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玄学大佬在现代 作者:空空于野   【文案一】   魏明曦差点被人害死,再醒过来,她带着一双阴阳眼,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发誓要让当初改了她命的人付出代价。   【文案二】   听说魏家要将那个乡下的土丫头接回来,夏城圈子里的富二代们都等着看热闹。   然而没想到的是……   富二代1:你莫非是那个豪赌一个亿的神秘土豪?   魏明曦:嗯,是我。   富二代2:你难道就是那位救了我命的高人大师吗?   魏明曦:不好意思,是我。   某大佬:那天晚上的人难道是……   魏明曦:我不是,我没有。   一个捉捉鬼、改改命,一路逆袭打脸苏爽雷的升级文。   阅读指南:   ①故事发生在一个长得像地球但不是地球的地方,请勿较真   ②作者能力有限,如有BUG请轻拍   ③慢热、十分慢热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异能爽文都市异闻   主角:魏明曦 ============== 第1章 1.一 重获新生   云华省,余南县。   余南县是云华省南边边陲上的一个小县城,交通不便,几乎算得上是与世隔绝,到了千禧年后才通了第一条往省城的公路,这里山壁陡峭,每到这个季节,便是几个月连绵不断的阴雨。   夜色渐深,天上仍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县里唯一的一所中学——余南一中的对街石灰墙下正成群结队的站着一群人。   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伸长了脖子朝对面低矮的教学楼张望了一眼,又把头缩了回来,朝着身后的人开口试探道,“猛哥,你真的要这么做?”   瘦削少年身后靠着墙低头抽烟的男人闻言抬起眼朝他瞥了一眼,又猛吸了几口烟,把烟头丢到地上用鞋尖碾灭,这才站直起身子,勾勾嘴角笑了笑,“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魏明曦今天注定是跑不了。”   提及魏明曦的名字,男人的眼睛忽然亮了亮,原本凌厉的目光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烧。   见江猛一幅势在必得的样子,高昊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重新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在心里为这位小姑娘接下来要面对的命运默默点蜡。   谁不知道在这与世隔绝的余南县,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哪家好欺负、哪家又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   如果说江猛家属于后者,那魏明曦家就一定属于前者。   说起这魏明曦,其实高昊也不是很熟悉。   他只知道对方只是半个余南人,据说当年魏明曦的母亲很有出息,一个人到外面去打拼,还结了婚,可没过几年就一个人孤零零回了余南,噢不,准确的来说是带着还没有出世的魏明曦回来了。   这在他们闭塞的余南可是个天大的新闻,魏明曦还没有出生,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魏明曦的外公是个斯文人,受不了满天飞的流言蜚语,竟然被活活气死了。   后来魏明曦的母亲在生下魏明曦后得了产后抑郁症,没过几年就跳了河。   只留下年幼的魏明曦孤苦伶仃,被年迈的外婆一个人拉扯长大。   大人们都说她们家是做了坏事,才落得这样的报应。   虽然魏明曦家的事情被传得神乎其神、邪乎得很,但高昊心里却只是单纯的觉得是对方命不好。   他曾经远远的见过对方几面,看着文文静静的,性子有些羞怯内向,是个正经的女孩。   若不是招惹了江猛,以后肯定能飞出去。   高昊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事,真让人头疼。   说来也是邪乎,自从江猛遇见了魏明曦,就像魔怔了一样,非要把人家弄到手不可。   “可、可是猛哥,”另一边的另外一个男生也犹犹豫豫的开了口,高昊朝对方看了一眼,发现那人是住在魏明曦家隔壁的孙小楼,“我听说魏明曦这次模拟考又拿了第一,李老师说她很可能可以考到省城去,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孙小楼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讥笑打断。   “孙小楼,你他妈是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她魏明曦跟了咱们猛哥就是我们的嫂子,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舒服的很,更何况且不说她考不考得上,就是考上了,她有钱继续念吗,她们家那个情况,还不如趁着年轻早点嫁了算了。”   “可是……”   孙小楼面色涨得通红,张开嘴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江猛却突然冷哼了一声打断了他。   “都给老子闭嘴!”江猛双手插在兜里,眯着眼朝校门口望去,冷冽的目光仿佛一头盯着猎物的狼,“老子今天晚上就把事给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他的目光深深的看向依然亮着昏暗灯光的教室,阴沉着脸色,犹如恶鬼。   ……   ……   今天下了课,李老师又把魏明曦叫到了办公室附辅导了她一个小时的功课。   她很喜欢魏明曦这个孩子,聪颖又文静,很有希望考出去。   虽然平日里她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有关魏明曦家的事情,但没有放在心上,她是城里过来支教的老师,并不是本地人,所以对于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都只是置之一笑。   况且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她不希望就在这里埋没了。   辅导结束,教学楼里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学生了。   负责锁门的职工又过来催了几次,李老师起身准备送魏明曦回家。   两人走到一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外面下起了雨,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李老师皱了皱眉,转过头歉意的对着魏明曦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我上去拿一下伞,你先下楼吧。”   魏明曦默默地点了点头,道,“嗯,好的,那我就在一楼大厅等,麻烦老师了。”   李老师见状便转身上楼,魏明曦则一个人朝一楼走去。   一楼大厅整个都空荡荡的,天花板上亮着一盏老旧的灯。   魏明曦站在大厅里静静地等着,心脏却忽然没有来由的狂跳了起来。   寂静的深夜,她乱如擂鼓的心跳声盖过背景的雨声,分外的清晰。   魏明曦猛地抬起头,眼尖的瞧见晦暗的夜色里有几道人影正在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就在这一刻,她的心里忽然警觉了起来,似乎有个声音在冥冥之中响起,提醒她逼仄而来的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魏明曦也顾不上等着去而未返的李老师,而是倏地抬起手中的书包朝那群人甩去,自己则往着另一个方向朝校门外跑去。   “妈的,给老子追!”   身后传来一声低吼,魏明曦听出来那是江猛的声音。   少女的心脏忽然一颤,她大概已经明白了江猛想要做什么。   江猛是县里出名的混子,之前她拒绝了江猛的追求,没想到对方还是穷追不舍,今天竟然还直接到学校来堵她,大有不得手不罢休之意。   她哪能让对方如愿!   如果江猛今天得了手,明天事情就会传得人尽皆知,那她就再也没有可能离开余南去夏城了!   一想到这里,魏明曦的心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攒住,闷得发疼。   她一头扎入黑夜里,慌不择路的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平日里不长的距离此时此刻显得格外漫长,雨势越来越猛烈,冰凉的雨水打在魏明曦的脸色,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渐渐的,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那座她回家必经的小桥,魏明曦心下一喜,就在这时她的身后猛地传来一阵拉力——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   魏明曦的脚下一个趔趄,猛地跌倒在地。   江猛喘着粗气走上前,脸色狰狞的在魏明曦面前蹲下,看着她的脸,目光如刀,“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说着,江猛伸手去撩魏明曦在狂奔中散乱开来的黑发,手伸到一半就被魏明曦一巴掌拂了开来。   顷刻之间,江猛热切的目光就冷了下来。   他的眼睛里跃动着不正常的光,显得格外可怖。   魏明曦看在眼里,强忍下胸腔中翻腾的不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她忽然一把推开江猛,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桥上夺路而去。   高昊和孙小楼原本挡在魏明曦前面,却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竟被她推了开来,让出了一条缝。   其他人蜂拥而上追了过去,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着,正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继续跟上去,就听得耳边噗通一声巨响。   有人从桥上掉下去了!   这是二人听到声音后的第一反应。   他们余南的这条河上的桥修得早,护栏安得格外的矮,还没有一个成年人的一半高,人靠着护栏很容易掉下去。   事实证明高昊和孙小楼想得没错。   的确有人落水了。   而且那个人好巧不巧的就是魏明曦。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魏明曦不会游泳,因为她的母亲就是跳河淹死的,可能是当年去领尸体的时候在心里留下了阴影,魏明曦一直没能学会游泳。   众人只能看见女生惨叫着在湍急的河流里挣扎了几下,很快就因为脱力沉了下去。   原本吵闹的氛围顷刻凝滞了起来。   高昊眼见着魏明曦就要沉得没影了,心下一慌,正准备翻身跳下去,就被旁人从一边给死死拉住了。   “你疯了么,你难道不知道这水有多深吗?天这么黑,你下去了就上不来了!”   “那魏明曦怎么办?”   高昊朝那人瞪着眼。   “她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你管她干什么?”   “江猛!”   见和那人说不通,高昊连忙转头朝江猛吼道。   江猛却像是失了神一样,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   被高昊吼了一嗓子,江猛才仿佛惊醒了过来。   他脸色煞白,朝着桥下张望了一眼,此时水面上已经没有了魏明曦的身影。   江猛抹了一把脸,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他咬了咬牙,忽然下定决心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今天谁都没有见过她,她是自己放学回家时不小心掉下去的。”   似乎是为了确认一般,江猛又默默的重复了一遍,“对,没错,她是自己掉下去的——听到没有,魏明曦是自己掉下去的!”   “江猛?”   孙小楼觉得难以置信。   “不然怎么办?”江猛忽然冷哼了一声,“反正也没人知道她今天遇到过我们,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我们谁也逃不了干系,明白吗?”   他大口呼着气,压底下声音威胁,“谁要是敢走漏风声,谁就完了,记住了吗?记住了就都滚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原本喧嚣的众人顿时都变得像噤了声的鹌鹑,纷纷胡乱点头然后掉头就作鸟兽散了。   他们虽然都是些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打架斗殴的事情做过不少,可是这次闹出的可是人命,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众人都唯恐牵涉到自己身上,见江猛的意思是当做毫不知情,自然是巴不得,只恨自己只有两条腿,不能走得更快一些。   而对于水面上发生的争执,魏明曦自然是一无所知。   此刻的她,正处于一个很奇妙的状态。   沉下水面之前,她觉得很痛苦,可当她彻彻底底沉下去之后,魏明曦忽然觉得脑海中一片平静。   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已经远离,只有心中的那一点执念变得分外清晰,不断的在她的脑海里回响盘旋。   那就是活下去。   活下去。   不能就这样死掉。   绝对不能!   突然之间,少女从小戴在脖子上用红绳系着的玉佩倏地毫无预兆的化为了齑粉,与此同时魏明曦原本紧闭的双眸凌厉的睁了开来。 第2章 2.二 回家   湍急的河流上突兀的响起一声巨响。   孙小楼焦急的站在岸边,扒拉着护栏眼巴巴的往水面上望去,心里早已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刚才江猛和其他人夺路而逃,唯独他和高昊两个人于心不安,留了下来。   且先不论高昊为什么不走,他家可就在魏明曦家隔壁院子里,两个人又是同学,成天一条路上走,要是魏明曦真出了什么事他可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魏明曦的外婆。   孙小楼家里的条件并没有比魏明曦家里好上多少,之所以跟着江猛他们也只是为了补贴一下家里,他的本心并不是很坏。   可是他也不会游泳,只能站在岸上干瞪眼,默默祈祷刚才跳下去的高昊能把先头落水的魏明曦给捞上来。   至于捞上来的人是死是活,孙小楼的心里也打起了小鼓。   毕竟现在距离人沉下去已经有了一会儿。   但愿,但愿魏明曦能够没事。   孙小楼虽然理性上已经觉得没有多大希望,但还是带着殷切的愿望这样想到。   这厢站在岸上的少年正在胡思乱想、惴惴不安,另一头的水面上忽然冒出来了一个人影,那人影在水里费力的扑腾着,一边向岸边划过来,一边冲着孙小楼扯开嗓子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快!快把我们拉上去!”   “哦哦哦,我马上就来!”   孙小楼一叠的应声,急急忙忙的从路边捡起一根废弃的长木棍,够着脖子伸到了高昊面前。   高昊一只手费力的把昏迷不醒的魏明曦搭在肩膀上,空出的那只手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孙小楼递过来的木棍,费了好大的劲才爬到了岸上。   一上岸,高昊就犹如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样,脚下一软就瘫坐到了地上。   说来也是奇怪,他在余南也算得上是凫水的好手,夏天的时候也经常到这条河里扎猛子,一游就是全段,可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么累过。   那水里就像是下了面粉似的,活像一盆巨大的面糊,他差点就起不来,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高昊忽然记起了刚被自己捞起来的魏明曦,连忙猛地坐起身子,抹了一把脸,朝一旁的孙小楼张口问去,“孙小楼,魏明曦怎么样了?”   孙小楼把魏明曦的身体摆平在岸边,又伸出一只手试了试对方的呼吸,顿时大喜过望,“她还有呼吸,高昊,她还活着!”   闻言,高昊原本煞白的脸上浮现出又惊又喜的神情,似乎也恢复了一丝血色,他快步走过来,在魏明曦身边蹲下打量着对方。   魏明曦全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她的双眼紧闭,眉头微微蹙起,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侧,呼吸十分急促。   高昊见状皱了皱么,伸出手扒开魏明曦的头发,帮助对方仰首抬颔,一只手按住少女的额头,大口呼出了两口气,稳下心神,正准备帮她开放气道,说时迟那时快,高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得原本面色苍白的少女猛地睁开了双眼,一个挺身就从地上坐了起来,抬起手就朝高昊的方向反手抽了一巴掌。   高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往后躲开,少女修长的指尖从他的鼻尖划过,带起一阵冰冷的凉风,落到了空处。   孙小楼见状连忙过来将两人拉开,又扑到魏明曦面前问,“你没事吧?”   魏明曦闻言古怪的打量了面前的两人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说完,她又朝高昊的方向看了一眼,直直的目光似乎在盯着什么东西似的,直看得高昊心里发毛。   “你,你不要误会,高昊他刚才是想给你做人工呼吸,没有其他的意思。”   孙小楼以为魏明曦是误会了高昊的用意,赶紧上前解释。   “我知道,谢谢你们救我。”   魏明曦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被这两人给误会了。   少女忽然觉得有点哭笑不得,她又不是脑子进了水拎不清楚,一般人命都差点保不住了,还会在意这种事情吗?   可是魏明曦又转念一想,觉得又着实不怪高昊和孙小楼,她刚才的行为在一般人眼里的确有些欠缺妥当,毕竟他们可看不见她能看见的东西。   思及此处,魏明曦不由得抿起嘴冲着二人笑了笑。   高昊被魏明曦的笑给晃了晃眼睛,也顾不上计较刚才对方差点打了自己这件事,毕竟就是人家真的想打他,他也得受着。   “你还好吗,要不要我们送你去县医院看一看?”   他追问道。   魏明曦态度坚决的摇了摇头,坚称自己没有大碍,只要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再三坚持,高昊和孙小楼两人又打量她除了面色有些不好之外的确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便再也不好坚持,只好提出要送对方回家。   魏明曦依旧是拒绝,“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大男生送我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太好吧。”   高昊挠了挠头,觉得魏明曦说的没错,又想起魏明曦和孙小楼家是邻居,于是便退一步,“那好吧,你不是和孙小楼住隔壁吗,我让小楼送你回去,放心一点。”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这回魏明曦没有再拒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轻轻道,“好。”   “……今天的事情,”高昊忽热出声叫住正准备转身跟在孙小楼身后一齐离开的魏明曦,低沉下声音道,“真的很对不起。”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直梗在高昊心里,他原本以为魏明曦醒来之后会提起这件事,打也好、骂也罢,他都做好了一应受着的准备,却没想到从刚才起对方就压根没有提起这件事情的意思,仿佛全然忘记了一般,所以他只能主动提起。   听了高昊的话,魏明曦歪了歪头,似乎在思索些什么,过了片刻才做出反应,向着高昊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深深地看了面色凝重的少年一眼,忽然抬起了手——   从高昊的肩膀上拿下来了一根水草。   少女捏着手中的水草,轻声道,“你们救了我的命,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魏明曦转身抬脚就走,徒留高昊一个人还站在原地愣愣出神。   走到一半,魏明曦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事情一般忽然转过头来,冲着高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对了,你晚上最好不要在河边走。”   ……   ……   如果说投胎是一项技术活,那么魏明曦可以打包票,她一定是技术不太好的那一种。   天晓得她在人世间飘荡了几百年才找到一个投胎转世的机会,居然还没有出生就被人用一块玉佩给镇住了,还一镇就是十八年。   要不是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她感应到了危险强行震碎了玉佩,还不知道要被镇到何年何月,哦不,更准确的来说是她可以直接着手去找下一个投胎的机会了。   说来也真是可憎,她和命理玄学、阴阳鬼道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平生最为擅长的便是为旁人看气改命、降鬼除煞,却不曾想到轮到自己的时候竟也被人改了命数,而她却连那人究竟是何身份也无从知晓!   魏明曦方才看过了,她这一世本该是顶好的命格,出生于富贵人家,家庭和睦,一生顺遂,却生生被人截断了气运改了命,叫她家破人亡、所遇非人、命途多舛。   更可恨的是,那人不仅仅是改了魏明曦一个人的命数,连带着她一家都受到了波及。   魏明曦虽然没有见过自己这一世的生母,但她从母亲留下来的旧照片中可以看出,她的母亲是个富贵长寿的命格,绝不可能死得如此的早,而她的外公外婆都是心善的人,早些年积下了不少善缘,冥冥之中自有福气加身,纵是过得再不济,也不会是今日这般困苦的局面。   修行她们这一道,最是讲究因果,对方拨乱了如此多人的命轨,定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若不是她的命足够硬,怕是早就被对方给生生克死了。   魏明曦当真是想不明白,她与那改她命格的人究竟是有何血海深仇,才能叫那人花费如此大的功夫也要让她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思及此处,魏明曦的目光也渐次冰冷了下来,她低垂下眼眸望着眼前泥泞的地面,眼底一片晦暗不明的光彩。   良久,她忽然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她说过,像她们这一脉讲求因果,有恩必偿、有仇必报,今天对方没能克死她,来日她定要让那人付出代价!   “……魏明曦,你没事吧,你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太好,果真还是应该是医院看看吧?”   走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孙小楼忽然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寂静的沉默。   闻言,魏明曦这才发觉自己刚才情绪外露太多,好在孙小楼并不是个心思深沉的人,没有多想,更没有察觉到她的古怪,只当是她身体不舒服。   “没事,大概是刚才有点被吓到了吧。”魏明曦扯了扯嘴角,随便扯了个理由,孙小楼听了之后便没有再追问,而是重新恢复了噤声的状态。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走了一路,直到眼前隐隐的出现了那熟悉的屋角,孙小楼这才继续张嘴说道,“我就送你到这吧,被别人看见我送你回家总归是不太好的。”   余南毕竟只是个县城,很多地方还是很保守的,魏明曦和孙小楼都正值青春期,孤男寡女衣衫不整深夜归家,被一些闲人看到难免会嚼些舌根。   孙小楼倒是不在意,他的父母都外出在省城打工,索性就只有他一个人在余南,再加上他在学校的成绩并不出众在,孙小楼根本就不在意那些风言风语。   可魏明曦不一样,她是个女孩子,在学校的成绩一直都是拔尖,很招惹人眼红,若是传出些不好的传闻,对她的影响很大。   孙小楼毕竟也只是个半大不大的大男孩,这满怀的心思就差点写在脸上,魏明曦自然看得清楚明白,但她也不点破,只是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笑着目送孙小楼离去。 第3章 3.三 阴阳眼   待到对方的背影彻底在雨幕中消失不见,魏明曦这才回过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回归于平静。   魏明曦紧了紧一路握着水草的右手,与此同时原本沉寂的黑暗里忽然响起了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   此时再朝魏明曦的手心看去,她的手里哪里还有水草,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湿漉漉的、惨白的手臂。   魏明曦的目光顺着手臂一路往上攀升,最终落到了这条手臂的主人身上。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一位生前长得很漂亮的女鬼。   女鬼看着也不过是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身形妙曼,一头海草般浓密的黑发,纵然是死了,透过她泛青的肤色也可以看出她活着的时候是怎样一位美人胚子。   而此刻她秀眉的五官拧在一起,正满脸恐惧的看向面前这个年纪轻轻、形容狼狈的少女。   她、她、她,这个女生竟然不仅能够看见她,还能抓住她的手!   “你,你有阴阳眼?”   女鬼颤抖着声音,不确定的向着魏明曦开口问。   正所谓阴阳有隔,阳世间的寻常人是看不见她们这些阴间的鬼魂的,当然,有两种人除外,一种是天师,另外一种就是生了阴阳眼的人。   眼前这个少女年纪轻轻,自然没有多大的可能是天师,那便只剩下阴阳眼这一种可能。   魏明曦看着眼前的女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见魏明曦点头,女鬼不由得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神情。   阴阳眼!竟然真的让她遇上了数十年难得一见的阴阳眼。   她在这河面上徘徊了这么久,终于遇到了这么一个机会,她绝对不能错过。   这样想着,女鬼忽然停顿了,她收敛起脸上的神色,仔细组织了一下措辞,这才接着开口,“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似乎是十分害怕惊吓到了魏明曦,刻意放柔了声线,“我也是余南人,我叫袁悦。”   魏明曦眼神瞬也不瞬的看向袁悦,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袁悦只当是魏明曦受了她的安抚,对她不再那么戒备,遇上便慢慢的朝魏明曦走近,一边走还一边开口道,“我能不能求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魏明曦似乎是来了兴趣,朝着袁悦虚走了半步。   “就是……”袁悦放低了声音,突然猝不及防的提高了音调,向着魏明曦扑了上去,“给我你的命!”   她的声音尖锐,犹如一道钩子划破了长夜。   生有阴阳眼的人对于她们这些鬼魂来说无异于大补的补品,但阴阳眼数量稀缺,她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袁悦这样想着,更加下定了决心。   可是就在她的手接触到魏明曦的身体、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变故陡生。   一股诡异的黑光忽然从对方的身体里冒了出来,直直的打到了袁悦的身上,直让她往后生生飞出了三米远。   而魏明曦,仍旧站在原地稳如泰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你骗我,你不是阴阳眼!”   袁悦又惊又惧,脑海里倏地浮现出方才魏明曦一把抓住自己手臂时的情景。   她原本栖息于水底,却突然被一阵异动的力量惊醒。   方一苏醒,就看见了河里的一男一女两个人。   袁悦原本寻思着那少女已经昏迷,只要将少年拖到河底便能得到两个人的灵魂,却没料到那少年的力气却是出奇的大,竟叫他真的游回到了岸边。   可是她仍旧不想放弃,便也跟着一齐上岸,想要在高昊身上留下她的鬼气,好叫她日后去寻他。   可没想到的是,自己那鬼气所化的水草竟被魏明曦拿了去,叫她一路寻到这里。   她大概是被遇见了一个拥有阴阳眼之人的喜悦给冲昏了脑子,这才忽略了对方刚才抓住自己手臂的细节。   若是单单只是阴阳眼,魏明曦怎么可能能够抓住她?   对方明明就是在诓骗自己,想到这里,袁悦不由得大怒,“你是天师,你竟然敢耍我?”   “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是阴阳眼,”这厢袁悦怒火冲天,那边的魏明曦却仍旧优哉游哉,“我也没有耍你,我的确不是玄门的那些老古董。”   天晓得她现在的心情究竟有多差,正缺一个撞枪口上的来出气。   “刚才在河边我打了你一掌,又拿走了你的信物,已经是仁至义尽,你竟然还想对我出手,那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说着,魏明曦向着袁悦抬起手,袁悦顿时便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自己朝着魏明曦所在的方向给吸了过去。   见势不妙,袁悦这才彻底感觉恐慌了起来,她猛地意识到自己今天可能踢到了一块铁板上。   她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鲁莽,现在想来也是,在这世上拥有阴阳眼的人凤毛麟角,哪个会一点防备也不设,魏明曦表现的如此平静,分明是早就留好了后路,可她却还沾沾自喜捡到了块唐僧肉。   悔意一股脑的涌进袁悦的心里,于此同时,伴随着后悔而来的还有一阵强烈的不甘心。   她落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全部都是那个男人害得!   凭什么她要沦落至此,而那个人却安然无恙?   袁悦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盯向抓住自己的魏明曦,却发现后者只是抓着她的手,正一脸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   半晌,魏明曦忽然放开了袁悦。   “我还当你是作恶多端的恶鬼,没想到你竟然从未杀过人?”   魏明曦拍了拍手,抱臂看向袁悦。   袁悦身上怨气深重,代表她极有可能生前是被旁人害死的,但袁悦身上却没有什么煞气,这证明她还没有杀过人。   这也是魏明曦没有对她痛下杀手的原因。   袁悦听到魏明曦的话,起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后才战战兢兢的开口,“你、你不杀我?”   魏明曦闻言笑了笑,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是天师,自然没必要尽他们的义务,比起这个,”正说着,魏明曦的话锋忽然一转,“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话落,魏明曦忽然抬起一只手,掌心在袁悦面前摊开。   一根细细的金链子正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里。   “是不是和这个东西的主人有关?”   魏明曦问。   待到袁悦看清魏明曦手心里的东西后,她的瞳孔猛地睁大了开来,她伸出手一把把魏明曦手里的那条链子抓起,一边喃喃自语道,“江猛、这是江猛的链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魏明曦看向袁悦,不答反问,“他杀了你?”   袁悦愣了愣,半晌才缓慢的点了点头。   见袁悦点头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魏明曦轻轻摇了摇头,道,“他还真是业务娴熟。”   魏明曦之前心中就有疑惑,她比高昊更先落入水中,身上的阳气也比高昊更弱,按理说袁悦应当找上她才是,可袁悦偏偏舍近求远看上了高昊,其中必定有什么她不知道因果。   从高昊愿意不顾危险来救自己,魏明曦可以推断对方并不是个大奸大恶之人,自然没有多大可能去害人性命,再结合袁悦自身的情况,魏明曦的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她原本也只是猜测,却没想到竟是一击即中。   要怎么说呢,江猛这个人还真是,令她惊喜。   她正寻思着该怎么对付他,这把柄就送到了她跟前来。   当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你想知道这链子是从哪里来的?”魏明曦忽然冷笑了一声,“这是他将我推到河里的时候,我从他脖子上扯下来的。”   袁悦一怔,握着链子的手倏地收紧,沉声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你知道吗,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相信他爱我这种鬼话,不仅害死了自己,还害死了我的孩子,可是他,他这个杀人凶手却安然无恙,什么事情都没有!”   袁悦声嘶力竭的怒吼着,脑海逐渐浮现出生前的记忆。   在余南这个闭塞的乡镇上,她第一次遇见江猛,就爱上了这个带这些许痞气的男人。   后来她怀了孕不敢告诉家里,偷偷约江猛出来见面,没想到江猛不愿意负责,两人爆发了争吵,江猛一气之下把她推到了河里,他看见她在水里挣扎,却没有任何行动,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她沉了下去。   这让她如何不恨!   见袁悦这幅怨气难消的模样,魏明曦一点也不奇怪对方为什么会化为怨魂。   执念生浊气,执念不化,就永远得不到安息,永远只能在人世间徘徊。   若是袁悦不能解决自己和江猛之间的恩怨,怕是永远都只能在世上游荡。   “你能把这链子交给我吗?这链子上有江猛的生气,有了它我就能一路寻到他的身边。”   袁悦握紧手中的链子,仿佛自己握着的是江猛的脖颈一般。   袁悦是生前是淹死的,死后化为水鬼,她又没杀过人,不能离开那条河太久,否则以她对江猛的恨意,她早就上门寻仇去了。   魏明曦摊了摊手,示意袁悦随意。   她这人一向信奉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算袁悦不动手,她也会自己动手。 第4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魏明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她走到家门口,发现屋里的灯还是亮着的。   透过玻璃的窗户,魏明曦瞧见外婆正低着头坐在客厅的餐桌旁,就着昏黄的灯光看着报纸。   魏明曦站在原处,眨了眨眼,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玻璃窗户对面的人却好似有了心灵感应一般忽然向着窗外转过了头,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相对无言。   “站在外面做什么,那么大的雨赶紧进屋来吧。”   外婆站起身,颤颤巍巍的打开窗户,冲着魏明曦喊道。   魏明曦连忙低下头在口袋里找钥匙,打开门走进了屋子。   “小曦啊,你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可把你外婆我给担心坏了,”外婆关切的目光落在魏明曦透湿的衣服上,顿了顿,又道,“怎么了,衣服怎么都湿成这样了?你的书包呢?”   “外婆你别担心,我没事呢,”魏明曦的脸上堆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摆了摆手,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开口,“就是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没带伞,我淋着雨回来的,路上地太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书包大概落在那了吧。”   “什么,摔跤了?来来来,快让外婆看看有没有磕到哪。”   听了魏明曦的解释,外婆的眉头没有松下来,反而皱得更紧了,她关心的拉过魏明曦的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边,确定魏明曦的确没有磕碰到哪里之后才彻底放下了心来。   “哎呀,你怎么这么急急燥燥的,急什么啊,你是你妈唯一的孩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和她交代啊?”   外婆一边让魏明曦在桌子旁坐下,一边起身去房里拿干净的毛巾。   趁着外婆进屋的间隙,魏明曦的目光落在了之前外婆摊在桌上的报纸上。   她原本只是无意识的扫了两眼,却忽然被版面角落的一则报道给吸引了目光。   【5000万赌涨20亿,霍氏集团刷新最年轻赌王记录!】   报道称,近日华国商业龙头霍氏集团派代表前往缅甸参与赌石,最终用5000万人民币的价格开出极品玻璃种帝王绿,业内保守估值已达20亿。   据悉,本次代表霍氏集团参与赌石的为霍家内部人员,年仅二十四岁,已刷新华国国内最年轻的赌王记录,而此次开出的玻璃种帝王绿将作为私人收藏,不对外进行出售。   报道着重渲染了专家对于此次开出的帝王绿的估价,对于真正做出这一手笔的参赌人的身份一笔带过,魏明曦却突然生出了些许兴趣。   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   这句话说的就是赌石,有人凭此一夜暴富,亦有人因此散尽家财,可仍旧有无数人对此乐此不疲,为的就是那不确定的刺激感。   年纪轻轻就能做出如此手笔,想来也是个人物了。   魏明曦放下手中的报纸,心想自己改日有了机会也可以去玩上两把,给自己攒下一些本钱。   别看刚才袁悦在她手中毫无还手之力,魏明曦自己心中却明白,她为了打破玉佩的禁制已经损耗了太多了功力,袁悦只是小鬼而已,她方才能够压制对方,若是换成其他的大鬼,谁胜谁败还未可知。   她日后还要去夏城,夏城可是个能人辈出的地方,在此之前,她必须为自己多多积攒下些家底才行。   魏明曦正出着神思索着日后的路究竟该怎么走,那厢外婆却已经从屋里拿着干净的毛巾和衣服回到了客厅,见她还坐在桌旁,不由得出声催促,“小曦啊,你还坐在那里干什么呀,快过来把身上擦一擦、去洗个澡,外婆给你下面条。”   说着,也不等魏明曦开口,外婆就不由分说的把她推到了浴室,自己则转过身去了厨房。   等到魏明曦洗完澡换好衣服从浴室擦着头发出来时,外婆已经下好了面条,正把碗端到桌子上放好,转过头朝着魏明曦招呼道,“刚好刚好,快来吃吧,正热乎呢。”   魏明曦坐到桌前,面前的瓷碗里盛着琥珀色的汤汁,白白净净的面条上卧着一个流黄的鸡蛋,一小把翠绿欲滴的青菜藏在汤底,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魏明曦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根面条送入口中,只觉得口感清爽劲道,明明只是超市里卖的最普通的那种面条,却让她产生了一种好吃极了的错觉。   “外婆,时候不早了,你先睡吧,待会吃完了我自己去厨房把碗洗了,你明天不是还要赶早市吗,还是早点休息吧。”   魏明曦吃完一根面条,忽然冲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外婆开口道。   外婆原本想看着魏明曦吃完,听到魏明曦提到赶早市的事情这才想起她自己第二天还要去菜场摆摊,顺便给魏明曦买条鱼补补身体,这鱼啊都是一大早活着的最新鲜,去晚了可就买不到了,这样想着,外婆便也不再坚持,而是回房休息去了,寻思着第二天一早就去给魏明曦买鱼。   魏明曦看着老人家佝偻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不知为何眼睛忽然发酸了起来。   她闭了闭眼,低下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面条,心中的那个念头愈加坚定了下来。   她一定会找出那个逆天改命的幕后黑手,叫他付出代价。   ……   ……   回到房间,魏明曦没有立刻上床睡觉,而是打开灯坐到了书桌旁。   魏明曦从脖子上取下一直系在自己颈间的红绳,拿在手里细细的打量着。   原本红绳的最下方还挂着一枚玉坠,不过如今那玉坠已经化为了齑粉,无处可寻了。   在华国的传统习俗里,一直有佩玉可辟邪的说法,此话不假,上好的玉石能够养人精气,令人延年益寿,但是这佩戴的玉却有讲究。   如果魏明曦没有看错,她自己所戴的这块玉坠乃是用碎玉所刻,玉受邪气而碎,本就沾染了邪祟,不宜轻易佩戴,这还不打紧,最重要的是,这块玉怕是是从地底下来的。   能弄来这样煞气深重的东西,对方大概原本是想把她给克死在腹中,却没料到她的命数太硬,竟生生挨了过来。   只是万事有因必有果,她能逃过这一劫,她身边的人却逃不过。   魏明曦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刚才外婆那佝偻的背影,以及幼时母亲跳河后被捞起来时的惨状,再久远点,便是她那从未见过面的外公被生生气死的场景。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由这玉坠的主人所引起!   魏明曦轻轻捻着手中的红绳,微微眯起双眼。   在这现世她又没有仇家,更何况哪有人平白无故和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儿结下仇怨?   若是对方如此急切的想要一个婴孩的性命,那他多半是与这婴孩的母亲有仇。   魏明曦记得自己幼时曾经问过外婆这枚玉坠的来历,外婆只说这玉坠是当年魏明曦的母亲回到余南时就一直戴着的。   后来魏明曦的母亲死了,只留下了这个玉坠,外婆想着这是女儿唯一留下来的东西,留给魏明曦也当是做个念想,便又转手把玉坠给了魏明曦。   当年她的母亲怀着身孕孤身一人从夏城回到余南,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而这件事,八成和魏明曦的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也是魏明曦为什么一定要去夏城的原因。   之前是为了给母亲讨一个公道,现在更是要去一探究竟。   魏明曦正出着神,玻璃窗户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打声,猛地扯回了魏明曦的注意力。   魏明曦微微偏过头,意外的看见了一个刚刚才见过的身影。   “怎么了?”   魏明曦朝着袁悦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   得到了魏明曦的许可,袁悦这才晃悠悠的穿墙走进了屋子,她看向魏明曦,忽然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不行,我近不了江猛的身。”   闻言,魏明曦挑了挑眉,有些感到惊讶,“怎么会?你有他的贴身饰物,现在又是晚上,阴气最重,你怎么会接近不了他?”   除非……   魏明曦的眼珠转了转,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于是便接着开口,“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袁悦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一脸的阴毒之气,“他有一串佛珠手串,当年我曾经听他提起过,说是他父母花了大价钱找高僧求来的,我当时还不信,以为只是寻常江湖骗子骗人的把戏,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魏明曦闻言不由得哼笑了一声,“我不得不说,他还真是命好。”   这年头骗人钱财的假和尚假道士那么多,没想到他江猛却还刚好遇上了一个有真本事的。   这难道还不是命好么。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就这样眼巴巴的干看着?”   袁悦咬着牙,明显是不甘心。   “放心,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他逃得过初一逃不了十五,”魏明曦撑着脑袋想了想,心中已经有了对策,“你先不要着急,佛珠的事情我来解决,你现在不如先去做另外一件事,这件事可比围着江猛打转有意义的多了。” 第5章 5.五 托梦   第二日一早,夜里的暴雨早早的停了,天空彻底放了晴。   魏明曦昨天晚上把书包丢在了学校,这天早上起来便打算先去学校把书包找回来,她换好衣服吃完早饭,刚刚出门还没有两三步,就在院子外转角的地方瞧见了正背着书包往她这边张望的孙小楼。   两人的目光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相撞,魏明曦冲着孙小楼抿起嘴角笑了笑,后者却是有些局促的移开了目光,快步向着魏明曦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今天这么早出门啊,”孙小楼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魏明曦的神色才接着往下说了下去,“我还以为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今天不会去学校呢。”   “那怎么行呢,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怎么敢把功课落下了,”魏明曦仍旧是笑,脸上的神情轻松而又自然,一点也不像是强行伪装出来的故作轻松,“况且,我这不是好好的,也没什么事。”   “倒是你,”魏明曦朝着孙小楼调笑道,“你都好几天没去学校了吧?”   孙小楼和魏明曦虽然是邻居,又都是一中的学生,但是和脑袋瓜子从小就聪明的魏明曦不一样,孙小楼志不在此,就是把脑袋按到书堆里他也读不进去,他心里也有数,知道自己八成是考不上,索性自暴自弃,每天就在外面和着江猛一起无所事事了。   亲耳听到魏明曦提到他逃学的事,孙小楼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他伸手挠了挠额角,讪笑道,“我哪有你那聪明劲儿啊,学校里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年考试你不出意外肯定可以考到省城去的,不然江猛哪能听说了这事就脑子一热去一中门口蹲——”   话说到一半,孙小楼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提到了不该提的人,连忙闭了嘴,一脸紧张的看向魏明曦。   废话,魏明曦虽然可能真的不跟他孙小楼心里计较,但江猛的性质可不一样,就连孙小楼他一个外人都觉得江猛昨天先后做的事情都令人发指,更何况魏明曦可是直接的当事人,要说魏明曦心里对江猛是一点芥蒂都没有的,他孙小楼可是不信。   魏明曦嘴角的笑意微微凝滞了一下,她复而又打量了孙小楼一眼,开口问,“听说?他听谁说的?”   孙小楼不知道魏明曦为什么会在意这个,但仍旧是如实相告,“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你们班上的吧,就是那个、那个大波浪卷发的女生,她叫什么来着……”   “徐珊珊?”魏明曦问。   孙小楼正闭着眼努力回想着之前看见的女生的模样,被魏明曦这样一问立马就想了起来,“啊对,就是她,就是徐珊珊。”   徐珊珊和魏明曦是同班同学,两个人都是班上的尖子生,但是和沉默安静的魏明曦不一样,徐珊珊的爸爸在余南是开超市的,家里有点小钱,因此徐珊珊也比其他同学格外“洋气”了些。   在记忆里魏明曦记得自己和对方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徐珊珊在成绩上比不过她,又不喜欢她寡言的性格,总觉得她是在装清高,两人因此一直有些不对付。   今天从孙小楼嘴里听说那些话是从徐珊珊那里漏出来的,魏明曦忽然有些顿悟了。   那徐珊珊八成是对江猛有意思,所以才对她格外看不顺眼,看哪哪都不舒服。   不过虽然想明白了这事,但魏明曦也没打算和徐珊珊计较,搁这当口,她更该想想怎么解决掉江猛的事情才是。   正这样想着,魏明曦和孙小楼就已经走到了小桥边上,被一阵喧嚣的人声给吸引走了注意。   河岸上正拥挤着一群人,大概有十几个,年轻的、年老的、年纪大的、年纪小的,什么人都有,这群人正敲锣打鼓、吵吵嚷嚷的顺着河岸往下游挤过去。   孙小楼停下脚步站在桥上往人群那边张望,脸上挂着明显是一头雾水的表情,“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上干什么呢?”   魏明曦顺着孙小楼的目光往河岸上看去,心想这袁悦行动还挺快的,她昨天刚和对方提了这件事,今天袁悦就搞出了这么大阵仗,既然这样,那她这边也要赶快动手才行。   “我也不清楚啊,走吧,再磨蹭就要迟到了。”   魏明曦笑着推了孙小楼一把,示意他走快点。   “哦哦。”   孙小楼听了魏明曦的催促,转头就把刚才的疑惑抛到了脑后,和魏明曦一起朝学校去了。   ……   ……   魏明曦和孙小楼这天出门出的早,到一中时校门才刚开,魏明曦见状便转身和孙小楼说了一声,趁着学校里还没有什么人影连忙到一楼大厅转角的地上捡起自己昨天丢在这里的书包,上楼去了。   经过职工办公室的时候,魏明曦眼尖的瞥见里面亮着光,猜到李老师大概已经来了,想着昨天晚上自己匆匆离开也没来得及和对方说上一声,魏明曦便决定还是和李老师打一声招呼比较好。   很幸运的是李老师听了魏明曦含混的解释之后没有追问她太多其他的事情,只是嘱托她多加注意安全之类的事之后就让她回教室去自习。   离开教职工办公室的时候,魏明曦迎面撞上了正准备敲门的徐珊珊。   见从门后出来的人是她,徐珊珊显然觉得很惊讶,她定定的望了魏明曦一眼,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连忙移开了目光,低着头匆匆的错过肩从魏明曦的身边走进了办公室。   魏明曦站在走廊上,不动声色的侧过头打量了对方一眼。   隔着教职工办公室的玻璃,她也能清晰的看到那笼罩在徐珊珊脸上的黑雾。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要知道眼尾掌姻缘,徐珊珊眼尾有红气缭绕,这说明她命中带桃花,可如今这红气中隐隐有黑气裹挟,代表她近日或许会犯上桃花煞。   时机如此凑巧,再加上徐珊珊刚才看见她时诡异的神情,也不知这番变故是否和江猛有关。   魏明曦本不欲多管其他人的闲事,但若徐珊珊的气运真的和江猛有所联系,她此次决定解决江猛,那徐珊珊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便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这样思索着,魏明曦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繁杂的思绪驱散开来,背着书包朝教室门口走去。   时间还早,教室里的学生并不多,魏明曦从书包里掏出昨天布置的作业放到小组长的桌上后便径直走到了自己的课桌旁坐下,拿出辅导资料开始背英语单词。   玉佩碎掉之前,她的主意识被玉佩镇住,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沉睡之中,如今桎梏已除,意识相互融合,她昨天晚上通宵看完了所有的课本,又查了一下历年来夏城大学在各个省份的录取情况,当下便断定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以她现在的成绩水平,是绝对够不上夏城大学的门槛的。   没错,虽然魏明曦在余南一中成绩一直遥遥领先,学校的老师都说她有很大的希望考上云华师范,但是其实她一直以来都志不在此。   她的确是想考出去,离开余南,但绝不是仅仅止步于云华省,她要去更远的地方,去念最好的大学,去到那个抛弃她母亲的男人身边,亲自找出当年的真相!   因此她必须比之前更加努力才行。   下定了决心,魏明曦更加沉下心来认真的背起单词,待到她背完一页抬起头来时,才发现此时教室里已经稀稀拉拉来了许多学生,而这些学生并没有各自开始早自习,而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的交谈着。   “喂,你看见了吗,今天河岸那里怎么那么多的人啊?”   “你不知道?那些都是袁家的人,我听说了,他们好像是在找袁四叔的女儿。”   “袁悦?她不是离家出走好久了吗?”   “诶我和你说,你知道吗,我爸告诉我袁四叔说袁悦昨天晚上忽然给他托了梦,告诉他她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被人给害死了,淹死在了河里。”   “这也太玄乎了吧?”   “可不是嘛,更玄乎的还在后面,据说袁四叔按照梦里袁悦给的指示,今天一大早就带着袁家人去找,这不,竟然真的在下游的石缝里找到了一具被卡住的女尸。”   “我的天哪,那袁悦有说是谁杀了她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据说是她身边和她关系很亲近的人……”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魏明曦将一切收归眼底,心想一切果真都按照她的预想在如期进行。   袁悦之所以化成水鬼、怨魂飘荡了不散,除了和江猛的恩怨没有清算之外,还有暴尸荒野、不得安息的原因。   昨晚她借了一些力量给袁悦让袁悦能够给家人托梦寻回自己的身体,这样一方面能够满足袁悦一直放不下的心愿,另一方面此事定然会因此闹大,届时闹得满城风雨,江猛的日子想来也会过得格外煎熬起来。   江猛你就这样等着吧,以后的日子还长,前半生欠下的债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第6章 6.六 威胁   魏明曦扬起嘴角笑了笑,回过头间忽然发现在她背书的这段时间里徐珊珊已经从办公室回到了教室,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知怎的,气色非常难看,特别是在听到其他同学的交谈之后,脸就越加阴沉了下来。   徐珊珊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自己桌面上摊开的课本上,却是久久没能翻上一面,就连魏明曦盯着她看了许久她也不曾发觉。   徐珊珊这番模样落在魏明曦眼里,不禁让她又多想了几分。   莫非江猛和袁悦的恩怨,这徐珊珊私底下也是知晓的,又或者她可能不仅仅只是知道而已,甚至还牵扯其中?   若真是如此,那就有意思了。   魏明曦在心里如此思索着,正捉摸能不能找出些有用的蛛丝马迹来,便听得耳边的上课铃声开始响个不停,负责上第一堂课的数学老师已经抱着教案走上了讲台,魏明曦见状就也暂时不做他想,开始翻开教材埋头做笔记。   在充实的学习时光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这一天是星期五,学校晚上没有安排自习,下午上完最后一堂课就放了假。   下课之后魏明曦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像是往常一样拿着习题册去了教职工办公室向老师请假今天上课时没有理解的知识点,等到她回到教室时,教室里已经只剩下最后几个负责打扫卫生的值日生了。   “明曦,你还没回家啊?”   其中一个正在扫地的值日生向着魏明曦搭话。   魏明曦一边点头,一边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开始从桌肚里往外面抽书,“是啊,刚去找数学老师问了几个例题,这不,才问完呢。”   那个值日生闻言啧了一下嘴,感慨道,“学霸就是学霸,我和数学老师可是完全无法交流,他问我啥我都不知道。”   说着,女生还夸张的耸了耸肩。   看见女生卖力的做出的夸张动作,魏明曦不禁哑然失笑,把抽出来的书拿做一叠,正准备往书包里塞去,从一摞摞的书本中间却忽然掉出来了一张纸,飘落在了魏明曦的脚边上。   魏明曦顿了顿,弯下腰将纸片捡了起来,瞥了一眼之后忽然皱了皱眉。   洁白的纸上只写了一行熟悉的字——   放学后来后街巷,我想和你谈谈。   没有写落款,魏明曦却能看出来这张纸条出自谁手。   一中背后有一条商业街,街上小吃摊、网吧,书店,只要是学生喜欢的、想要的,全部都有,上学的日子无聊,在学校里面又没有什么消遣,一中的学生但凡有点时间都喜欢往学校后面的这条街跑,久而久之“后街”就成了这条街的代名词。   至于后街巷,顾名思义就是后街里的一条窄巷,这条巷子相比较熙熙攘攘、吵吵嚷嚷的后街来言要安静太多了,再加上它是一条死胡同,当真是威逼利诱、打架谈判的不二之选。   徐珊珊邀她去后街巷“谈谈”,看来从一开始心就没有太诚。   其实魏明曦大可不去理会徐珊珊,让对方在后街巷等个空,毕竟徐珊珊还是原先的徐珊珊,但她魏明曦已经脱胎换骨了。   不过去去也无所谓,她倒是对徐珊珊想对她说的话有点兴趣。   心里下定主意,魏明曦也不再拖延,站起身背起书包和教室里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去后街赴约。   就在这时,之前和魏明曦搭话的女生忽然开口问道,“明曦,你今天怎么走的这么急啊?”   和魏明曦搭话的女生叫刘瑶,是魏明曦班上的宣传委员,平日里为人十分热情大方,人缘极好,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缺点,用刘瑶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有一点小八卦。   听到刘瑶叫自己的名字,走到教室门口的魏明曦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想了想,道,“没什么,徐珊珊约我放学去后街,我怕去晚了让她等急了不好,就这样,拜拜,下周见了。”   ……   ……   每逢周末的后街总是较其以往更加的热闹,整条街上都熙熙攘攘挤满了穿着校服的学生以及各种推着车的小贩,令人目接不暇。   李晓倩伸出脖子朝着巷子外左右张望了一阵,似乎是想要在拥挤的学生里找到她们所期望的那张熟悉的面孔,只可惜过了老半晌,她也没能瞧见魏明曦的身影。   “珊珊,我觉着那个书呆子应该不会来吧。”   李晓倩缩回脑袋,小声的冲着站在自己身后抱臂靠墙的徐珊珊开口道。   一直跟在徐珊珊身边,李晓倩自然知道徐珊珊向来看魏明曦都是不怎么顺眼的,但是因为魏明曦为人一直很低调,也很讨老师的喜欢,往常徐珊珊也只是在背后和她们说上几句,像今天这样要出手“教训”一下魏明曦,倒是头一次。   其实李晓倩的心里也有点打鼓,虽然徐珊珊在一中是一霸,她们跟着徐珊珊也没少欺负其他惹得徐珊珊看不顺眼的女生,那些女生也碍于徐珊珊不敢告状,但若是换做了魏明曦,李晓倩可猜不准她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李老师,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老师有多偏心魏明曦。   都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件事要是闹大了,徐珊珊和魏明曦两个宝贝哪能有什么事?倒是她们这些跟班,写检讨都是轻的,要是记了过,那可是要进档案的。她们今年是毕业生,记档案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到这茬,李晓倩忽然有点后悔今天没有装病躲过徐珊珊,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魏明曦不要像个愣头青一样的一个人过来。   “怎么,你怂了?”   徐珊珊像是看穿了李晓倩的心思,嗤笑了一声,站直了身。   被无情道破心事的李晓倩瞬时涨红了脸,她连忙张口否认,“怎么可能,我只是担心她到时候恶人先告状,谁看不出了李老师有多偏心她。”   “她敢吗?就魏明曦那个呆脑子?”   徐珊珊倒是一点也不怵,魏明曦成绩好又怎么样,她的成绩同样也不差,临近高考,学校怎么样也不可能放个处分到她的身上的。   况且,她才不信一向沉默内向的魏明曦有这个胆子敢把这件事捅出去。   “来了,来了,魏明曦来了,我看到她了!”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站在路口的女生忽然高声朝着徐珊珊几个人招呼了起来,示意她们做好准备。   徐珊珊问,“她带人没?”   那个女生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就她一个。”   徐珊珊啧了一声,笑道,“看来她真是读书把脑子给读傻了,难不成还真的来和我姐妹谈心不成?”   说着,徐珊珊站直身子,伸手抚了抚校服上的折痕,向前走了两步,远远的冲着背着书包的魏明曦招了招手。   “徐珊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看见了徐珊珊,魏明曦也不紧张,仍旧是不急不缓的走进巷子,似乎是一点也没感觉到这个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的聊天的地方。   “怎么,魏大学霸咱们没事不能找你聊聊天吗?”   徐珊珊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两声,伸手挽起袖子,在魏明曦面前的箱子上坐了下来,冲着站在魏明曦身后的几个女生递了个眼色,几个人便心领神会的将魏明曦围在了中间。   魏明曦左右打探了两眼,又转过头去看着徐珊珊,“不是不能聊天,但起码我知道你不会找我聊天,况且——”魏明曦勾起嘴角笑了笑,伸出手不以为然的指了指环绕在自己身边的女生们,“应该也没有人是这样聊天的吧。”   “笑什么笑,你他妈说话注意点!”   站在魏明曦身后一个女生朝着魏明曦的肩膀推了一把,魏明曦脚下一个趔趄没有站稳,只得伸出手朝墙上撑去保持重心。   后街巷子里的旧墙上的油漆已经剥落的差不多了,粗糙的红砖赤条条的裸露在空气中,魏明曦的手掌在墙壁上一蹭,就被剐掉了好大一片皮肤,渗出了血来。   魏明曦皱了皱眉,甩甩胳膊把手背到了身后,冲着一脸幸灾乐祸笑意的徐珊珊开口又重复了一遍,“徐珊珊,你今天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这点小伤魏明曦并不放在心上,不过她今天来可不是专程来让徐珊珊“恐吓”自己的,还是先把话套了才是。   这回听了魏明曦的话之后,徐珊珊也不再和魏明曦假客套了,她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和谁在一起。”   徐珊珊没有提到江猛的名字,但魏明曦已经心领神会徐珊珊必定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昨天的事情只可能是江猛告诉她的,既然这样,那徐珊珊和江猛的关系果真如她之前想的一样,绝对不仅仅只是徐珊珊单方面对江猛有意思而已。   魏明曦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好奇,徐珊珊今天不辞辛苦找自己过来是想干什么?警告自己离江猛远点还是不要把江猛想要强迫自己的事情说出去?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吗?   “昨天,”说着,徐珊珊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有些游移,似乎是在脑海里组织着措辞,“你掉到河里的原因,你要是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似乎是顾及着身边还有其他人,徐珊珊说的十分语焉不详。   “好,我不说。”魏明曦想也没想,点点头开口答应,“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可以走了吗?”   徐珊珊没想到魏明曦如此直接的答应了自己,脸上更是一丝害怕的神情也无,反倒显得吞吞吐吐的她弱气了起来。   想到这里,徐珊珊的心里忽然燃起了一团火来。   她和江猛认识了那么久,为了对方她做了那么多,可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什么都没有为江猛做过,江猛却偏偏像是失了智一样追着不放。   江猛昨天想强迫魏明曦,今天却要她来堵魏明曦的嘴,凭什么?   自己今天这么友善,还不是怕表现太过强硬让魏明曦把袁悦的死联想到江猛身上?   明明她已经一忍再忍,可魏明曦怎么能这么不知趣,还蹬鼻子上脸,一点也不害怕她,倒显得她软弱可欺了。   徐珊珊决定今天一定要给魏明曦点颜色看看!   好让她知道在有的人面前就应该表现的谦卑一点。   魏明曦转过身正准备走,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女声,虽随后有人用力的抓住了魏明曦的手臂,一把把她扯了回去。   “魏明曦,你给我站在!” 第7章 7.七 解围   魏明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这还没说什么呢,徐珊珊自个儿怎么就上头了?   经过刚才和徐珊珊的一番话,她算是听出来了,徐珊珊是不想让自己把江猛把她推下桥的事情宣扬出去,免得到时候有人将这件事和袁悦在河里淹死的事联系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联想到这层联系,徐珊珊也算是煞费苦心,说的够语焉不详了。   可惜徐珊珊万万想不到的是,魏明曦有阴阳眼,已经从袁悦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所以她的遮掩在魏明曦的眼里看来显得格外的苍白无力,反倒还让魏明曦另外多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袁悦的死和徐珊珊也有关系。   这还真是挖一颗土豆拔起一串,惊喜不断。   “魏明曦,你拽什么拽啊?”   徐珊珊改抓住魏明曦的手腕,冷笑道,“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还非要惹到我头上,你不要真的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讯息,魏明曦也不想再继续和徐珊珊在这里纠缠下去,一起玩所谓的霸凌与被霸凌的游戏。   她拧了拧手腕,毫不留情的打开徐珊珊的手,面无表情道,“既然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徐珊珊也不知道魏明曦看着瘦瘦弱弱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轻而易举的就挣开了她的手,但是魏明曦这不配合的作态显然令她更加的怒火中烧了起来。   “还不给她点颜色瞧瞧!”   徐珊珊给站在靠近路口位置的女生使了个眼色,其他人立马将魏明曦团团围住,不让她离开。   见状,魏明曦只得停下离开的脚步,站在了原地。   看来,有的时候还是得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   魏明曦这样想着,微微收紧了手指。   僵持的气氛犹如紧绷的弦,愈加紧张、一触即断,却在即将达到顶峰的时候忽然被一道横亘而来的声音生生打断,落到了谷底。   “这是在干什么啊?这么热闹?”   魏明曦站在昏暗的巷子里,朝着逆光的路口处望去,有点惊讶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对方。   孙小楼双手揣在兜里,手臂上挂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一改早上再魏明曦面前老老实实的模样,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迈着步子走了过来,装模作样的上下打量了几眼,笑了。   “哟,徐大美女、魏大学霸,这么巧啊,这不都是老熟人嘛,聚在这干嘛呢?”   徐珊珊侧了侧头,打量了一眼孙小楼,模糊的想起自己找江猛的时候似乎见过对方几次。   她虽然和江猛的关系不浅,但江猛不喜欢她管他的事情,所以江猛身边的那几个兄弟徐珊珊实际上并不了解几个,因此她也拿不准孙小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得顺着话先和对方客套几句。   “不干什么,就是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呗。”   孙小楼闻言挑挑眉,笑了笑,“那不巧啊,你们小女生联络感情可以去街口的奶茶店,今个儿这地我们要用,你们得腾出来。”   徐珊珊知道,后街巷对他们这些成天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来说可是一块约架群殴的圣地,所以当孙小楼这样说的时候,她只是皱了皱眉头,也没有怀疑。   见徐珊珊没有搭话,孙小楼提高了音调,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怎么,不方便?”   徐珊珊往日里在女生面前威风凛凛,但碰到了男生就是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见孙小楼脸色不好,她也略微被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有不方便,反正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这地方就让给你好了——我们走。”   “算你走运。”   经过魏明曦身边的时候,徐珊珊停顿了下来,凑到魏明曦的耳边恶狠狠的放了话,心里这才舒坦了一些。   魏明曦半侧过身目送徐珊珊一行人离开,又转过头去看向孙小楼,不料对方也正朝她看过来,四目相对之下,这回却是魏明曦先移开了目光,笑出了声。   魏明曦伸手拍了拍孙小楼的肩膀,“你行啊孙小楼,把徐珊珊唬成那样。”   魏明曦的话音刚落下,孙小楼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之前的严肃仿佛只是一个错觉,“那肯定的,混我们这一行就是要会装啊,唬不了别人,唬一个徐珊珊还是够的。”   孙小楼笑完,目光不经意的落在魏明曦擦伤的右手手掌上,眉头倏地皱了起来,他一把抓起魏明曦的手看了看,道,“怎么这么不小心,马上就高考了,你怎么把右手弄伤了,徐珊珊干的?”   “没事,看着挺吓人的,其实就是蹭了一下,不碍事。”魏明曦笑着抽回手,对着孙小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提在手上的塑料袋点了点,问,“这什么呀,鼓鼓囊囊这么大一袋。”   “咳,你不提我还差点给忘了,”孙小楼忽然一拍脑门,低头从塑料袋里翻出碘酒和棉签递到魏明曦面前,“我刚买的,刚好你可以用。”   魏明曦接过孙小楼递过来的东西,低头看了看,问,“这么大一袋子东西,你给谁买的?”   听了魏明曦的话,孙小楼笑了笑,絮絮叨叨和魏明曦讲了一堆有的没的,却愣是没回答她的问题。   见孙小楼和自己打马虎眼,魏明曦就知道今天自己和孙小楼分开之后肯定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孙小楼,看来你这装傻充愣的本事还是有待提高啊。   魏明曦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又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周,忽然问,“高昊呢,他没和你在一起?”   略微停顿了一下,魏明曦举起手里的棉签,在孙小楼眼前晃了晃,“这本来是给他买的吧?”   见瞒不过魏明曦,孙小楼也不再遮掩,只得摊摊手,叹气道,“学霸就是学霸,脑子就是转得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快,这都被你发现了,真是服气。”   “我也不是有意不告诉你的,只是这件事情着实和你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孙小楼一边说着,一边透出满脸愁眉不展的模样,显然事情并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魏明曦蹙了蹙眉,只是问,“那高昊呢,你应该是要去找他吧,我和你一起去。”   