《我脑内的哲学选项》 作者：黄泉二三 文案： 苏阳有个别名，叫苏日天。这个称号的由来，是在她上小学二年级那会儿。当时，学校国旗下讲话，教导主任按着她的脑袋，要她在全校师生面前，为她“不敬师长、藐视校规”的“罪行”忏悔。苏阳死不低头，大喊了一句：“你他妈再按着我的头，你就炸了！” 然后，教导主任就真的炸了，实质意义上，炸了。 文前导读： 1、作者进入贤者状态。 2、女主不是好人。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女强 西幻 主角：苏阳/茵蒂克丝 ┃ 配角：很多人 ┃ 其它：今天也要努力逃离医院，违反规则最开心了，为这世界的广大民众我得放弃治疗 第1章 楔子 　　苏阳有个别名，叫苏日天。这个称号的由来，是在她上小学二年级那会儿。当时，学校国旗下讲话，教导主任按着她的脑袋，要她在全校师生面前，为她“不敬师长、藐视校规”的“罪行”忏悔。苏阳死不低头，大喊了一句：“你他妈再按着我的头，你就炸了！” 　　然后，教导主任就真的炸了，实质意义上，炸了。 　　血溅了苏阳和周边其他老师一身，连在台下前排的学生也多少被沾上几滴。原先站着教导主任的地方，只剩下看不出原型的肉块。全场静默半晌，突地爆发出了尖叫声，混乱一片，只有苏阳安然站在台上，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从此苏阳就出名了，他们小学被校外的好事者戏称“断罪小学”，苏阳本人则被称为“苏日天”。 　　警察来调查过、专家来调查过，都没发现什么问题，现场查不到任何化学反应的迹象，人体就那么自炸了，无论如何以当今的科学是得不出结果的。当然，除了教导主任的家属外，也不会真的有人怪到苏阳头上，谁也不认为那么个小姑娘，能靠一句话，炸了一个成年人。 　　——这只是个巧合。 　　最后媒体公布的结论，就像人体自燃一般，人，也是可以自炸的……糊弄傻逼罢了，苏阳自己最清楚，就是她炸了教导主任。 　　苏阳的脑子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从她出生起，就自带绑定系统，她有四大属性外加一个技能槽，分别是正义值、污值、节操值和黑化值，技能槽究竟是个什么技能，在她小学二年级第一次使用之前并不知道，以前也并不曾攒满过。如今想来，攒满技能槽的条件恐怕是她的怒气。 　　另外，苏阳脑内还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选项，来决定她接下来的行动。 　　比如说，教导主任按着苏阳脑袋那会儿，她的眼前就出现了选项——a、顺势低头认错；b、绝不低头认错；c、虽然低头但不认错。苏阳选了b，所以教导主任那么一个成年人，使了吃奶的劲儿也没办法把她的头按下去。知道这事的，只有苏阳本人和炸了的教导主任，其他人只当教导主任没怎么用力。 　　不过因为那个死秃子不肯放过她，导致苏阳的怒气槽蓄力到了满格，这个时候她的眼前出现了选项——a、炸了教导主任；b、等待蓄力槽冷却；c、炸了校长。 　　姑且不提倒霉摊上事的校长，其实苏阳给过教导主任机会，只要对方在她大喊完后松手，不再死命按着她的脑袋，那么她就不会攻击。可惜，许多大人都不会将小孩子的“虚张声势”当回事，刚好教导主任有点惨，遇到了一个可以将自己说的威胁变成现实的小孩。 　　五岁以前，苏阳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有脑内系统，系统可以存储人看过的东西，可以连接网络。然而她错了，即使她和别人说了这事，也只会被当成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尤其她五岁那会儿母亲还怀上了二胎，祖母看肚子的怀像很肯定说是儿子，全家人的心思都在她母亲的肚子上。 　　人生第一次，苏阳明白了“被世界排挤的孤独感”。她比其他同龄的小孩要聪明点，很快确定了脑内系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如果说出去，只会被冠上“怪人”的头衔，所以她不再提这方面的话题。 　　——我是不一样的存在。 　　这个认知将苏阳与其他人剥离，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他人无法体感苏阳的世界，苏阳也无法体感他人的世界。她就好像隔着屏幕玩游戏，除她以外的存在都是npc，包括她的家人。 　　年龄越大，这种感受越深，她的整个人生就是一套单机的升级游戏，学习技能、在npc那里接受任务、年龄到了进行转职考试，虽然有事业模块、恋爱模块、家庭模块等可选择的游戏线路，但无一例外的无聊。 　　二十二岁的时候，苏阳刚卖了一支看似涨势很好但实际上接下来会狂跌的股票，眼前突然出现了选项框——a、挑战自身极限；b、安于最佳现状；c、破坏自我认知。 　　苏阳看了这三个莫名其妙的选项半天，最终带了点小期待地选择了a。 第2章 章之一 　　苏阳觉得自己应该是换了游戏副本，所以从普通现代背景，去了魔法奇幻背景。游戏马甲也变成了茵蒂克丝·冯仑。新副本能做的事情比过去新鲜一点，多少让她得到了一点玩乐的兴味。她的属性数值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脑内系统总共有四大值，分别是节操值、黑化值、污值、正义值，过去四个数值都是各自增长，直到她二十二岁的时候，所有数值都被她刷到了100。苏阳觉得自己能开启新副本，很可能是这些数值被刷满的缘故。 　　现如今四大值存在形式发生了变化，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分开刷，节操值对应污值，黑化值对应正义值，一方增加另一方就会减少，对应的两方总和永远保持在100。在苏阳降生于这个世界的时候，它们各自的初始值为50，七年来因为苏阳的选项，陆陆续续有了增减，不过差距不是很大。 　　看着自己的属性面板，苏阳正考虑试着将某一个数值着重提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非常抱歉！夫人，请您原谅这孩子，如果要惩罚的话，就惩罚我吧！都是我没有按时完成工作的错！！” 　　苏阳刚下马车，就听到大厅里传来带着哭腔的熟悉声音，恐怕她这一世的母亲大人，又在欺负女仆索菲亚了。踏进大厅的那一刻，苏阳的眼前跳出了选项框——a、和母亲一起嘲讽索菲亚；b、义正辞严指责母亲的欺凌行为；c、喊仆从将夏亚打个三分之一死。 　　索菲亚是苏阳这一世的父亲——夏多布里昂·冯仑——带回来的女人，听说曾经是个小商贩的妻子，战乱的时候与家人失散，被夏多布里昂捡了回来，一同来的还有她的儿子夏亚。 　　不过……显然这个说法并不能让人信服，苏阳的母亲波利娜，比起相信这女人是丈夫一时大发慈悲救下来的，更愿意相信她是丈夫的情妇，而她的儿子就是丈夫的私生子。为着这个猜测，波利娜没少折腾这对母子。 　　苏阳并没有花多少时间犹豫，选择了a，随即她便听到系统音提示，她也不需要自己去编台词，身体自发会做出符合选项的行为。 　　“又是你啊，索菲亚，有时间在这里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勾引男人，却没时间早一步将工作完成，还是说……你知道今晚父亲大人会回来，特地闹出点事想引起父亲大人的注意吗？”苏阳的嘴里说出了平时她绝对不会说的台词，但也仅限于此，她的表情并没有被控制，所以一贯的无表情。 　　只是那面无表情的脸蛋，配上这样的话语就显得特别冷酷，被索菲亚紧紧抱在怀中的夏亚，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瞪着苏阳，这个只比苏阳小两岁的男孩，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更加瘦小。 　　在奥汀帝国的贵族圈子里，普遍是以身体劳动为耻的，不允许仆从在主人面前进行诸如打扫、烹饪等行为，以免污了伟大贵族们的眼。烹饪在厨房完成倒没什么问题，打扫只能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进行。 　　其实系统编的台词真的很坏、很不讲道理，索菲亚不能按时打扫完这个可容纳上百人的大厅，是因为管家将这个任务全部交给她一个人做，光是拖个地板就要好久，更别说擦柱子和清洁雕像、更换花束了。 　　另外，真正的淑女才不会把“勾引男人”这类词放在嘴边，哪怕谴责他人也不会这么说，系统按着苏阳的选项，将她的台词设定得很没教养。当然，在场也不会有人在意就是了。 　　索菲亚还在那边急急忙忙告饶，她的儿子想从母亲怀里挣扎出来，为了母亲做点什么，但索菲亚很清楚，再让儿子激怒夫人，只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她紧紧抱着夏亚不松手，一个劲说都是她的错、她愿意接受惩罚。 　　真的很可怜。 　　波利娜看着索菲亚那双水润的大眼睛，并没有消气，就算她让管家故意给索菲亚安排重活，也无法让操劳磨损她的美貌，反而让她看起来愈加弱不禁风惹人怜爱。夏多布里昂忙于军团长的职务很少回家，但回来必然会问起索菲亚，如此关注一个不是妻子的女人，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内情？波利娜只能想尽办法不让索菲亚出现在丈夫面前。 　　“来人，给我把戒尺拿来！”波利娜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想也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她会用尺子抽索菲亚的脸。不过苏阳说完台词，就已经走远了，跟在她身后的女仆手上还拿着今天借来的书，比起玩宅斗，当然是研究神秘的魔法更加有趣。 　　回到房间，苏阳迫不及待看起了书，这本在国立图书馆沉眠已久的大部头，散发着纸张特有的气味，对于讨厌的人来说可能是难闻的霉味，但对于苏阳来说，却觉得它好闻到恨不得将头埋进书里用力嗅。 　　“大小姐，还是老规矩吗？”女仆莫莉轻声问道，苏阳很注重个人空间，不允许太多人跟着她，也不喜欢他人进入自己的领地（卧室），所以她的贴身女仆也只有莫莉一个人。 　　苏阳的注意力全在书上，对于莫莉的话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她还以为莫莉说的“老规矩”，是像往常那样安静退出房间，在没有传唤的时候不进来打扰呢。全然不知莫莉脑补了怎样的剧情，满怀崇敬地在心中赞叹着她的仁慈与无奈。 　　《论人体精神力的形成与循环》，苏阳看的这本书很厚重，叙述的理论让她觉得极有尝试价值，然而这本书在刚著成后直到现在的七十年间都毫无名气，作者在当时被人判为“邪道”、“废物”、“疯子”，他写的东西被说成是“毫无道理的空谈”，无人问津，也就只有国立图书馆才能找到他的书了。 　　不知过了多少个小时，还是系统音将苏阳从书中的世界拉回来————她先头因为选项加上的新鲜热乎的污值，竟然莫名其妙减少了！？ 第3章 章之二 　　“索菲亚，你怎么样？”莫莉趁着没人注意，蹿进了索菲亚母子住的杂物间，她是熊族兽人，五感比普通人更加敏锐、身手也比普通人快速而迅猛，因此经常为自己的主人做些不能搬上明面的事。 　　比如，给可怜的女仆索菲亚送药膏与食物。 　　“我没事……”索菲亚说了一句，但因为她的脸太肿了，光是动动嘴便痛得不行，发音也变得不清楚起来。 　　莫莉将药膏与面包放到充作桌子的木箱上，拍了拍索菲亚的肩道：“你就别说话了，我给你上药吧。刚才大小姐在大厅说的话也是不得已的，你知道，大小姐若帮你说话，只会让夫人更加愤怒。” 　　索菲亚点点头，表示明白。她一年前与儿子来到冯仑家，就总是被波利娜夫人针对，亏得茵蒂克丝小姐一直暗中支援，让莫莉送东西给他们，不然他们母子也许早让夫人给整死了。 　　“你来得晚，没见过早几年大小姐与夫人争锋相对的情形，夫人差点没把屋子给砸了，但即使如此，大小姐也没有妥协，那位小姐是这世上最善良、最聪明、最高洁，又最坚定的人了。”莫莉说着，眼睛里几乎要蹦出小星星来，在苏阳不知道的情况下，完全成了苏阳的迷妹。 　　不过也不能怪莫莉如此美化苏阳，她作为一个兽人，本来只是下贱的奴隶，被商人套上项圈随意贩卖，从小就不曾被人温柔对待过，直到遇见苏阳。 　　苏阳那会儿来到这个世界也没几年，开始关注魔法，并将自己的职业规划为魔法师，就是觉得自己的队伍里应该要有皮厚的战士。 　　被波利娜带去竞技场和一群贵妇看比赛的时候，莫莉那会儿还不能很好地收起自己的耳朵和尾巴，圆圆的耳朵和毛绒球一样的尾巴，让苏阳感到特可爱。人型明明是个营养不良的少女，战斗起来却能将四五个大汉揍飞，最后与魔兽打，化身兽型是熊的外表，竟然徒手将魔兽撕成几大块，这种反差萌让苏阳相中了莫莉。像收集图鉴似的把她买了下来，让她做自己的贴身侍女。 　　大贵族家的侍女可是份体面的伙计，尤其还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让人挤破头也想要的工作。苏阳很普通地解下了莫莉脖子上的项圈，轻柔地抚摸她的头顶、揉捏她的耳朵，对她说：“以后就安心待在我身边吧。”——简直像女神降临。 　　莫莉以前从来不信神，即使是自己种族的兽神也不信，君不见那么多兽人被人类奴役、宰杀，也没有神来拯救么？ 　　但遇到苏阳之后，莫莉的心中住进了一位小小的神明，成为了她唯一的信仰。 　　尤其为了这事，波利娜与苏阳闹得天翻地覆，苏阳甚至把自己其他侍女都赶走，只要莫莉。见过自己的大小姐是如何为了自己，与夫人争吵后，莫莉深信大小姐是个高洁又善良的人，无论大小姐做了什么坏事说了什么坏话，必然有无可奈何的理由！ 　　后来索菲亚母子来到这个家，被夫人欺凌的时候，也是大小姐数次让她送药送衣服送食物（其实只是苏阳在试验选项给的数值）。莫莉先头问的“老规矩”，就是这事。 　　“夫人毕竟是大小姐的母亲，大小姐的立场真是太为难她了。”莫莉感叹地说道。 　　然后苏阳的忠实粉丝二号——索菲亚——深有感受地点了点头。 　　“啊，时间差不多了，这盒药膏能用到你痊愈，收好！我先回大小姐那边了！”莫莉告别索菲亚，又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蹿了出去。 　　苏阳在不知道的时候，被自己的女仆小小坑了一把……听到系统音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 　　目前的节操值46、污值54，正义值55、黑化值45，非常微妙地维持在了一个差距不算太大的平衡之上，然而苏阳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加大其中一个数值，看看会发生什么变化。 　　原先她也是考虑过要往节操值、正义值这上面加的，但她身为一个贵族小姐，又有一个心地不太善良的母亲，能让她攒上节操与正义的选项实在不多，往往三个选项有两个都是加污值或黑化值的。 　　花了点时间，大致摸索清楚什么内容的选项会加什么值后，苏阳便决定往污值上攒，她认为这类选项是最多的。不过有的时候会像刚才那样，明明什么都没做，就给加了节操值，所以至今数值进展不大。 　　——究竟是为什么呢…… 　　苏阳陷入了沉思。 　　“咚咚”莫莉在门外说道：“大小姐，老爷回来了，夫人派人通知您出来用餐。” 　　“知道了，你进来吧。”苏阳将刚才的问题暂时放到一边，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头绪。目前得把衣服换好，免得让波利娜歇斯底里地训斥她仪态不佳。贵族基本上出门要换衣服、回到房间要换衣服、正式用餐也要换衣服，具体还有其他各种情况得换衣服，苏阳不太记得也不是很在意，基本不会照做，也就应付波利娜的时候装装样子。 　　她这一世的母亲总共生了四个孩子，长子夏布罗尔和长女苏阳（新名字是茵蒂克丝），下面还有一对龙凤胎夏布里埃和古妮薇尔。奥汀帝国虽然女性没有继承权，但长女的地位仍然比较特殊，阶级越高的家庭，长女地位越高，就相当于是一个家的门面。 　　照理说苏阳作为长女，应该更受母亲的关注，可她个性太过孤僻，整日埋头书本，也很排斥波利娜为她安排学习教程和交际日常，甚至为此发过很大的脾气。 　　作为标准的贵族小姐教育成长起来的波利娜，第一次被人大声呵斥，并且苏阳生气的时候，比长子更像丈夫（不是指脸）。说起来，她还有点怕自己的长女呢。 　　最严重的一次，就是苏阳买下莫莉，让其作为自己的贴身侍女，波利娜失去了冷静大吼大叫。那时候起，她变得容易歇斯底里，与苏阳说不到两三句话就会吵起来，被呵斥了之后又抽抽噎噎。 　　这种情况直到作为丈夫兼父亲的夏多布里昂发现、并介入后，才稍微转好。 　　母女两人在一家之主的调解下各自做出妥协，苏阳会乖乖学习淑女课程，但波利娜不能干涉她做其他事。也是凑巧，那会儿夏多布里昂待在家里的时间比较多，波利娜再次怀孕，生下双胞胎后，心神就转到了这对最小的儿女身上，让苏阳松了口气。 　　三观完全不同的母女待在一块，根本就是场惨剧。 第4章 章之三 　　苏阳换好衣服才刚到餐厅，就被系统选项剧透了一脸——a、“如果将来能遇到温柔的丈夫就好了……”；b、“作为冯仑家的长女……”；c、“老子不念书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系统经常会发布这种看起来莫名其妙的选项，时间一久，苏阳也开始习惯、并且多少能推测出选项的潜台词。 　　比如这三个选项，c里提到“念书”一事，那么很有可能是跟她即将入学的事有关，a选项明显是倾向母亲波利娜的期望，估计选了的话将来要去念圣修女子学院——专门为贵族小姐们提供新娘修行的名门女校。如果选b的话，估计是按照父亲夏多布里昂的期望，去念帝国学院，成为一个能叱咤风云的女将。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八卦，夏多布里昂和波利娜的婚姻是门当户对的联姻，他对妻子一直很敬重。要苏阳来说，索菲亚虽然有些因缘让夏多布里昂多关注了一下，但肯定不是他的情妇，那种随意到极点的“关心”就能证明了。不过夏多布里昂心中确实有一个白月光，他曾经对苏阳提起过只言片语。 　　当年苏阳和波利娜闹矛盾，她凌厉到不像温室花朵的气场，让夏多布里昂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初恋——敌国的女武神。在他尚且年幼的时候，那位女骑士护送己国使者来奥汀帝国议和，在皇室举办的宴会上遭遇刺杀，她披荆斩棘的姿态，给了夏多布里昂很大的冲击。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位女性早已隐退失去踪影，哪怕还活着也早就是老太婆了吧。不过夏多布里昂脑中一直印着她挥舞刀剑，斩杀刺客的身影。后面貌似还发生过点什么，但他没有说更多了。 　　在发现苏阳有成为“女武神”的资质后，夏多布里昂就很积极地想要训练她的武技。不过苏阳早就确立了自己的职业规划是魔法师，她不愿浪费太多精力去点武技的技能分支，一直消极应对。帝国学院这种为国家培养人才的机构，是有魔法学部的，可顺着夏多布里昂的期待走，她十成十会被安排进武技学部。 　　总之，a和b都不能选啊，只有c了。 　　在他人看来仅仅是一息的时间，苏阳脑内已经完成了一连串的分析，并且做出了选择。她进入餐厅，行了个礼坐下。双胞胎弟妹还小，所以不会一起用餐；长兄在念帝国学院高等部，平时住校基本不回家，所以长长的餐桌前只有冷冷清清的三人坐着。 　　女仆们刚上完前菜，夏多布里昂果然就开始了话题：“茵娜接下来就快要准备入学的事了吧，家庭教师的课程进行得如何了？” 　　波利娜看向苏阳，有些紧张女儿万一说些不得体的话，会显得她这个母亲没教好。苏阳无视她的眼色回道：“基础课程全部学完了，目前正在学习帝国史。”说真的，所谓的贵族教学，其实也就是礼仪、认字、简单算术和绘画、文学素养的基础培育，后期帝国史除了历史，还包含了大量的贵族氏名，简而言之就是各家族谱。应波利娜的要求，苏阳还学了钢琴。 　　这个世界目前有点像她过去世界的古代欧洲，但又有些其他奇怪的风格，还真不好说算是什么，不过添加了魔法元素后，苏阳的主要心神都在魔法上面，对于世界背景倒不是很在意。 　　夏多布里昂点点头，他接下来的话才是重头戏：“你差不多可以准备帝国学院初等部的入学考试了。” 　　波利娜听此言一惊，急忙道：“夏昂，茵娜未来的学校肯定是圣修女子学院！每个贵族女孩都得念这所学校！” 　　“并不是‘每个’，像是我的同僚就有女儿在帝国学院的初等部，我们冯仑家也有不少杰出女性毕业于帝国学院。”夏多布里昂不在意道，他看向苏阳，问：“你的意向如何？” 　　“不，不念帝国学院。”苏阳面无表情地吐出了台词。波利娜刚对女儿扬起笑容，就见女儿转头面向自己，道：“也不念圣修女子学院。” 　　夫妻俩一愣。 　　本来夏多布里昂很有自信，觉得以长女的个性，肯定不会选圣修女子学院，却没想到她连帝国学院都不选，一时竟找不到话说什么。 　　波利娜回过神，又开始有些歇斯底里的倾向，她是个认真又高傲的女人，从小接受贵族小姐的精英教育，没出嫁之前就是同龄人中的领导者，结婚之后丈夫位高权重，她更是贵妇们的中心。波利娜很清楚，明面上有多少人奉承她，私底下就有多少人嫉妒她，希望她坠落云端。 　　贵妇的典范，不只要嫁得好，还要生得好，她的女儿必须和她一样是贵族小姐的模范人物！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长女不念自己的母校，会被其他夫人们如何恶意猜测、指指点点！本来早两年苏阳就该进入社交圈了，至今为止却一场舞会都没参加过，已经有隐隐约约的闲话冒头了。 　　波利娜的个性和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使得她产生了很大的压力。 　　夏多布里昂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反应，给予安抚，试图让波利娜冷静下来。苏阳这个点火的人纹丝不动，也不在意母亲扔过来的叉子划过脸颊，差点没标中她的眼珠子。倒是把听见声音，进来查看的莫莉给吓得肝胆俱裂，急忙跑过来护着苏阳。 　　当年让莫莉这样一个下贱肮脏的兽人作为女儿的贴身女仆，已经够叫波利娜心塞了，因此往常不许莫莉出现在她眼前，所以先头苏阳进餐厅时，莫莉只是守在外面。她此刻的出现，无疑加剧了波利娜的怒火。 　　“茵蒂克丝·冯仑！你知不知道作为冯仑家的长女，该履行什么义务！？你必须和我一样！成为圣修女子学院的学生！最优秀的那一个！并且在将来嫁给门当户对的人，为家族做贡献！成为贤妻良母！！我已经纵容你两年了！接下来你必须听我安排！！”波利娜狂吼着，按着她自己的逻辑说些自我中心的话。 　　这大概是很多父母的通病，觉得自己生下了孩子，就有权利掌控孩子的一切，并且认为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因为爱、都是为了孩子的未来好。更有严重的，会偏执地认为，孩子脱离自己的掌控就会学坏、就会堕落。 　　以爱为名的禁锢。 　　不过没用。 　　自我中心的人遇到自我中心的人，就看谁更顽固了。苏阳认可波利娜的母爱，却不代表愿意从此成为牵线木偶。她并不会为自己的行为，寻找什么使其看上去正当化的理由，该干嘛干嘛。 　　“你冷静点！其实茵娜去不去学校都无所谓，多的是贵族请家庭教师的！我们给茵娜找最好的老师来不就行了！？她不出去，也不会有被人带坏的危险，这结果不坏！不是么！”夏多布里昂抱着波利娜，他的话总算拉回了妻子的理智。 　　确实，有些贵族家庭为了保证女儿不受外界污染（他们认为外面充满了污秽），只请优秀的学者来家里教孩子。 　　然而波利娜仍觉得不甘心，对于贵族而言，学校不仅仅是学习的地方，更是重要的交际场，往后的人脉基本在学校内就要建立起来了。何况有些家庭的孩子是太过无能考不上学校，才请的家庭教师，自己女儿不去学校，还不知道会被怎么说呢。 　　接下来，波利娜刚刚弱下去的火焰，又被苏阳添了一把柴。 　　“请家庭教师也没用，我不念书了！近期打算出门远游。”这个依旧是系统台词，苏阳有些意外，c选项的“不念书”，竟然会发展成出远门，不过她想到了自己的人物图鉴，因为波利娜对兽人的厌恶，至今只收集了一只熊（莫莉），出远门的话不就能不受限制地展开收集了么？ 　　苏阳很喜欢这种收集行为，前世的时候，《舰娘》、《刀剑乱舞》跟《梦100》等游戏都让她沉迷了好久。 　　确定系统没其他台词了，苏阳便起身离开。即使走出老远，依旧能听见波利娜的怒吼声。不过善后就交给夏多布里昂了。 　　“大小姐！您必须赶紧上药，万一留下疤痕……”莫莉心疼得快哭了，她过去在竞技场那会儿，被人狂砍七八刀都没这么痛。 　　“无妨。”苏阳说着，依旧被莫莉强行上了药。说真的，那只是个很细小的伤痕，刮破了皮稍微渗了点血，但很快就凝固了，不去管它也会好，她不太明白莫莉为何这么大惊小怪。 　　上完药，莫莉担忧道：“大小姐，您说要出门远游，是认真的吗？”她在被苏阳带到冯仑家之前，一直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对于外面的世界只有负面印象，她不敢想象高洁善良的大小姐出门会怎么样，也惶恐大小姐被外界伤害。 　　“莫莉，你会跟随我的，对吗？”苏阳毫不担忧，她仍然记得莫莉战斗的姿态，有这么一个肉坦型的战士在，并且坚信往后还会有更多队友，所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此刻她只剩对外界的探索心与迫不及待。 　　“这是自然，我的大小姐。”莫莉将苏阳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当成了对自己的信任，感动万分地跪在苏阳面前宣誓：“愿我成为您的利刃、坚盾，斩开您眼前的障碍、保护您不受伤害，我的血肉将化为您平稳的道路，我的灵魂只为您而燃烧。” 　　这是兽人的战魂誓言，受世界法则的保护，一旦确立便将永远执行。 　　然苏阳并不知道，她玩游戏太多，这种台词早听腻了，只是意思意思地轻抚了一下莫莉的头，笑道：“那就拜托你了。” 　　总是无表情的人，偶尔的表情足见珍贵，莫莉为了她的这一丝笑容，热泪盈眶。 第5章 章之四 　　苏阳以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行动力逃家了。 　　按照一个正常、普通的温室花朵来说，要离开家总会有些踌躇，怎么说都得准备个一段时间。夏多布里昂夫妇就是这么认为的，哪怕长女说要出门远游，但她一个七岁的小孩，怎么可能真的说走就走呢？ 　　然而事实上，她就是走了。 　　那天晚上离开餐厅，苏阳回房间就收拾了几套方便行动的衣服、钱财，和那本她尚未看完的书，趁着夜色让莫莉带她出去。莫莉可是兽人，带人翻墙实在算不上什么困难的事。 　　行动方便的衣服多亏夏多布里昂想要教她武技，特地为她定制的；至于钱，为了培养她将来的管家才能，并且希望她多出门社交，波利娜可给了不少零用钱，都够平民的五口之家一辈子了。 　　这个世界一枚晶币相当于一千枚金币，一枚金币相当于一百枚银币，一枚银币相当于一百枚铜币。贵族买东西差不多都是以银币金币为单位，大型商户交易为了方便多以晶币为单位，平民日常花费只用铜币，家里能攒上几枚银币的，已经算是过得富足的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城门开，苏阳和莫莉混着出行的队伍，离开了帝都。冯仑家发现大小姐不见，已是日头高照。波利娜捏着苏阳的留书几乎要气炸了，夏多布里昂想派人去搜寻还被她阻止。 　　“你大张旗鼓去找茵娜，岂不是让人知道她逃家？这样就算寻回来还有什么好名声可言？一定是那个可恨的兽人！引诱我的女儿！！我就说早该将它处理掉的！你还不让！！已经堕落的女儿就随她去吧！再不能让我的古妮也受影响！”古妮指的是苏阳的幼妹古妮薇尔，今年刚满两岁。 　　夏多布里昂未免妻子又开始闹腾，只得面上应承，不过他私底下仍然派人去找了，尽可能低调地搜寻帝都，想着也许长女仅是好奇外界，玩够了就会回来了，着重让人去寻平民区的市集。 　　谁也想不到，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已经出城了。 　　苏阳出门在外，指望莫莉是不行的，莫莉当护卫是不错的战力，却没什么江湖经验。早年作为奴隶被锁在笼子里，需要的时候放到竞技场战斗，后来被苏阳收为女仆，也就是学习了如何伺候好她家大小姐。在莫莉心目中，外面随时都有着跳出来抓人当奴隶的坏蛋，平民常识比苏阳还差。 　　至于苏阳，没见过猪走好歹吃过牛肉，四脚的哺乳类动物想来差不了多少。两人为了不被冯仑家的人找到，接连赶路好几天，路上全靠苏阳安排得好，跟着商队走只会被人当成随行家属，非常顺利地远离了帝都。 　　“大小姐，这把剑非常顺手！”莫莉单手挥舞着巨剑，惊喜地对苏阳说道，显然很中意。 　　苏阳出了冯仑家，就开始鲜活起来，总算有了玩游戏的感受，她直视店主问道：“您刚才说多少钱来着？十枚金币？” 　　店主被她盯得冷汗直冒，瞥了眼将巨剑舞得虎虎生风的莫莉，搓手讪笑，改口道：“十银币！真是抱歉！刚才口误了！”他先头想着眼前的人，定是不谙世事的有钱小姐和女仆，偷偷跑出家门来玩的，狠狠宰一笔对方也不会在意。 　　不过……哪家人的女仆能单手舞大剑！？ 　　苏阳听着这回价格差不多了，也没和店主讨价还价，又为莫莉买了一身轻便结实的皮甲，将她的女仆装给换掉了，乍一看还挺有新手冒险者的味道。 　　其实剑的品质很一般，还没有夏多布里昂为苏阳准备的练习用剑来得好，但这种远离帝都的小城镇能买到称手的武器也不容易，这些装备将来肯定要淘汰掉的，暂时用用。 　　买好东西，两人就去了冒险者公会。这个是玩rpg游戏的固定路线，登记冒险者身份，接任务赚钱，等级提升到一定地步，就能接到主线任务。苏阳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主线任务，可能和她前世那样，只有养成模块也说不定，比如养成家庭、恋爱、事业之类的。 　　冒险者没有年龄限制和种族限制，两人很快注册好身份，拿到了代表最低等级的青铜牌子，往上数还有白银、黄金、钻石……“啊咧，这份莫名的即视感是什么？”苏阳歪头。 　　“小姐？” 　　“没事，去接任务吧。” 　　“嗯！” 　　苏阳她们才到公告牌这里站定，尚未看有些什么任务呢，旁边一个高大的男人突然低头对着莫莉嗅了嗅，问道：“熊族？” 　　莫莉已经是成年兽人了，所以能很好地掌控身体，收起耳朵尾巴。如今出门在外，突然被道破熊族身份，很是一惊，抱起苏阳就跳开那个男人老远，警惕地看着对方。 　　“别这么戒备嘛，我很少见到女性兽人竟然会离开兽族领地……啊对了，我也是熊族，你哪个部落的？很眼生啊！”男人粗狂归粗狂，看上去倒不是很凶残，笑起来憨憨的。 　　莫莉被苏阳安抚性地摸了摸头，见男人确实不像有恶意的样子，便回道：“我不是任何部落的人。”不过她仍然保持着警觉，抱着苏阳没有松手。 　　“不属于部落？”男人惊奇道。 　　他打量了一眼苏阳，那明显是个出生富贵的小丫头，又看向莫莉的脖子，并没有发现奴隶项圈。如果说她们是主仆关系，这就很稀奇了。奥汀帝国对兽人很苛刻，有钱人家都不会以普通形态来雇佣兽人，顶多买兽人奴隶。地位越高的家庭越鄙视兽人，觉得他们是危险凶猛的野兽，根本不可能让其接近自己的子女。 　　女性兽人基本不离开自己的部族，防止被奴隶商人抓去卖，男性兽人在外面也找不到稳定的工作，大部分是当游勇，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莫莉被苏阳带到冯仑家后培育得很好，哪怕她的食量是普通人的十倍，在冯仑家也能吃饱饱，经常与家中侍卫对战锻炼身体，连毛色……啊不，连头发都油光水滑，不比商户家的女儿保养得差，一点没有被奴役的憔悴样子。 　　苏阳对那个男人兴趣不是很大，她已经有一只熊了，不需要第二只，便一直没开口。莫莉怕引来冯仑家，也不想和他人多有牵扯，她回完话就不理对方了。 　　在公告牌上找了半天，苏阳总算找到了可以称之为新手任务的委托——驱逐村子附近的史莱姆群，报酬5银币。她撕下委托书，准备和莫莉去柜台等级，没想到那个男人还一脸古怪地看着她们，像在看什么世界奇观。 　　莫莉狠狠瞪着他，龇了龇牙。 　　“那个……我叫博隆，目前正好没队伍，能让我加入你们吗？”对方不在意莫莉的排斥，对苏阳请求道。 　　这种送上门来的家伙，要么是有隐藏任务，要么是居心叵测，要么是居心叵测可触发隐藏任务。苏阳的眼前跳出了系统选项——a、让莫莉当场宰了博隆；b、嘲讽博隆太过卑贱不配当自己的队友；c、大方接受博隆的加入。 　　离了冯仑家，倒是很久没见过选项了，现在的选择很可能影响自己往后的阵营，苏阳并不需要犹豫太久，选了c，前两个都太拉仇恨了，简直作死。 　　接任务和组队都要去柜台登记，刚好三人就开始一起行动了。因为加入了个外人让莫莉很不安，全程都没将苏阳放下来，跟护崽的母兽一样暴躁。不过苏阳的身体年纪小，被高挑的莫莉抱在怀里也不是很违和。 　　“说起来，博隆是老手啊。”一同前往目标村庄时，苏阳突然提到这话。博隆是白银五等的冒险者，虽然五等是末尾等级，但也比苏阳她们这种青铜五等的厉害，“能给我们说说史莱姆是什么样的吗？” 　　苏阳认知里的史莱姆有两种，一种是正统rpg里的小角色，用来给新手玩家练级的；另一种就比较污了，许多r18作品里会出现的凌`辱系怪物。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史莱姆是什么样的呢…… 　　“诶，你们没见过史莱姆么？”博隆惊讶一瞬，又立刻自己说服了自己，“也是，你们确实不可能见过史莱姆……那玩意儿不是很强但不容易杀，弹跳很敏捷，就算砍成块也能活下去，又有微弱的腐蚀性，它们长久待的地方很容易变得寸草不生，植物全死光，对农夫来说挺困扰的。弱点是怕火，如果要彻底消灭它们，得高温大火烧好久，没有魔法师处理起来会有点麻烦。” 　　说完，博隆发现莫莉正瞪着自己，笑道：“放心啦，史莱姆超弱的，我们的任务只是驱赶，你的宝贝小姐肯定不会受伤，有我在呢！”他本意是想安抚莫莉，和她搞好关系，不过说的话却让莫莉更讨厌他了。 　　“就算没你，我也能保护好大小姐！”莫莉不爽地加快了几步，抱着苏阳走到了他的前面。 第6章 章之五 　　苏阳一行三人并没有走很久，那个小村庄就在他们所在的小镇旁边，近日来都没什么雨水，地上的泥土干裂起来，恐怕愁煞了农夫们。不过对行路的人来说不是坏事，道路不泥泞走起来也方便。 　　才到村庄口，苏阳眼前又跳出了选项，将她剧透一脸——a、收服史莱姆首领：“我可是要成为召唤王的女人！”b、消灭所有史莱姆：“人外皆无生存权利可言。”c、屠杀此村庄：“给史莱姆腾出生存空间，反正人类数量那么多，死掉点也没事。” 　　苏阳整体来说还是比较善良的，b和c恶意满满，她看完选项就选了a，随即听到系统音提示的消息。然后苏阳开始查看自己的链接状况，她的眼前跳出了别人看不见的列表。 　　关键词查询： 　　wifi（信号极佳）： 　　土之元素精灵g500-49y098-1 　　土之元素精灵g500-49y098-2 　　土之元素精灵g500-49y098-3 　　土之元素精灵g500-49y098-4 　　…… 　　水之元素精灵w500-73g684-1 　　水之元素精灵w500-73g684-2 　　水之元素精灵w500-73g684-3 　　水之元素精灵w500-73g684-4 　　…… 　　木之元素精灵t500-81f652-1 　　木之元素精灵t500-81f652-2 　　木之元素精灵t500-81f652-3 　　木之元素精灵t500-81f652-4 　　…… 　　列表很长，一大堆精灵挤满了这个wifi清单上，省略掉的还有5678等等等等。 　　在此先说明两件事，第一件说说苏阳的这wifi，楔子里就提过，苏阳的脑内系统是能连接网络的，她可以随意在脑内上网，入侵他人的电子设备，想黑谁的电脑就黑谁的电脑。在她转生之后，这个世界没有网络，有段时间她仍在母体之中时，脑内wifi一直处于“无信号”的状态，直到她出生，竟然连接上了一大堆元素精灵。 　　这里就得说说第二件事，这个世界的魔法形态。 　　这世界说到魔法师，应该是一种苏阳前世“召唤师”的概念。他们使用的魔法，并非来自于己身的魔力，而是来自于大自然的元素精灵。元素精灵无处不在，魔法师使用冗长的咒文与元素精灵建立联系，付出自己的血肉来交换其力量。 　　成为“魔法师”最重要的条件，和精神力强不强大无关，而是看受不受元素精灵的喜爱，使用魔法必然得放血，必要时还得割肉。纯洁的**比较容易与这些看不见的精灵产生联系，所以很多人都以为成为魔法师的必要条件之一是“贞操”。 　　综上所述，这个世界的魔法师经常会和修道士扯上一块，两者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修道士献身给神，魔法师献身给元素精灵。如果是那种献身元素之神的魔法师，那么根本就算是修道士了。这也是魔法师虽然很牛逼，冯仑夫妇却没想过要让女儿成为魔法师的最大原因——越强大的魔法师越不可能成婚，而冯仑家的长女怎么可能不结婚！？ 　　另外，这个世界也有“召唤师”一说，所谓的召唤师，就是与魔法生物缔结契约，用自己的血肉喂养它们，行使它们的力量，操控它们为自己战斗。会成为“召唤师”的人，往往是因为无法成为“魔法师”（元素精灵对他们不感兴趣），而走上了“旁门左道”。 　　其实在苏阳看来，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和召唤师根本就是一回事，大家都是召唤某些存在，借用它们的力量，差别只在于元素精灵肉眼不可见，魔法生物肉眼可见。 　　太多人把元素精灵神圣化，可实际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大多数的元素精灵和浮游生物差不多，没有清晰的意识和思维，只有进食与繁衍的本能。它们喜欢某些人类，也仅仅是因为对方“很好吃”而已。魔法师们念的咒语是一种特殊的发音与容器，对于元素精灵来说，相当于“开饭啰”的信号，它们很单纯，情绪高涨之下就会溢出能量，吃饱饱的时候溢出的能量相当多，刚好给魔法师使用，魔法师将那些力量装入语言的“容器”中，形成自己想要的形态。 　　像是“火球”、“冰箭”等魔法，都有固定的咒语，元素的魔力进入“容器”被排列，在人们眼前展现固定好的外表。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苏阳更了解元素精灵了，她就是个人型wifi，不需要咒语，轻易就能联系上元素精灵们，和它们沟通的感觉就像和自家的狗沟通一样，虽然语言不通，但还是有办法能让它们听自己的话。好好教育，元素精灵是可以被驯化的。 　　苏阳wifi中“○500系列”的精灵，就是她从小驯养出来的元素精灵，它们会跟在她身边游走，最优先接收她的命令，叫握手就握手……啊不，需要力量就给出力量，即使苏阳不放血也可以，她操控元素精灵，凭借的是己身的精神力。 　　如果将wifi列表往下拉，还有许多一串串乱码的元素精灵，那些则是没被驯养的元素精灵，随意地游散在各地，苏阳每换一个地方，乱码就会刷新一圈。偶尔有智力程度很高的元素精灵喜欢上苏阳，会挤开包围苏阳的其他元素精灵接近她，从wifi列表上看，就能发现前排出现了一个信号特别好的乱码。如果真的很听话，苏阳会给它们改代号圈养起来。 　　自从掌控了元素精灵的使用方法，苏阳便开始研究人体如何自己产生魔力。对她来说，使用元素精灵的力量来发出魔法技能，顶多叫“召唤师”，她可是要成为魔法师的人，当然不会满足于这个世界定义“魔法师”实为“召唤师”的职业。 　　先头苏阳从图书馆借来的那本《论人体精神力的形成与循环》，便与苏阳的思路不谋而合，所以即使她离家出走，也没忘记把书给带上。 　　如果她的研究能成功，将会给这个世界的魔法带来一场超大革命。 第7章 章之六 　　来到那个委托任务的村庄后，博隆很快找到了村长，不过沟通的过程不是很顺利，村里的人们看着被莫莉抱在怀中的苏阳，对他们的实力提出了质疑：“哪有冒险者还带着孩子一块冒险的？”“只是块头大的男人有什么用，我们村还人多呢，不也没赶走那群史莱姆。”“这种家伙就是来骗定金的吧，万一他们拿了定金就跑路该怎么办？”……怀疑的话语不间断传来，别说莫莉了，就是苏阳听着也觉得有点烦人。 　　这个世界委托冒险者的流程一般是这样的——先去冒险者公会下单子，按照不同规格交中介费；冒险者看到委托单接任务，在公会登记过后去找委托人；委托人看到公会的凭证后给冒险者定金，完成任务后结算剩下的委托费。 　　一般什么等级的冒险者接什么等级的任务，如果冒险者等级太低，却要接高等级的任务，公会是不会通过审核的，自然不会给冒险者凭证，委托人看不到公会的凭证也不会给定金。 　　如果登记过任务的冒险者，接了委托人的定金跑路了，委托人去公会投诉，经验证确有此事，那么这个冒险者将再也无法在公会接到任务，还会被公会追债。反过来若委托人想要不付酬劳，公会也有专职讨钱的部门，并且往后将不再接此人的委托。 　　这些规章一定程度上防止了冒险者骗定金、委托人不付酬劳的情况。 　　基本上来说，委托人也有选择冒险者的权利，如果接任务上门的冒险者让委托人觉得不满，他们可以要求换人。 　　博隆倒是好脾气，那么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被一群战五渣质疑派不上用场，脸色都没变，只是一再保证委托必达。 　　苏阳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她脑内系统的怒气槽隐隐发动，在不知觉间竟然已经攒了二分之一。虽说她现在年纪不大，但习得精灵魔法后（她是这么指代这个世界的元素魔法），力量大幅度增长，怒气槽如果攒满，说不定能一口气炸了这三十来号人。 　　扯皮好久，博隆也有些受不了了，见村人实在不信任他们，只好放弃。他走回苏阳身边的这点时间，苏阳脑内选项又跳了出来——a、“一群渣滓还敢质疑老娘？”杀光村庄的人；b、“不接就不接，有什么了不起的……”灰溜溜离去；c、“实力证明一切！”不拿定金先工作。 　　这里必须提一点，选项并不是出现后一直在的，如果苏阳15秒内不做出选择，系统会随机选一样。虽然脑内系统给苏阳提供了很多便利，但往往也束缚住了她的行动，这世间其他人明明有无限的可能性，苏阳却因为系统的关系，只有三条路可以走。 　　不过她也习惯了，不会太过追究选项外的选择，思考那些只会让自己痛苦。 　　看着选项，苏阳的无力感战胜了怒火，跟一群npc认真生气也蛮傻的。她面无表情地选择了c，听到系统音提示，开口道：“你们的顾虑我可以理解，我们不收定金先工作，完成任务后你们再付清费用，意下如何？” 　　博隆听到此话一愣，这不符冒险者的行规……不过他是半途加入队伍的，苏阳明显是主导地位，既然她这么说了，博隆也不会因她的年纪小，就当着其他人的面对她提出异议。 　　村人们悉悉索索商量了一阵，很快同意了苏阳，反正也不要钱，就让他们试试。其实就算苏阳他们收了定金工作失败了，定金也会还给村人的，只是这其中有了“不还”的可能性，增加了风险，而这些村人们虽然希望得到他人的帮助，却不想承担风险。 　　想起公会那张破破烂烂的委托书，纸上的小洞证明了那张委托被重新钉回公告板很多次。恐怕在苏阳他们来之前，村人们已经赶走好几拨让他们“感到不信任”的冒险者了。 　　村里派出了一个农夫带路，将苏阳他们带去了田地那边，很快看到一群史莱姆几堆几堆四处聚集，明显是在刨地的样子。 　　农夫愤愤地说道：“自从那群史莱姆在田地做窝，大家就没办法种地了，原先耕好的地也被挖得乱七八糟！怎么都杀不死！赶不走！”他还撩起自己的衣服，给苏阳他们看身上的青紫，史莱姆的弹跳力很强，撞在身上虽不致命，也够普通人痛几天的了。 　　“做窝？”苏阳仔细观察了一下史莱姆的行动，她觉得与其说那是在做窝，还不如说是在寻找些什么。 　　莫莉发现苏阳挣脱自己的双臂，浮到半空中，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她在冯仑家的时候，就看过苏阳无数次实验自己的魔法，漂浮只是最基础的基础。 　　倒是博隆和那个农夫惊异万分，目瞪口呆。 　　苏阳进入战斗状态，身周都被风之元素精灵包围，风元素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保护她接下来不被史莱姆撞击。没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她眼前浮现了系统提供的契约公式，接下来优先执行上章做出的选项。 　　在来村庄之前，脑内系统已经剧透过——a、收服史莱姆首领：“我可是要成为召唤王的女人！”b、消灭所有史莱姆：“人外皆无生存权利可言。”c、屠杀此村庄：“给史莱姆腾出生存空间，反正人类数量那么多，死掉点也没事。” 　　当时苏阳出于不想惹麻烦的心态，（带着善意）选了a，所以此刻她要做的就是收服史莱姆的首领。 　　如果苏阳选的是，那她一到村庄就会大开杀戒，压根不会给村民质疑的机会，更不会有刚才的选项出现。而若她选的是，那么不管她刚才是杀光村民，还是转身离开，仍然会自发来到田边执行选项。选a的结果同b。 　　综上所述，在她已经选过后，新选项中，对自己而言损失不会太大，并且比较合理的行动，就是。 　　苏阳漂浮着慢慢接近了史莱姆群，想要从中寻找出首领是哪只。但在她接近到一定距离后，史莱姆们像是感知到天敌来临一般骚动起来，并且有秩序地聚集到一块，看样子是想往小树林中撤退。 　　这个时候，苏阳也找到了史莱姆首领，那是一只看上去比它的同伴们都要娇小的史莱姆，但它传递的精神力波长是最强的，苏阳确定就是它在指挥其他史莱姆行动。 　　空气中的火元素瞬间活跃了起来，在苏阳的掌控下，围出了一个精准的圆，包住了史莱姆群，既没有烧到它们，也不让它们逃脱。她的精神力像刻刀一般，将主仆契约的符文刻入了史莱姆首领的精神海，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成功收服了它，得到了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只召唤兽。 　　“唔，就叫你莱姆吧。”懒得想名字的苏阳，给自己的召唤兽取了个极其随便的称呼，但在她给史莱姆赋予名字的瞬间，也分享了自己强大的力量，莱姆欢愉地接受了这个名字。 　　史莱姆和人类或者个别高智商魔兽不同，不会去思考些有的没的，行事多遵照本能。而臣服强者就是魔兽的本能，因此史莱姆也不会考虑什么自尊心之类的问题（没这个智商与文化考虑这个），在确定苏阳是个强大而宽厚的主人后，莱姆便完全归顺于她了。 　　这里得额外说明，人类与魔兽签订主仆契约，就相当于掌控了魔兽的身体，让其服从自己，但不代表掌控其内心；而人类正式给魔兽赋予名字，就相当于将自己的魔力分享给魔兽，这举动很容易获得单纯魔兽的好感，进而将自己的内心也献给主人。 　　不过这世界的人类普遍魔力低下，他们给魔兽赋予名字的时候，分享的不是自己多余的魔力，而是重要的生命力，自然而然，就不会有几个召唤师愿意给自己的召唤兽赋予名字了。 　　而人类魔力低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没有系统性地认知魔力与精神力的存在，认为魔法的基础是建立在元素精灵之上，导致那些明明有成为魔法师素质的人，不好好锻炼培育自身的魔力，有需求就靠外界精灵的帮助。 　　苏阳在还不清楚这个世界魔法体系的时候，就开始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精神力，累积自己的魔力，加上她本身素质牛逼，光论魔力水准，早就超越了这世界任何一位魔法师了。她分点魔力给召唤兽只是小意思。 　　收服史莱姆的首领后，苏阳便解除了火圈，开始和它沟通，希望它能带着自己的手下们离开人类的村庄。 第8章 章之七 　　苏阳和莱姆的交流并非通过语言，而是靠精神波长，莱姆已经算是史莱姆中智力最高的那个了，但它叙述的内容仍然很幼稚，像个小孩似的。比如“住的地方干干的”、“以后还会变得更加干干的”、“森林有其他凶凶的不能去”、“这里湿湿的”、“下面有好多水”…… 　　不过好歹可以让人知道怎么回事，苏阳想，恐怕是史莱姆们原先住的地方水源干枯，所以它们不得不进行迁移，森林里其他水源有别的魔兽种群占领，它们就只能来到比较弱的人类地盘上，而这块被它们挖得到处都是坑的田地下面，就有地下水。 　　苏阳并没有吐槽这村人被史莱姆视为“弱者”一事，她着重问了地下水的问题，莱姆也说不清楚具体哪个点有水，所以只能让同伴们四处挖，目前还没有太大进展。 　　想起从先头接任务的城镇到这村庄，一路上泥土都变得轻微干裂起来，村里的田地也一副缺水的样子，这村庄有几口井，不过莱姆说那井水已经快见底了。 　　反正这群史莱姆没有坏心，当初也是人类先攻击它们，它们才进行反击的。若村庄失去水源，村人们肯定会很困扰，还不如以地下水的情报作为交换，分一块小地方让史莱姆们居住，只要别让它们蹿到其他田地上，也不会破坏农作物，这结果皆大欢喜嘛。 　　关于史莱姆们破坏村人的田地一事，苏阳好好对它们说教了一番，史莱姆们并不懂人类耕出来的地不能随便碰，知道后也向苏阳保证只要有水，绝对不会随便踏入人类的田地。另外史莱姆那种轻微的腐蚀性，来自于它们的体`液，这个完全可以控制，不用担心植物被随便腐蚀。 　　对于被破坏掉的田地，史莱姆们愿意协助人类恢复，大家和平相处的话，它们可是一大免费劳力。 　　苏阳满意地点点头，这群史莱姆虽然像小孩子一样无知，却乖巧得很，好好讲道理的话，沟通不难，给予善意也会回报善意。她抱着莱姆，身后蹦蹦跳跳跟了一群史莱姆们，走向傻站在田边的带路农夫，道：“问题解决了，这些史莱姆不会再破坏你们的田地，另外我有重要的事想和村长商谈，回村里吧。” 　　农夫带点小惊恐地看着个头只到他腰间的苏阳，刚才苏阳随手一挥就出现一个超大火圈的场景，到现在还未完全从农夫脑海中退散。 　　博隆也惊讶，不过没有恐慌，“苏……你竟然是魔法师！？不对，你没有献祭、也没有念咒啊！？”他这说法在苏阳听来，与其说是在指魔法师，还不如说指的是哪个山沟沟里的村巫，还跳大仙咧。 　　因为逃家的关系，苏阳用的是她前世的名字，“阳”的发音对博隆来说有些困难，所以他一般都叫苏阳为“苏”。说真的，博隆心中一直觉得苏阳只是个逃家的有钱小姐，并没觉得她当了冒险者能派上什么用场。不过现在这么看来，没什么用的是他自己。 　　莫莉的话，除了一如既往崇拜着苏阳，没有其他变化，她的脑子里进食占了5%，剩下的95%都是“大小姐”。 　　“我的事等会儿再说，先解决史莱姆的事。”苏阳没管博隆的想法，转身往村子里走，史莱姆群自然是跟在她身边。 　　那个带路农夫见鬼一般，越过苏阳冲回村子里，也不等苏阳他们一起。待苏阳他们到达村子，村人们都出来了，看向史莱姆的表情排斥又厌恶。 　　“村长，这些史莱姆已经不会再破坏你们的田地了，如果可以，能不能分它们一块地方住呢？作为交换……”苏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村长的呵斥声打断。 　　“你在说什么！？你这个屁都不懂的小丫头，竟然要我们和这群低等魔物一块生存！？不行！绝对不行！！我们一块土地都不会分给这些魔物！！”村长看着年迈，到底也是庄稼汉，有一把子傻力气，他的口水喷了苏阳一脸不说，还扔了三枚银币和任务凭证到苏阳身上，砸得她有点痛。 　　莫莉见村长这态度，顿时就爆发了，她挡d到了苏阳的身前，差点没一抓子撕裂那老头，还是博隆反应快，及时抓住了她，不过此刻莫莉因为怒火而稍微显现了兽化，圆圆的耳朵、尖锐的牙齿和锋利的指甲，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类。 　　苏阳忍耐着不爽，伸手拍了拍莫莉的背让她冷静点，想要和村民好好说，无论是地下水还是免费劳力，让这些史莱姆住下百利无一害。奈何村长不给她说的机会，村民们也用她听得到的声音“窃窃私语”。 　　“那女人是兽人！下贱的畜生！” 　　“太可怕了！竟然将这种野兽带来村庄！” 　　“那些史莱姆和那小丫头这么要好，说不定就是她招来的呢！” 　　“他们就是来骗钱的！狡猾的丫头！” 　　“烧死他们！” 　　“她很可能是变成人形的史莱姆！” 　　“竟然要我们和史莱姆住一块！” 　　“巫女！” 　　“烧死她！” 　　“谁知道她还有什么妖术！” 　　“听说她一挥手就弄出了个火圈！完全没经过正统的献祭！” 　　“吓！果真是巫女！让这么一个小丫头说了算，他们这冒险者队伍果然有问题！” 　　“烧死他们！” 　　“我们人多，不要怕他们！” 　　“赶走他们！” 　　“让史莱姆留下来还不知道要被如何狮子大开口！” 　　“烧死他们！” 　　那些话，别说莫莉听了青筋直冒，就是博隆也觉得生气起来。不过这种情况下，苏阳反倒平静了。 　　前世苏阳还年幼的时候，怒火总如狂风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消耗完怒气值后，基本也不生气了，就是自己为自己善后处理很麻烦。年纪渐长，她开始觉得对npc认真发火是件很傻的事，也不想在弄死人后面对一堆麻烦，所以对于周围人都维持着淡漠的关系，很少有人能耍白痴耍到她面前。 　　可能是这种心态的关系，导致她的怒气槽积攒缓慢，很久没有到达满值过了。 　　苏阳已经懒得和这群人说地下水的事，平静道：“委托任务我们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我会带这群史莱姆离开村庄，委托费用是五银币，现在你只给了三枚，还有两枚呢？” 　　“是你说不要定金的！定金就是两枚银币！！何况我们还不知道史莱姆是不是你招来的呢！拿了这三枚银币就快滚吧！！”村长一副赶乞丐的样子，对着苏阳挥了挥手。 　　其他村民瞪着苏阳，似乎真的很想烧死他们，不过显然带路的那个农夫说过苏阳的能力，使得村民不敢对她轻举妄动。 　　此时，苏阳的眼前再一次跳出了系统选项——a、屠村，“要钱还不简单？翻找每一个村民的屋子、打破他们家的罐子箱子橱柜，这可是玩家的特权！”b、怜悯，“这些村民的行为可以谅解，他们又穷又无知，日子很艰辛，把三枚银币还给他们吧！”c、默默离开。 　　如果是前世那个年幼的苏日天，为了自己一时的泄愤，恐怕会立刻选a开始屠村，bc是绝对不会选的。不过现今的苏阳，已经不再是直来直往的孩童，她带着某种隐秘的邪恶心理，突然微笑起来，选了c。 　　一连串的系统音响起，苏阳抱着莱姆，默默离开村庄。见她突兀的淡淡笑容，莫莉博隆他们一愣，也只得跟上。史莱姆们亦然。 　　村民们忌惮苏阳（巫女）和莫莉（兽人），谁也不敢真的上来烧他们。 　　完全走出村庄后，苏阳立刻改道去了趟田地，指挥着土元素的精灵，将史莱姆们挖出的坑填满、填结实，她对史莱姆们说道：“你们就暂时先跟着我一块旅行吧。” 　　这群小东西没有任何异议，蹦蹦跳跳地蹿到了莱姆的身上融了进去。这是史莱姆的融合技能，它们单体攻击力很弱，合体能增强力量，由精神力最强的那一只来主导身体，并且可以操控大小，压缩身体密度的话，合体后的史莱姆们也能显得很小巧。苏阳他们现在得去城镇里登记任务完成情况，带着一大群史莱姆太过显眼，这样刚好。 　　另外，史莱姆还有没被人类发现的天赋技能，每一个史莱姆都自带储存空间，其力量大小决定了空间大小，虽然史莱姆的空间内部是真空地带，不适合存放活物，但旅途中可以放放行李非常便利。作为首领的莱姆，空间自然也是最大的，它的能力在契约订立后，便被苏阳感知到了。 　　离开村庄老远，莫莉仍无法释怀，杀气腾腾道：“那群无礼的村民，到了晚上就让我将他们……”她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回博隆没对她的行为制止，显然刚才也被气到了。 　　“没必要。”苏阳无表情地平淡说：“人世的苦难那么多，你杀了他们也相当于是帮他们解脱，那太没意思了，他们接下来要面临的痛苦长着呢。” 　　人类在面对天灾的时候是很迟钝的，史莱姆们已经感知到即将到来的干旱，他们还一无所觉。如果那些村人愿意听苏阳解释情况并接受史莱姆，他们的生活必然能得到大量改善，有史莱姆们协作劳动、又确保了水源，生活岂会变差？苏阳也将不吝啬地干些主角该做的事，比如改造村子、传播知识、让村民富足起来。 　　然而，那只是如果。 　　苏阳没有耐心去关怀、引导傻逼，所以在她发现这群村民的蠢不可及后，毫不犹豫就走了。傻逼嘛，就得活得艰辛点。（笑） 第9章 章之八 　　如果这是一篇小说，苏阳这样的主角怎么也算不上主流。她既没有表现得充满正义或者善良，作者也没有强调她“只是个普通人”。与目前最流行的两种主角完全不同。 　　但说她是恶徒也不太对，她并不会毫无目的地去屠杀生命，只是在需要动手的时候不会纠结、不会犹豫、不会让作者花个几千几万字去描述她那种心理变化的过程。 　　或者说，她压根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心理变化。 　　你在打《真三国无双》的时候开启无双模式，割草一般削飞敌军，会觉得“好痛苦”、“我竟然杀人了”、“我也不想杀人”、“无奈之举”这种想法吗？ 　　问我的话，我一定会回答——“超爽嘚。” 　　短时间内出现三次内容相同的选项（屠村），其实是很少见的。在回小镇交任务的路上，苏阳难得感到了一丝丝奇怪，难道系统希望她“屠村”吗？她很快摇了摇头，至今为止苏阳都不曾和系统有过正经交流，她已经放弃去猜测这玩意儿的真意了。 　　普通人玩游戏的时候很愉快，是因为他们的现实是自由的，哪怕游戏里不得不因为各种规则而限制住行动，他们的日常生活却随心所欲着，有无数种选择等着他们，或成功、或失败，都是他们自己的路。 　　苏阳没有这种自由，她的选择永远只限定在三个以内。有系统辅助想要失败也不容易，不过成功的时候不会有特别激动的感情，就好比一个喜欢玩pvp游戏的玩家，却被迫玩了二十几年q♂q农场一样，无聊至极。 　　她早就决定，至少要在系统允许的范围内，尽情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我已经疯了也不一定。 　　“大小姐？”莫莉歪头看着苏阳，“您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苏阳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笑？“没什么。”她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不让任何人看出她在想些什么。 　　博隆憋了良久，终于在快到镇子上的时候问出了口：“苏你……是魔法师？” 　　“是的。”苏阳点点头，她不觉得有隐瞒的需要，见博隆似乎还想试探，苏阳干脆直说了自己为了研究魔法而逃家的事，信不信随他。 　　听完前因的博隆讷讷道：“这世上……竟然……有不需要献祭的……魔法？” 　　苏阳不是在国家登记过的魔法师，她没有任何魔法师的**明，但她确实能使用魔法……不需要献祭和吟唱的魔法，真的不事巫术么！ 　　……啊咧，这回她和史莱姆签订了契约，那她也应该是召唤师了？ 　　博隆挠了挠脑袋，只觉得被重量级消息砸得晕眩，好在他也不是那种会纠结复杂事的人，想不通就不想了。 　　“总有一天我会将它完善起来，并发表到全世界。”苏阳道，她眼里闪闪发亮，透露出对魔法的无上兴趣。 　　博隆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有意思啊！往后我也想继续和你们同行，可以吗！” 　　“可以啊。”苏阳一下子就同意了，略去脑内的选项，博隆这样的老江湖很适合当他们冒险的引导者。 　　去冒险者协会交任务的时候，博隆举报了那些村民少给钱的事，先头苏阳说不收定金，表示的是事后一起付，村民贪小便宜钻了言语上的空子，五枚银币的报酬只给了三枚，将事情说清楚，等会儿自有协会的人去村上查证。不过苏阳他们也不是很在意后续，这事做完就放一边了，现在他们得找下一个任务。 　　“我想要有更多的实战机会，尽量找需要战斗的任务吧。”她这么说道。 　　魔法师和战士一样，总共有九个阶级，六阶到八阶的魔法师等同核弹一般的存在。九阶魔法师只在四五百年前的历史中出现过，超阶魔法师（法圣、法神）更是千年以前的传说。 　　这个世界原有的元素魔法体系很不适合实战。魔法师人数非常少，使用魔法需要献祭和长时间咏唱，基本上就像核弹似的被国家保护监管起来，是不可能像rpg故事中那样，随意外出冒险的。 　　一个国家六阶以上魔法师的多少决定了国家有多少话语权。用得上魔法师的情况，大部分都是发生战争的时候，在军队的保护下，他们于大后方释放魔法，而且大型魔法释放一次，就要修养好多天（具体因人而异）。战况严峻的时候，魔法师的终极魔法是需要自己生命献祭的。 　　总之，魔法师被描述得极其神圣，与随处可见的召唤师完全不同。 　　再说下召唤师，早几百年前，这些人经常会被称为“旁门左道”、“不受元素精灵喜爱的不洁之人”。现今，召唤师数量越来越多，事实也证明了他们在实战中更能发挥作用。召唤师操控自己的召唤兽可以进行即时战斗，完全能单独秒杀没有人保护的魔法师，战争时期还能与士兵们并肩作战，所以如今召唤师的地位提高了不少。 　　不过仍然比不上魔法师就对了。 　　“需要战斗的任务啊……这附近挺平静的，没有太多这样的任务，如果你不怕危险的话，我建议去帝国南部的瑞百威，那里靠近永眠之森，想必会有很多需要战斗的任务。”博隆想了一下，提议道。 　　“那就去瑞百威好了。” 　　莫莉对城市什么的都没概念，苏阳说去哪就去哪。 　　“等等，我们没必要自己单独出发，刚才我看布告栏上有个商队的护送任务，目的地就是瑞百威，接了任务去更划算！”博隆不愧是老江湖，多想到了一点，“护送途中想必也会有战斗的机会。” 　　敲定任务，他们就去登记，然后拿着协会的证明与雇主会和。 　　雇主是莫宁商会的会长，叫钱德，他接过协会的证明，见到苏阳这么小却是队长的时候，虽然有一瞬惊讶，但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并未质疑他们的能力，安排他们在商队住的旅馆下榻了：“因为还会有冒险者陆续过来，正式出发的日子定在明天清晨，今晚请尽早休息。” 　　钱德外表看上去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总是笑呵呵的样子，即使是面对自己雇佣的冒险者，说话态度也彬彬有礼，让人一会面就产生好感。 　　苏阳莫莉与商队同行的两个女孩住一间房，博隆和另外一队男性冒险者住一间房。博隆那边姑且不说，苏阳一进到房间，就受到了其中一个女孩的热烈欢迎。 　　开朗的女孩指着自己介绍道：“我叫玛利亚，我爸爸是商会的副会长查德科！”然后她又指着旁边有些害羞的女孩道：“她是玛朵纱，钱德会长的女儿，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女性冒险者呢！你年龄这么小，也可以成为冒险者吗？至今为止你们都经历过怎样的冒险？你们去过瑞百威吗？听说那里的永眠之森到处都是魔兽！好像还有精灵族出没呢！！” 　　玛利亚和玛朵纱看着都差不多十五六岁的年龄，个性却天差地别，玛利亚的一连串提问根本不需要回答，她自己就在那边说个不停，玛朵纱只是时不时点点头，似乎还挺怕生的。 　　莫莉觉得玛利亚这种冲上来就一通乱问、又自说自话完全不顾其他人的态度很失礼，不过苏阳示意她别多说，莫莉只得忍耐，心里不禁担忧，和这么个聒噪的姑娘一起住，会不会影响自家大小姐的休息。 　　苏阳倒是比较在意其他的事，这两个女孩分别是会长和副会长的女儿，在商队的身份不可能低，钱德竟然会安排女性冒险者与她们一起住，就不怕她们被欺负么？虽说苏阳年纪小，但莫莉可不小，冒险者经常会被人当成游勇般的存在，正是因为很多冒险者也是刀口上舔血的危险人物…… 　　这么想着，苏阳瞥了一眼麻利铺床的莫莉，好吧，她们两个看着就不像是冒险者，苏阳不再纠结这方面的事，钱德要是有什么深意，往后总会知道的。对方说不定就只是想安排两个冒险者，近身保护女儿也有可能。 　　另一边，钱德安排好博隆的住处，就被查德科喊走了，“会长，为什么要接受这队新来的冒险者？他们的队伍里竟然还带着那么小的女孩，比我们的女儿还小！能派上用场？” 　　“哎呀哎呀……”钱德依旧笑呵呵的表情，回道：“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你的眼力锻炼还不够啊，你看那个小女孩像是普通的平民吗？” 　　查德科先头就见了一眼新来的队伍，也没仔细打量，他被问得愣住了，但又不能说那女孩肯定是平民出身，毕竟钱德特地问了这话，就代表着人家身份不简单嘛！他刚想说万一对方惹上什么麻烦才混进商队，钱德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嚯嚯嚯嚯，广结善缘，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第10章 章之九 　　苏阳并不太理会玛利亚，她一个人安静地看着书。莫莉知道苏阳看书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也很安静地不说话。玛利亚发现自己被人无视了，不高兴地想要去推一推苏阳，起码让对方注意自己。 　　不过在她还没走到苏阳身边，就被莫莉那双棕色的眼睛瞪住了。 　　无论莫莉当了多少年贵族家的女仆，都无法改变她潜藏的野性，在没遇到苏阳之前，她便是在不间断的杀戮中活下来的，所以她那么一瞪，威慑力极大。等她收回视线后，玛利亚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湿了。这个时候玛利亚才明确认知到，先头看上去和自家女仆没两样的女人，确实是一个刀口舔血的冒险者。 　　玛朵纱拉了拉玛利亚的衣角，让她坐回了自己的身边。比起玛利亚的活泼好动，玛朵纱更加文静温顺，先头苏阳她们进来了之后，出于礼貌双方打了招呼，玛朵纱便放下了手中的事。按常理接下来应该是各种聊天客套的，不过苏阳打了招呼就开始看书，没有惯例的交流程序，玛朵纱也安下心，拿起了刚才的刺绣，继续起来。 　　“什么嘛，只是个被雇佣来的冒险者，还这么嚣张……”玛利亚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就开始和玛朵纱聊别的了。 　　虽然莫莉觉得她不够安静，但看苏阳没有反应，便也不多做其他的事，整理完床铺就守在苏阳身边。 　　苏阳嘛，她怎么可能一本正经和npc聊天咧？这种时候当然是开始学习，好继续攒技能点啊！ 　　一时之间房间内除了玛利亚不自觉压低的话语声，和玛朵纱偶尔的回应，竟出奇安静。倒是外面时不时会传来一些吵杂的声音，比房间内热闹多了。玛利亚有点坐不住，便拉着玛朵纱一起出去玩耍了。 　　这个时代贫富差距大，各地都不是很安稳，基本不会有那种单独运货的小商贩。要跑商做生意，都是组成一定规模的集团、商会，然后大家一块出钱雇佣人数不少的冒险者或者佣兵来保护自己。 　　冒险者和佣兵差别不是很大，不过冒险者协会认可冒险者单独接任务、或者少人数组队任务，而要在雇佣兵协会注册，必须以团为单位，并且一个团不能少于十人才能成立。 　　佣兵团的总体实力比较平稳有保障，但价格贵些。召集零散的冒险者则是价格便宜，但实力参差不齐。运气好能遇上单体实力很强的冒险者，在要去某个地方的时候顺手接个同路的任务，那这个商队就能一路安泰了。 　　莫宁商会属于那种仍在发展中的集团，资金没那么多，只雇佣了一个不大的佣兵团，剩下的则是召集冒险者来填充护卫人数。到了晚上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 　　晚餐的时候苏阳没有去大餐厅，而是由莫莉拿了食物在房间吃。这段时间她们两个为了远离帝都，一直在赶路，好不容易能静下心看几页书，苏阳眼睛都黏在书页上了。 　　博隆倒是在大餐厅和人喝酒划拳，他跑江湖的经验丰厚，时常会接上这种与陌生人合作的任务，遇到危险的时候大家是要一块战斗的，虽说不能培养出多大的默契，关系总得搞好，哪些人不靠谱、哪些人比较值得信任，心里要有个底。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他了解个大概。 　　第二天早上准备出发的时候，莫莉就见到博隆和人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她不太愉快地冷冷说道：“你和别人这么要好，怎么不干脆进其他人的队伍算了。”说完转身就回到了苏阳的身边，这个时候苏阳已经站在马车旁，正与她圈养的元素精灵们沟通，时不时摸摸狗头……啊不，时不时用精神力爱抚一下，联系感情。 　　博隆身边的那人皱眉，问：“那是你的队友？看起来真不友好，还不如来我们这里呢！” 　　“哈哈哈，你也说了只是‘看起来’，那是个好姑娘！”博隆完全不在意莫莉的态度，他离开自己的部落在外面生存，遇到了很多人，一个人是好是坏，还是能看得很分明的。莫莉那种单纯直白的个性，早就被他摸透，反倒是苏阳，叫博隆看不太懂。 　　货物装载好，人员集合完毕，商队便上路了。乍一看还算是支挺庞大的队伍。 　　他们所在的城镇离帝都有段距离，又不算太远，出了城路上偶有一些流民组织抢劫，但也只能抢抢小商队，又或者收点“买路钱”。像是这种人数看起来比较多的，也不会有人上来触霉头。 　　不过瑞百威在帝国最南边，越靠近那里越混乱，商队的步伐时紧时慢，尽量保证晚上能进入城镇或借住村庄，村庄地方不够就在旁边搭营，只要不是夜宿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便行。这种路程安排是商队雇来的佣兵团团长和会长他们商量的结果，很大程度避免了战斗，路上的太平导致有些散人冒险者已经松懈了起来，想着这么支人数众多的队伍，应该会一路平安到达瑞百威。 　　商队进了托马堡休整的时候，不少人三三两两去酒馆消遣了。 　　苏阳却在进了这里后就感到了不自在。博隆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问：“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好像被监视了。”她很少会产生什么错觉，所以说“好像被监视”，基本就可以确定是被监视了。 　　莫莉是立刻警惕了起来。博隆知道苏阳的能耐，也不会将她的话不当回事，他不动声色地和自己路上熟悉起来的人打招呼，明面上是相约喝酒去，实际上是去探查情报。 　　苏阳皱着眉，她运用元素精灵战斗倒是不含糊，遇上这种情况，却发现自己没什么侦查或者反侦察的技能。元素精灵并没有那么高的智能去做这些事，比起真正的狗子还是差点。苏阳用精神力撸了一把元素精灵，虽然有热情的回复，但她想指使它们去探查四周，得到的却是很迷茫的反应。 　　——魔法师攻击力够了，生存能力还是不行啊。 　　苏阳想着，已经决定着手开发新技能了。 第11章 章之十 　　博隆去探查情报，苏阳自觉现在的自己没什么用处，便和莫莉待在旅馆研究新技能。 　　这个世界的魔法基本只有三个用处——攻击、防御、治疗。都是比较高大上的技能，像是那种侦查、偷窥之类的都和魔法不沾边，导致苏阳先头也没往这方面考虑。不过如今遇到被人监视却找不出监视者的情况，让她警觉了起来。 　　翻了翻自己的wifi列表，苏阳利用以前玩网络游戏的经验，为自己制作了一面水镜，帝国南部的水元素精灵比较活跃，数量也是压倒性的多，她试着扩散精神感知，控制着元素精灵们互相联系在一起，借此来传递画面，倒真被她搞出了镜头。 　　可惜的是水镜上能清楚显示的内容，只有靠近水源的地方，其他地点画面就模糊不清，无法很好显示。 　　苏阳又想到了风元素精灵，这种元素精灵喜欢高处，在上空很多，她尝试着让风元素精灵与水元素精灵联系到一起。这种行为她过去没试过，毕竟以前没往这方面考虑，但是现在要这么做，又显得很理所当然。在苏阳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发想，很普通就想到了。不过说出去，估计会把其他魔法师们吓死…… 　　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基本一人只能使用一种元素魔法，有人若能受到两种元素精灵的喜爱，分别施展两种不同元素的魔法，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更别说将两种元素混合使用，首先不同的元素精灵在争夺祭品时，就可能让魔法师的身体爆炸。 　　当然，这种情况并不会发生在苏阳身上，她使用魔法不是靠献祭来祈求力量，而是用自身精神力来进行控制。 　　前文就说过，元素精灵都很单纯，大多情况是无意识地漂浮在四周靠本能存在着。苏阳的精神力犹如无形的手掌，将它们拢到她希望的位置，又引导它们胡乱散发的力量有序连接，达到她想要的效果。这就好像一个人将水倒进水杯，水并不会进了杯子后，还靠自我意识跳出水杯，因为水压根没有那所谓的“自我意识”。 　　其实很多人类魔法师若能找对方法，也是可以施展不献祭的魔法，只是这世界莫名其妙少掉点很重要的传承，魔法就成了现在人们所知的献祭。 　　苏阳自己圈养的元素精灵比普通的元素精灵要聪明些，更能理解苏阳稍微复杂些的指令，将它们分散开来，像是小队长一样带领这块地方的元素精灵行动。她的尝试获得了成功，水镜上出现了托马堡上空的画面。调整了一下角度，旅馆的俯视图就出来了。 　　苏阳拿手帕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感到了疲惫。因为先头尝试的时候浪费了很多精神力，现在头都有点痛了，不过成果还是很好的，确立了方法，以后便也不会消耗这么多力气了。她暗暗自得，觉得自己果然适合走魔法路线。 　　“我饿了……”她摸了摸肚子，看向几乎消弭了自身存在感的莫莉。 　　莫莉在苏阳开始专注的时候，就自觉进入隐匿状态，以防打扰到苏阳。这些年她伺候在苏阳身边，明明是个战士职阶的兽人，却练就了一手暗杀者的隐匿法，不得不说盲目信仰的力量之强大…… 　　听到苏阳的话后，莫莉鲜活起来：“这是之前买的小点心，大小姐先垫一下肚子，我立刻去拿晚餐。” 　　可能是玛利亚向自己的父亲表达过对苏阳她们的不满，所以这一路的旅程，苏阳和莫莉没再被安排到玛利亚、玛朵纱的房间。不过这让她们清净了很多，也是好事。 　　用完餐，苏阳闭目冥想了一下，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她又开始连接她的元素精灵们，聚起水镜。 　　因为此刻太阳已经下山，视野不是很清晰，在开发“监视水镜”这技能的时候，苏阳曾考虑过明暗因素，但她发现如果想要聚集火元素或光元素来提亮监视处，会有很明显的“亮点”，如此便会暴露自己的“监视器”。 　　无奈，目前就算画面暗也没有解决方案，只能靠眼力来观察了。 　　“莫莉，来一下，你跟我一块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潜伏什么可疑分子。”苏阳招呼来安静守在一边的女仆，指着水镜道。 　　主人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莫莉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奈何作为一只“熊”，她的夜间视力并不比人族高多少…… 　　主仆两个凑在水镜前看了半天，始终没找到监视者，或者说可疑的人形物体。 　　视线死角的房顶、阴暗的巷道、有掩体的角落……一个一个地方播过去，毫无线索。 　　苏阳感到有些失落，她先前还对自己新开发的技能很有信心，活用起来的话有不小的战略价值。可惜此刻没派上用场。刚想说算了，等博隆回来再问问情况，却发现莫莉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水镜上的画面。 　　“怎么？你发现什么？” 　　莫莉回过神，不确定道：“我好像看到了嘉德莫格鹰……”想起苏阳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连忙补充，“那是一种鸟类魔兽，我以前在斗兽场见到过，记得是六阶还是七阶来着，体型比我兽化后还要巨大，但却非常敏捷，飞行速度快，它的喙与爪硬度堪比钢铁，挥舞翅膀的时候能刮出风刃……” 　　“这个鸟……总觉得有点像嘉德莫格鹰，可是大小差距太多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同种……”莫莉指着画面上的鹰，苏阳跟着看过去，她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光线又暗，看了半天也没分辨出这是魔兽还是普通的鹰。 　　不过想到这世界有召唤师的职业，这鹰还真有可能是谁养的魔兽。召唤师有个技能可以共享自己契约的魔法生物视野，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断，苏阳感到被监视，又没找到可疑人物，那就是因为监视者在远方藏着，通过魔兽的眼睛监视着城镇——或者说商队。 　　然而她们此刻并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 　　苏阳打了个哈欠，小孩子的身体终归体力有限，白天赶路，到了旅馆后又在研究新技能，她今天已经很累了。 　　这个时候“监视水镜”又一个缺点暴露了出来，水镜需要使用者持续魔力输出才能维持形态，如果苏阳去睡觉了，魔力断开水镜也会消失，就算她现在想到办法能让水镜自主补充魔力，在她睡着后，也没办法调整视角，万一这鹰飞走了，画面也依旧在原地不动。 　　两人盯了那鹰半天，不见其有什么动静，谁知道它会在这里停多久，苏阳再次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感受到自己的新技能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完美，她有些意兴阑珊。 　　挥散水镜，苏阳道：“博隆估计还在探消息，我们先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莫莉没有意见，伺候着她洗漱完毕，这会儿苏阳的头一点一点的，差不多进入睡眠状态了。莫莉抱她上床，盖好被子，自己在旁边的床上躺下。 　　苏阳睡得很放心，最大原因便是她相信莫莉的警觉性，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自家战斗力高超的女仆也不会让自己在睡梦中被秒杀。 第12章 章之十一 　　在托马堡的一夜平安无事地度过了，没有什么意想中的偷袭者，不过苏阳他们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她早上起床的时候，使用了“监视水镜”，发现昨晚的那只鹰仍停留在老地方，也不知道在他们休息后是否离开过。 　　用完早餐，商队便要出发了，托马堡的下一个城镇恐怕得走上一天一夜才能抵达，途中倒是有几个小村庄，顺利的话可以在天黑前赶到。 　　上马车的时候，博隆过来报告了一下他昨晚在酒吧的收获，据说出了托马堡会有强盗团……为什么用“据说”二字，那还是因为抵达这里的商队没遇到过，至于没抵达的……谁知道呢？托马堡的领主不曾发出过公告，更没有去围剿过，到底有没有强盗团，居民们是不清楚的，有的只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风闻，博隆靠一晚上的时间查不出更多了。 　　然而，苏阳已看穿了一切。 　　没错，脑内系统又剧透了苏阳一脸——a、告知商队托马堡领主与强盗团勾结；b、告知莫莉与博隆托马堡领主与强盗团勾结；c、什么也不说。 　　这是个对苏阳而言很阴险的选择，她过去被坑过两次，经验可谓惨痛。 　　一般系统提供的消息都是真实的，比如它现在毫无缘由地说托马堡领主与强盗团勾结，那必然是事实，但它没有言明根据，在苏阳选择a或b后，也不会给她任何根据，只是单纯陈述事实。 　　但这种事……你说了，听的人肯定会问你怎么知道的，那该如何解释呢？ 　　以前苏阳被系统剧透，选择是否揭发教导主任猥亵女同学的事，她选了揭发，行动极其直白简单，在系统的操控下，她所做行为，也仅仅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教导主任猥亵女同学。 　　然后别人就问了，“你看到了？”“是谁被猥亵了？”“可有证据？” 　　苏阳没亲眼看到，不知道谁是受害者，更没有证据。系统操控着她的身体，做完了她的选择，便立刻沉寂了，留她一人面对众人的质问。 　　年幼的苏阳百口莫辩，成了众人眼中“放羊的孩子”，而且性质恶劣。 　　教导主任愤怒地喊她去谈话室，锁上门表情就变了，想要做些“教育”她的行为，被她攻击了胯`下后强行突破，苏阳总算没让自己受到伤害，跑出去求救了。她的感情因为系统的原因变得淡漠，可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有。短短那一会儿的时间，她承受了怎样的压力与恐惧，不言而明。 　　这回她应该算是有证据了吧？有受害人了吧？ 　　然而当她和别人说的时候，谁也不相信她。一、她身上并没有遭到侵犯的痕迹；二、她有“随口污蔑”老师的“前科”。父母也觉得这种事丢脸——无论是她被猥亵还是撒谎——所以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最后的结果就那样，被教导主任拉上台要求承认错误并道歉，在她攒满怒气值后，炸了教导主任。 　　如果系统有分善恶值，那么在苏阳炸了教导主任之前，她是善，之后，她便一脚踏入了恶。然而系统并没有这项分值，苏阳对自己的心理变化也不甚了解，她只是很突然地……对他人的生死失去了感触。 　　第二次被系统选项坑到，是在苏阳上了初中之后，她所在的班级有个名声很好、助人为乐的班长。不得不说这个班长情商很高，在受老师喜爱的同时，也很受同学喜爱。系统当时给苏阳的选项，便是a、告知众人班长偷班费；b、告知好朋友班长偷班费；c、什么也不说。 　　偷东西肯定是不对的，苏阳那岌岌可危的三观仍在努力劝导她一心向善，可有了教导主任给的经验，苏阳没有选择a，而是选了b。 　　人嘛，活在世上总是得交几个朋友的，尤其小孩子们，本能性会选择群聚，似乎和大家在一起，和大家一样，才能有安全感。苏阳也不例外，是有一起行动的“朋友”的。平日课间会一块去上厕所、放学会同行一段路、双休日会一同出去玩玩、长假结束前会互相抄抄作业（基本是她全部做完然后给人抄）。 　　就那为数不多的两个“好朋友”，在被告知班长偷班费，也不是无条件相信苏阳的，她们首先就问“你看到了？”“你有证据？” 　　班长家境不好，还是单亲家庭，但他学习很努力、对老师尊敬、对同学友爱，他的背景成功博得很多人的同情。苏阳成绩也很好，甚至比班长还好，但她个性比较孤僻冷漠，所以她只是因为成绩而当上了“副班长”。 　　有“经验”的苏阳在系统沉寂后，便开始扯谎，“什么时候偷的”、“偷了多少”、“怎么看到的”……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而谎言越多，越容易被看出破绽。 　　撒谎虽然让苏阳很不舒服，但她当时的想法，就是同“朋友”合作，监视班长，抓他个现行。可惜其中一个“朋友”嘴巴大，说了出去，被班主任知道了。班主任的做法就是大张旗鼓地喊人来对峙。然而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班长有嫌疑，苏阳这个“副班长”嫌疑也不小，还扯上了其他班干部。 　　这件事表面上是不了了之的，确实发现班费少了，但没查到是谁偷拿的。班费平时都是放在老师办公室抽屉的盒子里，班干部时常去帮老师做事情，也有老师去开会，班干部留在办公室的情况，谁说的清呢？ 　　曝出班长偷拿班费的源头是苏阳，背上嫌疑的其他班干部对她都有怨气，尤其苏阳和他们不亲近，班长却是和大家都很亲近的。班主任没有锁好班费也有责任，但推卸责任似乎是每个人的本能一般（成年人尤甚），只责怪学生偷窃。 　　莫名其妙的，一件不了了之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让很多人心中产生了“苏阳偷拿班费想栽赃班长”的想法，其中班长也没少做事。她小学时“污蔑师长”的事也被拉出来说，还添油加醋多了好些她没做过的坏事，“听说”、“据说”、“传闻”……同学们一本正经地说着不知哪来的谣言，认定了她这么一个“坏心眼”的家伙，偷班费绝对干得出，大家没有证据而已。 　　老师同学开始防备她，仿佛她就是个小偷，她的两个“好朋友”也疏远她，跑去班长那里献殷勤，大谈着相信班长的人品，不像某些人那么阴险……云云。 　　一日一日地，苏阳的怒气值又攒到了定点，跳出了选项a、炸了教室；b、炸了班长；c、炸了班长家。 　　她不懂系统的选项逻辑，不过她选了c。而且时间刚刚好，是在放学后，大家都放学回家了跳出的选项，苏阳被系统操控着来到班长的家附近，她身上爆发的能量无形之间造成了目标的破坏。 　　班长的家没了，在班长打开家门的瞬间爆炸，班长也受了重伤，没死而已。 　　本来便不甚富裕的班长家，被调查出来说什么煤气泄漏、家庭用火不慎之类，不只要赔付周边牵连的人家，还要承担班长的治疗费，生活变得极为困难。班长很可怜，班长的单亲妈妈也很可怜。 　　这是正确的吗？ 　　按世人的三观来说，肯定不正确。 　　苏阳知道这么做，在他人看来是不对的，但选项跳出来了，她十五秒内不做出选择，选项也会给她随机选一个。 　　是的，她可以选择炸掉个没人的教室，至少不会有人受伤，但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考虑减少伤亡？有必要吗？ 　　她压根不是什么正义使者，她那一心向善的三观至此完全死了。并没有和她相同境况的长者引导她走向所谓正确的道路，她只有自己。 　　如果说之前苏阳还仅仅是一脚踩上了恶，那在炸了班长家后，她心中的善恶观全部消失了，世人认知中的对错与她无关。看着班长被炸飞的身影，苏阳内心只有愉悦感，她不自知地微笑着，观赏班长浑身是伤地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求助。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对这些npc有意义吗？对她有意义吗？ 　　那些在玩《柯南时代》的玩家们，带着武器和爆炸罐抄别人家、尽情翻箱倒柜搞破坏，甚至把别人辛苦建好的房子拆剩一扇门的时候，会考虑善恶吗？ 　　从那以后，苏阳的怒气值便很少有波动了，哪怕周围的人忌惮她、排挤她，她也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有人说看到班长家爆炸的时候，苏阳就在附近，是她炸了班长的家。 　　不过……“你有证据吗？” 　　时间回到现在，看着系统给出的三个选项——a、告知商队托马堡领主与强盗团勾结；b、告知莫莉与博隆托马堡领主与强盗团勾结；c、什么也不说。 　　苏阳毫不犹豫选了c。 　　其实世界不同，世人的三观也不同，尤其这个世界还有魔法这种神奇的存在，就算苏阳不选a，选b，莫莉会无条件相信她，博隆和她关系不够深入，不会随意探究她的秘密，选b完全可以用“魔法侦测到”来扯谎敷衍过去。 　　但自从初中那件事后，苏阳便极其厌恶为了系统选项扯谎，每当她为了这些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撒谎时，都会让她感受到一种折辱。 　　她宁可什么也不说。 第13章 章之十二 　　虽然苏阳知道托马堡的领主与强盗团勾结，但她选择什么也不说，所以商队毫无察觉地上路了，顶多就是博隆和莫莉暗暗警惕起周围，预防有什么突发事件。当然，这两人也是不知道真相的，只是苏阳提过被人监视，便对安全上了个心。 　　苏阳坐在马车中，一直用“监视水镜”观察着商队的上空，果不其然发现了昨夜停留在屋顶上的那只鹰，盘旋在队伍上方。 　　这个时候系统又跳出选项——a、杀光袭击商队的强盗；b、不出手；c、放过逃跑的强盗。 　　系统是很不负责任的，它从来都是操控着苏阳的身体执行选项，完成后就撒手不管了，哪怕后续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也只能苏阳自己想办法解决。时间一久，苏阳便习惯选择尽量没有后续麻烦的选项……虽然事情发展总不能如她希望的那么简单完结。 　　不出手是肯定不行的，放跑强盗更是会引来报复，想要让商队安全抵达目的地，还是杀光强盗最便利。苏阳毫不犹豫选了a。 　　—— 　　说真的，苏阳很费解系统的数值加减标准，杀光强盗以绝后患，难道不算是正义吗？竟然还给减分……不过算了，反正她也没打算当正义使者。 　　大概行了半天的路程，已经离托马堡足够远了，商队停下步伐稍作休憩，时间不多的缘故，众人没有生火做饭，只是坐下吃点干粮。 　　就在此刻，路旁突然飞出箭雨，不少人在不设防下被射了个正着。 　　“敌袭！敌袭！！”佣兵团的人最先反应过来，组织人员进行防守，“还能动的人带着伤员躲到车后！！” 　　话音才落，路两旁便冲出一大群强盗，这些人看着魁梧壮硕、手持武器，但也说不上有什么武艺，见人便是一阵乱砍。 　　博隆跟着佣兵团的人一起行动杀敌，莫莉守在马车边保护苏阳，不让强盗接近，不知不觉间她附近也聚集了不少商队的人，有单纯寻求庇护的，也有和她一块战斗的。 　　起初佣兵团和冒险者们还能应付，不过强盗的人数终归比他们多，盘旋上空的那只鹰也加入了战斗，使出的风刃尤其棘手，哪怕单打独斗不一定能打死商队的护卫，但配合着强盗，商队还是出现了伤亡。 　　此刻苏阳在做什么呢？ 　　她在等，等系统操控着她出手，甚至还有闲心想“那鹰果然是魔兽，等级不高”之类的。 　　然而好半天了，也不见系统有什么反应，苏阳点了点脑袋，最后自己出了马车。 　　“大小姐！外面太危险了！还请您留在车内！！”莫莉见到她便紧张起来，生怕有流矢伤到她。 　　苏阳没有回答，浮空起来，挥了挥手。 　　之后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好半天也没人能反应过来。 　　是的，苏阳出手了，她仅仅用了一招“风刃”，便将大部分的强盗给切成两半，包括那只嘉德莫格鹰，场面可谓血腥。 　　有几个“运气好”的漏网之鱼没有直接切死，见到这情景，也吓得屁滚尿流，挣扎着想要逃跑，甚至其中有人跪地求饶，大喊着“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前只是普通的农民，吃不上饭才开始当强盗的！”这种话，不过苏阳面不改色，一一补刀。 　　这些强盗解决了，商队却没有发出胜利的欢呼，一种说不出的畏惧感在众人心中曼延，唯一不受影响的大概就只有莫莉了，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苏阳，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这也不怪商队的人害怕，魔法师在各个国家都是地位超然的存在，一旦从学徒毕业，正式成为魔法师后，无论等阶多低，都会被授予贵族爵位，出行皆是一大批骑士护卫，也不能随便在外面乱晃悠，毕竟是国家的宝贵“财产”嘛。 　　在这个阶级森严的世界里，普通人可能一生都见不到魔法师使用魔法是什么样的，过着没有任何超自然因素的普通生活。 　　而当魔法师真的在他们面前显现威能，像苏阳这样，仅仅一瞬便如此轻描淡写地杀光四五十人，这种可怖的力量差距，并不能让他们产生安心感，只有畏惧，生物面对比自己高阶存在的本能畏惧——只要她想，是不是也能这么轻易杀了我们？ 　　尤其还是在这种遍地残肢内脏的震撼场景下，加深了这种畏惧。四五十人的躯体，够铺满一地了，还是这种四分五裂的状态……谁也不敢发出声音，连意识尚在的伤者都下意识闭上了发出呻`吟声的嘴。 　　苏阳没管众人的静默仰望，她浮空可不是为了装逼，刚才一群人混战，为了分清敌我，才占据上空视野。她刚想解除浮空状态，那种被系统操控的感觉就来了，风元素以龙卷风的形式冲入森林，不一会儿，便“拖出”了一个穿长袍的人，想必他就是强盗团的召唤师了。 　　因为契约魔兽被苏阳斩杀，召唤师受到契约反噬，被扔在地上的时候还大口吐血了。他本来躲在远处操控嘉德莫格鹰，见情况不妙想要逃跑，苏阳没注意到他，不过系统却不会放过漏网之鱼。 　　“等、等等，我只是被指使的！求……”召唤师没能说完最后的话语，直接被系统操控的苏阳用风刃斩杀了。 　　如果留下这个活口，是不是就能靠他指证托马堡的领主，与强盗团勾结了呢？ 　　苏阳的脑海有一瞬飘过了某些想法，但她被系统选项支配了这么多年，已经完全放弃思考选项以外的发展路线，从第一开始选择什么也不说，之后选择杀光强盗团，然后……没有然后。 　　直到苏阳落地，回到马车内，莫莉激动地赞美着她的强大，商队众人才如噩梦初醒般，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会长钱德和佣兵团的团长分工合作，指挥着人们治疗伤员、清理道路，还能活动的人开始忙碌，只是路过苏阳所在的马车时，无一例外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很快，商队便再次出发，莫莉也回到了马车内。 　　博隆负责赶马车，他这一路攒下的人缘不错，立刻有散人冒险者壮着胆子过来套近乎，似乎是把他当成了护卫魔法师的骑士，开口闭口都喊他“博隆老爷”。 　　奥汀帝国可不是谁都能成为骑士的，“骑士”不是职业，而是一种贵族阶级，骑士本身就代表着超出平民的贵族身份，即使在贵族中算不上尊贵，那也不是平民能比的。 　　博隆困扰地解释了几遍没被接受，过来套近乎的冒险者一副“我懂我懂，我们低调交谈”的样子，他也就随他们去了。 　　到底是天南地北各处闯荡的冒险者，哪怕没见识过魔法师使用魔法，好歹也见过魔兽的魔法，他们比普通民众更容易接受魔法师那种逆天般的强大。冷静下来后，畏惧转变为敬畏，想到尊贵的魔法师大人竟然是自己的同行者，便立刻有了抱大腿的心思，就算只是让魔法师大人记住自己的名字也好啊。 　　佣兵团性质和冒险者差不多，但他们没有动静，一是因为要守卫各自的位置、二是有团长约束。 　　不得不说，钱德是个有眼光的人，他请来的“正义之盾佣兵团”在业界很有口碑，不是那种专门打造出来的虚伪名声，而是数年间脚踏实地完成任务得来的声望。团长埃尔顿自然不是那种没有头脑、喜欢阿谀奉承的人。 　　埃尔顿明白魔法师对于国家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尤其以苏阳展现的实力判断，等级还不低。普通情况下，奥汀帝国怎么可能放任如此年幼又强大的魔法师在外面瞎晃悠？他得为整个佣兵团考虑，不能不管不顾地就过去胡乱打探、套关系，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不亲近、不得罪。 　　钱德和埃尔顿的想法是一样的，不过作为商会副会长的查德科起了别的心思。 　　那可是一个魔法师！一个活生生的魔法师！！就在他们的商队！！ 　　此刻他早忘了先前还嫌弃过苏阳作为冒险者年纪太小，来历不清不楚，甚至听了女儿的抱怨后，特意不让她们住到一块。 　　“玛利亚，这可是你的机会！如果能成为魔法师大人的侍女，你的价值可就与一介商人之女不同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增长见识吗？跟着商队到处走，哪里能比得上跟着魔法师大人见识得多呢！？”查德科私下劝说着女儿，他幻想靠女儿搭上贵族的线，以后哪里还需要看钱德的脸色！ 　　玛利亚的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不耐道：“那么可怕的人，我才不想接近她呢！谁知道她会不会一不高兴就杀了我！？” 　　“你不会机灵点？说点好听的，在旅途上给魔法师大人解解闷也好啊！”查德科不死心地劝说着，他完全没想到，在苏阳眼里他们只是一群没啥交流价值的npc…… 第14章 章之十三 　　查德科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得到大城市的户口，让一家人搬进大城。 　　奥汀帝国不禁止人民四处旅行、通商，国内关口盘查并不是那么严格，但严禁非本地户口的平民在落户以外的地方长住、拥有固定资产。要买房子、买土地，就只能在自己落户的地方买。想要迁户口，不只要有钱，还要有门路。 　　查德科算是会赚钱的，与钱德合伙做生意，就是当初他出资没有钱德多，所以只捞到个“副会长”的位置。如今商会有点小规模了，可惜他门路还不够，家依旧在自己出生的乡下小地方。 　　玛利亚带着不情愿的心情，被父亲查德科说服了。 　　因为下午的那场袭击，商队没能在预定的时间赶到下一个城镇，天色暗了下来之后，便在一处溪边扎营。玛利亚主动坐到了苏阳那的篝火边，想要搭话。她打了招呼后，苏阳兀自盯着手中的纸沉思，没理她，莫莉白了她一眼，也无视过去了，闹得玛利亚很是尴尬。 　　如果博隆在的话，说不定能插科打诨，不至于如此冷场，可惜他早一会儿已经扎进男人堆里，其他人有意识地远离苏阳这边，生怕冒犯，导致这处篝火边只有苏阳、莫莉、玛利亚三人。得不到苏阳和莫莉的回应，玛利亚一个人也说不下去。 　　本来就不是很情愿过来讨好人，现在还被人无视，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的玛利亚爆发了。她这回是第一次跟着父亲出远门，以前在家乡，她的家庭很是富裕，那种乡下小地方就算有贵族，也只是空有其名而无其实的破落户，时不时会来她家要点好处、打打秋风，查德科作为一介平民不敢与贵族硬抗，总是花钱打发，久而久之那落魄贵族也会给点好脸色。 　　再往上数，就没有更厉害的人了。 　　玛利亚产生了一种自己没有察觉的错觉，那就是——她家还是很牛逼的，在贵族面前也说得上话。 　　如今跟着父亲出远门，作为商会副会长的女儿，商队的人都对她很客气，也就苏阳跟莫莉敢给她脸色看了。 　　憋着一股气的玛利亚，顾不得父亲之前的嘱咐，开口嘲讽道：“魔法师大人今日好威风，一下子就将那些强盗都杀光了，也不管他们是不是逼不得已才沦为强盗，更不管他们是不是放下武器失去战意。” 　　玛利亚从小听过的故事不少，游吟诗人传颂的都是些魔法师牺牲自己换来胜利、骑士们如何为国家而战，又或者冒险者们行使正义、拯救苦难的人。其中少不了不打不相识、饶过的敌人变成朋友的情节。她自然也是心生憧憬，向往那样的经历。 　　强盗来袭的时候，玛利亚躲在自家的马车内瑟瑟发抖，听得到外面的声音，但根本不敢出去，结束之后虽然被遍地尸体震撼到，对苏阳，她到底没有那些亲眼看到的人来得有冲击力。她惧怕苏阳、但又不是那么畏惧，还带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 　　莫莉一下子就怒了，她看了眼在沉思的苏阳，尽量压低声音道：“大小姐出手保护商队，你还有意见了？放过那些强盗，只会让他们再去抢劫别人而已！”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若活下来，就不会彻底醒悟，好好做人呢！？”玛利亚觉得莫莉压低声音，是因为没有底气，她自信地高声质问，有种“惩恶扬善”的快意。 　　“像你这种小姑娘又怎么会懂？你也不看看那些人吃得膘肥体壮的！当他们放下农具，拿起武器去掠夺他人，享受过那种来钱快的无本买卖带来的富足生活后，怎么可能甘心回家种田，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莫莉在被苏阳买下，带入冯仑家之前，就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奴隶，她没见过几个好人，于她而言，这世上最好的人就只有带她脱离苦海的苏阳，但对于那些放弃道德的人却再了解不过了。 　　“大小姐杀光那些强盗的做法，是正确的！”随着莫莉斩钉截铁的话语落下，苏阳的脑海中也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本来还在研究纸上符文的苏阳，终于抬头将目光看向了莫莉与玛利亚二人。 　　刚才系统根本没有跳出选项，但却莫名其妙给她加减了数值，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她那时候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答案似乎突然出现了。 　　苏阳注视着莫莉。 　　这两人的争执越来越大声，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不过她们现在有点吵上头，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吵架内容不外乎就是“放过强盗，他们以后还会继续抢劫”、“不放过强盗，又怎么知道强盗以后会不会改邪归正”、“享受过掠夺的人不会回头”、“应该要给犯错的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查德科也听到了女儿和人吵架的声音，赶忙冲过来制止，“非常抱歉魔法师大人！小女太不懂事了！我这就带她回去！！” 　　“爸爸！你放开我！她算什么魔法师！根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玛利亚甩开查德科的手，指着苏阳吼道。 　　查德科听了脸色青白，只想着自己这下完蛋了，永远没办法出人头地了，或者下一刻就会被暴怒的魔法师给杀死。 　　反观苏阳，她倒是面色平静，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莫莉。 　　莫莉这会儿总算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和人争吵，打扰了苏阳。她满是自责地跪在苏阳面前请罪：“万分抱歉，大小姐……我不该和人争论那些无意义的事，请您责罚！”刚才和玛利亚吵过头，连兽耳都露了出来，此刻耷拉在头上，一点精神也无。 　　查德科一块跟着跪下，还拉上了玛利亚，他按着玛利亚的头抵在泥地上，惊恐道：“魔法师大人，都是小女太不成熟了！万望您宽宏大量……” 　　“没事。”苏阳对莫莉说道，顺手捏了捏她那圆圆的熊耳朵，随后对玛利亚道：“对于那些家人、朋友被强盗杀害的人，你还能说出让强盗改过自新的话吗？” 　　玛利亚一愣，她这会儿只有被迫下跪磕头的屈辱感，压根不能理解苏阳话中的深意。 　　苏阳并没有要教育玛利亚的意思，也没有要装好人的意思，问出这种问题，仅是她小小的恶趣味而已。她不甚在意地站起身，回了马车内。莫莉被安慰到，也跟着过去，如果有人能透视的话，会发现她衣服下的那一团毛球般的小尾巴，正疯狂摇晃着。莫莉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大小姐多么仁慈、多么宽宏、多么温柔，真希望大小姐再摸摸她。 　　这回强盗团来袭，商队不是毫无伤亡的，有几人是直接死亡，有几人是受了重伤后在之前的路上咽气，还有人虽然不至死却残废了。 　　当然，因为苏阳出手的缘故，伤亡已经减小了很多，不然按照强盗团的人数压制，他们会死更多人，就算有活下来的，也会在逃跑的途中遇上托马堡领主的亲信，将他们一一解决。这就是为什么虽然有强盗团的传闻，却没有谁能真的说清哪里有、有几人的缘故。 　　托马堡的领主不是贪得无厌的白痴，将所有路过的商队消灭，会影响托马堡的经济，顶多选一些看着比较肥、又有把握全灭的商队下手。可惜他这次估错了这支商队的实力，没想到队伍里竟然有魔法师，被他派出来的亲信见况不妙，带着卫兵回城了。因为卫兵不是强盗团的成员，系统对他们也放过了。 　　相信在搞清楚为什么有魔法师隐姓埋名路过自己的领地之前，经过托马堡的商队都会很“安全”。 　　这边玛利亚还在愣神中，查德科已经觉得不妙。 　　果然，还没等他将女儿拉回自家马车中，就有一个少年捡起了一团泥巴扔到了玛利亚的身上。那个少年的眼中带着仇恨，连表情都扭曲了起来，“你说应该要给那些强盗机会？那有人给我父亲机会了吗！！他从来没有犯过罪！一直勤勤恳恳种地，如今好不容易凑到钱做点小生意，为了让母亲……让我们兄妹过上好日子……他就应该死吗！那些强盗给他活下来的机会了吗！！” 　　少年愤怒地哽咽着，憎恶与悲痛交杂，“母亲……弟弟妹妹们……就在家乡等我们回去！只要有了钱，起码我弟弟就可以去上学念书了！如果我带着父亲的尸体回去，母亲会怎么想！弟弟会怎么想！！你能明白吗！！？？” 　　玛利亚还想着要反驳，此刻却失去了底气，“那、那也没办法呀……强盗也很可怜……逼不得已……” 　　“啪！” 　　查德科的耳光打断了玛利亚的话，“你够了！给我回马车上去！！” 　　周围人的目光刺得他浑身发痛，即使那些人没有如同少年这般明显表达出来，他们的眼神也已经透露了内心的想法。查德科以前还觉得女儿伶俐活泼，现在只觉得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15章 章之十四 　　查德科把女儿带回马车，严禁她再出来丢人现眼，之后想要进行补救，然而他去了苏阳的马车那却没见到人，莫莉虽然有出来表态，转告查德科苏阳的不在意，但总归还是让他不安，又不敢多纠缠。接着查德科去找了那个少年，见到钱德在开导对方，心中暗恨钱德多管闲事，这个时候出来做好人，就算他现在过去，名声上也占不到什么好处了！ 　　不说查德科那边怨念滔天，苏阳进了马车后，先是和莫莉确认了一些事，便自己陷入沉思，她是真的完全不在意玛利亚的指责和谩骂的。莫莉也习惯了苏阳突然就不说话的状态，安静地守在一边。 　　苏阳现在可以确定，她在冯仑家的时候莫名加减的数值，应该是莫莉做了什么，比如去给索菲亚送药，因为是以她的名义去做的，所以系统将这个行为算在了她头上。不过她不确定的是，究竟是别人只要用了她的名义就算她干的，还是得由什么特定人物、特定条件才会算在她头上。 　　因为系统的缘故，苏阳成了一个冷漠的人，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家人都没有太多接触，就更别说主动做些影响他人的事情了。少数一些与他人相关的行为，也是在系统的推动下进行的。例如第一次命令莫莉给索菲亚送药这件事。 　　有了这个“第一次”，后面莫莉宛如在进行什么日常任务一般，自主以苏阳的名义给索菲亚送药、送食物，多方照顾，系统都算在了苏阳的头上。 　　虽然也有可能是“选项”触发了“日常事件”，但像是刚才那样，莫莉反驳玛利亚，坚定认为苏阳杀光强盗是正确的，并没有“直接选项”来让她去反驳……等等，“间接”也能算在里面吗？苏阳选了杀光强盗，算是和莫莉与玛利亚吵架有因果关系。 　　苏阳点了点脑袋，决定做点小实验。 　　目前为止，只有莫莉一个人的行为有给她加减过数值，基本没什么对比性，信息太少，无法判断。苏阳需要增加样本。 　　“去帮我把博隆喊来。” 　　莫莉一惊，想说有什么需要让她来就行了，但她是绝不会质疑大小姐的命令的，便忍住话语，有些恹恹地下了马车去喊博隆。 　　“商队到了下个城镇要将尸体收殓入棺，我希望你能去帮忙。”苏阳说完，拿出三枚金币递给博隆，“如果有需要用到金钱的地方，不用吝惜，不够再问我要。” 　　这个世界不流行火葬，普遍认为这是对死者的亵渎。燃烧尸体只有两种情况：一、死者是罪大恶极连神都不能容忍的大罪人；二、因为瘟疫而死的病人。就这第二点，也是过去耗费了无数医者的心血，证明疫病患者死后依旧会传染疫病，扩大灾情，才得到人们的勉强认可。 　　强盗们的尸体是就地掩埋的，哪怕他们是犯罪者，不经神官或祭司的认可，商队的人也不敢随便烧他们的尸体，怕受到死者的诅咒。商队自己人的尸体更不能这么随意埋，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都是将尸体带到城镇的殡仪馆存放，回去的时候再领回来，带回家乡入葬。 　　商队成员并不单一，有商会的商人、佣兵团的人、散人冒险者、搭团的个人商贩。 　　像是同一个商会的商人，他们都交了入会费用，经商得来的钱财商会也抽成，所以他们的尸体、葬礼，商会都要负责处理。佣兵团的人归团长管，不过作为雇佣他们的商队，也会出点钱补贴，具体多少，得看当初结成的契约内容。 　　散人冒险者同样是被商队雇佣来的，他们没有整体的领头人，如果有组队的伙伴，那就将补贴交给死者的队友，死者是埋进城镇的墓园、还是带回家乡，由队友决定并负责，补贴的钱是否能送到死者家属手里，得看队友的人品了。不过大多散人冒险者都没什么亲眷家属，孜然一人，如果连队友都没有，那就由商队负责，葬入路过的城镇墓园。 　　搭团的个人商贩不是商会成员，只是因为经商路线一致，为了安全搭个团，付过一些雇佣护卫的钱。他们如果死在路上，商队顶多将尸体一块带去城镇的殡仪馆，其他的一缕不负责。如果有家属朋友在，那就由家属朋友选择埋葬还是带回家乡，没有的话，就看殡仪馆的了，大多是找个乱葬岗埋了。 　　还有些无良点的商会负责人，为了省钱省麻烦，处理这种没亲属没队友的散人冒险者和搭团的个人商贩，基本上都会选择就地掩埋，连墓碑都没有。好在莫宁商会的会长钱德人品不错，特地嘱咐过将商队成员的尸体都收殓，好带去下个城镇。 　　苏阳让博隆帮忙的对象，主要就是那些散人冒险者和个人商贩。选个好点的棺材、墓碑、下葬位置需要更多的钱；想要回程的时候带回家乡，放殡仪馆也需要寄存费，而且价格高昂。 　　博隆意外地看着苏阳，说实话，他虽然认识这小姑娘的时间不算长，但对她个性还是有一定认知的，那就是冷漠。 　　似乎只用“冷漠”来形容也不太对，她看人的眼神不像在看活物，更像是面对空气，无视他人的时候也不能说是故作傲慢，而是……真的没有这个人存在一般。对了，也许该用“缺乏人性”来形容她。 　　即使博隆觉得她很有趣，接触多了，仍然不可抑制地对她感到畏惧，不只是他看不透她的想法，还因为博隆面对她的时候，会产生自己可能已经死了、自己并不存在的错觉，哪怕从这种错觉中清醒过来，也会有像是在某种庞然大物前，认知到自己是多么渺小的感受。 　　本能会让他不自觉地在苏阳面前低头，忍不住对她卑躬屈膝。 　　“没想到你会这么说啊……”博隆挠了挠头，仿佛在做某种抵抗般，没有立刻结果金币，他一咧嘴，笑道：“按现在的物价，三枚金币够埋整个商队了，不用这么多的。” 　　冒险者由商队负责最低规格的葬礼，稍微添点钱就行，想承担其他商贩的葬礼费用，也只是几个银币的事。 　　苏阳拉过博隆的手，将金币放上去，“无妨，如果有多余，那就是我委托你的酬劳。” 　　被那双幼弱的小手拉着，她这种看似高高在上的话语，不只没让人感到冒犯，还因为她的亲自委托，产生了一种极大的荣幸。 　　博隆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哪怕他们肌肤接触的时间很短，也让他觉得被苏阳碰触到的地方变得滚烫起来。 　　“我知道啦，交给我就行！”他故意大大咧咧地回复完，出了马车。守在外面的莫莉还瞪了他一眼。博隆轻声嘟囔了一句：“真可怕啊……”也不知道是在说莫莉，还是在说苏阳。 第16章 章之十五 　　休整了一晚上，商队第二天上午抵达了城镇，博隆按着苏阳的吩咐去办事，就这一会儿的时间，系统传来了提示音，一口气加这么多数值很少见，如今苏阳的数据面板如下—— 　　节操值：61 污值：39 　　正义值：40 黑化值：60 　　技能槽则是空的，因为至今苏阳没怎么动过气，哪怕稍微有点不爽，也很快消退，她已经很久没有攒满过怒气值了。 　　不过，如今这数据略微妙……以前苏阳一直认为“节操值”和“正义值”是正面积分，“污值”和“黑化值”是反面积分，两个同一面的数值应该属于连带关系，就是说，“节操值”增加了，“正义值”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反之亦然。前世便是如此，做出某个选项的时候，同一面的数值都会一起增加或减少。 　　可现在，“节操值”意外的高，“正义值”却略低，看来四个属性的关系还得重新考虑，至少不是苏阳过去认为的那样。 　　商队既要举办葬礼，又要处理准备带回家乡的死者存放殡仪馆的契约，众人决定在这个小城镇多停留一天。