后街的街口有一家药店,孙小楼八成是在那里替高昊买的东西,又急着回去找对方,没想到是误打误撞却遇到了魏明曦,替她解了一次围。   孙小楼和高昊昨天晚上救了她,魏明曦心里对两人的观感并不算差,再加上虽然孙小楼嘴上说这件事情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凭借她的直觉,高昊并不是个到处结恶的人,今天他受伤的事情突然,八成和她还是有些关系的。   见孙小楼还想推拒,魏明曦索性开口道,“你也别不让我去了,我既然从你口中知道他有事,又怎么放得下心回家,总得看一眼才行。”   魏明曦的态度坚定,孙小楼心知自己大概是拗不过她的,一边默默叹息,一边又觉得魏明曦真是个心善的好女孩儿,更加下定决心以后要和高昊一起好好保护她,让她安心念书。   可惜魏明曦并不知道孙小楼心中这个远大的念头,不然也不晓得她心中会是想笑多一点还是感激多一点。   但无论如何,总归是不会讨厌的。   ……   ……   孙小楼一路领着魏明曦在熙熙攘攘的学生堆里穿行,他似乎是心有所念,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在临近一家路边卖炒面炒粉的大排档时才停下来拉了拉魏明曦的袖子,低声道,“你待会就在旁边坐着看着,别说话就行了。”   孙小楼一幅如临大敌、生怕说错了话的紧张模样,对事情一无所知的魏明曦反倒显得格外淡定了起来。   她如今反正已经没有什么可怵的,倒是不担心会横生什么枝节,反倒是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以她现在的本事,她也有信心可以捞出孙小楼和高昊两个人来。   就这样孙小楼和魏明曦一个心中忐忑、一个胸有成竹,皆是默然无声,反倒是叫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给拉回了现实。   “小楼,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魏明曦抬眼朝声源处望去,只见在大排档支起来的简易塑料棚子下坐着三五桌年轻人,正中的一桌却只坐了两个人,一个是正对着她的高昊,另一个背着她翘着腿坐着的,魏明曦虽然不认识,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八成就是这群人的老大了。   魏明曦又重新把目光移回到高昊身上,只见他眼角眉梢处有几处淤青,手臂上也有几处剐蹭,不过看样子也没伤的太重,都是些皮外伤。   这下魏明曦放下心来了,她正了正眉眼,不急不缓的开口替孙小楼回答,“今天偶然遇见了,我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你。”   她的声音又轻又冷,搁在这热火朝天的大排档里,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周围人都停下说话,转过头来看她。   就连之前一直背着魏明曦坐着的短发青年也半转过头朝她看了一眼。   这一看,眼睛就愣是半晌没挪开。   短发青年盯着魏明曦上上下下打量了老半天,才忽然一声笑了出来,侧过头对着高昊开口,“就为了她?”   倒是条子也正,盘子也顺,难怪今天高昊这小子开天辟地头一遭巴巴的跑上门求他收留。 第8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余南就这么巴掌大的个地方,都是在外面混日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有哪个不认识哪个?   他郑优和江猛差不多年纪,两个人又格外的不对付,平日里摩擦不断,高昊敢来求他收留,想必是和江猛生了大矛盾。   他还正想不明白就高昊这个性子能和江猛起什么摩擦,碰巧魏明曦跟着孙小楼找上来这才想明白这茬,感情是为了妞啊!   郑优还在心里暗戳戳的构想着高昊几个人之间的狗血大戏,那厢高昊却是直接开口无情的打断了他天马行空的想象,“郑优,她是我朋友,正儿八经的好学生,和咱们的事没关系,你就别瞎想了。”   “你们什么关系我管不着,也懒得管,但既然如今你求到爷爷我头上,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郑优兴致索然的撇了撇嘴,又重新转过头,目光炯炯的看向高昊,“江猛和我不对付了这么久,收留你们我可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你总得表个忠心,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   高昊咧着嘴笑了笑,指了指眼角的疤,“这难道不是我的诚意吗?”   郑优摇了摇手指,明显瞧不上高昊的这点“诚意”。   “这不算,这只是清算一下咱们之前的过节而已,若想要表忠心,你还得做点别的。”   郑优的话音落下,高昊没有立马接话。   和魏明曦站在一起的孙小楼也忽然沉默了。   他们这些成天在外面混的,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当然也不难猜到郑优要他们做的“别的什么”到底是什么。   他们原先是江猛的人,想要加入郑优,就得先和江猛划清界限。   这划清界限的方法是相当的简单粗暴——暗算他一顿,以后自然就划清界限了。   因着昨天魏明曦的事情,两人已经对江猛心寒方才心生退出的念头,可是以江猛的性子,他们若是真的去暗算他,这才是真正的永无宁日了。   若是单单记恨他们二人就罢了,怕就怕江猛一并记恨上魏明曦,那岂不是还平白给魏明曦招惹了麻烦?   见高、孙二人心生踌躇,郑优却是心情大好,他往前探出身子,伸手拍了拍高昊的肩膀,笑道,“高昊,既然你们不肯按规矩来,这诚意也不是很足嘛,那这件事就算了吧。”   说罢,郑优就作势准备起身。   孙小楼这下有些急了,这后街人来人往,他带着魏明曦和高昊今天来找郑优的事难保不会叫其他人看了去,若是传到了江猛耳中,就真的是麻烦越惹越大了。   他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没能拗过魏明曦把她带了过来,不然他还可以和高昊独自把事情扛下,也不至于牵连到旁人。   想到这里,孙小楼不禁伸手去拦郑优,“郑哥,我和高昊不是这个……”   ……意思。   孙小楼剩下的两个字还在喉咙里打转,却是有人已经快他一步将手搭在了郑优的肩膀上,让他停了下来。   “我愿意表示一下,我的诚意。”   开口的人嗓音清脆,声音虽然不大,却是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郑优抬起眸子朝魏明曦看去,视线却正好撞进对方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我愿意表示我的诚意,”魏明曦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目光深深的看向郑优,“不知道郑哥愿不愿意赏脸听上一句?”   正是大夏天里,郑优却忽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乖乖点了点头。   魏明曦环顾了四方一周,接着道,“我脸皮薄,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你能不能凑过来一点,我只和你说。”   郑优大概是想歪了,想到了一些别的事上,他忽然露出了一幅了然的神情,笑嘻嘻的凑到了魏明曦身边。   见郑优的态度十分配合,魏明曦也抿起嘴角笑了笑,凑到郑优耳边,轻声开口,“你最好小心一点,不然过不了三个小时,你就要有血光之灾了。”   郑优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妈的,竟敢耍他!   郑优猛地瞪向魏明曦,没想到魏明曦一幅人畜无害的乖乖女外表,唬起人来却是眼皮都不带眨的。   亏他刚才真以为对方想和他表表“诚意”,却没想到叫一个妞给耍了。   幸好刚才魏明曦不是当众说的,不然他这脸可就丢大了。   他心中腾起一团怒火,却不好对魏明曦一个不在道上混的女学生发作,只得呸了一声,抬手朝着高昊的腹部打了一拳,恶狠狠的道,“他妈的,给老子滚!”   说完他也不等高昊他们准不准备滚,倒是自己先呼喝上自己的一帮兄弟,气急败坏的走了。   见郑优不由分说的就对高昊动了手,魏明曦不由得紧紧的拧起了眉头,她歉意的向高昊看了一眼,后者则是朝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   “你和郑优说了什么,让他发这么大的火?”高昊伸手拉开桌子旁的椅子,让魏明曦和孙小楼坐下,“他打我倒不要紧,你也不怕他找你麻烦。”   “刚才真是抱歉,我倒是没料到他会朝你发火,”魏明曦端端正正的坐下,听完高昊的话之后,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她看着坐在面前的两人,慢条斯理的开口,“放心吧,他不会找我麻烦的。”   孙小楼却是不信,“这可不好说吧,毕竟郑优的脾气可一向不太好。”   魏明曦却仍然只是笑,“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惹不起难道躲不起吗——你们吃了吗,没吃的话就一起吃顿饭再回去,毕竟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   说着,魏明曦也没管高、孙两个人究竟打不打算吃,淡定的让老板娘给自己炒了一盘鸡蛋炒粉。   她记得这家的炒粉可好吃了,既然来了,不吃一次再走就太可惜了,毕竟以后她还要专心复习,没事可没时间专门往这里跑了。   高昊从愣神中率先反应回来,呵呵傻笑了两声,“原先没发现,原来你还挺接地气的。”   毕竟从前他和魏明曦不熟,只觉得对方是个挺难相处的妹子,起码和他们绝对是处不来的,不过经过这短短几天的相处,他才发现魏明曦虽然不是很爱说话,却并不是那种高冷的女生,相反的,其实还很好相处。   “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都清楚,虽然我们之间之前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你们以后也不用再放在心上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那件事也不是你们的错,我不会觉得你们对不起我。”   魏明曦目光真诚的看向两位正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年龄的男生,忽然抿起嘴柔和的笑了笑,十分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真正该付出代价的人总会付出代价,她不打算放过江猛,却同样是真心实意的珍惜自己的朋友。   毕竟在之前漫长的漂泊岁月里,从来没有人离她这么接近过。   魏明曦陷入回忆,另外两人也各自想起了一些事情,一时之间三人一起陷入了一股微妙而又带着温情的氛围中。   然而还不等三人在这温情的氛围中多沉浸一时半刻,这股难得的氛围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你!”那人伸出一根手指神情激动的指向魏明曦,大声嚷嚷道,“你刚才和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魏明曦转过头朝那人望去,只见那人一只手指着自己,另外一只手却捂着额头,粘稠的鲜血正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淌,而他正瞪着一双眼睛,又气又惧的望向她。   郑优此刻正处于极度的自我怀疑之中。   天晓得今天他撞了什么鬼,刚在魏明曦这里攒了一肚子的火,还没走出后街呢,路边的钢筋架好端端的自个儿就倒了,跟在他身边的一伙人屁事没有,就他一个被砸了个头破血流!   要是以往,他八成只会自认倒霉,可今天偏偏魏明曦在前头说了那样的话,后头他就真的头破血流了,未免也太邪乎了。   别说三个小时,这才三十分钟不到吧,是不是有点太灵验了?   而且明明是他们一群人走在一起,最后却只有他一个受了伤,这也太诡异了吧。   一方面郑优觉得有些惊惧,可另一方面他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不过是巧合而已,魏明曦八成只是在唬人。   可是饶是如此在心中说服自己,郑优却仍是觉得有些心慌意乱,因为他刚才忽然想起来了,难怪他第一眼看见这个女生就觉得眼熟,她不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魏明曦吗?!   他可是听过家里的老人说过魏明曦家里的那些怪事,想起那些街头巷尾的流言,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他的心里不由得真的有些没底了起来。   见郑优脸上的神色时而释然、时而狰狞,内心似是十分纠结,魏明曦看在眼里,淡淡撇嘴一笑,轻轻的吐出一句,“别纠结了,说实话你今天运气还算好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犹如一道惊雷一般打在了郑优的心上。   这次他被砸的头破血流还算是运气好,听魏明曦的语气,感情还有下一次?那下一次又会怎样,他要是运气不好怎么办?   说到底只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半大不大的男生,想到这里,郑优心里不禁一阵后怕,他再也顾不上摆架子装逼了,连忙扑到魏明曦面前,大声喊道,“大师救我!” 第9章 9.九 收服   余南毕竟是个偏僻的地方,难免有许多神神道道的传说,再加上郑优年纪也比魏明曦他们大不了多少,因此他在经历了之前的惊吓之后,很快就拜服在了魏明曦的脚下。   若是换了个大城市,换了个人,怕是想要收服对方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其实刚才第一眼看见郑优,她就发现对方眉宇之间,山根偏上的位置上有一道新留下的疤痕,要知道人的命宫正坐落于此,显示着此人身上的吉凶之气,若是气朗神清,则多半顺遂;但若是愁郁之气萦绕,或有沟壑疤痕,则会横生意外。   她见郑优的面相并不算太差,财帛宫处更是高挺丰隆,日后生活多半优渥丰裕,此时更是润洁明亮,想必是刚发过一笔小财。   但对方如今命宫却被截断,更有血煞之气萦绕,于是她便放言郑优将会有血光之灾,但这血光之灾降临的如此之快,倒是在魏明曦的意料之外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还要接着神神道道的装神弄鬼。   这飞来横祸来的越快,越能增加她在郑优心中的可信度。   想到这里,魏明曦不禁心情大好,她眯着眼笑意盈盈的在一众目瞪口呆的少年面前把郑优扶起来,用眼神示意孙小楼给对方抽个凳子坐着,又拿起桌上免费供应的、不知道冲泡过多少遍的茶叶给郑优倒了一杯水,然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你既然信我,那我也不瞒你,你的两眉之间赤气汇集,怕是近日还会有灾祸。”魏明曦偏过头看了郑优一眼,仍然是笑,“你也别觉得我是在诳你,我问你,你前些天应该是发了一笔小财吧。”   见郑优的神色变幻,似乎是准备开口,魏明曦连忙摆了摆手,道,“你不用急着告诉我,是与不是,你和我都知道。”   此话一出,郑优心里更是对魏明曦信服了几分。   神,真是太神了。   他在外打工的爸前几天才写信回家说是升了职,发了一笔奖金,寄回来给他花,这事他从来没跟别人说过,没想到竟然就这样被魏明曦给看了出来。   这下,郑优心里最后的一丝怀疑也彻底的消散殆尽了,望向魏明曦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炙热的崇拜,他将塑料纸杯里没有一点茶叶味的茶水一饮而尽,急切的向魏明曦询问,“那我该怎么办,这灾祸可有什么法子可以避过去?”   来了,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魏明曦心中暗自欣喜,面上却仍旧摆做一副冷冷淡淡、高深莫测的模样,“倒是有法子化解,不过你也应该听你们家长辈说过,这算命一脉,偷的是天机,多有五弊三缺,我帮你可以,你也须得帮我做几件事情。”   见魏明曦有办法,郑优心中更是狂喜,哪里管的上对方让他办几件事,便直接开口,“行行行,别说是几件事,就是几十件,我也替你办好了。”   孺子可教也。   她很满意对方的配合。   魏明曦回头看向坐在一旁已经说不出话来的高昊和孙小楼,道,“第一,向我这两位朋友道歉,以后好好照顾他们。”   “行,没问题,以后他们就是我郑优的好兄弟了!我郑优是绝对不会亏待兄弟的!”郑优拍了拍胸脯,表示没有问题。   “第二件事情,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去,日后我也不想听到关于我的一些,嗯……流言蜚语。”   魏明曦稍微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措辞。   小说里的男主角都知道扮猪吃虎的道理,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虽然余南只是一个小县城,但她同样还是不希望在自己有足够的底牌之前有太多的人关注到自己。   郑优却是很上道的回复道,“那是当然,我知道,你们这些大师都讲究一个低调,你放心,我懂、我懂。”   魏明曦点了点头,微微放松了抿起来的嘴角,话锋一转,“我听高昊他们说,你和江猛的关系不太好是吧?”   被提到名字的高昊先是一怔,复而理所当然的以为魏明曦是想要让郑优替她出头,便有些担心的开口道,“他虽然和江猛平常摩擦就挺多的,但一直也没能闹得太大,你如果想要他帮你,怕是江猛会发现些什么。”   孙小楼连忙也在一旁附和,魏明曦却是摇了摇头,继而转过头看向郑优,“如你所见,我和江猛也有些过节,但我不用你把他怎么样,我只需要你从他那里拿一个东西给我就行了。”   郑优早就和江猛看不过眼,原本听了魏明曦的前半句话,正摩拳擦掌准备一股脑答应下来教训江猛一顿,却又接着听到对方的后半句,只得收敛起气势,转而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啊,就算是让我教训他一顿,我也不会走漏风声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魏明曦还是选择了笑着拒绝郑优的好意,“你平常和他见得也不少,想必你也知道他手上戴着一串佛珠手串,我需要你帮我把那手串拿来……最好不要让他发现是你拿的。”   她怕届时江猛觉察出什么异样来,不过转念一想,就算到时候江猛发觉到有问题,怕是也已经晚了。   毕竟袁悦,现在可是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呢。   对面的人说完话似乎就陷入了思考,虽然仍然是笑着,可郑优不知怎的就觉得魏明曦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冰冷了起来,看着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唉,不该惹的人就不要惹啊。   郑优在心里暗暗想到。   不过郑优本来和江猛关系就已经差到了极点,江猛若是倒了霉,他才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因此郑优也没有问魏明曦为什么要他这样做,而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事可简单了,过两天和江猛约一波群架,兵荒马乱的,谁不会丢点东西呢?   这样想着,郑优的嘴角也不由得扬起了微妙的笑容。   构想到一半,郑优忽然想起他是来求魏明曦给自己破灾的,他光顾着想着怎么找江猛的麻烦,差点连这个正事都给忘了。   他一拍脑袋,却又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立马疼得直咧嘴,抽了好几口气。   魏明曦见状哑然失笑,让孙小楼从之前给高昊买的东西里面找出来消毒水和纱布,让他们自己处理了一下伤口。   在孙小楼给郑优处理伤口的空档上,魏明曦从肩上把书包拿下来,从里面找出作业本,翻到背面撕了两页干净的作业纸摊开在桌上,又从笔袋里拿出墨水笔刷刷刷的就写了起来。   等到孙小楼他们处理的差不多了,魏明曦的简陋版符纸也已经写好了。   本来画符是要用专门的朱砂、黄纸之类的材料,可是她现在手上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只得退而求其次,将就将就了。   其实于符箓而言,纸张的材质、墨水的种类虽然重要,最重要的却还是上面的咒语以及写符之人自身的功力。   她这符纸的制作材料虽然不行,可咒语可是实打实的,再加之她以自身灵力灌注,帮郑优破灾可是绰绰有余了。   她将刚写好的符纸递给郑优,“这张回家后烧成灰掺水服下;这张贴身带着,戴足七日就付火烧掉,此灾便已经过了。”   郑优煞有介事的从魏明曦手里接过两张符纸,丝毫不在意这两张纸只是从作业本背面临时撕下来的。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才证明对方是有真才实学的嘛。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郑优凑上来问道。   闻言,魏明曦笑笑,伸手从旁边端过自己已经有些凉了的鸡蛋炒粉,又从筷筒里抽出两只筷子,一这才本正经的吐出了两个字。   “吃饭。”   ……   ……   把佛珠手串的事情交代给郑优去做之后,第二天周末一早,魏明曦三个人就又马不停蹄的聚到了一起。   “明曦,我们真的要一起出门吗?”   孙小楼背着书包,一脸的犹豫。   昨天晚上他们三人和郑优一起在后街吃完饭,和郑优分别后,在回去的路上魏明曦忽然提出今天要去隔壁的花林县买点东西,问他们能不能一起去。   花林县比余南县的规模要大,经济也更加的繁华,要坐几个小时的长途才能到,孙小楼两个人自然是不放心魏明曦一个女生独自一个人去的。   虽然……这个女生可能和普通的女生不太一样。   昨天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见郑优对魏明曦深信不疑,孙小楼两个人也不由得在心里对对方改观了起来。   莫非魏明曦真的是个深藏不露的大师呢?   那之前江猛……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他们就是不放心魏明曦一个女生出远门。   怀着这样的心思,孙小楼和高昊两个人自然是要跟上来的。   “不然呢,那我一个人去花林好了。”   魏明曦之前已经询问过了袁悦在余南有没有玄门组织,可惜余南真的是太偏僻、太小了,根本就没有正儿八经的玄学大师,更别说是组织。   不过想想也是,但凡余南有真真正正的天师,她如今想必也遇不上袁悦的鬼魂了。   但余南没有,并不代表云华省没有,就袁悦所知,距离他们余南最近的花林县就有玄门组织,并且那里还有专门的集市,还会不定期的举办拍卖会,倒是能够满足魏明曦如今的需要。   现在江猛那边的事情只需要等着郑优的消息,她合该趁着空闲琢磨着给自己赚点钱了。 第10章 10.十 横生枝节   “还站着干嘛呢,票我已经买好了,快过来吧。”   不远处,高昊冲着站在路边的魏明曦和孙小楼扬了扬手,示意两人过去。   魏明曦看了看车票,见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就又把车票还给了高昊,四处张望了一下,寻思着找个阴凉处休息一会儿。   她四处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卖部,小卖部旁边就有撑起来的遮阳棚,棚子下有摆开的供人休息的长椅,此时还有几个空位,便扬手一指,道,“我们去那边坐着等吧,今天太阳挺大的。”   听了魏明曦的话,一旁的孙小楼一边伸手抹了把汗,一边点头附和。   “那你们先过去坐着,我去小卖部买几瓶冰水。”   说着高昊居转身朝小卖部的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转回头朝魏明曦两人这边看,扬手示意两人快去棚子下坐着,自己马上就回来。   魏明曦和孙小楼在椅子上刚坐了一会儿,高昊就拎着塑料袋回来了,他买了几瓶冰的矿泉水,又买了一些在路上吃的小零食,可以说是很有心了。   矿泉水刚从冰柜里拿出来,外面的天气又热,瓶身上不一会儿就凝结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水珠,魏明曦接过高昊递过来的水,细心的发现矿泉水的瓶身上沾上了些泥灰。   本来她应该是发现不了的,但是因为瓶身上有水珠,拿在手里留下的都是泥水,魏明曦这才注意了下来。   她又低头看看高昊拎着手中的塑料袋,发现上面果不其然也沾到了很多泥灰。   魏明曦不由得皱了皱眉,朝着高昊问道,“你刚才摔倒了吗,你的袋子上有泥。”   “没有啊,”高昊闻言先是愣了愣,复而回道,“哦,我想起来了,我刚才回来的时候有个男的不小心和我撞到了一起,把我的东西撞掉了,可能是那个时候沾到的吧,怎么了吗?”   “你……”   魏明曦刚一开口,就被一旁的孙小楼给打断了。   孙小楼指了指高昊的背包,道,“高昊,你包的拉链怎么没有拉上?”   高昊一怔,连忙拿下包,开始在包里翻找起来。   过了半晌,他才阴沉着脸重新抬起头来,向着两人开口,“妈的,我的钱包不见了,车票也在一起!”   高昊猛地站起身来,目光从周围的行人脸上一一扫过,突然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不由分说的拦住了一个男人。   “我的钱包呢,快点还给我。”   那人突然被人拦住,先是吓了一跳,听了高昊的话之后却是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他打量了气急败坏的高昊两眼,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小兄弟,话可不能瞎说,你东西丢了就去找警察,可不要在这里乱诬陷人。”   高昊依然不肯放手,“你放屁,刚才就是你撞了我,你肯定就是那个时候趁着我没注意顺手牵羊偷了我的东西。”   那人的眼皮跳了跳,神色却还算自然。   他忽然提高了音调,“小兄弟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刚才帮你捡东西,你现在倒要反咬一口是我偷了你的东西。”   男人略微停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高昊几眼,见他虽然长得瘦瘦高高,脸上却还带着一丝稚气,显然年纪并不是很大,又见他穿着打扮并不像个正经的学生,当下断定高昊是个社会小青年。   周围的人见这边起了争执,又没到发车的时间,便都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不一会儿就把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周围来了许多人,男人却丝毫没有胆怯,反而是朝着高昊向前了一步,把自己的包往前一递,道,“我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歪,你要是还不相信,我的包就在这里,你现在就可以翻,找到了你的钱包我无话可说,但要是找不到,就别怪我要告你诽谤了!”   男人这话说的硬气,高昊却忽然有点犹豫了起来。   他本来已经认定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偷了自己的钱包,可见对方这么淡定,他一方面觉得对方可能是在虚张声势,另一方面又怕到时候真的没找到钱包,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而这时围观的众人见男人并没有像一般的小偷被抓住之后的那样心虚,反倒是抓人的高昊在听到男人的提议后陷入了思考,又见高昊的穿着打扮并不十分正经,心下的天平当即向另一边倒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又见缝插针的开口道,“小兄弟,我见你年纪不大,应该还是学生吧?学生就应该好好学习,别搞些有的没的,成天在外面游荡。”   对啊,学生就应该在家里好好学习,没事跑到这长途车站来干什么?   看这小青年的打扮,想来也不是个正经的好学生,莫非其实他是来讹钱的?   众人又想起周边有些不良少年就是喜欢装作丢了东西然后来讹经过路人的钱,心下立马将高昊与这些人打成了一派,认定高昊才是骗人的那一个。   “我操-你大爷的,你什么意思啊?”   听了男人意有所指的话之后,高昊心里一把火猛地蹿了上来。   在魏明曦面前高昊一直有所克制,再加上魏明曦对他和孙小楼又好,他对女生又一向脾气好,所以倒看上去有那么一两分正经学生的影子。   但高昊毕竟不正儿八经读书了那么久,身上的痞气都是带到了骨子里的,一时半刻消不掉,再加上他年纪不大,说上一两句当即就上火了。   可他此刻越是表现的暴躁,就越是让旁人不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要是高昊这个时候控制不住动了手,钱包八成是找不回来,还得赔上一大笔损失费。   男人抓准了这一点,心里不由得暗自得意,嘴上正准备再刺上一两句,那边人群里却忽然挤出来一个身形小巧的女生,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了高昊的身边。   魏明曦拉住高昊的手,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开口,“高昊,别上头了,冷静点。”   说完,她转过头环顾四周,露出一脸标准的、乖巧甜美的笑容,满怀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今天我们收到消息说我爸生病送进医院正在抢救,我哥找不到钱包也是心急,所以刚才态度有点不好,真的是很抱歉了。”   魏明曦看向众人的目光真诚而又不畏缩,再加上她的穿着打扮简单朴素,配上她一张清秀的脸,刚才说的话也就有说服力起来了。   再加上众人转念一想,有谁没事会咒自己的父亲生病送医院抢救呢,便更加相信了魏明曦几分。   魏明曦把围观人群细微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面上却是不显,而是转向男人,继续道歉,“这位先生真的是很不好意思,我刚才发现我哥的钱包在我这里,大概是我之前买东西的时候拿走的,我一时忘了告诉他,他才误会是你拿的,真的很对不起了,希望你能谅解。”   她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再加上男人又不是真的一清二白,也不敢再更进一步真的闹到警察局告高昊诽谤,因此他只得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敷衍了两句,“算了算了,算我倒霉,你们走吧,以后注意一点。”   闹了许久也没能闹出什么花样来,男人也有些心烦,转过身便走了,不过正因为这样,他也没能注意到魏明曦那一瞬间变冷的目光,以及嘴角忽然出现的笑意。   围观的众人见凑了半天的热闹最后却是一个乌龙,再加上天气炎热,便都如潮水一般的退了个干干净净。   待到人群都走得差不多了,高昊忽然一拳打到了旁边的柱子上,也不管手痛不痛,低声骂了几句,抬起头冲着魏明曦开口,“妈的,肯定就是他,竟然还敢反过来咬我一口。”   “算了,”魏明曦拍了拍高昊的肩膀以示安慰,低声说,“我倒觉得八成不是他。”   高昊直起腰,沉着脸,瓮声瓮气的问魏明曦,“怎么,你也觉得是我冤枉他了?”   哟,倒是有小脾气了。   魏明曦不气反笑,向高昊解释道,“你信不信就算刚才你真的翻了他的包,你也找不到你的东西?他既然那么理直气壮,钱包肯定真的不在他身上,而且他刚才和你对峙的时候那么从容不迫,想必不是第一次犯案。”   顿了一下,魏明曦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解释,“我猜他十有**是有团伙,他专门负责吸引你们这些目标的注意力,然后同伙在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行窃。”   孙小楼这个时候也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赶了过来,在一旁插话道,“对啊,幸好刚才明曦急中生智反应快,不然麻烦就大了。”   “我爸妈不是在夏城打工嘛,他们前段时间写信回来给我,信上就提到外面现在有一种新的行窃方法,就跟刚才那个男人一样,而且他们还说了,如果有人真的不信邪去翻了包,事后那个人就会说自己的东西丢了来倒打一耙,最后受害者往往为了摆脱麻烦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自己掏钱消灾,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得攒一肚子火。”   孙小楼撇了撇嘴,小声的向两人叙述道。   高昊闻言,不禁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还好魏明曦及时拉住了他。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这样被别人拿捏,心里还是堵着一口气下不去。   “那就这样算了吗,只能自认倒霉?”   “怎么可能呢。”   魏明曦却忽然笑出了声来。   她看向高昊,十分认真的说,“我这个人缺点其实特别多,受不了气,也看不了自己朋友受气。” 第11章 11.十一 五鬼搬运   “他妈的,我认识这个人,之前那个混蛋撞到我的时候,我在附近看见过这个人,他们果真是一伙的。”   高昊躲在拐角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正谈笑风生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刚才和高昊起了争执的那个男人。   他转过头冲着身边的魏明曦低声问,“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冲上去捉个正着?”   魏明曦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仍旧落在不远处的二人身上,“你看到坐在他们附近的几个人没有,那几个肯定也是一起的。”   高昊定睛看了看,只觉得那两人附近的几个人也瞧着十分眼熟,略一沉思,便已经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这几个也在刚才围观的人群里面,带节奏带的可起劲了,感情他们还有这么多的分工配合。”   “那现在可遭了,如果就他们两个人,我和高昊还可以上去把他们揍一顿,这么多人,我们肯定打不过。”   孙小楼在旁边分析道。   魏明曦拉过两个人在一张桌子旁坐下,道,“稍安勿躁,等会儿看好戏就可以了。”   说着,魏明曦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张纸,又拿出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孙小楼和高昊不明白魏明曦这唱的是哪一出,忽而又想起昨天魏明曦收服郑优之后,也是这样写写画画的,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会是又要画什么符吧?”   魏明曦头也不抬,一边写着,一边回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其实都不太相信我,觉得我昨天是在唬郑优,我心里也理解,毕竟平日里这样骗人的把戏太多了。”   “不过,”魏明曦忽然停下笔,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今天既然有机会,我就让你们看看不骗人的把戏。”   说着,魏明曦又从包里拿出美工刀在不写字的左手手指上划了一道细长的口子,把渗出来的血迹往纸上抹去,接着把写了咒语的符纸一把拍在桌上,闭着眼睛开始低声念咒。   高昊和孙小楼见魏明曦阵势齐全,有板有眼,不知怎的,莫名的就对魏明曦信服了起来。   大概昨天郑优也是这种感觉吧。   两人正这样想着,魏明曦却猛地睁开了眼睛,停了下来。   “怎么样了?”   毕竟是高昊丢了东西,刚才又吃了个闷亏,见魏明曦停了下来,他不由得率先凑过来开口询问。   魏明曦看向他,勾了勾嘴角,右手忽然从桌下伸出来,在高昊的眼前晃了晃,“这个是你的吧?”   她拿在手里的,正是高昊之前丢了的那个。   高昊张大了嘴巴,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一把接过钱包打开来查看,只见现金和车票都还完好无损的在里面。   这可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天哪,你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连孙小楼也沉不住气了,一脸惊异得窜到了魏明曦的面前。   魏明曦却是没有立即替两人解答疑问,而是笑而不语的重新把手放到了桌下,接着又拿出了一个钱包!   如此反复了几次,她拿出来的钱包也都各式各样,有长的、短的、传统的、时髦的、男用的、女用的,明显都来自于不同的主人。   孙小楼已经彻底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高昊却是弯下腰掀开桌布,朝着桌子下看去。   “高昊你反应倒是挺快的。”   魏明曦夸了高昊一句,随后将一个提包从桌子下拿了上来。   “这个包是他们用来装赃物的。”魏明曦向着那群人的方向扬了扬头。   孙小楼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刚才也看见了,所以你是怎么拿过来的?”   魏明曦让高昊把自己的钱包收好,又从一堆钱包里拿出那群人中其中一个人自己的钱包,然后有条不紊的把其他被偷过来的钱包打开,现金没有动,像是身份证啊、银行卡之类的反倒是全部拿了出来,一股脑的塞到了那个钱包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魏明曦又把除了那个钱包之外的其他钱包都重新放回了提包里,然后她拎着提包轻轻往桌下一放,等到高昊再往下看去的时候,三个人的脚下已经空无一物了。   “玄门中有一道法术,叫做五鬼搬运术,能够不开人之箱笼而取人财物,说得通俗点就是运财术。”   高昊和孙小楼其实也不懂这些玄门术法,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他们怕是也不会相信这些小说里玄之又玄的术法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两人惊讶之余,也对魏明曦的毫无表露感到了感动。   “我的天哪,这些小说里的东西竟然是真的。”   孙小楼发出了惊叹。   一边的高昊却是想得更多,“小说里面不都写玄门讲究因果,你这样做对自己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高昊说的的确没错,玄门讲究因果报应,这五鬼搬运术算不得什么正途的玄门术法,反而算得上是旁门左道,正经的天师也多半不会用它,怕给自己遭来不好的业报。   但好在这伙人的钱来路不正,本身就已经积下了业障,因此落到魏明曦身上的业报反倒小了。   她以后也不会多用这些术法,偶尔用一两次倒也无伤大碍。   但这些魏明曦自然不会告诉高昊和孙小楼两人,索性她也无碍,便隐去了详情,只道,“我当然没事,反正这也不是他们的东西。”   见魏明曦手里握着那唯独留下来的一个钱包,高昊两人当下便知道魏明曦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就直接开口向魏明曦询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把这个东西怎么处理?”   魏明曦展眉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接下来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们两人人了。”   她在二人不明所以的目光里伸出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个人,道,“看见那个人了吗?对,就是那个板寸头,高昊,你拿着这个钱包丢到那个人附近,一定要让他捡到。”   “至于小楼,”魏明曦和高昊说完话,又转过头去看孙小楼,“那群人要是发现钱包不见了肯定会到处去找,到时候你就假装不经意的告诉他们钱包在板寸头的手里。”   高昊刚才和那群人已经起过争执,那群人肯定记得高昊的脸,好在孙小楼之前在拿行李没有赶过去,没有和那几个人打过照面,而且魏明曦还记得更早之前孙小楼给自己解围时的场景,她对孙小楼的演技是放一百个心的。   “嗯……那个板寸头有什么来头吗?”   高昊望向不远处看起来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不由得暗自猜想起他被魏明曦盯上的理由。   他可不相信魏明曦会无缘无故的坑一个无辜的路人。   毕竟魏明曦之前在他心里一直是个柔弱内向、文静乖巧的好学生——虽然现在他发现对方和自己印象中的性格有出入,也并不需要自己的庇护,但他还是很信服魏明曦的品性的。   莫非那个貌不惊人的板寸头其实是个不好惹的黑-帮头头,亦或者他和魏明曦一样也是个深藏不露的玄学大师?   然而高昊还在没有头绪的苦思冥想的时候,魏明曦却是扬唇一笑,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神采奕奕,然后慢悠悠的说出了真正的答案。   “他啊,他是警察啊。”   ……   ……   “真是奇了怪了,我明明记得刚才还看见了,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找不着了?”   之前和高昊对峙的衬衫男嘴里一边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一边十分焦急的在地上四处查看着。   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跟他一伙大高个,那人跟在衬衫男的身后,一边跟着男人到处寻找,一边道,“不会是你刚才和那个乳臭未干的愣头青对峙的时候被别人给顺走了吧?”   衬衫男给了大高个一个白眼,“那他还真是活得不耐烦,偷东西都偷到爷爷身上来了。”   “唉,要我说,你那钱包要不就是被别人给偷了,要不就是掉在了这附近,不过这车站人来人往,要是掉在了这里早就被别人给捡走了,我看啊你八成找不回来了。”   其实大高个说的话衬衫男心里也明白,但他就是不死心,觉得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可以找回来。   命运之神很快就眷顾了他。   两人正在弯着腰找着东西,头顶上忽然就响起了一道清越的少年音,“请问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衬衫男抬起头,只见发问的是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眉清目秀的少年。   那个少年正用一脸关切的目光看着自己。   衬衫男在那目光下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含混的回道,“我的钱包不见了,可能就是掉在了这附近吧。”   听了衬衫男的话,少年却并没有离去,而是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试探性的开口询问,“是不是一个棕色的钱包啊?”   衬衫男瞬时抬起头朝孙小楼看去,“你在哪里看见的?”   孙小楼似乎是被他急切的态度给吓到了,过了一会儿才用着不确定的语气道,“噢,那个钱包真的是你的啊,我刚才看到它被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给捡走了。”   一边说着,孙小楼一边热心的指了指板寸头离去的方向,然后还不忘好心的提醒衬衫男道,“我看他捡到钱包后也没有问旁边的人,看了一眼直接就走了,还以为他就是失主呢。”   衬衫男望了一眼孙孙小楼指的方向,感觉自己似乎远远的可以看见一个穿黑色T恤的男人的背影,又听了孙小楼的话,心下顿时怕那个人捡了自己的钱包就跑了,便也顾不上多想,匆匆的向孙小楼道了声谢,便带着大高个向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第12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板寸头在捡到钱包的时候,出于职业习惯打开来看了一眼,然后他就深深皱起了眉头。   钱包里现金不多,只有几张,但是却插着整整一摞的卡,里面有各种不同银行发行的的银行卡,还有好几张身份证——都是不同人的。   板寸头当下断定这个钱包的主人肯定是个惯偷,可惜不小心自己弄丢了钱包,反倒让他逮到个正着。   板寸头手里捏着钱包,正在心里寻思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抬起头就看见两个男人气势汹汹的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其中一个穿着衬衫的男子甫一站定,目光就落在了他手中的钱包上。   那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板寸头一眼,忽然语气不善的开口道,“把钱包给我。”   板寸头将手上的钱包往回一收,同样也在打量衬衫男,“为什么?”   “这是我兄弟的钱包,你还问他为什么?这是你的东西吗?”   跟在衬衫男身边的大高个也在一旁帮腔。   衬衫男二人生怕板寸头不肯认账,说话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三言两语之间周围便慢慢聚齐过来了一些围观的人群。   板寸头环顾四周议论纷纷的人群一圈,又冷冷的瞥了衬衫男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个钱包真的是你的吗?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衬衫男嗤了一声,满不在乎的开口,“你要是不相信就把钱包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一张一百的钞票上写了‘×××’三个字?”   听了衬衫男的话,板寸头不急不缓的将钱包打开,低着头往里面瞥了一眼,果不其然的找到了衬衫男提到的那张百元大钞。   板寸头突然疏眉笑了起来,似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他重新看向衬衫男,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把这个钱包交给你。”   “你什么意思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要翻脸不认人是不是啊?”   围观的众人也觉得奇怪,论人数,板寸头孤生一个,而衬衫男却是两个人;在加上他们旁边有这么多人看着,这板寸头真的是想当众抵赖不成?   怎么看这思路都是不成啊。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确定这个钱包是你的吗?”   板寸头抬起手,将握在手里的钱包给衬衫男看了一眼。   对于男人郑重其事的态度,衬衫男觉得有些好笑,“你脑子没问题吧,我自己的钱包我能不认识吗?”   “那行,”板寸头收回手,向衬衫男走近了一步,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和我走一趟吧。”   衬衫男虽然感觉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却还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你有毛病吧,我为什么要和……”   然而衬衫男的话还没有说完,后面几个字就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我是警察,这位先生请和我回警局一趟吧。”   板寸头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在衬衫男面前轻轻的晃了一圈。   衬衫男在看见板寸头证件的一瞬间脚下有些发软,好在大高个站在旁边微不可见的府了他一把,这才让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吞咽了一口唾液,衬衫男的大脑急速的运转,但他又想不出板寸头盯上他的理由。   毕竟他不是神仙,又不能知道自己的钱包里已经装满了之前的赃物,仍旧以为钱包里干干净净,叫人看不出任何异常来。   思来想去,衬衫男只能把原因归结为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太好,得罪了板寸头。   “为什么啊?”衬衫男强装镇定,反问道,“我知道我刚才语气不太好,这点我可以向你道歉,但你也没理由抓我啊,你们难道是可以随便抓人的吗?”   “对啊对啊,总得说明白吧。”   “发生了什么啊,怎么开始抓人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   “……”   旁边围观的众人对于这奇特的剧情走向同样是感到丈二摸不着头脑,板寸头却是沉默的看着衬衫男,不知道为什么,衬衫男觉得板寸头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一股奇异的同情。   “既然你坚持声称这是你的钱包,也说得出里面的东西,那不如把其他的东西也说一下吧?”   说着,板寸头在众人面前将手里的钱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叠银行卡和身份证,厉声朝衬衫男问道,“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你的钱包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银行卡和身份证?!”   板寸头的话犹如一滴落入热油中的水,围观的人群们顿时陷入一片哗然。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   突然的变故打得衬衫男一个措手不及,下意识的开口便是否认。   衬衫男的脸色铁青,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   真是见鬼了,好好的这些赃物怎么会在他的钱包里?   要是知道他的钱包里有这些东西,他宁愿今天不来找这个钱包!   然而就在衬衫男还在绞尽脑汁的为自己寻找开脱的借口的时候,人群里忽然挤出来了一个中年妇女。   那个中年妇女一挤出来就站到了板寸头的面前,指着她手中的一张身份证道,“这个是我的身份证!”   说完,她又转过头去看衬衫男,忽然大声嚷嚷了起来,“我认得这个人,我刚才见过他!”   她这话一出口,衬衫男的心里顿时就已经凉了大半截。   完了,全完了,这下全完了。   果真,围观的众人都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他们将衬衫男和大高个团团围住,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更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自告奋勇的按住他们,让他们连最后一丝逃跑的机会也没有了。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呈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听到这边有人抓到了小偷,有好几个丢了东西的行人都纷纷赶来,而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声称自己见过衬衫男和大高个。   这下基本上已经是铁证如山,衬衫男心知自己解释已经没有了用处,只得自认倒霉。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原本应该放在提包里的赃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钱包里。   在被板寸头和车站的安保人员带走的路上、在经过车站站台的时候,衬衫男眼角的余光去忽然瞥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是刚才被他们合伙偷走了钱包的愣头青,此时那个男生正在往车上拿着行李,而他的身边不远处正站着他的妹妹。   看样子是已经买好票、准备上车去看望他们的父亲了。   等等!   正这样想着,衬衫男的脑海里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混混沌沌的脑子也忽然恢复了清明。   他分明记得之前他们偷走愣头青的钱包里的车票的车次就是这个时候,愣头青和他妹妹就算是重新买车票也只能买到之后的车次,不可能坐得上这班车!   除非、   除非他们重新把车票拿了回来!   可是所有偷来的东西都在那个提包里,那个提包一直在他们手上,那愣头青究竟是怎么把自己的东西拿回去的?   对了,放在他钱包里的那些银行卡和身份证原本也该是在那个提包里才对,最后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他的钱包里,难道……   衬衫男眯起眼往高昊的方向看去,想要从对方的目光里一探究竟,然而可惜的是,高昊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向他。   那个少年只是背对着他,一件一件的往车上放着行李。   室外的太阳很大,不一会儿对方就已经汗流浃背,全身的衣服都几乎湿透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旁边递了一瓶水给他。   少年侧过头看了身边的少女一眼,笑眯眯的把水接了过去,仰着头咕噜咕噜的几口就喝完了。   少女在一旁静静看着,眼角眉梢里都是笑意。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少女忽然微微侧过头,斜睨着朝衬衫男的方向瞥了一眼。   然后,轻轻勾了勾嘴角。   衬衫男心中一动,再朝魏明曦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却已经和高昊并肩一起上了车。   没有任何来由的,衬衫男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感觉。   刚才魏明曦就是在冲着他笑。   ……   ……   这一天发生了许多意外,虽然最后都得以圆满解决,但众人还是有些精神疲惫。   高昊一上车就靠在椅子上沉沉的睡了过去,魏明曦见状也没叫醒他,只让孙小楼给对方盖一件衣服,要是高昊着凉了,他们这一路上还得照顾病号。   安顿好高昊之后,孙小楼和魏明曦就在他后排坐了下来,孙小楼在整理背包里的东西,魏明曦则是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头靠在玻璃上,静静地看着玻璃窗外不断倒退着的各色风景。   因为用了五鬼搬运的缘故,魏明曦的脸色有些苍白,孙小楼见她脸色不好,以为魏明曦是晕车,便也没有和她多说话。   只是往她手里塞了几颗话梅糖,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魏明曦接过孙小楼的糖,靠着窗户在脑海里规划着到了花林县之后该做些什么,没过一会儿倦意就渐渐爬了上来,她索性也不再多想,伴着车身细微的颠簸,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13章 13.十三 童童   花林县在地理位置上虽然距离余南很近,但是两个县城的经济发展状况差别还是挺大的。   魏明曦三个人坐了一天的长途,抵达花林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将近傍晚的时刻。   余南的夜晚总是显得格外的清冷,只有着星星点点的灯光,而和余南比起来,花林的夜晚看起来竟然有那么一点华灯初上的感觉。   孙小楼和高昊拿着行李,跟着魏明曦下车后一路找到宾馆登记了两间房,登记的时候前台还多看了他们这对奇怪的组合一眼,好在他们的证件没有问题,最后还是顺利的开好了房间。   放好行李,三个人重新在宾馆大厅里聚头。   说到底,他们三个人没有哪一个是正儿八经出过远门的,因此这次出门明面上虽说是来办事,但其实还是带着一丝观光旅游的色彩。   “行了,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出去逛逛、买点东西,明天再办事。”   三个人凑在一起一合计,魏明曦就下了决定。   虽然他们三个人里高昊和孙小楼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但是在不知不觉中魏明曦已经变成了做决定的那个人,两个男生对她都有着一种近乎是直觉的信任。   他们本来就是陪魏明曦出来,自然也是没有什么意见。   宾馆旁边的美食街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人声鼎沸的,各个店铺里都挤满了人。   几个人四处打量了一番,路过的几家餐馆都是人头攒动,排着长队。   见状,魏明曦微微摇了摇头,又往美食街的里面走了一段距离,这才找到了一家看起来没有那么拥挤的餐馆。   前台小姐姐上来将魏明曦三个人迎入座位,孙小楼接过菜单看了一眼,菜单上基本上都是些常见的家常菜,因为已经到了晚上,他们坐了一天的长途都已经很累了,孙小楼就简单的点了几道例如干锅花菜、清炒时蔬、青椒肉丝之类符合大众口味、几乎不会踩雷的菜,最后又点了一道煲鸡汤、一桶稻香饭。   也算得上是面面俱到、十分丰盛了。   魏明曦也不挑,在厨子炒菜的空档又去前台买了三瓶饮料。   前台一边给她结账,一边和她闲聊,“小姑娘我看你年纪不大,和朋友一起出来玩的吧?”   魏明曦点点头,“嗯,这不马上就要高考了嘛,我和我朋友听说花林这边的庙特别灵验,就想着抽时间过来拜一拜,顺便在附近逛逛,买个符什么的。”   她之前和袁悦打听了一点有关花林县的情况,但袁悦也只是个在余南土生土长的本地鬼,关于花林县的消息也是听别的路过的鬼魂说的,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没办法,之后魏明曦又瞒着外婆到县上的小网吧上网查了查,发现花林县竟然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景点。   她又接着往下看了看,才知道原来在花林县有个据说还挺灵验的文曲星庙,每年到了高考的这个时候附近县城的人总记挂着过来拜一拜、讨个好彩头。   久而久之,就连带着文曲星庙附近的古玩街和风水巷的生意都好上了不少。   那前台的小姐姐听完魏明曦的话,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三个学生也是和其他学生一样想在高考前讨个彩头、求个心安,她的年纪也不大,找到了话题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和魏明曦说个没完,“哇,那你们真的是来对地方了,咱们花林没有什么别的特别的,就这文曲星庙可灵验了,每年都有人大老远的跑过来拜呢。”   她这话其实也带了夸张的成分,整个华国著名的文曲星庙不少,这花林县的虽然也有些名气,但是来的多半也只是云华省内的人,不过魏明曦也不会说破这点,她点了点头,顺着前台小姐姐的话往下问道,“真的这么灵啊,那我们明天一定要去拜一拜,对了我听说文曲星庙旁边还有古玩街和风水巷,这两个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吗?”   前台小姐姐听了魏明曦的问题之后昂着脑袋思索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开口说道,“如果你们是想要买个纪念品什么的,可以到古玩街街口的小摊上去买,不过里面就不用进去了,这古玩街的前半截卖的都是些给游客的纪念品之类的小物件,但到了里面就是真正淘古董的地方了,不过至于真假嘛——”   小姐姐故意拉长了尾音,露出了一个你懂得的表情,“就看你的眼光够不够毒辣了,不过一般去那里的都是些爱玩古董的富商,你们学生就不用去凑热闹了,要是不小心打坏了什么宝贝,那才是有苦说不出呢。”   两个人正说着话,后厨垂下的帘子忽然被人从里面掀开,后头探出来了一个圆圆的脑袋。   那个小孩子看起来也只有八、九岁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圆溜溜的,左右探头探脑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光是瞧着就觉着讨人喜欢。   小男孩四处看了一圈,这才托着装着菜的盘子放到魏明曦三个人坐得那桌的桌上。   “哥哥姐姐,你们的青椒肉丝炒好了。”   小男孩一边放,一边认真的说着菜名。   魏明曦不禁心中一动,伸手揉了揉小男孩蓬松柔软的头发,“小朋友你可真懂事,今年多大了呀?”   小男孩却是微微低下头,耳朵尖尖慢慢的红了起来,似乎是有点害羞得小声回道,“我马上就九岁了。”   说完,小男孩也不抬头,一路小跑的就回到了后厨。   魏明曦正想和孙小楼两个人说一句这小孩真可爱,从他们桌子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嗤笑声。   魏明曦下意识的扭过头朝那个角落里看去,只见角落的小方桌上围坐着四五个壮年男子,却不知道刚才笑得究竟是哪一个。   收回目光,魏明曦抽出筷子递给孙小楼和高昊,轻声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吃饭吧。”   前台小姐姐冲着角落那桌的男人暗自翻了一个白眼,趁着过来给魏明曦桌上炉子点火的功夫,小声的嘟囔着,“整天游手好闲的,看着就讨厌。”   孙小楼接过话,“是让人挺不舒服的。”   其实餐馆里的就餐的食客并不是非常多,刚才那声笑声在屋子里还显得挺大声的,孙小楼也听到了,不知道怎的,就是觉得那笑声让人心里不舒坦。   “你们见谅啊,”前台小姐姐满怀歉意的向着三人解释,“那桌的人就是我们街附近的混子,他们中有个叫阿斌的,之前追求过我们家红姐,被我们红姐拒绝了,就一直阴魂不散的,赶了几次也赶不走,就只好让他在那呆着了。”   徐莉莉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剩余没有讲出来的话埋在了心里。   她是真心觉得自己家堂姐不容易。   原来这家小饭馆的老板娘叫做徐红,是徐莉莉的远房堂姐,徐红年轻的时候和丈夫一起开了这家饭馆,本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可惜好景不长,后来有一次徐红的丈夫开车去城里的时候遇到暴雨,前面的车子打滑,导致七辆车连撞,徐红的丈夫当场就没了命。   救护车和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只救下了被徐红丈夫护在怀里奄奄一息的童童,而童童被抢救回来之后却变得有点奇怪。   也许是留下了心理阴影,小男孩的性格变得有点孤僻,平常在家一天到晚找不到人,学校的老师也反映说童童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   后来徐红带着童童去医院看了医生,医生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只是说也许是受了刺激得了自闭症,平常多关心他就好了。   徐红原本打算好好经营这家小饭馆,就这样把童童拉扯大。   可天不遂人愿,她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又死了男人,一个人带着小孩抛头露面的讨生活,花林县虽然比附近的几个县城都要繁华,可毕竟仍然只是一个小县城,时间长了,就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人找上门来。   就比如今天的这个阿斌。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真是看着就让人心烦。   可是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堂姐就一个弱质女流不敢太得罪对方,徐莉莉就是再怎么看不过眼对方,自己也只是个小姑娘不好赶人,只得多盯着点,免得阿斌没事找茬。   就在徐莉莉出神的这趟功夫,小男孩又端着一盘菜从后厨慢腾腾的走了出来,这回却是走到了角落的那桌。   魏明曦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只见小男孩的眉头蹙着,瘪着小嘴,似乎也不怎么喜欢那桌的男人们。   游手好闲的男人们见小男孩端着菜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哄笑了起来,纷纷开始和小男孩说起来话。   “哎哟这不是童童嘛,你妈妈怎么让你出来了?”   “对呀,你的病好了吗?”   “童童,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药啊?”   “……”   “……”   虽然表面上是关心的话语,但是从这几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听在耳里就格外的令人觉得恶心。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竟然还真的有大人和小孩子过不去,可算是长见识了。   魏明曦心中正这样想着,那边徐莉莉就已经毫不留情的开了口。   “你们是不是有病啊,童童招你们惹你们了,给自己积点口德吧!”   听了徐莉莉的话,一群起哄的人里面为首的阿斌原本想要拍桌而起,眼珠一转却看见童童正想把盘子放在桌上,他心念一动,伸手一接,没有接稳,摔了。   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小小的大堂里一瞬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第14章 14.十四 小胖鬼   “阿斌你太过分了!”   徐莉莉大吼一声,三两步冲到角落的桌子前,一把拉开童童,想看看他有没有哪个地方受伤了。   徐莉莉担心的看了看,“童童你没事吧?”   童童说,“姨,我没受伤,别担心了。”   阿斌在一旁看着,仍旧是笑,“行了,都这么大个人了连个盘子都端不好,要是脑子没好透就好好关在家里,别放出来给别人添麻烦。”   他这话可以算得上说的是难听极了,徐莉莉听完整个脸都气得发红,指着阿斌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反倒是被拐弯抹角嘲弄的童童却是一脸平静,他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开心,整个人情绪却还算是平稳。   魏明曦起身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徐莉莉的肩膀,“算了,大堂里人来人往是挺乱的,你还是先把童童送回后面去吧。”   徐莉莉点了点头,也不再多管阿斌的胡搅蛮缠,牵起童童就往后堂走。   童童老老实实的跟在徐莉莉身后,身影临消失在帘子后之前忽然顿了一下,他转过头望了角落的桌子一眼,嘴唇上下翕动了几下,然后在徐莉莉的催促下慢吞吞的走了。   他的声音细如蚊呐,魏明曦仍旧还是耳尖的听到了他离开前说了什么。   “对,没错,就是他总是欺负我妈妈。”   ……   ……   在有点压抑的氛围中,魏明曦三个人终于艰难的吃完了一顿饭。   笼罩在星星点点的灯火里,三个人顺着来时的路开始往下榻的宾馆走。   魏明曦一脸若有所思,高昊却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他道,“真是气死我了,都是些什么玩意。”   孙小楼在一旁赞同,“就是,一群大男人欺负女人和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两人说完,一齐转头去看魏明曦。   其实刚才在餐馆的时候,他们两个在旁边就已经听了一肚子的气,本来寻思着要想法子给阿斌那群人使点绊子,却被魏明曦给阻止了,两个人都是一头雾水,但他们相信魏明曦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在二人直勾勾的目光下,魏明曦这才回过神,她勾起嘴角苦笑一声,解释道,“你们逞一时之气有什么用,就算刚才教训了阿斌那群人给童童出气,等过两天我们是走了,可老板娘和童童还是要在这里讨生活的,到时候我们岂不是还给人家找了麻烦?”   魏明曦顿了顿,接着说出了最重要的话,“况且,我刚才看了,人家也许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帮他们出头。”   还是孙小楼的脑袋转得快,他听到魏明曦这一句意有所指的话之后立马想到魏明曦可是会替人相面的玄学高手,便脱口问道,“怎么,难道是你从他们的面相里看出来了什么吗?”   魏明曦却是摇了摇头,似乎是无可奈何的抿唇笑了笑,“你以为玄门里就只有看面相算命的本领吗?”   “那是?”   孙小楼有些糊涂了。   魏明曦也不卖关子,坦言道,“玄门中的本事无外乎替人看气相面、风水堪舆、占卜祸福之类,除此之外还有就是,通晓阴阳。”   “你的意思是……”   高昊大概猜到了魏明曦接下来想说什么,却是还是有点不确定。   毕竟他活了十八年,一直接受的是马克思唯物论的洗礼,要他一时间接受这么多,任是他自认为接受能力良好,都有点消化不良。   原本发现魏明曦是个玄学高手都已经够让他惊掉下巴了,这才短短几天,难道他就要遇到第二个能力超出自己之前认知范围内的人了吗?   更何况童童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再怎么懂得扮猪吃虎伪装自己,年纪未免也太小了点吧。   孙小楼这下也明白过来了魏明曦的言外之意,有些感到不可思议的插话道,“不会吧,童童也和你一样,是个玄学大师?”   魏明曦摇摇头,“那倒不是,准确来说,他是个好苗子。”   其实,每个人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都拥有通晓阴阳的灵气,只是随着年岁的成长灵气逐渐消散,绝大部分人都变成了生活里的普通人,断绝了与阴界的联系,   只有极少部分的人身上灵气充沛,能够长久的与阴阳二气沟通,而这些人便成了玄门中真正的中流砥柱。   除了天赋异禀的人之外,小孩子身上的灵气也比成年人更加充足,民间传说里小孩子总是容易撞到不干净的邪祟也是这个原因。   但纵然是如此,也不是每一个小孩子都可以看见阴界的东西的。   事实上,就算是天师,也有的人哪怕修行了数十年也无法直观的看见鬼物——至于魏明曦,那是因为她有阴阳眼,所以才能轻易洞察阴阳两界的一切事物。   之前她没有留意,待到听到了童童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才恍然惊觉,难怪她一见到对方就觉得亲切,她自己竟然差点忽略掉了对方身上那远比普通人充沛的灵气,以及掺杂在灵气中的鬼气!   那鬼气与童童身上的灵气相调和,不仅没有阴煞之气,反倒隐隐在童童身上形成了一层护盾,保护他不受到其他鬼物的侵害。   这也是她按下不动的一个原因。   吃完饭之后魏明曦又询问了徐莉莉一下有关童童的事情,再结合之前童童反常的话语,魏明曦当下心中就了然了。   旁人都说在那次意外之后童童是脑子受了刺激、得了自闭症,但在魏明曦看来,童童却八成是因为那次意外通晓了阴阳。   平日里大家都以为他是在自言自语,但事实上他却是在和鬼物对话,只是因为童童太过年幼,分不清鬼怪与常人的区别,其他人见了就误会他是精神上出了问题。   “放心吧,”魏明曦长吁一口气,接着道,“有‘人’会帮他的。”   ……   ……   嘴上虽然这样信誓旦旦的安慰着高昊和孙小楼两人,但魏明曦的心里却已经有了其他的打算。   走到半道,她便深声称自己要买点东西,让高昊和孙小楼先回宾馆,自己买完东西就回去,叫二人不用担心。   打发走了两人,魏明曦便转过身,又顺着来时的路往餐馆的方向回去了。   没走一会儿,前头却出现了一群稍显眼熟的身影。   正是阿斌一伙。   魏明曦那桌统共就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女生,吃起饭来也快,她如今半路折回来,却是刚好撞上了刚吃完饭出来的阿斌等人。   酒足饭饱,阿斌正准备带着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去潇洒一番,却忽然感到后腰上传来一阵推力,他刚喝完酒,脚上没有力气,立时就没有站稳,从低矮的石头台阶上踩空,在地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啃泥。   “他娘的,你们有毛病啊,推老子干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狐朋狗友们面面相觑,连声道,“没有啊,不是你自己没站稳吗。”   哼,不是你们还能是鬼推的不成。   阿斌默默腹诽,知道不会有人承认,便骂骂咧咧的张口,“还愣着干什么,来个人扶我起来啊!”   众人闻言,连忙手忙脚乱的把阿斌从地上扶起来,然而就在他们忙碌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在他们的背后,一个胖乎乎的小鬼正在捧腹大笑。   不远处的魏明曦将一切看在眼里,也忍不住轻声笑出了声来。   那小鬼的却是立马警觉了,他转过头看向魏明曦所在的方向,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魏明曦的身上。   鬼魂不像人,心念之间,小鬼便已经从餐馆门口飞到了魏明曦身边。   “我认识你,你是之前在童童他们家吃饭的那个女生。”   小胖鬼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让他捉摸不透的女生,心中暗自猜测着她的身份。   眼前这个小姑娘瞧起来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可她竟然能够看见他,并且毫不遮掩,这也就说明对方并不害怕他能把自己怎么样;   但对方看见了他刚才的所作所为,也没什么表示,却也不像是那些老古板的天师。   小胖鬼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各色的猜想,又一一的否定,魏明曦见他愁眉紧锁,慢慢露出了一幅不得其解的神情,不由得哑然失笑,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不会管你们的事情。”   “那就行了,”小胖鬼听了魏明曦的话,竟也不多疑,“我看你挺顺眼的,也不想对付你。”   刚才在餐馆里的事情小胖鬼都看在眼里,见魏明曦对童童和颜悦色,心中自然也对她有一二分好感。   虽然对于鬼魂来说年纪的界定已经并不重要,但是小胖鬼离世的时候也只是个孩童,因此他也仍旧保持着几丝孩童的心性。   童童是他这些年来唯一的朋友,见魏明曦对童童好,他也自然不想随意的伤害对方。   魏明曦看向他,忽然开口问道:“我看你身上也没有什么怨气,你为什么不投胎转世呢?”   魂体缺少**的庇护,就更加容易沾染上世间的浊气,久而久之很容易变成冤魂凶灵之流。   袁悦会变成冤魂,一方面是心中对江猛的怨气难消,另一方面也有沾染了浊气的原因。   冒着如此风险也要守护在童童身边,魏明曦原本以为鬼物的身份该是童童那车祸丧命的父亲,却没想到竟是一个小胖鬼,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因为童童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说过要保护他和他的妈妈。”   小胖鬼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莫名的自豪,说到一半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一变,满脸怀疑的向魏明曦看了过来,“你不会是想拆散我们吧?”   魏明曦见他紧张的样子,顿时觉得好笑,当即否认,“我说了不管就是不管,你大可放心,我就是担心你拿捏不住分寸,做了害人性命的事情收不了场,到时候把人家正儿八经的天师招来了,他们可不像我会在这里和你和颜悦色的聊天。”   “还有,”魏明曦补充,“拆散这个词不是你这样用的。” 第15章 15.十五 壁刀煞   小胖鬼点点头,道,“这个我心里有数,花林县又不是没有天师,我哪敢造次啊。”   魏明曦抓住了小胖鬼话中的关键,偏过头看他,“你们花林真的有天师?”   “你以为文曲星庙外的风水巷还真的是靠那个破庙兴旺起来的呀?外行人都说是文曲星庙养活了外头的两条街,其实是反过来的,那文曲星庙能那么灵验,是从风水巷里请了大师给调理过的。”   小胖鬼虽然心性是小孩子的心性,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普通小孩,见过的、听过的都太多了,可惜他只有童童一个朋友,和对方讲这些对方也听不懂,今天撞着个能和他说上话的,他自然是打开了话匣子,收也收不住。   “你是不知道,他们风水巷里经常会办拍卖会,每到那个时候整个花林县里的天师数量能翻一番,你这次是不凑巧没遇上,你要是碰上了,说不定还能淘上什么好东西呢。”   要是真的遇上了才是不凑巧呢。   魏明曦心想。   她现在一穷二白,眼不见心不乱,要是真的碰到了什么宝贝,也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   思来而去,魏明曦更加下定了决心。   还是先好好赚钱吧,赚了钱才能买买买。   魏明曦的心思百转千回,小胖鬼却是猜不到她是囊中羞涩,他道,“不和你说了,我要去跟着阿斌他们了。”   “怎么,你还有什么打算,不如说出来让我给你参谋参谋。”   这一趟得到了不少情报,魏明曦心情还不错,见小胖鬼还有计划,便张口和小胖鬼打趣道。   小胖鬼闻言露出了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们这群地痞流氓平日里没事,晚上就聚聚餐,唱个歌,做个大保健什么的,嘿嘿,你懂得……”   魏明曦见他一脸贱笑,就是不想想歪都难,她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我不懂,谢谢。”   “不懂没关系,你迟早会懂的,”小胖鬼收起脸上贱兮兮的笑容,向着魏明曦摆了摆手,“反正我们就跟着他们一路到宾馆,趁他们办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钱包偷走,然后嘿嘿,那些姑娘可彪悍了,哈哈哈,不用想也知道结局一定很精彩!”   果真是小孩子的报复手段啊。   魏明曦撇撇嘴角,“这报复的手段还真是,别出心裁呢。”   ……   ……   虽然已经入了夜,花林的夜晚却仍是有着三分散不去的燥热,尤其是在这一条充斥着来来往往男女的繁华老街身上,气氛尤其的躁动。   老街距离花林大名鼎鼎的文曲星庙只有两个街区的距离,是除了文星街外花林县最繁华的地段。与因为大量旅客涌入而年年翻新的文星街不一样,老街上多是些低矮的老式建筑,房屋密集、街道交错,比起游客,反而是本地人更爱来这里消遣。   入了夏之后,每每到了夜晚,街上随处可见的都是些散步遛狗、喝茶纳凉的夫妻、老人,因此当一名面容清秀、穿戴整齐的少女走进老张茶馆的时候,老张就注意到了她。   对方明显不是本地人,看年纪应该是高中生,老张估摸着女生应该也是过来拜文曲星庙的高中生,却想不通文星街要比老街气派得多,对方为什么不在文星街转悠,而是跑到老街来喝茶。   但来者就是客,老张虽然心中好奇,却也不会开口问。   女生进来后就在临街窗边的位置上坐下,也没和朋友一起,一个人一坐就是老半天,期间一直盯着窗外,也不喝茶,倒像是在看着什么似的。   过了老半晌,那个女生才突然开口,“对面那家旅馆,生意应该不太好吧。”   老张愣了愣,四处张望了一下,此时时间已经不早,店里面的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他这才确定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   老张顺着女生手指向的方向看去,目光触及对街小旅馆那粉色发光字的招牌时下意识的就染上了一丝厌恶,他摆摆手,道“那家旅馆早点倒闭了才好呢。”   “怎么了,有什么原因吗?”   女生似乎是被老张的话勾起了兴趣,一脸好奇的向他询问着。   “小姑娘你是外地人吧,”见店里已经差不多没有客人了,老张索性走到女生的对面坐下,“你是不知道,对面那片都是民房,我一家老小也住在那边,前几年旅馆那家见自己家靠着街边,索性把房子改造成了格子房,开起了小旅馆。”   老张停下来喝了一口茶,又滔滔不绝的抱怨了起来,看样子心中是不满意了许久。   魏明曦坐在老张对面静静的听着,渐渐也听出了事情的脉络。   想想也知道,像这种不正规的小旅馆住的大多不是些长期的租客,来来往往的净是些不正经的男男女女,影响周边的治安环境,久而久之老张这些住在附近的人难免就不乐意了。   “小姑娘我和你讲,我有个女儿,也就跟你差不多大的年纪,她在外省读书,上回放假回家,到家的时候刚好是凌晨,她和我说外面的路上到处都是些小混混,有的混子还跟了她一路到家门口,吓得她现在都不怎么愿意回家过节了,你说气不气人——这旅馆开得真是害人!”   说着说着,老张情绪渐渐上来了,神情越来越激动,声音也控制不住的大了起来,说到激昂处,老张还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魏明曦点点头,露出一副认同的神情,“那还真是挺烦恼的,你们周边的居民就没有人举报的吗?”   听了魏明曦的话,老张却是叹了一口气,露出一脸欲说还休的神色,沉吟良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小姑娘你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我们大家都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彼此都认识,是谁说的话,只要想找就一定找得出来,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到时候脸上都不好看,谁又能真的撕破这个脸呢?好在那旅馆生意一般,只能在心里期盼它早点关门大吉了。要不是你刚才问我,我也不会和你说这件事。”   “对了,说到这个,”说到这里,老张突然想起魏明曦之前问自己的话,便反问道,“小姑娘你刚才为什么问我那旅馆的生意好不好?”   魏明曦扬唇一笑,低下头浅浅抿了一口杯中温热的茶水,伸出手指在窗户上点了点,道,“老板你看,我们街道对面的那旅馆位于丁字路口,除了我们所处的这条街,另外一条街的对面有一家大酒店,酒店为了在门口留下足够的空间供车辆出入,将整栋建筑往后挪了几米,因此酒店的墙角刚好对上了那旅馆的大门,正是应了风水里的壁刀煞,长久以往,那旅馆自然开不下去。”   她能断言对面的旅馆开不长久,风水不好是一方面的原因,当然还有另外一方面的原因,不过这个魏明曦就不会告诉老张了。   魏明曦信誓旦旦、侃侃而谈,一旁的老张却是愣了愣,他又不着声色的暗中打量了魏明曦一眼,心想:看着挺漂亮伶俐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说话神神道道没个着落?   可不相信对方的同时,老张又有点希望魏明曦说的都是真的,毕竟他没能力一家说搬走就搬走,只能寄希望于旅馆早点开不下去,早日还他一个清净。   于是老张想了想,委婉的敷衍道,“是吗,那真是皆大欢喜。”   魏明曦知道对方心里压根不相信自己,她也没打算让对方相信,便顺着台阶下,摸着头笑着和对方打哈哈,“这个是我从一个风水小说里看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   她这话说得其实也敷衍,老张的脸上却露出了一幅信服的表情,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这时候,窗户外忽然传来了两声极其轻微的敲击声。   魏明曦耳尖微动,也不转头,起身对着老张说,“时候不早了,老板我们结一下账吧。”   走出茶馆,魏明曦左顾右看了一番,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三两步走到了无人的拐角处,问,“怎么样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胖鬼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妥妥的,门我都给他们锁上了,他们急着办事根本就发现不了。”   “至于为什么去了这么久,嘿嘿,我发誓我就看了一小会儿……”   魏明曦:……   这个小胖鬼真的不会教坏童童吗?   她对此强烈表示怀疑。   魏明曦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才重新开口,“事情办完了,那就走吧。”   “走走走,我真的是佩服你,”小胖鬼闻言连忙过来跟在魏明曦身后,一边走还一边手舞足蹈,“我现在真心庆幸自己和你见面的第一眼选择了和你聊天而不是开打,你真是太可怕——我是说我太崇拜你了,你的法子可比我厉害多了!”   小胖鬼一边说一边想,童童总是和他说人们都觉得鬼很可怕,可小胖鬼现在却觉得眼前的这个女生比他们鬼还可怕啊。   他之前带着魏明曦一路跟着阿斌他们到了老街,原本是准备偷了对方的钱包让对方闹笑话,中途却被魏明曦拦了下来,说是有更好的法子,让他乖乖听话。   等魏明曦说完了她的计划,小胖鬼才猛地意识到:   他果真是太、嫩、了。   虽然他心里也讨厌阿斌,但请容许此刻他为对方默哀一秒钟。   魏明曦也不听小胖鬼天马行空、东拉西扯的吹捧,一个人优哉游哉的在前面慢慢的走着。   小胖鬼连忙也在后面紧紧跟着,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跟丢了。   与此同时,与一人一鬼只有数步之遥的街道上,几辆鸣着笛的警车正呼啸着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   ……   数十分钟前。   从便利店买完东西的魏明曦推开门走出来,径直走到电话亭,掏出刚刚找零给的钢镚投了进去。   略微等待了一会儿,电话那边接通了。   魏明曦屏气凝神听完对方的话,然后轻声开了口,“您好,我要举报有人□□,地址是×××……”   站在一旁的小胖鬼闻声抬头朝正在打电话的女生看去,却没想到对方也正好看向了他。   目光在空中相撞的一瞬间,女生的脸上露出了个柔和笑容。   小胖鬼看在眼里,喉头上下滚了几滚,只觉得那笑容惊悚、啊不,好看极了。 第16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做。”   回去的路上,魏明曦忽然停下脚步,向来处变不惊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懊恼的神色。   其实之前她让孙小楼和高昊两个人先回宾馆,除了想回餐馆看看情况之外,还打算之后就去风水巷买些写符所需的黄纸、朱砂之类的物品,然后连夜制符,第二日再拿出来脱手掉。   她可没忘记他们三个人是趁着周末放假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到了星期一且不论孙小楼和高昊打不打算去学校上课,她作为一个品学兼优的优等生是绝对不可能无故缺课的。   而且出来的这段时间,魏明曦的心里还是惦记着袁悦的事情,也不知道离开之前嘱托郑优办的事他办妥了没有。   一时之间,魏明曦只觉得浑身的倦意全消,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名状的压迫感和紧绷感。   果真,还是得加把劲。   跟在魏明曦身后的小胖鬼知道了她的打算之后却是舒了一口气,道,“我当是什么事,算你运气好,今天你跟着我,保证让你用同样的价钱买到最好的东西。”   要知道玄门中学问万千,就算是同一种作用的符箓,都有可能会有上十种、甚至上百种的写法;   而用不同的符纸、不同的符墨写出来的符箓,也会各自有细微差别。   传闻在夏城有精通符箓一道的玄门世家,他们做出来的一张顶级的符箓,价格可以卖到数千万之高,却仍然是有价无市、供不应求。   魏明曦的确可以不借助外力,随便的从作业本上撕下来一张纸、再随便的用中性笔写一道符箓,可这种符看着就不靠谱,有人会买吗?   这些年魏家在夏城的产业做的有声有色、越做越大,她的手上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与魏家相争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知道为何,冥冥之中,在懂事以后她的心底深处就一直带着一股对魏家的敌意。   明明她也姓魏、身上也流着魏家的血,可从小到大,魏明曦就是吝于给予对方任何美好的想象。   这是一种近乎于动物的直觉,并且魏明曦对自己的感觉深信不疑。   魏家,绝不会是她的后盾。   背景、名声和财富都是相辅相成的,这三样东西她只要拥有了其中之一,其他的自然会向她手上聚集。   有了钱,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谋划。   只要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总有一天会走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魏明曦下定决心,接过小胖鬼的话,“怎么,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行家?”   小胖鬼用诡异的目光打量了魏明曦一眼,“这符纸和符墨好不好,你们普通人分辨不出来,我们鬼难道还分不出来吗?”   说完,小胖鬼也不去看魏明曦究竟作何反应,而是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导权的小动物一样,大摇大摆的走在了魏明曦的前面,往着风水巷的方向走去。   有了小胖鬼带路,魏明曦逛起风水巷来,倒也轻车熟路。   一路上小胖鬼一边带路一边和她讲解,哪家哪家有好东西、哪家哪家是卖假货唬人的,全部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魏明曦。   其实如果真要让她自己一个人过来一家一家的分辨,以魏明曦的能力她也是可以做到的,不过那样耗时耗力,如今有了小胖鬼的帮助,倒是节省了不少力气。   带着魏明曦把风水巷里里外外逛了个遍,最后小胖鬼把魏明曦带到了巷子深处的一家铺子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吗?”魏明曦问。   小胖鬼点点头,“对,这家背后的主人据说和拍卖会的主人有联系,你要是能够和他们家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参加拍卖会呢。”   魏明曦点点头,把小胖鬼的话记在了心里,又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不远处的素心斋。   只见那铺子的窗户上贴着大红的锦鸡剪纸,堂内悬着一面青铜制的太极八卦镜,布置也算得上是颇为讲究了。   西汉东方朔曾在《神异经》中提到过一个名字叫做尺郭的怪物,头戴锦鸡、赤蛇绕额,白日吞恶鬼数三千,夜晚亦可吞恶鬼三百,鬼物皆惧怕于他,因此民间一直有用大红纸张做出锦鸡剪纸贴于窗外辟邪的传统。   而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也曾有记载:镜乃金水之精,内明外暗。古镜如古剑,若有神明,故能辟邪魅忤恶。   看来这素心斋也的确有两把刷子。   魏明曦低头和小胖鬼叮嘱,“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素心斋有法器保护,小胖鬼这些鬼物在外晃荡倒还行,却是万万进不去的。   对此小胖鬼也心知肚明,他点点头,朝着魏明曦招招手,“你去吧,我就在附近等你。”   ……   ……   进入素心斋,首先吸入胸肺之中的便是一股清雅的檀香,令人的心情也不禁跟着沉静了下来。   见有客人上门,那坐在柜台后面的眼镜男却也不火急火燎,而是慢慢站起身走到魏明曦身边询问,“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魏明曦的态度也是淡淡的,她四下环顾了一番,声音仍旧是不咸不淡,“我要买符纸。”   眼镜男也不惊讶她一个小姑娘不来买其他的东西,好端端的买符纸做什么,脸上依旧是一幅客套的笑意,接着询问,“不知道您有什么要求,想要买哪一种?”   他们素心斋店开得低调,能大老远找上来的,都不是些普通人,虽然魏明曦的年纪在玄门里显得有些年轻得过分了,可他们这些做买卖的只管生意做不做得成,其他是一概都是不追究的。   魏明曦开门见山,“把你们店里有的都拿出来我看看吧,太好的就算了,太差的也不要。”   听了魏明曦的要求,眼镜男心里却泛起了嘀咕,摸不清楚究竟该拿什么态度来面对对方。   从魏明曦一进来之后那通身上下洒脱的气度看,也不像是什么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可如果对方是什么有家世背景的,又为什么还要点明不要贵的?   见魏明曦年纪小,眼镜男的心中又生出了几分对方是在诓自己的猜测,却也拿捏不定。   “反正我也就是买几张将就着练几天手罢了,等我师父把事情处理完了我也就跟着他回去了。”   魏明曦看穿了眼镜男的心思,索性开口糊弄道。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体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而玄学艰涩难懂、日渐没落,能有所成就者不是出身大家、就是已经潜心参研了数十年,说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黄毛丫头能够精通阴阳玄术,大多数的人恐怕都是不会相信的。   与其费尽心思一个个的说服,倒不如给自己背后创造一个莫须有的玄门大师来得方便,而且如此这般还能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叫旁人不要将关注落在她身上。   果真,在听了魏明曦的话之后,眼镜男紧皱的眉头都舒展了开来,露出了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   噢,原来是用作练习,那也难怪了。   书写符箓没有什么窍门,唯独需要多练,一天不写,手就生了;但制作符箓的材料珍贵,因此许多制符大家在练习的时候都会选择一些相对较次的符纸练习,这还算奢侈的,大部分人练习时用的都不过是最差的黄纸而已。   连练笔用的符纸还要专程来他们素心斋来买,想来这位客人平日里还要更加奢侈,定是哪位隐士大师的高徒。   眼镜男心中如此认定,便也不多问,回过身便按照魏明曦的要求取来了各色符纸,一一在柜台上摊开。   “如果是仅做练习只用,那不如选这一种,这种的价格也要便宜些。”   眼镜男指着其中一张介绍道。   魏明曦随着他的目光朝那种符纸上瞅了一眼,转过头从柜台上拿起了另外一张道,“这个呢?”   眼镜男连忙跟着讲解,“这种比刚才那种要贵一些。”   魏明曦眼皮也不抬一下,“就这个了,来个五十张吧。”   五十张?   这可不是个小数字,买五十张这么多就为了练字?   眼镜男的视线落在了拿在魏明曦手中的符纸上,语气中有些不确定,“刚才那种的性价比要高些,如果客人您只是为了练字我还是更推荐之前那种。”   魏明曦却淡淡的笑了,“你知道吗,我师父曾经告诉过我,符箓一道没有捷径只能苦练,必须要日日练习,就算是练手也不可以随意的敷衍对待,否则难以有长进。”   天呐,连练个手都如此煞有介事,这不会是哪个家风严谨的玄门世家吧?   眼镜男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对面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些都是我师父说的,我也只是照做,其实我就是觉得这种比刚才那种更好看,我更喜欢而已。”   只是为了好看就愿意多花钱,这想必肯定是哪家世家豪门的大小姐吧?   至于为什么富家大小姐穿得这么朴素——谁知道呢?他们玄门中人一个个不都是讲究低调嘛。   这下子,眼镜男心中已经彻底认定眼前的少女必定是位出身优渥、师承名门却又低调朴素的富家大小姐,之前心底的那些探究的小心思这下连最后一丝也彻底的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很好,目的达到,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眼镜男神色的变化都被魏明曦不动声色的收归眼底,见事情发展顺利,她便乘胜追击,抛出了下一步的鱼饵,“你们这里应该也有符墨吧,借我用一些,我写一张看看你们的符纸质量如何。” 第17章 17.十七 卖符   其实之前和眼镜男玩的那些心理战术都不过是些小把戏,魏明曦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卖符,因此她也不介意多花些钱来买符纸。   只要对方心中认定她的背景是真的,那之后的路都要好走许多。   饶是心中思绪千回百转,魏明曦笔下却仍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旁人是目瞪口呆。   “好了!”   魏明曦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下笔,一旁的眼镜男却忽然扑上前来,如珍似宝一般的将放在桌上的符箓拿了起来,仔细研究了半天,半晌才重新抬起头来,这回看向魏明曦的眼神里却已经带上了一丝不一样的色彩。   “这位客人,”眼镜男吞咽了几下唾沫,努力的想要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激动,“您能把这张符卖给我们吗?”   魏明曦斜睨了他一眼,视线在那张符箓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有些惊讶自己能成功的写出一张符箓,她挑了挑眉,“没想到运气还挺好的,看来你们家的符纸还不错。”   眼镜男道,“哪有哪有,真没想要您随便的试一张都能写成一张符箓,定是您的功力深厚。”   马屁拍到一半,见魏明曦只是听着却并没有表态,眼镜男便又把话题扯回了开始,“不知道您可不可以把这张符卖给我们?”   开玩笑,一张好的符纸还可以说买就买,但一张好的符箓可不是说你要买就一定买得着的!   他做这一行这么多年了,一眼就能看出魏明曦画的这张符箓绝非凡品,若是能够用合适的价格买下来,转手能卖上五倍不止!   想到这里,眼镜男却又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没能控制住情绪,表现得太激动,怕魏明曦坐地起价,便没有压得太狠,报了个数,“……您看一万行不行?”   魏明曦却答应的爽快,“成吧,反正我又不在意这个钱,你要是想要,我酒店房间里应该还有几张写成了的,我回去找找,你真的想要我就寻个时间送给你了。”   听到魏明曦那里还有写好的符箓,眼镜男顿时大喜过望,“我做生意这么久,知道玄门的规矩多,哪能让您破费呢,要不这样,您那里有多少我都要了,价格还是按我们说定了的,怎么样?”   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魏明曦才在眼镜男期盼的目光下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行,反正放在我那我也用不上,干脆给你们得了,明天我让人给你把东西送过来,到时候我把卡号告诉你,你们把钱往账上打就行了。”   眼镜男满口应承下来,心里美滋滋的。   这回他可是赚大发了,符箓可不比符纸、符墨这些材料能够稳定供应,常常出现供不应求的局面,如今攀上了魏明曦这个爽快的主,能收到一批质量上乘的符箓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连魏明曦这个徒弟的水平都这么高,那她的师父想必水平更是高深啊!   要是能有攀上魏明曦这层关系,到时候如果能借她的路子找她师父求到厉害的符箓,那他们素心斋可就彻底的发达了。   眼镜男如今已经彻底沉沦在自己构建的远大蓝图中,至于魏明曦话中的那些些微漏洞也都被他一一略过,没有放在心上。   这个大财主,他自然是得好好抓住才是,因此当魏明曦提出结账的时候,眼镜男连忙拒绝了她,“钱都是俗物,您愿意把这张符箓低价卖给我们,我们自然也要表达一下诚心,您今天买的这些东西就当是我们素心斋送给您的回礼,还望您不要客气。”   魏明曦自然是不会客气的。   她点点头笑了笑,接过自己买的东西,“那我也不要你的钱了,你送我这么多东西,那张符就当我送你,我们权且算是交个朋友。”   “是是是,能交上您这样的朋友,我们真是乐意之至。”   眼镜男在魏明曦的豪爽作态下,更加坚定了要抱上对方大腿的决心,一路谄笑着将魏明曦送出了素心斋的大门,心中只恨夜晚过得太慢,恨不得时间一下飞逝到第二天魏明曦将其他符箓送过来的时候。   ……   ……   “所以,你一分钱没花就收了这么多好东西,素心斋还求着你卖符给他们?”   小胖鬼听魏明曦讲完事情的大致经过,对对方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真是看不出来,你年纪这么小,怎么做事情的风格这么像个老油条啊,简直可怕。”发表完感慨,小胖鬼话锋一转,又接着说,“我倒不知道你还会写符……你能帮我也写一张护身符吗?”   魏明曦脚下的步子一顿,“你想送给童童?”   小胖鬼点点头,神色难得的正经了起来,“虽然我没想过要害他,可的确人鬼有别,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对他的身体总是有不好影响的。”   “没想到你还挺贴心的,”魏明曦伸出手摸了摸小胖鬼的脑袋,笑得愈发灿烂起来,“放心吧,我正有此意。”   一人一鬼做完约定,魏明曦将小胖鬼送回了童童家附近,便独自一个人向宾馆回去。   回到宾馆后魏明曦先是和孙小楼、高昊两个人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门,插入房卡,整个房间内就渐次亮了起来。   魏明曦将东西都放在桌上,从行李中拿出换洗的衣物,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温热的热水从淋浴喷头中喷洒而出,顺着头顶往下流淌,带走了一身的尘土与疲倦,魏明曦闭上眼,嗅着洋溢在鼻间的洗发香波的香气,思考着自己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洗完澡已经是深夜,魏明曦换好衣服,一边用干净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到桌边坐下,闭上眼沉思了片刻,待到情绪彻底平稳之后,便掏出刚从素心斋买来的符纸一一在桌上摊开,奋笔疾书起来。   玄门一脉源远流长,在华国古代玄学曾经盛极一时,那时玄门之内能人辈出,远胜于当今沦为招摇撞骗之列的局面。   只可惜数百年前,鬼王重新临世,最后玄门中人与鬼王两败俱伤,鬼王重归幽冥,而玄门同样元气大伤,人才凋敝、道统断绝,从此就一蹶不振。   上辈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魏明曦也早已记不清自己的前世,只隐约记得自己大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化为鬼魂的。   她对上一世的事情倒是没有什么执念,如今唯一说得上挂念在心上的,就是魏家以及那在背后害了她母亲的幕后黑手。   可是现在说这些都还为时尚早,眼下她需要做好的,就是写好明天要卖个素心斋和送给童童的符箓。   其实她如今要写的也只是普通的护身符,以魏明曦的水平,只要她耗费些精力,完全可以写个几十张一股脑都卖给素心斋,可凡是都要讲究适度,魏明曦突然一下拿出这么多的护身符,难免会惹人注意。   再者,奇货可居,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她可不能为了一时之利就把对方给喂得太饱了。   写好了第二天要卖个素心斋的十张护身符,到了给童童写护身符的时候,魏明曦才多下了点心思。   小胖鬼帮了魏明曦不少忙,她又的确挺喜欢童童这个孩子,自然要多耗费些心力。   因此,当魏明曦写完最后一张准备要送给童童的护身符后,已经到了深夜。   街道上的灯光已经都黯淡了下去,昏暗的月光透过宾馆的窗纱漏进屋子里,魏明曦放下纸笔,轻声慢步的走到了窗边。   窗外是黑漆漆的一片,远处模糊的天际处却透着一道白光,魏明曦静默的看了许久,伸手重新拉好了窗帘,关了灯,回去休息了。   ……   ……   魏明曦在花林县的一切都进展顺利,可在不远之外的余南,有的人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他妈的,袁家那帮人真是吃饱撑得慌,人都死了那么久了,现在还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做什么!”   昏暗的房间内,江猛暴跳如雷的将攥在手心里的手机猛地丢了出去,飞出去的手机直直地撞到墙上,彻底报了废。   这几天江猛过得很不如意。   先是出了魏明曦落水的那件事情,他回到家后担惊受怕了一整晚,晚上做梦的时候竟然梦到了淹死许久的袁悦。   在梦里袁悦缠着他让他偿命,惊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最邪门的是,他竟然还在窗户的玻璃上看到了袁悦的影子,对方浑身都湿透了,面目狰狞,阴测测的目光犹如两条吐着蛇信的毒蛇一般令他感到窒息。   可是一眨眼,对方的影子又消散不见了,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而已——如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没有在床边发现一滩莫名其妙的水迹的话。   后来徐珊珊告诉他魏明曦没有死,他还没来得及放下心,紧接着就传来了一个让他心神恍惚的消息——袁家找到了袁悦的尸体。   那理由也真是可笑至极,托梦,怎么可能是托梦呢?袁悦要是真的有那个能耐,早就托梦了,还需要等到现在?   江猛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可之后发生的事就呈现出了越来越不妙的趋势。   先是跟他一直不对付的郑优忽然没有任何理由得逮着他和他群殴了一顿,回来后他就发现自己戴在手腕上多年的佛珠手串竟然弄丢了。   更重要的是,刚才徐珊珊打电话告诉他,袁家像是中了邪一样死活坚信自己家的女儿是被别人害死的,现在已经报警惊动了警察。   该死的,要是真的查到了他头上怎么办?   “哼,和我又没关系,”江猛冷哼一声,却止不住声音中的些微颤抖,他垂着眉喃喃低语,又更像是在自我催眠一般得念叨,“袁悦是自己没站稳掉下河的,和我没关系,和我没关系。”   然而江猛在独自一个人呢喃着的时候,却不知道在他的身边正有一个人静静的看着他。   遗失了佛珠手串,江猛如今已经彻底失去了庇护屏障,再加之他原本就和袁悦有怨,袁悦想要接近他已经再也没有了阻碍。   她趴在江猛的肩膀上,缓缓的往对方的脸上吹着阴邪的鬼气,阴冷的水滴顺着她湿透的发梢一滴一滴的落在江猛身上,化作冰寒的黑气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渐渐地,江猛的脸上开始透出一股死黑之气。   对于这一切,他却仍然是恍然不觉。 第18章 18.十八 逛街   第二天的时候,魏明曦仍旧是起了个大早,她原本是打算自己去素心斋把护身符送过去,没想到下楼的时候竟然遇到了孙小楼和高昊,三人都是要去餐厅,索性便一路走了。   吃饭的时候魏明曦简单的和两人说了一下昨天晚上自己离开后去了素心斋的事,孙小楼听了之后就自告奋勇的要帮魏明曦把护身符送过去。   “你想啊,大师和大师的弟子肯定是要有架子的,只不过是随手练习写的几张符,哪里能自己亲自送过去呀。”   孙小楼一手拿着馒头,一边头头是道的和魏明曦分析。   魏明曦听着,觉得孙小楼说的也有道理,就和孙小楼简单的嘱咐了几个要注意的点,又拿出一叠现金交给对方,让他去买一套看起来像模像样的行头。   孙小楼也知道做戏就要做全套的道理,就也没有推脱,将钱收了下来,寻思着回余南之后再找个机会还给魏明曦。   两人说着话的空档,高昊已经买完了豆浆,他拎着袋子回到桌子边坐下,一边把滚烫的豆浆递给二人,一边开口:   “你们知道吗,我刚才买豆浆的时候听卖豆浆的老板娘说昨天警察局收到热心民众举报,去老街那边突击检查,抓了好多人,阿斌几个人也被抓进去了,而且警察录入的时候发现阿斌身上还有其他的犯罪情况,几个案子并案处理,到时候那家伙怕是要在里面蹲个三年五载咯。”   孙小楼一听就乐了,“那还真是老天开眼,活该!”   魏明曦不动声色的继续喝着豆浆,高昊却把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投向了她,“明曦,你昨天不是说有‘人’会帮童童嘛,不会是?”   拖得长长的尾音中,言下之意尽显无余。   这下,连孙小楼也看了过来。   魏明曦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喝着面前的蔬菜粥,淡淡道,“也许吧,反正也是他罪有应得。”   “那也是。”   高昊和孙小楼见魏明曦似乎也不了解内情,便也不再追问,而是各自低下头开始吃起早餐来。   用罢早饭,魏明曦一边用餐巾纸擦着嘴,一边看向高昊,“我们难得来花林,晚上还得连夜坐长途赶回余南,不如现在和我一起去文星街逛逛?”   说完,魏明曦又歉意的看了面前的两人一眼,“真是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我还要回去上课,我们完全可以多呆几天,你们也不用跟着我跑来跑去,还要麻烦小楼帮我跑腿——”   话说到一半,高昊却打断了她,摇了摇头,“明曦,你把我和小楼当朋友以后就不要这样说了,如果真的要一桩一件算的那么清楚,反而就没了意思,我们和你一起跑,那都是我们自己愿意的。”   女生一般都心思细腻、容易多想,他们男生却想的却很简单,把人当朋友,上刀山下火海都义无反顾;如果不是朋友,那就光明正大的撕破脸,大家再见正面来杠。   见高昊这样说,魏明曦心里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和孙小楼两个人如此真诚,如果她再这样说,反倒是显得矫情了。   魏明曦习惯了和别人划清界限,旁人帮她一件,她立马就要还上一桩,如果承了他人的情没有还,她就会一直记挂在心上。   可现在这般,她在不适应之余,却又不知为何,觉得这样也挺好。   见魏明曦半天都没说话,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孙小楼怕她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被高昊这样说心里觉得不好意思,便连忙出声打圆场,“没事没事,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们,下次就好好策划一下,我们再找个机会出来痛痛快快玩一场嘛。”   魏明曦却笑了,点点头,“你说的也是,这次的确是我失算了,如果我们买星期五晚上的票,昨天就可以多玩一天了,唉,真是失算。”   “谁能想到神算也有失手的时候呢?”高昊见魏明曦脸上重新扬起笑意,也跟着调笑,“不过说到这个,这些都是在哪里学的啊,原先我也见过你几次,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呢?”   孙小楼挠了挠头,也在一边跟腔,“是啊是啊,我和你们家做了那么久的邻居竟然也不知道。”   这个疑惑一直盘旋在两人的心头,今天终于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   魏明曦见两个人一脸探究的朝自己看来,就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她之前也想过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变化,毕竟之前十八年她可一直是一幅沉默内向的好学生模样,一夕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精通玄门术法的玄学大师,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点。   性格的变化倒也好解释,毕竟她之前其实也没什么朋友,别人也摸不准她究竟是个什么性子,难解释的是她为什么会懂玄门的东西。   其他的同学就也算了,现在距离高考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等考完试大家各奔东西,基本上都不会再见面,可高昊和孙小楼不一样,她总得给两人一个让他们信服的理由。   “其实也没什么,”魏明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吧。”   略微踌躇了一下,魏明曦接着说,“我外婆从来不告诉我我妈妈和我爸爸的事情,我原本以为是外婆怪罪我爸爸抛弃了我妈妈,直到后来有一次我整理我妈妈的遗物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爸爸和玄门有关联,而玄门之中素来有五弊三缺的说法,我这才知道我们家发现的这些事情兴许和我爸爸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你们家发生的那些事是因为你爸爸?”高昊忽然打断了魏明曦,“那这五弊三缺也太厉害了些吧。”   魏明曦家的事在余南传得玄之又玄,要是真是应了五弊三缺的报应,未免也太惨烈了些。   “对啊,你之前不是也帮郑优看了相,还用了那个什么五鬼搬运术,那你怎么办啊?”   孙小楼也关切的追问道。   魏明曦让两人稍安勿躁,又继续解释,“奇怪的就是这个,玄门里虽然有五弊三缺的说法,可要真的有这么厉害,那现在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玄门世家、玄学大师啊?”   孙、高两人点头对魏明曦的话表示赞同。   “所以我们家究竟是不是受了我爸爸的牵累,我也不知道,就想着拿我妈妈留下的那些资料偷偷练习,也好以后找我爸爸问问清楚。”   魏明曦面不红心不跳,说起来三分真七分假头头是道,高昊和孙小楼也不了解她们家的那些是非恩怨,听魏明曦这么说,就也信了。   两人不再追问,魏明曦脸上神情虽然自然,心里却也松了一口气。   要是两个人再问她当初她爸爸为什么离开她妈妈,魏明曦也不乐意编个说他是为了不牵累自己的妈妈才离开的鬼话。   ……   ……   告别了另有事情要做的孙小楼,魏明曦和高昊一起朝着文星街晃悠了过去。   远远的,就可以看见文曲星庙前人头攒动的盛景,高欢转过头看着魏明曦笑道,“这么灵验的话,要不你也进去拜拜?”   “要我说,倒不如你去拜一拜,也许还能临时抱佛脚考个大学读一读。”   听到魏明曦让自己去拜文曲星,高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了,让我去拜他,搞不好还不如拜你灵验呢。”   “况且,”高昊正了正神色,毫不犹豫的卖掉了自己的兄弟,“我就不是读书的料,你让我去考大学还不如去逼孙小楼,他考上大学的机会还要大些呢。”   魏明曦点点头,觉得高昊说的也没错。   孙小楼虽然也和她抱怨过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但她看了看,发现孙小楼的底子其实不算太差,要是恶补一番,兴许也能考上。   看来回去之后,她要给孙小楼开小灶了。   “那你呢,”打定主意,魏明曦的注意又回到了高昊身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不读书也总得有什么一技之长吧?”   高昊也没打算做一辈子的小混混,再加上之前发生了魏明曦的那件事情,更加坚定了他回归正途的想法。   “我心里有成算,你就不用操心我的事情了,你还要专心自己的学业呢。”   魏明曦的关心让高昊心中一暖,便提醒对方也不要忘了自己的学业。   魏明曦笑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嗯,我知道,其实我没告诉你们,作业都在我行李里面装着,得空了我就拿出来写一写。”   高昊哑然。   “哎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老聊学习的事,不聊了不聊了,来来来,既然都来了,咱们就买个纪念品回去嘛。”   说着,高昊摆摆手,三两步走到了魏明曦的前面,左右看看,在一个摊子前停了下来,伸手拿起摊子上的小饰品翻来覆去看个不停。   “你看这个香包,香香的,你们女生肯定喜欢。”   不,不喜欢。   看着被高昊拿在手上的那个颜色艳俗的桃粉色香囊,魏明曦面无表情的在心中默默拒绝。   “那这个手串呢,粉嫩粉嫩的,多好看啊。”   见魏明曦半晌没有反应,高昊放下手上的桃粉色香囊,转而又拿起了一条粉色的手串。   “是啊是啊,”小摊的老板也在一旁帮腔,“这个手串是玉石做的,多漂亮啊。”   魏明曦摸了摸,瞥了老板一眼,声音平静,“这个是玻璃的。”   老板一时梗住了,“呃……”   就在魏明曦和老板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高昊忽然又道,“哇,明曦你看这个,这个红色的珠子好红啊。” 第19章 19.十九 血念珠   魏明曦对于高昊的直男审美已经彻底服气了,她转过头朝高昊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小摊的后面,从老板身后斜后方的一个袋子里正拿出一串长长的珠子在看。   目光落到高昊手上的时候,魏明曦却忽然愣了一下。   这竟是一串念珠。   她走上前从高昊手中接过那串念珠拿在手中,只见整串念珠共有一百零八颗,除却一百零七颗黑色的念珠,最大的那一颗头珠却是血红色的。   那头珠的确如高昊所说,通身剔透、红若欲滴。   “是挺红的,”魏明曦撇撇嘴笑了,继续问,“你是在哪里拿的?”   “喏,这啊。”   高昊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麻布袋子。   魏明曦顺着高昊的视线朝袋子里看了两眼,又在里面翻了一阵子,忽然转身向小摊的老板问道,“老板,这个袋子里的东西也卖吗?”   老板见魏明曦有买东西的念头,连忙走上前来笑道,“卖的卖的,你要是想要,买两个我还可以给你打个折。”   天晓得这批货物有多难卖,他进货的时候原本是贪便宜才把这一大袋子的东西都买了下来。   却没想到拨开上面一层琳琅满目的饰品,放在下面的东西都长得奇奇怪怪,又丑又旧,来逛他们这条街的大多是年轻人,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他卖了一个上午愣是一个都没有卖出去。   他正寻思着到了晚上就把这些东西拖到风水巷装作是法器卖掉,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人看上这些。   “你看看,这串佛珠颗粒饱满,成色又好,如果你真心喜欢我就便宜一点卖给你,一百八十八!”   老板眉飞色舞的说着,心想他当然不会告诉魏明曦其实这麻袋的东西他是按斤买的,便宜得很。   魏明曦挑了挑眉,也不着他的道,“老板你蒙我呢,这串珠子你要说它是佛珠,它连隔珠都没有,做的不伦不类的,你也好意思收我一百八十八?”   其实老板也不清楚这串珠子到底是不是佛珠,他只是随口胡诌一下好卖贵些,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懂行的,当场拆穿了他,当下有些窘迫,“你看这珠子颗粒浑圆,戴着肯定好看,要不然我给你打个折,一百五十八?”   魏明曦没有立刻回复他,而是伸出手在麻袋里翻出了一个号角模样的东西拿到了手里,“这个角看着挺有意思的,这样吧,两个一起我给你两百怎么样?”   老板闻言低头看了被魏明曦拿在手里的那个角一眼,只见那玩意又脏又旧,似乎还起了霉点,真不知道魏明曦看上它哪点,又想了想,反正放着也是占地方,卖了他又不亏,便咬着牙答应了。   “行!”   他一答应,这头魏明曦就爽快的从身上掏出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了过来,包好东西放进背包里,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那模样活像是捡到了宝贝,生怕老板下一刻就反悔了一样。   哪能呢?   老板心想,这些玩意儿是他从批发市场买的,又不是从古董市场买的,还真的能有什么宝贝不成?   流行小说真是害人,看得小男生小女生们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小说主角了,随手一买就是一个宝贝。   ……   ……   老板万万想不到,魏明曦还真从他手上买走了两个宝贝。   其实魏明曦也没想过,就是和高昊一起随意转转,都能遇着一个真真正正的龙角吹。   刚才她从麻袋里拿出来的那个状似号角一般的角其实是一种叫做龙角吹的法器,有请灵祛妖之用,放到现代也算是个稀罕的玩意。   魏明曦虽然自个儿用不着,但若是拿出去卖掉,倒能够换上不少钱。   至于那串念珠,正如魏明曦自己所言,它的确不是一串佛珠,反而更像是一串流珠。   佛珠是佛教的东西,流珠是道教的东西,但魏明曦不在意这个,事实上这串念珠上一百零八颗珠子,其他的珠子都是用寻常的劣质边角料做的,唯独那颗头珠与众不同。   它竟是一颗血念珠。   这颗念珠上煞气翻滚,若是落在了普通人的手上,怕是多半会招来祸患,但对于魏明曦来说却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她如今刚刚苏醒,功力大损,手边正缺一件趁手的法器,这血念珠来得真是时候,也省得她耗费心力再去寻一件宝贝。   这样想着,魏明曦将龙角吹放进包里,血念珠则直接在手腕上缠绕了几圈权当是装饰品。   接连捡了两个宝贝,魏明曦不由得心情大好,本来想和高昊再逛几圈,奈何对方是个钢铁直男,对逛街实在是不感兴趣,她就也不强留对方,点点头让高昊先回去了。   两人分开后,魏明曦又在文星街转了两圈,见实在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她又不会去拜文曲星庙,索性一路走到了古玩街。   她现在虽然玩不起古董,但能看看宝贝开开眼也算得上是不虚此行。   这样想着,魏明曦抬起脚随意的就走进了距离她最近的一家古董店。   店内的装饰与魏明曦之前去过的素心斋不一样,十分的富丽堂皇,见有客人上门,容光焕发、挺着啤酒肚的老板从柜台后抬起头朝魏明曦张望了过来。   见来者是个学生打扮的小姑娘,老板就也没了兴趣,但也不好开口赶客,便随意敷衍了一句,“你随便看看,有感兴趣的可以问我。”   魏明曦点点头,真的就在旁边一个人看了起来。   摆在外间的多是些便宜的货色,真正的宝贝都是收在后面的,但是魏明曦从一开始就没准备买,自然也不会提出让老板带自己去后间的话。   看了一圈,魏明曦正准备不动声色的离开,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身边像是刮起了一阵风似的,屋子里登时就多了一个喘着粗气的中年人。   “我要卖东西,老板快叫你们家的鉴宝伙计过来看看!”   说着,中年男人就从包里珍而重之的拿出了一个天鹅绒的袋子,又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锁推到了老板的面前。   魏明曦站得近就回头瞥了一眼,看见木盒里放着的似乎是一把小巧的长命锁。   老板见中年男子满头大汗、神虚气躁,看起来有点古怪,不由得留心多问了一句,“你这长命锁是哪里来的?”   中年男子听了老板的话,当下就明白过来对方是怀疑自己这长命锁来路不正、急于脱手,他瞪了老板一眼,解释得十分急促,“怎么,你怀疑我的长命锁是偷的还是抢的?我告诉你,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要不是我现在急着用钱,我才不会卖呢!”   买卖双方做交易的时候,最忌讳被对方摸了底线,这中年男子竟然光明正大的将自己急用钱的话都说了出来,那八成是真的十万火急了。   这些道理脸魏明曦都懂,老板浸淫生意之道多年,自然也看得出来。   看来这回可以好好的发上一大笔财喽。   老板一边在心里暗自高兴,一边转过身换来后间的鉴宝师傅,让他把长命锁拿过去看看。   鉴宝师傅接过长命锁,转过身就放在仪器上仔细捣鼓了起来。   中年男子站在柜台前来回得踱着步子,眉头紧皱,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魏明曦看在眼里,原本迈到门口的脚步忽然又收了回来,转过身继续在大厅里晃悠。   过了片刻,鉴宝的师傅将长命锁放回柜台上,凑近老板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魏明曦站的远虽然听不清,却还是能够看到老板那控制不住上翘起来的嘴角。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有些明显,老板连忙收敛起脸上的喜色,板着一张脸问,“还不知道这位先生怎们称呼?”   中年男子却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半晌才回过神,“哦哦哦,我姓王。”   老板继续问,“那请问王先生准备以多少的价钱将这把长命锁出手?”   一般客人在听到店主这样询问之后都不会立刻报价,而是会反问店主的出价,但王先生却似乎很是心急,没有和店主弯弯绕绕,直接报出了自己的意愿,“三十万,要现款,少一分都不行!”   这价格着实出的不高,甚至还有些太低了,这长命锁是他们家的传家宝,放在平时,少说也能卖上五十万,如果能等,把东西送到拍卖会上,兴许还能炒到更高。   可是他是确确实实着急用钱,因此也顾不得那么多。   像是看穿了王先生的心声一般,老板却是笑了笑,露出一副可惜的模样,“王先生你这报价是不是有点高了,你看看这底部还有划痕呢,哪里值三十万啊?你要是真的想出手,你看这样怎么样,十五万,我立马给你转账!”   “你糊弄谁呢?!”   王先生突然一巴掌拍到柜台上,把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我这长命锁放在平日少说也要卖五十万,你开口就是十五万,是不是太心黑了点啊?!”   王先生一直在工地里做包工头,脾气向来就不好,要不是有求于人,也不会耐着性子白白让满心满眼都是小心思的老板占他的便宜。   可他已经做出了退步,老板竟然还不知足,得寸进尺的还想狮子大开口,王先生越想越气,正欲发作,身后却忽然传过来了一声清脆的女音。   “我出三十万,卖给我行吗?” 第20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这下子满屋子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魏明曦的身上,老板上下打量了这个从刚才开始就在屋子里晃悠、却什么都没买的女生一眼,忽然笑了,“小姑娘别开玩笑了,这东西根本就不值三十万!再说你买的起吗,没有钱就不要在旁边添乱了!”   王先生被这一打岔,心中陡升起的火气都消去了大半,他转过身看了魏明曦一眼,着实不觉得她是个能够一掷千金的主,便也开口道,“是啊,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小朋友你就不要胡闹了。”   魏明曦早就料到两个人没有把自己当一回事,也不放在心上,三两步走上前,从怀里拿出两沓捆好的百元大钞“啪”的一声摔在柜台上。   “我只是出来随便逛逛,身上没带多少钱,这里就两万块,权当是个意向金,你要不信,回头我可以先转你十万当做定金。”   这些钱其实是这些年他们家全部的积蓄,魏明曦出门前为了以备不时之需都给取了出来带在身上,可老板和王先生并不知情,见她眼睛都不眨、一出手就拿出来了两万块,一时之间看向魏明曦的眼神也都变了样。   现在这个年头,哪个小姑娘随便出来逛逛身上还揣着两万块的现金,这不是个土包子就真是个暴发户吧?   可魏明曦看起来神情自若,说话也中气十足,周身上下一点也没有装阔的穷酸乡巴佬的气质,莫非还真是他们看走了眼?   王先生有些不确定了起来,“你是真的有钱买?”   魏明曦先是点点头,然后忽然愣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锁,可是我爸妈不准我乱花钱,要是知道我又在外面乱买东西肯定要生气的,要不这样,这两万块你先拿去,之后我再像刚才说的一样,往你的账户上转十万,剩下的钱我分期付款打给你行不行啊?”   听到魏明曦的意思是自己手上没有那么多现金,王先生忽然叹了一口气,态度仍旧坚决,“不行,我需要全款。”   “啊,可是我真的很中意这个长命锁,”魏明曦拖长了音调,有些犹豫的蹙起眉,露出一副思虑的模样,“你让我想一下,想一下啊……”   生怕魏明曦真的想出什么折中的法子,让这到嘴的鸭子给飞走了,老板连忙在这个空隙杀了出来:   “等等,等等!王先生,我看你诚心想卖,那就给你个友情价,二十万怎么样?”   王先生看了满脸试探意味的老板一眼,没有说话,魏明曦却冷笑了一声,抬杠道,“哼,二十万也没比我的十二万高多少啊,凭什么卖给你啊?如果二十万就卖的话,那王先生你等我两三天,回头我就给你把钱送过来!”   看来魏明曦的确是看上了这把长命锁,大有要和他死磕到底的打算,老板急的满头大汗,刚才鉴宝师傅和他悄悄说了,这长命锁少说能卖五十多万,他要是放到拍卖会上炒一炒,可以炒到一百万往上!   这么大一块肥肉,他怎么可能眼巴巴送到别人嘴里!   老板闭着眼想了想,觉得自己眼前已经可以看到长命锁卖到了一百万的高价,大把的钞票都往自己飞过来的场景了。   顿时,他心一横,咬着牙报了个高价,“四十万!只要王先生你卖给我们家,我立马就让人去给你打钱!”   这个报价比二十万足足翻了一倍,甚至比王先生原本报的三十万还要高,魏明曦连二十万都需要去凑,那如今四十万的价格,她是绝对付不起的!   这样想着,老板得意的笑了,王先生也不禁舒了一口气。   他回过头略带歉意的看了魏明曦一眼,转过身跟着老板进了后间。   没能抢到长命锁,魏明曦既不感到气馁,也没表现得气急败坏,而是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表示理解,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三两步就走出了大门。   店里的众人都忙着去做今天的这笔大生意,自然也无暇注意到魏明曦离开时,脸上露出的、心满意足的笑容。   好端端的,魏明曦自然没真的打算拿出自己的全部身家去买那把长命锁,无非是想从中作梗,刺激一下那不地道的老板,让他不要狮子大开口。   如今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她当然就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   ……   ……   晃悠了几圈之后,魏明曦走到卖水的小摊前拿起一瓶矿泉水冲着摊主摇了摇,问道:“多少钱?”   摊主头也不抬,低头玩着手机,“五块钱。”   景区的东西价格一般比外面都要贵上一些,魏明曦点点头,正准备付钱,身后却忽然投下了一片阴影。   “老板,给我拿瓶水,和她的一起付了。”   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耳熟。   魏明曦侧过身,见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刚才在古董店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先生。   “原来是王先生啊,真是好巧啊。”魏明曦跟男人打了个招呼。   王先生冲她微微一笑,道,“我本来还想找你的,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很巧?”   听到王先生说要找自己,魏明曦眉毛微微挑了挑,她伸手拿过自己的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平静的问:“王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两人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甫一坐定,王先生就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刚才在店里,你是故意那样说的吧?”   和古董店的老板做完交易之后他冷静下来把整件事情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魏明曦是刻意那么做的,目的就是刺激老板把长命锁买下来。   可是他和魏明曦素不相识,对方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又经历了许多变故,对人对事都不像少年人那般天真,魏明曦无缘无故帮他,他心中自然觉得有些奇怪。   见王先生这样问,魏明曦也不诧异,她将手中的矿泉水放回桌上,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嗯,我见王先生也是家中有病人要照顾的人,就想着帮你一把。”   王先生却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家有人生病了?”   他之所以着急上火的想要出手家传的长命锁,都是因为他的儿子小迪突然染上了重病,急需筹钱送到夏城做手术,但是这些魏明曦又是从何得知的?   魏明曦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开口解释,“我刚才第一眼见到那个长命锁,发现上面有人气,常言道玉能养人,反过来人也能养玉,那长命锁被养得温润清透,想必是常年贴身佩戴,再加之我目测了一下那长命锁上红绳的长度,不像是成年人的尺寸,所以我猜测,那个长命锁是给小孩子戴的。”   魏明曦又看向王先生,“我又发现王先生脸上子女宫的位置有一团黑气萦绕,再加之你刚才卖锁的时候显得焦急而又心神不宁,如此一来,想必是王先生的小孩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是生了重病,王先生才如此急着要换钱。”   王先生被说得目瞪口呆,“你、你会看相?”   魏明曦露出个谦虚的笑容,“略懂皮毛。”   如果换做是往常有人和王先生说什么自己会看相,王先生是一个字也不会相信的,要是碰上他脾气不好,说不定还会抄起家伙把人轰出去。   可是今天,魏明曦帮他在先,刚才说得又是分毫不差,再加上是他自己满大街找的人家,总不能说是对方给他下的套子、故意引他上钩吧?   莫非……他是真的遇上大师了?   王先生吞咽了几口唾沫,这才稳定下心神,他抹了把脸,长叹了一口气,“大师,你说的没错,我的儿子小迪得了重病,正等着救命钱做手术呢!”   说着,王先生又叹了一口气,却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重新向魏明曦的方向看了过来,“对了,大师既然你会看相,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儿子的病究竟能不能治好?”   王先生一脸希冀,魏明曦迎着他充满期待的目光,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王先生,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每个人的面相各不相同,我能从你的面相上看出你儿子有灾祸,但如果想要知道他能否逢凶化吉,那还得去看他自己的相。”   魏明曦又沉吟了片刻,“这样吧王先生,你先把贵公子的生辰八字写给我看看。”   王先生连忙从包里掏出纸笔,刷刷刷的写好了小迪的八字递给魏明曦。   速度之快,连魏明曦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现在的大多数人听到生辰八字都会下意识得报出自己的出生年月日,却不知道两者其实并不完全一样,很多人都将它们混淆了。   “如今倒是很少有人能够把八字记得这么准确了。”魏明曦接过纸条感叹道。   王先生闻言却是摸着后脑笑了笑,“其实小迪小的时候我带他去找高人批过命,八字也是那个时候记下来的。”   “不过我八成是被别人给骗了,那批命的大师当时说小迪身体康健,一生都不会有大的病痛,对此我还深信不疑,如今想来那人简直是胡说八道!”   王先生越想越气愤,魏明曦却忽然抬起头深深的望了他一眼。   女生叹了口气,“不,他没说错。”   王先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大师,你说什么?”   举起手中写着八字的纸条,魏明曦幽幽说道,“贵公子的八字上的确如此——此生康健,无病无灾。” 第21章 21.二十一 诅咒(修)   一走进王家, 魏明曦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许是为了避免见风, 整个屋子里都是门窗紧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怪味。   魏明曦伸手扇了扇风,拉开了客厅厚重的窗帘, 将锁上的窗户推开,“屋子里病气这么重,不通风散气, 病人怎么能好得快?”   “魏大师说的是, 我平日里忙着要去工地里看着,回来又要照顾小迪,倒是疏忽了这些。”   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上了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数落, 王先生却也顾不上生气,而是一边点着头一边快步走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 搭上把手缓缓推开门,轻声冲着房间里说, “小迪, 爸爸回来了。”   屋子里的人没有回应, 似乎是睡着了。   王先生叹了一口气,将门重新带上,转过身向魏明曦说, “魏大师,你先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下, 我去帮你倒杯水。”   说完, 王先生转身去了厨房。   魏明曦也没有干坐着, 她环顾客厅一周,见屋子里的东西都随意的放着,像是很久都没有人收拾过了的模样,便顺手将茶几上胡乱摆放着的杂志都收拾好放到一个角落里,王先生端着茶水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他连忙上前把茶水递给魏明曦,开口道,“魏大师你放着让我来吧,我好几天没有收拾家里,真是让你见笑了。”   魏明曦觉得有点奇怪,“王先生,你们家就只有你和贵公子两个人住着吗?”   王先生点点头,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神色有些哀戚,“说来让你见笑,小迪出生没多久他妈妈就跟着夏城的一个富商跑了,这些年都是我又当爹又当妈把小迪拉扯大的,在外面跑工地很辛苦,都是为了小迪我才坚持了下来。”   听完王先生的叙说,魏明曦却是咦了一声,喃喃自语道,“这不对呀。”   “魏大师,有什么不对吗?”   魏明曦没有马上吭声,而是陷入了思考。   她刚才给王先生相面,见对方眼睛左右两侧的奸门处线纹稀少、光洁平滑,更有紫气浮现,是顶好的面相。   要知夫妻宫落于奸门,王先生的夫妻宫有紫气涌动,定能与妻子和睦相处、相互扶持,届时夫妻宫守护子女宫,子女即能茁壮成长。   可如今王先生早已与妻子离异,儿子又患上重病,着实是奇怪得很。   之前她就觉得怪异,夫妻宫和子女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王先生的夫妻宫紫气正旺、子女宫却黑气不散,这两宫息息相关竟浮动着完全相反的气场,若是王先生的妻子不是小迪的生母尚且说得过去,可据王先生所言,他就只有一个老婆,而且还离异多年,这就有点太奇怪了!   魏明曦心念微动,心里慢慢浮现出了一个猜想。   “没什么没什么,”魏明曦摇了摇头,“对了,王先生你别叫我大师了,叫我小魏就行、或者叫魏同学也可以。”   王先生心想人家大师都讲究一个低调,嘴上把大师叫来叫去反倒像个江湖骗子了,又觉得叫小魏显得有点不尊重人家大师,便开口道,“那我就叫大师魏同学好了。”   魏明曦点点头,又道,“能不能让我亲自去看看?”   王先生求之不得,连忙打开小迪的房门把魏明曦领到了房间里。   甫一迈入小迪的房间,一股尤为明显的药味就争先恐后的往二人的鼻腔里涌来,魏明曦倒也不在意,三两下就快步走到了小迪的床边,视线往床上的人打探了过去。   只见床上的小男孩已经是病得两眼深陷、形容枯槁,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在来时的路上魏明曦已经听王先生提过,之前他们本来是一直在住院的,只是县医院也看不出来小迪究竟得了什么病,后来王先生联系了夏城的大医院准备把小迪送到夏城做手术,这才把小迪接回了家里收拾行李。   魏明曦回过头,重新向王先生询问,“你是说医生的意思是贵公子的身体机能一切完好,但贵公子就是精神衰弱、吃不下任何东西?”   见王先生点头,魏明曦不由得眼神微黯,移开了目光。   医生看不出来小迪得了什么病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小迪从始至终压根就没有生病。   他之所以一直萎靡不振、日渐消瘦,原因无他,却是有人在小迪的身上种下了诅咒!   魏明曦刚才进屋,立马就感应到了小迪身上诅咒的所在,那诅咒十分的霸道,看来下咒的人是铁了心想要小迪的命。   而这,才是令魏明曦心惊的地方。   她之前与王先生短短相处了一会儿,便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儿子的拳拳爱护之情,这种爱护之情透露在举手投足之间,是做不得假的;   可小迪脸上父母宫之处分明煞气涌动,是大凶的兆头。   结合小迪失灵的八字、王先生相冲的面相,下诅咒的人是谁简直是呼之欲出!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多年以前就抛夫弃子了的小迪母亲!   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   饶是魏明曦芯子里并不算得上是个实打实的小姑娘,但她却仍是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心念难平。   长长的吸入一口让自己平静下来,魏明曦思虑再三,还是没能够立时把真相宣之于口。   “魏同学,怎么样了?小迪的病究竟治不治得好?”   仍是对真相一无所知的王先生凑了上来,急切的询问着小迪的病情。   魏明曦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血念珠,从上面传来的阵阵凉意令她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对,冷静一点,别让王先生看出了端倪。   魏明曦这样在心中对自己不断暗示道。   纵然要让王先生知道真相,也得等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再私底下告诉他。   迎着男人焦急的目光,魏明曦扬起唇角,强行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王先生你放心吧,我刚才看了小迪,他没有生病。”   “那……”   这下王先生有些糊涂了。   “只是小迪冲撞了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待我帮他拔除邪祟,他的身体就可以大好,王先生如果不放心,就在一旁看着好了。”   魏明曦原本决定向王先生隐瞒实情,复而转念一想,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能够种下这般恶毒的诅咒,小迪的母亲必定不是什么善茬,难说躲过一次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她自己精通玄门术法,可王先生和小迪到底是普通人,虽然真相对于王家父子来说也许太过骇人,但提前做好准备,总比蒙在鼓里要好。   要不要告诉小迪,这需要看王先生的意思,但王先生是成年人了,让男人知道这些,也好让他自己做出决断。   她毕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王家,只能提醒一声,让对方备个心眼。   心中打定主意,魏明曦当下从怀里取出一张符捏在两指之间,闭上双眼,嘴里快速的念起了咒语。   站在门口的王先生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魏明曦手中的那张黄符竟然凭空燃烧成了灰烬!   随后王先生就觉得整个屋子里陡然一暗,像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跑了出来一样,就连空气似乎都有些凝滞了起来。   他心中不禁有些害怕,却又着实担心小迪,愣是强撑着没有拔腿而逃。   王先生的脸色苍白,站在他身前的魏明曦却仍是淡定自若。   她举起左手,手腕上的那串念珠中最大的那颗血念珠就像是受到了感召一般,瞬时泛起了幽幽的红光。   “闭上眼睛!”   紧张的氛围之中,魏明曦忽然大喝一声。   人的大脑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往往更容易遵从外界发出的指令,因此王先生在先于思考之前,就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听到耳边响起了尖利的哭嚎声。   魏明曦没有说话,王先生仍是不敢睁开眼睛,就这样又过了片刻,那鬼哭狼嚎之音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随后才传过来了魏明曦那依然是不咸不淡的声音。   “好了。”   王先生连忙朝魏明曦看去,只见对方面色平静,衣服分毫不乱,手腕上的那串念珠依旧是一串普通念珠的模样,哪里还有什么红光。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王先生觉得魏明曦的脸色似乎比进来的时候还好了一点。   魏明曦也不管王先生的心理活动,她只是对着王先生点了点头,“你去看看小迪吧。”   说完,魏明曦就抬脚走出了卧室,回到了客厅。   听了魏明曦的话,王先生这才像是惊醒过来一般扑到了床边,慌忙询问,“小迪,你感觉怎么样了?”   床上的小男孩在这个时候悠悠转醒,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了床边一脸激动的王先生,“爸爸?”   王先生应了一声,握住小迪的手,继续低声问,“你感觉有好点吗?”   听了王先生的问题,小男孩先是一愣,随即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最后才缓慢的摇了摇头。   他微微垂首,不知道是热得还是怎么回事,两颊有些发红,“爸爸……我、我觉得好饿啊,我想喝你煮海带排骨汤。”   