下午的时候，博隆带着七八个人来敲苏阳的房门，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要向她表示感谢，不过苏阳在验证过自己的想法后，懒得和他们多说什么，见都没见让莫莉打发走了。 　　这些人倒不在意，觉得魔法师大人本就该如此，不敢多打扰，就算没见到人，依旧心怀感激地退下了。 　　如今可以确定，她自己明确做过委托或下达过命令，由其他人实行的事，系统都会算到她头上，与实行者是谁无关。莫莉帮助索菲亚，除了第一次是苏阳直接下达命令外，之后她其实有询问过苏阳“是否按老规矩办”，哪怕那会儿苏阳没有意识到这“老规矩”指的是“给索菲亚送药送食物”，而非“出门静候”，但她确确实实应了声表示认可，那莫莉执行的便算是她的命令。 　　很有可能，他人站在苏阳的阵营中做出的某些事，也会被系统算在她头上。比如昨晚莫莉与玛利亚争执，斩钉截铁地认为“杀光强盗”是正确的表态，即使不是苏阳下达的命令，也给她加减了数值。只是还不能确定，这个“他人”是谁都可以，还是得达成一定的关系。 　　这点一时半会儿试验不出来，打上“疑问”后被苏阳保留。 　　先头逃家的时候带出来的那本书，苏阳现在已经全部看完了，给她的魔法研究带来极大启发。不过她开发的新技能“监视水镜”的缺陷很多，为了解决问题，苏阳如今开始研究起“魔法符文”，这又是一项在当世魔法学中极为冷门的学说。 　　还在冯仑家的时候，苏阳接触过“魔法符文学”，系统带来的便利也在于此，只要是苏阳看过的东西都能印刻在脑中，几年前阅读过的相关书籍，现在回忆起来依旧清晰无比。 　　这个世界的魔法符文，在苏阳看来有点像是“象形文字”，但她前世对于文字方面了解不多，对现在的研究没什么帮助。她试着绘制符文的时候，能感受到魔力游走，只是太过轻微，完成的符文没有预想的效果。 　　苏阳的魔法源于己身魔力，第一开始她画符文也是用自己的魔力注入笔尖，勾勒出符体，但每一笔都感受到魔力滞塞，莫名有种憋屈的感觉。 　　第二次绘制，苏阳决定按照这个世界惯有的方法来，就是以自身为祭品，引导元素精灵的魔力形成符文。 　　割破手指流了好一滩血，莫莉在旁边看得心疼死了，元素精灵们倒是活跃起来，只等苏阳一声令下就“开饭”。不过因为是符文，所以和语言作为容器不同，以有形的纸张作为容器，元素精灵似乎很不习惯这种方式输出魔力，挤在一块发生了各种“碰撞”，苏阳一个分神，连带载体的纸，整个桌面都燃烧了起来。 　　一个小水球灭了火，桌子也废了。唤来旅馆的人赔了桌子钱，又换了张桌子。苏阳趴在桌上陷入了**颈。本来她想的好好的，能顺利使用符文的话，将“监视水镜”做成有形的魔法物品，即使是其他人也能使用，还不需要她时刻输出魔力。 　　苏阳转着笔，觉得这所谓“符文”真是相当鸡肋，还难操控，怪不得都没什么人用。 　　莫莉在一旁干着急，她觉得自家大小姐已经很厉害了，根本没必要再研究什么，尤其还那么危险，一不小心说不定会受伤，刚才甚至割破了自己流了那么多血（并没有很多）…… 　　苏阳没管身后团团转又不敢发出声音的莫莉，自顾自继续了符文绘制。 　　一直画到天都黑了，只是一百都不到的字符，便累得苏阳浑身是汗。她从自己的研究中回过神，便对上了莫莉满是忧愁的眼睛。 　　“大小姐！您该用餐了！这么下去可得饿坏了！”莫莉早就端来了晚餐，此刻已经有些凉了，“我再去帮您拿一份过来！” 　　“不用了，就这么吃吧。”虽然苏阳不认为一顿不吃会怎么样，但莫莉都拿来了，即使不饿也决定吃一些。她刚喝了一口汤，敲门声便响起了。 　　莫莉不爽有人打扰苏阳用餐，得到示意后，便起身开门，准备像今天下午般把人打发走。 　　来者正是下午来道谢的其中一人，赛特。 　　赛特便是昨晚向玛利亚扔泥巴的那个少年，他和父亲是商队搭团的个人商贩，为了给弟弟攒够学费，父子俩没有余裕给商会交入会金，父亲被强盗杀死后，商会自然也不会负责后事。赛特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带亡父回家的，本来他还烦恼该如何支付殡仪馆的保存费，甚至考虑过在这个小城镇贱卖掉一些货物，没想到今天就得到了苏阳的支援。 　　这时候，剧透系统跳出了选项——a、宰了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b、收下这个破釜沉舟的小子。 　　苏阳对此有些莫名，她注意了一下系统给出的形容词，对上门来的少年产生了些许兴趣。 　　门那边，莫莉赶人没成功，赛特试图挤进门内，但力气拼不过这个熊族侍女，两人正僵持着，莫莉都快准备直接将人丢出去了。 　　赛特提高嗓门喊道：“魔法师大人！求您见我一面！！” 　　因为对他感兴趣，苏阳并没有选a，其实按照她内心的想法，是很希望有第三条选项的，那就是既不杀人也不收人，可惜系统没有其他选择给她了，所以苏阳决定先选b看看情况。 　　—— 　　“让他进来吧。”苏阳道。 　　赛特成功进了房间，一到苏阳面前便猛地跪了下来，“请魔法师大人买下我作为仆人！！” 　　对他这种唐突的行为，莫莉已经亮爪子了，不过被苏阳瞥了一眼，又闷闷地收起爪子不做声。 　　苏阳沉默了半晌，倒不是意外少年的话（毕竟已经得到剧透了），她只是在等系统操控她给她台词。可好一会儿过去，也不见系统有动作。 　　——第二次。 　　昨天亦是如此，做完选择后，系统没有立刻操控苏阳去杀强盗，还是苏阳自发去做的，仅仅是在处理最后一个漏网之鱼的时候彰显了一下存在感。 　　在这片寂静之中，少年脸上汗珠的落地声清晰无比，他是亲眼见过苏阳如何斩杀盗匪的，也不是玛利亚那种不经事的温室花朵，对苏阳的畏惧只多不少。可即使如此，依旧颤着声请求：“求您买下我！我一定会很努力工作的！！” 　　怀抱着对系统试探的心情，苏阳回道：“我拒绝。” 　　莫莉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她见赛特还跪在地上，上前拽着赛特的衣领要扔他出去。然而赛特的执着不可小觑，他攀着地面的指甲都在拖行中翻了起来，留下长长的数道血痕，地板都刮花了。 　　这时系统才像活过来一般，操控起苏阳的身体，“等等。” 　　莫莉不由一顿，只得松开手，赛特如同得到什么宽恕般，跪爬着来到苏阳的脚边，“求您买下我！！”他重复了自己的话。 　　苏阳面无表情地想到，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麻木。 　　“为什么？”她在系统的操控下问道，明明是问句，却完全听不出疑问的情绪，系统只操控她说出既定台词，感情和表情都是苏阳自己的。 　　赛特敏感地察觉到了苏阳情绪不对，就怕这个冷漠的魔法师一不高兴杀了他，但还是努力将心中的话给说了出来：“父亲辛苦种田大半辈子，也只是刚够做点小生意的本金，如今更是连钱都没赚成便被强盗杀害，我觉得与其冒险走商，还不如做魔法师大人的奴仆来得安逸！”他鼓起勇气，抬头直视这个让他畏惧的魔法师。 　　苏阳难得这么正视一个人，眼前的少年嘴上说着想要安逸，但他那可不是力求安逸的人才有的眼神啊。这让苏阳想起系统对他用了“无法无天”的形容词。 　　“所以你想要我‘买下’你？作为‘仆从’？”依旧是系统台词，不过苏阳已经不是很排斥这个少年了。 　　奥汀帝国关于除皇室贵族家庭外的仆从有两种分类——一种是雇佣制，定时付酬劳，随时可以解约；一种是买断制，一次性付清买断款项，往后不会有薪酬，但将来有钱了可以赎身拿回自由。 　　雇佣制姑且不说，买断制的仆从和奴隶其实很像，不过待遇要好很多。普通人家如果杀害买断的仆人，是要被追究杀人罪的，而奴隶属于私有财产，不算“人”，杀掉也不会被追究；买断的仆人生下的孩子不是仆人，除非也被买断，否则就是自由身，而奴隶的孩子依旧是奴隶，算主人家的财产。 　　皇室和贵族们的仆人另有制度，在此先不细说。 　　赛特盯着苏阳，一字一句回道：“是的，我想改变命运。” 第17章 章之十六 　　赛特是个农夫之子，在他短暂的十五年人生里，前头十四年都是在田里长大的。家中贫困，不只父亲要忙着种田，母亲也得跟着一块下地。早些年村长分配田地，父亲很大胆地选了开荒，分到的地虽然荒芜一片，但划出来的面积比其他人家大，刚开始父母都得开垦田地，忙成一片。等到赛特稍长一些，别人家的孩子仍在疯玩，他就得去帮家里的忙。 　　起初村子里好些人都说他父亲是个傻的，有好田不要，非去开垦荒地，家里过得紧紧巴巴的，只勉强混到口饭。可是等到田地成型，慢慢收获多了，粮食也多了，村人们又开始说他父亲狡猾，白得了那么一大块田地，很会算计。 　　这些人根本没考虑过当初他们家过得多辛苦，父母起得比别人早、睡得比别人晚，别人家的妇人只需在家带孩子，他的母亲得带着孩子一块下地。那些人只看到了经过好几年的努力，他们家那大片麦地。 　　赛特极为敬佩父亲，哪怕别人都说父亲心机太重，但在他眼里，他的父亲绝对是天下第一的实诚人，不偷不抢不骗，家中日子变好，也是因为父亲有智慧、有先见之明，肯吃苦。 　　奥汀帝国如果农民开垦荒地，前三年是不用交税的，后两年若没有什么大天灾，也只要交其他人的一半税。他们家的土地多，虽然种得辛苦，但种成之后，收获自然也多，惹来村人们的眼红。 　　赛特十岁的时候，父亲花了大代价让他去镇上的穷学士那里识字，把十年以来的积蓄都用完了，他们家依旧贫穷，村人们还说父亲是“不知天高地厚”，小农民竟然想养出个“学者”来。 　　彼时“学者”都是有钱人才当得起的，学习各种知识，往后能到贵族身边当个小官或侍从，要学的东西也非常多，耗时耗钱，如果没有贵族收，那也就白学了，时间和金钱都白白浪费。而且“学者”得考进学院，花上好些年考试，才能拿到最初的“学士”称号，成了学士也得继续学习和研究，再考出“学者”的称号。 　　要被贵族看上，不只得能力出众，出身的学院也不能太次等。嗯，还得有运气、有门路。 　　像是赛特的那个老师，便是考了几十年，倾尽家财，也只得了一个“学士”称号，更没有被贵族收用，光持着“学士”身份不肯做其他工作，每日埋头学习，日子过得可能还没一般平民好。 　　很多农民一辈子就只能当农民，根本没那个闲钱让孩子念书。赛特父亲的做法，无疑让他成为了农民中的“异类”。 　　赛特跟着学士识字，学得很用心，但那是为了让家里的钱不白费，他是真心不想当“学者”的，并且还因为老师那种自持身份，却只会死读书的行为，隐隐瞧不起“学者”。 　　估计他父亲心里也明白赛特的意愿，所以在他学了一年，基本识字后，便没再让他去学习。如此，赛特继续跟着家里种地。 　　赛特有一对比自己小七岁的弟弟妹妹，他们出生那会儿，他还没去学士那里学习，家境比从前开荒那会儿变好很多，只是他一开始学习，家里再次贫穷起来，弟弟妹妹也吃了很多苦，这让赛特一直过意不去，极为疼爱弟妹。 　　弟弟妹妹五岁起，父亲便让赛特教他们识字，不只弟弟学，妹妹也要学，虽然赛特不认可父亲不死心的做法，但他依旧很认真地教他们识字，毕竟从他识字开始，就知道能读得懂契约书、会简单算学，是多么便利的事。 　　因为少了“学习”的费用支出，家里的钱财又开始慢慢累积增多，在赛特想着他们家以后能购买土地、雇佣人来种田，成为地主的时候，他的父亲却将家中的田地卖了大半，做起生意来。 　　还是那句话，很多农民一辈子都是农民，不只是因为他们没有钱，还因为他们不懂算学，没有经商的头脑。做生意固然来钱快，可风险也大，一不小心赔了钱、欠了债，全家都得当奴隶。不是那么多人有勇气去做这一行的。 　　赛特的父亲何止胆大，简直“异想天开”。 　　可是赛特跟着父亲忙进忙出做了一年买卖后，他渐渐明白了父亲的想法。父亲不只是想赚钱，更想改变自身的地位、整个家庭的地位，让后代不再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见到贵族就得卑躬屈膝，随便谁都能来踩一脚的“贱民”。 　　孩子成为“学者”，是改变地位的一环。 　　这不是一两代人努力就能办到的，而是数代人慢慢积累的成功。不管别人怎么说父亲野心大，实际上他父亲都脚踏实地，从没想过一步登天（当然有登天的机会也会把握），他只是想要成为那个开始努力的“第一代”。 　　就近城镇的跑商很成功，家里赚得的钱比过去十几年种田得到的还多，光凭种田，不知道得种个几代才能改变，所以赛特父亲改行做生意是正确的判断。不过要让弟弟成为“学者”，这点钱还是不够的，他们得赚更多的钱，将生意做大。 　　跑商去帝国边境的瑞百威，有风险，但做生意，哪有什么是万无一失的呢？ 　　那里靠近永眠之森，长年被魔兽骚扰，不是那么容易种地，粮食需求大，小麦运到那里能翻上几倍。先头赛特父亲只是在几处城市卖特产，赚点差价，这回是长途卖粮，能赚上好大一笔。回程的时候可以购买瑞百威出产的各种魔兽毛皮、晶核，这又是个在瑞百威价格便宜，在帝国中部价高的物品。 　　如今奥汀帝国内部安生，外交和平，强盗并没有预想那么多，跟着商队一块走，安全性很大。 　　计划是不错，谁想到赛特父亲仿佛运气用完了一般，竟在托马堡外被强盗杀了呢？就在赛特以为自己也要死了的时候，苏阳出手，这回换强盗死了，他活了下来。 　　自己的生死，就这么简单地，决定在了他人手中。 　　如今赛特一鼓作气，跪在地上求苏阳“买下”他，并不是无谋的做法。虽然商队每个人都恐惧着这位魔法师大人，但在苏阳出资帮助他人处理后事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位魔法师不是那么冷酷无情，甚至可能是个很温柔的人，考虑到对方的年纪，说不定还很好说话。 　　众所周知的常识——魔法师就是贵族。 　　赛特一家人那么努力想要让弟弟成为“学者”，为的不就是能混到贵族身边做事么？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他的眼前！ 　　尤其是在赛特刻意与博隆套过近乎，知道魔法师一行人并不会护送商队回程，只是去瑞百威同路，顺手接了护送任务罢了。 　　谁知道回程的时候会不会再一次遭遇强盗？谁又知道遇上强盗，他能不能再一次活下来？毕竟不会再有魔法师出手相助了！！ 　　虽然惹怒魔法师可能会死，但就这么做一趟生意回去，也有可能会死，甚至错失改变命运的良机！不管哪边都有死亡可能，还不如现在就赌一把！ 　　可以说，赛特如今的状况，有点像是遭遇恐怖事件后的应激反应。 　　然而，他鼓起勇气面对了苏阳，却发现自己太天真了，魔法师看他的眼神无一丝暖意，没有同情、怜悯，甚至连鄙视、不屑也没有。他估错了魔法师的性情，可是他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所以他仍然按照着原定计划，豁出一切地请求对方买下他！ 　　“是的，我想改变命运。”赛特盯着面前的魔法师，一字一句回道。 　　· 　　在此先不提莫莉有多么不爽，比当初博隆加入还要不爽。苏阳收下赛特，是预定中的事，系统给出了选项，她不杀赛特，就只有收下他。 　　不过好在这个少年让她觉得挺有趣的，签订买断契约的时候，也不是那么让她难以接受。 　　未免赛特起了这个头后，让其他人也动心思，苏阳让他一切照旧，在抵达瑞百威之前，都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另外就是通知了一下博隆，他们的小队多了一个人。 　　当然，赛特既不会武艺也不会魔法，现在的他是不可能成为冒险者的，仅仅是以“仆人”的名义跟在苏阳身边罢了。 　　当晚签好契约，一式两份，苏阳这里留一份，赛特那里留一份。他拿着契约和一袋金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还像是在做梦。 　　趁着和他同屋的人没回来，赛特数了数，发现苏阳竟然给了他十个金币……十个金币！！他和父亲这次送过来的货物全部卖出去，顶多也就二十来个金币的价值，如果他们家仅仅维持着农民身份过日子，够富足地吃一辈子了！他卖了自己，竟然就得到其中一半的钱！ 　　赛特好歹跟着学士念了一年书，哪怕了解得不是很详细，但也知道贵族身边的仆从，一种是在其微末时便跟随身边，一辈子侍奉下来，后代也继续侍奉的那种，可称之为“世仆”，在这个世界的平民里，贵族的世仆可是很荣耀的身份；另一种便是学院出身，也许是“学士”，也许是没有考上“学士”选择直接毕业的人，他们被选上之前，得经历大量调查与考验，往上三代都有迹可查，并且没出过罪人，学识涵养过得去才行。 　　当然，贵族仆从具体能得到多少酬劳，他是不清楚的。 　　起先赛特凭着一股生死置于度外的勇气自荐，虽说有理有据不是那么无谋，但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可能性，如今被接受，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又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好运。 　　赛特这时候还以为苏阳恐怕是个出身不高的魔法师，才授予的贵族称号和封赏，身边仆人没几个，因此给了自己机会。他不知道，苏阳可是当今大贵族之一，冯仑家的大小姐！连爵位低一些的小贵族都想往她身边凑！ 　　贵族的侍者仆从也分三六九等，侍从、侍女、男仆、女仆，这些名词对于平民来说没什么区别，都是仆从、佣人，但跟在贵族身边的话，就有很大差异了。 　　如果不是苏阳性情乖僻，她身边的贴身侍女起码也得是子爵之女。她的侍女可不是光打扫打扫卫生、端饭送菜就行的，除了日常陪伴，还要辅佐她的生活，收发宴会请帖，四处走动交际都只是小事，甚至要为她打理财产，结婚后跟着她一起出嫁，也许是嫁给她丈夫的贴身侍从，也许是嫁给其他对她有用的人（说不定会成为丈夫的情人，为她一起把住丈夫的心），还要帮着她教育子女、出谋划策。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苏阳让莫莉这个奴隶出身的兽人当侍女，她母亲波利娜会那么抓狂。 　　波利娜不承认莫莉是“侍女”，顶多是个打杂的“女仆”。 　　苏阳对“侍女”和“女仆”的概念分得不是那么清楚，即使她的家庭教师有教一点这方面的常识，但她始终带着上辈子的观点，将这两者混用，自己贴身的事全交给莫莉来做。与人说起时，指代莫莉，有的时候她会说“侍女”，有的时候也会说“女仆”。 　　莫莉刚跟在她身边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全是苏阳手把手教的，教她识字算术，后来见她上手了，便把自己的财产（其实也就是一些钱和首饰衣服）交给她管理。往后要是苏阳分到领地或其他产业，估计同样会交给莫莉，这是波利娜最不能接受的。 　　波利娜劝不动苏阳，为免她带莫莉出去的时候丢人，也曾指派过自己身边的侍女去教导莫莉礼仪与学识（其实说去为难人才对，不过莫莉都撑过来了，还学得不错）。 　　跟在贵族夫人小姐身边的侍女已经要做这么多事了，跟在贵族男子身边的侍从就更加如此了，像是苏阳的父亲夏多布里昂，他的侍从不只要为他打理生活，还在军中领职，统帅夏多布里昂的亲卫队；其他武力值不那么高的侍从，起码也是谋士地位。 　　说实话，莫莉在冯仑家的仆从之中，地位很尴尬，上头的人意志分裂，导致下面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她，不过以苏阳的强硬作风而言，除波利娜的贴身侍女外，也没谁敢给莫莉脸色看就是了。 　　赛特此刻尚未知道自己成为苏阳的仆从，真正代表了些什么意义，但他确确实实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第18章 章之十七 　　莫莉在生气，虽然她依旧把苏阳伺候得很仔细，但脸上的表情一直气鼓鼓的，即使苏阳不在研究魔法，她也不开口说话，以前总是嘘寒问暖地刷存在感，如今不吭声了，倒是叫苏阳有些不习惯。 　　对此，苏阳的应对方法便是——不理会。 　　哈？你以为苏阳会去安抚莫莉吗？不可能！她心情好才会去逗弄一下对方，如果莫莉没有自主与苏阳进行互动，苏阳能一直无视她，无视到世界的尽头！她对任何人都这样！ 　　反观莫莉，生了一晚上的气，第二天吃了早饭心情便好很多，随即对自己那差劲的态度感到不安起来——我竟然对着大小姐板了一晚上的脸！大小姐会不会讨厌我了？大小姐要再多的人伺候都是正常的！我怎可以因为多了一个赛特就不高兴！？我真是太没用了！我怎么能质疑大小姐的决定！？ 　　苏阳正在用早餐呢（她起得比较晚），莫莉在她身后抓耳挠腮，最后还撑着脑袋摇晃，就快以头抢地了，如果能有一面墙，她估计会直接撞上去。 　　“莫莉，你去和博隆说一下赛特的事。”苏阳淡淡地说道，一如平常。 　　“是！大小姐！”莫莉眼睛一亮，不再纠结。无论在他人看来苏阳多么冷漠，对莫莉来说，只要她的大小姐还用得上她，还会对她下命令，那就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主人！！ 　　莫莉蹦蹦跳跳地找到外面正在给马喂草料的博隆，一脸梦幻地说道：“大小姐真是太宽宏太伟大了！” 　　博隆：“？？？？” 　　“咳。”莫莉板起脸，道：“商队里有个叫赛特的小子，昨天晚上和大小姐签了买断契约，从今往后就是大小姐的仆人了。不过这件事在抵达瑞百威之前，你可不能说出去！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找大小姐！”她大致地叙述了一下昨晚的事，着重描述了赛特的“无耻”。 　　“欸……又是一件没想到的事啊……”博隆不禁感叹了一句，本来苏阳出资安葬死者就很意外了，没想到会收下赛特。博隆回忆着印象里那是个怎样的少年，不自觉陷入沉思。 　　“喂！听到没有啊！” 　　“啊，嗯，我知道了，不会说的。”博隆笑了笑，继续喂马。 　　莫莉白了他一眼，立刻回苏阳身边了。 　　一天的沉淀，商队带来小镇的死者，下葬的下葬，进地窖保存的保存，生者祷告道别完，又要继续自己的生活。 　　虽然商队护卫死了好几个，但钱德并没有再在小镇的冒险者公会进行招募，他们可是有魔法师大人护航啊！早上所有人用过早餐，便出发了。这里已经离瑞百威不远，最多两天的路程便能抵达目的地。 　　路上的时候，查德科几次想来和苏阳搭话，却连人都没见到，莫莉有了赛特的“经验”，之后更是将苏阳防护得密不透风，绝不给任何人机会。 　　两天后，商队终于能在远处看到瑞百威的城墙，众人不禁松了一口气。这两天里他们又遇到过一波强盗团伙，当然，这回苏阳出手很快，没人伤亡，但收拾并掩埋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对普通人的承受能力也是一种很大的挑战。 　　总觉得这次的旅程特别长…… 　　目的地近在眼前，每个人都露出了笑容，连之前一直被关在马车里的玛利亚，都被允许出来透透气，眺望眺望瑞百威的城墙。 　　排队进了城后，苏阳一行人便和商队分道扬镳了，他们本来就只护送单程，钱德去委托新的护卫时，还特地给苏阳的小队写了评价函，大力赞扬了一番他们有多给力，并详写了苏阳的功绩。他这做法有点耍小聪明，表面上是为了讨好魔法师，实际上又向冒险者公会讲明了情况，万一这个魔法师有什么问题，也与坦白的他无关。 　　钱德倒不是想对苏阳怎么样，只是他一介商人，平时行行善，帮帮有困难的普通人，可以说是举手之劳，与人结善。但面对国家，那就不一样了。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惊天阴谋，一不小心不只自己完蛋，自己的家人、商会有关的人都要受牵连。 　　即使大多数平民对魔法师了解不多，看国家的态度，也能明白这个身份有多重要。钱德不是赛特那种毛头小子，更不像查德科那般利欲熏心蒙蔽了双眼，他可不敢小看一个流落在外的魔法师，背后究竟有什么隐秘。 　　怀抱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谨慎态度，钱德巨细无遗地告知了冒险者公会，他队伍里来了个魔法师冒险者，用过怎样的魔法解决强盗。苏阳若没问题，那皆大欢喜，他讨好一下魔法师，魔法师又得到了一个好评价；若苏阳有问题，那他毫不隐瞒的态度，也能证明他是无关的不知情人。 　　商队先去旅馆落脚安顿，苏阳他们则先去汇报任务，双方刚好错开。钱德前往冒险者公会的时候，苏阳早已交了任务，去见博隆在瑞百威的友人了。也是博隆说有朋友住在这里，可以去借宿一段时间，省掉旅馆费。 　　这又是个选项，a、去：当个友好的客人；b、不去：瞧不上博隆的人际关系；c、去：杀了博隆的朋友鸠占鹊巢…… 　　不知道是不是黑化值比正义值多了三分之一的缘故，最近出现的系统选项戾气重得很，动辄要杀人，理由给的还特别黑。 　　苏阳倒不在意那点住宿费，但她不想胡乱惹麻烦，自然是选的a。 　　跟着博隆在街区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幢红砖小楼外，上面挂着“药剂”二字的招牌，显然是家专门卖药的店。不过这店也够奇怪的，没有店名，或者说“药剂”就是店名。比起周围人家那种刻着“超强武器店”、“多多杂货铺”的招牌，也不知道这店能不能被人记住，好好赚到钱。 　　一进店门，博隆见人就笑道：“哟！汤姆！好久不见！！” 　　柜台后面坐着的魁梧男人一脸惊喜，立马就走过来，给了博隆一个熊抱。 　　博隆和这个叫汤姆的男人续了会儿旧，不过基本上只有博隆在说话。同样都是壮汉，汤姆极为沉默，从众人进店到现在，他仅出过两次声，一次“嗯！”一次“嗯……” 　　“希尔特在吗？这回我带了朋友来，想到这蹭住呢！”说着，博隆介绍了苏阳几人。 　　刚好这时候也没有客人，汤姆在店门口挂了停业的牌子。他指指上方后，转身往里走，博隆早习惯汤姆的寡言，让众人跟上，自己则去赶马车，还对苏阳解释了一句：“这家店的店主希尔特是个药剂师，一年四季基本都窝在他的调配室里，等他什么时候出来了再介绍给你们。” 　　汤姆并没有带人上楼，而是去了后院，开了两间空屋出来，虽说刚打开房门的时候灰尘满天飞，但好歹有床有桌椅。博隆赶着马车从后门进来，卸了车，将马栓进马厩。 　　莫莉见了那房间，脸色很难看，她问：“你不会想让大小姐住这种地方吧？” 　　“不是挺好的，家具齐全，收拾下就能住了。”博隆不在意她的态度，又对赛特说：“你和我住一间房，没问题吧？” 　　赛特也是穷惯了的，房间如何并不在意，刚点头呢，突然记起自己现在是苏阳的男仆，哪有他做主的份，顿时紧张了一下，悄悄打量新主人的表情。然而苏阳长年无表情，根本看不出情绪是否有不满。 　　汤姆见莫莉那么嫌弃，有些无措地开了另一扇房间门，这个房间显然是有人住的，干净多了，也没有漫天飞灰。 　　“你别理她，不用将自己的房间让出来。”博隆拍了拍汤姆的肩，卷起袖子准备干活。 　　莫莉气鼓鼓地和苏阳说：“大小姐，我们还是去找旅馆吧，总比这种破房间好！” 　　“没什么差别吧，趁现在天色还早，收拾收拾就行了。”苏阳在莱姆的储物空间中翻出了张小桌子，坐在稍微变大一些的莱姆身上，拿出自己这几天绘制的符文研究起来。 　　听她这么说，莫莉忍着不满，开始认真打扫，誓死要将房间每个角落都清洁到一尘不染。 　　汤姆看了看开始搞卫生的三人，又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苏阳，去厨房端了壶茶来。 　　即使苏阳没有刻意摆架子，她也浑身散发着一种“我是大佬，伺候我是你的荣幸”这种气息来，偏偏还不会让人感到不满，一不小心就顺着她的节奏走了。 　　苏阳随口一句谢谢，反而让汤姆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只上了一壶陈茶担不起她的谢字，马上跑了出去，没一会儿抱着一盒刚出炉的点心回来，给苏阳奉上。 第19章 章之十八 　　亚尔弗列得的早晨，是从一杯红茶开始的，自从他当上了瑞百威冒险者协会分会的会长之后，自觉能力到头，这个位置已是极限，便进入了养老模式，力求在享受生活的同时，岗位不出错，到他再也占不动这个位置的时候荣光退休。 　　不过今早他还没享受完红茶，就被一封看似普通的评价函给终结了这份悠闲。 　　信函送到协会的日期是昨天，一般这种评价函都是协会的中层员工处理，按照委托人给出的评价，适当调整冒险者的等级。 　　若是满足个别条件，比如一个冒险者累积得到十封好评，可以有一些奖励；又或者给冒险者写好评的人身份不一般，也会按照内容程度给予优待。相反，得到差评太多，冒险者会被降等，减少信誉值，无法接一些需要高信誉的任务。 　　然而，实际上冒险者拿到评价函的时候都很少，要准备纸张笔墨写信函太麻烦了，也不是人人都有很高的文学素养，去写一封优雅的好评。倒是有可能会因为接任务的冒险者太差劲，而写上几页措辞不太友好的差评。 　　冒险者自己都很少主动去要评价函。 　　瑞百威分会冒险者等级审核部部长施泰德，在见到这封评价函的时候，也是纠结了好久。第一反应便是“你他妈在逗我？”随即就查了钱德的委托记录，发现是个很靠谱的委托人，作为一个中等规模商会的会长，委托次数很多，信誉很高，从来不拖欠费用。这样一个人，应该不会在一封评价函里说胡话。 　　但是……一位魔法师（？）成为了冒险者，还给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商队护送了一路……简直匪夷所思。 　　也许钱德只是将召唤师的契约兽所使用的魔法，误认为魔法师的魔法了？似乎也不是没可能啊。要为了这么件事兴师动众，会显得自己能力不足，可若真的是魔法师，那就不是他一个中层管理能碰的事了。 　　纠结半天，施泰德还是觉得不能放着不管，他亲自找到了钱德本人，详细了解了一番钱德的见闻，在得知那位魔法师大人只是个幼女后，更加震惊了！真是误会还好说，但若不是……有人将国家的储备力量偷出来了吗！？拐带年幼魔法师偷渡他国！？还是中央有什么权力斗争为保火种秘密送出！？ 　　不得不说施泰德的脑洞6得飞起，接着他又询问魔法师的踪迹，钱德报了地址，施泰德不敢贸然上门，回去便往上报了。 　　先头因为赛特成为了苏阳的仆人，将钱和货物都委托给钱德，希望他帮自己卖了东西后，把钱送回家中给母亲弟妹，还附带一封报平安的信。也请求钱德回程的时候将父亲的遗体一块带回去。为了方便联系，分别之前赛特问过博隆地址，然后告诉了钱德。 　　虽然赛特想要自己将父亲的遗体带回，亲口告诉母亲弟妹关于父亲的死讯，但他怎么说也不再是自由身了，对于苏阳的敬畏让他不敢提多余的要求。钱德是他经过多方考虑，选出的人选。赛特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就对莫宁商会的钱德会长赞誉有加，若不是因为钱不够有余裕交会费，他们家恐怕早入会了。 　　而钱德写的那封评价函，经过一番波折送到了瑞百威冒险者协会会长的桌上，结束了亚尔弗列得悠闲的早茶时光。 　　看过这封评价函之后，亚尔弗列得是很生气的，这种关于魔法师的消息，竟然不是当天给他送过来，而是过了一天才到他手上。亚尔弗列得敢肯定，他“亲爱的”副会长巴利尔一定比他先看过这封信函。 　　施泰德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先前因为他太过震惊，急忙去找钱德的动作有点大，被巴利尔副会长的人看出端倪，他们顺着他查到魔法师的事情，昨天便把信函截胡了。也是施泰德大意，没有亲自送信，而是交给了手底下的人。今早才拿回信函，途中遭遇的艰辛略去不提，这回他亲自送了过来。 　　“巴利尔人呢？”亚尔弗列得头疼得很，虽然他这么问了，不过不需要回答，自己都猜得出来…… 　　“巴利尔副会长前往那位魔法师大人的暂居地拜访去了……” 　　亚尔弗列得一拍桌子，怒道：“多事！！”作为瑞百威冒险者协会的会长，他自然是和魔法师打过交道的，若按照亚尔弗列得的心性来办事，得知可能有魔法师秘密来到瑞百威，他第一个动作就是封锁消息，假装没听过。 　　魔法师平日里都是聚集在帝都的，战时才会离开帝都前往战场，哪怕有些魔法师性情孤僻些，不喜欢待在帝都，行踪也是必须被国家掌握在手中才行。定时汇报是肯定的，专属骑士们更是得时刻跟在身边，阵仗不小，路过任何人的领地，领主都有义务接待魔法师，并且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以保护魔法师的安危为第一要务。 　　魔法师职阶越高，地位越重要，身边跟着的骑士也越多。一个能用风刃同时瞬杀几十个大男人的魔法师，职阶会低吗？然而听钱德描述，这个魔法师不只年幼，身边仅带了两个骑士（？），先前路过城镇的时候都不曾向当地领主表明身份，接受招待与保护……这正常吗？当然不！这种情况下傻子才主动凑上去！ 　　在亚尔弗列得看来，最好的做法就是假装不知道魔法师的踪迹，情况允许的话仅在暗中观察，有什么事能应对就应对，应对不了的直接不出手，一推三不知。偏就巴利尔这蠢货二世祖爱凑热闹，哪都喜欢参一脚！作为瑞百威冒险者协会的副会长，这家伙要惹出点什么问题，亚尔弗列得作为会长怎么可能撇的清？ 　　——猪队友，好气哦！ 　　收好信函，亚尔弗列得站了起来，“走！我们去领主大人那里一趟！” 第20章 章之十九 　　在有人为了苏阳这个魔法师抓狂的时候，她正因魔法药剂造成的麻烦而感到困扰。 　　先将时间拨回苏阳他们刚到瑞百威的第一天，交完任务后他们一行人便去了博隆熟人的药剂店蹭住，接待他们的是店员汤姆，大半个下午时光用来打扫房间了，而作为老板的那个药剂师希尔特一直没出现。 　　按博隆的解释，希尔特似乎就是那种一头扎入药剂室就很难离开的类型，不过苏阳对他没什么好奇心，便没在意。直到快要晚餐的时间，系统突然跳出了一个选项，并且很神奇的，在苏阳做出选择之后，什么数值都没给她加减。 　　——a、熟`女万岁；b、幼`女万岁。 　　意义不明……苏阳反射性就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当然是a啦。选完的当下什么都没发生，她没想到这个选项是作用在自己身上的…… 　　晚餐解决完主菜，莫莉去拿甜点的这点时间，那个“传说中的老板”希尔特出现，他欢快地拿着一**药水喊道：“我的催熟药剂终于成功了！！” 　　“哈哈哈希尔特你还是没变啊！”博隆大笑着上前打招呼。 　　然而他还没走到希尔特面前，就见这个细瘦的青年脚下一个跄踉，眼看一头往地上栽下去，博隆和汤姆都是反射性要去扶他，而希尔特的药剂脱离了他的手飞了出去，赛特见药剂飞出的方向是苏阳，倒是想去拦，然而先前吃饭的时候莫莉不允许任何人坐得离苏阳太近，他根本赶不上。 　　至于苏阳，只来得及在心里说了一句“艹”，便眼睁睁看着整**药水倾倒在自己的身上。 　　按说随便一个小小的风魔法都能避免的情况，甚至只要她微微侧身就可以了，但那个时候她的身体被系统掌控，什么都做不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明白了晚饭前那个选项是什么意思了…… 　　那**药水在接触到苏阳的肌肤之后，迅速被吸收，苏阳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魔力开始失控，她甚至没办法好好坐着，整个人从桌前滑落。 　　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体被猛然暴增的魔力撑爆，她不得不集中注意力疏导魔力，将它们排斥出自己的体内。 　　身周的元素精灵们也骚动起来，竟然开始自主吸收苏阳疏散的魔力，连不是她圈养的元素精灵也都凑了过来，感受着它们传递来的情绪，仿佛是什么祭典般让它们欢欣鼓舞地狂欢了起来。 　　这是个很神奇的现象，恐怕几百年以来没有任何人发现过，人们利用自身血肉献祭元素精灵，以此得到魔力回赠。没人知道元素精灵们也是喜欢食用魔力的，并且在它们食用魔力之后，会反馈出更强的魔力。 　　今天之前，苏阳也不知道这件事，她用血肉养育过元素精灵，也用精神力管束过元素精灵，但从来没用魔力喂过它们。而此刻她浑身发痛，不只是自己暴走的魔力，也因为外在强硬传输进来的魔力，让她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两头通的海口洞穴，经年累月不断被海风贯`穿、扩大，身体发出了呼啸声。 　　苏阳能听到莫莉的惊呼，她将自己抱在了怀里，旁边还有人在说些什么，不过苏阳没有精力去听了…… 　　……………… 　　………… 　　…… 　　等苏阳完全平静下来的时候，周围也是一片寂静。她离开莫莉的怀抱，惊觉自己坐着的视野有些微妙地……变高了？ 　　苏阳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发现衣服被撑得破破烂烂，而自己已经不在是幼`女体型了……很好，这很强，“熟`女万岁”是这个意思。 　　博隆轻咳了一声，不再看她，而是快步去房间拿了一件外衣给她披上。赛特和汤姆起初是震惊地盯着她，听到博隆的动静，都低下头，满脸通红不敢抬头。莫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反观希尔特，他大概是最不受影响的，还自顾自说着药剂的事情：“这……实在太惊奇了！！我没想到催熟药水对人体也有用处！！还是说你的身体比较特别吗！？这个药剂开发出来，本意只是催熟动植物，目前已经在植物上取得成功，加速了实验体的成长，并在我授粉之后开花结果！本来还打算试验动物，不过没想到直接用到人身上了！你能给我说说你现在什么感受吗？刚才你似乎很痛苦的样子，是因为身体急速发育的疼痛吗？为什么不说话？难道药剂给你造成了什么后遗症所以你说不了话吗？你能站起来走几步给我看看吗？我想知道你的身体机能是否正常……” 　　希尔特越说越激动，还越凑越近，然后被忍无可忍的莫莉一掌拍飞，真的是以一个抛物线飞了出去，博隆尴尬中带着歉意，但一反常态地没有直视苏阳，一直错开视线，汤姆赶紧去捡他家老板，莫莉紧张地问道：“大小姐，你现在还难受吗？不会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后遗症说不了话了？” 　　苏阳缓过神来，回道：“没事。”她活动手脚，发现稍微有些肌肉酸痛外没别的大问题，体内魔力磅礴厚重，但很平稳。不过精神力感受到元素精灵们的状态很奇怪，像是在……发`情？ 　　其实苏阳一直不知道元素精灵是如何繁衍的，又或者它们存在了之后就不曾消失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每个地方的元素精灵都不一样，它们大多时候都是待在一个地方上下游离着，像是水边的水元素精灵比较多，干燥又或者长年火焰燃烧的地方火元素精灵比较多，上空则是风元素精灵居多…… 　　苏阳开始研究魔法后，也研究过元素精灵，这些精灵是可以被圈养的，但在最初的时候必须有一个明确意志去操控它们行动，不然养着养着，它们就不知道游离到哪去了，而不是跟在主人的身边。 　　她花了两年的时间，让这些元素精灵即使不用精神力操控，也知道自主跟着她，并且发现，元素精灵们意识太过单纯，一旦某个念头深殖入本能，就会只执行这一个行为，不断扩大影响。凡是苏阳的所到之处，她的身边都环绕着自己圈养的元素精灵，而它们那种“要跟在主人身边”的意志，也影响到了其他的野生元素精灵，让野生元素精灵也不知不觉间跟上了她。 　　不过因为苏阳如今更倾向于开发自身魔力，而不是借助元素精灵力量，所以她在以前圈养的精灵够用的情况下，并没有再继续养更多的元素精灵，那些野生的也就起初受到影响跟一下，在没有被调`教过的情况下，智慧不够的元素精灵跟着跟着就自己游离到一边玩去了，也就一些特别聪明的，会紧紧跟着苏阳，甚至懂得争宠，知道要挤开她身边最近的那几个，让自己成为苏阳wifi列表上的第一。 　　这么些年下来，苏阳仅感受过元素精灵的食欲，甚至若不割破肌肤给它们开饭的信号，连食欲都感受不到。它们就像是无欲无求的孩子，有的吃就开开心心吃，没的吃也不会渴求吃，她调`教它们，拘束它们，让它们跟在自己身边，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它们就这么全盘接受，从来没有反抗过。 　　如今竟然……发`情了？ 　　苏阳坐在地上兀自沉思，元素精灵的奥秘，她还远远探索得不够多啊……她若有所思地将视线转向希尔特的方向，刚才莫莉的那一掌已经将他拍晕，汤姆见苏阳看过来，竟二话不说扛起希尔特就跑。 　　苏阳：？？？？ 　　她刚想询问他跑什么，博隆便大步出了远门，他重重的关门声似乎惊醒了赛特和莫莉，赛特几乎是蹿起来一般，冲进卧室，苏阳甚至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怪怪的？”苏阳看向莫莉，然后发现她也怪怪的。 　　“哈……哈……嗯……什么？”莫莉满脸通红、双眼迷离，呼吸特重，“大小姐，我扶你起来……地上凉……”这么一句话，硬是被她说出了一股黏腻感，明明是扶人的动作，反而是她自己整个人都压到苏阳身上了。 　　更别说莱姆了，本来就是软绵绵的史莱姆，如今仿佛融化了一般，整个摊在苏阳白皙的腿上，并且有往她腿间蠕动的趋势。 　　要这个时候还想不通怎么回事，那苏阳也太傻了。还好她没那么傻。 　　元素精灵和身边的人都突然一副发`情的样子，很有可能是吸收进她肌肤的药剂影响。也不知道这催熟药剂在与苏阳的魔力相融后，产生了何种变化，竟然有了催`情的效果，可独独苏阳本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推开莫莉，掀开黏在腿上的莱姆，自己进房间换衣服。博隆给她披的外衣扔到一边，原先穿着的衣服撑破了，自己带的……幼`女体型的衣服自然是穿不上了，她翻出莫莉的衣服换好，顺便照了照镜子。 　　镜中的苏阳已经不是那个七岁的小女孩了，而是一个看上去有二十七八的成熟女性，长得挺好看的，苏阳暗自点头，很满意自己这具身体长大后的样子。不过即使她长大了，身形也比莫莉小很多，莫莉的衣服穿在苏阳身上显得很宽大。 　　出了房门，苏阳便见莫莉无措地坐在地上，她拉起她推进房间，道：“今晚好好睡一觉。”至于莱姆，就让它待在院子里吧。 第21章 章之二十 　　苏阳上了二楼的时候，刚好遇见汤姆出房门，她问：“希尔特在里面吗？” 　　汤姆不敢直视她，只是拼命点了点头，知道苏阳找希尔特有事，想拦又不敢拦，侧身就让她进去了。 　　二楼是药剂调配室，连带着希尔特自己的房间，苏阳见他还昏着，便给了他一个没有攻击力的小水球洗脸，让他清醒了过来。 　　“嘶……”希尔特猛地坐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看那表情恐怕是肿了个包。不过苏阳并不打算去当个善良女主关怀男配，她面无表情地拖了张椅子坐下。 　　“你来了！你那个女仆不在吧？”希尔特张望了一下，直到确定药剂调配室内只有他和苏阳两人才放松下来，显然之前莫莉给他的那一掌令他印象深刻。 　　觉得自己可以开始研究的希尔特兴奋了起来，他冲到工作桌前，抽了一副手套戴好，看上去似乎是胶质的，然后快速调配起药剂，还不忘对苏阳说道：“我希望你能再试试看催熟药剂，先头大半**药剂以外敷形式被你吸收，让你成长了20岁……”他转过头打量了一下苏阳，“唔唔……对，20岁左右。我想知道催熟药剂的极限在哪里！当然，我不会现在就让你试验，正好我这里有一批小白鼠，先让我们来看看催熟药剂对于哺乳类的效用规则，顺便我也想观察一下你接下来这几天的状况……” 　　苏阳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实验计划，但很显然，希尔特的心神全部放在了他的催熟药剂上，现在的他并没有制作让她恢复原样的药剂……的打算。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系统都会跳出选项了，说不定还会有直接干掉希尔特的选择，不过很奇怪，像是这种该有转折点的地方，此刻系统竟然毫无反应。 　　自苏阳离开冯仑家以来，系统已经不只一次出现让苏阳感到奇怪的地方了。它变得不再那么有规则性，频率大幅减少，时灵时不灵以为不灵的时候又灵了。今天甚至出现了苏阳做完选择后，没有给她增减数值的情况。 　　希尔特还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在意有没有人回应，他只是想要说出来而已，将脑内的想法整理成语言，便于他理清思绪。 　　这个世界治疗伤病一般有三种方法，第一种是请擅长治疗魔法的魔法师来治愈自己（水系、光系和极其少见的变异木系），但仅限皇室与高等贵族；第二种是找药剂师配药，花上一大笔钱，吃不死自然也好了；第三种是靠自身的免疫系统，熬不过就挂，没别的好说。 　　药剂师和炼金术师在这块东大陆上，早几百年前的时候相当于邪道，普通人都搞不清楚他们在钻研些什么，但后来连年战争，奥汀帝国曾出过一任皇帝，大力重用了这两类职业的人，一定程度上将他们规范化，使他们在战场上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这两个职业在那时起热门了起来，甚至在学院里也增设了科目（召唤师也是在那个时候改变了地位）。 　　不过如今国与国还算和平，哪怕前几年小地方有局部战争，现在也基本平息了。炼金术师日常能发挥的作用没有药剂师大，昙花一现般火热过后，渐渐也没落了，倒是药剂师，已经被广大民众全盘接受，有了一定的地位。 　　只是要说药剂师有多靠谱……恐怕不尽然。这个世界的医学水平并不高，因为信赖魔法治疗这种对苏阳来说很玄幻的东西，科技发展反而成了旁门左道，那种非学院出身的药剂师比比皆是，他们制作的药水……倒进嘴里还是需要点勇气的。 　　苏阳以前没见过药剂师，她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后就没生过病，倒是在她母亲生双胞胎的时候，见过来帮忙的光系魔法师。但冯仑夫妇都不希望长女去当魔法师，严格防守，没让苏阳成功接触到对方。 　　离开冯仑家的苏阳数次路过药剂店，在见识过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剂后，她对药剂师毫无信任感。现在么……她看着精细掌控药物、分离一些她都不明白的物质、融合成一****药剂的希尔特……莫名对药剂师产生了一种很极端的印象——疯狂科学家。 　　这画风与这个奇幻世界真不搭啊……还好希尔特的药剂室内，工具比较中世纪风，不然苏阳都要以为自己穿回现代了，也不知道他手上的胶质手套如何提炼出来的。 　　见希尔特这一会儿的时间，已经处理完一波材料，制好了一大壶催熟药剂，正在分**装入。苏阳左等右等不见系统给反应，竟感到了不知所措。她从前世到今生，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都在系统的操控下度过，她不会去思考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因为思考这些只会让没有自由的她感到痛苦），而总是思考该选哪个系统选项。 　　之前赛特过来自荐，虽然系统也曾失灵过，但那是在她选择过后不见操控的情况，带给了她些许惊喜（然而很快系统就恢复操作，只剩失望），现在连选择都没有……她第一次发现，没有选择是这么令人惶恐。 　　当然，苏阳只是小小迷失了一下，她在常年隔离他人的情况下，养成了一种相对特立独行的性格，几乎不知道什么叫与人配合，严重缺乏共情性，自己的情绪更是少得可怜。 　　撇开昙花一现的小情绪，苏阳站到希尔特旁边，道：“你想想办法让我复原。”她的语气很平静，可是措辞却高高在上，并没有普通人交谈时该带的客气寒暄。她平时没有选项的时候，大多是在自己一个人研究魔法，不然就是和莫莉交流，莫莉自是将苏阳的每一句命令式语句当成理所当然。 　　希尔特的动作一顿，总算停下手边的活正眼看苏阳了：“你可知道催熟药剂的研制是多么重要！？这绝对会成为人类历史上的转折点！！若能确证对人体也有效果，那可不只是代表人类掌握了食物的获取而已哦！！” 　　苏阳面无表情地回道：“我不知道你是打算用这药剂做什么，但借助外力只能昌荣一时，人类虽然靠着智慧使用工具，在这个大自然中获得了一席之地，可能繁衍出庞大的文明并且保护它的，依旧是人类自身，而非工具。若人只会依赖外力，最后也是自取灭亡。”她说完后一愣，很难得在没有系统的情况下，如此表述自己的想法，这类话题，以前苏阳只说过系统台词，没想到她自己也意外地能说。 　　日常苏阳很少和人这么交流，最大原因还是系统，若她平时太过鲜明表达自己，等到系统选项出来的时候，万一几个选项都不符合她日常表现的画风，会让人觉得奇怪，并引起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最终的结果，就是苏阳习惯性抹杀自己的风格，她不会特地表述自己的想法，好方便系统选项出现后，系统台词的填充，因为她不会选择相互冲突的内容。 　　大概在刚离开冯仑家，成为冒险者的时候，苏阳处在兴奋之中，不小心向博隆透露了不少自己的打算。之后她又变回那个沉默克己的魔法师。 　　希尔特不自觉地低下头，呼吸有点重。 　　虽然苏阳的身体成年了，但个头并不算高挑，反观希尔特，人细瘦归细瘦，个子倒是很高，穿在代表药剂师身份的宽大长袍内，看着像是晾衣服的竹竿。他长年不见日光的惨白面孔上带着深深的黑眼圈，对苏阳不悦地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药剂会让人类自取灭亡？” 　　“……”苏阳感觉自己应该不是想表达这个意思，不过，算了：“我不觉得人类靠喝药水长大是正确的。你说催熟药水能运用到人体时，我脑中想到的只有更加猖狂的人口贩卖，特别是拐带孩童，灌下药水，便立刻能得到一个廉价劳动力，甚至若能自主控制年龄大小，也只是用在猥亵方面的事而已。” 　　希尔特一噎，似乎是认为她说得有道理，但又不太乐意承认，嘀咕了一句：“你也太悲观了……” 　　苏阳觉得他凑太近了，呼吸还很急促，便伸手推开了希尔特。被推开的希尔特目光古怪地盯着苏阳，道：“你的身上怎么感觉有催情的香气，啊……可能是一次性催熟导致你体内的荷尔蒙爆发，像是之前我催熟的植物，也是得立刻授粉才行。你……不觉得自己身体很奇怪吗？有想要交`配的**吗？” 　　——这个世界竟然有荷尔蒙这个名词。 　　“果然是这样吗？”苏阳若有所思，“我并不想交`配。只是莫莉博隆他们对我的态度很奇怪，我也觉得可能受药水的影响，但之前我看你对我都没什么反应，还以为自己想错了，看样子只是你的反射弧太长了。” 　　希尔特皱眉，“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 　　苏阳平淡回道：“这个应该问你自己。” 　　两个没神经的家伙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各自移开了视线。可惜他们身边几个正常人都不在，此刻也没人对他们的谈话进行吐槽。 　　希尔特不自觉地耸动了一下鼻翼，一想到眼前这个成熟女人的真实年龄只有七八岁，就感到莫名的违和，在意识到自己对她有些心猿意马后，他一时半会儿没办法专心思考出这份违和感出自哪里。 　　“我知道了，总之你想恢复原样，那也得等我更彻底地研究过这药剂才行。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催熟药剂有时限，什么都不做，过几天就能自动复原；二是没有时限，那就得等我研究了。你这段时间可别乱用药，知道吗？一切需要用药的情况，都得等我发话！” 　　说完，希尔特便推着苏阳，将她赶出自己的药剂调配室。苏阳一踏出门口，他仿佛扔掉了什么烫手山芋般，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砰地关上房门。 第22章 章之二十一 　　苏阳是个缺乏常识的人，尤其在她深受前世记忆的影响下，对这个世界的各种事情都有着先入为主的观点，而这些事可大可小，比如她毫不遮掩自称魔法师、并且在其他人面前使用魔法这件事。 　　在苏阳的认知中，魔法师就是玄幻世界的土特产，很普遍的存在，一个原因是受她前世各种冒险作品的影响，另一个是受冯仑家的教育影响——很显然冯仑这种大贵族之家，比大多数平民出生的魔法师要高贵得多，特别是苏阳的母亲波利娜，因为不希望女儿去当魔法师，所以提起这职业都是用一种不屑的语气。 　　为防止莫莉再有奇怪的举动，也不想让院子里的莱姆黏上自己，苏阳于屋顶研究了一晚上的符文，顺便新研发了好几个可以用于日常的小魔法，以保证自己的研究进程不会受到夜晚与寒冷的阻碍。 　　苏阳沉迷研究，不知疲倦，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街道开始复苏，一个个店铺的店员们打着哈欠开了店门，有高声交谈的，有清扫门前街道的。汤姆也准备起开店事宜，见到翘着二郎腿斜倚在屋檐上的苏阳，局促地行了个礼，不敢再抬头。 　　系统选项默默地跳出来——a、是时候学会一个人去战斗了！b、是时候去寻找更多的伙伴了！c、是时候大开杀戒了！ 　　这有病的选项……苏阳面无表情地选了a。她等了一会儿，见系统没有操控身体，也不知道战斗具体指的是什么，干脆给莫莉留了张便签就出了门，去买身合体的衣服。 　　不得不说，苏阳对于美的要求太高，又或者对自己的脸感想太少，她觉得“还行”的长相，让她走在路上的时候被人围观尾随，无论苏阳走去哪个摊位，摊主都愿意免费奉送自己的货物，只要她能留下她的名字。 　　当然，苏阳主要的目的是买衣服，路边摊看看就算了，她并不是那种信赖运气，觉得能在路边摊淘到谜之宝物的人。幸而这个时间点比较早，路上除了开始摆摊的小贩，也没几个行人，不然苏阳可能会被堵得走不了路。 　　她不甚在意地逛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缝纫店，本还没精打采的裁缝学徒见了她一愣神，直到苏阳将店内布料和成衣看了一圈后，才反应过来，精神抖擞地凑上前，道：“早上好！美丽的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我叫杰克！您呢？呃，我的意思是该如何称呼您，绝对没有其他意图！” 　　“我叫苏。”指了指眼前的长袍，苏阳问道：“我要试试这身衣服。”她看中的是一套召唤师的袍子，有大帽兜，下半身前开襟，内里是衬衫配热裤长靴，一整套的样式极为帅气，苏阳尤其喜欢皮带跟腰包的设计，可以带好多东西。 　　虽说衣服不可能给她什么属性加成，而且这个世界也没有规定魔法师必须穿袍子，但执着于法师身份的苏阳喜欢穿长袍，外在条件齐全能让她更好地体验生活，而不是浮于表面的旁观状态。就像去哈利波特的主题公园，玩耍的时候总会想带点周边在身上，似乎自己也是巫师的感觉。 　　另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魔法师没有相应的法师袍，反而是召唤师、药剂师、炼金术师们有相应的职业长袍，几百年前这三个职业开始被大众接受时，便流行这么穿，所以后世渐渐将长袍作为分辨他们职业的标准之一。 　　杰克殷勤地将整套服装取下来，引苏阳去更衣室，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就是“让我一块进去”的意思，不过多少还有理智在，没有真的做出跟进更衣室的行为。 　　这个世界女性内衣都是自己裁布做，店里没得卖的，有钱的阶层则是由女性裁缝或者家中女仆专门制作，苏阳一夜长大，现在身上穿的是莫莉的内衣，好在她长大后胸不算太小，莫莉的尺寸稍微收一下衣带就能穿。 　　换上长袍，感觉胸口有点紧，其他地方又太过宽松，长靴也不是那么合脚。苏阳略感失望，她走出更衣室，告诉杰克哪些地方需要改改，杰克表示得量一下她的尺寸，立刻拿出了软尺，表情极其猥琐。 　　就在苏阳觉得该给这小子一点教训，让他好好工作、摒除杂念的时候，缝纫店又来人了。 　　“杰克你在吗？”一个茶褐色头发的女孩探头看向内室，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包裹，看见苏阳的时候眼睛一亮，也不管杰克不悦的表情，跑到苏阳面前盯着她身上的长袍看：“你的这身衣服是我做的！你喜欢吗！？你要买吗！？” 　　“走开艾尔玛！不要打扰客人选购服装！！”杰克觉得自己与美丽的苏小姐宝贵的独处时光被打断，显得很不耐烦，他挥手驱赶着这个少女，试图将她赶出店外。 　　“等等。”苏阳拉住了女孩，道：“我很喜欢这套衣服，不过有些地方不太合身，你能帮我改改吗？” 　　名叫艾尔玛的少女猛烈点头：“当然当然！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能给你改！不会耗费很多时间的！！” 　　杰克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只感觉自己漂浮了起来，一瞬间便被卷出了内室，重重摔在缝纫店的大堂，内室门砰地一下关上，他赶忙爬起来想要再进去，却怎么也推不开门。 　　艾尔玛目瞪口呆地看着内室的门，然后又左右探寻，问道：“你的契约兽也在这里？我怎么看不见它？”显然因为苏阳要买召唤师的长袍，被她误认为是召唤师了。 　　苏阳懒得解释自己用风系魔法扔人堵门的事，直接略过这个话题，“量尺寸吧。” 　　“啊，嗯！”艾尔玛也不在意苏阳的冷淡，捡起软尺就测量起来，她围住苏阳的腰时，惊叹道：“你的腰可真细！这袍子穿进去确实有点大了……”仿佛是这个时候才正视苏阳的长相，有些羞涩地赞美：“你长得真好看！而且好香！” 　　因为艾尔玛动作麻利，苏阳便也不在意她说些什么，量完尺寸准备去将衣服换下来的时候，艾尔玛打开了自己带来的包裹，里面也是一套召唤师长袍，不同的是下半身前后开襟、没有帽兜，看上去更为简洁干练，“你要试试看这一身吗！我这回新做的！” 　　苏阳见着也挺喜欢的，便去换了试试，依旧是老问题，胸口紧，其他地方松。按说她这一米六五的个头还算在人族女性标准范围内，这类“均码”的衣服应该是没问题的，但胸围就是略大一点，手脚腰身却比较纤细。 　　艾尔玛确定了要改的地方，问道：“你什么时候要，衣服的话我立刻动手改，今天之内就能改出来，但是靴子得重制，就比较花时间……啊当然！如果你急着用，最迟明天也能赶出来！” 　　苏阳见过莫莉被母亲的贴身侍女为难的时候，要一口气做十双鞋子的情况，哪怕不眠不休，做一双普通的皮鞋也要一天半，何况她这靴子若按自己的尺寸做得合脚，得重新打磨鞋底，花的时间只会更久。 　　看了一眼艾尔玛满是细小伤口的双手，苏阳道：“靴子也不是大到不能穿的地步，你帮我做几双鞋垫就可以了，费用多少？” 　　“啊不用不用！我不收你更改费，鞋垫也用不了多少布，我送你就是了！第一套衣服带靴子是五银币，第二套三银币，你将钱给杰克。我不是这家店的学徒，只是将衣服挂在这里寄卖，卖掉后分成。” 　　“分成多少？” 　　艾尔玛毫不隐瞒地回道：“四六分，我四，缝纫店六。”她似乎完全不觉得这家店的分成太黑了，脸上还带着真诚感激的笑容，“这是最公道的价格了！多亏这家店愿意寄卖我的衣服，我才能有钱给母亲卖药。” 　　也就是说五银币的衣服，艾尔玛只能拿到两个银币。缝纫店的成衣一年到头也卖不出去几件，亏得艾尔玛制作的衣服够精美新颖，让她多少能有些收入。苏阳很喜欢艾尔玛做的衣服，针脚极为细密，并且整齐平滑，看手法不比宫廷裁缝差，布料缝合的地方贴着皮肤也不会感到不适。 　　苏阳掏出了一枚金币给艾尔玛，“我没有零钱，你也不用找零给我了，第一套衣服是挂在这店里寄卖的，那钱你和店里分，第二套衣服我是直接从你手上买的，你就没必要和店里分了。”苏阳的意思很简单，一枚金币能换一百枚银币，艾尔玛只要给缝纫店三枚银币，那剩下的钱就都是她自己的了。 　　艾尔玛呆愣地捧着这一枚小小的金币，直到苏阳进更衣室换衣服也没回过神。 　　等苏阳出来，艾尔玛才如大梦初醒般，喃喃道：“这个就是金币，我第一次亲手碰触金币……”她看向苏阳，有些不知所措，“一枚金币太多了，我做的衣服并不值这么多……” 　　苏阳也不管她，放下衣服，告诉了艾尔玛住址，让她改完衣服送过来，便自己一个人离去了。走出去的时候杰克还喋喋不休地想要探听苏阳的住所，意图约她再见面，不过苏阳完全无视了他的殷勤，让风精灵将他吹回店内，杰克连滚带爬再一次跑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她的踪影了。 　　试了两套衣服的时间，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不断有人向苏阳搭讪，见她是生面孔，还自荐要当导游。不过苏阳无视人的本事很厉害，她根本不在意旁人，哪怕身边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多，都快挤满整条街了，她照样能视若无睹。谁想碰她？先突破她的风之壁障（弱化版）再说。 　　随意找了间食宿店坐下，虽有人想要和她坐一块，但除了店员以外，任何人靠近她的桌边都会被弹开，自然也没人能与她同坐。不过这间店瞬间被挤爆，撇开苏阳这桌不说，座无虚席，门外窗外还站了不少。 　　店员带着迷恋又讨好的笑容，为她点单上菜，速度极快，上完菜了想继续在她身边磨蹭搭话，不过立马被推开，一个粗壮大汉竟然突破了风之壁障（弱化版），重重地坐到了苏阳的对面。 　　“美妞！是召唤师吧！看你孤身一人就知道，你一定还没有队友，你看我如何？”大汉亮了亮证明自己冒险者等级的白银牌子，极为自得，而且就他刚才露的那一手，也让很多对苏阳感兴趣的人望而兴叹。 　　苏阳自顾自用着餐，头都没抬。这大汉靠着自身斗气强行突破她弱化后的风之壁障，普通人看来，他确实有那么一点本事，估计是二阶或三阶的战士。然而苏阳估不准对方实力的原因，就在于对方太过弱小，反而模糊了等阶。 　　路上到底是普通人居多，她若用完全版的风之壁障，走到哪都会刮起龙卷风，死伤无数。现在好了，这大汉以为苏阳是个带着风系魔法生物的召唤师。 　　“不理我啊，不过没事！高傲是美人的特权！”说着他就想伸手，将苏阳搂进怀里。 　　苏阳还是默默吃着她的早餐（or午餐？），身边的风元素精灵们无声无息地汇聚起来，将会在这个大汉碰触到她的瞬间完全搅碎他的手。 　　此刻又一个人突破了壁障，抓住大汉的手腕，没让他碰到苏阳。 　　这人任由粗壮大汉狠狠抽回手，自己则拉开苏阳身边的椅子坐下，笑道：“我眨眼没盯着你，就有这么多狂蜂浪蝶追着你跑，真是罪过哟。” 　　苏阳难得正眼看人，她打量了一下这个笑眯眯的男人，撤下即将狂暴的风精灵，本该发生的一场流血事件悄无声息地终止了。 　　在今天之前，苏阳只见过两个到达（or超越）六阶的斗系（或者该说近战系）。一个是她今生的父亲，她离家前夏多布里昂就是七阶的枪士，按她估计，十年内有望突破到八阶。另一个就是莫莉，她是六阶的战士（隐藏职业狂战士），如果莫莉狂化，能有七阶水平，不过自从她到了苏阳身边，就再也没狂化过了（为了形象）。 　　哪怕波利娜再不满莫莉兽人的身份，只要一家之主的夏多布里昂愿意支持苏阳的任性，那就谁也不能赶走莫莉。而夏多布里昂容许卑贱的兽人留在长女身边，就是因为莫莉实力够高，他乐见女儿有那个气量驯服一个六阶的狂战士。 　　六阶就是分水岭，一旦到达六阶，力量和寿命都会大幅度增加。然而很多人终生止步于五阶，难以跨过这个高峰。而法系六阶比斗系六阶更难抵达（不过对苏阳来说没差别，她早就超越六阶了）。 　　博隆是五阶战士，之前莫宁商队请的佣兵团团长也是五阶。就这样，他们已经算是少见的强者了。 　　而现在，坐在苏阳身边笑得吊儿郎当的男人，就是一个六阶斗系……唔，大概是战士。苏阳看了眼他腰间的剑猜测到。 　　两个男人无声的比拼连半回合都没有，苏阳面前那个粗鲁的大汉便脸色苍白地离开了。境界压制就是这么凶！ 　　接着不只是那个大汉，食宿店里观望的人群也渐渐退去，无论多么不甘放弃眼前的美人，也打不赢美人的男人呀！他光是坐在那里，气魄便能将人压得喘不过气，连店员都缩在柜台后瑟瑟发抖，几乎想要弃店而逃了。 　　食宿店被清场，在场的只有这个笑眯眯的男人，和面不改色的苏阳。男人道：“我叫艾森，好难得见到六阶的召唤师啊，召唤师小姐愿不愿意和我组个队？” 　　这个时候系统终于出来秀存在感了，它操控着苏阳的身体，回道：“不，我要一个人战斗。” 　　艾森挑眉，不死心道：“召唤师要一个人战斗很困难的诶！除非你不接要去永眠之森的任务，否则我实在难以想象你要怎么面对那座森林里的魔兽。但……”他趴在桌上抬眼看苏阳，“一个六阶召唤师，特地来到瑞百威，为的就是永眠之森吧？” 　　苏阳拿回了身体掌控权，系统仿佛只是为了表个态，说完那句台词就下潜了。她也懒得推翻自己先头的话，万一让人觉得奇怪，还得想办法撒谎圆过去，那是她最不愿意做的。 　　感觉自己也差不多吃饱了，苏阳丢了个金币在桌上，直接走人。艾森立马跟上，喋喋不休地和她说着永眠之森的可怕与凶险，试图说服她一块组队。这次路上倒是和平许多，任何想要向苏阳搭讪的男人，都被艾森吓退了。 　　苏阳依旧发挥无视人的功力，大摇大摆地回了药剂店，以她现在的实力，是不虚六阶战士的。刚准备从后门进去呢，就听见药剂店前发生了争执，比较让她在意的是莫莉的声音也在里面。 　　本来是想着不打扰人家开门做生意的心态，苏阳才决定往后门走的，然而风精灵送来的消息，似乎上门来的人就是为了找她，才在店里和莫莉起了冲突。苏阳默默地看着药剂店的方向，觉得此处应有选项。 　　等了半天，倒是艾森看看她，又看看药剂店，问道：“要去吗？” 　　系统没发动。 　　好吧。 　　苏阳自发地走向药剂店，又是这种类似“转折点”的时刻，系统没有出现，总让她感觉少了点什么。不过撇开这轻微的不适应，苏阳觉得从头到尾自己决定做什么的情况，还挺新鲜有趣的。 第23章 章之二十二 　　“还要我说多少遍！我家主人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再不滚别怪我扔你出去！！”伴随着莫莉的怒吼声，苏阳和艾森踏进了药剂店。不是很大的店铺内挤满了人，两个四阶战士、四个三阶战士围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与莫莉对峙着，等级的威压让他们显得很痛苦。 　　希尔特应该在二楼，楼下吵成这样也不出现，恐怕是指望不上的；博隆不在；汤姆和赛特倒是在一旁，可他们也受莫莉的威压影响，插不进话来。 　　艾森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莫莉，问一旁的苏阳：“你认识她吗？难道她是你的队友？” 　　莫莉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苏阳已经回来了，立刻收起了自己的张牙舞爪，端庄起来，“您回来了，大小姐。” 　　“这些人怎么回事？” 　　“不过是些不足一提的……”莫莉话还没说完，那个华丽男震惊于苏阳的美貌，早把莫莉前几秒的震慑抛去九霄云外，急急插话道：“日安！美丽的小姐！我是巴利尔·博赛特，瑞百威冒险者公会的副会长！听说魔法师大人在此处，特来拜访，不知道您是否就是……” 　　莫莉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飞了华丽男，就如昨晚拍飞希尔特那般。然后她看也不看对方，只是委屈地对苏阳道：“大小姐出门竟然不喊我，如果不是这些人阻拦，我都准备出去找您了。” 　　“我只是去买衣服，顺便逛逛。”苏阳出门的时候有好好确认过，因为她的元素精灵们恢复了正常，那想必她身上的催情效果也消失得差不多了。当然，后来在路上被一群人搭讪，又让她怀疑自己身上的效果复发了。 　　苏阳如今的样貌水准和她前世差不多，在她自己看来就是“还可以”的程度，前世一直是一个人，没朋友、没恋人，小时候因为谣言被人疏远，长大后她的追求者们互相牵制，竟然谁也没能成功越出雷池在她心中留下印象，这导致了苏阳对自己的魅力缺乏概念。 　　“那个……大小姐？”赛特低着头，问：“刚才那位自称是冒险者公会的副会长，如果是真的……就这么被莫莉打出去没关系吗？” 　　苏阳回忆了一下以前背过的“姓氏大全”，确定现任瑞百威的领主伯特莱姆·阿卡里厄特只是三等伯爵（夏多布里昂是一等伯爵），在领主统治的土地上，自然也不会有比领主更高级的贵族任职了，“没关系。”她无所谓地回道，离家前把家族徽章带出来了，若有必要，亮出这个徽章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而且，撇开家族不说，苏阳自身的武力值也不惧任何人，她一个极大魔法砸下来，整个瑞百威都能被夷为平地。 　　回了后院，苏阳嘱咐莫莉晚点可能会有人送衣服来，让她记得接待，自己便进房间，继续钻研魔法符文了。 　　艾森在先头巴利尔被一掌拍飞后，跟着过去，也不知道是凑热闹还是干别的，等巴利尔被护卫们抬走后，他又回来了，这次明显是对莫莉更感兴趣，叽叽喳喳求切磋，莫莉虽然很想动手，但顾虑自家大小姐又开始钻研魔法，不宜闹出大动静打搅到她，尽可能忍耐着无视了艾森。 　　“你们主仆真是同一个德性啊。”他哈哈笑着吐槽了起来，“话说你家大小姐究竟是不是魔法师？我之前还以为她是召唤师呢！魔法师为什么要来瑞百威呀？” 　　好半晌莫莉都不理他，艾森也不在意，干脆转头去找赛特聊天了。 　　赛特还算谨慎，对于陌生人喋喋不休的问话，尽可能不透露太多，他觉得不该回答的事，便闭口不谈，艾森见他脸这么嫩，嘴巴却意外牢靠，倒是高看了这少年一眼。甚至暗搓搓问他有没有跳槽的打算。 　　………… 　　…… 　　差不多是同一时间，亚尔弗列得因为自家副会长没脑子地往麻烦里凑，立马就去找了瑞百威的领主。魔法师的事，既然冒险者公会已经不能撇干净了，那就将领主也拉下水好了！ 　　秉持着这种想法，亚尔弗列得向领主府汇报了苏阳的事，可惜不务正业的领主大人好几天前就跑出去玩耍了，至今未归，接待亚尔弗列得的是领主的贴身侍从艾森。 　　“您说的这件事我知道了，目前帝都方面没有传来什么有用的消息，说真的，我也不清楚魔法师究竟是为什么来瑞百威，也可能为了追寻什么魔法灵感吧……毕竟他们总是有各种怪癖，和年龄无关。”艾森顶着两个黑眼圈说道。他不像亚尔弗列得那样担忧太多，比起魔法师怎么了，他更想将自家领主抓回来吊着抽。 　　艾森已经连续好几天没能好好睡觉了，一直批阅着公文。本来瑞百威也没那么多公文要解决，每天做一点，几乎不会有遗留。但谁让领主懒呢？领主一个人在书房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摸鱼的，将公文一天又一天积攒下来，直到一个很可怕的数目之后，就跑出去玩了！ 　　各处传来审阅回复的催促，等待着指示，最近又是临近秋收，事情可不少。艾森逼不得已赶鸭子上架，帮领主伯特莱姆处理起这些公文来。 　　“对了，这两天冒险者协会有一个叫巴德的人去接任务吗？也许不叫巴德，叫班克，如果不是班克那就是拜尔德。”艾森面如死灰地问道。 　　亚尔弗列得本来还想多说几句，让他重视一下魔法师的事情，但看着这样的艾森，觉得除了领主的行踪外，说别的都没有意义……“这我还不清楚，我会帮你注意的。”瑞百威内的几家大户都知道，领主最喜欢披着身边人的马甲出去晃悠，还用好几个侍从的名字注册了冒险者的身份。 　　不过两人没想到，领主大人又换了新马甲，还没注册。 第24章 章之二十三 　　a、随便她一辈子穷困潦倒；b、给她一笔会被盯上的财产；c、“我还差一个专属裁缝。” 　　苏阳正在研究符文呢，系统突然跳了出来，只要看c的内容，大概就能知道这个选项是关于谁的了。想起今天上午遇到的那个少女艾尔玛，她选了c。反正都有一个赛特了，无所谓再多一个艾尔玛，何况人家小姑娘手艺确实好（比莫莉好多了），至少不用愁没衣服穿？ 　　艾尔玛要改两套衣服，还得做好几双鞋垫，苏阳本以为她最快晚上才会过来，没想到下午四点多便来了，速度是真的快。 　　莫莉接待了艾尔玛，她虽然很厌恶男性接近苏阳，但对待女性还算温柔，这时候苏阳也没继续研究符文，就留了艾尔玛一块喝下午茶。当然，艾森也厚脸皮地留了下来。 　　艾尔玛看着莫莉端上来的精致点心，有些局促不安，道：“苏小姐给我的钱太多了，甚至招待我这种人喝下午茶，这怎么好意思……那个！靴子你先应急穿一穿，我这两天就给你做双新的！不收钱！先头我拿到的四十银币够做一双质地非常好的靴子了！” 　　苏阳本来不在意艾尔玛说什么，就想看系统什么时候操控身体，让她成为自己的专属裁缝。却没想到艾尔玛提到了四十银币……她今天可是给了这个少女一金币，按照她的想法，哪怕给缝纫店三银币，少女应该有九十七银币才对？ 　　听了苏阳的疑问，艾尔玛灿烂笑道：“我毕竟和缝纫店约定过，凡是在他们店里出售的衣服，所得四六分。虽说后来那套袍子还没正式挂进店铺，可确确实实是在店里出售的呀，如果不是那家店，我也不会遇到你，并且让你购买我制作的袍子。” 　　苏阳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说艾尔玛缺心眼还是太老实了。 　　不过她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你要不要当我的专属裁缝？”不需要系统操控，苏阳自然而然地便问了出来，她回忆了一下自家裁缝一个月多少工资……好吧，因为不关心，所以她并不知道，便按照买断赛特的标准来，道：“你和我签订专属契约，我给你十枚金币。往后你每做一件衣服给你一金币制作费，材料费用我承担。因为我出门在外，没带很多钱，这价格可能有点少……” 　　苏阳一向公平，做得多、获得多。像是她身边的莫莉，虽说是以奴隶身份被她买回来，但因为做着侍女和女仆的工作，所以每年苏阳都会给她一百枚金币。 　　其实大贵族身边的侍女基本都是小贵族，偶尔得到赏赐，或者得到女主人的收入分成，具体看情况，但没有固定工资。她们重视的并非“收入”，而是“家族间的从属关系”。奴隶则是主人的财产，命都是主人家的，更没有工资一说。 　　苏阳没把身份当回事，单纯认为莫莉尽心尽力该得到回报，所以给她开固定工资。一百金币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好计算而已。 　　赛特可以说是系统硬塞给苏阳的，基本没什么事让他做，所以至今也就给了十金币买断费。考虑到艾尔玛是“有能力”的人，因此苏阳会给她额外的制作补贴，甚至觉得给得少了，她一年到头做不了几件衣服。 　　不过艾尔玛可不觉得少，她目瞪口呆，呼吸都不顺畅了：“十、十枚金币！这……这怎么可以！将我卖给奴隶商人都不值一金币！” 　　艾森笑嘻嘻道：“魔法师小姐的日常服装都不一定只有十金币，买断你不算贵啦，跟着魔法师小姐，对你来说也有个好的未来不是吗？” 　　“魔、魔法师！？”艾尔玛惊道，她一直以为苏阳是个有钱的召唤师，顿时觉得屁股烫得坐不下，无措地站了起来，行了一个不甚标准的礼，“万分抱歉，没想到您是尊贵的魔法师大人，我竟然还和您平起平坐……”魔法师=贵族，这是公众认知，平民是不被允许和贵族同坐一桌的。 　　苏阳不太在意这方面的事，她挥挥手，让风元素精灵从房间递出两张纸，写起了契约。 　　“如果你愿意的话，便在这上面签名吧。”如果不愿意，大概会让苏阳困扰一下，她的观点仍然倾向前世那个宣扬人人平等的21世纪，并未被本土贵族同化，至少在苏阳看来，艾尔玛是有拒绝权的，从来没考虑过这个世界贵族提出的要求，平民不能拒绝这点。 　　当然，艾尔玛已经被苏阳开出的价格砸晕了，她就算做衣服做到手指都断掉，也不一定能赚到十枚金币，晕晕乎乎地签了名后，不安道：“您真的要给我十枚金币吗？这也太多了……” 　　艾尔玛哪里都好，就是太爱自贬身价。苏阳懒得和她多废话，喊来自己的召唤兽，从储物空间里拿出十五枚金币给艾尔玛，多出的五枚金币是材料费，应急的衣服有了，她让艾尔玛多做几套以备换洗，钱不够再跟她要。 　　顺带一提，莫莉确实会做衣服，但莫莉做的衣服针脚没有艾尔玛细密，审美……苏阳不予评价，反正她不想穿。 　　艾森神色有些微妙，他问：“你这只……史莱姆的名字叫莱姆？” 　　“有什么问题吗？” 　　“呃，没有，史莱姆叫莱姆，挺好的。” 　　好了，苏阳自己解决完专属裁缝的事，系统全程没有出现。 　　艾森死活要赖在这里不走，苏阳不管他，莫莉自然也就无视了，她还在为自己的缝纫水准得不到大小姐的认可而消沉着。（实际上是审美问题。） 　　本来苏阳以为之前系统那个“一个人战斗”的选项，在遇到艾森、并且拒绝他的组队邀请后，就已经完成了。没想到第二天，苏阳被操控着去了冒险者公会，随手摘下了魔兽讨伐任务。 　　柜台的登记员纠结地看着苏阳，再三确认道：“您真的要一个人接下这个任务吗？如果您找不到队友，公会可以帮助您联系其他同样有意这任务的冒险者。” 　　“不用，我可以独自完成。”今天的苏阳穿着召唤师的袍子，头上戴着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避免了她被人围追堵截的情况出现，不过和她近距离接触登记员，依旧被她的美貌迷倒，对她关心过度。 　　一般来说，只要冒险者接的任务在自己的等级段位里，符合任务要求，公会是不会多说什么的，生死由自己，一个冒险者如果连对自己的实力都没有明确认知，那还不如回家种田。 　　苏阳是个青铜冒险者，当初注册的时候没有填职业，她此刻的穿着让人将她判定为召唤师。 　　她在系统的操控下随手摘的任务只是青铜难度，不过召唤师本身的脆弱，导致他们很少独自接战斗任务。如今普遍是“单一流”的召唤师，只专注培养一只召唤兽，一旦开始战斗，发生召唤兽离开自己身边的情况，就很难自保。 　　如果是其他的冒险者，登记员才不会管他们会不会遭遇险境，但若是眼前的这位美女…… 　　“啪”，苏阳不耐烦地一掌按在桌面的任务单上，她微微压低身体，与登记员对视：“我要接这个任务。” 　　登记员上一刻还在担忧她的安危，下一刻仿佛被她的双眼魅惑，为她迅速办理了手续，他着魔般道：“祝您武运昌隆。” 第25章 章之二十四 　　苏阳是在揭下任务单，放到登记员面前表示要一个人完成任务的时候，恢复了身体的掌控权。好在她也习惯了系统突然来突然走的模式，很顺利地接了下去。不过唯一的烦恼，大概就是这个登记员太缠人，怎么都不肯给她登记这点。 　　无奈之下，苏阳第一次尝试了精神控制这个技能。 　　说“精神控制”似乎也不太对，精神力的应用，是苏阳在开发魔力的时候得到的衍生学问，她没研究过其他人的身体，不好说普遍性，目前能确认的是，苏阳的血脉里本身就有魔力，并且随着有意识的冥想、积攒，她的魔力越来越浑厚。 　　精神力的高低，决定了魔力的循环补充和精细操作。而撇开魔力，精神力也能做到一些其他的事，比如直接移动物品，改变物体形态等，这大概就是前世人们说的念动力。只是直接使用精神力，耗费比较大，很容易感到疲惫、头疼。例如移动物品，使唤风元素的精灵，可比直接用精神力移动来得轻松，并且对于微操的要求低很多。 　　苏阳的“精神控制”更倾向于一种“情感引导”。登记员本身的想法，是因为对她产生爱慕，下意识觉得她很柔弱，进而怜惜担忧起她的安危，所以不愿意让她独自接下需要战斗的危险任务。苏阳的精神力压制了登记员的大脑，让他作为生物的潜意识本能认可了她的强大，对她的武力产生信心，同意为她登记任务。 　　这算是很粗暴的大脑入侵手段吧，为了防止登记员完全变成她的傀儡，苏阳使用精神力的时候很小心，仅仅施加了一点影响，让他自发地做出了改变。 　　接好任务，苏阳便离去了，她还是有些疏忽大意，高估了普通人的精神力抗性，那个登记员完成了“正常恋慕者”到“恋爱奴隶”的转换。这两者间的差别，大概就在于面对苏阳时的自尊心差异。 　　正常的恋慕者，哪怕再喜欢一个人，也仍然有自己的底线，恋爱奴隶的话，能为了自己爱慕的对象做任何事，并且毫无自尊可言…… 　　先将这个尚未爆炸的小意外放到一边，苏阳折了个传音纸鹤，让风精灵送去了药剂店。她出来的时候是被系统操控的，自然没能留下便签通知他人，未免莫莉担心，苏阳现在送了条信息过去，便直接出城了。 　　苏阳接的魔兽讨伐任务，是要求她去打山鼠。 　　这个世界的山鼠是一种小型杂食魔兽，二三阶就能使用土系或风系魔法（威力不强），速度快，群体活动，每发现一只山鼠，代表着周围隐藏了一百只山鼠……这个数量绝对不夸张。 　　山鼠除了冬天以外，其他三个季节都在繁衍，如果不进行控制，人类的生存空间很快就会被山鼠侵占殆尽。尤其如今到了秋收的时候，更要防止田地被这些小型魔兽破坏。 　　瑞百威的冒险者公会一年四季都有山鼠的讨伐任务，由官方发布。 　　因为山鼠肉质很酸不宜食用，又不算强大的魔兽，只是数量多而已，所以任务等级不高，酬劳一般般，可以重复接取，并且不限制队伍数量。交任务的时候用山鼠的尾巴换钱，今年的价格一根尾巴一铜币，对于低等级的冒险者而言，是个勉强糊口的任务。 　　当然，讨伐山鼠绝不是没有风险的，尤其单独行动，一个不慎被山鼠群淹没，立刻就会被啃得渣都不剩。进入永眠之森，也不可能完全不遇上其他魔兽。基本上接这个任务的，都是冒险者小队，而非单一冒险者。 　　苏阳在瑞百威与永眠之森的交界口随意逛了逛，见到了好几个被清理干净的山鼠洞，周边还留着山鼠的尸体，全被切了尾巴。看来森林外围是找不到任务目标了，苏阳慢慢往里走去。 　　因为第一次进这种有魔兽存在的森林，不知道具体会遇到什么，苏阳也不好胡乱浪费魔力让自己漂浮飞行，这时候她想念起莫莉来。在她还是小孩子身体的时候，就是莫莉抱着她到处走，要不是她觉得不好意思，如今这种长大后的身体，依旧会被莫莉整天抱在怀里。（莫莉最近似乎又长高了，一米九？还是两米了？熊族兽人真是天赋异禀。） 　　这么一想，系统的选项竟然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苏阳一个人行动后，发现了自己缺少的东西——没错，她缺少一匹坐骑。 　　史莱姆前行靠蠕动，速度太慢，弹跳前行的话速度是快了，但坐在上面大概会被弹飞吧……苏阳思量着做任务的同时，自己得再签一个召唤兽才行，要快，还要坐得稳。 　　运动不足的魔法师小姐走了小半天，觉得自己已经非常深入森林了，然而事实上她依旧在永眠之森的外围。 　　多亏瑞百威冒险者们的活跃，森林外围一圈基本没什么危险魔兽，野兽都会避着人走，极大程度保证了瑞百威周边村落的安全性。不过对苏阳来说，这就很困扰了。不常出门，没什么野外求生经验的人就会像她这样，欠缺距离感、方向感，狩猎也找不到猎物（虽然找到猎物也不一定能好好剥皮烧烤）。 　　苏阳一大早被系统操出来，饭都没吃，她以为很简单的任务，意外的难——完全找不到山鼠！都已经中午了！很饿！连傻逼都不能动摇的怒气值，竟然在此刻增长了一小节，不见消退。苏阳隐隐有了放火烧林的冲动。 　　好在平时习惯压抑情绪，虽然技能槽的怒气值依旧在，但苏阳仍然很冷静。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她不再吝惜魔力，干脆飞了起来，穿过层层树桠，来到了永眠之森上空。 　　眼前的景色一荡，没了无止尽的树木妨碍视线，让苏阳清清楚楚看到了永眠之森的全景。森林尽头是连绵的山脉与云雾。她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位置在哪里——只是普通的外围树林而已…… 　　多少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苏阳直接在森林上空飞行，往山脉那里去。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外围的山鼠都被清干净了，那就到最里面去找，不信这还找不到！ 　　风精灵们活跃了起来，苏阳加快速度，犹如火箭般冲向山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已经抵达了山脉附近，发现这山是真的高，即使她飞在森林上层，依旧看不到顶。 　　因为惦记着自己的任务目标，她倒是没有为了好奇心而去爬山的意思，刚准备降落呢，耳边传来了破空声，苏阳反射性给自己加护了一个风遁，但仍然被强烈的冲击拍飞，直直撞进了山壁。 第26章 章之二十五 　　——一巴掌把你拍到墙上扣都扣不出来。 　　苏阳被嵌进山壁里的时候, 心情是懵逼的, 脑海中蓦然想起了以前在网络上看到的这句话, 当然，这种话她自己是没有说过的，苏阳从小学毕业后，就不曾对人说过狠话了。 　　莫名其妙被攻击, 对方出手还这么重，要不是她反应快，现在大概已经粉身碎骨了吧？因为有风遁的加护，卸除了攻击者大半的力量, 但即使如此，依旧非常痛。 　　她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前世今生，苏阳总是有系统给她剧透, 哪怕不爽她的人想要堵她, 也能被她躲过、报复回去, 尤其前世她长大后，私下里的暗恋者不少，互相牵制, 又携手合作, 不让任何外人接近她, 久而久之, 她不只没有朋友, 也没有敌人。 　　苏阳两次人生中的第一次, 离死亡这么接近。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 技能槽的怒气值已经攒满，系统跳出了选项——a、好汉不吃眼前亏，走为先；b、龙，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苏阳根本不考虑逃跑，直接选了b。 　　很好，爆炸以她为圆心四散开来，半径百米的所有物体全部化为齑粉，不过苏阳的怒气还是没有消散，她看清了袭击者，是一条红艳艳的巨龙。二话不说，苏阳虚空一蹬，眨眼便来到了红色巨龙身后，抱起龙的尾巴就往山壁上抡。 　　这条红龙显然也是懵逼，活了几百年，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它抡起来的。随后山壁上又多出了一个大洞。 　　红龙挣扎着要起飞，却没办法将尾巴从苏阳手中挣脱，被苏阳嵌在山壁中一路拖行，留下了一条又深又长的凹痕。它转头对着苏阳吐出了好几颗巨大的火球，却因为无法转动身体而一一落空，火球掉入深林引发了大火，天空都被染红。 　　这么一条巨大的龙，竟然就这么被苏阳徒手甩来甩去，一次又一次砸在地上，被摔得头昏眼花。 　　红龙皮厚得很，伤倒没怎么伤到，只是内心受到的打击极为严重，它在永眠之森称王称霸几百年，第一次这么被人吊打，对方还是个只有它爪子大小的人类雌性。 　　——原来人类是这么可怕的存在吗！？ 　　以前不管是魔兽也好、人类也好，甚至其他的亚人族，见到红龙无一不是绕道走，知道靠近山脉这边方圆百里是它的地盘，都不会踏近一步。 　　红龙攻击苏阳，就是因为苏阳踏进了它的地盘，它以为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挑衅者，便兴冲冲出手了，谁知道自己反而被教训了呢？ 　　苏阳可怕的精神力压制着红龙，她这回可不像对待公会登记员那样手下留情，“精神控制”系列之一——威慑，从精神上恐吓对手。这技能有点类似战士职业技的“怒号”，和骑士职业技的“闪光”，起到震慑与吸引仇恨的作用。 　　不过几百岁的红龙还算是幼生期，被苏阳这么抡了一通，还吓唬了一顿，仇恨是没有的，反而害怕得嗷嗷乱叫。 　　苏阳的技能槽退了下去，怒气消耗一空，她也拉不住红龙，便松手了。本质上来说，她是个彻底的魔法师，体力不佳，身体素质一般，她可以用风元素抬起巨龙，但无法单凭**力量抬起巨龙。刚才能徒手抡，是全靠系统技能槽给予的力量才办得到。 　　红龙得到自由后，巨大的身体缩靠在山壁角落，嘴里还哼唧哼唧的，看上去竟然很可怜。 　　苏阳浮在半空，面色沉沉地俯视红龙，本来她是想要将其扒皮抽筋，等回城后论斤两卖，按照她前世打游戏的经验，龙浑身都是宝，一定很值钱。然而这个时候系统又跳出来刷存在感——a、将龙抽筋扒皮论斤两卖；b、与龙签订契约奴役一生。 　　伴随着红龙哭唧唧的背景音，苏阳考虑了两秒，算是决定放它一条生路，选了b。也亏得她缺一个坐骑，不然恐怕她就选a了。 　　和当初签下史莱姆那般，签下了红龙，苏阳这时候才有心情注意其他。 　　山脉这边到处坑坑洼洼，永眠之森大火曼延，她看了每两秒，系统再一次跳出来——a、自己（和坐骑）的锅，自己背；b、管它大火熏天，任逍遥。 　　苏阳对着括号里的“坐骑”二字沉吟……好吧，也没啥好沉吟的，这回她选了a。不过一息之间，苏阳的身周便形成了一条巨大的东方龙外形的水柱，扑向大火处。 　　说是东方龙，并不是指这个世界的龙，而是她前世种花家传说中的那种龙。至于这个世界的龙……苏阳略嫌弃地瞥了一眼红龙，与东方龙相比，红龙简直是又矮又胖一点都不纤长优雅，跟个肥蜥蜴似的还腆着个圆肚子，典型的西方龙。 　　刚刚抽抽噎噎的红龙，见到苏阳的魔法水龙后，惊讶了一会儿，跟个小盆友看到奥特曼似的，竟然拍手叫好：“好棒好棒！大水蛇！！”声音稚嫩清脆，像是个小女孩。红龙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苏阳成为自己主人的这件事，变得乖巧又温顺。 　　这回轮到苏阳惊讶了，她没想到红龙会说话。像是史莱姆就不会说话，只能靠精神波长沟通，智力不算高。 　　“那个外形不是蛇，是龙，一种东方的龙。”苏阳落到红龙头上坐下，她觉得有些累了。 　　红龙头顶主人，不敢乱动，点着它的爪子道：“我也是龙呀，可我不长这样。” 　　“……你是西方龙。”苏阳不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东方龙西方龙之分，一本正经胡扯了一句，便转移话题：“你没名字吧，往后你就叫贝妮。”她说完的瞬间，分享了大量魔力给红龙，异变产生！ 　　苏阳从红龙，也就是贝妮头上摔下来，好在她半空稳住身形，靠风元素托着缓缓落地。贝妮在接收了她分享的魔力后，竟然浑身发起红光，并且逐渐缩小。这是当初莱姆没有的情况，也不知道是龙的特性还是高阶魔法生物的特性。 　　小山一般大小的贝妮，最后竟然缩到苏阳胸口这么矮，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红发金瞳小萝莉（没穿衣服）。 　　贝妮惊喜道：“呀！我能化形了！！” 　　苏阳面无表情：“……”刚到手的坐骑变成小萝莉，要怎么骑？“你能变回龙的形态吗？” 　　“当然可以！”贝妮皱着小脸憋了一会儿，没有变化，“呃……我想想。”又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变化。 　　龙族自带血脉传承，每个阶段都会觉醒血脉中的传承记忆，自然而然就会使用自己的天赋，包括化形。不过显然，苏阳一次性分享了大量魔力给贝妮，让她加速进化，一时半会儿没能好好消化传承，无法自在控制形体。 　　“算了，我们走吧，去抓几只山鼠，我想回城吃饭了。” 　　苏阳刚准备脱下外袍给贝妮穿，贝妮突然惊叫了一声：“我弟弟还在窝里！！”说着，贝妮的背上就展开了一双肉翅，扑腾着起飞，她稳了稳身形，很快掌握了人形状态的正确飞法，一口气冲入云霄。 　　几分钟后，贝妮怀里抱着一颗淡蓝色的蛋飞了下来，献宝似的捧给苏阳看：“这是我弟弟！”。 　　苏阳：“……”默默将外袍披到贝妮身上，慢腾腾往回走。今天她已经很累了，错过了早饭午饭，久违的剧烈情绪波动，抡龙，灭火，分享魔力……一口气做了很多事，现在只想吃完饭睡觉。 　　不知道是否该说苏阳倒霉，永眠之森栖息着龙族，可说是几百年来众所周知的事，冒险者们向来消息灵通，对自己的实力再有自信，也不会轻易挑战龙族，了解了龙的活动范围，便会有意识避开。偏偏苏阳以前待在家里没人和她说这种事，对博隆来说这也算是常识性的东西，一直没想起来要说，到了瑞百威后他有心提一句，可那天苏阳突然长大，博隆受她荷尔蒙的影响，混乱地跑出去后就没有回来过，导致苏阳毫无常识地进了永眠之森乱闯，遭遇龙族。 　　不知道是否该说苏阳幸运，她这回遇到的是一条尚在幼生期的炎之龙，所以让她轻易制服收为坐骑。如果遇到的是有点阅历的成年龙，就没这么容易搞定了，少不得大战一场，以她如今的实力，可能还会受重伤。虽说刚才那一架不算小，但好歹没有缺胳膊少腿…… 　　回城的路挺顺利的，由贝妮带路，她们找到了一窝山鼠，贝妮天赋技能之一“龙威”让山鼠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统统僵直在原地，被苏阳的风刃去头割尾。 　　之后苏阳又抓到了一匹因为森林大火而落单的影狼，收为召唤兽，她总算不用靠自己的双腿走出森林，或者面临骑小萝莉的尴尬情况了。 第27章 章之二十六 　　总算不用自己双腿走路的苏阳, 此刻也有了闲聊的心情。虽然她一贯对身外物兴趣不大, 但与她签订了此生契约的贝妮可不是身外物, 她们的契约不可解除，万一哪天贝妮被谁击杀，苏阳自己也会受到伤害。 　　闲谈间，苏阳知道她拐带几百岁的“未成年龙”加龙蛋, 竟然没有成年龙出来的原因了。 　　大概在千年以前，有过一场种族大战，起头的是谁不知道，反正诸神都被牵扯在内, “众生之母”消失，诸神陨落的陨落，沉眠的沉眠, 其他各个种族也损耗严重, 龙族战斗在第一线, 更是几近灭亡。 　　苏阳没想到还有这种全种族大战的骚设定。 　　她曾经为了了解世界背景跟魔法设定，算是浸泡在图书馆里查了很久，但最容易追迹到的, 大概也就六七百年前, 再过去, 不是完全没有, 就是语焉不详。奥汀帝国最大的首都图书馆, 都没让苏阳查到什么。她似乎隐约看到过“千年圣战”“千年之灾”这种字眼…… 　　好吧, 因为当初她最主要的心神全放在了魔法上, 知道最多的也就是魔法史。如今世上主流的这种“献祭型”魔法，就是在七百年前发迹，延续至今，更早之前的就没了。 　　贝妮当年还是颗蛋，了解不太多，龙族的破壳期很长，如果有父母孵化，大概一两百年能破壳。贝妮作为蛋出生，被母亲孵了一百二十多年，又被作为种族延续的火种，藏在天山中四百年，最后艰难地破了壳。 　　她弟弟刚出生没多久，那场大战便已经打到激烈处，父母无暇顾及新生龙蛋，所以贝妮弟弟没有被“孵”过，千年过去，依旧是颗蛋…… 　　“不过没关系！从今往后有阳阳在！我弟弟一定能破壳的！！”贝妮擅自给苏阳取了昵称，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她。 　　苏阳能说什么呢，很明显她的龙正在期待她能孵蛋……她可以吗？“你也许不知道，人类都是胎生……我并不了解卵生动物该如何孵化。” 　　“噫？先头那样做就行啦！像我这样营养不良都进化了呢！阳阳一定能让弟弟破壳的啦！！” 　　先头那样？ 　　苏阳想起自己给贝妮取名后，被迫分享了巨量的魔力，她几乎被掏空……后来灭掉森林大火的魔法水龙，都是借助水元素精灵的力量。当初她给莱姆取名，可是只抽取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魔力啊！ 　　“你不能自己孵化你弟弟吗？” 　　贝妮低落道：“不行啦……我力量不足……也许我再长大点可以？” 　　苏阳默。看来龙族所谓的“孵化”，应该就是魔力分享。用自身魔力来孵化龙蛋，而不是单纯蹲在上面就行的……她现在是没有多余力量了，孵蛋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苏阳本身魔力的量已经抵达了一种可怖的境界，甚至可能超越成年龙族了。 　　不过这世上还不知道有几头成年龙呢，按照贝妮的说法，现有散落在各地的龙，恐怕都是龙族当年藏的龙蛋孵化出来的。苏阳对于自身实力缺乏对比，没个度。她认识的人中，（前）最强的就是她今生的老爹，不过苏阳能估摸出老爹的实力，也不觉得自己打不赢。现在的最强应该是贝妮，她依旧不觉得自己会输。 　　如此一来，苏阳实在很难知道自己力量的极限在哪里，不过她是个不轻易作死的人，并不会为了了解自身极限而去搞事情。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先放一边，她们两人聊着天赶路，速度倒是挺快的，一下午的时间便到了永眠之森的外围（之前她们在森林最里边）。 　　普通有点实力的冒险者，徒步探索这座森林要大半个月，这才能从森林外围走到森林另一边的山脉处。路上危险重重，还得因为地形绕路。 　　而苏阳第一开始是在上空飞行，以火箭的速度横穿森林，所以半个多小时就抵达了山脉处（哪怕有飞行魔兽，也被她的速度吓到不敢接近）。 　　这次回城她没力气那么飞，既不想被小萝莉公主抱，也不想骑小萝莉脖子上（贝妮现在无法变成龙形，背上有翅膀也不能背人，其实想过贝妮飞的时候抓着她的脚吊在下面，但苏阳考虑了自己的臂力与持久力，还是放弃了）。 　　还好抓了只以速度著称的魔兽种当坐骑，哪怕影狼不能飞，到了有些难以跨越的地形，可以带着身为契约者的苏阳穿越影子，做到短距离瞬移。有贝妮飞在一边，所到之处没有任何魔兽敢挑衅。 　　如此一来，她们可说是直线前进，总算能在天黑之前进城。 　　到了城门口，苏阳坐在新收的影狼上，戴着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贝妮收起翅膀，穿着苏阳的外袍，抱着蛋赤脚走在一边，这个组合一看就很古怪，不过苏阳拿出了自己的狗牌……哦不，冒险者的青铜牌，守卫很快就放行了——毕竟冒险者里古里古怪的家伙也不少。 　　守卫的态度很好，甚至带些古怪的同情：“你们这可真够狼狈的，当时就在大火附近吧？” 　　本着收集情报的心，苏阳带引导性地和守卫聊了几句，这才知道因为今天她跟贝妮打的那一架，波及严重，森林里魔兽乱窜，好些冒险者都受伤回城，连城主大人都亲自出来处理这件事了。守卫还在那边推测，说不定是永眠之森的炎龙耐不住寂寞，终于想要攻入人类城市云云…… 　　贝妮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你才耐不住寂寞呢！”她面对苏阳的时候还挺可爱的，但面对其他生物时，这暴脾气就出来了。 　　在露馅之前，苏阳带着她进了城，先去冒险者公会交任务，拿到了七十六枚铜币，接着就回了药剂店的后院。 　　第一个迎接苏阳的竟然不是莫莉，而是赛特。 　　“您总算回来了！这是……”赛特迟疑地看了眼影狼，又看向贝妮，还有她抱着的蛋。 　　“我的新召唤兽。”苏阳边走边回道，路过厨房的时候往里一探，发现莫莉正在切……肉？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切着肉，不只是肉变成了肉泥，还有下面的砧板，也成了木屑绞进了肉中，刀都变钝了，但莫莉依旧没有反应，眼神虚无地发着呆，残虐着肉和砧板。 　　“莫莉怎么了？” 　　赛特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急忙道：“今天上午莫莉收到了您的传信后，便出去找您，但她下午是独自一人回来的，回来后时而魂不守舍、时而杀气腾腾……怪可怕的……如果莫莉要做些什么，我可拉不住她啊！您今天没见到莫莉吗？” 　　“没有，我上午传信后就出城了。”苏阳说着，确定今天晚饭是不能指望莫莉了，便将刚才交任务拿到的七十六枚铜币给赛特，“晚餐就在外面买吧。”她顺便问了一下贝妮有什么忌口的。 　　贝妮歪头想了想，回道：“我什么都吃，而且吃得不太多，一顿也就两头巴托洛野牛。” 　　苏阳：“……” 　　赛特：“……” 　　巴托洛野牛不是奥汀帝国的物产，它们因为身体极其巨大，生活在有广袤草原的地方，奥汀帝国的郊外大多是森林，显然不适合这类野牛生存。 　　不过苏阳回忆了一下她在她爹书房看到的地图，便知道贝妮是在哪里吃的野牛了。 　　瑞百威并不与外国接壤，因为它周边都是森林，背靠永眠之森，永眠之森再过去便是连绵不断的天山山脉，完全阻隔了人们的脚步，至今还没听说过哪个人翻山成功的。山脉另一头确实是平原，估计有巴托洛野牛生存，但要去那里，得绕路到德洛特王国。 　　当然，人不可以直接翻山，龙可以啊。 　　贝妮原先就是住在天山上，她要下山觅食，往左飞还是往右飞不都是她的自由嘛。 　　“好吧。”苏阳招来瑟瑟发抖的莱姆，从它的储物空间中摸出两枚金币，递给赛特，“虽然不一定能买到巴托洛野牛，但按照这个量买其他食物的话应该够。” 　　“等等！不是钱的问题吧！这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可能吃这么多啊！巴托洛野牛就更不可能了！”赛特觉得自家大小姐完全没找准重点，他在学士那里学习的时候也学过一点物种方面的知识，一只成年的巴托洛野牛可以够一百人食用，吃到撑的那种！只是后来这种野牛被炎龙圈养霸占，任何想要狩猎的人都会被炎龙之火吞没，这导致了巴托洛野牛有价无市——谁敢去碰炎龙的“农场”啊！？ 　　“你对我的食量有什么意见？”贝妮瞪了一眼赛特。 　　刚还能大声质疑的赛特，在贝妮的威压下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 　　就说人类很迟钝嘛，像是魔兽或其他普通动物，就算贝妮不释放“龙威”，也可以本能地察觉到她作为高阶生物的恐怖。比如影狼，苏阳刚签下它那会儿，它别说驼人了，能好好直立便算勇气可嘉有进化前途了。花了好久才让影狼稍微习惯一点贝妮的存在，毕竟他们都是苏阳的召唤兽，这点上没有身份差异。 　　莱姆也是，贝妮一进门便缩在角落，到现在被苏阳抱在怀里依旧抖个不停。 　　“贝妮。”苏阳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不要这么随便恐吓别人，然后转头对赛特道：“你去买吧，如果钱不够再跟我要。”大概也就今天这一顿，苏阳打定主意往后得让贝妮自己去觅食了。 第28章 章之二十七 　　赛特出门了, 莫莉才反应过来, 提着变钝的菜刀走出厨房, 有些愣愣地问道：“大小姐回来了，您是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晚餐我让赛特去买了，你帮我烧热水吧。”苏阳说着打量了一下莫莉，只见莫莉又愣愣地转身回了厨房, 竟然像是没看到她身边的贝妮和影狼一般，一句话都没问。 　　此刻系统跳了出来——a、关怀眷属，眷属的问题就是自己的问题；b、无视异常，没有浮出水面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苏阳反射性想要选a, 却又停顿了一秒思维，脑中浮现起最近的事，总觉得自己仿佛变得不像自己, 比如她会在意莫莉的感受, 出门的时候会告知莫莉自己的行踪, 带着贝妮回来的时候也在想莫莉会有什么反应。 　　——这很不像自己，很奇怪。 　　自从过去试验过超时不选后，系统会自动选择, 苏阳觉得那样很坑, 就再也没有任系统随机选择了……直到今天, 她意外纠结了很长时间, 觉得按照往常的自己应该选b, 但其实她想要知道莫莉怎么了……然后就超时了。 　　系统随机选了b。 　　即使现在苏阳想要询问莫莉, 也办不到了。 　　她默默地回了房间, 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沉思，也许该算发呆？曾几何时，她无时无刻都控制着大脑，想着自己认为“有用”的事，不去思索自己认为“无用”的事，现今却放空着脑袋，任由思绪乱飞。 　　苏阳在为自己这种悄无声息的改变感到些许无措，她总是对外界漠不关心，最不擅长的便是关怀他人。 　　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因为莫莉没来点灯，房间内几乎一片漆黑。点灯这种小事，苏阳从来不用自己去做，往往是等她反应过来天黑了，身边依旧一片明亮。莫莉怕她看书看坏眼睛，又不敢催她休息，总是为她点满了灯，直到她要睡觉为止。 　　今天外出一天，三餐包括下午茶都没吃上，苏阳又累又饿。以前没有发现自己身边有那么多事要做，因为莫莉全帮她做完了，她也习惯了。这两天系统一直让苏阳单独行动，她这才感受到“莫莉在”和“莫莉不在”的巨大差异。 　　两次人生的母亲，都不曾像莫莉这般，为她做这么多。苏阳下意识地将她人生中颇为重要的女人们进行了对比，第一次人生的母亲对她弟弟呵护备至，相较而言作为女儿的苏阳总是被忽视的那个，以前她说老师猥亵她，大人们也是以为她太过寂寞，想要被父母关心才撒谎。 　　第二次人生的母亲波利娜，她虽然对茵蒂克丝（苏阳）这个长女表现出极大的关注，但苏阳想起她的第一时间，往往是她那尖锐的声音，和不断挑刺的言语。后来苏阳让她太失望了，她便将心思转移到了古妮薇尔（家中最小的妹妹）身上。 　　苏阳微微地转动了下脖子，黑暗中蓦然与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对上，是贝妮。她冷淡地问：“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贝妮先头跟着苏阳进房间的，苏阳坐下发呆，她就抱着蛋蹲坐在一旁，也不知道这么看了多久。 　　“因为我想看你呀。”贝妮回道，她的语气中总是充满着天真，比起苏阳这种假萝莉，贝妮这个活了几百岁的才是真·萝莉。 　　“你为什么想看我？” 　　“唔……”贝妮烦恼了一下，“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很开心？” 　　“你为什么觉得开心？” 　　“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暖暖的，很安心……本来弟弟一直不破壳，我好害怕弟弟就这么僵死在蛋里，但是遇到阳阳，就不用担心了！阳阳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贝妮的眼睛闪闪发亮，在黑暗中也能闪现微光，这似乎是龙族魔眼的特性。照理说这场景有点恐怖，但苏阳莫名觉得贝妮的双眼像小星星一般可爱。 　　年幼的贝妮无法像熟读文学书籍的人类那般，能感性而明确地说出自己的心情，找到许许多多的比喻来让人理解并感同身受，其实几百年以来，贝妮在天山这一片儿横行霸道，看似过得自由，实际上非常孤单。弟弟是颗无法交流的蛋，这里又没有其他能与其比肩的物种，颇有高处不胜寒的意思。 　　贝妮想过离开这，去大陆寻找同族，却又担忧龙蛋中的弟弟无法承受旅行的危险。最后只能日复一如守在天山，等待弟弟破壳。可这么久过去，龙蛋也没有破壳的迹象，她又开始害怕弟弟无力破壳，已经在蛋中死亡。 　　这世上总不会缺一些自信爆棚，想要靠着“屠龙”来一夜成名的人。身边没有成年龙，找不到指引与依靠，面对着不怀好意的家伙，自己都只能算是个小孩的贝妮，怀抱着寂寞与不安，勉力靠着龙族的强大天赋生存着、威慑着，让谁都不敢靠近。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能示弱，不能妥协，一旦被人发现有机可趁，那些家伙就会蜂拥而至。 　　直到今天，遇见了这个能将她徒手抡起来教育的人类，她们签订了契约，成为共生体，以后贝妮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她有强大的伙伴可以依靠，弟弟也不会有事！ 　　贝妮越看苏阳，便越喜欢她，偏偏年纪小，不太懂如何表达，便一个劲地盯着看，满眼的欣喜和欢愉。 　　苏阳透过契约，感知到了贝妮的情绪，确实是暖暖的，她自己大概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情绪，这感觉让她很陌生，“你为什么能这么喜欢我？你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接受我？你为什么不在意自己失去自由？明明我们才相识第一天。” 　　贝妮被一连串的“为什么”给砸晕了，她皱着小脸苦思冥想，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索性放弃，耍赖般扑到苏阳腿上，“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呀！”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她这种赖皮的回答，让苏阳莫名有种顿悟，为什么要纠结自己和过去有什么不同？这根本没有意义，她就是她，她本来就有自己的好恶，只是系统的存在麻痹了这种感知。像是研究魔法很有趣，有莫莉在很方便……理由总能找到千千万，可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感情摆在那里，日渐增长。 　　——我果然是活着的。 　　曾经怀疑自己已经死了，或者可能只是一段程序的苏阳，突然笑出了声，她第一次这么鲜明表达自己的感情，觉得自己的笑声很奇怪，可发出声音竟然是这么舒爽的事情。贝妮见她笑，虽然不知道理由，可也莫名其妙跟着一块笑，仿佛是个小暖炉，不只是内心暖暖的，体温也是暖暖的，隔着衣服浸透到苏阳的肌肤上。 　　………… 　　…… 　　莫莉提着灯进入房间，愣怔地看着两个傻笑的人，她抬了抬嘴角，却无法跟着一起欢笑。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家大小姐身边出现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让表情很少的大小姐放声大笑。 　　“大小姐，洗澡水烧好了，您要现在洗吗？”莫莉心中微涩，但还是努力完成自己的工作，她有千言万语想要和苏阳说，可又觉得不能给逃家的苏阳惹麻烦，万一被冯仑家的人发现她们在这里…… 　　莫莉摇了摇头，按下诉说的**，看着苏阳带那个红发女孩去洗澡。不能说不嫉妒，她家大小姐不喜欢和人有肌肤之亲，莫莉努力了很久，才让大小姐将她当成代步工具般，愿意被她抱在怀中，现在竟然让那女孩和自己一起洗澡……想必大小姐真的非常喜爱她吧。而且……莫莉看不透贝妮的实力。 　　过去这世上让莫莉看不透实力的，就只有苏阳一人。即使是夏昂老爷，莫莉也能大概估摸出他比自己高一阶。如今，她看不透的人要再加一个。 　　比自己强，比自己受宠，她还有什么存在意义呢？ 　　之后的莫莉一直很低落，苏阳有心想要和她聊聊，但受系统限制，凡是和莫莉谈心的话题都说不了。 　　她们洗完澡，赛特也回来了，他让人拉了两大车食物回来，堆满了小院，院外的车上还放着不少。不过等贝妮开动了，这些食物消耗起来也很快，她的胃仿佛是个无底洞，吃个不停。苏阳看她吃得这么香，加上一天没进食了，也被带着比往常多吃了点。 　　莫莉见苏阳有贝妮在，胃口比过去好，更加消沉了。 　　晚上的时候，苏阳有意安抚莫莉，便提出了一起睡。将两张床拼在一块，刚好能睡下三人（加一颗蛋）。不过莫莉显然误会了她这么做，是为了新来的小姑娘。 　　躺到床上的苏阳很快便睡着了，她今天真的太累了，不只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有精神上的。何况有莫莉在，苏阳一向能睡得很安心。莫莉闭着眼，其实一直没有睡着。最后她下定决心般，悄声起床。 　　莫莉刚起来，贝妮便张开眼睛，她们两个互相对视，莫莉轻声道：“往后大小姐便交给你了，请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贝妮点点头，伸手搂住苏阳的背，她们中间还躺着颗龙蛋，紧紧贴在她们怀中，这么一眼看过去，仿佛是一家三口。 　　莫莉纵然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作一句叹息。 　　“如果可以，我真想将我的性命献给您一人。”她背起苏阳给她买的巨剑，离开了这个红砖小院。 第29章 章之二十八 　　苏阳早上醒来的时候, 她的熊已经不见了, 半边床完全是凉的。她喊了一声“莫莉”, 但往常一睁眼就会在身边候着的女仆没有出现。 　　贝妮揉着眼睛也坐了起来，道：“那个兽人半夜的时候走啦！” 　　“走去哪里？”苏阳觉得以她对莫莉的了解，对方应该不会因为多了一个贝妮就离开自己，加上昨天她回来的时候, 莫莉已经很不对劲了。虽然不清楚现在追出去来不来得及，苏阳还是立刻起了床，换衣服梳头。 　　贝妮歪着头回忆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她去哪, 但她好像是准备去死的样子。” 　　苏阳的动作一顿，问：“你怎么知道她是准备去死？” 　　“唔……感觉？我每次觅食的时候，会有些食物主动来让我吃, 感觉挺像的。”龙族食欲很大, 如果随意挣扎, 可能会让整个族群团灭，所以无力与龙族抗争的族群，会献祭出那么几个同族, 喂饱了龙, 保全自己的种族, 说不定还能得到庇护, 比如巴托洛野牛便是如此。 　　“你竟然吃得下去？”苏阳不可思议道, 她换位思考, 如果动物自发一脸绝望地让她吃, 她恐怕会失去胃口。 　　贝妮不解地反问：“为什么会吃不下去？” 　　——好吧，幼生龙并不懂人理。 　　这么一对比，苏阳觉得自己真的挺有人性的。 　　恐怕问她为什么不拦住莫莉，回答也是为什么要拦住莫莉。苏阳将贝妮的观点问题先放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莫莉的踪迹，有什么事会让莫莉那么心神不宁，最后还一副赴死的样子离开自己？ 　　苏阳披头散发地坐在梳妆台前，她的左手食指轻点着桌面，这可以说她正在思考，也可以说是她焦虑的表现了，哪怕她脸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焦虑。 　　系统没有出现给她剧透，昨天那个选项让苏阳无比后悔，她很少会这么后悔。那个时候要是没有犹豫，直接选a就好了，问问莫莉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定会帮她的。