闻言,王先生再也忍不住,揉着小迪的头发哽咽道,“好好好,爸爸这就去给你熬汤,这就去。”   小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完话之后王先生就哭了,但他直觉感到爸爸现在的心情却并不悲伤,甚至还十分的喜悦。   因此小迪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拉着王先生的手腕开始撒娇,“我、我明天也想喝,后天也想喝!”   “好的好的,小迪想吃什么,爸爸以后天天给你做,只要你健康,想吃什么爸爸都替你做……” 第22章 22.二十二 拍卖会(修)   王家父子在卧室里讨论吃什么的时候, 坐在客厅里的魏明曦也没闲着。   不过她吃的, 却是别的东西。   “这诅咒还颇为正宗,倒是让我的功力又恢复了不少。”魏明曦笑着自言自语道,眉宇间的神采愈加明艳了起来。   与寻常的玄门众人不同, 魏明曦修炼的功法有些剑走偏锋,讲究化为己用,因此她的魂体也要格外强大, 否则又如何能在世间飘荡数百年而不溃散。   可这化为己用也有讲究, 想要碰上合她心意的,可是太难了。   没有为非作歹、无故害人的,不吃;   太过邪恶、容易留下隐患的, 也不吃。   吞噬前者太无人道,吞噬后者, 则容易引火上身。   魏明曦当年就曾经听说过,有的天师急于求成, 强行吞噬了过于强大的邪灵, 结果被反客为主, 夺舍走了身体。   所以今天能在王家吞噬这道诅咒,对于魏明曦来说是意外之喜。   “魏同学,小迪他、他的身体真的都好了么?”   王先生从卧室里轻声慢步的走了出来, 脸上仍是难以掩饰的激动之情。   魏明曦回过神,冲着王先生点点头, 又嘱咐道, “王先生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带小迪再去医院做个检查, 不过小迪身体刚恢复,肠胃还是十分虚弱,倒是不急着给他做些大鱼大肉,先做些清淡的养养肠胃比较好。”   听到魏明曦的嘱托,王先生不禁脸上涨红,立马就猜到对方八成是听到了自己刚才和小迪的对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往下说些什么,只能顺着魏明曦的意思应承了几句。   见事情已经顺利完结,女生从沙发上站起身,道,“叨扰多时,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王先生闻言却是一把拦住了她,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卡递了过来,“魏同学先别急着走,这张卡上钱不多只有十万,但也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请你务必要收下。”   “我也不是不知道你们玄门的规矩,你救了我们小迪,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不能一分都不回报的,密码就写在卡套上,希望你不要嫌弃。”   魏明曦没有推辞,拿过卡也没细看就揣到了兜里,又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张护身符放到王先生的手心,一字一句道,“这个护身符是从风水巷素心斋请的,很是灵验,王先生记得让小迪贴身佩戴,绝对不要离身。”   她偷偷的给自己打个广告,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女生暗自心想。   王先生自然看不出来魏明曦的这些小心思,只觉得魏明曦给他的肯定都是好东西,将护身符收下之后对着魏明曦又是几番感谢。   要不是魏明曦说自己晚上就要离开花林县,他还恨不得请魏明曦吃顿饭尽一下地主之谊。   亲自将魏明曦送到楼下,王先生正欲转身上楼,对方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男人不解的回过身,却看见原本笑颜灿烂的魏明曦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冲着他使了个眼色,“王先生你过来一下,我有些话想问你。”   两人走到楼梯间,魏明曦问:“您的前妻,最近有和你们联系过吗?”   王先生见魏明曦问的是这个,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道:   “当年我就是个穷光蛋,晓晴她心气高,说受够了和我过清苦的日子,不想白白嗟磨青春,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想勉强她,索性就让她走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回来看过儿子,也许在晓晴心里,我和小迪都是她不愿意回忆的拖累吧。”   男人的眼神流露出些许苦涩,继续说道:“不过小迪心里还是很挂念她的,前段时间还求着我找晓晴的联系方式,给她打了电话,说是想要去夏城看她,不过后来小迪就病倒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魏明曦摇摇头,语气有些强硬的开口:“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迎着男人惊疑的目光,女生紧紧抿着嘴唇,缓慢的点了点头,说出来的一字一句,皆是惊心:   “今日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王先生,你务必要多加小心。”   ……   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嘱托完王先生之后,女生没有急着回宾馆,而是先打车去了花林最大的商场。   进了商场,魏明曦也不乱逛,她先是找了一家风格比较休闲的男装品牌,按照记忆里孙小楼和高昊的身材替两人买了两套行头,然后转头换了另一家风格简约内敛的女装牌子。   魏明曦的包里还有一个从小摊上淘过来的龙角吹,如今她有了血念珠用不上龙角吹,不如把它卖掉。   这个东西谈不上是什么十分珍贵的法器,但胜在是个稀罕玩意,放在拍卖会上肯定也是会有富商愿意用作收藏的。   魏明曦这趟过来虽然没碰上拍卖会,但小胖鬼告诉她素心斋和拍卖会有关系,她如今搭上了素心斋,还不怕够不着拍卖会吗?   因此她还得好好打扮打扮,把自己包装起来,维护好和素心斋的长久合作关系,可不能一下子就露了底。   反正她现在手上已经有了本钱,倒不在意多花点钱给自己添行头。   ……   ……   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与屋外的热浪一起涌进来的,还有一阵清冽的香气。   眼镜男抬起眼朝门口看去,只见来者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连身裙,暴露在空气中的洁白双腿又长又直,虽然只是梳着一个简单的马尾,整个人却显得格外精神抖擞、气势逼人。   只是一个晚上没见,对方的气势却好像全然不同了一般,眼镜男惊讶了好半天才回过了神来,“魏小姐,您今天怎么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魏明曦抿着嘴笑了笑,将手里的包随意的放在了柜台上,“我今天就要回去,当然不能像昨天那样随便穿穿。”   听魏明曦这样一说,眼镜男却也想不起来对方昨天晚上究竟穿的是什么,便只跟着笑,“魏小姐走得这么急还真是可惜,您是不知道,您今天给我们的那几张护身符这才一天不到就被请出去了好几张呢!”   “是么。”魏明曦挑挑眉,含混不清得笑了一声。   眼镜男继续陪着笑,既拿不准魏明曦的态度,又不肯轻言放弃,小心翼翼的追问,“不知道魏小姐那还有没有多余的符?”   魏明曦这回倒摇头摇得果决,“符哪有那么好写,我就算有,那也在我家里不在花林,这个以后再说吧。”   其实眼镜男早上的时候就问过孙小楼,当时孙小楼和他说没有,他还不太相信,如今正主都发话了,眼镜男也只得死心。   “不过,”魏明曦话锋忽然一转,眼镜男的心倏地又被提了起来,“我这倒是有另外一桩赚钱的买卖,不知道你要不要。”   话语间,魏明漫不经心的将早先就放在了柜台上的包往眼镜男的面前推了推,用眼神示意他打开。   眼镜男喉头上下滚了几滚,心脏莫名的提到了嗓子眼。   他慢慢的伸出手,缓缓的打开了那个包。   然后他就愣住了。   错愕了足足一分钟,眼镜男才猛地捧起了包里的龙角吹,结结巴巴得发问,“这、这、这、这莫非是龙角吹?”   眼前的这个角内外皆是以朱漆涂壁,外面刻着北斗七星的纹路,正是文献记录里龙角吹的模样。   魏明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之前她从小贩手里买下龙角吹的时候,这个龙角吹上被下了封印,看起来其貌不扬,后来她破除了上面的禁制,这才让龙角吹的原貌显露了出来。   眼镜男激动异常,过了老半天才重新吐出了一句完整的话,“魏小姐您等等,我马上回来。”   说着,眼镜男放下手中的龙角吹,风一阵得冲到了后堂,过了好半晌才带着一位老者重新走回了大厅。   那老者一瞧见放在柜台上的龙角吹,浑浊的眼睛里也不由得放出了一阵光彩。   他伸出手抚摸着龙角吹上的纹路,点了点头。   “魏小姐,”老者说,“如今品质这么好的龙角吹倒是不多见了。”   言下似有未尽之意。   魏明曦看向他,老者却没有看她,而是继续道,“这龙角吹放在哪儿都能卖上一个高价,交给我们素心斋您只有多赔的没有多赚的,我知道您是不缺钱的主儿,但我们也不能平白占您这个便宜。”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疑问,那就是放哪都能卖掉的东西为什么偏偏要卖给他们这个才认识没几天的素心斋?   生意场上只有买错没有卖错,还是多备一幅心眼为好。   魏明曦知道这些商人一个个都是人精,心里弯弯绕绕多得不得了,但这些她也早就想到了,自然也有自己的说辞。   “谁说我要卖给你们素心斋了?”   魏明曦打量了眼前的二人一眼,仍旧是一幅漫不经心、不紧不慢的腔调,“这个龙角吹,我想把它放到拍卖会上,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东西是从我手上漏出去的,所以我才交给你们,懂了吗?”   她这话语气虽然平淡,可信息量却不小。   一来,她知道玄门在花林县有拍卖会的事;   这还不打紧,毕竟玄门中有些门路的人都能打听到拍卖会,最重要的是,她还知道素心斋和拍卖会有关系。   之前眼镜男和老者提到魏明曦的来头,他还觉得眼镜男是被对方给唬住了,现在他心里却也有几分相信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按照规矩抽百分之五的手续费,如果魏小姐信得过我们素心斋,这龙角吹就暂时寄存在我们这里,我们会先给您二十万的保险费,等拍卖会开始,我们再另行通知魏小姐过来参加。”   魏明曦点点头,对这个安排没有什么异议,“行,那就先签合同,至于钱,你们还是打到之前的那个账上。”   ……   ……   处理好一些后续的琐事,魏明曦回到宾馆的时候,发现高昊和孙小楼已经在一楼的大厅里拖着行李等着她了。   魏明曦看了一眼时间,见时候还比较充裕,自己的行李也还没有收拾,房间也没有退,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把房退了,我东西还没收拾呢。”   “我们男生房间乱,东西收拾起来麻烦,这不是怕拖延时间嘛,干脆就提前收拾好了。”两人笑着冲魏明曦解释。   说完,孙小楼和高昊凑上前来,围着魏明曦打转,言语间满是赞叹,“明曦,你穿这件裙子真好看。”   “行了,也有你们的份,喏,拿着。”   两人拿着那手提袋都似乎比他们余南要精致的休闲套装,一边觉得喜欢极了,一边又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出来这几天,吃的穿的都是魏明曦出的钱,高昊原本想给她买个小饰品什么的也被魏明曦无情拒绝了,如今仔细想一想,他们两个完全是来白吃白喝的。   这怎么行呢!   “没那回事,别想那么多。”   魏明曦却像是早已看穿了两人的内心世界,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补了一句,“吊牌都剪了,你们想退也退不了。” 第23章 23.二十三 学校   魏明曦真不觉得自己多做了什么。   孙小楼帮她做戏, 一大早就装作手下去素心斋跑腿, 又去给童童送了护身符;而高昊,虽然他审美水平不怎么高,可没有他误打误撞, 魏明曦今天也淘不到血念珠和龙角吹两个宝贝。   过来花林这一趟,一切都顺利得异常,短短一个周末的时间, 卖符的钱、王先生给的感谢金、再算上龙角吹的保险费, 她的手上竟足足赚了四十万有余。   四十万放在夏城买不了什么,但在她们这个小小的余南,却算得上是一笔令人叹为观止的天文数字了。   这总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魏明曦紧绷的心弦略微放松了下来, 她侧过头靠在长途大巴座椅柔软的靠背上,终于睡了过去。   颠簸了一路, 回到余南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   魏明曦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到家,见外婆已经睡下了, 便没有叫醒她, 轻手轻脚拿了换洗的干净衣物, 摸着黑去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魏明曦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房间,刚一把房门关上, 就听到了窗户外的敲击声。   “我感到你家里有动静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   袁悦飘了进来, 对着魏明曦说道。   短短几日不见, 袁悦整个人都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了。   她的魂体变得更加凝实, 脸色似乎也不像和魏明曦初见时那般苍白。   魏明曦看在眼里,知道袁悦肯定是已经对江猛动了手。   “江猛怎么样了?”   她眼皮也不抬,自顾自的收拾着这趟从花林带回来的东西。   袁悦冷笑,“他还真是个外强中干的废物,我还没下杀手,他自己倒是先快撑不住了。”   这些日子袁悦天天跟在江猛身边,外面的消息传得满天飞,江猛就像个缩头乌龟似得躲在屋子里,但他却不知道真正被他害死的那个人的鬼魂,其实一直就跟在他的身边。   普通人与鬼物不能相处过久,否者身体就会受到鬼气的侵袭,若是这鬼物本就对人怀有恶意,那这侵蚀还会更将厉害。   袁悦日日跟着江猛,江猛又失去了佛珠手串,身体自然会支撑不住。   若不是一来江猛带着佛珠手串的时日久了,两者间建立起了联系,手串虽然离了身却仍旧还有微弱的护持作用;   再者袁悦又不曾吞噬过生人,自身实力不强,怕是江猛早就坚持不下去,暴毙而亡了。   “行,明天我就去找郑优把手串要过来彻底毁掉,之后你和江猛之间的账要怎么清算,你就自己拿捏吧,”顿了顿,魏明曦再次询问,“你真的不要我动手?”   袁悦神色坚毅得点点头,目光忽然落到了魏明曦已经结了痂的手掌上,“你的手怎么了?”   魏明曦怔了怔,这才回过神意识到对方是在问自己右手手掌上的伤,这个伤口看起来吓人,其实就是擦伤,还是之前周五徐珊珊带着她的小姐妹在后街警告魏明曦时留下的,如果今天不是袁悦忽然提起来,她差点就给忘了。   这几天她一直没管,伤口磕磕碰碰的就一直好得不怎么利索,袁悦这样一提她倒想起来待会要简单做个包扎。   “没事,”魏明曦抬起右手看了一眼,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向袁悦看了过去,“对了,你认识徐珊珊吗?”   之前徐珊珊的态度明显就是知情,所以魏明曦就想着问问袁悦,看她知不知道一些其他的事。   没想到袁悦却是想了想,默默的摇了摇头,“这个名字很耳生,我应该和她不是很熟。”   魏明曦哦了一声,换了个话题,“那这几天江猛有没有和什么人联系?”   听魏明曦这样提,袁悦也忽然响想起来,“江猛压根不敢出门,他好像就和一个女生打了几通电话。”   得了,这个女生八成就是徐珊珊没跑了。   没想到徐珊珊还挺痴情的,江猛都这样了她还不离不弃的,也真是难得。   联想起之前徐珊珊警告自己时的场景,魏明曦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徐珊珊对江猛的感情就像一团火焰一般炙热、炽烈,爱上一个人就会全力以赴。   可是这样的人爱和恨往往一样极端,像江猛那样没有担当的男人真的承受得起徐珊珊的这番痴情吗?   对此,魏明曦不由得从心底感到怀疑。   ……   ……   第二天一早,魏明曦像千千万万普通的学生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因着连日的奔波,前一天晚上又没有休息好,所以当魏明曦抵达教室的时候,班上的众人不禁对她顶着的两个硕大的黑圆圈表示惊异。   “天呐,明曦你是怎么搞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班上的宣传委员刘瑶走了过来,关切的询问。   魏明曦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事,“没有,就是没休息好而已。”   她说得风轻云淡,刘瑶却眼疾手快的一把拉过魏明曦缠着绷带的右手,一边看一边嚷嚷了起来,“明曦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没事,”魏明曦嘴角的笑意一顿,迅速的把手抽了回去,“就是上周五的时候不小心擦伤了,不碍事的,谢谢你啊。”   说完,魏明曦也不看刘瑶的反应,一个人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复习资料开始背重点。   刘瑶站在门口望着一本正经坐在课桌前背书的魏明曦,忽然皱了皱眉。   上周五刘瑶负责做值日,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魏明曦还走在了她前面,她分明记得那个时候对方的手上是没有伤口的呀。   上周魏明曦临走前说了什么来着,对了,她不是说徐珊珊约她去后街嘛,徐珊珊这个家伙不是一直看不惯魏明曦,总在背后说对方的坏话,好端端的怎么想到要约魏明曦去后街?   莫非……   刘瑶心中的八卦之魂重新熊熊燃烧了起来,她偷偷瞥了魏明曦缠着绷带的右手一眼,又打量了下对方憔悴的神色,心中慢慢的拼凑出来了一个答案。   ……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刚响起,一中的莘莘学子们就像潮水一般向着食堂的方向涌去。   他们中午只有短短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学校的食堂规模小,如果去的晚了,饭就没得吃,只能去小卖部买泡面。   徐珊珊和自己的小姐妹们一走进食堂,就瞧见了里人头攒动、沸反盈天的场景,这段时间麻烦事一堆接着一堆,她心情原本就烦躁,食堂里又吵吵嚷嚷,闹个没完,这下脸色就更不好了。   “你去那边排,你去最里面的窗口排,晓倩你去奶茶店买冰奶茶!”   发完号施完令,徐珊珊也没闲着,就近捡了个队伍排着,正低头玩着手机,就感到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徐珊珊抬起头看过去,发现还是一个熟脸。   “魏明曦,找我干嘛?”徐珊珊没好气的开口。   对面的人一脸可亲的好学生模样,看着就让她讨厌。   魏明曦也不介意徐珊珊对自己恶劣的态度,而是望着徐珊珊的脸打量了许久,才突然说道,“江猛不是个好人,你没有必要和他纠缠下去。”   徐珊珊放下手机,用力的推了魏明曦一把,“要你管?”   上个星期被魏明曦逃脱了,徐珊珊本来心里就不爽,现在魏明曦不躲着她走还主动跑到她面前晃悠是什么意思,耀武扬威吗?   魏明曦虚退半步,也不气恼,“我是关心你。”   她今天看见徐珊珊,见对方身上的桃花煞不仅没有消退,还有更盛的趋势,虽然她和徐珊珊关系不好,但两人毕竟是同学,徐珊珊天天在魏明曦的眼前晃悠,她姑且还是决定提醒一句,至于听不听就是徐珊珊自己的选择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徐珊珊怒极反笑,“我很好,不需要你的关心。”   魏明曦又看了徐珊珊一眼,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对方也听不进去,便也不但算继续多费口舌,正准备转身离开,旁边的队伍里忽然窜出来了一个人影,一把揽住了她的胳膊。   “明曦你原来在这里啊,害我找了你好半天,走吧走吧,位置我都占好了。”   说话的正是魏明曦她们班上的刘瑶。   刘瑶一边说着,一边硬是把不明就里的魏明曦给拉到了旁边,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魏明曦仍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饭都没来得及买,也不知道刘瑶究竟唱的是哪出戏。   刘瑶见魏明曦一脸状况外的表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明曦啊你就是性子太软了,刚才的事我都看在眼里,徐珊珊那样推你你怎么也不还手?”   徐珊珊是推了她,可是她没推动啊。   虽然真相是这样的,但魏明曦还是开口朝刘瑶道了谢,“谢谢啊,我没事。”   刘瑶却仍是一脸恨铁不成钢,拉起她的手,“明曦你别怪我八卦,我就问一个问题,你这个伤是不是徐珊珊弄的?”   “呃……”   见魏明曦打了个哽,刘瑶心里当下就脑补出了当时的情节,她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大八卦一样,带着魏明曦重新排队买了饭,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去找自己的小姐妹分享秘密去了。 第24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这几天在学校里, 徐珊珊明显感到了周围同学对自己态度的变化。   先是班上的同学看她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 之后她就发现有的时候在走廊里都会有其他班的学生指着她窃窃私语,到了最后连李老师都亲自把她叫到了办公室谈话。   李老师看向她的眼神充满的惋惜和心痛,搞的徐珊珊简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等到李老师语重心长的开口了, 这股不明就里的情绪立马就被熊熊的一腔怒火给取代了。   什么叫学生之间就应该团结友爱,不要相互针对?   什么叫注意学生的身份,不要助长搞小团体的歪风邪气?   又是什么叫女生应该珍重自爱, 别和校外的那些不良分子来往?   能说这些话的, 除了魏明曦还有谁?   好啊,她还真是小看了魏明曦,明面上好学生的那套玩得是滴水不漏, 背地里捅刀子可是一点都不手软!   现在自己倒是在老师的眼里形象崩塌、百口莫辩了,早知道当初在后街就应该好好收拾魏明曦一顿。   真是气死她了。   她从小就是娇生惯养得长大,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所有人都是哄着她, 像今天这样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问话, 还是长这么大来头一遭。   要不是为了江猛, 她还用受这个委屈?   徐珊珊越想越气,索性下午跟老师请了个病假,拎着包二话不说就走了。   ……   ……   江猛倏地从噩梦里惊醒, 昏暗的房间里,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嘟嘟响个没完。   他伸手从脸上抹了一把汗, 回过头看了一眼, 这才发现身下的床单都被汗水洇湿了。   从床上坐起来, 捞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上显示着徐珊珊三个字。   “喂,干嘛呢?”   江猛接通电话,刚睡醒时的嗓音听起来格外沙哑。   电话那头猛地传过来徐珊珊急促而又尖锐的声音,“江猛我在你家楼下,你给我下来!”   徐珊珊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气坏了,尖锐得让他脑仁疼。   江猛原本不想下去,可对方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不停的从楼下传上来,吵得他是心烦意乱,这些天他夜夜噩梦不断,原本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现在被徐珊珊这样一闹,更是头都大了。   江猛不知道徐珊珊这突然是发的是哪门子的神经,但他只想让对方快点闭嘴。   “行了行了,别叫了,我马上下来还不成吗!”   江猛从床上起身,随便套了件T恤在身上,经过穿衣镜的时候,看着映在镜子中的那个人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只不过是短短的几天,他的两颊就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双目之下青黑遍布,形容枯槁、眼眶深陷、满脸的胡茬,猛地一看就像鬼一样吓人。   他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恍惚中似乎看到自己身后有人贴了上来。   那是个浑身都湿透了女生,女生的容貌俏丽,全身的皮肤却惨白无比,她靠在江猛的耳边,朝着他的耳蜗里吹气,“江猛,你不记得我了吗?”   江猛浑身一颤,朝身后看去,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他回过头,镜子里的女生却仍旧冲着他笑,“冤有头,债有主,你逃不掉的。”   咔嚓的一声在屋子里响起,原本完好的穿衣镜霎时就四分五裂了开来。   “滚,都给我滚!”   江猛抱住头,慌不择路的冲出房间,脆弱的精神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刚一下楼,江猛就看到了抱着臂在单元门口等着他的徐珊珊,他一把把徐珊珊拉到角落里,喘着粗气说,“袁悦、是袁悦,袁悦她来找我了!”   徐珊珊莫名其妙的看了江猛一眼,没好气道,“袁悦早就死了,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不、不是的,我看见她了,她来找我报仇了!”江猛却是听不进去,拉着徐珊珊的手臂摇个不停。   “你有病吧,”徐珊珊一把打开江猛拉着自己的手,“你发什么疯,你不知道这段时间风声有多紧是吗,你这样大声嚷嚷,是生怕他们查不到你头上啊?”   “你不要命可以,可别把我给牵累进去!”   开玩笑,这段时间江猛不敢出门,消息都是她徐珊珊打听的,她还没有害怕查到自己头上,这江猛倒好,自个儿心态就先崩了,没先到平常看起来挺威风的一个人,到了关键时刻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徐珊珊正在心里暗自腹诽,那头江猛听了她的话,却突然古怪的笑了一声,情绪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哟,徐珊珊你这是什么意思啊,现在想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你可别忘了,袁悦的死你也有一份,或者说,要不是袁悦死了,老子还看不上你呢。”   没错,如果不是袁悦的死,他们也不会认识彼此。   准确来说,应该是如果没有袁悦的死,他不会认识徐珊珊;   但徐珊珊一直都认得他。   袁悦不知道的是,那天在河边她和江猛两个人爆发争吵,江猛把她推下水既不是是气急失智也不是意外失手,而是蓄意已久。   他早就找准了时机,故意把袁悦推到了河里,眼睁睁的看着女生被河水活活淹死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可惜江猛自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万万没想到这一切却被经过的徐珊珊看在了眼里。   好在他很快就发现徐珊珊是个暗恋了他很久的小丫头,对方非但没有报警,甚至还在袁悦家人四处寻找线索的时候做了伪证,好让袁悦的家人找不到他们的头上来。   这一切自然是有条件的。   条件就是和她在一起。   说实话,徐珊珊从来就不是江猛好的那盘菜,他喜欢的一直就是袁悦、魏明曦那样的,但为了不让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他也不介意身边多留一个女人。   而且徐珊珊真的很好用,只要适当的哄一哄,她就什么都愿意为江猛做,因此就算是看上了魏明曦,江猛也没有和徐珊珊断了来往。   可在江猛的心底深处依旧看不上倒贴着自己不放的徐珊珊。   之前他是有求于徐珊珊,才能对她和颜悦色,今天他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徐珊珊也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的疯,活像个泼妇一样,江猛的脾气当然也就跟着差了起来。   徐珊珊顿时炸了,“你说什么?江猛你有种就再说一遍?”   江猛也不怵她,“我就实话跟你说了怎么着,你看看自己在一中做的那些破事,老子就是瞧不上你这样的!”   徐珊珊在学校做的那些事情,江猛其实也有所耳闻。   她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成绩出众、家底又不错,公然在学校里组建自己的小帮派,但凡是惹得徐珊珊看不过眼的女生,每一个都被她的几个小姐妹们联合起来欺负过。   有的每天的作业都被撕得稀烂,有的在晚自习的时候被拖到女厕所痛打,更有甚者因为长得好看了点而被徐珊珊她们几个“关照有加”。   这样的女人漂亮归漂亮,层次终归是低了点,拿不出手。   要是想要显摆,还是得找个柔弱单纯、楚楚可怜的小白兔才行。   江猛冷笑,“你看看你,活像个疯婆子,拿什么和人家魏明曦比?”   魏明曦、又是魏明曦!   她一个千娇百宠、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而这些天来她受的所有侮辱,竟然还都来自同一个人!   徐珊珊的心里已经彻底恨毒了魏明曦,如果对方现在在她面前,她都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对方那张虚伪的笑脸!   可现在在她面前的不是魏明曦,而是江猛,一个她喜欢的、却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魏明曦的男人!   徐珊珊气得想要发笑,“你瞧不上我,你又算什么东西?一个喜欢别人、别人不喜欢你就要强迫对方的弓虽女干犯吗?”   “哦对了,我刚才不小心说错了,”徐珊珊继续补刀,“应该是一个弓虽女干失败就要杀人灭口的杀人犯才对!”   见江猛沉下脸,徐珊珊的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她当年能目睹江猛杀了袁悦而面不改色的和对方谈条件,原本就是个狠角色。   她要是真的和谁撕破了脸,自然有的是法子让对方不好过。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杀人犯三个字就像一道重击狠狠地打在了江猛的心上,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早些时候袁悦附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   冤有头、债有主,你逃不掉的。   你逃不掉的。   逃不掉的。   就在这时,仿佛有无数声音在江猛的脑海里层层叠叠的响了起来,就好像交响乐一般不断的重叠、重复。   眼前徐珊珊的面容似乎也逐渐扭曲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袁悦那张仍旧笑着的、毛骨悚然的脸!   “你给我滚开,滚开!”   江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把面前的那个人给推了开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耳边就响起了一道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那是刚刚还在和他争吵的、徐珊珊的声音。   这下,江猛才从浑浑噩噩中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迷茫得朝着发出惨叫的徐珊珊看去,却在目光触及对方的瞬间仿佛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挪不动步子。   他们小区最近正在做道路改建,到处都临时堆放着零散的建筑材料。   在江猛和徐珊珊站的位置的旁边,就有一堆堆放在那里的碎石。   而现在,徐珊珊正趴在那堆碎石上蜷缩着身体,痛苦得捂着自己的脸,不住哀嚎。   鲜红的液体顺着女生的指缝一点一滴的慢慢淌下来,宛如血泪。 第25章 25.二十五 风波骤起   夜幕降临, 整座城市华灯初上, 褪去了白日里的庄严肃穆,入夜后的夏城这才展现出了她完全不同的另外一面。   燕禧华庭,夏城最著名的饭店之一, 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上随处可见打扮得油光粉面、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而此刻在位于顶楼的十八层,一场独属于夏城最年轻富二代圈子的party气氛正烧得火热。   “方家那个瘪犊子呢?爷爷今天场子开这么大, 他倒好, 连个人影都没来,还真是越来越不把爷爷放在眼里了!”   说话的男人二十出头,梳着油光铮亮的大背头, 要是再穿上件花衬衫,活能让人当暴发户了去。   他伸手将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在搁在旁边的烟灰缸里碾灭, 握着台球杆不满得骂骂咧咧道。   “周远风,开球了。”   周远风是大背头的名字。   他嘴里抱怨个不停, 在他对面拿着另一只球杆的男人却仍旧是心无旁骛的给手上球杆的皮头擦着巧粉。   明明是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玩乐场, 穿着简单纯色衬衫的青年仍旧可以轻而易举的吸引着四周的注意力。   男人的声音就好像石上清泉、又有如金玉交错, 听在周围的几位女士耳中,恍然有种晕晕乎乎如坠梦中的迷朦之感。   他站在那里,没有多说话, 好像山巅上的一抹白雪,无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令她们不敢生出丝毫上前搭讪的念头。   夏城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霍遇尘春风化雪般的皮相下, 是怎样雷厉风行的手段。   这样的人从一出生就站到了寻常人企及不到的高度,让她们不敢怀上任何旖旎的算计。   想要飞上梧桐枝,好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只凤凰。   男人无暇顾及周围那些莺莺燕燕千回百转的小心思,他只是静静的擦好巧粉,这才均给了周远风点眼神,慢条斯理道,“方齐昀病了。”   周远风心中暗自思忖,都是哪传出来的消息,他怎么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话要是换成其他人说,周远风肯定得怼回去说他放屁,可发声的是霍遇尘,嘴里从不跑火车的主儿,天上老神仙下凡似得人物。   上回他跑到缅甸去赌石,五千万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就丢了出去。   开玩笑,赌石可和玩古董不一样,古董开拍前都还能让鉴定师上去摸两把鉴定呢,这赌石刀子没下去,谁都不知道石头疙瘩里是什么。   光这谈笑间巨资灰飞烟灭的气魄,就不知道甩了他们这些发小几条街。   这位主既然说了方齐昀生了病,那他肯定就是病了。   想起不久前方齐昀吃下了北城新区的那块地,神神气气在自己面前嘚瑟了好久,他今天开这么大的场子,就是为了下方齐昀那鳖孙的脸面,结果人家跑的影子都见不着,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周远风控制不住自己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咱夏城这是怎么啦,好端端的一个两个都成了病秧子,三天两头就倒一位,感情过几天是不是就要轮到我啊?”   正说着,周远风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把脑袋凑到了男人身边,“话说我好几天没看见魏家的人了,不会是他们家那位阎王爷真的这个了吧?”   说着,周远风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霍遇尘握着球杆俯低身体,“别瞎说话,三爷虽然在生病住院,精神却仍然很好。”   在夏城的圈子里,近几年才发力的魏氏只勉强算得上是二流的豪门,和他们这些土生土长本地圈子里的人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若非是依靠和祁家的姻亲关系,怕是挤破头都挤不进他们的圈子里来。   但魏氏虽然不怎么样,魏家三爷魏子阎却是个难得的人物。   霍遇尘只见过魏子阎几面,却打心底佩服对方在生意场上利落的手段。   听说对方病了,他还专程去探望过。   “再说了,”说话间,霍遇尘已经击落了一个红球,“你大学都还没毕业,又不去你们周氏上班,平日里能遇见几个魏家的人?”   被霍遇尘的大实话噎住,周远风下意识不好意思得摸了摸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就忽然走上来了一个平日里常在一起儿的公子哥,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他,“还能有谁,魏家那大小姐呗。”   一听有人提起魏白薇,周远风的脸就不由自主的苦了下来,“嗐,你快别提她了,我巴不得天天碰不着她。”   “那你怕不是就要梦想成真了,”那人笑了笑,神秘兮兮的往周远风的耳边凑了上去,“你还不知道吧,魏白薇这魏家大小姐的位置快做不下去了,哪还有时间来缠着你啊?”   听他这么说,周远风有些来了兴趣,“怎么,她被赶出家门了?”   “那哪成啊,你也不想想,魏白薇她老娘可是祁家人,他们魏家就是攀上祁家才发的迹,魏白薇就是把魏家给掀个底朝天,她老子怎么敢把她扫地出门!”   公子哥从身边经过的侍应生的托盘里拿起特调的鸡尾酒喝了一口,享受得眯起了眼睛,话语之间满是看热闹的意图,“不过我可听说了,魏子程想把她姐姐接回咱们夏城来。”   周远风这下蒙了,魏夫人不是就生了魏白薇一个宝贝闺女嘛,魏白薇什么时候上头多了一个姐姐?   霍遇尘抬手又击落了一个彩球,他换了个位置重新瞄准桌上另外的红球,看向周远风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无奈,“魏子程是二婚。”   听霍遇尘这样说,周远风终于想起来了。   他早就听有人提过,魏家二爷魏子程的第一任妻子是个从云华省某个乡野旮旯来的乡下女人,两人离婚之后魏子程才和祁家小姐结了婚。   堂堂祁家的小姐,虽然不是嫡系的,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夏城什么样的青年才俊不是任她挑,结果偏偏看上了个二婚的,死活要嫁给对方,虽然后来事实证明魏子程也是有些本事的人,但这事前些年还是被人当做笑话到处传呢,不过周远风倒没想到魏子程除了前妻,竟然还有个女儿。   这魏夫人都能忍得下,怕不是个圣人吧?   周远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吐槽的**,“早不接晚不接,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要接过来,说是良心发现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谁知道呢,反正咱们就看热闹呗。”   公子哥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闲人,最稀罕的就是现成的热闹。   魏家的这场大戏虽然还没有开幕,但早就有人摩拳擦掌等着了。   不过有爱看戏的人,自然也有不爱看的。   公子哥和周远风闲聊的间隙里,霍遇尘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球杆,他看看手腕上的手表,转身拿起了自己搭在旁边的高定外套。   “诶,你这就走了,不多玩两把?”   周远风朝霍遇尘招了招手。   “你忘了,”霍遇尘穿好外套,抬起手从领口拽出一截短短的红绳,露出系在上面的长命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身体弱,不能在外面过夜。”   周远风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空易拉罐朝霍遇尘离开的方向掷去,对方挺拔的身形微微往旁边一晃,轻轻松松避了开来。   易拉罐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稳稳妥妥的跌到了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周远风失望得撇撇嘴,满脸嫌弃,“快走快走,就你事多。”   ……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边陲小县。   魏明曦面前的桌上放着的,正是她早些时候找郑优要过来的佛珠手串。   在寻常人眼里看来,这不过是一串再普通不过的手串,可魏明曦看到的却不只这些。   在她的眼里,这整串手串此刻都笼罩在一股翻滚的黑气里,而在这股极端凶险不祥的黑雾里却又仍旧闪烁着微弱的金光。   哪怕这些日子下来不断受到袁悦身上鬼气的腐蚀,可这仅剩的金光依然顽强得组建起了保护江猛不受阴邪伤害的最后一层屏障。   只要这手串还在,袁悦就没有办法真正的对江猛下手。   魏明曦打量着眼前的手串,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不论是袁悦、还是魏明曦自己,她们和江猛之间的恩怨都已拖了太久太久,如今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似乎是感召到了主人的决心,就连缠在魏明曦手腕上的血念珠也亮起了些微的光芒。   魏明曦闭上眼睛,抬手在胸前结印,慢慢的,她的手心处开始聚集起一团黑色的气。   不过是手指微动,那团黑雾便犹如通灵一般向佛珠靠了过去。   空气中响起如同冷水落入火焰中的呲呲声响,不消得一会儿那声音就渐渐消停了下去,彻底偃旗息鼓。   成了。   魏明曦还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精神就忽然一凛,她翻身坐起,电光火石之间就率先在屋内布下了一个隔绝外界的结界。   几乎是相同瞬间,魏明曦屋子里的窗户就有如受到了重击似得,尽数粉碎。   紧接着,一股漆黑的鬼气便呼啸着奔涌而来!   好强劲的鬼气!   魏明曦下意识得在心里暗暗想到。   自她苏醒以来,遇上的鬼物无论是淹死的袁悦还是守护在童童身边的小胖鬼,都不是穷凶恶极的大鬼,而今日前来的这位,与前面两个却绝对不是可以一概而论的人物。   她倒是要瞧一瞧,自个儿是什么时候招惹了个这么厉害的家伙。   魏明曦冷笑几声,扬起手向着空中扔出一张黄符,黄符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忽然却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似的,猝然焚烧了起来。   待到火焰熄灭,原本只有魏明曦独身一人的房间内倏地多出了一个周身黑气翻滚的小鬼。   这小鬼不同于魏明曦之前在花林县遇见的小胖鬼,他面目青黑、眼神空洞,魏明曦只消得一眼就断定这小鬼不是寻常的鬼物,而是被天师圈养的邪灵。   玄门中素来有请灵的法术,像请笔仙、狐仙便也是请灵中的一种,正经的天师能用请灵的法子驱邪伏魔,但同样有心怀不轨的人豢养邪灵以供己身驱使。   像魏明曦眼前的这只小鬼,身上的鬼气如此磅礴,想来绝对不是第一次行害人之事。   “去死、去死、去死!”   那小鬼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在嘴里不断的重复着几个相同的音节。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冷眼相对的少女,咯咯得笑了起来。   “魏明曦,该、该死。”   他狰狞得笑着,猛地朝眼前的少女扑了过去。   “该死的是你才对!”   魏明曦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不再继续磨叽,直接用法力催动手腕上的血念珠。   顿时,少女周身灵气剧烈的激荡了起来,气场跌宕而出。   受到了法力的滋养,血念珠上刹那间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红光,小鬼一时大意,回避晚了两三步,便被那红芒照到,他立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身形在越来越炽盛的赤芒中化作了一道飞烟,竟是彻底的魂飞魄散了。   一时之间,屋内又重新恢复了宁静。   魏明曦收起血念珠,抬起手看了看,只见缠绕在手腕上的那串念珠中,最大的那颗红色头珠似乎又红了几分,对着光看,仿佛中间有一团火焰燃烧一般。   往前走上几步,目光落在地面上的时候,魏明曦忽然蹙起了眉头。   她弯下腰,轻轻从地上捡起了一枚跌落在地的小纸人。   那纸人的正面是符文和她的生辰八字,反面则用血红的符墨写着三个大字——魏明曦。   那字迹看起来有些熟悉,竟是不久前才刚刚见过。 第26章 26.二十六 终结   魏明曦毁掉手串的那一刻, 跟在江猛身边的袁悦立马就有了感应。   她等这个瞬间已经太久太久, 在冰冷的河底时,她的脑海里就已经构建了无数遍如何找江猛报仇的场景,可如今真正临到下手的关头, 袁悦却忽然犹豫了。   而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异变突生。   闭塞的房间里,温度陡然就凉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 袁悦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从窗户的缝隙里忽然涌进来了一股浓厚的黑气,那黑气慢慢凝结成了一个小孩儿的模样, 猛地朝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江猛扑了过去!   失去了佛珠庇佑的江猛在那鬼童面前就如同刚出生的婴孩一般孱弱,他胡乱摆着双手、蹬着腿不断往身后退去, 直到退无可退。   他那幅狼狈的模样逗得鬼童咯咯直笑,鬼童一边笑, 一边死死地抱住了江猛。   在他接触到后者身体的那一刻, 后者就猛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江猛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起,不出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倒在了床边。   站在旁边目睹了全部经过的袁悦此时已经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骇人的场景,就算她早就已经是鬼身, 可不知道为何, 袁悦的心中此刻却浮现出了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   然而就像是受到了她心中恐惧情绪的感染一样, 那小鬼忽然从瘫软不起的男人身上直起身子,目光就像两把刀子朝着袁悦射了过来。   可小鬼还没来得采取任何行动,紧接着他突然抱住头,从喉咙里发出了尖锐的嚎叫声,瞬间就消散在了原地,再也没有踪迹可寻了。   小鬼离开之后,从半空中轻飘飘的落下了一张纸人。   袁悦伸手接过那张纸人,还没凑近细瞧,就感到有人走了过来,刚才江猛房间里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就是睡得再沉的人都该被吵醒了,袁悦不喜欢活人身上的气息,只好拿着纸人,匆匆离开了江猛的屋子。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江猛的房间门窗紧闭,现在又正值夏季,时间久了,屋子里难免弥漫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意味,江妈妈皱着眉出声问道,“猛子,你刚干啥呢搞这么大动静?”   回答她的却是一片无声的寂静。   江妈妈又喊了几声,伸手打开灯,待到双眼适应了骤然明亮的环境之后,这才彻底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床上的床单都已经拧做了一团,而江猛则是口吐白沫得躺倒在床上昏迷不醒。   “猛子、猛子,你怎么了?”   江妈妈一把扑到床边,抓住江猛的肩膀不停地摇晃着,对方却仍旧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江妈妈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她高声朝门外喊道,“猛子他爸、猛子他爸,快过来,叫救护车!猛子晕倒了!”   她和江猛爸爸就江猛这一根独苗,两个人这些年在外面打拼,就是为了给江猛积攒下一个好家底,平日里江猛在外面胡作非为她和江猛爸爸也都看在眼里,但就是半点也舍不得责怪自家儿子。   听到宝贝儿子晕倒了,江爸爸连衣服都来不及套,穿着个大裤衩就急匆匆跑了过来,刚进屋子还没顾得上喘口气,倒在床上毫无动静的江猛忽然全身猛烈的抖动抽搐了起来!   “儿子、儿子,你这是怎么了?”   江妈妈急得满头冒汗,伸出手想要去摸江猛的额头,后者却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用力地打开她的手。   “是我杀的、是我杀的,是我、是我!”   江猛的身体以不正常的频率抽搐着,一边颤抖嘴里一边还念念有词。   他的语速极快,又口齿不清,江妈妈一时没有听清,下意识得就问,“儿子,你刚才在说什么?”   江猛毫无征兆的拔高了音调,尖锐的声音已经变了调,“袁悦是我杀的,是我杀了袁悦!”   男人尖叫着冲出房间,连鞋也没顾得上穿,他似乎已经听不见旁人说的任何话,只是在不断的重复着叫喊:   “我杀了袁悦,是我杀了她,是我!”   他赤着脚在路上狂奔着,所到之处,灯火渐明。   恐怕到了第二天一早,余南的所有人就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袁悦站在江猛家楼下的阴影里,注视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悲是喜,“我竟没想到最后动手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会是她。”   一个人从袁悦的身后走出,和她并肩望着前方,蹙着眉低声感慨,“不止是你,恐怕江猛自己也不会料到,最后对他痛下杀手的人会是从前对他言听计从的徐珊珊。”   说着,魏明曦低下头往自己的手心看去,在那里正静静地躺着两张小小的纸人,而它们背面那猩红的字体仿佛透露着写字之人心中对这两个名字主人的无穷恨意。   ……   ……   “啊啊啊啊啊!”   医院的某间单人病房里,突兀的响起了一道凄厉的女音。   脸上还缠着未拆去的绷带的徐珊珊坐在病床上,双手抱头,面目扭曲得不住惨叫。   她用自身精血在纸人上写下了江猛和魏明曦的名字,如今纸人被人从中途毁去,头一个受创的,就是种下诅咒的她!   徐珊珊只觉得脑海中忽然像是有一座大钟被人撞得哐哐作响,轰鸣着令人头疼欲裂,仿佛大脑被撕扯成了四分五裂一般。   而站在她窗前的,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也忽然喷出了一口血来!   本来以为是一桩不费脑子的便宜买卖,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想到竟然在余南这个偏远的旮旯里遇上了狠角色,把养的小鬼折了进去不说,煞气现在尽数反噬到他身上,当真是吃力没讨上好果子。   “齐大师,大师、大师救我!”   身后传来徐珊珊撕心裂肺的呼喊,穿着斗篷的人对此却是满脸的嫌恶,他几乎是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看向徐珊珊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滑稽无比的小丑。   当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不过是精神受损,受的伤不及他一半,也值得叫喊成这样。   被称为齐大师的男人朝着徐珊珊走了两步,伸手抚上徐珊珊的头顶,后者顿时就像是被定住了似得安静了下来。   齐大师弯下腰,目光直直的看向徐珊珊。   徐珊珊却忽然打了个冷战。   她看见对方隐藏在斗篷下的脸戴着黑色的口罩,唯独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那眼睛的形状生得可真漂亮,甚至还有几分含情脉脉的意思,可一旦联想起这眼睛主人之前那些骇人的手段,就是再好看的眼睛也叫人胆寒。   “记住,永远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齐大师便转身欲走。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差错,他是万万不能再继续在余南待下去了,他不知道对方的深浅和来历,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徐珊珊继续涉险。   徐珊珊在背后喊他,“大师,等等——”   徐珊珊花了好大的代价,托了各种门路才找来了这位大师,如今她精神受创,大师又忽然吐血,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自己所托的事情多半是失败了,付出了如此多的代价却一无所得,这叫她如何甘心。   女生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去拦住男人的去路,手上却仍然是慢了一拍,只够上了对方的手指。   齐大师没有回头,徐珊珊却是像触电了一样猛地收回了手。   男人的手又冰又软,那诡异的触感令徐珊珊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平常最讨厌的某种动物。   而等到她从那阵诡异的不适感中恢复过来后,整个病房里除了她之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的踪迹了。   如果不是徐珊珊依旧感到头疼欲裂,仿佛至始至终,屋子里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场荒诞而又奇异的幻觉。   徐珊珊呆呆地坐立在病床上,过了许久,终于支撑不住,双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   ……   远处天光乍破,缓缓升起的旭日给前一天喧嚣的夜晚终于划上了句号。   红日渐起,紫气东来。   天地间的阴气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中正温和的至正阳气。   袁悦周身沐浴在阳光下,慢慢的阖上了双眼。   似感叹,又似解脱。   站在袁悦身边的魏明曦可以清晰的看见她身上翻滚着的怨气一丝一缕的缓慢得抽离了开来。   先前紧锁在少女眉间的愁怨散去,此刻的袁悦看上去就像是邻居家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一般平易近人。   魏明曦心想,也许如果没有遇上江猛,袁悦就会是像现在这幅样子活着。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才更要学会把握如今。   袁悦猜不透魏明曦心中所想,只当她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率先开口道,“魏大师,谢谢你,我要走了。”   江猛被恶鬼吸干了精气,必定命不久矣,就算不死,他现在也已经精神失常、言行无状,此生已经再无指望。   她心愿已了,对这阳世再也没有了任何执念,也该去投胎转世了。   魏明曦的嘴唇动了动,“你不去看看他们?”   虽然没有明说,袁悦却知道魏明曦嘴里的“他们”指的是谁。   袁悦摇摇头,“不去啦,我和我爸妈之间的亲情缘分已断,就没有必要让他们为我徒增伤悲了。”   说着,袁悦的身形开始慢慢在空气中消散。   魏明曦侧过头,看见年轻的女鬼眼角似乎有泪意涌动。   然后,她的身影彻底飘散在了风中。   魏明曦下意识的伸出手,接住了最后那颗落下来的眼泪。   只有至阴至纯的灵魂才能落泪成珠,看来袁悦是彻底从恩怨中解脱了出来。   魏明曦忽的攒紧了手心里那颗冰冷的泪珠,直直得望着袁悦离开的方向,在心中默默地想到:那么她呢,她什么时候才能了结一切?   那个日子究竟是哪天,魏明曦不知道,但她确信,终归会越来越近。 第27章 27.二十七 方家少爷   江猛死了。   他在余南的大街上狂奔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 他忽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倒在了地上。   等到别人追过来查看时,江猛却已经断气多时。   据说他死的时候死死地睁着眼睛,眼球里血丝密布, 脸上的整个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两颊深深的凹陷了进去,全身上下仿佛就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的人干一样, 形容十分可怖。   鉴于江猛死前声嘶力竭嚷嚷着的那些话, 耐不住袁家的人天天上门讨说法,警察局也对江猛展开了调查。   原本江猛的父母对一系列的指认矢口否认,苦于证据不足, 事件就此陷入了僵局,但此时一直住院的徐珊珊却忽然站了出来, 大力指证是江猛将袁悦推下了河,并且同时还爆出了惊人内幕:   那就是江猛并非是失手将袁悦推下水, 而是故意杀人灭口。   证据就是当初袁悦约江猛面谈时, 原本定的地点并不是河边, 却拗不过江猛的要求才改了过来。   两人的聊天记录早就已经删除,可江猛万万没想到徐珊珊将这些记录都拍成照片藏了起来。   更为致命的是,徐珊珊的手上竟然还有江猛曾经自曝杀人过程的音频文件。   与此同时徐珊珊还不忘指认江猛对自己进行恐吓威胁, 甚至做出了人身伤害行为,逼迫她不得说出真相, 但她良心日夜遭受谴责, 这才站了出来。   事实仿佛就已经摆到了所有人面前, 唯一的遗憾就是江猛已经死了,袁悦的家人不能对他再提起诉讼。   不过余南的众人对此却是议论纷纷,都说江猛是遭了天谴才会暴毙而亡,这也算是老天有眼了吧。   要是他们知道他们嘴里的天谴是徐珊珊送到江猛头上,也不知道该作何想。   至于徐珊珊,她虽然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已经死去的江猛身上,把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可她也因为江猛破了相,后半生基本上是毁了。   而且徐珊珊不知道的是,她咒杀了江猛,这辈子功德有亏;自己受了咒语的反噬而没有大师为她温养,从此气运会大不如前,灾祸不断。   不过这些都和魏明曦没有了关系,在去袁悦家凭吊之后,趁着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她偷偷把那颗泪珠放回了袁悦原本住的房间里。   房间里摆设的大小物什都和袁悦生前时几乎一模一样,至于以后,屋子里的东西也会继续保留下去。   也许这就是为人父母最后能为自己女儿做的事情了吧。   ……   ……   这厢处理完手头上的琐事,那边魏明曦就又接到期待已久的电话。   那是个陌生的号码,打过来只是为了通知一件事情:   花林县的拍卖会即将开始,诚邀魏明曦过去一同参加。   这回魏明曦没有带上高昊和孙小楼,而是选择了独自前去。   毕竟这次拍卖会去的全部都是老油条,他俩门外汉去了也是一头雾水,更别说魏明曦手上就只有一张邀请函,想带人都带不了。   大巴行至半路到了休息区,车上的纷纷都下了车,魏明曦也跟着一起下车吹吹风。   山路颠簸,她这回坐的大巴又是开着空调密闭的,坐久了难免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魏明曦去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喝了几口就重新拧上盖子,抱着手臂站在风口吹风。   忽然,有人在她背后按了两声喇叭。   魏明曦循声转过头去,只见一辆黑色的奥迪在她身后缓缓停了下来,停稳之后,驾驶座一侧的车窗慢慢落下,一个穿着衬衫的中年男子从车身里朝着魏明曦探出头来。   中年男子问:“这位同学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知不知道××山怎么走?”   魏明曦往前走了两步,拧着眉想了想,道:“××山?那你走错了啊,去××山上个路口就应该下高速。”   中年男子啊了一声,露出满面愁容,“最近山体崩裂,有好多路都走不了,山里信号也不好,没想到一绕二绕还是走错了。”   男人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魏明曦,“这位同学,你知道附近的路怎么走吗?”   魏明曦见男人的神色有些焦急,似乎是有事在身,刚好休息的时间还算充足,她便弯下腰将脑袋凑到了车窗旁,对着男人讲了起来。   等到魏明曦弯下身子,她这才发现车里并不是只有中年男人一个人。   在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男子相貌生得俊朗,叫人一看就不由自主的联想到电视上总演的那种清俊贵公子,而他鼻梁上架着的那幅金丝边眼镜更是给男子增添了几分书卷气。   只是奇怪的是,明明是天气炎热的盛夏,男子却工工整整的穿着西装三件套,外面甚至还披上了一件羊绒外套,脖子上围着厚厚的围巾。   他的嘴唇毫无血色,仿佛被冻得发紫,可额头上却又不时有薄汗沁出。   男子的感官很敏锐,见魏明曦在打量自己,他也迅速的朝魏明曦看了过来,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魏明曦问:“这位先生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   听了魏明曦的问题,中年男人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又戛然而止,他讪讪的咂咂嘴,下意识转头朝后座的青年望去。   他这一系列的动作都被魏明曦收归眼底,魏明曦当下便猜到这中年男子的身份应该只是司机,这辆车上真正的主人反而是坐在后座的苍白青年。   青年抿嘴笑笑,“生了些小病,多谢关心。”   魏明曦没有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准备离开。   青年虽然面上挂着一幅温和的笑貌,魏明曦却可以看出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清醒而又冷厉,带着审视与考究的意味,想来其实是个戒心很重的人,自己还是不要多做牵扯的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青年忽然出声叫住了她,“等一下。”   魏明曦脚下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青年放下车窗,将头微微探出,“这位同学,你手腕上的这串念珠……”   他说着,抬眸朝魏明曦看去,眼神瞬了几瞬,有些欲言又止。   真是奇怪,他在夏城没少见过好东西,可是却看不透这串念珠的来历。   凭借青年的眼力,刚才他一眼就看出这念珠上其他的珠子不过都是用边角残渣制成的寻常货色,可唯独那颗最大的头珠,绝不普通。   他们方家虽然在玄门中早已衰落,可毕竟底蕴还在,眼力劲还足够毒辣,像魏明曦手上这颗血念珠一般令他看不透深浅的,也就只有霍遇尘从不离身的那把长命锁了。   霍家是什么地位,霍遇尘又是嫡系,身上有那种宝贝他一点都不奇怪,可眼前的这位少女呢,她又是什么来历?   见青年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魏明曦也不遮掩,她又打量了青年一眼,双眸微眯,道:“不过是串普通的饰品而已,要我看,先生手上的这条手链才是好东西,不是吗?”   “不过这位先生不要怪我多言,这东西虽好,却不适合你。”   方齐昀此人,三停端正、五岳朝天,华国古代曾有《神异赋》曰:五岳朝归,今世钱财自旺;况且方齐昀的容色清澈、气朗神清,是贵不可言的面相,没有深厚的家底,是万万养不出如此气蕴的。   他此生注定顺遂,只可惜错就错在太过顺风顺水。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   若想有所得,必会有所失,如此往返循环,世间万物才得以平衡。   如果中间出了差错,反而会招致灾祸。   方齐昀的手链,有积福敛运、规避灾祸之效,落在寻常人手中就是不可多得的、调理命格的宝物,可对方齐昀来说反而是毒药。   这就像是一个已经吃饱饭的人,明明已经饱腹,却仍旧不停的暴饮暴食,如此日积月累,长久下来,方齐昀的身体不垮才怪。   方齐昀见魏明曦神色有异,他又早就怀疑对方和玄门有牵扯,便理所当然的猜测魏明曦可能看出了些什么,因此他非但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反而生出了几分兴趣。   方齐昀问:“哦,那你可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魏明曦摇头。   她能看出手链上灵气内敛,并非凡品,进而猜测手链主人必是对玄门有所了解,可若真的要她细数此物的来历,她也只能叹一声做不到。   方齐昀却并非是要和魏明曦抬杠,见她摇头,便自顾自的开口解释了起来,“这手链上的每一颗珠子,都是用百年的雷击菩提木制成,曾送去寺庙供奉,自我少时我就一直就佩戴在身边。”   听着方齐昀的话,魏明曦的眉头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抓住青年话语间的重点追问道:“你从小就佩戴在身上?”   这手链如果是从小佩戴,少说也戴了十几年了,这么长的时间,以手链敛运的速度,方齐昀能安然活到今天那才是见了鬼了。   “怎么了吗,有问题?”   魏明曦上前两步,“这位先生能否把手链借我一看?”   魏明曦原本以为,像方齐昀这种家底深厚的人,对于陌生人合该是很有警戒心,却没想到对方只是多看了她两眼,就大大方方的把手链解了下来,放到了魏明曦手里。   这下,倒轮到魏明曦好奇了,“这位先生不怕我拿了你的东西就跑了,或者是浑水摸鱼暗中调包?”   方齐昀只觉得眼前这小姑娘有趣极了,他抿起嘴角笑笑,“我既然敢给你,就不会想那么多。”   既然东西的主人都这么说了,魏明曦就也不再多言,伸手将手链拿到眼前仔细的端详了起来,半晌,她忽然抬起头,问:“你有把这个手链交给别人过吗?” 第28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听到魏明曦陡然这么询问, 方齐昀错愕的摇了摇头, 他迷茫了片刻,复而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追问道:“它有什么问题?”   魏明曦叹了一口气, 原本她只是过来指个路,没想到又能蹚一趟浑水。   莫非她是传说中的柯南体质,到哪都能碰上事?   心中虽然如此感慨, 魏明曦面上却还是如实相告, “其实我刚才看见先生你的时候就觉得纳闷,先生看起来出身优渥,又戴着如此考究的饰品, 想必对玄学也了解一二,自然也该知道自己的命格已是极好, 那为什么还要随身戴着能够夺运攫福的东西。”   “我刚才仔细看了这条手链,”魏明曦举起手中的链子, “百年的雷击木, 本就已经是至阳至刚的材料, 为了使手链的气场阴阳相衬,这每一颗木珠上原本都写下了纯正温和的咒语调和。”   方齐昀立马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原本?”   魏明曦点点头, 她把手链递到方齐昀面前,示意给他看, “对, 原本, 你看这些木珠里的这一颗,虽然看起来与其他的木珠一样,但它上面的咒语往后多写了几个字,就彻底改变了这手链的作用。”   剩下的话魏明曦没有细说下去,但方齐昀心中却已经明白了大半。   他的这条手链,原来是他父亲从庙里求来替他辟邪的,如今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改成了夺运的东西,咒语不知道要比之前霸道上多少倍,长年累月下来,必定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损害。   往日里他没有细心留意过,今天被魏明曦专门指出来,方齐昀才发现在众多抄写着咒语的木珠中,唯独有一颗珠子上多写了几行字。   这手链上的珠子多,咒语又抄得密密麻麻,寻常人根本就不会无聊到拿着手链一个个珠子挨着看,况且那人只是增强了咒语的威力,又不是在上面下了诅咒,要不是他这回病倒了,就算是其他行内人看出这手链的功效,多半也只会暗自感叹此物不凡,不会多做他想。   而方齐昀就算是生了病,自己却万万不会想到这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恰恰会是他手上这一条用来隔绝灾祸的手链!   当真是害人于无声无息之中,要不是今天碰巧遇上了魏明曦,他哪一天死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好细腻的心思、好毒辣的手段。   感慨之余,更加令方齐昀心惊的是,他贴身佩戴的饰品,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旁人动了手脚?   难道有人的手已经在方家伸到了这么深的地方了吗?   方齐昀的心中顿时掀起了一阵滔天大浪,他当下就下定决心回到夏城之后一定要好好整治内鬼。   他要让别人知道,虽然方家在玄门中已经没落了,但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魏明曦不知道自己今日的一番话不仅仅改变了方齐昀一个人的命运,还会有更多的人牵涉其中,但她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后悔说出实情。   魏明曦重新将手链交到方齐昀手中,对方接过去之后没有戴上,而是将手链攥在手心里,看着它静静的出神。   “……方少,那我们还去不去别墅了?”   短暂的沉默里,久久没能插上话的司机终于逮着空开了口。   方齐昀是方董事长的嫡亲孙子,方家未来的接班人,这次他病倒得古怪,不欲让夏城里的其他人知晓,也不想让方家的其他人探底,所以才低调的选择了到山里的别墅休养一段时间。   没想到走到半途遇到了魏明曦,更没想到这小姑娘是个深藏不露的玄门高手,一眼就看穿了方齐昀戴在身上的东西有古怪。   如今看自家少爷的反应,这小姑娘说得八成是八-九不离十。   哎呀,那他是不是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司机下意识的吞咽了几口唾液,决心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安心做好自己司机的职责。   夏城里各个世家间表面一团和气,底下的腌臜事多了去了,他们这些给人打工的,想要领着丰厚的薪水还不多生是非,可不就得有这个眼力劲儿嘛。   方齐昀却没有立刻回他,而是转头看向了魏明曦,“这位同学,啊不,这位大师,那我这病……”   魏明曦虽然没有在方齐昀面前展现什么神乎其神的技能,但他如今却已经彻底信服了对方,因此下意识的就想要询问魏明曦的意思。   “我叫魏明曦,这位先生还是叫我名字吧,我们今天不过是偶然遇上,多说了两句话而已,不用搞的这么煞有介事的,”魏明曦勾起嘴角笑了笑,“你以后不要再戴着这手链了,之后再找个有真本事的天师帮你写几张疏气理运的符,静养一阵子,身体就能大好了。”   看看,这才是真正的高人!   司机插不上话,只能在心里暗暗感叹。   他为方家做事做了这么久,不是没见过那些什么天师啊、大师啊,每一个都念叨着五弊三缺的借口,摆着张臭脸,说话说一半,末了还不忘拿走一大笔的酬金。   魏明曦道破了天机,竟然没让方齐昀从自己手上高价买走几个符什么的,出了力还不图回报,如此的淡泊,当真是有高人的魄力。   要是知道自己因为几句话就在司机的心目中变成了一个逼格贼高的世外高人,魏明曦肯定会哑然失笑。   她如果手上有符,自然会好事做到底,如今她让方齐昀去找其他人写符,不是她高洁、也不是她为了避嫌,原因很简单,她手上没有啊。   虽然之前从素心斋买了许多材料回余南,但这段时间她一边忙着复习备考一边处理袁悦的事情,练习符箓的事自然就落了下来。   再加上素心斋打了几次电话给她,各种三催四请的,本着维护长久合作关系、赚钱多多益善的道理,挤出来的时间魏明曦都拿去给素心斋写了护身符。   她手头上的其他符箓,在收服徐珊珊请来的小鬼时都用掉了,因此纵然有些麻烦,魏明曦也不得不让方齐昀自己去找其他天师求符了。   至于所谓的五弊三缺,魏明曦倒还不是很在意。   玄门中是有五弊三缺的说法,可方齐昀命中本就不该有此劫,魏明曦替他化解,还算是积下了功德,得到了好处,于是也不多求什么回报。   但方齐昀还是想得长远,他打开车门走下车,握住魏明曦的手以示感谢,“魏小姐不用这么客气,我叫方齐昀,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说完,方齐昀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名片夹,从中抽出一张,毕恭毕敬的递到魏明曦面前,“魏小姐,这是我的名片,请你务必收下,以后遇上什么事都可以联系我。”   魏明曦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放好,“方少不必这么客气的。”   她能看出方齐昀家世不凡,心里自然也知道这一张名片背后的价值远要比金钱值钱。   越是高位的人,越是有自己的圈子,如果没有圈内人引路,外面的人挤破头也难得挤进去。   如今方齐昀给了魏明曦自己的私人名片,显然是存了结交之意。   许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结交的念头,再和魏明曦说话时,方齐昀周身的气势要温和了许多,他看了看魏明曦,忽然道:“对了,我们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有没有耽误你的事情。”   魏明曦:!!!   刚才只顾着和方齐昀说话,她竟然忘了自己是坐大巴来的,现在休息时间已经过过去了那么久,大巴早就开走了!   好在她这次出门没带什么行李,就背了个包在身上,倒是不担心自己的东西丢了找不回来,可荒郊野外,要等下一班车经过,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知道了魏明曦的难处,方齐昀却是舒眉笑了笑,道:“这有什么,魏小姐要去哪,我让司机送你过去就是了。”   听到魏明曦说要去花林县,方齐昀心神一跳,几乎是瞬间就猜到对方是准备做什么。   其实就算他是夏城人,对花林县的拍卖会也是有所耳闻的。   也许有人觉得花林县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在这小地方举办的拍卖会自然也是不值一提,可方齐昀毕竟不是普通人,耳聪目明,了解的消息远比其他人要多。   这拍卖会够不够分量,重要的不是地方,而是举办拍卖会的人。   方齐昀曾经听家里的老人提起过,花林县拍卖会的举办人是位从港岛来的收藏家,手上收藏的珍品不少,家底不比他们夏城的某些豪门差。   之前在夏城时方齐昀就有些想瞧瞧,只不过花林县和夏城隔得远,他又不是像周远风那样不学无术的纨绔,每天忙得分身乏术,看热闹的心自然慢慢就冷了下来。   但今天被魏明曦提起,方齐昀心中的这小小心愿就又重新冒了苗头,他心下一思忖,反正如今他已经来了云华省,现在呆着的地方也离花林不远,干脆就也跟着去凑凑热闹得了。   况且如果人家魏大师看上了什么东西,他也能拍下来送给人家聊表感谢之情。   毕竟像魏明曦这样有真本事又年轻的天师,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收起心中百转千回的心思,方齐昀面上仍旧是彬彬有礼的样子,他出声提议道:“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我可以在花林办点事情,不如这样,我和魏小姐一起去吧。”   魏明曦猜到方齐昀应该也是知道拍卖会的事,也不多说什么,点点头弯着腰上了车。 第29章 29.二十九 盲拍   魏明曦觉得自己做了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她之所以能够受邀参加拍卖会, 是因为她是今天准备拍卖的龙角吹的主人, 但就算是如此,她也仅仅只是的到了入场的资格而已。   但和方齐昀同行而来之后,对方只是单独去拜访了一下举办方的相关负责人, 很快就有侍应生专程过来将他们引到了二楼的贵宾席。   举办拍卖会的地方是个环形的礼堂,一楼的座位是一排排整齐挨着的软椅,虽然位置宽大舒敞, 难免人声嘈杂。   但二楼的贵宾席就是别有洞天了, 每个贵宾室都有专门配备的侍应生接待,房间内正中是一条柔软的真皮沙发,光洁的茶几上整齐的摆放着瓜果拼盘和各种饮品。   正对着房门的整面墙壁都是巨大的单面玻璃, 房间里的人可以将整个会场的情况一览无余,同时墙壁上的电视正实时播放着拍卖会场的展台, 好让屋内的人可以更清晰的观赏拍卖中展出的拍卖品。   方齐昀平日里对于这些布置也是司空见惯,而对魏明曦来说, 这却算得上是她自苏醒以来, 见过的最大的排场了。   就在这时, 方齐昀忽然张口问道:“对了,魏小姐年纪轻轻就在玄门一脉颇有造诣,还不知魏小姐师承何处?”   闻言, 魏明曦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正准备说自己无门无派, 却又猛地觉得有些不妥。   两人相处, 最忌讳交浅言深, 她今日虽然帮了方齐昀,方齐昀又带她来了拍卖会贵宾席,但说到底双方都是不知根底、相互试探的关系。   而且她年纪轻轻,一个云华省边陲小县的女学生既没有家族倚仗,又没有高人指点,空有一身玄门的本领,难免会令人心生疑窦。   做人小心谨慎一点,总归是没有错的。   有了这一层考量,魏明曦便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转而换了另外的说辞,“方少是夏城人,想必个中的大师见过不少,我不过是偶然有幸得到我师父指点了一二,哪里说得上是颇有造诣。”   方齐昀摇摇头,“魏小姐过谦了。”   他是在夏城见过不少玄门中人,其中不乏高手大家,但方齐昀同样看得出来魏明曦的本事远没有她自己说的那般浅薄,更重要的是和那些大师相比魏明曦有个显而易见的优点。   那就是她足够年轻。   年轻就代表着有更大的潜力,而无限的潜力往往可比现有的能力要重要太多太多了。   虽然方齐昀已经听从了魏明曦的建议取下了手链,但他周身精气已经受损,身体损耗,精神仍旧倦乏,因此与魏明曦交谈了几句之后脸色就愈发显得苍白了,魏明曦见状,便也不在多言,好让方齐昀多多休息。   两人静静地坐着等待了一会儿,楼下的喧嚣声忽然就大了起来。   只见身段高挑、穿着旗袍的女主持人顶着会场中所有参加者关切的目光姗姗而来,她身形婀娜,走起路来摇曳生风,仿佛绣屏上走下来的古典美人,但这种美不仅没有让观者觉得流于艳俗,反倒显得风情万种。   她一出场,整个会场里就像是提前约好了一般齐齐噤了声,复而又心照不宣的重新吵闹了起来。   对于这种情况,主持人却好像已经见过太多次,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她在万众瞩目下慢步走上站台,在中心袅袅落定,笑道:“欢迎各位贵客远道而来,我是这次拍卖会的拍卖师陆曼亭,下面由我来为诸位介绍第一件拍卖品……”   ……   ……   拍卖会伊始,拿出来的都是些小玩意,方齐昀从小在夏城长大,什么稀罕玩意没有见过,远的不说,他自己手头上的这条雷击木手链,虽然如今已经被有心人悄无声息的改了效用,但仍旧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有了这珠玉在前,哪怕再见到其他宝贝,也难免不像其他人那般激动,方齐昀虽然中途抬起头看了场中几次,但一直兴致缺缺。   青年意兴阑珊的朝不远处的魏明曦瞥了一眼,看见对方的目光虽然瞬也不瞬的落在展示屏上,但也没什么波澜,想必虽然在看着,但也是没有什么中意的东西。   不过拍卖会行至中途,拍卖品里倒是出了一件保存完好的龙角吹,引起了不小的波澜,有几个富商都想要收藏,结果相互抬价,硬是一路高歌猛进把价格咬到了一百多万。   方齐昀在中间也出了几次手,但最后也没有真真切切看上的。   看来,这回是要白跑一趟了。   眼看着拍卖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方齐昀正这么想着,魏明曦盯着展示屏的眼睛却忽然眨了几下。   贵宾室里就他们二人,魏明曦神态上的这点变化自然就落到了方齐昀的眼里,方齐昀顺着少女的目光往屏幕上看去,目光定了一会儿,复而重新落到了自己手边放着的拍卖品介绍册上。   到了这个时候方齐昀才发现,介绍册上的全部拍卖品都已经竞拍完毕,但这场拍卖明显还没有结束。   恰在此时,陆曼亭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而又平稳的在会场里传递开来,“接下来就是本次拍卖会最重要的环节——”   随着陆曼亭的声音落下,她的背后就已经有几个工作人员鱼贯而出,将展示台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拿起,然后再次序离开。   在这个过程中,陆曼亭的脸上仍旧带着令人目眩的好看笑容,就连本来礼貌得体的语气在众人的耳朵里听起来仿佛也带上了几分故弄玄虚的腔调。   “因为今天最后要拿出来拍卖的三件拍卖品都十分珍贵,所以经过再三的考虑,我们将采取盲拍的形式,展示之后我们的工作人员会把拍卖品放入黑匣之中,等到竞拍结束之后才会把黑匣的钥匙交给相应的得主。”   陆曼亭的话音刚落,会场里顿时发出了不小的喧闹声。   盲拍,顾名思义是指竞买人在交易达成前不知道自己所拍的物品是什么的一种拍卖方式,有人可能倾家荡产拍来一件根本不值钱的玩意,也有的人会因此倒发横财,总而言之比起财力,盲拍似乎更需要眼力和运气。   人们既惊讶于采取盲拍的方式,但更多的,是迫切的想要知道主办方这般煞有介事,那他们拿出来的拍卖品究竟会是什么难得求见的珍宝?   然而,就像是早已探知清楚大部分人的所思所想一样,陆曼亭环顾了整个会场一圈,复而接着娓娓说道:   “为了保证这次盲拍的顺利进行,每位意欲参与竞拍的竞买人需要重新缴纳五十万的入场费获取竞买资格,同时在成功竞标之后买受人须得在四十八个小时内完成支付,不得以任何理由拒付成交价款。”   “在开拍之前的展示环节,诸位可以请各自私人聘请的专业鉴定人员进行协助评估,一旦进入竞买席,我们则视为您已经了解此次拍卖标的物的全部情况。”   “如果诸位客人有参加接下来的盲拍环节的意愿,我们的工作人员将会为您送上协议合同,该合同一经双方签字即刻具有法律效力,望各位周知。”   陆曼亭的这番话可谓是吊住了所有人的胃口,拍卖品都还没有影子,就每个人空手套去五十万的入场费,今日在场的不乏有头有脸的人物,有高调登场的,也有像方齐昀这样低调前来的,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不能得罪的人。   他们陆家今天既然敢开这个口,那肯定是胸有成竹自己要做的买卖绝对是物有所值。   其实一般来说,如果拍卖会上有名贵的藏品出现,拍卖方总会让有点门路的竞买人提前摸到些消息,也好让这些人提前做好准备,不至于到时候流拍。   如今从楼上一眼望去,楼下的竞买人虽然离席的不少,但二楼贵宾席却留下了好几个,想来也是早先心里就有了底。   若是方齐昀早早下定决心要来,他自然也会让手下的人去探听消息,不打无准备的仗,但他今日只是听说魏明曦要来,自己才临时起意跟来,所以眼下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内情都不知道。   这种情况其实对方齐昀来说并不是十分有利,但不知道为何,他的心里忽然涌现出来了一股强烈的冲动,脑海深处仿佛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他应该留下来。   方齐昀不知道这种念头从何而来,但他最后还是签了合同,留了下来。   等到所有竞买人的手续办理完毕,就有工作人员上来将他们重新领到了大厅旁边新开的小厅里,小厅的保密措施做得极好,谁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别人看了去。   因为魏明曦是龙角吹的委托人的缘故,在上一场拍卖结束后,拍卖方的人就派专人过来找她进行拍卖结束后的后续工作,龙角吹能卖出一百万的价格,实在是有些出乎魏明曦的意料,就算是扣除交给拍卖方的代理费和需要缴纳的税费,最后到手的钱对于魏明曦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原本完成了龙角吹的交易,之后就没有魏明曦什么事了,但沾了方齐昀的光,她也得以一起进了小厅。   魏明曦心知自己手上的这些钱对于接下来要进行的盲拍完全是不够看的,所以她也没打算往里面凑热闹,只是跟过来瞧瞧展品罢了。   其实方齐昀的心态也和魏明曦相差无几,但是当所有的拍卖品被送到陆曼亭手上之后,方齐昀却忽然瞪大了眼睛,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30章 30.三十 凤凰玉牌   此时, 在陆曼亭面前一字摆开的, 是三件各不相同的展品。   最左边的是一件清代的象牙雕杏林春燕花鸟图笔筒,雕工细腻、栩然如生;   中间的是一块祥瑞凤凰纹独山玉牌,层次分明, 细入微毫;   而至于最后一件,则是今天这场拍卖会的重中之重。   陆曼亭微微吸气,缓缓道来:“这件青花鱼藻纹大盌, 乃是明代宣德年间烧制, 陆先生多年以来一直珍重收藏,如今陆先生将其拿出,希望今日能有幸为它觅得知音。”   陆曼亭的嘴里的提到的陆先生, 就是这次拍卖会的举办人陆柏楠老先生,据传陆柏楠年轻的时候在东南亚那边打拼, 手里有无数珍藏,早就有人想一睹为快, 可惜都无缘得见, 却没想到今天陆柏楠竟会主动将收藏拿出来拍卖。   方齐昀的目光落在展示屏上, 喃喃低语道:“明代瓷器素来以宣窑为首,可遇不可求,没想到这珍贵的大盌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魏明曦看向青年, 以为他有些意动,便道:“这盌是真品。”   虽然隔着老远, 但魏明曦仍旧可以看到会场中心灵气的波动。   她有阴阳眼, 天生就可以看气, 不仅可以看人,亦可以看物。   其他的竞买人也许需要专业人员进行鉴定,魏明曦却只须得定睛看上一眼,便可以分辨出东西的真伪。   此时在她眼里,其实不仅仅是那宣窑大盌,放在大盌旁边的两件竞拍品的身上同样流转出金色的光华,也就是说今日要拿出来竞买的三件拍卖品都是实打实的古董。   这明显会是一场烧钱的厮杀,魏明曦资本不够,只能当一回看客,但方齐昀身家优渥、与她不同,她见方齐昀神情变化,便知他心中定有所动,索性成人之美出声提醒。   听了魏明曦笃定的结论,方齐昀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飘移,却是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属。   适在此时,会场中已经准备就绪,陆曼亭重新在台上站定,宣布竞拍正式开始。   三件古董起拍价全是一模一样的五百万,拍卖开始不到半个小时,第一件端上来的黑匣就已经追咬到了两千万,并且价格还在持续攀升之中。   魏明曦从盥洗室出来,就听到不远的转角处传来了几个人激烈的讨论声。   “现在就追到了两千万,疯了,他们都疯了是不是!”   “你懂什么,六年前和今日拍卖会上的大盌同样是宣窑所出的海水游龙高足杯可是拍出了上亿的天价,而菱口大盌的价值只贵不贱,业内的保守估价可是已经到了两亿!这可是两亿啊,两千万换两亿,要是换成你,你愿不愿意疯一回?!”   “可这才是第一个,你怎么知道自己拍下来的一定会是宣窑大盌?价格再往上追,剩下的那牙雕笔筒、凤凰玉牌,可都不值这个价啊,你也不怕便宜没捞着,反倒赔得血本无归!”   “……”   “……”   几个人仍旧站在原地争论不休,就连有个人在不远处来了又走也没有丝毫的察觉。   魏明曦回到房间内的时候,方齐昀正在加价,“再加,五千万!”   他原本身体就没有康复,此刻脸色却涨得通红,也不复之前的冷静自持,看起来有些心慌气乱。   场中的气氛火热、竞买人的出价仍然在持续的节节攀升。   “五千五百万!”   “六千万!”   ……   “一忆五千万!”   “艹!”   看着那个已经高到几近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方齐昀忽然闭上了眼爆了个粗口,猛地伸手锤了一下面前的桌子,没有再往上加价。   四十八小时内交付,只有几千万也就算了,再往上加,仅凭方齐昀个人之力难免会有些捉襟见肘、后续乏力。   要是他一意抽调资金,岂不是正被董事会的那些老奸巨猾的老油条们捉住把柄。   只可惜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偶然碰上那个东西,事前全然没有做过准备,如今贸然上阵,当然比不过别人有备而来,自当受挫。   但是如果叫他现在放弃,方齐昀却又觉得有些不甘。   只要能够拿到它,那么自己在方家……   “这些东西里,可是有方少知道来历的吗?”   从拍卖开始后就一直没有出声的魏明曦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口向方齐昀询问道。   青年陡然被打断思绪,他先是一怔,复而才觉察自己刚才表现得太过失态。   虽然方齐昀在外表现得沉静稳重,但他毕竟年轻气盛,其实私底下他的性格却并非完全如此。   照说他和魏明曦不给过刚刚结识,可他刚才却没有控制住一不小心在对方面前流露出了真实的情绪,这实在是很少见的情况。   不过方齐昀转念一想,魏明曦也不能说是普通人,心中便也释然了。   他朝魏明曦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重新在沙发上坐下,终于道出实情,“场上的那块凤凰玉牌……其实原本是我们方家的东西。”   方齐昀虽然几乎是所有人默认的方氏未来的继承人,但是如今方氏的董事长并不是方齐昀的父亲,而是他的祖父。   至于他的父亲方乾……很可惜,他在一场意外中丧生了。   父亲和祖父,于方齐昀而言虽然两者都是血脉至亲,可是其中的差别也并不是全然没有。   最显而易见的就是,方齐昀的父亲只有方齐昀一个儿子,可方乾自己却有不止一个的兄弟。   他的这些叔叔伯伯们在他父亲活着的时候手脚就不老实,现在方父过世了,方老董事长年事已高,他们的心思便又慢慢活络了起来,哪里还把方齐昀这个小辈放在眼里。   搞不好,他这次生病,也不乏他们的手笔。   勾起嘴角笑了笑,方齐昀继续道:“这玉牌其实是一对,半是祥龙纹,半是凤凰纹,拼起来就是一幅完整的龙凤呈祥图,原本是我太爷爷给我太奶奶的聘礼,可惜当年时局动荡,后来就不幸丢失了。”   方齐昀有些感慨,“我太爷爷和太奶奶情深意笃,彼此忠贞不渝,太奶奶归去时,唯一的遗憾就是这失落的玉牌。”   凤凰玉牌对方家而言意义深重,他们方家又素来传统,于方家人而言,凤凰玉牌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件珍贵的古董,而是一种象征——谁如果能找回凤凰玉牌,谁就能稳坐钓鱼台。   他若是能够得到玉牌,不仅可以弥补太爷爷心中的遗憾,还能在方家树立起自己的威信。   可现在机会的果实虽然摆在眼前,方齐昀却觉得心中分外的苦涩。   他抬眸向站在身边的魏明曦望去,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方齐昀的心中再三挣扎了片刻,终于艰难的开了口,“魏小姐,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魏明曦看着从刚才开始就如坐针毡的方齐昀,心中早就猜到了对方想说的是什么。   迎着方齐昀热切而又纠结的视线,魏明曦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他们那用来装古董的黑匣乃是用特殊材料制成,可以隔绝灵气逸散,如今东西已经放了进去,就算我会看气,现在也看不出来了。”   方齐昀虽然心中也觉得希望渺茫,如今听到魏明曦亲口说出却依然是感到有几分失落。   不过也是啊,陆家既然敢堂而皇之的出来举办盲拍,自己自然是早就有了十全的把握,又怎么会让旁人钻了空子。   看来,自己注定是和这玉牌没有缘分了。   方齐昀叹了一口气,抬眼却看见魏明曦正看着自己,见他抬头,女生连忙别过头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魏明曦才重新正色道:“我刚刚话还没有说完,我的确看不出来那三个黑匣里究竟哪一个里面装着你想要的东西,但是有人可以。”   方齐昀见事情峰回路转,不由得精神一振,连忙追问:“是谁?”   魏明曦指了指青年,“你。”   他?   他要是知道哪一个匣子里装着自己家的凤凰玉牌,还用得着这么苦恼么?   方齐昀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   好在魏明曦没有继续跟已经是满脸懵逼的方齐昀卖关子,而是伸出白皙的双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最后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摸出来了一张折成三角的黄符。   这灵瞳符原本是魏明曦替袁悦准备的,结果对方走得是相当的洒脱,到了最后灵瞳符也没有派上用场,一般人也用不上它,魏明曦就自己留了下来,没想到今天倒派上了用场。   灵瞳符,顾名思义,是能够赋予人灵瞳的符咒。   寻常人没有阴阳眼,看不见阴间之物,也看不见天地间的灵气,而这灵瞳符则能够短暂的令普通人拥有阴阳眼的本事。   魏明曦双手结印,手掌相对着紧紧的贴合在一起,然后闭上双眼,嘴里开始诵念方齐昀听不懂的咒语,半晌之后,女生的十指逐渐放松,开始慢慢的向两旁拉去。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原本在魏明曦手心之中的黄符却并没有掉落下去,而是仿佛被某种吸力给吸住了一般,稳稳地停留在了半空之中。   方齐昀对于此情此景感到惊叹不已,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上一言半语,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对面的少女已经有了动作。   只见魏明曦转而用单手托住黄符,然后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方齐昀袭了过来。   方齐昀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闭上了眼睛,然后就感到眉心有一阵疼痛掠过。   他伸手向脸上摸去,才发现眉间的地方破了一个十分微小的口子,创口处正往外渗着血珠。   适在此时,魏明曦毫不慌乱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别动。” 第31章 31.三十一 灵瞳   方齐昀立马就老老实实的不动了, 任凭魏明曦冰凉的指腹在他眉心轻轻的将渗出的血珠擦去,然后抹到了黄符之上。   黄符在接触到方齐昀血液的那一刻,瞬时就有了反应。   只见原本稳稳当当悬浮在半空之中的黄符在沾染上鲜血之后就像是起了剧烈的化学反应一样激烈得晃荡了起来。   而那最初只有米粒大小的血痕则是仿佛浸泡到了水里似的, 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迅速的蔓延到了整张黄符上!   方齐昀看得目不转睛,呼吸也不由自主的随着魏明曦手上的动作而变得越来越急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恍惚间似乎感到周围的温度变得越来越高,明明屋子里空调的冷风口正源源不断的朝外呜呜送着冷气,方齐昀的额角却隐隐有细密的汗水沁出。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方齐昀就知道了,这一切还真的不是他的错觉。   只见魏明曦抬起头看向方齐昀所在的方位, 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字,“去。”   话音堪堪落下, 半空中早已经变得血红的黄符身上就倏地燃起了灼灼的焰火, 跃动的火苗刹时吞噬了整张黄符,接着那团无根之火便化作了一道耀目的金光, 钻进了方齐昀的双眼里。   方齐昀甚至都来不及闭上眼睛,视野里那团金光就遮盖满了眼前的整个画面, 等到金芒退去,青年看下意识的就向魏明曦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只能看到女生仍旧是梳着简简单单的马尾辫, 白衬衫牛仔裙, 身上充满了少女气息, 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魏明曦当下就看穿了方齐昀的念头, “你想看我身上的气?”   被当场戳穿的方齐昀一时之间感到有些尴尬。   魏明曦笑着摇了摇头,“玄门众人修炼到一定时候,身上的灵气内敛,是看不出与寻常人的区别的。”   玄门中人不收敛自身灵气,任凭其四处逸散,不仅有碍自身修行,更重要的是容易为自己遭来祸端。   一个周身灵气充沛却又毫无遮掩的人走在大街上,简直就是掉到了妖怪窟里的唐僧,外面的那些脏东西谁都想上来分吃一口肉。   说完,魏明曦又道:“不提这个,办正事要紧,这灵瞳符上沾了取自你命宫的精血一滴,而那凤凰玉牌又曾是你们方家之物,与你身上的血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唯独只有你能通过方家与玉牌之间的羁绊找到它的确切所在。”   方齐昀闻言,连忙走到巨大的单向玻璃前,定睛朝会场中心看去。   灯光通明的展台上,放着三个外表看上去一模一样的黑匣,唯独只有每个匣子的角落上贴着编号以示区别。   这三个匣子无论是形状还是大小肉眼都看不出区别,但此刻在方齐昀的眼中,放在最后的那个黑匣里却微微透出了一股淡淡的金色光芒。   那金光十分的不显眼,甚至算得上是微弱,可对于青年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知道了哪一个匣子里装的是自己想要的东西,方齐昀心中如释重负,他真心实意的向魏明曦道谢,“谢谢你,魏小姐,如果你以后来我们夏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   ……   拍卖会进行到最后,第一件黑匣被以超过两亿的天价拍走,而方齐昀因为知道了哪一个盒子里装着凤凰玉牌的缘故,在紧急调转了几笔资金之后,中途再也没有参与竞拍。   等到玉牌的竞拍开始时,经过前两轮的拼杀,有的竞买人资金供应上明显就跟不上来了,有的则是对接二连三拍出的天价产生了畏惧,索性就放弃了最后的一次竞拍。   在这样的情况下,方齐昀自然是一路有惊无险的将玉牌成功的收归囊中。   在成功拍下玉牌的那一刻,纵是见惯了大世面的方齐昀,也忍不住喜形于色。   他再三跟魏明曦连声道谢,如果说之前他在魏明曦面前还有一点自恃豪门的架子,现在的他简直想把对方奉为天神!   若不是拿到玉牌后他还需要处理很多后续的事情,方齐昀恨不得留下来继续和魏明曦多多建立一下感情。   青年眉间积攒多日的郁气在此时一扫而空,仿佛已经可以看到自己在众多叔叔伯伯里扬眉吐气的情形。   虽然他现在还不能将那些蛀虫赶出方氏,但得到玉牌,绝对是一个好的开端。   临走前,方齐昀握住魏明曦的手,无比真诚的向她承诺:只要是她的需要,他一定亲力亲为的去完成。   魏明曦打量着眼前人欢快得有点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由得伸手挠了挠额角。   她虽然从方齐昀嘴里知道凤凰玉牌和方家有渊源,但这玉牌在方家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却不甚明了,不过这是方家的私事,魏明曦也不方便过问。   但看方齐昀如今的这副模样,怕是如果不给他找点事做,他就会真的一直这样惦记下去。   既然如此,不如……   魏明曦脑筋一转,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别的不说,眼下她倒还的确有需要对方帮忙做的事情。   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交给方齐昀来做倒是正合适不过。   魏明曦笑了笑,回握住青年的手,“方少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见外了,实不相瞒,我的确有一件事情想请方少帮忙。”   方齐昀利落的点头,“你说。”   “你能……帮我找几本高考复习资料吗?”魏明曦顿了顿,接着补充道:“越难越好。”   别看她通晓一身玄门本领,耐不住现在还是个等待高考的高三毕业生啊。   听了魏明曦的请求,方齐昀先是一愣,但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容我多问一句,不知道魏小姐日后准备往哪所学府求学?”   魏明曦看着青年的眼睛,没有片刻的犹豫:   “夏城大学。”   夏城大学是华国最顶尖的学府之一,拥有着全国最好的硬件设施、资金投入以及师资资源,每年高考都有数之不尽的人中龙凤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面挤,但僧多粥少,总有人会挤掉下来。   魏明曦不想做掉下来的那个。   但云华省的师资力量本就薄弱,余南县就更加不如了。   他们平日里用来复习用的教辅资料,都是最简单的版本,对题纲的挖掘不深,讲解的也不够透彻。   魏明曦在余南一中的成绩已经是顶尖,没有对手,如此时日久了就会麻痹自己的危机意识,让她陷入自我感觉良好的误解。   可强中自有强中手,不进则退。   她心中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收集复习资料这种事情魏明曦自己一个人做起来束手束脚、耗时耗力,高考又迫在眉睫,现在她再来做实在是不合算。   但方齐昀不同,他有自己的门路人脉,又是夏城本地人,做起来肯定事半功倍。   “好志愿!”   方齐昀也是夏城大学毕业,这会儿听到魏明曦想要考到自己的母校去,便不由自主的称赞了一声。   他舒展开眉头,自信的笑了笑,“那我就在夏城等你,日后等魏同学来了夏城,我一定为你接风洗尘。”   言外之意,自然就是答应了。   见状,魏明曦也终于放下了心来,“好,那我就先记下这顿饭了。”   ……   ……   魏明曦和方齐昀两人简单的继续交流了几句后,方齐昀就急匆匆地离开了会场。   毕竟方家可不太平,方齐昀离开夏城原本就是迫不得已为了静养,可魏明曦告诉他他其实根本就不是生病,这下子又侥幸寻回了凤凰玉牌,方齐昀就也没有其他理由继续在外逗留,自然是回去的越快越好。   都说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魏明曦不难明白方齐昀的心思。   目送青年离开,魏明曦开始独自收拾自己的东西。   待到东西差不多都收拾好了,魏明曦见今天已经无事可做,正准备离开房间回去,就听得门外突然响起了几声富有规律的敲门声。   魏明曦道:“请进。”   伴随着话音落下,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咔哒的一声开门声,随后推门走进来了一位身着旗袍的明艳女子。   魏明曦朝女人看去,发现对方竟然是个熟脸。   ——正是刚才主持了拍卖会的陆曼亭。   女人身上穿着一件正红的旗袍,旗袍柔软的面料十分服帖,恰好凸显出对方凹凸有致的妙曼身形,而鲜艳的红色则愈加衬托得她肤白胜雪,明丽动人。   陆曼亭施施然走到魏明曦面前,声音温柔而婉转动听,说出的话却是开门见山,“不知道魏小姐有没有时间和我一起见一个人?”   饶是女人美得惊心动魄,魏明曦却还是十分警惕的问道:“谁?”   女人笑笑,丝毫不意外魏明曦的疏远态度,“陆柏楠,陆先生。”   刚才和方齐昀在一起的时候,方齐昀给魏明曦提起过,陆柏楠陆老先生就是拍卖会的举办人,老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十分低调。   而魏明曦虽然只是半个余南人,可她从小在余南长大,从来没有离开过,简而言之,魏明曦和陆柏楠之前绝对没有过丝毫的交集。   可陆曼亭却在方齐昀离开之后、魏明曦独处之时找上她,这样的行为难免令人心生疑窦,不得不让魏明曦多想其中的用意。   似乎是觉察到了这一点,陆曼亭忽然岔开了话题,巧笑倩兮道:   “刚才盲拍的时候,魏小姐应该是动了点小把戏吧?” 第32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你和陆老先生的意思是, 你们怀疑老先生的外孙女陆思妍中邪了?”   蜿蜒曲折的长廊里,忽然响起了一道清越的女声。   而说话的人正是魏明曦本人。   就在不久之前,陆曼亭亲自找到她, 希望魏明曦能够和自己一起去见陆柏楠一面。   为此,陆曼亭甚至不惜大胆道破了魏明曦刚刚施展的手段。   盲拍本就是一场巨大的博弈,心怀叵测、意图通过旁门左道谋取暴利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陆家家大业大,举办拍卖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有见过,但却从来没有出过乱子,除了优秀的场面调度能力,自然也是有些自己的手段的。   陆曼亭幼时身体不好, 陆柏楠就从名寺的高僧那里为她求来了一道加持过的护身符,陆曼亭长年累月贴身携带、几不离身, 久而久之五感就渐渐变得比常人敏锐许多, 刚刚魏明曦在贵宾室里施法,几乎是同时, 在会场中的陆曼亭就捕捉到了会场内灵气的震荡。   那个时候陆曼亭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魏明曦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 而且在她前面这样做的,全都无功而返。   陆家的黑匣是托玄门高人用特殊材料炼制,从投入使用到如今, 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纰漏, 陆曼亭当然是放一百个心。   可就在方才, 她归档整理资料的时候, 才恍然发觉凤凰玉牌的相关资料中有提到在百年前这玉牌曾是方家之物,而今天玉牌的买受人不是旁人,恰恰就是方氏的少董方齐昀!   陆曼亭这才记起,就在不久之前,会场里的那阵灵力激荡正好就是从方齐昀的贵宾室里扩散出来的,而在那之后方齐昀似乎就真的没有再参与另外两件古董的竞拍了。   陆曼亭的外模虽然看起来青春昳丽,但她实际上已经有三十多岁,着实已经算不得年轻的小姑娘了,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她,向来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这其中定是有人做了什么动作。   她让助理去检查方齐昀的登记情况,很快助理就给她反馈了信息:方齐昀今天不是独自来的,跟着他同来的还有一名年轻的女生。   而那个女生早些时候,在他们这里寄卖了一件龙角吹。   陆曼亭当下就断定,适才行动的人不是旁的,肯定就是魏明曦无疑。   虽然对方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但在圈子里混迹多年,聪明人从不以年龄背景鉴高低,只依能力手段定长短,陆曼亭自然也不会单单以貌取人,既然魏明曦能避开陆家黑匣的限制,那她绝对是有几分真才实学。   但陆曼亭并没有打算依此为难魏明曦,一是摸不清对方深浅,贸然得罪无异于为陆家树敌;   二是……也许魏明曦能帮到他们陆家也是说不定。   帮他们看一看,陆思妍身上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   ……   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陆曼亭耳边响起的,正好是魏明曦的疑问。   陆曼亭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开口说道:“思妍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父母离异,妈妈离开的早,我作为思妍的小姨自然要多多照顾她,她的性子我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平日里最是活泼俏皮、天真烂漫,可是如今——魏小姐还是等会儿自己亲自去看一下吧。”   不过是短短几天,陆思妍就性情大变,中医西医看了个遍就是看不出个所以然,到了后来,连所谓的玄门天师也请了好几个,愣是没有一个能找出病因。   眼见着陆思妍这几天下来不吃不喝,眼巴巴望着就瘦脱了相,陆曼亭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她原本是想去寻那位当年给自己写护身符的高僧出山,可最后却得到消息说高僧在不久之前已经圆寂,这下,这条路也彻底的断了。   忧至深处,陆曼亭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陆先生对我恩重如山,如果思妍真的治不好,我又该如何面对陆先生和姐姐……”   她声音不大,可魏明曦就站在陆曼亭身边,对方刚才的呢喃之语一字不落全都落到了魏明曦的耳中。   少女机敏的捕捉到了女人话中的怪异之处。   陆思妍是陆柏楠老先生的外孙女,陆曼亭又是陆思妍的小姨,那陆曼亭就是陆柏楠的女儿,可从始至终陆曼亭好像都只称呼陆柏楠为“陆先生”。   从女人的语气也不难听出,她对陆家人的感情深厚,既然如此陆曼亭还这般称呼自己的父亲,难免有些让人感到奇怪。   魏明曦这才沉下心揣摩起陆曼亭的面相来。   只见女人五岳四渎皆数相应,唯独额角偏中两处父母宫隐隐泛出赤血之色,正所谓赤色为赤血者死,陆曼亭这分明是父母早亡的面相,可魏明曦知道陆柏楠还健在于世,她就不由得更仔细的看了下去,这下便让少女看出了门道。   凡人面有二处父母宫,左额偏中为父位,右额偏中为母位。   陆曼亭两处父母宫皆为赤色,可个中却又有不同之处:陆曼亭母位之处赤色浓郁,这意味着她的母亲多半早早亡故,但女人的父位处翻涌的的赤血之气中又浮动着阵阵黄气,赤中带黄则转危为祥,这就代表陆曼亭在失去父母之后,又被一男子收养做了女儿。   毫无疑问,这个收养了陆曼亭的男人就是陆柏楠,而陆曼亭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陆家的养女。   这也就说得通方才陆曼亭为什么那般称呼陆柏楠了。   “看来陆小姐心中的确很爱重自己的家人。”魏明曦道。   陆曼亭闻言却是微微摇头,“我并没有做什么……说实话,我为陆家做的,远远比不上陆先生为我做的。”   女人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复而开口讲道:“虽然没有在外界公布过,但事实上我并不是陆先生的亲生女儿,不过是因为在三十年前我还是个婴孩的时候,陆先生就收养了我,把我带回陆家抚养成人,所以现在很多外人都不知道我其实是陆先生的养女。”   陆曼亭不知道魏明曦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世,自顾自的继续娓娓说道:   “当年我家家境贫寒,我的亲生父亲留下我怀有身孕的母亲在谷内,独自去东南亚打拼,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有天他遇上了歹徒……我母亲知道我父亲过世的消息时刚刚生产完,她大受打击,染上了抑郁症,没过多久就自杀了,一时之间我就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那个时候陆先生收养了我,后来又设法将我生父的骨灰带回了华国,和我的生母安葬到一起,如此恩情,我今生都无以为报。”   魏明曦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如此曲折,见陆曼亭讲述完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便出声岔开了话题,“对了,陆小姐不妨和我讲讲思妍小姐的状况,我也好早做对策。”   陆曼亭这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伸手快速的抹掉眼角隐隐的湿意,有些局促的笑了起来,迅速的把话接了过去,“抱歉,请魏小姐过来本来就是为了思妍,没想到说着说着就说到我自个儿身上来了,还倒让你见笑了。”   魏明曦道:“没有没有,如今像陆小姐这样真诚的人可不多了。”   陆曼亭听到魏明曦毫不作伪的称赞,不由得有些脸红,虽然往日里她听过无数人的阿谀奉承,可那些话究竟有几分真情实意在里头还未可知,但魏明曦虽然只说了短短一句话,却是真真说到了陆曼亭的心里。   于她而言,在这世间,的确没有再比家人更重要的事情了。   ……   “就是这间。”   魏明曦跟着陆曼亭一路走到走廊尽头,最后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在扶上把手之前,陆曼亭忽然露出了个古怪的神情,她拧着眉毛沉思了片刻,又重新看向了魏明曦,“魏小姐,待会你进屋子的时候,记得不要开灯。”   魏明曦微微眯起双眼,沉默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陆曼亭拧着的眉头却是丝毫没有放松,她抬起手轻轻的敲了敲门,屏气凝神等待了片刻,屋内没有任何声响响起,于是她手上一使劲,推门走进了房间里。   魏明曦跟在陆曼亭身后跨入陆思妍的卧室,果不其然,偌大的房间内漆黑一片,巨大的落地窗前拉着厚重的窗帘,屋顶的吊灯关着,只有床头柜上的一盏小台灯散发着微弱的暗光。   陆曼亭快步走到床前,看见床上被褥凌乱,陆思妍却不见了踪影。   女人还没来得四下张望,手腕就忽然被跟在她后面进来的魏明曦给轻轻握住了。   魏明曦抬起食指放到唇边比了一个嘘声的姿势,将陆曼亭带到了衣柜前。   女生伸出手慢慢推开柜门,陆曼亭站在魏明曦身后注视着她的动作,恍惚间突然觉得自己面前一点点打开的不是衣柜门,而是蛰伏在黑暗之中的某头野兽的血盆大口,而这头野兽正在蓄势待发,等着吞食自己中意已久的猎物。   “啊啊啊啊啊——!”   寂静之中,陡然升高的女音有如一把锐利的尖刀直直的刺入了陆曼亭的耳膜,让后者吓得浑身一震,这才发现衣柜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下弓着一个小小的人形——正是从床榻上消失不见的陆思妍。   原来她是躲到了衣柜里。   陆曼亭走上前朝陆思妍伸出手,想要将她扶出来。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陆思妍往后躲了躲,“啪”的一声打到了陆曼亭的手背上,用力的将她的手挡了开来。 第33章 33.三十三 傀儡符   陆曼亭嫩白的手刷得就红肿了起来, 可见陆思妍用劲之大。   “思妍你怎么了?”陆曼亭顾不上揉按住自己渐渐泛红的手背,错愕的向陆思妍问道。   年轻的女孩儿对往日里自己最亲近的小姨的话却是置若罔闻,她双目无神, 茫然的抱起自己的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恨不得自己能化作一道纸片,好往衣柜的更深处挤进去。   “这……”   见陆思妍瑟瑟缩缩不肯说话,陆曼亭只得向魏明曦投去求助的目光。   魏明曦勾起嘴角笑了笑,蹲下身,悄然在掌心蕴出一团灵气,握住了陆思妍的手, 柔声细语的问:“思妍,你能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躲在衣柜里吗?”   陆思妍只觉得魏明曦握住自己的手掌热极了, 就好像温暖的小火炉一样,让她紧绷的精神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   陆思妍张了张口, 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眼,“光、光太、太亮了。”   魏明曦顺着陆思妍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放着的小台灯是整个屋子内唯一的光源。   陆曼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陆思妍的确是无缘无故变得十分畏光,可之前也没有畏惧到这个地步。   早上的时候陆思妍还好好的, 一天不到的时间内, 就连台灯的光线也受不来了, 这病情恶化的未免太快, 快到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人就算还是生病,病情也不过是逐步加重,哪能变化的这般快速,除非一切就如她之前的猜想,思妍其实不是生了怪病,而是中了邪才会这样。   陆曼亭心中已经认定了缘由,其他疑问也跟着接踵而来:   思妍这些天根本就没有出门,她是怎么中邪的?   如果真的是有人要害思妍,又是谁要这么做?   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是思妍,还是陆家?   接二连三浮现在脑海里的问题让陆曼亭差点喘不过气来,她呼吸不自觉的加快,握手成拳,手背上隐隐有青筋凸显,语速急促的向魏明曦询问道:   “魏小姐,你能不能看出来思妍究竟是不是中邪了?”   魏明曦没有立刻为陆曼亭解答疑惑,而是扬起下巴示意女人弯下腰,“你看。”   陆曼亭曲起膝盖,凑到魏明曦身边,看见对方握住陆思妍皙白的手腕,递到了自己的眼前。   她不明白魏明曦的意思,却还是照着女生的意思低头向陆思妍的手臂看去。   这一看却是愣了原地。   只见陆思妍苍白的手臂上,以贴着魏明曦手掌的部分为起源,丝丝缕缕如同丝绸般金色的流光正顺着苍白皮肤下的血管一寸寸往上缓慢流动。   “别担心,这是我输送到陆思妍体内的灵气。”   魏明曦也不看陆曼亭,说话的同时仍旧是盯着陆思妍的手臂目不转睛。   见魏明曦不慌不忙,陆曼亭也不再大惊小怪,而是跟着魏明曦静下心继续聚精会神关注着陆思妍的情况。   很快,异变就产生了。   每当魏明曦灌注的灵气走到少女大臂附近的位置时,那金光就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半点反应,无论如何都不再继续往上流动。   但魏明曦还在源源不断的输送着灵气,照理说灵气行走不畅要么会堵塞在原处淤积,要么会沿着来路逆流,可陆思妍现在的状况显然两者都不是。   那些灵力竟凭空消失了。   魏明曦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要知道,人的**就是最佳的屏障,灵气存在于皮肉之下,绝不会无端消散,如今她给出的这些灵气有去无回,只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给吸收了。   而那东西,现在就在陆思妍的身体里。   魏明曦手下的动作微微停顿,果不其然,失去了她源源不断的供给,先前那些充斥在陆思妍血管里的绚丽流光就像衰败的鲜花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了下去。   “她最近有没有见过外人,或者是从外面带东西回家?”魏明曦忽然向身边的陆曼亭问道。   “东西?”   被魏明曦的话所提醒,陆曼亭骤然想起前段时间正好是陆思妍十五岁生日,那天陆家收到了许许多多的礼物,也正就是那之后的不久,陆思妍变得越来越异常。   难道是礼物中出了问题?   陆曼亭不敢怠慢,她手忙脚乱的站起身,风风火火的带着魏明曦,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了陆思妍卧室内侧的储物间前。   “就是这里,她过生日时收到的礼物全部都收在这里。”   小小的储物室里,每个储物架上都分门别类的放着各种小物什,琳琅满目、总总林林,令人目不暇接。   少女凛冽的目光在每一件收藏上稍作停留,又很开移开。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一个。   魏明曦心里默默呢喃,眼神倏地落到了放置在角落的一座木雕上。   那木雕周身漆黑,作两面身,正面菩萨低眉,反面金刚怒目。   寓意着慈悲众道、降伏诸魔。   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魏明曦低低的嗤笑了起来,拿起木雕,一手握头、一手握足,稍稍使劲就听得屋内响起“嘣”的一道脆响,那木雕就已经被魏明曦生生从中部掰断了开来。   “啊!”陆曼亭毫无征兆的惊呼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魏明曦紧握着雕塑的双手,“这是什么?”   只见女生白皙的双手上此时沾满了粘腻的黑色汁液,而这液体正是从木雕中空的内部流出来的!   魏明曦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句的慢慢吐出了几个惊悚的字眼:   “这是鬼灵浆。”   鬼灵浆,顾名思义就是用刚死不足七日的婴灵炼制出来的浆液。   术士先用符箓勾出婴孩魂魄,再将其封入熔炉之中,用鬼火熬炼足足七七四十九日,婴灵在提炼过程中受尽折磨,心中怨气无处可诉,到了最后便化成了阴邪无比的鬼灵浆。   如此鬼蜮伎俩,数百年前就几近断绝,魏明曦却不曾想到它竟然在陆家重现于世。   强压下心头不断涌现的恶心与厌恶,魏明曦伸手在自己与陆曼亭之间打出一道灵力屏障,把两边隔绝开。   女生握手成拳,将纯净的灵气聚集到双手之上,慢慢的,黏在她皮肤表层的那些粘液仿佛活了过来的蚯蚓似的,一寸寸的拱到了一起。   无数细小的黑色液体汇聚起来,渐渐形成了一条蛇的模样。   魏明曦冷哼,翻手捏住黑蛇的七寸,心念之间,浩荡的灵气瞬时被她凝炼成了一颗魂钉,朝着黑蛇的七寸打去。   黑蛇躲闪不及被魂钉击中要害,身上的鬼气霎时溃散开来。   见状不妙,黑蛇本能的就想要往外逃窜,但魏明曦哪能让它如愿。   只见少女抬起右手,将之前缠绕在手腕上的血念珠捏在手心,周身气场如同摩西分海般势不可挡的叠荡而出,澎湃的灵气尽数被灌输到血念珠之中,而后者身上登时红光大作,那血红的光芒连作一片无形的桎梏,将黑蛇圈在了血色的牢笼之内。   魏明曦攥紧五指,那困着黑蛇的红色光圈就开始慢慢收缩。   黑蛇哀嚎起来,不断的在光圈内扭动着身体,魏明曦却仍旧是面无表情,她手上暗自发力,只听得一声细微的响动,那黑蛇的身体就彻底崩溃成了一团阴沉的鬼气。   待到鬼气散开,里面逐渐露出了一颗灰蒙蒙的光球,那光球似透非透,已经尽失光华,被魏明曦捏在手里,稍微用力,就化作了一把齑粉,从指间漏了下去。   “陆小姐的手上应该有当日的贺礼名单吧,快,去看看这木雕究竟是谁送给陆思妍的,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魏明曦转过身,抬手解开了和陆曼亭之间的灵力屏障,急声对着后者嘱咐道。   陆曼亭匆忙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落在地板上的粉末,一脸心有余悸的神情,“魏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她竟然亲眼看见那木雕里的黑色液体化成了一条会动的蛇!   魏明曦有些嫌恶的拍拍手,解释道:“有人将鬼灵浆灌输到木雕之中,这鬼灵浆化作的黑蛇趁着思妍小姐接触木雕的空档钻进了她的体内,因此思妍小姐身上才会出现这些反常的情况。”   “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这个、这个鬼灵浆放到思妍的身体里?”   陆曼亭的脸色苍白,明显是感到阵阵害怕。   鬼灵浆,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东西进入了思妍的身体里,会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纵然魏小姐今日毁掉了木雕,日后思妍的身体会不会出现后遗症?   “其实这鬼灵浆只是原料,”魏明曦看了陆曼亭一眼,复而收回目光,“幕后主使真正想放在思妍小姐体内的,可不是鬼灵浆。”   闻言,陆曼亭的稍稍放松的精神再度紧绷起来,“魏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鬼灵浆邪性深重,普通人如果不小心沾染上,很快就会邪气入体,但它十分稀少难见,为了发挥最大的作用,往往被用做制作傀儡符的原料……如果我没有猜错,陆小姐,这送来木雕之人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想把思妍小姐炼成一具毫无自我、任人摆布的傀儡!”   陆家家大业大,可陆柏楠膝下子女单薄,如今仅剩下陆曼亭和陆思妍二人,陆曼亭虽然是长辈,但她也是养女,同时陆曼亭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要问这陆家的家产最后会落到谁手里,答案简直就如同摆在桌面上一样不言而喻。   简而言之,谁能控制陆思妍,谁就能得到陆家的全部。   ……   ……   木雕之中的母蛇一死,藏匿在陆思妍体内的子蛇就再也不足为惧。   魏明曦只是稍稍发力,那小小的黑蛇就彻底化作了飞灰,而受惊多日的陆思妍,也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她身上的符种已经被魏明曦尽数拔除,只要之后静心修养,很快就能重新恢复活力。   魏明曦轻手轻脚的阖上门来到会客厅,刚刚落座,便看得拐角后的陆曼亭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怎么了?”魏明曦问。   陆曼亭紧蹙着眉头,秀美的五官微微拧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慌乱。   她举起手里的皮质记录本,在魏明曦面前焦急得翻了起来,雪白的纸张被女人翻得哗哗作响,由此可见她心情之急躁。   “你看,”陆曼亭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记录本递到了魏明曦面前,伸出手指指着某一处,“思妍生日那天的礼物清单被撕掉了一页!”   被撕掉的,自然就是记录了木雕主人信息的那张。   魏明曦面无表情的接过记录本,伸手抚上存留在本子上的残破边缘,那边缘犬牙交错,十分不规整,明显就是被人匆忙间撕下的。   这未免有些古怪。   首先,能够接触到记录本,那这个人不论身份高低,必定是陆家内部的人;   其次,如果他早已蛰伏在陆家,肯定已经做过周全的谋算。   陆思妍被种下傀儡符到今天自己碰巧过来解决此事,如此漫长的时间,要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销毁证据,可实在有太多太多的机会了,既然那人时间充裕,那毁灭痕迹的时候,当是无声无息、小心翼翼才对。   眼下记录着送礼人身份的纸张分明是被人慌乱之中用力撕破,不然也不会留下这样参差的边沿,可是那人究竟是在慌什么?   傀儡符久绝于世,能够辨认它的人少之又少,若不是今日她为方齐昀施展灵瞳术激荡了会场的灵气,被陆曼亭误打误撞的请来帮忙,几乎根本就不会有人发觉陆思妍真正的病因。   况且傀儡符一经种下,畏光断食不过是初期的不良症状,只待它将陆思妍的身体完全同化之后,陆思妍就会恢复如初,到了那时陆家人就算感到奇怪也不会再追究因由。   说白了,魏明曦的出现根本不属于那人原本计划中的任何一环,因此他毁灭证据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慌慌张张!   但如今这记录本上残存的痕迹看起来更像是在没有经过思考、紧急情况下迫不得已做出的补救。   从陆曼亭将魏明曦请来,到她彻底拔除傀儡符,不过经历了短短数个小时的时间而已,那么又是谁能在这么短的功夫内知悉情况的变化,从而做出挽救之举呢?   魏明曦抬起头朝着屋子里的另外一个女人看去,对方却并没有看她。   穿着旗袍的妍秀女子只是亭亭地立在明净的窗边一言不发,葱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木制的窗沿。   “魏小姐,思妍小姐醒了,她说她想亲自见见您,不知道魏小姐方便吗?”负责照看陆思妍的佣人从走廊走来,在门口询问。   魏明曦收敛回视线,回过头冲着佣人道:“谢谢,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就过去看望思妍小姐。”   少女站起身,“陆小姐要一起去吗?”   陆曼亭这才回过神来,自从拿着记录本回来交给魏明曦之后,女人就一直处于这种神思不属的状态,哪怕听见魏明曦在喊自己,她也是过了半晌才回复道:“不用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要处理,魏小姐不用拘束,请自便吧。”   “那好,我去看看思妍小姐的情况。”   魏明曦摆摆手,独自向着陆思妍的房间去了。   目送少女瘦削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陆曼亭抿着嘴唇深吸了几口气,拿起手机在联系人里翻出一串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女人素来没有什么波动的声音里难得的染上了几分颤抖,“晚上我们见个面。”   ……   推门走进陆思妍卧室的时候,魏明曦猛地发觉屋内还有其他人。   那是一名看起来莫约六十多岁的老人,虽然穿着一身随意的居家服,可男人依旧看起来儒雅贵气,仔细看下来,纵是男女有别,陆思妍的面貌却的确也有几分肖似对方。   “陆先生。”   魏明曦微微弯下腰,客客气气的和陆柏楠打招呼。   陆柏楠冲着魏明曦慈祥的笑了笑,道:“魏小姐不用感到束手束脚,你是思妍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陆家的大恩人,日后魏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们来提就好。”   “对呀对呀,”此时陆思妍也醒了过来,正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往魏明曦身上瞧个不停,“魏姐姐你好厉害啊,感觉你好像看起来没有比我大多少,完全想不到姐姐是个玄学大师!”   “不过是人各有所长罢了,”魏明曦从矮桌底下挪出一把椅子搬到陆思妍的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对方光洁的额头,“你感觉怎么样了?”   陆思妍道:“虽然还是全身没力气,但比前几天好多啦。”   小女孩儿说着,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里也跟着透出光来,即使面色仍旧毫无血色,整个人身上却已经多了几分活气。   陆柏楠看着重新恢复活力的外孙女,心里忍不住欣慰不已,但他毕竟是成年人了,所思所想也比小姑娘更多,所以在欣悦之后,心中紧跟着浮现出来的就是忧虑。   老人将希冀的视线投向年轻的玄学大师,小心翼翼的追问:“魏小姐,不知道这背后捣鬼之人你可有眉目?”   陆家人丁凋敝,有人竟然为了谋夺陆家的家产做出如此令人发指之事,他陆柏楠虽然已经老了,但也绝不会轻轻揭过此事,饶了背后的祸首。   魏明曦将陆柏楠阴沉的面色收归眼底,转而询问陆思妍:“思妍,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木雕是谁送给你的?”   陆思妍面露难色,“我生日那天收到的礼物太多了,所有的宾客都是将礼物统一放在一处,我也不记得到底是谁送给我的。”   陆柏楠冷哼一声,“那就去找当天负责记录和整理的佣人,那么多人,总有一个会有印象。”   话虽是这么说,但陆柏楠心底也觉得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多半也不会有人记得,说出这些话,也不过是他仍旧心存期待罢了。   魏明曦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我猜,现在应该已经有人知道送来木雕之人的真实身份了。”   女生望向两个陆家人的眼神凝滞而沉重,心底觉着自己八成又要搅进一场大戏之中。   ……   ……   深夜的河堤公园人声寂寥,鲜有人至,而此刻河岸边的柳树下却站着一个人影。   她的视线瞬也不瞬的盯着漆黑的河面,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听到身后窸窸窣窣响起的脚步声,孑然一身的女人也不害怕,她转过身朝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走了几步,冷冷的出声,“你来了。”   来者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他长的不高,佝偻着腰,走起路来一颠一跛,似乎是腿脚不便。   男人问:“大半夜的,你这样慌慌张张的把我叫出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吗?”   “赵叔,这些年来我待你不错吧?”陆曼亭的脸色凛然如霜,她没有回答赵满的疑问,而是静静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诘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满神色如常,“做什么?”   见事到如今赵满还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陆曼亭不由得气极反笑,她朝着男人逼近了几步,周身的气势宛如一只长满了刺的刺猬。   “赵叔,我既然找你,就是已经认定了是你所为,我太了解你,你没有必要在我面前拿三撇四,要不是我,你做的事早就东窗事发了!”   白日的时候,她火急火燎的去翻出了记录本,一页页、一排排终于找到了木雕的主人,可就在视线触及那个熟悉的名字的时候,陆曼亭只觉得自己周身沸腾的热血都在那一刻结满了冰霜。   赵满。   她万万想不到,送出木雕的人会是他。   会是这个她亲生父亲在这世上唯一的兄弟。   她的生父还有兄弟活在世上这件事情,陆曼亭也是前几年才知道的,那个时候赵满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晓了她的近况,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花林,男人这些年显然过得并不怎么如意,明明只有五十多岁的年纪,整个人看起来却颇有些饱经沧桑的苍老之感。   赵满和陆曼亭说了许多她父亲年轻时候的事情,这些全都是女人没有从陆柏楠的口中听过的。   毕竟是身上流着相同血液的人,陆曼亭终究没忍下心放着赵满不管,而是把男人安顿了下来。   可她怎么都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会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来对陆思妍,来对陆家!   陆曼亭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赵满的鼻子,厉声质问道:“陆先生对我恩重如山,思妍还那么小,你究竟为什么要害她?!”   “为什么……为什么?!”   赵满冷笑了起来,他挥开陆曼亭紧绷着的手臂,往后退了半步,沙哑的声音里满是讥讽:   “好一句恩重如山,陆曼亭,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父亲他是怎么死的?!”   陆曼亭周身的动作一僵,她不敢多想赵满话中的深意,对陆家多年的情谊让女人下意识的张嘴反驳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无凭无据,你不要血口喷人!” 第34章 34.三十四 真相   “我说的都是事实!”   也不知道赵满是哪里来的力气, 他忽然一把推开陆曼亭, 脸色忿忿的开口说道:“你应该还不清楚吧,我的这条腿, 就是陆柏楠这个小人他生生打断的!这件事, 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半句啊?”   陆曼亭脸色神色变幻,没有立刻回答男人的质问, 而是沉声反问道:“你认识陆先生,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其实,不仅是赵满没有提起过,陆曼亭也从来未曾从陆柏楠的口中听到过赵满的名字,更不知晓两人曾经相识。   正是如此,她才格外的心慌意乱了起来。   因为这意味着, 陆先生和赵满两人人之间有秘密。   而这个秘密, 会和她有关系吗?   陆曼亭的踟蹰尽数都落到了赵满的眼中,他满意的往前朝女人靠近了两三步,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出声安慰道:“陆柏楠没有和你讲过,这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这件陈年往事可一直是他的心结、他的秘密, 像陆柏楠这样道貌岸然的人, 他伪装了这么多年, 又怎么会把真相告诉你呢?”   男人眯起双眼, 开始慢慢讲述:   “三十年前, 陆柏楠和我, 对了,还有你的父亲,我们三个人一起在东南亚打拼。远在异国他乡、又同为华人,难免会相互帮助,久而久之,我们便成了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   说到关键时刻,赵满的神色逐渐变得扭曲。   “后来有一次,我们无意间淘到的一块翡翠原石赌涨了数百万之多!八十年代的数百万对于我们这些寻常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笔穷极终生都无法企及的天文数字!我们三个人原本说好平分这笔钱,可是!”   赵满越来越激昂的声音在升到最高处时忽然戛然而止。   他抓住陆曼亭的肩膀,双目血红,呼吸急促。   闭了闭眼,良久,男人才接着往下继续说了下去,“陆柏楠这个虚伪至极的伪君子,他见财起意,杀了你的父亲,还打断了我的腿,私吞了所有的钱扬长而去!最可笑的是,陆柏楠靠着这笔钱发家致富,曼亭,而你却成了个无家可依的孤儿!”   “你以为你和陆柏楠无亲无故,他为什么要收养你?当然是因为他害死了你的父亲,让你变成了孤儿,他问心有愧,想求得一丝安慰罢了。”   赵满看着已经变得呆若木鸡的陆曼亭,捶胸顿足道:   “曼亭,每次看到你在我面前提起陆柏楠时脸上露出的那种崇敬之情,我就心痛无比,他害死了你的父亲,你却认贼作父,尤不自知!你把他当成圣人一样,你父亲在天有灵,又该是何等心痛!”   男人的这些话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如同平地惊雷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击打着陆曼亭内心长久以来的认知,令她惊疑不断、分外煎熬。   她紧紧抿着嘴唇,半晌,缓缓地摇了摇头,“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不能轻易相信,况且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思妍都还没有成年,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下手?!”   “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父亲、为了你!曼亭,你这么聪明怎么不想想,陆柏楠那个老匹夫已经老了,你又是他仇人的女儿,他会把自己的全部身家交给谁,难道不是不言而喻吗?”   赵满继续孜孜诱导:“陆家的所有财富本来就都该是属于你的,我这么做只不过是让它物归原主而已,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陆曼亭后退半步,嘴角倏然挂起一抹冷笑,女人带着审视的目光犹如利箭一般看向自己面前上蹿下跳的男人,等到对方说完,她才缓缓开口:“为了我?我看你是觊觎陆家的家财才对!”   “凭你能拿到傀儡符的本事,你如果真的只是想要复仇,直接杀了陆先生就是了,偏你要用傀儡符这种隐蔽曲折的手段,如果今日我们没有发现,很快思妍就会变成一具听凭你差遣的行尸走肉,到时候你想要从陆家得到任何东西不就和探囊取物一样吗?你还敢说你没有半点私心?”   赵满被女人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怔,他没有想到陆曼亭的反应会这么快,但停顿也只在一时之间,男人很快就再度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坦然回道:   “是,我是有私心,陆家家大业大,说毫不动心那都是假话,可我想要帮你父亲复仇的心也是真的呀。”   男人自认为说的字字都是情真意切,可陆曼亭的脸色却愈发冷了下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使用了如此歹毒的手段来对付一个无辜的女孩儿之后,还能义正言辞的觉得自己毫无过错。   且不说赵满说的是不是就是真相,纵然的确如此,男人隐瞒着她私自行动,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她着想,又把她这个当事人全程都瞒在鼓里,全然不问她的想法,又怎么能理所当然的说是为了她报仇?   嘴上说的大义凛然,可这字里行间分明处处都藏着的是赵满自己的私心!   陆曼亭自认为自己不算聪明,但她也不是个三言两语就能糊弄的傻子,当年发生的事如果真有什么龌龊,她也自有决断,却容不得旁人顶着一幅为了她的嘴脸、拿她做幌子胡作非为!   女人只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被自己称为叔叔的男人失望透顶,她别过脸不再看他,沉声开口:“你走吧,永远都不要再回花林来了,不然我就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陆先生。”   “陆曼亭,你是不是疯了!”赵满大惊失色,说出口的话语都跟着变了调,“我为你谋划、为你报仇,你半点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威胁我,还要赶我走?!”   他恨恨的说道:“陆柏楠那个老东西究竟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这样护着陆家?”   男人显然是气极了,他再也顾不上对油盐不进的陆曼亭好言相劝,而是往后退了就几步,捂着胸口直喘气,看起来狼狈至极。   陆曼亭看在眼里,心里顿时又有些不忍,毕竟不管怎样,赵满都是她的血亲,她到底是狠不下心来的。   这样想着,她朝着赵满走去,伸出手想要帮他顺顺气,没想到手刚刚伸到半空中就倏地被男人打了下来。   赵满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陆曼亭,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的神色就已经恢复如常,再也瞧不出方才暴跳如雷的影子。   半晌,男人幽幽的开口道:“没事,我不会生你的气的,毕竟没了陆思妍,有你也是一样。”   闻言,陆曼亭的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也许是被突如其来的所谓真相打了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她犯下了一个平常根本就不会犯下的错误。   她被惊讶冲昏了头脑,竟然独自一人跑来和赵满对峙。   赵满既然敢对陆思妍下手,那他一定不会没有任何后招。   问题是,他的后手,是什么?   构想的答案呼之欲出,令女人全身如堕冰窟。   陆曼亭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液,面容僵硬,周身紧绷,她的唇角颤了颤,终于发出了声音,“你、你难道……”   “对啊,”撕下了最后的伪装,赵满打量着眼前呼吸粗乱的女人,冷笑起来,“既然有了傀儡符这么好的东西,我会只用一个吗?”   赵满有些惋惜的说道:“说来可惜,若不是陆柏楠那老狐狸藏得太深,让我完全没有机会接触他,我也犯不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不过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话落,赵满不再和陆曼亭废话,转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只见瓶盖打开的一刹那,一条通体鸦黑的小蛇便从细瘦的瓶中蜿蜒而出,它盘旋在瓶身上,嘶嘶的吐着猩红的蛇信。   正和早些时候魏明曦击杀的那条黑蛇一模一样。   此刻赵满脸上堆砌着的那些虚情假意尽数冷却,剩下的只有令人胆寒的疯狂和欲念。   男人热切的注视着手中冰冷的小蛇,宛如握在他手中的不是一条鬼气森森的黑蛇,而是他此后一生的,光辉未来。   赵满小心翼翼的抬起手,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就听得站在自己对面的柔弱女子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然后她就有如触电了一般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道上。   这一切变故都发生的太快,赵满甚至都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得身后平白有人扑哧笑出了声。   深更半夜,是谁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到了他身后,还让他分毫没有察觉?   男人僵硬着身体回过头。   视野中心,一个梳着马尾辫、手腕上缠着一串念珠饰品的少女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女生抬起头望向他,毫无起伏的声音里满是毫不遮掩的讽刺,“跳梁小丑,竟也敢大言不惭,真是令人作呕!”   说着,魏明曦也想和赵满不多费口舌,她轻轻一跺脚,磅礴的灵气就以她娇小的身体为中心,如同浪潮一般层层叠叠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赵满只能感到周围蓦地起了阵阵凉风,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魏明曦也不需要他明白。   