总不可能冯仑家的人找来吧？ 　　刚刚还觉得自己挺有人性的苏阳，已经在考虑将她爹吊起来打的可能性了，她在外面玩野了，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冯仑家的，就算她老爹亲自来了又怎么样？她又不是打不过。苏阳是不怕自己的行踪被冯仑家发现的，她不想做的事，谁也逼不了她。 　　七年时间都不曾给自己梳过头的苏阳，勉强扎了一个马尾，还算光整，只是这个世界没有橡皮筋那么便利的道具，得用发带一圈一圈绕起来绑好，这点略麻烦。她梳完头又给贝妮梳头，帮别人绑头发就简单多了。 　　贝妮第一次扎马尾，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在那里甩她的小辫子，似乎很新奇的样子。 　　苏阳喊来赛特，让他去叫艾尔玛来，得帮贝妮做几套衣服。苏阳原本体型的衣服贝妮穿不上，现在体型的衣服又太大，莫莉的衣服也是如此。 　　……这么说来，莫莉出门的时候除了身上穿的皮甲和一把剑，竟然什么都没带，连苏阳过去给她的金币私房钱都没有拿走。 　　“赛特说过她是在昨天上午出去找我，下午回来后变得古怪。我给她传信只说过出去做任务但没说去哪……这么点时间，莫莉不可能走太远，她若遇上什么事，不是在瑞百威城内，就是在瑞百威城外附近，更远就没有了……” 　　这种突发事件没有选项，苏阳本以为她会像个没头苍蝇般到处乱撞，但她竟然意外地思路清晰，如同选项那般将一条条可能性给整理了出来。 　　“总之我得先去了解昨天白天和晚上都发生了什么。”苏阳敲定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让贝妮乖乖待在小院，嘱咐赛特照顾她，并嘱咐她不要欺负赛特。“等会儿会有个女孩来给你量尺寸，帮你做衣服，你合作点，知道吗？” 　　贝妮嘟着嘴点头，其实她更想跟着苏阳出门，并不觉得自己裸着身体赤着脚有哪里不好的。 　　如果是过去的苏阳，大概不会管贝妮心里想什么，但如今多少变得会关心身边人的苏阳，学会了多说那么一句：“如果你乖乖的，我回来会给你奖励。” 　　贝妮一听就高兴了，表示自己一定乖，还连连追问奖励是什么。 　　苏阳也不知道奖励选什么好，只道：“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骑着影狼出门后，苏阳最先去的是城门口，她买了一篮水果给卫兵，询问他们昨天到今天是否见过一个身材高大佩戴巨剑的女人。这个特征算是很明显了，普通人族女性个子不会超过一米七，更枉论莫莉快两米了，如果卫兵见过应该会印象深刻。 　　瑞百威有几个出口，苏阳是打算一个个去问过来的，不过她最先选的城门是靠近永眠之森的南门，也就是昨天她进出的那个口子。当然，这个可不是她随便选的，而是分析过后，觉得莫莉最有可能出入过的地方。 　　不得不说系统选项给苏阳的影响之大，她如今的思维模式都靠近选项那样，列出选择加以分析，再决定选哪一条。 　　苏阳运气很好，南门一问便得到了莫莉的行踪。 　　卫兵们在这闷热的初秋站岗，本来就累得要死，有个美女召唤师来送水果，他们都很乐意和她聊聊。至于为什么说美女……虽然苏阳大半张脸都被帽子遮住，但光靠她的声音、形体，甚至是那小半张脸，依旧能让人感到着迷。 　　昨天确实有个高大的女人出过城，因为这些卫兵都是上午轮班，所以苏阳现在问的是和昨天上午站岗的同一批。那个女人比他们都高，看着还是个战士，女性战士很少见的，卫兵们甚至讨论过她，今天依旧能清晰回忆起来。 　　“那个女人出城没多久就回来了，我看她第一开始应该是想进永眠之森吧，但后来有一支商队进城，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惊讶的东西，就跟在商队后面回城了。”其中一个卫兵说道，他咬了一口米果，补充：“在我轮班之前没再见过她，我也不确定她之后有没有出过城。” 　　天黑后的瑞百威基本上是禁止进出的，除非有特殊情况，比如带着领主手令要出城办事什么的……错过进城时间的旅人，往往只能找周边的村落借宿一晚，等到白天再入城。出城亦是如此。 　　——很好，莫莉应该还在瑞百威内。 　　苏阳又问莫莉跟着的商队是些什么人、卖什么的。卫兵表情暧昧起来，似是难以启齿，另一个卫兵说：“就是奴隶啦，那支商队全是奴隶商人，他们的货物自然也是奴隶。”那种商队除了贩卖奴隶，也开放临时租用，价格便宜，总会有些人去租用“货物”当泄欲工具，比去暗巷找妓`女便宜多了，玩坏要赔的钱也不贵。只是这种话题，卫兵们总觉得不好意思对苏阳说，便隐没了下来。 　　问到这里，苏阳已经能推测出大概的真相了，恐怕莫莉见到了奴隶商人，想要解决他们才会离开自己。而且这队商人可能还不是普通人，他们特殊到莫莉即使想杀他们，也得怀抱着同归于尽的地步……难道是过去将莫莉抓为奴隶的商人？ 　　卫兵们不想和苏阳多谈奴隶商人的事，之后聊天只想问她的名字与住所，还想约她晚上去喝酒。不过被苏阳一一拒绝，她现在准备去找钱德。 　　一支商队来到目的地，无论是贩卖还是收货，少说也要花个十天半月，所以钱德目前依旧在瑞百威。 　　苏阳找到了莫宁商会下榻的旅店，她没有表明自己是先头护送他们的那个魔法师，刚好现在她又是大人的体型，便装作是打探消息的召唤师，说自己才来瑞百威，想要购买奴隶，问莫宁商会有没有货。 　　这个世界买东西，除了固定店铺和流动摊贩，就是像商会那样，在一个旅地下榻后，会四处宣传自己的货物，有意者可直接来商谈出货，又或者上人家店铺推销。他们这种往往面向同样是商人的买家，作为批发性质去交易，而不是个人。 　　钱德没有怀疑，只是面露难色道：“非常抱歉，召唤师小姐，我们商会是不卖奴隶的。” 　　“那你能告诉我哪里卖吗？我至少需要五十个高品质的奴隶，最好是兽人。”如今这个世道，兽人地位低，没什么人权保障，他们甚至不算人。加上力气大，皮厚肉糙，无论是买回家当沙包还是当粗使都很好用，甚至有冒险者或佣兵团买他们当肉盾和诱饵，是很受欢迎的“货物”。 　　“这个我倒是知道，昨天来了一队奴隶商人，听说经常来往瑞百威，和这里的老领主夫人娘家有点关系，信誉很好，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帮忙引荐。”钱德这人，是真的圆滑，口头禅就是“广结善缘”，他很乐意给他人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由此人脉广阔，不管是不是他的生意，他都能沾到点门路。 　　即使是赛特，也时常说钱德会长是好人，他和父亲带来的货物就是委托给钱德贩卖，让其拿到的钱带回家乡，可见钱德在认识的人中形象有多好了。至于他是不是真·好人，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苏阳在考虑如何打探奴隶商人的时候，首先便想到了钱德，现在果不其然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只是没想到那奴隶商人竟然还和贵族有关系……怪不得莫莉不敢将此事牵扯到苏阳身上。 　　毕竟立场不同，想法也不同。 　　在苏阳看来不惧怕冯仑家找来，再怎么样那也是自己的父母而不是仇人，谈不拢打一架呗，他们是无法将她强行带回去的。虽然苏阳的人生被系统掌控着，可是系统选项总是会给她一些能让她抬头挺胸的选择（即使有些选择并不善良），这对她的人格塑造有着决定性的作用，也导致了苏阳对人类社会的身份阶级毫无敬畏心。 　　但作为曾经的奴隶现在的女仆而言，贵族的威严是不可侵犯的，莫莉不认为冯仑家若找来了，她们有反抗之力，尤其面对父母，她最爱的大小姐恐怕会陷入两难的境地，说不定得勉强自己，进而失去自由，莫莉要找跟贵族有关系的奴隶商人麻烦，还得掂量掂量自己，不能扯上她家大小姐，以免暴露行踪……（担忧太多） 　　至此，虽说到目前为止还不能确定莫莉在哪，但苏阳相信只要她能接触到那队奴隶商人，必然能得到莫莉的消息。 　　这还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呢，不得不说苏阳是真的有效率，她要办一件事，无论是用武力，还是用智力，总能办成功的。 第30章 章之二十九 　　这是一个贫富差距很严重的世界, 金币流通几乎只在中上层社会, 然而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活在下层社会, 被称之为——平（贫）民。 　　对于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所谓的平民与贫民分离，大概也就是那种不当官的人，可能家里不是特别有钱, 但也不至于穷得揭不开锅，攒攒钱偶尔也能吃点好吃的，不至于衣衫褴褛。而贫民则是另一种概念…… 　　但在这个世界！平民=贫民！他们往往一辈子都不曾念过书，不会算数, 不懂记账，种田也没有什么田地天气方面的知识，依照着老一辈留下来的、不慎靠谱的经验, 看老天爷脸色吃饭。并且他们需要交两边的税, 一边是国家要求的税, 一边是领主要求的税。即使国家免税，如果领主不免税，那还是得交钱, 没有钱就交粮。自己辛苦种下来的粮, 一年到头可能没有多少是吃进自己嘴里的。钱都在贵族和商人的口袋里。 　　平民日常食用的就是黑面包, 一种自家可以制作的, 又粗又长又黑又硬的面包, 耐得住存放, 吃的时候泡在汤水里放软, 几片就能吃饱。这种面包不泡软几乎咬不动，抡起来打人可以当凶器，味道不是很好。 　　市面上贩卖的黑面包，两个铜币就能买一长条，够贫穷的成年男子吃两到三天。 　　当然，贵族能吃到的东西种类可就多了，还有各种各样的香辛料，保证食物的美味，无论是处理食材还是进行调味，都得下大功夫，一顿能吃掉好几金币。 　　说实话，大多数平民的日子过得不像是个人的日子，而像没有开智的畜生，终日劳作，几乎没有娱乐可言。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大环境下如此，便也没人觉得奇怪。 　　对这种生活有意见的人，自然会做出努力去改变，成功者脱离这个穷苦的阶层，而失败者，付出的代价大抵也就是自己的性命。赛特的父亲就是个很好的努力例子，可惜运气不够好，家里刚开始有起色，他自己就被强盗杀了。 　　苏阳之前随手给赛特七十六枚铜币（山鼠尾巴换来的），够几个普通平民吃一顿很不错的大餐了，有酒有肉吃到撑的那种。若是一个新手冒险者，这钱省着能花一个月（如果有器材方面的损耗，估计时间会短点），虽说过不上很舒坦的生活，但能比只种田为生的平民过得好。 　　其实像艾尔玛这样有一门不错的手艺，生活也能大大改善。然而手艺人光手艺好是没用的，艾尔玛也是个例子，她若有点胆气和智慧，早就混成哪个贵族的专属裁缝，说不定还有了自己的缝纫店。但她没有，对她而言，能让自己的衣服挂进别人的店，得到四成收益，已经是她尽力的结果。 　　苏阳离开家，一路到瑞百威，除开帝都，大概就只有这里是最繁荣的。从侧面能看出，这块土地有一个好领主，赋税不高，宽待来此的商人与冒险者，加上又地处永眠之森，人流量（主要是冒险者和雇佣兵）不少。什么出入税、滞留税等等，其他城市常见的税收，瑞百威统统都没有。 　　瑞百威的商店基本每天都开门，路上也有各式摊贩，平民生活质量比其他好些地方高一个档次，有了多余收入也就有了消费的**，有了消费的**，便有了更多可以消费的地方。由此形成了一个良好的经济循环。 　　平民不只有很多工作机会，也很乐意去种地。 　　老领主去世后，新领主上台，鼓励平民开垦荒地，官方发布过很多清除魔兽的任务，保证农民与田地安全，开坑荒地前两年不收税，两年后的税收少得只收一成（有些领主收五六成税算少的了）。以前瑞百威的粮食基本靠进口，近几年种田的人多起来，想必再积累几年，瑞百威就能做到自给自足了。 　　然而，即使是这样一个在民众心中“爱民如子”的好领主，也不曾禁止过人口买卖。那些对商人的优待，奴隶商人也在享受范围内。 　　奴隶，就是这个世界的常态货物。 　　白天钱德与苏阳约定好为她引荐奴隶商人的事，晚上商人们聚餐的时候，便带上了她。 　　这次苏阳依旧没有带影狼以外的召唤兽，她中午回去给贝妮带了糖果当奖励，第一次吃这种甜食的炎龙意外喜欢这类食物，成功将其安抚住。 　　“苏阳”这个名字在钱德那里是不能用了，她自称为“茵蒂克丝”，因为苏阳厌恶撒谎，所以只是隐去了此生的姓氏报了本名，反正年龄也对不上，倒不用担心暴露身份。 　　仅仅是露出了自己的脸，苏阳便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她甚至不需要去主动搭话，就有无数的人来向她示好。经过钱德的介绍，知道她想要购买奴隶，这里最大的奴隶商人布嚓克便脱颖而出。 　　布嚓克殷勤地询问苏阳想要什么样的奴隶，她将对钱德说的要求重复了一遍，布嚓克立马回道：“没有问题！我这有两百头兽人，都是质量上乘的货色！只要茵蒂克丝小姐肯赏脸，随时能来看货！” 　　苏阳微微一笑：“你的货中有些什么种族的兽人？” 　　“什么都有！这回熊族兽人是最多的！如果没有您想要的种族，给我点时间，我可以再去抓！”为了苏阳的这一丝微笑，布嚓克也算是拼尽全力表现自己了，他夸夸其谈自己有着多么强大的抓捕队，至今抓过多少兽人。痴肥的脸上满是着迷的神色，这个奴隶商人自认阅人无数，却不想自己只是个井底之蛙，这世间还有如此尤物的存在，心中打定了势在必得的主意，想要得到这个美人！ 　　什么也抵不过钱权二字，布嚓克有自信能俘获美人芳心，如果俘获不了……用强的也可以啊！ 第31章 章之三十 　　一顿晚餐的时间, 布嚓克已经被苏阳迷得神魂颠倒, 即使她什么也没做, 仅仅是坐在那里，偶尔回一句“是吗”、“这可真惊人”，便足够布嚓克疯狂的了。 　　除他之外，也有很多人为苏阳倾倒, 但他们忌惮布嚓克在瑞百威的势力，只能望而兴叹。 　　苏阳言语间稍加引导，布嚓克就什么都对她说了出来，不说里面有他过度自夸的成分, 光凭他与阿卡里厄特夫人的远亲关系，就是个难办的点，如果轻易对他出手, 大概在瑞百威就待不下去了吧。 　　布嚓克脑中只想对美人一亲芳泽, 苏阳却想着如何在找到莫莉后, 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他。在两人心思各异的情况下，他们提前离开了聚餐，布嚓克带苏阳去他的货仓看货, “顺便”留美人过夜。 　　狭小的仓库里关着几十个兽人, 看上去年纪很幼小, 脖子手脚全部被锁链拴着, 他们蜷缩在一起, 身上不知道是污秽还是血迹, 看着红黑红黑的。仓库里的气味不是很好闻, 布嚓克有一瞬间流露出了尴尬，赶忙叫人过来清理。 　　所谓的清理，不过是大开仓库门通风透气，然后让人往里面泼水，好冲掉点脏东西。 　　那些小兽人被泼了冷水，竟只是更加紧缩身体，除了锁链的滑动，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只有这么小的吗？”灯火光线灰暗，苏阳的脸隐没在阴影中，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布嚓克经验老道地回道：“成年的兽人有是有，但现在还不够听话，这些小的才比较容易调`教。”他大谈着如何摧毁奴隶的心智，好让他们完全顺从，激不起反抗之心。甚至极其自信道：“如果茵蒂克丝小姐信任我，我可以帮您调`教奴隶，保证他们就算增长了实力，也不敢违背主人的命令！” 　　苏阳慢条斯理地打断他：“我想看看成年兽人。” 　　如果此刻莫莉在的话，立刻就能听出她家大小姐不高兴了。苏阳下意识不喜欢布嚓克说的那些东西，无论她是个多么冷漠的人……总之就是不喜欢。 　　布嚓克一顿，“好吧，好吧，既然您如此坚持。”他带着苏阳去另一个仓库，“我得先提醒您，那些成年兽人还不够驯服，恐怕会有些些粗暴……当然！只要您紧跟着我，那就是最安全的！完全不用害怕！” 　　关着成年兽人的仓库里有一个个的狭小牢笼，兽人们巨大的身体只能被迫缩在牢笼里，同样也是脖子手脚被铁链拴着，不过嘴上多了特制的口枷，让他们无法咬断任何东西，不能说话，只能发出愤怒的嘶吼。 　　布嚓克故意不让人打太亮的灯光，就是为了制造恐怖氛围，好吓唬吓唬这个看上去无比柔弱的女召唤师，这样就有他表现的机会了。 　　可惜苏阳并不上他的套路。一个响指，仓库内的壁灯便被全部点起，照亮了整个仓库。 　　“这、这是……”布嚓克震惊地指着壁灯。 　　苏阳回首敷衍一笑，“不过是点小技巧。” 　　布嚓克立马收起自己的失态，回道：“噢，我知道，只是有些感叹您的能干，现今已经很少见拥有复数召唤兽的召唤师了。”为了防止自己看上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他又开始喋喋不休说他对召唤师的了解。 　　苏阳心不在焉地附和几句，专注找起了人。然而她一圈逛下来，竟然都没找到莫莉。 　　——难道莫莉并没有找上布嚓克？还是说……已经被布嚓克给杀了？ 　　见苏阳兀自沉思，布嚓克殷勤地问：“您有什么烦恼吗？茵蒂克丝小姐。” 　　“是这样的，我在追寻一些更加特别、更加高品质的兽人，说实话，你告诉我你有，我才来看的，但看完之后我有些失望……”苏阳故意用些暧昧不清的感叹语气回道，想要从布嚓克嘴里试探出莫莉的下落。 　　不得不说，莫莉确实算是特别的了，她在冯仑家养了两年，毛色油光水滑，不只突破到了六阶，还是个狂战士职阶的兽人，成长得不要太好哦。狂战士在兽人当中，也是特殊的存在。而现在仓库里的这些兽人……大概是没有狂战士职阶的。苏阳如此判断。 　　“竟然！竟然是这样！”也不知道布嚓克误解到哪里去了，他惊喜地回道：“没想到您也是同道中人！我知道您想要的是什么了！没有问题！我总能为您搞到一些的！这样吧，三天后领主府有一场晚宴，由我带您进去，届时您便能得到您梦寐以求的东西了！” 　　——哈？ 　　苏阳是不认为布嚓克真的知道她想要什么的，但她现在不宜暴露，看来布嚓克还有别的货不在这里。她决定迎合一下布嚓克，至少要看光他剩下的货物，才能确定莫莉在不在里面。 　　“你说的……是兽人吗？”苏阳再一次试探。 　　“当然！不过这批货一到瑞百威，便送进领主府了！别担心，三天后的晚宴您就能见到！”布嚓克说着，想要去牵苏阳的手，“今天也够晚了，您看是不是需要休息……” 　　苏阳一个转身，没让他牵到，她微笑说：“是的，我确实该回去休息了，三天后我再来找你。” 　　布嚓克被她的笑容迷得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简直想要将人揉进怀中。眼看着苏阳说走就走的身影，他连忙喊来了自己抓捕队的小队长，“你带人跟上她！切记不要被她发现！知道她的住所后就回来告诉我，明白吗！” 　　不得不说布嚓克确实有自信的本钱，他所组建的抓捕队，队长是个六阶的战士，六阶！这可是不能被小看的等阶！其他小队长也都有五阶，哪怕养他们的花费很大，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身边甚至有一个五阶的召唤师！虽说单论战力不是很高，可在别的地方能发挥不小的用处！ 　　想起这个，布嚓克皱眉问：“你们大队长人呢？我一天都没见到他了！” 　　其中一个队员回道：“大队长昨天受的伤有点严重，今日一直没有起来……” 　　“真是废物！还好那个贱种没能掀起大风浪，不然三天后的晚宴就泡汤了！”那可是他立身的根本！全靠那个他才能获得阿卡里厄特夫人的青睐！ 　　………… 　　…… 　　苏阳才离开布嚓克的住所，便感知到身后有人跟着，她猜测是布嚓克的人。不过现在也不好直接将他们杀了。系统没有给她发布任何选项，苏阳便干脆坐上影狼，骑着它在瑞百威的小巷子中乱转，连续几次短距离瞬移，很快将人给甩掉了。 　　一回到药剂店，贝妮就赖到了苏阳身上撒娇，她还意外地发现博隆竟然也在。 　　博隆不太好意思地向她打了个招呼，“没想到我不在的这几天，莫莉竟然不见了……” 　　“你知道怎么回事？” 　　“嗯，是赛特找到了我，和我说的。” 　　苏阳看向赛特，他紧张地回道：“今天不是艾尔玛来了嘛，我让艾尔玛帮忙照看贝妮，就出去找博隆了……虽然我知道大小姐一定能找到莫莉的，但瑞百威还是博隆比较熟，他在应该能帮上忙……” 　　苏阳点点头，这个判断不坏，她也不深究赛特是在哪里找到的博隆，只是问：“你知道布嚓克这个人吗？” 　　刚还笑呵呵的博隆，顿时脸色大变：“布嚓克来瑞百威了！？”他猛地站起来：“也就是说，莫莉找的奴隶商人就是布嚓克！？” 　　“还不能确定，我刚去布嚓克的仓库转了一圈，没能找到莫莉的踪迹，三天后他说有个宴会什么的要带我去，地点就在领主府，我打算到时候再探一探。”说完自己的计划，苏阳又问：“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博隆心神不宁地回道：“如果莫莉落在他的手上，那大概已经……”他甩了甩头，强自镇定，“布嚓克这人，可以说是大部分兽人族的噩梦。他手上有一支很强的抓捕队，还和边境各处领主关系要好，动辄毁灭兽人部落，将活着的兽人抓去当商品卖……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喜欢食用兽人。” 　　“你说什么？”苏阳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博隆重复道：“他喜欢食用兽人。” 　　赛特听了脸色也不好，他反射性地观察了一眼苏阳。 　　只有贝妮还无知无觉地问道：“兽人好吃吗？”这次换博隆和赛特脸色大变地瞩目她了。 　　“贝妮是龙族。”苏阳面无表情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又对贝妮说道：“只要你消化得了，这世上没有不能吃的东西，但……你要想明白，有些东西吃了，你会失去什么。因为我是人族，因为我的眷属是兽人族，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吃了人或兽人，你就会被我讨厌，成为我的敌人，明白吗？” 　　贝妮一听会被苏阳讨厌，立刻苍白了小脸，紧紧扒着她的衣服点头道：“我绝对不会吃人和兽人的，阳阳不要讨厌我！” 　　苏阳摸了摸她的头，安抚着补充道：“如果有人要吃你，我也会成为那个人的敌人，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嗯！我也是！我也不会让别人吃阳阳的！” 　　龙族的食物清单现在先放到一边，听过博隆的话后，苏阳觉得事情不能拖到三天后了，她今晚就打算潜入领主府看看莫莉是否在那。 第32章 章之三十一 　　之前因为不知道布嚓克是那么恶劣的家伙, 所以为了可能落在他手上的莫莉安全着想, 苏阳走的是谨慎路线, 准备先打入敌方内部，慢慢试探出莫莉的下落。但如今知道布嚓克将兽人放进了食谱里，那就不能这么慢慢来了，谁知道莫莉有没有被吃掉呢…… 　　苏阳带着影狼去找了布嚓克, 虽然临走之前博隆贝妮他们也想跟着去，不过考虑到没找着莫莉前，不宜将动静闹太大，最后还是她和影狼行动最安静。 　　与布嚓克分别没有两个小时, 他竟然已经上了床，玩起女`奴来，抖动身体时候喊着：“噢噢！茵蒂克丝小姐！您真是太淫`乱了！将我夹得这么紧！！” 　　看他闭着眼, 幻想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神情, 苏阳倒没有像普通女性那样感到恶心, 就好像路过一块不起眼的石子，不会产生任何触动般。 　　苏阳悄无声息地从窗户进了房间，使唤起风精灵在房间内建立了一个隔音结界, 这是她离开家后开发的新魔法, 毕竟出行难免会住在一些吵杂的地方, 妨碍她集中精神, 隔音结界非常实用, 可以有效隔离一切声音。比如之后会有的惨叫声。 　　被布嚓克压着的女`奴双目无神, 但苏阳确定对方早就看到她了, 然而女`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更没有提醒布嚓克房间内多出了一个人。直到苏阳的风刃削飞了布嚓克的一条手臂，他这才从自己的美妙幻想中清醒，耗着猪叫声大喊救命，屁滚尿流地从床上挣扎着甩了下来，想要开门逃出去。 　　反应倒是挺快的，但苏阳早就站在了门前，布嚓克震惊地看着她，似乎连疼痛都一时遗忘了，讷讷道：“茵蒂克丝小姐……”他的手臂除了第一开始彪了一道血后，苏阳立刻给他止住了，当然，痛楚是不可能减少的。 　　“晚上好，布嚓克先生。”她的表情未免太过平静，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刚切掉一人手臂的凶手，毫无杀气不说，就像在路上逛街时遇到熟人般，打了一个招呼。 　　布嚓克扭曲着脸，四处看了看，确定周围站着的只有苏阳，咬牙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您袭击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正在寻找我的侍女，她名叫莫莉，是一个六阶的熊族战士，隐藏职阶狂战士。请你老实告诉我，你见过她吗？”苏阳语气平和，但她的行为却完全相反，她每说一个字，便削掉了布嚓克的一寸皮肉，在她问话下的背景音，是布嚓克的惨叫声。 　　“你见过她吗？”她又问了一遍。 　　布嚓克深怕再被削，急忙喊道：“见过！见过！！” 　　“看来你没有见过……”又是一顿削。 　　“我说我见过啊！！那个熊女现在被关在领主府的地牢里！！她还活着！！因为她想救食材所以我没杀了她，想让她在三天后的宴会上作为余兴，让她眼睁睁看着想要救的食材被吃！！我说的都是真的！！求、求您……放过我吧……”布嚓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倒豆子般把所有事都倒了出来，连没问的也说了。 　　苏阳自认不懂什么拷问的技术，未免被布嚓克欺骗，只好用粗暴一些手段，让对方无暇撒谎。 　　她考虑了下这番话的真实性，总觉得来得太轻松了，这么一想，仿佛什么答案都没得到般说：“看来你骨头很硬啊，我试试有多硬。”接着便削起了布嚓克的骨头。 　　布嚓克惨叫着：“你还要我怎么样！！”他拼命地说着各种各样他知道的消息，不管是和莫莉有关还是无关，只希望让苏阳满意，不要再如此折磨他了。 　　没想到这么一介奴隶商人，知道的事情还挺多。比如当代的阿卡里厄特领主，并不是前领主夫人亲生的，而是前领主的情人、同时也是前领主夫人的贴身侍女所生。倒不是说领主出身很卑贱，他的生母是男爵之女，也是贵族，但到底是私生子，过去在家族中并不受重视，直到阿卡里厄特夫人的两个儿子意外去世，只剩一个没有继承权的女儿后，现领主被认到阿卡里厄特夫人的名下。 　　苏阳听了一耳朵边境贵族们的秘辛，确定布嚓克已经说无可说了，她为布嚓克进行了简单的治疗，用光元素活跃其身体细胞，吊着他的命，准备带他潜入领主府找莫莉。 　　刚要离开，苏阳的视线与女`奴对上，那个女`奴微笑着向苏阳一跪，全身都匍匐到了地上。就在苏阳以为她会向自己求救的时候，女`奴从一旁的柜子抽屉里翻出一把匕首，自杀了。 　　——女`奴死了。 　　苏阳愣愣地看着尸体，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杀，如果她需要救助的话，自己是会救她的呀…… 　　静默半晌，苏阳将这个女`奴的尸体放到床上，擦了擦她脸上的血迹，顺便帮她阖上双眼。女`奴的嘴角始终带笑，看起来特别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苏阳没有问布嚓克这位女性叫什么，她默默将隔音结界包裹住布嚓克，带着浮空的他飞向领主府，路上任由布嚓克如何大声喊叫挣扎，都没有透露出一丝声音。 　　冯仑家是没有奴隶的。 　　或许对波利娜来说，只是嫌弃奴隶肮脏卑贱，不屑使用。在众多贵妇间流行看奴隶角斗的时候，波利娜也不太感兴趣，唯一的一次，便是带苏阳去看了一场，然后苏阳强行带回了一只熊族兽人，那之后波利娜再也没有去过角斗场，也不允许孩子们去。 　　苏阳不太了解奴隶的内心，她虽然不是一出生就是强者，但至少她不曾落到这种境地过。 　　你看，苏阳前世还很幼弱天真的时候，也是吃过苦头、遇过险境的，可相比起奴隶们遭遇的事，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同时系统给了她报复的选择，也让她慢慢成长了起来。 　　她成长的环境与经历，决定了她的性格与三观，让她永远不可能屈服于命运。 　　刚才那个女`奴……苏阳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只是一个萍水相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族女性，但她就这么在自己眼前自杀，甚至没有试图过求救，这让苏阳心里觉得很不舒服……是的，很不舒服…… 　　在布嚓克的指引下，她潜入了领主府的地牢，没有惊动任何人，她见到了莫莉——还活着。 　　似乎直到此刻，苏阳那莫名紧绷的心情才稍稍松懈下来。然而并不能说她心情变好了，苏阳感到愤怒，看着莫莉那狼狈的样子，过去精心养护的棕色长发被切割得层次不齐，失去了光泽，莫莉本人被铁链拴着脖子和手脚，下半身全浸在污水中。 　　苏阳想要质问，“为什么不和她商量救人？”“为什么不能依赖一下她？”“她就这么不值得寻求帮助吗？”……但到最后，她一切的话语，只化作了一声叹息：“莫莉。” 　　铁链被崩得紧紧的，莫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铁笼外的苏阳，“大小姐……大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的嗓音干枯沙哑，每说一个字，都会牵扯到嘴角和脸上的伤口。 　　苏阳沉默不语，她很快打开了牢笼，斩断锁链，将莫莉捞了出来。 　　莫莉身上遍布伤口，尤其是她浸泡在水中的下半身，几乎烂到骨头里了。然而获得自由后，莫莉毫不在意自己的伤，艰难地支起身体，跪在苏阳的面前，她的额头抵着冰冷的石砖，带着悔恨的哭音道：“万分抱歉，大小姐……我给您添麻烦了……竟然让您驾临如此污秽之地……都是我能力不足，没能全身而退，我甚至没有自杀的勇气……但我保证，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您的行踪……” 　　事实上，被抓之后的莫莉，确实有打算自尽，防止有人从她身上查找到苏阳。 　　然而在死亡当头，她退缩了。 　　对过去的莫莉而言，阳光是刺眼的，泥土总散发着血腥味，进食只是为了维持身体机能，耳边永远充斥着谁的嘶吼声，每一天都过得很麻木。时不时进行杀戮，她收割生命，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也会被其他人收割。 　　直到三年前，她遇见了苏阳。 　　跟在苏阳的身边，莫莉见到了一个美好的世界，她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泥土的芬芳、食物的鲜美……连路边的野草都看上去那么惹人怜爱。 　　死亡之后，她会去哪里呢？据说兽人们死亡后，会回归兽神的怀抱。但莫莉不愿意！她只想回到她的大小姐身边！ 　　苏阳给了她生的希望，从此莫莉开始惧怕死亡。 　　而莫莉又是羞愧的，她不能忍受苏阳见到那些污秽，又无法让自己对这些事视而不见，最后她离开了苏阳，想要一个人悄悄解决此事，却失败了。被抓后她应该立刻以死谢罪的，她没有完成自己的誓言，成为此生唯一真主的利刃与坚盾……偏偏她退缩了！畏惧了！ 　　莫莉感到无地自容，她无法忍住泪水，又觉得自己没有哭泣的资格，反复忏悔着，自认厚颜无耻地祈求能得到她心目中的女神的原谅。 　　如此卑微…… 　　苏阳俯下身，抱住了蜷缩的莫莉，毫不在意她身上的腥臭、和如同烂泥般的伤口。 　　“我明明并不介意这些。” 　　莫莉一愣。 　　苏阳的语气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失望，又或者其他什么。 　　她重复道：“我明明并不介意这些。” 第33章 章之三十二 　　即使语言相同, 内心也无法相通。这是苏阳早就明白的道理, 但过去的她并不在意他人是否理解自己, 也不会因此而困扰。然，她现今多么希望莫莉能明白自己的心情……苏阳不担忧被家族找到，不害怕所谓贵族的力量，不畏惧这世间的武力, 只要她想，她可以去任何地方。 　　——有什么办法能抹去莫莉的忧虑呢？ 　　苏阳思考着，她花了点时间用水元素净化莫莉的伤口，又用光元素活跃其身体细胞促进愈合。不过现在的莫莉太虚弱, 哪怕外伤好了，也没有多余体力正常活动，乃至战斗。 　　招来影狼, 让其带莫莉回药剂店, 苏阳仍然吊着布嚓克的一口气, 命他给自己带路。 　　可能是“力”的优越发展，导致苏阳虽有聪明的头脑，本人却更喜欢简单粗暴的手段。她确实可以将事情做到尽善尽美无声无息, 但……能抬手搞定的小事, 何必绞尽脑汁费尽时间去做呢？ 　　知道阿卡里厄特夫人住在哪里后, 苏阳直接一个大火球, 从外部将房间轰了个对穿。一时之间各种惊叫声、呼喊声, 随着大火渲染了这个原本安静的夜晚。 　　贵族的房间就是多, 苏阳轰炸的是卧室, 不过很可惜，刚巧阿卡里厄特夫人在另一个房间，倒是让她逃过一劫，被侍女和领主府的守卫们救了出来。 　　苏阳本就没有隐藏自己，人们只要稍稍抬头，便能看见浮在半空中的她。惊慌中的阿卡里厄特夫人见到她的脸，便惊喊了一声：“波利娜！？”随即又神不守舍自言自语道：“不、不可能，波利娜不是魔法师，也不可能在这……你究竟是谁！竟然敢袭击领主府！我不会让你死得很痛快的！！” 　　“这句话我说才对。”苏阳没有拔高音调，但她冷清的话语划过了在场每个人的耳边，让下面的人硬生生逼出了一身冷汗。 　　“砰”地一声，布嚓克的躯体便落在了阿卡里厄特夫人脚边，吓了所有人一跳，他在坠下之后就断气了，之前被苏阳拷问得体无完肤，本就已经看不出人样，还被这么一砸，尸体如同一滩烂泥似的，叫人胆寒。 　　说来阿卡里厄特夫人应该是苏阳母亲的老熟人，还没出嫁前是帝都左芬斯家的大小姐，当时号称帝都第一美人，直到波利娜进入社交圈后，这称号就不是那么稳了。人人都说波利娜·方斯将来绝对会成为超越她的美人，事实也确实如此。 　　阿卡里厄特夫人平生最大的竞争对手，便是比自己小了十岁有余的波利娜。后来即使她结婚了，也依旧留在帝都，跟波利娜争锋相对，然而等波利娜嫁人，嫁得比自己还好，又因为家族间几次明争暗斗都输了，最后只得灰溜溜离开了帝都，待在丈夫的领地生活。 　　当然，这些陈年旧事和苏阳没什么关系，她出生的时候阿卡里厄特夫人早就不在帝都了。只是苏阳身体长大后，这张脸和母亲越发相像，阿卡里厄特夫人见了她之后，可以说是恨得牙痒痒，尤其她还袭击了领主府。 　　“愣着做什么！杀了她！！”阿卡里厄特夫人命令道，随即又改变主意：“不！留下她的性命！我要折磨她！！让她知道领主府不是这么好闯的！！”哪怕心里对这个袭击者的身份有疑问，那也没什么，是对方先来冒犯的，就算这人真是方斯家的人也无所谓。 　　不过搞笑的是，苏阳浮在空中，竟一时半会儿没人能够着她。就在她觉得领主府的战力大概如此的时候，又来了一队人马。 　　这队人显然比阿卡里厄特夫人身边的护卫要更训练有素，好几个甚至达到了五阶的实力，基本上战士是没有远程攻击技能的，不过到了四阶以后可以做到斗气外放，虽说不能支撑很久，但也算是稍微补足了一些攻击距离上的短板。 　　苏阳看着一波又一波斗气砸向自己，动都没动。 　　“是你！？”攻击暂停，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苏阳低头，竟然看到了艾森……不，看对方服饰上的徽章，恐怕他就是领主伯特莱姆·阿卡里厄特。 　　刚到瑞百威的时候，苏阳其实对这里的领主很有好感，随着对瑞百威的了解加深，越发觉得领主应该是个有能力有想法的人。不过这个感想，在她了解到阿卡里厄特夫人的进食喜好后，便终止了。 　　伯特莱姆扮作艾森的时候，是知道苏阳现在住哪，她那个“大干一场后潜伏”的计划是不行了，恐怕还会连累到药剂店的人。苏阳已经在思考不只干掉领主他妈，将领主也一块干掉的选择了。 　　只是她仍然想和这个领主聊聊。 　　苏阳缓缓落到了地上，大火尚在燃烧，因为是她的火元素造成的火焰，所以既没办法用水扑灭，在她的控制下也没有肆意崩腾，苏阳只打算烧了阿卡里厄特夫人的住所，包括里面的各种“标本藏品”。 　　以前她在家背族谱的时候，也背到过左芬斯家。他们家的人都长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并以此为傲。这个家族可以说是开国勋贵，当年和第一代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很是清高孤傲，面对其他的贵族往往鼻孔朝天，颇瞧不起的态度，直系成员也总是只和皇室联姻。然而延续至今，已经逐渐有些败落了，阿卡里厄特夫人没有嫁进皇室便是证明之一。 　　据说阿卡里厄特夫人生的长子与次子也是金发，长了张左芬斯家特色的脸。可惜都年纪轻轻便去世了，死因众说纷纭，这个暂且不提。 　　苏阳眼前的伯特莱姆不是阿卡里厄特夫人亲生的，长得也完全不像，一头微卷的棕色短发，配上碧翠的双瞳，刚认识她的时候态度轻浮口花花，颇像是个浪荡不羁的游侠。然而此刻的伯特莱姆，去掉了嘴角的那丝笑意，严肃地看着苏阳，总算有了些“领主”的感觉。 　　未免交谈受到打扰，苏阳设立了一个屏障，笼罩住了她和伯特莱姆，也隔绝了外界的吵杂。阿卡里厄特夫人还在那边嘶声喊叫着什么，但护卫在伯特莱姆的示意下没有行动。 　　“你知道那个女人购买兽人拿来吃的事吗？”苏阳问得很直白，这个措不及防的问题让伯特莱姆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与不忍，她打量着这个男人，道：“看来你是知道的。” 　　“所以你突然袭击领主府，就是为了那些兽人？”伯特莱姆瞥了一眼仍在旺盛燃烧、却完全没有波及开来的大火，他此刻已经确定对方是个魔法师了，恐怕实力不在六阶以下。只是让忌惮的，是对方的真实身份，和她如何无声无息发动魔法的这两点。 　　“你吃吗？” 　　“什么？”伯特莱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苏阳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又问了一个。 　　“我是说，你也吃兽人吗？”她补充道。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恶心的画面，伯特莱姆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从嘴缝里挤出几个字作为回答：“我不吃兽人。” 　　苏阳点点头，认可了他的答案，总结道：“你厌恶那个女人以兽人为食。”她话音一转，又问：“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伯特莱姆似乎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淡淡回道：“我拿什么阻止她？她是我的母亲。” 　　“不是生母。”她说着，从伯特莱姆好不容易镇定住的脸上，察觉出一丝龟裂。 　　苏阳不迁就他人的交谈方式，便是如此，当她问出一个问题之后，即使对方不回答，她也能从对方的神态、动作轻而易举得到答案，然后不顾对方意愿，很快进行下一个问题。甚至为了能刺激对方露出更多蛛丝马迹，毫不犹豫往人痛脚戳。要不是她的武力摆在那里，这种谈话方式，她早就被人打死了。 　　伯特莱姆难以忍受苏阳提到自己的生母，终于放弃了自制，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道：“人们也吃猪羊，和吃兽人有差别吗？猪羊也会惧怕死亡，被杀也会发出惨叫，人们会因为它们很可怜，就不吃它们吗？何况我的地位来自于她，为了让她承认我这个私生子，我的生母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我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她？” 　　要反驳他的话，苏阳能想出几十条来，从历史角度、从智慧生物角度、从人文进化角度……等等等等，她随便拿一条就能驳倒伯特莱姆的自欺欺人，但她懒得和他争辩为什么不能吃兽人。她现在不在意这个问题了。 　　为什么苏阳会站出来？因为她的莫莉在意。 　　“你有。”苏阳平静道，“你取消了城镇的出入税，大开城门欢迎商人冒险者雇佣兵，鼓励领民自己种植粮食，减少收税……你受人们的爱戴，不管是普通平民还是城中卫兵，甚至别处来的商人，我就没听过别人说你一句不好的。你早就大权在握，有什么不能阻止的？只要你愿意，一个命令就能取缔你领内的奴隶制度，至于其他问题，慢慢来，那些事你都做到了，这个你又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伯特莱姆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苏阳观察着他的神情，继续问道：“你究竟在抗争些什么？你已经是领主了，这里是你的土地，你说了算，既然你想要当一个好领主，那到底还有什么在压制着你？别跟我说是你的母亲，那个女人你若不好杀她，完全可以关起来养着，少让她出来兴风作浪。既然感到不满，为什么不努力改变？” 　　随着苏阳的问话，伯特莱姆的眼前浮现出了生母死前的模样，匕首捅进了她的心口，她却还紧紧拽着年幼的自己嘱咐：“绝对不要反抗夫人，你要听话，你要当夫人的好孩子。” 　　“呵……”他闭上了眼，轻嘲一声，“你永远不会明白的……既然感到不满，为什么不努力改变？你仿佛在说既然没有面包可吃，为什么不吃蛋糕。” 　　苏阳看着他，良久良久，不再提任何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和伯特莱姆谈谈？她究竟是想从这个“好领主”、“好儿子”那里得到怎样的回答？ 　　“不。”苏阳觉得自己已经得到最想要的答案了，“我明白。”那种无论如何挣扎都看不到希望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她早就体验到了，甚至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你也只是个奴隶……”一个被看不见的枷锁制住的奴隶。 　　苏阳突然解开了屏障，两人的耳边再一次吵杂起来。阿卡里厄特夫人还以为得到了机会，赶忙命令着护卫们向她攻击，然而护卫们看了一眼没有出声的伯特莱姆，谁都没有动。 　　确实有人因为苏阳的美貌而不想杀她，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没有得到领主的命令。 　　最后望了一眼伯特莱姆，苏阳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的桎梏可怕，还是精神的桎梏可怕。她在所有人的措不及防下，收割了阿卡里厄特夫人的性命。 　　“你！”伯特莱姆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说动手就动手，一点预兆都没有，在场众人愣怔地看着阿卡里厄特夫人的尸体。 　　而苏阳，已经飘然离去。 第34章 章之三十三 　　瑞百威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天亮后城里几乎每个人都听说了, 领主的母亲阿卡里厄特夫人被杀, 领主府被烧毁大半，同时被杀的，还有城里的各个奴隶商人，他们的“货物”也全部被劫走, 不见踪迹。 　　有人说是阿卡里厄特家族的敌对势力干的，也有人说是兽人族的报复，更有人说其实是领主终于忍受不了他的嫡母，假装外人杀了她。 　　而领主府发布的通缉令, 似乎让那第三种可能性变得有说服力起来。 　　被通缉的只是一个女人，据说是魔法师，但有契约魔法生物, 所以也是个召唤师。冒险者协会的登录名是“苏阳”, 还用过“茵蒂克丝”这个名字, 但可能两个都是假名。画师给出的画像暧昧不清，因为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说没有画出她万分之一的美丽。悬赏金额未定，行踪不明, 搜索了全城也没找到这么个人, 仿佛压根不曾存在过。她曾经住过的药剂店, 也早已人去楼空。 　　综上所述, 平日里缺乏娱乐的平民们, 都八卦起领主的家事, 暗自猜测编出了一个领主杀死嫡母的过程。不过, 谣言终归是谣言，阿卡里厄特夫人的死并没有让太多人感到悲伤，甚至有不少感到大快人心的家伙在。 　　当然，这些事是苏阳一行人尚未知晓的。 　　杀了阿卡里厄特夫人后，苏阳带出了领主府的奴隶，又去解放了其他奴隶，靠着风系魔法将他们无声无息运出了城。 　　因为担心牵连药剂店的希尔特和汤姆，所以将他们也带了出来。这两人倒是不在意，收拾了包袱就跟着苏阳走了。所幸艾尔玛和苏阳的关系没被人知道，苏阳给了她一袋金币，将她留在了瑞百威。 　　所有人被运出城几十里后才被放下来，由贝妮领路，潜进了永眠之森。 　　苏阳仍然漂浮在空中，她此刻的状态不适合与人同行，更不能面对莫莉，因为她自己也说不好，自己会不会因为一时的冲动，将珍视的东西给毁掉。 　　两次人生加起来，苏阳这种难以控制自己的情况一只手可以数得出来，更多的时候，她都是放弃去思考无解的事。 　　第一次是在她五六岁的时候，突然发现世上只有自己有脑内系统，和普通人不同，那会儿又是弟弟降生的阶段，家里竟然谁都没发现她有什么问题，还以为她是嫉妒弟弟。苏阳慢慢在系统的引导下，与人隔离，变得暴躁又轻视一切。直到她上小学，在大庭广众之下炸了教导主任后，她才逐渐稳定下来，学着隐藏自己，试图融入人群。 　　人类毕竟是群聚生物，真的与世隔绝很可能会发疯的，年幼天真的苏阳也是如此，寻求着沟通与认可，希望能找到同伴，待在人群中才有安全感。然而初中“偷窃班费”的事件，导致她更进一步被推向深渊，连生为人所需要的精神需求也放弃了，这是第二次。 　　回忆过去，几乎是每次她向人类靠拢的时候，总会发生点什么，让她远离人类。不管是什么人，都会有黑暗丑陋的一面，系统总能做出点文章恶心到她。最后她变得不再像人，没有同理心，漠视世界，坚如磐石。 　　苏阳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遇到莫莉这样的存在，世人善于保护自己，哪有像莫莉这样，能全心全意付出，不求回报的呢？她爱重莫莉，愿意站在莫莉的立场上思考事情，却又担忧将来某一天，会发现莫莉丑陋的一面让自己难以接受，甚至想过在那一天来临之前，干脆杀了莫莉，这样她就能一直维持在自己心中美好的形象了。 　　克制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杀意，苏阳默默环视四周。 　　在被她解放的奴隶中有兽人族，也有人族，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已经无法回到以前生活的地方了，现在要为他们好好找一处可以重新生存的环境。 　　“嗷嗷！真是太无聊了！！”带了一会儿路，贝妮飞了上来，“阳阳~！我们还要走多久呀！！这些家伙带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吧！” 　　苏阳回头看了看，飞到高处依旧能眺望到瑞百威的堡垒，“再走一段路吧，至少要到看不见瑞百威的地方。” 　　贝妮有些郁闷：“阳阳你都已经救了他们了，接下来随便他们去就行了，难不成还要一直照看他们吗？” 　　“不。差不多点就行了。”按照苏阳的能力，确实可以让这些人衣食无忧，养他们一辈子也可以，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一行人就这么赶了五天的路，总算看不见瑞百威了。苏阳落到地上，对众人道：“这边我检查了一遍，不是什么危险魔兽的领地，再往外走便出森林了，你们看是想在此处落脚，还是去别处，往后自己决定吧。莫莉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好几天没能和自家大小姐交谈过的莫莉，惶惶不安地跟上了苏阳。 　　两人走到了远处，林木遮住了她们的身影，苏阳这才停下脚步，转身对莫莉道：“你往后便和那些兽人一起生活吧，毕竟是同族，其中还有不少小孩，他们需要你的照看。” 　　莫莉呆愣地看着苏阳，就在苏阳觉得话已经说完，准备回去的时候，莫莉拔出了匕首刺向自己。好在苏阳一直有暗中注意着她，及时制止。 　　“你做什么？” 　　莫莉绝望地跪倒在苏阳面前，“大小姐，我做错了，我本该全身心为您付出一切的，然而因为一时的私心，我离开了您，无论受到怎样的惩罚我都愿意接受！只是……请不要让我再离开您了……如果您真的要放弃我，还是让我死了吧！”她哭着，后悔着，莫莉的内心依旧有着同族爱，但她更不能接受离开苏阳身边。 　　莫莉曾经也是“食材”之一，她明白那种即将被宰杀食用的恐惧、愤怒、无力，当时和她同一批的兽人孩子基本都被吃掉了，只是因为她有成为狂战士的潜力，才逃过一劫，被送进了角斗场。她真心觉得在角斗场战死，也好过那样被吃。 　　所以当莫莉再次见到布嚓克，她无法克制自己的仇恨，无法放着那些兽人孩子不管。莫莉说不出“早知道会被大小姐放弃，就无视那些孩子”的这种话，即使再来一次，她依旧会选择救人。可是莫莉也做好了死亡的准备，被布嚓克杀死，又或者在大小姐面前自裁。 　　苏阳面无表情地看着莫莉，问道：“离开我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是的！离开您，我便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莫莉坚定地回道，“我自知我的行为等同背叛您，我愿意接受死亡的惩罚，只求您……让我死在您的身边……” 　　其实苏阳并不觉得莫莉想要救同族是背叛，她和之前那个世界格格不入，但好歹三观都是在那个世界形成的，多少能理解那个世界的人们的想法。然而苏阳对现在这个世界更加格格不入，她甚至不能理解这世界的人们的逻辑思维。 　　让莫莉留下，倒不是说为了惩罚她而放弃她，只是在苏阳看来，恐怕自己和莫莉的同族，对莫莉来说都是同等重要的，但苏阳并不打算往后都和这些兽人一块行动，为了不让莫莉两难，干脆替她做出抉择。 　　——我选错了吗？ 　　苏阳默默反省。 　　“我不希望你死。”她这么说着，拉起了莫莉，“不过我接下来也不会和那些兽人一块行动，你确定要跟在我身边吗？” 　　莫莉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一扫她这些天以来的憔悴，“是的！请让我继续侍奉您！！” 　　苏阳点点头，“好吧。” 　　她们回到了众人那里，被救的一行奴隶们似乎也商谈过一番，他们望向苏阳，齐齐跪了下来。其中一个领头的兽人道：“非常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们自知现在无法为您提供什么回报，但往后您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来找我们！即使付出生命，在所不辞！” 　　兽人们齐声道：“愿我成为您的利刃、坚盾，斩开您眼前的障碍、保护您不受伤害，我的血肉将化为您平稳的道路，我的灵魂只为您而燃烧。” 　　……真是耳熟的誓言啊。一群兽人共同念出时，还是颇有气势的，而系统的存在，也证明了他们的真心。 　　许久不曾出过声的系统再一次刷新自己的存在感，苏阳挑眉，这所谓的“神降模式”是以前都没有出现过的东西，她还挺好奇的，自然而然选了a。 　　………… 　　…… 　　苏阳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任何变化。好吧，过段时间再看看会发生什么吧。 　　最后那些被解放的奴隶们都选择在这块土地上生活，表示苏阳随时可以回来找他们，而苏阳一行人，多了贝妮、影狼、希尔特和汤姆，一起重新踏上了旅程。 第35章 章之三十四 　　苏阳离开家, 说到底就是为了能好好研究魔法, 她没什么四处旅行的兴致, 起初还有冒险的心，然而这个世界贫瘠到毫无观光价值，只是家中父母对她学习魔法都很反对，要是能找到好地方安顿下来, 苏阳也不会到处乱逛。 　　本来瑞百威正是个合适的地方，城市繁荣、领民富实，位于永眠之森附近，各种面向冒险者的任务很多, 研究魔法也好、做任务赚钱也好，总之是个能稳定生活的城市。可惜苏阳大刀阔斧宰了领主他妈和好些个奴隶商人，那里便待不下去了。 　　离开瑞百威后, 在博隆的介绍下, 一行人又往帝国东部的兰姆斯前进。 　　兰姆斯这地方, 可以说是魔法师的圣地，大部分魔法师除了待在帝都，便是待在兰姆斯, 且处处神殿, 宗教气氛极为浓厚。 　　前文也有说过, 魔法师信仰元素精灵, 为了能一直得到精灵的宠爱使用魔法, 一生都不会结婚, 做一些“污染身体”的事情。如果信仰魔法之神的话, 那更是和修道士没什么差别了。 　　据说兰姆斯这地方，曾经有神降临，受到祝福，所以这里的人们比较容易出现魔法师。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每年的检验大会，兰姆斯检验出受元素精灵宠爱的潜在魔法师是最多的，除了国家中心的帝国学院外，兰姆斯魔法学院是魔法学徒最多的学校。 　　这么一看，这地方倒是学习魔法的好去处。 　　博隆为了以防万一，在旅途上搞到几张**明，为他们一行人做了伪装，在这个信息不发达，一封信可能得等半年的世界，竟然谁都没发现他们是杀害阿卡里厄特夫人的嫌疑犯（估计和伯特莱姆追凶不积极也有关）。帝国国内的旅人，不太会被查询身份，只要多交钱，宽松得很，也就与他国接壤的边境城市会查得比较严。 　　入城的时候缴纳了昂贵的入城税，苏阳惊奇地发现这里竟然比瑞百威还热闹，他们找了几家旅馆，都没有够几人住下的空房，无奈只得先吃顿饭，打听打听情况。 　　尚未到饭点，旅馆餐厅已经是人声鼎沸，苏阳一行人在角落的桌前坐下，老板娘过来直接上了六大杯啤酒，爽朗笑道：“不好意思啊客人，我这边也没有空房了，这啤酒作为赔礼，不要钱！我这边的吃食味道可好啦，即使你们不住店，也可以常来吃啊！” 　　博隆立刻发挥了自己的交际技能，谢过老板娘，又点了一大堆吃的东西，在苏阳的示意下，询问了兰姆斯有没有房屋出租的。既然没有旅店可以住，又会在这里待好久，那还不如租套房子比较好。 　　老板娘回道：“这你可问对人了！我家小子就在房产中心做事情，等会儿他回来吃午饭，我让他给几位带路！” 　　博隆又顺势问道：“以前我路过这里时，也不见这么多人，最近这是怎么了，到处都住满了人！” 　　“嗨呀！几位是从南边来的吧！听说那里情况还好，别处都在闹干旱，严重缺水！只有我们这儿有魔法师大人们在，可不担心没水！来的人自然就多啦！！连入城税提高了五倍，还有人不断过来！” 　　老板娘一语道破他们的来处，倒是叫博隆心惊了一下，不过他看着其他几个没心没肺的同伴，便安定下来，继续询问。据老板娘说，帝国东部这里干旱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农作物都枯萎了，今年秋收惨淡，其他地方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冬呢。只有兰姆斯有各系魔法师看顾着，一切运作良好。 　　有条件的人都往南方逃难去了，也就是周边城镇的人图近，往兰姆斯这里来。 　　博隆打着哈哈，指着苏阳怀里的史莱姆说自带的干粮和水很多，一路上可没缺过水。 　　虽然契约史莱姆的召唤师几乎不可见，但在兰姆斯开旅馆的老板娘也是见多识广，想着这些人大抵也是有空间道具的，又热情地和博隆聊了好一会儿，之后被其他客人喊走了。 　　博隆说的大部分都是实话，大件行李全在史莱姆的随身空间中，一行人来兰姆斯也是尽量避免进入其他城市，路上的食物在野外就能获取，水的话苏阳随便造，便没怎么注意城镇的情况。 　　其实干旱这件事，苏阳莫莉博隆是早就知道的，他们之前就在帝都附近，遇到了因为缺乏水源而刨农地的史莱姆。帝都位于全国中央靠近北方的地点，之后他们去了南方的瑞百威，便没再见到干旱现象，当初看情况也是太过严重，还以为早过去了，没想到大半年下来，灾情始终持续着。 　　“入冬后还真难判断啊……”博隆嘀咕了一句，大冬天的树叶都掉光也算正常，他忍不住感叹自己近来注意力散漫，竟没在路上发现干旱的情况。这么一想，博隆悄悄看向苏阳，说到底还是苏阳的问题，跟她一起旅行的这段时间，大概是博隆过得最轻松的日子了，要什么都不缺，顶多干点跑腿问话的活，哪像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什么都得自己干，还要时刻注意安全。 　　一行人因为有贝妮在，点的食物非常多，吃完一桌又一桌，其他人早就吃饱了，贝妮还在吃。连老板娘都惊奇这小姑娘的食量，眼看他们消费的金额都抵上一整天的盈利了，老板娘特别殷勤。 　　等她儿子小约翰来了之后，赶忙让约翰招呼好他们，带他们去房产中心。 　　小约翰和他母亲很像，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去房产中心的路上还顺便带他们观光了一下，指明了几大著名景区，悄声告诉他们哪里的店铺比较坑，哪里的店铺有信誉，什么人不能得罪。虽然不是价值很高的信息，但对于初来乍到的人而言非常有用。 　　近期外来者极多，房产中心人来人往，哪个柜台都在排队，小约翰带着他们去了一间小包厢，给几人上过茶后，就拿出了一些他负责出租的房产信息。 　　说到这里，苏阳的感受是最奇特的，看其他人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想来所谓的“房产中心”是很常见的盈利部门。不过对于这种中世纪风的玄幻世界而言，未免太过现代感。 　　离开家后，她已经数次感受到这种违和，比如这“房产中心”、比如希尔特说过的“荷尔蒙”一词，又比如“甲骨文”一般的魔法符文……要知道按这个世界的科学进度，“荷尔蒙”这东西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以语言形式来说，偏欧系的语言系统也不太可能产生“甲骨文”。难不成以前也有种花家的穿越者，对这个世界产生过巨大影响吗？ 　　不经意间，苏阳对自己陷入滞待的符文研究，有了新的想法。她迫不及待想要进行实验了。 　　“唔……这间屋子还不错，卧室的话几个人挤挤也够了……”博隆已经快速翻阅过大部分的房屋信息，找到了性价比最高的一套屋子。 　　不过显然希尔特不能接受，“住哪里我都无所谓，但不能没有药剂调配室！这房子根本均不出空余房间作为调配室了！不行！！” 　　苏阳看了一眼，想法与希尔特相同，“我也需要一个独立的房间进行研究。” 　　无奈，博隆只好再继续翻看信息。说来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希尔特一句苦头都没说，兴致勃勃到处采草药。因为被苏阳牵连，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药剂店也没了，竟毫无抱怨。也不知道该担忧他神经太粗，还是庆幸他只是个研究白痴，对于身外物不是那么在意。 　　博隆和希尔特是老相识了，刚认识的时候，博隆初出江湖，身无分文，差点被迫成为强盗；希尔特则因为药学天赋，整日被亲戚压榨，两人日子都过得苦哈哈的。希尔特雇佣博隆，只为了能有个更安心研究药剂的环境，博隆为了生存所需的钱财，两人一拍即合，脱离了希尔特家的那几个吸血鬼般的亲戚，护送他去了瑞百威。 　　希尔特靠着自己的能力，很快拿到了瑞百威居民证，又有博隆的监督帮助，经营起了药剂店。汤姆则是希尔特自己在路边捡来的帮手，沉默寡言，经历和身份一概不明，不过希尔特只需要一个能照看自己的人就行，也不在意汤姆的过去，博隆确定他人不坏后，便让他留下了。 　　经年过去，博隆时不时回瑞百威看望一下希尔特，两人的交情日益增长。可以说他们互为对方的恩人，改变了对方的人生。 　　博隆算是很了解希尔特的，他这个人在药学方面确实是个天才，但因为过度沉迷研究，有时候会干些危险的事情，如果没有人看着的话，说不定就走向邪道了……苏阳给他的感觉同样如此。 　　一想到自己身边竟然有两个三观惨淡、缺乏常识的天才，博隆就想叹气。还好这两人关系一般般，不然联合起来，不知道他们能搞出什么可怖的大事件来。 　　以前说过，奥汀帝国对于旅人宽松，但禁止非本地居民购置房产，户口在哪里，就只能在哪买房。想住到别处，只有租住才行，因此大城市的租房业务很丰富，房种全面，尤其是兰姆斯这种魔法师聚集的地方，出租豪宅是有的，还自带研究室，不过价格么……也是6得不行。 　　博隆对小约翰道：“不好意思，能让我们商量一下吗？” 　　小约翰很上道，连忙回说：“没事没事，几位先看着，有挑中的屋子，我可以带几位先去看看，只要满意，立刻就能签约！我现在去处理下其他事，您挑好了按传呼铃即可！” 　　待他离开后，博隆挑出几张符合苏阳跟希尔特要求的房子给他们看，“最便宜的一个月也得要五枚金币，押金十五枚金币。我们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尤其还得算上贝妮的伙食费。 　　苏阳花钱向来大手大脚，让她去买东西，随便抛出个金币还不要找零，希尔特亦是如此。所以他们两个上街，身边必须得跟着莫莉和汤姆，不然钱花光了也不稀奇。其实这段时间以来，莫莉和汤姆已经在悄悄拿自己的私房钱补贴旅费了。 　　赛特思索道：“实在不行，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工作，只要大小姐同意……”他作为苏阳的仆从，理所应当伺候在苏阳身边，不过她的事务都有莫莉包了，实际上赛特基本无事可做。虽说让自家奴仆出去做工补贴家用有点那个啥……但想到苏阳给他的十枚金币，他已经做好了卖掉自己一生的准备，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还没等苏阳发话呢，希尔特大手一挥，“用不着，我多卖几**药剂，钱就回来了。”这话不假，希尔特的药剂总是比其他药剂师的品质要好，而且他善于制作很多“特殊”药剂，能满足许多人的“需求”，一直都很有市场。 　　苏阳点头道：“我的研究成功的话，来钱也很快。”她研究魔法符文，就是为了制作魔法物品，因为魔法师们自持身份高贵，只专注自己属性的元素魔法，符文可以说是大冷门，市面上流出的魔法物品随便一件都能卖出高价，没点门路，有钱都买不到。 　　看着两位大天才发话了，博隆既感动、又担忧，百味交杂，当然，他是不会怀疑这两人的赚钱能力的，虽然他们惹麻烦的能力也不小……不过只要让他们乖乖待在家里搞研究，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们先去瞧瞧这几间屋子好了。”博隆妥协道。 　　几人商量完，唤来了小约翰，他很快将众人带去了第一目标。 　　在兰姆斯，越是靠近魔法学院与几座大神殿的房子，租金便越贵，而远离这几处地点的房子都比较小。以前也是有人在城镇边缘造大房子的，可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不可能选住在城镇边缘地点，会选边缘地点的人，也出不起大钱来租大房子。久而久之，那几处“豪宅”便荒废了下来。小约翰听到他们的选择时，还很惊讶呢。 　　带他们前往房屋地点的时候，小约翰还再三劝说换个别处的房子比较好，但他推荐的房子，不是太小就是太贵，博隆也很无奈。 　　而见到那宅子后，他总算知道小约翰为什么这么不推荐了……面积大倒挺大的，可年久失修，没人租住，房主也懒得花钱休整，藤蔓杂草胡乱增长，让这处远离市中心的别墅看起来像鬼屋一般阴森破败。 　　而他们备选的其他几处宅子，也和这座别墅处在一个方位，同样的破旧程度。 　　苏阳和希尔特一本正经地进屋探索，几个房间看下来，竟然满意地点点头，很清静，很适合研究，还没有碍事的邻居。 　　小约翰被灰尘跟蜘蛛网缠了一身，震惊地看着这两人，随即又看向一直与他沟通的博隆，“这个……您确定要租这间别墅吗？” 　　大佬们决定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就这间吧。”别处的房子也不用看了。 　　见顾客没意见，小约翰自然不会再反对，他积极道：“既然几位决定租这了，我们立刻可以签订契约，我去找房主商谈一下，是否能降点租金。” 　　检查过别墅，确定了需要的生活物品和修补材料后，一行人回了房产中心，小约翰派人去找了房主，一听说有人愿意租他的破房子，房主火速赶来，没让众人等很久，就怕租客改变主意。 　　房主胡林是个消瘦的中年人，看起来很憔悴，在兰姆斯租房价格被炒起来后，他祖上也是本着大赚一笔的心，买了大面积的土地造房子，谁知道地点没选好，很难租出去，时日渐久，城镇中心处越发繁荣，那地方就更没人租了。家中负债累累，仅仅是熬着一口气，没有让全家卖身为奴，接连几代都在还债中。 　　以前也尝试过降低房租、出租房间，可惜房客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大厅厨房什么的共用，免不了有争执，房屋日渐破败，那一点点微薄的租金也还不了债款，更没有整修的余裕，分房出租也失败了。 　　博隆发挥了自己的砍价技能，将五枚金币的月租砍到了三枚金币，他们这边愿意负责整修房屋，胡林这里免掉了全部押金。双方一口气签订了半年的契约，一次性付清房租。以后有什么问题，可通过房产中心调解。 　　小约翰完成了一个额度的任务，心情极好。虽说是顾客的偏好比较古怪，但无论如何都是通过他的手，将号称为“不可能被租”的屋子租出去了，一时受到了同僚各种羡慕崇拜的眼神。由此，小约翰特特放下了工作，为苏阳他们带路去集市，购买修补房屋需要的材料。 　　“各位家具恐怕也要重买，等定制太花时间，这边的二手家具店很受欢迎的！”说着，小约翰暗中打量了一眼苏阳，她一路上都是拉高衣领、压低帽檐，几乎将整张脸都遮住了，不过小约翰眼光毒辣，还是能看出这位召唤师小姐绝对是位娇滴滴的大美人。他领着众人进店，和店主打了声招呼，就被招待去了后仓库，“这位小姐的卧床可不能马虎，老板的好货都藏在仓库里呢！” 　　老板笑骂了他一句调皮，问候他家老约翰好不好，小约翰连连道好，似乎是关系很不错的熟人。这老板也大气，喊着伙计调出九成新的床，开了箱给他们看，表示送货上门免费装载，价格很公道。 　　苏阳他们干脆在这买齐了家具，让伙计傍晚前送货。 　　接下来便是回去整修别墅了。 第36章 章之三十五 　　普通匠人来整修房子, 外观是肯定有保障的, 不过速度恐怕不比会修理的战士快。 　　博隆和汤姆负责修修补补, 莫莉和赛特负责打扫卫生，除了赛特有些跟不上之外，其他三人行动迅猛，拿出了作战的专注, 连影狼都去帮忙搬运材料，四人一兽皆是心灵手巧的类型，整修别墅进行得格外顺利。至于另外三个……苏阳坐在莱姆身上喝茶晒太阳，贝妮抱着她的蛋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希尔特整理着自己的药剂配方也在自言自语。 　　说来希尔特沉迷催熟药剂的研究，又是给苏阳验血体检，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自然恢复。他试验小白鼠的时候, 催熟药剂的效果倒是恒定的, 后来又试验过大型动物, 依旧如此。但不知道为什么，苏阳的身体有特殊的抗药性，正在缓慢消灭催熟药剂的药效, 她的外表也以不甚明显的速度倒退年龄。 　　要不是博隆和汤姆拦着, 希尔特都想给自己来一剂药看看效果了。 　　苏阳倒不觉得自己年龄增长有什么不好的, 只要没有荷尔蒙的影响让她出不了门, 习惯了之后, 年长的身体行动更方便, 也符合她的心理年龄。催熟药剂不仅仅增长了她的岁数, 更扩充了她的经脉，让她身体所能储存的魔力更上一层境界。知道最终会恢复原样后，她竟有了小小的遗憾（又得变成小孩模样重新生长了）。 　　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别墅便整修完毕。虽然被填补的地方不太美观，不过好在房屋外在的藤蔓多，苏阳指挥着木系元素精灵生长藤蔓，将修补的地方遮住，莫莉又剪了一下草坪，铺了一层鹅卵石小路，竟将这个原本看起来阴森恐怖的鬼屋，改成了充满园林意趣的庭院。 　　希尔特分割出一部分空地用于种植草药，这地方可比他之前的药剂店大多了，能让他试验种植的草药也多了起来。 　　苏阳选了南面的房间作为书房，希尔特选了北面的房间作为调配室，两人一南一北互不干涉，刚好省了博隆担忧他们凑在一块搞事情的心。 　　讲道理，希尔特那种超低情商的药剂狂人，放在外面随便说几句话，可能会被人打死；苏阳那种横行霸道的性格，说不定又会明目张胆干掉哪里的达官贵人。 　　博隆现在也没别的愿望，只希望这两人好好做他们的研究，别去惹是生非、再被通缉。 　　傍晚的时候二手家具店的伙计们运来了家具，小约翰也一块跟着来看看情况，见到了这形象大变的庭院，几乎说不出话来。 　　“真是太令人震惊了！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我真该喊胡林先生也来瞧瞧这里！”他啧啧称奇。伙计们将家具装好后，这就是一幢非常完美的别墅了！ 　　莫莉指挥着伙计们摆放家具，博隆和他聊了会儿，小约翰是本地人，又从事房产中心的工作，门面非常广，刚好请他介绍一下哪儿方便出售药剂。他们潜逃出瑞百威的时候，希尔特将他店里的所有药剂存货都带走了，如果能顺利卖光，会是一笔很不错的收入，可大大缓解如今的经济状况。 　　希尔特的药剂那么贵，嘴又那么欠，在瑞百威好几年都没被人打死，全是因为他的优质药剂，对于冒险者、雇佣兵们来说，可是救命玩意儿。哪怕是普通领民，谁又没个生病的时候呢？苏阳莫莉不懂行情所以不了解，但实际上希尔特在瑞百威那一块地区，是非常有名的药剂师，大牌着呢！ 　　小约翰见他们一行人办事利落、花钱干脆，对于态度爽快的博隆又很有好感，听说他要出售一批药剂，便拍着胸脯应下此事。博隆在莱姆这里拿了几**药剂作为样品，让小约翰带去鉴定了。 　　至此，苏阳一行人总算安顿了下来。 　　用好晚餐，苏阳跟希尔特便各自窝进了书房和调配室。赛特快累瘫了，他一个普通人勉力跟上战士的行动力，已经很不容易了，早早回了房睡觉。莫莉尚在收拾，贝妮将食材全吃完了还没吃饱，吵着要出去觅食，“我还能再吃一头牛！！不吃饱饱晚上睡不着的！！” 　　无奈博隆只好带她出去逛逛，买点零食什么的。好在这段时间以来，贝妮已经能很好操控自己的人形状态，将龙族特征都收了起来，看上去也就是个长得特别可爱的小丫头。 　　博隆自从遇上苏阳之后，完全成了个保育员，各种带萌新，之前是带苏阳和莫莉，后来带赛特，现在是带贝妮，被贝妮使唤来使唤去的。 　　兰姆斯的夜市不输瑞百威，一大一小两人逛了好久，贝妮从街头吃到街尾，好不容易满足了胃口，跟着博隆回家。 　　一夜无事。 　　………… 　　…… 　　然而大清早的，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惊醒了屋中的所有人。 　　博隆他们带着武器快速冲出了房间，还以为有贼人来袭，却不想……见到被炸出个窟窿的南书房…… 　　昨天才买的家具，已经成了看不出原型的木渣，苏阳正坐在地上沉思。莫莉急忙冲上去打量她，检查有没有伤口。她小心翼翼问道：“大小姐，你没事吧？” 　　贝妮摩拳擦掌四处观望：“要打架吗？要打架吗？” 　　苏阳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没事。”她研究了一晚上的符文，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只不过刚才将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储物戒指解析的时候，一个不慎造成了压缩空间的炸裂。价值好几千金币的储物戒指，就这么被她糟蹋掉了，好在她有提前将里面的物品拿出来放卧室。 　　如果把家徽也给炸了……苏阳的耳边仿佛响起了波利娜的尖叫声。她甩甩头，立刻将此事扔到脑后。 　　苏阳抓住了符文运行的感觉，对着墙上的窟窿念了两个中文：“。”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对其他人来说，苏阳是念了一句他们听不懂的咒语，然后这个房间仿佛时间倒退般，碎片拼装回了原位，无论是墙壁还是家具，都变回了昨晚完好无损的样子。 　　看着复原的房间，苏阳满意地点点头，对震惊的众人（除了贝妮）解说道：“我的符文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虽然过去旧有的‘甲骨文’我无法念出发音，但是用中文同样有效果，而且这个发音是我知道并熟悉的。”她昨天就在猜测，这个世界以前是不是有种花家的考古大佬穿越过，符文越看越像甲骨文，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将符文换成中文，说不定同样有效，对她来说还简单点。 　　事实证明，真的有用！ 　　不过她体感了一下魔力消耗，又皱眉：“没有合适的媒介，果然消耗很剧烈……”就这么一个“复原”符文，便耗尽了她三分之一的魔力。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太过依赖元素精灵，自身魔力存储量低下，苏阳的三分之一魔力，大概是一个大魔法师的全部生命力，看来无媒介的符文魔法，短时间内是无法普遍通用化了。 　　其他人当然不懂苏阳说的“甲骨文”、“中文”是什么，他们只知道，苏阳研究出了很不得了的东西……而这个不得了的家伙，竟然还对自己的研究不太满足！ 　　“……至高……神……”平日里几乎不说话的汤姆喃喃道了一句什么，不过谁都没听清。莫莉赛特博隆他们自己都在震惊中呢。 　　贝妮这条年幼的小龙是理解不了这有多厉害的，见没有架打，还很不在状态地问道：“要吃早饭了吗？” 　　她这么一问，倒是打破了其他人凝滞的空气，博隆是最先回过神的，他看了一眼汤姆，问：“希尔特呢？” 　　汤姆同样回过神，又是往常的无口状态，指了指北面的调配室。希尔特的研究精神也是令人佩服，刚才那个震动整个房子的爆炸，都没让他从调配室出来看一眼情况。 　　贝妮说到早饭，苏阳也感到饿了，“嗯，吃早饭吧，等会儿我想出去买些材料。” 　　莫莉满眼崇敬道：“我立刻去准备！大小姐稍等！！” 　　挥散了众人，苏阳留在房间内写研究笔记。 　　到现在还没回过神的，大概就只有赛特了吧。他以前虽然理智知道自己跟了一个强大的魔法师，但到今天才真正切身体会到，苏阳绝不只是“强大”而已，她绝对会成为这世上最伟大的人！！ 　　“我竟然追随着这样一位魔法师！”赛特激动得浑身发抖，热血沸腾。过去苏阳不太喊他做事，赛特自知自己是倒贴上门的仆从，平日里谨小慎微，收敛了自己所有的个性，不敢刷存在感，以免惹他的主人厌烦。说实话，自卖自身后，他也有些得过且过的意思，左右是当一辈子奴仆。 　　直到今天。 第37章 章之三十六 　　用过早饭, 苏阳便带着莫莉、贝妮和莱姆出门了, 莱姆缩成拳头大小, 安静地待在苏阳外袍的口袋里。 　　这次出门，主要是采购符文媒介需要用到的材料，和被贝妮消耗殆尽的食材。其实苏阳早就把钱花得七七八八了，但在听说她需要金币后, 贝妮从自己的储物空间中，倒出了小山一样的金子…… 　　据说龙族都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每一个龙窟里都堆满了各种各样光芒闪耀的宝物，早几百年前, 还曾经流行过屠龙，明面上说是狩猎那些毁坏庄园、杀害弱者的龙，实际上就是为了龙族的宝物库去的。因为龙族对自己的东西都有很强的独占欲, 普通人想从龙族指缝里扣出一小块金子, 恐怕得拿命换。 　　贝妮的父母在留下她和她弟弟后, 也同样留下了宝物库，可以说，她从小就是睡在宝物堆上长大的。与苏阳签订契约后, 贝妮便收拾了东西跟着她走了。 　　不过贝妮倒出的大多是没见过样式的旧金币, 比现今流行的帝国币要重一倍, 毕竟是千年前的东西, 不好直接拿出来用, 苏阳拿了一部分融成了单纯的金块。除此之外, 还有许多魔力结晶, 跟光泽耀眼的矿物，这倒是能当符文制作的素材，只是苏阳更需要秘银，适合用于制作道具时的构型。然而……秘银并不够闪亮，不符合龙族的审美，贝妮的宝物中没有这样材料。 　　三人按着昨日小约翰给出的指引，来到集市，苏阳打发莫莉去买食材了，只剩她和贝妮两个四处乱逛。 　　瑞百威的集市有很多摊位贩卖从魔兽身上收集的材料；而兰姆斯的集市，大多卖些所谓“被神祝福过”的小饰品、“传说中”的魔法道具，甚至还有某某大魔法师学徒时的笔记。 　　当然，这种东西大部分是骗人的，小饰品可能是在哪个小神殿请祭司开过光，不过苏阳是没从上面感受到什么特殊的“神力”；“传说中的魔法道具”根本不是魔法道具，而是炼金术师制作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机关，这个有点意思；魔法师的笔记……基本是瞎编乱造的，骗骗外来人罢了。 　　逛了一会儿，贝妮就无聊了，在她看来，不够闪亮的东西一定不是什么宝贝，还不能吃……倒是苏阳，对于那些小道具兴致勃勃。 　　贵族出生的苏阳，是没有见过炼金术师的。哪怕她家的抽水马桶、水晶吊灯等一些物品是用炼金术制作的，她也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炼金术师具体是什么样的。而且这些东西在平民间并不普及。 　　有意思的是，魔法师被传颂得神乎其技，但召唤师的契约兽也能使用魔法，对人们来说却没什么稀奇的。药剂师的技能明明非常有用，贵族却不屑一顾，更相信在苏阳看来不甚安全的魔法治疗。炼金术师大概等同于科学家、发明家，但在很多人看来就是邪道，专门搞些邪术…… 　　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后，苏阳就将莫莉特地给她的银币花光了。 　　“阳阳~，好没劲啊！我想吃糖！！”贝妮郁闷地拉着苏阳的衣角，她在旁边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还是晚上的集市好玩，可以从头吃到尾。 　　苏阳摸了摸她的头，道：“走吧，我们先去找材料商，买了秘银之后就去买糖。”贝妮这才高兴起来。 　　小约翰说过的大商铺很容易找，就在街道中心，巨大的招牌杵在那里，远远便能望见。 　　苏阳和贝妮刚进店门，一个小伙计便殷勤地过来问候，“两位小姐要买点什么？我们这儿什么都有！或者您二位有想出手的东西，我们这儿也收！” 　　这家店与其说是专门的材料商，不如说是百货商店，苏阳问：“你们这里有秘银吗？” 　　“有有有！前几天刚进的货！请随我来！”伙计带路到一个货柜前，道：“您看，这是新到的秘银！品质可比别处都要好！” 　　苏阳随手挑了一块握到手中感受了一下，她是不清楚其他人如何判断秘银的好坏，不过她直接用魔力探索秘银，很快就能确定纯不纯，有没有杂质的问题。 　　放下这块秘银，苏阳不太满意，“一般般。还有纯度更高的吗？” 　　伙计一愣，觉得遇到行家了，态度立马郑重起来：“您是要那种被精炼提纯过的吗？有是有，不过价格就……” 　　“价格不是问题。” 　　“好嘞，您请稍等！”伙计转身进了店铺后面，随即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摆在苏阳面前道：“秘银精炼提纯不易，量很少，这是本店铺仅剩的货了，每克两金币，如果您还需要更多，恐怕就得下单子等了。”不过伙计心里是觉得现有的量，已经足够满足这位小姐的需求了。 　　这个世界的秘银是金属矿物的一种，以坚硬、稳固出名，常用来制作武器，价格本身就不便宜，一般在武器里加一点，就足够提高品质了，冒险者和雇佣兵要是能用得上镶秘银的道具，可以说是混得很好的那种了。 　　如果是精炼提纯过的秘银，那就更贵了。 　　苏阳检查了一边，点点头，“这些我全要了，另外帮我下个单，我还要一百克提纯过的秘银。” 　　“诶……您确定？”光是盒子里的就有二十二克，四十四枚金币可不是小数目。何况再来一百克，就是两百金币了！ 　　“我确定。一百克秘银大概多久能到货？” 　　伙计犹豫了一下，“请您再等我一会儿。”他这回是去喊店铺执事了。 　　很快，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跟着伙计出来，笑容可掬地招呼道：“贵安，两位小姐，我是本店的执事李德斯。”说着，他将苏阳和贝妮迎进贵宾室，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的。 　　“尊敬的召唤师小姐，您需要的一百克提纯秘银，恐怕得等半个月才能到货，我可否问一下，您需要这么多秘银是为了制作什么武器吗？” 　　苏阳歪头，“不是为了制作武器。”她想了一下，如果符文研究顺利的话，试试看制作武器也可以，便又道：“也许会制作武器。” 　　“难道……是为了制作魔法道具？”李德斯试探道，魔法道具自然只有魔法师能制作，他显然将苏阳当成是哪位魔法师大人的从属，来代为选购材料。 　　苏阳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坦然地点点头。 　　得到回应，李德斯兴奋起来，他搓了搓手，道：“我想一百二十二克的秘银，恐怕足够制作不少道具了，不知您是否有意向，能均出一两件放在本店贩卖？当然，价格好商量，只要您能同意，材料费用也可以有大量优惠！”因为魔法师自持身份，魔法道具往往是有价无市的，皇室贵族倒是拿着不少，普通人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随便流出一件，都能让人抢破头。这对李德斯来说，是个机会！一个巨大的商机！ 　　苏阳考虑了一下，她需要材料，主要还是用来研究，其中少不了会有损耗，如果有成果，那肯定会拿来卖钱，但就是不确定能有多少成果。“可以是可以，不过还是要看情况。”她的回答依旧很坦诚。 　　而李德斯将她的回答理解为，需要回去和魔法师大人商量。哪怕结果不行，要是自己能在魔法师心中留下印象，也是好事啊！李德斯热情道：“没事没事，您看您那边的情况决定就好！不管这事成不成，您在本店所购的全部材料，都打七折，如何？” 　　苏阳一愣，怎么突然就给打折了？ 　　见她没有回复，李德斯急切道：“是的是的，七折确实有点少了，五折如何！” 　　苏阳回过神，奇怪地看了一眼李德斯，“好吧，那就五折好了。”人家愿意打折，她哪有不乐意的。 　　签好了预约一百克提纯秘银的单子，苏阳又包圆了剩下的秘银，连没精炼提纯过的也要。因为没有金币了，所以用从贝妮那里拿的金子称重付款。本来单纯的金子，价格比是得比制好的金币低上一些的，不过李德斯只想着讨好苏阳，能得到她在魔法师面前的几句美言，直接将金子与等重的金币兑换。苏阳省却了去换金所的麻烦，又在他这里换了好些金币现用。 　　买好的秘银都被收进了莱姆的随身空间之中，不过史莱姆这种魔兽没什么召唤师喜欢养，有自带空间这种事，并不被广为流传，李德斯只当她有空间道具，看着她的眼神更为热切了。 　　他亲自送苏阳和贝妮出店门的时候，还在说：“在下是巴比伦商会的李德斯，往后您有任何需求，来本店报我的名字即可！” 　　苏阳一边在奇怪他为什么又报一次自己的名字，一边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第38章 章之三十七 　　买好东西后, 苏阳三人便回去了。虽说兰姆斯有各种各样的神殿建筑, 似乎很值得观光一番的样子, 但苏阳莫名有些厌恶去那些神殿。 　　一回家，她便窝进了自己的书房开始搞研究。 　　符文这东西，以前在冯仑家的时候她并没有太重视，虽然稍微看了点相关书籍, 但在确定这不是自己魔法道路上的必需品后，就扔到一边了。直到她开发了“监视水镜”这个魔法，发现此技能本身的续航、让渡都是个问题，必须得使用者自己24小时持续输出魔力, 才能真正做到全方位监视后，就决定往魔法物品这方向发展，而魔法物品的制作, 必须用到符文。 　　每一个符文都有代表自己功效的魔力回路, 符文具体产生的时间不可考, 一直都不算很流行，默默地存在着。苏阳过去倒是没往穿越者这方面想，等她想到的时候, 思路便一下子通顺了起来。 　　先头几个月研究符文, 就像是在学一门新的语言, 这语言还特别艰涩难懂, 没有老师给她解说一字一句的意思, 全靠猜, 有许多她想不通的地方, 还不能很好地控制魔力的输出量，总是失败。恐怕当世的魔法师，也没多少人知道符文具体的意思，不过照着标准画，基本能得到成果。 　　照葫芦画瓢苏阳当然可以做到，但想要研发更多的功能，便办不到了。可是当她试验中文替代符文的时候，竟然极为顺畅地成功了。 　　只要有合适的媒介，将符文刻在上面，谁都能使用。苏阳甚至能在无媒介的情况下发动符文……不，也许不能说是“无媒介”，“语言”就是媒介。这有点像言灵，姑且就这么称呼好了。不过消耗太大，光是恢复物品，便消耗掉她三分之一的魔力，一天顶多用三次，还不能超过恢复物品的程度，算不上无敌。其他魔法师的魔力储存量更是用一次就要命，这种不能普及的研究，实在说不上是成功且完善的成果。 　　确定能将中文当成符文用之后，苏阳便开始试验制作道具。最粗劣的制品，便是她先头用过的“恢复”言灵。刻上符文之后，随之印入的是魔力回路，自然也是需要魔法师输入魔力的，但这量就大大减少了很多，并且可以借助元素精灵的魔力，完美做到自身零消耗的程度。 　　而储物空间的制作，要难得很多，字符多，魔力回路便多。说到底，“符文”就是语言，在构成一件魔法物品的时候，需要一定程度的“叙述”。储物空间便是由“甲骨文”“叙述”出来的存在，苏阳不懂甲骨文，顶多照抄“外形”，做不到更改“叙述”。 　　中文就不同了，她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需求来“叙述”能力。 　　另外不得不说的一点，就是魔法道具的外壳，其实并非由魔法师制作，往往是工匠或炼金术师做好壳子，再由魔法师刻入传统符文、放血献祭引动元素精灵输入魔力，定型后得到魔法道具（没有调整魔力回路这一项，也不消耗自身的魔力）。 　　苏阳不知道这个流程，或者说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她自己要做一个东西，就从头到尾都由自己打造。好在她魔力量足，娴熟操控元素精灵，即使没有炼制炉等道具，也能做到溶解材料并构型这一初步条件。 　　一连用没提炼过的秘银做了几个“恢复”的魔法道具，苏阳开始着手空间道具。 　　空间道具的外壳，往往是戒指、手环居多，方便携带，不引人注目。她从家里带了一个出来，不过在她解析符文的时候，手贱去触碰了魔力回路（她没有魔力回路碰不得的常识），最后导致了压缩空间的小范围爆炸。万幸这戒指的空间算不得大，没有造成大范围伤亡。 　　苏阳构型了半天，按照自己的审美做了一个非常精致的花环戒指，然后刻入符文，完善“叙述”，再调整魔力回路，最后得到了一个有两百立方米空间的储物戒指。 　　过程很顺利。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松了一口气。自家带出来的那个储物戒指只有一立方米的空间，据说已经算是很了不得的魔法道具了，价值三千金币。也不知道她制作的这个拿出去卖能卖多少金币……肯定不会低于三千吧。苏阳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放下第一个成品戒指，苏阳又开始砸凳子，然后用她之前制作的“恢复”道具来恢复原样，姑且称之为“恢复石”好了。这是为了检测道具的使用次数。 　　空间道具在空间构成之后，便不消耗魔力了，只要没人像她这么手贱，去擅自触动固定好的魔力回路，这个储物空间便是恒定的。取用物品需要的是非常微薄、微薄到几乎没有的精神力，而人活着，意识还存在，便有精神力，所以谁都能用。但恢复石在使用的时候，是会消耗本体上的魔力的，用完就没了。 　　苏阳发现，恢复椅子大小的物品，一块石头可以用五次，这和材料本身所能储存的魔力最大值有关，像是用更好一点的材料，比如魔力结晶，上限能更多。只要本体不损坏，反复充值魔力，就能反复使用。 　　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可能是刻有符文的缘故，元素精灵们会自发地将自身产出的多余魔力往恢复石上聚集，虽然量不是很多，但自然放置个几天，应该也能充值满。 　　考虑到如果要将这个当成商品卖，面向普通人的情况居多，如果用完魔力就得等好久才能再用一次，太不方便了，普通人又没有充值魔力的手段，所以苏阳开始研究“充魔宝”。 　　最简陋的做法，便是在纸张上填写“聚魔阵”三个中文，将恢复石放上去就能充值，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不过这个是一次性的，纸张太过脆弱，往往充个一次便废掉了。最好换别的稳固些的材料试试。 　　苏阳沉浸在发明的乐趣中，完全没考虑自己制作的东西，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变革和腥风血雨……反正她也不怕就是了。 　　而她窝在书房的时候，小约翰来过一次，还带来了一个药剂商人。 　　大多数的药剂师钻研自己的制药水平，往往没什么经商头脑，所以最普遍的情况便是与药剂商人签订合约，让其负责销售。希尔特最初也是如此，当年制作的药剂交给自家亲戚贩卖，然而亲戚的大肆压榨，导致钱不在他手上，让他药剂研究的资金捉襟见肘。脱离那些“吸血鬼”之后，希尔特便不信任他人，只自己贩卖药剂。 　　就他那种胡乱定下的高昂价格，毫无宣传的经营手法，最后能卖出点名气来，真的全是靠他的药剂水平了。 　　前文也说过，这个世界的药剂算不上多规范，药剂师加入些乱七八糟的草药，得到了不知道效果的药剂，喝进嘴里很需要勇气。真正靠谱的药剂师很难找，学院出生的药剂师信誉高点，但……水平也就一般般，做来做去都是那几种药，见效慢，需要大量服用。 　　昨日小约翰拿去鉴定的“特色药剂”，让商人帕罗尼惊为天人，这不，今天立马带着礼物过来了。 　　这个时候贝妮因为太过无聊，闹着要出去玩，莫莉不敢打扰苏阳，便带她出去了。还好博隆和汤姆都在，接待了小约翰和帕罗尼。 　　互相认识了一番后，帕罗尼迫不及待道：“能否让我见药剂师一面？” 　　博隆面露难色，“很抱歉，希尔特一进调配室，轻易不会出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就好。” 　　帕罗尼想到药剂师大多是研究狂人，便也理解地点点头，直接切入正题：“昨天约翰给我鉴定的感冒药水、外伤膏、昏睡药水、枯萎药水，你这里有多少我要多少！价格好商量！另外我还有些别的药剂想要订购，不知道希尔特先生能否制作？” 　　汤姆也是当了好些年药剂店的店员，很快便拿了一张清单出来，全是希尔特可以制作的药剂，连价格都标注好了。 　　帕罗尼吃惊于药剂的种类繁多，又肉痛这可怕的价格，开始跟博隆扯皮。 　　说到底，那些价格是希尔特自己胡乱定的，过去他是直接零售，自然很贵，像是给商人批发，肯定能降一些，不过博隆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不让帕罗尼砍价，就想看看帕罗尼能接受到什么地步。 　　如果只有先头那四种药水，帕罗尼说不定就放弃了，但他捏着手上的药剂清单，深深感知到希尔特这个药剂师，绝对会成为一棵摇钱树，说什么也要签下来。尤其想到昨天在小白鼠身上试药的效果，看着这份清单，他心头发热。 第39章 章之三十八 　　今天的瑞百威, 迎来了一批身份特殊的客人。他们大多是帝国学院武技部的高年级学生, 差不多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瑞百威历练三四个月, 寻求实战与突破。领主府负责接待这批学生，今年的领队是夏布罗尔·冯仑。 　　距离阿卡里厄特夫人被杀，已经过去了两个月，领主伯特莱姆不知经历了怎样的心境变化, 取消了对凶手的通缉，同时开始在自己的领地内全面禁止人口买卖，取消奴隶制度。以前的奴隶将作为买断制的佣人而存在，主人家不能伤其性命、不能过分虐待, 如果能攒到钱，也可以自赎自身。 　　这件事在瑞百威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传到了临城, 奴隶制的影响, 一时半会儿也是不能完全消除的, 不过就像苏阳说的那样，“慢慢来”。 　　因为伯特莱姆的这种做法，几乎将他才是真正暗杀阿卡里厄特夫人的主谋这一猜测坐实, 默默背了苏阳的锅。当然, 以他对瑞百威的掌控力度, 和在平民间的声望, 即使瑞百威上层社会对他有所不满, 也无法动摇他的地位。 　　伯特莱姆的翅膀早就长硬了, 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 直到苏阳在他面前，将他觉得难以挣脱的锁链斩断，他这才突然觉醒般，再无所顾忌。 　　见到他之后，夏布罗尔一贯严肃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今年又要麻烦你了。” 　　伯特莱姆还是那副浪荡不羁的样子，接见学生们也没穿正装，不甚在意地挥手让管家带人去安排房间。夏布罗尔单独留了下来，问：“我听说你取消了领地上的奴隶制？” 　　“早该取消了，过去是我太愚蠢。一位从天而降的美女唤醒了醉生梦死的我。”伯特莱姆玩笑道，显然他并不是很想谈论自己的心境变化，意图打着哈哈含糊过去。 　　不过夏布罗尔没让他蒙混过关，又问：“杀害阿卡里厄特夫人的凶手，据说是位名叫茵蒂克丝的女性魔法师？” 　　其实“苏阳”这个名字才是冒险者协会的登陆名，要问凶手，也该先提这个名字，然而夏布罗尔却问了“茵蒂克丝”。 　　伯特莱姆坐直身体，回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确定那位女性绝不可能是你的妹妹，她看上去比你年纪还大。”夏布罗尔今年过了生日也才十七岁，而伯特莱姆见到的苏阳，外表至少有二十六七了。 　　几乎每个有抱负的贵族子弟，都是毕业于帝国学院，伯特莱姆亦是如此，他可说是夏布罗尔的大前辈，同时还是关系亲近的挚友。 　　大抵按照惯有设定，浪荡子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严肃正经的好友，日常行为看上去天差地别的两人，相性意外贴合，伯特莱姆毕业后，也经常与夏布罗尔书信往来，何况夏布罗尔升上高年级后，每年都会来瑞百威进行课外历练，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苏阳离家出走后，她的父母还在帝都周边寻找她的踪迹，长兄夏布罗尔得到消息，立马就传信给了伯特莱姆，让他帮助自己留意妹妹的行踪。 　　要说为什么……大概就是兄妹之间的莫名了解，让夏布罗尔有种确信，苏阳一定会来瑞百威。 　　作为父亲的夏多布里昂一直想将长女训练成“女武神”，作为母亲的波利娜想将长女培养成“合格的淑女”，但要说他们有多了解苏阳，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根本没有真正正视过这个女儿。 　　这世上最了解苏阳的，不是生身父母，不是贴身伺候的莫莉，不是一直养在家中的弟妹，而是这个早年便住入学校的兄长——夏布罗尔。 　　“你光看外表，就确定她不是我妹妹，那可说不准。”夏布罗尔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让人瞬间长大，但如果茵蒂克丝需要，她就一定办得到。你有画像吗？至少让我看一眼画像。” 　　伯特莱姆觉得自己这个好友根本是中了妹妹的毒，有些失去理智判断了。过去的来往书信，也有三分之一在说他的这个妹妹。然而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神的小姑娘，仿佛什么都办得到？ 　　虽然嘴上没有说出来，但伯特莱姆觉得，一个涉世未深的七八岁贵族小姐，仅仅带着一个侍女离家出走，一年下来恐怕已经死在哪里了吧…… 　　他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装在盒子中的画卷，这是所有画师画得最好的一张，画出了苏阳外貌和□□的七八分，其他画像在他取消通缉之后，便销毁了。伯特莱姆也说不出自己是为了什么，鬼使神差地留下了这一张，偶尔会忍不住拿出来看看。 　　夏布罗尔沉默地接过画像，看了良久，在伯特莱姆觉得他该放弃的时候，冷不防问了一句：“你见过我母亲吗？” 　　“当然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贵妇人们最厌恶的，就是我这种私生子了，怎么可能让我去碍她们的眼……”伯特莱姆有些自嘲地回道。 　　夏布罗尔收起画像，大有一副要带走的样子，“茵蒂克丝在冒险者协会注册了‘苏阳’这个身份，能让我见见你这里的协会会长吗？我想具体了解一下情况。”他起身站在了挂于墙上的地图前，思考起苏阳除了瑞百威以外，还会去的地方。 　　伯特莱姆看着他夹在腋下的画卷，忍了忍想要抢回来的冲动，问道：“怎么？你觉得这真是你妹妹？” 　　“没见到画像前，我只有五分把握，但看过画像，我可以十成十确定，那确实是茵蒂克丝了。”仿佛察觉伯特莱姆的蠢蠢欲动，夏布罗尔冷淡地说：“你还有其他画像吗？一并拿出来吧，我是不可能让妹妹的画像，流落在家族成员以外的男性手中。” 　　伯特莱姆瞪着他，百味交杂。一时不相信人生第一次让自己感到心动的女性，竟然是个实际年龄只有七八岁的小丫头；一时又觉得夏布罗尔确信的样子，那大概真的是好友的妹妹；一时甚至觉得自己多等个十年，也不是办不到的感觉…… 　　他有些气恼地回道：“没有了！你手上的是最后一卷！我只有那一卷，哥哥大人……” 　　二十五岁的大男人，喊十七岁的少年“哥哥大人”的场面，有够让人难以直视的。夏布罗尔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伯特莱姆妥协般唤来从者，命人去请冒险者协会的会长亚尔弗列得。 　　………… 　　…… 　　亚尔弗列得悠闲的清晨，是从一杯红茶开始的。不过今天他注定无法悠闲起来了。 　　帝国学院的学生来瑞百威历练，作为冒险者协会的分会会长，亚尔弗列得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不过这跟他没什么关系。直到领主大人的从者来告，说是帝都来的人要询问他关于“冒险者苏阳”的事情，他便知道自己卷进麻烦中了。 　　唉声叹气好一会儿，亚尔弗列得很快振作起来，毕竟他又没见过苏阳本人，寻思着……让见过苏阳的人去不就行了！？呵，呵。 　　亚尔弗列得收拾收拾自己，喊了副会长的巴利尔一块前往领主府。 　　两人面见了夏布罗尔，亚尔弗列得一问三不知，将话题全部交给了巴利尔。巴利尔不知道苏阳和夏布罗尔的关系，殷勤奉承这位身份尊贵的少爷，着重形容了苏阳身边那个侍女的粗暴凶残，甚至夸张地说，自己被打飞的伤，现在还没好透呢！ 　　夏布罗尔挑眉，暗中和伯特莱姆对视了一眼，又一条可以证明那是他妹的证据了。 　　“第一开始听说那位魔法师大人极其年幼，在下担忧她身边的人照看不好，才特地上门拜访的。谁知道魔法师大人的侍女如此残暴，竟然直接攻击我！”巴利尔回忆道，“不过魔法师大人的年纪倒没有听说的那么小……”他的脸上浮现出痴迷的神色。 　　“等等。”伯特莱姆打断他的回忆，不死心地问道：“你从哪里听说她年纪小的？” 　　“就是那个写评价信的商人呀！说魔法师大人还是个幼女，真不知道他眼睛怎么长的！平民就是平民，没点文化素质，写个形容都写不好！”巴利尔又开始大谈平民没文化的话题，想要彰显自己的文学水平，选用了各种名诗词来描绘苏阳的美丽。 　　伯特莱姆被夏布罗尔无形的鄙视光波射得肉疼，默默将头别向一边，不敢再与“哥哥大人”对视。 　　问完话，待亚尔弗列得和巴利尔离去，夏布罗尔便准备和导师打声招呼，离开瑞百威。既然苏阳之前来过这里了，那她此刻可能会在的地点，他已经心里有数，决定去找找看。 　　伯特莱姆跟在他后头，忍不住吐槽：“你要不要这么严重的恋妹情结啊……我看你妹妹待在外面过得也挺好的，回去过受拘束的贵族生活，她不见得会开心到哪里去……” 　　“恋妹？”夏布罗尔脚步一顿，沉默半晌。 　　“我……并不恋妹。”他总是严肃正经的脸上，透露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我很害怕茵蒂克丝。她从来都没有小孩子该有的天真懵懂。” 　　“一直以来，我都恐惧着这个妹妹。” 第40章 章之三十九 　　希尔特的药剂, 在短短半个月内获得了极大的市场。尤其是他某些效果不可言说的作品, 订单不断。本来他还不太乐意找代理商, 不过好在帕罗尼很守信用，从不克扣金钱，渐渐希尔特也乐得轻松，不再排斥这个药剂商人。 　　然而生活绝不可能一帆风顺, 最近的希尔特，最大的意见便是苏阳的研究，严重影响到了自己的研究这点。 　　近来这段时间，莫莉、博隆等人的早晨, 都是从爆炸声中开始的。起初还总不习惯，以为有贼人袭来，但慢慢的, 也能做到被惊醒后闭上眼睛继续睡的地步。可是希尔特在制作药剂的时候, 很有可能会因为爆炸产生的晃动而手抖, 多滴了一滴配用药水，就会毁掉一整副药！ 　　这天他终于忍无可忍，冲出了调配室, 敲开了苏阳的书房门。 　　听到他的响动, 莫莉也冲出自己的卧室, 准备将这个无礼之徒扔出二楼, 以免影响到她的大小姐。 　　然而还没等这件惨事发生, 希尔特也尚未喷出他满腹怨言的“毒液”, 苏阳的一句话制止了莫莉的行动, 让他陷入了沉思——“你能制作烟雾型的药剂吗？” 　　这个新鲜了，药剂一般不是液体，就是固体，希尔特还是第一次听说烟雾型的药剂。他倒没有讽刺苏阳的异想天开，而是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她要烟雾型药剂干嘛。 　　苏阳招手将他唤进了书房，阖上门，两个平素基本不对话的人，嘀嘀咕咕一谈就是一上午，倒把博隆吓得心神不宁，时不时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但愿这只是个错觉……但愿这只是个错觉！ 　　苏阳的符文研究，在滞待了几个月的现今，终于日进千里，她一连做了好几个两百立方米的储物戒指，大家一人一个还有多余。然后用贝妮那里拿来的高等魔力结晶，做防御道具，安置在别墅四周。别说普通贼人了，来一支军队都不一定能攻破此处。 　　博隆等人对于她的研究，也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习以为常——哦，天才的境界，凡人不会理解的，这种时候微笑就可以了。 　　研究有了成果，苏阳也不太满足于制作日常向的东西，一个小小的契机，将她引向了武器开发之路。 　　之前去买材料的时候，苏阳曾买过一大堆假称为“魔法道具”的小机关，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炼金术师还是很有才能的，如果能得到更多社会资源，绝对可以一飞冲天。在苏阳买的小机关里，就有着那个契机。 　　这是一个据说能使用“水系魔法”的道具，实际上就是一个“水枪”，填装一小壶水后可以进行射击，骗小孩玩儿的东西。当然，如果装了辣椒水，造成的伤害也是不能小觑的。 　　“水枪”的外形和二十一世纪的枪天差地别，说到底这东西叫什么名字苏阳并不知道，壳子看起来就是个粗糙的长方体，很不方便拿握。两边有开关，同时按压后便能射出细小的水柱，射程倒是挺远的。上方有装水口，制作者别出心裁地在塞子周边绕了一圈树胶，防止漏水。 　　不过因为是普通木头制品，还很薄，总是装着水的话，时间一久木头依旧会腐烂渗水。 　　如此一个乍一看超级废的水枪，被拆开后却是另一幅模样。精细复杂的小零件紧密贴合，构造极其繁琐，甚至还有充气装置，以便向水施压，保证了射程。 　　苏阳心血来潮在上面刻了几个符文，将普通的井水换成了水系元素，没想到竟真的射出了魔法水弹，将桌面都击碎了一层。这个结果让她来了兴致，可惜普通的木制品承受不住魔力，仅仅一击，便碎成了木屑。苏阳的手都炸伤了。 　　接下来的研究，苏阳慎重很多，用了更好的材料，增加了防护，按照记忆来制作零件，然而当时她只是大致看了一眼组合，始终不能很好地重现原本的构造。这个时候的苏阳尚未死心，觉得也许只是材料没用好，不断地更换材料重新制作。 　　那接连的爆炸，便是由此而来。 　　苏阳的构想很多，想要烟雾型的药剂，也是觉得如果将“水枪”的水换成药剂，说不定也有奇效，烟雾更是防不胜防的那种！虽说现在最基本的“水枪”还没重置出来……不过她相信自己可以的！ 　　在她重复“爆炸艺术”的时候，巴比伦商会的李德斯来了。 　　苏阳先头订购的提炼秘银到货，本来派个伙计送就可以，但李德斯抱着结识魔法师的心，亲自来了这一趟，还附带了许多见面礼。 　　莫莉得到苏阳的吩咐，拿了两枚储物戒指给李德斯，表示让他放在店里卖。而苏阳本人，似乎已经和“水枪”的制作较上劲，除了洗漱排放的时间外，一连窝在书房大半个月没出来过了。 　　李德斯两眼放光地望着匣子中的两枚戒指，至今流传在市面上的储物道具，十个手指数的过来，只要这两枚戒指从他这里出手，不管空间多小，往后他在商人里的地位都会再上一个层次！ 　　忍住了自己的狂喜，李德斯卑谦地问道：“在下能见一见魔法师大人吗？这回在下带了大量的商品目录，也许魔法师大人能用得上。” 　　面对苏阳指定的合作对象，莫莉矜持地微笑了一下，拿出了在冯仑家学到的礼仪、气派，回说：“您将目录交给我即可，大小姐空闲的时候会看的。倒是这两枚储物戒指，您打算出价几何？”基本上只要不是有人冒犯苏阳，莫莉都能维持贵族之家侍女该有的得体仪态。 　　不能见到魔法师，李德斯也不是太失望，毕竟人家身份尊贵，他并没有指望这一次就能真的搭上关系。看莫莉的表现就知道，眼前的绝不是普通的女仆，至少也是魔法师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李德斯的态度很客气：“不知这两枚戒指的储物空间有多大？在下打算将它们放进下周的拍卖会上拍卖，得有个基础定价。当然，手续费只收百分之十。”普通的代理拍卖，手续费可高达百分之五十之多，他这开价已是巨大的诚意。 　　莫莉略带骄傲地回道：“分别是两百立方米。” 　　李德斯先是点点头，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两……百立方……米！？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将两立方米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是多少！？” 　　“两百立方米。” 　　“两百……”李德斯震惊地看了看莫莉，又震惊地看了看那两枚外表朴素的秘银戒指，“你……您是说，两百立方米的储物空间！？” 　　莫莉颔首。 　　因为符文本身学习困难，魔法师又不屑像工匠般制作道具，魔法道具出品少，储物空间几百年来都不曾有过突破性的变化，据说空间最大的是十立方米的储物道具，放在皇室的宝库里。其他上层人士通用的，皆是一两立方米的储物道具。 　　偶尔有些商人攀上贵族得到赏赐，又或者个别贵族家庭没落贩卖家宝，这才有少数的储物道具流到市面上。商人们争相抢购这些道具，一是为了身份的象征，二是为了行商的安全。 　　能买得起储物道具的大商人，每次交易量都不会少于千枚金币，但直接带着这么大量的金币，还不是招抢嘛！即使将金币换成小量的晶币，也不是多么安全。放进储物空间就不同了，这才能做到真正的“财不露白”。 　　两百立方米，不只钱财，连货物都放得下了！ 　　其实苏阳吃透储物空间的制作后，要调多大都可以，只是她觉得没有必要费那个力气，才没增加上限。光是两百立方米的储物道具，就已经能达到战略上的价值了！想想看，本来大批粮草运输，战争的时候多显眼，也是敌方阻击的一大目标。但若将粮草全部放入储物空间，一个人潜行运输…… 　　当然，李德斯是没有什么战略素养的，他没想得这么深。光只是作为商人立场出发，这两枚戒指的意义有多不同，便够他颠覆三观的了，竟在短时间内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向莫莉的眼神都不一般了。 　　“二十万……不！五十万！我向您保证，单枚戒指的拍卖价格，绝对不会少于五十万金币！！”说完，仿佛怕莫莉改变主意般，立马将戒指收了起来。 　　李德斯不会怀疑莫莉说的两百立方米是真是假，因为莫莉说的，就代表是魔法师说的。魔法师不会轻易说谎，他们觉得谎言也是“玷污”身体的存在之一，说谎代表着赌上自己的魔法生涯，他们的骄傲不允许他们说谎！ 第41章 章之四十 　　胶着于“水枪”的研究半个月后, 苏阳终于顶着黑眼圈从书房里出来。她默默洗了个澡, 吃完莫莉准备的点心, 也不等正餐，直接进卧室呼呼大睡。 　　苏阳算是彻底认知到了专业不对口的问题，自己重置不出“水枪”这个事实，索性放弃自己制作了。 　　虽然苏阳在魔法一途像开了挂一般日进千里, 似乎没有遇到**颈的时候，但这份成果，不只是来自她的天赋，也是来自她多年的努力。 　　在冯仑家, 她即使没有老师，也有学习的资源，帝都的国家图书馆是无条件向贵族开放的, 苏阳又不是真的懵懂幼儿, 她自己的理解能力足够她自学魔法原理。大量的阅读、分析、实践, 让苏阳成功研究会魔法。可她毕竟精力有限，不可能什么都学、什么都会，还有与父亲的约定, 便是在自由学习之余, 完成母亲要求的淑女课程。 　　这种情况下, 苏阳没有时间再去研究其他了。 　　炼金术于世间是门没什么大不了的“邪道”, 国家图书馆的藏书中, 关于炼金术的知识本来就很少, 大多数炼金术师的传承, 来自师傅们不外传的笔记、手札，拜了师才能看到。要说按照她的学习能力，多给她点时间，说不定真能研究出点什么，但她志不在此，便不乐意花时间与精力去学了（苏阳可是个连父亲亲授武技都不乐意学的人）。 　　何况就算要去图书馆借书自学，图书馆也不是谁都能进的。至少帝都跟兰姆斯的图书馆是这样的。 　　于国家上层的人而言，平民根本不需要识字、不需要有学识，平民认字本就艰辛，花费代价大，更是没有进入图书馆借阅书籍的资格。苏阳虽不怕家里找过来，但能延长他们找过来的时间也好，她是不可能亮身份，只为了获得兰姆斯图书馆的借阅资格的。 　　如此，炼金术的研究算是没门了……放弃？当然不！ 　　苏阳确实是死心自己研制“水枪”了，但不代表她放弃这个研究。 　　睡了整整一天，养足精神，苏阳便带着莫莉出门了，她要去找那个制作了“水枪”的炼金术师！ 　　在市集转了一圈，总算找到之前买“水枪”的摊位。这种小摊贩一般都不会固定在一个点，尤其还是带些骗游客性质的摊贩，防止觉得自己上当受骗的游客回头找茬，他们会四处流动。 　　这个小贩亦是如此，见到苏阳找上门，立刻警觉道：“我们这里可不兴退货，如果小姐你要闹事，我会叫治安队的！”他显然对半个月前，用几十银币买了一堆“垃圾”，让自己大赚一笔的苏阳印象深刻。本地人在这种摊位买东西，顶多几个铜币，这些小玩意儿买回家哄孩子玩。也就一些外来人，才会被小贩的花言巧语误导，花上好些银币买“魔法道具”。 　　莫莉一听他这语气就不爽了，刚要说话，便被苏阳制止。 　　苏阳态度平和道：“我不是来退货的，只是想问一下，你这里贩卖的货物都是在哪进货。” 　　听到她这么说，小贩语气稍缓，不过要是被轻易问出货源，那他也不用做生意了，左顾言他就是不肯说出哪里进货，反问她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说来苏阳虽对人际交往不是很上心，看似不懂人情世故，但她对于上心的事，还是很有头脑的。也不对小贩多解释，让莫莉摸出一枚银币给小贩，“我就是好奇而已。” 　　小贩收了银币，顿时变得热情起来，“我的货都是在一些手艺人那收的，偶尔也收些炼金术师的作品，您要喜欢这些小东西，直接在我这买就行啦，犯不着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 　　莫莉又摸出两枚银币给他，苏阳捡起他摊位上的“水枪”道：“其他人我也没什么兴趣，就是觉得这个东西做得很不错，想认识一下制作者。” 　　