在她展开的宏大气场中,那道道力量精纯的灵风吹在鬼气所化的黑蛇身上就如同凌厉的风刃一般,不消片刻,毫无任何遮掩的黑蛇就下意识的想要从赵满手中逃窜出去,可很显然,魏明曦不打算给它这个机会。   她抬起手,嘴里低声呢喃着咒语,复而一团红光便从她腕间念珠中窜出,直直地往黑蛇飞去! 第35章 35.三十五 棋子   红芒化作丝丝缕缕的红色丝线紧紧的缠绕上黑蛇的身躯, 魏明曦冷哼一声, 虚张着的五指开始缓慢收紧,而那红色丝线也随着女生手上的动作越绞越深、直入骨肉, 最终竟生生把那黑蛇绞成了六七段零落的残骸。   “我的傀儡符!”   赵满惊呼一声, 三两步冲上去意图徒手将黑蛇的残躯捡起来,但那黑蛇一死, 原本凝实的躯体便立刻化作了缭绕的鬼气在空气里散了开来,是再也拼不起来了的。   “你!”   眼睁睁的看着黑蛇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赵满双眸充血、目眦欲裂,恨不得将面前横插一脚的少女生吞活剥!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朝着魏明曦冲了过来。   魏明曦却并不怕他,她轻轻摇了摇头, 长吁出胸中浊气, 从怀里捏出一张定身符向赵满甩去,只见那皙白的指尖黄芒一闪而过,赵满就立时像个杆子似得笔直笔直的站在了原地,任他如何挣扎,都是无法动弹。   赵满又惊又气, 奈何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双眼珠子能动, 只能狠狠地盯着自己面前神情自若的魏明曦, 可对方却懒得搭理他, 微微侧过身, 从男人旁边径直扬长而去, 走到瘫倒在地的陆曼亭身边蹲了下来。   赵满的视线就像涂了胶水似得黏在从他身边走过的少女身上, 以至于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从魏明曦走过来的地方还站在另外一个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黑暗中,消瘦的老人慢慢走出,他走到赵满身前几步的地方站定,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   老人道:“赵满,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有脸回来。”   那声音已经不再年轻,却依旧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听在赵满的耳中,如同一道惊雷平底响起。   他猛地转过头,满眼阴鸷的怒视着来者,“是你,陆柏楠,是你设计我的对不对!”   这些年来,他因为瘸了一条腿成了个残废,生活过的十分不如意,而陆柏楠呢?   陆柏楠竟然像跃过了龙门的鲤鱼一样,腾云直上,转眼之间就与他作云泥之别。明明他比起陆柏楠来还要年少几岁,可如今两人看起来,一个精神矍铄、老当益壮;一个却饱经风霜、早早苍老。   若是当年的那笔钱落在了他手上,这样的境遇都应该是他的才对!陆家如今的一切,也该是属于他的才对!   他只不过是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却也是功亏一篑,这一切,都太不公平了!   陆柏楠摇摇头,觉得眼前人十分不可理喻,“明明是你暗中害我陆家,如今怎么还有脸来责怪我?”   陆柏楠逼近赵满,声声质问直逼人心扉,“三十年前你见财起意,害死了曼亭的父亲还不够,如今竟然还来对曼亭下手,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你简直猪狗不如!”   老人绕过赵满,三两步走到魏明曦身边,紧张的问:“魏小姐,曼亭她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陆小姐没事。”   魏明曦朝陆柏楠递过去一个成竹在胸的眼神,手上结印掐诀,将陆曼亭身上的符种缓缓逼仄而出,收在了掌心。   少女翻手又往陆曼亭的体内送去一道灵气,不消得一会儿的功夫,女人煞白的脸庞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恢复了红润,她皱了皱眉头,轻哼一声,悠悠的醒了过来。   她方睁开眼,落入视野的是两张面孔。   陆曼亭只觉得自己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全身乏力,过了好半晌双眼才重新有了焦距、恢复了清明,她这才真正看清眼前的是哪两个人。   目光触及陆柏楠的时候,陆曼亭怔了怔。   虽然当着赵满的面的时候,女人义正辞严的呵斥了对方,可当真正直面陆柏楠的时候,她却不自觉的退缩了。   刚才她虽在昏迷之中,可其实神志却是无比的清醒,她睁不开眼、发不出声,但陆柏楠对赵满说的那些话全都一字不落的进了她的耳朵。   她亲生父亲的弟弟、她在这世上仅剩下的血亲,竟然是害死她父亲的杀人凶手!   这人谋害了她的生父还不够,竟然还把毒手伸到了陆思妍、乃至于她自己的身上!   若不是刚才魏明曦及时赶到,陆曼亭都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想到这里陆曼亭就觉得自己心中乱如擂鼓,一阵后怕。   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之余,涌上陆曼亭心头,又是一股对陆柏楠的愧疚。   陆柏楠收养了她,哪怕一切并非她的主观意愿,可事实上她差点替陆家引火上身。   这让她日后如何面对陆思妍、如何面对陆先生。   似是看穿了陆曼亭内心的煎熬,陆柏楠叹息道:“曼亭,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感到亏欠,当年要不是你父亲舍身救我,死在异国他乡的就是我了,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拼尽全力也要报答你父亲的大恩大德。”   “你不是一直很在意我为什么不让你称呼我为父亲吗,那是因为,我不配啊,你父亲是个好人,我配不上做你的父亲。”老人说着,已经是潸然泪下。   眼前的二人正是真情流露,魏明曦很识趣的选择了悄然退开。   她慢步走到依旧无法动弹的赵满身前,脸上已经换了一幅冷淡至极的模样。   魏明曦眯了眯眼,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厌弃和嫌恶,“说,这傀儡符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经过刚才的一番纠缠,她已经发现这赵满就是个寻寻常常的普通人,那他手中的傀儡符必定是其他人的手笔。   见赵满紧咬牙关,大有一幅消极抵抗到底的模样,魏明曦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翻掌祭出刚刚被她收在掌心的符种,道:   “赵满,那个人给你傀儡符的时候有没有告诉过你,像傀儡符这种阴毒的旁门左道,个中的妨害是可以在献出精血之人和受害之人中相互转换的,如今我专门留下这符种没有立刻毁去,就是为了这一刻——你若不告诉幕后之人是谁,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痛不欲生!”   魏明曦说到做到,她屈指成爪将那颗灰扑扑的符种紧紧攥在手心里,腕上的念珠就如同知晓了她的心意一般,化出一道血光顺着她的手蜿蜒而上,好似跗骨之蛆一般牢牢地将光华黯淡的光珠包裹起来。   与此同时,赵满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瞬时刷的变得煞白,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好像真的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捏住,下一刻就要爆裂一样。   赵满压根就不是什么硬骨头,哪里受得了这份罪,他哀嚎几声,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可以动了,但他根本不敢逃走,只是猛地扑倒在魏明曦身前,不住的求饶。   “大师我错了,我说,我说,这傀儡符是一个穿着斗篷的黑衣人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只说他叫齐——”   最后一个“齐”字卡在赵满的喉咙吐了半天都说不出来,在想要将那个名字说出口的瞬间,赵满倏然觉得有人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大张开嘴哼哧哼哧的吸着气,眼前阵阵发黑,不过呼吸之间,浑身就已冷汗淋漓,宛如一条脱水濒死的鱼。   “你、你骗我……”   赵满拼尽全身仅剩的力气指向魏明曦,后者却是无声的摇了摇头。   在失去最后一丝清明之前,少女的声音遥远而又缥缈的传进了他的耳中:   “我早该猜到,你不过是颗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   ……   赵满死了,站在他背后的幕后人也彻底失去了追寻的痕迹,那人手段残忍,功力也不低,魏明曦只得提醒陆柏楠和陆曼亭以后的日子多加小心,如果日后再发现有任何异常,一定要记得及时告诉她。   陆柏楠再三感谢过魏明曦之后,得知她还要赶回余南,就没有多做挽留,而是让自己的私人司机专程送魏明曦回家,这私人专车坐起来可不知道比长途大巴舒服了多少倍,魏明曦坐在柔软的真皮后座上,听着耳边萦绕着的轻柔音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朦胧之中,魏明曦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似乎跟着倾泻而出的轻音乐一起,缓缓的飘向了未知的远方。   魏明曦眨了眨眼,面前的光怪陆离散去,露出迷雾背后富丽堂皇的豪宅。   她抬起脚顺着花岗岩的台阶拾级而上,刚刚在大门前站定,紧闭着的门扉就忽的被人从屋内打开。   “凌峥,怎么了?”   开门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虽然年纪不轻却保养得当,不难看出青年的时候肯定生了副俊朗的脸庞。   魏明曦骤的屏住了呼吸。   就算从来没有亲眼近距离见过,但魏明曦仍旧可以确信眼前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生父,魏子程。   魏子程此时紧蹙着眉头,直直的看向魏明曦身后的人——魏明曦已经反应过来男人是看不见自己的。   果不其然,站在魏明曦身后的,是一名穿着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眼镜男子。   被称为凌峥的年轻男子扶了扶眼镜边,举起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拿在手中的硬壳文件夹,冷淡的声音犹如机械般公事公办,“魏总,医院那边刚刚送了资料过来。”   听到医院两个字,魏子程微不可闻的挑了挑眉头,状似不经心的说道:“进来吧。”   凌峥点点头,跟在魏子程的身后进了室内,他放下手里的塑料文件夹,腰背挺得笔直的站在魏子程身边,静静的等待着上司继续发问。   果不其然,魏子程淡淡的瞥了凌峥一眼,问:“怎么样?”   男人回看向魏子程,声音依旧冷冽:   “她和三爷,配上了。” 第36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回到余南不久,魏明曦的银行账户上就又多了两笔横财, 没有任何人提起, 但魏明曦心中却知道这两笔钱是谁转给自己的。   又过了几天, 她收到了一份从夏城寄过来的包裹,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魏明曦之前提起过需要的复习资料。   魏明曦感谢之余,决定好东西一定要大家分享,于是她把高昊和孙小楼都叫到了自己家, 将堆成小山高的教辅重点瓜分殆尽。   伴随着重生以来她最先交到的两个朋友的声声哀嚎,那个万众瞩目的日子终于一天天的接近了。   这天一大早, 魏明曦还没有起床, 就先被飘进屋子里的缕缕粥香给叫醒了,她刚走出房门, 就瞧见了正在厨房里出出进进忙得脚不沾地的外婆。   外婆将手中热气腾腾的鱼片粥放到桌上, 抬起头迎上魏明曦的目光, 连忙招呼道:“小曦你起来的这么早做什么, 你要是困了还可以再休息会儿, 外婆看着时间在哩。”   魏明曦笑笑,“我不困,趁着还有点时间起来再温习一遍。”   早上第一门是语文, 魏明曦倒是不怎么担心。   她安安静静的喝完粥,又看了一会儿资料, 就换好衣服拎着书包准备出门了。   外婆从厨房探出头, “小曦啊, 要不然外婆送你过去吧。”   魏明曦用橡皮绳扎起一头乌黑的秀发,再次检查了一边书包内的东西,“不用啦外婆,我都这么大了,况且我也不是一个人,我和隔壁的孙小楼一起出门呢。”   话落,屋外适时地响起了孙小楼的催促声,魏明曦冲外婆招招手,出门去了。   “哎呀,我怎么突然好紧张,”孙小楼三两步凑到魏明曦身边,感叹道,“肯定是和你这个学霸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害得我都有了一种自己是学霸的错觉,我就是个学渣啊,我紧张个什么劲儿?”   “放心吧,”魏明曦拍拍孙小楼的肩膀,“做了那么多天的复习题也不是白做的,平心静气好好发挥就行。”   其实魏明曦说的不假,经过这么多天的魔鬼复习,先不说高昊,她对孙小楼还是很有信心的。   说着,魏明曦反手从书包里摸出两张折成三角形的黄符放到孙小楼手里,扬了扬下巴,“这是我昨天晚上画的宁神静气符,待会儿你和高昊一人拿一个,保准在考场上神清气畅,一丝打瞌睡的念头都没有。”   考虑到进考场要检查,魏明曦特意没有有用朱砂,而是直接用灵气灌输到黄符之内,这样符纸上没有任何字迹花纹,也不会被监考老师给中途收走。   走到校门口的广场上,四周都已经立上了考场的指示牌,魏明曦扫了一样指示牌,发现自己和孙小楼不在一道,两人便在门口分开了。   当真真切切坐到明亮的教室里的时候,魏明曦这才发现自己攥着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她哑然一笑,合上眼吐出胸中郁结的浊气,伸手拿起桌上的考试专用笔,埋头在试卷上刷刷的写了起来。   考完最后一门,走出教室的时候,魏明曦眼尖的瞧见了等在门外的孙小楼和高昊。   两人一见到魏明曦就赶紧围上来问她感觉怎么样。   魏明曦摸了摸头,心里有些拿不准,让她看个面相、捉个厉鬼她不在话下,可正儿八经的考试她照样要和莘莘学子们一样老老实实的考。   她讪讪的笑了,最后还是选择谦虚一点,“就……还行吧?”   ……   ……   告别了两人,一路回到家,魏明曦刚走到玄关,就察觉到了家中气氛的变化。   餐桌上掐着点做好的饭菜还在袅袅的冒着热气,诱人的香味争先恐后的朝鼻腔里涌来。   可这本该是无比温馨的画面,此刻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平日里魏明曦每次放学回家,外婆总会算好时间坐在客厅里第一时间出来迎接她,可在今天的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她却并没有出现。   魏明曦的心瞬间沉到了水里,她放下书包,蹙着眉打出一道灵气,只见流转的光华在不大的空间里旋转回荡,不过一瞬就又回到了少女的手中。   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屋子里没有外人来过。   魏明曦的提着的心略微放下,她耳尖动了动,隐隐听到老房子的主卧里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传了过来。   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扉,视野中心的,真是和她朝夕相处的外婆。   饱经风霜的老人背对着门、微微佝偻着腰坐着,以至于她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走进屋子里来的魏明曦。   等到魏明曦走到她身边,老人才急匆匆的伸手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哑着声向外孙女抱怨,“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走路静悄悄的没个声响,可把我吓了一跳。”   魏明曦沉默,目光越过外婆的手,落在了那张被她抱在怀里的老旧全家福上。   照片中间,妙曼美丽的女人正直直地注视着镜头,唇边的笑容沉静而安稳,颇有些岁月静好的韵味。   何静好,这个名字的确无比适合她的母亲。   魏明曦眼底流转过一抹晦暗不明的神采,她缓缓在外婆身边蹲下,握住老人粗糙的双手,沉声问:“外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婆在她离开前还是兴冲冲的,等到她回来就哭得潸然泪下,中间的这段时间里肯定发生什么。   见魏明曦如此直白的发问,老人一方面既为外孙女的细腻懂事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却又觉得胸中沉郁非常。   思索了又思索,想到魏明曦如今也不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到底还是应该让她自己做决定,老人终于开口,“刚才,有人从夏城打了电话过来。”   魏明曦低低的嗯了一声,联想到外婆之前的失态,心中已经有了眉目。   她垂下眉眼,接过话:“是魏家?”   老人点头,“电话里的人说,魏总……也就是你的父亲魏子程,他说这么多年没见,很是想念你这个女儿,想把你接回夏城去。”   对于魏子程这个女婿,老人心里是十分有怨的,但他遣人打来电话说要接回魏明曦,老人家心中虽然不忿,但更多的,是对外孙女的考量。   她这个外孙女,从小就聪明伶俐,有的时候虽然不太爱讲话,但心底却是好的,余南毕竟是个小地方,比不上大城市,要是魏子程如今真的良心发现,愿意把魏明曦接回夏城好好抚养,倒算是终于做了一件好事,她纵然舍不得,也要为外孙女的前途打算。   老人这样思索着,复而又想到了过世的老伴和短命的女儿,这才一不小心悲从中来,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听到外婆提到魏子程的名字,魏明曦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浮现出了那天在恍惚中看到的情景。   “医院”、“她”、“配上了”,不过短短几个词句,搭配上谈话的两人看似放松实则无比认真的态度,魏明曦虽然暂且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相信绝对不会是好药就是了。   魏明曦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冷笑了起来,这真有意思,她还没有找过去算账,魏子程竟然主动向她抛来了橄榄枝。   她倒要看看,这回魏家究竟是在搞什么鬼名堂。   ……   ……   半山区的别墅群里,其中的某一栋建筑。   祁洁云和一起出去看画展的阔太们在路口分别,从手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屋内就有佣人走过来帮她接过手里的东西。   祁洁云一边换拖鞋一边问:“张妈,白薇今天应该放假了吧,怎么不见她的人?”   张妈还没来得及张嘴,复式别墅二楼传来的一声巨响就帮她做了回应。   “怎么回事?”雍容华贵的贵妇人微微皱眉,出声询问。   张妈如实相告:“太太,我也不知道,早上的时候和小姐玩的好的几位过来约小姐出门,听到周家的少爷也在,小姐一早就兴致盎然的出门了,可没一会儿她就独自一人回来了,我见小姐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   祁洁云点头,她和魏子程的这个女儿,从小娇宠着长大,脾气她这个当妈的最了解不过了,魏白薇发这样大的火,肯定是有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惹得她不高兴了。   祁洁云膝下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哪里舍得魏白薇受半点委屈,她扬扬手示意张妈继续去忙,自己则去冰箱里给魏白薇倒了一杯橙汁,这才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我的宝贝女儿啊,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得你这么生气,这香水不是你才买的夏季限量吗,竟然气得都给砸了?”祁洁云推开门,四下瞅了一眼屋内的狼狈样,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新鲜的橙汁放在为魏白薇的梳妆台上。   魏白薇虽然还只是个高二的学生,可她的化妆台上满满当当装着的瓶瓶罐罐,都是各家贵妇牌子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平常要是哪个负责打扫卫生的佣人给不小心碰洒了,她都要发老半天的脾气,今天却一反常态,把梳妆桌上的东西给砸了个稀巴烂。   见走进自己卧室的人是祁洁云,魏白薇哼了一声,猛地将盖在身上的空调被掀开,从床上跳了下来。   “妈,你和爸是不是疯了,之前爸说要把何静好生的那个野丫头接到咱们家,我还以为他是在和你闹脾气故意做给你看的,结果你们现在要告诉我这都是真的,你们真的要把那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接过来?你们是不是疯了?”   天晓得她今天听说周远风会到场,专程精心打扮做造型过去,周远风也的确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她避而远之,但对方一开口,魏白薇原本浮现着少女娇羞的脸庞霎时就绿了。   什么,魏子程竟然真的让助理给何家打了电话,那之前魏子程说的话不就是真的了?   之前魏子程曾经提过这件事,但也只是提了一嘴,后来就不了了之没了消息,她还以为魏子程是和祁洁云闹矛盾,故意这么说来气她们的,没想到她爸竟然还真的打算付诸行动?   如果魏明曦真的回了魏家,那她自己不就成了笑话?   魏白薇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祁洁云却并不生气,她拉着魏白薇在床边坐下,柔声细语道:“原来你是在为这件事生气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魏家和祁家的女儿,魏明曦就算是到了咱们家,也撼动不了你的地位。”   祁洁云的劝慰,恕魏白薇不能理解。   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整个人气得杏目圆睁,满脸写着的都是不乐意,“妈,你是糊涂了吧,爸要把何静好的女儿堂而皇之的接到我们家,脸上难看的不仅是我,还有你啊!他把魏明曦带到魏家,要给她大小姐的身份,到时候您的脸往哪里搁?”   虽然魏白薇心里再不愿承认,但事实上祁洁云和魏子程就是二婚。   不仅如此,大概是碍于两家的面子,所以没有什么人提过,但当年魏子程前脚刚和何静好离婚,后脚就和祁洁云公布了婚讯,这个时间点卡的太微妙了,微妙到几乎所有人都能猜到其中的龌龊。   这么多年了,夏城圈子里的大部分人都选择性的遗忘了魏子程和祁洁云的那些破事,但如果魏明曦真的回来了,这么明晃晃的一根刺扎在魏家,简直就是无时不刻不在打祁洁云和魏白薇的脸!   都这样了,祁洁云竟然还能表现的像个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魏白薇只觉得自己一番好心都被当做了驴肝肺,可祁洁云是她妈,她也只能气得干瞪眼。   饶是魏白薇再怎么怒气冲天,祁洁云的脸上仍旧挂着得体的笑容。   她摇摇头,嘴角噙着柔和的弧度,仿佛真的是一位慈祥大度的母亲,“我和你爸爸是真心相爱的,我不介意,毕竟魏明曦身上也流着魏家的血,也是魏家的一份子。”   既然是魏家的一份子,自然也要在魏家需要她的时候,做出贡献。   祁洁云微微垂敛下眼眸,将未尽之言尽数咽下,脸上原本温柔的神色变得有些莫测了起来。   她亲爱的宝贝女儿还太年轻,还想不明白,做任何事的动机,除了爱之外,还有利益。   如今魏氏表面上繁荣赫赫,可这喧哗的表象全都由魏子阎在支撑,魏氏的股东将魏子阎奉若神祇,对这位魏家三爷的决策深信不疑,这种信任是一把双刃剑,既能所向披靡、亦能重伤自己。   若是这些股东知道传闻中身体略有小恙的魏子阎得的其实是白血病,并且病情还有逐步恶化的倾向,魏氏的这幢一砖一瓦辛苦建造起来的摩天大楼顷刻之间就会分崩离析。   他们不能就这样对魏子阎的病放手不管,可魏家的其他人都试了个遍,没有一个能配上,魏子程万般无奈下才想起了自己在云华省的乡下还有另外一个女儿。   其实HLA的配型如果不能在患者亲生的兄弟姐妹中找到,其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配型成功的概率几乎是微乎其微。   但如今从结果来看,老天似乎还是眷顾魏家的。   在祁洁云眼里,魏明曦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小丫头,只要哄骗两句,自然会乖乖同意;   而至于魏子阎,有能力的人总是有一身的傲骨,这既是魏子阎的优点、但同样也是男人的缺点,魏子程和她既需要魏子阎继续为魏氏工作卖命,又需要一条能够套住对方的缰绳。   现在,魏明曦就是这条缰绳。 第37章 37.三十七 吻   人来人往的车站出口, 行人们摩肩接踵、熙熙攘攘,过往的人群十分密集,举目望去全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拥挤人影,不过饶是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魏明曦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和来来往往的路人格格不入的某位。   也许是休养得不错、亦或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方齐昀的脸色比起前段时间第一次见的时候要好上了许多,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春风得意的氛围中, 以至于脸上也带上了丝丝柔和的笑意。   “许久不见,看来方少最近过的不错。”魏明曦拖着行李箱, 冲着方齐昀笑道。   方齐昀顺手结果魏明曦的行李,率先走到了前面领路,“哪里哪里, 还不是托你的福。”   自从在陆家的盲拍中拿回了凤凰玉牌,方齐昀在方家的声望日渐水涨船高,这段时间他又雷厉风行的收拾掉了几个暗地里搞小动作的方家人, 现在位置坐得就更稳了。   但这次请魏明曦过来夏城, 方齐昀为的却不是他方家的事情, 而是受到了好友赵承晖所托。   赵承晖是方齐昀的大学室友, 两人专业相同,又志趣相投, 一来二去就成了好友,毕业之后也常有联系, 前段时间他回到夏城, 恰好碰上前来探病的赵承晖, 对方很惊讶于他全然不似传闻中那样病重,反倒看起来愈发春风得意。   耐不住好友的再三追问,方齐昀便透露了一二之前在云华省发生的事。   方齐昀本来只是提上一嘴,并不准备详说,却没料到赵承晖在听他说得蒙高人襄助后却忽然变了脸色,哀求男人为自己搭一次桥。   方齐昀倒是没想到魏明曦这回答应的却是十分爽快,没过几日就亲自来了夏城。   “对了,方少之前寄过来的复习资料十分有用,我可是受益匪浅,想必是让你费心了。”半路上,魏明曦忽然出声道。   考试结束之后,魏明曦心里原本还有几分拿捏不准,后来标准答案出来,她照着回忆看了一遍,这才放下了胸中大石。   能得偿所愿,那份内容详尽复习资料自然是功不可没的。   今日方齐昀就在现场,她当然要向他道谢。   见魏明曦如此正儿八经的向自己表示感谢,方齐昀先是一怔,复而觉得有些愧不敢当起来。   魏明曦的托付青年自是不敢怠慢,可他毕竟不是个学生,这些资料还不是他吩咐秘书帮忙搜罗的,他其实也就是借花献佛而已。   “哪有,魏小姐这话说的,真是让方某人要汗颜了。”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自己的爱车旁,打开后备箱将魏明曦的行李箱放进去,亲自给魏明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自己则绕到了另外一边,钻进了驾驶座。   今天他没有带司机,而是开着自己的爱车亲自过来的。   系好安全带,方齐昀插上钥匙发动车子,他双手握上方向盘,目不斜视,“我帮魏小姐订好了后湖酒店的房间,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要做,我先开车带你过去,放好行李之后我们先去吃饭,明天我再带赵承晖过来。”   魏明曦生平第一次来夏城,没有半点经验,但方齐昀可是土生土长的夏城人,上下打点肯定比门外汉要妥帖,魏明曦对方齐昀的安排没有什么意见,她点点头,“但凭方少安排。”   其实魏明曦这回独自到夏城来,一方面是为了帮方齐昀这个忙,另一个方面则是想要趁着暑假这段时间过来做点准备。   之前魏家传来消息说是想要接她回夏城,她回复说是报了这边的志愿,等到时候开学报到再去魏家。   听了这个解释,对方竟就真的再没有什么表示,连多嘴问一句她报的是哪所学府都没有,可见对她这个所谓的“魏家大小姐”并没有多么上心。   他们需要的,也许只是魏明曦这个人在夏城,至于其他的什么良心发现全部都是屁话。   要是真的顾念父女情,早八百年前就可以把她带回夏城,可魏家没有。   这么多年来,外婆选择独自一人含辛茹苦的将她这个外孙女抚养长大,个中艰辛不言而喻,可外婆从来没有找上过魏家的大门。   说到底,何家对魏家心中还是有怨,这些魏明曦全都理解,因此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多问魏家一句话,只是选择要靠自己的双手为自己挣得一切。   何家不愿向魏家寻求帮助也算情有可原,可魏家的作态那就太值得让人品味了。   她们不找上魏家,他们就真的对魏明曦这个流落在外的魏家人不管不问,十几年来魏子程只当是没有魏明曦这个女儿,如今摇身一变,竟然做出一副父女情深的嘴脸,可不是滑稽至极。   “魏小姐,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方齐昀从后视镜内打量着魏明曦的神色,见她面沉如水,以为她是初来夏城,有些水土不服。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魏明曦合上眼,遮盖起眼底的一片冷意。   方齐昀应了一声,伸手关了车载音响,整个车内顿时陷入了宁静之中。   车又平缓的开了一阵,终于抵达了它的目的地。   方齐昀不愧是打小就在夏城生活的,做起事来妥帖极了,他为魏明曦订的后湖酒店位置适中,身处闹市却十分安静,酒店采用的是中西结合式的装潢,设计感十足又颇有古典韵味,酒店后就是小资一条街,街上酒吧、咖啡馆林立,到了夜里五彩缤纷,十分梦幻。   考虑到魏明曦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夏城,方齐昀便没有带她去自己常去吃的几家餐厅,而是在酒店后街选了一家坐落在巷子深处的私房菜馆,这家店虽然面积小、外面的装潢看起来也不显眼,但方齐昀的几个朋友来过这里,都说味道不错,方齐昀想了想,最终就把地点定在了这。   两人在古色古香的包厢里落座,不大的空间里弥漫着似有若无的炊火香气,更平添了几分烟火意趣。   在等待的过程中,魏明曦向方齐昀询问道:“对了,不知道方少的朋友有没有告诉你他们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方齐昀也不知道具体详情,只得讲个大概,“承晖讲得支支吾吾的,说等我们明天去了他家,他再告知内情,不过我听说他的父亲最近病倒进了医院,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件事有牵扯。”   魏明曦点点头,只道明天再去看个究竟。   ……   ……   深夜,私菜馆附近,夜漾酒吧。   五光十色、光线迷乱的酒吧里,一推开大门走进去,便是喧天震耳的摇滚乐,拥挤的舞池里,各个心猿意马的男男女女搂作一团,所有人的精神都振奋到了极致。   夜漾深处vip区最大的卡座里,已经醉得整个人都瘫软在沙发上的周远风和在他身边不远处就算已经有些微醺,却还是坐得笔直的霍遇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霍遇尘单手扶额,身体微微后倾陷到靠背里,觉得自己今晚最大的错误就是被周远风这个臭小子借口过生日给坑蒙拐骗到了夜漾。   青年向来不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但周远风是他的发小,霍家和周家也有商业上的往来,霍遇尘也不好总是拒绝对方的邀请。   几杯冷酒下肚,配上周遭震耳欲聋的的摇滚,头就有几分痛了起来,霍遇尘靠在柔软的靠背上,抬手抚上领口,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让他的精神随之一凛。   他摸到的,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片刻不离身的玉锁。   ……嗯?   霍遇尘下意识的皱起了眉。   男人摇摇晃晃的努力坐起身,拍了拍身边的周远风,问:“周远风,几点了?”   对方明显已经醉到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霍遇尘叹息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当他看到显示屏上的时间时,整个大脑忽然清醒了几分。   这个时间,他得赶紧回霍家。   霍遇尘摇摇晃晃的从座位上站起身,一旁的周远风在朦胧中拉住他,嘴里嘟囔着:“别走啊,老子废了好大力给你找了这一圈妞,这还没来齐呢,你怎么就走了?”   要周远风说,他这发小什么都好,从小到大样样都压人一头,大学毕业之后年纪轻轻就进了霍氏的核心高层,但也没有因此疏远他们这些原先的兄弟朋友,能力人品都可以说是让人无可置喙,可偏偏这脑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二十好几的人了,别说女伴了,竟然连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都没有,对此,身边三天两头换不同女人的周远风有时候真怀疑对方以后要出家当和尚。   今天他好说歹说,连二十几年的发小情都拿了出来,快把嘴皮子给磨破了才把霍遇尘给坑蒙拐骗过来,不惜红的白的啤的一顿猛灌,就是想让霍遇尘这榆木脑袋开开窍。   没有妹子的人生,那该是多么无趣啊!   霍遇尘怎么就不懂他的苦心呢?   望着霍遇尘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周远风像个被抛弃的怨妇一样痛心疾首的想到。   饶是周远风内心戏再怎么充足,此时此刻,霍遇尘却没有了管他的心思。   男人跌跌撞撞的从拥挤的人潮中往外面挤,途中有好几个容貌娇艳的美人意图过来搭讪,全都被他给无情拒绝了。   被婉拒的女人咬着嘴唇,露出委屈的神色,试图过来挽住他的手臂,往男人的胸前靠拢。   这样优质的男人,她不愿意白白放过,她就不信了,温香软玉在怀,真的还能有人可以坐怀不乱?   男人啊就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动物,只要自己主动一点,对方就无法拒绝。   这一招她屡试不爽,从未失手。   可娇艳的美女没想到的是,霍遇尘却并不领情,他看也不看她,双手撑在女人的肩膀上,将她往后轻轻一推,扬长而去。   长相倩丽的窈窕美人蹙起一双秀眉,往前走了几步正准备追上去,脚下的高跟鞋却踩上了什么,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女人凝神往脚下看去,只见深色的地砖上,一枚小小的玉锁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   踏出夜漾的那一刻,霍遇尘深吸了一口凌晨时分微冷的空气,如蒙大赦。   他掏出手机迅速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自己则靠在拐角处的墙壁旁静静等候。   盛夏的夜里比较起白日要凉爽上许多,饶是如此,没有风的时候,却也应该是沉闷灼热的才对。   霍遇尘靠在墙角,不知道是不是过多摄入的酒精发挥了作用,无端的,他竟觉得裸露在外的皮肤逐渐泛起了一阵寒凉的冷意,整个人仿佛沉入了料峭春寒时候冰雪初融的湖水里,那寒意顺着四肢百骸流淌开来,无声无息侵袭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脚下踩着的柏油大道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团柔软的棉花,让人无处发力,霍遇尘只能斜斜的倚靠在石灰壁上,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再睁开双眼时,眼前的画面已经不复之前的灯光迷离、霓虹斑斓,转而换上了一幅诡异至极的光景。   无数腾腾的黑气在男人的眼前穿梭游荡,他下意识的抬起自己的双手,果真瞧见丝丝缕缕如同丝线一样的黑气正紧紧的攀附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上,无论如何都不肯散去,而他脖子上的那枚玉锁却是已经没了踪影、不知去向。   不出片刻,那些正逸散着滚滚黑气的墨色线条便开始慢慢凝实,一寸一寸的缓缓紧缩,但男人的皮肉并没有因此被绞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那些墨色的线条就好似滴到宣纸上的墨滴一般,缓慢的渗透到了皮肤之下的位置。   人之气场掩于表皮之下、藏于肌理之间、蕴于五脏之内,经由血管流淌循环,从而达到蕴养自身的作用,但凡其中任何一节出了差错,对那人来说都可谓是凶险至极。   那黑气如同跗骨之蛆,将霍遇尘身上的生机层层啃食殆尽、一丝一缕的剥离开来,霍遇尘努力着挣扎想要站直身体,却发现手脚就像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   霍遇尘出生之时,恰好正逢天地阴阳交济、日月泰和,因此他从小体内灵气磅礴,有了玉锁护持,才得以平安长大成人。   他们霍家并不是普通的人家,这玉锁便是霍家祖上某位杰出的天师的护身法器,只要将玉锁戴在身上,它就能够帮助霍遇尘调节体内混乱的灵气,同时保护他不受阴邪侵害。   这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可后来有一次,霍遇尘的某位长辈替他写了一道护身符,到了第二日那枚护身符就被吸干了灵气,众人这才发觉这玉锁在长久的蕴养中生出了灵性,不允许自己主人身上还有其他的法器。   简而言之,就是一山不容二虎。   但这也不算什么大的隐患,玉锁之威能,寻常护身符之类根本难以企及,不戴也就罢了,只要有玉锁在,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因此霍遇尘从小到大,霍家的长辈们都在他跟前耳提面令的告诫,长命玉锁绝不可离身半步,万万想不到今天却因为周远风出了岔子。   恍惚之中,霍遇尘恍然听见有人轻轻咦了一声。   那声音又浅又淡,缥缈的仿佛从天边传来,无声无息的出现,又恍若幻觉一般消失。   周围倏地安静了下来。   静。   十分的安静。   仿佛不仅仅是外界,连同霍遇尘如同浆糊般混沌的脑海里,也骤然寂静了。   眼前的世界影影绰绰、叠影重重,霍遇尘却仍旧可以感觉到有人接近了自己。   朦胧的视野里,来者的面容变得不可分辨,唯独一双望着他的灼灼双眸,格外清晰起来。   那双眸子久久的注视着他,他也同样回望着对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过得格外的缓慢,缓慢到霍遇尘能从光华流转的瞳孔深处看到自己模模糊糊的倒影,缓慢到他能听到不知道是属于谁的、砰砰的心跳声。   “算了。”   那人开口吐出意义不明的两个字,忽然别开视线,敛下眼眸。   霍遇尘还没能想明白对方说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后脑忽然被人托了起来。   柔顺的长发掠过他的脖颈,既刺又痒,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的香味。   她踮起脚尖,轻轻凑到霍遇尘的脸旁,贴上了他冰凉的嘴唇。   恍恍惚惚间,霍遇尘感觉自己似乎像被烫了一下,他努力的睁开眼想要看清女人的长相,最终却只瞥见女人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串念珠,数不清的黑色圆珠之中,唯一一颗鲜红欲滴的珠子,格外刺目。   而后,黑暗如潮,铺天盖地的向他席卷而来。 第38章 38.三十八 赵家   魏明曦由心底觉得夏城不愧是卧虎藏龙之所, 果真和她们那个小小的余南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她不过是和方齐昀吃完饭之后回来酒店的床上睡一个觉,半夜里都能被如此强劲的鬼气给惊醒。   这股鬼气聚集得像风一样迅猛,之后便争先恐后的往同一个位置奔涌而去,肯定是酒店附近的位置出了什么变故。   循着飘荡在半空中黑气的流动轨迹,魏明曦很快就在距离酒店不远的后街找到了那攒动着无数鬼气的源头。   那是个身材颀长、容貌俊逸的青年, 此刻他正费力的靠着墙边站着, 这里是酒吧旁边, 普通人没有阴阳眼,只会以为男人是喝醉了酒, 可在魏明曦眼中,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幅景象。   平日里龟缩不出的孤魂野鬼们齐齐的聚集在男人的身边,前仆后继的想要往他的身体里钻进去, 只可惜他们很明显来晚了一步,有一只最为强大的鬼魂已经附到了男人的身上,意图取而代之。   若非男人身上原本的气蕴足够深厚, 否则他的身体怕是要沦为百鬼战场。   寻常人死后, 通过阴间路去到往生世界, 待判定生前是非、赎清所做之恶, 便可投胎转世。   可同样也有许多鬼魂,因为各色原因无法、亦或者是不愿意转世投胎, 便会夺舍生人躯壳供作己用。   天地有灵,越是精纯的灵气, 对于鬼物而言就有越大的吸引力, 若是有庞大的灵能现身, 世间的鬼物就会如同扑火飞蛾一般你追我赶、纷至沓来。   眼前的这些鬼物,分明是被男人身上逸散出来的灵气给诱惑,才纷纷停留于此。   身怀如此磅礴的灵气,按理来说当是玄门中的高手,不然早在幼时就会沦为百鬼争抢的猎物;   但若是精通玄门术法,又怎会任由身上灵气四处横流。   这还真是有些怪异。   魏明曦在花林县遇见的童童,同样也是天赋异禀,但童童身上的灵气远远及不上此处,他又有小胖鬼这个好友随行左右,因此也没出过什么大的乱子。   可今日明显不一样。   凌晨三点,正是逢魔之时,这个时候阳世间的阴气加重,再加上此处地势呈地缚之相,霍遇尘身上的灵气又实在太过纯粹,这才引来了诸多鬼物垂涎。   魏明曦站在原地,伸手打出一道凌厉的灵气流,四周的鬼物见此处有玄门中人现身,连忙作鸟兽散,四处流窜开来。   只除了,附在霍遇尘身上的那个。   周围的野鬼都发觉到了魏明曦的存在,实力最强的这一个,绝对不会没有丝毫的感觉。   可是他仍旧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看来铁了心是想夺舍这具身体。   那就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   魏明曦三两步走上前,她静静地望着男人的眼睛,见对方的眼珠略微转动了一点,也朝着自己看来时,不免有些感到惊讶。   那鬼气已经侵入到皮肉之中,霍遇尘的精神却仍旧保持着一丝对外界的反应,如此意志,倒是让人钦佩。   但是如果她不出手,对方就算能单凭自身的意志将附身的鬼物逼出,自己的身体却也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棘手的是,鬼物已经附着到了男人的身上,对方身上的灵气如同一个巨大的磁场,此时鬼气与灵气相互纠缠、难舍难分,她如果从外界强行拔除,对霍遇尘来说只会是有害无益。   在脑中思忖一瞬,魏明曦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她凑到霍遇尘面前,踮起脚轻轻贴近他的嘴唇,往男人的体内悄无声息的吐出了一道灵力。   魏明曦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仔细入微的观察着霍遇尘脸上的神情变化,她的目光缓缓的扫过男人微垂的眼睫、高挺的鼻梁,停顿了片刻之后,最后又忽的落在了别处。   这样瞧起来,他长的还挺好看的。   魏明曦在心里胡思乱想。   眼前的男人似乎是控制不了自己身体里的灵气,但是魏明曦却可以,她闭了闭眼沉下心绪,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用自己的那抹灵力护住男人的五脏六腑、周身要害,然后忽的发力,直接将那鬼物尽数吸纳入腹。   可惜这附人身体的鬼怪到临死前,都没料到魏明曦会用这一招,但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像魏明曦这样剑走偏锋的天师,存在的本身也可以说是一朵奇葩了。   将鬼物身上的鬼气完全吸纳的那一瞬间,魏明曦几乎是立时、马上、没有一刻迟疑的移开了自己的脸。   许是对方的体温太过低冷,又或是自己有些紧张,魏明曦反倒生出了一种身体发烫的错觉。   就在魏明曦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关头,她的耳尖陡然动了动,听到不远处的马路上传来了一阵汽车发动机制动的噪音。   紧接着,霍遇尘掉在地上的手机的屏幕就亮起了幽幽蓝光,不住的响了起来。   魏明曦瞬时转身闪到拐角,悄悄的探出头朝着这边打量过来。   视野中很快就出现了一名将手机举在耳边的青年男子,男人循着声音一路而至,当他看到看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霍遇尘时明显大吃一惊。   这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家老板这是被劫财还是劫色了?   顾不上地上的灰土,助理连忙将自家老板从地上架了起来,还不忘空出一只手拿着手机,开始向霍家汇报情况。   目送着霍遇尘的助理一路艰难的把男人架到车上,然后关好车门扬尘而去,魏明曦这才吁出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   ......   前一天晚上阴差阳错饱餮了一顿的魏明曦一大早就醒了,她睁开眼,眸子中没有丝毫刚刚睡醒之人的朦胧恍惚,反倒清明无比。   吸收了昨晚的那只恶鬼,此刻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坦极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下楼在餐厅慢悠悠的吃完早餐,方齐昀就如之前所约定好的,过来带着魏明曦到了赵家。   赵家住的地方虽然不是独栋别墅,却也是市中心的高级复式公寓,夏城寸土寸金,能在CBD拥有这么大的复式公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低调的高调了。   两人一走进公寓大楼,早就等候在楼下的赵承晖就急切的迎了上来,向着方齐昀开口:“齐昀,这位小姐就是你之前和我提到过在云华省遇到的大师吗?”   赵承晖虽然和方齐昀是好友,但是他本人在此之前对玄门的事情并不了解。   至于方家,虽说方家在玄门内还留有姓名,但毕竟如今已经后继无人,能在玄门中有一席之地,更多靠着的是曾经做出的牺牲和方家那无数有关玄学的文献典籍。   百年之前、世纪之初,当时正逢地方割据、时局动荡,安定的日子本就风雨飘摇,雪上加霜的是,原本已被玄门合力镇压的鬼王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度降世。   霍家、程家、以及方家三个玄门世家同心协力,这才共渡难关。   不幸的是,鬼王被封印之前用自身精纯至极的邪恶鬼气在方家人的身上下了一道血脉诅咒,诅咒方家世世代代天师凋敝、灵脉断绝。   这个诅咒很快就应验了。   方齐昀的父亲方乾,是方家最后一个身负灵脉的天师,方乾如今已然过世,若不是还有霍家与程家在背后支持,方家玄门世家的名头几乎是名不副实、摇摇欲坠,在这种情况下,方齐昀也不会轻易的和不属于玄门圈子的人吐露内情,包括自己的好友赵承晖也不例外。   因此赵承晖第一次从方齐昀嘴里确切听到有关玄门的事情,就是不久之前他去方家探病的那回。   也就是那个时候,赵承晖的脑海里灵光一现,他的心底陡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们家这段时间的种种事端,会不会并非只是巧合而已?   毕竟这一切都太邪门了,先是他父亲现在手头上的项目被临时撤资,接着他的父亲就病倒了,之后就传来了住院疗养的祖母病危的消息。   至于他自己倒还好,只是不知怎的,回家的这段时间几乎是夜夜难以安寝、噩梦不断。   这些变故一串串接踵而至,直让人措手不及,赵承晖现在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向方齐昀求助一回。   赵承晖不了解这些带着些许神秘力量的学问,他只相信自己的好友,因此就算是魏明曦看起来太过年轻,他也不敢有丝毫轻蔑的意思,而是恭恭敬敬的向魏明曦问了好。   魏明曦笑着回应过去,心里对赵承晖留下的印象不错。   电梯很快就到了相应的楼层。   赵承晖一人走在前头,开门将魏明曦和方齐昀二人迎进屋内。   魏明曦略微环顾四周,客厅的博古架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各种精巧的工艺品,柜子上还有不少悉心照料的花草,可想而知这家人还是挺会生活的。   赵承晖正准备替两位客人准备茶水,身后的房门忽然咔哒的传来了一声响声,随后一名衣着得体、妆容精致的中年妇女从门后缓步走了出来。   赵承晖看到女人走来的一瞬间先是愣住了,然后才反应过来,有些艰涩的喊了一句,“妈,你怎么来了?”   孟雪华斜着眼睨了赵承晖一眼,语气显得有些怪异,“怎么,这里是我家,我不能回来吗,你那么惊讶做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妈,我真没这么想,您别生气。”   知道自己失言惹得母亲不快,赵承晖连忙快步走上前,朝孟雪华柔声致歉。   孟雪华不虞的神色这才缓和了许多,她握住赵承晖的手,叹了一口气,“承晖,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你跟你爸那个遭天谴的不一样,心里到底还是有我的。”   说到一半,孟雪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家里还有其他人在,她连忙收住话头,朝着赵承晖的身后探出头,询问道:“你带朋友回家玩?”   “不是的,”见母亲的脸色由阴转晴,赵承晖舒心一笑,拉过孟雪华的手走到魏明曦和方齐昀身边,伸出手替她做介绍,“齐昀就不用多介绍了,你们也认识,咱们家最近不是出了很多事吗,这位魏小姐可是位玄学大师,我今天专程请她过来我们家看看的。”   在赵承晖说话的过程中,孟雪华的脸上一直带着慈祥得体的笑容,可当赵承晖提到魏明曦的身份时,魏明曦眼尖的瞧见对方脸上的笑不自然的僵硬了一下。   果不其然,当赵承晖的话说完之后,孟雪华看向魏明曦的表情就逐渐冷漠了起来。   女人上下打量着魏明曦,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出对方有什么过人之处,要说特别,也就只是长得比较好看而已。   她才不相信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真本领呢,说不定,是听说了他们家最近发生的事情,赵承晖又爱家心切,这才假借了这个名头过来勾搭她儿子。   这些长得年轻漂亮的女人啊,可是一个个心眼都多得很。   “承晖,你年纪也不小,妈知道你待人真诚,但平日里也不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呀,我知道你是关心老赵和你奶奶,但现在有医院的顶尖医生看着,你就别瞎操心了。”   孟雪华这话说的丝毫不委婉,就差拿着记号笔在纸上写下“我是骗子”几个大字,然后再贴到魏明曦的头上去了。   赵承晖的脸色刷的就难看了下来。   他是没见识过魏明曦的能力,但人是他求方齐昀引荐的,他妈妈现在把魏明曦打成骗子,不仅魏明曦难堪,而且这样说下来,在中间牵线搭桥的方齐昀又算什么?   可偏偏现在方齐昀没有站出来发声,他也不好直接把方齐昀捅出去,只得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悄悄观察魏明曦和方齐昀的表情。   只见魏明曦神色如常,对于这种情况早已是见怪不怪,听了孟雪华毫不客气的话语之后,她既不羞愧、也不恼怒,而是扬唇笑笑,出口提议道:“赵太太对医生的水平如此信任,想必医生的技能足够精湛,定能治好赵先生和赵老夫人的病,那这样的话——就是让我随便看看,也碍不着什么大事吧?”   魏明曦顺着孟雪华的意思说到中途,话锋忽然一转,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方齐昀这个时候也忽然发声,“是啊,反正无伤大雅,阿姨您就让魏小姐在赵家看一眼又有何妨?”   听到两人这样说,女人的眉毛微微跳了跳,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第39章 39.三十九 神龛   她直直的矗立在原地, 良久才语气冷硬的吐出了一句,“那就请便吧。”   方齐昀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她要是再多说什么那就是不识抬举,因此就算是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孟雪华也只得松口。   女人跟着魏明曦的脚步在自己家缓慢的行走着, 试探的眼神似有若无的不时落到对方的背后, 心里不知道在暗中想些什么。   魏明曦独自走在最前, 赵承晖这个时候才重新挪到了孟雪华的身边,低声向着女人询问:“妈, 你是不是消气了?我还以为你不准备回来了呢。”   这事说来惭愧,赵承晖的父母当年是门当户对的商业联姻,虽然没什么深厚的感情, 本来也算是和和睦睦、相敬如宾。   可是平淡的生活过久了,有些男人总会昏了头,赵承晖的父亲赵中晋也不例外。   前几年赵中晋在外做项目, 回来时就带了另外一个女人在身边。   据说那个女人还是个有夫之妇, 当时整个赵家就炸了, 孟雪华如蒙大辱, 差点气晕过去,但她和赵中晋结婚多年, 赵承晖也已经长大,两家的利益早已密不可分, 她和赵中晋两个人是绝对不会因此离婚的。   故而这件事情虽然当时在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可最后还是还是孟雪华站了上风, 赵中晋碍于母亲的指责、儿子的失望,只得连声答应断了和那个姓范的女人之间的联系。   可就在前不久,那位范女士不知道从谁那里打听好了时日,趁着赵家只有孟雪华一个人在家时,光明正大的过来登门拜访。   孟雪华这才知晓,原来赵中晋当初做出的承诺不过都是哄骗自己的谎言,他明面上说是和范晓晴断了关系,可私底下却是特意在一处地点隐蔽的地段替对方购置了豪宅,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过去那边陪伴对方。   饶是同为女人,两人之间的关系还如此的微妙,但孟雪华还是必须承认这位范女士的确生得十分的貌美,说起来其实对方也已经不年轻,起码也是三十好几的女人,但她一举一动中的那种风情却有种无限的魅力,也难怪赵中晋要和女人藕断丝连。   可这一切都不是赵中晋出轨的理由!也不是这位范女士破坏别人家庭的借口!   女人今天堂而皇之的踏进他们赵家的大门,简直就是在公然扇她巴掌,向她示威!   孟雪华怒从心中起,正准备让女人离开,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摸着自己的小腹,恬不知耻的告诉她:“姐姐,我怀了中晋的孩子,承晖很快就会有弟弟妹妹了,这样想来,以后赵家会热闹很多吧?”   孟雪华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听到这种令人作呕的说辞,她感觉自己差点要吐了,要不是多年的教养让她拉不下面子,孟雪华怕是自己真的会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操起扫帚把对方直接赶出家门。   后来赵中晋回来之后,两人又一次的爆发了争吵,男人怪她心眼太小,说范晓晴又碍不着她的地位,问她为什么连一个未出生的孩子都容不下。   孟雪华哪受得了这么大的气,一气之下便暂时搬到了自己在外面的公寓里。   正是因为如此,今天在家里忽然看见孟雪华,赵承晖才感到有些吃惊,不过惊讶过后,随即涌上心头的便是一阵喜悦,他轻轻的挽住母亲的手臂,低声说道:“妈,你想通了就好,你才是赵家唯一的女主人,你搬走了,岂不是刚好给了那个女人机会?”   孟雪华侧过头看了儿子一眼,突然出声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那个女人有没有再来过?”   赵承晖闻言,正准备摇头,却听到那头孟雪华忽然打断了他,自言自语道:“哦,我忘了,你前段时间一直在出差,问你你应该也不清楚。”   赵承晖愣了愣,没想到孟雪华虽然离开赵家有段日子了,竟然对他的动向还挺了解的。   就在这时,在屋子里晃了一圈的魏明曦,最后在一张放着神龛的供桌前停了下来。   那神龛是用顶好的檀木制成的,外层的刷漆均匀而又光洁亮丽,神龛前供着新鲜的瓜果、沾着露水的鲜花,案几上被擦得一尘不染,可见供奉之人的虔诚。   神龛之中,神像龛有帘无门,祖宗龛有门无帘,眼前的这座神龛上龛门紧闭,显然是一座祖宗龛无疑。   魏明曦问:“请问这案几上供奉的,可是你们赵家的先人前辈?”   见魏明曦的目光落在神龛之上,赵承晖连忙出声替女生答疑:“这神龛里供奉的乃是我们赵家的先祖,每日我们都会奉上瓜果鲜花、祈求祖先保佑。”   魏明曦点点头,伸手从案几上拿出三根线香点燃,仔仔细细的埋入了香灰之中,她后退几步,看起来十分虔诚的闭上双眼、双手合十。   女生微微低垂着头,乌黑的长发从她的耳畔滑落下来,刚好挡住了她□□念有词的嘴部。   末了,魏明曦忽然站直了身体,又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眼,最后才把目光重新落到了站在她身后的赵承晖身上。   “赵公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问你能答应吗?”   赵承晖一脸莫名其妙,张口就说:“魏小姐你不用这么客气,需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吧。”   魏明曦点点头,忽然又从条案上拿起了三柱线香,递到了赵承晖的面前,示意他接过去。   “这……魏小姐,你这是何意?”   魏明曦这样一做,他更加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了,总不是能是让他上柱香的意思吧?   赵承晖却没想到,这回竟然真的被他给猜中了一回。   只见魏明曦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我希望赵公子能在这神龛之前上三柱清香,请你们赵家的先人原谅我要行开门冒犯之举。”   所谓的开门,指的当然是这神龛的龛门。   魏明曦不是赵家人,按照常理,像这种祷告之事,自然要由身负血脉关系的亲人来行事,方才能够灵验。   赵承晖愣了愣,没想到魏明曦会陡然提出这么个请求,正在犹豫之际,站在他身旁的孟雪华忽然把眉毛一拧,三两步朝着魏明曦走过去,急声呵斥道:“不可以!随意打开龛门是对祖宗的大不敬,祖宗会怪罪下来,你个小姑娘家,怎么能够说出如此不知轻重的话?”   先头孟雪华对于赵承晖说魏明曦是玄学大师的说法不屑一顾,任是让任何一个旁人看了去,多半要以为女人是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唯物论的拥簇者,倒是没看出来原来孟雪华原来其实也挺讲究的。   一大早还没过去一半就被同一个人大声怼了两次,纵是魏明曦再懒得和孟雪华扯皮拉筋,这会儿心底也生起了几分烦躁的情绪,要不是看在方齐昀的面子上、再加上她对赵承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她早就恕不奉陪了。   魏明曦也收起了脸上的好脸色,忽的嗤笑了一声,反问道:“赵太太,你也知道赵家的祖宗会怪罪啊?”   她这话不仅说的不留情面,还留白无穷,惹得人遐想不断。   孟雪华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似乎是气急了,全身都在忍不住的颤抖,她没有回答魏明曦奇怪的反问,一把拉住赵承晖的手,大声道:“反正就是不行!小丫头不知轻重到处胡闹,你难道也要跟着胡闹吗?”   魏明曦把线香塞到强行塞到赵承晖没有被拉住的另外一只手里,语气有些生硬,“赵公子,你不是想知道你们赵家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吗,那你就按我说的做。”   “我不同意!你是不是疯了,诚心要害我们家啊?”孟雪华说什么也不肯同意让赵承晖打看龛门,赵承晖当局者迷,但这情景落在身为旁观者的魏明曦和方齐昀眼里,究竟代表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其实不论是神像龛还是祖宗龛,虽然平日里要奉上瓜果鲜花作为贡品、亦或者一日早晚三柱清香诚心祷告,更有甚者奉上香烛、三牲,但最最重要的,还是侍奉者的一颗虔诚之心。   只要供奉之人有一颗虔诚无二的丹心,其余的一切都可以从简。   比如若是一家里面积狭小不能单独划出供奉神龛的区域,供奉之人可以将其挪入卧室,只需在夜晚盖上黄布以免打搅即可;又如虽说供奉者要早晚三炷香,却也不是日日非做不可,若是俗事繁重,仅需初一十五、逢年过节上香亦行。   如今魏明曦让赵承晖上香向祖先告罪,并且事出有因,孟雪华却仍旧是一意孤行的想要阻拦,那就只能说是这神龛上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而这问题还和孟雪华息息相关。   方齐昀伸出手拍了拍孟雪华的肩膀,沉声提醒道:“孟姨,你是不是有点太过激动了?”   男人的话明面上是关心,暗地里的意思却是很直白:你表现的太明显了。   孟雪华哑然了一瞬,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空档,魏明曦忽然绕过堵在条案前的几个人,伸手猛地直接将神龛打了开来。   只见那被擦拭的不染纤尘的神龛内部空空荡荡,竟是空无一物,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   见放在神龛里的神椟不见踪影,赵承晖顿时大吃一惊。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地步,再联想孟雪华之前的举动,还有什么想不明白,这神龛里的手脚,肯定是孟雪华所为。   赵承晖看向孟雪华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情绪,他的嘴唇颤了颤,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眼,“妈,你、你为什么?”   许是被儿子的质疑刺痛了心,孟雪华反而平静了下来,她似是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怨愤,“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我咽不下这口气!因为他活该啊!” 第40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孟雪华的脸色苍白, 一边说着,眼眶里就已经盛满了泪水。   赵承晖一下就慌了,他不过是想问孟雪华为什么要把祖宗龛中的神椟拿走还不告诉他们,没想到孟雪华的情绪却突然变得如此激动。   看穿了赵承晖心中的不解,站在一旁的魏明曦略微沉吟片刻, 接着开口解答道:“供奉之事, 必须得确有其主, 若是空有香火,则会引来各路野鬼, 阴气盘踞不散,轻则梦魇不断,重则影响气运, 更有甚者阴邪入体,有害主人康健。”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我刚刚进到你们家的时候, 就发现你们家中的阴气要比附近重上许多, 但偏偏你们赵家还有一座如此大的神龛, 这不符合常理, 于是方才我就探查了一下,果不其然这神龛之中出了问题。”   其实从古至今, 华国民间一直有这样的说法,只是如今玄门衰落, 很多年轻人对这些曾经的讲究都不太了解, 因此赵承晖不理解孟雪华激动的原因倒也不奇怪。   但就算之前再不清楚, 现在魏明曦一番解释下来,他也明白了。   孟雪华搬离赵家之后,赵中晋住在赵家的时间最长,而赵承晖前段时间一直在外地跟进项目,回到赵家也不过是最近的事情而已。   赵家的项目上出现问题、赵中晋病倒、赵承晖噩梦不断,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一系列事竟都与魏明曦所说的状况相吻合,这世上哪里有如此巧合的事,再加上孟雪华刚才言辞激烈的拒绝,还有什么能看不明白吗?   赵承晖起初请魏明曦来到自己家里,原本是想破解自家的困局,可如今真的知道了动手脚的人是自己的母亲孟雪华之后,赵承晖反而哑口无言了起来。   因为听完了魏明曦的解释,他根本都不用猜测,就能想到孟雪华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不能吃这个闷亏,要报复赵中晋。   对于自己母亲的行为赵承晖无法做出半句评价,正所谓有因就有果,追根究底起来,他们家今日事端的起因,还是赵中晋本人。   赵承晖觉得自己头都愁的要大了,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慢慢靠近神情悲戚的中年女人,轻轻握住她的手,出声劝慰道:“妈,你把神椟放回它原本的地方去,这件事我们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好吗?”   在赵承晖心中,到底还是自己的母亲更重要,至于他父亲那个出轨劈腿的渣男,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好在这一切发现的还早,好在发现真相的是他们,不然若是到时候真的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他们赵家才是真正的要分崩离析、永无宁日了。   其实就算赵承晖没有这样提议,孟雪华今天专程回到孟家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孟雪华虽然心中咽不下这口气,觉得赵中晋真不是个东西,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相携相伴、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丈夫,而且她嫁给赵中晋这么多年,赵家也就是她的家,她难道还真的能眼睁睁的把自己家给作得家宅不宁吗?   因此打从一开始,孟雪华打定的主意就是教训一下赵中晋,出一出胸中的恶气而已。   为了不牵连到自己的儿子,她还专程打听到赵承晖在外地跟进项目的具体时间,等到儿子出发之后才找了个时间偷偷将祖宗龛里的神椟请了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赵承晖回到赵家之后才开始连夜做噩梦的原因,虽然他多多少少也受到了牵连,但状况可比赵中晋轻上了许多。   见气已经出的差不多了,赵承晖也已经回到了夏城,孟雪华就寻思着想在一切问题都还在自己能够控制的时候,将神椟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归位,这样既不会真正的影响到赵家的利益、又能纾解胸中郁结,正是再好不过了。   可孟雪华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会碰巧遇上赵承晖将魏明曦带回赵家破煞,起先她的确是不相信对方的本事,觉得魏明曦别有所图,这才出言不逊;至于之后,则完全是因为孟雪华不想自己做的这件事在儿子面前穿帮导致闹得不可收场。   如今她之前做的一切已经无需言明,一时的冲动失态之后,孟雪华也很快就恢复了往日里的理智,回想到自己刚刚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毫无教养的模样,孟雪华不由得脸色有些难堪的看向魏明曦,但对方却只是轻轻的瞥了她一眼,面色如常的说道:“赵太太,这是你们赵家的家事,我自然尊重赵公子的意思。”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今日之事说到底也是赵中晋有错在先,况且孟雪华拿走神椟的时日也不算太长,积攒在赵家的阴气还不足以惹出什么大的乱子,既然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赵承晖毫无芥蒂的表示想要迈过去,魏明曦也不会非要和他唱反调。   这下,孟雪华更加觉得羞愧了起来,她挣开赵承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迈到魏明曦身边,朝她微微鞠躬,轻声开口:“魏小姐,真的十分抱歉,刚刚是我多有冒犯,惹你不快了。”   魏明曦摆摆手,示意孟雪华不必如此,她又重新瞥了那空荡荡的神龛一眼,道:“侍灵以诚,之后你们可要记得恭恭敬敬的将神椟请回来。”   孟雪华和赵承晖母子两人不住点头,示意他们已经知道了。   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方齐昀此时又接到了助理的电话,魏明曦就让对方先行离开,自己则留在赵家做一些最后的收尾工作。   女生走到客厅,低声默念了一段驱散阴邪的咒语,再抬起头环视四周时,从刚才一进门开始就久久盘踞在赵家每一处的缭绕鬼气此刻就像冬日里融入空气中的水雾一般,缓缓的往周围消散开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无影无踪了。   阴邪退散,只要之后孟雪华和赵承晖继续恭恭敬敬的供奉家中的神龛,赵家被搅乱的气运很快就能够恢复如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在屋内的赵承晖和孟雪华忽然焦急的从里面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快步来到了魏明曦的身边,停了下来。   赵承晖一只手捏着手机,急切的向魏明曦开口道:“魏小姐,事情不好了,刚才医院给我打了电话,说我父亲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太好!”   孟雪华也惊慌失措了起来,她站在离两人稍微远的位置,看起来已经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出放了,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不断的在嘴里默默的念叨着:“这不应该啊,我明明算好了时间,怎么会这样?怎么办,如果赵中晋真的有什么事该怎么办?”   孟雪华就是心中再怎么埋怨赵中晋,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要来对方的命,如果赵中晋真的因为这件事情丢了性命,孟雪华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魏明曦闻言,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对于玄学之事她了解的比赵家母子两人多的太多,理所当然想的也比两人长远,因此她当机立断,冲着两人嘱咐:“先不要自乱阵脚,快点带我去医院看一看赵先生,这件事情有问题,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阴气积聚,是个长年累月的过程,而其对于生人的影响,同样也是日积月累、逐步加深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同样住在赵家的赵中晋和赵承晖两人身上才会出现不同的症状,赵中晋在赵家待的时间最久,因此他的症状更加严重,而赵承晖前段时间一直不在赵家,身上沾染的阴气少,故而只是表现出噩梦缠身的情况。   但只要孟雪华没说谎,如此程度的鬼气,几乎是不会让人有性命之忧的。   赵承晖来之前告诉过魏明曦,赵中晋向来身体康健、没有任何隐疾,如此一来,他忽而病危,绝对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   三人马不停蹄的赶到中心医院,推开赵中晋病房房门的那一刻,魏明曦猛地错愕了一瞬。   因为这迎面而来的不祥之气,是何等的熟悉,竟然和她当初在王家帮王先生替小迪解除诅咒之时如出一辙!   电光火石之间,魏明曦猛地想起,当初在王家楼下的时候,王先生跟她提起昔日的往事时曾经提到过自己前妻的名字,而那个名字正是“晓晴”。   同样的诅咒、同样的名字。   这世上又怎么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怎么了魏小姐,你看出来些什么了吗,我父亲的病情到底是不是……”   见魏明曦忽然在病房门口停了下来,紧跟在她身后的赵承晖连忙出声询问。   