小贩捏着银币，眼珠子转了转，见她只问一人，那倒还好。 　　“您真的只是打算认识一下？”怕就怕人家觉得上当，跑去打一顿制作者。不过……这位小姐大半张脸都埋在衣领中，小贩被那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骨头都酥了。心想有这么双好看眼睛的人，总不会太坏吧。 　　他犹豫了一下，回道：“这‘水炮’是个叫尤金的炼金学徒制作的，人年纪不大，就住在西面的贫民窟里……” 　　没想到这东西名字挺牛气，还称上“炮”了。苏阳点点头，问：“你能带我去找他吗？”在她的示意下，莫莉又摸出了五枚银币，不过摊在手上没直接给这小贩。 　　小贩可心动了，自己十天半个月也赚不上几枚银币，就是偶尔遇上些游客，“骗”一笔。难得有这种出手阔绰的客人，他讨好还来不及呢。不过小贩看起来是个有点良心的，他这回极为诚恳道：“贫民窟可不是小姐您这样的人该去的地方，那儿又脏又乱，很危险的……” 　　“无妨，我既然敢说要去，自然是有自保手段。” 　　见苏阳坚持，她身后的女人又背着把大剑，似乎很不好惹的样子，小贩便也不再坚持，顺从本心地拿了那五枚银币，收摊带路。 　　路上还在那边说：“尤金是个可怜孩子，他爸整日喝酒，不是打他母亲就是打他，听说之前他母亲怀了孩子，就那么被他爸打得流产了……我们邻里乡亲的就算看不过去，自家都吃不上饭了，也顾不了别人太多……” 　　这世界的平民没太多娱乐活动，最期待的莫过于听听游吟诗人唱歌讲故事，小贩也是从小听故事长大的，总觉得这位小姐说不定是尤金的机遇，一路上都在夸人少年聪明好学、心灵手巧，又具体说了他有多可怜。 　　感觉上吧……小贩说的都有些夸张之嫌。苏阳不予置评，莫莉则是不屑一顾。且不说苏阳是怎么想的，至少莫莉不觉得有男人会逼自己的老婆出卖身体——那不是别的什么女人，是自己的妻子！是自己一生的伴侣！ 　　兽人族说不上多么有贞操观念，他们信奉的兽神是鼓励繁衍的，看对眼了就能在一块生孩子，不算夫妻关系，不乐意了随意分，在许多人族看来，这甚至是淫`乱的种族。不过一旦在兽神面前起誓，结为夫妻，那便代表着绝对的忠诚和占有欲，再不会碰伴侣以外的人，也不会让伴侣碰其他人。兽人虽然没什么节操，婚姻观却意外忠贞，不分男女。 　　奴隶商人能抓到的兽人，基本都是没结婚的，其他的东西也许小于生命，但唯有忠诚，高于生命。结婚的宁可战死、自尽，也绝不会任由他人凌`辱自身。能驯化的兽人也只有没缔结婚姻关系的，因为缔结了婚姻关系，代表他们的忠诚已经给了另一半。 　　像莫莉这样的，她这一生的忠诚都献给了苏阳，便不会再结婚，因为她分不出剩余的忠诚给伴侣了。她也许会生孩子，但让她怀孕的人绝不可能成为她的丈夫。 　　莫莉不太懂人族的婚姻文化，但想必标榜至高文明的人族，总不可能婚姻观比被他们鄙视的兽人还糟吧？ 　　如果苏阳知道莫莉的想法，大概会摸摸她的脑袋，淡笑一句“天真”。 　　他们来到了尤金家附近的小胡同，便听到了一个老头的怒骂声。刚才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尤金家事的小贩，立马脸色一变，大步冲了过去。 　　“你这不是人的东西！你还想将这孩子糟蹋到什么地步！我不许你这么做！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带他走！”老头怒骂着，想来也不是多么会骂人，反复就只有一句“你不是人”。 　　反倒是和老头对骂的男人，污言秽语一大堆，层出不穷，在此不做赘述，只听那个男人骂到：“那你就去死吧！” 　　苏阳和莫莉跟过去，便见一个男人手拿酒**往老人头上砸。旁边的男孩连忙阻挡到老人身前，酒**砸碎在了男孩格挡的手臂上。 　　“你干什么！你要杀人啊！”小贩拉着那个男人，不让他再进一步伤害男孩和老人，对着苏阳喊道：“那边的小姐！你要找的人就是这孩子！你快来啊！！” 　　男人听到小贩的喊话，停下动作转身看苏阳，一双眼睛骨碌转着，盯着苏阳和莫莉的眼神，只能从中看出污浊和淫邪，“哪来的女表子，想挨操吗？” 　　莫莉瞬间拔剑，她甚至没有站到这男人的跟前，剑锋的斗气便以凌厉之势冲向男人，在他胸口划出深深的剑痕，鲜血四溅，男人飞出了数米远。苏阳这回没有阻止她。 　　小贩刚才是站在这男人身边的，虽说没被波及到伤害，但被溅了一身血，惊吓不小，哆哆嗦嗦地庆幸自己没有将这两位女性得罪狠。忍不住细细回忆自己有没有惹到人家的地方。 　　本来在他们步入这贫民窟后，便有数道满怀恶意的视线盯着他们，不过在莫莉出手的此刻，这些视线少了大半。即使仍有谁暗中观察，也敛了恶意，再不敢冒犯。 　　苏阳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这里不只孩子和老人，还有一个趴着不动的女人。老人警惕地看向苏阳和莫莉，护着孩子跟那女人。 　　“你是制作‘水炮’的尤金？”苏阳走去问那孩子。 　　未等尤金说话，老人便紧张道：“你是谁？你想干嘛？” 　　苏阳看了看那个气息微弱，似乎随时可能迎接死亡的女人，指尖凝聚起一抹光辉，附着到了女人的身上，她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呼吸也回归平稳。 　　“我最近正在制作魔法道具，需要一个可以跟我合作的炼金术师，你是尤金吗？” 　　虽说至今为止，苏阳看人都像看npc，但慢慢接受了莫莉之后，她变得温和不少，似乎多了些所谓的“人性”。对于真正有能力的人，苏阳亦是怀抱敬意的，和身份、年龄无关。她取下帽子，拉下衣领，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毕竟找人帮自己做些自己办不到的事情，总要有礼貌和诚意。 　　男孩呆呆地望着她，愣怔回道：“我……是尤金。” 　　“你愿意跟我走吗？” 　　尤金犹豫地看了看老头和趴着的女人，没有回话。 　　倒是老头发问了：“你是光系魔法师？”这可不是普通平民问得出来的。平民对于魔法师知之甚少，更无从光看一个小小的治愈术，便分辨他们的系别。 　　苏阳没有看他，她现在只对尤金感兴趣。 　　老头跳起来道：“我是尤金的老师！你要制作魔法道具，我和尤金都能帮你！” 　　苏阳这才给老头分了份注意力，“既然如此，那跟我走吧。” 　　“将他母亲也带上！”老头不客气地指着地上的女人，急切道。 　　苏阳点点头，莫莉便上前抱起了女人。老头带他们去自己的住所收拾东西，干脆利落地就跟着苏阳走了。摊在不远处的尤金父亲无人在意。 　　一个传奇的诞生，往往有好几个固定成分的组合，少不了隐世的贤者、英勇的战士、神奇的魔法师、绝世的美女。且不说老头是不是“隐世贤者”，但至少苏阳他们符合了后面的条件，让小贩奇想纷纷。 　　他看他们远去的身影，忍不住摸胸口，喃喃道：“我是不是见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第42章 章之四十一 　　尤金的老师不愿意透露姓名, 自称“老詹”。他们收拾完东西, 就跟着苏阳回家了。 　　因为苏阳住的地方极其偏远, 老詹见竟然不是在市中心富人区那一块，几乎看不到行人，不禁感到惴惴不安……刚才是为了赶快脱离尤金父亲的掌控，直接答应了这个身份不明的魔法师, 现在他也不太确定人家是不是真的魔法师了，也许她只是有什么特殊的召唤兽可以治愈伤口？ 　　“我听你口音，不像是兰姆斯人？”老詹试探地问道。 　　苏阳这个时候已经拉回了衣领，戴回帽子, 整张脸都被遮住，她点点头，“我是从帝都来的。”之前苏阳已经治愈过老詹和尤金身上的伤, 两人看起来还好, 不过光系魔法就算能快速愈合伤口, 也会在愈合的同时消耗伤者体力，走了一段路，这一老一少便有些喘了。 　　她打开自己的wifi列表, 用意识的触角轻点几个风系元素精灵, 将老詹和尤金漂浮了起来。 　　老詹大惊：“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你们不是累了吗？这么走太慢了, 快点回去, 我想立刻展开研究。” 　　这个时候, 莫莉怀中的女人醒了, 她惊呼了一声, 下意识要挣脱，不过没成功。女人看到尤金，绝望道：“我们……这是已经被卖了吗……” 　　“没呢！”老詹刚还在惊异苏阳能用两种元素的魔法，也不见献祭，现在又强打起精神安抚她，“这个叫茵蒂克丝的魔法师救了我们，往后你也不用回去了，尤金是个好孩子，他总不会置你于不顾的。” 　　因为博隆耳提面命地嘱咐苏阳，不能再用冒险者协会的登录名，苏阳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他搞来的**明上的假名，便报了“茵蒂克丝”这个名字，不过没有说姓氏。 　　听老詹的话，原来尤金父亲觉得光逼尤金母亲米娜卖身，赚的钱还不够他花，所以打算把儿子卖给喜欢小男孩的商人，反正孩子没了，只要女人在，就能再生。尤金父亲发现了这条“财路”，之前便是要将尤金带走，被老詹制止。 　　米娜看着就是被家暴阴影笼罩的受害者，即使加害者不在眼前了，依旧住不住地害怕：“他、他不会找过来吗？那个人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的……他一定会找过来的！他、他……” 　　“他要是敢来，我就宰了他！”莫莉恼火道。在发现小贩说的事竟然不是夸大后，莫莉深感自己刚才下手轻了，没把尤金父亲当场劈成两半。 　　米娜瑟缩了一下，没有说话。 　　老詹还在大骂尤金父亲不是人，反倒是话题中心的尤金，一直没发过言。苏阳注意到他被漂浮起来后，动都没动过。即使是老詹，也忍不住东晃晃西晃晃，新奇于这种漂浮前行的感觉，他这么个小少年，安静地仿佛不存在。 　　尤金明明有十五岁了，外表看上去却只有十二三岁那么瘦弱，说他只有十岁估计都有人信。 　　骂完尤金父亲，老詹歇了口气。他明白就算苏阳不是好人，他们也跑不掉了，干脆安下心来，直白地问道：“小姑娘，我看你不是普通的魔法师吧？怎么帝都的老不死们还开发出新魔法不成？连献祭都不需要？” 　　苏阳轻笑了一下，她这人一向表情不外露，也无甚喜好，唯独降生于这个世界开始，沉迷魔法不可自拔。在魔法上，她有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热情与自傲。 　　“你说的是国立魔法研究中心的魔法师吧？这个当然不是他们开发的。这是我的独创。” 　　小老头儿惊异了一下，打量着苏阳一身召唤师的打扮，倒没质疑她的话。老詹是知道帝都那些个所谓“大魔法师”是有多顽固的，他也不觉得那些人能有什么创新。不过苏阳看着年纪不大，竟然能搞出不用献祭的魔法，老詹立马来了兴致问这问那。 　　撇开身份的事情不说，魔法方面的事，苏阳很乐意与人探讨。她平日里也没个说这方面话题的对象，竟与老詹热烈地聊了起来。 　　莫莉见她难得心情这么好，便也不计较老詹言语间的失礼，安静地听着苏阳那平和轻快的话语。 　　两人聊了一路，一回家，苏阳先带老詹去看了眼她制作的防御道具，就安置在别墅四周。老詹啧啧称奇，魔法防御道具不是没有，但像她这样可以展开巨大防御阵的，可说是国宝级别，大概在国库里有那么一两件。 　　回了书房，苏阳又给他看了自己制作失败的“水枪”残骸，尤金默默跟在老詹后面。莫莉带着米娜去收拾房间了，他们还得再买家具。 　　老詹摇头怒骂苏阳：“粗糙！粗糙！这么粗糙的东西你怎么做出来的！难怪要炸！” 　　苏阳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就是给他看了一遍自己的材料构型，魔法符文延伸出了魔力回路，将原材料凝聚成她想要的样子，不过最后形成的只是一个会爆炸的躯壳。 　　老詹心疼的看着那些失败品，又忍不住骂她：“你这个败家丫头！哪有这样制作外壳的！你至少要给我准备一个熔炼炉！零件也不能这么直接固定在里面，根本不能很好地运转魔力！！” 　　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所以说，会爆炸是因为魔力堵塞的缘故？”苏阳问道。 　　“当然！你之前制作成功的那些道具，因为效能简单，单一回路就可以激发出你要的效果。但‘水炮’不一样，你想要先压缩魔力，将它以一定力度、准度发射出来，起码还得转换四个轮回，就这么直线回路怎么可能转得来！？增加魔力回路也没个屁用！又不能很好地衔接联运！不失败才怪！” 　　像是储物戒指，刻上符文，内容叙述正确，只要回路够多，便能形成固有空间。这不是简单的事，但需要的附着媒体却不复杂，戒指、手环、吊坠都可以。“水炮”就不同了，重中之重的一环，便是压缩魔力。苏阳不能将聚魔、压缩、瞄准、发射当一个段落“叙述”，起码得用好几个段落的“叙述”来衔接。 　　老詹看她不差钱，毫不客气地列出了长长长的清单，要她将所需的制作工具买齐。炼金工房也不适合安置在别墅内（三天两头爆炸，对其他人的生活太不友好了），唯一适合当成工房的地方，就是后院闲置的仓库，不过需要改装。这又得通过房产中心通知房主，得到允许才可以。 　　莫莉和博隆拿着清单去买东西，顺便还得找小约翰说改装仓库的事。苏阳便和老詹讨论魔法道具的制作。贝妮贴着苏阳闲得发慌，不过她这段时间一直很乖地忍耐住，没有打扰苏阳的研究，现在便让她好好撒撒娇了。 　　傍晚的时候，莫莉他们回来，顺带跟着的，还有巴比伦商会的李德斯。 　　炼金道具在二手店可买不到，只能去李德斯的百货店订制，刚好让他找到理由跟过来。 　　老詹看着李德斯带来的货物清单，挑挑拣拣，他自己本来也有些炼金道具，不过像是炼制炉等比较贵重的道具一概没有。看他这态度，要求还挺高，一边选一边还在鄙视李德斯的货不够全、不够好。 　　不过这个时候的李德斯，心神完全被苏阳吸引，呆呆地望着她，完全没听老詹说什么。 　　这是李德斯第一次见苏阳的真面目，她就那么闲闲地靠在沙发上，和贝妮翻花绳，偶尔跟老詹聊两句。 　　李德斯一个激灵，听了他们的对话才知道，苏阳便是那个制作魔法道具的魔法师！而不是他起初以为的跑腿……李德斯无比庆幸自己姿态放得够低，早先不曾有过失礼的地方。 　　“尊敬的茵蒂克丝大人，请允许我如此称呼您。”李德斯试探了一句，见苏阳没什么反感，继续道：“三天后便是拍卖会，我为您准备了请帖，不知您是否有意参加？这回的拍卖会可是兰姆斯的大活动，听说有几位大商人拿出了压箱底的好货，也许您会感兴趣。” 　　苏阳尚未回话呢，老詹便问了：“什么好货？难不成有闪雷结晶吗！”这是极其稀有昂贵的魔法晶石，整体通透，内部有金色闪电般的纹路，其实冯仑家就是用这个晶石，来制作家族直系成员的家徽。 　　李德斯试图在苏阳面前表现出最好的自己，微微挺直了腰板，微笑道：“因为一些压轴商品不会直接公布在目录上，但我想就算没有闪雷结晶，也会有同等价值的材料。茵蒂克丝大人，您不想亲自见证一下，自己的储物戒指能开创怎样的历史高价吗？” 　　——其实并没什么兴趣。 　　对李德斯，或者说，对于普通人而言，两百立方米的储物空间，那根本是传奇道具般的存在。不过对苏阳而言，就只是刚好需要，然后练手制作的小东西。 　　倒是老詹听了，顺口一问是什么样的储物戒指，得到回答后顿时震惊了。 　　之前他们聊到过苏阳制作的储物空间，但没说到有多大，他还尽情鄙视了一番苏阳呢。 　　“那就去看看！”老詹一拍大腿，决定道。 　　因为在他这里得到了不少炼金知识，越是有能的人，苏阳便越欣赏，老詹的决定，她立马同意了。 第43章 章之四十二 　　李德斯之前还只是怀抱着攀上魔法师, 从此走向人生巅峰的不纯想法, 所以装得很有信仰的样子, 绞尽脑汁接近、讨好苏阳。但在见过苏阳的真面目后，他已经完全成了脑残粉。利益？名誉？那是什么？能吃吗？为魔法师大人奉献一切不求回报才是真正的虔诚！ 　　老詹拍腿决定要去拍卖会后，暂定了其他要去的四人，苏阳、莫莉、尤金和贝妮（这个只是去看热闹的）。 　　李德斯拍胸保证, 礼服首饰等一应物品由他准备。而且他也确实非常迅速，当天晚上便带来了数位在兰姆斯颇有名气的裁缝，为这五人量定尺寸。 　　除了莫莉拒绝之外，其他人也确实需要裁制新衣, 苏阳另外订了几套日常服。莫莉自觉是大小姐的侍女，所以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就合该穿冯仑家的女仆制服。 　　这里得提一下, 侍从、侍女本身是没有制服的, 小贵族家的侍女侍从可能是平民, 所以一块穿仆从的服装（具体装饰上可能更庄重一些），大贵族家的侍女侍从也是贵族，自然是穿自己的衣服, 得体便可。莫莉受苏阳的影响, 自己将侍女和女仆的职责全包了, 所以赶路以外的日常, 都是穿着女仆装。 　　好在冯仑家的女仆装并不出格, 只要不佩戴家徽, 便不太可能暴露身份。（有些贵族品味奇特, 所以女仆装也很奇特……） 　　三天的时间赶制礼服，其实是很紧张的，不过李德斯下了大价钱，竟然真的赶了出来。当然，其中也有苏阳的功劳。几个裁缝将她奉为缪斯女神，为她量定尺寸后，便完全沉浸在赶制服装之中了，苏阳定制的常服都不要钱，只求她往后也穿他们设计的衣服。 　　因为一口气送过来给她的礼服略多，苏阳仅选了其中最简约的一套便作罢。 　　倒是尤金，穿上炼金学徒的长袍后，看上去格外灵秀。他长得像母亲，有一张清秀白净的小脸，在希尔特的药剂调理下，身体健康许多，没那么营养不良了，极为可爱，怪不得他那人渣老爹产生了拿他卖钱的想法。 　　相比起苏阳、希尔特、老詹等可称之为天才的研究狂人，各自都是孤僻又古怪的家伙，说起自己的研究项目能滔滔不绝绵绵不断，尤金的个性就显得很平凡了，甚至过分内向，项目有了新进展也不吭声，只提交一目了然的报告。 　　拍卖会当天晚上，李德斯派了两辆马车来接人，见到苏阳后神魂颠倒了一番，这暂且不提。到了会场，苏阳下马车这会儿差点引起大轰动。 　　上层社会，美人自然不少见，但像美到她这个地步的，却是绝无仅有。 　　苏阳只穿了一套月白色长裙，松松地披着一条白纱披肩，身上除了左手小指戴着雕花的储物戒指外，没有其他任何装饰品。她本来皮肤就白，在黑夜的灯火映照下，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犹如皎月。 　　气质使然，她美得过于出尘，让人望而兴叹，连上前搭话的勇气都产生不了，只敢远远膜拜。 　　李德斯在兰姆斯这地界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商人，于众多嫉妒的目光下，将苏阳迎入包厢，一路上周边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唯恐唐突了苏阳的这份美丽。直到包厢门关上，会场才复活了一般，又热闹起来。不过这回人们谈论的，不再是各家商品，而是那个身份不明的绝世美女。 　　“那样的美人……李德斯究竟是从哪里认识来的？他也太好运了！” 　　“听说李德斯今日会出手几件魔法道具，不会就是那位小姐制作的吧！” 　　“我看**不离十了，唯有圣洁的魔法师，才能有那样出尘的气质！” 　　“以前兰姆斯怎么没听说过这样的魔法师呢？” 　　“她肯定不是兰姆斯人！” 　　………… 　　…… 　　普通美女，总会让人忍不住产生淫邪的念头，尤其身份未知的情况下，人们爱用恶意揣测其出身，丑化其目的，达到自己内心不可告人的妄想欲求。然而竟然没人将苏阳的身份往歪地方思考，光是想想他们都觉得这是种大不敬的亵渎！反倒是将她的身份猜对七七八八。 　　先不说这些人的联翩浮想，苏阳他们刚进包厢，贝妮便点了一大堆食物。她今天打扮得也挺可爱的，穿着蓬松的蛋糕裙，看上去像个小公主，虽然食量一点也不小…… 　　拍卖会的会场是在兰姆斯最大的酒店——巴比伦空中庭园——举行。撇开这令苏阳充满既视感的名字，这里倒是当之不愧的“空中庭院”。整个建筑高达20层，上下有人工升降梯，据说最上层是一片非常广阔的花园，不过有资格上去的人寥寥无几，到底是什么样的，李德斯也说不清楚。 　　在这个世界，普通五六层楼已经算是少见的高楼了，二十层，在帝都也见不到这么高的。传说是百年前一位大魔法师在兰姆斯垒砌的楼房，同时少不了炼金术师们的添砖加瓦，升降梯便是其中之一。 　　二楼的会场内部还有楼中楼，分别是各个视野极好的包厢，每个包厢利用了双面镜的原理，外部看不到内部，但内部能清晰看到会场和舞台。每个包厢内都有报价装置，方便拍卖竞争。 　　苏阳只觉得自己从原始社会乍然感受到了现代文明的突兀感。说到底，还是身份等级、贫富差距造成的这一切。炼金术师是“邪道”，平民间能见到的炼金术师也不过是些莫名其妙的家伙，但真的能为上层服务的炼金术师，有着高度的科学力，制造出了无数便利的道具与设施。 　　可惜，并不普及。 　　好在苏阳不是个在意身外物的人，不然她离开冯仑家后，遭遇的各种低等文明的不便，足以叫她抓狂。 　　按照李德斯的身份，以前最多只能拿到会场中的席位，不过这回他出手的商品惊为天人，蹭着背后的魔法师（苏阳），额外得到了一个包厢位置。拍卖会还在准备期间，就已经放出消息，这回会拍卖极其珍贵的魔法道具，引来一大波本没有兴趣的人参加。 　　说实在的，即使是魔法师聚集的兰姆斯，魔法道具一年也不会有几件拿出来拍卖，可以想见之后的竞争会有多激烈。 　　贝妮点的大餐上齐后，拍卖会便正式开始了。 　　略过炒热气氛的歌舞，首先被拍卖的，就只是一些比较珍贵稀奇的首饰、古董，中期的时候甚至出现了一张藏宝图。 　　贝妮专注地吃着她的晚餐，老詹不太耐烦地抖腿，也就苏阳莫莉尤金看上去比较安定。 　　尤金长期吃不饱饭，导致胃口很小，随便啃了几口小面包，便停下了进食。苏阳当然是希望自己招来的科研人员长命百岁的，忍不住督促他稍微多吃点东西。然后尤金涨红着脸，将苏阳放到面前的食物一一塞进嘴里。 　　李德斯殷勤地问道：“茵蒂克丝大人，您没有什么看中的吗？现在拍的这块怀表怎么样？普通商店可见不到这么精致的小玩意儿！”这世界虽然有时钟，但大多数都是很大的落地钟。虽然怀表也挺大只的，但到底是能随身携带的东西，逼格也高。 　　老詹不屑地喷了口气，“那个也叫怀表！？面饼还差不多！怀表至少也得比掌心小吧！你想要，给我工具就能做出来！” 　　苏阳点点头，她拿出了一块和自己手心差不多大的怀表，离开家的时候顺手带上的。不过说实话，苏阳并不是个会常常看时间的人，已经很久没上发条了。老詹见到她的怀表，表情很微妙。 　　李德斯立马改口道：“是我太无知了！您当然不会稀罕那种货色！” 　　“你！就是你！给我去问问什么时候才会开始拍卖材料！”老詹指着李德斯不客气道。 　　“这个唤来服务员问就行。” 　　“让你去你就去，那么多话！” 　　李德斯犹豫了一下，他是不知道老詹什么身份的，但见老詹和苏阳说话也这么高高在上，便下意识认为他不简单，只得亲自出去一趟。 　　李德斯走后，老詹看向苏阳，问：“之前只觉得你面熟，我也没想那么多，原来你是方斯家的丫头？” 　　这回轮到苏阳一愣，莫莉下意识便警惕起来，想制住老詹，被苏阳制止。她摸索了一下怀表，回道：“我母亲的娘家姓方斯。” 　　老詹没想到她会这么坦诚告知，顿时表情一片空白。看着她这张熟悉的脸，心情复杂道：“我本名是詹姆斯·怀特。” 　　“哦。” 　　“哦什么哦！你没别的反应了！？”苏阳的态度太过平淡，搞得老詹有些跳脚，“我是不知道你父亲是谁，但就方斯家而言，他们会让直系跑来当魔法师吗？你给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我离开帝都几十年了，方斯家发生什么了！？” 　　这里得重点提一下，魔法师确实是个高贵的身份，但实际上对于真正的贵族来说，算不了什么。首先不能掌权就是一个点，端得清高却没屁用，必要时还得上战场；其次便是不能结婚。平民、小贵族之流，可能会指望家里出个魔法师，改变家族地位，但大贵族可不乐意家里有魔法师，尤其是女性——这代表着珍贵的联姻资源的浪费。 　　本来就是大贵族出生了，什么都不缺，去当魔法师，又要苦修又不能结婚生子，不是自讨苦吃？ 　　苏阳歪头，她是听说过“詹姆斯·怀特”这个名字的，发明怀表、抽水马桶、水晶吊灯的人，以前家庭教师上课提过两句，好像是什么厉害的大炼金术师。不过曾经追求她姑姥姥失败，家产败光，便从帝都销声匿迹了。谣言是在外头自杀了还是什么的。 　　缘分是件很奇妙的事，但苏阳并无感触。 　　“我外祖家一切正常，我只是单纯离家出走。” 　　老詹：“……哦。” 第44章 章之四十三 　　场面一度变得很尴尬, 不过随即, 老詹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难不成是你家里不让你当魔法师，所以才离家出走？” 　　“是啊。”苏阳喝了口茶。 　　“嗯……当年我家也是很反对我研究炼金术呢……”老詹一副回忆往事的样子，不过见苏阳似乎没什么兴趣，他也懒得继续说以前的事。倒是因为苏阳和方斯家的那层关系, 让老詹心里对她亲近不少。 　　很快，李德斯也回来了。 　　普通的拍卖会兰姆斯每月都有，但地方不会在这种大酒店举行，目录基本是全公开的。只有像现在这种每年一度的年终拍卖会, 才会选在巴比伦空中庭园举行，目录只公开一部分，有些往常少见的好东西, 会作为秘密惊喜, 在拍卖途中出现。 　　李德斯能打听到的, 也不过是大概什么时候会开始拍卖一些材料。 　　“听说等会儿拍卖完大魔法师亚莫德的笔记后，就会开始拍卖材料。”李德斯自认立功了，很兴奋地报告道, 大魔法师亚莫德可是百年前的屠龙勇者, 他的魔法笔记每个魔法师都会想要, 李德斯觉得这个东西苏阳肯定感兴趣。 　　没想到, 苏阳反应平平。 　　要说什么过去的大魔法师的笔记……其实苏阳基本都看过, 兰姆斯图书馆不知道全不全, 但国立图书馆肯定有, 还是些孤本，甚至原件。如今市面上能流传出来的，“传说中”的魔法笔记，大多是后来人的手抄本，不过鉴于数量稀少，信息传播困难，稍微有那么点价值吧。 　　会竞拍这种东西的，要么是魔法师，要么是想要讨好魔法师的人。等到开始拍卖笔记，苏阳意思意思地报了几次价，连续被压三次后，她就放弃了。最后被三号包厢的客人，以七万金价格竞拍到手。 　　没能拍到笔记，苏阳也不可惜，接下来就是她势在必得的材料了。 　　首先被拍卖的材料，是大冷门的钢木。 　　钢木出自钢树，外表和普通的树木差不多，坚硬如铁，不易被砍伐、雕琢，不会被火燃烧。以前还有人拿来做武器或家具，结实倒是结实的，却很费劲，也很费工具。想在上面雕个花，得磨损好几把刻刀，打磨也得花费巨大的时间与精力。总之，性价比太高，做武器不如直接用钢铁锋利，做家具不如其他容易雕磨的木材美观。连最基本当柴火的功效都办不到。 　　钢树成长缓慢，是普通树木生长时间的五十倍，野生钢树难以寻找，专门种植钢树的人基本没有，如此一来，这种材料便极为少见。 　　当然，即使是看着如此没用的钢木，依旧有些许微弱的市场——拿来制作高级纸张。 　　钢木有个特殊的不耐性，弱点便是水。极其容易被水软化，撇开前期打磨的消耗，后期做纸却没那么困难。钢木做出来的纸张不容易被撕破、燃烧、风化，挺拔光滑，像是冯仑家的族谱，就是写在钢木纸上，百年流传，依旧如新。 　　五段钢木，起拍价一共一千金币，往常就一两个纸商会竞拍，最多不超过三千金币。毕竟是拿来做纸，原材料高过头，便不划算了。当然，这个世界的纸张、书本都是昂贵的奢侈品，纸商的利润极大。 　　苏阳在和老詹商谈过“水枪”的发想后，老詹便敲定了要用钢木来制作。 　　有了苏阳的竞争，往年早早结束的钢木竞拍，竟然陷入了僵持的地步。人家顶多两三百金币一加，苏阳每次都是以千增加。 　　到六千四百金币的时候，最后一个竞争的纸商，咬牙看了一眼苏阳所在的七号包厢，无奈放弃。 　　主持人激动地敲了敲小木槌，大喊道：“六千四百金币一次！六千四百金币两次！没有了吗！今年大爆冷门的钢木！没有加价的吗！！六千四百金币三次！五段钢木，归七号包厢的客人所有！！”一锤定音！ 　　接下来又是钻石的拍卖。 　　这个世界的钻石原石，倒是和苏阳前世的钻石一样，没什么特殊性。因为本身坚硬，不易打磨，还不蕴含魔力，价格不如那些千奇百怪的魔晶贵。 　　这个东西是苏阳决定要买的。钻石虽然没有魔力，但如果加入符文，储存魔力的性能反而要比魔晶强。在她试验各种材料做“水枪”的时候发现的，便决定买来充当制作“充魔宝”的材料。 　　和苏阳竞争的几个珠宝商，因为后续还有想要的各色宝石与魔力结晶，倒是没加价太狠。确定七号包厢的客人势在必得的态度后，便不再继续加价。苏阳以七千金币的价格，到手了三块钻石原石。 　　接下来没什么好说的了，其实以苏阳身上的现金而言，她是没办法支付刚才买下的那些东西的，只是李德斯拍胸保证，她的储物戒指价格不会低于五十万金币，这才稍微大手大脚了一点。钱嘛，等拍卖会结束后算便成。 　　李德斯见苏阳拍了两样和魔法不太搭钩的东西，而不是他以为的魔法材料，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茵蒂克丝大人，您是打算制作新的魔法道具吗？” 　　“嗯。”苏阳看了他一眼，补充了一句：“如果成品有多余，会继续委托给你卖。” 　　李德斯立马兴奋了起来，“没问题！我向您保证，价格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虽然苏阳不太在意人情世故，但像李德斯这种知情识趣的人，确实很好用，这个她还是能感受出来的，便也乐意与其继续合作。 　　剩下的商品，老詹一路品评，不过大多是贝妮拿出来给苏阳分享过的物种，他们需求不大。之后也有一两件魔法道具，只是很鸡肋，楼中楼的几间包厢也没人出价，想来能进包厢的，都是看不上那些魔法道具的。 　　不过对普通商人而言，像一两立方米的储物空间，也被人抢破了头，差点打起来。比起舞台上的拍卖，反而是会场的情况更有趣。 　　拍卖会逐渐到了尾声，台上突然想起了激烈的音乐，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略带激动道：“终于到我们今次的压轴商品了！这是一件储物道具！”他顿了顿，看下面还算平静的反应，继续解说道：“竟然！是一件两百立方米的储物戒指！！” 　　会场顿时安静了一瞬，主持人还在重复：“您没有听错！是两百立方米！！两百立方米！！两百立方米！！” 　　刚还得意于自己竞拍到两立方米储物道具的人，脸都白了，深深悔恨自己预算用完。 　　这下会场炸锅了，还有人大声质疑，怎么可能真的有两百立方米的储物空间！？这是什么跳跃法！？ 　　主持人也不在意质疑声，台上的大幕一拉，出现小山一般多的木箱子，几个五阶战士，簇拥着一个六阶战士上台，六阶战士端着的锦缎方垫上，正是苏阳制作的那枚储物戒指！ 　　眼看被如此高端战力护卫，那想必是真货，会场的沸腾声稍低，众人专心瞩目着那枚戒指。主持人小心地捧了起来，唰唰几下，便将他身后的木箱全部收进戒指之中。又唰唰几下将木箱取了出来。 　　会场再一次喧闹起来，主持人尚未报起拍价呢，就有人喊开了—— 　　“一万金币！！” 　　“三万！！” 　　“七万！！！” 　　主持人放回戒指，抬眼一看包厢的方位，敲了敲小木槌，“四号包厢的客人出价二十万金币！！” 　　会场的报价声一顿，二十万金币可不是小数目，还是包厢客人的出价，他们得掂量掂量了。 　　主持人也不在意会场的客人，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是包厢客人们的竞争。 　　“五号包厢的客人出价三十万！！” 　　“六号包厢的客人出价五十万！！” 　　………… 　　…… 　　主持人报了几次价，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一号包厢的客人出价两百万金币！！！” 　　这个时候会场上已经没人参与竞拍了，都在嗡嗡讨论究竟是哪位大魔法师制作的储物空间。有门路的人已经知道这回的压轴商品，是巴比伦商会的李德斯出手的。他们自然也联想到了李德斯殷勤招待来的那位神秘美人。 　　主持人的报价仍在继续。 　　“三号包厢的客人出价四百万金币！！” 　　“二号包厢的客人出价七百万金币！！” 　　“一、一千万！！一号包厢的客人出价一千万金币！！” 　　主持人顿了顿，看其他包厢都没了动静，“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一千万三次！！”一锤定音，“这枚两百立方米的储物戒指，归一号包厢的客人所有！！” 　　李德斯从开始拍卖储物戒指的时候就很激动，听到确定，更是浑身发抖：“一千万！过去兰姆斯拍卖价格最高的龙晶，也达不到这样的程度！茵蒂克丝大人，您开创了历史！！” 　　苏阳还没什么太大反应，倒是贝妮，因为“龙晶”二字，脸色一变。 　　“你说……龙晶？”贝妮死死盯着李德斯。 　　龙晶，也是魔力结晶的一种，有别于其他从魔兽体内挖出来的结晶，这是龙族体内才有的东西，相当于龙的第二颗心脏。 　　李德斯刚刚的兴奋，此刻被恐惧代替，在贝妮的威压之下，站都站不稳。 　　苏阳摸了摸贝妮的脑袋，问：“龙晶拍卖是什么时候的事？从哪来的？” 　　贝妮压抑心中翻腾的情绪，闷闷地抱着苏阳的手臂，不再说话。 　　李德斯这才喘过气来，颤颤巍巍地回道：“龙、龙晶的拍卖，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据说那颗龙晶是从某个墓室挖出来的陪葬品。” 　　苏阳又详细问了拍卖价格和所有者。但李德斯七年前不过是个小商人，还没资格来参加这种年终拍卖盛会，具体的也不清楚。龙晶的成交价是八百万金币，因为这个数目刷新了历史，被人传开，他这才听了一耳朵。 　　见苏阳想了解详情，李德斯立马表态道：“我可以为您查查，当年是谁拍走的龙晶。不过出手的人恐怕很难找……”拍卖会的商品并不是每个都会公布出品人的，有些人为了名利，想要这份声望，有些人就会有**需求，尤其是盗墓者。 　　“无妨，能查到现在的所有者就好。” 　　李德斯拼命保证，绝对能查出来。他无比庆幸自己一贯的谨慎，让他在面对苏阳身边人的时候，姿态够低。谁能想得到，一个看上去没心没肺只知道吃的天真小姐，竟然是那么恐怖的人？李德斯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贝妮，不敢再随便发言。 　　就说嘛，大魔法师的身边人，怎么可能普通？即使李德斯不知道贝妮是龙族，依旧不再小看她。 　　他们说话的这点时间，第二枚储物戒指也拍卖出去了，以一千五百万的价格，再一次被一号包厢的客人竞争到手。 　　这回李德斯没了兴奋的情绪，想他可是为大魔法师服务的人，怎么能一惊一乍呢？被贝妮吓过之后，李德斯反而摆正了心态。 　　拍卖会结束后，李德斯去结算金钱，大部分金币被换成了晶币方便携带，满满一大袋子。拍卖会官方的战士护卫着他回到包厢。他发现七号包厢已经来了好几位侍从样的人物，似乎是想要邀请苏阳到主人那里做客。 　　李德斯代理出手储物戒指，就是想要那份名利，他自然不会隐去自己的身份。今晚他又隆重地接引了苏阳，稍微一思考，很快便能发现苏阳就是储物戒指的制作者。 　　当然，就算他隐去身份，在兰姆斯的大人物手下讨生活，早晚也会被人找出来的。 　　不过苏阳此刻正忙着安抚心情低落的贝妮，将邀请一一回绝了。侍从们也不在意没能请到她，有礼地退下。李德斯明白，这些人绝不会死心的，日后有的忙了。 　　苏阳收好钱，李德斯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酬金，颇有些雄心壮志。储物戒指的成交价，完全超越了他起初的保守估计，自己只是运气好，和大魔法师搭了个边，就赚得盆满钵满。 　　几次和苏阳接触下来，自认很有眼力的李德斯知道，这位大魔法师绝不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也不甚在意身外物。她喜欢有能的人，也喜欢实干的人，比起口上天花乱坠，还不如踏踏实实做事情。 　　为了能继续服务于她，李德斯从此更加谨小慎微，在苏阳面前收起了商人的市侩与浮夸。 　　而苏阳作为魔法师的名号，在这一夜间，传遍了整个兰姆斯。 　　包厢的客人派来侍从邀请，被拒绝后，今晚便不再打扰。等苏阳出来的时候，也有几个不识相的人，急切地想要认识她，不过刚上前，便被李德斯拦住。 　　苏阳一行人平平安安回到了住所。贝妮因为得知有同族的死亡，心情不复出门前的高昂，晚上的时候抱着龙蛋进了苏阳的房间，黏黏糊糊地非要和她待在一起。想到龙晶的事，苏阳便也放下自己的研究，和贝妮一起洗洗睡了。 　　而今晚的事，后续发展尚在酝酿中…… 第45章 章之四十四 　　他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 震惊了所有人。就连苏阳也觉得, 这世上大概再无像他这么好看的男人了。 　　少见的冰蓝偏银的发色, 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笔挺的长袍束缚着他纤瘦的身躯，散发着一种莫名的神圣与禁欲感。他缓步路过花丛的时候，让人生出了岁月静好的念头, 想看他一直这么走下去。 　　谁也不忍第一个出声，仿佛空气的流动都变慢了。 　　不过这么一副美好如画卷般的场面并没能持续很久，被一同下马车的金毛给打断。 　　“泥嚎泥嚎！你就是那个制作出两百立方米储物空间的魔法师吧！！呀！你真好看！仰慕已久啊！！我是兰姆斯的领主爱德华·丘斯林尔！让我们愉快地进行魔法的探讨吧！！”然而说话的人，并不是一个魔法师, 而是一个六阶的战士…… 　　苏阳叹了口气，算是从美色中清醒过来了。她甚至懒得起身，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邀请人坐下。 　　爱德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她的旁边, 而他的同行者, 也就是这位貌美惊人的男性，微微一行礼，笑道：“贵安, 茵蒂克丝小姐。我是兰姆斯元素圣殿的祭司, 伊莱克斯·奥斯汀格。”他坐到了苏阳的对面。 　　关于这两位特别的来访者, 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 　　…… 　　年终拍卖会结束后, 因为贝妮情绪低落, 苏阳少不得多多安抚, 一连好几天都没能专心于自己的魔法道具开发。好在老詹特殊定制的炼金道具尚未送来, 顶多只能进行些事前准备，这些交给老詹和尤金便可。 　　龙族是一种即可双性繁殖又可单性繁殖的种族，双性繁殖没什么特殊要求，单性繁殖只需自身魔力量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孕育龙蛋。并且龙族与其他种族之间没有生殖隔离，据说千年前还有不少龙族混血儿出生。 　　天生强悍的**、庞大的魔力，加上漫长的寿命，繁殖上还没有太多障碍，龙族一直自诩为创世神最宠爱的种族，并以此为傲。可惜千年圣战后，大部分的龙族陨落，凡是混有龙族血统的混血儿四处被追杀，如今这世上已经不剩几条龙了。 　　于贝妮而言，现存的每**都是宝贵的同族，听说龙晶的事，可谓大受打击。仍然年幼的贝妮无法孵化龙蛋，所以将自己弟弟的破壳希望放在了苏阳身上。苏阳也算是努力持续地传输魔力，她能感受到龙蛋的脉动，但至今仍未有要孵化的迹象。 　　其实苏阳可以试试直接给龙蛋取名，像贝妮那会儿一样，说不定就能孵化了。可那时候一口气被抽光魔力的感受，让苏阳产生心理阴影了，不到最后关头，她实在不想尝试这种方式孵化龙蛋。 　　在她陪伴着贝妮的时候，莫莉和赛特也没闲着。 　　本来莫莉将苏阳身边的大小事务全包了，还算游刃有余，赛特基本处于被闲置的状态。但最近这段时间各种邀请函纷飞，莫莉得帮苏阳整理信函，每日总结，在苏阳的要求下写回函，以不失礼的方式回绝邀约。这种细致烧脑的活儿，她一个人就忙不过来了，便教着赛特写回函，让他帮忙。 　　莫莉乍一看就是个苏阳的脑残粉，行为模式简单粗暴，不过她到底是在波利娜手底下被□□过的，贵族们搞的那一套花样她也搞得来，就是苦了赛特，在莫莉的暴力教学下挣扎求生。又要学会贵族的社交词汇，又要写好美丽的花体字，还整天吃莫莉的毛栗子，人都消瘦了几斤。 　　年终拍卖会结束的第三天，莫莉看到了一封来自兰姆斯领主的邀请函。内容单纯是请苏阳去领主府喝茶，探讨魔法。毕竟是领主的邀请，莫莉不敢擅作主张回绝，便向苏阳请示了一番。 　　“兰姆斯的领主……我记得好像是丘斯林尔家的人吧？说探讨魔法，这一代的丘斯林尔不是没有魔法师吗？”苏阳回忆道，“真麻烦，依旧拒绝吧。说实话我已经不想和任何领主扯上关系了。”她想起来瑞百威的领主，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得到指示，莫莉按着之前的说辞，以“要专心研究新的魔法道具”为理由，回绝掉了领主的邀请。苏阳可是个开发出两百立方米储物戒指的人，她说要研究新的魔法道具，那就不可能是小东西，这个理由也算郑重其事。 　　普通人得到了这种内容的回函，便会善解人意地安静一段时间不来打扰，谁知兰姆斯的领主画风清奇，又写了一封信函，表示既然魔法师大人不能受邀到他家做客，那能不能让他上门来打扰一下，喝杯下午茶。 　　莫莉又以无暇招待回绝掉了。 　　再过了两天，一封来自元素圣殿的邀请函，与亚莫德的魔法笔记，敲开了苏阳的大门。 　　这本笔记当初就是苏阳意思意思在年终拍卖会上竞拍失败，被3号包厢的客人以七万金拍下的东西。当时苏阳认为，笔记内容可能是她在帝都已经看过的，另外又觉得自己吃透了这个世界魔法师们的魔法理念，对于她自己的魔法一途没什么大用，便兴趣不大。 　　没想到笔记本身竟不是别人另外抄写的，而是原件，内容苏阳也没看过。 　　亚莫德是百年前实力超过八阶的大魔法师，可谓传奇人物，他一生四处云游，写下了数本极厚的手札，被现今的魔法师们奉为经典。没想到这本他晚年写的笔记，不说寥寥数页，连魔法理念都发生了极端的变化。 　　这个有点意思。 　　年轻时候的亚莫德是个虔诚的信徒，信奉元素之神，认为这世间的魔法来自神的馈赠，每次使用魔法时的献祭，也是奉于神明的祭品。这个想法直到他中年时期也没有改变。 　　苏阳离家前带走的那本《论人体精神力的形成与循环》，作者阿盖尔也是那个时候的人，真要论年纪，还比亚莫德小了二三十岁。 　　阿盖尔并不是一个魔法师，而是一个药剂师，他认为魔法并不一定要靠献祭才能使用，毕竟龙族使用魔法也不见献祭，人族找对方法肯定能办得到。 　　当年他的理论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认可，反而被魔法界声讨，称他为“亵渎者”，他自己原本的药剂事业也大受打击。但阿盖尔坚持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对门路，短暂的一生发表了无数学术论文（泰半遗失），到最后几乎人人喊打。 　　阿盖尔大概活到三十岁就死了，究竟是穷困潦倒病死的、还是被人杀害尚未知晓，他的尸体被人丢进森林之中任由魔兽啃咬，连正经的墓碑都没有。 　　那个时候，亚莫德也是声讨过阿盖尔的人之一，他嘲讽其为“妄想家”，如果国家出台“妄想税”，阿盖尔绝对是全国最大的税户。 　　然而到了阿盖尔死后的十年、二十年间，不知道怎的，亚莫德的想法产生了变化。虽然谣言说是他始终突破不到九阶，发了狂所致，但具体情况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准。 　　苏阳看了送过来的笔记，上面记述了很多亚莫德认可阿盖尔的内容，甚至表示自己体内产生了魔力，即使不献祭也能使用魔法。还写了几条自编的“不献祭魔法”。 　　只要是看过这笔记的人，都会忍不住试试看他写的魔法吧。苏阳也试了一下，确实能用，然而还不够完善，需要念的咒文太长，对自身魔力的控制要求也很高。这世间又有多少人，是天生拥有魔力的呢？ 　　大多数魔法师，可是连魔力都没有的。他们使用魔法，靠的是献祭后元素精灵们反馈的魔力，这其中需要的是血肉、是精神力，但并非他们自己的魔力。 　　想来也是没人能成功，所以这本大魔法师的笔记才至今没有掀起大风浪。 　　亚莫德写这本笔记的时候，恐怕年纪已经很大了，字迹显得很无力。最后一页他如此写道：“我人生最大的憾事，便是错过了阿盖尔。他才是魔法界真正的先驱，他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而无知的我们，甚至无法窥探他看到的风景，哪怕一角。” 　　这本笔记并没有收录在帝都图书馆，如果更早之前苏阳能看到，对她的启发会很大，不过现今的苏阳已经自己找对了道路，在魔法一途越走越远，笔记内容对她也没什么用了。 　　但是送来笔记的，是一位元素圣殿的魔法师，这让苏阳来了兴致。她至今为止都没和这个世界的魔法师们有过多少交流，她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也不是每个魔法师众所周知的。苏阳很好奇，其他魔法师们对魔法、对魔力，是怎么想的。 　　因为苏阳懒得出门，便邀请这位魔法师上门做客，有了最开始的那一幕。兰姆斯的领主大人只是顺带的，大概是得知伊莱克斯要来，便强行蹭上了马车，实属苏阳的意料之外。 第46章 章之四十五 　　伊莱克斯和爱德华来访的日子天气很好, 苏阳难得选择在庭院晒太阳, 顺便在此招待客人。因为伊莱克斯从下马车起, 就一直是闭着眼睛，看他行动无碍的样子，似乎很习惯这种没有视野的状态，苏阳忍不住问道：“你是眼睛不好吗？” 　　未等伊莱克斯回答, 爱德华便开口道：“不是啦，只是伊莱克斯的瞳色异于常人，经常会吓到别人，久而久之他就不睁眼了！” 　　伊莱克斯微微一笑, 默认了。苏阳不置可否。 　　这个世界的人，发色以深棕最为常见，其次是浅棕、黑色、金色。瞳色亦是棕色最为常见, 其次是蓝色和碧绿。像伊莱克斯这样冰蓝偏银的发色, 苏阳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有点好奇人家的瞳色，不过既然对方有不睁眼的理由，便也不纠缠这个问题。 　　其实苏阳的瞳色也很少见, 是非常纯粹的黑, 乍一看可能和普通人的深棕色没两样, 但是与她对视的时候, 经常会让人有一种凝望深渊的感觉, 莫名毛骨悚然。当然, 以她的个性, 才不会因为别人觉得不舒服，就闭着眼睛生活。 　　“既然不是看不见，那想必你已经读过这本笔记了吧。”苏阳推了推手边亚莫德晚年的笔记，问道：“你觉得如何？” 　　伊莱克斯微启双唇，道了一句：“无稽之谈。”他似乎很遗憾的样子，感叹地补充说：“亚莫德大师一直是我尊敬的对象，但没想到他晚年会发了狂，写下这种东西……” 　　“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呀！”爱德华激动地反驳道：“就像亚莫德和阿盖尔说的那样，人们只是还没找对方法！”显然他和伊莱克斯的关系不错，已经提前看过这本笔记了。 　　见苏阳看向自己，爱德华指着自己说：“我一直坚信自己也是有魔法师潜力的！毕竟我的家族出过无数的魔法师，没道理我不能使用魔法，对吧！现在魔法界说什么元素之神呀元素精灵的，实际上谁都没见过他们的正体，根本不能确定他们是否存在，那也不能就直接说人族自身没有魔力！” 　　爱德华出生于丘斯林尔家族，虽然魔法师们不会结婚生子，但他们的兄弟姐妹若没有成为魔法师，那肯定会生儿育女，然后儿女中也出现魔法师。如此一代代地延续下去。丘斯林尔便是这样的家族，且家族成员出现魔法师的几率极高。 　　可惜的是，这一代的丘斯林尔并没有任何人成为魔法师。 　　伊莱克斯对爱德华有些无奈，“也就只有非魔法师，才会说这种话了……” 　　“元素之神不知道存不存在，不过元素精灵确实是存在的。”苏阳回道，她自己就圈养了一大群。 　　伊莱克斯友好地问：“您是信仰元素精灵的吗？” 　　魔法师们大多分两派，一派是信仰元素之神，存在历史悠久，认为魔法是神的馈赠，元素圣殿便是宣扬这种思想的宗教，这类魔法师都是元素圣殿的成员，被称之为教会派；另一派则是信仰元素精灵，近几百年新兴的思想，认为魔法师的魔力来自大自然界无处不在的元素精灵，自然环境越好的地方，元素精灵越活跃，被称之为自然派。剩下的个别魔法师则是两边都信……不过这种魔法师大多职阶不高，也被人当成是不虔诚的结果。 　　两大派系中，又各自有激进派与维`稳派的分别。像是伊莱克斯，便是维`稳派的，虽然和他信仰不同，但他认为元素之神是博大的，即使不信仰自己的魔法师，也会分去宠爱，自己便也不会辩驳其他魔法师的信仰…… 　　“信仰？不，我只是使用。”苏阳微微皱眉，她不太喜欢伊莱克斯用“信仰”这两个字，“魔法并不是一种信仰，而是一种使用方法，因人而异是否能用、该如何用。” 　　伊莱克斯一愣，大概是他这虔诚的二十年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种不信仰任何一边的魔法师。 　　“难道您也是认为，人族能自己产生魔力吗？” 　　苏阳没打算藏私，她迟早要公布不献祭的魔法，此刻直白道：“不是认为，本来就是这样的。你若自身有产生魔力的素质，那你就能使用魔法。如果元素精灵喜欢你的血肉，那你也能使用魔法。跟你信仰什么无关，你就是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用的就是能用，不能用的就是不能用。” 　　爱德华两眼闪闪发亮地看着苏阳，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只要找对方法就行了，不管别人说我受不受神宠爱都无关！” 　　伊莱克斯略带震惊地说：“什么叫做乱七八糟的东西！？人怎么可以没有信仰呢？尤其是魔法师，人族天生自带污浊的**，若不靠信仰净化自身，又怎么可能使用得了魔法？” 　　“一定要有信仰的话，那信仰自己不就行了？至于**，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苏阳无所谓道。 　　气氛僵硬了起来，虽然伊莱克斯看着是很好说话很温和的人，但想法意外固执，他本来仰慕制作出两百立方米空间的魔法师，才想来此共同探讨魔法之道，没想到谈话对象是个从根本上就不能沟通的人。 　　这时候老詹他们回来了，之前订制的炼金工具出了点问题，今天老詹带着尤金去工坊看看情况，博隆充当车夫和护卫。 　　一进庭院，老詹便嚷嚷开了：“说什么兰姆斯第一的制作工坊，连模具都做不好，还得我去指点，那些家伙可以滚回学院继续上学了！” 　　看了眼沉默不语的众人，老詹不客气地坐下，“快给我倒茶，渴死我了！你们干嘛呢，怎么不说话？” 　　伊莱克斯站起身，对苏阳告辞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实在没办法认可您的想法，但请听我一句忠告，即使元素之神如何胸怀博大，也不会容忍您这样毫无信仰之人。若您仍热爱魔法，请谨守自身……” 　　未等伊莱克斯说完，便被苏阳一挥手，用风元素按回了座位。 　　苏阳这个人，心里头一直有着一股火在烧。可能她自己也没发觉，她其实是个脾气特别爆裂的人。想她当初那种一言不合炸了教导主任，一言不合炸了班长的家，一言不合削飞阿卡里厄特夫人的脑袋……等等事迹看来，就可以确定这不是个好相与的。 　　在系统的掌控下，她少思少想，压抑着情绪波动，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直到接触了魔法这种神奇的力量，不是来自于系统给的技能槽之力，而是孕育于自身的强大，让她燃起了强烈的热情。 　　唯有魔法，绝不是任何人给予的东西，也绝不是任何存在能剥夺得了的东西，苏阳确实有得天独厚的魔法素质，但那少不了她自己的努力，在黑暗中摸索前进，亲手摘下成果！ 　　伊莱克斯要是不说最后那句话，还能好好离去，偏偏他说了！ 　　苏阳站到他的面前，风元素的力量压得伊莱克斯不能动弹。爱德华试图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被她下一步动作惊得整个人都傻了。 　　不该说他傻掉了，而是在场其他人都傻了。 　　苏阳捏着伊莱克斯的下巴，猛地吻上了他的唇。在伊莱克斯措不及防下，舌头深入了他的口腔，与他的纠缠在一起。 　　这个吻很凶狠，带着侵吞的气势，一路进攻，短短几十秒的时间，仿佛过去了几年。 　　等苏阳松开伊莱克斯的时候，他的唇瓣都被咬出了血。 　　伊莱克斯瞪大了犹如白银的双瞳看着苏阳，石化一般呆坐在那里。苏阳却带着恶意的挑衅笑容，在他耳边轻道：“这不是可以睁开眼嘛，很好看哦，你的眼睛颜色……元素之神如此宽大，一定不会怪罪你的，是吗？” 　　被这番话惊醒的伊莱克斯用力推开苏阳，他指着她的手能看出明显的颤抖，但是刚张开嘴要怒骂，便扯到了伤口。刚才唇舌交缠的触感太过鲜明，即使已经远离了苏阳，伊莱克斯却依旧能感受到她的气息环绕着自己。 　　最后伊莱克斯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快步离开了。 　　留下的人还在震惊之中，观他们的表情，仿佛她夺走了他的贞洁。 　　爱德华望了眼伊莱克斯的背影，又看了看优哉游哉坐回去喝茶的苏阳，涨红了脸，憋了一句：“我……我下次再来拜访。”他转身追上伊莱克斯。 　　魔法师不守贞，便是断送了自己的魔法一途。这是所有人公认的常识。 　　人族社会的历史，在千年前有过一个断层，千年以前的魔法师是什么样的没人知道，但是之后有迹可查的魔法师，无一在自己结婚后，逐渐变得无法使用魔法。久而久之，魔法师们神经质的洁癖越来越严重，只要不想放弃自己的职阶，便不会结婚，为自己的魔法一途奉献一生。 　　其中教会派的魔法师尤为恪守这条准则，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是大洁癖，认为他人的气息会污浊自身，日常连和人肌肤接触都极为排斥，更没有握手礼一说。哪怕稍微亲亲摸摸其实不影响什么，也不会有哪个魔法师敢用自己的职阶做赌注，去做这些事，代价太大了。 　　以苏阳对元素精灵的了解，会发生魔法师无法使用魔法的情况，无非就是与他人交合过后，自身血肉变味，元素精灵不一定喜欢，便逐渐不会对其献祭的血肉有反应（肯定也有味道变了，元素精灵依旧喜欢的家伙在，不过没人敢尝试）。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魔法师太过依赖外部条件的缘故？自己好好培养自身魔力，管它元素精灵吃不吃？ 　　伊莱克斯和爱德华离去后，莫莉强自冷静，胸口握拳，在心里默念：“大小姐高兴就好，大小姐高兴就好，大小姐高兴就好……” 　　“莫莉。”苏阳抬了抬空掉的茶杯，放回桌面。 　　莫莉立刻恢复状态，为她添茶倒水。 　　老詹拍着大腿笑道：“你这丫头真敢做啊！”他倒没说什么女孩子不可以这么不知廉耻之类的话，男人可以强吻女人，女人怎么就不可以强吻男人了？ 　　“不过真的没关系吗？不会影响你使用魔法？” 　　“完全不会。”苏阳哼笑一声，咬了一口点心。 第47章 章之四十六 　　她的吻带着一种凛冽的气息, 犹如寒冬袭来。但她的唇舌, 却意外柔软, 很软，很软……含在嘴里仿佛会融化一般……然而实际上融化的不是她，而是自己……在她的侵袭之下，化成一滩水…… 　　伊莱克斯被惊醒了。 　　兰姆斯的冬日很长, 可能到了三月还不会化冰，然而伊莱克斯在这个一月的凛冬之中，硬生生出了一场大汗，将床褥都浸湿了。 　　最叫他不能忍受的是……他梦遗了……尤其梦中的对象, 还是那个让他感到万分邪恶的女人。 　　魔法师也是人，自然也有人会有的生理现象。女性魔法师姑且不说，男性魔法师十来岁的时候, 就会发生梦遗的情况。他们的处理方式, 便是浸泡冷水, 诵念忏悔文或祈祷文来提升自己的专注力，净化自身。 　　梦遗在魔法师看来，是信仰不稳的象征, 代表着自己身为人的污秽欲念在阻碍自己的魔法之途。这个时候就应该要抗争到底, 战胜生而为人的劣根性。 　　一般这种情况, 只发生在十来岁的男性魔法师身上, 大家也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年轻嘛, 总比不过四五十岁的魔法师来得信仰坚定。以前也有扛不住邪念, 妥协于肉`欲的魔法师, 结果自然是被剥夺了职阶身份，晦暗地度过短暂余生。 　　伊莱克斯十几岁的时候梦遗过，但次数不多，而且他进阶很快，十八岁的时候就突破了六阶，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大魔法师。元素圣殿大主教也很看好他，授勋让他担当起了兰姆斯的圣殿大祭司。 　　这么一个前途光明、信仰坚贞的魔法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甘于堕落，被污秽侵染呢？ 　　被梦惊醒的时候，天尚未大亮，伊莱克斯净身沐浴后，去了大圣池静坐，让冰冷的池水浸泡身躯，意图将那个女人的面容驱逐出脑海之中。 　　然而他越是想要忘掉，越是忘不掉。寒冷让他头脑清醒，却也让他回忆起那个女人带来的凛冽气息。 　　伊莱克斯的耳边一而再再而三地响起她的话语—— 　　“你的眼睛颜色，很好看哦……” 　　“元素之神一定会原谅你的，是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 　　伊莱克斯猛地从池中站起身，也顾不得自己只穿着单薄湿透的里衣，狠狠跪到了元素之神的神像之前，双手互握于胸前，反复诵念祈祷文。 　　大冬天的睡觉出了一身冷汗，又在冷池中浸泡许久，还跪在冰冷的石砖上，想不生病也难。伊莱克斯迷迷糊糊倒下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发热，他喃念了一句：“魔性之女……”便失去了意识。 　　另一边，搅得人家心神不宁生了大病的苏阳，吃好喝好，过得不要太舒坦。伊莱克斯的事，于她而言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不过认识他之后，苏阳对于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兴致大减，她问过见多识广的老詹，是不是每个魔法师都像伊莱克斯那样，认为人体自己产生魔力是不可能的，魔法师必须要信仰元素之神或元素精灵。 　　老詹就说了一句：“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阳默。 　　当今社会的魔法师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很稳固的圈子，无论国家也好，还是他们自身也好，都在尽可能地宣扬“自己是被选中”的这件事，因为“被神/元素精灵宠爱”，所以才能使用魔法，“其他的平庸之人不用妄想了”这类观点。 　　魔法师因为杀伤力大，地位被抬得很高，但国家并不觉得他们会是什么威胁自身权力的存在。 　　首先，魔法师自己是不能繁衍后代的；其次，魔法师们没有很高的权力欲，只热爱探求自己的魔法，忠贞信仰；再次，国家本不会让魔法师担任任何实权职位，让他们干，他们可能还会嫌浪费自己虔诚的时间；最后，因为魔法师自身就是宣扬自己有别于普通人，高傲得不行，也算不上是什么亲民的存在。 　　综上所述，魔法师对国家来说“很安全”。国家给魔法师的高待遇，是为了战时能让他们毫不犹豫献祭自己开大，获得战场、乃至整个战争的胜利。 　　苏阳想了想，忍不住笑了几声，为她接下来要干的事……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怀好意？”老詹斜着眼看她，心里嘀咕，方斯和冯仑家怎么养出这么古怪的女儿，真想见见她家里人是什么样的。 　　苏阳没说话，进行了足够的光合作用，啊不，晒够太阳，她就回书房了。整理出一直以来写的魔法笔记，开始编写教程。 　　奥汀帝国分辨魔法师，是有魔法道具的，苏阳以前没见过，但老詹作为过去超级厉害的大炼金术师，在帝都的时候是参与过制作的，他符文也见过，只是因为他并非魔法师，刻出来的符文没有任何效用。 　　和老詹敲定合力制作魔法道具后，苏阳让他画给自己看过，以符文判断，这种魔法道具应该是用来判断受元素精灵的喜爱程度，和自身精神力。 　　是的，精神力，虽然魔法师们不一定自己有魔力，但他们的精神力肯定强于普通人，所以才能操控得了元素精灵支援来的魔力。 　　战士们的斗气来源于自己的生命能量，不断淬炼**，强化经脉，有天赋的人自然而然就会产生斗气，缺乏天赋的人也可靠各种斗气心法来提炼斗气。 　　然而这个世界是没有所谓的“魔法心法”的，苏阳将自己的精神力转换为魔力的过程，最初极为艰辛，只能在黑暗中瞎摸索。她操控元素精灵倒是很轻松，可惜她不能满足于依赖外物使用魔法。 　　找对方法后，一切便理所当然起来，随着时间积累魔力，永远充盈于身体内。 　　编写教程的时候，苏阳不小心想起给贝妮取名那会儿，全身魔力被抽干净的感觉……她手下一抖，墨水糊了一个字。 　　甩甩头，撕掉那一页纸，重新开始写。 　　晚上吃宵夜的时候，老詹和尤金提着“测量魔具”来书房了，这玩意儿年终拍卖会结束后，苏阳拿到钱就让他们开始做了。 　　老詹说：“当年我做的就是这个样子的道具，符文由魔法师来刻。也不知道这几十年有没有什么变化。”他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屑道：“不过几百年都没变的东西，想来这几十年也不会变吧！” 　　苏阳观那“测量魔具”的外形，就是一个秘银大长柱，上面镶着一排透明的水晶石。按老詹的说法，魔法师刻好符文，这东西就能用了。将手嵌进顶部的凹槽，有魔法师潜质的人，水晶石便会亮起，亮几颗就代表几阶，亮什么颜色代表什么系别。 　　水晶石是制作晶币的材料，本身不蕴含魔力，比黄金更珍贵，硬度也比黄金高，但是没钻石那么少见，硬度也比不上钻石。 　　这么两个“测量魔具”，消耗了苏阳一大半晶币，好在她先头拍卖了两枚储物戒指，这点钱耗得起。 　　之前苏阳比较穷，身上最大额度的钱币就是金币，她倒是没发现水晶石的特性。拿到晶币后试了一下，发现水晶石吸收魔力很快，但不太容易储存魔力，一下子就逸散了，便没将它列入制作魔法道具的材料之中。 　　老詹和尤金吃完宵夜去睡了，苏阳仍在书房，迫不及待开始刻符文。 　　第一个测量魔具，她中规中矩地刻了老詹给她的符文，刻完之后，她将手放进顶部凹槽，上面镶嵌的水晶石果不其然亮了起来！ 　　非常亮……可以闪瞎狗眼的那种亮……还不停变换颜色，跟舞厅的球灯似的…… 　　苏阳凝神感受了一下，发现她身周的元素精灵都变得极为活跃，不要钱似的释放魔力，随着她的手流入测量魔具，同时她能感受到精神力的急速消耗。 　　而在她闭眼感受的那会儿，测量魔具上的九颗水晶石全部炸裂，碎了一地。 　　苏阳默默收回手，看着地上的残骸，总觉得明天可能要被老詹烦死……才做好的魔具，五分钟被她搞坏了。 　　其实换别的魔法师来，根本坚持不到五分钟，便会精神力枯竭，感到疲惫，甚至会昏厥过去。人家测量的时候，手放上去一会儿，水晶石亮了就收手的。 　　这个符文虽然能催发元素精灵的魔力流入人体，但并不能很好地操控，想要靠此符文实现不献祭的魔法是不现实的，因为单纯使用符文的时候，来自元素精灵的魔力浑身乱转，一不小心会爆体而亡。测量魔具起到了引导作用，让元素精灵的魔力有了抒发口，通过手流入测量魔具，精神力的消耗，便是疏导魔力时产生的。 　　苏阳握了握自己的手，有一点点不太舒服的异样。按她的推测，魔法师们平时施展魔法，都是以“咒语”为魔力容器，元素精灵的魔力并不会通过身体，普通魔法师本身不储存魔力，经脉没有扩展过，外部魔力通过手的时候恐怕会很痛。 　　将残骸堆到角落，她又开始刻另一个测量魔具，用的是新式符文——中文。 　　符文内容有一些参考她刚才试验时得到的感受，但魔力来源得改成自身，而非元素精灵。精神力的要求也会全面提高。如果这个新符文能有用，她打算让认识的人都来试一遍，说不定就有潜在魔法师呢。 　　刻完符文，苏阳开始新一轮试验。 　　新版测量魔具需要一定的精神集中力才可以激发，她能感受到魔力被吸取，依旧和刚才一样，九颗水晶石全亮，五颜六色。 　　苏阳有意识地控制着魔力的流量，改变属性，水晶石的颜色也不再那么不规则变幻，开始按着她的属性改变。 　　然而这一次，大概支撑了十分钟的时间，水晶石炸裂…… 　　好吧，至少证明了她的新符文行得通。 　　苏阳默默望着天花板。 第48章 章之四十七 　　“你这家伙搞什么啊！你知不知道镶嵌水晶石得废多少功夫！！秘银柱体是早就做好的！花了这么多时间就是为了镶嵌水晶石啊！！蠢货！！败家子！！” 　　“哈！？死老头你什么态度！！竟然敢这么和大小姐说话！！活腻了是吗！！现在就让我送你去轮回吧！！” 　　“我靠你们别闹了！喂！快来拉住莫莉啊！！” 　　“什么什么！？要打架吗！要打架吗！！来呀来呀！！我好久没打架了！松松筋骨！！” 　　一大清早的, 这偏僻的别墅便喧闹个不停, 传出各种怒吼声和砸东西的声音, 犹如家暴现场。所幸他们没有邻居，吵不到别人。 　　苏阳头疼地揉了揉额头，熬了一晚上，还被人在耳边大吼, 耳鸣都出现了。她就知道老詹看到测量魔具的残骸一定会生气…… 　　“不好意思啦，麻烦你和尤金重新镶嵌一下水晶石。”苏阳不太诚意地道了个歉，在老詹即将开始新一轮怒吼前，她拿出了昨晚上的制作成品, “这个是我临时做出来的小型测量魔具，可以暂时代替原先的，不过没办法测量出职阶, 只能看有没有魔力潜能。” 　　刚还怒气冲冲的老詹, 立刻被苏阳手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这个也是测量魔具？这么小？” 　　与原先的测量魔具比起来, 苏阳手上这个连十分之一大小都没有，刚好一个巴掌，水晶石并不是镶嵌上去的, 而是盛放在秘银凹槽中, 可以随意拿放。主要还是苏阳觉得水晶石容易炸, 纯属消耗品, 镶嵌工艺太麻烦了。她拿昨天炸碎的一些水晶石残骸再利用, 便做出了一个小的简易版。 　　“放在手掌上, 集中精神, 就可以启动。”苏阳说着，小心翼翼进行了演示，水晶石立刻亮了起来。很快她便收回魔力，怕一不小心又炸了，“你们也试试看吧。” 　　老詹狐疑地看了看，没有接过小型测量魔具，摇头道：“我就算了，年轻的时候去考核过，我没有当魔法师的潜质。” 　　“那你就更应该试试了。”苏阳向众人解释了一番她自己的魔法概念，即使无法借助元素精灵的魔力，也不能说自己就没办法产生魔力，这个新版的符文便是为了探测人体自身魔力而制作的。 　　被她这么一说，众人心里有了那么一点小期待，但又怕失望，没敢第一个伸手。 　　奥汀帝国每年春天，在各大城市会开启一场魔法师的考核，用的就是几百年传承下来的测量魔具。除了个别贵族之外，恐怕没人会错过这场考核。 　　苏阳没有参加过，毕竟她爹妈没打算让她成为魔法师。莫莉年幼便被卖为奴隶，也没机会考核。不过从来没听说过有兽人魔法师就是了。 　　“这东西测魔力吗？”贝妮是最无所谓的，龙族天生就会用魔法，她接过苏阳手中的测量魔具，稍一凝神，水晶石便亮起了红色的光芒，而且持续不断。 　　苏阳似乎听到了清脆的碎裂声，赶忙阻止她：“亮一下就可以了。”她一晚上已经弄碎很多水晶石了，得注意不能再扩大损失。 　　“贝妮很不错哦，纯粹的火系。”苏阳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想起了她们初遇时那巨大灼热的火球，稍微有点遗憾道：“这个小型的就是不能看有几阶，可惜了，具体职阶等级还得等老詹和尤金修好完整版测量魔具才能知道。”她估摸着，贝妮的魔力水准，应该不会低于七阶。 　　“肯定的啦！我可是龙族！！”贝妮笑嘻嘻地蹭了蹭苏阳的手。 　　接着便是莫莉和博隆轮番试了一下，水晶石没有反应。他们两个也无所谓，一个是六阶战士（狂化后七阶），一个有五阶顶级水准了（近期有可能会突破）。自己本来就拥有力量，便不是很在乎有没有额外的魔力。 　　老詹看着那小型测量魔具，心脏狂跳起来，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很有梦想的，男人总归向往实实在在的力量，可惜老詹练武不行，亦没有魔法师潜力，后来便一门心思钻进了炼金术中。 　　“真是的，都怪你，害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产生了多余的幻想。”即使这么说着，他仍然拿起了魔具，努力凝神。 　　半晌，水晶石没有反应，老詹失望地准备放下，被苏阳制止，“再等等，我感觉到元素波动了。” 　　“我一个糟老头了，怎么也……”不过老詹话还没说完，发现水晶石上闪现了轻微的金红色光芒。 　　真的非常微弱，一闪即逝。 　　“这、这……”众人都有些震惊。 　　苏阳点头确认道：“变异金系，老詹你可以跟我来学习魔法了。” 　　“什么！？真的假的！？你没看错！？”老詹跳脚，很激动，“竟然是超级稀有的变异金系吗！？我老头子还是很牛逼的嘛！你确定没看错！？” 　　苏阳没理他的兴奋，将魔具递给尤金。 　　尤金顺利地让水晶石亮起了金红色的光芒，也是变异金系。亮度虽然比不上苏阳和贝妮，但可比老詹的明显多了。 　　老詹疑惑起来：“我是变异金系，我徒弟也是变异金系，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这个世界的魔法分为水、火、风、土、光、暗、变异雷、变异冰、变异木、变异金十大系。暗系不用想了，一群和死亡为伍的异端，一旦被发现有暗系的魔法师，立刻会被烧死……不，很多人连魔法师都没成为，测出是暗系，就会被国家处理掉。 　　受暗元素精灵宠爱的家伙，都是不祥之人，会带来灾害。自古就有的说法，所以奥汀帝国明面上没有暗系魔法师，至于私底下嘛……谁知道呢。 　　然后就是变异类的系别最少见，极其珍贵。只是苏阳觉得，以元素精灵的角度出发，变异类系别不应该算是少见，无形间变异类的元素精灵生长环境特殊，比较少，仅此而已。 　　如果是自己产生魔力，那就另当别论了，她的魔法理念，是不能按照过去的标准来衡量的。 　　“不一定是巧合吧。体内蕴含同类魔力的人，应该比较容易互相吸引，你为什么选尤金当徒弟？是不是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挺喜欢他的？”苏阳分析道。 　　老詹摸了摸下巴，回忆着说：“好像是这样，我看到这小子的时候，就觉得他特别顺眼。遇见他之前我可从来没有过收徒的念头。” 　　尤金尚未说什么，米娜比他还激动，“大小姐！大小姐的意思是说，我儿子他、他能成为魔法师！？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她卑微了一辈子，即使被苏阳顺手救出苦海，也没什么存在感，日常就是听着莫莉的吩咐，打打下手，做点打扫的伙计，话不多说，活得像个影子。因为哭泣只会招来丈夫的暴力，所以米娜是个连哭都不敢哭的人。 　　今天她倒是哭了，抱着尤金流出了开心的泪水，“太好了，太好了……” 　　苏阳让米娜也试了试，不过她没有让水晶石亮起来。当然，米娜并不失落，她儿子有魔法潜质就足够了。只要尤金不会活得像她这么憋屈，一切就好，世界都光明了，人生顿时充满了动力。 　　接着便是赛特，这也是个日常没存在感的，不过他人机灵，还是苏阳自己要签下的仆从，慢慢莫莉也会让他接手一些苏阳的事务。 　　看着手中水晶石的光辉，赛特同样很激动。他小时候就被父母带去过大城市的市政府参加考核，然而那时候他并没有任何潜质。虽说每年都可以进行考核，但除了初次考核免费外，往后考核一次就要一银币，赛特也没有非要当魔法师的心，便不再去了。 　　他之前愿意死心塌地跟着苏阳，是觉得苏阳绝对能成为大人物，说不定自己将来也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笔，便心甘情愿当她的仆从，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成为魔法师。 　　赛特将测量魔具还回去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此时此刻极其想要写信回家，告诉母亲弟妹这个好消息。不过苏阳没发话解散，他不敢擅离。 　　“咦，风、水双系，有点意思……”赛特是系统让苏阳留下的人，不留就得杀，这样一个人还有双系别的魔法潜力，难不成系统早就知道这事了吗？ 　　苏阳沉吟了一下，先将此事放一边，“然后就是希尔特和汤姆没试过了。汤姆你试试。”她将测量魔具递过去。 　　但意外的是，汤姆并不敢接受。对，不是害怕失望的“不敢”，他表现出了很明显的恐惧，连连摆手，就是不想测。其他人兀自激动的激动，无所谓的无所谓，大概只有苏阳和博隆，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苏阳也不勉强汤姆，让莫莉去了调配室，将希尔特拖出来。 　　“搞什么！差点把我的药剂都打翻！你最好是有要紧事，别浪费我的时间！”希尔特不满道。 　　苏阳将测量魔具塞进他手里，博隆和他解释了情况。 　　希尔特当然也是属于那种小时候考核过，没有魔法师潜质的类型，他虽然对魔法兴趣不大，也不报希望，不过这玩意儿既然是苏阳制作的，他莫名会给她一点面子试试。 　　本来吧，一口气测出三个魔法师潜质的人，已经是很厉害的情况了，大家也没指望再来一个……没想到希尔特也有潜质！还是同样少见的变异木系！ 　　苏阳发现，这世界魔法师数量那么少，反而自己一路认识、结伴同行的人里，有魔法师潜质的家伙意外多，也不知道是单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注定，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催促她来一场魔法的变革。 　　“魔法真的很有意思……” 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第49章 章之四十八 　　苏阳这边测出四个人有魔法师潜质, 他们自然也开始跟着她学习魔法。 　　一群对自身魔力毫无概念的魔法小白, 苏阳不会马上让他们学习法术, 按照她的标准，四人潜力一般般，年轻的那几个将来也许有望突破六阶，老詹一大把年纪了, 可能三四阶就是极限了。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直白和他们说的，人总是在变化，情况也会变化, 说不定老詹就突然有了什么奇遇，让他变成大魔法师呢？不能现在就将他们的未来圈定，还是得先将基础打好。 　　苏阳让人打基础的方式, 便是冥想。 　　使用魔法的首要条件, 就是有足够的精神力掌控魔力, 冥想是增长精神力的最好方法。 　　可能人生阅历的问题，老詹是最容易进入冥想状态的，其次是希尔特, 他制作药剂的时候就很容易集中精神, 连带冥想也是。尤金的话, 虽然也能轻松进入状态, 但容易受到惊扰, 外部稍微有些响动, 他便注意力不集中了。 　　四人中问题最大的是赛特。 　　赛特这人吧, 家里环境问题，早年跟着父亲四处经商，有些年轻人的冲动，个性总体却很圆滑。一个能做到处事圆滑的人，必然想事情就多，他的观察力很好，反应能力也不错，但就是想太多了，导致他很难抛开一切，进入冥想状态。 　　眼看着其他人都能顺利做到的事情，自己却止步不前，心情一急躁，就更难集中精神了。 　　苏阳并不擅长开导人，更没有开导赛特的意思。她有点像是随便挖了个坑，撒了一把不知名的种子，填上坑就不管了。接下来种子究竟是发芽破土，还是腐烂在土里，那都是种子的事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贝妮一如既往抱着龙蛋来了苏阳的房间。 　　自从年终拍卖会后，只要苏阳回房间睡觉，贝妮都会跟着过来，和她睡一起。 　　刚躺上床那会儿，贝妮摸着龙蛋，问苏阳：“阳阳，你说我弟弟还会不会出生了？会不会就这么……永远是颗蛋的样子？” 　　苏阳摸摸她的脑袋，又摸摸蛋，回道：“不会的，你弟弟只是少了一个破壳的契机，我有预感，最近这个契机应该会出现。” 　　李德斯这几天外出运货，顺便探查龙晶的消息，后天他回来应该就有结果了。 　　一人一龙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随意聊着，缓缓入睡…… 　　迷迷糊糊之间，苏阳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她有些神志不清地选了“是”。 　　突然惊醒！ 　　苏阳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漂浮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两边墙壁上各插`着一根火把，光线很不好。 　　她低头看到一个女人跪在用血画出的魔法阵中央，她们视线交汇的时候，女人很明显松了口气，十指交握，虔诚地祈愿道：“以我——艾菲丽儿·西伯兰特·德罗西亚为代价，请您保下吾儿奥提斯·德罗西亚的性命。” 　　此时的苏阳，身体透明，她仅仅只能看到自己外形的模糊轮廓。 　　召唤她的那个女人——艾菲丽儿祈愿完便倒下了，身体再无呼吸起伏。从她双手手腕上的伤口来看，地上那不大不小的魔法阵，应该是用她自己的鲜血画成。 　　不过她的死因并非失血过多。 　　苏阳能感受到，艾菲丽儿在祈愿的时候，她全部的生命力都灌注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在她完全停止心跳后，苏阳的身体有了实体，缓缓落地。 　　有一种未知的力量沁润到了她的全身，冥冥之中，苏阳似乎知道，这种力量名为“愿力”。 　　她的视线看向周围，角落里站着一个无声哭泣的小男孩，恐怕就是艾菲丽儿的儿子奥提斯，年纪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但是在见证了母亲的死亡后，他没有惊慌失措大声喊叫，似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站在那里，默默流泪。 　　地下室内一片静谧，然而苏阳仔细凝神倾听后，可以听到外面传来的喧闹声，有人在地下室门口喊着：“找到了！就是这里！他们一定藏在这里！”“我还没尝过王室女人的味道呢！”“王太孙怎么处理？”“废话，直接杀掉！” 　　接着就是撬砸的声音。 　　苏阳快速分析了一下情况，这大概就是之前系统说过的“神降模式”。那时候她开启模式，并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没人召唤的缘故。现在有人召唤她，付出性命的代价，然后让她完成愿望。 　　不过系统真的很狡猾，艾菲丽儿请求苏阳保护她儿子的性命，但是没有说更多，这里面就有了语言漏洞，在艾菲丽儿付出代价之后，她儿子依旧活着，便算苏阳完成其愿望了。如果苏阳现在结束降临，离开此处，恐怕在地下室大门被凿开之后，奥提斯的生死也与她无关了。 　　一般只有召唤了恶神后，才会有这么坏的结果吧？自己死了，连祈愿保护的对象也活不下来。 　　——我算是恶神吗？等等，我算是神吗？ 　　苏阳反问自己。 　　系统是很迷的存在，未知太多，也从来不和苏阳有任何沟通，只是单方面发布选项，单方面强制她完成选项。看似是有选择的，但实际上，苏阳并没有选择的权力。 　　以前还不知道系统到底是想干嘛，而得到“神降模式”这个名词后，苏阳就有了怀疑的方向。 　　如果早几年前发生这种状况，苏阳可能会选择立刻离开了吧。毕竟这事情看着就很麻烦，而她最不愿意在系统的指使下，惹上这种麻烦。 　　不过……现在的苏阳没有选择离开，回复系统选项为b后，地下室被凿开。 　　一群穿着盔甲的士兵，拿着手中的武器冲了进来。他们的盔甲上铸有倒吊人的花纹。 　　奥提斯似乎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苏阳，没有吭声。 　　苏阳身上还穿着之前睡觉换上的睡衣呢，赤着脚，披散着头发。 　　那些士兵在见到她的瞬间，呆愣住了。苏阳默默聚起风刃，开始收割人头，因为不知道下面会迎来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她得杀多少人，才能带着奥提斯脱离险境，只好尽量省着点魔力，没让自己漂浮起来。 　　苏阳一路踩着鲜血，走上台阶，一具具身首分离的尸体倒在路上。 　　等她走出地下室后，进入的是一个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大卧室，有好些士兵守在这，用麻袋装着房间内一切看起来值钱的东西。 　　他们没有注意地下室的情况，等苏阳现身后，又一个个傻兮兮地看着她，眼神带着淫`邪和贪婪。 　　苏阳懒得等人问话，反正这些人看着就不是和艾菲丽儿一伙的，干脆杀光。 　　等到聚在这里的士兵被她清理完，惨叫声也消失殆尽，只剩房间外的吵杂。奥提斯小心翼翼地跨过尸体，爬出了地下室。 　　苏阳看了他一眼，走出房间，奥提斯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房间外也乱得很，这里看得出是一座城堡内部，到处有穿着倒吊人纹样的盔甲士兵烧杀掳掠，男人们的怒吼、女人们的尖叫，混合在一起，仿佛人间地狱。 　　苏阳一路前行，凡是看到穿这种盔甲的人，就二话不说直接干掉。地上的尸体中还有穿老鹰纹样盔甲的士兵，不过苏阳来之前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正在被奸`淫的女人。她们见苏阳杀人也不害怕，尤其是见到奥提斯后，一个个眼中燃起了希望，即使步履蹒跚，仍旧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并非在一楼，而是在三楼，可以确定苏阳出现的那个房间，也算不上是“地下室”，而是卧室内的“暗室”。 　　到了二楼那里，看到下面大厅尚有两批士兵在对抗，唔，大概也不能说是对抗，只是单方面的围杀，倒吊人盔甲的士兵带着戏谑，人数上占优，却不一口气杀死老鹰盔甲的士兵。角落有女人们被压在地上□□，想救她们的士兵无能为力，试图突破重围的时候被刺穿喉咙。 　　“啊！”奥提斯看着楼下的场景，惊喘了一声，但他的目光瞥向苏阳的时候，又强自忍住了。他又开始哭起来，只是没有声音，死死盯着被围杀的男人们。 　　这层楼的敌方士兵已经被苏阳清理干净，也就只剩大厅和外面了。 　　苏阳考虑到往后她估计不可能带着奥提斯，总得有人照顾，便决定额外的救援行动。 　　说来她就算出手了，也费不上多少力气，风刃收割了敌方士兵，包括正在凌`辱女人的那几个。 　　身穿老鹰纹样盔甲的士兵们向她这边看了过来，那个角度看不太清楚阴影中苏阳的长相，但是他们看到了扒着栏杆的奥提斯，惊喜地喊道：“殿下！奥提斯殿下！！” 　　苏阳带着奥提斯走下台阶，外面到处破坏、搜寻的敌方士兵似乎发现了里面的情况，大批大批地冲进来，不过刚过大门，就被苏阳削飞脑袋，成批倒了下去。 　　他们发现情况不对，没再敢胡乱冲，一个将领样的男人在庭院内喊道：“不知是哪位的魔法师大人来临，请出来一见！” 　　傻逼哦，你说出去就出去。 第50章 章之四十九 　　——哪位的魔法师大人。 　　这并不是那个将领的语病, 而是德洛特王国魔法师的生存形态。 　　在奥汀帝国, 魔法学徒正式授予魔法师称号后, 便会被封为贵族，哪怕只是没有领地的头衔，也会有国家的高额俸禄，配备骑士随从, 生活无忧。魔法师属于国家，不属于个人，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从属，活得高傲自在。 　　在德洛特王国就不一样了, 这个国家，虽然魔法师同样能被尊称一声“大人”，但这并非来自国家给予的身份, 而是来自魔法师本身的力量。像是那种才一二阶的魔法师, 就不一定会被人这么尊称了。 　　德洛特王国并不会给每个魔法师授予贵族身份, 无条件地供养他们，国力、国情不允许。德洛特的魔法师们想要生存，大多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加入元素圣殿, 二是附庸于某位领主。 　　即使都是元素圣殿, 互相之间也有那么一点联系, 但毕竟国家不同, 奥汀帝国的元素圣殿, 和德洛特王国的元素圣殿, 分开看成两个教派比较妥当。 　　显然喊话的将领不认为苏阳是元素圣殿的魔法师, 然后又不知道为什么，确信她不是德罗西亚家族从属的魔法师，才有了那番喊话。 　　苏阳可以从德罗西亚这个姓氏判断出这里是德洛特王国，但她对这个国家了解不多。 　　贵族小姐并不需要知道他国的情况，苏阳的家庭教师也不会教她这些东西，她对于德洛特王国的了解，全来自她的父亲夏多布里昂。因为夏多布里昂不希望子女变成温室的花朵、鸟笼里的金丝雀，所以有空就会教些额外的东西，让他们长长见识，督促子女成长。 　　像是德洛特王国，他就提过很多次。据说早些年德洛特和奥汀一直在打仗，可惜王国拼不过帝国，最后全被打回了老家。 　　德洛特的国王莱安一世野心勃勃，即使年纪一大把了，依旧在不间断地练兵、扩张军事，恐怕还在想着有朝一日继续攻打帝国。 　　然而莱安一世的儿子，王太子莱安二世，却完全没有继承到父亲的野心，向往和平，个性懦弱，照这情况看，等莱安一世死后，德洛特必将大乱，王太子根本压不住那些同样野心勃勃的领主（夏多布里昂的原话）。 　　苏阳将幸存的士兵和女人们集中到一处，释放了大范围的治愈魔法。她脑中还在思考该怎么让奥提斯度过险境，自己好安心回去。 　　这个时候系统又跳出来秀存在感： 　　苏阳再一次选否。 　　——信不信她一离开，这个王太孙就死定了！？ 　　苏阳看了一眼奥提斯。 　　大厅内没有人向她提问，没有人敢擅自发声。他们吃不准苏阳的意向，又对她此刻的形象感到畏惧。 　　靠风刃杀人，苏阳身上被溅了不少血迹，不过依旧能看得出她穿的是睡衣。然而众人很确信，今天并没有魔法师作为客人来到城堡。 　　这么一个……穿着睡衣的……强大魔法师，还是如此美丽、如此冷漠，给人的感觉……非常微妙。 　　治愈结束后，奥提斯拉了拉苏阳的睡裙，不安地问道：“你会一直保护我的吧？” 　　苏阳毫不犹豫回答——“不会。” 　　外面的将领还在喊话，从问身份，到提条件拉拢，说了许许多多。奥提斯惨白了一张小脸，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殿下！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保护您的！！”一位老骑士忍不住说道，他对苏阳的一举一动都很警惕，防止她突然改变主意，抓着王太孙投敌。 　　奥提斯默默点了点头，但没有其他回应。 　　苏阳不介意对方的警惕，问：“你来和我说说情况吧，如果我直接去杀了外面的敌兵，是否能解决你们现在的困境？”起码得给奥提斯找出一条活路，不能陷入自己一走人他就死定了的状况。 　　老骑士看了眼城堡大门，没有时间给他犹豫和试探，他只能回答：“国王陛下去世后，太子殿下没来得及登基，便发生了叛乱。一个月前殿下带了四万人前去镇压，同去的还有罗伊家族的士兵，王城守卫只留下了一万人……” 　　“现在……”老骑士的表情很沉痛，他环视了一眼余人，“大概只剩下我们了。” 　　“昆特鲁家族向王城发起突袭的时候，我有派人去向太子殿下报信，也不知道能否传达得到……除了现在城堡外的敌兵，王城外面也围了不少人，我估计不下于三万。”老骑士看向沉默的奥提斯，单膝跪下，起誓道：“请不要担心，哪怕拼尽全力，在下也一定会将您送出王城！只要去了奥博德堡，您的外祖父必然会保护您的！” 　　奥提斯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垂着头不说话。 　　苏阳看着他的后脑勺，就一掌拍了下去。 　　未等大惊的众人有何反应，她便说道：“对于向你誓死效忠的人，你就这态度吗？” 　　奥提斯泪眼汪汪地捂着脑袋，抬头看向苏阳，她俯视着奥提斯继续道：“我受你母亲之托，保护你一次，如果我接下来走了，你打算怎么办？什么都不做等死吗？如果你死了，那你母亲也白献祭了。” 　　说实话，苏阳的心情算不上好。她就是睡了一觉，莫名其妙接受了召唤，还被人以命相托，强制承受了好处，让她感到极为不舒服。以后睡觉都不能安心了，谁知道系统什么时候又来一次召唤选项。 　　老骑士听了她的话，大惊失色：“献祭！？太子妃殿下是……献祭死的！？难道你……您是……被召唤出来的那位……传说中的……” 　　苏阳看着他，她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以什么身份被召唤过来的，就等这位老大哥给个答案呢，谁知道老骑士一个大喘气，就没了后续。这让苏阳很不好意思开口问，她是个什么。尴尬。 　　好吧，至少知道她要一口气解决多少人，才能让奥提斯度过这场危机了。 　　三万多人，并不难。 　　这个时候老骑士对她没那么警惕了，似乎很是相信召唤契约的效力。 　　苏阳拎着奥提斯的领子，对他说道：“原本为了保护你的一万多人，加上这些会伤害到你的三万多人，就算它四万人吧。无论是保护你的人，还是要伤害你的人，他们都有各自的家人，有各自的梦想，他们是士兵，各为其主，但不一定是坏人。他们死了，你要看好，要记住，你活下来的代价。” 　　几次心境变化，苏阳倒不再是那种游戏人生的态度了。只是她依旧很冷漠，依旧不善良。她知道生命有多宝贵，却不会去珍惜每一个人的命。 　　对奥提斯说这些话，不过是看不惯他的消极模样，竟然还是个未来会继承王位的王太孙。 　　在什么位置，就得明白自己背负了些什么。这是苏阳的观点。 　　听过她说的话，没人再对她的行为有什么不识趣的阻拦。她拽着奥提斯，一脚一个红血印，在众人或惊悚或敬仰或担忧的眼神中，走出了城堡大门。 　　看了看天色，应该还在深夜时分，离苏阳之前睡觉的时间也没过去几小时。但她觉得自己已经离开够久了，不知道贝妮有没有发现，也不知道莫莉会怎么样。苏阳只想快点完事，快点回去。 　　外面的士兵举着火把，喊话的那个将领见到苏阳和奥提斯的身影，面露喜悦。他很自信，不管是多么厉害的魔法师，也敌不过三万人的大军，没念完咒就会被碾成渣渣。如此一来，选择就很明显了。 　　这不，魔法师带着王太孙来了。 　　然而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苏阳一个响指，火把的火势猛烈起来，本只是照明用的简陋道具，却形成了巨大、可怖的火龙，吞噬外面的每一个士兵，包括那个将领。 　　他们嚎叫着，翻滚着，试图扑灭身上的火，却没有任何用。 　　铸刻着倒吊人纹样的盔甲被烧得通红，紧紧贴在他们的皮肉之上，没一会儿，空气中便散发出了肉在铁板上烧烤的气味。 　　奥提斯挣脱了苏阳的手，忍不住跪在地上呕吐。 　　同样是杀人，风刃的切割是血腥，敌兵可能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倒下去了。在刚目睹母亲死亡的那会儿，奥提斯失去了对外界的反应，也没被那血腥场面震撼到。 　　但此刻，苏阳换了手法，被燃烧的敌兵不会立即死亡，他们死前拼命挣扎，嚎叫声穿透了奥提斯的耳膜，让他觉得自己犹如身在地狱。 　　奥提斯看了眼在火光下的那张美丽脸庞，努力地站了起来，将视线转移到那些被燃烧的人身上。 　　他们要他死，而他不想死，那就只能杀了他们。 　　——这就是……他活下去的……代价…… 第51章 章之五十 　　团灭城堡外的倒吊人士兵, 苏阳抱着奥提斯飞上了王城的上空。她以前没来过德洛特王国, 自然不知道这里曾经有过怎样的繁荣, 只是此刻的王城太过惨烈，几乎看不到活着的人。房屋被土地上冒出的尖刺串成蜂窝，一看就知道是土系魔法师的手法。 　　这个王城可说是基本毁了，就算叛乱平定下来, 短时间也住不了人。 　　奥提斯在苏阳怀里轻声说：“是昆特鲁的魔法师干的，是昆特鲁……” 　　他们飞到城外，看到驻扎的营地，营地外是一具具倒吊起来的男人尸体, 营地内隐约传出女人们的哀嚎声。苏阳挥起一阵大风，将营地的帐篷全部掀飞，露出里面残暴的场面。 　　好几个营帐都有女人, 她们不是单纯被奸`淫, 还被虐打, 甚至被剥皮。 　　奥提斯面露不忍，转头埋进苏阳的胸口不再往下看。苏阳平静地说道：“无能的上位者造就下位者的惨境。我不认识你父亲，但我觉得他很无能。居住在王城的平民们会遭遇惨境, 都是你父亲的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和什么样的自信, 才会让他安心带着大部队离开王城呢？” 　　听着她的话, 奥提斯没有回答, 他无法为父亲的天真找借口。 　　叛乱发生在远方, 王城周边有好几个家族, 包括昆特鲁家, 莱安二世相信这些家族，所以没有任何防备地带兵远去镇压叛乱了。他完全没想过大后方会乱起来，甚至没有考虑过这些家族是否在等待机会，将王室吞噬殆尽。甚至觉得，自己留了一万士兵守卫王城，足够了。 　　他带着大量的士兵，企图用“御驾亲征”来拉拢人心、鼓舞士气，可能心里还觉得，等自己平叛回来，便能安心登基，坐稳王位。说到底，就是他怕死，只想着保全即将上前线的自己。 　　苏阳不知道莱安二世会不会上阵杀敌，不过以她父亲对其的评价，和苏阳自己的判断来看，恐怕懦弱天真的王太子到了前线，也只会待在后方营地，等着战场的结果。王城都变成这样了，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问题呢。 　　那是一个看不懂形式的蠢货，身边恐怕也没几个头脑清明能劝阻得了他的属臣。 　　且不提莱安二世怎么样了，因为苏阳制造的那一阵大风，下面营地乱成一团，士兵们很快就发现了上方的他们。 　　看也知道她来者不善，营地中心处的几个魔法师快速聚拢，对着巨鼎割脉放血，吟唱起联合咒文。 　　这个世界原有的大型魔法很消耗魔法师的生命力，所以为了既能放出强力攻击，又不会太过消耗生命力，魔法师们开发出了联合魔法，共同积攒元素精灵的魔力，以此达到大型魔法的效果。 　　士兵们围成一团，举着盾牌，守卫魔法师。下方还有人喊话，问苏阳是何方神圣，让她报上名来。 　　说来这个世界有些很迷的地方，是各国通用的。比如开战之前一定会自报家门，就算是有些流派的刺客、盗贼之类，大多也会在第一击偷袭之后，自报家门。仿佛是某种礼仪信仰，又仿佛是某种格调。 　　当然，苏阳是没有这种习惯的，她用风元素抬走了所有女人，快速为她们治疗起来，有几个伤势过重，她没能一口气治疗完，只做到吊着命的程度。 　　苏阳打开wifi列表，精神触手粗暴地从头往下拉，锁定了列表上的每个元素精灵。然后又咬破一根食指，挤出了几滴血。 　　被她一直以来圈养的元素精灵不用说，立马围到了她的周围，顺便带动了这块地方的野生元素精灵。对于这些仅靠本能行动的元素精灵来说，下面那些魔法师的一大缸血，也比不上苏阳的几滴。 　　苏阳甚至不需要去了解那些是什么系别的魔法师、针对性地操控元素，因为无论他们是什么系别，都不会再有元素精灵回应他们的献祭。那些魔法师吟唱咒文的时候，明显察觉到空气凝滞了起来，嘴上没有停下，眼睛不安地四处看着，打乱了精神集中力。 　　等他们念完咒文，放完血，却什么都没发生。 　　对魔法师来说，最恐怖的事情，不外乎自己赖以生存的魔法，突然不能使用了这一点。 　　下面的营地骚动起来，昆特鲁的家主大声质问怎么回事，但没有人能回答他。弓箭手向苏阳轮番进攻，然而箭雨射到她身前便被无形的风墙弹开。魔法师们强自集中精神，想要再试一次。苏阳已经没耐心等他们放大招了，试多少次都没用。 　　当魔法师们第一次失败的时候，就足够造成她想要的震撼效果了。 　　魔法师们开始第二轮献祭那会儿，火墙突起，围住了整个营地，即使有士兵看情况不对，也找不到可以逃离的路线。火墙缓缓逼近中心处，将触碰到的所有东西燃烧殆尽。 　　这种境况对那些人来说，无疑是漫长而绝望的。士兵们想办法找水源，轮番泼水，也不能熄灭火焰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墙越来越靠近自己，最终将自己吞噬。 　　魔法师们更加努力地放血念咒，甚至割起肉来。 　　依旧没用。 　　被苏阳的风元素保护着的女人们漂浮在一旁，缓过气来看着下面的场景，有的放声大哭，也有的放声大笑。她们的声音中带着仇恨的快意，夹杂着整个营地的惨叫声，犹如地狱合唱团。 　　奥提斯看了看她们，又转头注视下方营地。 　　最终那三万人全部被大火吞噬，营地的火焰照红了半边天，持续燃烧着，仿佛日出来临。 　　苏阳知道，在魔法师们魔法失效之后、她立起火墙之前，间隔的这点时间，有那么几个士兵看情况不对，悄悄撤离营地。她没有追击，放任他们离去。 　　逃命吧，传播吧，将帮助王室的不知名魔法师传遍整个德洛特王国，看谁还敢轻易对王室出手。最好将魔法师们在她之下，不能使用魔法的情况也传出去，只要有这个消息，任何魔法师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要帮助领主反抗王室。 　　这场大火烧了很久，但并没有扩大范围，仅仅燃烧掉了昆特鲁的营地便熄灭了。有眼睛看的都知道，这恐怖的火墙是人为操控。 　　苏阳带着奥提斯和女人们回到城堡，她今晚做的事情够多了，自认对得其艾菲丽儿献祭的那条命，准备离开。 　　奥提斯察觉到什么，紧紧拽着她的裙摆问道：“你要走了吗？” 　　老骑士也反应过来，跪着向她请求道：“请您留下吧，我愿献出这条生命，祈愿您保护王太孙！” 　　其他的士兵也跟着跪下，向她请求，甚至有几个女人也在其中。 　　苏阳皱眉：“当你们感到无力的时候，唯一的办法便是依赖他人吗？” 　　请求声一顿，她的问题让骑士们无地自容。 　　苏阳推开奥提斯，有些冷酷地说道：“我为你开辟了一条生路，接下来就得看你自己的了。如果我做到这种地步，你还不能活下来，那就只能证明，你就是这点程度的人。那与其继续顶着王太孙的名头，还不如从此隐姓埋名，躲到哪个角落去。至少能让你苟且偷生个几年。” 　　奥提斯抿着唇，似乎又要哭了。 　　苏阳不管他，转身离开。 　　“我、我会变强的！你看着好了！我一定会变强的！即使回到神界，你也会一直看着我的，对不对！？”奥提斯竟然没有哭。 　　苏阳忍不住高看了他一眼。这毕竟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她粗暴的调`教方式，就算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也不奇怪。只是苏阳想着快点办完事，并没有为他考虑很多。 　　她最后望了奥提斯一眼，不说任何承诺，转身离去。 　　穿着睡衣的神明大人降临，解救了王太孙，一挥手便屠杀了三万士兵，任何魔法师在她的注视之下，都不能再使用魔法。 　　从这一晚起，德洛特王国新的神话开始了。 　　………… 　　…… 　　苏阳头疼地飞在半空，手上是她在城堡顺来的地图。 　　先头系统出现过两次，让她选是否结束降临，那想必结束降临就能回去了。只是当时的情况，苏阳一走，奥提斯就死定了，所以她全都选了否。现在事情结束，系统却不出声了。 　　苏阳看着地图，从德洛特的王城到奥汀的兰姆斯，通常路线骑马得花上五六个月，虽说她可以直线飞行，那也得花半个月，还是不眠不休赶路的那种。真要命！ 　　——喂！系统！送我回去啊！！艹！ 　　就在苏阳为了赶路时间绝望的时候，选项犹如天籁之音般出现了。 　　她立马选了“是是是是”！！ 第52章 章之五十一 　　苏阳第一次被系统传送的时候, 整个人睡得迷迷糊糊的, 一睁眼人就已经被传送到德洛特王国了。不过这回她被传送, 是在清醒的时候，她感觉就是穿过了一层薄膜，转瞬便回到了奥汀的兰姆斯，自己住所的卧室。 　　——有点像是穿越了储物空间……不过这空间比储物空间更加庞大…… 　　苏阳思索着, 这种瞬间移动还挺方便的，就是不知道撇开系统，她自己能不能做到。游戏里不是经常有那种传送阵嘛，可以让玩家随意去其他地图, 很便利。可惜这个世界虽然有魔法，但并没有传送阵这么高级的东西。 　　“……大小姐绝对是出事了！不然怎么可能突然不见！她甚至没有换衣服！其他行李都在！”莫莉的声音从外面大厅传来。 　　博隆似乎在阻止她，“你冷静点, 现在冲出去, 也不一定能找到苏, 我觉得不会是元素圣殿的人做的，以苏的实力，会让人那么无声无息带走自己吗？” 　　“阳阳！阳阳回来了！”贝妮大喊道。 　　苏阳打开卧室门走出去。大厅的众人见到她, 呆愣了一下, 苏阳现在的形象可不算好看, 睡衣上全是血, 连脸上、头发上也沾到了一些。 　　莫莉和贝妮同时冲了过来, “大小姐！大小姐究竟去了哪里！发生什么了！难道有人袭击！？”“阳阳！！哇哇哇哇！！我翻个身！阳阳就不见了！我们之间的契约还在, 但是我感知不到阳阳！离我太远了！哇哇哇哇哇！！” 　　莱姆和影狼德里芬也冲过来, 在苏阳脚边蹭啊蹭，它们传达了自己担忧的情绪。 　　“好了好了，我没事，你们别同时说话，我耳朵疼。”苏阳摸摸大哭的贝妮，摸摸莱姆和德里芬，稍作安抚，“我只是……临时有事出去了一下，你们不要担心。”她不太想和人说系统的事，连带被召唤的事也不想说。 　　“行了行了，既然人回来了，那老头子就去睡了，真是的，大半夜闹到现在，我年纪大了可吃不消啊。”老詹慢吞吞走回房间，他看得出苏阳不想说的态度，也不打算逼问她，谁没个秘密呢？ 　　兰姆斯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他们是凌晨那会儿发现苏阳不见的，贝妮大哭大喊，翻找了每个房间角落，就是不见苏阳踪影，这才把众人都惊醒。 　　希尔特也准备回自己的调配室，路过苏阳的时候看她一身血，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去杀人了？” 　　“嗯，杀了点，不过不是在兰姆斯。”她淡定回道。 　　“哦……如果又要搬家，记得提前说一声。”希尔特同样淡定。 　　老詹和希尔特都不问什么，那汤姆、尤金、米娜三人就更不会多问了，各自散开。 　　苏阳看其他人还留在原地，一副想问又不知道该不该问的纠结模样，她道了句：“我真的只是临时出个门，处理点小事，你们不用担心。”考虑到往后她可能还会被召唤的情况，补充道：“如果再有我突然离开的情况，你们不要冲动行事，也不用找，办完事我会回来的。” 　　一直以来苏阳都是说一不二的作风，大家也默认她是一家之主的地位，既然她这么说了，便不再有其他意见。 　　就是莫莉和贝妮不太高兴，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大小姐有事喊我去做就行了啊……”“阳阳出去玩竟然不带我一个……” 　　苏阳转身去浴室，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他们接受程度高，还是该感叹大家的常识偏离得有点严重。 　　梳洗一番，换了身睡衣，莫莉准备了早餐，苏阳和贝妮都用了一些，吃完后苏阳要去睡个回笼觉，贝妮也黏黏糊糊地抱着龙蛋跟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大中午，苏阳醒来时神清气爽，有种很微妙的……无所不能感？ 　　握了握拳，这种感觉似乎是身体内的某种力量传达给她的，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成……的感觉。回忆起昨晚艾菲丽儿献祭的愿力，顿时心情不爽起来。 　　贝妮早就醒了，不过之前见苏阳仍睡着，也赖在床上不起来。她黏着的程度比以往更甚，害怕自己再一个翻身，苏阳就不见了。 　　苏阳醒后，她还在那边说：“阳阳，你以后出远门，一定要带着我呀！爸爸妈妈也是和我说出趟远门，很快回来，然后他们就不见了……” 　　或许不该说不见，而是……战死了。贝妮低垂着头，抱着龙蛋，一副小可怜的样子。 　　苏阳反省了一下自己，抱起她怀中的龙蛋，“不要怕，我不会轻易不见的。”也不会轻易死去。 　　贝妮顿时又开心了起来，“这是与龙族的约定哦！不可以打破！哪怕是亡者之界，我也会追过去的！我们说好了的！” 　　“嗯。” 　　一人一龙相视而笑。 　　咕——贝妮的肚子发出了叫声，她也不害羞，大大咧咧笑着：“哎呀，心情一放松，肚子就饿起来了！”虽然她早上吃了六个白面包，三个猪大腿，但比起她真正的食量来，确实少了点。 　　苏阳摸了摸贝妮的小脑袋，道：“去找莫莉弄点吃的吧，我要冥想一会儿。”这段时间她一直是带着龙蛋冥想的，与龙蛋之间形成魔力循环，输送魔力，以期让贝妮的弟弟早日破壳。 　　贝妮欢快地蹦跶着小腿，出房门觅食去了。 　　苏阳盘腿，将龙蛋放在腿间，进入冥想状态。 　　冥想的感受很玄妙，和入睡有点相似，但意识应该是清醒的。最初级的冥想者，静下心后，可能一不小心就会睡着。随着冥想时间、次数增多，才能慢慢掌控这种感觉，进而掌控自己的精神力与魔力。 　　这回进入状态，苏阳能很明确感知到，她身体内多出了一种力量，并非游走于经脉，也不是聚集在脑内的精神核心，而是遍布全体，皮肤、肌肉、血液之中，缓慢地与她的魔力贴合到一起，汇聚、相融，似乎正在改变她的魔力本质。 　　明明是不顾她的意愿，改造她身体的力量，却不会让她感到厌恶与恐惧，相反，很舒服，让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莫名地，苏阳似乎听到了龙蛋内传来的要求，要更多，要更多……然后她也毫不吝啬地，将融合了这种力量的魔力传送到龙蛋之内。 　　苏阳有预感，只要这一次，就足够了。 　　…………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她听到了轻微的碎裂声。 　　苏阳退出冥想状态，睁开眼。她惊奇地打量龙蛋，看到了上面的裂纹。 　　虽说龙蛋不是她生出来的，但却是她孵了很久的，犹如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努力挣扎，要降生于这个世界般，苏阳的心中充满了怜爱、紧张、期待。 　　啵。 　　一片蛋壳碎片被顶开，露出了一个湿乎乎、毛茸茸的小脑袋，微眯着小眼睛，与苏阳对视到了一起。 　　“啾——啾——”这是一条小龙，出生第一次发出的声音。 　　“真的……孵化了……” 　　苏阳看着新生小龙，笨拙地啄开蛋壳，扑腾着小翅膀，想要往她怀里蹭。 　　小龙真的很小，就是龙蛋那点大，翅膀还不能让他很好地起飞，跌跌撞撞地摔进她的怀里。 　　“啾——啾——”他发着欢愉的声音，似乎是开心自己终于破壳了，又似乎是因为见到苏阳很快乐。 　　生命真的很奇特，苏阳还是第一次亲眼看着一条小生命的降生，她内心也第一次充满了感动。 　　这个瞬间，苏阳顿悟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在想。她自己的弟弟妹妹出生时，也没像现在这样令她激动过。这种情绪太陌生了，让她不知所措。 　　走廊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房门被猛地推开，贝妮惊喜地看着苏阳怀中的小龙，“弟弟！弟弟出生啦！！”她扑向床边。 　　像是认识贝妮一样，小龙对她开心地啾了一声。 　　莫莉跟在她身后，探头看了一眼，也是惊讶，“这……幼崽……有幼崽……龙族幼崽该怎么照顾？吃什么？贝妮吃什么他就能吃什么吗？啊不，要准备牛奶吗？还是米粉？”莫莉对待女性和幼崽一向很好，尤其重视幼崽，见到小龙突然降生，紧张得很。 　　“去拿块干毛巾来，他身上的蛋液得擦一擦。”苏阳才说完，莫莉马上跑去找干净的干毛巾了。 　　小龙蹭了蹭苏阳，又蹭了蹭一旁的贝妮，转头扑腾着去啃蛋壳。 　　苏阳不太确定地问贝妮：“他吃蛋壳没关系吗？” 　　贝妮眼睛仍盯着小龙，不在意地回道：“没事没事，我们龙族出生后，都会将自己的蛋壳吃掉，大补！嘻嘻，弟弟总算出生啦！我等你可等了几百年哦！” 　　小龙吃着蛋壳呢，听到她这么说，还一副听懂了的样子，对她啾了一声。 　　其他人听到动静，也一一过来看望，连希尔特都忍不住出来看了一眼。 　　众人皆是第一次看到龙族幼崽，啧啧称奇。刚出生的小东西，总归是惹人怜爱的，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该为小生命准备些什么，怎么照顾。新生小龙顿时成为了团宠一般的存在。 第53章 章之五十二 　　苏阳众人庆祝小龙新生那会儿, 兰姆斯的魔法师协会送来了邀请函, 请她去参加二月初的魔法师集会。 　　不用考虑多久, 她就回函答应了，表示会准时参加。 　　这倒不是苏阳对这个世界的魔法师重新燃起了兴趣，而是因为她想要公开发表自己的魔法。 　　撇开赛特不说，老詹几人的冥想修行很顺利, 尤其是老詹，虽说魔力素质最差，但他却是最先能顺利施展低阶魔法的。 　　苏阳确定自己的修行方式对这个世界的人行得通，就迫不及待想要普及了。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 自己本身的魔力顶多当个参考，成为不了具有代表性的样本。这个世界的人们到底如何能使用魔法，还得让更多的人来尝试。 　　这个时候再继续藏着掖着, 就是拖进度了。 　　新生小龙被苏阳取名为贝尔, 疼爱得不行。以前龙蛋没孵化, 苏阳不想被抽干魔力，才一直没取名。龙蛋孵化了之后，她的心也跟着融化了, 便不在意是否会被抽干魔力。然而不知道是因为贝尔太小, 需求的魔力少, 还是苏阳魔力量又增长了, 取完名, 贝尔只分享掉她一半的魔力。 　　贝尔出生的第二天, 外出运货的李德斯回来了, 他一回兰姆斯，便马不停蹄来到苏阳这里拜访。 　　“茵蒂克丝大人，在下已经查清龙晶在谁那了！”李德斯现在可是苏阳的迷弟，只想着从此能一直追随她，正急于表现呢。这段时间他还努力节食，人瘦了一点，唔，一点点。总之就是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外观形象了。 　　没想到，苏阳不在意地回道：“谢谢你，不过不用告诉我了，我用不上龙晶了。”本来龙蛋没孵化，她认为关键物品也许是龙晶，才会想要查其下落。但如今小龙已经出生，便不需要再节外生枝了。贝妮其实也不太在意龙晶的下落，只是伤感龙族陨落。 　　李德斯瞬间消沉，他真是有力无处使啊！连个表现机会都没有！ 　　苏阳没注意他的表情，接着问道：“你知道德洛特王国的近况吗？” 　　李德斯立马恢复精神，振奋道：“知道知道，这回我出去，便是收到了大批从德洛特运出来的秘银和钻石，听到不少消息呢！”他滔滔不绝讲起来，“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德洛特王国的国王莱安一世病逝，马斯洛鲁家和巴罗西家就反了，宣称他们才是先王正统的继承人，王太子莱安二世不配为王。” 　　说到这点，他有点感慨：“贵族之间就是喜欢各种联姻，真要论起血脉，虽说不是直系，但马斯洛鲁和巴罗西确实都有王室的血统，倒是不假。莱安二世出了名的懦弱，呃，个性平和，与莱安一世理念不合。莱安一世还在的时候，他就经常提议消减军费出支，很不希望继续打仗，跟各地的领主关系不太好呢。” 　　“马斯洛鲁和巴罗西一联盟，就开始吞并周边领土，他们附近的好几个家族都被灭了，只剩罗伊家的少主，带着几千人逃了出来，投靠莱安二世。十二月中旬的时候，莱安二世带领大军和罗伊家族的那几千人，去镇压马斯洛鲁家和巴罗西家了。目前打得怎么样还不太清楚，不过马斯洛鲁的领地盛产秘银，巴罗西的领地盛产钻石，我这次的货就是来自他们，换了一大批武器，看来还有得打。” 　　到这，苏阳也知道个大概，她前天夜里被召唤过去后，从属王室德罗西亚的老骑士给她说过一点，只是没具体到家族名字。现今德洛特王城几乎被毁，昆特鲁家族的士兵被她杀得一干二净，不知道又有了什么进展。 　　然而这些事，李德斯就不知道了，他回兰姆斯的路上那会儿，苏阳还没被召唤呢。前天的事，不会这么快传到邻国的奥汀。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多关注下德洛特的近况，有什么消息立刻告诉我。” 　　李德斯忙不迭点头，“没问题！我回去就让人吩咐下去，我们商会和德洛特王国有些生意往来，情报来很快的！” 　　苏阳思考了一下，问：“我们国内有什么情况？是否准备发兵德洛特？”有道是趁他病要他命，德洛特王国内乱，不正是出兵攻打的大好时机嘛！夏多布里昂一直是主战派，早就盯着德洛特了。 　　李德斯听了她这个问题，面露难色：“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我想这会儿应该不会出兵吧？” 　　苏阳来了兴致，“为什么你觉得不会出兵？” 　　“茵蒂克丝大人是去年十一月还是十二月来的兰姆斯？您知道好些地方发生干旱了吧？”见她点头，李德斯继续道：“帝都和兰姆斯还好，因为有大量魔法师居住，刚开始缺水的时候，有水系魔法师填补湖泊，后来情况严重了点，就已经有土系魔法师探地挖水，找到好几处地下水源。所以帝都和兰姆斯是不缺水的。唔，南方那边应该也还好。” 　　“国内其他地方就不行了，秋收的时候作物死了大半，收成大减，粮价大幅上涨，接下来还遭遇没水喝的情况，死了很多人，听说好些村子乃至城镇，都发生瘟疫呢。这样子……实在不是能出兵他国的情况呀……” 　　“说起来，德洛特那边还想大量购买粮草，近段时间边境却开始严禁粮食贩卖出国，足见国内缺粮很严重。” 　　苏阳沉吟了一下，她倒不会说帝都和兰姆斯分水分粮出去，就能治好干旱的情况，毕竟这两处有多少存粮，水够不够用，也不确定。运输途中会发生什么意外是可以预见的。何况其中必然少不了意图靠此暴利的贵族与商人…… 　　这时候离家的坏处便出来了，情报不够及时，没有更多的消息来源。 　　苏阳待在家里的时候，要知道什么事都很方便，夏多布里昂很信赖长子和长女，书房皆向他们无条件开放，波利娜都不一定能随意进去呢，但苏阳可以。另外也能调动些人手，不愁没消息，就看她关不关心那些事了。 　　纠结了一下是否要放消息回家，苏阳还是放弃了。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她又不任职帝国官员将领，这些事她管不着。 　　“得劳烦你再帮我注意国内情况了。”苏阳吩咐道，“对了，你这边进了不少秘银和钻石吧，有多少我都买了。” 　　李德斯自是无不答应的，甚至开了最低价格，连运输费用也全免了。 　　………… 　　…… 　　苏阳这边暂时没什么大问题，她的兄长夏布罗尔却遇到了困境。 　　之前夏布罗尔知晓妹妹离开了瑞百威，便直线往兰姆斯赶路。妹妹在意些什么，对什么感兴趣，他还是清楚的。 　　环境最好、靠近魔兽森林的瑞百威她会去，那号称魔法之都的兰姆斯她也会去。 　　可惜因为干旱的缘故，离开南边往北边赶，到处都是灾情，一会儿是盗匪横行，一会儿是瘟疫爆发，路上苦难重重。 　　这不，夏布罗尔在马飞堡困住了，因为瘟疫。 　　飞马堡是个小贵族的领地，地方不大，城内没有多少守卫。郊区有一大片马场，这里盛产良马。不过干旱来了，野草枯死不说，人都不得已吃起马粮了，马匹便也养不起了。许多靠此为生的家庭入不敷出，损失惨重。 　　瘟疫就是从马开始的，慢慢传染到了人身上。 　　刚有疫情那会儿，领主就是派人守住疫区，不放人出来。如果是堡外的村落，他大概早就放火烧房子了。 　　这个世界控制瘟疫，就是这么办的，先是封锁，等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放火，一把火烧干净。 　　可城内不像村落，能随便烧呀，损失太大，一不小心控制不了火势，就会波及周边区域。整个城镇都烧起来的话，领主也得完蛋。 　　夏布罗尔途径飞马堡的时候，疫情不算严重，他准备稍作休整就离开。本来还想补充点食水，发现这里根本无处卖粮，只得作罢。 　　没想到仅仅过了一晚上，飞马堡通往外面的路就被封了。封的人是邻近此处的领主，就怕飞马堡这里的人将瘟疫带出来。 　　直接前往兰姆斯的路走不了了，夏布罗尔尝试转道换路，绕一下也可以的。不料其他的路也被封了。 　　他跑去找飞马堡的领主，亮出了冯仑家的身份，可人家领主也没办法呀，自己还想出去出不去呢，早就在和其他领主通信商议了。奈何小贵族一个，没多少私兵，不够硬气。 　　不过夏布罗尔的身份倒是枚通关金牌，飞马堡的领主立刻送信给周边城市，表示冯仑家的长子在这里，你们得放人，不然他要在这出什么事，你们都得担责任。 　　只等封路的士兵得到命令放行，飞马堡的领主就可以跟着夏布罗尔一块出去了。 第54章 章之五十三 　　小龙出生的第二天, 苏阳的早晨是在贝妮的惊叫声中开始的。仿佛报应一般, 她之前不断实验、制造爆炸声影响他人睡眠, 现在就轮到他人来影响她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贝妮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问道：“阳阳……阳阳缩水了……是不是因为消耗太大，退化了……” 　　外面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莫莉打开门，惊讶了一下：“大小姐，您变回来了！？” 　　苏阳低头看自己，之前她还是少女体型, 现在恢复成原来年龄的幼女体型了。 　　贝妮还在担忧苏阳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要知道龙族一旦成年，是不可能变回幼年期的, 只可能是受到什么巨大伤害, 不得不以幼年体型来减少消耗。 　　“别担心, 我没事。”苏阳向贝妮解释了一下她催熟药水的事，好生安抚了一番。 　　早前希尔特就说过，苏阳身上的药剂效力正在减弱, 她也确实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年龄的倒退, 慢慢从熟女退到了少女。不过没想到这次会一口气退这么多, 想来给小龙贝尔分享了大半魔力也有关。 　　一群人吃早餐的时候, 都惊奇地看着苏阳, 老詹尤金米娜同样是不知情的, 现在乍一看她变回原样, 感到惊奇还在常理，博隆他们这样就不太对了。 　　“别看了，再看也不会看出朵花来。你这是第一次见到我吗？”苏阳皱眉道。 　　博隆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已经习惯你成年的样子了，你现在变回小孩的模样，恍如隔世……”苏阳平时的行为表现，完全看不出是个装着孩童灵魂的人，仿佛那才是她真实的年龄。不过见她变回来了，博隆有种恍然，她本来就是这么点大啊。 　　“大小姐什么样子都好看！”莫莉笑眯眯道，贝尔也意义不明地啾了一声，乖巧地啃自己盘中的果子。他们是唯二不受影响的“人”，一切如常。 　　希尔特今天听到动静，难得跟着大家一块用餐。吃饭的时候，也是盯着苏阳看了好久，甚至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成年人的外表比较方便吗？要不再来一剂催熟药水？我可以保证完善后的药剂没有后遗症！” 　　苏阳思考了一下，“算了，我看到时候仍然会变回来，没必要了。”就这么让身体自然生长吧。 　　老詹这会儿已经听过解释，知道她年龄变化的前因后果，有些犹豫地问道：“你这个样子，还打算去参加魔法师集会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 　　“不献祭的魔法本来就是颠覆魔法界的存在，就算你是成年人，恐怕也会遭遇攻讦。如果你真实年龄才这么点……几岁来着？八岁？更加会受到质疑，这路……有点难走啊。”老詹的意思，是觉得慢慢来，苏阳可以先进军魔法道具的市场，稳固自己的名声和地位，等她再长大点，再参合魔法界的腥风血雨。 　　苏阳无所谓道：“我不想等那么久，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必要。那些老顽固说什么我都不在意，只要是想得到力量的人，总会来试试看我这条路的，不愁人质疑。” 　　见她坚持，老詹不好继续劝她，不过怎么看怎么别扭。本来在他眼里，苏阳的成熟，是建立在年龄上的，一个成年人决定了什么事情，为了自己终生的事业奋斗，遭遇困境也理所应当自己承受。 　　可苏阳实际上还这么小……老詹考虑到如果当年他结婚生子了，孙子辈大概就这么点大吧。自己孙女长得跟朵娇花似的，如何疼爱都不为过，实在不忍心让她面对外面的风风雨雨。 　　“冯仑家到底搞什么啊，让这么小的女儿离家出走。”老詹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苏阳的爹妈也很无奈啊，谁能想到女儿执行力那么高，说走就走咧？ 　　………… 　　…… 　　尚在帝都的夏多布里昂打了个喷嚏。 　　“大人，您身体不适吗？”第五军团的副团长关心地问了一句。 　　夏多布里昂挥挥手，“没事，就是突然鼻子有点痒。人都来齐了，就出发吧。” 　　因为干旱的缘故，入了冬没多久，一些偏远城镇盗匪横行。本来这事让当地的守卫解决就可以了，但没想到其中一支强盗团伙顺势壮大了起来，伙同城镇卫兵杀了领主，占地为王。这就不能无视了。 　　帝都这边联系了几次周边城镇，皆没有反应，派人暗中调查过后，才知道好几个城镇早就易主，强盗团有高人指点，杀光了当地贵族的所有直系，取而代之，日常照旧处理大小事务，平民都没发现领主换人了，还因为领主府开仓放粮，解决了粮食危机，名声大涨。 　　然而领主府的存粮不够所有人吃过这个冬天的，强盗团一而再再而三的抢劫其他城镇。等帝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公开了领主已死的真相，并且保证跟随他们的平民，人人有饭吃。大肆宣扬贵族们奢华度日，不顾平民死活。一时间，愿意追随强盗团的人数不胜数。 　　这个强盗团的画风也是不一般。 　　普通强盗，顾上自己人能吃饱穿暖就行了，烧杀掳掠，弄得民不聊生，抢完一波就跑。平民自然是畏惧、厌恶他们的。但这股新兴的强盗势力，打劫的时候只抢贵族，还会分粮给普通民众，占领了城镇后，竟然治理得不错。 　　平民一看自己的生活没有变化，天灾来临也有人管，就不是很在意上面的人是谁、是什么出身了。 　　最后帝都这边决定出兵，让夏多布里昂的第五军团去镇压这些反叛者。 　　…… 　　………… 　　再看兰姆斯这里。 　　外面的动荡，影响不了安逸的兰姆斯。这里既不缺粮也不缺水，粮价稍微上涨了一点点，但还没到平民吃不起的地步。没有瘟疫、没有盗匪。看起来犹如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 　　往年的冬天，早就下了好几场大雪，将这个魔法之都点缀成白色，然而今年因为干旱，不下雨，雪也不下。土地冻得干硬，却看不到多少冰霜。 　　干旱刚开始的时候，就有不少人陆续搬来兰姆斯，如今入城税越发拔高，倒是减少了没有收入的流民进城，城外也不允许别人常驻。这里魔法师多，卫兵也多，无人敢挑衅兰姆斯。 　　二月初一，苏阳带着莫莉去参加魔法师集会了。 　　说这个是集会，还不如说是聚餐，从中午到晚上，都有准备餐点。魔法师们聚集在一块，无非是聊聊近况，看谁最近又进阶了，谁好些年没有进阶了。带学徒的魔法师，就顺便带着自己的学生见见场面，认认人。 　　要说真正聊到魔法的内容，却没多少。如今的魔法，好几百年没有变动了，没什么好聊的。 　　集会场地在魔法师协会的宴会厅，里面还有个大讲台，讲台上准备了扩音器，这个也是魔法道具。任何参与集会的魔法师都可以上台演讲，没有限制。只是如今已经很多年没人使用过这个演讲台了。 　　离现在最近的一次演讲，还是五十年前的一位大魔法师，上台发表了“联合魔法”，既保证了魔法师的生命值，又保障了魔法威力的魔法体系，轰动一时。不过那位大魔法师发布这个魔法体系的时候，已经年过六十，地位声望极高。 　　苏阳带着莫莉过去的时候，门卫再三检查了邀请函，一脸不可置信地放行了。 　　既然是在魔法师协会工作，肯定对现今的魔法界动向有一定的了解。门卫听说过年终拍卖会，被拍出一千万价格的储物戒指，也听说过此次集会邀请了制作戒指的那位魔法师。只是他实在难以相信，那位传闻中的大魔法师，竟然只是个小女孩。 　　引路人同样不可思议，为苏阳她们带路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问她师承何处，大概是觉得真正改良了储物空间符文的，应该是苏阳的导师才对。 　　“我没有导师，魔法是自学的。”苏阳坦白回答。 　　“这不可能！小小姐，您可别开玩笑了，您这次来参加集会，导师知道吗？”引路人完全没相信她，仍然想要询问她的导师是谁，甚至推测到了常驻帝都的几位大魔法师。 　　莫莉板着张脸，虽然很想怒斥引路人的无礼，不过苏阳嘱咐过她，来此可能会遇到的各种质疑，不需要和人争执，苏阳自会证明自己。 　　引路人见她不肯回答，也不生气。在这里工作久了，便习惯了魔法师们的高傲，他只是个没有魔法师潜质的普通文职人员，任何一个魔法学徒都能抬着下巴与他说话。 　　到了宴会厅，引路人为苏阳解说了一下大讲台，就退下了，他还得继续守在门口，等待其他魔法师们的到来。 　　会场多了个小姑娘和女仆，没人在意，只当是哪位魔法师带的弟子。这里也有好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皆是魔法学徒。 　　倒是有个看着很活泼的男孩来和苏阳搭话，“你好，我叫阿尔泰，师承魔法师波克特伦门下，你叫什么？” 　　“茵蒂克丝。”苏阳姑且回答了一下，环视宴会厅，她问阿尔泰，“现在兰姆斯的魔法师都来了吗？” 　　阿尔泰随她看了眼四周，笑嘻嘻地回道：“差不多吧，这会儿如果还有人没来，估计是不会来了。我的老师也说过这种集会特别无聊，要不是我非要来看看，他也不会参加。” 　　“是吗……”苏阳走向大讲台。 　　“诶，你不会是要上去吧，老师说过这里不能随便上去的。”阿尔泰试图阻止她。 　　“我有东西要发表。”苏阳是这么说的。台上的演讲桌有些高，苏阳才刚刚超过一个头，她干脆凝聚了土元素，做了个踏脚台，站到演讲桌前。 　　阿尔泰瞪大了他碧绿的双瞳，有些惊奇道：“你刚才献祭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土块！？好厉害，我好像没有听到你吟唱呀！？” 　　莫莉见他还要问个不停，将他拎了下去。 　　她们两个的态度很明显，就是来踢馆的，不过踢的是整个魔法界的馆。 　　这会儿虽然有人注意到两个孩子上了大讲台，也不甚在意，以为是年纪小的魔法学徒好奇心重，胡乱跑上去玩的。 　　苏阳激活了扩音器，开始了她的演讲。 　　“诸位中午好，我是茵蒂克丝，前阵子流传出来的两百立方米储物戒指，就是我制作的。你们也许听说过我的名字，也许没有。” 　　会场安静了一瞬，爆发出不可置信的吵闹声。 　　“是那个茵蒂克丝！？” 　　“不可能吧，这是谁家的学徒，这么乱来！” 　　“我听说过那个魔法师，好像是从帝都来的！” 　　“年纪有这么小吗？是她的老师吧？胡闹！” 　　只有大病初愈的伊莱克斯，没有和其他人一块交谈，他震惊地睁开了眼，看着幼女体型的苏阳。 　　不管下面的人说些什么，苏阳继续自己的发表，“经过我的研究得出，人族是可以自己产生魔力，使用魔法的。并不需要献祭，也不需要借助元素精灵的魔力。在我看来，需要借助外力使用魔法的诸位，只能算是元素召唤师，而非魔法师。” 　　这下可不是简单的讨论了，会场简直炸了锅。 　　“哪来的丫头，快给我下来！” 　　“你的导师是谁，谁让你在这里疯言疯语的！” 　　“我的天，难道又有人中了阿盖尔的毒吗？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有人说这种话！” 　　“小妹妹，大讲台可不是能开玩笑的地方，快下来，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你的导师惹上麻烦？” 　　“这孩子的导师真是的，竟然不管管她。” 　　“不会又是个亚莫德吧？” 　　苏阳笑了笑，在会场上方形成了一个大水球，措不及防浇了下来，将那些质疑她、劝解她的人淋了个透心凉。 　　“即使看到此情此景，你们依旧不相信我的话吗？我没有献祭，没有吟唱，也能使用魔法。你们要如何解释这种现状？” 　　她平静地看着众人，等待发问。 　　然而众魔法师们还在震惊与混乱中，一时半会儿组织不出语言来问她。 　　突然，有人恍然道：“魔法道具！这一定是魔法道具的效果！” 　　苏阳反问：“有什么样的魔法道具，可以制造这种效果呢？” 　　刚说话的人语塞。 　　没有。 　　魔法师们如果不是兴趣使然，又或者缺钱了，是不会去制作魔法道具的，也没几个人会去研究符文。现今有的魔法道具种类，两只手数得过来，其中并没有能制造大水球这么牛逼的魔法道具。 　　接着又有人气愤道：“既然你的导师能制作出两百立方米的魔法道具，那想必也制作出了其他的魔法道具！自然可以制造这种效果！甚至可能你的导师正躲在某处，悄悄使用魔法呢！”这人到现在都不肯相信，苏阳就是制作了储物戒指的魔法师。 　　这已经算是无理取闹了。 　　苏阳又浇了一个大水球下来。 　　有些魔法师受不了大冬天的被这么淋水，即使会场有制暖的魔法道具，也让他们感到了寒冷。瑟瑟抖着，想要开门离去。 　　然而等他们去拉门的时候，发现宴会场的大门纹风不动，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苏阳早就制作了风元素的结界，堵住了大门，也保证了会场的声音不会传出去。 　　她发表自己的魔法见解，已经预料到不会被人当回事，那就只能来点稍稍粗暴的手段，强行让人听进去。信不信再说。 　　这时候，魔法师们察觉到不对劲，都紧张地看着四周。魔法师没有近战能力，如果突然窜出几个战士，完全能屠杀全场。甚至有魔法师割手腕，准备献祭了，不管台上的女孩是谁，先制住她再说。 　　然而没用，此处的元素精灵早就被苏阳锁定住，不会回应其他任何魔法师的召唤。她打定主意，要让这些魔法师们知道，依靠外力的魔法，究竟是如何不靠谱。 　　“我的魔法用不了了！怎么回事！” 　　“我也是！发动不了！” 　　“这是什么情况！？” 　　“你究竟做了什么！？” 　　无视下面的喊话，苏阳从自己的储物空间中，拿出了老詹和尤金修理好的测量魔具，“想必这个东西，诸位都知道是什么吧。我左手边的是老版测量魔具，可以测出你们的精神力和受元素精灵的喜爱度，大家见过，也依靠它来分辨自己的系别和等阶。我右手边的，是新开发出来的测量魔具，可以测出你们本身的魔力。诸位今天就可以来试试，自己究竟是元素召唤师，还是魔法师。” 　　她已经不再称呼那些人为魔法师了。 第55章 章之五十四 　　世界历1018年2月1日, 这是一个改变了整个大陆魔法概念的一天。传说中的法神茵蒂克丝创造了不献祭的魔法, 从此魔法界一分为二——魔法师, 和元素召唤师。 　　不过无论往后的游吟诗人如何传唱这创造奇迹的一天，此时此刻，对于在宴会场的魔法师们来说，这就是被胁迫的一天, 胁迫者还是个身高刚超过桌面高度的幼女！ 　　身娇体弱的魔法师们被鬼畜的苏阳淋了水，在这大冬天的宴会厅中瑟瑟发抖，出不去、用不了魔法，毫无反抗之力, 只能任由她宰割。 　　他们看着苏阳两手下压着的测量魔具，惊疑不定。 　　左边的那个测量魔具，每个魔法师都知道, 也很熟悉, 他们几乎年年都会去测一下, 看看自己是否进阶。右边的那个测量魔具，虽然外形相同，但是上面刻着他们完全看不懂的符文, 毫无了解。 　　然而这两个测量魔具, 都在苏阳的手下纵放出耀眼的光芒, 九颗水晶石全亮！ 　　这代表着什么, 在场每个人都知道！ 　　台上的小女孩, 至少也是个九阶魔法师！！传奇级别！！法圣！！！ 　　因为水晶石只有九颗, 顶多测到这地步, 一个能限制其他魔法师使用魔法的人，真的只是单纯九阶吗？如果水晶石再多加一颗，她是否也能点亮？ 　　场中人感到了毛骨悚然，再没谁敢多说什么，质疑她的实力，猜测她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我无意伤害你们的性命，只是希望你们每个人都来试试看，自己究竟是元素召唤师，还是真正的魔法师。”苏阳平静地说着，亮了一下测量魔具就松手了，她可不希望此刻再搞坏道具。 　　苏阳的表情甚至是带了些许微笑，可爱的小脸看着很亲切。然而她的话语让众人心中一片冰凉。 　　“什么叫做真正的魔法师？无法点亮你右手边的测量魔具，就不算魔法师了吗？要知道我们的职阶，是受到国家认可，发布了勋章的！这些你有吗？”一位老人愤恨地说道。 　　“国家的标准，说到底也是以元素召唤师的标准来衡量。这个，我确实没有，毕竟我不曾参加过考核。但……元素召唤师能被国家重视，是因为生命献祭的魔法威力巨大。”苏阳顿了顿，态度依旧平和，言语中的内容却异常可怖，“如果我以一人之力，摧毁掉两三座大城，还用不上献祭生命，你说国家会不会认可我的力量，给我颁布勋章？” 　　——怎么可能！ 　　老人刚想反驳，又闭嘴了。因为他也不确定，当这么一个拥有法圣实力的人出现，国家有什么反应。以她先前不献祭、不吟唱的魔法使用方式，老人甚至无法确定，来一支军队能不能消灭她。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让人无法使用魔法，可以说，没有任何魔法师能战胜她！ 　　按王室贵族的秉性，说不定在付出了巨大牺牲后，向她的实力低头，用以怀柔政策了呢！她确实有重新制定标准的力量！ 　　“那个……”阿尔泰惨白着脸，像个上课听讲的乖宝宝一般举起了右手，“测完了我可以回去换衣服吗？好冷啊……”没错，他并不是被吓到了，纯粹是冻的。旁边有人想拦他，没拦住。 　　“可以啊，你过来。”苏阳对他招手。她指挥着火元素精灵，把阿尔泰的衣服烘干了。 　　“呼，总算暖和点了。”身体回暖，阿尔泰立马精神了起来，有闲心问这问那了，“你好厉害呀！最开始是土系魔法、刚才用了水系魔法、现在用了火系魔法，啊对了，封住门的是不是风系魔法？你还会什么系别？不会变异系魔法也能用吧？你这样算不算是元素之神转世啊！” 　　随着他的问话，众人的脸色越发糟糕起来，双系别的魔法师已是世间少见，更别说双系别以上了，闻所未闻。如果苏阳彻底成为了他们的敌人，他们还能有反抗的勇气吗？ 　　“阿尔泰！”之前想拦他的中年男人呵斥了他，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太过大大咧咧，中年男人担忧他这种随意的态度，会让这个可怕的女孩感到冒犯，进而伤害他。 　　没想到苏阳挺和蔼的，并不在意。“可以，我能使用任何元素的魔法，不过我应该不是什么元素之神的转世。”她的前世只是个“普通人”，苏阳是如此认为的。 　　作为示范，苏阳的指尖先是凝聚起了冰凌，接着又闪现雷电，将冰凌炸碎。她没有展示更多，但也足够了。 　　台下众人安静如鸡。 　　为了证实测量魔具的真实性与准确性，苏阳让阿尔泰先测了老版的魔具，一颗水晶石上显现了纯白色的光芒，亮度比不上她的，不过符合一个魔法学徒该有的水平。 　　然后阿尔泰测了新版魔具，也是亮起一颗水晶石，白灰色的光芒略微暗淡。 　　“噫？风系？” 　　苏阳解说道：“你虽然能操控光系元素精灵的魔力，不过你本身的魔力是风系。” 　　阿尔泰略带惊喜，“那我两种系别的魔法都能用咯！？” 　　“是的，但使用方法不同，最主要的还是得好好修炼你自身的魔力才行。不然你看像现在，不好好修炼自己的魔力，当你想要借助元素精灵的力量，又借助不到的时候，只能任人宰割了。”苏阳说着，看了一眼众人。 　　阿尔泰美滋滋地下了大讲台，跑到中年男人身边，“老师老师！这样一来我也是双系魔法师了诶！” 　　有了他这个魔法学徒的良好开端，其他人稍微松了口气，似乎怀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既然自己受到元素之神/元素精灵的宠爱，那么自身肯定也有魔力。不然，按照苏阳先头的说法，自己岂不是算不上魔法师了！？ 　　阿尔泰拉着他的老师波克特伦作为第二个检测者上台。 　　波克特伦的心情并不乐观，又对自家没神经的弟子感到无奈。他也是先测了老版魔具，四阶光系，检验了魔具确实没有问题。在测新版魔具之前，波克特伦问苏阳：“我听你之前提到过元素精灵，你是自然派的魔法师吗？” 　　“不是。”苏阳直白回答道：“我没见过元素之神，也不知道神是否真的存在，但我确定元素精灵的存在，并且一直有圈养它们。” 　　“圈……养？”波克特伦瞪大了眼睛。他倒不怀疑苏阳称自己非自然派这件事，毕竟自然派崇拜元素精灵，可不会用“圈养”这个词，“奉养”还差不多。 　　苏阳考虑一下该如何解释，她以前并没有将两种魔法明晰分类，用“献祭魔法”和“不献祭魔法”来形容，似乎也不是很精准。 　　“唔……姑且称为召唤魔法和元素魔法吧。元素召唤师以自身血肉作为献祭，得到元素精灵的回馈，算召唤魔法。魔法师使用自身魔力，算元素魔法。实际上，如果精神力足够强大，有意识地去圈养个别元素精灵，召唤魔法也能做到无献祭、无吟唱的程度。”不过对于精神力的要求太高了。 　　听到苏阳的话，台下骚动起来。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这种“圈养”的方法值得深入研究，对他们每个人都有益。不过自然派不喜欢她的这种措辞，比较固执的教会派也认为她太不尊敬元素之神，对她的元素精灵圈养论嗤之以鼻。 　　确定苏阳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这些人就活络了。毕竟是自己奉献一生的事业，苏阳的理论让他们忍不住讨论起来，甚至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此刻台下的场景，总算有了些“魔法师集会”的样子，有在讨论魔法。 　　待波克特伦准备测新版魔具的时候，众人又紧张起来。刚才只是个魔法学徒测量，算不上什么有力证据。而波克特伦好歹是他们圈中有点名气的人物，他的测量结果才是定心剂。 　　新版魔具在波克特伦手下发出了柔和的蓝色光芒……不过仅亮了一颗水晶石。 　　众人又吵闹起来。 　　“四阶魔法师，自身的魔力水准只有魔法学徒那点程度？” 　　“水系？波克特伦这样算是光水双系吗？” 　　“那个茵蒂克丝说的魔法该怎么用？有什么咒文？” 　　“看来亚莫德大师晚年的说法是正确的。” 　　“那阿盖尔的精神论也有道理咯？” 　　“你看过他写的书啊？” 　　“看过一点，不过觉得荒谬就没看下去，兰姆斯图书馆有。” 　　“回去借来看看。” 　　波克特伦现在的心情百味交杂，要承认自己比一个小姑娘弱小，是很困难的，要相信她的魔法理论更难。但他又很激动，自己的体内竟然有神圣的魔力存在！这种激动比得上他小时候参加魔法考核，成为魔法学徒那会儿了。 　　“您会公布……元素魔法的修炼方法吗？”波克特伦问出了所有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苏阳点头，“会的，我编写了一些教材，不过还不够完善，也需要你们的帮助。” 　　人大概就是种慕强的生物，比较容易屈服于强者。尤其是苏阳这种，强到让他们绝望的存在，更是难以产生反抗的心理。至少在她面前是如此的。 　　想到自己若上了她的船，说不定也能变得像她这么强，心里还有点小期待呢。 　　第三个上台的，是伊莱克斯。 　　作为元素圣殿的大祭司，史上最年轻的六阶魔法师，每个人都给他让了路，并惊奇地发现，因为瞳色异于常人，而常年闭着双眼的魔法师，此时竟然睁开了眼睛。 　　伊莱克斯踏上台阶的每一步，都极其沉重，似乎耗费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才走到苏阳的面前。 　　“你……真的是茵蒂克丝。” 　　“我是。” 　　伊莱克斯抿着唇，他想要质问苏阳当日吻自己的行为，又耻于启口。不过考虑到她真的只是个小孩，缺乏教导，可能不懂什么男女大防，她任性随意的行为有了合理解释——伊莱克斯对自己的解释。 　　他有很多事想问苏阳，但和魔法无关。他很愤怒，很崩溃，却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悸动，他几乎想要掏出自己的心脏，浸到圣池中清洗。 　　最后，伊莱克斯只是默默站到测量魔具前，开始检测。 　　老版魔具没问题，确实是六阶光系。而新版魔具，竟然有两颗水晶石，亮起了冰蓝色的光芒。 　　“又一个双系魔法师！还是变异冰系！！” 　　“说不定自身魔力会影响发色和瞳色呢！你看伊莱克斯阁下那特殊的发色和瞳色！” 　　“这不算有代表□□？你别乱说！这能有关的话，岂不是红发红瞳的人都能成为火系魔法师？” 　　“没测过怎么知道？以前也没有人族自身魔力的肯定说法啊！” 　　“那你找一个给我测测看啊！” 　　“找就找！” 　　苏阳波澜不惊道：“你自身魔力有二阶水准呢，还好遇到我，不然这份魔力就荒废了。”她完全没在意当初两人间的不愉快。 　　伊莱克斯差点打她。为了自己这些年的修养，他逃命似的快步走下了大讲台，远离苏阳。 　　随着众人激烈的讨论，第四位测验者上台了。老版魔具测出是三阶水系，新版魔具却没有反应。 　　台下人发现台上的不对劲，止住了交谈，气氛又一次紧张起来。 　　第四位测验者急得汗都出来了，新版魔具依旧不肯闪现任何光芒。 　　“三阶水系元素召唤师，你没有成为魔法师的潜质。”苏阳淡淡地说道，“下去吧。” 　　“这！这不可能！！”测验者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更无法接受苏阳的一锤定音，抓狂道：“是不是你的测量魔具有问题！？对、对了！之前测量的三人都是光系魔法师！你的新版魔具只能测量光系魔法师的自身魔力！！” 　　“不是，下一个。”苏阳一挥手，他就被一阵风吹了下去。 　　有了这个先例，接下来就没人敢上了。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以魔法师的身份为傲，突然间来了一个让他们望尘莫及的强者出现，跟他们说，你们以为的魔法师不算魔法师，只算召唤师的一种，我说的魔法师才是魔法师。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刚才的轻松气氛，是连续测出三位魔法师，让他们觉得自己的身份不会改变，才安心了起来。 　　谁知道这不是真的呢！？ 　　苏阳笑了笑，她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你们什么时候测完，什么时候可以走人。” 　　恐怖再一次降临。除了刚才上台测量过的人，被苏阳烘干，其他人身上还湿着呢。 　　有人颤颤巍巍地上去了，又颤颤巍巍地下来。 　　花了将近三个小时，才把在场的三十二人全部测完。主要还是没亮起新版魔具的人不肯死心，在台上耗了太久时间。 　　这三十二人中，只有十一人能亮起新版魔具，并且除了伊莱克斯以外，都只亮了一颗水晶石。 　　苏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教材，分发给这十一人，道：“这里面有最基础的修炼方法，和一些我自创的低阶魔法，欢迎你们研究补充。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她给他们报了自己的住址。 　　完事后，苏阳打开了会场的禁制，大门被撞开，门外站了一群卫兵。 　　原来之前又有宾客到来，却发现宴会厅的门打不开，里面的人听不到外面人的声音，外面的人也听不到里面的，觉得情况不对，这才喊来了卫兵，甚至惊动了兰姆斯魔法师协会的会长。 　　这位会长嘛，本来也是要参加集会的，不过人家地位高，准备最后登场，谁知道就进不去了呢？ 　　眼看着大门总算打开，会场内的众人一脸被摧残过的模样，卫兵们警惕起来，却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哦呀，又有人来了。要测测自己是元素召唤师，还是魔法师吗？”苏阳问道。 　　走廊上的人不明所以，宴会厅里的人却齐齐一抖。 第56章 章之五十五 　　“哦呀, 又有人来了。要测测自己是元素召唤师, 还是魔法师吗？”苏阳问道。 　　说话的明明是个小女孩, 但是宴会场内的人却沉默不语，让走廊上的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状况。 　　观察过周围似乎没有危险后，卫兵们让开路, 走出一个看上去很和蔼的老人。 　　“我是博益特·布罗斯特，兰姆斯魔法师协会的会长。小妹妹，你叫什么呀？今天是和你的导师一起来参加集会的吗？”老人亲切地询问道，并没有摆大架子。 　　苏阳也很亲切, “我叫茵蒂克丝，我没有导师。今天来主要是发表我的新研究，顺便测一测大家是元素召唤师, 还是真正的魔法师。” 　　博益特走向她的脚步一顿, 用问询的眼神看向宴会场内的其他人, 不过大家都避开了他的目光，不肯与他对视。无奈，博益特只好问苏阳：“元素召唤师是什么意思？” 　　苏阳简单地解说了一下自己的定义, 顺便又拿出了测量魔具, “刚好又来这么多人, 大家都来测一测吧, 卫兵们也是。” 　　“呵呵, 茵蒂克丝小小姐, 你的导师在哪里, 可以请他出来说句话吗？”博益特脾气倒好，虽然完全不相信苏阳的话，但也没生气，他一大把年纪了，是不会对小丫头较真的，有话还是大人来说比较好。 　　苏阳就知道会这样，更是不介意对方的态度。 　　她一个响指，走廊内突然卷起大风，将所有人都卷进了宴会场。之前还在宴会场内的人甚至没来得及跑出去，绝望地看着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新被卷进来的魔法师和卫兵们被风摔在地上，都跌了个七荤八素。 　　不过好在卫兵训练有素，立马反应过来，将苏阳团团围住，谨慎地瞩目着她，防止其他魔法师受到伤害。 　　苏阳弯了弯嘴角，“好了，来测量吧。” 　　博益特被人扶起来，这下他不敢小瞧苏阳了。 　　事已至此，之前在宴会场内的人只想快点回家，结束今天的噩梦，立马有人向博益特说明了苏阳做的事，和她的主张。 　　博益特不动声色，悄悄做了个手势，被莫莉看到了，她盯着那人，低声道了一句：“大小姐。” 　　“无妨。”苏阳也知道对方不试着挣扎，不会死心，便乖乖待在原地。让他试，多试几次都可以。 　　跟着博益特一块被卷进来的魔法师开始献祭吟唱，知道苏阳可怕的人们，对那个魔法师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吟唱结束后，什么都没发生。那人震惊地看向四周，仿佛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不能使用魔法了。 　　“我就说了，肯定不能用啊……”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 　　博益特不愧是魔法师协会的会长，见过大场面的人，他镇定下来，郑重地向苏阳问道：“魔法师不能使用魔法，是因为你的缘故吗？” 　　“魔法师当然能使用魔法，这个我限制不了。”苏阳回道，“只是元素召唤师得不到元素精灵的回应，这是我干的。” 　　毕竟是她发表新魔法的第一天，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便不厌其烦地解释道：“我说过的，借助外力来使用魔法的人，是元素召唤师，和其他与魔法生物签订契约的召唤师没有区别。只有使用自身魔力的人，才能称之为魔法师。希望你好好记住这点。” 　　“你们没有圈养元素精灵，没有签订契约。当遇到比你们精神力更强的存在时，就会发生这种情况，野生的元素精灵并不会管你们的死活。”虽说至今为止也没人像她这样，能管住元素精灵就是了。 　　博益特沉下脸，良久不语。倒是那个发现魔法不能用的人，又焦急地试验了好几次，放血放得有点多，头脑都不清醒了。他大喊道：“卫兵！你们在干什么！杀了她！杀了她！一定是她动了什么手脚！只要她死了，我就能继续使用魔法了！什么元素召唤师！我是魔法师！！” 　　卫兵们反应过来，准备行动。倒不是说要杀人，会长还没发话呢。只是苏阳来者不善，他们打算先抓起来控制住再说。 　　苏阳面色不变，一阵风就将人吹飞了。她可跟这些人概念中的魔法师不同，不需要献祭、不需要吟唱，她的魔法能进行即时战斗，面对战士也不虚的。 　　“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快点测完，你们也能快点回家休息，对吗？” 　　博益特走到大门前，试着推了推门，推不动。他转过头来问苏阳，“如果我不愿意测呢？” 　　“那你们所有人都得留在这里啦。”苏阳用她的可爱脸蛋，说出了极为残忍的话，“虽说食物浸了水，不过吃还是没有问题的。我随时可以出去，将你们关在这里，什么时候测完，什么时候放人。啊，如果食物吃完了，就不关我的事啦，你考虑清楚。” 　　苏阳已经展示了她的力量，早先测过的人都在劝博益特，甚至说了她能掌控所有元素的事。 　　伊莱克斯走到她身边，低声质问：“你非要弄到这种地步不可吗？将原本的魔法师一分为二，你知道这样会给魔法界带来多大的震动？对国家造成怎样的影响？你甚至可能会和所有人为敌！阿盖尔的下场，你不可能不清楚吧？” 　　“我知道。”苏阳直视他的眼睛，平静回答道，“魔法界固步自封，早成了一潭死水，浑得发臭。但我不会成为第二个阿盖尔。” 　　在这个王室贵族拥有强力特权，法律不甚完善的世界，力量才是真理。百年前，阿盖尔试图颠覆魔法界，却失败了，是因为他没有力量。即使他的理论是正确的，他自身却没有产生魔力，没有让所有人闭嘴听他说的力量，最后落得了凄惨的结局。 　　苏阳自认有自保之力，谁也不能阻止她搞事。 　　“新生总是伴随着阵痛的。”她如此说道。 　　伊莱克斯的心脏又开始狂跳起来，他似乎透过对方的双眼，窥见了她的灵魂。坚定、强大，又耀眼夺目。 　　他不再看她，也不再说话，捂着胸口默默退到一边。 　　——太可怕了，我一定是疯了。 　　伊莱克斯因为这种龙卷风般狂暴袭来的感情，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最后博益特被说服了，他愿意参与测量，也命令其他被卷进来的人测量。至于是否承认苏阳的说辞，那是另一回事了。魔法师的职阶是国家规定的，不是苏阳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博益特只想快点出去，然后将她的事传达到帝都。 　　结果很遗憾，新进来的人没有一个能点亮新版魔具的水晶石。 　　大门再次被打开，苏阳站在门口道：“辛苦各位了，你们可以自行离去。” 　　在她准备走人的时候，博益特喊住了她，问道：“我听说你编写了新魔法的教程，能否给我一份呢？” 　　“可以啊。”苏阳递了一份教材给他，便施施然离开了。 　　博益特翻看了两眼，看向其他得到教材的人，“你们是怎么想的？” 　　波克特伦沉吟了一下，最先回答道：“我打算试试。”今天苏阳给人的印象太过强烈，自己赖以生存的魔法无法使用，只能束以待毙，波克特伦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其实他暗地里是觉得，苏阳的话有点道理。 　　一直以来，魔法师们信奉着元素之神或元素精灵，无限拔高了这两者的地位，以为只要自己足够虔诚，便能得到更多的眷顾。但实际上呢？他见过不少虔诚的魔法师，包括自己，然而无论如何祈愿，自身都得不到突破。 　　这仿佛印证了苏阳说过的那句话，“元素精灵的宠爱是有度的，它们对你只有这点兴趣，无论过多久，依旧只有这点兴趣。” 　　也许其他人将她的话当成了嘲讽，波克特伦却隐隐觉得……她是对的。 　　波克特伦在四阶这个等级上，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他以为，自己恐怕这一生都只能是个四阶魔法师的地步。 　　苏阳给出的教程，他刚拿到手的时候就已经翻开看过，主旨很简单，修炼、提升自我。首卷语便是苏阳亲手写下的花体字——人类不寻求自身的突破，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可能因为波克特伦点亮了新版魔具，他依旧可以像苏阳说的那样当一个魔法师，所以即使苏阳很无礼、很强硬，甚至很可怕，他却并不厌恶她。 　　博益特对于他的态度不置可否，“试试也好，我也很想知道那个小姑娘是否正确。”说完，带着卫兵先一步离开了。 　　之前那个喊着要杀了苏阳的人略带疯狂，亦随同离去。 　　这会儿没人限制自由，在宴会场内的人们反而不急着回家了。 　　他们大梦初醒般，活跃起来。到底是（前）魔法师，哪怕被人说自己只是个召唤师，依旧无法降低他们对魔法的热情。 　　魔法在过去几百年都没有什么变化，自然是没什么好聊的，直到今天，一个新的概念冲击了他们的三观，让他们止不住讨论。 　　“茵蒂克丝说过精神力和魔力挂钩，如果我们修行精神力，是不是也能自己产生魔力呢？” 　　“你没听她说吗？得有潜质啊！潜质懂不懂！” 　　“我比较在意元素精灵的问题，真的是可以圈养的吗？自己圈养了元素精灵，是不是就可以防止再发生这种魔法使用不了的情况？” 　　“这个我也很在意，按茵蒂克丝的说法，我们平日里借助的，是野生元素精灵的魔力，程度很有限，得看元素精灵对我们自身血肉的喜好程度。如果圈养自己的元素精灵，是否能突破这个界限？” 　　“怪不得，我好几年没突破啦！原来元素精灵对我的喜爱度，就只能让我到达三阶水准吗？” 　　“等等，那个茵蒂克丝自身既有魔力，又能借助元素精灵的魔力，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修炼方法？” 　　“波克特伦大人，您手上的教材能否借我一观？” 　　一个问题，带出另一个问题，停滞的魔法界，仿佛在这一刻转动起来了一般。 　　众人激烈讨论着，纷纷向得到教材的十一人借来看，接着又因为教材上的内容，产生了新的讨论。 　　跟着博益特一起被卷进来的人，对苏阳令人绝望的实力体会不深，听其他人的讨论，像在看疯子，陆陆续续都走了。而那些从第一开始就在宴会厅的人，可是亲眼见识过她的恐怖，在测量的那三个小时中，听过她的长篇演讲，对她的魔法概念有更深的了解。 　　慢慢的，竟然没人对她的话有质疑，而是忍不住回忆她说的内容，想要知道更多。 　　波克特伦看着这种场面，颇有感慨。他一直觉得每年一度的魔法师集会很无聊，魔法师们吃吃喝喝，只在意自己有没有进阶。讨论魔法？不存在的。 　　现在总算有了“魔法师集会”该有的样子。 　　协会工作的仆从们进宴会厅，收拾狼藉，众人不肯离去，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甚至有人争辩得脸红耳赤。天都黑了，饭也没吃，却忘记了饥饿。 　　他们想要去找苏阳，想要知道她脑中更多关于魔法的想法，求知若渴。这不，开始怂恿起得到教材的十一人，去写拜帖，准备组团到苏阳住所，继续这场集会的讨论。 　　至于要不要自己写拜帖……有点怕，又担心人家看不上他们这些“元素召唤师”，得不到回应。 　　“我们这么多人去不太好吧？” 　　“那去的人将谈话内容记录下来，大家传阅着看！” 　　“我要去！我要亲耳听听看她的回答！好多问题想问呢！” 　　“博益特会长是什么态度？我们接下来的职阶会改变吗？” 　　“要上报的吧，得看帝都那边的反应。” 　　“国立魔法研究中心的人不会坐视不管的，有的闹了。” 　　“她……不会成为第二个阿盖尔吧？虽说百年前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无人可知，但大家心里都清楚。” 　　“你傻啊！谁能杀得了她？现在的魔法师在她面前没用！至于战士，刚才卫兵的表现你们见过了。” 　　“魔法师竟然能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胜过战士……那个茵蒂克丝究竟有多强？” 　　“不行！我一定要亲自去她家谈谈！” 第57章 章之五十六 　　苏阳从魔法师协会回到住所, 就开始继续编写自己的教材。她先头给别人的, 只是薄薄一本非常基础的精神力修炼、和魔力提炼的方法, 附带她自创的几个系别的低阶魔法。 　　接下来她还得好好编写一下中高阶的魔法，为往后做准备。 　　吃过晚餐，他们的偏僻别墅来了一位骑士，送上了名单极长的联合拜帖, 苏阳翻了下名字，发现基本上都是今天会场遇到的人。送拜帖的骑士等在那里不肯离去，非要苏阳立刻写了回函才走。 　　一般来说，按照贵族的流程, 关系要好的自然是能随便上门，关系不太熟的，邀请函或者拜帖, 都得比约定时间提前个两三天送出, 然后等收信人有空了写回函, 收信人的回函速度，也不会超过这个天数。 　　如果到了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得到回函, 收信人的做法就太失礼了, 可说目中无人。基本上两方不会再有来往。 　　当然, 有那种低阶向高阶写邀请函或拜帖, 被无视的情况。这种情况, 低阶的人是不会有怨言的（不敢有）。 　　不过今天那些人太过焦急, 明天就想立刻找上门来, 特地嘱咐送信的骑士在送完后拿了回函再走。那个骑士也挺尴尬挺不好意思的，觉得这么催促主人家很失礼，但他不能拒绝自己侍奉的魔法师大人，只得厚颜无耻地待在那里等苏阳写回函。 　　老詹也看到那封拜帖了，担忧地问道：“怎么这么多人？他们这是准备组团来踢场子吗？你们今天去集会发生什么了？”他想到苏阳一贯的作风，就觉得很危险……难道她得罪了全兰姆斯的魔法师？ 　　“我只是发布了自己的新概念而已。”苏阳考虑了一下，没有结果。她自认今天威慑做足了，照理来说，元素召唤师们应该不敢找她茬，敢上门来的，是那十一个魔法师才对。再不济，就是那个魔法师协会的会长找来吧。 　　不过她还是亲自写了回函，表示欢迎各位来探讨魔法，准备看看他们想找她干嘛。 　　送信的骑士拿到回函，松了口气，带着歉意离去了。 　　苏阳继续编写教材的时候，许久不见的选项跳了出来——a、杀光他们；b、无视他们；c、劝退他们。 　　系统总是这样给她一些没头没尾的选项，到底是针对什么事件，得苏阳自己猜测。运气好，选项的陈述内容多，可以猜得准；运气不好，陈述内容少，有一定几率猜错。不过她刚接到拜帖没多久，就跳出这个选项，“他们”应该指的是那些元素召唤师吧？ 　　只要她还想好好待在奥汀帝国研究魔法，那a肯定不能考虑，苏阳在bc之间犹豫了一下，她今天已经说了很多话了，对解释什么的感到厌倦，不是很想选c。如果可以，b也不想选。让她自己来，她会直接将人吹飞，一阵龙卷风全部刮走。 　　苏阳叹了口气，现在还无法摆脱系统，也没什么她自己的想法了。用排除法勉强选了比较能接受的那个选项——b、无视他们。 　　看了眼写到一半的中阶魔法教材，心情被系统败坏了个精光。苏阳扔下笔，洗洗睡了。 　　半夜的时候，她被一阵力量波动惊醒，有人对别墅进行攻击，触发了防御结界！ 　　贝妮、莫莉、博隆他们也陆续醒了过来，从窗户望出去，一眼瞧见个大火球迎面而来，吓了一跳。不过火球被结界挡在了上空，瞬间吸收光魔力，消失殆尽。 　　博隆探头，对着隔壁几扇窗户问道：“这个是袭击者吧？还是苏在做什么实验？” 　　“大小姐早就休息了！这些人竟然敢来打扰大小姐的睡眠，不可原谅！”莫莉说着，拿出大剑，准备跳窗出去将袭击者剁成肉泥。 　　苏阳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与她本身意志无关，说起系统写好的台词：“你们睡吧，不要管他们。” 　　——艹，之前选项里的“他们”，指的是这批袭击者啊！早知道就选a了！ 　　苏阳心中腹诽，面上不露声色。 　　莫莉和博隆见一家之主发话了，自然没有意见。博隆打了个哈欠，心很大地回去睡了。莫莉对着结界外的人呸了一声，同样躺回床上，暗自盘算明天她起来，要是人还在，她要将这些人吊着打。 　　“阳阳，那是谁啊？”贝妮迷迷糊糊地问了句。 　　“我也不知道，不过连第一层结界都突破不了的家伙，不用在意。”苏阳拍了拍贝妮的背，哄着她继续睡了。 　　………… 　　…… 　　第二天清晨，苏阳站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看到了庭院外的一颗大树上，倒吊着一圈人，地面有战斗过的痕迹。想来是第一个起床的莫莉的杰作。 　　见她走过去，那些人激动地发出了“呜呜”声。苏阳解开其中一人嘴上缠绕的粗绳，没放下来，未等她问询呢，那人急忙道：“求、求您放过我吧！我只是拿钱办事！是他！是他雇佣我们来的！”这人说着，还晃动身体，指向另一人。 　　周边倒吊的其他袭击者亦是疯狂点头，都指向那人。 　　苏阳一看，哟，昨天在集会上见过，是那个大喊要杀了她的元素召唤师。 　　解开此人嘴上的粗绳，苏阳略带好奇地问道：“我跟你有这么大的仇怨，非要杀我不可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巴顿菲斯·左芬斯！！竟然敢这么对待我！你死定了！左芬斯家的人不会放过你的！！区区一个没有魔法师称号的贱民，也敢对着真正的魔法师指手画脚！！你根本不懂信仰！！” 　　“呵……你这种行为就叫信仰了吗？”苏阳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袭击者怪被袭击者没有乖乖让他杀，还提什么信仰。 　　——嗯？左芬斯？ 　　苏阳挑眉，“你是左芬斯家的人？” 　　巴顿菲斯见她反应过来自己的姓氏，得意又嚣张道：“哼！你现在后悔也晚了！！赶紧放我下来，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大约是没见过这么蠢的人，苏阳愣了好半天。 　　她想起几个月前被自己削飞脑袋的阿卡里厄特夫人，那也是个“左芬斯”，后来才嫁到瑞百威的。 　　苏阳感觉这个家族近几年水准下滑严重，尽出些疯子、白痴，她到哪儿都能遇到。 　　如果当代的左芬斯家族成员全是这种画风，那不难想象，为什么王室不乐意再和这个家族联姻了。离家之前，苏阳还听波利娜幸灾乐祸地说过，这代左芬斯的家主，因为冒犯侯爵世子的未婚妻，被停职，勒令闭门反省。 　　她有些坏心眼地顺着巴顿菲斯的逻辑问道：“既然我左右都是个死，那还不如拉你垫背。让你比我死得更惨，岂不是很划算？” 　　巴顿菲斯呼吸一窒，“你、你敢！我可是左芬斯家族的直系！” 　　“那又怎么样？” 　　苏阳惊讶地看向了说话之人，刚才那句话可不是她说的。 　　“夏尔，你怎么在这？” 　　“叫哥哥。”夏布罗尔面色憔悴，大步上前撸了一把苏阳的脑袋，“总算找到你了。” 　　他是昨天进的城，幸亏苏阳行事并不低调，所以很快便能找到她的住所。夏布罗尔特地休整了一晚上，梳洗过后才过来。 　　苏阳歪了歪头，不让他继续撸毛，无视了长兄的要求，道：“进来说话吧。” 　　“喂！别无视我啊！”巴顿菲斯大喊，冯仑家的长子，他肯定是认识的，以前在帝都的晚宴上见过很多次，“夏布罗尔·冯仑！快放我下来！！你疯了吗！竟然和那种贱民……” 　　夏布罗尔捡起被苏阳随手扔地上的粗绳，将巴顿菲斯的嘴牢牢绑住，一圈又一圈，最后只能听到他呜呜呜的杂音，这才打了个死结。 　　“哎……”夏布罗尔叹了口气，跟上苏阳。 　　兄妹两个进了别墅，莫莉已经准备好早餐，见到夏布罗尔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大……大少爷……”这会儿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焦急地看向苏阳。 　　“莫莉，你擅自带茵蒂克丝离家出走，考虑过后果吗？”夏布罗尔严肃地问她。 　　莫莉扑腾跪了下去，“我、我……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我绝对不会违背大小姐的意愿！永远！” 　　“明知故犯！” 　　其他下来吃早饭的人也呆住了，看看莫莉、看看苏阳，又看看这个新来的“大少爷”，搞不清楚状况。 　　要知道莫莉往常只听苏阳的话，也只对苏阳打从心底尊敬着，从没见过她怕别的什么人，这还是第一次！ 　　苏阳推了一把夏布罗尔，无所谓道：“行了，不要吓唬我的侍女。莫莉你再去拿一套餐具来，夏尔估计还没吃早饭呢。” 　　“叫哥哥。”夏布罗尔的眉头皱出了深深的川字型。 第58章 章之五十七 　　今天的这顿早餐, 吃得人很胃疼。大概就苏阳和两头龙不受影响了。 　　米娜见了夏布罗尔, 吓得不敢从厨房出来。博隆和汤姆都是快速解决完眼前的面包, 也不管吃没吃饱，立刻回房了。希尔特压根没出调配室。 　　老詹忍不住放下餐具，道：“我说……你要不要这么严肃啊，年纪轻轻的, 皱纹都出来了。莫莉和赛特也是，不要傻站在那里，和往常一样坐下吃饭啊！” 　　夏布罗尔没说话，安静地用着餐。莫莉跟个木桩似的, 站在一旁一动不动。赛特看了眼莫莉，他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同样不敢动。 　　苏阳心里明白, 让莫莉和夏布罗尔同桌吃饭, 只会让她压力更大, 便也没说什么。 　　老詹得不到回应，吃完了这顿郁闷的早餐。两兄妹长得挺像的，却各有各的古怪, 他心中越发想要见见, 这对兄妹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了。 　　饭后, 她带着自家大哥进了书房。贝妮本来抱着贝尔也想跟进去, 但被苏阳哄去别处玩耍了。 　　苏阳自顾自开始继续编写教材, 夏布罗尔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道：“来兰姆斯的路上, 我得到消息，父亲带兵去镇压叛军。你这两天收拾东西，跟我回去吧。” 　　“不回。” 　　夏布罗尔望着她坐在书桌前的背影，感到棘手。他今天比平常严肃十倍，也是因为面对妹妹太过紧张的缘故。 　　“茵娜，我不会要求你一定要听母亲的话，去当个淑女，和家族决定的对象结婚。父亲也给了你很大的自由。我只希望你在做任何事前，至少考虑一下我们的家族，它好歹养育了你。” 　　“我不会给冯仑家添麻烦的，有什么事，我会在外面就解决掉。” 　　夏布罗尔话语一顿，“……我并不是这个意思。父亲和母亲很担心你，夏利和古妮会喊姐姐了，但却见不到你……” 　　苏阳停下笔，转过头来看夏布罗尔。 　　“我以为，母亲应该是以我为耻的，她大概不会希望我回家，给古妮带来坏影响。” 　　夏布罗尔语塞。冯仑家内部最大的矛盾，就是主母与长女之间的恶劣关系。他出来找人前，还听到波利娜尖叫着说不能让古妮受到影响。 　　“母亲的关爱方式……比较特别，你懂的，她并不是不爱你。” 　　“我知道。” 　　苏阳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叫夏布罗尔无处下手，最后他一咬牙，承诺道：“我保证你回家可以继续研究你的魔法，你想当魔法师也好，想当冒险者也好，至少别和家里断开联系，好吗？父母那里有什么问题，我会解决的。” 　　“夏尔，你在害怕些什么？”这是苏阳对长兄感到不解的地方。虽说她确实不像个普通的小孩子那么天真可爱，但也没有很恐怖吧？（毫无自觉的人。） 　　夏布罗尔低垂着头，沉默良久。就在苏阳以为他不会回答，继续写教材的时候，他低声道了句：“……我不知道。”夏布罗尔对自己的妹妹心有不安，理由太多了，他反而搞不清楚哪个是真正原因。 　　苏阳顿了顿笔，不做声。 　　“茵娜，你是人类吗？” 　　“我是。” 　　“我会失去你吗？” 　　“不会。” 　　“你爱我们吗？” 　　“……大概。” 　　兄妹两人的谈话到此结束，夏布罗尔在她的书房里坐了很久，房间内只剩羽毛笔写字的刷刷声。 　　夏布罗尔并不是一个复杂的人，成分可比苏阳单纯多了。他作为冯仑家的长子出生，一直备受期待，他所要承担的责任很多，自己也很努力，他爱家里的每一个家族成员，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 　　然而苏阳，却像是一张即将断线的风筝，飘啊飘，让夏布罗尔觉得，只要他稍一松懈，就会失去踪影。 　　她对家族的爱太少，家族与她的羁绊太弱。如果不是因为兄妹不能结婚，夏布罗尔甚至想要娶她作为妻子，作为孩子的母亲，寻求更多的关系来拉扯住她。当然，他自认不是一个恋妹狂，他只是想要家族成员能待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夏布罗尔低声说了一句：“不知道父亲那边怎么样了。” 　　“没有问题的吧，我离家前，夏昂已经快进阶了。”苏阳漫不经心地附和了一句。 　　“叫爸爸。”夏布罗尔纠正她。 　　“……” 　　“……” 　　又是一阵迷之沉默。 　　“你自己都不喊他爸爸。” 　　“可我喊他父亲。” 　　“……” 　　“……” 　　见苏阳又不说话了，夏布罗尔忍不住问道：“你有时候就是这样，直呼别人名字，不喊我哥哥就算了，对着父亲也这样。怎么不见你喊过母亲的名字？” 　　苏阳被他问住了。大概在她没有自觉的时候，波利娜那无孔不入、堪称烦人的管教，坚实地奠定了她在苏阳心中“母亲”的地位。喊名字反而喊不出口。对于父亲和兄长，就没有那么多敬畏了。 　　“夏尔，你什么时候回家。”苏阳试图转移话题。 　　“你回我就回。” 　　好的，一秒结束话题。 　　苏阳和夏布罗尔在书房里待了一个上午，有一句没一句的，也算是互相说清楚了自己的近况。午餐是兄妹两人加两条龙一起吃的，其他人都不肯出房间了，莫莉和赛特像个隐形人。 　　就算知道贝妮和贝尔是龙族，也不能让夏布罗尔多看他们几眼。他早就有心理准备，妹妹只要离开家，就不会生活得太平凡，养两条龙都是小事。 　　用完午餐没多久，昨晚上拜帖的人陆续来了。 　　苏阳住的别墅被打理得很漂亮，尤其是庭院，意趣十足。然而这些不是重点，吸引人眼球的，还是那一排吊在庭院外的人。 　　客人们认出了昏迷的巴顿菲斯，面面相觑，又小心翼翼地绕过他，被莫莉迎进庭院。 　　今天天气不错，苏阳依旧和上次一样，选在院子里招待来客，不过这回来客中没有伊莱克斯。 　　夏布罗尔安静地坐在一边，翻看苏阳写的魔法教材。苏阳没有介绍他，他也不会主动去说什么。 　　众人为免七嘴八舌问不清楚问题，昨晚就整合了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交由波克特伦来作为代表发言。 　　不过这场魔法交流会尚未开始，外面又来了客人——兰姆斯的领主，爱德华·丘斯林尔。 　　“茵蒂克丝——！！”爱德华风风火火地冲进庭院，“我才听说昨天发生的事！快快快！拿出你的测量魔具！！是时候证明我也有能力成为魔法师啦！！噫！？你怎么缩水了！？” 　　苏阳还没说什么，夏布罗尔已经皱眉道：“丘斯林尔阁下，您的礼仪呢？” 　　“呃！夏布罗尔！我的天哪！你这小古板怎么在这！？” 　　很显然，爱德华与夏布罗尔是老熟人。奥汀帝国贵族很多，但是重量级的就那么几个，大家年年都会在帝都的各种晚宴上见面。就是苏阳比较特殊，到了年龄也没出席过任何宴会，没人知道长相。 　　夏布罗尔听到爱德华擅自给他取的外号，眉头一跳，苏阳立马察觉他有生气的迹象，拿出了新版魔具，对爱德华道：“来吧，你测测看。”之前在书房，她已经给夏布罗尔测过了，没有点亮水晶石。 　　热爱魔法的领主大人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奋地搓了搓手，“这个就是那什么……新版的测量魔具吧。”他将手放进凹槽，等待光芒闪现。 　　虽然夏布罗尔不满爱德华的无礼，却很给妹妹面子地按耐住了说教的冲动。 　　一群人围观在旁，看领主大人测魔力。 　　“……” 　　“……” 　　“……” 　　“这、这坏了吗！！为什么没反应！？”爱德华不可置信地喊道，嗓门极大。 　　苏阳平静地收回测量魔具，回答：“没坏，你没有魔法师的潜质。” 　　“不！我不信！我有！” 　　“你没有。” 　　“我一定有！！” 　　“没有。” 　　爱德华瞪着苏阳，气得满脸通红。夏布罗尔站起身，挡到苏阳身前，面无表情地说道：“丘斯林尔阁下，您过去的礼仪老师，就是这么教您盯着一位淑女不放的吗？”他只比爱德华矮半个头，气场却比这位领主大人威严很多。 　　想起自己刻板的礼仪老师就胃疼，爱德华恹恹地缩到角落画圈圈，嘴里还在嘀咕：“我肯定有魔法师的潜质……” 　　“那个……”波克特伦举着手中的小本本，紧张地问道：“我们可以开始讨论了吗？” 　　众人齐齐拿出笔记，颇有上课听讲的架势，准备好记录苏阳的每一句话。 第59章 章之五十八 　　几波问询之后, 苏阳可以确定, 今天来的客人都是真心想研究魔法, 而非来找茬，她便也认真起来。 　　对于被她定义为元素召唤师的人们来说，最在意的，莫过于如何“圈养”属于自己的元素精灵, 苏阳针对魔法师创造冥想的方法，对他们有没有用。 　　波克特伦提出，元素精灵是否能像魔法生物一般，与人类签订专属契约。 　　“很抱歉, 虽然我一直以来有意识地圈养着元素精灵，但是并没有跟它们签订过契约。元素精灵没有明确的思维，只要你的精神力到达一定程度, 就能操控它们。”苏阳自己对魔法契约了解不多, 她与莱姆贝妮他们签订契约, 是由系统给她提供的公式。元素精灵们也是莫名喜爱她，养久了就自然而然跟着她走了。 　　说起来，苏阳觉得自己养着的元素精灵, 智能好像要比野生的元素精灵高一点, 在她下达命令之后, 会按照她的需要, 统领野生的元素精灵。这个现象很有意思, 只是在她精研自身魔法后, 就不太管元素精灵的问题了。 　　苏阳尽可能详细地叙述了自己如何圈养元素精灵的过程, 众人低头刷刷记录着她的话，还时不时交头接耳讨论几句。 　　写得差不多后，波克特伦又问：“您的冥想方式，对于魔、咳，对于您定义的元素召唤师有用吗？我、咳，他们的精神力提高之后，是否能提升自己的职阶等级？” 　　显然，波克特伦不太习惯将他一直以来熟识的魔法师们，称呼为元素召唤师，并且将自己剥离出去。但他们现在正向苏阳讨教问题，得考虑到不能让她感到不愉快。 　　“你们过去可能没有注意过，实际上老版的测量魔具，符文叙述有两个内容，一个是测量元素精灵对你们的回应程度，可以理解为它们对你的‘宠爱’，另一个就是测量你们的精神力。”这是苏阳在制作魔具的时候发现的，但她本来就对“甲骨文”一知半解，无法更精准地分析“旧符文”的内容。 　　有几个人立刻反应过来，苏阳话中的含义了，悟性不错，她继续说道：“你们也不是第一开始就固定在某个等级不变的，但如同我之前说的那样，元素精灵对你们的‘宠爱’不会突然增多，你们进阶的原因，恐怕就是精神力增长，提升了你们对于元素精灵提供的魔力的掌控力度。” 　　“综上所述，精神力对元素召唤师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存在。考虑到你们想要进一步掌控元素精灵，那就更关键了。冥想法就是为了增长精神力，这个无论谁都可以使用，不管你是魔法师还是召唤师，甚至是战士。” 　　“等等！”一个年轻的魔法师突然提出问题，“怎么还有战士？难道斗气也和精神力挂钩吗？” 　　苏阳笑了一下，“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精神力对于任何人都有用。提升精神力，也会一同提升你的忍耐力、心理承受能力，增加你对幻系魔法的抵抗性，容易识破幻觉，不会轻易被迷惑。” 　　她的回答让众人产生了更多的疑问，以前还认为自己博览群书的老人们，都开始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幻系魔法是什么？难道除了十大系别，还有其他属性的魔法吗？” 　　“幻系魔法也可以称之为精神系魔法，本身是没有属性的。”苏阳灵光一闪，“对哦，精神系魔法需要的是精神力，与魔力无关，也是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的魔法，只要你精神力达标。” 　　众人神情一震，她话中的意思，代表着他们也能使用精神系魔法，得划个重点。 　　一直没有离去，跟着旁听的爱德华兴奋起来，举着手抢问道：“这么说，只要我好好修炼精神力，就能使用你所谓的幻系魔法咯！？看来我的天赋在这里！！” 　　包括苏阳在内的众人默默无视他，苏阳继续说道：“各位应该知道某些特殊的魔兽，是可以制造幻觉迷惑他人的吧，我阅读魔兽图鉴的时候，就考虑过人类是否也能办到。幻觉迷惑的是大脑，我发现，用元素魔力无法影响他人大脑，但是用精神力可以办到，只是消耗很剧烈，容易透支精神力。” 　　苏阳其实不太推荐现在的众人学习幻系魔法，她自己都觉得用多了会头疼，这些人的精神力水准就更是如此了。精神力严重透支的话，甚至可能导致脑死亡。 　　先头苏阳编写魔法教材的时候，只写了元素魔法，完全把精神系魔法忽略过去了，平时她自己都不太用。也就当初感兴趣的时候，自创了几个粗糙的小幻术，实用性一般般。现在想到了这点，苏阳考虑着有空好好研究一下，开发一些对精神力要求低一点的幻术。 　　这个时候的众人，只将幻系魔法归在了众多魔法之中的新兴概念，谁也没想到，他们今天讨论到的内容，会在往后开辟一个新的职业——幻术师。 　　一个下午的时间，苏阳说得口干舌燥，但很开心。跟这些热爱魔法的人交流，即使大多时候是她在回答问题，也会因为他们的提问，突然注意到一些自己往常没有注意过的方向。 　　用过下午茶，苏阳基本回答完了他们昨夜整合的问题，之后就是自由讨论。众人越辩越激烈，庭院内吵闹得不可开交。 　　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走到苏阳面前，真心实意地行了个礼，问道：“茵蒂克丝小姐，我可以确定您是百年、不，应该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同时也敬佩您的实力与勇气……但您实在太过年幼了，我可以向您询问一下，往后的打算吗？” 　　这个老人叫亚伯·韩德斯，五阶火系元素召唤师，过去一直在兰姆斯魔法学院任教。苏阳对他有印象，他是昨天在其他人还很震惊失措的时候，唯一一个向她询问了许多关于元素精灵问题的人。 　　苏阳沉吟了一下，她是打算接下来尽可能多收徒，培养更多的魔法师。其他倒是真的没怎么想过。这大概也归功于自身实力，有什么纠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可。 　　见她思考良久没回答，亚伯担忧道：“如果您只是个普通的魔法师，以我在兰姆斯的地位，可以推荐您去魔法学院任教。想必以您之能，必然能教出许多优秀的魔法师……但您昨天公然发表将魔法界一分为二的言论，许多曾经的魔法师，成为您口中的元素召唤师。现在站在这里的人，算是不在意职阶称呼的一部分，您考虑过……那些在乎的人吗？恐怕那些人都会成为您的敌人。” 　　老师教学生，这其中的含义，跟苏阳前世可不太一样，不是说你毕业了，老师有什么事就跟你无关了。哪个派系教出来的学徒，就是哪个派系的人。责任、义务，分量是很重的。学生就是老师的半子，这份羁绊比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师生关系沉重得多。 　　可以说，此刻来苏阳家里参加讨论会的“魔法师”们，已经站定苏阳这一边了。他们有那份觉悟，当苏阳受到攻讦的时候，自己也会遭遇攻讦。如果有人要消灭苏阳，他们也会成为被消灭的目标。 　　今天他们踏出苏阳的院门后，除了领主以外，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她势力的一部分。 　　亚伯看了眼庭院外面倒吊着的人，显然，耐不住性子的“魔法师”已经动过手了。 　　“这个没有问题！”爱德华插话进来，“我以领主的权限，可以安排茵蒂克丝进学院任教！你可要好好开发幻系魔法啊！我要学的！！” 　　不过领主大人依旧被无视了，亚伯的担忧，绝不是这种在哪任职的小事。 　　“回帝都吧。”一个下午都很安静的夏布罗尔突然说道。 　　“你是冯仑家的长女，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家族作为后盾。既然你铁了心要当魔法师，要弘扬自己的魔法理念，那就回帝都。你得向陛下和贵族证明自己，你也得掌控国立魔法研究中心。” 　　不管其他人如何震惊苏阳的真实身份，夏布罗尔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你需要国家的认可。” 　　原本的“魔法师”其实是“元素召唤师”，要让所有人都有这个概念，首先就不是苏阳一个人说说就行的。而国家颁布的优待政策，是给魔法师的，如果那些享受着政策的人，突然发现自己不再是魔法师了，又要怎么算呢？ 　　确实，以苏阳的实力而言，她可以硬着来，不认的人，打到认；国家不认，把国家都灭了。但夏布罗尔绝对不会让她做到这种地步的。 　　这其中许许多多的纠葛，得去了帝都，才能理干净。 第60章 章之五十九 　　客人们陆续走了, 外面吊着的巴顿菲斯也交给爱德华带走。 　　苏阳没能当场作出决定, 是否要跟着夏布罗尔回帝都。这种时候, 系统竟然没有跳出来刷存在感，让她对未知的未来犹豫不前。 　　其实苏阳当初会离开家，主要还是系统选项的缘故，三个选项里, 一个是听妈妈话、一个是听爸爸话，剩下一个就是离家出走了。以苏阳的任性程度而言，就算她不离开家，也不会听父母的话, 离不离都不是问题。 　　然而系统限制了她的路线，便只能选择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也挺开心的，外面的世界很广阔, 苏阳算不上经历了许多冒险, 但她确实认识了许多人, 也有机会静下心好好研究自己的魔法。如今更是成功将它发表了出来，还受到了一部分人的认可。 　　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此时的选择, 将极大程度决定未来的发展——是彻底脱离国家, 带着一小部分人与全国“魔法师”作对；还是得到国家认可, 同时得到改变“魔法师”的权力。 　　若是最初的苏阳, 她一定会选让自己最轻松的路线, 对其他人的死活不管不顾, 她的实力足够保全自己, 张扬肆意地活下去。现在的这批“魔法师”自己选择要跟她学习，那就算国家与她为敌，要清除他们，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然而现在的苏阳，却做不到如此冷酷。她开始背负其他人的期待，开始想要回应他人的情感，已经不再是飘在高高天空的风筝，游离于世界之上。莫莉捂热了她顽石般的心，让她逐渐脚踏实地，正视起眼前人。 　　直到用过晚餐、回房间后，苏阳还在考虑这个问题。 　　贝妮抱着弟弟贝尔，热气腾腾走出浴室的时候，就见苏阳坐在床边沉思，一动不动。贝妮和贝尔砰地扑到床上，还将她弹起了一下。 　　“阳阳不想回家吗？” 　　苏阳顺势躺下去，“也不是不想回，只是回去之后，会有很多麻烦的事情要做。” 　　贝妮趴在床上，撑着下巴歪头问道：“是阳阳解决不掉的事吗？” 　　苏阳一愣，有点不太确定，“应该算不上无法解决，但要应对很多人。” 　　“既然不是解决不掉的事，难道回家不好吗？”贝妮和贝尔在床上玩耍起来，有些闹腾，“我是不太懂人族的问题啦，但阳阳有爸爸妈妈，有兄弟姐妹，这可是好事呀！待在他们身边不好吗？” 　　——家人啊…… 　　其实苏阳对冯仑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家里人中最熟悉的只有兄长夏布罗尔，唔，波利娜的存在感也挺强的，特别是她喋喋不休的教育。 　　“淑女不可以这么瘫坐在沙发上！” 　　“不要整天窝在房间里！” 　　“是时候该和我出去参加宴会了！” 　　“怎么能穿旧衣服，要做新的！” 　　“下午茶是必须的！吃不吃得下你都得吃一点！” 　　“xx家的儿子看着不错，应该能列入考量。” 　　“oo家的女儿实在太愚蠢了，还好你没有那种坏习惯。” 　　“这家店的首饰不错，我给你定制了几套！要戴啊！” 　　“我的孩子值得最好的！不要凡事将就！” 　　“茵娜！” 　　…… 　　“阳阳？” 　　苏阳回过神，说起来，她并不是个很在意身外物的人，但她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总是尽可能提高生活品质，也是波利娜培养出来的。虽然这个母亲真的很烦人，要求很多，但她实际上对自己并不坏。只是观点不同罢了…… 　　“回家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苏阳自言自语道。 　　“啾——！”贝尔扑腾着小翅膀，趴到她身上，“啾啾！！” 　　“贝尔也觉得我该回家吗？”苏阳笑着摸了摸贝尔身上的软毛，“嗯？他最近是不是长大了一些？好重。” 　　“对呀！龙族幼年期长得很快哒！再过段时间，贝尔也会像我这么大了！”谈起弟弟，贝妮就是满脸幸福的样子。 　　“也不知道我的弟弟妹妹长得怎么样了……” 　　“反正不管阳阳去哪里，我都会跟着去的！” 　　“嗯，那就回家吧。” 　　苏阳最大的烦恼，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家人。前世她便游离在家庭之外，弟弟出生后更像个隐形人。上了高中开始住宿，起初还年年回家，但是她的房间改成弟弟的房间后，她就不怎么回了。上了大学，更是好几年没见过家人。 　　本来以为今生亦会如此，时日渐久，不再与自己的家族有任何关系。 　　谁知道夏布罗尔会紧紧拽着她不放呢？轻易不让她切断与家人间的联系。 　　至于帝都权力中心的人们，对她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大问题。 　　………… 　　…… 　　第二天早晨，苏阳把所有人喊了出来，连希尔特都被莫莉给拖出调配室。 　　看着坐在桌前的众人，不知觉间，自己竟然有了这么多伙伴，大家住在一起，明明日常交流也不多，却算得上存亡共同体。 　　“我准备回帝都了。”苏阳说道，“这栋别墅我打算将它买下来，你们如果不跟着去帝都，可以留在这里。” 　　平民是户口在哪，就只能在哪购买房产，但贵族没有这个限制，买哪里的房子都可以。 　　说实在的，博隆是半路组队的冒险者，本是自由身。希尔特、汤姆他们根本没必要跟着她走，当初是她住在他们的药剂店，又干掉了阿卡里厄特夫人，牵连到了他们，才不得已跟着她离开的。老詹、尤金和米娜更没必要跟着她。 　　“去了帝都，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等着我，你们没必要牵连其中。” 　　希尔特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他被莫莉拖出来的时候甚至没来得及洗漱，不过他一贯不在意形象，“又要搬家吗？反正都搬过一次了，再多来几次不是问题。你要我制作的烟雾型药剂我还没制作出来呢，帝都去就去呗。” 　　汤姆点点头，他是肯定跟着希尔特的。 　　“帝都啊……好多年没回去过了……”老詹有些感慨，他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苏阳教他们魔法起，他就知道总有一天她得回帝都，甚至可以想见她会遇到怎样的麻烦。 　　“老头子已经上了你的贼船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撇清关系的必要。我们的魔法炮还没制作完成呢！这绝对是惊天成就啊！我晚年还能干一番大事，想想有点小激动哩！” 　　连一贯害羞的尤金，亦是开口表态：“你、你去哪，我也去哪。”他才说完，就涨红了脸。老詹大笑着拍他的背，差点没把人拍岔气。 　　儿子都这么说了，米娜肯定没意见。 　　莫莉、贝妮、贝尔不用问了，然后是赛特，苏阳看向他：“我和你是雇佣制的关系，如果你想回家，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解除雇佣。”她这么说的时候，系统没有跳出来阻止，想必在完成当初的选项行为后，他们的关系就不会被系统强制维持了。 　　“请让我继续跟着您！”赛特坚定道，“我……虽然也很想念母亲和弟妹，但我更想继续学习魔法！”他的父亲为了改变自家的生存环境，努力了大半辈子，甚至付出了生命，无论是为了死去的父亲，还是为了这个家，赛特都打算继承父亲的愿望，努力下去。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庸庸碌碌、蒙昧无知地过一辈子。 　　最后只剩博隆没有说话。 　　“你怎么想？”苏阳问他。 　　“诶，我也要问吗？”博隆有些惊讶，毕竟她可没问莫莉跟不跟，博隆自认自己跟着她这么久了，理所应当跟莫莉归在一起吧？就算在苏阳心中地位比不上莫莉……“那就一起去呗。”博隆没有犹豫，他当初第一次和苏阳组队，见识到了她的魔法之后，就一直想看她会开创怎样的历史。这个想法从没变过。 　　苏阳没有再说话，但她的心情是极好的。这种感觉太特殊了。自己不是一个人，也不会一个人单打独斗。有一批坚定的追随者，竟然是这样……令她愉悦。 　　夏布罗尔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松了一口气。他的妹妹似乎在离家的这段时间改变良多，有了“人性”。然后他又觉得百味交杂，似乎在遗憾，让她有这样改变的，不是自己。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应该是好事……吧？ 　　早饭过后，博隆去为苏阳处理房子的事情。虽说他们要去帝都了，但在这里的集体生活，已经住出感情，以后有机会，还是想要回来继续住的。 　　苏阳写了信给亚伯，表示自己回帝都的决定，顺便告诉他，往后她也会研究关于元素精灵的事，有结果了会第一时间分享给他们。 　　这次搬家没那么匆忙，有了许多准备时间，她顺便收购了更多的材料。 　　启程的日期定在三天后。 　　没想到的是，傍晚亚伯送来了回信，表示他也要跟着一块去帝都。不只是他，昨天来苏阳这里的“魔法师”们，都决定跟着她去。零零总总有二十七人，这还没算上护卫他们的骑士、贴身侍从等。如果随行的人计算进去，人数会更多。 　　接着爱德华送信过来，先是谴责了一番苏阳擅自决定离开的事，又说了他要跟着的决心。总之，爱德华也打算跟着苏阳去帝都，他认为自己的魔法天赋在幻系上，死皮赖脸要苏阳收他为徒，不许她拒绝。 　　就这样，苏阳回帝都的队伍，莫名其妙壮大了十倍…… 第61章 章之六十 　　奥汀帝国对于贵族是很宽容的, 来去自由不受束缚, 就算领了在帝都的职位, 也可以任由喜好待在其他地方……不过这样比较容易被撬墙角就是了。冯仑家便是如此，为了不被排挤出权力中心，哪怕自家领地很大很繁盛，直系依旧是常驻帝都的。 　　而有些个性比乖僻点的贵族, 则无所谓帝都的权力，喜欢待在自己的领地。就算社交季来临，也不会跑去帝都参加什么宴会秀存在感。瑞百威的领主伯特莱姆、兰姆斯的领主爱德华都是典型范例。 　　所以当爱德华收拾行囊，清点护卫人选, 说要去帝都的时候，让兰姆斯的上流社会震动了一下。 　　短短三天里，无数人上门拜访爱德华, 想探探他的口风, 是不是帝都发生什么事了。 　　毕竟这个世界消息传送速度极慢, 不在权力中心的人，撇开那些真正不关心的一部分外，大多是在那里混不好, 或混不下去, 甚至是没资格进入。哪怕天天住在帝都, 都不一定能得到贵重的□□消息, 就更别说远离帝都的兰姆斯了。 　　不过得知爱德华是为了跟着备受质疑的那个年幼魔法师, 学习幻系魔法, 这才要去帝都, 又叫许多人百味交杂。 　　苏阳在魔法师集会那天，已经彻底有名起来，不再仅仅是个“挺会制作魔法道具的魔法师”，有了更鲜明的形象……但不是什么好名声。若不是有巴顿菲斯的下场在前，爱德华撑腰在后，找她麻烦的人会更多。 　　有人担忧兰姆斯的领主站队了，自己是不是要跟着表态；也有人因为跟丘斯林尔家关系近，劝爱德华远离苏阳；还有人郑重表示，如果作为丘斯林尔的当代家主要跟着苏阳混，那就从此断绝往来。 　　一系列的反馈，让爱德华的属官们头都大了。然而无论他人如何的态度，都影响不了爱德华的决心。他人生的这二十二年以来，一直坚定自己有成为魔法师的潜质，尝试了各种方法，却始终没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魔法师。现在好不容易找到路子了，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的。 　　迷之自信。 　　等到苏阳要出发的那天，原定十一人（加一条非人型的幼龙）的队伍，壮大到了一百六十五人。撇开苏阳自家的那几个，还多了站队到她这里的“魔法师”二十七人，及其守卫骑士、侍从七十三人，爱德华那边的五十四人，再加上送行者，齐齐聚到了城门口，颇为壮观。 　　奥汀帝国的魔法师们，身边追随的骑士是国家分派的，侍从则是自己另外收。魔法学徒还不算正式的魔法师，没有编制。得到“魔法师”称号的人，一阶配备一位骑士，二阶配备两位，以此类推。 　　魔法师们出行都很麻烦，去哪里都要报备，路过一处城镇，就得通知当地领主。所以他们若没必要，皆是待在帝都。兰姆斯因为过去的传奇，而成了一个魔法师喜欢常驻的特例。除了这两个地方，别处可见不到几个魔法师。 　　爱德华作为一城领主，出行也不可能没有护卫，他带了三个侍从，五十个骑士。如果不是他嫌人太多，太过繁琐，这人数还会往上增加。 　　挥别送行者，这个队伍出发了。 　　当初苏阳离开家，护送商队去瑞百威，之后又来了兰姆斯，路上遇到过好几拨盗匪。 　　不过这次回帝都，旅途意外顺畅……也许不该说是“意外”吧。毕竟竖着贵族的旗帜，又有装备精良、行动一致的骑士在侧，肉眼可见的精悍，叫宵小不敢妄动。 　　接近帝都的时候，赛特请示了一番，想要顺道回家看看。苏阳同意了。 　　被苏阳雇佣后，他就不曾回家过，钱和父亲的遗体都是委托给钱德送回去的。到了兰姆斯，他写信送回家过，但没得到回音。考虑到这个世界普通平民传递消息的方式，没有回信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 　　然而在赛特离去的当口，系统突然跳了出来——a、解放迷失的愚民，给予他们死亡的安息；b、蠢货也有活下去的权利；c、静观其变。 　　“等等。”苏阳喊住了赛特，拿出充能完毕的魔法炮，“以防万一，你将这个带上，是目前我和老詹最成功的试验品。”快速说完使用方式，在选项时间即将结束的时候，表情不改地选了c。 　　赛特觉得她的语速微妙地比往常要快，不过还是略带感动地收下了。大小姐知道要关心自己人，已经是他三生有幸！ 　　而苏阳呢，不知道系统想让她杀谁，但在如今这种牵绊众多的情况下，她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杀人，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毕竟苏阳不能确定，所谓的“愚民”是否有身边追随者的亲人。 　　苏阳过去要守护的东西太少，她甚至连自己都不守护，所以能过得肆意妄为。但如今可不同了，她开始认知到被他人珍惜的感受，也开始珍惜起他人，有点笨拙，做事难免束手束脚。 　　因为不知道选项针对的目标，苏阳只能往最近的人事物上考虑。待在下榻的旅馆，她打开了监视水镜，寻找赛特的踪迹。 　　很快，苏阳便发现赛特骑着马，来到了一个很荒僻的小村庄。村庄附近的田地干裂，连枯草根都见不到，周围树木也基本枯死，树皮都被扒了。本来还表情雀跃的赛特，在看到村庄的时候，脸色难看起来。他加快速度，冲进村里。 　　苏阳调整了一下监视水镜的角度，也不知道赛特有没有注意，这个村庄乍一看什么人都没有，但实际上人躲在屋子里呢。从门洞、窗户空隙间悄悄注视着赛特。 　　她觉得情况不妙，刚准备站起身追人，却察觉自己动不了了，她甚至无法喊人过来。 　　所以说，“静观其变”指的是这个！？ 　　无奈，苏阳只得继续查看情况。 　　赛特下马跑到一间屋子前，似乎在大喊什么，但监视水镜没办法传递这么远距离的声音。 　　视角随着他进入屋内。这里大概是赛特的家，没见到他的家里人，房间每个角落都被翻得乱七八糟。赛特神情紧张地跑了出去，敲隔壁人家的门，没有回应，又去敲其他人家。 　　然而一个个找过来，村民们都是房门紧闭，并不理他。 　　赛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家中。 　　说实话，苏阳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况，不外乎是村民没了食物，将人家里的孤儿寡母吃了。 　　这不是不可能的，毕竟田里粒米无收，人在饿极了的情况下，会失去身为人的下限。 　　但赛特……不一定能想到这些，如此残酷的事，已经超越了他能预计的范围……他跟着苏阳的时候，从来没遇到过食水短缺的问题。尤其还有个大胃王贝妮，顿顿都吃那么多。赛特就算知道外面闹了干旱，也不知道情况具体有多严重。瑞百威到兰姆斯，那时候灾情还没有很大，这两座城市又极端繁华，没有受到影响。这大大误导了赛特。 　　就是苏阳，在此之前，也没考虑过这些在她看来与自己无关的事。 　　苏阳除了观察赛特，也观察着村内其他人的动向。她发现那些人在赛特重新回到家里后，悄悄聚集了起来，在商谈什么。 　　然而苏阳无法夺回身体的掌控权，她只能看。精神触手在她周边的地面，刮出一条又一条实质的深痕，却无法拖动她身体哪怕一厘米。 　　那些村民商谈的时候，有人很激烈地说着些什么，又被其他人压制住，似乎是被劝服的样子。他们谈完，女人们全部回家，男人们集体来到了赛特家。 　　苏阳眼睁睁看着赛特被人拖出家中，带到了村后的一块空地上。 　　她注意到那块空地竖着好几根形状不规则的黑色柱子。 　　赛特此刻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盯着那些柱子，震惊？恐惧？愤怒？仇恨？苏阳说不出来，好像全部集杂在一起，扭曲得很。 　　他的表情使得苏阳拉近了视角，查看起柱子来。 　　很快，苏阳知道那是什么了…… 　　——是人。是被绑在石柱上烧得焦黑的尸体。 　　村民中走出一个穿着简陋祭司服饰的老太婆，她站到了一边的祭台上，高声念着什么。其他村民则是紧拽着赛特，准备将他绑上一根石柱。 　　苏阳动不了，因为选项的关系，她只能看。杀人，怕杀错人；放人，怕放错人。系统仿佛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她不该有什么重视的存在，那只会影响她的判断，让她得到后悔的结果。 　　当初莫莉的事情，让她赶上了，她没有失去莫莉。 　　那赛特呢？她能赶得及去救人吗？ 　　现在苏阳无法行动，赛特却是危在旦夕。 　　系统究竟想做什么？ 　　苏阳似乎感到了愤怒，又似乎内心一片平静。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赛特找到机会，挣脱了束缚，拿出她之前给的魔法炮，对着那些村民狂射。 　　那个魔法炮算是比较成功的试验品，能放出风刃，但外形直通通一条，握在手中不方便瞄准，按钮也容易被误触。功效够了，在使用上还有待改良。 　　赛特疯狂地杀光了在场的村民，包括那个祭司老太婆。然后又冲回村子，踢开每一扇房门，屠杀房间内的女人、小孩。 　　有其他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发现了恶鬼一般的赛特，想要逃跑的时候，被赛特射杀。 　　即使杀光了所有能见到的活人，赛特亦没能停下来，拿着魔法炮到处破坏，将本来就荒僻的小村庄，夷为平地。 　　他疯了。 第62章 章之六十一 　　待到监视水镜中的赛特杀完人, 去将石柱上的三具尸体解下来的时候, 苏阳的身体得到了自由。她有些无力地靠到床上, 精神上很疲惫。 　　那三具尸体一大两小，小的两个可能还没苏阳现在的个子高，被烧得焦黑，赛特搬动的时候, 碎了好几块。他一边哭着，一边将尸体搬到墓地，徒手挖着干裂的泥土，想要将那三具尸体埋了。 　　苏阳以前几次遇到屠村选项, 都没有选。没想到如今成为她弟子的人，做下了屠村这种事。 　　倒不是说她吝惜那些村民的生命，第一次没选, 是不知道情况, 不打算杀人；第二次没选, 是懒得和npc生气；第三次没选，是因为知道那些人接下来会遇到更惨的事，让他们活着挣扎比较有意思。 　　当然, 赛特屠杀的这个村子, 并不是苏阳之前做任务的那个。 　　看了一会儿, 她挥散监视水镜, 将守在房门外的莫莉喊了进来。 　　“帮我找一下这家旅店的伙计, 要本地人。” 　　赛特的村子离他们下榻的小镇骑马大概半天的路程, 想来风俗传统不会差太远。赛特的家人, 并不是如苏阳猜测的那样被村民食用，而是莫名其妙地被烧死，她想知道其中的理由。 　　很快，旅店伙计便被莫莉带来了，“这位小小姐，您找我有什么要吩咐的？” 　　苏阳坐在桌前，推了一下桌上的点心盘，“我想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烧人的习俗，你能和我说说吗？” 　　面黄肌瘦的伙计看着点心，咽了咽唾沫，“可以可以！” 　　如今因为干旱歉收、粮食紧缺，旅店基本都开不下去，要不是苏阳一行人身份不一样，店老板还不一定给住。老板甚至不收钱，只收食水作为住宿费，并且住在这里，店方不包一日三餐和日常用水。 　　见苏阳又将点心向他这里推了推，道：“请用。” 　　伙计立马拿起点心往嘴里塞，边塞边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咱镇上是没有什么烧人的习俗的，顶多出现瘟疫的时候将尸体烧了。不过周边村落不好说呃唔。”他吃得太急，有点噎住了，莫莉递了杯水给他，伙计大口咽下，道了声谢。 　　喘了下气，伙计不太好意思地笑道：“让您见丑了，我很久没吃上这么好吃的东西了，现在一天也就只能分到一个土豆……”他算是跟老板关系最好的，又付出了一些“别的代价”，没被赶回家，起码有口吃的。其他伙计都被老板赶走了。 　　苏阳不在意地问道：“你说村落不好说，是什么情况？” 　　“哦，这个啊……怎么说呢，每个村子里都有长老或祭司什么的，乡下农民不懂事，还以为他们那种人真的能和神明沟通呢……一直供奉着。”伙计回道，带着不屑，“一有什么天灾**，那些长老祭司就会要村民向神献祭，有的要粮，有的要牛羊布匹，特别严重的时候，要人命。烧人就是这么回事吧，说是烟雾能直达上天，被神接收，连带着人们的祈愿也能收到。” 　　伙计想了想，又道：“对了，还有那什么……净化。好像是这么说的，村子不一样，说法也不一样。有些村子的意思就是，会发生大灾难，是因为有不祥之人在的缘故，招来了祸事。得靠燃烧将坏东西净化干净。一般要烧谁，是长老呀祭司说了算，不过也有村子是大家一起投票，选出他们觉得不祥的人。” 　　“什么不祥，其实就是孤儿寡母，家里没个男人撑腰，只能被人欺负。”伙计的表情很晦暗。 　　苏阳沉吟了半晌，道：“你知道的倒是挺清楚的。” 　　“不瞒您说，我老家也是这附近村里的，后来过不下去，才到镇上找工作。”伙计有些感慨，“人啊，就是要多出来见见世面，不然一辈子都只能当个被愚弄的蠢货。” 　　之后伙计又跟苏阳讲了很多关于长老、祭司的事情，苏阳给了他几个面包和一袋玉米当报酬，伙计欢欢喜喜离去了。 　　“我出一趟门。” 　　莫莉赶忙问道：“大小姐是要去哪？我去备马车。” 　　苏阳摇头，“不用，我一个人出去，很快回来。”她是要去找赛特，也不知道现在赛特是个什么状态，看上去疯疯癫癫理智全无，苏阳不打算让其他人见到此刻的赛特。 　　被拒绝同行的莫莉，低落地目送苏阳从窗户飞出去的身影。 　　用飞的肯定比骑马快，苏阳没一会儿，便回忆着监视水镜看到的路线，找到了赛特所在的村庄。 　　她落地后转了一圈，没见到活人，就往村后头的墓地走。 　　果不其然见到了傻坐在那里的赛特。 　　听到动静，赛特很警觉地拿起魔法炮，对准来人的方向，发现竟然是苏阳来了，他沉默不语地放下手，又坐了回去。 　　苏阳站在赛特的身边，招来木系和土系元素精灵，得到了沉睡在泥土里的野花种子，又用水元素滋润了泥土，很快，几个小坟包前长出了白色小花，在风中摇曳。 　　赛特看着那几朵可人的小花，痛苦地蜷起了身体。 　　他像是在和苏阳叙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颤抖地说道：“这个村子……每个人都受过我父母的恩惠……小村庄出身的人，很少有谁做得起生意，大多是一辈子赚不上什么大钱，看老天爷脸色吃饭。父亲早些年分到的是很大的荒地，每个人都说他傻，竟然不要良田。我们家开垦了好些年，土地总算肥沃起来，收获也多，那些人又嫉妒父亲，说他狡猾，当初要了那么多地。” 　　赛特狠狠地锤了一拳地面，“那些人根本看不到我们家的辛劳与努力！只贪图我们家的成果！！然而父亲！父亲他……他说要与人为善，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兄弟姐妹，他经商在外，家里没个成年男人，总归是需要村里其他人照应的……” 　　“是人总会有伤病痛，村里那个老祭司，那个死老太婆也治不好人，只会说人该死的时候就得死，是神要召唤病人伤患。父亲不信，自己掏钱到城里找药剂师买药，救了好些村人。那些人活下来了之后，对他感激涕零，拍胸脯保证会在他外出经商的时候照顾好我们家里。” 　　“那些个女人，生孩子特别容易死，就是因为那个死老太婆说，女人生产后恶露不止，是污邪，要她们蹲在沙坑上将恶露放干净才能进屋。不知道死了多少女人。我父亲也是不信，母亲生完我，不让她蹲沙坑，好好待在家中休养，这才养好的。我母亲生了三个孩子，很有经验，村里那些女人都是受了母亲帮助，才能顺产。” 　　“这些年来，村里谁家有个急需的时候，也是我们家出钱，找路子，帮了不知道多少人！父亲相信好人有好报，相信这些同一个村子长大的人们！到头来呢！他一死！我母亲就成了‘不祥之人’！连母亲生下的孩子也是‘不祥’！！” 　　“死老太婆说的话什么时候准过！？那些受到我父母恩惠的家伙竟然还相信她的话！！他们觉得我父亲会死，是因为我母亲克死他的！！觉得会有干旱，也是因为我母亲不好！！为什么会这么愚蠢！！！为什么！！！” 　　赛特说着，就咆哮起来，“他们甚至将母亲生完孩子没有蹲沙坑的事情拿出来说！！说她将污邪集聚在体内！！污染了这个村子！！所以神不肯降雨！！神要污秽者死亡！！如果母亲该死，那么那些受到母亲帮助的女人也该死！！为什么她们不死！！她们不也是污秽者吗！！凭什么就要我的母亲！我的弟妹去死！！！凭什么！！！！” 　　他痛斥、哀嚎，但他的声音传达不进亡者的心中。 　　苏阳甚至能理解他的感受，即使报仇了，杀光所有人，内心也得不到解脱。如果真的有解脱的那一刻，恐怕只有见到那些愚民悔悟、忏悔的时候吧……然而死人是不可能悔悟忏悔的，他们已经死了，甚至在他们死之前，还觉得自己是对的。 　　“所以，这么简单杀了人，也没什么用……”苏阳轻声说道。 　　“我不后悔杀了他们！！他们该死！！他们所有人都该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阳轻抚跪趴着的赛特，他的发丝上还沾着黏腻的血污，“我是说，你不该选择这种报复方式。” 　　赛特一愣，抬头看向她。 　　苏阳的脸上只有平静、冷漠。 　　“你没有见过暗元素吧，今天你可以见一下，这种被世间排斥的元素有什么用处。” 　　苏阳微微抬了抬手，也没做什么特别的手势，风中传来了呜咽声，仿佛有谁在远方惨叫。 　　赛特见到那些被他射杀、零散在地的尸体上，飘出了一些黑色物质。它们缓缓聚集到了苏阳掌心上方，随着这种黑色物质越来越多，他耳边能听到的惨叫声也越来越清晰。 　　——那是死者的痛嚎。 　　“这世上有所谓灵魂的存在，我不知道亡者死后会去哪里，也没见过真正的亡者之界，但在他们刚死的时候，是仍然附着在自己身体里的。”苏阳微微一笑，犹如地狱的使者，“你看，这些人还在这里。” 　　黑色物质在她的手上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体，又被她磨平，张成一块巨幕。 　　赛特能看到黑色巨幕上时不时有人形翻腾，似乎挣扎着想要脱离巨幕，很快又被更多的黑色吞没。 　　“报仇，只是杀人有什么用呢？让仇人一口气死掉，你剩下的便是无尽的空虚。让那些伤害你的人，也同样承受你的疼痛，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复仇。” 　　苏阳的话拂过赛特的耳边，仿佛有恶魔在低语。 第63章 章之六十二 　　苏阳并不是个相信人性本善的人。如果她前世有现在的力量, 估计世界毁灭也就分分钟的事。 　　虽然她自己没有自觉, 但夏布罗尔恐惧她不是没道理的, 苏阳偶尔的言行会表现出灭世倾向，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大肆杀戮。只是正常人都不会这个样子，所以夏布罗尔脑内没有清晰的概念，又因为对家人的爱, 模糊了他的感受。 　　而夏布罗尔想要紧紧拽住苏阳，也是他本能的选择，并且很正确。不让她脱离人之道，对这世上活着的生物来说才是安全的。 　　有力量又不受掌控的家伙, 做出什么都可能，这是最可怕的。 　　赛特就是真切体感到这种可怕的对象之一。 　　他看着那些亡者的挣扎，耳边充斥着他们的哀嚎。原来真的有死了也不能解脱的事, 他第一次知道。 　　“您连暗元素都能掌控啊……还有什么是您不能做到的呢？”赛特的低喃混在了死者的惨叫中, 不过还是被苏阳捕捉到了。 　　“我做不到的事有很多, 比如让死者复生，就是其中之一。你现在有好受点了吗？” 　　赛特苦笑了一下，这种具有冲击感的场面, 冲淡了些许失去家人的痛苦。 　　黑色巨幕在他面前翻腾, “我不知道……母亲……弟弟……妹妹……他们都死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父亲去世后, 我以为自己不会再这么突然地失去家人, 他们都好好地待在家里, 不是惹是生非的人, 然而……现在什么都没了……” 　　“一想到他们死之前是多么恐惧，被那么多人从家里拖出来，又是多么绝望……还被烧死……多痛啊……我恨这些人的无知与盲从，我……” 　　“无知？盲从？”苏阳歪头，冷漠道：“这你就错了，他们只是坏而已。因为缺乏知识、因为大家都这么说，所以就可以将无辜者烧死了？这就是坏。” 　　“人性本恶，他们找到理由就会作恶，甚至没有理由也会作恶，如此罢了。你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这些人拿走瓜分了吧。”苏阳嘲讽地笑了一下，她略带怀念道：“我见过又无知又逆来顺受又毫无主见的人，但唯有牵扯到人命时，那人绝不会做错选择。然而这种人最少见。”她两辈子只见过那一个。 　　“又蠢又坏的家伙，就算得到知识，也不过是个聪明的坏蛋。而你和你父亲最大的错，就是相信人性本善。以为真诚待人，乐于帮助，别人就会回馈给你善意？可笑，他们只会觉得你给的不够多，你还能给更多。” 　　赛特咬紧牙关，苏阳的话让他感到悔痛。他应该要接母亲弟妹出来的，如果好好请求的话，苏阳不会不同意的，花点钱雇佣人护送到自己身边照顾……只是当初觉得路途遥远艰险，不知道他们在路上会怎么样，说不定就像他父亲那样被强盗杀了呢？ 　　他和他父亲也确实天真，相信村人们平日里的笑容与承诺，相信他们对自家的保证，便安心在外打拼了。每次他们回村的时候，村人们都热情和善地道一句“你们回来啦”，亲切得像是一家人。 　　父亲死后，得到这种结果……“如果母亲他们看到我杀了这么多人，不会高兴的。就算杀了这些人，他们也回不来了……”赛特滞塞的感情，又一次汹涌奔来，泪不成声，“我真的，好愚蠢。” 　　苏阳静静地听着他在那边宣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死者们的痛苦却看不到尽头。 　　赛特的哭声缓缓弱了下去，只这一天，便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让他此刻蜷缩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大小姐……我想请求您，杀了我。”他的头抵在泥土上，“我杀了这么多人，已经是个罪人了，应该受到惩罚。”而且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赛特和他的父亲那么努力，就是为了家人能更好地生活。家人都没了，还努力什么呢？ 　　“嗯？你是傻的吗？在这种法律不健全的世界说杀人是罪。你知道有多少人杀了人还活得好好的吗？”苏阳残酷地说道：“我说过，人性本恶，就算有强大约束力的时候，人还会忍不住作点小恶，哪怕自己不得利也高兴，用言语、用某些行为伤害他人，最后逼得别人走投无路选择自尽，然后又自以为无辜地说‘不是我杀的人’、‘他自己要去死的’、‘要怪就怪他内心这么脆弱’。何况这个世界最缺乏的，就是强大约束力，多的是直接的恶性执行者。” 　　“当人们看到他人的不幸时，最优先的反应是庆幸。庆幸那个受害者不是自己。接着才是其他各种想法和各种行为。评判标准不过是人类自己制定出的‘道德’。” 　　“说到底，所谓的‘恶’，也不过是人类在发展出文明后制定的某种定义。为了保护自己的文明，为了能继续发展，为了世界不会混乱到弱小的自己活不下去，这才有了‘道德’、有了‘法律’。” 　　苏阳可怕的三观灌溉进了赛特的脑海中，“如果你算是罪人，那我大概就是超级大罪人了吧。我是不是也该去死呢？” 　　“怎么会……” 　　“我也杀了很多人啊，比你多很多。很多。”她点了点赛特的头顶，“我不是个好人，因为我会为了自己的某个目的，毫不犹豫剥夺他人的生命。你也不是个好人，你杀光了所有村民，连女人小孩都不放过，只为复仇。从法律、从道德上讲，我们都是坏人，我们都有罪。哦，对了，因为我是贵族，所以我不会因为杀戮平民而被判死刑。”更不用说那好几万他国士兵了。 　　“倘若有一天国家要判我死刑，真正原因肯定不是因为我杀人。”苏阳将黑色巨幕揉在了一起，压缩成了一个凝实的小球，再听不到亡者的哀嚎声，丢在赛特的面前，“我不会杀你，不想活了，那你就自己去死。” 　　她转身离去，慢慢走出这个彻底废掉的村庄。 　　苏阳的三观，是在前世就成型了的。在那个文明发达、几乎人人都识字、网络遍布各地的世界，她养成了这种三观。 　　系统功劳最大，然后就是她遇到的各种人给她的影响。 　　苏阳一直是个很显眼的人，又很有才能，但相对来说也很倒霉，各种坏事找上门，足不出户也能天降大锅让她背。 　　文明的法治社会，那些细小的恶意反而越发清晰，当人们放着加害者不管，指责受害者弱小时，渐渐将她感染。 　　她前世认识过一个忧郁症患者，是在她未成年的时候，父母逼她去看心理医生结识的，两人算不上朋友，仅仅是在走廊遇过几次，很多时候的谈话，也是那个忧郁症患者的自言自语。 　　那人外表看起来特别开朗，很会谈笑，话很多，还在围脖上经营着一个营销号。她自认跟苏阳同为“患者”，强拉着苏阳关注她的账号。完全看不出哪里忧郁了。 　　然而就这么一人，却是个重症忧郁患者，已经到了靠药物治疗的地步。 　　她自杀的时候毫无预兆，死后上了头条，不过人们在围脖上的评论却充满恶意。 　　是啊，用语言伤害他人，并不会直接致死，自杀全是她自己的问题，谁让她的内心那么弱小呢？ 　　这个逻辑，苏阳忍不住转换——我在你身上捅几刀子，死了也全是你的问题，谁让你的身体这么弱小呢？ 　　甚至于，苏阳自己也差点被人捅死，她靠系统选项规避了死亡阴影，意图加害她的男人被抓，完全是她脑中没有印象的家伙，她这个受害者却三番两次被警方问话，是否和对方有过金钱交易，是否接受过对方礼物，等等等等……无论说多少遍，警察都是怀疑的态度。 　　而那个男人没关多久，在苏阳大学毕业前就放出来了，开始不停骚扰她，最后是她用了别的手段，才让那人永远消失掉。 　　校园内也有波浪，毕竟“高冷校花”差点被杀，很有话题性。然而大家讨论的内容，也不过是说她收了人家好几万的礼物、光拿钱不□□之类莫须有的谣言。他们想当然这么觉得，男人不会莫名其妙就攻击她，肯定是她有什么不好。纷纷同情那个“被校花玩弄”的男人。 　　有为她说句公道话的人，但声音太过微弱，几不可闻。 　　且不说她收没收吧，苏阳那时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很多人心里，几万块就能值上一条人命。 　　大环境如此，人生便越发没意思了。 　　在她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没有沉迷于魔法之前，她消磨时间的“小兴趣”，就是给他人制造些“小小的不幸”。她跟其他“加害者”没有太大不同，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她知道自己是在“作恶”，而那些人不知道自己是在“作恶”。 　　哦，不知者无罪，还是主观作恶的她更坏些。 　　反倒是来了这个粗野的世界，开始研究魔法，又遇到莫莉，苏阳这才软化下来。不过三观不会这么轻易改变就是了。她连自己的命都没觉得很高贵，更枉论他人的命。 　　苏阳的行为模式，很难，不，完全无法称之为“善”。她并不会为自己的“恶”找借口，因为什么过去经历太惨了才作恶，企图得到他人谅解。“过去”是基础，是她人格的“地基”，仅仅是形成原因而已。 　　苏阳一个人走出村庄很长一段路后，赛特骑着马跟了上来。他知道苏阳可以靠飞行快速回去，但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要慢慢走。 　　赛特默默将她抱上马，两人坐在马上，回到他们下榻的旅馆时，已经是黎明时分。 　　还未进去呢，刚才一直没出现的系统选项来了——a、揭发店员就是杀死老板的凶手，正义的铁锤不会被蒙蔽！b、随便指认一个凶手，让无辜者尝尝天降大锅的滋味！c、放过店员，静待邪恶的种子开花结果！ 　　好吧，剧透来了，挡也挡不住。想起那个和她解说村庄长老祭司的年轻伙计，苏阳选了c。 　　进去旅馆，他们立马看到了一群人等在大厅，似乎商讨什么的样子。众人见苏阳回来了，松了一口气。 　　爱德华最先咋呼道：“你跑哪去了！可叫人担心！年纪小小就知道夜不归宿，这是大问题哦！！” 　　无视爱德华的话，苏阳问道：“你们在谈些什么？” 　　“还不是你！小古板说你可能临时改变主意不想回帝都，所以跑路啦！我们在商量要不要封锁道路呢！”爱德华率先回答。 　　没想到不是在说旅馆老板的事，苏阳步伐一顿，和夏布罗尔的视线对上，她认真承诺道：“我不会跑的。” 　　夏布罗尔抿着唇，不应声。 　　旁边有人看他们兄妹俩气氛不对，立马当和事佬，劝道：“好了好了，人回来就行了，我就说以茵蒂克丝小姐的实力，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大家再去睡会儿吧，起来还要赶路呢！” 　　爱德华点头：“对对，去睡吧！今晚发生的事真多，旅馆老板摔死了，我们看你不见，可担心了呢！” 　　苏阳看向一旁脸色惨白的伙计，问：“摔死？” 　　伙计低着头，道：“是啊，从楼梯上摔下来，不太凑巧，直接摔断了脖子。这儿的房子老旧，楼梯板不稳，各位也得小心点。”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苏阳身上，只有角落里的汤姆略带惊恐地看了一眼赛特，或者说是赛特衣服口袋的位置。 　　苏阳没再说什么，和其他人告知了一声，回房去了。其他人熬了大半夜，也陆续回房。 　　莫莉焉巴巴地跟在她身后，带着歉意自责道：“对不起大小姐，我本想瞒着大少爷的……可是晚饭的时候大少爷来找您，就发现您不见了……我都说您只是稍微出去一下，肯定会回来的，但大少爷不信我……” 　　贝妮蹦跶出来，有些不满道：“真是的，阳阳又跑去哪玩了，总是不带我！赛特身上还有血的味道呢！” 　　回来的路上，赛特身上的脏污就被苏阳拿水冲洗过一遍，晚上蜡烛光线不好，其他人族都没发现他衣服上有血迹，可能发现了也不在意。不过贝妮鼻子灵光，被她闻出来了。莫莉也闻到血腥味，但苏阳不说的事，又是赛特身上的味道，她便不会过问。 　　苏阳看了眼依旧沉默的赛特，道：“这事以后再说，先休息，我累了。”心累。 　　如此，这个话题算是揭过了。而旅店老板的死，更没有任何人放在心上，发现尸体的时候就被人收殓了，只当意外处理。 　　苏阳不知道店伙计为什么要杀老板，但既然她选了“放过”，那就不会再管这件事。他们一行人里也大多是贵族身份，贵族才不会在意平民死活，这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赛特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博隆就问：“你杀人了？”他也是鼻子特别灵，一闻就闻出血腥味。 　　“嗯……”赛特以为博隆会问他为什么杀人，没想到对方哦了一句，便没有后续了。他也没心情主动解释什么，静静坐在床边，拿出口袋里的那个黑色小球把玩着。 　　汤姆和他们一个房间，见到黑色小球的时候，吓得倒退了一步，然后又假装没事地躺到自己床上，背对着他们。 　　博隆看了他一眼，转头问赛特：“那是什么？” 　　赛特平静地回道：“大小姐给我的……‘礼物’。” 　　看汤姆的态度，那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考虑到是苏阳给赛特的，那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大家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博隆一向懂得察言观色，人家不想说太多，他就不会去深究。 　　苏阳这边洗漱了一番，躺到床上的时候，贝妮趴在一旁，她摸了摸苏阳的脸，“阳阳怎么了？感觉你心情不好。” 　　“很多事……”苏阳看着她，略带自嘲地轻笑一声，“我觉得我就像游吟诗人的故事中，那些注定该被消灭掉的反派，包容坏人、纵容恶事。对了，我还养了两条大恶龙。说不定什么时候，救世的勇者就会出现将我打败，成为英雄吧。” 　　贝妮不太懂苏阳隐藏在话中的含义，但见她还能开玩笑，想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又跟贝尔一起，黏在苏阳身边嬉闹。 　　“要是真有什么勇者来打阳阳，我就将他烤成焦炭！” 第64章 章之六十三 　　天大亮之后, 苏阳一行人就准备上路了, 旅馆老板“意外”死亡, 他没有老婆孩子，店里只剩下一个伙计，苏阳临走前状似无意地问了一下，伙计说他早先就被老板收为养子, 所以会继承这家店。苏阳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走了。 　　伙计心里一颤，但见她没有其他表示，最后也只是对她的背影深深鞠了一个躬, 默默目送着他们一行人离去。 　　接下来的路途都很顺利，越靠近帝都越安全，两天后, 他们到达了帝都。 　　魔法师们得到称号后, 都会在帝都被分配到一幢小别墅作为居所, 不管魔法师本人住不住。地点基本分布在国立魔法研究中心，和帝国学院附近。 　　而爱德华作为一城领主，他在帝都也是有住处的。 　　大家约定了时间会上门去冯仑家拜访后, 便与苏阳告别。 　　苏阳自己这边的十几人, 自然是跟着夏布罗尔回家的。波利娜早在大厅等着, 见了完好无损的苏阳, 先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横眉冷对地哼了一声, 道：“你还知道回来？要不是你父亲帮你瞒着外面, 说你身体不好回领地休养了，不知道你的名声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离家出走的时候考虑过家里吗！” 　　未等苏阳说什么，夏布罗尔先回答了：“好了母亲，茵娜才回来，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们赶了很多天的路。”接着招来管家，让其安排客人们的住所。 　　苏阳自然是乐得轻松，领着莫莉回自己房间收拾行李。 　　没过一会儿，波利娜就来了。她本来是打算等苏阳自己来认错的，然而见女儿回来了，都不和自己说话就回房间，按捺不住，又亲自来了女儿这。 　　莫莉很是小心翼翼地准备了热茶点心，伺候着波利娜，不过苏阳却很自我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顺便还整理起笔记来，完全没管她的母上大人。 　　波利娜矜持地喝了几口茶，算是给莫莉面子。要知道以前她绝对不会碰这个肮脏的兽人准备的食水，但长女如今才回来，波利娜反省过自己的态度，有意想要缓和与长女间的关系，便忍下了莫莉的存在，没再指指点点地挑刺。 　　其实苏阳要收拾的东西不多，她先头带出去的衣物不多，储物戒指空间又大，考虑到往后可能还有临时要出远门的情况，便没拿出来，主要还是一些书籍笔记。自己当初从图书馆借出来的书，也该还回去了。 　　波利娜等了半晌，见女儿竟然自顾自坐在书桌前翻看起笔记来，就有些忍不住了。她清了清嗓子，道：“茵娜，你往后可不能再这么不管不顾地离家出走了，就算要出去玩，也得和家里说一声，带够护卫，知道吗？你父亲也是同意你偶尔出游的。”她有满腹怨言想教训长女，不过夏多布里昂出兵前，叮嘱过她，别太对长女施压，免得长女又一言不合离家出走。 　　苏阳沉默着，看似在翻阅笔记，其实心里也在考虑自己的家庭问题。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打拼，大量收魔法学徒，传扬自己的魔法理念，如果和国家起了冲突，大不了干一架，用武力让所有人闭嘴。 　　然而夏布罗尔找到她，又说服她回家，这就不能太过任性了，总得考虑冯仑家的立场，少不得得选些温和的手段，从国家内部寻求突破。 　　波利娜这边呢，则在考虑长女总算回来了，学校的事得有个决定，而且也得举办宴会让她好好参加贵族的社交圈。说起来，波利娜倒是不急着为她定结婚对象，就算心里有那么几个人选，首先年纪不能相差太大，其次得看看对方长大了会不会长歪。 　　她还在可惜几位皇子年纪太大了，不然她的长女，当个皇子妃绰绰有余。 　　总之，母女两个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茵娜！