魏明曦回过头冲着身后的两人报以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随后不急不缓的第一个走进病房,待到身后的赵家母子也跟进了房间,稳稳地关上了房门,魏明曦这才走到了赵中晋的病床前,一边继续仔细打量着对方,一边缓缓开口:“放心,赵先生今日病重和孟女士没有关系。”   “魏小姐的意思是?”赵承晖有些不解。   魏明曦勾唇一笑,目光先是落到了站在赵承晖身后的孟雪华身上,复而又转向了赵中晋,静静地说道:“我刚刚替赵先生看了相,赵先生的婚姻宫有异数,恰恰正是桃花犯命之相,他今日的灾祸的确是由女人而起。”   “而且,赵先生身上的阴邪之气已入肌理脏腑,我只能帮你们保住他的性命,但以后他身体的底子怕是就彻底毁了。”   其实,如果魏明曦愿意耗费自己的功力,情况倒是不会像她所说那般耸人听闻。   只是嘛——魏明曦斜着眼睨了一眼躺在病床上昏睡着的男人,微微耷拉下嘴角。   这里的这位,他不配。   孟雪华到底不是什么阴损之辈,拿走神椟也不过是想让赵中晋吃些苦头而已,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杀死赵中晋泄愤,如果不是如今横生意外,到时候等到孟雪华把神椟归位,盘踞在赵家的阴气逐渐消散,赵中晋照旧什么事也没有,他仍然是风光满面的赵总,还可以坐享齐人之福,那才真是什么好事都让他给占全了。   他总得吃些苦头、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些代价才行。   孟雪华作为赵中晋的妻子,下不来狠手、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赵中晋去死,也的确可以理解,可魏明曦和赵中晋无亲无故,她怎么做,都只不过是遵循自己的心意而已。   魏明曦的目光在赵中晋身上来来回回扫视片刻,末了她重新抬起眼眸,朝脸色刷的变得苍白如纸的孟雪华看去,略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解释:“只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不是孟女士你,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什么?难道、难道……难道是范晓晴那个狐狸精?可、可是这说不通啊。”   孟雪华闻言大惊失色,直觉让她的脑海中瞬时出现了一个名字,但是理智却又在提醒她这是说不通的,不是孟雪华不肯相信,只是因为从她的角度看来,那个女人完全没有任何立场做这样的事情。   这样做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要不是疯子,哪里会有人这样做呢?   的确,也许大部分的平常人真的不会这样行事,可看出了真正想杀赵中晋的人是谁之后,魏明曦心里却是半点也不惊讶。   试问,一个之前就能下诅咒想要杀死自己亲生儿子的女人,为什么不能再下一次诅咒呢?   只不过这次范晓晴选择的诅咒对象,有点令人惊讶罢了。 第41章 41.四十一 三炉香   某处高档小区, 窗门紧闭的屋内,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瓶瓶罐罐衰落在地的声音。   赤着脚踩在实木地板上的女人暴跳如雷的在房间内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全然不顾自己在玻璃渣子上走来走去的脚掌已经被扎得鲜血淋漓,细碎的渣滓嵌在她血流如注的伤口里,每走一步都是锥心刺骨的疼, 范晓晴自认为自己是个不能吃苦的人, 她从小到大十分怕痛, 可如今这脚上传来的阵阵痛楚她却丝毫不觉。   只因为,此时此刻她的一颗心脏早已被惊疑、焦灼的情绪填满, 再也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半分。   范晓晴忽然停了下来,她扭过头,目光落在一方小小的供桌上, 空空落落的桌面上一字排开三盏香炉,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这三盏香炉里的烟已经全都熄灭了。   其中一盏, 熄灭了有些时日, 而另外两盏, 则是刚刚才忽然熄灭。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究竟是谁坏了我的好事!”范晓晴抱住自己的脑袋, 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状若癫狂。   她付出了那么多, 难道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这不可以!   范晓晴连扑带爬的走到卧室的床边, 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在通讯记录里找到了一串没有任何备注、她却熟记于心的号码,迅速的拨了过去。   在短暂的嘟声之后,手机的另一边很快就有人接通了。   对面的人不急不缓的开口:“喂,范女士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范晓晴却等不到对方继续优哉游哉的把话说完,她猛地打断了对方的客套,开门见山的厉声斥问道:“长青大师,你不是说了这回不会再出现意外,赵中晋和那个老太婆必死无疑吗,可是我的香在刚才全都熄灭了啊!”   对面的人听完范晓晴的话略微愣了愣,然后才重新笑着接过话头,“我给你的香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如果它们现在也熄灭了,那原因只能和上次一样,有玄门中的高人相助,让他们两个逃过了一劫。”   范晓晴从花林县一路跟着赵中晋来到夏城,赵中晋给她买名牌、买豪车、买豪宅,可谓是有求必应,只要是她提出想要的,赵中晋都一定会给她买过来,起先范晓晴很满意于这种现状,可日子长了,女人就开始慢慢的不再满足于此。   范晓晴自认为自己比孟雪华年轻貌美,赵中晋又把她宠得如珠似宝,那她为什么一定要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躲躲藏藏,而孟雪华这个老女人也不过是命好、出生在了个富贵家而已,凭什么对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顶着个赵太太的名号?   就是再娇艳的鲜花,也终有凋谢的一天,没有正室的名头,赵中晋就算对她再好,一切也都是虚的。   和赵中晋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如果告诉范晓晴,她有一天还得过回当年在花林县的苦日子,那她怎么能够接受?   她恨透了贫穷的日子、对曾经寒酸的过去厌恶至极。   她疯狂的买奢侈品、疯狂的学习那些夏城有钱人的衣食住行,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闻不问,为的就是将自己身上贫穷人的影子洗刷干净,做一个光鲜亮丽的人上人。   想要登门入室、想要取而代之。   这种念头就像深埋在肥沃土壤里的种子,慢慢的破土而出,越来越强烈。   而让她通往真正豪门阔太的第一步,就是一个孩子。   几个月前,范晓晴经过多方打探,终于找到这位传说中的玄门高人长青道人。   女人带着大小礼物登门拜访,想求问子嗣之事,对方看了她许久,随后说出口的话不啻于一道打在范晓晴心上的惊雷。   长青道人告诉她,从她的面相上来看,她这一辈子子女缘淡薄、注定只会有一个儿子。   而早在来夏城之前,在记忆中那个已经模糊不清的小城市里,范晓晴就已经生过一个儿子了。   这岂不是代表以后的日子,她就再也没有任何逆袭的指望了?   见范晓晴的脸色不好,长青道人忽然又幽幽的补充了一句:只要她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倒也是可以偷龙转凤。   方法其实也很简单,一命换一命。   虽然范晓晴命中注定只有一个孩子,但是她可以选择让哪个孩子活下来。   听完长青道人近乎于疯狂的建议,范晓晴却只是略微沉默了一瞬,随后就面容坚毅的首肯答应了下来。   一个是她早就想要彻底抛弃的过往,一个是她后半生最大的筹码。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很快,范晓晴就成功怀了孕,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许许久久没有接到过的,小迪从花林县打来的电话。   几乎是面无表情的挂上了电话,之后范晓晴就点燃了长青道人交给她的第一盏香。   她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神情专注而又温柔,仿佛眼前已经看到了这条小生命呱呱坠地的场景。   可好景不长,在向孟雪华挑衅之后的某一天,范晓晴忽然发现香炉里的香突然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范晓晴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本来就是强行靠着旁门左道留下来的,失去了从另外一个孩子那里吸取过来的、源源不断的生机,这个还未出世的小男孩的生命体征很快就出现了各项指标的衰弱。   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意外的,范晓晴流产了。   一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范晓晴满心满眼的怨气就喷薄而出,她抓着手机,冲着仍旧语气平淡的长青道人怒不可遏的吼道:“凭什么,凭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要不是那个老太婆突然过来阴阳怪气的敲打我,害得我摔倒在地,我又怎么会失去我的儿子,我又怎么会伤了自己的身体?还有赵中晋那个渣男,我跟了他那么久,为他怀孕为他流产,到头来他竟然说什么从来没打算和我结婚,我就是给他们一点报应,为什么还三番两次的有人要和我作对!”   女人的怒斥从手机里传来,听在长青道人耳中,任他是个没有任何道德底线的人,也不由得微微咋舌。   这个疯女人怕是已经魔怔了吧?   反正生意已经做完,长青道人根本就不想再管这个疯女人的任何事情,不过范晓晴好歹也曾是他的大主顾,他就最后再提醒对方一句好了。   男人语气凉薄的说道:“孟女士,如果我是你,我发现香全都熄灭了之后,可不会选择打电话来发泄一通胸中怒火。”   “你是什么意思?”闻言,范晓晴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念头。   “三道诅咒,全都被人从中截断,凶煞之力反噬,我看范女士还是自求多福吧。”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人单方面的挂断,任是范晓晴再怎么重新拨过去,对面也再也没有人接听。   ……   ……   在魏明曦施法之后悠悠转醒的赵中晋,听完孟雪华和赵承晖简单的解释来龙去脉之后,先是陷入了一阵沉默,复而摇了摇头,满脸的不肯相信,“晓晴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误会?赵中晋,我看你现在比起我这个老家伙还要老糊涂了才是!”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另外一道声音给从中打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家的老太太在一年轻男子的搀扶下,缓缓的推门走进了赵中晋的病房。   那年轻男子面容和煦,腰背挺直,衣领之外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截露在外面的红绳。   魏明曦看向来人,先是觉得青年长得有些面熟,复而才猛然想起,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前一天晚上在后湖酒店的长街上被她救了一命的年轻人!   只不过是过了短短一个晚上,对方竟然就已经恢复如初,更让魏明曦惊讶的是,男人身上那磅礴的灵气如今已经全然消散不见,仿佛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   看来,无论如何,对方的身份背景都并不简单。   似乎是察觉到了旁人观察的视线,原本侧着身体扶着赵老太太的霍遇尘,突然扭过头朝着魏明曦所在的方向直直的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上,霍遇尘先是怔了怔,复而抿起嘴角冲着魏明曦微微笑了笑。   男人重新收回眼神,扶着赵老太太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赵承晖率先回过神来,他快步的走上前,拿起一旁的水壶给老太太倒了一杯热水,随后朝着霍遇尘开口:“霍少今个儿怎么有空过来?”   霍遇尘摆摆手,示意赵承晖不要太拘束,“我今天去医院探望奶奶,恰好遇上老太太也在一起,便多聊了一会儿。”   赵老太太适时插话解释道:“这件事也真的是巧,今天早上秀林听说我身体不舒服,就过来到我房里串门,小霍没找着秀林,就一路寻了过来,他见我病倒得古怪,多问了我几句,随后打电话请了一位大师替我相面,我这才知道原来我老太婆不是病入膏肓了,而是有的人要害我!”   老太太前半段话还是真情实感的在向霍遇尘道谢,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视线却是落在了赵中晋身上。   赵老太太原本就不喜欢范晓晴,更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在自己把范晓晴从赵家赶出去之后,还和这个女人藕断丝连,致使对方怀孕直接逼宫到了孟雪华的眼前。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生了这么个拎不清的混账儿子!   老太太恼火之下,直接找上了那个女人现在的住所,把女人给仔细敲打了一番,告诫范晓晴不要因为怀了孩子就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要是再敢到孟雪华眼前晃悠,自己第一个不放过她。   老太太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没想到范晓晴因此对她怀恨在心,竟然还想要她的命!   这简直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因此当霍遇尘带着她来找赵中晋的时候,她一听到男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替对方辩解,就不由得怒从胸中起,当场爆发了出来。   不过赵老太太不知道的是,在她扬长而去之后,范晓晴怒急攻心想要追上她,结果自己脚下不小心没站稳,一下子撞到了桌角上流产了,这才会把一切的错全都归结到老太太的头上。   但就算如此,让范晓晴失去孩子的过错也着实怪不到老太太身上,范晓晴作恶太多,身上福缘稀薄,那个孩子早晚都保不住,如果真要清算过失,也只能说是她咎由自取。   听完自己母亲的话,赵中晋心中一震,他起先还不是很相信自己老婆儿子的说辞,只觉得他们和范晓晴之间的关系尴尬,肯定会把对方往最坏的方向猜测,还想要替范晓晴辩解几句,可如今自己的母亲都站了出来,他也只能闭上嘴。   见赵中晋虽然闭上了嘴,但脸上仍旧有不忿之色,魏明曦不禁在心中感慨:赵中晋这人也着实算是个人才了,自己命都差点丢了还一门心思想着为对方开脱,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色令智昏,还是拉不下这个脸面强行死撑,但不论是哪个原因,或者是两者兼有,这人都是个蠢货。   魏明曦冷冷的看向赵中晋,突然开口问道:“赵先生,我问你一个问题,请问你和范晓晴是不是在花林县认识的?”   赵中晋愣了愣,不知道眼前的女生究竟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赵中晋不作答,魏明曦也没有等着他,而是继续往下说:   “赵先生心中不是觉得范晓晴是无辜的吗,那我就干脆告诉你好了,在不久之前,我曾在花林县替一位王先生的儿子解除诅咒,我当时十分吃惊,因为那下诅咒之人,竟然是那个孩子的生母!好巧不巧,那个女人的名字也是‘晓晴’,而我今日一见到赵先生你,立马就发现你身上所下的诅咒与那天我在王家所见的同宗同源,赵先生你说,这世上究竟有没有这么多的巧合呢?”   魏明曦的声音不大,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淬着寒冰的钉子一样,一颗颗的直直插进赵中晋最脆弱的心防里,将他构建起来的虚伪假象捅得粉碎。   待到这故作坚定的信任支离破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又一阵汹涌而来的后怕。   赵中晋的父母都是雷厉风行的人,后来又替他找到了门当户对的孟雪华,孟雪华同样也是个敢爱敢恨的角色,他没有太大的才能,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全凭他命好。   赵老太太虽然对他这个儿子的能力不是很满意,但心中仍旧对他抱有期待。   但事到如今,看着赵中晋这幅脑子拎不清的样子,老太太心中的这最后的一丝期望也都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淡淡的瞥了一言不发的儿子,冷漠的丢下了一句话,“你就在家好好养病吧,至于你在赵氏的职位,我会让承晖来接替,我和雪华也会在董事会里看顾着公司,赵氏的事,以后就不劳你多费心了。” 第42章 42.四十二 霍遇尘   老太太的话说完, 赵中晋的脸色立马向在场的众人展示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心如死灰。   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想要再为赵中晋求情了,他落到这个地步,也只能说是自己作的。   众人似是心有灵犀得保持着奇异的沉默,一齐离开了赵中晋的病房,待走出门, 赵承晖三两步走到霍遇尘面前, 轻声向男人道谢:“多谢霍少这次出手相助, 来日我定会登门拜访。”   霍遇尘却是摆了摆手让赵承晖不用这么客气,他微扬起头, 目光越过赵承晖,似有似无的落在了他身后的某个人身上。   赵承晖很快也反应了过来,他扭头往身后看去, 只见不远处明净的窗边,魏明曦正背对着两人迎风而立,他们看不见对方此刻脸上的神情, 只能看到女生柔顺的黑发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的摇曳。   霍遇尘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微微蹙着眉, 向赵承晖问:“还不知道这位小姐是?”   从刚才扶着赵老太太进到房间时, 他就敏锐的感受到了来自旁人的目光。   他一抬起头,首先撞入视野的, 便是一名穿着简单休闲服,扎着马尾辫的女生。   女生那双看着他的眼睛光彩灼灼, 让霍遇尘有种奇异的熟悉感。   这双眼睛,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 霍少是问魏小姐啊,我都差点忘了给你们介绍介绍了,”赵承晖的话打断了霍遇尘的思绪,他重新看向魏明曦,对方此时也转身走了过来,赵承晖连忙叫住魏明曦,冲着两人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霍遇尘霍少,这位是魏明曦魏小姐,今天我真的需要好好感谢你们帮了我们赵家这么大一个忙,如果你们承蒙二位不弃,不如今晚我们去楚云轩小聚片刻。”   霍遇尘伸出手,“魏小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魏明曦抬眸打量了一下男人,心里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但她仍旧是回握住了霍遇尘的手,轻轻抿起嘴角,“我也一样,很高兴认识你,霍少。”   “魏小姐年纪轻轻,却十分精通玄门之道,如此天赋卓绝,恐怕偌大的夏城之中也没有几位天师能够相提并论,霍某不过是个普通人,魏小姐不必如此客气,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魏明曦拧着眉头,沉吟出声:“霍遇尘,这个名字起得很有意境。”   见霍遇尘和魏明曦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站在旁边聊了起来,作为话题开头者的赵承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没有来由的落寞之感:他怎么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个多余的背景板呢?   这种微妙的感觉,直到三人上了车之后也仍旧没有消失。   赵承晖走到驾驶座发动车子,霍遇尘则绕到了后排,十分绅士的替魏明曦拉开车门,伸出手格挡在门顶上,轻声提醒,“小心。”   坐在前排的赵承晖陡然听到这句话,正在插钥匙的手一抖,钥匙直直的就掉到了地上。   霍遇尘在他们夏城的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家教良好、翩翩有礼,和他的那位从小就沾花惹草、惹是生非的发小周远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饶是如此,赵承晖还真没看过霍遇尘这么贴心的替哪位女孩子开车门。   要不是他知道魏明曦和霍遇尘两个人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他怕是还要以为两人老早就认识了呢!   “怎么了?”魏明曦探头过来。   “没没没,没事,刚才手没拿稳,钥匙掉地上了。”赵承晖连连摆手,强迫自己回神,继续发动车子。   霍遇尘朝着赵承晖略微绷直的背影望了一眼,没有说话,转身从另一侧上了副驾驶座。   此时时间还早,并未到夏城下班的高峰期,赵承晖一路四平八稳的将车开到了楚云轩门口,刚刚停下,就有专门负责泊车的员工走上前来,赵承晖摇下车窗冲着穿着制服的员工摇摇头,对方就立马心领神会的往后退了两步,转而替赵承晖指引停车位。   这家楚云轩算得上是夏城的老字号了,平日里有许多夏城有钱的富二代都会来这里吃饭,他们中不乏各种超跑协会的会员,从来不肯让其他人碰自己的爱车,因此这些员工也都习惯了。   赵承晖在员工的指示下刚刚稳稳当当的把车停好,丢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赵承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向车上的另外两人告了个歉,随后率先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霍遇尘坐在副驾驶座,他微微仰起头,目光落在了车内的后视镜上。   镜子里的女生既不施粉黛,又不穿名牌,可就算如此,她却仍旧是不能让人忽视的存在,霍遇尘静静的打量着魏明曦的侧脸,渐渐的觉得女生的脸和记忆中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庞慢慢的重合了起来。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模糊不清,朦朦胧胧中他却能够感觉到,有人亲吻了自己。   那个吻灼热而又滚烫,仿佛就像一枚烙在霍遇尘心上的烙印一样,让他心慌意乱、让他不知所措。   霍遇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奇妙的感觉,他大概能猜到对方是为了救他一命才那样做,可这短短的一天下来,每当他有了空闲,脑海里就会一遍又一遍的重新浮现起那天晚上仅存的几幅画面。   光彩灼灼的眼睛,鲜红欲滴的念珠。   最后还有,那蜻蜓点水般的触碰。   霍遇尘猛地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后,视线悄无声息的落到了魏明曦光洁的手腕上,那里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他明明记得那个女生的手腕上戴着一串念珠,难道,是他认错了吗?   恰在此时,一直看着窗外的魏明曦也终于回过了头,她的目光状似无意的落在后视镜上,忽然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先下车吧。”霍遇尘收回自己的眼神,开门率先走下了车。   魏明曦刚刚打开车门,就瞧见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赵承晖将手机重新揣回了裤兜里,一脸神色凝重的走了回来,他先是看了看霍遇尘,又看了看魏明曦,最后才呼出一口气,沉声道:“霍少、魏小姐,真是十分抱歉,我父亲在中北路那边的那套房子出了点问题,我现在得过去处理一下,今天的这顿饭,怕是吃不成了。”   赵中晋在中北路的那套房子,就是买给范晓晴的那套。   如今既然赵承晖这样说,脸色又不大好看,只能是范晓晴出了什么事。   小迪、赵中晋、赵老太太,三道诅咒的反噬之力,足以让下咒之人暴毙而亡,更何况范晓晴只是个普通人,那她的结局,自然是不言而喻。   连下三道诅咒,竟都被旁人破去,这种概率,魏明曦也不知道该说是范晓晴运气不好,还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魏明曦扭头向另一边的霍遇尘瞥了一眼,只见对方仍旧是神色如常,显然心中也猜到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霍遇尘说:“去吧,处理正事要紧。”   赵承晖皱了皱眉,有些为难:“那你们?”   当初是他一路把两个人拉到楚云轩吃饭,现在门都还没进去呢,他自个儿就开车先走了,留下霍遇尘和魏明曦两个陌生人面面相觑,岂不是很尴尬?   然而事实再一次无情的证明,赵承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只见霍遇尘和他说完话之后,回头向魏明曦建议道:“这家楚云轩的菜做的很地道,我听魏小姐的口音应该不是夏城人,不如今天就让霍某略尽地主之谊。”   魏明曦答应的也很爽快,“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   从楚云轩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霍遇尘本来提议说是让人过来送魏明曦回去,魏明曦想了想,婉声拒绝了霍遇尘的提议。   刚才两人在吃饭的时候,霍遇尘仿佛在有意无意的询问她的信息,魏明曦不确定对方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有多少记忆,只得一一蒙混过关,好在问了几个基本的问题之后,霍遇尘本人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没有再往下追问下去。   魏明曦一直提着的心这才缓缓落回了它应该在的位置。   她能看出来霍遇尘对自己有点想要结交的意思,从之前赵家人对待霍遇尘的态度,只要她不是一个植物人,都能猜到霍遇尘的背景不一般。   魏明曦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在赵中晋病房的时候,赵家的老太太是怎么说的。   她说霍遇尘发现她的病有问题,就打了个电话请了位大师过来。   这话头一回听觉得是没有什么问题,可等人回过味来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霍遇尘说自己是个普通人,那他是怎么勘破其中的玄机的?   打个电话就能立马请人家玄门的大师过来,这又是该有何等的背景?   这样的能力、这样的背景,要是换做其他的任何一个人,想要与魏明曦结交,她也许都不会拒绝,但换成了霍遇尘,就只能恕她敬谢不敏了。   于魏明曦而言,昨天晚上她的行为就如同救治一名溺水垂危的落水者一样,可如果霍遇尘因此想要找到她,不论对方出于什么心理,这样反倒不美。   魏明曦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只希望霍遇尘不要在纠结于之前发生的一切,免得她看见对方时心里总觉得有点诡异的尴尬。   站在灯火通明的酒店门口,霍遇尘目送着身形瘦削的少女步履沉重的离开。   明亮的路灯下,女生微微垂着头,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霍遇尘看在眼里,不由自主的开始在脑海里回想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   他说错了什么吗?   还有,她会是之前的那个女生么?   霍遇尘直直地矗立在原地,良久,忽然用力的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全都抛诸脑后。   男人伸出手指下意识的抚摸着脖子上的那枚玉锁,怔怔出神。 第43章 43.四十三 路见不平   告别了霍遇尘, 魏明曦独身一人走在回酒店的路上,虽然此时天空已经全然暗了下来,可不同于余南县,整个夏城仍旧是灯火通明,路上人来人往, 依然十分热闹。   魏明曦漫无目的的散着步, 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 从巷子深处忽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女音,那声音又尖又细, 裹挟着一股狠厉,直击人的耳膜,令魏明曦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迈开的脚步, 立在了原地。   “你这个贱人,给我站住,我看你今天还能往哪里躲!”   幽静的小巷里紧接着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 为首的短发女生一马当先的走到被团团围住的女生面前, 二话不说扬起手就打了对方一个响亮的耳光。   “贱人, 我提醒你多少遍了, 不要勾搭远风哥,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儿, 天天缠着远风哥不放,真是恬不知耻, 不要脸!”   魏白薇气得眉毛直跳, 她自己和周远风不说青梅竹马, 也可以说是从小相识,这么多年周远风都对她爱答不理,魏白薇都忍了,可她是真的不明白眼前这个穷酸得不行的彭意涵身上有什么魅力,能够让周远风三番五次的过来找她!   平白挨了魏白薇一巴掌,彭意涵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她期期艾艾的靠在墙上捂着脸,疼得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白薇,我没有,我和周远风根本就不熟,我真的没有找过他。”   彭意涵承认,她和周远风之间的确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情,但是这些事现在已经都结束了,她不不愿意再和周远风扯上什么关系,也不想再因为这个人得罪魏白薇了。   但现实往往不能如愿,魏白薇仿佛就是认定了彭意涵居心不良一样,在学校的时候处处找她麻烦,彭意涵自知自己惹不起魏白薇,只能每次看见对方的时候退避三舍、能避开就避开,可有的时候实在躲不开了,就会像今天一样被魏白薇带人逮住。   巷子里的人闹哄哄的围做一团,吵吵闹闹个不停,如果此时这群女生中有人扭头向巷口看来的话,她就会发现在这条昏暗小巷的另一头,有人正站在那里。   巷子里没有灯光,只能凭借黯淡的星光勉强看清周围的轮廓,巷子外面五彩斑斓、光彩夺目,夜晚的天空也恍如白昼。   天地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利剑将巷子里外割裂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灯火之下,金碧辉煌;黑暗之中,恶意横生。   魏白薇打了彭意涵一耳光,心中还是觉着不够解气,她微微扬起手,正准备继续打下去,却忽然感到周身有一阵阴风吹过,那风声低低沉沉的仿佛女人的呜咽声,听得直令人心里发毛,魏白薇浑身上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端端的,怎么就起风了?   魏白薇正发着愣,众人不远处堆积的杂物堆顶端的空箱子忽然砰地一声砸到了地上,宛若一道隐晦的示警。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还没有缓过劲来,女生中就接二连三响起了尖利的叫声。   一个女生的目光落到魏白薇的脚边,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她连连后退,伸出手指指着魏白薇的脚下,声音颤抖个没完,连句利索话都说不清楚,“蛇、有蛇、白薇姐,你脚边有蛇!”   魏白薇闻言下意识的往自己的脚边看去,只见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爬出来了一条细细长长的蛇,那条蛇正扭动着身体,嘶嘶的吐着猩红的蛇信,朝着她的鞋子上爬过来!   “啊啊啊啊啊!”   魏白薇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往后面退去,跟在她身后的女生也都拥挤着纷纷四散开来,像没有头的苍蝇一样在狭窄的小巷里四处逃窜。   “蜈蚣、好大一条蜈蚣!”   “你让开,虫子要爬到我脚上了!”   “我刚才好像被蛇咬了,怎么办啊?!”   要是魏白薇她们学校此时有其他学生路过此处,一定会为这里的奇观惊掉大牙。   平日里在学校里一个个养尊处优、花枝招展的女生们此时妆容都花了、发型都乱了,推推搡搡的挤作一团,这场面看起来简直滑稽极了。   然而这些女生们可没空再去做自己的表情管理了,说实话,没有被吓得直接哭出来对她们来说都已经算是好的了。   众人哪里管的上自己最开始来这小巷的目的是为了教训彭意涵,她们纷纷如同潮水一般向巷子外涌去,生怕自己走的慢了一步被别人落在身后。   彭意涵脸色发白的靠在墙壁上,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白薇她们说地上有蛇,可在彭意涵眼中,分明看得清清楚楚,地上干干净净,顶多有几只蚂蚁、小虫子之类的,连下雨后经常能在路上看见的小蜈蚣都没有,哪里有女生们嘴里所说的毒蛇和大蜈蚣的影子?   这些人是怎么了?   彭意涵根本想不明白魏白薇她们是怎么了,但她似乎是得以逃脱一劫。   如今音乐大赛迫在眉睫,只要这次她能在大赛中一举获奖,就能得到全额奖金出国深造,永远的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永远的逃离这场噩梦!   今天被魏白薇一打搅,又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彭意涵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练习时间,但省出一点是一点,女生虽然不知道魏白薇她们发的是什么疯,但对她来说总归不算是坏事。   最起码这痛苦的折磨可以少一点。   彭意涵在心中这样暗暗的想到,二话不说的站直身子,正准备向着相反的方向悄然逃走,却没料到身边几个推推搡搡朝巷子外跑去的女生忽然用力的把她往旁边一挤,彭意涵脚下没站稳,不小心踩到了小石子崴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她的脸色不由得变得惨白起来,彭意涵下意识扭过身体护住双手,转而准备用后背着地。   彭意涵紧紧的的闭上双眼,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   她落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之中。   有一双修长纤细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那个人长长的发梢扫过她的脸颊,带着些微的痒意,还有些薄荷的香气。   彭意涵猛地睁开眼,只见倒转的视野里,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少女,正冲着自己浅浅微笑。   “你没事吧?”那个女生十分贴心的慢慢的扶着彭意涵,好让她缓缓站稳身体。   “我没事,”彭意涵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颗心脏还在扑通扑通激烈的跳个不停,显然是还没能从刚才的惊险瞬间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女生水灵灵的脸蛋才重新恢复了血色,她转而看向身边的长发女生,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同学,刚才真是谢谢你了,我还以为我一定要摔倒了呢,差点吓死我了。”   彭意涵继续道:“我叫彭意涵,是成英国际的学生,同学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魏明曦摇摇头,言简意赅的回答:“我高中已经毕业了,九月份到夏城念大学。”   彭意涵笑了笑,改口说道:“原来是学姐啊,今天真的是要谢谢学姐你了。”   一双灵巧的手对于音乐人来说如同生命,她的手如果在音乐大赛前受了伤,到时候一定会影响场上的发挥,成英国际这次的音乐大赛高手云集,这次比赛的意义对于彭意涵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她万万不能接受自己在这个关键当口出了差错。   魏明曦不知道这档子事,她只是觉得这些学生成群结队、恃强凌弱,实在令人气愤,这才出手教训了这群女生一顿。   “不用谢我,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家吧。”魏明曦拍了拍彭意涵的肩膀,笑着提醒道。   ……   ……   一路漫不经心的散步回到后湖酒店的时候,前台忽的出声叫住了魏明曦。   前台小姐从柜子中取出一个包裹,双手拿着递给魏明曦,“魏小姐,这个包裹是一位方先生让人送过来的。”   他们后湖酒店秉承无微不至的人性化服务理念,要求前台记住每一位入住客户的名字与入住房间,再加上魏明曦和方齐昀两人外貌条件都十分出挑,因此前台对两人的印象也格外深刻了几分,方才魏明曦一回到大厅,她就已经认出了对方。   “谢谢你了。”魏明曦接过包裹,柔声向前台的工作人员道了个谢,转身拿着包裹就进了电梯。   回到房间,把房卡插入卡槽,屋子里就明亮了起来。   魏明曦径直走到房间里自带的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下身子,从抽屉里取出美工刀将包裹仔仔细细的打了开来。   只见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最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   打开木盒外的铜制锁扣,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颗颗浑圆通透的墨色玉珠,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零七颗。   加上魏明曦手头的那颗血念珠,刚刚好能重新做一串新的手链。   魏明曦之前的那串手链在魏明曦今天早上换衣服的时候忽然断掉了,她捡起绳子检查了一下断口,发现是穿珠子的红绳质量不好,磨损得太厉害之后就断了。   去赵家的路上方齐昀发现她没有戴手链,就多问了一句,末了方齐昀说他之前还没能想好给魏明曦准备的谢礼,如今正好送新的玉珠给她,权当答谢魏明曦早先帮助他拿下凤凰玉牌的大忙。   没想到方齐昀办事的效率还挺快的,早上提一句晚上就给送了过来,不过也真是凑巧,要不是今早手链稀里糊涂的断掉了,保不齐霍遇尘会不会认出她,魏明曦心想。   女生又在原处坐了半晌,将脑中的诸多杂念尽数摒除,这才起身从行李里取出自己出门前仔细收好的血念珠,伏在办公桌上开始全神贯注的重新串手链起来。 第44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赵家的事端结束之后, 魏明曦又在后湖酒店住了几天,把夏城大大小小的景点逛了个遍,这天她一觉醒来没多久,手机就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魏明曦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明晃晃的“孙小楼”三个字格外醒目。   她伸手刚刚按了接通键, 孙小楼那熟悉的声音就从手机另一端传了过来, “这几天在夏城玩的怎么样啊?夏城的风景和我们余南比起来是不是很不一样啊?”   魏明曦歪着脑袋想了想, 半晌回道:“除了人还是人,的确挺不一样的。”   孙小楼在手机那边哈哈笑了起来, “没想到才几天不见,你都会讲笑话了。”   他笑了一会儿,又接着道:“我再过一会儿就到夏城, 事情我都已经和我爸妈说过,他们已经都办妥了,等我到站, 立马就带你过去。”   孙小楼的父母这些年来一直在夏城打拼, 前段时间他们写信告诉孙小楼想在夏城盘下一间店面开早餐铺子, 手头上的资金还缺上了一截, 就寻思着把在余南的老房子卖掉换成现钱。   他们夫妇俩背井离乡多年,对于家乡的感情已经很淡薄了, 但孙小楼不一样,他从小住在老房子长大, 从来没有离开过余南, 难免对老房子的感情重。   考虑到这一点, 夫妇俩才没有立即把老房子卖掉,而是寄信到余南准备询问一下儿子的意见,但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孙小楼的回信很快就送了回来。   而那回信里的内容,让孙家夫妇俩差点惊讶的叫了出来。   孙小楼不愿意卖掉老房子这一点早在两人的意料之中,然而让夫妇俩意外的是,孙小楼同时还告诉他们:自己的一位朋友知道了这件事,愿意借一笔钱给他们急用,并且不需要支付任何的利息。   要知道夏城这片土地寸土寸金,想要盘下一家铺子需要的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孙小楼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位出手阔绰的朋友?他们两人怎么半点印象也没有?   为了让两人安心,孙小楼只好告诉自己爹妈这笔钱是他们家的老邻居魏明曦借给他的,说魏明曦在外面跟着认识的前辈玩投资小赚了一笔,好在孙家夫妻俩人离开余南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对于家乡的父老乡亲们的印象都不是很深,因此也没有多怀疑。   孙小楼还在信中提到,魏明曦过段时间也会到夏城继续念书,但她人生地不熟,希望孙家夫妇能够替她找到一处合适的落脚之地。   资金足够了,解决了燃眉之急,夫妇俩人对于魏明曦这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微不足道的请求当下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们好说歹说也在夏城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替魏明曦找到一处环境怡人、价格适当的租房还是没有问题的。   孙小楼这次打电话给魏明曦,一方面是告诉女生自己的行程,另一反面也是让魏明曦知道房子已经找好了,让她不要担心。   魏明曦心里的算盘打得清楚明白,她此次来夏城,便是已经做好了久留的打算。   等到夏城大学开学报名之后,学校会替学生分配宿舍,但宿舍人多眼杂,并算不上是个十分安全的地方;   至于魏家,虽然魏子程说了等魏明曦开学之后会让人把她的行李带回魏宅,替她专门准备一间卧室,可是,就算魏子程是真心实意真的打算让她住在魏宅里,魏明曦却并不准备领这个情,且不说做事碍手碍脚,保不齐还有人居心叵测。   她哪有上赶着往虎穴狼窝里送人头的道理。   “嗯,好的,这事多谢你了,你等着,我这就去车站接你。”   脑子里把事情想清楚了,魏明曦挂了电话,一股脑的从柔软的大床上爬起来,开始有条不紊的穿衣服。   洗漱完毕之后,魏明曦又把自己带过来的行李收拾了收拾,好等到时候搬家的时候不用再多费心思整理行李。   ……   ……   接到孙小楼,已经是中午之后,魏明曦和孙小楼俩人一合计,以他们俩之间的交情,也别去酒店下馆子搞什么虚头巴脑的了,直接去孙小楼家吃饭就行,既能省事还能在路上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事情。   魏明曦请出租车的司机帮忙把孙小楼带过来的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里,自己则和孙小楼一起坐到了车后排。   “去天盛广场北门的步行街。”魏明曦关好车门,简短的报出一串准确地址,然后就整个身子往后一倒,靠在了略微有些硬的座椅靠背上。   魏明曦侧过头瞥了另一边的孙小楼一眼,开口问道:“小楼,我外婆最近怎么样?”   要问魏明曦独身来到夏城之后最放心不下的是谁,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那仍旧留在云南的外婆。   魏明曦曾提议要带着外婆一起离开,可老人家年纪大了,安土重迁,不愿意离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乡,再加上余南县和夏城的距离实在太远,老人家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魏明曦再三思虑之后,也只得作罢。   但她的人虽然已经离开余南到了夏城,打点却不能不做。   高考结束之后,魏明曦找来孙小楼和高昊照着答案对了分,孙小楼这次倒是超常发挥,考得十分的好,他考虑到自己的父母都在夏城、魏明曦也来了夏城,便也咬了咬牙填了夏城的志愿。   不过人各有志,高昊着实不是一块念书的料子,好在他脑筋转得很快,十分的有想法。   魏明曦离开余南之前,一中背后的后街搞扩建,魏明曦替高昊相看了一处广迎四方生气、能够日进斗金的店面,接着借给了他一笔运转资金,然后挂靠在高昊的店面身上,每月给外婆寄过去足额的生活费,这样既能给外婆保证良好的生活质量,又不至于让老人家怀疑魏明曦手上钱的来源,简直是两全其美。   见魏明曦问起,孙小楼不禁咧开嘴笑了起来,“你说我原先怎么没有发现呢,高昊那小子书念得不怎么样,赚起钱来简直一套一套的,你放心,你不在余南的这段日子,我和高昊有空了就去探望你外婆,陪她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老人家身子骨挺硬朗,就是你长这么大头一次离家这么远,她说自己有点不习惯,希望你有时间记得回去看她。”   魏明曦点点头,“我会的。”   两人各自坐在座位上,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彼此最近的近况,在低声的交谈之中,很快出租车就开到了目的地,魏明曦率先付了打车钱,和孙小楼一前一后下了车往步行街走去。   天盛广场北门外的步行街在街道两端的入口处打了密密麻麻的石桩,只有自行车和行人可以过,公汽和小轿车都开不进去,开车或坐车来的人只能先行在路口下车,然后步行。   步行街出去的天盛大道上林林总总的坐落着好几座大学,大学的学生们比起仍旧处于义务教育阶段内的学弟学妹们,能够自由掌握的时间要松泛许多,因此大学四年的时间里,附近所有好吃的东西、好玩的地方全都被他们给探索了个遍,这条小吃摊云集的步行街也因此逐渐繁荣了起来。   后来步行街的规模越做越大,上头在做新一轮整体布局规划的时候就将这条街扩建了,重新增加了更多的铺口。   孙家夫妻俩人盘下的店铺就是这新建的铺口之一,原本按照这步行街上店面日进斗金的人流量,随随便便一个档口的月租金都要一笔不菲的数字,但为了拉动新街的人气,上面出台了一系列的补贴减免的优惠,老孙家夫妇两个认识的一个熟人就盘下了其中的一间铺子,不过开张之后生意就一直没有起色,那个熟人家就又打算在另一条街开店,一来二去就把这家小店转让给了孙爸爸和孙妈妈。   远远的,魏明曦就能看到那家现在还正在装修、略显冷清的店面。   “爸、妈,别忙了,先休息一下吧。”   瞧见许久没有见过面的父母,饶是孙小楼是个大男生,也不由得有些心情雀跃起来,他拉着行李箱,脚下的步子迈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恨不得自己踩着风火轮似得,能够咻的一下就飞到自己许久未见的爹妈面前。   见儿子来了,孙爸爸也顾不上手头的准备工作还有一大堆等着他来做,连忙扶着脚手架从高处退了下来,然后小心谨慎的将脚手架折叠好,稳稳当当的靠在雪白的墙壁上。   孙妈妈此时也从店铺里走了出来,她将手里盛着满满一大缸子凉开水的搪瓷杯子塞到孙爸爸的手中,然后伸手慈爱的摸了摸孙小楼的后脑勺,感慨道:“这么长时间没见着面,咱儿子又长高了不少。”   孙小楼有些害羞的嘿嘿一笑,忽然想起站在身后的魏明曦,连忙微微侧过身让出位置,向着自己的父母张口介绍道:“这位就是魏明曦,一直住我们家隔壁院子里的,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印象。”   魏明曦就是借钱给他们的人,这点孙爸爸和孙妈妈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因此他们看向女生的目光格外感激,两人连声向她致谢:“魏同学,真的是太感谢你了,小楼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这是他的福气。”   魏明曦礼貌的笑了笑,回道:“叔叔阿姨你们太客气了,我和小楼即是邻居又在同一所学校里读书,是很好的朋友,朋友间相互帮助帮助都是应该的。”   “真是个好孩子。”听了魏明曦说的话,孙爸爸和孙妈妈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默默的赞赏。   适在此时,目不转睛打量着孙爸爸孙妈妈背后店铺的孙小楼扭过头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带着一种不自觉的信任的、将询问的目光落在了魏明曦的身上,张嘴询问:“你说,这家店的生意会好吗?”   毕竟在之前联系的过程中,他听自己父母提过,这家店就是上一任店主经营不下去才低价转让给孙爸爸孙妈妈的,要是换做以前孙小楼可能不会多想,但自从认识了魏明曦,他的面前就打开了一道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因此孙小楼才会忽然想到这茬,准备问问魏明曦的意见。   孙妈妈以为孙小楼是在问自己和孙爸爸,连忙拍着胸脯抢过话头,“你还不相信你妈的手艺吗,放心,这家店我和你爸之前就来看过,你看,这铺子坐北朝南,位置也开阔、堂里也敞亮,等到时候新街人流量慢慢多起来,生意应该是会挺不错的。”   要是真的如此就再好不过了,毕竟先前的主人将店铺匆匆转手,孙小楼的爸妈都是老实本分的敞亮人,不会想那么多,可孙小楼不一样,他脑袋瓜子机灵得很,他嘴上虽然没多说什么,心里却其实还有有些担忧。   看出了孙小楼心中没有诉诸于口的忧虑,魏明曦抬手拍了拍自己这位好友的肩膀,扬唇笑道:“阿姨说的没错,开店选址讲究门前地势要开阔,这样才能广聚八方财气、接纳四海来宾;同时店铺的大门宜宽敞不宜狭窄,如此一来这家店的气口才能足够畅通,有利于广迎生气,我看叔叔阿姨家的这家店门口宽敞,店内明亮,都挺好的。”   见孙爸爸孙妈妈听得一脸目瞪口呆,魏明曦话锋一转,换了一种说法接着往下解释,“哎呀,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我们华国传统风水上的讲究,用现代的科学视角来阐述就是,屋宅坐北朝南有益于增加光照,使屋内更加明亮;地势开阔、大门宽敞有利于客人们进出往来,生意自然就好了。”   孙爸爸和孙妈妈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心想:不愧是念书厉害的姑娘,说起话来能言善道、旁征博引,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这私底下该是读了多少书啊!   “不过有件事,叔叔阿姨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   听到魏明曦忽然又开了口,两人登时睁大了眼、屏气凝神的想要听女生接下来准备提醒他们注意什么。   魏明曦见状,迈开腿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指着店铺上做的硕大的店牌比划了比划,娓娓说道:“叔叔阿姨你们看,这店牌做的十分醒目,我刚才和小楼走在路上远远就看见了,但店牌太大,下面的空间又比较小,虽然的确足够醒目,可看起来就有种头重脚轻的逼仄之感,让人觉得不舒服,如果能换成较小的招牌,应该会更好。”   宅相学里有言,朱雀忌昂首,否则就会犯了擎头煞,这是一种十分不吉利的宅相,屋主往往忙忙碌碌一生却总是四处碰壁受挫,财运外流、难有所成。   大概,这便是店铺上一任主人生意清冷的原因。   孙家夫妇不了解这些,魏明曦就是和他们解释,八成俩人也似懂非懂,所以她干脆换了一种解释,也好让他们信服。   再不成,孙小楼刚才肯定也听懂了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魏明曦的话音刚刚落下,孙小楼就立马瞥了女生一眼,心领神会的开始接话,“对啊对啊,我之前就想说这个店牌看起来好不协调,咱们换一个小一点的好不好?”   孙爸爸和孙妈妈向来疼爱自己儿子,见魏明曦和孙小楼都这样说,再加上这个店牌原本就是上一任主人留下来的、他们不过是换了几个塑料字,就是整个换掉也不碍什么事,因此他们也没想什么,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第45章 45.四十五 金毛   “哎呀, 都傻站在这干什么,眼看着时候也不早了,都还没吃午饭吧,不嫌弃的话就来我们家吃饭,我和老孙住的出租屋就在附近的小区, 出门前我在锅里煲了汤, 哦对了, 说到这个我还差点给忘了,小魏啊, 你之前不是让小楼托我们给你找房子吗?我和老孙现在住的小区里面就有好几家精装半复式的房子,都是刚刚装修好的,等吃完饭我就带你去看一看。”   孙妈妈一边说着, 一边麻利的开始收拾东西,带头往家里走。   一打开房门,屋子里的香气就争先恐后的往来者的鼻腔里钻来, 无时不刻不在撩拨着众人的食欲。   孙妈妈炖的是山药排骨汤, 整齐切成一截一截的雪白山药在翻滚的汤汁里煮的软烂无比、入口即化, 上好的小排在入汤之前先略微在油锅里一走, 将肉炸出一层薄薄的焦色后再放到大砂锅里闷煮,煲了几个小时之后, 柔软的猪肉已经吸足了汤汁,外焦里嫩、肉质酥烂, 浸在清透的汤汁之下, 看起来格外诱人。   饶是魏明曦并不是个十分在意口舌之欲的人, 此时也不由得被勾得有些意动起来。   清亮的汤汁里并没有特别的放很多佐料,因此将一截烂熟的山药放入口中之后,首先尝到的便是山药本身清甜的味道,肉质柔韧的排骨逸散着醇厚的肉香,就连骨头也吸足了汤汁,被熬得酥软无比,一小碗排骨汤下肚,胃里就好像吞了一团文火似得,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吃饱喝足之后,孙小楼主动跑去厨房里收拾碗筷,魏明曦原本想搭把手,结果被孙家人以她是客人的理由给拒绝了,她也只得作罢,跟着孙妈妈出门看房子去了。   虽然孙妈妈嘴上说的轻松,但跟在对方身后看了一圈房子之后,魏明曦也不难看出人家为了这件事耗费了不少精力。   之前魏明曦让孙小楼简略的和孙妈妈传达了一下她的需求以及可以承担的价格,如今看起来,这房子找得简直太符合自己的心意了。   单元楼外面的楼道虽然看起来有些破旧,打开防盗门之后却是别有洞天。   半复式的单人公寓、全新的精修装潢、各种家用电器一应俱全,而且竟然还附带着一个小阳台,在这样的地段,这种公寓绝对不愁租不出去,孙妈妈能替她寻着这么一间公寓,肯定私底下用了不少的心思。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不少的事情,魏明曦身边的变化,就是用天翻地覆来形容都不为过,前几日魏明曦略微的算了一下,这几个月来她的账户上前前后后多了几百万的现金,除去投资给高昊的、借给孙爸爸和孙妈妈的,还有一些繁琐的开销之外,她手头上还剩下不少。   因此看完公寓之后,魏明曦很爽快的就和房东签好了合同。   房东是一位有点胖胖的中年阿姨,她一方面惊讶于魏明曦的出手阔绰,另一方面又着实喜欢这种开门见山的租客,她简单的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就笑眯眯的把公寓钥匙交到了魏明曦的手上。   公寓是拎包入住的那种,里面已经配备好了家具和电器,只用简单的做一下清洁就可以立马搬进去。   魏明曦走到小小的阳台上,举目往外望去,只见天地间阳光挥洒而下,花色各异的衣物被单在裹挟着热浪的风里翻飞舞动,这场景看起来十分平凡,又分外触动心弦。   魏明曦双手随意的搭在窗台上,微微合上双眼,心中想到:这里,就是她在夏城的第一个“家”了。   ……   ……   将公寓的清洁做的差不多了之后,魏明曦就退掉了在后湖酒店的房间,拖着行李无声无息的搬到了自己选定的小屋里。   她带在身边的东西本来就少,因此整理起来也就格外的迅速,不出半天的功夫,这间原本空空荡荡、缺少人气的公寓就被魏明曦打理得齐齐整整、井井有条。   魏明曦麻利的用两个大塑料袋将垃圾装好丢到楼下的垃圾桶内,回到公寓里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采购一些生活用品。   她拿着钱包钥匙出门到小区外的公共汽车站直接搭乘直达的公汽去了附近最大的连锁仓储,刚下车没走出两步远,远远的就听到几步之遥的街心公园里传过来了一阵沸沸扬扬的喧闹声。   “啊啊啊有狗!”   “这是谁家的狗不栓绳呀!”   “爸爸妈妈,救命、救命,别追我!”   强烈的阳光下,魏明曦微微眯起眼睛抬眸望去,只见视野中心,一条高大威猛、毛色鲜亮的大金毛犬正追在一个小孩子身后不放,虽然金毛犬的嘴上带着嘴套,但它着实长得太高、太壮,因此威风赫赫,看上去十分骇人。   而在这条金毛身后不远处,一名衣着精致得体、脚下踩着高跟鞋的年轻女性正苦苦的追赶着,她一边奋力的小跑,嘴里一边气不接下气的呼喊着金毛的名字:“哈利、哈利!别追了,你快停下!”   因为穿着细高跟的缘故,年轻的女性根本就追不上前面越跑越激动的大金毛,眼看着金毛就要将前面的小孩扑倒在地,她吓得一颗心都快要蹦出嗓子眼了!   完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向魏总交代?   脑海里一想到那位总是沉默寡言、却又十分可靠的年轻上司日渐苍白瘦削的脸,郑珂不由得微微怔住,脑海里陷入了空白。   郑珂下意识的迈开步子继续在大金毛的身后追赶着,嘴里无助的喊着金毛的名字,她明明记得,在记忆里这条金毛一直十分的温顺,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像发疯了一样对一个孩子死追猛赶,偏偏郑珂只是魏子阎的助理,这条狗虽然对她有印象,可在关键时刻就又听不进去她的命令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人声鼎沸的围观人群中忽然传过来了一道清越的声音,“哈利,乖,快点过来这边。”   那声音十分的陌生,但听到了那人的呼唤之后,原本已经追红了眼的大金毛脚下陡然打了个趔趄,猛地停了下来。   哈利扬起自己漂亮的头颅,朝着声源处望去,在人群中扫视了两眼,目光很快就落到了一名衣着简单、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身上。   女生冲着哈利招了招手,它随即就温顺臣服的调转了方向,朝着女生小跑过去。   “哎,哈利真是个好孩子,真乖。”魏明曦半蹲下身,伸手揉了揉大金毛打理得光鲜亮丽的头毛,温声表扬道。   而在女生轻柔的抚摸下,原本喘着粗气的金毛犬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温顺的将一颗大脑袋靠到了魏明曦腿上。   动物对灵气的感应比普通人要敏感,因此当魏明曦喊到金毛犬的名字时,它会不由自主的卸下心防、听从魏明曦的命令。   这个时候,原本落在后面的郑珂也终于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见大金毛温驯的靠在魏明曦的怀里,郑珂虽然心中觉得十分惊讶,但她还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先行向着魏明曦道谢:“这位小姐,刚刚真的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魏明曦仍旧在抚摸着大金毛油光水滑的皮毛,听到郑珂向自己致谢,她微微摇了摇头,道:“不用谢我,这没什么。”   郑珂仍旧觉得心有余悸,“真的十分对不起,哈利平日里十分听话,我也没料到它今天突然会这样亢奋,这才一不小心没拉住牵引绳。”   说着,郑珂悄悄紧了紧虚握着的右手,觉得刚才被牵引绳擦破的地方有些灼灼发热起来。   “小姑娘家,没那么大力气养这么大的狗干什么,害得今天差点出了大事!”   “就是就是,这狗这么凶残,你管不住还带出来溜达,这不是害人嘛!”   “算了算了,好在给狗戴了嘴套,不然到时候乱咬人可就惨喽。”   围观的众人此时又都重新聚集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抨击着郑珂的不是。   众人的指责一字不落的落到郑珂的耳中,让她的心里既觉得愧欠,又觉得难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说不出一句解释来。   郑珂原本想和围观的人解释哈利不是她养的狗,而是她上司的宠物,但后来又转念一想,她没抓住牵引绳的事实摆在眼前,纠结狗的主人是谁又有什么意义呢?   今天的闹剧,怎么算都是她的责任。   好在中途有魏明曦出声叫住了哈利,不然如果哈利真的扑倒了那个小孩,郑珂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对了,那个小孩呢?他没事吧?   心念所及,郑珂连忙抬起头四处张望起来,很快,她就看到一对像是夫妻一样的男女领着刚才被追的那个小孩子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郑珂赶紧站起身,她还没来得及站稳,那走过来的夫妻中的妻子就猛地用力在她肩膀上推了一把,语气不善的开口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家孩子招你惹你了,你要放狗咬我儿子?”   郑珂连忙解释:“这位阿姨,不是这样的,真的很对不起,是我刚才没拉住牵引绳脱手了,这才惊吓到了令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被妻子牵在手中的小男孩明显是受到了惊吓,此刻正嚎啕大哭着,他一边哭一边瞪着靠在魏明曦怀中的大金毛,恶狠狠的道:“坏狗,爸爸,帮我教训它!”   闻言,丈夫一边温声安慰着自家儿子,一边上前两步,正准备一脚踹到哈利身上,却倏地看到原本一直低着头的魏明曦微微扬起下颔,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   男人脚下的动作一顿,讷讷的将抬起的腿又收了回去。   妻子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她拉住郑珂的手腕,大声嚷嚷起来,“不行,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报警,对,我要报警,我要让警察把这条畜生抓起来打死!”   “不行,你不能这样做!”   听到妻子想要报警把事情闹大,郑珂这下也慌了神,哈利是魏子阎一直养在身边的爱犬,如今是因为魏子阎的身体不好才交给她代为照顾,要是哈利真的被抓走打死了,她又该怎么和魏子阎交代。   妻子得理不饶人,势要今天替自己宝贝儿子出一口恶气,她说到做到,咄咄逼人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准备拨号,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抚摸着哈利皮毛的魏明曦却忽然笑了一声。   “这位阿姨,”魏明曦抬起头看向女人,出声提醒道:“我觉得你还是先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再决定要不要报警也不迟。” 第46章 四十六 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明曦刚才的那一声笑落在妻子耳中, 莫名的让她觉得格外的不舒服, 总感觉魏明曦是在嘲笑她,再加上魏明曦随后说的话,女人的心中更加笃定了这一点,心情愈发不快了起来。   似乎是感觉不到女人语气中的不善,魏明曦有些无辜的看向她, 说出口的话仍旧是轻声细语的:   “我没有什么意思,我个人只是认为发生这种意外, 大家心里都是不乐意的,你们好好谈一谈, 能彼此谅解就皆大欢喜、再好不过了, 没有必要非要闹到打电话报警这么严重吧?”   听完魏明曦的解释, 周围围观的群众中也有不少人表示赞同。   大家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要么就都是过来散步游玩的, 虽然之前发生了惊险一幕, 但好在如今并没有人员伤亡, 郑珂这小姑娘的态度又十分的诚恳,正所谓和气生财,他们这些路人也不是非要和人一小姑娘过不去,因此也多在一旁帮腔,让郑珂给夫妇俩道个歉,把这件事揭过去算了。   郑珂也适时地走上前来, 再三的向夫妇两人鞠躬道歉道:   “对于刚才发生的意外,我真的是由衷的感到抱歉,如果二位不嫌弃, 能否留下你们的联系方式,过后我会带上礼物亲自登门致歉,若是两位不放心这位小朋友的身体,我会和你们一起带着小朋友去医院拍片,所有产生的费用都由我来负责。”   其实,像郑珂这样认错态度良好的年轻人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她今天遇上的是通情达理的事主,这件事到此已经可以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反倒是这夫妻二人的做派有些得理不饶人,但此事占理的的确是他们,因此就算在围观群众中已经有不少人倾向于郑珂,却仍旧沉默的选择了闭嘴。   然而,郑珂的话音还未落下,那妻子就忽的讥笑了一声,出言打断了郑珂。   “不用了,你以为我们家在意你的那些钱吗?我在意的是你带给我儿子精神上的伤害!他还这么小,要是被这只畜生吓出什么好歹来,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这是你用赔偿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女人的诘问像一串连珠炮一样的打过来,噎得郑珂半晌接不上话,这时候终于有围观路人看不过眼,出声询问:“我看这条金毛从刚才开始都没怎么跑动过,也很乖巧温顺的样子,看起来很通人性,好端端的,又怎么会追人呢?”   此话一出,众人的注意力就又落到了正哭得撕心裂肺的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见这么多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他嗓子里的哭嚎声渐渐低了下去,过了半晌,小男孩才在围观人群带着催促意味的目光中吞吞吐吐的开口解释道:“我、我就是看这只狗长得好看,想、想上去摸两把,结果它就要过来咬我——”   说到一半,似乎是心中又感到了委屈,小男孩再度哽咽着哭出了声。   小男生嚎啕的哭声只吵得魏明曦脑瓜仁疼,她伸出手又摸了两把大金毛犬顺滑的毛发,抬起眼眸瞥了低着头擦眼泪的小男生一眼,倏地发问:“小朋友,你真的只是摸了一下吗?”   小男生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啊,我真的只是想摸一下而已……”   魏明曦抿起嘴角笑了笑,视线转而落到了那对夫妻中丈夫的手上,猝不及防的换了个话题,“这位先生手上的图画钉板,应该是小朋友刚刚在玩的吧?”   这种图画钉板上的图画钉在顶部安上了各种色彩鲜艳的钉帽,小朋友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在钉板上钉出不同的花纹图案,新奇好玩又便于携带,因此有许多家长喜欢买自己家的小朋友玩。   见男人没有否认,魏明曦微微颔首,然后站起身来朝着小男孩走近了几步,在他面前弯下腰,摊开了自己之前一直攥着的手掌。   女生白皙的掌心之中,正静静地躺着一根纤细尖锐、沾着血珠的短针。   魏明曦冷冷的注视着自己面前已经哭得双眼红肿的小男生,继续诘问:“小朋友,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能从这只金毛的身体里拔出你的图画钉板上的短针?!”   她刚才给哈利顺毛的时候发现,每当她摸到某一位置的时候,手底下的那片肌肉会猛地瑟缩一下,后来她又仔细摸了摸,这才在哈利那蓬松的毛发根部摸到了一个凸起的、坚硬的小点——那竟是一根短针。   为了防止伤人,郑珂特意给哈利戴上了嘴套,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它虽然疼痛,却无法叫喊出声。   动物对灵气的感应要比寻常人类敏感,而从魏明曦身上逸散出来的纯厚灵气同样也能缓解它的痛苦,因此当魏明曦呼喊它的时候,哈利下意识的就听从了女生的命令。   而魏明曦果真很快就发现了哈利身上的异常。   她沉下脸,心中隐隐生出了些许愠怒。   这根短针除了被人摘掉了顶部的钉帽之外,长短、粗细都和小男孩的图画钉板上的其他图画钉一样。   小男孩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上前摸了一把哈利的皮毛,但真相大概应该是他见这只大金毛犬的嘴上带着嘴套无法叫喊出声,就趁郑珂没留神的空档将这根摘掉了钉帽的短针插到哈利身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激发了动物凶残的兽性,哈利这才挣脱了郑珂的控制,对小男生强追不舍。   待到魏明曦将手心里的短针展示出来,人群中不由得猛地爆发了一阵喧哗,谁能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这样呢?   这剧情简直跟在游乐场里坐过山车一样,时上时下,当真是出人意料。   但更让人们惊讶的是,这小男孩才多大啊,怎么就能面不改色的做出这样的事?   妻子的脸顿时变成了酱菜色,她有些心虚的站在原地,嘴上却仍旧不肯罢休,“你怎么就能一口咬定这针是我儿子扎的?”   其实刚刚小男孩哭着回去找他们的时候,夫妻两人就已经问过自家儿子原因了,他们也知道小男孩扎了那条大金毛,但是对儿子的溺爱之情依旧盖过了一切,让他们一路找上了门来。   此时郑珂的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了起来,她三两步走上前,从图画钉板上随手拔下一颗图画钉,又将那颗图画钉的钉帽用力拆掉,从魏明曦手心里捻起那根沾着血的短针对到卡孔之中,只见接口处严丝合缝,没有任何松动,就连长短也和之前的那颗图画钉相差无几,分明就是同一批的产品。   “不是他扎的,难不成还是我扎的?”   不给女人继续狡辩下去的机会,郑珂毫不客气的反问出声。   这根针虽然不长,但活生生扎进肉去,那该有多疼啊,而扎针之人的心又该是何等的凉薄!   而且看这夫妻两人在看见那根针之后脸上神色的变化,他们分明就是早就已经知道,但这两人却把这件事压下在心里一个字都没有提,要不是魏明曦心思细腻发现了隐藏在毛发间的短针,哈利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   见原本像个软柿子一样好捏的郑珂忽的发作起来,女人的心里不禁感到有些窝火,她把自家儿子往身边一拉,挺身站到了郑珂面前,“小孩子不懂事而已,你一个大人还要跟小孩子计较,到底害不害臊啊?”   郑珂看着女人,冷笑着垂下眼睫,复而又重新抬起头,“小孩子不懂事,还不是大人教的不好,为人父母教不好自家的孩子,还不准别人教导他了吗?你问我害不害臊,我还要问你好不好意思呢!”   郑珂之前温声软气,是因为宠物无故追人,她自己是主要过错方,这种时候强硬的态度反而会将事态越闹越僵,为了能让事情收场,她只能放低姿态。   但这并不代表她郑珂就是个谁都能啃一口的软包子,如今事态反转,主导权当即就回到了郑珂的手上,如此,她自然是不会再忍受面前这个无理取闹的泼妇了!   “好,说的好,说的太好了!”   人群中突兀的响起了一串噼里啪啦的鼓掌声,只见在众多高高矮矮的围观群众中,一名背着双肩包学生模样的女生正在用力的鼓着掌,有了女生带头,路人中几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学生都跟着一窝蜂的开始起哄,纷纷都啪啪啪的鼓起掌来。   天啦撸,终于有人说出她们的心声了,千万不要怂,上去一个字就是怼!   加油,我们支持你!   郑珂虽然不知道这些陡然变得激动起来的年轻学生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她还是继续开口说了下去,“是,你们家小孩是未成年人,不具备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但我要告诉你,哈利是有出生证明和血统证明的,属于合法的私人财产,我完全可以在经过伤情鉴定之后向你们这两位监护人索要赔偿!”   听到郑珂说要向他们索要赔偿之后,夫妇两人的脸色刷的就变得铁青起来。   郑珂衣着得体,显然是个不差钱的主,眼前的这条狗的皮毛又被养得油光水滑,如果真的是什么名贵血统,还拿不准要赔偿多少呢!   