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波利娜等不到回应，即将爆发，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两天就该办个宴会，你可得出席！让大家好好认识认识你！你身边也别老聚集些乱七八糟的人，得结交几位身份相当的贵族小姐！对了，还有学校的事！你父亲和我谈过了，你要实在不乐意去念圣修女子学院，那继续请家庭教师也不是大问题……” 　　“咚咚”，夏布罗尔的敲门声打断了波利娜的唠叨，他进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封邀请函。 　　“奥斯顿殿下请我和茵娜去一趟府邸，茵娜现在就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波利娜一愣，问：“殿下请你，为什么还要带上茵娜？” 　　“呃，有点事，魔法上的事。我回来再和您细说。”夏布罗尔说完，就回自己房间换衣服了。 　　关于苏阳的事情，夏布罗尔早就和父亲通过信，甚至于她在魔法研究上的突破也说了。夏多布里昂的态度，就是一切让长子看着办，很是信任子女。只不过父子俩都没和波利娜说过这事。 　　波利娜在大事上还是比较拎得清的，既然长子说了回来会告诉她，那她也不在这里拖时间，赶忙让侍女帮着苏阳换衣服，挑挑拣拣才选出一套她看得过去的。 　　苏阳这回倒是听话，没在这上面和母亲争论。波利娜看着穿戴整齐的长女，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是觉得自己女儿哪儿都好看，不过嘴上还在说：“之前做的衣服没那么合身了，要做新的，最近帝都流行的首饰也要重新定制几副。见到奥斯顿殿下切记不可失礼，别把你在家的脾气拿出来，知道吗！” 　　如果不是时间太急，波利娜有更多话要嘱咐，然而很快，夏布罗尔就来带人走了。 　　这里得说一下，奥汀帝国的皇室，总共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第一皇子奥斯顿·奥特莱菲尔，和第一公主克里斯汀娜·奥特莱菲尔乃皇后所出，其他两位皇子分别乃两位侧妃所出。皇帝还有很多情人，因为没有儿子所以没封妃。 　　至于太子……风流的皇帝陛下尚未决定。 　　夏多布里昂本人是没有站队的，他是皇帝的人，自然只支持皇帝的决定。而夏布罗尔则和第一皇子奥斯顿关系比较亲近，只是他还没有继承冯仑家，不能算作家族代表。 　　苏阳的事，兰姆斯魔法师协会的会长早就寄过信到帝都，知会过魔法师协会和国立魔法研究中心，皇帝也有耳闻。不过夏布罗尔也算速度快，信件几乎前脚后脚就到奥斯顿这里，有第一皇子发话了，所以新魔法尚未在帝都引发太大风波。 　　他们一行人才到帝都，各方势力就知道了消息，奥斯顿立马让人请苏阳过去，他至少得亲眼看看苏阳的魔法，才能决定往后的态度。 　　苏阳很久没穿过长裙，感到了久违的拘束，不过行动间看不出大问题。她到底是当了好几年的贵族，受到的礼仪教育已经深入骨髓。 　　坐上马车的时候，她问夏布罗尔：“第一皇子是什么样的人？” 　　夏布罗尔犹豫了一下，回道：“一个……比较好说话的人。奥斯顿殿下很开明的，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讨厌他。” 　　“……说了等于没说。” 　　“你见到就知道了。” 　　兄妹俩相顾无言，一路到了皇子府邸，很快见到了奥斯顿·奥特莱菲尔本人。 　　这位第一皇子有着一头耀眼的铂金色长发、深邃的蓝眼睛，气质可亲，毫无皇室的傲气。他一看到夏布罗尔，就笑开了：“你可算将逃家的妹妹抓回来了。”显然两人私下里关系是真的很要好，他知道冯仑家的真实情况。 　　“您别开玩笑了，这是舍妹，茵蒂克丝。”夏布罗尔介绍了一下。 　　苏阳上前行礼。 　　奥斯顿打量着她，略带头疼地说道：“虽然我早就知道夏尔的妹妹年纪不大，真见到本人，还是太小了……年幼的茵蒂克丝小姐，我已经从夏尔那里得知了你的魔法理念，你做好准备，要受到整个帝国魔法师们的质疑了吗？” 　　确实如夏布罗尔所说，苏阳并不讨厌奥斯顿这种直接切入主题的态度，她微笑回答：“是的，我准备好了。” 　　“我听说你原本不打算回家，那时候你是准备如何说服所有魔法师，传扬你的魔法理念？” 　　苏阳极为坦白地回道：“我准备将所有质疑我的人，打到相信我为止。” 　　奥斯顿一愣，随即哈哈哈笑了起来，“这可、这可真是……粗暴的手段。”他笑了好半天，见夏布罗尔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妹妹，态度又认真起来，“你是说认真的？” 　　“我没有开玩笑。”苏阳微笑依旧。 　　奥斯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必你对自己的魔法很有自信，可以请你为我展示一下吗？” 　　“当然可以。” 　　接着三人来到了皇子府邸的练武场，周边还有好些侍从和护卫，预防苏阳那闻所未闻的魔法暴走。 　　奥斯顿指着空地，道：“在这里你尽情发挥，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直接告诉我。” 　　好些魔法师使用魔法前，都有祷告的习惯，还要用到各种器具来盛放祭品。奥斯顿在他们来之前，就吩咐人准备好了。 　　苏阳绕开祭鼎，走到场地中央：“我并不需要特地准备什么。” 　　措不及防地，她身周展开了一圈大火墙。灼热的火焰照红了所有人的脸，将在场众人惊得反应不过来。 　　献祭呢？吟唱呢？ 　　什么都没有。 　　苏阳缓缓走出火墙，火焰并没有烧着她半分。 　　奥斯顿愣怔地看看那火墙，又看看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碰触那火焰，被苏阳半途拉住了手，“我的魔法不会伤害到我，但会伤害到别人，请殿下谨慎。” 　　“你当真不需要献祭和吟唱……”奥斯顿很是惊叹。他本来以为，就算苏阳真的能释放魔法，大概也就一个小火球的程度。没想到……如此壮观。 　　“我可以使用所有属性的魔法。”苏阳说着，挥散了火墙，她的指尖仿佛带有奇特的力量，轻轻一抬，又竖起了一面巨大的水幕。 　　“所有属性啊……”奥斯顿刚才还在感叹，突然眼神一凛。他挥退了在场的侍从和护卫，那些人退下的时候，尚在为苏阳的魔法震惊，一个个仿佛走在云雾中。他们今天算是彻底刷新了自己对魔法的概念。 　　等到所有人离去，练武场只剩下奥斯顿和冯仑兄妹，他这才开口，问道：“你说的所有属性，包括暗元素吗？” 　　夏布罗尔也是立刻反应过来，紧张地盯着苏阳。 　　“是的。”她坦白回答。 　　哥哥大人忍不住扶额，只觉得头疼。 　　奥斯顿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又对苏阳说道：“茵蒂克丝小姐，你明白暗元素在帝国，究竟有多么受到忌讳吗？” 　　“我明白，虽然我平时不太使用这种元素，但我知道它的特性。暗元素可以操控灵魂，可以让亡者复苏，组成不死的兵团。几百年前亡灵法师带来的灾害，我也有些许了解。” 　　“既然你明白，为什么还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苏阳笃定一笑，答道：“您不是挥退了其他人吗？我觉得对您不该隐瞒这些。当然，我不会随意告诉他人。” 　　奥斯顿与她对视半晌，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你可真是……我该感谢你的信任呢，还是该担忧你的无所畏惧呢？” 　　“这就由您决定了。” 第65章 章之六十四 　　苏阳的实力, 并不需要任何渲染, 强大得够直白。奥斯顿只和她聊了几句, 就明白为什么夏布罗尔会对自己的妹妹感到棘手了。 　　她这个人，不好掌控，也得罪不起。 　　万幸的是，苏阳现在的态度很合作, 只希望她往后也一直这么合作下去就好了。 　　“虽然我个人很想你能好好休息几天，但抱歉，陛下明日就会召见你，你得做好准备。”奥斯顿已经不再将她当个小孩看了, 却仍会开开玩笑，“陛下对你很感兴趣，不过魔法师协会的人恐怕不会很友好, 你可别当朝打人哦。” 　　苏阳很淡定：“请殿下放心, 我有所准备, 如果真的遇到需要暴力解决的场面，我会以正当手段提出决斗。” 　　奥斯顿笑道：“为你的决斗对象默哀三秒。” 　　帝国有一种血腥暴力的审判，意为决斗。当两方争吵不休、又无法分出结果的时候, 就以此来决定命运之神站在谁那边, 谁是正确的。 　　普通人是自己上, 或者找个实力高强的战士作为代理。魔法师面对非魔法师时, 也是如此。当然, 魔法师的近战能力几乎没有, 所以这种情况找代理居多。 　　另外, 魔法师与魔法师之间的决斗，则要特别一点，魔法师必须自己上阵，还可以找个骑士作为护卫，为自己的献祭与吟唱争取时间。如果护卫的实力高超，可能就直接干掉对手和对手的护卫，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 　　基本上魔法师之间的决斗，都是双人组，勉强也算得上是魔法师的特权。 　　奥斯顿觉得以苏阳那种使用魔法的方式，应该不需要护卫，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问了一句：“需要为你提前找好护卫你的骑士或者代理吗？” 　　“不需要，我自己上就可以了。” 　　他点点头，没再说其他。 　　确定了苏阳的实力，奥斯顿也表了态，会力挺她到底。 　　冯仑兄妹告辞后，他就回书房了，侍从跟着进去，有些高兴地说道：“没想到冯仑家的大小姐有那种实力，明天若正式得到陛下的认可，往后帝都贵族的排位，又要变一变了。” 　　不过奥斯顿没有侍从那么高兴，他弯了弯嘴角，似乎是在问人，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冯仑家的长女与长子的差别真大，她是那种会屈居于人下的类型吗？” 　　侍从不解：“只是个小女孩而已，殿下收服不了她？” 　　奥斯顿摇头，“普通小女孩也不可能革新魔法，一个真正的强者与年龄无关。夏布罗尔是个稳重守成的人，又恪守骑士之道，只要我真心对他，总能得到回馈的。那位茵蒂克丝小姐却不好说了，我想象不出她追随某个人的样子。” 　　从小就在权力中心挣扎的人，眼光总归是最毒辣的，其中奥斯顿尤甚如此。 　　今日苏阳在他面前表现得温和有礼，奥斯顿却从中感受到了冷漠与疏离，她对皇室毫无敬畏之心，偏偏还有强大的实力。 　　奥斯顿是知道一个高阶魔法师的力量的，只要给魔法师献祭与吟唱的时间，能毁灭掉一支万人军队，所以皇室才会一直供养着魔法师，又以此牢牢紧握这份力量。而魔法师也并不是无法被攻克的，他们本身太过脆弱，使用魔法需要的准备时间长，不给他们这种准备时间，轻易便能干掉。 　　但……一个不需要献祭与吟唱的全属性魔法师呢？ 　　“呵。”奥斯顿突然轻笑出声，“我很想要她。” 　　………… 　　…… 　　另一边，冯仑兄妹离开皇子府邸后，夏布罗尔立刻就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你太不谨慎了，就算是面对奥斯顿殿下，也不该轻易暴露自己能使用暗元素这件事。”其实他都没想到，苏阳能用得了。 　　“你都被人收服了，有什么好指责我的。”马车内只有他们两个，苏阳便懒得再做表情，松垮垮地靠在软垫上。 　　夏布罗尔皱眉瞪她，“什么叫被收服？奥斯顿殿下是目前几位皇子中，最有成为明君潜质的人。我们家迟早要做出选择，父亲都没说我什么，你有意见？” 　　“没有。”苏阳耸肩，“我只是告诉那位殿下，最好别想着收服我，不然他第二天起来，就能见到一群亡灵大军攻打帝都了。” 　　“茵蒂克丝·冯仑！”夏布罗尔叫了她的全名，已经明确表示生气了。 　　苏阳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别紧张，那位皇子殿下心胸宽广，不会和我的潜台词计较的。” 　　夏布罗尔觉得心好累。 　　待他们回到家，波利娜早就招来了裁缝等着他们。 　　“茵娜长高不少，必须要做新衣服了，夏尔你也顺便做几套。” 　　有些冷战的兄妹俩任由裁缝量尺寸，量完就各自回房了，期间谁也不看谁一眼。波利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去找长女谈话，去了长子的房间。 　　“现在你可以和我说说，奥斯顿殿下找你和茵娜是什么事了吧？难不成茵娜真的要当魔法师！？这点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哪怕你父亲同意也不行！” 　　夏布罗尔叹了口气，“茵娜的魔法……和过去的魔法师不太一样，她是否要当魔法师，也已经不再是我们自家能决定得了的了。明天她要去觐见皇帝陛下，一切都由陛下说了算。” 　　波利娜脸色惨白，“魔法师有什么好的，非要闹到这种地步！成了魔法师，既要苦修又不能结婚生子，茵娜这辈子岂不是毁了！？” 　　“……”对于母亲心中的重点，夏布罗尔无言以对，他不太确定地说道：“这个，唔，以茵娜的魔法概念而言，结婚并不会影响魔法的使用情况……” 　　“真的吗？你确定！？”波利娜只关心这个。 　　“嗯……” 　　波利娜拍着胸脯，“既然可以结婚，那我就没什么好反对的了。” 　　夏布罗尔面无表情地问道：“母亲，您考虑过茵娜若实力太过强大，招来忌讳的情况吗？她即将公之于世的魔法概念，会颠覆整个魔法界，说不定还会与所有魔法师为敌。” 　　“那陛下是什么态度？” 　　“……我还不知道。” 　　波利娜在儿子面前没那么多顾忌，一反往常的神经质，冷静问道：“你看茵娜有自己当王的野心吗？” 　　夏布罗尔呼吸一顿，古怪地看着他的母亲，回：“没有。” 　　“那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家忠于皇室，我们家的力量为皇室所使，陛下虽然平时不太着调，但实际上心有明镜，那个人从不会恐惧臣下的强大。” 　　母上大人心这么大，夏布罗尔无话可说。他以前觉得，自家妹妹外在看似像父亲，实际上和父母谁都不像。而如今……难道茵娜的那种个性，遗传自母亲？ 　　夏布罗尔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们夫妻两个，从小就跟着当今皇帝玩到大，皇帝年纪比他们大几岁，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时常带着“小弟小妹”搞事情。年轻那会儿也算有过许多不羁的“黑历史”。 　　现在夏多布里昂和波利娜都是大人了，面对子女少不了要保持点威严，便也不会特地跟他们讲自己年少无知的时候，跟着皇帝陛下搞过什么事。但至少他们对皇帝的信任，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多。 　　尤其波利娜，死要面子，撕了她的嘴，她也不会告诉儿子，自己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第二天一早，皇宫便来了马车接人，郑重其事地宣布了皇帝召见茵蒂克丝·冯仑。 　　波利娜了却一桩心事，自是欢欢喜喜目送长女出门。唯有夏布罗尔担心妹妹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在御前失礼。 　　奥汀帝国的皇帝，只要野心别太大，日子是过得很轻松的。国家没有每日早朝的习惯，基本上是五天一小朝会，十五天一大朝会，其他时候由大臣们办公，决定大小事宜。国家魔法师全部直属皇帝，其他贵族等级再高也命令不动，皇室还有自己的军队，皇帝就算不干正事，位置也稳得很。 　　真要有什么叛乱，皇家军团争取时间，魔法师们一个大魔法下去，叛军立刻团灭，就是这么任性。所以这个国家的魔法师们都傲得很，哪怕只是男爵等级的魔法师，面对非魔法师的大贵族不敢过于失礼，也不会卑躬屈膝。 　　这种皇帝与魔法师间的互利互惠，关系稳固。不像隔壁德洛特王国，魔法师们各为其主，国王的位置就不是那么稳了。 　　照理说，魔法师应该是绝对忠诚于皇帝一人的，而每一任皇帝只要有点脑子，也不会去动摇魔法师的地位。 　　只不过近几十年，魔法师协会的心思有点活络了。 第66章 章之六十五 　　奥汀帝国的当代皇帝——康纳理维士——不是很喜欢魔法师。这几乎是所有脑子清明的贵族都能感受到的事。不过考虑到过去的内`幕, 皇帝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大约往前追溯个三四十年, 皇帝还只是个皇子的时候, 他的母亲虽然是皇后，却不受先皇宠爱，他自己亦不是长子，上头还有个侧妃所出、比他大了十二岁的兄长。 　　因为先皇后十年没有生出一个儿子, 有过的女儿也早夭了，所以当时要先帝长子立为太子的呼声很高。直到康纳理维士出生后，撇开皇后自己的家族与派系，仍然没人看好他。毕竟年纪摆在那里, 小皇子能不能活到成年还是个问题呢，成年了会不会长歪也是个问题。 　　康纳理维士十岁的时候，他的长兄已经二十二岁了, 各方面条件都很好, 在贵族间声望颇高, 照理说他拍马也赶不上他的长兄。 　　然而康纳理维士是个天资聪颖，又很会搞事的人，借着年幼不被警戒, 四处挖长兄的墙脚, 挖不动的墙就直接推了。他还是个画风奇特, 用人不拘的, 喜欢混迹市井, 时间久了, 竟然越发受平民喜爱推崇。 　　等到康纳理维士十五岁正式站到人前的时候, 他的长兄才惊觉，这个弟弟得到了意外多的资源，再不是自己能轻易打败的对手。兄弟间的争斗，几乎摆上了明面。 　　而先帝对这两个儿子的心情也很复杂，既对长子感情深厚，又极为宠爱自己的老来子，摇摆不定做不出决断。 　　到此，还是非魔法师们的权力斗争。 　　奥汀帝国的魔法师一直是大隐隐于朝的“世外高人”状，无论国家内部如何争权夺利，他们都不会参与，只忠心于皇帝一人，他们的地位也是不可动摇的。 　　当然，谁当皇帝他们管不着。 　　偏偏这一代、这一批的魔法师们，内心有点膨胀了，不再满足于隐藏幕后看戏，想要一块来参加这场盛大的皇位争夺祭典。而他们站到了当时的大皇子队伍里。 　　如果大皇子能登上皇位，那么魔法师们相当于多出一个权限，因为他们能左右到皇位继承人是谁，恐怕往后的每一个有野心的皇子，都得讨好他们才可以。时间久了，说不定就成由魔法师选择皇帝，不被魔法师认可就得不到皇位——这种情况。 　　然而，这个势头还没崛起，就被康纳理维士掐断了。 　　他很快发现了魔法师们蠢蠢欲动的意向，直白地向着自己父皇叙述了一通，又更加直白地说道：“皇兄成为皇帝，我一定活不下去；但我成为皇帝，却能保皇兄一生衣食无忧。” 　　先帝本就喜欢他“坦率天真”，考虑到两兄弟平时表现出的态度，又因为康纳理维士的那种坦诚，心里的天枰多少往他这边倾向。 　　何况确实不能让魔法师们站到高于皇位的位置，偏偏大皇子还没这远见，只为追求支持度，不断力捧魔法师们的地位，让先帝不喜。 　　而时年将近三十岁的大皇子，眼看着弟弟年纪渐长，站稳了脚跟，便着急起来，三番两次想要暗杀康纳理维士，甚至向魔法师们求助。 　　其实也不是所有魔法师都参与了这场权力斗争，就是那一部分有明确野心，在魔法师协会、国立魔法研究中心地位越爬越高的那一批，不满于只能待在小小的魔法圈里，想要站到外面。而长久安逸的生活，让他们也很是天真矜持，端着身份和某些原则，不肯亲自出手。 　　所以真的出手袭击康纳理维士的，是身份没那么高的低阶魔法师，暗杀技术不过关，人没杀成功还暴露了自己。 　　这下就炸锅了。 　　——国家每年花这么多钱养你们魔法师，给你们名誉地位，就是让你们暗杀皇室？现在你们想左右皇位，往后是不是想自己当皇帝？ 　　各方的质疑声掀翻了天，魔法师本来享受的就多，又对他人不假辞色，看不惯的、愿意踩他们一脚的人，比比皆是。 　　当时先帝就派兵将魔法师协会与国立魔法研究中心给围了，不许人进出。 　　接下来用不着康纳理维士出面，先帝处决了暗杀者，斥责并监`禁了大皇子，又立康纳理维士为太子，私底下还对这个小儿子忏悔，没有早点做出决断，让他受苦了。 　　大皇子之前的暗杀行为，因为没有成功，又没被抓到把柄，先帝尚能自我催眠，想着肯定不是大儿子干的，而是大儿子下面聚集的人擅自行动。如今人证物证聚在，他就没办法自欺欺人了。 　　尘埃落定，康纳理维士再出面，表示不该牵连那些不曾“犯规”的魔法师，最后魔法师们也不能怎么样，还得记他这份“宽宏的恩情”。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又是皇帝好几个儿子、没立太子的情况，某些魔法师们再一次蠢蠢欲动。 　　………… 　　…… 　　苏阳被招进皇宫的这天，并非朝会日，不过依旧有很多贵族以各种“办事”名义进宫，想见见这位年轻的“魔法天才”，顺便看戏。 　　她走进大殿的时候，路两旁全是窃窃私语声，不外乎是惊讶她太过年幼。 　　第一皇子奥斯顿站在最前排，朝苏阳微笑了一下。 　　康纳理维士见到她，便笑呵呵道：“早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就抱过你，没想到一转眼这么大了。我记得你好像是……八岁来着？” 　　苏阳一行礼，回道：“是的。” 　　她话音刚落，大殿内又是一阵吵闹。八岁，真的太小了，人家八岁小孩族谱都没背齐呢。 　　康纳理维士的眼光扫过去，大殿复又安静下来，“我听你父亲提过你热爱魔法，几乎刚识字，就开始捧着魔法的书籍阅读，如今召见你，就是想听你说说你的新魔法。” 　　“没有问题。”苏阳不说什么自谦的话，开始讲解自己的想法：“从我开始接触魔法，我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魔法师使用魔法，得要献祭才可以，这不就像是召唤师驱使自己的召唤兽吗？” 　　大殿内依旧很安静，不过众贵族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在往某个方向撇去。 　　苏阳没有往那里看，自顾自叙述道：“产生了这个疑问后，我试图在不献祭的情况下使用魔法，发现竟然得到了成功。不过按照献祭魔法的咒文来，释放魔法极为艰辛。我发现自己本身就是有魔力的，并不需要借助外力使用魔法，所以我开始更改咒文，创造不需要献祭的魔法。” 　　“荒谬！” 　　本来只有苏阳讲话声的大殿，突然穿插了一声怒喝，打断她的叙述。 　　“没有魔法是不需要献祭的！而不需要献祭的不是魔法，只能是邪术！！你口口声声说魔法，我却没有从你的态度中见到任何对元素之神和元素精灵的敬畏！你只是个亵渎者！”怒斥苏阳的，是一个精瘦的老者，头发眉毛都花白了，不过说话中气十足。 　　“你见过神吗？”苏阳毫不犹豫对他开怼，态度不甚客气，“元素精灵我倒是能确定存在，还圈养了一大批，然而我从没见过神。你见过吗？你能确定神是存在的，而非你的妄想？别没头没脑就给我盖章定论，我是否敬畏神，与我的魔法无关。” 　　“神是何其伟大，自然不会轻易降临凡间！人族本身不能使用魔法，是神给了我们这份力量！这已经是神迹！是神存在的证明！” 　　苏阳嗤笑了一下，她本来就很烦和人争辩这种事，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家庭，像是这种顽固不化的老头，甚至不会有机会在她面前叫嚣，就被她送去见他的元素之神了。 　　“我今天来，主要是为陛下解说我自己的魔法概念，不过你太愚蠢了，用言语无法让你明白，所以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亲身感受一下。”苏阳故意用上了挑衅，哪怕她并没有高抬下巴做出鄙视的表情，就她这么一个年幼的小人儿说这种话，就足够叫那老头感到侮辱。 　　“你是否敢接下我的决斗邀请？”她微笑着问道。 　　老者气得脸色涨红，指着她的手指都在发颤，“你、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我怎么可能和你一般计较！”如果就这么接下她的决斗，老者不就仿佛在欺负小孩。 　　不过苏阳很无耻地调笑道：“哎呀，原来你不敢啊。好吧，我可以理解，毕竟你年纪也大了，力不从心。万一被我打败，岂不是很丢脸？” 　　这下老者炸了，在场的魔法师绝不只他一人，但从他是第一个开口怒斥的这点看来，就可以知道这人脾气有多火爆，并且可能是被人请来当出头鸟的。 　　“你说什么！？谁不敢！接就接！！我倒要看看你个乳臭未乾的小孩有什么能耐！！” 第67章 章之六十六 　　只挑衅成功老者一人, 并非苏阳的全部目的。虽说她得考虑到家族, 而不能直接杀光反对她的人, 但她也能选择轻松点的手段，一口气让人全部闭嘴。这还得多谢奥汀帝国几百年遗留下来的某个陋习——神断决斗。 　　不管旁边暴跳如雷的老者，苏阳转而面向康纳理维士，郑重行礼, 道：“除了这位‘元素召唤师外’，我还希望挑战申豪斯·左芬斯、巴特罗纳·西玛菲尔、缇平·罗路斯特……”她一口气报了五十个人的名字，包含了常驻帝都的所有四阶以上魔法师，其中两人七阶、五人六阶、十二人五阶, 剩下的都是四阶。 　　随着她的提名，本是看戏态度的其他人面色凝重起来。 　　“你这是打算一一挑战他们吗？”康纳理维士皱着眉问道。最好这只是单独挑战，虽然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还是没有预料到苏阳会那么胆大包天。 　　苏阳摇头：“我请求向他们提出神断决斗。” 　　大殿炸开了锅。 　　康纳理维士顿感头疼, 当她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 便已经不可收回了，这是数百年来的规矩。就算夏多布里昂在他这里备过案，多次提过自家长女是多么胆大妄为自我中心的人, 康纳理维士仍然小瞧了她的嚣张。 　　“神断决斗”, 苏阳要是私底下和他商量, 他必然会劝阻, 毕竟是自己最亲近信任的臣子长女, 他不可能忍心让其早夭。偏偏苏阳是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口…… 　　这里就得讲讲这种决斗的特殊性了。 　　几百年前, 召唤师这一职业刚刚崛起的时候, 有一位大召唤师跟随在那一代的奥汀皇帝四处征战，立下汗马功劳，使得当时的魔法师们对自身地位产生了危机感。战后，在那些人的阴谋之下，有了所谓的“神断决斗”。 　　是什么阴谋，太长太曲折，这里暂且不提。 　　名义说得好听，由神来裁断的决斗，实质性质却是公开处刑。当时的魔法师们想要彻底解决那位大召唤师，定下了几个极其不公平的条例。 　　第一章当有人提出“神断决斗”后，绝不可改口反悔，受邀者也绝不可拒绝，决斗必将举行；二、“神断决斗”的参与者必须亲身上阵，不可另找代理；三、“神断决斗”只有单一对象同时对战多人才算成立；四、“神断决斗”必须公开举行，任何人都有资格旁观。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可以向一群人提出挑战，也可以一群人向一个人提出挑战，并且不能拒绝、不能反悔。 　　鉴于魔法师的特殊性，魔法师亲身上阵决斗的时候，可以带一位骑士作为护卫，这是奥汀建国以来就有的明文规定，“神断决斗”也适用。非魔法师只能自己单独上阵，不过召唤师能带上自己的契约魔兽，没有数量限制，召唤多少看自己本事。 　　当时的魔法师们想得很美，一口气三十人同时向那位大召唤师提出决斗，算上自己的骑士，共六十人，谁都觉得那位大召唤师死定了。 　　没想到结局出乎人意料，那位大召唤师竟然招出了三头巨龙，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胜利，魔法师一方伤亡惨重。 　　当时的皇帝为了砸实那位大召唤师的地位，得出结果后认可了这场决斗的公正性。以那会儿的情况看来，可说是无奈之举，绝地反攻，皇家势力与魔法师势力的暗斗，削弱了魔法师在帝国一家独大的现状，为召唤师们稳固了在帝国中的地位。 　　然而也因此将这个陋习给传了下来，往后的几百年里，可没再出现那么牛逼的大召唤师，也没有那么牛逼的其他职业高手。那场一位召唤师对战三十位魔法师的决斗，是第一场神断决斗，也是唯一一场一对多胜利的决斗，之后的神断决斗，被各式各样的人利用，妥妥的死亡行刑。 　　康纳理维士扶额，他确实有招苏阳来，挫挫魔法师锐气的意思，也不是说他就很信任苏阳的新魔法了，他信任的是夏多布里昂，没想到夏多布里昂的长女比传闻还会搞事，一回来就要翻天了。 　　刚才那暴跳如雷的老者，此刻已经一脸木然，看苏阳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他也在苏阳报的名单之中。 　　这些人的名字，都是和苏阳一块回来的亚伯跟她说的，当初说的目的，不过是想要提点下她帝都的魔法师势力，让她谨慎行事。谁知道她记下名字，就这么直接挑上门呢？ 　　大殿内的贵族们议论纷纷，他们没了看戏的心情。有人幸灾乐祸，冯仑家出了这么一个疯子；又有人心有不忍，到底是个年幼不知事的小女孩，如今眼看着人家就这么将自己作死，总觉得可惜。 　　唯一相信苏阳有胜算的，大概只有亲眼见过她实力的第一皇子奥斯顿。 　　奥斯顿带着笑意看向苏阳，问她：“茵蒂克丝小姐，你说的那几位都在帝都，想必很快便能得到消息，你觉得将决斗日期定在何时比较好？” 　　苏阳也是笑着回道：“越快越好，端看那几位需要多久的准备时间了。” 　　奥斯顿点点头，“那么三天后，不管如何都该准备好了。” 　　“我有问题！”一位中年人站出来，道：“冯仑小姐并不是接受国家勋章的魔法师，从头到尾只是自称，那她在参与决斗的时候，是否能带上骑士？” 　　奥斯顿没说什么，苏阳便应道：“不带，就我一个人。” 　　中年人一噎，他可能是出自一厘厘的好意，想让话题发展下去，让苏阳到时候带个骑士，好歹不至于被其他魔法师的骑士秒杀，有个开口认输的机会。 　　刚还赞赏地看向中年人的康纳理维士，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威严与形象，此刻几乎想要以头抢地。 　　如此，就敲定了在三天后的皇家决斗场举行神断决斗。苏阳一个人上，对战一百人。比几百年前，大召唤师对战六十人还多四十人。 　　没有说话的康纳理维士暗自白了一眼他的长子，他还想着怎么收场，将这件事抹平，长子竟然不知道看他脸色行事，这让他很不爽。 　　普通人决斗，在帝都是有相应的决斗场的，或昭告天下让一群人来旁观见证，或向管理这方面的官员报备后，私底下进行。 　　皇家决斗场则只在特殊人物决斗的时候开放，比如皇室、比如魔法师，又比如双方身份特别高的贵族。 　　说实话，这个决斗场距今已有七十多年没开放过了，当初还是前任皇帝尚为皇子的时候，和自家兄弟决斗开过一次，旁观者仅限皇室和贵族。 　　这回神断决斗的斗贴由皇室发送，奥斯顿承接了下来。今天事情闹成这样，无可收场，康纳理维士单独留下了苏阳，挥退其他人。贵族们迫不及待地离开皇宫，去向别人传播此事。这场决斗不只皇室贵族可以去旁观，平民也可以，几乎能想见三天后的盛况。 　　康纳理维士领着苏阳往自己的书房走，路上面无表情，略带怒气，宫中的侍卫仆从都感受到陛下的不快，战战兢兢地低头行礼，不敢多看。也就苏阳，优哉游哉地跟在他后头，不受影响。 　　进了书房，康纳理维士的情绪平复很多，他转头看着那个才到自己腰间的小丫头，烦恼地问道：“你说说你，怎么就提出神断决斗呢？哪怕只是一对一你要打过去，我也不会说你什么。” 　　“陛下，我既然敢提出来，自然是有胜算的，请陛下不要担心。” 　　康纳理维士冷哼一声，“谁担心你了！你母亲这会儿得到消息，恐怕会立刻赶过来，光是想想我就觉得耳朵疼！你父亲出征在外，要是他回来得知你把自己玩死了，还不得怪我！？” 　　苏阳笑嘻嘻道：“陛下和我父母关系不错呀。” 　　“你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接下来你会被五十个魔法师和五十个骑士围殴！” 　　“不知道。”苏阳无所谓地回答：“根本不严重，那群弱旅，再来一百个我也不怕。我一人单挑他们一群，和他们围殴我一个不是一回事。” 　　康纳理维士仿佛在看什么奇怪的生物般，看着苏阳，他想问“你哪来的自信”，又觉得现在说这种话无济于事，叹了口气，走到书桌前拿起笔，问道：“决斗获胜的要求你打算怎么说？我拟了草稿给奥斯顿送去。” 　　“很简单，首先我不承认现在的魔法师是‘魔法师’，如果他们输给我，从此以后他们必须改称‘元素召唤师’，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施展魔法的人，才能称之为‘魔法师’。” 　　康纳理维士手下一顿，他瞬间想到了很多事，哼笑了一下，“你野心倒是大得很。”不过对皇室来说却是好事。 　　“如果你能活下来，我就封你为帝国第一大魔法师，全权掌管国立魔法研究中心和魔法师协会，到时候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必那群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他用人不拘，只要有能力，才不管对方什么身份什么年龄，毫不在意外界会如何反应。 　　茵蒂克丝·冯仑若拿了这大名头，却压不住，只能说明她不过如此，那最初就不该这么嚣张地站到人前。 　　这是皇帝陛下对这个不懂收敛的小丫头，些许的坏心眼。 　　当然，若她就这么死了，那也没有后话了。 　　苏阳点点头，“没问题。”皇帝这么合作，省却了她不少麻烦。现在想来，靠家走后门真的很便利。她想到夏布罗尔推崇第一皇子的事，略好奇地问道：“陛下，您自己经历过不尽早立太子会产生的问题，为何不快点决定太子呢？” 　　康纳理维士对苏阳好感度挺高的，他尤其欣赏乐于搞大事的人，还有夏多布里昂和波利娜加分，便笑呵呵回答道：“钓鱼懂不懂？” 　　“哦……懂了。” 第68章 章之六十七 　　康纳理维士和苏阳聊了很久的话, 他发现, 一旦这个小丫头开口谈正事后, 就很难让人将她当成小孩，有些想法甚至比大人还犀利。当今的皇帝陛下对奇怪事物接受良好，越来越喜欢苏阳，简直想抢来当自己的女儿, 心里甚至有些后悔，哪怕背上骂名，也不该让她真的搞什么神断决斗，轻易送命。 　　他们聊到餐点的时候, 波利娜果不其然进宫了，夏布罗尔也跟了过来。一见到皇帝，波利娜便哭诉起来：“陛下！我听说您让我家茵娜进行‘神断决斗’！这是真的吗！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康纳理维士挥退了接引的侍从, 忍不住解释道：“这可不是我让她干的, 是她自己干的！我都没想到这丫头如此胆大包天！我还想问问你平时怎么教女儿的呢！” 　　“我不管！您没有阻止她就是您不对！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夏昂为了陛下、为了帝国的安宁, 出征到现在还没回来，您就对我们家不管不顾了吗！！” 　　康纳理维士头疼地看向夏布罗尔，对他使眼色, 让他好好劝劝他母亲。不过夏布罗尔这时候正盯着自家妹妹呢, 没空回应皇帝的暗示。 　　看着笑容可掬的苏阳, 夏布罗尔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这两天表情是不是有点多？昨天面见皇子的时候也是亲切得不行。 　　不过趁康纳理维士和波利娜注意力都不在两人身上的时候, 苏阳恢复了一会儿面无表情——这才正常（？）, 她冷淡地对着哥哥抬了抬下巴, 夏布罗尔回过神，安抚起波利娜：“母亲，您先别担心了，想必陛下有安排，肯定不会让茵娜出事的。” 　　——我能有什么安排！？ 　　当然，康纳理维士只是心里腹诽，面上镇定得很：“是啊丽娜，你就别担心了，相信我！” 　　波利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吗？您当初骗我和夏昂去黑市夜游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 　　康纳理维士尴尬地咳了一声，“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提，那能一样吗！” 　　苏阳又扬起了得体的笑容，对波利娜道：“母亲，陛下和我确实有所准备，您尽可安心，我不会有事的。倒是您，别轻举妄动，坏了陛下的大事。” 　　难得被女儿这么亲切对待，波利娜被糊弄得迷迷糊糊，“是、是吗……”她这时候情绪多少稳定下来了。 　　康纳理维士趁机邀请他们一块用餐，与波利娜东拉西扯地谈笑。餐后留下了苏阳，毕竟离决斗还有三天时间，为了防止有心人给苏阳下绊子，便将她留在了宫里暂住。 　　波利娜算是被彻底安抚好，临走前还跟苏阳说：“既然陛下有些特殊的打算，你就得好好听话，住在宫里的时候不要惹事，知道吗？如果遇见皇后殿下与公主殿下，要有礼貌，别像在家里那么随意……”又悄悄在她耳边说：“陛下的那几个侧妃你就不用理会了，不失礼就行。” 　　如果不是夏布罗尔催促，她能说上几个钟头。 　　夏布罗尔对苏阳没什么好嘱咐的，只说了一句：“你自己心里有数。”他倒不是真的信皇帝有什么安排，暗自腹诽母亲对陛下的盲目信任，不过他对妹妹也有种迷之信任，和他母亲半斤八两。 　　之后康纳理维士将苏阳的临时住所安排在自己的宫殿里，帮她推掉了所有对她好奇之人的邀请，包括皇后和公主，表面理由是让她安心准备决斗事宜，背地里其实总找她闲谈，根本没给什么清净。 　　苏阳日常面无表情，是因为脑子里有个来路不明的系统，所以习惯性约束自己的情绪，倒不是她真的面瘫。对于跟自己合作良好又位高权重的皇帝，她总能摆出身为一个“人”该有的“人性”。 　　毕竟让皇帝觉得她只是个机器，或者心里对她产生了什么过于冷漠、残酷的评价，不利于她往后的发展。 　　苏阳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自己对魔法的狂热，对权力的不屑一顾，又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无脑，让康纳理维士越来越欣赏她。 　　尤其在他亲眼见过苏阳展露的魔法后，对她决斗获胜的信心大增，还曾夸赞夏多布里昂和波利娜生了个好女儿。顺带赞赏了夏布罗尔一番。他们冯仑家既有守成者，又有革新者，互相照应，简直完美。 　　如果说之前康纳理维士承诺给苏阳极大的权限，是因为觉得她活不下去，随口讲讲的，半是真心半是玩笑，现在基本上是真心的了。 　　康纳理维士是个有远见的皇帝，国内的魔法师安逸太久，数量增多，又被无知民众神话化，胆子养肥了，本就该宰一波。他原有的计划要血腥很多，为了保证皇权的稳固，对帝国无异于割肉。然而不保皇权，往后发展下去，可能三四十年后，皇室将再无立足之地，形同傀儡。 　　苏阳来得太是时候了。 　　………… 　　…… 　　三天后，神断决斗如期举行，皇家决斗场空前盛况，连临近帝都的周边城镇都有人赶过来。治安官甚至不得不申调了一整支军团，来协助维护治安。 　　皇室肯定有位置坐。贵族这一块也好说，位置都是提前预定的，能在此有一个席位，不是身份特别高，就是门路特别广，贵族中的贵族。冯仑家的人，因为是苏阳进行决斗，也是席位管够，不只波利娜和夏布罗尔来了（各自怀里抱着苏阳的双胞胎弟妹，今年三岁），连博隆、赛特、希尔特、老詹、尤金也来了。 　　剩下大片区域留给平民，却还不够所有人坐下。没位置坐了，过道都站满了人。外面尚有没进来的，已经不给进了，依旧不肯离去，等在外面准备拿第一手消息。 　　这可是大事件！ 　　一个自称是魔法师的小女孩（年仅八岁），挑战五十个四阶以上的魔法师！ 　　光这三天时间，帝都范围内全在说这个话题。不过大多数人的态度，不外乎是那个挑战者发了疯，想给自己来一场盛大的葬礼——人们只想看着她是怎么死的。 　　正午时分，公证官走上高台，打开了扩音器，决斗场内响起了喇叭的长长鸣响，人声鼎沸的观众席逐渐安静下来。 　　公证官拉开羊皮纸，宣读道：“今日，茵蒂克丝·冯仑，挑战申豪斯·左芬斯、巴特罗纳·西玛菲尔、缇平·罗路斯特……以上五十位魔法师，在此开启神断决斗！挑战者获胜要求——茵蒂克丝·冯仑重新定义‘魔法师’，非其定义者，不可自称魔法师！应战者获胜要求——茵蒂克丝·冯仑，无论生死，必将接受火刑审判！” 　　场中哗然。 　　哪怕相信皇帝有特殊安排的波利娜，都紧张地掐住了夏布罗尔的手。无论生死……就是说苏阳如果及时认输，没有在决斗中死去，也得被烧死。她不能输，只能胜！ 　　以前提过，这个世界的人们最忌讳亵渎尸体，罪人的尸体不到必须烧的大罪，也会好好埋进土里安葬。连瘟疫死者，都是在药剂师们前赴后继的牺牲与努力下，才得到焚烧的认可。 　　所以说，扯上火刑，那真的是相当严重了。 　　赛特想起来自己的家人，更是掐得自己手心出血。 　　而魔法师那一方，还觉得火刑轻了。像苏阳这种挑战自己权威的存在，就该残忍处理，权当杀鸡儆猴，让后人不敢再质疑魔法师的神权！ 　　如果不是有皇室撑腰，自身势力又大，恐怕冯仑家都会遭遇牵连。 　　公证官宣读完，决斗双方进场。 　　魔法师那边泱泱一大批人，昂首阔步走来，骑士们步履一致，抬着巨鼎，紧随其后，看着气势颇盛。 　　而苏阳这边，就她一个。穿着新定制的贴身长袍，小小一个人，意外地干净利落，却……难免单薄。 　　人们议论纷纷，本来是看好戏的心态，但见到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即将惨死，忍不住投去了同情的目光。甚至有人轻声抱怨那些魔法师太过较真，竟然要判小姑娘火刑。 　　苏阳打量对面，骑士们摆好巨鼎，就整齐地聚到了魔法师的前方，有几个七阶水准的战士，剩下六阶五阶都有。 　　——嗯，可以秒杀。 　　至于那些魔法师，更简单了。 　　苏阳考虑到今天是为了立威，不能太快将人解决，总得给他们一点时间显现自己的实力，然后自己再轻松打败他们，才能让人体感到自己的强大。 　　——好吧，不能秒杀掉。 　　在她思考间，一个领头模样的魔法师打开了他们那边的小扩音器，用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茵蒂克丝·冯仑，我现在给你一个认输的机会，你是否诚心悔过你的自大妄为，接受神的惩罚？” 　　苏阳微微一笑，也不见她拿出什么扩音装备，她的话语便传达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边：“我也给你们一个认输的机会，你们是否愿意从此臣服于我，好歹给自己留个体面？” 　　魔法师一方脸色俱是难看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公证官看了一眼身后最高席位上坐着的皇帝，得到示意后，便宣布：“决斗开始！” 　　没有人动。 　　按照惯例，魔法师参与决斗的时候，护卫他们的骑士应该先上阵，为魔法师争取吟唱时间。不过此刻这些身材魁梧的骑士们面对的，只是一个不到自己腰间高度的小女孩，让他们就这么出手，实在……有违骑士之道。 　　魔法师们也没开始吟唱，毕竟在他们心里，苏阳用不着他们出手，就会死在骑士的剑下。 　　苏阳……则是在等对面出手。 　　双方对峙良久，场外观众不耐烦了，有人大声喊道：“上啊！杀了她！撕裂她！让她承受亵渎神的惩罚！”这种人明显是常常去角斗场看奴隶角斗的类型，特别爱血腥暴力，叫嚣得顺口。随后，“杀了她”的呼声越来越高，小部分人不忍的声音被盖了过去。 　　刚才领头喊话的魔法师对骑士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 　　骑士们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只走出一人。他面色很沉痛，要当一个刽子手杀害一个小女孩，不会有任何一个骑士感到高兴。 　　那人向苏阳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利落地动手了，意图不让她在死前感受太多痛苦。 　　不过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这个骑士在接近苏阳的途中，被一阵小型龙卷风吹飞，狠狠撞到了决斗场的墙上，地上的泥土猛地翻起，盖住了这个骑士的全身，只露一个头。他就这么被紧紧黏在墙上，表情错愕。 　　场外的人惯性喊了几句，反应过来后，也都是满脸惊异。 　　到底是训练有素的精英，这下骑士们不再小瞧苏阳，也不再左思右想些有的没的，进入了认真状态，配合有序地朝她攻来。 　　然而结果依旧和之前的那个骑士一样，被吹飞到墙壁上黏住。 　　四阶以上的战士能做到斗气外放，他们被泥土禁锢住，很快用斗气震碎泥土，一一发动自己的斗技。 　　还是没用。 　　苏阳自己不算好人，但她会敬佩他人的善良。对于这些遵守骑士之道的人，她没有下死手，见单纯土墙粘不住人，便扩大了龙卷风，将所有骑士卷了进去。心中暗自说声“抱歉”，起码等她解决了其他弱鸡魔法师，再将人放下来。 　　普通人在龙卷风里这么长时间转动，身体肯定会四分五裂，死成渣渣，不过战士的身体素质超乎常人，她相信他们能坚持住。 　　苏阳对那些目瞪口呆的魔法师笑道：“吟唱呀，我给你们吟唱的机会。”她这种轻蔑的态度，让他们感到耻辱，又无比恐惧。 　　龙卷风没有消失，而苏阳从头到尾一步都没动过。 　　那些人回过神来，强自镇定，开始了献祭与吟唱。然而他们的脑中纷乱一片，不知道是惊惧她的力量，还是质疑她如何办到的。 　　苏阳没有献祭，没有吟唱，这个龙卷风哪来的？难道外面有实力高超的风系魔法师助阵？还有个土系魔法师？不，他们没有感受到场外的魔法波动。这种大型魔法，使用的时候不可能无声无息。 　　魔法师们各自以系别为小组，吟唱起联合魔法，声势浩大。 　　这回苏阳没有拉出自己的wifi列表“作弊”，她需要这些壮丽的魔法效果助自己装逼。 　　最先冒出来的是一排一排粗大的地刺，够将人串成肉串了。然而苏阳轻盈地飘浮游走在地刺间，仿佛戏耍般，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游刃有余。 　　土系攻击结束，又是一**水刺，极具穿透力。水刺袭来的时候，场外一片惊呼，苏阳身后厚实的墙壁都被刺穿，她本人却只是打了个哈欠，稳稳站在地刺之上，随意挥了挥手，就将标向自己的水刺拍开。 　　那些魔法师们放血割肉，浑身冒冷汗，他们再无余力想其他的事。 　　一**火球飞出，照红了半边天，连决斗场外蹲守的人都看到了巨大的火光。然而那一排惊人的火球砸向苏阳的时候，被她轻弹指尖，裂成一块块小火团，掉落在地面，慢慢熄灭。 　　接下来，风刃呼啸而过，苏阳什么动作都没做，只能看见她身前出现了一圈又一圈波纹，连建筑物都能截断的风刃，没得悄无声息。 　　魔法师们还想继续魔法，苏阳扫了一圈观众席，觉得差不多了，也没了耐心再当站桩靶子。 　　“轮到我攻击咯。”她的话语滑过魔法师们的耳边，“你们之前说什么来着？哦，对了，火刑。” 　　有恶魔在低嘲。 　　火焰席卷了那些魔法师，一时之间，场内只剩下了他们的哀嚎，平日里各个养尊处优，拿鼻孔看人的魔法师们，如今在地上匍匐、翻滚。他们之中也有治愈系的魔法师，然而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使用得了魔法治愈自己。 　　苏阳见人烧得差不多了，挥散火焰，洒下一片光明，简单治疗了那些人的烧伤。 　　魔法师们感受着自己的伤口愈合，他们一直以来建立的高傲与自信，却再无愈合可能，被苏阳踩在脚底下碾成齑粉。 　　“看来，你们的神并不站在你们这一边呀。”苏阳轻笑着说道，决斗场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好了，他们输了，彻底输了，让这场决斗结束吧…… 　　谁知道，又一次火焰袭来，这些人甚至没能站起来，继续痛苦哀嚎。 　　苏阳不只要毁灭他们的高傲与自信，还要摧毁他们的意志与人格。她很残忍，对敌人毫不留情。 　　她清楚人的劣根性，并且从不相信人性的美好。所以，她不会赌人性。 　　如果这些魔法师只受到一点点小教训，等他们恢复过来，又会是一场场阴谋诡计、明争暗斗。苏阳懒得应付这些事，那就在最初灭绝这些事的可能性。她要他们听到她的名字，就忍不住腿软，见到她的人，就忍不住下跪。 　　另外，要是每个人都惧怕她、远离她，不敢与她交心，皇帝大概也能放心用她吧。 　　这种多重考虑下，短短半个小时，魔法师们反复经历燃烧与治愈，他们恨不得就此死去！ 　　娇弱、毫无反抗之力，这原本是人们给苏阳的标签，在决斗开始之前。 　　而现在，标签依旧，却换了对象。 　　这个时候，观众席也安静了下来，大气不敢喘一声，完全想象不出这里竟然坐着数万人。他们亲眼看着一个神话的坠落、粉碎，又亲眼看着一个神话崛起。 　　最后一次，苏阳治愈了这些人，不再烧他们，他们的衣服被烧得一干二净，身体裸`露在外，全不见刚开始的体面。 　　——就说嘛，早点认输，不肯听人劝，嘻嘻。 　　苏阳挥散了龙卷风，骑士们一一掉落在地，摔得七荤八素。她确定没人死亡，稍微治疗了一下那些骑士。 　　然而还没结束，只见她缓缓飘浮于半空，面向一方观众席，略带恶意地问道—— 　　“刚才，谁说要杀了我？” 第69章 章之六十八 　　人性本恶, 这一直是苏阳的主张。 　　无论是她过去的世界, 还是现在的世界, 人们都喜欢用文明中产生的道德来对人性进行约束，不过很显然，目前的这个世界更原始、更粗暴，对人命也更加不珍惜。 　　看看那些被贩卖来贩卖去的奴隶, 看看那些角斗场里锤死挣扎的斗士，很多人以这些生命取乐，并习以为常。 　　今次苏阳与旧制魔法师的决斗，就来了很多喜欢血腥暴力的观众。 　　她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么一句话——人在群体中, 支配他们行为的，不是逻辑，而是情绪。 　　之前苏阳和魔法师们对峙的时候, 有人调动了这份情绪, 呼声可说一面倒地要她死, 要看着她被撕成碎片。这些人里面，可能在家庭中，是个好父亲、好儿子；可能是街坊邻居口耳相传的“老实人”；甚至可能会对陌生人送去善意。然而当他们聚集在一起, 有那么一个或几个人带节奏, 他们人性中的恶, 便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畅快、舒爽, 毫无顾忌。 　　那些骑士还知道自己要残杀一个小女孩, 感到于心不忍, 在场外的人，大多数只感到了刺激与期待。 　　“你们待在人群之中，就觉得自己很安全了吗？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苏阳笑道，她其实没有生气，也不在意刚才的那些呼声，她已经见过很多“群体的恶”，现在仅仅是回应那些恶意而已。 　　巨大的火墙在她身后展开，只要她一挥手，观众席上的人们就会经历场内魔法师们经历过的惨痛。 　　数万人惊恐地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孩，才将一个神话撕碎给他们看，没有人不会对她感到敬畏。然而此刻，只剩恐惧。那种面对绝对强者时，连逃跑的本能都无法启动的绝望感。 　　“我宣布！茵蒂克丝·冯仑取得神断决斗的胜利！作为胜者，从此‘魔法师’将由她重新定义！！” 　　决斗结果的宣读，终断了苏阳的进一步行为，逼近观众席的火墙瞬间消退，她也缓缓落入场中。 　　——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好真的对平民大开杀戒。 　　刚才的宣读者并不是公证官，公证官早就被苏阳吓傻了，什么反应都没有。宣读者是一把夺过扩音器的康纳理维士。 　　苏阳看着皇室与贵族们那边的席位，她暗自觉得，虽然自己的行为看着很疯狂，但实际上在这个皇家决斗场内，真正的疯子应该是那个眼神狂热的皇帝陛下……哦，还得加个第一皇子。 　　撇开苏阳这边对她迷之信任的自家人，此处唯二不恐惧她的，就那两个。 　　其他人，无论平民也好，皇室贵族也好，表情皆只有悚然。 　　苏阳远远向着神奇的皇帝陛下一行礼，慢慢走出决斗场。 　　不见她踪影后，人们才算缓过气来，大声谈论着刚才的决斗，不过在提到她的时候，会不自觉压低声音，莫名害怕被她听到，也不敢直呼她的名字，用“那位”来代指。 　　走到休息室门口，有侍从等在那里：“尊敬的冯仑小姐，陛下宣您进宫。” 　　苏阳点点头，跟着侍从上了马车，从贵族专用的通道离去。一同离去的还有其他贵族们，皇帝接下来有事要宣布，他们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小事，也必然和刚才获胜的冯仑大小姐有关，必须去听听。 　　进了宫，稍作休整，苏阳便前往大殿。之前的战斗没能掀起她一块衣角，发型都没乱，实在也没什么好整顿的。 　　康纳理维士见了她，特别高兴，这回大殿内的人比上次还多，皇后、几位皇子皇女都到齐了。他先是大肆赞扬了一番苏阳的作战表现，又重申了她作为胜者摘得的果实，接着才切入主题，道：“我宣布，茵蒂克丝·冯仑授予二等伯爵之位，作为帝国第一大魔法师，全权接管国立魔法研究中心，和魔法师协会！” 　　很意外，大殿内没有什么哗然声，众人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才八岁的幼女，站上高位的结果。不得不说，苏阳折磨决斗对手的那半个小时，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至少现在连“出头鸟”也不敢出头了。 　　苏阳单膝下跪，接受了封赏。 　　这个世界的礼仪说繁琐也繁琐，说简单也简单，封赏仪式之类，单看皇帝喜好，没有什么特殊规范。喜欢大场面的皇帝，不管什么事都能举办大仪。对这类不感兴趣的皇帝，就没有那么多仪式了。 　　康纳理维士显然是后者，趁热打铁给了苏阳相应高的地位，与名义上的权限，至于往后她能不能在研究中心和协会拿到实权，还是被人高高供起，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挥退其他人，康纳理维士又带着苏阳去自己的书房“说悄悄话”。 　　皇帝心里喜滋滋的，不过明面上还是得对她说教一番：“如果当时我不赶紧宣布结果，你是不是还打算将观众席上的平民烧一遍？你说说你，手段未免太残忍了！这对你的名声可不好！” 　　“这还不得怪陛下，没有管束好帝都的风气，看看那些家伙，竟然对我这么一个身娇体柔的幼女如此残忍，我只是将他们的恶意，反馈给他们罢了。”苏阳无所谓道。 　　康纳理维士不在意她随意的态度，哼了一声：“你身娇体柔？呵呵呵呵……风气什么的，可不归我管。平民就是这种无知又盲目的生物，你总不可能一个个计较过去。” 　　如果苏阳心怀天下一点，大概此时会向皇帝谏言些为民开智的项目，手段要多少有多少，推动整个社会发展。 　　不过她既不正义也不善良，对于改变民众没什么兴趣。何况，前世世界知识文化够普及吧？道德标准够高吧？最后傻逼仍然一茬一茬地长，道德不是用来约束自己，而是用来攻讦他人。就这样吧。 　　康纳理维士只当她还有些小孩子脾性，适当说说就算了，等她长大了总会圆滑些的。喊她来，主要是为了往后的事。 　　“你的专属印章想要什么样的，自己决定好，画好样子交去国立炼金术研究中心就行。今天给你的封赏，这两天就会昭告全国。不过魔法师内部的事宜，皇室一向不好插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给我说说。” 　　喝了口茶，苏阳回道：“首先是公布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的新标准，再将全国的元素召唤师都召集起来，一个个测过去，看看谁有魔法师潜质。然后么……魔法师协会的名字得改改，从此改为魔法协会，笼括魔法师与元素召唤师的事宜。帝国学院和兰姆斯魔法学院也得分设项目系别，将魔法师跟元素召唤师区别开来。具体章程，之后我会给您写一份详细的计划报告。”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往后全国检测，除了元素召唤师，还得增加魔法师的，新版测量魔具我会准备，到时候分下去。” 　　康纳理维士点点头，到这里都没有问题，苏阳那种超越年龄的智慧，之前他就体验过了。不过……“你考虑过元素圣殿那边的势力吗？要将过去的魔法师归到召唤师之流，他们恐怕不会轻易同意。” 　　“嗯？大不了再举行一次神断决斗，最好他们能一口气跳出来让我一锅端。” 　　康纳理维士扯了扯嘴角：“你已经一锅端了。你先头挑战的那几个大魔法师，半数是兼任元素圣殿职务的人，其中一个七阶魔法师还是大主教。” 　　这个世界的宗教，还没发展到能和皇帝相提并论的地步，千年以前的情况不明，几百年前差点设立出“教皇”一职，但因为那位传说中的大召唤师的存在，将势头给掐灭了。元素圣殿说到底只是民间宗教，魔法师自己组建的，不是什么国教，最高职位就只有大主教。 　　教会派的发展如此不顺利，自然派系的魔法师也有一份功劳。 　　苏阳反应过来：“您是在担心其下势力的反弹？应该不会吧……我可是特地留了应战者一命，有他们约束下头，不会有人那么不长眼的。如果下次再有什么决斗，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陛下可以不用担心国家武力受损的问题，魔法师总归有的，源源不断。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往后上跳下窜的那一茬，我全部收割掉，到时候能清净很多。” 　　康纳理维士呵呵笑道：“不介意，你放手干。”就是苏阳不下手，迟早他也要下手的。 　　苏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实话皇帝的心思真的很难猜，全然没有苏阳之前考虑的那种，会忌惮她实力过强威胁到自身的样子。 　　她半试探性质地问了一句：“为了往后能方便行事，我可以自己设立一个军团吗？最好是那种带魔法部队的。” 　　谁知道康纳理维士大手一挥，“可以啊，我再给你个权限，组建皇室直属的第七军团。要我给你挑人吗？还是你自己去骑士候补生里挑？至于魔法部队你自己看着办。” 　　苏阳难得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我自己挑就行。” 　　帝国的军团直属皇室，能有三万到六万人不等，看团长的爵位高低。不过也不是什么贵族都能组建的，得有皇帝签发的任命书，军费国家出。有领地的贵族，可以组建城卫兵，数量不许超过三万，得自己养，不然就得背造反的锅。 　　像是夏多布里昂的第五军团，就有四万人。然后冯仑家领地的城卫兵三万人。自家的城卫兵自家人驱使得动，但第五军团没有皇室的命令，不能善动。 　　苏阳随口一说，得到了组建军团的权限，她突然想到元素召唤师的贵族头衔，“最后还有一件事，往后无论元素召唤师还是魔法师，五阶以下都不授予贵族头衔。” 　　这回轮到康纳理维士愣住了，他以为苏阳既然成了魔法界的老大，肯定会想魔法师们权益越多越好，哪有削的时候呢？他内心惊喜，略带欣赏地问道：“为什么会这么打算？” 　　“五阶以下的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威力有限。过去是因为元素召唤师数量少，又靠献祭这种方式使用魔法，所以国家才会特别珍重对待，但往后除了元素召唤师，还有魔法师呢，一个个都授予贵族头衔让国家养，费用不少，他们也可能失去往上进阶的努力。” 　　苏阳说得很理所当然。 　　康纳理维士简直想要跳起来亲她一口，大笑道：“夏昂和丽娜真是生了个宝贝啊！” 　　两人的商谈持续到天黑，苏阳顺便留下用了晚餐。 　　等她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了。如果不是她想着快点回去把后续事宜处理起来，康纳理维士甚至想多留她在皇宫住几天。 　　坐马车上的那会儿，一向没什么野心的苏阳，第一次发现，原来权力真是个好东西，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要。 第70章 章之六十九 　　皇帝发布了给苏阳组建军团的任命书第二天, 帝国第三皇子西里尔·奥特莱菲尔就进宫了。 　　“父皇！希望您收回成命！怎么能让茵……那个人组建军团呢！冯仑家手下已经有一支军团了！您不觉得他们家势力越来越大了吗！何况那个人强得跟个怪物似的, 以一人之力就可以抵抗数个军团了！有必要让她……” 　　西里尔话没说话, 被康纳理维士打断了，“我当你要说什么呢，如果你是担心冯仑家做大，那大可不必, 我信任他们。” 　　“信任……您就不担心他们辜负您的信任吗？”西里尔不可能被这么简单说服，他昨天亲眼见过苏阳的实力，还有她那种不可掌控性。她对魔法师、平民都能说杀就杀，哪怕没有真的杀人, 可如果她有那个意思，谁能阻挡得了呢？ 　　康纳理维士略带失望地看着西里尔，他三个儿子里, 只有大儿子最像自己, 如果不是原先打算“钓鱼”, 顺便历练儿子，早就将大儿子立为太子了。 　　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自己的态度了，康纳理维士叹息道：“因为臣民自身力量太强, 所以就得恐惧他们？就得每日担忧他们是否会爬到自己头上？那我岂不是要害怕每一个军团长了？毕竟他们最低也是六阶战士, 有人还超过了七阶, 手握重兵, 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想要自立为王？” 　　西里尔一愣讷讷道：“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哦, 对了, 这样一说, 我岂不是每一个魔法师都得害怕，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宫举行宴会，魔法师悄悄躲在外面发动联合大魔法，帝国的皇室贵族一口气全灭，他们上位。” 　　“那些魔法师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吗，他们不同，依附于帝国……” 　　康纳理维士笑了一下，“茵蒂克丝·冯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她的家在帝国，她的父母兄弟效忠于皇室，她的权力也来自于我。何况，她并不是个对统治国家感兴趣的人，甚至对此感到厌烦。茵蒂克丝·冯仑是孤人，也许她手底下会聚集起一批崇敬她力量的追随者，但她本人的意念不会被动摇，她厌恶他人，无论贵族还是平民，她是不可能有推翻我自己当王的想法的。” 　　西里尔尚不服气，“那人还小，等她长大了，又怎么知道想法会不会改变呢？” 　　“是啊，多年过去后她也许会改变，但没有发生的事，你怎么能肯定呢？这跟担忧军团长、担忧魔法师有什么差别？”西里尔没有说话，康纳理维士继续道：“身为帝王，要会看人，懂得知人善用，懂得权衡，懂得分辨。什么人有什么样的野心，自己得有个最起码的判断。对自己的臣下有警戒心是好事，但不能说因为对方太强了，就害怕。如此，坐上这个帝位，岂不是得把所有优秀人才都杀光了，才能安心入眠？” 　　康纳理维士有意动那些魔法师，是因为他们开始不满足于自己的地位，想要让神权凌驾到皇权之上。而茵蒂克丝·冯仑，首先就不用担心她发展神权，那种对神不屑一顾的魔法师上位，最先打压的就是教会派。 　　“这点，你比不上奥斯顿。你缺乏一个帝王该有的器量。” 　　西里尔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贯宠爱自己的父亲，他以为父亲心里应该是倾向自己的，碍于奥斯顿是嫡长子，才迟迟没立太子。 　　康纳理维士怜爱地看着幺子，虽说儿子中最像自己的是长子，但他最喜欢的确实是小儿子，这点不假。西里尔比起他过去的兄弟们，可纯良多了，哪怕有心与奥斯顿抗争，也从来是正面对抗，不屑于来阴的。 　　“回去吧，好好想想我今天的话。” 　　西里尔失魂落魄地告退。 　　康纳理维士反省了一下自己，过去为了钓出一些不安分的人，所以太过放任儿子身边的追随者。本来西里尔不该是这种会有意帝位的类型，偏偏有人给他输灌了野心，叫他有了不切实际的想法。作为父亲，他失格了…… 　　是时候该清理一下小儿子的周身环境了。 　　………… 　　…… 　　苏阳这边自决斗以来，心情都很好。 　　波利娜因为从夏布罗尔那里得知苏阳的魔法概念，作为魔法师也能结婚，所以不再反对她研习魔法。加上亲眼见识过女儿的实力，知道她不是闹着玩玩的，有真本事，还得到了皇帝的封赏，波利娜极为自豪，只要苏阳表明在办正事，她就不会去打扰，甚至不催着她出席宴会。 　　本来苏阳最担心的就是回家了，没个清净。现在这点担忧没了，又能大刀阔斧整顿魔法界，简直完美。 　　在等国立炼金术研究中心做自己的专属印章期间，跟着她从兰姆斯来的魔法师、元素召唤师们几乎住进了冯仑家，每天一起研究魔法，完善教材。 　　苏阳除了编写魔法师的教材，也开始编写元素召唤师的教材，着重元素精灵的圈养方式。 　　她考虑过了，放任元素精灵游离在外，换一个地方又是一群新的元素精灵，元素召唤师只能靠精灵们的喜爱来决定自身极限，未免太没有未来了。但圈养元素精灵就不同了，自己的精灵越强，自己能使用的魔法也越强，大大提高了进阶可能。 　　那些原·魔法师·现·元素召唤师们，在苏阳的指引下，竟然搞出了与元素精灵契约的方法。 　　提炼精神力，与元素精灵进行沟通，就可以寻找到与自身最贴合的精灵，进行签约，每日喂养，用精神力来沟通，元素精灵也会成长，反馈出更多魔力。 　　当然，这不是谁都能办到的，说到底还是需要元素精灵的喜爱，人家才会理你。像是坚持自己有魔法师潜质的爱德华，他不间断地修炼精神力，已经到了很高的程度，却没能和元素精灵签订契约（精灵不甩他），精神力也无法转换成魔力…… 　　不过叫苏阳意外的是，爱德华可以使用精神系的魔法，他的精神力仿佛没有上限，持续冥想就会提升，大概不出几年，便能达到苏阳现有的高度（超人境界）。这使得苏阳编写的教材多了一份——精神系魔法。 　　这个系别很特殊，目前能用得了的人只有苏阳和爱德华，所以暂时没想好职业名称。 　　“哈哈哈看那傻样，我就说自己能成为魔法师吧！精神系的！”爱德华刚试验了一个苏阳新改良的幻系魔法，看着侍卫像个没头苍蝇原地乱转，笑得特别开心。 　　苏阳记录了使用结果，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不使用自身魔力的都不算魔法师，你这个顶多叫……唔……幻术师？” 　　爱德华不满道：“啊？什么幻术师？是魔法师好不好！” 　　“精神系魔法，我也称之为幻系魔法，现在感觉说它是魔法不太正确，还是改叫‘幻术’吧。毕竟不使用魔力……决定了，就叫幻术！职业名称‘幻术师’！” 　　“怎么能你说了算！这个是魔法！我是魔法师！”爱德华几乎要满地打滚了。 　　苏阳不动如松，“我是国立魔法研究中心的所长，有权决定相关职称，幻术也可以归在魔法分支之中。” 　　爱德华恹恹道：“总觉顿时失去了兴致……我是因为当它魔法，才学得这么努力的！不然谁会学这种顶多做到混淆视听的小法术啊！” 　　“你别小瞧幻术，发展到极致，幻术也是可以影响现实的，它可能会比魔法更可怕，让人死于无声无息之间。”苏阳分析道：“人的活动依靠大脑，如果幻术能骗过大脑，就会影响到人本身。在幻境中死亡，现实里这个人也会以为自己死了，然后就真的死去。这还不厉害吗？” 　　“真的吗！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爱德华来了精神，兴奋地蹲在她身前，眼睛闪闪发亮。 　　“目前能用得了的只有你我，就靠我们发展幻术了。”苏阳很会忽悠人，她拍了拍爱德华的肩膀，道：“让我们一起开创这个新职业吧！” 　　“嗯！我会努力的！往后我就是幻术的鼻祖啦！！”爱德华欢呼道。 　　其他人看着被苏阳玩弄于鼓掌间的一城领主，总觉得难以直视…… 　　亚伯不再看爱德华，对苏阳问道：“印章明天就回送到，您接下来打算先做什么？” 　　“先将帝国的元素召唤师和学徒们聚集起来吧，得测测看有没有魔法师，还有些新事项需要发布。然后就是学院的改革，和新版测量魔具的发行。”苏阳突然笑了一下，“不知道会不会有哪个傻蛋跳出来，让我杀鸡儆猴呢？” 　　“但愿不会有吧……”亚伯是知道苏阳打算削减元素召唤师贵族爵位的人，自己的地位没了，恐怕反弹会很大，而跳出来的人……他表示深感同情。 第71章 章之七十 　　无论哪里的地牢都一样, 阴暗、潮湿, 带着血气与霉味。自己究竟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呢？夏多布里昂思考道。 　　“我今天又来打扰您了, 想问，您是否改变主意了？” 　　提问的人夏多布里昂很熟悉，他当初提拔过这个年轻人，只是很多年没有见面, 他以为这个年轻人迟早会爬上高位，去到帝都与他再会。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如今再见，对方成了他必须平叛的对象。 　　“呵呵, 无论你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你还不如现在杀了我。”夏多布里昂也没想到, 他会说这么多遍这种陈旧俗套的台词。 　　年轻人看上去很沧桑, 光以外表判断, 恐怕没人会觉得他才二十五六，他的样子看起来比夏多布里昂还老。 　　“我不会杀您的，至少现在不会。请您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这个国家是否真的需要皇室、贵族, 人民是否真的非得有一个或几个人站在自己头上, 蒙蔽自己的双眼, 统治自己。”那人说完, 吩咐随从给夏多布里昂喂水, 便准备离去。 　　“我下次再来。” 　　喝了几口冷水的夏多布里昂只觉得腹中犹如火烧, 他虽然已经进阶到七阶战士，身体素质超乎常人，也耐不住三天不吃不喝，不过更加煎熬的，还是他被关在这种地牢之中，不知道外界情况。 　　他的部下们如何了？国家如何了？帝都知道消息了吗？自己战败被俘，冯仑家会如何？ 　　“阿方尔德，无论你来多少次，我都不会认可你的理念！”夏多布里昂拼着最后的力气喊道，他不能臣服于叛军，哪怕是为了自己身后的人，也绝对、绝对…… 　　“没有人能战胜翔龙，您已经亲眼见识过他的实力了，这个帝国终将归于我们之手。”阿方尔德冷漠地说道，“请您好好考虑清楚吧。”他缓步离开地牢。 　　外面刺眼的阳光，让刚脱离黑暗环境的阿方尔德眯了眯眼，他问身边的卫兵：“翔龙大人现在在哪？” 　　卫兵略带尴尬地回道：“大人此刻正带着妃娜小姐……呃，妃娜夫人在郊外野餐。其他几位夫人好像也去了。” 　　阿方尔德叹了口气，自他认识翔龙以来，觉得这人哪都好，就是有些天真、太好女色这点不怎么样，总让他想起放荡风流的当今皇帝。 　　奥汀帝国基本上是实行一夫一妻制度（男人背地里的情人姑且不论），不过皇帝比较特殊，为了保证皇嗣充裕，除了皇后，可以再娶多个侧妃，这算得上是皇帝**的特权之一了。 　　和阿方尔德有相同理念的翔龙亦是如此，只有在女人方面，让两人冲突不断。 　　卫兵带路，很快让阿方尔德找到了翔龙。远远就见到他跟几位夫人玩闹在一起，衣衫不整。 　　挥退卫兵，阿方尔德快步上前，皱眉道：“翔龙大人，您不觉得大白天的，应该好好处理公务吗？今次的粮食虽然收获上来了，但仍然不够我们向外扩张的地步……” 　　“好了好了，你一来就说教，公务公务的，不知道一个星期得有两天休息的吗！现在是双休日！”翔龙不满地打断他，瘫坐在野餐布上不肯起身。 　　“什么双休日，胡言乱语，你就只是想偷懒而已！”阿方尔德试图拉他起来。 　　翔龙一拍掌，“这个世界没有双休日的说法吗？那行，从现在开始，我的领土内施行双休日制度，一星期的末尾两天作为休息！” 　　他的几位夫人尴尬地收拾衣衫，不敢说话。 　　翔龙的夫人有平民，也有之前成为阶下囚的贵族小姐，甚至有一个还是已经成过婚的贵族夫人。平民的那几位是自己愿意服侍翔龙的，贵族那几位，在家里男人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后，不得已臣服在他身下，慢慢也接受了现实。 　　“现在帝都不知道第五军团被我们全灭，军团长被俘的消息，正是我们加紧扩张的好时机，怎么能浪费！你快给我起来！”阿方尔德依依不饶地拽着翔龙，“不要以为你的魔法特殊，就真的无敌了！听说帝都新封了一位大魔法师，在神断决斗中，一口气战胜了五十个魔法师和五十个骑士，实力不可小看！如果我们这边的情况被帝都知晓，他们迟早要派出那位大魔法师来，说不定到时候就是一番苦战，你怎么可以懈怠下来呢！不处理公务，也得好好修行！” 　　翔龙不在意道：“别担心啦，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无论谁来都不会输的！倒是你，周边道路封锁进行得怎么样？没有疏漏吧？假消息传回去了没？” 　　阿方尔德无奈地松开了手：“传回去了，我们这边偏远得很，可能半个月消息才会到帝都。” 　　“那就好，一来一回的，时间很充裕。”这么说着，翔龙搂住了自己的一位夫人，亲昵起来。阿方尔德都没眼看，只能认命地回领主府，去处理被翔龙放置的公文。 　　………… 　　…… 　　帝都这边，距离苏阳在神断决斗中获胜的那天，已经过去快两个月，她从此成为魔法界领头人的消息，伴随着她邀请全国元素召唤师回帝都的信函，传遍了整个帝国。 　　亚伯本来还担心，苏阳新公布的一些消息，会激起元素召唤师们的反弹，尤其是元素圣殿那边。不过没想到，那些元素召唤师特别乖觉，谁也不在这个时候上赶着让她杀鸡儆猴。 　　“目前教材已经派发去帝国学院魔法部了，等学徒们重新进行考核后，会再分配系别。五阶以下的元素召唤师们被剥夺贵族身份，也被安排进学院重新学习，就看他们往后能不能进阶了。”亚伯正在向苏阳汇报情况，他的担忧没有消失，毕竟五阶以下的元素召唤师人数不少，如果迟迟不能进阶，长久酝酿下来…… 　　“兰姆斯魔法学院那边呢？”苏阳翻阅着名单名单，面无表情地问道。 　　亚伯觉得，可能是因为他们熟了的缘故，她便懒得演戏了，再不见亲切的笑容——真实的苏阳冷淡得可怕。亚伯低下头，回道：“等常驻兰姆斯的那几位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回去，就将教材一块带过去。” 　　苏阳点点头，翻完名单，上面的名字熟记在心，又开始翻阅新成立的第七军团中的骑士名单。 　　一个军团里并非所有人都是骑士，单看团长组建什么兵种，有什么特殊倾向，来决定军团成分。像是夏多布里昂的军团，其中平民出身的步兵和骑兵就特别多，他一向喜欢提拔平民。皇室护卫队则是全员骑士，一个平民都没有。 　　苏阳没有向皇帝要人，在骑士候补生里选了五千人，剩下的她打算像父亲那样，从平民中招募。目前也不打算招满三万人，能组起一万能打的就行，慢慢训练。如今也找不到什么带兵的机会…… 　　检查完名单，她还得继续编写教材，初中阶的魔法编写完了，接下来得编写高阶魔法。 　　见亚伯不说话，也不退下，苏阳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呃？嗯，没了，唔……就是元素圣殿那，真的不用管吗？”亚伯犹豫得很，他实在没办法像苏阳这么心大，做起颠覆魔法界的事情毫不手软，全无顾忌。 　　“不用管，我特地留了大主教和那几个大祭司一命，就是为了让他们约束元素圣殿。如果这点小事都办不到，那他们就没用了。” 　　——没用了。 　　亚伯听到那三个字，抖了抖。他大概是老了，没有年轻人的那种拼劲与狂热，没办法像那些年轻一些的魔法师、元素召唤师一般，成为苏阳的狂信徒。 　　走出苏阳的书房时，亚伯长长舒了口气，虽然他依旧热爱魔法，想要继续研究，但总觉得不适合在苏阳身边工作了。也许该考虑隐退了？ 　　博隆见到亚伯，打了声招呼，他今天来，是为了汇报军团组建的事，苏阳让他成为步兵组的大队长，招募平民新兵，手上正拿着新鲜出炉的名单。 　　亚伯知道博隆是在苏阳离开冯仑家后，最早跟随她的人，忍不住喊住他，问：“博隆阁下，你会不会觉得茵蒂克丝大人有些……太冷漠了？那种没用了的部下就舍弃掉的……冷漠？” 　　博隆一愣，随后失笑地回道：“那位看起来确实是这样啊哈哈。不过您请放心，苏、茵蒂克丝大人绝不是会舍弃部下的人，她只是不会把在意和关心放在表面，让人有点难懂。”莫莉也好、赛特也好，都是在离开后，被苏阳自己追回来的。光看这点，博隆可以确信，苏阳绝不是她表现的那么冷漠。 　　得到这么肯定的回答，亚伯不太相信地点点头——好吧，隐退的事，还是再看看吧。 第72章 章之七十一 　　如今教材还在完善中, 新一批学徒已经在全国检测中脱颖而出, 元素召唤师的学徒一如既往人很少, 全国也才出了十二人，但魔法师学徒却有四百二十八人，压倒性地多。过去检测过没有元素召唤师潜质的人，在出了新标准后, 也陆陆续续重新参加考核，许多有魔法师潜质的人，被发掘出来。 　　现在人人都在赞扬苏阳，虽然她很年幼、又很可怕, 名声极差，但不可否认，在以为自己没有获得力量和往上爬的可能性后, 苏阳再一次给了许多人机会。即使现在不是一授予魔法师称号就能当贵族, 对于差点被埋没的人来说, 也已经很满足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条可以往上走的路。 　　自从正式接手国立魔法研究中心和魔法协会，苏阳便一直很忙碌, 有些新的魔法概念, 学院教课的老师们都没搞明白, 她必须亲身上阵, 又是培训老师, 又是开大课教学生, 剩余时间还得加急改善三系魔法, 处理军团招募的事情。 　　好在高年级的学徒们，对于魔法本身有一定的了解，也不是很顽固。哪怕是平民出生，进了学院也会接受基础素养的教育，理解力不差，教起来不是那么难。反倒是思维已经完全固化的元素召唤师们，要改变他们的想法，让他们学会冥想，与元素精灵沟通，难度略高。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春天都过去了一半。这才教出一批可以出师的元素召唤师，和本来是元素召唤师的魔法师。这些人几乎算得上是被她强按着回炉重造了一遍。新魔法会用了，剩下的就是自己好好修行了。 　　帝国的干旱情况仍然没有结束，但是因为苏阳对于元素召唤师与魔法师的新政策，灾情有了很大的缓解。 　　想要在她统领下的魔法界有立足之地，就得好好建功。何况许多原本是贵族的元素召唤师，被剥夺了贵族身份后，便得想办法找活儿养活自己，亏得他们名单被苏阳掌握着，行踪透明，才没能翻出大浪。 　　各个系别的元素召唤师、魔法师，包括这些系别的高年级学徒们，被她派往各地“实习”。 　　水系土系木系辅助农民种地，光系和部分主学治疗技能的水系去治病，其他系别在骑士们的护卫下驱赶魔兽。 　　苏阳觉得，这不只对解决灾情有好处，对于他们自身，也是一种很好的锻炼。 　　过去帝国有大天灾，就算皇室想要让魔法师们做些什么，也驱使不动他们，只能等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存环境自发地做点什么。所以像是干旱了的时候，只有帝都和兰姆斯仍然一切如常（元素召唤师们的常驻地）。 　　现在有苏阳在他们后头鞭策着，问题迎刃而解。 　　以前魔法协会仅仅在帝都有个总部，然后就是元素召唤师特别多的兰姆斯有个分会。如今魔法协会进一步在帝国领土内扩大，和冒险者公会、佣兵公会一般开出许多分会，方便那些被苏阳赶出去实习的元素召唤师和魔法师联络、汇报工作情况、记功劳等。 　　因为分会的建设，时有人手不足的情况，还得去人家隔壁的冒险者公会、佣兵公会借人，等在当地招募够了员工，培训上岗后，才算稍微轻松点。 　　这又是一个好处，让不少在干旱后失去工作的人，重新获得了工作。钱不是问题，帝国五阶以上的元素召唤师才一百零七个，剩下近千人都是五阶以下，如今被她削了爵位，原本养他们的钱财，用来建设魔法公会、奖赏肯干实事的元素召唤师和魔法师，非常有余裕。 　　对了，顺便一提，希尔特的催熟药剂在苏阳上位后，跟着面世。不过配方和药剂本身严格控制在国家手中，只作为应急，让木系法师们带去种地，配额不是很多。希尔特也被苏阳一脚踹进了帝国学院药剂部，去当导师了。 　　本来会死更多人的干旱，有苏阳这么一个异数存在，发生了极大改变。她面上仿佛对平民百姓的死活漠不关心、对国家如何也不甚在意，但实际上做的事，却利国利民。叫许多熟悉她、畏惧她的人，难以分辨她的善恶。 　　当然，别人怎么想，和苏阳无关，让她自己说，她的目的只有发展和改革魔法，锻炼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没别的了。 　　春天过去，夏天到来，最新一批粮食在法师们的努力、与催熟药剂的效用下，被收割上来后，苦于天灾的人们总算慢慢缓过气来。 　　虽说天气热得很，又不下雨，但吃喝没问题，大家便安下心来好好过日子。过去高高立于云端的元素召唤师和魔法师们，也渐渐被普通民众熟悉起来。 　　苏阳的案前，提交了一叠元素召唤师和魔法师的工作报告，其中有好些个研究帝，在苏阳的高压下，被打磨出了耀眼光芒。 　　原本应该养尊处优的他们，于不间断的辛苦工作中，自发地调整了魔法使用方法，一些魔力运转和咒文，比苏阳这种不懂凡人苦痛的天才编写的咒文来，威力稍弱，却更适合普通的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另外还有好些日常生活上的运用。 　　苏阳编写的魔法，肯定是效益最大化的，她刚开始的时候甚至没有编写咒文，所有魔法都是顺发。在亚伯他们的研究改良下，才增加了咒文，降低了释放要求。只是对很多魔法师来说，依旧很难用，一不小心就会被掏空身体…… 　　看完这些报告，苏阳本打算开大会，商议重新调整教材。现阶段的魔法被她打碎重塑数次，还在实验教育中，可能得过上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才能成熟。 　　不过……她突然被地图吸引了注意力，会议的事被放到一边。 　　夏布罗尔来她书房的时候，就看到一直埋首桌前忙碌的苏阳，莫名其妙地站在大地图前发呆。 　　“怎么了？” 　　苏阳指了指帝国边缘地带的林尔平原，及周边城镇，“这一块也是帝国的版块，但因为叛乱的缘故，我没有派遣人过去，那里也没建立分会。” 　　“是啊……”夏布罗尔同样看向地图，“父亲都去了大半年了，也不写封家书回来，不知道我送过去的信他看了没……捷报倒是一直有送来。” 　　“捷报……三月底送来过一次是吧？然后就是七月初送来过一次。这么长时间，夏昂既没有请求援军，也没有请求粮草，只向朝堂汇报了胜利，说是仍在清除余孽？” 　　夏布罗尔反射性地怼了一句：“叫爸爸！”随即反应过来苏阳话中有话。 　　苏阳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在国中不缺粮，是因为我派遣了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还有催熟药剂的功劳，但叛乱地区不可能不缺粮，就算夏昂杀光叛军，他带去的粮草也不够军团吃大半年的……何况还要整顿曾被占领的城镇……城镇里不可能一个平民都不剩吧？他们也是要吃饭的。” 　　如果不是因为苏阳之前的几个月太忙了，忙到她自己睡觉的时间也不够，在手下的人被她一手调`教到可以出师的地步前，几乎所有事都是她亲力亲为，恐怕她早就发现事情不对了，不至于拖到现在。 　　夏布罗尔也陷入沉思，甚至没有及时纠正她的称呼：“你的意思是说，捷报可能是假的？但送捷报的人，确实是第五军团的成员，被父亲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总不可能撒谎吧？说不定是父亲那边找到了足够的粮食源，加上叛军不堪一击，所以没有申请援兵和粮草？” 　　“不堪一击的叛军余孽这么久时间也清理不完？你见过捷报是怎么写的吗？还有那个亲信。” 　　“我还没从帝国学院毕业呢，不是官员的我怎么可能看得到捷报，只是知道消息罢了。至于马尔斯，他送消息回来后，就离开了，都没来我们家，不然我还想亲自问问他，父亲怎么样了呢！” 　　“你的信是怎么送过去的？” 　　“家里养的信鸟啊，信鸟的信都被接收了。” 　　信鸟是一种可以被人圈养的小型魔兽，不需要契约就能养得熟，耐力足、认路，能远距离传送信件，只是调`教养育的价格极其昂贵，普通人养不起。之前信鸟被夏多布里昂带去镇压地点，送过信回来，然后再让这只信鸟送信回去，两边路都认识。 　　苏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夏布罗尔说完后，不知是被她感染了，还是也觉得不对，顿时心神不宁起来。 　　和所有家庭幸福的少年人一样，夏布罗尔最崇敬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在他的心目中，父亲应该是战无不胜的。 　　然而此时此刻，夏布罗尔突然说不出肯定的话语来。 　　苏阳抓起外套，便道：“我进宫一趟。” 第73章 章之七十二 　　临走前, 苏阳问了夏布罗尔一句：“你最后接到夏昂的家书, 是在什么时候？” 　　“今年二月, 我找到你之后。父亲信里说你的事情让你自己决定，他相信你的判断，让家里不要阻碍你……” 　　苏阳穿外套的动作一顿，随后点点头, 唤来马车，出了家门。 　　外面太阳极大，热得很，不过因为苏阳的衣服内侧缝有降温符文, 所以完全不受夏天的炎热影响。 　　以前魔法师都是贵族，自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制服，想穿什么穿什么。苏阳上位了, 虽没特别安排大家要穿法师袍, 但她一年四季都穿着贴身长袍, 没有夸张的装饰，却在细节上做了点花样，特别挺拔好看, 还有内层符文的特殊性, 慢慢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们也流行起穿长袍, 学起苏阳的新符文。 　　苏阳实在太忙了, 她没空编写个什么汉语大全来传播自己的新符文, 不过每当她组建了什么便利于生活的符文, 自己用了觉得好, 便会公布出来，任何魔法师、元素召唤师都能自由学习使用。 　　久而久之，很多贵族也开始穿内层缝制符文的衣服，倒不是法师袍，只是贵族嘛，喜欢装逼、喜欢好看，冬天不乐意穿得太臃肿，夏天担心汗流浃背看上去狼狈不堪，所以苏阳缝在衣服里的符文就相当便利了，冬暖夏凉，自动调节温度，想穿什么穿什么，不用管季节。 　　五阶以下的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不再是国家养了，他们就得自己找活儿养自己，见这个有市场，便和许多炼金术师合作制布。 　　老詹虽说离开帝都几十年，但他一直是国立炼金术研究中心的荣誉会长，回来后又成了魔法师。被苏阳踢回中心工作后，有史以来第一次，国立炼金术研究中心与国立魔法研究中心紧密联合，亲密无间地玩耍到了一起。 　　贵族经常能享受到炼金术带来的便利，但这回也是第一次，享受到了魔法带来的便利。魔法师们不再高高在上，终于肯低下头来为自己服务，所以带来这一改变的苏阳，在贵族中的声望意外的高。 　　这其中必然会有隐患，然而这种发展也是必然。魔法师与元素召唤师分裂开来，人数骤增，国家负担不起全部人，看皇帝的态度就知道，迟早会拿魔法界开涮。可以说，苏阳大刀阔斧改革魔法界，她特别有威压的存在感，镇住了许多人，将一场腥风血雨，化解于无形之中。 　　至于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到了皇宫，苏阳毫无阻碍地被侍从引进康纳理维士的书房，没让她等很久，康纳理维士来了，一见她就亲昵地笑道：“茵娜这回又要给我带来什么惊喜？” 　　苏阳尝试弯了弯嘴角，却发现自己完全笑不出来，最终还是平复表情，道：“惊喜算不上，大概是惊吓。” 　　康纳理维士见她如此，便不再玩笑，郑重起来，“发生什么了？”这个瞬间他考虑了很多，不外乎是元素圣殿搞事了之类。却不想从苏阳嘴里听到了不相干的问题。 　　“我能否看一下我父亲送来的捷报？” 　　“当然可以。”他在书桌前翻了翻，拿出两卷羊皮纸，倒不会说苏阳想爸爸了，怎么看她都不是那种爱娇恋父的小女孩，便问：“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苏阳点点头，一目十行看完了两卷羊皮纸。她长舒一口气，不得不佩服写捷报的人，格式、用词、印章，甚至是逻辑，基本没有问题，不像是普通土匪能写得出来的。 　　第一卷捷报，说的是第五军团大胜反叛军，接管了被占领的城镇，从反叛军仓库里搜出大量粮食，足够支撑一段时间军团与平民的消耗。因为反叛军尚有余孽躲藏起来了，第五军团正在搜索，暂不能凯旋。 　　反叛军的粮食是从贵族与商人那里抢来的，这里没有什么问题，一有天灾，贵族与无良商人们就会大肆屯粮，从中牟利，这是常态。量多量少看他们心够不够黑了，也许林尔平原那一带的贵族商人心特别黑，所以堆积的存粮特多呢。 　　其中还提到了反叛军内有职业刺客，技术高超，曾来行刺夏多布里昂，不过被他打败。拷问得知，之前反叛军就是靠着行刺，暗杀了当地几位领主后悄悄取代的详情。顺便吹了一波夏多布里昂的英明神武。 　　这里也没什么问题，夏多布里昂带领的第五军团，基本成员全是他的迷弟，有机会就会吹一波他们家军团长多么多么牛逼。 第二卷 捷报，说的是反叛军余孽躲藏于平民之家，不少平民暗地里收容了他们，要抓捕起来很费事，为免漏网之鱼，得花时间细细搜索。逻辑没问题，反叛军先头就是抢夺贵族商人，给贫困的平民分粮食，平民愿意帮助他们很正常。夏多布里昂也不是一个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人，不会将所有可疑的平民处死。 　　还说了第五军团帮助平民们开凿地下水源的事，春天那会儿已经开始种地了，虽然预计收获不会很好，起码也聊胜于无。这里就很牛逼了，如果捷报是反叛军的人伪造的，那么这个人相当了解夏多布里昂的行事作风，他确实是一个会让自己率领的军团去帮平民种地的贵族，很特别。 　　如果苏阳是离家前的那个她，看完了捷报，便不会再怀疑夏多布里昂出事了，写不写家书根本不算问题，她自己离家一年半载的，一封信都不会写。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苏阳也会默默等待事情爆发，到她必须出面处理的时候再有所动作，轮不到她头上，她便不会上赶着去做什么。 　　然而现在的苏阳已经改变了，她死寂的心慢慢恢复活力，开始体感他人的温情，学习着回馈他人，理解爱家之人的行为模式。像是夏多布里昂，再忙，也会抽时间给家里人写封信，哪怕仅仅是只言片语。若他知道离家出走的长女回家了，还做了一番大事业，不只会给夏布罗尔写信，更会给她写信。 　　——苏阳察觉到了夏多布里昂可能出事，并且无法置之不理。 　　见她放下羊皮纸，康纳理维士问道：“如何？看出什么不对了吗？”其实以他对夏多布里昂的了解，是觉得捷报完全没问题的，尽可能不波及平民地搜索叛军、帮助平民开凿水源种植田地，就算费些时间，他都很支持，不会多插手什么，以免寒了臣子的心。 　　“捷报内容没什么问题，但……我父亲最后一封家书，是在二月，给我兄长的，之后再无消息。” 　　康纳理维士一愣，他管不着臣子写不写家书，但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不一样。沉吟半晌，道：“夏昂不给我写信是正常的，不给你们写信就不对了……所以你觉得他可能出事了？这样捷报的真实性也有待考量……” 　　“我想去一趟林尔平原。” 　　“你一个人？” 　　苏阳点点头。她不觉得自己说父亲不写家书，可能有危险，便能带着大军前去支援。哪怕康纳理维士同意，其他大臣们也不会同意的。 　　不想，康纳理维士笑道：“你不是刚组建好第七军团吗？一块带去吧！” 　　“这不太好吧……” 　　“如果你担心其他人的看法，那大可不必，就当你去练兵好了，不是说还有一些反叛余孽吗？刚好练练新兵。”康纳理维士大手一挥，便给苏阳签下了命令书。 　　苏阳郑重接过，真心道：“谢谢您。”顺便在内心说声抱歉，以前她觉得如果皇帝妨碍到自己，就干掉皇帝。然而实际上康纳理维士是个好皇帝，并非那种耽于享乐，认为世间一切都属于自己，随意取用的人。就算有些思想觉悟受限于这个时代，起码也会关心民生，乐于放权给信任的臣子。 　　虽然苏阳认为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叛军再强也能独自解决，但她不想浪费康纳理维士的好意，干脆就真的顺便练兵好了。 　　带着命令书，苏阳快步离开了皇宫，直接去了城郊的军营。 　　这会儿新兵们都在训练，招募他们的时候，苏阳就是大致撸了一遍名单，知道姓名与出身，她的军团里目前只有三个兵种——骑兵和步兵，还有新生特殊部队，魔法兵。 　　新兵们除了苏阳亲自挑选的骑士长、步兵长和魔法兵见过她本人，其他人都不曾近距离见过（很意外的是，不少新兵在神断决斗中远远见过她，并且极为狂热地崇拜她）。她这么一个身穿法师袍的小女孩，识别性太强了，一亮徽章，就知道是传说中的那位大魔法师——茵蒂克丝·冯仑。 　　今日轮值守卫的新兵们激动地看着自家团长，一行礼，放她进去了。 　　苏阳去了训练场，很快找到各自练兵的骑士长和步兵长。 　　步兵长就是博隆，没什么好说的。新招募的步兵有五千人，全是平民出身，甚至有兽人族。个别几个能力不错的，被博隆暂时任命为小队长。本来还有更多人报名，来自全国各地，是苏阳觉得没必要，才停止招募。 　　骑士长是阿奇柏德·许裴斯，夏布罗尔推荐给她的学长，去年从帝国学院毕业成为了骑士，原本在皇家骑士团任职，被苏阳要了过来。骑兵也是五千人，全是骑士候补生，家境比较好的那种（贵族之子商人之子都有，但不是长男，不会继承家业）。 　　魔法兵人数最少，只有五十个，苏阳去学院上大课的时候认识的，有些是被她邀请来的，有些是自荐来的，赛特也在其中，目前没有队长，直属苏阳统辖。前几天被苏阳派遣到帝都周边清理魔兽，作为实战训练，护卫他们的则是冯仑自家调过来的老兵，她没让新兵去护卫脆弱的法师们进行实战。 　　战斗人员就是以上那些，看着好像组齐军团了，其实还差好些职位。因为不是急需，苏阳本来打算慢慢找，现在却来不及了。好在魔法兵里面有几人能兼任医务兵，苏阳自己也能进行aoe治疗，问题不大。 　　博隆和阿奇柏德跟着她进了会议室，苏阳直奔主题道：“你们准备一下，最迟一周后，我们就要出兵了，去林尔平原一带辅助第五军团镇压反叛。” 第74章 章之七十三 　　和阿奇柏德、博隆交代完, 苏阳回了冯仑府邸, 夏布罗尔早早等在了她的书房, 见到她后，紧张地站起身，问：“怎么样？陛下怎么说？要派兵去支援吗？还是再等等情况？” 　　苏阳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回答：“陛下派我出兵，带领第七军团辅助第五军团收拾叛军余孽……名义上是这么说的。” 　　夏布罗尔一愣, “你去？父亲的军团四万人，都不知道胜败如何，第七军团全是新兵，且才一万人……” 　　“我一个人的战力就足够了, 第七军团只是附带。”苏阳说着，将秘银材料收拾了出来，现在军备物资尚在调配中, 她打算多做几个储物戒指, 分配下去方便物资的运输。 　　“我也去！” 　　“不行。”苏阳一口回绝。 　　夏布罗尔坚持：“你都能去, 为什么我不能去！让我随行在第七军团里就可以了！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如果……如果夏利和古妮长大了，足够支撑这个家了，我不会拒绝你的。但现在不行。”苏阳放下手中的活, 回视夏布罗尔：“父亲生死不明的现今, 夏利和古妮又年幼, 你和我作为长子长女, 必须要有一个留在家里。陛下任命的人是我, 所以你留下。” 　　夏布罗尔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虽一贯成熟稳重, 但到底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人，生离死别对他来说，还是太早了……夏布罗尔以为，倘若有一天，兄弟姐妹里有一个人要做出觉悟，说出这番话的，必然是他。却不想，竟是万事漠不关心的妹妹最先有了这份觉悟。 　　“茵娜……你真的长大了……” 　　“嗯，我长大了……”活到第二世，才算真正从自己的蛋壳中探出了头。 　　苏阳轻轻微笑了起来，不是平时的虚假笑容，也非客套，发自内心深处。 　　夏布罗尔看着她——啊……她终于不再是飘在天上的风筝，双脚踏上了地面，站在自己的面前了。 　　他走过去，将这个身材尚且幼小的妹妹搂进怀里，“你一定要回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苏阳回抱住他，“我会的。” 　　兄妹两个没再聊其他，此刻他们谁都不想触碰的话题，就是夏多布里昂的生死问题。距离第五军团出兵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就现实而言，夏多布里昂存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夏布罗尔离开书房，只剩苏阳一人之后，她卷起袖子开始制作储物戒指。周身褪去了温情，眼中一片冰冷的杀意。 　　苏阳已经决定了，如果夏多布里昂已死，她就要林尔平原一带的所有人陪葬。 　　即使觉醒了亲情，她依旧是她，一个……残酷的“player”。 　　………… 　　…… 　　朝会上商议第七军团出兵的事很顺利，虽然苏阳没和贵族们有过多交流，关系也不紧密，但就她改变魔法界这一点，对她有好感的人很多，连皇帝大肆给她规划的军备，都没人提什么意见，一致通过了。 　　很快，敲定的消息传了出去。因为田地才收获过一次，所以粮食也很充足，一下子就调集齐了。 　　负责接收军备、分配物资的是莫莉，本来贵族们参军了的话，侍从便是自己的副官，这很正常。如果将苏阳和莫莉的性别换一换，那就更自然了。 　　兄妹俩以为，苏阳出征的最大阻力，应该是波利娜。但没想到知道消息的波利娜什么都没说，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亲自为苏阳整理行囊，一如夏多布里昂出征时一般。 　　最后第七军团出发的时间，敲定在了五天后。苏阳这边的随行者，两头召唤兽不用说（史莱姆-莱姆和影狼-德里芬），除了作为副官的莫莉、成为步兵长的博隆、魔法兵的赛特，还有贝妮、贝尔、尤金。 　　贝尔在这几个月里长大很多，体积都能覆盖住一张双人大床了，好在冯仑家地方大，暂不能化形的贝尔住得下。贝妮时常带着贝尔出城到处飞，跟弟弟玩得很是开心。现在又要出远门，别提多兴奋了。 　　尤金原本是跟在他师傅那里，一边修炼金系魔法，一边研究炼金术的。早先苏阳觉得这个世界的娱乐太过匮乏，便提出了制作电影这种东西，搞了一套能记录影像的符文，交给了国立炼金术研究中心。 　　这回老詹拿出了还不是很完善的实验品，让尤金带着去记录战场，名义上是随军史官。但他可比普通史官能记录更多东西，更详细。 　　希尔特也想跟着，不过他又要上课、又有一大堆研究项目，苏阳不想拖他进程，将他按了回去。希尔特一边抱怨一边制作了大量药剂，几乎堆满了仓库，强行要求让苏阳全带上。 　　到了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苏阳从自己的书桌前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她出征这段时间，魔法界就顾不上了，只得将后续计划尽可能详细地写好，交给亚伯他们执行。 　　锤了锤自己略僵硬的肩膀，苏阳走出书房，准备回卧室休息。路过客厅时，竟见到了波利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酒，灯都没开。 　　波利娜的作息一向随社交情况调整，有宴会的时候，能狂欢一整晚，睡上一个白天；没有宴会的时候，早早就休息了。今晚她既没出门参加宴会，也没早睡，显得很反常。 　　苏阳点亮了一盏晶灯，走过去问道：“母亲还不休息吗？” 　　波利娜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睡不着，你陪我一会儿吧。” 　　不过这对日常甚少交流的母女，即使坐到一起，也还是相顾无言。 　　波利娜当然不会给苏阳倒酒，她对子女在这方面看管严格，就是夏布罗尔，也时常被她耳提面令，不许十八岁之前喝酒。 　　两人沉默半晌，波利娜喝光了杯中的红酒，微醺道：“我啊，还在娘家的时候，便一直遵循母亲的教诲，当好不愧家族的‘方斯小姐’，嫁给你父亲后，也努力当好‘冯仑夫人’。”她的语调很平缓，不似平常那种高昂亢奋。此刻穿着睡裙，披散着头发，完全看不出是那个盛气凌人的贵妇人。 　　“我见过很多出身贵族之家的废物儿女，大脑空空，每天张扬地挥霍家族财产，不知节制，丢人现眼。我瞧不起他们，发誓自己绝对不要成为那个样子，也绝不会让子女成为那个样子。”波利娜看了一眼苏阳，问：“你说，我做到了吗？” 　　苏阳没有回话，不过波利娜也不在意，她现在就是想要说说罢了，自己说说。 　　“儿子嘛，不能总是待在女人堆里长大，你哥哥能拿得动练习用的木剑时，我就将他交给你父亲管了，你父亲不在的时候，就让他的剑术老师看着他。我很害怕儿子长大后成为一个软蛋，对他不是很温柔。”就波利娜而言，“软蛋”这个用词有够粗俗了。 　　“你出生后，小小一团，真的很可爱啊……我很高兴你是个女儿，这样我可以自己带在身边教养，像我母亲教我那样，将你教成一位出色的淑女。谁知道你那么不听话，总是和我唱反调。夏昂也是，儿子让他教，是因为男孩。女儿怎么可以一样这么教呢？”她的声音颤抖地停顿了一下，苏阳以为她哭了，但看过去，并没有。 　　“过去我认为你还年幼，夏昂对你太过放纵，让你一不小心走上了歧路。你离家出走，我几乎要疯了，但我找不到你，我只能紧紧拽着夏利和古妮，不让他们变成你那样。”波利娜重新倒了一杯酒，晃了晃，没有喝。 　　“现在你回来了，在神断决斗中取胜，成为了帝国第一的大魔法师，我真的很自豪。第一次发现……原来儿女，哪怕不是父母搀扶着走路，也能好好成长起来啊……”波利娜看着苏阳，轻笑了一下：“就是成长的方向和我预计差太远了。” 　　“我一直认为，男人和女人的分工很明确，男人建功立业，女人安稳家庭。贵族嘛，长子是肯定能继承家族爵位的，之后的儿子要么待在家里辅佐兄长，要么离开家自己努力往上爬。女人，爵位什么的就不要想了，要维持自己的生活与地位，就得嫁一个身份相当的丈夫。你却颠覆了我的想法，直接被陛下封为二等伯爵……你知道帝国建国以来，有几位女性靠自己的实力得到伯爵之位的吗？”波利娜竖起手掌，“五位，近千年，只有五位。” 　　“陛下让你组建军团的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了，迟早有一天，你会像你父亲那样带兵出征……我努力说服自己，就当我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好了，像对待夏尔那样对待你。” 　　“只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早……”酒杯落地，红酒侵染了昂贵的地毯，波利娜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颤抖地说道：“那里是战场啊，不是别的什么地方，是战场啊……” 　　苏阳仍然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轻轻靠过去，扶着波利娜的背。随即，她便被一把抱住。 　　“不要让我失去你，好吗？不要让我失去你……” 　　这种对话，似乎以前和夏布罗尔也有过，该说他们不愧是母子吗？ 　　“您不会失去我。”苏阳承诺道。 第75章 章之七十四 　　第二天一早, 苏阳进宫打了个招呼, 就准备出发了。波利娜和夏布罗尔带着夏布里埃和古妮薇尔去送行, 除了冯仑家的人以外，也来了很多人。不过只有冯仑家的人担忧苏阳的安危，觉得她始终年纪太小了，这么早上战场, 无论多强，仍然叫人放心不下。其他人则是对苏阳充满了信心，认为她是无敌的，是不可能会被打败的。 　　苏阳看着母亲和兄弟姐妹们的脸, 很突兀地回忆起了前世无聊之下看过的穿越小说。 　　那些小说里，主角穿越之后，往往很难融入新的世界, 心中永远只认可自己第一世的亲人才算真正的亲人。哪怕有些主角在作者花了长篇字符改造心境后, 勉强认可了新的亲人, 也无法忘却第一世的父母。 　　但苏阳发现，她已经记不起前世的父母长什么样了……他们似乎也像波利娜一般，尝试控制自己, 不过也如波利娜一般失败了。不同的是, 苏阳前世并没有获得父母的认可, 只是越行越远, 不知觉间完全脱离了家庭。 　　前世的祖父祖母很不满苏阳是个女儿, 所以一开放二胎政策, 就让母亲再生一个。第二个孩子很幸运的是个男孩, 成为家里的中心。 　　说起来，她前世的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来着？是不是像夏布里埃那样懵懂幼弱？还是像夏布罗尔那样严肃正经？ 　　……完全想不起来，只有“二胎弟弟”这么个符号。 　　本来她以为今生的结果会和前世一般，离开家后再无回去可能……谁知道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严格来说，波利娜不是个好人，她善妒、多疑，还很神经质、死爱面子，情绪不稳定，一不小心就会爆发。对待贵族以下的人不屑一顾，没有多余的善心；也不是个温柔的主人，动不动就体罚仆从……但她平等地爱着自己的每一个孩子，包括苏阳，努力做好一个母亲该做的事。 　　波利娜是第一个让苏阳明白到人类复杂性的人，让她体感到，人不是非黑即白。虽然她那种人性本恶论没有改变，有些细微的想法，却在这种影响下悄悄变换，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苏阳摸了摸弟弟妹妹们的小脑袋，对母亲和哥哥说道：“我会回来的。” 　　他们无言地点点头，道别的话已经说完了，只能信任苏阳的能力，等她归来。 　　离去前，苏阳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送行的人。家族的形象，在苏阳的心中明晰起来，夏多布里昂、波利娜、夏布罗尔、夏布里埃、古妮薇尔……他们被她放到了心上，也正因为如此，她无比担忧起生死不明的父亲。 　　按照往常的尿性，可能就是在她察觉到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时，也是失去的时候。莫莉和赛特那两次很幸运，她赶上了。夏多布里昂这次，她赶得上吗？ 　　………… 　　…… 　　撇开苏阳的不安，第七军团的行军路程很顺畅，他们没有大批粮草要押运，东西都分批放在各个小队长的储物戒指中，苏阳、莫莉、博隆、阿奇柏德这里也放了一部分，如此队伍很轻便。本来大部队进军，从帝都出发，到林尔平原大概要一个半月，第七军团一个月就抵达了。 　　他们名义上是来辅佐第五军团清理叛军余孽，那就应该直奔附近城镇，与第五军团接头才对。但苏阳很清楚，第五军团恐怕出事了。 　　两份捷报都很清楚夏多布里昂的行为模式，一个可能是夏多布里昂叛变了……这个的概率大概比天上下红雨还低，略过不说；另一个就是夏多布里昂的军团中出了叛徒，这个叛徒与叛军里应外合，将整个军团坑杀，连个能回帝都报信的幸存者都没有……这就很恐怖了。 　　苏阳命第七军团驻扎在林尔平原边缘处，她没有派斥候去探查情况，毕竟都是新兵，又是这种完全未知的情况，她实在不能相信新兵的探查水准，所以是自己带着莫莉，悄悄潜到城镇附近，用监视水镜探查城内情况。 　　林尔平原这里总共有两个大城，五个小镇，其下十数个村庄。这附近的领主家族有三个，不过在叛乱军的消息传去帝都的时候，就可以确定直系已被叛乱军全灭。 　　苏阳看着监视水镜上的画面，表情很古怪。 　　城镇上飘扬的旗帜，是华夏飞龙……然而这个世界并没有这种龙。 　　她快速转移画面，试图寻找第五军团的踪迹，但所有城镇的旗帜，都是飞龙——这些城镇全部都落入了叛乱军手中，第五军团一个也没有夺回。 　　很快，苏阳找到了她有印象的人。 　　以前提过，夏多布里昂对于子女的教育很开明，不管儿子女儿，只要他们想知道的事，都会让他们接触，也给他们权限支使自己的亲信。夏多布里昂的贴身侍从、副官，苏阳全见过，包括马尔斯。 　　夏布罗尔说，来帝都送捷报的是马尔斯，她以为可能是马尔斯叛变了，这才有那种贴合夏多布里昂行为模式的汇报内容。但没想到，那个“叛变”的马尔斯，如今衣衫篓缕、双眼无神地搬运着木材，手上脚上拷着铁链。 　　不只是他，那块场地上还有很多这个样子的人，他们也许曾经是骄傲的高阶战士，此刻却像是脑子坏掉的奴隶，机械地行动着，建造新的村落。这状态……有点像是被精神系魔法破坏了大脑，不过不能近距离检测，苏阳无法很肯定。 　　何况……不是别的什么魔法，精神系魔法，最初有这个概念的就是苏阳本人，整个体系还没有完善起来，运用不到日常。且精神系魔法对于精神力要求很高，不是说有魔法师潜质的人就能使用，至今为止只有她和爱德华能用得了。 　　苏阳的不祥预感加重，她又四处找了找，没看到夏多布里昂的身影。 　　监视水镜悄无声息地凝聚到领主府，她意图寻找叛军头领样子的人，在领主府书房发现一个埋首书案的家伙。不过苏阳看了半天，也不觉得对方有那个能力使用精神系魔法，那人连魔法师、战士都算不上，手无缚鸡之力，但处理公文的速度很快，至少可以确定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恐怕在叛军内有一定地位。 　　这个时候，书房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吊儿郎当的黑发男人，他歪嘴笑着问道：“阿方尔德，你找我什么事？” 　　“还不是夏季种植的事！”坐在书桌前的男人抬起头，很不满地说道：“前几天各地收获都上交过来了，不过粮食仍然不够我们大步进军他处，你总得上上心，这里可只有你能用得了木系魔法！” 　　“安啦安啦，我准备的种子肯定能快速催熟的，这批种下后就……”黑发男人话语一顿，蓦然看向书房天顶的一角，精准地对上了监视水镜。 　　苏阳一惊，“走，我被发现了。” 　　莫莉立马抱上她，快步冲回小树林，骑上马就跑。 　　来到这个世界后，苏阳可说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到了魔法之中，她自信自己的魔法无人可比。像是监视水镜，在她不断的改良下，越发隐蔽，凝聚出的监视头只有针孔那么大，别说普通人了，魔法师、元素召唤师都没有察觉的可能。 　　但刚才那个人就察觉了，他不是看到监视头，而是感受到了那极度微弱、微弱到几不可觉的元素波动。 　　仅仅是和那人隔着监视水镜对视了一眼，苏阳便知道那人很强。有多强，她判断不出来。一直面对些比自己弱得不只一个境界的家伙们，陡然出现一个可与自己比拟的强者，苏阳的经验就不够用了。 　　——怪不得……怪不得第五军团那么轻易就团灭了，连一个回禀消息的人都没漏掉，还被俘虏了好些活口当苦力。 　　叛乱军里有那种人存在，夏多布里昂恐怕已经……苏阳死死咬着唇，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她的感情觉醒得太晚，来得太汹涌，她还没学会适应，就体感到了痛彻心扉。这份痛楚，比她前世任何时候经历的都要来得强烈，叫她心神大乱。 　　莫莉发现苏阳脸色很差，担忧地紧紧抱住苏阳，快马加鞭往营地赶。 　　没想到那个黑发男人来得极快，莫莉转头的时候，就看到天空迎面坠落一个超级大火球，太大了，躲不过去！ 　　她运起全身斗气，笼罩住苏阳，至少、至少要保护好她家大小姐！ 　　………… 　　…… 第76章 章之七十五 　　这回恐怕真的得感谢系统了, 多亏了这个脑内提示, 让苏阳回过神来。她以最快的速度选了a，也不需要系统做其他反应，自己便甩出了一个直径有火球那么大的风刃，将火球完美切成两半, 坠落在她们的两旁。 　　挣脱莫莉的怀抱，苏阳从马上浮空起来，聚集魔力，一口气甩了七八个火球扔了过去。 　　那个黑发男子也不是个会被轻易收割的炮灰, 快速向上冲刺，躲掉了火球的攻击，拉开距离, 反向甩出六道风刃, 苏阳躲了五道, 抵挡掉一道。地面都被切割出巨大裂痕。 　　莫莉还在地面上，这场空中交战她基本帮不上忙，为了不给苏阳拖后腿, 咬牙策马狂奔。现在必须赶快回营地请求支援！就算普通士兵派不上用场, 贝妮和贝尔作为强大的龙族, 又会飞, 应该能成为战力！ 　　苏阳和黑发男子的魔法不相上下, 两人一时半会儿难以分出胜负, 光是这么远距离互射, 恐怕就只能等一方魔力耗尽了。 　　曾经体验过催熟药水的苏阳，非常明白成年人的魔力量有多少，虽然她恢复年纪后，多少保留了一些成年人的水平，但魔力储存量还是比不上成年状态。如果对方和她一样有逆天的魔法天赋，那么显然，成年人的黑发男子魔力储存量必然比她多！不能光拼魔力！ 　　要想办法接近对方，突破其防护罩，然后一击必杀！ 　　苏阳放弃维持魔法师战斗时该有的安全距离，急速冲向黑发男子，对方见她接近，惊了一下，一边攻击，一边试图拉开距离。不过很明显，他们两人在战斗经验上有些差距。苏阳一直以来战斗场次说不上多，但遇到过让她觉得很棘手、皮很厚的贝妮，差点让自己的防护罩碎裂过，她对于如何维系防护罩、近距离作战有点心得。 　　而那个黑发男子，恐怕从来没和对手接近过，都是远远放魔法秒杀对手。被苏阳靠近，他显得很是手忙脚乱。 　　就在苏阳几乎贴着黑发男子的防护罩，释放攻击那会儿，两人的体内喷涌出一种犹如共鸣般的能量，相撞到一起，又扩散到了周围。 　　苏阳眼前一荡，就发现自己周身的场景蓦然改变。 　　她愣住了，看到了整颗星球。 　　这是一种莫名的、下意识的想法，眼前的星球就是自己刚才所在的世界，星球被笼罩在金色圆滑的光芒之中，不过这个光芒上有几个小洞，仿佛被谁钻了孔。 　　球体被分割成两半，上半部分大片蓝色，和她前世看到的地球全景很像，几块大陆被蓝色的海洋包围。而下半部分则不同，一眼望过去一片漆黑，仔细看，那黑色部分应该也是海——黑色的海洋。 　　整个世界看起来，深沉、壮丽。 　　“姐姐……” 　　苏阳的视线从星球挪开，看到了那个满脸震惊的黑发男子。 　　她皱眉，觉得莫名其妙，又警戒着对方。这世上会喊自己姐姐的，只有夏布里埃和古妮薇尔才对。 　　黑发男子和她一样漂浮在这个似乎没有重力的空间之中，唯一光源便是旁边看起来不大不小的星球。但他们并不觉得窒息，或有什么其他难受的地方，声音……听起来也是能传达的。 　　“你是苏阳对吧！你是叫苏阳对吧！”黑发男子激动地大喊道：“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被喊了前世的名字，苏阳也怔住了，反射性低头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刚才的幼女体型，变为成年人，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前世的服装风格……好像是……她转生前穿的那套？ 　　知道对方不是她今生认识的人，她思索起前世的记忆，再看向黑发男子的时候，已经觉得眼熟了，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苏承祖？”她家的二胎弟弟，比前世的她小五岁。苏阳上了大学后就不怎么回家了，印象里，弟弟的脸还是小少年的样子。不过这么想来，便能从黑发男子的脸部轮廓中，瞧出她熟悉的影子。 　　“我是。”黑发男子，也就是苏承祖沉默了一下，又道：“不过我现在叫翔龙。” 　　苏阳此刻的心情很古怪，她本该毫不留情消灭的敌人，竟然是自己前世的弟弟……这是什么狗屁发展？ 　　“你怎么会在这？”她指的是埃罗大陆。 　　苏承祖倒没有隐瞒的意思，坦白道：“一年前我到长白山旅行，听到了某个声音，问我是否想要成神，我说是，就突然穿越过来了。”他满脸复杂地看着苏阳：“我没想到你也会在这里……你失踪了七年！爸妈一直在找你！你……是转世过来的吗？在之前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你死了？” 　　“没死，就只是转世了而已。我原来的身体难道没有留在原来的世界么？”苏阳思索着，当初她就是进行了选择，然后莫名其妙转生了，来到新的世界，也没考虑过前世的身体会怎么样。 　　“没有！你大学的辅导员打电话到家里，说你很久没去上课了，联系不上你本人。爸妈去你的住所找，找不到你，又去报了案，但一直没有消息……你也是听到那个声音，所以才会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苏阳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系统是在苏阳一出生就存在的，伴随着苏阳长大，但从来没和苏阳有过正面沟通，仅仅是冷漠地报出选项，强制她执行，更不曾问过什么是否要成神之类的问题。 　　她也说不准，自己会转生到埃罗大陆，是不是系统的缘故。毕竟当初她的选项是“挑战自身极限”，字面上压根和穿越、转世没关系。只是苏阳习惯了随波逐流，将一切不合理的现象推到系统上面，便没考虑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在苏承祖的话中，他听到了声音，却不是系统？而且看样子也不是一出生就有的。 　　要么，真的就如他所说，是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要么，就是他有所隐瞒。 　　“你现在能和自己当初听到的那个声音沟通吗？”苏阳问道。 　　苏承祖闭上眼感受了一下，似乎是在集中精神的样子，随后睁眼，摇头道：“不能。说实话，我只听到过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了。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知道具体要怎么成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对了！姐姐你和我一起吧！我们推翻奥汀帝国，我当皇帝的话，就封你做亲王！我们两个合力，可以轻松征服这个世界！”苏承祖兴奋地说道，向苏阳伸出了手。 　　看着那只手，苏阳的脑海中浮现了很多个身影，夏多布里昂、波利娜、夏布罗尔……甚至还有奥汀现任皇帝康纳理维士。最后，她想起了前世的父母…… 　　“你不想回家吗？”她没有回应苏承祖的邀请，淡淡地问道。 　　苏承祖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他放下手，回道：“比起回家，我更想在这里建功立业……姐姐你想回去？” 　　“不想。”苏阳面无表情地说着，她不想回是因为和前世家里感情不深，但她不明白，一直被家中长辈宠爱看重的苏承祖，为什么不想回……不过理由什么的，和她没关系，“你要留在这个世界无所谓，但你必须解放俘虏的第五军团所有人，并且带着你的人离开奥汀帝国。只要你不在这个国家搞事情，我就不会阻止你。” 　　苏承祖此刻已经毫无笑意了，“姐姐，你要和我作对吗？” 　　“如果你不肯按我说的做……是的，我会和你对抗到底。” 　　两人之间的气氛紧张起来，一触即发。 　　但随即，他们纷纷发现，这个奇特的空间里，竟然发动不了自己的魔法！ 　　就在他们对峙的时候，身边场景又是一荡，回归了林尔平原，他们还漂浮在空中。 　　刚才那会儿，先是被星球全景震撼到，又是前世姐弟的重逢、对立，两人都没来得及思考那个空间算什么地方。 　　城镇方向有反叛军赶来，苏阳身后第七军团也出动了，贝妮和贝尔更是以极快的速度接近中。 　　苏承祖打量了一下苏阳现在这具年幼的身体，道：“姐姐，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们就是战斗，也只会得出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对谁都没好处，还不如跟我一起征服世界。”他说完，转身就飞去与反叛军会和了，指挥着军队撤回城镇，也不怕苏阳在后面偷袭自己。 　　“阳阳！你没事吧！”贝妮急匆匆凑过来，先是看看苏阳有没有受伤，然后看向反叛军，“那是敌人？我将他们都烧了！” 　　苏阳制止了贝妮的动作，“回营地。” 　　她有些累了，心里乱得很，而且反叛军有苏承祖在，贝妮的攻击恐怕不会有效。 　　确实，就像苏承祖说的那样，他们战斗起来，只会两败俱伤，还有可能波及到整个林尔平原。苏阳得好好想想，如何解决掉苏承祖。 　　她……不是很想杀他。 第77章 章之七十六 　　苏承祖是在长辈的看重下长大的, 他的父母倾尽全力培养他, 从小就是上最好的学校, 参加各种课外补习班，偶尔听说同学家里有哥哥姐姐的，总会用到一些哥哥姐姐用剩下的东西，但在苏家, 他的物品永远是新的，反倒有时候他用剩的，才会分给他姐姐。 　　苏承祖也是在比较中长大的，即使他得到了最充足的教育资源, 参加了那么多补习班，仍然比不上他那个上着普通学校、没有任何补习班可去的姐姐。长辈们总爱说，“你姐姐办得到, 你肯定也可以。”那么理所当然……但他的姐姐实在太优秀了, 他很努力很努力, 才能摸到边边角。 　　虽然祖父祖母对他期望很大，父母也很偏爱他，但生活在这种环境里, 苏承祖却极其厌恶家庭。他恨他们一边排斥姐姐, 一边又要求他像姐姐一样。 　　尤其是祖母, 每每和他说起话, 都会一脸厌恶地提到苏阳, 觉得她孤僻、古怪, 不像个正常的女孩子那般可爱顺从, 然后夸奖苏承祖。背地里，他们大人谈话的时候，她又喜欢说苏阳，“聪明是挺聪明的，可惜不是男孩。” 　　什么叫“可惜不是男孩”？如果她是男孩，那他就没有存在价值了？苏承祖讨厌他的姐姐，永远阻挡在他的前方，让他除了看到她的背影，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又是崇拜姐姐的，憧憬她、仰慕她，只要她能回头看看自己，那么，那些许讨厌，似乎也都不重要了。 　　苏阳快要初中毕业的时候，长辈们商谈她的出路，祖母就是那种“女孩子不需要很高的学历，家里出点钱让她念个中专足够了”的态度。祖父、父亲都没意见，只有母亲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也同意了。 　　当然，苏阳没按他们想的去考中专，她报了离家很远的高中，中考全省第一，得到了奖学金，甚至还让老师来家里为她说话、记者采访他们家，弄得长辈们为了面子好看，干笑着同意她的升学。 　　苏承祖知道家里不怎么给苏阳钱，也知道苏阳总有办法在外面搞到钱，她是真的很厉害，没有家庭拖她后腿，她只会过得更好。而苏承祖，没有家庭的支持，是活不下去的。 　　她在家里的私物很少，只有一些用到极致的学习用品、日常替换的四季衣物、校服，然后……没了。苏承祖去过女同学家，女同学的房间里总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摆件、可爱的玩偶，墙上贴着自己的大头贴，也有精致的小首饰，这些苏阳都没有。 　　母亲给他买东西的时候，会想到要给姐姐买一份，不过被祖母知道特地给姐姐买些什么，就会骂姐姐是赔钱货，乱花家里的钱。 　　他是没被长辈打骂过的，只见过祖父母怒骂、殴打苏阳，但苏阳的语调从不曾改变过，平和、冷静，不过快也不过慢，被打的时候护着头，不闪躲不反抗。事后自己该干嘛还是干嘛，不因长辈的态度而动摇。 　　——真的很厉害，太厉害了，姐姐完全掌控着自己。 　　——苏承祖却活得像个提线木偶。 　　有问题的不是姐姐，是他、是他们家的其他人，然而父母却觉得苏阳有毛病，还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后续结果也没看出点什么，祖母抱怨她去看心理医生浪费钱，被人家知道了对他们家名声也不好，养出个脑子有病的女儿，父母便也不再带她去了。 　　父亲说祖母年轻时吃过很多苦，所以对女孩子会比较严厉，其实是为她好。但苏承祖觉得，只是祖母心理变态，想要折腾人罢了。如果将人的心找个比喻，那祖母的心，就是烧坏了的陶器，在制作过程中，被各种各样的人事物扭曲了起来，最后烧制成了畸形的样子，满是漏洞，盛不了多少东西，又无比脆弱。她想要将姐姐变成和她一样的形态。 　　姐姐的心却是钢铁，千锤百炼，哪怕被破陶罐子猛烈碰撞了，也纹丝不动。 　　冰冷、坚硬、锋利。 　　苏阳上了高中，父母没有去送，她一个人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便走了，很少回家。当苏承祖知道她的房间要被改造成书房时，心中隐隐有些期待，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姐姐，是不是会生气？是不是会流露悲伤？会不会觉得家中再也没了自己的位置，最亲的家人对她冷漠至此，她……会不会变得脆弱？ 　　可是没有……苏阳高二暑假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房间没了，当天就走人，待在家里的时间连五分钟都没有。 　　她不和祖父母或父母吵架，不向长辈表达不满，她也没有任何悲伤、失望，更没有脆弱。倒是母亲追着她出去，想要挽留她，试图解释为什么改造她的房间。 　　苏承祖悄悄跟着出去，他看着冷漠的姐姐淡定地安抚母亲，表示自己有地方住，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对待家人的态度就是这样，疏离、平静。苏承祖的记忆中，就没有姐姐特别高兴或不高兴的时候，哪怕他故意给她捣乱，做了坏事让她顶锅，她也不会表现得多愤怒。 　　苏承祖对姐姐无比嫉妒，又对姐姐无比崇拜。他多次想过，如果不是家里那种畸形的重男轻女，他们应该会成为关系很好的姐弟，像他同学家那样，虽有争执，却互为依靠。他的一个朋友就是如此，小时候被高年级的欺负了，朋友姐姐就会举着扫把帮他打架、出气，长大后朋友姐姐被人欺负了，朋友也会为姐姐出头……苏承祖很羡慕那样的姐弟关系。 　　然而他自己的姐姐……苏阳，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 　　“……龙？翔龙！？”阿方尔德的呼喊唤回了苏承祖的注意力，“你发什么呆！？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苏承祖满不在乎地挖了挖耳朵，道：“没，你再说一遍。” 　　阿方尔德头疼他的态度，却拿他没办法，只得重新问一遍：“今早和你对抗的是帝国新封的那个魔法师茵蒂克丝·冯仑吧，你们打得有够夸张的，半个林尔平原都毁了，下次再对上，你有把握战胜她吗？” 　　“没有。”苏承祖兴奋道：“大概五五分吧！” 　　阿方尔德古怪地看着他，“你高兴些什么？遇到这种拦路虎，有什么好兴奋的？”他都快头疼死了，本以为帝国不管派谁来，结果不会改变，谁知道突然来了个这么强的讨伐者呢？如果翔龙战败了，平民的悲愿将再得不到实现，又会继续被贵族统治、压迫。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开始自己梦寐以求的改革，绝对不能就此停止！ 　　苏承祖哼笑半天，道：“你不懂。”他没再解释，阿方尔德不明白，在苏承祖心中永远难以企及的人，如今和他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这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他终于站到了和姐姐一样的高度！和姐姐一样强！让她没办法再无视自己！ 　　阿方尔德自知翔龙有时候的脑回路常人无法理解，他多少有些习惯了，比起指望翔龙正经办事，还不如自己思考对策。 　　“万幸夏多布里昂·冯仑尚在我们手中，他毕竟是茵蒂克丝·冯仑的父亲，应该能起到牵制效果……” 　　苏承祖突然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那个夏什么的，是姐、茵蒂克丝的父亲？亲生的吗？” 　　“亲生的！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夏多布里昂有四个子女，长子夏布罗尔、次子夏布里埃；长女茵蒂克丝，次女古妮薇尔。他的长女就是新封的帝国第一大魔法师，你都和她交过手了！” 　　帝国的家庭都是将儿子女儿分开排行的，苏承祖家那边则是混着排，他听着很不习惯，不过好歹明白，自己的姐姐到了这个世界，依旧是“长女”这件事。 　　苏承祖对冯仑家产生了好奇心，他们家是怎么对待苏阳的呢？说不定和自己家**不离十吧，毕竟帝国的女性，是没资格继承家业的，重男轻女的程度恐怕更甚。想起自己老婆里面有贵族小姐，看她受到过什么教育，就知道大多数贵族之家怎么养女儿了。 　　虽说和姐姐不亲近，但苏承祖很确定，苏阳绝对无法接受贵族家庭对女儿的教育方式，他能想象得出，苏阳是如何对待这个世界的家人，肯定不会和她前世有任何差别，说不定会更冷漠。 　　对了，她自己都能单独统领一个军团了，估计是早就从冯仑家独立出来了吧！ 　　苏承祖这边思考着关于苏阳的各种事，阿方尔德那边已经敲定，要将夏多布里昂当成人质，逼茵蒂克丝束手就擒。如果对方强撑着家族荣誉不肯投降，杀了夏多布里昂，想必也能让她心神大乱，增加翔龙的赢面。 　　阿方尔德将自己的计划和苏承祖一说，就准备去找夏多布里昂下最后通告，他要是肯降服，并去说服女儿加入自己这边，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要是不肯，那就等死吧。这几个月来，阿方尔德耐心用尽，已经不打算再留着他了。 　　苏承祖不屑地笑道：“你想利用那个夏什么的命，扰乱茵蒂克丝的心神，根本没有实现可能。他算个什么东西，能影响到茵蒂克丝？” 　　阿方尔德瞪着他，“你是哪边的人啊？”这话说得可有够奇怪的，“他们总归是父女，不可能毫无影响的吧！” 　　“随便你，想试就试好了。反正茵蒂克丝压根没有亲情这种东西，在她眼里，这世上的任何存在都没有差别。” 　　“你和她交过一次手，便知道了？” 　　“是啊……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第78章 章之七十七 　　前世苏阳和苏承祖相差五岁, 她还记得一点点小的弟弟追在她身后喊姐姐, 每次她上学的时候, 弟弟要跟她分别都会泪眼汪汪。 　　因为家长的差别对待，尚且渴望亲情的苏阳想过偷偷扔掉弟弟，假意带他出去玩，然后将他丢在公园。在弟弟沉迷挖沙坑的时候, 悄悄走掉。但她走得不彻底，一直躲在不远处观察，看着弟弟发现自己不见，扑腾着小短腿到处找她, 跌了好多跤，摔得浑身是伤，却还坚持着哭喊姐姐……她便回去弟弟身边了, 没有真的将他丢掉。 　　这事过去没多久, 苏阳炸掉了自己的教导主任。 　　太轻易了, 要取一人性命，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一个选择。 　　一个想法。 　　人就死了。 　　苏阳觉得，如果人的心有颜色, 那她的心一定是漆黑的。 　　自那次起, 苏阳不再接近苏承祖, 连最基本的对话也尽可能避免, 苏承祖和她说话一缕无视, 甚至不敢看他。她害怕自己总有一天感情战胜理智, 毁掉这个在她面前, 根本无法保护自己的弟弟。 　　弟弟的态度，是怎么突然改变的呢……好像是她初中炸了班长的家之后？或者更早一点？被姐姐无视到底的苏承祖不再追着苏阳，他像是进入反抗期般，极其厌恶她这个姐姐，处处和她唱反调，给她找麻烦。 　　不过苏阳那会儿也不是很在意弟弟的态度骤变，因为她的心态也发生了骤变，什么都不在意了。 　　不在意，就没有什么能伤害到她。 　　苏承祖小时候那一团肉呼呼的单蠢印象清晰起来，与今早和苏阳对抗的那个拽得二万八五的青年形成鲜明对比。 　　——还是他小时候可爱。 　　前世的苏阳尚且不够坚强、不够成熟，不懂得如何正确表达自己，也不会正确的求援方式。她是挣扎过的，想要亲情，想要友情，想要活得和普通人一样，想爱别人，也想被爱。但她的家人没有给她回应，没有在她挣扎的时候拉她一把，谁也没发现她一个人、默默地陷入了黑色的泥沼，最后全部淹没。 　　今生的茵蒂克丝·冯仑比苏阳坚强、比苏阳成熟，她的家人也比苏阳的家人更坚持不懈，几乎到烦人的地步了。父亲无条件地信任她，觉得她总会成长起来、懂事起来，现在只要放手让她闯就行了。母亲觉得她需要保护、需要教导，罗里吧嗦不肯罢休地要她妥协。兄长害怕她走得太远回不来，紧紧拽着她不肯松手。然后就是莫莉，太傻了，她走、就跟她走，她沉沦、就跟她沉沦，她毁灭……就同她一起毁灭。 　　苏阳没有的东西，茵蒂克丝有。苏阳不背负的东西，缠满了茵蒂克丝全身。 　　这些人将她拉出了泥沼，又沉甸甸地笼罩着她，他们的手拖拽着她，不让她一个人沉下去，也不让她一个人走去他们不可触及的远方。 　　她终于感受到了“活着”的重量。 　　“……您怎么看？”阿奇柏德问道。 　　苏阳回过神，发现帐内众人都在看她。莫莉察觉她刚才没有听他们谈话，便重复了一遍：“反叛军的城镇看守太严，我们不能得知具体数量，他们又有和大小姐实力相当的魔法师，所以我们商议着是否要向帝都求援，最好多来一些魔法师进行强攻。大小姐怎么看？” 　　“暂时不用求援。”苏阳思索了一下，“反叛军人数恐怕不会很多，最主要的还是他们那边的魔法师。我可以解决。备战吧，我们直接强攻。”她看向一旁的贝妮，道：“那个魔法师我来对付，贝妮支援第七军团。” 　　苏阳对于夏多布里昂的存活已经不抱期望了。之前她观察过被俘虏控制的第五军团，全是五阶以下的战士，而有七阶实力的夏多布里昂不会那么轻易被控制……唯有战死。 　　这是一个很痛苦的认知。 　　苏阳接受了它，心如刀割。但谁也不能从她脸上看透她的情绪，只觉得她一如既往沉稳可靠，冷静到甚至可说是冷酷的地步。 　　“就定在今晚，先攻下一城再说。” 　　做完决定，博隆和阿奇柏德出去调配人手，赛特去通知魔法兵，尤金拿着录像仪拍摄备战情况。莫莉观察了一眼苏阳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但直觉她应该想要独处，也拉着贝妮出去了，留她一人在大帐之内。 　　苏阳看着他们离去，很感谢莫莉的体贴。 　　她掐着自己的胸口，很用力，但皮肉的疼痛并不能压制住里面的疼，虽说心神稳定下来了，却仍然感觉难以呼吸。那根弦紧紧绷着，也许再稍微一用力，就会断裂。 　　感情真是太可怕了，让人愉悦、让人勇敢、让人痛苦、让人恐惧。她以前能无所畏惧，是因为她不爱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苏阳现在已经没办法那么坚强了，她察知到了自己的弱点。 　　外面人来人往吵杂得很，他们都在准备今晚的作战。苏阳在帐内沉默地坐了良久，仿佛自言自语般问道：“系统，你想要我怎么样？” 　　静谧。 　　一如既往。 　　“呵。” 　　………… 　　…… 　　“你在刻什么？”赛特通知完魔法兵今晚的计划后，就无所事事了。在他看来，此刻最好休息一会儿，不然晚上可没精神打仗，谁知自己的同僚竟然还在浪费精力刻东西。 　　恩尼斯笑了笑，举起自己手中小巧精致的雕像，“你看得出来是谁吗？” 　　赛特凑过去凝神一看，有些惊讶，“这是……大、咳，茵蒂克丝大人？”那特有的服装风格加上脸型，和苏阳有七八分相像，虽说还不够完全，但也足以让人一眼认出来了。不得不说，恩尼斯手艺不错。 　　“是啊……第一次上战场，我太紧张了，就想雕刻点什么。”恩尼斯是自荐来的魔法兵，他小时候参加全国检测，父母知道他没有成为魔法师的潜质，就让他去当了木工学徒，没想到如今魔法师的定义改变，他再去一测，竟然还成了。在他心里，茵蒂克丝·冯仑就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大恩人。 　　严格来说，恩尼斯尚是魔法学徒，没从学院毕业呢，但天赋好、自己又努力，实力足够参加实战，这回出征便跟了过来。 　　“我其实有些羡慕你……”恩尼斯看向坐在一旁的赛特，“你有时候会说漏嘴，喊茵蒂克丝大人为大小姐，真好啊……我上次见到你们谈话，你这么喊茵蒂克丝大人，然后大人也回应你了。” 　　魔法兵直属苏阳，暂时没有队长，赛特是苏阳的仆从，不过苏阳一向不分侍或仆，所以赛特的地位也相当于她的副官，就是权限没有莫莉那么大，负责管理魔法兵的物资与传令，紧急情况突发的话，也有临时指挥的权限。 　　赛特躺上木板床，拿出了苏阳给他的黑色小球把玩着，“你也想当茵蒂克丝大人的副官？” 　　恩尼斯摇了摇头：“与其说我是想要这个地位，还不如说我想要那样亲近的关系。”说完，他又继续埋头雕刻，极其小心、慎重，并且……虔诚。 　　赛特意义不明地“唔”了一声，恩尼斯羡慕他，但他也在羡慕其他人，比如莫莉、比如尤金，他可以看得出来，苏阳很喜欢他们。莫莉姑且不说，早年便跟在苏阳身边了，感情自然深。可尤金……认识苏阳的时间不久，来了帝都后也是跟着自己的师傅老詹居多……为什么苏阳会喜欢尤金呢？因为他很纯粹？ 　　紧紧攥着手中的黑色小球，赛特蜷缩起来，他自知自己跟着苏阳的起因不纯粹，后来下定决心献出忠诚的想法也不纯粹。是因为他觉得有利可图……大小姐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对他的态度也是平平。 　　不过在他想要自我毁灭的时候，大小姐来了，她带他走出了绝望的深渊……从那天起，赛特便再也没考虑过利益得失。 　　——茵蒂克丝·冯仑，已经成为了他唯一的神。 　　这么想着，赛特眼前模糊了一下，仿佛有光如烟缓缓飘出了自己体内，弥散出营帐。未等他定睛看清楚是什么，外面就传来一阵骚乱声。 　　赛特顾不上刚才的一时眼花，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出营帐，他远远看见先头派出去的侦察兵向博隆汇报了什么，他们又快步去了苏阳的营帐。很快，一个士兵过来，喊他也去营帐。 　　待赛特到了苏阳这里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齐了。 　　博隆开口道：“据侦察兵的消息，反叛军大举离开城镇，向我们这儿进发，大概有两万人。但是没有直接攻过来的意思，在平原附近开始扎营了。” 　　第七军团与反叛军，中间刚好隔着一个林尔平原。 第79章 章之七十八 　　“你和那个茵蒂克丝一旦交手, 连城镇都能夷为平地, 我们手里的城不多, 伤不起，也不可以将平民卷进去，所以不能等他们过来打攻城战，交战地点就选在林尔平原, 其他的你不用管，唯有那个茵蒂克丝，一定要解决她！”阿方尔德在地图上部署着说道，“翔龙！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啦有啦！”苏承祖对于战争的胜负已经不是很在意了, 他此刻沉浸在即将与姐姐交手的兴奋之中。要知道，在过去他打都不用打，肯定赢不了苏阳, 现在他却握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率, 如何能不兴奋？ 　　阿方尔德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神游, 几乎想要拎着他耳朵再说一遍，忍了忍，他按捺住火气, 道：“你现在和我一起去地牢, 将夏多布里昂·冯仑提出来。” 　　“那人被关了这么久, 已经半死不活了, 你带几个士兵去就行了, 用得着我吗？”苏承祖满不在乎, 他对姐姐这个世界的父亲不感兴趣, 不外乎是和他们老爸一样的人。之前夏多布里昂就是苏承祖俘虏的，如果不是阿方尔德要活捉，他当场就杀了。夏多布里昂对他来说实在太弱了，苏承祖甚至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 　　“不行，你得和我一起去，不要小看冯仑家的家主，他是七阶战士，其强悍早就超越了人族，万一他突然暴走，我们就得不偿失了！这里唯有你可以完全压制住他！” 　　苏承祖被阿方尔德耳提面令，说得烦不胜烦，只得跟着一块去地牢。他的态度很轻慢，并且不以为然，只想快点上战场，和姐姐再打一次。 　　到了地牢，苏承祖东看西看，对这里的环境各种嫌弃，一刻也不想多待。阿方尔德慎重地站在牢房门口，对着里面的人问道：“夏多布里昂大人，前几天我曾和您说过，您的长女在帝都组建了第七军团。今天，她已经带着这群新兵来到了林尔平原。” 　　苏承祖听到了锁链滑动的声音，地牢臭气熏天，他捂着鼻子，往里面看了看，但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便不感兴趣地走开了一些，待在楼梯口等着。 　　阿方尔德还在说话：“翔龙的实力，您亲眼见识过，当初您带领四万大军，也没能战胜他一人。您觉得，只凭一万新兵，能获得胜利吗？请您好好想想吧，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只要您愿意臣服，我会放过您的性命，也可以放过您的长女。” 　　“呵……”牢房内的人轻笑了一声，他的嗓音因为长期缺水，而显得低沉嘶哑，但他仍然能咬字清晰地回答阿方尔德：“你可以小看我，但你不能小看我的孩子，她是我最骄傲的女儿，既然她敢带着一万新兵就过来讨伐你们，必然是有着胜利的把握。而我这个战败的父亲，所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便是决不能给我的儿女抹黑！” 　　这话，苏承祖也听到了，他愣怔地放下了捂着鼻子的手，看向那个黝黑的牢房。 　　阿方尔德握紧拳头，心情很沉痛，“我很遗憾，夏多布里昂大人……当今世上，我最敬佩的人便是您了……如果可以，我真的很希望让您活着，活到最后，好好看看在我们改革之下的新生奥汀！” 　　说罢，他指挥着士兵进去，将夏多布里昂用新的铁链捆绑好，拖出来。 　　苏承祖站在楼梯口，看着不远处被拖拽出来的人。他以为，他会看到一个憔悴得不成人形的败家之犬。 　　事实上，对方也确实很憔悴，满身脏污，臭不可闻，但……夏多布里昂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是一个败家之犬该有的。 　　苏承祖在之前就见过这个人，轻而易举打败过，太弱了，他压根没正眼瞧过这人——直到此刻。 　　看到夏多布里昂的第一眼，苏承祖就直觉地感到不喜，尤其对方还有一双和姐姐相似的眼。不是说长得像，今生的苏阳比较像母亲，至少在外表上，是不像夏多布里昂的，但……气质很相似，还有那种……坚定不移的眼神，也很相似。只要见过他们两个，就能确信他们是父女的那种相似。 　　苏承祖觉得很不爽。 　　他回忆起从前，苏阳还在原本的世界时，就从没让人觉得她哪里像父母。哪怕和父亲一块走在路上，也不会有人觉得那是一对父女，反倒像是刚巧同路的陌生人。 　　夏多布里昂被士兵拖拽着锁链，走到苏承祖的面前，面对着曾碾压自己的强者，夏多布里昂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惧意，他琥珀色的双眼似有光芒闪烁，不像是个将死之人，而像一个永不言弃的挑战者。 　　苏承祖的心中燃起一股怒意，他骤然起手，凝聚出四根冰凌，贯穿了夏多布里昂的双手双脚。然而即使跪倒在自己的跟前，这个人依旧没有任何颓败。 　　“翔龙！？”阿方尔德拽住了苏承祖的肩膀，制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阿方尔德是想要用夏多布里昂去牵制苏阳，就算对方不肯投降，在其面前杀死其父，也能得到一些不错的效果。若让苏承祖在这里就将人杀了，他的计划不就白费了？ 　　“你搞什么？原先不是完全不在意他的吗？” 　　苏承祖冷静下来，甩开阿方尔德，“没什么。”他板着脸，率先走出了地牢。 　　刚才他是真的想杀了夏多布里昂，他厌恶对方那种与姐姐相似的□□，厌恶对方坦然自傲地说那是自己的女儿。 　　——她不是！她不是你的女儿！她是我的姐姐！我的！！ 　　苏承祖的心在咆哮。 　　深吸了几口气，他看着无法行走的夏多布里昂被人拖了上来，暗自冷哼，其实这点相像算不了什么，反正这人对姐姐来说，也不过是个符号一般的存在，压根不重要。阿方尔德还以为他的计划能成功呢，可笑。 　　苏承祖骑上马，带领着军队前往林尔平原，这回阿方尔德也跟着过来了。 　　他们先是在平原边缘处搭建营地，到了傍晚的时候，苏承祖和阿方尔德在几千士兵簇拥下，来到了平原中心地带。 　　反叛军竖起了高高的木台，将夏多布里昂绑在那里。 　　他的伤势很重，好在冰碴子结住了伤口，没有失血过多，但他的手脚是废了的，就算能活下来，往后恐怕也不能再举起□□挥舞了。 　　“你们是打算……将我当成人质？”夏多布里昂光是说这么一句话，便得喘上好几口气，但他仍然能笑得出来。 　　阿方尔德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自顾自调试着手中的扩音器。 　　“呵呵……” 　　听到夏多布里昂那种嘲讽的笑声，反倒是苏承祖有些忍不住了，他想要宣泄自己内心莫名其妙的不安：“阿方尔德天真地以为你对姐、茵蒂克丝很重要，但我知道他肯定会失败。呵呵，就算你死在她的眼前，她也不会眨一下眼。” 　　“嗯……是这样没错。”夏多布里昂完全不在意苏承祖的话，“我的女儿很坚强，她不会因为我的死而败退，只会在我死后，讨伐你们。” 　　“放屁！” 　　苏承祖想动手，又一次被阿方尔德制止，他已经调好扩音器，用最大音量对着第七军团的营地喊道：“茵蒂克丝·冯仑！你的父亲夏多布里昂·冯仑在这里，不出来看看他吗！” 　　果然，对面营地出现了骚乱，苏阳冲了出来，但她在营地门口被人拉住。 　　苏承祖凝聚出了水镜，用来观察苏阳那边的情况。 　　他这个小魔法是从苏阳那里得来的灵感，第一次发现魔法还能当监视器用，只是他的水镜运作原理与苏阳的稍有不同，因为是临时想出来的，所以比较粗糙，镜面很大、很显眼。 　　当然，第七军团那边尚没有余裕关注自己的头顶。 　　苏承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姐姐，冷漠地下达命令，不顾夏多布里昂的死活，直接来讨伐他们。 　　但……他没有如愿。 　　他看到了惊慌失措的姐姐，甚至因为惊慌过头而呼吸急促。 　　——这不可能！ 　　苏承祖挥散了水镜，又重新凝聚了一个新的，他觉得他可能是陷入了敌方的幻觉之中。 　　姐姐倒下了。 　　姐姐被人抱回了营帐内。 　　姐姐变得软弱了。 　　……为什么？ 　　苏承祖显得有些疯狂，他试图让水镜更接近苏阳，好让他看看清楚，但这回他的偷窥终于被发现了。 　　一个少年用风刃打碎了他的水镜。 　　阿方尔德用扩音器说了很多话，远远看着第七军团那边的营地，显然他的话语很有用，成功做到了动摇军心的地步。 　　苏承祖用来观察对面情况的水镜，夏多布里昂自然也看到了，但他什么都不能做，他不能求饶、不能投降、不能自尽，因为他的战败，已经让家族蒙羞了，他不能进一步做更难看的事情，让儿女从此抬不起头来。 　　从不信仰神的夏多布里昂，第一次有了向神祈求的念头： 　　——茵娜……不要害怕……不要犹豫……做好你该做的！ 　　轻轻的风，吹过了夏多布里昂的身旁。 　　阿方尔德听过很多关于茵蒂克丝的谣言，这回却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非常年幼，也非常容易受影响。果然还是个小女孩，她不可能做到成年人的冷酷，为了“大义”，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阿方尔德如此判断着，他决定等几天，说不定那个惊慌的小丫头，就会带着自己的新兵军团来投降了。 　　他放下扩音器，对苏承祖说道：“我们先撤回营地，看看这几天的情况再说。” 　　“不。我要留下，这个男人也给我留下。”苏承祖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盘腿坐下，阿方尔德惊讶地发现他双手的手心掐出了血。 　　“你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接下来，无论阿方尔德说什么，苏承祖都不肯离开，最后只得让跟来的几千士兵，在前方造个简陋的寨墙与一些陷阱，以防对面突袭。 　　………… 　　…… 　　两天后，第七军团的营地终于有了动静。大部队离开了营地，停在反叛军制造的寨墙不远处。 　　得到消息的阿方尔德兴奋了起来，跑出营帐，爬上高台，打开了扩音器，喊道：“茵蒂克丝·冯仑，你终于想通了吗？”他觉得这又会是一次轻松取胜，还能得到新生军力，却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苏承祖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反叛军在这里等了两天，夏多布里昂也在这被绑了两天，时不时会陷入昏迷，又咬紧牙关强制自己保持清醒。 　　苏阳漂浮在部队前方，看着自己的父亲。 　　而苏承祖，则站起了身，紧紧盯着苏阳的一举一动。 　　很突兀地，浑身紧绷的夏多布里昂放松了下来，带着解脱的笑意，怜爱地看着他那尚且年幼的长女。 　　他轻声呢喃了一句—— 　　“我信。” 　　漂浮着的苏阳举起长弓，一箭射穿了他的心脏。 第80章 章之七十九 　　“茵蒂克丝·冯仑！你的父亲夏多布里昂·冯仑在这里, 不出来看看他吗！” 　　苏阳听到喊话的时候, 正在和其他人开会, 反叛军意外地没有龟缩于城镇，竟然大部队来到林尔平原与他们对峙，他们只得改变突袭城镇的计划。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接受了父亲已死的“事实”，当前最重要的是平定叛乱, 最好能救出第五军团剩下的人。 　　谁知，夏多布里昂没有死，还成了对方的人质？ 　　苏阳不顾阻拦，冲出了营地, 她果真看到了夏多布里昂，那饱受折磨的样子，叫她脑海一片空白。 　　——父亲没有死, 这很好；但父亲仍在敌方手中, 这就不好了；父亲随时会死, 该怎么办？ 　　苏阳才觉醒自己的感情，对此压根没有抵抗力，她失去理智地想要去救人, 被其他人拦了下来。 　　博隆拽着她的衣领大喊道：“你疯了吗！？现在冲过去能救下夏多布里昂大人吗！？别忘了对面还有一个能和你打成平手的魔法师！！你这么去送死, 要让我们怎么办！？” 　　苏阳停顿下来, “责任”一词让她短暂地恢复理智, 没有真的冲过去救人。 　　可父亲就在眼前……她若不降, 对面有苏承祖在, 恐怕夏多布里昂在得救之前就会被杀……她若投降, 尚在帝都的母亲、哥哥、弟弟妹妹会如何…… 　　苏阳从来没经历过这种痛苦的二选一，以前的任何选择，都不会比此刻更让她窒息了。 　　这还不是系统给出的选项！！ 　　曾经的自己一定不会这么烦恼，对方领着大部队前来，自己无视人质迎战即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我，还是我吗？ 　　苏阳对于“自我”的认知，陷入了极端的分裂之中。 　　这是她非常重要的成长阶段，但因为前世的家庭和脑内系统的关系，让这个阶段来得太晚、太突然。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在今生她遇到了这许多人，这个阶段可能永远不会来临，她最终会成长为一个真正无情的人，与所有生灵分别开来。 　　今生的人际关系，将苏阳从无情大道上拉回了人间，但她对于情感的威力太过无知，一切得从零开始学习。此刻陷入这种二选一的境况，叫她无法应对。 　　众人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苏阳，不知道该怎么办，而苏阳本人，已经完全当机了。 　　她昏了过去。 　　有莫莉在，当然不会让苏阳倒到地上，博隆和阿奇柏德对视一眼，道：“我们先回去。” 　　在苏阳昏迷期间，他们也没办法代替她做出决断。尤其反叛军握有的人质，是帝国举足轻重的将军，大多数骑士们的偶像……也是阿奇柏德的偶像。 　　其实阿奇柏德加入苏阳的第七军团这事，曾被他过去的同僚们嘲笑，毕竟从今往后，他的顶头上司不再是皇室，而是一个八岁的小丫头。但对他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那可是他最崇拜的夏多布里昂大人的长女！这也是他放弃皇室直属的皇家骑士团身份，追随苏阳的最大原因！ 　　要不是他毕业的时候，第五军团不招人，他绝对选第五军团！ 　　无论如何，阿奇柏德是想要救出夏多布里昂的，所以他不会向苏阳进言什么，为了骑士的荣耀，无视人质之类的话。但……他也想不出计策，能拯救夏多布里昂…… 　　“大小姐怎么样了？”营帐内，莫莉急切地问道。 　　临时被喊来的元素召唤师皮克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姑且施展了一遍治愈魔法，但茵蒂克丝大人并不是受伤或生病才倒下的，治愈魔法能起到的效果几不可见……” 　　第七军团组建的时间并不久，这回出征得太突然，部队中没有配备药剂师，魔法兵中也只有皮克修一个人能使用治愈魔法。本来有苏阳在，这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以她的魔力量，一个aoe治愈魔法，能治好整个军团的人。 　　谁能想到，那个在神断决斗中，其他大元素召唤师们连衣袍边角都触碰不到的茵蒂克丝大人……会倒下呢？ 　　众人愁眉不展。 　　突然，赛特抬头，注意到了他们头顶上方的水镜，二话不说甩了个风刃过去。 　　水镜碎裂、消散，博隆沉着脸，道：“我们先出去吧，茵蒂克丝大人倒下的事情，恐怕已经被反叛军知道了，必须要随时警惕，预防对面突袭。” 　　“我留下陪阳阳！”贝妮不肯离开。 　　莫莉和赛特自然也是不会走的。 　　博隆点点头，“你们保护好茵蒂克丝大人。”他难得看起来这么严肃，和阿奇柏德一起走出营帐，整顿军心。 　　不过效用不大。 　　反叛军拿捏着夏多布里昂，他们的军团长又昏迷不醒，第七军团的新兵们早就骚动不已。 　　好不容易安抚住新兵，博隆将阿奇柏德留下来镇场面，他自己躲回了营帐。 　　比起其他人担心的东西，博隆要担心得更多。其他人可能顶多担心夏多布里昂的生死、苏阳的安危、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战况……但博隆，他担心反叛军的做法，会不会放出一个灭世之主。 　　是的，灭世，好不夸张。 　　在博隆心中，一直觉得苏阳很有可能会走上这条路。 　　那个人……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也就算了，却偶尔会表露出极其嫌恶的表情。没有能力的家伙，怎么厌恶世界，也不可能对世界产生什么重大影响。但……有能力的人就不好说了…… 　　也许是可怕的猎奇心，也许是自己兽人血脉中的慕强心，让博隆忍不住追随苏阳的步伐。 　　在瑞百威的时候，因为莫莉的事，博隆见到了苏阳有人性的一面，后来看着她慢慢改变，博隆心中稍安。原来这个人也会去爱别人啊……他是那么想的。 　　他看着帐外人来人往的影子，烦恼着——你们这些家伙根本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博隆不知道，如果夏布罗尔在这里，应该会和他产生极大的共鸣。可惜，这世间看得透苏阳的人，还是太少了。 　　………… 　　…… 　　——茵娜……不要害怕……不要犹豫……做好你该做的！ 　　苏阳猛地睁开了眼。 　　她发现自己此刻躺在营帐内的床上，刚才……好像听见了父亲的声音。莫名地，她的心情安定很多。 　　莫莉和贝妮见她坐起身，都激动地凑了过来，“大小姐您没事吧！”“阳阳你哪里不舒服！？现在好点没！” 　　赛特看着苏阳的表情，认为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坚定道：“大小姐，无论您选择哪条路，我都会追随您，直到尽头。” 　　莫莉觉得自己的台词被抢，不悦地瞪了一眼赛特，随即也跟着道：“没错！即使死亡，也不能让我离开您！” 　　贝妮一块凑热闹：“我也是我也是！就算阳阳去了亡者之界，我也会跟着去哒！” 　　莫莉给贝妮的脑袋上来了一拳头：“你说什么呢！大小姐才不会死！我是说我死了也不会离开大小姐！你别乱说话！” 　　贝妮摸了摸被捶的地方，不痛不痒地吐了吐舌头。 　　苏阳笑了笑，道：“别担心，我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你们死。” 　　看她眼神清明，不像是在逞强，三人都安心不少。贝妮大概没有想很多，不过莫莉和赛特都觉得，苏阳很有可能会选择为了夏多布里昂投降，毕竟看她平时表现，就知道她并不是个对帝国很有归属感的人，去哪边都可以。 　　“你们先出去吧，我要集中精神做点东西。” 　　三人不无反对，觉得这种时候应该陪在苏阳身边，但耐不住她坚持，只好出了营帐，守在外面。 　　阿奇柏德得到他们出来的消息，立刻就过来问了，“怎么样？茵蒂克丝大人的情况如何？她……还好吗？” 　　莫莉正色，答道：“大小姐振作起来了，你和博隆管好士兵们，让大家不要有多余的想法，待命便是。” 　　她话音才落，就感受到营帐内扩散出一层能量，很快便笼罩住了整个营地。这种感觉很熟悉，是苏阳开启了防御结界。随后，营帐外层又笼罩了一层结界，不让人进去。 　　士兵们最低也有二阶战士的水准，所有人都感知到防御结界的笼罩，不安定的心，在这个时候才算真正安定下来。 　　——茵蒂克丝大人醒来了。 　　只要有这个认知就可以了，有这位大人在，无论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跨越。 　　苏阳虽然因为神断决斗的表现，有了不少坏名声，被许多人惧怕着，但无论人族也好、兽人族也好，骨子里总少不了对强者的向往，苏阳更是当世强者中的代表，被人们敬畏的同时，又被膜拜着。所以她组建的第七军团，才没人在意上司年龄大小，军团有没有基础、有没有未来，挤破脑袋也想加入。 　　军心稳了，接下来就等他们的团长大人做好准备，下达命令了。 第81章 章之八十 　　终于一个人独处的苏阳, 淡下了脸上的微笑。 　　是的, 她确实做好决断了——杀了弟弟的决断。 　　如果可以, 苏阳是很想放过苏承祖一马的，曾经的曾经，她也稍微喜爱过一点这个弟弟，为了不让在她面前毫无自保能力的苏承祖受到伤害, 她远离了他。 　　后来，苏阳放弃了情感的需求，也就没什么喜不喜欢了。 　　今生她在家人和莫莉的努力下，重拾情感, 对苏承祖便不是那么容易下手。可如果真的要在夏多布里昂和苏承祖之间选一人，那选择只有一个——让夏多布里昂活下来！不管用什么手段！ 　　但苏阳是不可能投降的，哪怕她撇开家族荣耀、撇开在帝都等待的家人们, 她的尊严也不容许她向谁投降。 　　在经历过感情的冲击、并为此动摇后, 苏阳的情绪沉淀了下来。 　　说到底, 即使觉醒了亲情，她还是她，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而如何救回夏多布里昂, 苏阳已经有了腹案。 　　因为两百年前曾有过的亡灵灾害, 导致现今奥汀帝国大多数人都信仰光明神, 其中与亡灵争斗最久、牺牲最大的, 就是帝国的骑士们。据说光明神的副神职是“生命之源”, 代表着万物复苏、繁衍, 所以骑士们要遵守的骑士道之一, 便是尊重生命。 　　骑士绝不残杀无辜者、放弃战斗之人、手无寸铁之人。骑士也不会过量杀戮任何生物。 　　打几个比方。 　　若你被人污蔑，但不确定真相，骑士就不会动手杀你；若你失去战意，转身逃跑，骑士也不会在你背后补刀；就算你想要战斗，但没有武器，骑士同样不会对你动手，直到你拿到武器；如果要猎取动物作为食物，骑士只猎取需要饱腹的量，不会猎更多；如果城镇周边有什么魔物侵害，骑士顶多猎杀到不会继续造成严重侵害的程度，不会赶尽杀绝。 　　当然，暗系法师和亡灵生物不在这个范畴之内。 　　就现实而言，以上几点具体是否能完全做到、又或做到什么程度，这个不好说，很多时候还是要看情况，至少这是每一个骑士明面上的行事准则。 　　但接下来这一点，任何骑士都会做到。 　　——骑士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不会选择自杀，他们会战斗到底，直至被杀。 　　身为一个骑士，自杀的行为相当于侮辱了骑士道，自杀者不配再拥有骑士的称号，连同自杀者还活着的家人，都会遭到鄙视。所以苏阳很确定，即使到了现在这种成为人质的境地，夏多布里昂也不会自杀，为家族带来耻辱。 　　他大概在等反叛军失去耐心，杀了他。 　　苏阳要救夏多布里昂，但她不知道反叛军能等待多久，也许该感谢他们将夏多布里昂弄成那样半死不活的地步，没有力气讲话激怒他们？多少给苏阳争取了一点时间。 　　心中这么想着的苏阳，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大量秘银。她准备制作魔法道具，还不是普通的魔法道具，是那种被世人认知到后，会千夫所指的道具。 　　苏阳研究了这么久的魔法，试验过所有属性能达到的极致效果，她很确信，自己学不会传说中的“复苏魔法”——让死者复活。这是一个只在游吟诗人的故事中、遥远的地方传奇里才会出现的终极光系魔法。 　　即使她将死者的身体完全治愈，也没办法让死者真正活过来。生物在活着的时候，灵魂与**紧密相连，等死后，灵魂便发生了质的变化，脱离**，完全成了另一种存在形态。 　　哪怕强行将死灵按回原来的身体，死者也不会复活，身体不能行动，随着时间过去会发生腐坏，想要保存**，得时时刻刻用光系魔法进行治愈，但是在治愈的同时，又会损坏**内的灵魂，久而久之，束缚在**之中的死灵会被光系治愈魔法完全净化掉，不复存在。 　　若不用光系魔法治愈**，也不强行拘束灵魂，按回身体内的死灵会再一次自然脱离**。 　　顺便一提，水系魔法中也有治愈术，但对死亡的**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的这个研究，只在私底下进行过，用的是一些动物或魔兽，得到结果便立刻销毁证据，莫莉都不知道。 　　但……光系魔法无法得到她想要的效果，暗系魔法却可以。 　　暗系魔法能让死灵掌控自己的身体，保存身体不腐坏，还可以强化死灵原本的能力，就是此间人们所谓的“还魂者”。只是亡者的不祥气息遮掩不住，让人一望即知。且还魂者生前精神力越低，越缺乏理智与独立性，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目前她还不曾试验过精神力很强的死者，但她推断，精神力越强的存在，成为还魂者后拥有的神智越多。 　　当然，苏阳接下来要做的，并不是让夏多布里昂成为还魂者。在她的试验下，暗系魔法还有别的用途，用在活物身上。 　　之前说的结果，是在死者身上得出的，而活物在承受了一定量的黑暗之力后，会直接转变成亡灵生物，这个先不说。活物若仅沾染少量的暗元素，身体会遭受污染，进入假死状态，但并不会立刻成为亡灵生物，只要及时用光元素进行净化，就可以恢复原样。 　　苏阳的目的就是要让夏多布里昂假死，然后在战场上偷出他的身体，歼灭反叛军之后，她再净化他，让他“活过来”。 　　不过这么做的风险很大，万一她没有掌握好暗元素的量，或者没有赶上净化的时机，夏多布里昂就会变成骑士最厌恶的亡灵生物…… 　　——希望到时候父亲不会怪我。 　　这个准备坑爹的女儿，开始着手制作让夏多布里昂假死的魔法道具。 　　为什么不直接使用暗系魔法，而是要依靠道具，原因有两点：一、释放魔法的时候很可能会被苏承祖误以为她要救人，然后被苏承祖制止；二、众目睽睽之下使用暗系魔法太过明显，往后她、包括她的家族，在奥汀帝国将再无立足之地。 　　如此便只能依靠道具了。 　　苏阳第一个制作出来的，是秘银剑，如今世间最流行的武器就是这种阔剑。不过她还没刻上符文，稍微挥舞了一下，感觉不是很顺手。然后她熔了剑，重新制作了一把长`枪。长`枪顺手一点，以前夏多布里昂希望长女当个“女武神”，训练过她祖传枪法，但一心当魔法师的苏阳现在只能耍个花架子。 　　她又一次将长`枪给熔成一团，对着眼前的秘银沉思起来。 　　首先，苏阳得考虑攻击距离的问题，反叛军不可能让她太过接近夏多布里昂；其次，得考虑攻击速度的问题，要在反叛军反应过来之前，对夏多布里昂进行“一击必杀”；最后，得考虑熟练度的问题，不能说武器在手，没用好，真把夏多布里昂给干掉了。 　　不过苏阳没有纠结太久，毕竟她受过训练的冷兵器只有三样，剑、枪、弓。剑和枪被否决掉之后，便唯有弓这个选项了。 　　苏阳花了一天的时间炼制长弓与弓箭，又花了一天的时间编制符文、进行融刻，不眠不休两天两夜，终于让她完成了暗属性的魔法道具。 　　这套能让人被暗元素污染的魔法道具，用现代的概念来说，相当于生化武器，还是让人变丧尸的那种。危险性不容小觑，苏阳制作得轻描淡写，但若流入世间，绝对会成为整个大陆的灭顶之灾，很可能重现两百年前的危机。 　　当然，这点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ha……” 　　苏阳猛地抬头看向四周，刚才似乎有谁在她耳边叹息，可她检查了半天，营帐内也不见有其他生物的存在，亡灵也没有。 　　轻抚手中刻满符文的箭支，苏阳沉默不语。她并不是个会将轻微异常当错觉的人，也不认为自己幻听。这声叹息引起了她的警惕，不过时间不等人，因为除了这一声轻到几近于无的叹息外，没有其他异常，此事被她暂且放到一边。 　　她在自己的帐内窝了两天，外面的人便也在门口等了两天，见到苏阳走出营帐的时候，莫莉几乎是热泪盈眶。 　　“大小姐！您总算出来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莫莉抱着她，没有说下去。 　　苏阳微笑了一下，她此刻看起来可比两天前活络多了，脸上那种假假的端庄笑容又恢复了过来，推开莫莉，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又拍了拍蹲在一旁的贝妮，对博隆和阿奇柏德道：“传令下去，准备出击。” 　　“是。”x2 　　骑士长和步兵长对视一眼，两人都感到了安心，无论如何，他们的团长大人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那至少可以肯定，团长大人知道要怎么救夏多布里昂，同时赢下这场战争了。 　　备战了两天，也憋屈了两天，第七军团终于可以出阵，所有人集结的速度异常迅猛，苏阳漂浮在队伍上空，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指挥官该讲点振奋人心的话鼓舞士气，不过苏阳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只说重要事项。 　　“西米露。”她点了个名，“开战之前，我会用特殊的魔法道具让夏多布里昂·冯仑陷入假死状态，我需要你在开战之后，将他的身体偷出战场，转移到营地内安置，救治措施等我来做。你的小队和你一同行动，务必不要让他的身体受到其他损伤。” 　　被苏阳点名的女兵是一个猫族战士，前刺客。她带领的小队成员们，也尽是些前刺客、前盗贼，极其擅长潜行、暗杀。博隆将他们编到一起，是想要训练一支精良的斥候部队，这些家伙训练出来后，可比普通战士组成的斥候部队要强。 　　西米露没想到团长大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还向她直接下达了命令，连同小队成员一起，激动回道：“使命必达！” 　　奥汀帝国是个格差很严重的国家，国家组建的军团一向不接收卑贱的兽人族入团，更别说刺客、盗贼出身的家伙了，活在阴影之中的人，永远只能在淤泥里挣扎求生。 　　但苏阳对于身份、种族没有偏见，当初让博隆招收步兵的时候就说过，她只要用得上的人，不管过去是做什么的，只看往后要做什么，具体人选让博隆看着办。 　　有了团长这句话，兽人族出身的博隆，自然也是人族兽人族都收，甚至邀请了他觉得能力不错，曾经当雇佣兵、冒险者的小伙伴们。 　　对于普通平民来说，加入军团仅仅是一个“还算可以”的选择（毕竟福利再好，要去卖命就不好了），但对于在社会底层的求生者而言，这无疑是一个改变命运的天梯。 　　是茵蒂克丝·冯仑，将这个天梯伸进了淤泥中，让他们也够得着！ 　　苏阳对他们的态度满意地点点头，负责“偷渡”老爹躯体的“快递员”决定好了，她还是很相信博隆挑人的眼光。 　　“反叛军的魔法师由我解决，你们歼灭其他反叛军就好，我不需要俘虏。”苏阳对着第七军团全员总结指令，“这将会是我们的第一场胜仗。” 　　明明是这种毫无修饰的话语，做起来也不轻松，更没有言说战胜的奖励、酬劳，但由她讲出口的时候，莫名地让人振奋，仿佛自己受到这位大人的期待一般，欢呼起来。 　　步兵组姑且不说，博隆选出来的，能力有最低保障，他们大多数是些生活环境糟糕，刀口舔血的家伙，极其感恩给予机会的苏阳。而骑兵组，除了骑士长阿奇柏德，其他人最初只是骑士后备役，不是什么老油条，最容易调♂教，面对苏阳这种举世无双的强者，万分憧憬。 　　魔法兵更不用提了，全是她的迷弟迷妹。 　　总体而言，整个第七军团，就是苏阳的粉丝团，个别几个人狂热信仰着她，并且这份信仰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他们作为一支新组建的军团整体，还很年轻，缺乏经验，但他们有实力、有热血，有万众一心的目标，所以他们统帅起来也很容易。本来隐隐担忧团长会为了父亲投降的新兵们，此刻无比安定。 　　——就说嘛，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们的团长大人。 　　苏阳抬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她撤销了阻隔内部声音的防御结界，道：“出发！” 　　除开临时分出来的后勤部队镇守营地，所有人都参战了，这虽然是和反叛军的第一场全面交锋，但之前的种种纠葛，也算缠得够久的，是时候将他们一口气解决掉了。 第82章 章之八十一 　　“父亲, 你相信我吗？” 　　风轻轻地将苏阳的话语传递到了夏多布里昂的耳边。 　　夏多布里昂带着解脱的笑意, 轻喃道——“我信。” 　　随后, 她射出的箭，贯穿了他的心脏。 　　反叛军这边所有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茵蒂克丝·冯仑会来这一出。那可是她自己的父亲啊！这个年仅八岁的幼女，竟然能做到成年人也不一定做得到的大义灭亲！？ 　　阿方尔德紧张地扑过去查看, 但夏多布里昂确实是气绝身亡了…… 　　在反叛军愣怔的这点时间里，第七军团以苏阳那一箭为信号，突破了寨墙前的陷阱，攻打了过来。阿方尔德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指挥着反叛军应敌。他喊了好几遍“翔龙”，得不到回应，但对面的茵蒂克丝也没有行动, 只得咬牙在近卫的保护下往后撤。 　　阿方尔德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他并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 顶多在大后方出谋划策。以前一直应对那些酒囊饭袋的贵族、大字不识得过且过的平民、混吃等死奉承贵族的同僚……几方对比之下，阿方尔德认为自己应该是个很聪明的人，至少在计谋上不会输给别人。 　　遇见了翔龙之后, 他内心的革命计划得到了实施——成功一小部分。阿方尔德以为, 他和翔龙一文一武, 必然能获得最终胜利, 中途不会有太多波澜。 　　可惜……他太高估自己了。阿方尔德做梦也没有想到, 夏多布里昂这样一个重感情的人, 能养出茵蒂克丝那么冷酷决然的女儿。 　　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女？根本是放屁！ 　　明明有翔龙这样压倒性的“武力”站在他这一边了！为什么这世间还会有第二个这么强的人！！只要没有茵蒂克丝·冯仑, 翔龙就是无敌的！只要没有茵蒂克丝·冯仑！！ 　　阿方尔德咬牙切齿地看着高台上的人——翔龙，你一定要杀了她！她是我们道路上的最大阻碍！一定要杀了她！！ 　　姑且不说撤退中的阿方尔德，心里对苏阳恨得牙痒痒。临时搭建的高台这边，苏承祖站在上面巍然不动，与苏阳默默对峙着。 　　第七军团与反叛军交战到一起，场面一片混乱，但苏承祖与苏阳之间，仿佛有一层屏障般，遮蔽了战场上的厮杀，只剩静谧。 　　风元素悄悄传达的声音，除了被传达的对象，普通人是听不到的，但苏承祖到底不是普通人，他捕捉到了……他听到苏阳说：“父亲，你相信我吗？” 　　——呵，姐姐喊这个人父亲…… 　　苏承祖已经无从考虑不知由来的怒火和嫉妒，他和苏阳对峙良久，缓缓转头看向旁边仿若死人的夏多布里昂。 　　是的，“仿若”。 　　苏承祖不会忘记两天前，苏阳为夏多布里昂失去理智的样子，所以也不会相信苏阳真的就杀了夏多布里昂。姐姐那句意味深长的问话，更显得有猫腻。 　　一击风刃甩向夏多布里昂的脖颈，管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呢，苏承祖都要再补一刀。 　　不过苏阳反应也很快，既然苏承祖没有直接向她攻来，她就知道他可能要做什么，早已有了准备。且苏承祖不离开这个临时搭建的高台，西米露他们也没办法上来偷走夏多布里昂的身体。 　　苏阳的风刃抵消了苏承祖的，随后她又补了几道风刃，意图将苏承祖逼退高台。 　　前世的姐弟，今生的宿敌。 　　两人在高台上开启了攻防战，一个要给夏多布里昂补刀，一个要防着补刀将人逼下高台。好在苏阳技高一筹，看这么一来一去没完没了，干脆开着防护罩冲撞过来。 　　虽然苏承祖也有防护罩，没能让他受伤，但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做，脚下没有抓住着力点，在力的作用下，他被撞了开来，差点没直接掉进战场的刀剑火拼中。 　　无奈离开高台的苏承祖和苏阳一样漂浮着，终于放弃补刀夏多布里昂，与苏阳用魔法对轰起来。 　　“姐姐，你真是疯了！你竟然管那种败家之犬叫‘父亲’！？那种人才不是你的父亲呢！你忘了自己的家人了吗！！”苏承祖不甘心地大喊道。 　　她当然没忘，这个被她一箭贯穿的男人，还在帝都等她归去的女人、少年，他们是她的家人，怎么可能忘记！但她知道苏承祖真正指的是谁。 　　“那是你的家人，不是我的。”苏阳应对着他的攻击，冷漠回道，“还有，不许叫我的父亲是‘败家之犬’！” 　　重男轻女的家庭有很多，苏家不是唯一一家，也许其他在这种家庭中长大的女儿，不会计较父母兄弟的态度，光是为他们付出就很开心了，但……苏阳并不是这样的人。 　　不知何时，她是多么羡慕苏承祖，同时厌恶身为女性的自己，也有想过，“如果我是儿子就好了”。即使到了现在的世界，男女格差依旧很大，可夏多布里昂和波利娜，从来不会因为她是女儿，就不管不问，不培养她了。哪怕他们的做法不合她心意，至少也是尽到了父母的责任。 　　父母与父母之间的不同，体现了出来。 　　苏阳从来不感谢苏父苏母生下她，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死了也没什么关系。但她感谢夏多布里昂和波利娜生下了她，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不想死”是什么样的，“活着真好”是什么样的。 　　一股未知又熟悉的力量从她体内喷涌而出，袭向苏承祖，而苏承祖亦然，他体内涌出相似的力量，和苏阳的攻击迎头撞上。 　　两人身周一荡，再一次来到了他们之前来过的神秘空间。被光辉笼罩的星球静静凝在一旁，周围一片漆黑，他们除了能看到旁边的星球，就只能看到彼此。 　　两人皆是一愣——这里无法使用魔法。 　　终于可以和苏阳独处的苏承祖冷静了下来，他果然还是想要姐姐认同自己，看着恢复原本形态的苏阳，他怀抱着侥幸，说道：“姐姐，你是在气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对你的态度吧，他们确实做得很不好，可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随着苏承祖的话，苏阳将盯着那颗星球的视线转向了苏承祖，心中毫无波动。 　　刚知道自己要讨伐的叛军头领，竟然是自己前世弟弟的时候，苏阳其实很犹豫，她才开始正视亲情，思绪混乱得很，对弟弟也下不了手。 　　但真正将今生的家人与前世的家人放到天枰上之后，苏阳明白了，不是只要有“家人”这个称号，她就能很有爱的，她爱的也只有今生的家人。甚至于，在看到夏多布里昂被折磨后的样子，苏阳对苏承祖作为弟弟的最后一丝怜爱，也消失殆尽了。 　　“站在我这边？”苏阳嗤笑了一下。 　　同样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同样说过类似的话，但相较之下的作为，苏承祖完全比不上夏布罗尔，至少，他并不曾付出什么实际行动，让苏阳觉得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你是说，在我被长辈殴打的时候，站一旁默默观看？还是说，我的房间被改造成书房时，完全不制止？又或者那二十几年的生活中，对我漠不关心，从不主动找我的做法，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意思？” 　　苏承祖一愣，反射性回道：“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阳听到他说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被戳中笑点。因为系统的存在，她总是压抑自己的情感，很少这么肆无忌惮地狂笑。 　　夏布罗尔也不算是个成年人，才十七岁，苏阳和波利娜常起冲突的时候，他年纪更小。夏多布里昂不在家那会儿，就是夏布罗尔挡在她的面前的。 　　笑够了之后，苏阳正色道：“我不欠你什么，也不觉得你欠我什么。”她曾经为了保护弟弟，而远离他，这点不用解释了，“我主动远离你之后，就更不曾期待你会为我做什么。” 　　“最后问你一遍，你是否愿意带着反叛军，撤离奥汀帝国的领土？” 　　苏承祖的奢望，在苏阳狂笑的时候就被彻底打碎了。他不是苏阳，没有苏阳的经历，看不到苏阳看到的世界，不懂苏阳的所想、所感。如果苏阳对所有人都一缕漠不关心，那苏承祖也许还不会这么难受，可苏阳……对冯仑家的人是特别的。 　　这世上大多数人的观点就是这么狭隘，没有什么不好，苏承祖只是这“大多数”的其中之一。他无法站到苏阳的立场上考虑事情。 　　“姐姐……” 　　“不要喊我姐姐。”苏阳淡淡地说着，情绪毫无起伏，“我早就不是你的姐姐了。” 第83章 章之八十二 　　“你疯了吗！？你就是我姐姐啊！就算换个世界, 这也不会改变的！”苏承祖不甘心地喊道, “你不会真的将这种游戏般的世界当真吧！？” 　　苏阳默然。 　　观点上的差异, 无论解释再多也没用。苏承祖将这里当游戏，她又何尝不是呢？ 　　苏阳曾经确实没把这个世界当真，但她也没将过去的世界当真过，不只是这个世界的人, 包括过去世界的人，在她心里和npc没两样。 　　——你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个稍稍特殊的npc而已。 　　总不能这么说吧。 　　苏阳和普通人的差异，最大原因便是脑内系统造成的隔阂。 　　她不再多说其他, 向苏承祖攻了过去。 　　他们两个在这个奇怪的空间里无法使用魔法，如果不是因为这种不能相融的敌对立场，苏阳是很想好好研究一下这个空间的, 她觉得, 也许这里有关于系统的“答案”。 　　不过有苏承祖在, 当下还是得先将他解决掉才行。 　　苏阳前世为了保护自己，学过自由搏击，动作稍微能看。苏承祖则为了健身（也有为了耍帅的嫌疑）, 学过跆拳道。两个魔法师失去魔法手段后, 开启了肉搏战。 　　如果有普通人在场, 看这两人的动作可能会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但如果由真正的近战专业人士来看, 这就是菜鸡互啄……大概比那种拽头发戳眼睛的互掐, 招式高级一点…… 　　因为苏阳想杀苏承祖的意念非常认真, 苏承祖也不得不认真对待，不过他学的跆拳道，花架子居多，若不是靠着成年男性的力量，恐怕早就被苏阳按在地上摩擦了。 　　这也是此空间的特别之处，他们脚下明明漆黑一片，站着不动的时候像是浮在空中一般，可一旦行动，和踩在地面上的感觉一样。 　　苏承祖是真身穿越，他在这个空间之中的形态，与现实中的形态没有差别。但苏阳是转世穿越，现实里她就是个八岁幼女，在这个空间里，却是前世成年女性的外貌。 　　苏阳认为，在这里显现的，恐怕是他们内心的姿态，毕竟在她心里，比起只看了八年的外貌，还是看了二十几年的外貌更习以为常…… 　　是的，她在打人的途中，还思考着其他的事情。 　　蓦然，许久不见的系统刷了一波存在感。苏承祖趁苏阳愣怔的这一瞬间反击，一脚踹上苏阳的肚子，不过苏阳反应很快，及时格挡了下来。 　　且不论系统说的“碎片”是什么，既然是能“吸收”的东西，那就先吸吸看好了！ 　　苏阳毫不犹豫的选了a，她的身体立刻被系统掌控，以她不曾学习过的擒拿动作，精准地钳制住了苏承祖，她的手……竟然就这么插进了苏承祖的腹腔之内！ 　　两人皆是一愣。 　　随后，苏阳感受到腔内的手传来一阵热流，她正不断在苏承祖的体内汲取某种力量。而苏承祖，在腹腔刚被插入的时候，并没有意想中的剧痛，却在这之后，感受到了阵阵乏力，他的挣扎缓缓停了下来，直到再也动不了为止。 　　完全吸收了那股神秘力量后，系统的控制感消退，苏阳拿回了身体掌控权。 　　苏承祖像是被掀到地面上的鱼，无论张多大嘴，一开一合之间，也得不到氧气，几近窒息。他身上的色彩暗淡了下去，逐渐苍白透明起来。 　　苏阳松开他，起身站到一边。她不确定苏承祖是否会就此死去，比起立刻补刀，苏阳对于这种现象的好奇更加强烈，她默默观察着，不带一丝情感。 　　苏承祖费力地抬起手，企图触碰到苏阳，哪怕只是裤脚也好，他想要拽住什么。但苏阳在他碰到自己之前，往后退了一步。 　　明明是近在眼前的姐姐，两人之间，却仿佛有天涯之隔。 　　就在苏承祖完全消失后，苏阳刚想四处看看这个空间，却发现眼前一花……她的意识回到了林尔平原的战场上，身体仍然漂浮在空中，苏承祖也在。 　　下方的战场谁也没注意到上空两人的不对劲，时间也像是这个时候才开始继续流转一般。 　　苏承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惊疑不定地抚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腹部。 　　“你……做了什么……” 　　苏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回话。她确定自己在苏承祖身上吸收了什么，但她也说不好那究竟是什么，似乎和当初被召唤到德洛特王国时，得到的愿力有些相似，却不是完全一样的东西…… 　　苏承祖此刻感到万分疲惫，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仿佛身体被掏空。万幸，回到这里之后，魔法再一次回归。 　　过度疲劳使得苏承祖没有精力思考其他，见苏阳不回答自己，也干脆放弃提问。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输给姐姐”！ 　　就像是要燃尽自己一般，苏承祖一口气凝聚出七条巨大的火龙，疯狂袭向苏阳。 　　而苏阳，也应对火龙，凝聚出了七条水龙，与火龙互相冲撞。 　　水与火的冲突，弥漫出了大量滚烫的蒸汽，覆盖上了整个战场。原本还在厮杀的士兵们，被上空的魔法师对轰给震住了。 　　之前苏阳和苏承祖也就是互甩风刃，没有太过明显的特效，所以下面也不是很受影响。但现在，苏承祖几乎是将自己能想到的、威力最大的魔法都给使了出来，试图将苏阳击落，而苏阳也是和他有来有往，不断反击着。 　　未免将自己的军团给牵连进去，苏阳用风元素向战场上的第七军团传达了撤退指令。 　　反叛军这边发现第七军团边打边撤，阿方尔德也立刻传达了命令，不许追击。他同样不希望反叛军被那两个怪物一般的魔法师给牵连。 　　这个世界，在苏阳和苏承祖这样的人出现之前，当世强者确实能一定程度上左右战局，同时，蚁多咬死象、反败为胜的例子也不是完全不存在。 　　可……强到他们这种地步，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几乎就是两个神在对决，凡人连一丝插手的余地都没有。数量再多，也不过是去送死。 　　——谁也无法撼动到他们…… 　　撤离战场的士兵们，无论第七军团也好、反叛军也好，此时的想法是相同的。 　　大地在震颤，空气在鸣响，这些人早就知道魔法师很强，但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魔法师间的战斗，也能如同神话传说中一般，撕裂天空！ 　　苏承祖不要命的攻击越来越多，苏阳有意识地将他往上空带，意图远离地面，减小损伤。但苏承祖不计魔力消耗，魔法不要钱似的往外扔，即使苏阳应对没那么困难，这块大陆也承受不了。攻击继续升级的话，不说林尔平原，周边的城市都会被波及到。 　　他们两人的身影被云层遮蔽，下面观望的人却依旧能看到可怖的电闪雷鸣。 　　魔力元素的震动，连不是魔法师的士兵也能感受到，更别说第七军团的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们，皮肤都被刺痛了。 　　苏承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前方，耳朵听不清声音，他只能大致辨别苏阳的方向，不断向她发起攻击。 　　这幅样子，看起来竟然有些许可怜。让苏阳不自觉回忆起当年，追着她跑出家门的苏母……那个软弱、没有主见的女人…… 　　——只当为了那最后一丝情分吧。 　　苏阳叹息。 　　她在和苏承祖对轰的时候，考虑起对策，想到之前那个神秘空间里看到的星球，笼罩星球的光幕上有一些稀疏的小洞……冥冥之中有所感，如今的自己，应该也可以在那光幕上开一个洞，将苏承祖给扔出去。 　　她制作了一个虚假影像，用来欺骗五感减弱的苏承祖，自己则飞向了更高空。 　　闭目凝神，体感着刚才吸收到的那股力量，将其聚集到一点之上，寻找着与苏承祖相连的那一缕遥远时空的气息…… 　　——就是这里！ 　　苏阳陡然出手，一拳轰向天空。 　　她看似什么都没有打到，但自己的拳头上却实感到与某种屏障的撞击，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苏阳睁开眼，见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刚好能容纳一个成年人通过的样子。她摸出口袋里备用的一粒种子，用木元素催生其发芽成长，迅速长成一条藤蔓，悄悄潜伏到苏承祖的身后。 　　在苏承祖察觉异样之前，藤蔓勾住他的衣领，在苏阳的控制下，一把将他拽向缺口，扔了出去！ 　　猜到苏阳做了什么的苏承祖，在被扔出去的瞬间，绝望地试图拉住苏阳，却因为视线模糊，指尖仅擦到衣角，捞了个空。 　　“不……姐姐！！” 　　苏承祖不受控制地摔了出去，手心里什么也没有……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苏阳转身的轮廓，离自己原来越远—— 　　你到最后的最后，也不肯正视我。 第84章 章之八十三 　　在另一个遥远的大陆上, 有一块无人踏足的禁地, 那里沉睡着的某个庞然大物, 悄然睁开了双眼：“……谁……回来……了？” 　　………… 　　…… 　　天空的震颤，许多人都察觉到了，却不明真相……有人说世界将迎来巨大的灾难，有人说是神降临人间, 也有人说是地壳运动引发的错觉……个人有个人的说法，这个世界的科技分支也是乱七八糟。 　　不过在林尔平原的士兵们都很确信，是那两个神级魔法师的战斗，引发了这一现象。 　　苏阳将苏承祖扔出这个世界后, 就不再管他了，他大概有一半……可能还要多一点的几率，能回到原来世界吧。至于回去后怎么样, 就与她无关了。以前的世界应该是个低魔世界, 元素精灵有没有不好说, 但魔力元素活跃度极其低迷，几近于无。 　　苏承祖身体里那特别的力量被苏阳吸收，自己又因为这一战, 将原本储存的魔力消耗殆尽, 就算回到原来世界, 也翻不出天。 　　最后的最后, 想起为了家庭、丈夫、儿子团团转的苏母, 苏阳终是手下留情, 没有真的杀了苏承祖。 　　往后……再不会有相见的时候了。 　　在这个世界开了这么一个洞, 苏阳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就她现有信息的判断来看，这个世界早就千疮百孔全是洞，不多这一个。 　　没了苏承祖，反叛军收拾起来便容易很多。 　　早先她就说过，她不需要俘虏，而且她现在因为开洞的缘故，费了很大气力，很累了，懒得对那些家伙进行收编。朝着反叛军的营地，就是一个火系大魔法。 　　霎时哀嚎遍野……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只剩火焰燃烧的声音。 　　这些人里面，也许有才能辈出的人，也许有梦想改革的人，也许有走投无路奋起反抗的人……他们不一定是坏人，甚至可能好人居多。 　　但苏阳杀他们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他们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第七军团这边遥望到反叛军营地的情况，便立刻知道了两个魔法师的对战结果，当然是他们的军团长大人获得了胜利！ 　　苏阳缓缓落下，立马有人上前迎接。 　　她看着来人，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回来了。” 　　莫莉擦了擦眼泪，同样笑道：“欢迎回来，大小姐。” 　　雨悄悄地下了起来，两人抬头望天，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战斗，还是天空的震颤，又或只是凑巧赶上这个时间，奥汀帝国久违地下起了雨，各地皆是如此。 　　雨水滋润了干燥的空气与龟裂的大地，历时一年之久的干旱之灾，结束了。 　　苏阳被莫莉抱上马的时候，默默想着，这样就好，消灭所有的敌人，树立起绝对的威慑力，谁想动她身边的人，都得掂量下自己分量够不够，多少能起到一些保护作用…… 　　回到营地后，苏阳看着第七军团伤痕累累的新兵们，道：“我们赢了。” 　　欢呼声齐齐响起。 　　她下了马，赶到自己的营帐处，西米露等候在门口，见了她行礼道：“不负厚望。” 　　贝妮开心地插话：“我也有帮忙哦！先头可混乱了呢！还是我开路，这只猫猫才能将阳阳的爸爸给带回来！” 　　苏阳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赞赏，莫莉打开营帐门，她终于见到了静静躺着的夏多布里昂。 　　“你们出去吧，安排庆功宴，在前去接收城镇之前，先好好休息一晚。”苏阳说完，又一次开启了防御大阵，笼罩住整个营地。 　　“夏昂老爷……不会有事吧？”莫莉迟疑地问道，毕竟怎么看，他的心脏都被贯穿，死透透了。比起夏多布里昂本人，其实她更担心自家大小姐。 　　苏阳安抚地笑了一下，“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将人都赶走后，苏阳在自己的营帐设立结界，禁止任何人出入。 　　她一把拔出秘银箭支，开始救治夏多布里昂。 　　箭的效果，除了让夏多布里昂被暗元素污染，进入假死状态，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暗元素，不让它们扩散到夏多布里昂全身。本来必死的伤口，又在暗元素的影响下，被改造成不死属性的器官，保住了他的一线生机。 　　现在苏阳要做的，就是净化伤口并治愈，让夏多布里昂真正活过来。 　　说说简单，做起来难。伤口治愈之前净化完暗元素，那夏多布里昂就死定了，但净化晚了，哪怕治好伤口，也完成了亡灵生物的转换，夏多布里昂将回不到人族的身份。 　　苏阳全神贯注，运转着充满光元素的魔力，小心翼翼地救治自己的父亲。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身体里的那股未知力量，与她的魔力融合到一起，灌入了夏多布里昂的体内…… 　　营帐外雨声淅淅沥沥地传来，夹杂着欢快的吵闹声，夏多布里昂睁开了眼，看到自己额角滑落汗水的长女。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帮女儿擦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可以动。 　　“你醒了？”苏阳惊喜道，她花了四个小时，才将夏多布里昂的心脏净化治愈完，又费了点力气治愈他其他的伤口，说实话，她很担心自己没有赶上，让夏多布里昂变成亡灵生物，又或者……真的死亡。 　　“再等一下，你身上还有些伤，没有全部治完。不过就算伤好了，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感觉乏力、饥饿，得好好养养。” 　　难得见长女这么感情外露，夏多布里昂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竟然活下来了？” 　　“我说了，要你相信我的，我怎么可能真的杀你。”再变态也没到那种地步呢。 　　“我还以为你指的是其他事……不过你总不会让我失望的。”夏多布里昂摸了摸苏阳的头，他试图坐起来，又被苏阳按了回去。 　　“我说了，请好好休息一下吧，反叛军已经全部歼灭，我们休整一晚，明天去接收城镇。” 　　夏多布里昂乖乖躺了回去，点点头。他张了张嘴，可能是想问自己的第五军团，也可能是想问反叛军里那个强大的魔法师。 　　苏阳轻轻拨开夏多布里昂额前长了许多的头发，柔声道：“不要担心，父亲，剩下的事我都会处理好的，第五军团也有不少幸存者，他们不会有事的。” 　　他看着苏阳，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愈合，消耗的能量太多，在苏阳的轻声安抚下，夏多布里昂睡了过去。睡过去之前，他还乐观地想到，女儿长大了啊…… 　　………… 　　…… 　　第二天天黑，苏阳只带了两千人去最近的城镇，其他人留守营地。战力的话，她一人足矣，不过考虑到要接手各个城镇，在帝都来人之前得留下守军，才带了人去。 　　他们路过反叛军曾经的营地时，只看到了一片焦黑，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见不到。 　　有几个新兵面露不忍……立马被旁边的人揍了一拳头。 　　“快收起那副表情吧，如果不是茵蒂克丝大人获胜，那堆焦土的下场，就是我们。” 　　骑兵组的人大多生活环境良好，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年轻的那几个便有些适应不了。不过步兵组反应很淡定，他们多的是村庄被强盗匪徒烧毁的无家可归之人，还有见多识广的前雇佣兵、前冒险者，团长大人的方针是什么，照做便是，没有什么残忍不残忍的。 　　步兵组的态度，多少影响到了骑兵组。 　　苏阳按之前侦查的路线，趁着天黑，以最快的速度入侵了还在组建中的村庄，救出了第五军团的幸存者。不过他们被苏承祖破坏了大脑，目前尚不知能否治好，她准备分出一个小队，护送那些恍恍惚惚的幸存者回营地看管。 　　阿方尔德当初带着反叛军的大部队去了林尔平原，但还是有留了一些人守卫城镇的，新建的村庄里也有一些，算是拖家带口住进了新的村庄。 　　这些男人被一一抓捕，拖出来砍头示众。 　　在砍最后一批人的时候，一个小孩捡了块石头，砸向行刑者。围观群众里冲出一个妇人，抱住那个孩子，跪在地上求饶。 　　而那个孩子，却不肯跟着一块下跪。他挣脱妇人的怀抱，想要冲上去和行刑者拼命，大喊着：“你们这些贵族的走狗！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再欺压我们！！这个世界是自由！阶级不该存在！！” 　　行刑者是步兵组的一个战士，看着挺年轻的，他倒是不会被个小孩伤到，随手便将那孩子推开。这回妇人又紧紧抱回孩子，怎么都不让他挣脱。村人们被那个孩子的话激起了血性，纷纷站到了妇人和孩子的面前，防止士兵暴起伤人。 　　不得不说，阿方尔德关于“自由思想”的传播是很成功的。你看，现在这些人的眼神，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行刑者有些困扰地看向坐在马上的苏阳。 　　知道这个小女孩应该就是领头人物，村人们也紧张地看向她。 　　苏阳抬手，指向正在被送上马车的第五军团幸存者，对那个孩子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不会再被欺压，说这个世界是自由的，那这些人你要怎么解释？他们本来是完好、健全的人，却被破坏了大脑，不再完好、不再健全，他们被拴上了铁链，日复一日地为你们工作、被你们欺压着。你说不会再被欺压……是指自己欺压他人吗？” 　　男孩被问倒了，他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怎么反驳。他才开始念书不到一年，学到了阿方尔德传播的些许知识与思想，但理解不深。 　　“这、这是因为他们本来是欺压者！所以现在活该为我们工作！”一个村人帮衬着喊道。 　　苏阳饶有兴致地看向他：“哦？他们第五军团的人，什么时候欺压过你们？他们甚至不曾在这里生活过……” 　　她话还没说完，那个村人就打断了：“他们也是欺压我们的阶级之一！” 　　苏阳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只要是曾经处在可以欺压他人的阶级，就算本人不曾做过这种事，也活该被你们压榨是吗？” 　　村人也是点头，“没错，就是这……”他的头飞了出去，被苏阳的风刃割裂。站在他身边的几人被溅了一脸血，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愣地看向那具无头的尸体，缓缓倒在地上。 　　一声惊叫，唤醒了众人，村民们紧张地聚集到了一起，村长喊道：“你、你想干什么！他不是反叛军啊！为什么要杀他！” 　　“我杀了一个欺压者，有什么不对？”苏阳歪头，“在你们被人欺压的时候，也许你们没有错；你们奋起反抗杀死欺压者的时候，也许依旧没有错……但，当你们开始欺压他人的时候，就已经错了。” 　　“自由？这个世上不存在绝对的自由，只要活着，或多或少会受一些束缚，这个我们姑且不讨论。只说阶级吧，你们觉得阶级不该存在，但你们却享受着只有阶级才能带来的便利……比如第五军团的那些人，因为他们是俘虏，所以你们觉得他们在你们之下，活该被你们奴役。可若阶级不该存在，那奴隶也不该存在呀？他们也许应该被关起来，也许应该被处刑，但绝不是被你们奴役。” 　　“说到底，只要是‘人’的社会，那就必然会产生阶级，今天你压倒我，明天我压倒你，谁强，谁就站在上位，获得特权。阶级由此而生。” 　　阿方尔德还是太嫩了，他的做法，也不过是将阶级调换，让曾经被欺压的人，变成可以去欺压他人的存在，而非消灭阶级。他欣赏苏承祖，认为苏承祖是自己的知己，只是因为苏承祖生活在阶级不明显的现代，观点比较开放而已。甚至苏承祖自己身为男性，已经是某种程度上的“特权阶级”了。 　　可惜，阿方尔德并不懂。 　　如果由苏阳来当这个“改革者”，她应该能做得比阿方尔德更好，即使不能完全消灭阶级，在她的统治之下，这个国家会自由许多，人们的选择权会多起来，欺压者会减少，贵族与平民的界限不会那么明确而残酷。 　　但……苏阳对此不感兴趣。 　　既然她是来平叛的，那做好平叛的工作就行。这些被阿方尔德“洗脑”的平民也是叛乱的隐患，所以苏阳平静地指向这些村民，道：“杀。” 　　第七军团行动了起来。 　　骑兵组尚且有些犹豫，下不了手。他们基本是骑士后备役组成的，虽然没有正式授予骑士称号，却是接受骑士教育的人，无法忍心杀死手无寸铁的平民。 　　步兵组就没想那么多了，尤其负责行刑的那个战士，是在苏阳下达指令后，最先行动的人。 　　不到一会儿，这个村庄便没了活口。 　　第五军团的幸存者收容完毕，负责护送他们的小队向苏阳行礼，离开了。 　　为了防止瘟疫发生，所有尸体被聚集在一起燃烧、掩埋。 　　看着士兵们做完这些事后，苏阳道：“走吧，我们去下一个镇压点。” 第85章 章之八十四 　　一个月的时间, 苏阳杀了很多人。除开少数被阿方尔德留下守卫城镇的反叛军, 大多数还是平民。反叛军解决起来很简单, 平民却有点麻烦，他们眼见叛乱失败，又不想继续被贵族统治，也开始拿起武器, 支援反叛军。 　　不得不说，当初这块土地上的领主太垃圾了，给平民们制造了不小的阴影与怨恨。而阿方尔德的治理又很成功，让他们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所以他们变得不甘、不逊, 学会了反抗。 　　苏阳不能放任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一旦她的部队离开，帝都派来的官员接手此处, 这些叛乱的种子会继续发芽、生长, 叛乱还会重新启动。她的任务就是平叛, 所以做得便很彻底，将嫩芽掐掉、将种子铲干净。 　　光从表面看，她就是个毫无人性的恶徒, 封建制度的帮凶。连她的部下们, 也有很多人无法理解她的这种残忍作风。 　　第七军团内部产生了分裂。 　　最主要的, 还是那些骑士后备役与普通士兵的观点差异。 　　骑士后备役们不忍心对衣衫篓缕的平民下手, 他们自认自己应该是正义的代表, 至少不该站在这些平民的对立面。只是他们被帝国大手一挥, 分配进了第七军团。本来以为, 追随夏多布里昂·冯仑的长女，帝国最强的大魔法师，不是什么坏事，谁知道那位光辉的英雄骑士之女，竟然与父亲差别如此之大？ 　　普通士兵就不在乎这些了，他们多的是在明知她于神断决斗中的冷酷表现，依旧自发报名，想要追随她的人。这些士兵不在乎苏阳什么作风，他们茁壮生长的崇拜、敬仰，已经凝聚起了狂热的忠诚心。这些士兵全是平民，还有更多以前生活得比普通平民还差劲的人，是苏阳给了他们重生的机会。 　　而且苏阳当初在第一个镇压点说的话，在第七军团内传播开来，生活环境良好、养尊处优的骑士后备役们只理解了字面上的意思，觉得苏阳就是认为那些平民做错了，所以要杀他们。理解，但不谅解。 　　反倒是普通士兵们，体感更深。他们也许不像骑士后备役们那么有文化，可以针对这些深奥的东西，说出什么大道理来。但底层生活的经历，却让他们极大地认可苏阳的观点。 　　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就算不说可以完全随心所欲，也能获得很大程度的自由。那些曾经被压迫过的人，一旦有了下克上的机会，便会尽情报复过去压迫自己的人，然后自己成为压迫者，享受作为压迫者带来的特权。 　　士兵们见过很多这样的人，甚至曾经的他们，也是怀抱着这样的期望，努力磨砺自己，让自己变强。 　　而苏阳话里的意思，就是认可他人强大了之后，报复回去的行为，却不认可压迫与奴役。给了士兵们心灵上的冲击。 　　从此，她在第七军团成员们的心里，有了两种极端的形象。 　　骑士后备役觉得她冷酷无情，手段残忍，毫无正义可言。普通士兵却觉得她意外地刚正不阿，不同于其他任何贵族、任何虚假的伪善者。 　　渐渐地，包括骑士长在内的骑兵组，开始消极应对苏阳的调令，不乐意去镇压那些拿起武器的平民。步兵组却令行禁止，苏阳指哪打哪。 　　一个月后，反叛的城市镇压完毕。帝都派遣来的官员也抵达苏阳所在的大城，与官员同行的，还有第三皇子西里尔·奥特莱菲尔。 　　这位皇子殿下一进书房，招呼都不打地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上去就是来者不善。苏阳本来是站起身迎接的，不过见他这种态度，也不客气地坐回书桌前。 　　几个官员站在门口，看了看右边的皇子，又看了看左边的大魔法师，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领头的那位，决定公事公办，不发表其他意见。 　　“在下是格云瑟·奥尔巴赫，之前从属帝都市政厅，陛下派遣我等来帮助您管理林尔平原一带的城镇。这是派遣文书。”说话的人是个文质彬彬的纤弱青年，但语气坚定、咬字清晰，虽然慢条斯理，却不显弱气。 　　苏阳挑眉，觉得他话中的内容很有问题，什么叫帮助自己管理？不是来接管城镇的吗？ 　　她打开文书一看，上面是林尔平原两个大城、五个小镇的领主任命书，而被任命的新领主，就是她——茵蒂克丝·冯仑。 　　与这封正式文书一块递过来的，还有皇帝的亲笔书信，大致内容就是这块地方的前任领主直系都挂了，那就作为苏阳平叛的奖励，全部给她管了。第七军团也暂时让她继续用着，直到她这边养出自己的城卫兵后再送回帝都。派遣来的官员亦是如此，当然，官员如果用得顺手，永远留下也可以。 　　另外，第三皇子放她这边，暂时跟着她学习一阵…… 　　苏阳扶额，皇帝陛下信任她，这是好事，不过他行事作风这么随便，也挺麻烦的。将这块地方封给苏阳，估计在帝都也掀起了不少波澜吧，往后苏阳又不是再也不回帝都了……后续事项有的她烦。 　　再说，管理领地本来就很麻烦，第三皇子跟着她学习算个什么鬼，他又不是魔法师或元素召唤师，跟着自己能学什么？ 　　苏阳盯着信纸看了良久，还是没能发现有什么被她遗漏的内容，皇帝只说让第三皇子跟着她学习一阵，完全没说学什么。考虑到第三皇子十九岁，而苏阳才八岁，光这个年龄差，作为师生就很有问题了吧？ 　　奥汀帝国的皇帝是这种人，真是吃枣药丸。 　　要不是有其他人在场，影响不好，苏阳大概会直接把信给烧了。 　　“我知道了。总之你们先住下吧，这里既然成为我的领地，要重新规划的地方就多了，我一时半会儿还没决定好，这两天你们好好休息，我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再找你们。” 　　她让莫莉给官员们带路，去分配房间。 　　苏阳做事情一向不掺水，但也不喜欢做多余的事。该平叛，就彻底平叛。除此以外，任何与平叛无关的事情都不会插手。 　　现在倒好，这块她本来完全不想管，就等着接管人一来，便甩出去的地方，成了她的领地，再也甩不掉了，那就不能不管了。 　　说是两城五镇，包含周边大小村落，似乎是很大的领地，但其实这个世界人口不算多，千人居民就能算镇，万人居民就能算城，五万居民以上的城可以算大城……上不封顶，各城人数差距很大。 　　以其他城市作对比，瑞百威的属民应该有十万，加上各种流动过去冒险者、雇佣兵、商人等，可能超过二十万了。兰姆斯的属民……大概也有十五六万？还有喜欢定居那里的魔法师、元素召唤师、学者、商人等等，估计也有二十万人。特别是之前干旱，人数恐怕超过五十万，城里全是人，拥挤得不行。帝都更恐怖，大概有百万居民。 　　相较之下，林尔平原这边的两座大城，原本可能就堪堪五万人吧。现在还被苏阳杀掉不少，村庄基本没了活人，城镇也空了大半。 　　不过这样也好，把一切沾染上他人色彩的东西全部推翻，自己重新绘制会轻松很多。如果苏阳再丧心病狂一些，可能会想将所有人杀光，所有建筑夷为平地…… 　　前世苏阳就很不喜欢城市建造类的游戏，特别枯燥无聊，今生她将所有的热情都奉献到了魔法之上，其他事情让她觉得浪费时间。要不是当初夏多布里昂陷在此处，苏阳甚至不会接受平叛任务。 　　——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当个魔法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阳不自觉地沉思起来。 　　而被她从头到脚无视着的西里尔忍不住了，父皇让他跟着个小姑娘学习，就已经叫他不快。他在帝都就算不说万千宠爱，也是被所有人殷勤对待的皇子。可从他进到这个房间后，苏阳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自顾自安排好官员，就发起呆来。 　　西里尔很不满。 　　他故意将脚抬上茶几，发出“砰”的巨响，“喂！那边的！你不知道要给我上茶吗！” 　　苏阳抬头看了他一样，没说话，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写城市规划。虽说皇帝要皇子跟着她学习，但也没说学什么，看对方的样子，显然是不想学的，那苏阳就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她自己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如今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帝都，魔法公会的事情不晓得进行得如何了，得让亚伯他们给自己来个汇报，自己的领地上也要组建起公会，最好再建个魔法研究中心、魔法学院……为了辅助魔法发展，还需要炼金术的研究中心…… 　　明明是写城市建设的纸上，不知不觉间却写满了苏阳对魔法界的后续规划。 第86章 章之八十五 　　苏阳专注地写着自己的魔法建设, 西里尔终于耐不住性子, 站起身走到书桌前, 一把抽飞她奋笔疾书的纸张。 　　“我和你说话呢！你好歹也是冯仑家的长女，怎么一点都不知礼！？” 　　——哎…… 　　第三皇子在苏阳的心里，是个很烦的人。非常烦。但也仅此而已。 　　本来苏阳就在困扰城市规划的事情，西里尔还在她旁边喋喋不休, 吵得头疼。好在苏阳对于当今皇帝的行事作风有把握，她干脆地将皇子殿下粘到了墙上，堵住了嘴，也不担心皇室知道此事, 会不会治她一个大不敬。 　　你说他刚才要是跟着其他人一块去房间休息多好，非要留下来，想给苏阳一个下马威。现在倒好, 反被人家当壁饰挂起来了。 　　书房瞬间安静下来。 　　西里尔·奥特菲莱尔这种人, 从小被捧到大, 心高气傲，偏偏又被保护得很好，加上本性也不坏, 如此一来, 看上去就有点傻。 　　一般来说, 这类人, 只要不妨碍到苏阳, 她是不讨厌的。苏阳想不出康纳理维士将这么个天真的傻儿子送到她这里, 是有什么深意, 她自认自己出众的地方，大概就是魔法相关的东西，没别的了。 　　苏阳双手交叉在胸前，和墙上的皇子殿下对视良久。看人皇子的眼神，估计是想在她身上瞪出两个洞来。 　　——难道陛下就是为了让她磨磨皇子的性子吗？ 　　好像也就这个可能性了。 　　这么想着，终于得到安静的苏阳，不再管墙上的西里尔，继续埋头桌面，苦思她的领地规划。不过这回总算将思路正了过来，老老实实考虑领地的事，而非魔法的事。 　　这个世界总体来说就是地广人稀，生产落后、知识落后，阶级格差很大。尤其是奥汀帝国，这方面的情况特别明显。所以阿方尔德传播的那种不成熟的“自由思想”，才会让被压迫的平民耳目一新，稍微过上一段时间那种日子，就再也不愿意继续受帝国贵族统治了。 　　而阿方尔德所谓的“自由生活”……不过是让平民成为压迫者。 　　曾经的贵族、富商被拉下马，他们的家族成员成为了公众的奴隶，日夜受平民奴役折磨。平民们站到上风，嘴脸并没有比过去压迫他们的人好看多少。 　　是的，确实有为富不仁的贵族和商人存在，这数量还不少。但也不是每一个贵族和商人都为富不仁了。这些，阿方尔德是不管的，他为了聚集民心，将平民收拢起来，一竿子打翻了林尔平原一带的所有上流阶级。 　　苏阳前来平乱，收拾了很多成为压迫者的平民，却没救出多少贵族和商人，他们早在她来之前，就被折磨致死，或者不堪受辱，自尽了。活下来的，很少。 　　她救出来的，大多是一些后来被俘虏、大脑被破坏的第五军团成员。 　　其实苏阳看似铁血，杀人不眨眼，但做法依旧有她自己衡量的分寸。那些脑筋转不过来，以“自由”为名行“压迫”之实，凭着股热血就和她对抗的反叛者，她杀干净了。剩下的平民，只要是肯乖乖龟缩起来不搞事的，她都放过了。 　　本来接下去的收尾、重建工作不归苏阳管，可现在这块地方成了她的领地，就不能不管了。 　　考虑半天……首先，就是得来个人口普查，看看这地方还剩下多少人；接着就是城镇改建，这乱七八糟的房屋建设，让“略微”强迫症、“轻度”完美主义的苏阳感到极其不舒服。 　　她估摸着，这一趟平叛下来，几个城镇村的总人口不会超过十万。自己手底下能运行到各城各镇管理系统的人手不够，干脆将活人都聚集到一个城，其他地方全推了拉倒。 　　前头说过，这个世界地广人稀，基本上各个国家都是如此，大片没有开发过的平原森林深山，人类聚居的城镇占地面积比例很小，反正就是不愁没地，只愁没人力资源开发。 　　这里的城市怎么出来的呢？一个是国家上层决定的，看看哪一块要地设个关口，就以此发展城市；又或者哪里是商人旅行者经常通行的地方，起初一个小小的补给点，可能就是个村庄，慢慢壮大出来；还有就是封了爵位的贵族分配领地，指一片空地划给人家，久而久之就有了城。 　　林尔平原再往后就是森林和山脉，有几条小道是与旁边的德洛特王国接轨的，但这路并不好走。中间有些战斗能力爆表的异族聚居不说，翻山越岭的也不适合大部队通行，普通商队都不会选从这里过国境线，更别说军队了，一有动静很容易被发现，一旦被发现，就是坑死在山沟沟里的结局，所以如果两国打起来，这边也不会成为主战场。 　　最初这里就建了一个波比堡，算是警戒德洛特王国用的，慢慢周边村庄发展起来，波比堡扩大成波比城，分封了几个贵族，就有了其他城市和小镇。 　　不过如今原来的领主都死得差不多了，这块地方全成了苏阳一个人的领地——没有大用还不好管理的领地。 　　另外说下人口的问题，奥汀帝国对于平民管得还是比较严的，不是说想定居哪里就可以定居哪里。以前也提过，出生的户口是哪，就只能在哪拥有固定房产，去别处居住，要么是花大代价迁户口，要么就是租房住，这不是一笔小费用。有些领主黑心一点，还会定期收外来人口的居住税，没有本地户口的平民一缕要交钱。 　　像是这种外来人口要定期交钱的城市，又如何分辨谁是本地人呢？一个就是收钱的时候挨家挨户查户口，拿得出本地户口本的就不用交；另一个就是给外来人员分发暂住证，有这个证的交钱。 　　没有本地户口本，又没有暂住证的人，怎么算呢？算黑户。黑户不享有普通平民的待遇，一经发现，直接抓去做奴隶。 　　当然，不是所有城市都这样，当地法律只要在不违背帝国法律的前提下，领主可以自己决定，像瑞百威、兰姆斯，还有冯仑家的领地，就是没有那种暂住税的城。 　　那领主不好，平民找个领主好的城市暂住也可以呀？事情没那么简单。消息不流通，不能确定哪个城的领主靠谱，是一个问题。就算知道哪个城好，过去的路途危险重重，有强盗匪徒、有异族魔兽，这又是一个问题。 　　平民想要走远路，费钱不说，可能还得把命卖出去。所以哪怕在领主手下过得不好，仅仅是为了一个暂住的资格，是没有那么多平民愿意、或者说敢付出那么多，去别的地方的。大多数平民没什么见识，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地在一个地方待一辈子，甚至害怕远行。 　　刚分配到领地的贵族如何发展人口呢？运气好（或会打点、或受宠）的贵族，分配到原来就有村庄或城镇的地方，慢慢发展，不用担心人不够。运气不好分到个荒地，那其中一个发展方法是开放本地户口的注册，只要迁徙过来的平民登记，就算本地人了，顺带有些优惠政策，比如前几年不用交税、给分配田地之类。 　　别说，这种方法挺能吸引人的，流离失所的平民、在之前领主手下过不下去的平民不会少，本地户口可跟暂住证不一样！还免税！还有田地拿！总会有些人怀揣着孤注一掷的心态换地方。 　　另一种方法，就是买奴隶。心地善良点、不拘小节的贵族，买了奴隶放到领地上，就给他们平民的身份，基本上能重获自由的人，也就死心塌地待下了。心地没那么善良的，就直接让奴隶建房子、开垦荒地，也不用税不税、税几成的问题，奴隶嘛，一切收获都归主人所有，只是这样的话，很难将领地建大，收益有限。 　　要苏阳说，若非要给她分配领地，荒地就好，她自己搭个城堡意思意思便没事了。偏偏林尔平原这一带不只有城，还有不少人……这就不能放着不管了，治理起来问题一大堆。 　　关于领地治理方面的事，苏阳大多数的知识来源于波利娜。 　　虽然奥汀帝国的女性不能继承家业，但贵族之女要学的东西仍然有很多实用的。大贵族的女儿一般结婚对象也是大贵族，作为妻子，不只是要为丈夫开拓社交、主持中馈，还要帮着打理领地上的事务。这事情是多是少、是大是小，看丈夫放多少权给妻子了。 　　夏多布里昂就是那种很信任妻子，愿意全权给妻子管的丈夫。不过波利娜没那么大野心，中规中矩处理一些税收和人口增加的问题，其他的便不插手了。夏布罗尔年纪渐长之后，这些事也慢慢移交到他手中。 　　苏阳想了想，很好，冯仑家的领地——伊德嘉的治理方法，大多能照搬过来。 第87章 章之八十六 　　长长的队伍里, 全是衣衫褴褛面如菜色的平民, 他们被士兵从家中赶了出来，聚集到了一起, 正向着曾经的波比城、现在的摩杜纳前进。 　　是的, 摩杜纳, 苏阳这个取名废，在决定改造领地后, 顺便把城市名字也改了。因为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就用了以前玩过的游戏里某个充斥冒险者的小镇名。 　　她派第七军团的士兵将其他城镇的活人一一找出来，打算让他们干些城役的活, 拆房子造房子、重整街道。材料不够的话，就拆旁边城镇的房子搬过来。若仍然不够，买就是了。皇帝送来了帮助她管理领地的官员, 还送来了大量的赏赐, 现在苏阳是不缺钱的。 　　这将会是个大工程, 恐怕一两年都不一定搞得定，“轻微”完美主义的苏阳开始对外宣传, 招收他处的平民移居入户，目前刚刚起步。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 她的城市建设可缺人手了。 　　而林尔平原这一带的平民, 还不知道苏阳的打算，被士兵们赶出家门后，惶惶不安。 　　他们已经被苏阳杀怕了, 再没有人敢提之前反叛军的“自由宣言”，甚至不敢随意走出家门，每天都门窗紧闭，躲在屋子里，担忧什么时候死神突然杀进来。 　　粮食吃得差不多了，再继续窝下去，恐怕得饿死。可他们能做什么呢？以前有苏承祖在，能快速产粮，现在反叛军被灭完了，他们指望不上贵族大人无偿放粮，就算现在去种地，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到收成。 　　等死，可以说是这些平民们唯一能做的了。 　　如果不是不敢出门，大概易子而食这种事都不会少。 　　外面是恶魔一般的铁血部队，作乱的家伙不问缘由，一缕格杀，平民连逃跑的勇气也失去了。他们不了解领军而来的苏阳是什么样的人，只知道她为了平叛，将每一个有叛乱嫌疑的人都清理掉了。谁知道她会不会找叛乱分子找烦了，干脆把剩下的平民全清理掉呢？ 　　别说，贵族还真有可能干这种事。对于那些贵族而言，平民和野地的杂草差不多，一茬一茬收割完，放着不管，一段时间后还会长出来，他们是不在意平民死多少的，过个几年又有好多人了。 　　“爸……我们去那个什么摩杜纳，不会被集体处决吧……”一个少年悄声地问着他前头的中年男子。 　　“嘘！”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队伍外侧的士兵，少年见了他的暗示，便也安静了下来。 　　今天那些士兵突然来城里搜家，把活着的平民都找出来了，允许他们收拾行李，也分发了一些口粮。饿慌了的平民自然没有反抗，拿了口粮，便顺从地跟着走了。哪怕他们接下来即将前往地狱……好歹死前吃顿饱饭。 　　这个队伍走在路上，寂静得仿佛送葬——送葬自己的生命。 　　不过乐观的人还是有的，比如说走在中年男人旁边的那个年轻人，他也听到少年的问话了，倒是回头说道：“应该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听说来平乱的贵族是个年纪很小的小姐，手段粗暴点情有可原，我们现在去，估计是去当役夫，做做苦力。” 　　不得不说，因为社会环境格差太大的缘故，平民们对贵族的残暴习以为常，不滥杀的贵族，已经是“好贵族”了。 　　中年男人皱眉，“别出声，惹怒人家兵爷怎么办？” 　　“没事的，我看那位小姐虽然手下人命无数，但只要不反抗她，她就不会杀人，这位老哥你不用这么紧张。”年轻人看着挺无谓的，似乎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你知道什么！”中年人低声怒道：“我隔壁邻居那家人，就全家被砍了，小孩都没放过！” 　　“啊，谁让他们参与反抗呢，贵族嘛，最见不得别人反抗自己了。” 　　中年人瞧那个年轻人还是这种轻慢的态度，恼怒地拉着儿子走远了一些。 　　几个城镇间的距离不是太远，但他们人多，又全是徒步前行，便走得慢一些，花了五天才到摩杜纳，不过路上的情况比他们想象得要好，每天分发口粮不说，有人生病了，还能分到昂贵的药剂。 　　本来以为自己是要去送死的，一路走来，等到了摩杜纳后，已经没人觉得是去死了。大多数人就像那个年轻人一样，认为顶多是去当役夫，再不济，就是去当奴隶。往后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但至少不是士兵手起刀落，直接人头落地。 　　饥饿，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饿死的过程太过漫长，又太过折磨，所以才会有人在饥饿的驱使下，做出一些正常情况永远不敢做的事情。 　　林尔平原的居民们经历过饥饿的痛苦，反抗了，结局是无情镇压，又遭受过被屠杀的阴影，这么一对比，现在这种去做苦力的生活，反而不错。他们的欲望被压制到最低点，没有梦想、尊严可言，反正……能活一天是一天。 　　果不其然，平民才进城门口呢，就被赶去排队领牌子，登记身份，在牌子上按手印，分配进劳役队伍里。 　　几个临时建造的窗口都有安排登记员，负责询问来人的姓名、家庭、擅长的活计。擅长的事不同，分到的牌子上面的花纹也不一样，有特殊技能的人待遇好一些，能住到屋子里，没有什么技能的只能住城墙脚下的帐篷。 　　领完牌子的人安顿好住处，就会立刻被带去干活。 　　摩杜纳城内的气氛，比他处赶过来的平民想象得要活跃许多，完全不像是个杀人鬼治下的领地，那些做苦力的人也很勤奋，没有丝毫倦怠的态度。 　　这就有人奇怪了呀，做苦力，有什么好开心的，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诶，你是才来的吧，不知道也不奇怪，我们也是就第一天听过说明。你手上的这个牌子可不得了，是魔法道具！每天按照你的劳动成果去登记点数，贡献点越多，往后分配到的住所越好！还有肥田！不是荒地，是肥田哦！”摩杜纳的本地居民兴奋地说道，“哦，对了，我向你们说明牌子用法和这里的规矩，也是有贡献点领的，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当苦力竟然能有房子田地拿，以前谁敢想这么美？ 　　有些地方的贵族，征收劳役连口粮都不给，就是让平民去义务劳动。 　　“真的假的啊！别是骗人的吧！”新来的人纷纷表示不信。 　　“来来来，你跟我去看，你看到那片空地上的大墙了吗！那个东西就叫屏幕！上面全是贡献点能换到的东西！这也是魔法道具！谁骗人还整这么大的魔法道具啊！你可知道，我们现在的领主大人是谁吗！就是那个帝都有名的魔法天才！国家第一的大魔法师！”说话的人兴奋得很，他掏出自己的身份牌，珍惜地摸了良久，啧啧叹道：“大魔法师当领主就是不一样，平民都能人手一个魔法道具，换了别人，哪来这么大手笔。” 　　这里便要提一下苏阳干了些什么了。 　　领地上的法律条规，她大致照搬了冯仑家的，然后再自己添加修改了一些。首先新增的就是贡献点，每个平民在参与领地建设的时候，会按照每日工作成果来增减贡献点，这个点数能在以后换取房屋、田地、店铺等等资源。 　　如何计算和登记贡献点，曾经是人手不足的苏阳一大难题，她干脆就自己开发了一套新符文，制作了自动登记点数的体系，平民工作的时候将身份牌随身携带，一天结束后去贡献点排行榜下刷个牌，就能完成计算和登记。身份牌只能登记的本人使用，能在旁边的小屏幕上查询自己的点数，别人拿到手也用不了。 　　这是一套极其庞大的符文，甚至笼括了严格的契约魔法、计算公式在内，苏阳在制作期间人都瘦了一大圈。具体的黑科技就不赘述了，反正发展到后面，这个贡献点在摩杜纳，几乎取代了货币。 　　然后便是外来人口的入户事项，那些原本就生活在林尔平原这一带的平民，被士兵赶到摩杜纳是直接登记为本地居民，其他地方迁徙过来的人，先拿一块临时居住牌，一起参加城市建设积攒贡献点，以后可以用点数来换取本地户口。如果不想用点数换户口，也能以临时居民的身份，在摩杜纳住满五年、并且没有不良记录的情况下，得到本地户口。毕竟贡献点能换的东西多，要珍惜点用。 　　再来就是学龄儿童的上学问题。虽然以前阿方尔德搞革命的时候，也曾试图普及知识，不过他最主要的还是宣扬自己的革命理念，加上他经验不足、人手不够的情况，真正有用的知识不是那么多，体系也不完善。平民们一辈子不识字，照样活过来了，对于单纯的知识，他们追求的热情很小。 　　到了苏阳这里，凡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都不用参与城市建设工作，但每一天都必须去上课，上课也是分口粮，给贡献点的，成绩越好贡献点越多。十五岁以上的平民，不强制上课，但想去也是可以的，工作五天就能有两天时间休息，去学基础文化也能拿贡献点。 　　苏阳为了足够的教师资源，甚至让第七军团步兵组的人全员参加考试，文化水平好的都扔去上课了。另外就是招收有技能的平民，参与考核过后得到“教师证”去教书，这份工作比体力活轻松，贡献点也多，不愁没人应召。 　　除了基础文化之外，还有魔法、武艺、炼金术、药剂学、木匠、铁匠等等的进阶教学，只要基础文化合格了，就能选择其中之一继续学习。魔法需要本人天赋，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但其他随便一项，学出来都有用啊！ 　　以前平民想学点什么，代价老大了，不是那么多人能有一技之长的。不过现在嘛，基础文化是全额免费，还有贡献点拿的，进阶教学虽说要学费，可学费并不是钱财，而是贡献点，学生本人努力了，在基础文化学习阶段攒的贡献点便足以支付学费。 　　另外为了保证教学质量和教师们的教学热情，学生数量和学生学成后对城市的贡献，也会以一定比例兑换成贡献点，分配到教师们身上。 　　总之，学校里的学习气氛极好，大家都热爱学习。 　　目前虽说贡献点还不能换房子田地之类的，但已经能换取一些额外用品，苏阳很大方，用金币买来不少货物，让平民有东西换。她得到的赏赐一点没留，全投入了城市建设，自己还倒贴了很多。 　　这里又得说一下，苏阳对待第七军团内部，骑兵组和步兵组的态度。 　　步兵组她用得很顺手，便也用得多一些，在当初她询问第七军团是否要在摩杜纳入户的时候，步兵组全员加入。骑兵组就没几个了，他们大多数的户口都在帝都，哪怕不在帝都的，也是以加入帝都户口为目标，肯定不会选苏阳目前这个破破烂烂的领地。 　　相比起步兵组，在苏阳的使唤下，热火朝天地干起活来，人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对摩杜纳有了归属感。骑兵组就显得很冷了……不只是别人觉得他们冷，他们自己也觉得冷，毕竟顶头上司对他们的态度几乎算得上漠视，目前他们的工作只有一项，便是当城管…… 　　摩杜纳的城管工作都是些啥呢？也就是管管平民，不许随地大小便、不许随地乱扔垃圾、不许插队……本来还包含警卫工作，但因为苏阳之前的铁血做法（闹事的直接砍了），没人敢闹事。 　　骑兵组出生良好，文化水平高的人比比皆是，但苏阳就没有想过让他们去考核当教师。步兵组抓头挠耳考试那会儿，骑兵组就是在旁边当当监考，改改试卷……考完就没他们的事了。 　　他们也是心揣揣啊，有几个意志不太坚定的，已经在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听从命令，态度消极了。 　　苏阳做事情一向大气，用人也很大气，浪里淘沙，沙里淘金，第一开始第七军团让她大手一挥纳入许多人，也没管忠心不忠心，如今用了一段时间，她用得上的人就逐渐显露出来了，等用不上的那些删选掉，填上新人，再来一次，又能刷出一批用得上的。 　　实力不足的人会担心被反噬，但苏阳是不担心的。 　　骑兵组的人并不是坏人，他们甚至都是些正义之士，光辉耀眼，然而苏阳并不需要。不过她没有将骑兵组踹出第七军团，而是将步兵组挪了出来。 　　前文有提，国家成立的军团是归国家的，而非军团长私人所有，皇帝批了命，军团长才能提得动人。第七军团本来是平叛而来，康纳理维士大笔一挥给了苏阳这块难管的领地，见她人手不够，就暂时让第七军团留在她这里，等她这里上了轨道，军团还得给国家还回去。 　　苏阳干脆将步兵组分出来，当自己领地上的城卫兵，以后就归她一人所有了，军团空出来的缺，往后再在帝都招收。骑兵组仍然是第七军团的人，领地建设完，一块打包送回帝都。 第88章 章之八十七 　　最近第七军团的骑兵组气氛很差……差到什么程度呢？就是那种……本来踌躇满志的年轻人, 眼见着日益消沉, 像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一样差。 　　他们都是出生良好的骑士后备役，正规学院毕业, 一个个朝着骑士为目标, 一心想要闯出点名堂来。但是入了第七军团后, 和团长三番两次理念冲突，到最后干脆消极对待, 不肯听从命令。 　　起初, 他们是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的，骑士嘛, 当自己的上司违反了骑士信条，作为下属是可以拒绝命令的，这一向是帝国军团公认的原则。不过基本也不会有什么军团长在明面上下达违背骑士道的命令, 在苏阳之前的军团长, 不管是不是正规骑士出身, 坐到这个位置上，肯定会考虑到脸上好不好看的问题。 　　谁知道苏阳那么不安套路来呢？她就算不是骑士, 至少也是帝国第一骑士的长女，她本人还有帝国第一大魔法师的称号，却不想, 她完全没有继承到其父的任何光辉优点, 心狠手辣得吓人。 　　骑兵组认为自己遵守了骑士道，同时也认为，苏阳那种反抗者格杀勿论的做法, 一定会激起民愤，最后反噬自身。 　　可惜……他们低估了苏阳的智慧，高估了平民的自尊心和觉悟…… 　　苏阳并不是没头脑地滥杀无辜，看似大刀阔斧杀杀杀，其实刚刚好卡在了一个极限点，又有规律可寻，至少让愚笨的平民们清楚知道她的底限，留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生机。 　　——只要不说反叛军的革命宣言，不反抗她，就不会被杀。 　　所以他们龟缩了起来，沉默了起来，不敢闹事。 　　在苏阳接到领地的任命书后，她又很及时地聚集平民，大方地分发粮食，甚至是对平民来说很昂贵的治病药剂。这么一严一松，反差就体现了出来，在平民心中建立了说一不二的威严，又让平民觉得她宽容。 　　君不见，如今几个月过去，已经没人再提她当初四处杀戮的行为，个个安定地生活在她的领地上，满心满眼认真搞建设，对自己在她手下的未来充满信心。 　　不会有人因为她年纪小，就轻慢她。甚至，因为她年纪小，统治领地的时间能更久更稳定，相信几十年内不会有换代可能，让平民们安心（毕竟有太多老子能干儿子败家的领主家庭了）。 　　嗯，贡献点的政策功劳也很大。 　　对于什么都没有的人来说，眼睛能看得见的大饼，可比虚无缥缈的尊严来得实惠，他们甚至没有尊严被践踏的这个概念。 　　年轻不知事的骑士后备役们不懂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但苏阳懂。她对于人心，了解得太清楚了，所以当她要调教谁的时候，基本不会有失败的情况，就看她乐不乐意做了。 　　看着破败的城市逐渐修缮、规整，看着死气沉沉的平民们恢复生机，骑士后备役们开始了严重的自我怀疑——是不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反抗命令？团长大人早就知道会这样？我往后再也得不到团长大人的重用了？ 　　不，其实苏阳不知道，她完全没想过这里会变成她的领地，在此之前也没考虑过怎么把控人心，只是在被迫接手这块地方之后，立刻就想到自己该怎么做了，自然而然。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站在人之上。 　　骑士后备役们的做法也不算错，不肯杀因为贫穷、饥饿而奋起反抗的女人、小孩、老者，怎么能算错呢？ 　　苏阳不会从此不用他们，他们可是第七军团啊，往后皇帝下达命令要第七军团出击，肯定要用他们的。只是苏阳不会特地去洗脑他们，手下的人要是一个都不肯听她话，大不了她自己上。 　　说来她也是有些浪费才能了，即使有能力让人追随自己，也因为怕麻烦，懒得去做，爱跟不跟。 　　——来者不拒，去者不留。 　　当然，苏阳这种公事公办不记仇的态度，骑士后备役们是不明白的，她压根不在意他们听不听自己的命令，只是骑兵组和步兵组两相对比之下，就让人觉得被团长大人冷落了，不会再受重用了。 　　阿奇柏德作为骑士长，对这情形头疼得很，纠结了几个月，最后还是决定找团长大人谈一谈，他甚至觉得，自己少不了要低头认错表表忠心，不然骑兵组可能永不见天日…… 　　不过摩杜纳尚在发展之中，“轻微”强迫症的苏阳少不了要亲力亲为地照顾，四处巡查，看看房屋、道路建设到位没有，间距她都精确到毫米的地步。另外现在摩杜纳的粮食，全靠她一个人用木系魔法加速生长，每天都得抽时间去种地。阿奇柏德想谈话，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人呢。 　　这里得歪一下楼。 　　干旱才过去，虽说摩杜纳这段时间发展下来，往来商人不算少，卖粮的却不多，价格贵得惊人，苏阳索性自己产粮，省掉一笔钱。 　　本来像是这种干旱一年多的情况，整个国家得死不少人，好久才能缓过气，但因为苏阳改革了魔法界，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被她扔出去干活，还有希尔特的催熟药剂，所以干旱中后期力挽狂澜，让帝国因为天灾而来的损失降到了最小，很多人都不可置信的地步。 　　苏阳从此除了战斗力爆表的名声之外，还有了个光明正义爱惜百姓的形象，人们一听说摩杜纳是她新封的领地，皆是收拾行李赶了过来，不到半年的时间，临时居住牌都发出去了好几万。 　　想要趁着她建设城市捞一笔的商人尤其多，不过苏阳对经商管控很严，税倒是只收百分之五，是帝国所有城市里收得最少的，但贩卖的商品种类、数量，进城之前必须登记清楚，购买的商品也是在运出城之前要检查、登记。严厉禁止贩卖奴隶、有成瘾性的食品药材。 　　规矩繁琐，都超过帝都了。 　　想要在摩杜纳开店更烦，登记店铺、店名、商品，店铺名字不可以重复，别人用了某个名字，你就不能再用一样的。 　　如果卖食物，还要有安全合格证，吃进嘴里的东西必须检验，厨房会有人来实地考察是否干净。药剂更严格，目前还不许私人贩卖，要卖，只能卖给领主府，连带配方也要写清楚，不肯交出配方就不买。不是入嘴的商品也有质量检验，品质不过关不让卖。 　　以前说过，这个世界识字的平民不多，冒险者雇佣兵会为了能看懂任务告示牌，自己想办法识字，但普通平民就没有那么需求认字了。除了商会有跑商的必要，得去各个城市，为了以防万一要通行证，得注册商会名字，商店什么的，是不用名字的，店铺挂不挂名看老板的意思，主要挂个图标告诉人家，你店里是卖什么的就成，甚至有些店铺可能连图标招牌也没有。 　　食品药材什么的，别的城就更不会管了，官员才不会管你店里卖的食物干净不干净，又或者你药剂里乱七八糟放了点什么东西。贵族买什么东西，自有安全的渠道，平民买东西，就得考验自己的眼光和运气了。 　　因此，摩杜纳的规矩刚一出台，吓退不少商人，一时之间那奇葩繁琐的法规广为流传，被人啧啧称奇。但不久之后，商人们反应过来，就是因为规矩多，所以建立的口碑更值得信赖。如果能在摩杜纳卖出名气，那么哪里都能卖得好。有远见的商人，已经准备在摩杜纳扎根了。 　　对了，摩杜纳还不许摆路边摊，会被城管抓。 　　反正经商的人，除了临时居住牌，必须再办理经商执照。 　　至于那些心思不正的商人，歇歇吧。胡乱贩卖药剂、走私违禁商品，抓到了就是直接砍头，没有通融的。哦，你想交钱买命啊，摩杜纳的管理层也特奇葩，贿赂什么收什么，但事情，是不干的。 　　苏阳开会的时候就说过，准许管理层收礼，这个她不管，但凡是不安她规矩来的家伙，一缕杀。这个时候已经没人说她嗜杀了，领主大人可是连贵族也砍的狠人，她的地盘她做主，跑皇帝跟前哭诉也没用，一视同仁，死刑大受好评。 　　曾经也有下属官员向她提议，第一开始就将规矩定得这么严苛，很难快速发展，这不，都半年了，城市建设还没有搞完，人手不足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就是苏阳的要求太多太细，下面的人就做得慢了。最好是先放宽松点，吸引更多人口，以后再慢慢修改法规。 　　不过提议被驳回，她本来就不在意发展快慢，更不在意人口问题，自己怎么满意怎么来。这么做的坏处上面说了，好处也不是没有，至少规矩定好了，往后就不用等问题发生再去烦恼怎么调整。不能接受的家伙趁早滚蛋，留下来的，都是对这些接受良好的人。 　　说回阿奇柏德这，他想找苏阳谈话，但一上午的时间兜兜转转，四处问人，却总是和苏阳擦身而过。因为苏阳将所有事情一把手抓，就显得特别忙碌，前期少不了自己亲自督促检查，人一直不在领主府待着，很难找。 　　先头阿奇柏德找到工地上的时候，苏阳已经不在了，听说是去了检验工厂，然后阿奇柏德又跑去检验工厂，但他只见到了格云瑟（皇帝派来的辅佐官员），问格云瑟领主在哪，他忙得头也没抬，本子上写写画画，随口道：“茵蒂克丝大人走了有一会儿了，我也不太清楚，您去问问伊琉斯吧。” 　　阿奇柏德刚想问伊琉斯在哪，立刻有人赶了过来，对格云瑟道：“检视官大人！第三号场间的货物发现黑粉（一种有成瘾性让人愉悦的粉末）！请您定夺！” 　　格云瑟也是那个累啊，身兼数职，被苏阳尽情压榨，本来就很瘦弱的一个人，如今更是轻飘飘得快飞升而去了。匆匆道别一声，他赶去了第三号场间。 　　阿奇柏德张了张嘴，看着格云瑟的背影，没忍心喊住他，只得自己去找伊琉斯。 　　伊琉斯是苏阳之前提拔上来的亲信，早先平叛的时候，就是他负责砍叛军的头，苏阳在村庄里一声令下，也是他最先动手，无论来者何人一律格杀。如今摩杜纳建设了起来，伊琉斯便被苏阳安排进了法院，专管行刑那一块（当然，同样是身兼数职，他还有其他工作）。 　　照理说这么一个狠人，应该长得挺凶残的吧，他偏偏不，一张娃娃脸看不出年龄，还整天笑眯眯的，特好说话的样子，像个邻家大男孩。 　　好在伊琉斯没苏阳那么难找，这个时候人正在法院，阿奇柏德甚至见到了第三皇子——西里尔殿下。 　　西里尔那个苦啊，他在摩杜纳没有公开皇子的身份，哪怕管理层大家心知肚明，但苏阳说了不许外传，也就将西里尔当个普通官员对待，使唤他做事情。他第一开始还不肯好好干，被苏阳进行了不可描述的教育后，就听话了，特地安排到了伊琉斯手下辅佐，伊琉斯去哪，他也得去哪打下手。 　　别的官员嘛，为着西里尔的真实身份，总归是客气点的，也不敢真的喊他做什么，见了面恭恭敬敬叫一声“阁下”……但伊琉斯完全不客气，根本不担心皇子殿下事后报复自己，可劲地使唤。 　　就好比现在，堂堂一个皇子，愁眉苦脸地做着朴实繁琐的文书工作，文案堆得比他人还高。 　　“西里尔阁下。”阿奇柏德行了个礼。 　　西里尔听都没听到，奋笔疾书着。阿奇柏德也不再看他，喊了伊琉斯问话。 　　“您说茵蒂克丝大人？她之前确实来过一会儿，但只是瞧一下西里尔有没有好好干活，很快就走了。”伊琉斯笑眯眯地说道，西里尔别的没听清，仅仅是听到苏阳的名字，反射性瑟缩了一下。 　　“这……你知道大人现在去哪了吗？”阿奇柏德可没办法在领主府等到苏阳，她忙到除了开会以外，其他时间都不在领主府的地步，晚上也不一定回去睡觉。 　　伊琉斯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不太确定地回道：“唔……我没有听大人说去哪，可能去产粮地了？刚才伊莱克斯阁下也来找过茵蒂克丝大人呢。” 　　无奈，阿奇柏德只得牵着马，出了城去找人。 第89章 章之八十八 　　摩杜纳的产粮地, 并非城市周边的良田。阿奇柏德七拐八拐在森林中赶了好久路, 才走到一个路口，眼前豁然开朗。 　　恐怕谁也不知道, 在森林中部竟然会有这么一大块广阔的田地。 　　管理层不会轻易告诉他人粮食从哪里来, 平民也只当是领主大人从外面收购进来的。毕竟如今的摩杜纳, 之前因为叛乱的缘故，基本被荒废着, 周边的田地虽然开始重新耕种, 收成却不够整个摩杜纳食用的。 　　本来官员们都提议过，让苏阳公开粮食的来处, 这不就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吗？仅仅她一个人，就在真正意义上，喂饱了城市中的所有人。在刚结束叛乱的那个时期, 大家觉得这个消息, 将会巩固苏阳的统治。 　　可惜, 苏阳毫不犹豫拒绝了，还下达了死命令, 不许他们说出去。她的部下，都是见过她怎么杀人的，可能在谈笑间, 就有谁人头落地。苏阳已经解决掉好几个不听她话、阳奉阴违的下属了。 　　但你要说她会将不听自己话的人全杀了, 也不正确。毕竟当初第七军团的骑兵组是违背命令最多的，却一个都没死。 　　有人隐隐摸到了她杀人的规律，然而仍不敢确定, 毕竟谁都不会乐意拿自己的小命去试探她的底线。 　　她的这种不可预测性，叫部下们没有一个敢不将自家大人当一回事的，如此，这个让他们觉得非常好用的消息，就这么对下隐瞒了起来，至于对上是否隐瞒，唔，大家心里有数。 　　这块地方被封为苏阳的领地后，苏阳便派贝妮和贝尔去各地接人，将她在魔法界里能有空闲的高管们一个个接了过来，在摩杜纳内设立魔法协会，在学院内添加魔法系。连老詹、希尔特他们都借来了。 　　当然，魔法协会的本部还是在帝都的，这里顶多是分会之一（即使私底下和本部没两样）。 　　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们水平也不错，来了之后，除了管理协会和学院的事宜，更是被苏阳分配到各个政府部门干活。这个倒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因为苏阳分配得太过理所当然，很多人在工作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蓦然惊觉摩杜纳的特殊性。 　　前文有提，帝国的魔法师虽然被国家捧得很高，实际上却没什么实权，魔法界内部归魔法界内部管，但国家的实务，魔法师们是没有置喙余地的。他们即使被封为贵族，也不会参与国家的管理。甚至魔法师本人，在自己有了领地后，领地内的管理人员也不会选择魔法师来当。 　　毕竟，在以前魔法师是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后代，他们的领地继承人基本是兄弟姐妹，或者兄弟姐妹的子女，再不济就是其他什么旁系血缘，而且都是非魔法师之人。 　　会魔法的人，和不会魔法的人，界限分明，仿佛是不同的种族。 　　这一现象，在苏阳出现后被打破了。 　　她首先打破的，就是魔法师和普通人之间的隔阂。魔法界内部被分为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两个职阶，这些人又因为她大肆消减魔法特权的缘故，不得不出来找活干，在她的安排下，大大增加了魔法界与普通人的接触。 　　本来这该是震惊世间的大事件，可是在干旱的背景下，被很多人当成了权宜之策忽略了过去，加上苏阳的频频动作，许多改变被她本人的光芒掩盖，大家光顾着注意她本人，而忘记去思考那些变化。 　　摩杜纳的建设很庞大，庞大到任何没见过苏阳的企划书前，都无法想象的地步，苏阳建立的部门很多、管得很细，所以在她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她手下的人皆是身兼数职，被她竭尽所能地压榨。 　　那些赶来的魔法师、元素召唤师被分配进摩杜纳的政府部门时，大家也是理所当然心怀同情地接受了新的同僚，甚至因为工作被分摊了一些，而感到庆幸。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错过反对的时机了。有些人对这个变化细思极恐，有些人不甚在意，各种各样都有。不过在苏阳的推动下，这现象形成了一股隐秘的时代洪流，个人的想法没有意义。 　　当然，不管普通人是怎么想的，魔法界回过味来，是乐见其成的。谁还没个野心和权力欲呢？就是帝国不给这个机会，所以魔法师们自己组成了小团体，隔阂出了一个魔法界，制造了等级，内部自嗨，心里对实权羡慕得要死，还得装出清高的样子。也就是因为魔法界某些人不满足那种被高高挂起当装饰的现象，才会想要对皇室继承一事上插手，真正改变自己的地位。 　　虽然苏阳将魔法界打得千疮百孔，让他们再也无法维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形象，却也让他们入了世，融进普通人的世界。 　　恨苏阳的元素召唤师，有，但爱她的元素召唤师和魔法师更多。甚至于，当初被她在神断决斗中虐得死去活来的那几位，也是对她爱恨交加，而非单纯恨意。 　　随着摩杜纳的建设发展，魔法界的老古董们已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若想要改变，非苏阳不可！失去她，就代表着失去了改变的机会！显然苏阳的做法，比起他们的做法，更能让皇室接受！ 　　他们暗搓搓地支援她，给摩杜纳送去自己的亲信，正面刚不过苏阳，那就私下里影响她，左右她，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再天才，能玩得过一群成年人吗？ 　　不只他们，帝都那边自第一次送过官员之后，又送了几批官员过来。苏阳全盘接受，一一分配进各个部门干实事。她没有什么好向上面隐瞒的，那些送来的家伙爱传什么消息回去都让他们传，但妄图插手她发展计划的家伙，也不会手下留情，不管哪边势力的人，该杀就杀。 　　嗯，她只是个“轻微”的计划控。 　　苏阳堪堪卡在各方势力的底线上，大刀阔斧地建设领地，连康纳理维士，都开始好奇她想要创造一个怎样的时代，从而决定静观其变了。 　　再说回阿奇柏德这里，他总算找到了自家的团长大人，差点喜极而泣，赶忙上去行礼，思考着如何开口说骑兵组的事情。不过这里还有外人在场，阿奇柏德只好按耐住急切，等在一旁。 　　比阿奇柏德先到的，是伊莱克斯。他正在和苏阳谈元素圣殿的事情。 　　伊莱克斯自认是个忠贞的元素信徒，他被大主教送来这里，目的就是要在摩杜纳建立元素圣殿。以摩杜纳的发展来看，将来必定会成为继兰姆斯之后的第二个魔法都市，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们大量聚集，那肯定要有一座圣殿，发展教会派的势力。 　　其实他本人是不想来的，他不想见到苏阳，但大主教认为伊莱克斯在兰姆斯和苏阳有过交集，会比派其他人更能说上话，直接向他下达了命令。他又无法将自己内心难以启齿的感情说出口，无奈，伊莱克斯只好过来了。 　　他一到摩杜纳，便被苏阳安排去做这做那，都没机会提元素圣殿的事情。这不，劳务了三个多月，才稍有这一会儿的空闲，来找苏阳。 　　伊莱克斯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板着脸和苏阳说完自己的目的，请求她在摩杜纳划一块区域建设圣殿。本以为这件事轻松就能完成，毕竟从来不会有领主拒绝教会派这方面的请求，谁知道，苏阳想都没想，就否决掉了。 　　“为什么？建设圣殿并不会妨碍你发展摩杜纳，你为什么要拒绝？”伊莱克斯不可置信地问道，连一直闭着的眼睛都睁开了。 　　奥汀全国各地都有元素圣殿，甚至于在摩杜纳这块地方还是波比城的时候，也有元素圣殿，不过如今圣殿的建筑已经被苏阳推平，改建医院了。 　　“怎么不妨碍了？在我看来，妨碍可大了。” 　　苏阳这会儿正是休息时间，她刚催熟完一批粮食，士兵们正在田里收割，便也有闲心和伊莱克斯说道说道。 　　“首先，元素圣殿占地面积那么大，浪费的土地太多，还不如学校、医院、工厂等设施有用……” 　　她才说了个开头呢，就被伊莱克斯打断，“圣殿怎么会没用！？那可是信仰所在之地！人若没有信仰，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苏阳平静地看了他一样，漠然回道：“有信仰是好事，但没必要非去信仰神。你真的觉得自己向神祈求的时候，能得到什么帮助吗？神会给你粮食吃？会给你衣服穿？会保护你不受侵害？” 　　伊莱克斯从小就被大主教收养，他在教会的熏陶下，成为了元素之神的信徒，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苏阳的问题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神……神虽然不会为人类做这些事，但我们的元素之力，都是来自元素之神……” 　　“是来自这个世间。”苏阳斩钉截铁道，“不只是我们的力量来自这个世间，我恐怕你所谓的元素之神的力量，也是来自于这个世间。仅仅是种族与天赋不同，所以强大的程度也不同罢了。” 　　伊莱克斯激动地向前迈了一步，“你又怎么能确定这件事呢！？” 　　“我的知识来自我的学习与研究，而我相信的就是这些自己得到的东西。如果有哪里不对，那就重新学习、继续研究，仅此而已。” 　　苏阳坐在椅子上，脚都够不到地面，虽然她想要按伊莱克斯的心口，但她伸出的手顶多按到他的腹部……也无所谓吧，苏阳按着伊莱克斯，问：“你感受到我的触碰了吗？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了吗？你就在这里，就在这个世间。我在这，而你的神，在哪？” 　　从很久以前，苏阳刚开始研究魔法的时候，便研究过教会派宣传的元素论调，最终得到的结果就是——教会派的有神论纯属瞎掰。 　　另外，她很讨厌那种“世间万事皆由神定”的论调，连带的对教会派的人也没什么好感。 　　不过相处下来，苏阳对伊莱克斯没什么特别的好恶，甚至感觉这人挺有意思的，看着一脸聪明相，却傻傻的，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叫她忍不住去污染他。 　　“我不会反对他人的信仰，但我不会允许有人在我的领地上宣扬神明的存在，如果人人遇事就去祈祷、请神，那都别努力了，不用学习，不用工作，祈祷就好。”苏阳看着动摇的伊莱克斯，略带恶意的笑容问道：“这和大家一起手拉手等死有什么差别？” 　　伊莱克斯摇摇欲坠。 　　苏阳的论调，在二十一世纪信息爆炸的世界里是挺常见的，再极端偏颇一点，说是中二病也没差。不过在这个有魔法这种神奇力量存在的世界，这就是一种极为可怕激进的新概念，从来没人这么想过，哪怕想了一点点也不会有勇气说出口。 　　因为一旦说出口，就代表着和这世间的某个庞大体系作对。 　　你看曾经的阿盖尔，他还没有否定过神呢，只是提出了人体自主产生魔力这一概念，最终得到了年纪轻轻曝尸荒野的下场。 　　苏阳不只说了，还是对着身为教会大祭司的伊莱克斯说了！ 　　当然，苏阳的情况比阿盖尔好很多，她有实力、有背景，又在数万人面前、皇帝的见证下，进行了神断决斗，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所以她的魔法理念被认可……仅仅是魔法理念！ 　　以前伊莱克斯就觉得她的某些想法很糟糕，但将她归到自然派的魔法师里，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可她现在说了什么！？她在公然否认神！？ 　　她……哪来的勇气！？ 　　伊莱克斯低头看向微笑的苏阳，仿佛在看一头可怖的怪物。 第90章 章之八十九 　　“总有一天您会后悔今日的发言！” 　　伊莱克斯甩开苏阳碰触他腹部的手, 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个女孩尚且年幼, 她不知道自己的发言会带来什么后果, 所以他最后劝了一遍：“现在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苏阳无所谓地回道：“等我后悔再说吧。” 　　对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 心中毫无敬畏的态度，伊莱克斯忍无可忍地转身离去, 连句告辞都不愿意再和她说。 　　阿奇柏德担忧地看着伊莱克斯的离去, 问：“茵蒂克丝大人，这样真的好吗？与元素圣殿作对, 往后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顺着他们来，麻烦才大。”苏阳转头看他，“你来是有什么事？趁我还在休息中, 赶紧解决。” 　　被她这么直视着, 阿奇柏德收敛了心中的其他情绪, 单膝跪到苏阳面前，“我是来向您请罪的, 在平叛期间，第七军团骑兵组多次违抗命令，皆是我督导不严的结果, 我愿意一力承担处罚, 只望您……” 　　“谁和你说有罪的？”苏阳歪头问道。她倒是没想过骑兵组在摩杜纳建设期间，觉得被冷落，年轻人们一个个过得像条咸鱼一般。而是想了可能其他势力送来的人, 在搞什么小动作，企图挑拨离间。 　　阿奇柏德愣了愣，他不清楚苏阳话中真意，还以为她是有意嘲讽，更加低声下气道：“是下官的愚蠢，导致了您对骑兵组的不信任……” 　　苏阳觉得他们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打断了阿奇柏德的忏悔，“非常时期非常应对，我并不曾介怀骑兵组的阳奉阴违，他们想要遵守自己心中的骑士道，其实不算错。我没有考虑士兵们奉行的准则，也是我的判断失误。既然我当时没有追究，那么往后也不会追究。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想要来请罪的想法？有人和你说了什么？或暗示了什么？” 　　“不……没有人和我暗示过什么……只是您……那个……”阿奇柏德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认为骑兵组的素质要高过步兵组，但却只能当城管，便是苏阳不信任他们的表现。可看她现在的态度，却又不是这么回事。 　　苏阳打量着阿奇柏德，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觉得我对骑兵组和步兵组的安排差异太大，以为我要彻底冷藏骑兵组？” 　　阿奇柏德低头，回道：“是的。” 　　苏阳忍不住笑了一下，“放心吧，我气量不至于这么狭隘。你要明白，第七军团属于帝国，而非属于我，你们效忠的对象始终只有一人，便是当今的皇帝陛下。平叛的时候我下达的命令比较残忍，是我没有考虑骑兵组的骑士道，我也有错。也许有更和平不见血的平叛方法，但我只用了我能想到的、最便利的那一个。骑兵组对我有意见也是正常。” 　　“茵蒂克丝大人……”阿奇柏德的眼眶中似有湿意，他没想到这位杀伐果决的军团长会这么说，她不只没有怪责骑兵组违抗命令的行为，还反思了自己的问题。有哪个上司会这么坦率说自己错了呢？ 　　不过正因为苏阳的这种态度，让阿奇柏德愧疚了。如果之前他还有点忍辱负重的意思，现在是真的诚心忏悔了。要不是骑兵组阳奉阴违，平叛的时间不会拉长那么久。 　　“骑兵组那边，你好好解释安抚一下吧，因为你们总归要回帝都复命的，所以我便没有安排太多职位，免得你们走了之后没人顶替。但你要记住，只要我还是第七军团的团长，你们便是我的部下。” 　　苏阳这话，是带着警告的潜台词，想让骑兵组别再那么不听话。可听在阿奇柏德的耳中，这句话便是定海神针，稳了。宽容大量的上司并没有要放弃违背命令的他们，那还有什么担忧的呢？ 　　自觉做错事的人，为了挽回自己的信誉，只会比往后更加谨慎勤奋。 　　苏阳见阿奇柏德应下，便准备结束休息时间，继续干活了。不过阿奇柏德没有走，“能否让我再问一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茵蒂克丝大人不愿公开产粮地的事？这是一份绝大的功劳，您在干旱结束后，养活了这么多人，如果领民知道您的所作所为，必定会更加忠诚于您，陛下也会给予您更多的嘉奖。” 　　苏阳想了想，回道：“因为我不想抬高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的地位。” 　　讲到这个话题，她便多说了几句。 　　“催熟植物这种事，任何一个二阶以上的木系法师都能做到，顶多是量多量少的差别。但在粮本位的社会中，这一点将无形拔高木系法师地位。如果大家都觉得，让木系法师来种地，能轻松且大量产粮，那谁还愿意自己辛辛苦苦花大量时间种地呢？” 　　“万一某一天，没人种地、也没人会种地了，这个世界将被木系法师主导掌控。” 　　阿奇柏德细思了一下苏阳的话，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你可能会觉得我想太多了，但我好不容易让法师们脚踏实地起来，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再被捧上天？用魔法催熟粮食只能是一时的应急措施，决不能成为主流。这件事不该被大肆推广，也不该被大肆赞扬。” 　　“何况，还有元素圣殿那伙人在，他们整日捧着不切实际的信条，宣扬他们的神。如果让木系法师掌控粮产……” 　　“我明白了。”阿奇柏德郑重道，他在心中不禁敬佩苏阳的深思熟虑，也敬佩她这种为了大局，可以放弃既得利益的心胸。此刻的阿奇柏德，真真正正为自己有这样一位上司，而感到由衷的庆幸。 　　第七军团组建的时间不长，士兵们对于自家军团长的了解也不多。他们憧憬她的绝对实力，又恐惧她的冷酷。尤其是骑兵组的士兵们，至今对苏阳的印象，就是强大且残忍。然而并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想什么、想做什么。 　　阿奇柏德深深后悔，自己对军团长了解得太晚。他过去曾隐隐瞧不起步兵组的出身，连带也瞧不起与自己同级的博隆。毕竟这些人没有经受过正规的骑士教育，看着行事毫无章法。但现在想来，他们才是真正的明白人。 第91章 章之九十 　　秉持着要么不做, 要做就做到最好的心态, 苏阳拿出了制作瓶中船的悉心谨慎，建设着自己的领地。 　　摩杜纳在经过大半年的改建后, 依旧不算是完成品, 不过至少领民对新领主没什么意见, 安安心心生活着。能吃饱穿暖，有工作, 有未来展望, 平民是很容易满足的。这座还在建设中的城市看上去一片祥和，完全看不出经受过叛乱战火的侵扰, 一切都井井有序。 　　但，仅限表面。 　　苏阳的周围其实四面受敌，尤其在帝都, 到处有人疯狂diss她。大致理由嘛, 也不过是说她在平叛期间残暴不仁, 让许多无辜百姓受灾之类的话题，质疑她以这幼小年龄便治理一方的能力。 　　那些人仗着冯仑家家主不在, 皇帝面前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就尽情抹黑苏阳，意图将她的形象塑造成十恶不赦的邪恶之人, 抹消掉她的功劳与权柄。 　　他们真的在乎普通平民的死活吗？当然不！他们只是在利益受到侵害后, 武力上又战胜不了苏阳，便企图站到道德的制高点去制裁她。 　　说到利益受损的话题，其实就是摩杜纳规矩太多太严, 让那些想要在刚萌芽的城市大赚一笔的家伙，失去了赚钱的机会，还损失了许多货物。至于都是些什么货……不外乎是让人产生依赖性的黑粉、品质不佳的建设素材、成分不明的药剂等。 　　贩卖这些货物的商人，背后站的基本是高位贵族，在各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势力，根深蒂固，哪怕是一些世家领主，也不能轻易动摇他们的市场，更有甚者与他们勾结到一起，大肆牟利。 　　不过在这些人想要将手伸到苏阳的领地时，被她干脆利落地剁掉了，让他们肉痛不已。 　　起初还有拎不清的家伙，亲自上摩杜纳讨说法，以为自己的身份和背后的势力能让她低头，但在苏阳这里，被套上了数条罪名后砍头了，她才不管你是不是贵族呢。 　　苏阳这种不按游戏规则出牌，直接将牌桌掀掉的做法，触怒了很多人。偏偏他们拳头都没她大，再不敢轻易上门找茬，只得躲在遥远的帝都说她坏话，期待有一天皇帝厌烦了这丫头，好做点什么。 　　这些人甚至联系过魔法界的势力，想要拉拢那些被苏阳夺走权柄的老头子们。可惜，现在人家指望她改变魔法界的实际地位呢，说什么也不会对她出手，这事便无疾而终。 　　康纳理维士快被那些疯狂diss苏阳的家伙烦死了，唯一的娱乐，只剩自家三儿子送来的诉苦信，看他哭爹喊娘求回家的内容。 　　不过，最近信的主题开始转变，虽然偶尔也有西里尔竭力吐槽苏阳的内容，但大多还是在说苏阳对摩杜纳的治理，倒是不再提想要回帝都的话。 　　他阅读完今次的信件，递给一旁处理国务的大皇子奥斯顿，笑道：“你弟弟送去茵蒂克丝那里，还挺有长进的。” 　　奥斯顿快速看完来信，也是笑：“摩杜纳的黑粉取缔法和戒断所很有意思，茵蒂克丝小姐对平民很舍得花钱嘛，光瞧她本人，完全看不出会是那种爱民如子的个性。” 　　“作为领主是无可挑剔了。”康纳理维士给苏阳的评价很高，又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觉得黑粉取缔法和戒断所，在帝都施行得起来吗？” 　　知道父皇是在考验自己，奥斯顿思索了一下，回答：“后者有施行的价值，但前者恐怕实行不起来。” 　　皇室和贵族们的关系是很复杂的，看似贵族臣服于皇室，但实际上是互相扶持又互相牵制。黑粉的事，背后有历史悠久的大贵族牵扯，就算皇帝想要处理，也轻易不能动手。 　　本来，奥汀帝国算是三足鼎立的情况，皇室-贵族-魔法师，有这三方最大的势力。 　　康纳理维士早些时候，就已经准备要打破平衡，对魔法师势力下手了，没想到横空出现了茵蒂克丝·冯仑，他自己还没动手，那个小姑娘就三下五除二把魔法师们打服了，对魔法界大肆整顿。那些原本想要插手皇室继承的魔法师，一个个龟缩了起来。 　　有茵蒂克丝·冯仑在，目前魔法师那边是不用担心了，他现在准备要动一动贵族。 　　“那你去试试看吧，在帝都开个戒断所。” 　　“哎……父皇真爱使唤人。”奥斯顿叹了口气，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康纳理维士手边还有一个超长的卷轴，将近十米的羊皮纸上，洋洋洒洒写着第五军团幸存者的治疗情况，还有非常详尽的精神系魔法分析。 　　那是苏阳送来的汇报内容，她总结了精神系魔法带来的效果，推测了修炼方法和各种用途，一点都没藏私。 　　换了别人，要是手头上捏着什么能切实得利的大发明，怕不得紧紧捂住，当成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确立自己家族的无可取代性。偏偏苏阳不同，她有了什么发明，恨不得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来学习，一点也不肯隐藏，真真是为了魔法发展的无私精神。 　　正因为她是这样的人，康纳理维士才会如此欣赏、信任她，也不忍心见她早夭。 　　汇报中，苏阳表示近来摩杜纳的建设逐渐稳定，询问是否要她带领第七军团回帝都述职。康纳理维士考虑到接下来的发展，给了她一封回信，让她继续安心待在摩杜纳建设领地，等完全建设完了再回帝都。 　　………… 　　…… 　　一年后，第一皇子设立的黑粉戒断所正式开始运行。 　　期间帝都发生了不少事，比如：第一皇子遭人暗杀未遂，犯人至今在逃；比如：德罗纳家族的家主疾病去世，他家整日花天酒地的蠢儿子继承家业，没几个月就把家产败光了，全家搬出了曾经的豪宅，住进平民区；又比如：斯特洛诺家族的老家主表示年纪大了，要养老，爵位由长子继承，他本人则是留下了子女，带着妻子回了封地。 　　其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贵族，或是犯错降爵，或是意外身亡。整个帝都浮动着不安的气息，纷乱不已。 　　不过好消息也是有的，类似冯仑家的长子与方斯家的长女缔结婚约，待夏多布里昂与茵蒂克丝回帝都后，便会择日举行婚礼。 　　仿佛是由他们起了头，帝都一下子进入了结婚的季节，到处都有哪家和哪家订婚或结婚的消息传来，甚至有一天举行三四场婚礼仪式的情况发生，热闹非凡。不过参加婚礼的人则是忙得像陀螺，从这家跑那家的，到处赶场。 　　另外结婚，还结出大事的也有——提亚罗·布罗斯特，作为一个魔法师，竟然要结婚。他的伯父博鲁西提·布罗斯特坚决反对他的婚姻，在婚礼当天用魔法炸了礼堂。新娘子是个平民冒险者，在伯父的追杀下，扛着新郎逃出了帝都，听说是去帝国第一大魔法师治下的摩杜纳了。 　　魔法师要结婚，这可是几百年来闻所未闻的大消息！震惊了整个奥汀帝国！连帝都台面下的一些争斗，都被这个消息给掩盖了过去。 　　以前的魔法师，为了保护自身的魔法资质，是需要绝对贞洁的，他们将自己献给了神明或者元素精灵，别说结婚了，就是和人有一点亲密的肌肤接触，都嫌恶得仿佛会失了贞洁一般，竭尽所能地回避。 　　魔法师注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继承人皆是在亲戚或弟子中选出。 　　博鲁西提是当初和苏阳进行神断决斗的魔法师之一，不过现在应该说是元素召唤师。他当然是没有孩子的，所以他那有魔法潜质的侄子就相当于是他的孩子，同时也是他选定的继承人。 　　因为苏阳对魔法界的改革，使得不少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们为了生计，而开始去魔法协会接任务，以期得到养活自己的报酬。不过就算家里不愁吃喝，也有不少法师们会为了魔法协会的贡献点去接任务。 　　是的，摩杜纳的贡献点政策也沿用到了魔法协会中去。 　　苏阳无偿公开了许多实用的魔法知识，更有不少需要贡献点才能学到的高阶魔法，引得无数法师趋之若附。 　　如果说，她仅仅是在最初建立了自己的武力威慑，那么高傲的法师们还不至于对她卑躬屈膝，顶多避开她。但她确实对魔法的发展做出了让人无法忽视的贡献，新符文也好、新魔法体系也好，全都优于过去。 　　越是学习苏阳公开的魔法知识，就越是敬佩她的才能与无私。 　　短短两年的时间，无数法师们成了苏阳的忠实粉丝，估计她指鹿为马都会有人说是真理吧……权力，不是表面上给个职位就能得到的东西，还得有人响应才行。苏阳在魔法界的地位，可是稳稳的一呼百应。 　　提亚罗只是众粉丝中的一人而已。 　　苏阳废除了魔法师想结婚就必须放弃一切的规则，也表明研究中，魔法师自身魔力与贞洁无关，大可安心结婚生子。甚至于，父母双方都是魔法师的话，子女成为魔法师的可能性要高于普通人，血脉中蕴含的魔力浓度也会高于父母是普通人的魔法师。 　　那些疯狂diss苏阳的贵族们，曾试图用这件事来拉拢魔法界，想用她“居心不良”、“意图毁灭魔法界”的说法，得到法师们的认可与助力。 　　可惜，并没有法师鸟他们。 　　谁喜欢辛苦努力了大半辈子后，将自己的一切财产便宜他人？就算是自己的亲戚或弟子，那也是“他人”。 　　如果魔法师和元素召唤师真的能结婚生子，而不会影响他们的职阶与能力，百分百乐成其见啊！ 　　不过敢尝试的人太少了……尤其是那些年长的法师们。万一苏阳的这个研究结果不是绝对正确，那可是会把自己的魔法路途给葬送掉的！ 　　小年轻们放飞自我谈恋爱，也因为历史遗留问题，不敢拿到明面上说，基本都是处在瞒着师长的情况下往来，非常纯洁的图拉柏式恋爱。 　　综上所述，年长法师们的态度就是观望，看哪个胆子大的先尝试结婚。 　　博鲁西提是观望的人之一，如果结婚的不是他选做继承人的侄子，又或者说，他侄子的结婚对象不是个平民冒险者而是个魔法师，他说不定会同意这门婚事。 　　偏偏，他那侄子死心眼，看上了一个脑子里只有肌肉的冒险者，博鲁西提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第92章 章之九十一 　　且不管帝都风云, 将时间往前推一些。 　　伊莱克斯在和苏阳争执过后, 就回住所写信了，起初是想要告诉大主教, 苏阳那种几乎可说是“反神”的危险言论, 但他想到往后苏阳可能会遇到的情况, 就犹豫了……最后只是在信中言明，苏阳不同意教会在摩杜纳建立圣殿的事, 他继续待在摩杜纳也没有意义, 请求回兰姆斯。 　　伊莱克斯不想深思自己为什么会担忧苏阳的安危，他在恐惧自己无法克制的情感, 只想着离她越远越好。 　　可惜，伊莱克斯的愿望并不能达成。 　　大主教看了信，以为苏阳不想教会在自己的领地上扩张势力, 所以才反对建立圣殿的事。考虑到她过往直白暴力的作风, 只当她还年幼气盛不知收敛锋芒, 便回信让伊莱克斯继续留在摩杜纳，多与苏阳接触, 给她潜移默化的“教导”。 　　伊莱克斯苦不堪言。 　　另一边，苏阳收到了皇帝陛下的回信，表示让她安心待在摩杜纳建设领地, 不用急着回去。 　　苏阳看着信, 沉吟了一下，问前来汇报工作的格云瑟：“你离开帝都的时候，那里一切都好吗？” 　　格云瑟一愣, 小心翼翼回道：“帝都一切安好，您为何会有这样的疑问？”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苏阳甩了甩手中的羊皮纸，“之前我向陛下去信，表示随时可以回帝都复命了，陛下却让我暂时先待在自己的领地……感觉会有事发生诶。”说着，她抽出一张纸，准备写信给夏布罗尔。 　　格云瑟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帝都能出什么事，他汇报完工作情况，抽出了几张口供放在苏阳的桌边，道：“这回抓到的入侵者分别是狗头人族、地精族、矮人族，之前一直居住在我国与德洛特王国的交界处。好像因为食物短缺，猪头人族分别攻占了他们的村庄，活下来的一些族人逃到了摩杜纳附近的森林，他们见摩杜纳田地恢复种植，便联合了起来，想要偷取食物，倒没有进攻摩杜纳的打算。”也进攻不了。 　　那些异族并不敢进城，偷偷潜到田地，收割走了一些熟成的粮食，却在出去的时候被摩杜纳的防御结界拦住，还撞上了城卫兵，立刻就被抓住了。 　　“嘿，异族啊……”苏阳几笔写完了信，转头拿起口供看了看。口供是负责审问的卫兵写的，末尾有异族们画的押。大概是被强行按上去的吧，痕迹凌乱得很，脏成一团。 　　苏阳知道这个世界智慧种族很多，但说实话，她至今为止仅见过兽人族和龙族，这两个种族都有两种形态——人型和原型。他们人型的时候基本看不出和人族的差别。至于那些没有人族形态的种族，她是一次也没见过实体，只在书上看到过。 　　“您决定如何处置这些异族？”格云瑟问道。 　　苏阳是打算亲眼瞧瞧异族长什么样，然后按照摩杜纳的法律处理就好，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问了一句：“别的领主一般是如何处置这类情况的？” 　　格云瑟吃不准自家领主大人的心思，毕竟她对兽人族非常宽待，只要遵守摩杜纳的法律与秩序，一概接纳，摩杜纳的兽人居民远超其他城市。她身边还养着两头龙……但这两个种族好歹有人形外表，与其他完全异形的种族是不同的。 　　犹豫了一下，格云瑟还是照实说了。 　　“唔……因为这年头的异族都很会躲藏，如果能抓到，大概会直接充做奴隶吧，供人观赏取乐。长相奇特的异族往往能卖出高价。不过我们摩杜纳没有奴隶制度……以下官的浅见而言，还是全部杀掉比较好。”有些城市，连兽人族都不会接纳，一经发现便立刻抓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苏阳笑了一下，“先进行审判吧，法官我来当。” 　　格云瑟无奈地看了一眼领主大人，应下了。 　　很快，领主要亲自审判入侵田地的异族一事，便传遍了摩杜纳。旁听券一票难求，请求旁听的人差点没挤爆法院。 　　摩杜纳有什么要上法庭的事，一向是公开的，任何人都能去领旁听券围观。这算是为了增加领民的法律意识，让他们亲眼了解法律程序而施行的政策。 　　刚开始的时候，胆子小的人还不敢去看官员如何审判人，但少数去的人都平安出来了，炫耀了一番见闻后，便越来越多人参与旁听。不过摩杜纳在法律完善之前，是受到过苏阳铁血清洗过的，所以后来上法庭的事鸡毛蒜皮居多，没几个领民敢犯大错。 　　少数几件大事，还是外来的富商和贵族，在摩杜纳犯事了，由领主大人亲自审判。 　　另外，摩杜纳有“律师”这一前所未闻的职业，为原告和被告进行辩护，如果没有原告的审判，担当原告位置的就是“检察官”，也是没听说过的职业。 　　这些新增职称，别说普通平民搞不清楚，就连受过高等教育的贵族商贾，也不一定全弄明白了。 　　摩杜纳刚起步，尚没有领民当律师，所以律师皆是苏阳手下的人去兼职。平民要上法庭，没有自己找律师的意识，便由法院分配律师，让其上门进行说明，开庭的时候负责辩护。 　　这种形式，其实在领主一言堂的领地是很儿戏的。 　　不过不建立起形式，便也无从谈起规则规划，苏阳又不可能一个人决定完所有的事，少不得让下面的人分摊。如果没有明确规则，下面的人按照自己的想法乱来一气，那这个摩杜纳，也不是苏阳的摩杜纳了。她最讨厌自己的东西被别人随便乱碰。在她的地盘，一切都得按照她的规则来。 　　大半年养成下来，领民们也算是慢慢懂了一些摩杜纳独有的规则，更有甚者，与谁家产生纠纷，知道自己去找律师进行问询。不少小孩在课堂作文上，会写自己想要当“律师”或“检察官”。 　　不过这些事，被抓进牢里的异族是不懂的。 　　赛特被安排去当他们的义务律师，他亲自去了一趟牢房，给他们说明情况。 　　“……综上所述，你们确实犯下了偷窃的罪行，还在被抓捕途中轻伤了城卫兵，我会替你们进行有罪辩护，但鉴于你们情有苦衷，可以向法官申请减刑，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服役一年左右吧。也别觉得时间久，外来人员犯事，一般都是严格对待的。” 　　几个瘦成皮包骨的异族们惊疑不定，他们当然是不识字的，或者该说，看不懂人族的文字。之前被强行画押的时候，还以为是被迫订下了什么奴隶契约。 　　一个看上去勉强算魁梧的狗头人问道：“服役……是说让我们去当奴隶吗？” 　　“当然不，摩杜纳没有奴隶制度，一切将他人作为奴隶的行为，都是犯法的。哦对了，这个‘他人’，包含所有智慧种族。” 　　胆子最小的地精族颤颤巍巍地问：“你、你们不打、我们、吗……不、不、杀、我们？” 　　赛特看了一下档案，确定道：“各位并没有犯下会被判死刑的罪行。”他又看了一眼负责看守牢房的城卫兵，补充道：“你们在监狱有遭受虐待吗？我是指无理由的毒打、不给饭吃之类。之前负责审问你们的卫兵有施行暴力吗？如果有这些情况，你们可以提出告诉。”他顺便解释了一下在摩杜纳，“告诉”的定义。 　　异族们面面相觑，他们从小与人族隔离长大，躲在见不到人的山沟沟里。年老的异族还有过被人族追杀的经历。他们童年时的床头故事，就是听那些老一辈讲人族如何残暴不仁，将他们当成奴隶残害的真人真事。 　　尤其那个狗头人族，他在加入如今的部落之前，一族都被人族军队杀害，仅剩的几个逃到了边境，加入了新的部落。他还记得小时候被长辈带着，东躲西藏逃命的生活。 　　他们在摩杜纳被抓后，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往后会生不如死的惨境。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被抓了之后没有遭受什么残忍对待，审问的士兵很凶，却没有打他们。身上的伤病得到了治疗，在牢里一日三餐皆有，吃得比在部落好。 　　当然，异族的部落生活，和苏阳统治下的摩杜纳是没有可比性的，物质充沛是最明显的一点。牢饭可说是粗糙了，现在摩杜纳的平民可看不上糙得不行的粗面包，也不喝只有盐味的清汤。 　　“没、吃、吃得好。”地精族回道。 　　赛特想了一下，虽然这些异族说是从猪头人族手下逃出来的，原先部落没几个活人了，但还有可能有其他族人存在。 　　未免漏掉的那些异族骚扰摩杜纳周边，他为这些异族解说了一下摩杜纳的特性：“我们这里欢迎任何智慧种族定居，外来人员都能拿到临时居住牌，参加城市建设可以积攒贡献点，以此换得正式户口。摩杜纳的领民受摩杜纳的法律保护，不会有人随意侵害你们的权益。如果你们还有其他族人在，你们选一个代表，我可以向上申请代表的临时外出权，趁他们未犯罪之前，带来这里作为临时居民加入摩杜纳，起码能好好生活。” 　　几个异族围在一起，悄声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先相信赛特的话，但他们很担忧一同逃出山的妇孺，还是没敢将其他族人的事说出去。 　　如果不是实在饿得慌，这些异族也不会轻易靠近人族的城市。 　　赛特没指望几句话就得到他们的信任，该说的说完，交代开庭时间，便离去了。他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呢。 第93章 章之九十二 　　干旱来临之后, 家园被猪头人族入侵, 许多伙伴们被抓去当储备粮，矮人族的波鲁塔塔不得已带着老弱妇孺跑出了山。后来遇上了狗头人族和地精族的幸存者, 他们联合到了一起, 躲在森林边缘生活。 　　逃命的时候仅带了一点点干粮, 早已吃完，他们在森林边缘靠着狩猎和一些野菜生存。但因为干旱的缘故, 无论是猎物还是野菜, 都很难找，根本不够所有人吃饱的。 　　大家逼不得已, 各族选出了几个青壮去外面探查情况，看看能不能在人族那偷到点食物来。 　　波鲁塔塔是打算当探查队一员的，但被同族的波米塔塔制止, 他们矮人族现在仅剩他一个年轻男性, 往后的希望和重担都在他身上, 外出去人族的地界探查，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无奈, 只能让身为女性的波米塔塔和另外两族人的青壮出去了。 　　没想到探查的小队回来，说这附近的人族村庄全空，一个人都见不到。确定没人后, 波鲁塔塔也亲自去看过, 不像是发生什么战乱或疾病才空掉的，反而像是有秩序地收拾完东西，搬迁走了。 　　大家商议过后, 决定暂时躲进一个废弃村庄居住，好歹有个地方遮风避雨。废屋里食物是找不到的，但在废弃的田地中能挖出一些根茎，勉强度日。 　　探查小队又冒险深入地探查人族国家，发现了正在建设的摩杜纳。丰收的田地让他们克制不住饥饿，偷偷去收割了一小部分粮食。 　　真的，只是一小部分，他们根本不敢拿人族的东西太多，就怕引来围剿。 　　不想，进得了田，却出不去了…… 　　波鲁塔塔不知道探查小队的情况，等了两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周边几个村庄的田地快挖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他终于等不下去。 　　“就由我去一趟人族的城市吧！”三族幸存者聚集在一起商谈对策的时候，他如此决意道。 　　“不行啊，波鲁塔塔，万一你也回不来了，我们该怎么办？”长老反对，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族人了，还失去了波米塔塔，不能再失去波鲁塔塔了。 　　“我一定要去！也许波米塔塔还活着，我可以混进人族的城市，伺机将她救出来！何况我们再这么下去，必然会饿死的，早晚得潜入城市，带些食物出来啊！”波鲁塔塔向长老分析起现状。 　　狗头人族的外表和兽人族半兽化后差不多，但他们不像兽人能变换成人，就算披了斗篷，也会暴露他们的头部形状，估计一进城便会被发现。 　　地精族就更不行了，他们大多身材矮小，一身绿色皮肤，浑身上下没有一根体毛，还有巨大的耳朵，也没办法完全遮住。 　　矮人族是最接近人族的，看上去就和人族小孩差不多，只是他们永远那么矮，混在人族中，长年累月不长高，就会暴露。但短期潜入的话，问题不大。 　　波鲁塔塔的分析很有道理，而且他们太需要食物了，即使现在干旱结束，有雨水了，也没有种子种地，再这么下去，饿死是迟早的事。加上还有另外两族人的期待…… 　　长老扛不住压力，最后只有同意他的决定。 　　波鲁塔塔是矮人族的战士，挥舞起巨斧虎虎生风。虽然他已经成年了，但刮干净胡子，看上去也和人族小孩没差。为了扮演好人族小孩，离开大家的时候，他没有带自己惯用的武器，身上只藏了一把匕首。 　　………… 　　…… 　　在新领主的治理下，尚未完全建成的摩杜纳显得很热闹，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口进出，波鲁塔塔披着斗篷，紧张地站在队列里。 　　等轮到他的时候，城卫兵拦下了他，让他脱下帽兜，道：“请出示你的通行证。” 　　波鲁塔塔没想到未进城，就遇到突发状况，他根本没有什么通行证！ 　　“我没有……”他缓缓回道，手已经摸上了自己腰间的匕首，随时可以刺入对方胸膛。 　　“小孩啊，你家大人呢？让你爸爸妈妈拿通行证过来。”城卫兵虽然对其他进城的人板着脸，却对看起来像孩子的波鲁塔塔很亲切。 　　这状况……似乎不用战斗？ 　　他摇摇头，道：“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这是真话，猪头人族攻进部落的时候，他们便战死了。波鲁塔塔想到这里，神色黯然。 　　城卫兵的脸上充满同情，“来，你跟叔叔去柜台登记一下，我们摩杜纳有福利院统一照顾孤儿。”他摸了摸波鲁塔塔的头，安抚道：“这一路上不容易吧，不过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城卫兵喊了个同僚替班，便牵起波鲁塔塔的手去登记台那了。 　　孤身一人抵达摩杜纳的小孩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不外乎是路上遇到什么意外，大人去世了，只好自己咬牙坚持着过来。这年头平民生活不易，孩子都很早熟。前几天还来了一队的孩子，大男孩牵着小女孩，途中又捡了好些孤儿，甚至有藏不住耳朵尾巴的兽人小孩。 　　他们将未来的期盼全部押在了这座传说中的城市上，大人们都在说这座城市生活好，他们便信了，便来了。 　　摩杜纳对于诚心想要入住的人，不问过去，无关种族，一律接收。当然，如果你要在摩杜纳犯事儿，那也没得商量，这里的法律可比其他城市严格繁琐许多。 　　负责为波鲁塔塔登记的女性也对他很亲切，给了他一叠关于摩杜纳注意事项的宣传单。波鲁塔塔尴尬地说道：“我不识字……” 　　小姐姐微笑地摸了摸他的头，回说：“没事，你先收着，上面主要是说不能乱扔垃圾等注意事项，还有垃圾分类的事。你去了福利院会有老师教你识字，往后你就看得懂啦，生活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问老师。对了，你的身份牌千万不要弄丢哦，这个很重要，补办手续也很麻烦的。” 　　波鲁塔塔和登记台小姐姐道别的时候，还得到了几颗糖。他咽了咽唾沫，能闻到糖果传来的芬芳，但想起废弃村庄的矮人族孩子们，他没有将糖吃了，而是珍惜地收进衣兜里。 　　带他去福利院的城卫兵似乎挺有人气的，一路上有不少人打招呼，还问到了波鲁塔塔。听说他是孤身一人来的摩杜纳，便时不时会有人送他东西，也许是一些小吃，也许是一些干净的旧衣服。 　　波鲁塔塔从来只听过人族如何残暴不仁，却没想到他们也有如此亲切善良的一面。他心中难免有一些负面情绪冒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将这份善意，分一些给其他种族呢！？又不是每个种族都想侵害他们人族！ 　　越是看到这城市的富饶，越是想起部落的穷苦，波鲁塔塔隐忍地低下了头，防止有人看出他的情绪。 　　一路吃、一路拿的，到了福利院，带他来的城卫兵和院长打了声招呼，临走前对波鲁塔塔嘱咐道：“这里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孩子，安心生活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波鲁塔塔很快被分配到一间房间，房内已经住了三个男孩，他是第四人。 　　院长拍了拍他，道：“夏尔克，这是波鲁塔塔，你们的新室友。今天你没课吧，带他四处逛逛，还有一些注意事项，拜托你和他讲解了。”说完便立刻离去，院长也是领主手下身兼数职的文官……忙翻天。 　　名叫夏尔克的男孩上前应了一下，牵起波鲁塔塔的手，“这个床位空着，往后你就睡这里吧。” 　　波鲁塔塔还想着如何找到波米塔塔他们，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突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耳朵！ 　　“这、这……他……” 　　“你好呀，我也是你的室友，我叫呢洛！我们另一个室友去上课了，等他回来介绍给你！” 　　“你是兽人！？”波鲁塔塔特别震惊，这个兽人男孩显然还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所以藏不住耳朵和尾巴。 　　呢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嗯，我是猫族兽人。” 　　“这里……这里难道是什么奴隶营吗！？”波鲁塔塔警惕了起来，那个城卫兵太过和善，没想到对方竟然闷不吭声将自己卖了！？ 　　夏尔克皱眉，道：“这里不是奴隶营，呢洛也不是奴隶！” 　　“可是……”波鲁塔塔有些语无伦次，“他是兽人，难道不会被人族抓起来……” 　　“什么叫被人族抓起来呀，你不也是人族吗？”呢洛倒没有介怀他的震惊，“放心啦，我不会伤害你的，不是每个兽人族都很残暴的啦，而且摩杜纳可是没有奴隶制的城市哦！”呢洛还以为波鲁塔塔是在惧怕自己兽人的身份。 　　“没有奴隶制……” 　　“嗯！这儿欢迎任何种族的人定居！来这儿的兽人可多了呢！不过大人们比较善于隐藏耳朵和尾巴，所以你看不出来。对了，院长就是兽人哦！也是猫族呢！”呢洛笑嘻嘻地说着，似乎因为院长与自己同族，所以感到骄傲。 　　波鲁塔塔很混乱，充满不信感，迟疑着说：“任何种族，顶多包括能维持人型的兽人族吧……” 　　这回是夏尔克回答道：“不是，领主大人说了是‘任何智慧种族’。你注意过城门特别大吗？摩杜纳上空有防御结界，飞不进来，只能从大门进，为了让不能幻化人形的龙族进城，所以城门建得特别大。” 　　“龙族！？那个传说中的龙族！？我听说他们已经完全灭绝了啊！？”波鲁塔塔又震惊了。 　　“摩杜纳的龙族好像就两个吧，他们平时都跟在领主大人身边。我曾有幸见到过其中一个，体型真的很大啊，有我们福利院这么大！听说主道会那么宽敞，就是为了让龙族也能通过才建那么宽的。”不，其实是为了能让军队顺利通过，才建这么宽的。 　　当然，这种事小孩不知道。 　　来到摩杜纳不过半天的时间，波鲁塔塔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那这里……不会抓矮人……”他喃喃念叨，波米塔塔难道不在摩杜纳？ 　　“矮人？”呢洛炫耀地拿出了一张小纸条，“说起矮人，明天开庭审判的被告里就有诶，好像还有狗头人和地精，领主大人亲自主审呢！我好不容易才抢到旁听券！” 　　波鲁塔塔猛地跳起来，抓着呢洛问道：“什么意思！？他们被抓了！？不是说这里欢迎任何种族吗！？” 　　“你冷静点。”夏尔克奇怪地看着波鲁塔塔，将差点被晃晕的呢洛解救了下来，“怎么，有你认识的人吗？摩杜纳当然是欢迎任何种族的，但不欢迎犯罪者，他们犯法了，所以被抓。” 　　“他们……会死吗……” 　　夏尔克见波鲁塔塔是真心在担忧，安抚道：“不会的，只是盗窃罪，顶多判一段时间的义务劳动。” 　　“可他们不是人族！难道领主不会为了私心，故意判重刑吗！” 　　“别处我不好说，但摩杜纳……最公正的人就是领主大人。”夏尔克坚定道，“如果你担心的话，明天就去旁听看看吧！”他看了一眼呢洛。 　　呢洛犹犹豫豫地说：“现在肯定拿不到旁听券了……” 　　夏尔克依旧盯着他。 　　“呜……好吧好吧，我把我的让你！”呢洛依依不舍地将手中的券递给波鲁塔塔。 　　“我明天要上课，呢洛带波鲁塔塔去法院吧。” 　　“呜呜呜，我都进不去了……” 　　“早点去门口，说不定能等到领主大人过去。”夏尔克平静道。 　　呢洛一听这话，就高兴了起来，“对哦！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法院门口守着！那样我就算无法旁听，也可以见到领主大人了！” 第94章 章之九十三 　　波鲁塔塔在福利院吃到了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 而在晚餐前, 他被呢洛分享了不少零食。这座城市仿佛不曾经历过干旱，食物充沛得过分, 连种类也很多, 就算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得到的物质依旧不会比父母双全的孩子少。 　　“那些零食是领主大人发明的！领主大人喜欢的东西，在摩杜纳都能卖得很好, 而且大家常常在兜里揣一把方便携带的零食, 说不定能送到领主大人手上呢！”晚餐的时候，呢洛如此说道。 　　波鲁塔塔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皱着眉问：“这里的领主，难道会无条件向平民征收食物吗？” 　　“诶？不是啦！你看摩杜纳的房屋还在建设中对吧，领主大人经常会亲自来考察进度, 大家是自发给大人零食的, 那位大人太瘦了, 为了我们摩杜纳，忙得都没时间好好吃饭！”呢洛强调着, 因为自家院长就是领主的官员，所以他经常能听到关于领主的消息，以前也在工地见到领主本人, 看上去个头比他还矮小。 　　苏阳没有刻意向领民宣传过自己, 但她那“轻微”的强迫症，总不能放心工地的情况，毕竟从其他城市的建筑来看, 房屋、街道都造得很随便，也就几座大城好一些，她担忧缺乏知识素养的工人们，不能好好按照她的规划盖房子，有空就会亲自去看看。 　　这也使得苏阳频繁地出现在平民面前，且她出现的时候，无一例外是在工作，或赶去工作的路上。 　　如果没有亲眼见过领主，没有近距离了解过，那么平民对领主的幻想，不外乎是整日锦衣玉食，像个贵族小姐一般坐在花园，享受精致的下午茶；不然就是一动不动，去哪都由人服侍着……他们可能还幻想过贵族不会亲自走路等一些大致的、不真实的日常生活。 　　亲眼见过了，才明白自家领主和自己没什么两样，她看起来可能比自己的孩子还要年幼，两条腿四处奔波，偶尔会飞，会弯着腰丈量土地，在满是尘土脏污的工地监督工作。而这个时候，往往还有其他官员跟着，同时汇报其他的工作，等待她的安排定夺。 　　虽说没有什么机密事项，但平民们都仿佛知晓了不得了的秘密一般，心情紧张刺激还很新奇。他们不一定听得懂，但去过学校，得到了一定的知识，总有听得懂的人，能为大家分析。他们像在传播什么隐秘的消息一般，交流从领主那里听来的话。 　　听着领主吩咐官员、安排摩杜纳的运作，他们也是这才第一次知道，要管好一整个城市的人，是多么繁忙，他们日常穿着、多彩的食物，从外面运进来，要花多少工序检验质量，然后才能放进商店，让他们用贡献点去兑换。 　　生活在摩杜纳，不代表将以前的事忘记了，平民们依旧记得领主平叛时的铁血，但他们同样记得叛乱未发生前，自己过的是怎样没有保障的日子，记得那些贵族们如何招摇过市、欺男霸女的情景。 　　——只有摩杜纳的领主是不同的。 　　平民们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只有摩杜纳的领主，才会亲自关照平民吃什么穿什么，才会在意他们吃的东西干不干净，穿的衣服舒不舒适；只有摩杜纳的领主，才会管平民的垃圾粪尿如何处理，处理起来方不方便；只有摩杜纳的领主，才会管平民生病了有没有地方治疗、治疗费用合不合理、使用的药剂成分是否安全。 　　当然，苏阳的出发点来自她的掌控欲和洁癖，她可不想生活在乱七八糟脏乱臭又有传染病的城市。即使是在帝都，平民区也超级脏啊，让人没处下脚的感觉，随时可能踩到不知道是人是狗的粪便。正因为如此，贵族不会轻易去平民生活的地方，严重思想偏颇的贵族，还认为平民生而就是肮脏污秽的，带着传染病。 　　其实大家洗干净了都一样。 　　所以苏阳要求人们常洗澡、常清理，为了让他们积极清洁自己，她建设摩杜纳的时候有规划自来水管道和地下管道，普及自来水和抽水马桶，搞出了热水器，方便大家冬天洗澡。摩杜纳甚至有澡堂这种店铺，可以泡澡。第一家澡堂是领主下令开的。 　　这个有魔法的世界，如果想将魔法融入生活，发展起来非常快。只是过去魔法师们被捧得太高了，且每次使用魔法都要割肉放血什么的，就显得魔法很珍贵，轻易不会使用，自然也不会考虑到民生应用的方面。 　　另外，这个世界没有“公共厕所”这一存在，如果出门在外想上厕所了，平民们要么借用旅馆的厕所，要么就随便找个角落解决。贵族的话，一般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即使是出远门，也有专用的便桶让仆人带着…… 　　摩杜纳就有公共厕所，并且苏阳将自己的监视魔法道具化，像她原来世界的监视器一般，装在大街小巷，由专人负责每日监控，防止有人犯法，或不遵守道德规章。城卫兵每人都带有通讯器，巡逻的时候听到情况，可以立刻赶到自己负责的区域内。 　　摩杜纳的监控设施，比现代还要严密，如果有现代人生活在这里的话，大概会觉得自己走在路上毫无隐私吧。只是这个世界，人们并没有隐私的概念，领地属于领主，领民属于领主，领主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怕等到有一天，社会发展到人们有隐私意识了，也会习惯街道上的监控器——毕竟他们自己家里没有监控，还是有隐私存在的。 　　进入摩杜纳之前，城门口会分发宣传单，上面写有摩杜纳的垃圾分类、城市地图、公厕分布点，甚至有上完厕所洗手的宣传图，厕所附近也会贴这个。 　　这是一座奇怪的城市，因为连可谓机密的地图，都会无条件分发给任何人。但你要在这里犯罪，打什么坏主意，往往也会立刻被发现。 　　向领主供奉零食，是在苏阳某次视察工地的时候，她刚巧没吃饭，自己忙过头没觉得饿，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声。接着，又刚巧被她身边的人听到。 　　人们发现，这位被谣传得和神一般全知全能的领主，竟然也会像平民那般饥饿，饿到一定程度会发出咕噜声。 　　摩杜纳开始建设后，大家不缺食物，顿顿吃饱，他们却没想到，让自己吃饱的领主竟然正饿着肚子——这是何等令人心痛！ 　　苏阳身边的官员很尴尬，因为他听到了自家上司肚子里的声音。如果苏阳是个普通的贵族小姐，也会觉得尴尬，因为这样太不体面了。不过她本人的真实情况，仅仅是摸了摸肚子，考虑自己是否该去吃顿饭。 　　那会儿一位工人鼓起了勇气，搓着手，询问领主大人要不要吃点东西，苏阳随意地点点头，年轻的工人便将自己恋人送来工地的慰问品贡献了出来。 　　苏阳道了谢，节省了跑回去吃饭的功夫，一边咀嚼着在贵族看来极其粗糙的点心，一边继续她的视察，还时不时听取汇报、安排后续任务。 　　第一次投喂成功，甚至从领主大人嘴里听到“谢谢”二字的工人，激动得浑身发抖，其他人也充满羡慕，这件事被传为美谈，摩杜纳的居民们开始在兜里揣些零食，以期有机会“投喂”到他们家的领主大人。 　　他们并不一定是想要和领主搭上什么关系，或从中得利，只是自己因为某个伟人的关系，生活变好了，便想付出一些感谢。尤其这位“伟人”本该如天上云端那般望尘莫及，却生活在他们眼前，关照着他们的日常。 　　下午的时候，波鲁塔塔还没见到过太多小孩，毕竟福利院的孩子们需要上课，白天基本在学校度过，学校也会准备餐点，孩子们并不需要特地回福利院吃饭。到了晚上，这儿人就多了起来，听到呢洛在和新来的谈论领主，他们也七嘴八舌说起来。 　　波鲁塔塔听了一耳朵关于领主的美谈。 　　“这么说，你们经常能见到领主？”他问道。 　　一个孩子回道：“是啊，尤其在学校见到的次数最多，领主大人每个月都会来上一次公开课，所有人都可以去旁听，大教室进不去了，还有人站在走廊听呢！” 　　另一个孩子嬉笑着补充：“虽然大多数人听不懂啦，不过能见到领主大人就很开心了。” 　　“听不懂是什么意思？领主的课很难吗？”波鲁塔塔奇怪问道。 　　“不是不是，领主大人只上魔法课啦，又不是所有人都会魔法。不过课上完之后，有提问时间，任何人提问，领主大人都会回答哦！” 　　“大概也就我们摩杜纳，哪怕不是人人都会魔法，却人人都对魔法有了解吧，比号称魔法之都的兰姆斯还厉害！” 　　“其实我能明白领主大人的用意，应该是希望大家不要惧怕魔法，也不要轻易受骗吧。前段时间有个欺诈犯，来摩杜纳假装是治愈系的魔法师，骗了不少人的钱财呢！” 　　“确实，普及魔法知识，就算自己不能用，也可以防止上当受骗、或无意义地恐惧未知。” 　　孩子们随口谈论着魔法，说着说着，几个年纪大的还谈到了摩杜纳的一些制度，甚至提到了早先因为犯法被砍的外来贵族，他们竟然在说一些让波鲁塔塔难懂的政治话题。不只如此，谈了政治，又提到了民生，粮食、布料等资源的运转事项、出产、检验等等。 　　——难道人族社会的小孩，受教育程度都这么高吗？ 　　波鲁塔塔很惊异。 　　部落生活的贫瘠，导致知识的难得，他也算是跟着长老学习过很多知识的族人，被誉为聪慧。可波鲁塔塔此刻，竟插不进孩子们的讨论话题。 第95章 章之九十四 　　夜半。 　　福利院的床具很舒适, 但波鲁塔塔并不能安心入眠。他躺在床上的时候, 一会儿想着孩子们对摩杜纳领主的赞誉，一会儿又想着过去惨遭人族屠戮的族人, 陷入了一片纠结之中。 　　如果说, 那个领主真如传闻那般公正公平, 善待异族，那么他该表明身份, 然后带其他族人来摩杜纳吗？如果……那个领主并不是像传闻里那样好, 往后族人的生活该如何？继续躲藏吗？甚至于，波米塔塔他们要怎么才能救出来？ 　　波鲁塔塔翻身次数太多, 引起了夏尔克的注意。 　　“抱歉，是我这边的灯光影响到你了吗？”夏尔克轻声问道，他调暗了台灯的光线。 　　波鲁塔塔实在睡不着, 干脆坐起身, 和夏尔克聊了起来, “这里的……另一个室友，今晚不回来吗？” 　　“你说提格斯啊, 他一向如此，可能睡在学校的研究室了吧。自从被希尔特先生收为弟子后，他便时常住校。”夏尔克说着, 还在翻动书页, 手上的笔几乎没停过。 　　“你们都这么热爱学习啊……”波鲁塔塔感慨道，矮人族的部落生活很艰苦，这种现实原因, 让矮人的孩子们比起书本知识，更喜欢活动身体，跟着大人跑出去打猎。但波鲁塔塔不太一样，他从小就喜欢学习，总是跟在长老身边上课，每次学到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都会很高兴。 　　如果大家的生活也像人族这么安逸，应该会有许多同样爱好学习的矮人孩子出现吧。 　　夏尔克轻笑了一下，道：“该说是热爱学习好呢……还是该说热爱知识带来的力量好呢……” 　　波鲁塔塔不太懂他的意思，奇怪地问：“知识有力量吗？” 　　“有啊，它可以改变你的生活。”可能是波鲁塔塔“孤身一个孩子来到摩杜纳”这种经历，让夏尔克颇有认同感，毕竟他来到摩杜纳的时候，除了路上捡来的年幼同伴外，身边也没有大人。 　　夏尔克和波鲁塔塔谈起了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贵族的压迫，永无止境的税收和负债，兄弟姐妹一个个失去了踪影，只要哪一天的晚饭中出现了一点点肉渣，就可以判断出，自己的兄弟姐妹再也不会回来了，父母手头上也会宽裕不少。 　　他们不是出去做工，而是被父母卖掉了。 　　夏尔克知道，早晚有一天会轮到自己，只是他麻木得很，认为生活在哪里都一样，消极地等待那一天的降临。 　　干旱来临，本就贫苦的家庭，更加贫穷了。父亲饿得两眼发慌，看着夏尔克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那个时候他已是家中仅剩的孩子。 　　夏尔克晚上根本不敢安心睡觉，不只父亲变得很奇怪，连和他们同样贫穷的邻居们，也变得很奇怪。饥饿让大人们陷入了疯狂。 　　终于，某一天邻居家里飘来了奇异的肉香，经常和夏尔克玩耍的那个孩子不见踪影，而他的父亲……也忍不住了，对夏尔克拿起了刀。 　　母亲拼命阻止着，大声喊叫让他快逃，不要回头，夏尔克跑出了家。 　　他四处流浪着，为了活命，做过很多事，也许是偷窃、也许是欺骗，有的时候他自己会成为诱饵，引诱那些想要将他作为储备粮的大人，获取一个短暂的栖身之所，到达极限后又逃离他们。 　　夏尔克很有经验，从父亲身上得来的，知道大人们什么时候会失去耐心；他也很聪明，知道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总能给自己留出一条退路。将绝境当做日常，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干旱结束，大雨落了下来，那天似乎世界都在震动，也将发狂的人们震醒。 　　后来夏尔克混进了一个奴隶商队中，作为商品，他有短暂的安全期，起码不会立刻被吃掉，也有一点点维持生命的食物。他听到商人们说不可以去“摩杜纳”，到了那里，他们不只赚不到钱，还会失去所有的商品，因为那里没有奴隶制。 　　他也听到奴隶们商讨如何逃离这里，与商人相反，他们想要去摩杜纳，那里很富足，领主强大又善良，只要到了那里，自己就是安全的。 　　摩杜纳的领主茵蒂克丝·冯仑，本身就是个传闻中的热门人物，连带她治理的摩杜纳，也有许多似是而非的消息。 　　本着没有其他选择的念头，夏尔克趁奴隶们反叛，也一块逃了。听多了摩杜纳的好，即使他再怎么不相信世上有这样一片乐园，依旧克制不住自己产生期待。 　　“所以说，这里并没有让你失望，是吗？”波鲁塔塔问道，他对于人族竟然会在饥饿时吃同族小孩，而感到不可置信。毕竟矮人族人数很少，大家都很团结，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哪怕割自己的肉吃，也不会吃同族的孩子。孩子就是未来，是一族延续下去的希望。 　　不过夏尔克叙述中的人族社会，与摩杜纳完全不同，倒很符合波鲁塔塔的认知——果然只是摩杜纳太奇怪了！ 　　“是的，这里真的很好。”夏尔克微笑道：“曾经我有幸听过领主大人主持的审判，那位大人说过，知识就是力量，有了知识，便能改变生活。确实如此，不是吗？种地想要获取丰厚的粮食，需要知识；经商想要不亏钱，需要知识；制作药剂治病救命，需要知识……这就是力量，一种肉眼难以看见的力量。” 　　“甚至，你想要骗人牟利，也需要知识。当然，这个是知识的错误运用，迟早有一天会反噬自身，像那个被审判的骗子一样。反之，知识也能防止你上当受骗。” 　　夏尔克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内在成熟得可怕。听他谈论起摩杜纳的领主，比其他孩子们对领主的无脑赞美要可信得多。至少波鲁塔塔可以确定，这孩子绝不是个会被假象骗到的人。 　　“看来领主是一位非常睿智的老人。”波鲁塔塔卸下了些许戒心，点头道。这就是他对人族了解不足的片面体现了，就好比部落首领一定是最强的那个人担当一般，部落最有智慧的人一定是年纪最大的长老。 　　波鲁塔塔刻板的印象，便是人族国家的王是最强的，王下面的领主大概和长老差不多地位。反正不会是年轻人就对了。 　　孩子们的聊天中没有刻意提到过领主的年纪，他们习以为常，并且满怀尊敬，一口一个“领主大人”，而夏尔克与波鲁塔塔的对话中，似乎也充满了诱导。 　　背对着他的夏尔克，没有纠正他的说法。 　　是啊，一个不会被假象骗到的孩子，夏尔克怎么会忽略波鲁塔塔那细小的不自然呢？无论是脱口而出的“人族”，还是领主明明是一位那么有名的年幼小姐，波鲁塔塔若像他那般，一路来到摩杜纳，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领主的年龄呢？ 　　他还和这次即将被审判的异族有关……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哪怕亲眼见到了一些反常的情况，脑中却不会意识到反常，因为太过细小，便随意将其忽略，说服自己“这只是错觉”，甚至完全不放在眼里，将反常的情况当成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而正因为夏尔克从来不会忽略任何细节，所以他才能孤身一人，在干旱来临后逃离了家庭也“顺利”活下来。 　　不过他不会轻易打草惊蛇，周边大人们没有察觉波鲁塔塔的异常，他一个没成年的孩子说什么都不管用。看波鲁塔塔现在的样子，应该不会对福利院的孩子们造成什么伤害，倒是不谨慎地排斥波鲁塔塔，可能激发其凶性，让其破罐子破摔，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损失。 　　在确定波鲁塔塔确实有问题后，夏尔克选择了观察，明天他会去找不将他的猜疑当成“孩童戏言”的人商谈这件事。同时，他也不可能在可疑的家伙身边入眠，熬夜学习只是个表象，防止波鲁塔塔在他睡着后干点什么。 　　呢洛入夜后就呼呼大睡着，今晚一向浅眠的提格斯没有回来，这是一件好事，给了夏尔克试探的机会。 　　波鲁塔塔也是运气太差了，但凡他被安排到其他寝室，都不会有这么精明的室友——夏尔克这样的孩子可不多见。 　　异族的社会太过单纯，常年躲避着人族，活在深山里。他们人少、单纯、心眼不多，发生争执的时候也是靠拳头说话。波鲁塔塔在矮人族里，已经算得上是聪慧的年轻人了。可惜，比不上在人族社会的残酷中，存活下来的夏尔克。 　　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的波鲁塔塔，与夏尔克聊完后，总算感受到了困倦，能放下心入眠了。如果这里的领主，的确是个像他们部落长老那般睿智公正、又善良的人，想必波米塔塔他们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第96章 章之九十五 　　早晨。 　　“路上当心。”夏尔克微笑着, 目送波鲁塔塔和呢洛前往法院。 　　不过等他们走没影了之后, 夏尔克并没有去上课，委托了福利院的同学帮他去学校请假, 然后也往法院前进。 　　波鲁塔塔和呢洛他们在前门等开庭, 夏尔克则是去了后门, 寻找在法院“兼职”的伊琉斯。 　　伊琉斯此人，二十好几了, 却长着一张娃娃脸, 整日笑嘻嘻的，看上去仿佛十来岁的无忧少年, 不过却是被人称为领主手下最心狠手辣的直属亲信。 　　不出意外，他和夏尔克关系很好。 　　当初夏尔克来到摩杜纳，人们对他又是敬佩又是同情, 毕竟一个孩子, 要带着一群孩子活着抵达这么远的边境, 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成年人都对这些孩子很宽容，也很宠爱, 唯独伊琉斯，笑里藏刀地没有宽待夏尔克。 　　伊琉斯是领主最忠诚的信徒，时不时会为领主做些不能放到台面上的事, 他在平叛时的功绩不用说, 完成得最完美，绝不会对任何人手软，包括孩子。伊琉斯从来不会小瞧孩童, 尤其信奉危险的种子，要在还没发芽时早日铲除。 　　夏尔克来这里的时候，刚巧是伊琉斯负责审核，对于身份不明、心眼又多的孩子，可谓严格，让夏尔克吃了好一顿苦头。不过确定夏尔克没有危险后，又非常欣赏他，颇有将他当成后继者培养的态度。 　　如果换了其他孩子，受到那种对待，是绝不可能和其交心的。偏偏夏尔克不同，他太通世情，反而喜欢伊琉斯的工作态度，两人算得上是一拍即合。 　　见到伊琉斯之后，夏尔克详细说了一下对波鲁塔塔的怀疑，伊琉斯点头道：“我会注意的。”随即他叹了口气。 　　“伊琉斯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自从我不再负责人员进出审核后，审核部松懈了很多啊，以前也向茵蒂克丝大人进言过，但那位大人表示现在这样就好，她并不喜欢太过严格删选领民。” 　　“领主大人的心胸非我们能比，且领主大人能如此做，想必也是相信摩杜纳的督导队与城卫兵。现在这座城市能有这么轻松的气氛，便是领主大人的宽容孕育的。”夏尔克平和道，大概苏阳不管选择哪种做法，都会被他往最好的方向解读吧。 　　见识过了人间地狱，来到这里没多久后，夏尔克便爱上了这座城市，为了摩杜纳，他可以做任何事。 　　伊琉斯特别喜欢他这种态度，拍了拍夏尔克的脑袋，“你回去上课吧，下届药剂系的招生考试，我希望你也能参加，毕竟药剂……可是很有用处的。” 　　“不负所望。” 　　挥别夏尔克，伊琉斯去找苏阳说这事了，问询是否要派人抓捕潜入城的不明人物。 　　“唔……他没做什么事吧？”苏阳整理着今日审判需要的材料，问道。 　　“夏尔克的判断，波鲁塔塔应该也是个矮人族，我想他可能是为了来救同伴的，最好还是在他没有闹出事情前抓起来。” 　　苏阳意义不明地笑道：“矮人……作为小孩子潜入，这世界的种族还真有趣。不过既然他还没做什么事，就先不抓了，至少等审判结束吧。”她考虑了一下，“审判结束后，以伪装种族的罪名抓起来好了。这种冒名其他种族的风气不能长起来。” 　　摩杜纳开始建设后，城内便来了许多兽人族。为了方便管理与统计，每个人的身份牌上都会标注种族，不过兽人们来这，是奔着活在阳光下的心愿而来，加上摩杜纳对兽人的态度很友好，便不会有谁刻意隐瞒种族。 　　在摩杜纳，他们可以堂堂正正展露自己，可以有自己的信仰，不影响他人生活的情况下，也可以维持自己种族的习俗。 　　然而与常年潜藏在人族中生活的兽人族不同，其他异族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接受这种暴露种族的规矩了，毕竟与人族接触太少，便很难习惯人族社会的各项法律。且没有对比，缺乏了解，他们异常的外貌，也不知道摩杜纳其他领民能不能接受得了。 　　苏阳的心态很好，反正规矩摆在这里，爱来不来，既然来了，就得遵守规则。 　　到了开庭时间，第一审判庭坐满了人，如果不是旁听券只发座位的数量，就算要站在走廊或过道，想必也有许多人是愿意的。 　　一排的异族被带上被告席时，庭下发出了惊叹声。 　　“竟然真的完全长了只狗头！” 　　“你看那个，是矮人吧？怎么和六七岁的小孩差不多！” 　　“那个是地精族？噫，长得好丑。” 　　“我还以为地精就是矮人呢，亲眼见到，才明白不是一个种族的。” 　　被拘束着的异族们，暴露在人族的视线之下，惶恐得不行，面对这么多人族，根本不敢往旁听区看，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 　　波鲁塔塔见到了波米塔塔，听着身边人的谈论声，又是心疼又是紧张，还很反感。他觉得人族将自己的同伴们当成什么观赏品，随意品评。不过波米塔塔的气色看起来还可以，不像是受到虐待的样子。 　　现在波鲁塔塔不能轻举妄动，免得害到同伴们。他只能祈祷这里的领主真的是个公正善良的人。 　　“主审官入庭！” 　　顿时，喧哗的旁听者们安静了下来，连窃窃私语都没有。 　　波鲁塔塔惊异地看了看周围，不过能为他解说的呢洛在外面，身边全是不认识的人，也无处问话。 　　摩杜纳从建立起到现今，大大小小的审判开过不少，首先要求的，便是旁观者的绝对安静，扰乱庭审秩序也是要被抓的。抓过几个喧闹的家伙，罚了款，严重的还得去做义务劳动，久而久之，大家养成了这个好习惯，开庭的时候绝对不说话。 　　另外，今天的主审官，可是他们最敬爱的领主大人，所以即使还没宣布开庭，大家也力图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波鲁塔塔惊讶地看着走出来的苏阳，坐到了主审官的位置上。 　　——那是个人族小孩！？ 　　——不是说主审官是领主吗！？ 　　——难道只是外貌看着像小孩，其实年纪很老了！？ 　　——她有矮人的血统吗！？ 　　波鲁塔塔脑子里乱成一片。 　　许多人纷纷起身，主动向主审官行礼，但即使有这么多人同时行动，却没有发出杂乱的声响。 　　其实旁听者是不需要行礼的，好好坐着就行，不过面对苏阳，他们还是会自发地表现出内心的尊敬，哪怕没被要求，也很乐意向她低头。 　　撇开旁听区的情况，庭内苏阳作为主审官，和下面参与审判的人互相行过礼，便坐了下来。 　　瑟缩的被告们没人要求，但是也带着惧怕，模仿了一下人族的礼仪。 　　赛特很满意他们的识相，安抚地拍了拍他们的背，轻声道：“别害怕，等会儿检察官问你们话的时候，老实回答就好，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他的态度温和，言语坚定，倒是在异族们如此紧张的时刻，收获了不少信任感。 　　苏阳敲了一下小木槌，道：“正式开庭。” 　　“请检察官发言。” 　　负责担任检察官的人，同时也是抓捕异族的城卫兵统领西米露。她自从知道苏阳很喜欢兽人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后，便一直维持着耳朵尾巴暴露的形态，这么做的好处在于，向她最爱的大人汇报任务时，可以得到爱抚。 　　西米露笑眯眯地拿着汇报书，站起身道：“被告狗头人族比伯、狗头人族比克、矮人族波米塔塔、地精族穴穴、地精族咚咚，于世界历1020年4月1日，擅自收割偷窃了25公斤提提麦，被捕途中轻伤四名城卫兵，在下申请他们两年五个月服役，以示惩罚。”她的尾巴在她身后缓慢轻摇，很是引人瞩目。 　　不过她最想吸引的那个人，此刻正低着头查看手中的材料，并没有抬头看她。 　　法庭搞得挺像样的，不过从实际意义来说依旧很儿戏，这些异族该怎么处置，在他处也不过是领主一句话罢了。当然，苏阳要的就是这种“形式”的建立。 　　摩杜纳的法庭，除了警务人员、庭审记录员外，主要参与审判的，是主审官一人、副审官两人、陪审团十三人、检察官团体、律师团体。检察官立场代表摩杜纳政府，如果是民众发生纠纷，那么检察官不会参与，控诉与被告双方的两个律师团体参与。 　　陪审团全由民众自主报名参加，随机定人，每次都不一样。 　　因为是义务性质的工作，苏阳本以为没多少人乐意报名，但不想摩杜纳的领民还挺积极的。对他们而言，审判这种神圣的大事，平民能参与其中，审判结果说不定有自己决定的那一票，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几乎能在往后几十年里当荣耀看。 　　“请被告代表发言。” 　　波米塔塔颤颤巍巍地走上了台，抖着声叙说了一遍他们发现麦子、割麦子、反抗抓捕的过程。 　　他们异族的探查小队，队长是狗头人族的比伯，但赛特安排波米塔塔当代表发言，是因为她看上去和人族小女孩无异，容易博取陪审团的同情。 　　这不，波米塔塔说到他们无比饥饿、走投无路的时候，陪审团已经有年长的女性抹泪了，对她投去了充满母爱的目光。 　　被告代表陈述完，检察官问话：“你们为什么逃离以前居住的地方？” 　　“我刚才说过了，是因为猪头人族进攻部落，我们打不过，只能跑了……” 　　西米露略带咄咄逼人的态度，继续发问：“你们的幸存者就只剩现在这几人吗？没有其他同伙在吗？” 　　“反对！”赛特猛地站了起来，“检察官的问题与本案无关！按照参与抓捕的城卫兵叙述，当时在场的就他们五个，哪怕有其他幸存者，也不该用‘同伙’来形容！且没有必要询问其他幸存者的所在地！” 　　当然，波米塔塔也不想告诉人族，自己其他的幸存族人在哪里，她感激地看向赛特。 　　“好吧，我修改措辞。”西米露又一次问道：“你们在被抓捕前，犯过其他罪吗？” 　　波米塔塔害怕地回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在自己的部落里从来没有犯过罪，来到你们人族城市，也就是偷了那一点麦子而已。” 　　“偷了一点麦子？而已？你觉得偷窃只是小事？我看你毫无反省态度！” 　　“没有！不是的！我反省！”波米塔塔急得快哭出来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向祖神发誓！”她的眼眶中盈满泪水，强忍着没有掉落。 　　无论是锁在一旁的其他异族，还是旁听区的波鲁塔塔，看她这样都很难受。毕竟如果不是真的太饿了，他们也绝对不会靠近人族居住的地方，更不会碰人族的东西。想到还留在废弃村庄的其他族人，忍饥挨饿，等着他们回去…… 　　波米塔塔没能忍住，哭了起来，她站在法庭中央，甚至不敢大声哭泣。其他异族也是含着泪，默默不作声。 　　西米露问完话，就换赛特了。 　　赛特给波米塔塔递了块帕子，安慰了几句，问道：“在你被抓之前，你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两天……” 　　他又问：“你最后一次吃过的东西是什么？” 　　“土里挖出来的一点点根茎……” 　　“你们矮人族，以前是如何生活的？” 　　波米塔塔想了想，确定不会暴露其他人，便老实回道：“大家开垦田地，能种出一些麦子，平时战士出去打猎，孩子们会跟去挖些野菜……我们的衣服是猎物皮做的，有时候会捡到人族丢掉的布料，绝不是偷的！真的是扔在地上不要的，很破的那种，不过东拼西凑，缝起来也能穿。” 　　“干旱来临后，麦子都没能种活……大家没吃的了，年老的族人为了节省粮食，便先一步去见祖神了……” 　　“去见祖神。”赛特问：“是自杀的意思吗？” 　　波米塔塔点点头。 　　在场的人族大多是摩杜纳本地人，他们依旧可以回忆起干旱时候的情况，情况都差不多。而在领主大人来治理这里之前，生活也好不了多少。看着瘦弱无助的波米塔塔，仿佛看到了自己，或者自己的家人，感同身受。 　　赛特问完话，波米塔塔就下去了。 　　接下来是证人代表发言，作为被异族反击伤害的城卫兵之一，西米露对证人问道：“你当时受伤了吧，伤你的是谁？” 　　证人看了一眼被告区，指着比伯道：“是那个狗头人。” 　　“他很凶残吧，明明偷窃了还拒捕。” 　　证人谨慎思考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紧张的比伯旁边，同样紧张的波米塔塔，摇头道：“凶残……称不上，其实可以明白他们拒捕的理由，毕竟在别的地方，异族不管是否犯罪，一旦被抓到，下场无一例外很惨。” 　　“而且说实话，我的伤并不重，现在早好了。伤我的狗头人族恐怕已经是饿得强攻之末，想要保护自己的同伴罢了。”证人说着，还转头对被告区的异族安抚了一句：“你们不要怕，在摩杜纳不会有人恶意伤害你们的。看！”证人的脑袋上突然幻化出了一对犬耳，他是个犬族兽人，所以对狗头人族也很亲切。 　　“哼，狗。”西米露冷笑了一下。 　　苏阳敲了一下小木槌，道：“请检察官自重。” 　　西米露嘟着嘴坐回控诉区。 　　赛特上前问证人：“你憎恨伤害你的犯人吗？” 　　“不，当然不！” 　　他又问：“那你其他受到伤害的同僚呢？他们和你意见相同吗？” 　　“我作为代表前来的时候，大家已经明确和我表达过想法了，没有人憎恨他们。事实上，他们的行为可以理解。在我成为茵蒂克丝大人的下属之前，也基本过着和他们类似的生活，怀抱着类似的心情。我们恐惧人族，害怕被抓。” 　　“你们为什么害怕被人族抓？” 　　赛特和证人也算认识，工作上有过交流，他有些奇怪赛特为什么要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不过还是照实回答了：“在摩杜纳以外的地方，经常有人族毫无理由地抓捕我们，即使我们并没有犯罪，一旦被抓，便是沦为奴隶的下场。” 　　“我问完了。”赛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苏阳问西米露：“检察官还有问题吗？” 　　“没有。” 　　苏阳敲了敲小木槌，道：“现在休庭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公布审判结果。” 第97章 章之九十六 　　波鲁塔塔呆愣地坐在旁听席上, 他看到波米塔塔被检察官质问的时候, 心情是很生气的，恨不得冲上去和那个猫族兽人打一架。但他看到人族律师维护波米塔塔的时候, 心情又很复杂, 他觉得对方确实很尽心在帮助自己的同伴…… 　　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旁听区恢复了交谈声。主审官协同副审官和陪审团离席，进入了旁边的商讨室, 应该是在讨论审判结果, 决定处罚程度。不过波鲁塔塔听周围人的谈话，都是一致在同情异族, 认为他们情有可原，不该重判。 　　他没想到被长辈们称之为“冷酷无情”的人族，竟然也会同情他族。而且看人族与兽人族的相处, 非常和谐。 　　波鲁塔塔忍不住想到, 如果他们矮人族也能生活在这里, 是不是可以得到与兽人族相同的待遇？大家都能吃饱饭，可以学习到许多知识, 得到城市的保护…… 　　听完之前提审的证人发言，波鲁塔塔确定别处的人族，确实如同长辈们说的那样排斥异族, 但摩杜纳是不同的。波鲁塔塔觉得能相信这座城市, 或者该说，他想要相信。 　　部落被猪头人族攻破后，他们仅剩的这点点族人, 已经支撑到极限了，物资不足，现在入春了还好说，等到严冬该如何过？而且要是他们一直徘徊在人族城市之外，被猪头人族发现该怎么办？他们这点人一定活不下来的！ 　　远离了摩杜纳，去到其他地方，更危险，毕竟不是哪里都像摩杜纳这般，对异族接受程度如此之高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有那个领主统治的缘故。 　　想到这，波鲁塔塔鼓起勇气，对旁边陌生的人族问道：“那个主审官……就是领主？她也是人族吗？难道有什么矮人血统？” 　　“哈哈哈哈哈，小朋友，你以为领主大人是矮人吗？”听了他的问话，周围人都笑了。 　　被波鲁塔塔提问的人依旧在笑，倒是另一个人缓了口气，止住了笑意，回答道：“领主大人确实是人族，她可是帝都来的贵族小姐呢，血统不可能有问题……不过你会有这样的疑问不奇怪，领主大人行事风格不像个小孩。” 　　“那就是天才啊！知不知道！”后排有一个人凑过来，如此赞叹道：“领主大人是百年，不，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切，千年前的历史都遗失了，你能确定？要我说吧，几百年前的帝国第一召唤师，也可以称之为天才啊！” 　　“那也比不上我们的领主大人啊！” 　　“哎，树大招风，你们都别说这类话题了，我最近才从帝都回来，听说不稳着呢，我们摩杜纳安安静静搞发展就好，别争这种没意义的事。我想领主大人也不会在意天才不天才的名号。”一位穿着得体的老商人插话道。 　　“这位先生，您知道帝都怎么了吗？” 　　周围人立刻来了兴趣，问起帝都的消息。 　　“还不就是黑粉的事，这回在帝都闹起来啦！” 　　波鲁塔塔一头雾水，问了一句：“黑粉是什么？” 　　有人为他普及知识，看着他一个小朋友，就觉得有义务要好好说一说黑粉的危害，决不能让那上瘾的玩意儿毁了摩杜纳未来的花朵。 　　黑粉也就是近几年流行起来的昂贵奢侈品，早先人们并没有吸粉有害的明确概念，哪怕知道那东西会上瘾，会让人耗尽钱财、家破人亡，但国家不禁止啊，光明正大卖黑粉的商人多了去了。在黑粉之前，同样也有好几种类似的商品流行。 　　不过自从黑粉出来后，似乎效果最好，就慢慢成了这方面的主流商品。 　　干旱来临后，那些成瘾的人没一个能活得下来的，摩杜纳建立起来了，就有黑粉商人过来贩货，以为能在这座新兴城市大赚一笔，却不想苏阳严格禁止黑粉或其他成瘾物的流入，黑粉商人敢到她的地盘上来，直接砍头，辣手得很。 　　后面还有各种讲座宣传，摩杜纳的人们慢慢培养出了远离成瘾物的意识，明确知道这些东西不好。 　　“我们摩杜纳啊，吃喝穿用的，都是有严格产品检测的，领主大人可关心我们的生活健康啦！” 　　波鲁塔塔听着旁边人的讲解，原本倾向带族人入住的心，更加热切了。 　　他想要赌一把，左右再在外面待下去，也是要死的，不如试试看相信这座城市，相信这里的领主。 　　另一边，被告席上，赛特正在安抚受到不小惊吓的波米塔塔。 　　检察官西米露那种咄咄逼人的提问，让波米塔塔非常害怕，其他几位被抓的异族也是担忧不止。这几天安稳的牢狱生活，反而给了他们生存的希望，他们此刻已经不想干脆利落地死去了。 　　“没事的，真的，你想想先头检察官说的话，她即使要你们受惩罚，也只要求了两年五个月的服役而已，不是要你们的命。而我要做的，就是帮你们减刑，看刚才陪审团的态度，肯定不会判你们这么久。” 　　狗头人族的比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服役的内容到底是什么？要让我们像奴隶一样工作吗？”异族最害怕的，大概就是当奴隶了。 　　“当然不是，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摩杜纳没有奴隶，也禁止他人将智慧种族当成奴隶。”赛特喝了口水，继续道：“服役内容看城市情况安排，现今摩杜纳还在四处建房子，你们可能就是被安排去搬砖吧。而且就算你们要去服役，一日三餐管饱，休息时间充足，看管你们的人也绝不可能对你们施行暴力。服役时间结束，你们就自由了，爱去哪就去哪，想定居摩杜纳也没问题。” 　　赛特强调了很多遍，异族走在摩杜纳的街道上，是不可能突然被抓的。 　　“波米塔塔！！”几个被告异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波鲁塔塔！？”波米塔塔惊讶道，她看到了站在旁观区栏杆边上的波鲁塔塔。 　　赛特放下茶杯，问：“你们的熟人？” 　　波米塔塔不安地看了一眼赛特，点点头。 　　赛特和一旁的警备员打了声招呼，态度平和自然地让波鲁塔塔走进被告席，顺便和他们解释了一下：“被告家属是可以坐过来的。”毕竟万一被告在牢里，又不想要法院随机安排的律师，家属肯定得自己另外找信得过的律师来辩护，作为委托人也有资格坐上庭内席位。 　　“波鲁塔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波米塔塔一激动，说了漏嘴，但赛特并没有追问“其他人”的事。 　　波鲁塔塔显得很镇定，“大家还在废弃村庄，我是昨日假扮人族小孩，来了这里。” 　　他在赛特面前坦诚自己的“潜入”，赛特便很有诚意地提醒道：“假扮其他种族也是违规行为，我估计审判结束，你就要被抓了吧。” 　　“我有心理准备，请问我会被判刑吗？” 　　“判刑算不上，你自己坦白了，顶多是改过身份牌的种族，交点罚款，如果你没有钱，那就是罚个几天义务劳动。连审判都不需要开。” 　　“诶……看来用不着大动干戈了啊。”伊琉斯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自首可以减轻一半的惩罚哦。” 　　赛特无奈地看着他：“您早就知道有矮人潜入城内吗？” 　　“不算早，我也只是比你提前几个小时知道罢了。” 　　波米塔塔怕怕地看着陌生的伊琉斯，比波鲁塔塔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冷静点。”比伯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向波鲁塔塔，道：“看来你是做好决定了。” 　　“是的，我想要让我的族人住到摩杜纳。你们狗头人族和地精族有什么打算？”部落被攻破后，带着仅剩的几个族人逃亡，波鲁塔塔就相当于是代理族长，他确实有权为矮人族做这个决定。 　　比伯和地精族的穴穴对视了一眼，他们被抓捕的时候还在晚上，没有看清城市的情况，但今天从牢里来到法院的路上，已经见过这里的繁华。比伯问波鲁塔塔：“你在这里只待了一天，就这么确信人族不会排斥矮人族吗？” 　　“不该说是‘确信’，而是我想要相信。摩杜纳的人族很友善，他们既然可以和兽人族好好相处，为什么不能和我们矮人族好好相处呢？我想要相信这里的领主。”波鲁塔塔坚定地回道。 　　比伯点点头，他看向赛特：“阁下曾经说过，摩杜纳欢迎任何智慧种族定居，也包括我们这种与人族外貌相差甚大的种族吗？” 　　“当然。我向我的神发誓，我没有对你撒谎。” 　　“你的神是谁？” 　　“茵蒂克丝·冯仑。” 第98章 终章 　　说完被告席内的情况, 来说一说商讨室的情况。 　　平民和贵族隔着道天堑, 更别说和掌控自己生死存亡的领主了。十三个作为陪审员的平民，近距离接触到自家领主大人, 个个激动到难以自已。他们和苏阳坐在同一张桌前时, 仿佛屁股被火烧一般, 定不下来。 　　换了从前，谁能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和领主坐到一起, 谈论某个人或某些人该如何处罚？现在已经足够当他们年老后对子孙炫耀的谈资了！ 　　苏阳没有在意他们的行状, 问：“检察官的意见是判那些异族两年五个月的服役，各位如何看？” 　　陪审员们面面相觑, 对着其他官员，他们还能说出个一二三，对着领主, 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其实大家觉得领主怎么决定都可以。 　　偏偏领主问完, 就在专心等回答, 也不说她的看法。 　　一个工人打扮的陪审员像学生面对老师一般，举手道：“那些异族确实情有可原, 被伤到的城卫兵也不怪他们，要不……判服役五个月就算了吧，两年去掉。”这个工人是当初第一个给领主“投喂”的年轻人, 对着领主也胆子大一些, 所以现在敢第一个开口。 　　有人起头了，其他人便跟着七嘴八舌说起来，同情异族的陪审员居多, 甚至有人说这几天的牢狱生活够惩罚了，后续的服役就全算了。不过也有人觉得异族偷窃的是公田的粮食，就是大家的粮食，为了摩杜纳，不能轻易姑息这种行为。 　　苏阳统和了一下，在桌前的魔法道具上写了几条选择：一、免去后续服役；二、判服役五个月；三、判服役两年五个月。给众人看过后，没有其他意见，就定下这三条内容了。 　　这个道具等会儿会连上法庭内的公屏，向所有人公开这三个结果，法官和陪审员们的席位上有个小抽屉，里面有一排按钮，在控诉与被告双方的代表人陈述总结之后，进行匿名投票。 　　主审官的票占百分之十五的比例，副审官一人百分之十，陪审员一人百分之五。哪一个选择的比重最高，就选哪个作为审判结果。 　　没有现在定下来，只是列出几条选项，是因为可能有谁在听过陈述总结后改变主意。 　　如果是那种时间线拉得很长的审判，十天半个月下来，谁也不能保证法官和陪审员心境变化，改变想法。若控诉与被告任何一方不服结果，还能继续上诉，每个案件要是没有重大的新发现、提交新的资料，最多可以上诉三次。当然，上不去哪里，就在摩杜纳而已，但会换一批法官和陪审员。 　　十五分钟即将过去，决定好预选内容，众人陆续走出了商讨室，继续开庭。 　　苏阳见到被告席上多了个“小朋友”，挑了下眉，那位大概就是伊琉斯汇报的“潜入者”吧。没想到他主动站了出来。 　　检察官西米露先行陈述总结，她如此说道：“非摩杜纳的居民，不知道摩杜纳的法律很正常，但这绝不是可以任意在摩杜纳犯法的借口，今天你饿了偷一点，明天他饿了偷一点，损失的却是摩杜纳。且我们这里原本有无偿的援助，自己不知道事先好好调查清楚，直接进行偷窃，想必人品也不怎么样。” 　　被告们反射性想要反驳，但被赛特按住了。 　　西米露尽职地扮着白脸，言辞间各种谴责了一番被告们。 　　她说完，就轮到赛特了。 　　“尊敬的法官、陪审团各位，还有在座的每一位旁听者，我想很少有人一出生，便能受到高等教育，能衣食不愁。你们之中曾经受饥饿折磨的人不会在少数，大家回忆一下，两天滴米未进是什么感受，还能正常思考吗？” 　　他走到陪审团席位前，对他们道：“各位之中，也是有兽人族的，你们想想，在摩杜纳生活之前，自己过是怎样的生活。兽人尚且可以掩盖自己的样貌，混入人群之中，但其他非人族呢？他们根本没有调查的手段，因为一旦他们进入人族的城市，就会被喊打喊抓！” 　　“我们摩杜纳确实不会针对非人族，但他们并不知道啊，谁能责怪他们没有用生命来进行试探调查呢？我们至少要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证明自己，只要我们能给予善意，也能得到他们的善意！” 　　赛特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话很容易引起他人的共鸣，比西米露说得更多、更细，从古今人族与非人族的恶劣关系，到摩杜纳内部的和谐，又展望了一波多姿多彩的未来。 　　等赛特说完，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不只陪审团和旁听者们被说服了，连被告席上的那几位，都是热泪盈眶，恨不得立刻投身摩杜纳的建设事业，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异族就是单纯。 　　说了那么多，除了引导陪审团的情绪以外，也是为了引导异族的情绪。不过赛特没什么坏心眼，只要他们能真心热爱摩杜纳，他也不会害他们。 　　接下来的发展，进度就快很多了。 　　第一个选择——免去后续服役——占百分之六十五。作为审判结果，盖章结案。 　　这个结果比苏阳预计的要好，她本人是投了“服役五个月”一票的，占百分之十五，看来只有她一个人投了这个。另一个选择“服役两年五个月”占百分之二十。 　　虽说苏阳作为领主，可以查看到底是谁投的，不过看这个也没什么意义。无论最后结果是哪个，对她来说都没有差别，一切按规矩来就是。 　　被告的异族们能免去服役，最大的功臣便是赛特了，他超常发挥，陈述总结说得非常棒，但苏阳默默在本子上记了一笔——以后每个人陈述总结的时间，不能超过五分钟…… 　　几个异族感动得痛哭流涕，一直在说“谢谢”，没人能明白，他们在被人族抓到的时候，心情有多绝望。他们不只谢谢赛特的辩护，也在感谢众神，让这个世界有摩杜纳这样的城市。 　　本来波鲁塔塔是要直接被抓的，但赛特打赢官司，大获全胜的心情很好，为波鲁塔塔支付了罚款，让他免掉了几天的义务劳动。 　　“走吧，我带你们去市政府做身份牌，有了这个身份牌，便算是摩杜纳的居民了，不过你们不是小孩子，无法直接得到户口，只有临时居住的权限。在接下来的五年里，只要你们不犯罪，有稳定的工作，就能得到户口。如果你们等不及，将来攒够贡献点，也能早一些兑换户口。” 　　赛特怕他们不明白，说得很详细，而且强调过，这个规则不是针对异族，所有人都这样。 　　“另外，摩杜纳有个无偿的援助体系，就是像你们这样身无分文来到这里的人，前三个月可以领取一些免费物资生活，也会给你们提供住处，想必三个月时间足够你们找到工作了。” 　　波鲁塔塔无比感激道：“我们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报您，您不只帮我们免掉了责罚，还这么细心引导我们。” 　　“不需要回报，我能善待你们，是因为摩杜纳善待了我。”是因为茵蒂克丝大人拯救了我。 　　赛特笑道：“请你们以后也善待这座城市。” 　　“我们会的。”异族们坚定道。 　　大部分人都是如此，自己贫瘠的时候，就很小家子气，因为自己拥有的东西太少了，便难以对他人慷慨。只有他们富足起来，才能慷慨他人。 　　赛特曾经也卑微过，匍匐在地上，以为这就是生活。他也曾失去一切，只想着拉所有亏待自己的人下地狱。是苏阳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知道，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着。 　　波鲁塔塔他们办理好身份牌，申请了援助，真的拿到了食物和衣服。他们甚至没有耐心好好吃上一顿，便带着这些东西，去找废弃村庄的同伴了。 　　要说服幸存的同伴并不困难，毕竟这些异族早已走投无路，负责说服他们的，本就已经是部落仅存的几个青壮了。既然这些年轻人愿意孤注一掷，赌一把“人性”，何不相信他们呢？ 　　饥饿了许多天的幸存者们，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跟着波鲁塔塔他们上路了。 　　进入摩杜纳之前，他们是害怕的，忍不住披上衣物，遮住自己的外貌。但真的进来了之后，却发现情况比他们想象中要好许多。 　　走在路上的时候，虽然会被一些人报以异样的眼光看待，但大多数摩杜纳居民，还是很和善的，尤其在审判内容传出来后，有不少人愿意对他们伸出援手，给点自己家里用旧了但没坏的东西，帮助他们早日适应摩杜纳的生活。 　　人族的慷慨惊呆了异族。 　　“现在的人族，都这么善良的吗？”一个狗头人族的长老问道。 　　比伯摇摇头，“我想不是的，只是摩杜纳的人族比较善良。” 　　他们去了被分配到的土胚房，环境说不上多好，但比起以前部落住的房子也不差了，往后赚了钱，可以租住更好的。 　　异族的年长组还知道要保持警惕，孩子们却已经玩闹开了。他们终于有了可以安心住下的地方，不再被长辈们沉重的气氛困扰。 　　赛特搞定了手头上的部分工作，还特地提了点物资上门拜访。他毫不介意其他异族的排斥，平和自然地与波鲁塔塔他们嘱咐了一番注意事项，留下东西走了。 　　三个种族的长老聚集在一起，感慨道：“也许我们真的老了……” 　　“感觉相信一下人族，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 　　…… 　　总之，摩杜纳加入了新种族，城市建设尚未全部完成，但没有人怀疑，这座城市绝对是世上最棒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