他们刚刚见郑珂说话温声细语,以为对方是个性格软和的小姑娘,却没料到原来郑珂是个外柔内刚、说杠就杠的角色。   见郑珂已经掏出了手机,夫妻两人立时就慌了神,两人面面相觑着,猛地齐齐扭头抓过自己的儿子,将不情不愿的小男生推到郑珂面前,出声催促道:“你这个死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去,快去给阿姨道个歉!”   小男孩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就只过去了短短一会儿,原来护着自己的父母就变了卦,他心里翻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憋屈,倔劲一股脑的冲上了头,恶狠狠的大喊道:“不!我不要!我根本就没错,你们凭什么要我向那个老女人道歉!”   阿姨?老女人?   闻言,郑珂的嘴角抽了抽,额角已经隐隐有青筋浮现,她也不说话,只是握着手机,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眼前的夫妇两人。   场面一瞬间陷入了僵持。   妻子觉得尴尬极了,她见郑珂意味不明的盯着自己,只好硬下心肠扬起手,一巴掌打到了儿子的身上,她一边打着一边大声叫嚷着:“你怎么说话的?快、快给阿姨道歉!”   女人动静闹得大,临到真要挨上的时候手上却收了劲,根本就没有用什么力,她本来估摸着年轻人脸皮薄,这么大一番阵仗闹下来,郑珂这个小姑娘多半也会感到不自在,自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然而郑珂却仍旧满脸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看着,没有任何要制止她的意思。   周围的人群里,隐隐有笑声传了过来。   见状,女人的呼吸微微凝滞,她万般无奈的闭了闭眼,手上终于使了力气,打在了小男孩的身上。   这一回,小男孩着着实实痛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幅场景落在郑珂的眼里,让她觉得既无语又可笑,她眼神冰冷的凝视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场无端的闹剧,心里烦躁无比。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小孩子熊,家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凡事就这样粗暴解决,哪里能做出好的表率?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情,倒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行了,教育孩子是平日里要在家里教育的,不是在大街上教育给别人看的。”   见闹也闹完了、打也打够了,郑珂也懒得再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她摆摆手,冷冰冰的丢下一句嘲讽,转过身牵过哈利,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第47章 四十七 梦想   见郑珂终于牵着她那威风凛凛的大狗扬长而去, 夫妻俩这才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丈夫只觉得今天这样一闹, 弄得自己颜面尽失,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他用力的将手里的图画钉板掷在地上,一脚踩了个稀巴烂,怒吼道:“真是丢人现眼, 王美娟,你闹够了没有?!”   女人立马反击:“李新斌, 你什么意思啊你?刚才怎么不见你逞能耐,现在逞什么威风啊?”   夫妻两人顿时吵作一团, 互相指责起来。   吵到情绪激烈, 便再也压抑不住各自的情绪, 两人推推搡搡、扭打在一起, 场面一时间变得十分好看。   待到这场闹剧收场, 彼此的脸色都挂上了彩, 瞧起来十分的狼狈。   王美娟拿出手机,正准备向自己的娘家告状,手机的显示屏一亮起来,却猝不及防得被刷屏的聊天信息给淹没了。   往日里安静如鸡的单位工作群里,此刻消息已经刷了几百条,王美娟拉到顶头, 这才发现刚才发生的事情竟然被人录像发到了工作群里!   那个发视频的人,正是平日里就和王美娟关系交恶的某个同事。   那个同事原本只是被围观人群给吸引了过来,却没想到事件的主人公竟然还是熟人, 她将整个事件经过完整的上传到了工作群里,末了还煞有介事的发了一句话:   “我看见有很多围观群众在拍视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发到网上,我们单位最近不是在评文明单位吗,希望不要受影响【祈祷】【祈祷】【祈祷】”   为了这次评选,整个单位上到大领导,下到小职员,全都兢兢业业的准备的三、四个月有余,同事这个时候拿评选说事,简直就是软绵绵的一刀,虽然毫不见血、却正中要害。   果真,领导很快就给王美娟发了条信息:星期一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王美娟的整颗心顿时如堕冰窟,她现在正处在升职的节骨眼上,这下子别说是升职了,饭碗还保不保得住都成了问题。   她拿着手机,哆嗦着手半天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心里如今只剩下满腔的后悔。   可是后悔,也已经没有用了。   ……   “这位小姐,刚才真的是多谢你了。”   牵着哈利走出不远,郑珂这才陡然想起自己刚才是被气昏了头,竟然连和魏明曦轻口道个谢都忘记了,今天发生的这场无语闹剧要不是中途魏明曦发现了异常,怕是还不能像现在这样简单粗暴的解决。   不管怎么说,她都应该和魏明曦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因此走到一半,郑珂又牵着重新变得温驯起来的哈利转过头找到了还没有走远的魏明曦,郑重的向女生表示了感谢。   “没什么,不用多谢,”魏明曦勾起嘴角柔和的笑了笑,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哈利毛茸茸的脑袋,“不过,小姐你作为女生力气没有男人大,养这么大的狗狗以后还是要多注意点。”   “你说哈利啊,”郑珂不好意思的捋了捋头发,张口解释道:“哈利是我老板的宠物,平日里都是我老板带出来玩的,只不过现在我老板身体不好,没有精力再照顾哈利了,他不放心交给宠物店,才拜托我帮忙照看一段日子。”   提到魏子阎,郑珂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了几分,她一只手握着牵引绳,空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哈利背上的皮毛,“实不相瞒,我今天最开始就是打算带哈利去见见我老板的,不过现在看来只能算了,我得先带哈利去看医生才行。”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见时间不早,郑珂担心耽误魏明曦的正事,就先行带着哈利离开了。   ……   ……   采购完所需的生活用品,魏明曦正准备到公交车站等车,视野里却突兀的闯进来了一家布置温馨的花店。   花店的位置在街口的转角,店面口的花架上摆着各色各样的鲜花,姹紫嫣红、分外惹眼。   一名穿着花店制服的学生模样的年轻学生正拎着喷壶,弯下腰小心翼翼的给鲜花上喷着水,女生脸上神情安宁,手上的动作格外轻柔,仿佛就像在照料惹人怜爱的小动物一般。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摸了摸柔软细腻的花瓣,又凝视了那枝粉色的康乃馨片刻,忽然放下了握在手里的喷壶,谨慎小心的将那枝长势格外喜人的康乃馨轻轻巧巧的拿了出来,之后又挑了几朵精神抖擞的康乃馨,一齐拿进了店内。   魏明曦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忽的停顿了一下。   刚才走进店里去的那个女生,是她前几天才在小巷里碰巧遇见过的彭意涵。   然而让魏明曦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这个车站距离魏明曦之前遇上彭意涵的那条小巷并不是很远,她能在这里再次碰上对方倒也不是奇怪的事。   奇的是,这阳光热烈的大白天,彭意涵的身后却竟然跟着一名女鬼。   白日之时,天地间阳气旺盛、最是克制阴邪鬼物,那女鬼却似乎是完全不受阳气桎梏,她坦坦荡荡的立于屋外,面容沉静,毫无半点狰狞怨愤。   女鬼伸出手无意识的撩拨着手底下鲜活的花朵们,目光却透过花店的那堵玻璃幕墙依依不舍的停驻在正忙忙碌碌的拿起包装花纸包裹着康乃馨的彭意涵身上。   这一人一鬼之间由一道极其纤细的金线牵引着,彭意涵身体里的生气顺着金线缓慢的流动到女鬼身上,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护佑其不受至正阳气的伤害,这才使得女鬼能够在白日里凝体现形。   这金线正是血缘羁绊的化身,只有情意深重的血脉至亲之间才能生出这样可以勉强沟通的阴阳的功德金线,魏明曦眼前的这名女鬼虽然和彭意涵的年岁不同,身上的气蕴却格外的肖似,仔细凝眉看去,就连五官也有一两分相似,再加上有这功德金线,显然这女鬼的身份正是彭意涵的母亲。   要知道,普通人的身上能生出这功德金线可是分外不易。   功德金线由血脉羁绊为引,佐以生者对亡故之人源源不断的诚挚思念才会在因缘巧合之下凝成,而且普通人身上的灵气不够雄厚,这功德金线随时都有可能断掉,如今魏明曦眼前看到的这条金线虽然纤细,却是十分坚韧,这只能说明金线两端牵引住的二人皆是挂念对方、执念深厚。   魏明曦的心中亦是十分挂念自己蹊跷早亡的母亲,她有太多的话语想诉诸于口,又有太多的疑问无法抛诸脑后,可纵是如此,何静好和魏明曦之间也没有出现过这联系阴阳的金线。   正是因为如此,当魏明曦一眼看到女鬼和彭意涵身上的功德金线时,才会多看了两眼。   魏明曦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正欲移开目光,那女鬼却骤然抬眸朝魏明曦看了过来。   “你……”神情温柔的女鬼缓缓的飘到魏明曦身边,有些不可思议的出声试探:“你能看见我吗?”   还不等魏明曦发声,女鬼又接着往下说道:“我叫曲盼,是……意涵的母亲。”   魏明曦看向曲盼,站直身体往人少的位置挪动了几步,这才微微动了动嘴皮,低声说道:“你好,曲女士。”   曲盼看起来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安,她打量了魏明曦片刻,踌躇了半晌,复而终于再度张了嘴,“这位小姐……我、我认识你,那天,在小巷的时候,谢谢你帮了意涵。”   听到曲盼提起前段时间在小巷子里发生的事情,魏明曦微微一怔,感到有些惊讶。   她分明还记得那天她自己并没有在附近感到有其他鬼物的气息,而且那个时候彭意涵的身上还没有功德金线,那曲盼究竟是怎么知晓她帮了彭意涵的呢?   曲盼浅浅的抿起嘴角,落落大方的笑了起来,嘴中说出的话题却十分的久远,“我从小就十分热爱音乐,而这所有的乐器之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小提琴,而意涵最喜欢的,同样也是小提琴。”   说着,曲盼脸上的神情又落寞了几分,“年轻的时候,我常常幻想,有朝一日自己能登上夏城市中心的那座文艺大礼堂,让千人万人,听到我的演奏……可惜梦就是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天,我的天分有限,毕业之后很快就泯然众人矣,只得考了教资,做起了一名普通的音乐老师。”   人啊,年轻的时候谁没有一两个雄心壮志,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大部分的人都会发现自己的能力跟不上雄心,有的人因此捶胸顿足、一蹶不振;有的人发愤图强、坚信勤能补拙;还有的人,选择平淡一生、就此放手。   曲盼原本就是最后一种人,可这种放弃,只持续到了彭意涵的出生之前。   随着彭意涵呱呱坠地、慢慢长大,曲盼的放弃戛然而止了,当她发现自己女儿身上展现出来的那种惊人的灵性与天赋时,她才发觉自己并没有心甘情愿的舍弃心里的那个梦,她记忆深处那早已覆灭的灰烬之中,一直暗藏着灼热的火种,只待着适当的时机,就会重新爆发出熊熊的烈焰。   但曲盼并不打算将自己的遗憾强加在彭意涵的身上,音乐是一种需要灵性的艺术,强行的逼迫只会将彭意涵身上的灵气消磨殆尽,让她变成一个身上充满匠气的庸才。   不,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落,就这样毁了这样宝贵的珍宝。   无法完成的梦想,和对女儿的爱护,就像一左一右的两个小人,在曲盼的心房上来回的拉着锋利的锯子,直把她的内心割裂得血肉模糊,无法愈合。   曲盼只能暗暗期望有朝一日彭意涵能和自己一样热爱上音乐,可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彭意涵虽然表现出了在音乐上的天赋,可她却没有半点想要往这方面发展下去的意愿。   曲盼觉得很痛苦,但她不能把这种负面的情绪宣之于口,更不敢把这种痛苦在彭意涵的面前表现出来,她只能什么都不说,将一切都藏在心里,藏在自己日记的字里行间。   那个时候,曲盼还没有意识到,这种诡异的负面情绪,是一种病,一种能够一点一滴缓慢杀死她的病。   她不够心狠,不能强硬着将自己的梦想加注在彭意涵的身上;她也不够心软,不能彻底的抛弃自己的遗憾,她只能让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自己的心中不断碰撞,让她的一整颗心都浸透在苦涩的酸水里。   慢慢的,曲盼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了无意趣,眼前的一切色彩都变成了灰色,终于,曲盼决定彻底的了解掉这段痛苦。   她杀死了她自己。   一朝脱离了**的桎梏,曲盼的灵魂重新恢复了清明。   她这才发觉自己早已患上了抑郁症而不自知,这才走上了绝路。   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曲盼混混沌沌的来到了阴间,再也回不去阳世,她只能默默的徘徊、不断的徘徊。   彭意涵并没有忘记掉自己的母亲,女生每天临睡前都会将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静静的告诉曲盼,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彭意涵的一种习惯,但她不知道的是,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落到了身在阴间的曲盼的耳中。   曲盼柔声向魏明曦解释:“那一天,意涵回家之后,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我,我今日看见你,发现你身上的气息和那天意涵回家之后身上所沾染上的一样,这才猜测你就是那天帮助意涵的人。”   “我能感觉到,意涵是真的很感谢你,这次的音乐大赛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她无法承受任何的差错,她把自己逼得太紧……这、这全部都是我的错。”   说着,曲盼的脸色又慢慢的变得痛苦了起来。   虽然曲盼经常说着说着就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导致她的话语听在魏明曦耳里有些颠三倒四,但魏明曦最后还是听明白了个大概。   显然曲盼活着的时候是个太过忧郁的人,这种忧郁变成了一种疾病,最后成为了夺取曲盼生命的匕首。   曲盼的这种症状,让魏明曦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何静好,在魏明曦幼时的记忆之中,她可怜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所呈现出来的,也是这样衰败的情绪。   魏明曦的心不由得猛地疼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约略能够理解曲盼的心情、明白彭意涵的自责。   女生站在原地,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那你……究竟是怎么回来的?”   曲盼站到魏明曦身边,重新将目光投向正在不远处忙碌着的彭意涵身上,语气幽幽的说道:“因为,中元马上就要到了。”   “而这,是我最后见到意涵的机会。” 第48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对了, 中元!   她怎么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日子!   农历七月, 便是华国传统意义上的神鬼之月,初一鬼门开,至中元则阖。   曲盼和彭意涵这对母女本就对彼此执念至深,又恰逢神鬼之月鬼门洞开,这深深的血缘羁绊才在阳错阴差之下凝成了功德金线, 将曲盼提前从阴间牵引回到了阳世。   寻常鬼魂,往往只有等到中元节那一日才能重返世间享受亲人眷属的香火, 可曲盼有功德金线加身,这才提前了十数日归来。   “也许这金线, 是上天对我的眷顾, ”曲盼垂下眼眸, 若有所思的注视着自己和彭意涵之间的那条金线, “如果不是它, 我就来不及圆这一场梦了。”   成英国际的音乐大赛在中元节之前就会结束, 而曲盼不是厉鬼而是普通的生魂,又不像小胖鬼那样懂得如何留存身上的鬼气,她的大限将至,必须在今年的中元之后投胎,否则就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离开之前,她最后的愿望, 就是亲眼见证彭意涵在大赛上脱颖夺冠。   而一举摘得桂冠,同样也是彭意涵的执念。   这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的梦想,当然也是为了曲盼。   彭意涵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很快就会离开, 但曲盼一直是她每一次拼搏的动力。   在曲盼离世之后,彭意涵在一次整理曲盼旧物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那本记录了曲盼心路历程的日记本。   从那以后,彭意涵就重新拿起了那架自己多年没有用过的小提琴。   她有灵性、又有狠劲,素日里就像发了疯一样的逼迫自己,因此哪怕彭意涵原本练习的时间没有同学长,但她她的水平仍旧像坐了火箭似得一路高歌猛进,赢得了老师的青睐,同样也收到了魏白薇的嫉恨。   但彭意涵不在意,只要这次能够在成英国际的音乐大赛上大放异彩,彭意涵就能得到深造的机会,这样下来,终有一日她就能站在大礼堂的中心,能够完成自己的梦想,能够抹消母亲心中永远的遗憾。   注视了彭意涵良久,曲盼重新将视线投向魏明曦,开口说道:“对了,你不用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今天过来找你,只是想要亲口对你说一声谢谢而已,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没能在意涵需要我的时候保护她,那天多亏有你在场,否则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哎呀,”曲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我太久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话了,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你才能说上一两句,你可别嫌我唠叨。”   魏明曦也跟着笑了笑,她其实并不厌烦曲盼和自己说的这些话,她能感到曲盼对彭意涵难以舍去的牵挂,说实话,魏明曦的心里甚至对这份感情有些羡慕。   “这没有什么。”   魏明曦摸了摸手腕上的鲜红念珠,心里开始下意识的合计起来,眼下虽然还没有到七月半,但人世间的野鬼也慢慢多了起来,她也得做一下准备,给这些孤魂野鬼做些布施,好让整个鬼月不至于起些风波,好可以平稳度过。   她凝眉看向彭意涵所在的方向,出声提醒道:“小涵身上的灵气不甚充沛,曲女士你怕是不能离开她太久,还是快些回去吧。”   “我不能做什么,只能祝你们心想事成、旗开得胜。”   ……   ……   夏城这几日一连下了数日的大雨,手机上的暴雨预警发了一遍又一遍,眼下明明还是夏天,气温却像是跳了崖似得直线往下跌,街上的行人前几天还是穿着短袖短裤打着太阳伞,这几天愣是都把入秋的外套给翻了出来,把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   这日中午,如注的暴雨终于有了停歇的势头。   魏明曦打开窗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又拿出手机看了一遍天气预报,估摸着今天八成是不会再下雨了,就转身从抽屉里翻出早已买好的黄草纸和钱錾,弯着腰拿着小木槌坐在自家的阳台里一张一张仔细錾着纸钱。   现在市面上已经陆陆续续有商贩开始摆出香烛纸钱贩卖,但那些纸钱都是印刷货,上面印着成千上亿的面值,根本就不值几个钱。   俗话说七铜八铁九金银,这黄草纸上一行錾九个钱孔是最好;錾钱的时候也是有讲究的,手上的力气必须要使得均匀,每个钱孔只能錾一下,深了浅了都不行。   魏明曦今年准筹备的匆忙,只来得及给这黄草纸上錾钱孔,若是真正有家底、有讲究的人家,还会在黄草纸上贴上金箔银箔,称之为金纸银纸,这金纸银纸便是所有纸钱里最好的。   魏明曦就这样全神贯注的一张张錾着黄草纸,等她将所有的纸钱錾好、一叠一叠收拢整齐后,外面的天色已经全然黯淡了下来。   呜呜的寒风从没关紧的窗缝里逼仄进屋内,令人无端的生出了两三分凉意。   魏明曦捏着手里的那一沓纸钱,慢悠悠的站起身,她扭过头打量着漆黑的屋外,觉得自己待会儿出门的时候还是穿件外套比较好。   她一旦集中精神就容易忘了时间,不过这倒也没什么,给野鬼的布施,本就是要在天完全黑透的时候进行的。   天还没黑透,这些普通的野鬼孤魂又有谁敢出来到处晃悠呢?   如今看来,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   原本做这些布施,应该挑选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夏城又是现代化的大都市,哪能让人站在大街旁边烧纸钱,这不仅有碍市容市貌、还不安全。   因此魏明曦只能退而求其次,带着錾好的黄草纸来到大道旁的街心公园,显然这样选择的人并不只有魏明曦一个,此时天色虽然已经不早,公园里的行人却多了起来,其中有不少的人都已经在地上用粉笔画好了圈,蹲着身子一叠一叠的烧着冥钱。   当然,他们烧的都是寻常摊贩那里买来的印刷钱。   魏明曦微微侧过头瞥了几眼,心中不禁哑然失笑起来。   眼下中元未至,除非本来的目的就是像魏明曦一样,是来给游魂布施的,否则就算是烧了阴司纸,阴界的亲人们也是享受不到的;而且公园里有好些人画圈的时候都没有留下缺口,直接画了一个死圆,如此这般,被香火引来的生魂也只能看着,拿不到这钱。   魏明曦又往公园深处走了一段距离,人烟才逐渐稀少了下来,她拿着黄草纸在附近转悠了几圈推算出阴气最重的地方,径直朝着目的地行进过去。   然而等到魏明曦抵达的时候,才发现那处已经有人了。   隔着横斜的树枝,魏明曦看到不远处的那片空地上正烧着熊熊的火焰,一名穿着工整西装的年轻人正笔直的立在火光之后,头颅微垂、两眼轻阖。   他双手合十的站在那里,脸上无甚表情,周身却透着一股格外虔诚的氛围。   再仔细看过去,男人拿在手里的冥钱不仅是整整齐齐的錾上了月牙形的钱印,钱上还黏了薄薄的银箔,那银箔映衬在火色之下,熠熠生辉,格外耀目。   走了这么远的地,终于遇上了个懂行的。   魏明曦笑了笑,不准备打扰对方,她转过身寻思着换一个地方,那厢原本闭着眼睛的年轻人却忽然抬眸朝着魏明曦所在的方位看了过来。   “魏小姐,是你吗?”   清朗的声音一响起,魏明曦就意识到感情自己又遇上熟人了。   她伸手撩起低垂在眼前的枝桠,慢慢的走上前去,和霍遇尘打了个招呼,“霍少,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面,真的是好巧啊。”   霍遇尘也跟着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十五未至,像魏小姐这样还记得先行布施的天师,已经不多了。”   青年人说着,目光却倏地在魏明曦洁白的手腕上停顿了一刻,女生手腕间的那颗念珠鲜红,正如此时眼前跃动的焰火。   借着夜色昏暗,霍遇尘在魏明曦发觉之前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他侧过头,轻轻浅浅的笑了起来。   魏明曦说道:“这真是说笑了,我不过刚来,霍少看起来却已经来了很久了,而且我手上的不过是普通的黄草纸,哪里比得上你的银纸。”   魏明曦站在霍遇尘身前,歪过头朝脚边的地上瞥了一眼,那圈内已经有了不少燃烧完的灰烬,显然霍遇尘已经在这里呆了有一段时间。   “这不一样。”   霍遇尘的心情似乎很好,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噙着浅浅淡淡的笑意,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就像初融的春雪。   他看了魏明曦一眼,又重新蹲下身,将手上的最后一叠纸钱放入灼热的火浪之中,闭上眼双手合十,待到默念完毕,才继续说道:“正所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得到的越多,便也应该反馈的更多,霍家这么多年在夏城得天独厚,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一家的气蕴唯有像流水一般往返流动,才会生生不息、愈加蓬勃。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个道理浅显,但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   乱花渐欲迷人眼,财富权势之前,太容易昏了头。   霍家能有如此觉悟,也难怪能在夏城屹立多年不倒。   火堆之中不时的传来噼噗的爆裂声,霍遇尘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热烈的火焰逐渐的偃旗息鼓,末了他抬起头看向站在身边不远处的魏明曦,出声提议道:“魏小姐,时间不早了,如果你不嫌弃,我送你回家。” 第49章 四十九 抵达   黑色的SUV如同一条落入水中的鱼一般轻巧的滑入黑夜之中, 在空荡的大街上穿梭着。   魏明曦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侧过头打量着窗外化作流光溢彩往身后飞驰而去的风景,耳边忽然响起了霍遇尘沉稳的声音,“魏小姐,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魏明曦重新坐正身体,回复道:“你问吧。”   霍遇尘目不斜视的握着方向盘, 缓缓的换挡降速,稳稳当当的在亮起的红灯前停了下来, 他的眼神通过后视镜在魏明曦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很快转移开, 说出口的却并不是一个问句。   “那天晚上, 谢谢你救了我。”   那天助理将霍遇尘送回霍家之后, 周远风很快就遣人把玉锁送到了霍家, 周远风是夜漾的熟客, 酒保认识他, 自然也连带着记得和他一起去的霍遇尘。   当那位女客人带着玉锁来到的前台的时候,酒保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霍遇尘的东西,这玉锁色泽通透,虽然这些员工不懂得鉴赏,但周远风和霍遇尘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也不敢私藏, 只是因为此时霍遇尘已经离开,酒保就把东西送到了周远风的手上。   后来霍遇尘也问了周远风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周远风果真是将他的纨绔贯彻到了底, 除了吃喝玩乐,其他的事那是一丁点的印象也没有。   霍遇尘原本想要调监控,偏偏不凑巧的那天后街的线路检修,最后仍然是一无所获。   一切都毫无进展,仿佛那天出现的那个女生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只是他在濒死之际臆想出来的幻觉。   直到,之后在医院他遇见了魏明曦。   听了霍遇尘的话之后,魏明曦先是微微怔了一瞬,然后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她垂眸瞥了瞥自己戴着念珠的手腕,不禁哑然失笑,女生伸出手放下自己之前在布施时挽起的袖口,坦然道:“不用谢,这没什么。”   红灯进了倒计时,霍遇尘没有再开口,他俊朗的五官掩盖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一幅朦胧的画卷。   行云流水的换了档,整个车身几乎没有颠簸的继续在大道上奔驰着,寂静之中,魏明曦听到身旁的霍遇尘再度开了口:“我这个人其实很闷,希望你不要见怪。”   男人的话音堪堪落下,却似乎是又有些不满意的轻轻啧了一声。   霍遇尘觉得自己今天说话的时候有些词不达意,他总想说些什么,临到嘴边却又不知道到底想说什么,就这样犹豫再三,终于又艰难的憋出了几个字眼,“我的意思是,不知道魏小姐是否有空,能让我请你吃一餐饭。”   ……   ……   今年夏城所有的大学开学的格外的早,八月份就要到学校报到,见在夏城的大小事宜已经办得差不多,距离报到又还有一段日子,魏明曦索性拿着行李又回了一趟余南。   刚陪着外婆过了几天惬意的日子,魏家却似乎是终于想起了他们家还有这么一号人似得派人给魏明曦打了电话,说是要来接她回魏家。   之后又过了几日,魏明曦就在家门口遇上了亲自来余南接她的凌峥。   回来余南的这段时间,魏明曦也没有闲着。   当年袁悦无辜丧命的那条河的风水不好,呈的是抱魂之相,河里的阴气重,容易生水鬼,如今袁悦虽然已经去投胎转世了,但那条河的风水总归是个隐患,因此魏明曦得了空便去了那条河边,在几个命眼要害埋下了黄符,以来消解这条河上弥散的阴煞之气。   前日余南刚刚下过雨,河边的泥巴都是又湿又软,魏明曦的衣服和鞋子上都不小心沾上了泥,在余南这个乡亲邻里都彼此面熟的地方,她倒是也不甚在意,蹲下身在河水里把手上的泥浆洗干净,魏明曦就拎着自己的家伙们一路慢悠悠的往家那边的方向走。   刚转过路口,高昊却忽然把魏明曦拉到了一旁,凑到她的耳边正儿八经的说道:“你家来人了。”   不过是短短的一段时间没有见面,现在高昊也算得上是挣了几把小钱的社会人了,他身上的学生气本就不显,如今退去一身痞气,看起来更加显得成熟。   可就算如此,高昊本质上也仍旧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小伙子,因此当他在魏明曦家门口看到那辆从锃亮的金属漆就可以看出价值不菲的SUV时,心下顿时咯噔一声,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魏明曦曾经跟他和孙小楼说过的她那复杂的家庭环境,潜意识里就想要过来找魏明曦给她通个气。   听完高昊的话,魏明曦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紧张,自己则往前走了三两步,从拐角后往自己家门口悄悄的打量。   明亮的光线下,一名穿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侧对着魏明曦的方向,微微低下头正在和外婆说些什么,他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脸上完全是一幅公事公办的冷淡神情,正是那日魏明曦在梦中看到的、和魏子程交谈的凌峥。   魏明曦回过头给高昊递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让高昊先回去了,自己则是继续往前落落大方的走了过去。   “外婆,我回来啦,”魏明曦快步的走到外婆的面前和老人家亲切的打了个招呼,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凌峥一眼,佯装不知的开口问道:“这位是?”   早在魏明曦朝两人走来的时候,凌峥就已经注意到了她,不得不说,虽然同样是魏家的人,但眼前的这位和远在夏城的魏白薇,身上的气质差别可就太大了。   在凌峥眼里,魏白薇就是一朵化工颜料染成的红玫瑰,带着过早盛开的刻意,美得精致、美得匠气,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但作为一个家族的继承人,这份优点实在是有些太浅薄了。   因为工作原因,凌峥经常出入于魏宅,保不齐有的时候就会遇上待在家里的魏白薇,但两个人也不过仅限于眼熟的程度。   魏白薇不热衷于参与到魏氏的管理,她一直在学的是音乐,日后也只打算拿着属于她的那一份股份在魏氏当个不管事的大股东吃红利,比起魏氏今后的发展,魏白薇似乎更迷恋于讨论眼下各大品牌新出的高定。   两个人没有共同话题,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虽说凌峥的工作范畴不包括魏子程的家事,但有的时候他心中也会纳闷,魏氏如今有魏子阎把持大局,可是以后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魏家三个兄弟里,魏子阎虽然年纪最小,却才是最有能力的那一个,要不是他出生的比自己的两个哥哥要晚上太多,怕是如今他手头上的股份就该是最多的了,但就算是握在手里的股份比不上两位兄长,魏子阎依旧是魏氏的主心骨。   正是魏子阎敏锐的商业嗅觉、毫不拖泥带水行事作风,才能带着魏氏在遍地都是豪门和巨富的夏城杀出一片立身之地,魏子阎对魏家的荣华究竟有多重要,最清楚的,自然是同为魏家人的魏子程。   不然他也不会托关系取走了魏明曦出生时存在医院里的脐带血,拿去做HLA的配型。   对于魏子程这种临到需要才想起要把前妻生的女儿接回夏城的行为,凌峥作为魏子程的下属不好做出评价,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还是希望自家老板以后能好好培育魏明曦这个女儿的。   起码,和魏白薇以后走艺术的路线不同,魏明曦念的是夏城大学最热门的经管专业,只要魏子程愿意耐心扶持,怎么说魏明曦毕业之后都能进到魏氏,替魏氏未来的发展添砖加瓦。   凌峥从毕业之后就进入了魏氏工作,这么多年下来,说他对这个集团没有感情那都是假话,虽然他只是个领魏氏工资的外人,但这也不妨碍他私底下替魏家考虑一下以后的发展。   脑海里思绪纷杂,但凌峥脸上却仍旧是平淡如常,他抬手扶了扶眼睛,回答道:“魏小姐你好,我是魏先生的助理凌峥,今天是过来接您回夏城的。”   魏明曦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点了点头,“你好,凌先生。”   她让凌峥先行等待一阵,自己则扶着外婆回到了屋内,等到魏明曦拖着行李箱重新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凌峥有些讶然的开口问道:“你就只带这么一点东西吗?”   毕竟在凌峥眼中,魏明曦可是第一次出远门,这带的行李可比他预想中要少多了,他原本担心魏明曦会收拾很久耽误行程,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多虑了,她这行李还没有魏白薇出门时一半多呢。   魏明曦睁着眼睛说瞎话:“到夏大报到之后,基本需要的生活用品学校都会统一发放,到时候如果还有什么缺的,在那边买也一样。”   她才不会告诉他们自己早就在夏城找好落脚的地方了呢。   凌峥没有再问什么,他替魏明曦把行李放到后备箱,之后又转身绕到了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   ……   两人几经辗转,先是去省城搭乘飞机,下了飞机之后凌峥又换上了另外一辆早已备好的车,带着魏明曦缓缓的向城市中心开去。   车窗外的风景几经变化,从空旷到繁华,又从繁华到幽静,行驶过一个和缓的斜坡,穿过人工的绿化林,终于在目的地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从屋前的窗户里倾泻而出的橘色灯光看来,别墅里显然是有人的,但此刻别墅前那片精心打理的草坪前,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出来迎接的人影。   凌峥替魏明曦将行李从车上取下,他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我送你进去吧。”   魏明曦握着行李的拉杆,轻轻摇了摇头,“凌先生,谢谢你,不过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凌峥觉得眼前的女生愈发顺眼了起来,他又望了望魏明曦身后那座灯火通明的建筑,良久,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明曦小姐,三爷是个很好的人,他会报答你的。”   话落,凌峥关上车窗,默默的发动汽车,扬尘而去。   魏子程只让凌峥到医院跟进配型的结果,凌峥便理所当然的以为魏子程会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告知给魏子阎和魏明曦两个当事人,然而凌峥不知道的是,魏子程从始至终,就没有让魏明曦和魏子阎见面的打算。   因此,他今日这句无心的提醒,反倒成了划开魏家那张虚伪假面的第一把利剑。   魏明曦蹙起了眉头。   三爷?   不管是在那日的梦境中,还是今天晚上,这个名字都有出现,再加上刚才凌峥煞有介事的态度,看来,魏家这次把她找回来的原因,肯定和这个三爷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渣爹:凌峥你个猪队友,扣工资!   三爷:升职!   女主:加薪!   凌峥:老板我错了,下次我还敢:) 第50章 五十 生日会   没有人来出门迎接, 魏明曦也不会在门口傻站着。   她单手拎着行李箱, 轻轻巧巧的走上花岗岩的台阶,伸手按了按门铃,过了片刻,终于有人从屋里将门打了开来。   张妈立在门口,瞪着一双眼睛上下左右的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位陌生的访客, 她看了一眼放在魏明曦身旁的行李箱,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位应该就是魏子程早上吃饭时顺带提起过的、来夏城念书的大女儿。   魏明曦冲着张妈礼貌的笑了笑, 道:“你好,我是魏明曦。”   张妈有些发愣, 只是下意识的回道:“原来是明曦小姐, 你不用这么客气, 我姓张, 叫我张妈就可以了。”   见魏明曦表现的这么客气, 张妈的心里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照理说, 魏明曦今天到魏宅来,张妈作为魏宅的帮佣,理应出门迎接,而不是等对方按了半晌的门铃之后才开门,但她的确也不是成心的,魏子程早上只不过是提了一句魏明曦今天会来, 但却没有说究竟是什么时候到。   并且今天整个魏宅热闹极了,她整个人忙得手忙脚乱,差点连魏明曦按门铃的声音都没听见。   但不管怎么说, 张妈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也累了吧,快点进来,楼上准备的屋子已经收拾干净了,我这就带你上去。”   魏明曦点点头,冲着张妈身后喧闹的客厅投去了一个探寻的目光,问道:“这是?”   从刚才张妈打开门的那一刻,整栋魏宅里开得震天响的音乐就无时不刻不在朝魏明曦的耳朵里排山倒海的倾泻而来,裹挟在喧天的音乐里的,还有男男女女的嬉笑怒骂,幸好这屋内没有安上镭射灯,不然猛的一看还要让人以为是来了酒吧迪厅之类的地方。   张妈连忙解释:“今天是白薇小姐表妹祁雨萌的生日,平日里白薇小姐和雨萌小姐感情就十分要好,今天雨萌小姐过生日,白薇小姐就在家里替她开了一场生日派对。”   闻言,魏明曦微微挑眉,在心里笑了笑,面上却是不显。   她和魏白薇不是亲姐妹,她也不指望对方会坐在客厅迎接自己,不过眼下魏白薇搞这一出,简直就是上赶着下她脸面。   不过魏明曦到底不是个脸皮子薄的乡下丫头,她侧过头瞥了一眼客厅,拎着自己的行李箱,面色如常的跟在张妈身后,蹬蹬蹬的上了楼,消失在了拐角之后。   魏家给魏明曦准备的房间原本是用作客房的,为了不太显死板,床上的罩单换成了简单的几何花色,整个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什么人味,要说有什么优点,那就是还挺宽敞、收拾得还挺干净的。   魏明曦简单的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在窗台上的一个细长的玻璃花瓶上定格了下来。   纤细的花瓶里装着清澈干净的自来水,水里插着一只时令的鲜花,那娇艳的花骨朵,大概就是这整间屋子里唯一有生气的点睛之笔了。   见魏明曦的目光停顿在花瓶上,张妈出声解释道:“我见房间里没什么装饰,看起来怪单调的,就顺手拿了个花瓶插了朵花放着,你如果不喜欢,我等会儿就拿出去。”   “不了,放在那挺好看的。”魏明曦道。   张妈在围裙上搓了搓手,道:“那我先下去忙了,魏总和太太今天外出有事,你可以先收拾一下自己带来的行李,有什么需要就过来和我说一声。”   魏明曦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张妈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轻轻关上门就下楼继续忙去了。   魏明曦大部分需要的东西都放在了自己的公寓里,带在身边的行李根本就没有多少,因此她很快就把随身的东西收拾规整,然后默默地坐在了柔软的床垫上,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初见繁华的小心翼翼和欢欣雀跃,她的目光无意识的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在脑海里默默的规划着以后的打算。   ……   ……   魏明曦进屋的时候,魏白薇正和同学们在客厅热火朝天的玩着狼人杀,在令人目接不暇的聚会桌游之中,她最偏爱这款游戏,而在众多身份之中,魏白薇最倾向于拿的就是狼人牌。   欺骗、迷惑、把平民耍得团团转的那种掌控感,都是她所喜欢的。   这一局,魏白薇拿到的依旧是狼人,她微微抬起眼眸,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站在门口的魏明曦。   虽然来者并非是猜测之中那土得掉渣的土包子,但就那全身上下没有一件名牌、脸上完全不施粉黛的打扮,便让魏白薇眼中浮现出了一丝鄙夷,待到看到魏明曦自己亲手将行李箱拎上了二楼,这种鄙弃就更加呼之欲出了。   放着现成的劳动力不用,这还真是天生没有富贵命。   见魏白薇的视线一直在往别的地方飘,坐在女生旁边的祁雨萌不由得拍了拍她的肩膀,出声询问道:“白薇,怎么了吗?”   魏白薇收回落在魏明曦身上的目光,转过头冲着祁雨萌努了努下巴,不屑的说道:“还能有什么,那位来了呗。”   祁雨萌怔了怔,有些犹豫,“你不去和她说几句话吗?”   闻言,魏白薇轻蔑的扯了扯嘴角,“我和她有什么好说的,哪凉快就让她到哪里呆着去吧,不管她,我们继续。”   说着,魏白薇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将目光重新投回到了桌上。   她的眼神意有所指的落到坐在对面角落的女生身上,脸上露出一副正儿八经的神情,“咳咳,三号玩家发言,三号这里是预言家,昨天晚上查杀七号,对面七号铁狼一匹……”   一轮发言下来,坐在七号位的彭意涵第一个被投了出去,她知道魏白薇就是故意让她第一个出局,但彭意涵本来就不喜欢玩狼人杀,之所以上场也是被同学们拉着过来的,现在她被魏白薇带队投了出去,倒也正好。   她默默站起身,准备餐厅拿杯水,经过楼梯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正从楼梯上下来的魏明曦。   彭意涵的精神一振,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学姐,你怎么在这里?”   魏明曦伸手将散乱的碎发收拢在耳后,轻巧的走到了彭意涵身边,她拉开冰箱的柜门,转过头向彭意涵询问:“咖啡还是果汁?”   “果汁吧,谢谢。”彭意涵下意识的回复道。   魏明曦从冷藏那一格拿出两瓶橙汁,一瓶塞到彭意涵的手里,自己则打开另外一瓶喝了一口,“上次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魏明曦,现在住在这里。”   姓魏?   彭意涵心中咯噔一声,试探着开口询问:“那学姐和白薇……”   “名义上来说,魏白薇应该是我的妹妹,”魏明曦知道彭意涵想问的是什么,她继续补充道:“不过我和她不是一个母亲生的,我今天也不过是第一次和她正式见面。”   听魏明曦说完,彭意涵脸色的神色顿时就变了,她心中觉得有些愧欠,觉得自己提到了不该提的话题,便连忙向魏明曦道歉:“学姐,真的不好意思,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没事,倒是你——”   魏明曦摆摆手示意彭意涵在自己面前不用那么谨小慎微,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却在临出口的前一刻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没什么,没什么,你不用在意。”   魏明曦一边说着,一边重新不着声色的打量了一圈眼前的建筑,刚才来的时候魏明曦没有仔细看,现在沉下心端详一番,魏明曦才发现这魏宅屋内的风水,布置得可不是一般的好。   大到房间布局、功能分区,小到装饰的物什和景观植物,每一个都是恰到好处、浑然天成,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和谐。   如果不细心观察,完全感受不到这屋内的大小布局全都是经过人手专门调理过的。   最初她看见彭意涵在这里,感叹这世界真小的时候,总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   就在刚刚,魏明曦忽然想起差的不是别的,正是之前她在花店外看到的、跟在彭意涵身边的曲盼。   好在彭意涵身上的那根功德金线并没有消失,这也就说明曲盼仍旧停留在阳世之间。   依然在阳世间却没有跟在彭意涵的身边,那就只能是曲盼被某种屏障给挡在了外面。   也正是因为这一茬,魏明曦才猛地发觉魏宅的布置肯定是有高人指点过的。   就在这时,距离两人不远处的窗户外忽然传来了一串极其轻微的敲击声,魏明曦不动声色的抬眼朝窗外望去,只见漆黑的夜幕下,路边景观树的树叶正被吹得左支右绌、呜呜作响,飒飒的声响一浪叠过一浪,将敲击玻璃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清脆的敲打声变得愈发急促了起来,带着一股潜藏着的焦虑,一阵又一阵的传入魏明曦的耳朵里。   她顿了顿,扭过头冲着彭意涵告了声歉,“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话落,魏明曦抿了抿嘴角,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随后就转过身,二话不说的朝大门走了过去。   前脚刚刚迈出魏宅的大门,后脚曲盼就跟了上来,魏明曦冲她使了一个眼色,曲盼就心领神会的走在魏明曦的身后,两人一齐在树丛边上停下了脚步。   魏明曦蹙起眉毛,问道:“怎么了?”   曲盼同样拧着眉头,眉宇间隆起了一个小小的“川”字,显然十分的焦急,她来回踱着步子,嘴里喃喃的念叨着:“魏小姐,我本来没有想过要打扰你的,可是我现在只能想到你能帮意涵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加更,更8k+,请为我打call撒花么么哒~ 第51章 五十一 纸人   魏明曦敏锐的抓住了曲盼话中的关键信息, “小涵?你发现她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曲盼忙不迭的点头,她三两步走在前面,示意魏明曦跟上自己, 她带着魏明曦来到一扇巨大的窗户面前, 指着灯火通明的室内开口:“我刚才,发现有个女生把那个叫祁雨萌的女生的一只手表,放到了意涵的包里。”   “我认得那只表的牌子,”曲盼的神情逐渐变得激动了起来,“那是百达翡丽……她们、她们是想毁了意涵啊!”   屋子里虽然有监控,但曲盼已经看过了,那监控上没有红光亮起,显然没有在运行。   而造价如此昂贵的一款表,如果被发现在彭意涵的包里,那她可就真的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今天在魏家的都是魏白薇和彭意涵的同学, 这件事一旦揭发, 且不说这个金额已经可以立案, 就算祁雨萌最后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悠悠众口又如何堵得住, 到时候风言风语传起来,众说纷纭,彭意涵就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了。   这一手虽然简单粗暴,但也的确狠辣。   “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做,这也太、太……”曲盼噎了半晌, 也没找着合适的形容词。   曲盼是真的不明白,这些年纪轻轻的学生们,为什么身上的戾气那么重,她们难道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究竟有多么严重吗?   她将求助的视线投向魏明曦,“魏小姐,我进不去魏家,所以能不能拜托你进去帮小涵把那只表放回祁雨萌的包里?”   “曲女士,你先别慌,”魏明曦往前走上了两步,环顾了室内一圈,接着出声询问:“你还记得那个女生的相貌吗?”   曲盼连连点头,手忙脚乱的开始给魏明曦描述,生怕自己漏掉了一个细节,“嗯嗯,我记得,那个女生个子比意涵要矮上一点,大概是一米六五左右,栗色短卷发,穿着格子短裙。”   根据曲盼的描述,魏明曦轻轻合上眼,在脑海里努力回忆自己刚才在客厅时一圈看下来的面孔,最后果真找到了一个符合曲盼描述的女生。   刚才她从二楼下来,眼角的余光正巧瞥见了这个女生,而她也的确是从这个房间的方向往客厅走的,更耐人寻味的是,女生从房间里回到客厅之后,首先就找到了魏白薇,凑到对方的耳边低声讲了几句话。   当时魏明曦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看来这就是魏白薇做的一场局。   不过她上次在小巷子第一次看见魏白薇,魏白薇就是在带头欺负彭意涵,显然是对彭意涵讨厌到了极点。   魏白薇会这么做,倒是也很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魏明曦摇了摇头,“没必要放回祁雨萌那里,我想我应该知道背后授意的人是谁。”   “与其悄无声息的解决,不如给她一个教训。”魏明曦道。   女生重新退回阴暗之中,让自己的身形融合到黑夜里,她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叠成三角形的白纸,借着朦胧的光线,小心翼翼的将三角拆了开来。   待到魏明曦将整个三角拆开,放到手心压平褶皱,曲盼这才看出来她摊在手掌上的,是一只写着符咒的小纸人。   魏明曦指尖亮起一点金光,她伸出手指在纸人上轻轻一点,那金光就像抖落的金粉一样纷纷扬扬的落到了纸人的身上,慢慢的融合了进去。   随后,那只平躺着的小纸人骤然慢悠悠的立了起来,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这才不紧不慢的朝着紧闭的窗缝飘了过去。   这一切变故曲盼都看在眼里,她大惊失色,连看向魏明曦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她原本以为魏明曦只是个懂一些玄门皮毛的普通人,却没想过魏明曦竟然明显是个中的高手!   “魏小姐,啊不,魏大师,谢谢你,谢谢……”她有些口不择言起来,却仍是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意涵能认识您这样心善的大师,日后我也就能安心离开了。”   曲盼能看出来魏明曦对自己女儿还不错,不然她也不会主动出手帮忙给那个意图陷害意涵的人一个教训,不过魏明曦既然愿意帮助意涵,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光是站在这里高兴,合该寻思着怎么报答才是。   曲盼心里的想法千回百转,那厢魏明曦已经操纵了小纸人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明亮的室内。   小纸人先是飘到了彭意涵的书包旁,两只小手扒住拉链,哼哧哼哧的拉开一条缝隙,然后贴着缝隙挤了进去,过了片刻,它才拖着一只精致的女士腕表慢腾腾爬了出来。   那只海蓝色的女士腕表表壳的材质是18k玫瑰金镶钻,表面上还镶嵌有72颗细小如星的钻石,就算是不懂牌子的人也可以看出这只表流线精巧、做工细致,市价肯定不菲。   魏明曦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也不知道这祁雨萌是故意为之还是确实心大,竟然真的就这样把这样一只名贵的手表大喇喇的放在手提包里。   感叹归感叹,魏明曦手上的动作仍旧没有停下,她环顾屋内,终于在一旁找到了魏白薇单独放在收纳柜上的链条包。   魏明曦手指在虚空中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屋内的小纸人随即就抱着那只腕表来到了链条包的旁边,双手一松,毫不留恋的将腕表丢进了魏白薇的包里。   而魏明曦和曲盼这厢在魏宅外面悄无声息一番行动,另一边的聚会也即将行至散场。   在魏家玩闹了一天,纵然在场的都是些活力正盛的少年少女,到了深夜,众人也不由得感觉有些疲惫了起来。   祁雨萌走到桌子旁拎起自己的手提包,拉开拉链正准备将自己自己的手机放进去,手上的动作却骤的顿了一下。   记忆中放着腕表的隔层里空空如也,而腕表却不见踪影。   祁雨萌猛地蹙起眉头,伸手开始粗暴的在包包内胡乱的翻找,却始终没能找到自己的那只腕表。   这只腕表是前不久刚刚回国的祁封凛特意替她挑选的礼物,祁雨萌一直十分喜欢,经常拿出来佩戴,今天魏白薇替她举办的生日派对有十分多的游戏环节,祁雨萌这才将其取了下来放进手提包里。   因为对魏家十分熟悉,今天来参加派对的又都是认识的朋友和同学,祁雨萌也没有想过那么多,便直接将手提包放在了屋子里,却没想到此时这腕表却不见了踪影。   祁雨萌放下手里的手提包,抬起头环顾屋内,只见三三两两走进房间里的同学皆是说说笑笑、神色如常,根本就看不出谁的神色有异。   祁雨萌默默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今天是她的生日,大家又都玩得十分开心,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心里的怀疑。   就在这个时候,魏白薇忽然从后面拍了拍祁雨萌的肩膀,开口说道:“雨萌,你的那只百达翡丽呢,之前你不是还是要借给我看型号吗,你可别忘了啊。”   祁雨萌看向魏白薇,闷声道:“白薇,我的表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魏白薇忽然扬起了声音,一时之间引得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   “白薇,什么东西不见了呀?”站在距离两人最近距离的一名男生接过话头,出声询问。   “没什么,没什么,我记忆力一向不大好,可能是我忘记放在哪里了也说不定,”祁雨萌摆了摆手,心中还是有些摇摆不定,她重新抬头看向魏白薇,低声说道:“白薇,我记得你们家安了监控,你带我去监控室看看可以吗?”   祁雨萌希望自己真的只是不小心把手表落在了某个地方,再不济,如果可以,她也期盼可以私下里解决这件事。   然而魏白薇的回答却无情的打破了这种可能,“雨萌,真的很抱歉,那个监控只有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才会打开。”   见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祁雨萌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好看,魏白薇又半晌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之前那名发问的男生终于忍不住迈开腿走了过来,低声询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魏白薇扭头朝站在自己身后的男生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神情凝重的开口:“杨天海,雨萌的百达翡丽不见了。”   虽然杨天海不知道百达翡丽是什么,但听起来似乎是个牌子的名字,再加上两人脸色难看的神色,杨天海大概也猜到这不见的东西应该是一件贵重物品。   他顿时就沉下脸,有些生气的说道:“那还愣着干什么,报警啊。”   “不不不,可能是我记错了放在哪里也说不定。”祁雨萌连忙出声阻止。   “那你如果没有记错呢?祁雨萌,你要想好啊,今天晚上如果你找不到东西,等大家都走了,这件事可就说不清楚了。”   闻言,魏白薇微微挑眉,心里有些不明白杨天海为什么这么上纲上线,不过这样也好,眼下的发展倒正符合她的心意。   心里这样想着,于是魏白薇也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加入了规劝祁雨萌的队伍,“杨天海说的对,雨萌,我能理解你不想把事情闹大,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想的那么好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众多的同学们此时也已经围了上来把事情听了个大概,知道祁雨萌丢了东西,都不禁有些面面相觑起来。   “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帮雨萌找找吧。”一名男生提议道。   “可是白薇家这么大,找起来怕是要耗费上好大一番功夫啊。”另一名同学有些犹豫。   此时天色已晚,如果真的要兴师动众在魏家里里外外的找一遍,怕是最少都要找上好几个小时,因此有好几个家住的远的同学都有些不乐意。   就在众人犹犹豫豫的僵持不下,拿不出一个办法的时候,一名栗色短发的女生忽然扬声道:“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雨萌记不详细了,我可记得清清楚楚,雨萌可是摘下表之后直接放到手提包里的,我、高紫、陈雁可都是亲眼看见了的!高紫、陈雁,你们都不记得了吗?”   被邹雪瑶亲自点到大名的两名女生脸色登时有些难堪了起来,她们的确记得是祁雨萌亲手将自己的表放进了提包里,因此当祁雨萌说出自己的手表不见了的时候,她们才更加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祁雨萌的手提包有拉链,手表放在包里绝对不会不翼而飞,但是如今手表还是不见了,那就只能是有人趁着人多眼杂偷走了祁雨萌的手表。   在场的众人都是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同学,这件事闹大了,可真的不好收场。   但如今看来,这件事已经按不住了。   少男少女间霎时爆发出一阵喧哗,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起来。   祁雨萌的脸色愈发变得难看,邹雪瑶看在眼里,悄无声息的和魏白薇对视了一眼,复而冷哼了一声,张嘴提议道:   “发生这样的情况,大家都很意外,但事情已经发生,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大家都知道今天是雨萌的生日,我简直难以相信在这种日子我们中间竟然有人会去偷雨萌的东西,她既然不要脸,大家也不用给她留面子了,我提议,所有人都把自己的包放下,我们一个一个的来查,我就不信这东西还能自己跑走了!”   邹雪瑶的话音堪堪落下,原本吵吵闹闹像个菜市场一样的屋内登时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在场的男男女女之中,有好些女生心中其实有些不愿意被别人像找赃物一样的翻包,但她们又担心自己表现出不情愿会被其他人误会,只得不情不愿的打开自己的包包让邹雪瑶检查,心里早已经把那个不知名的偷东西的人骂了千遍万遍。   然而邹雪瑶心中有目标,对于其他人的包包都只是象征性的翻了翻就略了过去,她急不可耐的走到彭意涵的面前,冷声道:“到你了,彭意涵。”   彭意涵看着邹雪瑶脸上那愈发显得怪异的笑容,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浮现出了一个不妙的猜想。   刚才玩狼人杀的时候,她被魏白薇早早的带队投了出去,之后她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在客厅,如果祁雨萌的那只手表真的在自己的包里,到时候她连辩解自己“没有作案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第52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彭意涵微不可见的朝后退去了半步, 强行稳定下动荡的心神,淡淡的开口:“我知道。”   她朝书包的拉链伸出手指,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彭意涵却觉得做起来格外艰难。   书包的拉链刚拉到一半, 邹雪瑶就迫切的一把从彭意涵的手中抢过书包,阴阳怪气的嘲讽:“彭意涵,拉个拉链都磨磨唧唧的,你是不是心中有鬼啊?”   彭意涵下意识的回击道:“我没有!邹雪瑶你别瞎说话!”   邹雪瑶耸了耸肩,“那就行,既然心中坦荡,那就别磨磨蹭蹭浪费大家时间了。”   “你……”彭意涵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身后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女生煞白着一张脸朝身后扭头看去,发现之前突然离开的魏明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回到了屋内,对方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朝着她浅浅的笑了起来。   魏明曦站到彭意涵的身后, 轻声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就让她去吧。”   只不过是一句话,彭意涵原本极度不安的内心却忽然没有任何缘由的平静了下来。   她向魏明曦回以一个笑容,坚定的点了点头。   彭意涵重新看向邹雪瑶, 松开了自己原本死死拽着包带的手,冷冷发声道:“邹雪瑶,你要找就找吧。”   邹雪瑶只当彭意涵是在垂死挣扎,她几乎已经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抬手拉开拉链, 右手朝着自己一开始放进手表的隔层里摸索过去——摸了个空。   邹雪瑶微微一怔,以为是自己放错了地方,连忙将拉链拉到最开,借着光线在彭意涵的书包里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起来,然而结局却仍旧没有变化,她在哪里都找不到那只原本应该躺在里面的手表。   这下子,邹雪瑶有些慌了,她下意识的朝魏白薇投去求助的目光,魏白薇见状也愣了愣,但是很快她就摇了摇头,示意邹雪瑶继续往下翻。   两人自以为这一瞬间的眼神交换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原本和魏白薇并肩站在一起的祁雨萌倏地后退了几步,她悄无声息的打量了神色如常的魏白薇一眼,沉默的抿紧了嘴唇。   魏白薇不让收手,邹雪瑶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翻,魏明曦看着邹雪瑶那幅怕得如坐针毡、急得汗如雨下的模样,心中只觉得好笑,她幽幽发声:“这位邹同学,你动作快点可以吗,时间这么晚了,照你这个速度翻下去,那得找多久啊?”   其实就在邹雪瑶翻来覆去的翻彭意涵的书包时,就已经有人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他们早早的预约好了网约车,按照邹雪瑶这个速度找下去,不知道要超时多久,真是急死人了!   但心中再怎么火急火燎,几个人明面上都是平起平坐的同学,也不好意思直接从嘴里说出来,如今终于有人出声催促,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如同神助。   因此,虽然他们中谁也不认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生,但还是纷纷附和道:“这位同学说的对,邹雪瑶你别磨磨唧唧的了,提议是你提出来的,大家也都愿意配合你,那你倒是快点啊,找不到就别在这里瞎耗着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邹雪瑶只好讷讷地收了手,接着去检查下一个人的包,然而失去的最初的目标,她的动作明显就漫不经心了起来,因此几乎没有再耗费上更多的时间,邹雪瑶就把所有人的包给检查了个遍。   结局自然是一无所获,祁雨萌的那只手表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翼而飞,遍寻不到踪影。   就在所有人茫然无措的时候,一个刚刚被邹雪瑶粗暴的翻完包包的女生忽然瞥了一眼邹雪瑶,发声道:“邹雪瑶,你这么急着翻我们的东西,怎么不见你翻自己的包啊,别不是贼喊捉贼吧?”   女生和邹雪瑶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刚才邹雪瑶翻她的包的时候,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竟然直接把她的拉链拉断了!这可是她最近才买的包,还没背过几回呢,现在被邹雪瑶给弄坏了,她心中自然是藏着一口气。   此时见邹雪瑶什么也没找到,女生便立即毫不留情的开始嘲讽起来。   这也不怪她刻意给邹雪瑶难堪,最初祁雨萌的手表不见的时候,高紫、陈雁和祁雨萌的态度明显是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偏偏邹雪瑶跳的最高,非要一个一个的挨个检查。   检查是无可厚非,但这里是魏家,过生日的是祁雨萌,魏白薇和祁雨萌都没发话,凭什么所有人都要把包打来给邹雪瑶来看?   就算说一句邹雪瑶是古道人心嫉恶如仇、积极主动担下重任,那她怎么不先翻自己的包自证清白啊?   如此众多的槽点叠加在一起,在女生的心里就像一个不断涨大的气球,此时见邹雪瑶什么也没找着,这个气球顿时就超过了极限,爆炸了。   “你什么意思啊?”邹雪瑶一张雪白的脸刹那间涨得通红,她一个挺身跳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将自己的手提包丢到那个女生面前,语气不善的反击:“好好好,现在倒是我里外不是人了,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找啊!”   “找就找,谁怕谁啊!邹雪瑶,你最好祈祷我找不到,不然的话你就等着瞧吧!”   那个女生明显也已经动了真怒,她从地上捡起邹雪瑶的手提包,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番,末了,女生冷哼一声,脸色阴沉的将手提包放到桌上,说道:“算你好运。”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找到。   这下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点懵了,既然邹雪瑶、高紫、陈雁三个人都看见了祁雨萌把手表放到了手提包里,祁雨萌又在自己的包里找不到东西,那肯定是有人将手表拿走了才对。   可如今一圈检查下来,什么发现都没有,祁雨萌的那只手表竟然就真的不见踪影、人间蒸发了。   这也太玄乎了吧?   见眼下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走向了一个死胡同,魏白薇也只好站出来发声,“算了算了,时间也不早了,今天耽误了大家太多时间,大家还是先回家吧,至于雨萌的手表,我也不追究是被谁拿走的了,既然这件事发生在我家,我就应该负责。”   说着,魏白薇回过头目光真切的看向祁雨萌,说道:“雨萌,对不起,改日我会再赔偿你一只新的手表。”   祁雨萌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别过了头,嘴里含混不清的答复道:“嗯,就这样吧……”   然而就在魏白薇以为事情可以就这样揭过去的时候,站在彭意涵身后的魏明曦却终于重新开了口,她伸出手向一个方向指了指,说道:“你们是不是检查漏了一个啊?”   魏明曦所指的,正是魏白薇放在收纳架上的链条包。   魏白薇的链条包不跟大家的东西放在一块儿,这里又是魏家,而且魏白薇和祁雨萌不仅是同学还是表姐妹,因此在刚才检查的时候,几乎是所有的人都下意识的跳过了魏白薇。   因为他们的潜意识里认定魏白薇根本就没有必要做这种事:魏家那么有钱,魏白薇想要什么买不到,还犯得着在自己家去偷自己表姐妹的东西吗?   更何况,最开始提出“祁雨萌的手表是被人偷了”这个猜想的,正是魏白薇本人啊,如果手表真的是魏白薇拿走的,那她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果不其然,魏明曦的声音刚刚落下,人群中的杨天海就发出了质疑:“这位同学,那个是白薇的包,我觉得没有检查的必要吧,你身为白薇的同学,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啊?”   魏明曦探究的眼神在杨天海身上走了一圈,最后又收了回去。   对于杨天海有些不客气的话语,女生满不在意的笑了笑,她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道:“杨同学是吧,我得和你说一下,你刚才这句话说错了两个点。”   她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不是魏白薇的同学,我是她姐姐,对吧,妹妹?”   魏明曦的那声“妹妹”一出来,魏白薇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像吃了一斤苍蝇一样难看,她气得全身发抖,却还是顾及着面子,不好意思再所有同学面前当场发飙,只得默不作声,权当默认。   魏白薇特意选在这天替祁雨萌开生日派对,就是为了把魏明曦晾到一边孤立她,让魏明曦明白自己的地位,日后在自己面前夹起尾巴做人。   现在倒好,魏明曦明目张胆的过来插一脚,害得她还得在自己这么多同学面前承认对方的存在,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事找事。   然而魏明曦却对魏白薇拉得老长的脸置若未见,她眯着眼笑起来,冲着魏白薇点点头,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接着说道:“正因为这场生日派对是开在我们魏家,并且由我妹妹一手主持,她才更应该拿出自己的包供大家检查,如此这般才能表示我们对各位客人的尊重。”   魏明曦说的有板有眼,大道理一套接着一套,听得众人晕晕乎乎,纷纷都被说服了下来。   杨天海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见状也只得作罢,但既然魏明曦声称自己是魏白薇的姐姐,而魏白薇又没有否认,那他们自家人都发话,自己一个外人,又有什么立场说不让呢?   魏白薇气得脸都绿了,她没好气的一把从收纳柜上取下自己的链条包,用力的甩到桌子上,大声说道:“找找找,赶紧找啊!”   魏白薇自认为自己受了委屈,因此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刚才那句话明显可以听出来是发了脾气。   然而伴随着她声音落下的,还有啪嗒的一声脆响。   整个乱作一团的屋内,霎时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着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魏白薇的链条包是没有拉链的,因此她刚才一用力的将包包丢到桌面上,包里装着的东西就一股脑的全部都飞了出来。   粉饼、口红,各种小件的东西飞得到处都是,然而就在众多七零八落的化妆品中,吸引住众人目光的,却是顺着光滑桌面滑落到地板上的一只手表。   海蓝色的表身和表带,玫瑰金的表壳,镶嵌着细碎钻石的表盘。   这只表是祁雨萌远在欧洲的堂哥祁封凛归国时带给祁雨萌的礼物,全球限量发行,国内没有上市。   换而言之,绝对没有一个人能在国内买到一只一模一样的表。   眼前的这只手表,只能是祁雨萌丢失的那一只百达翡丽。   “这只表,不就是雨萌的那一只吗。”人群中,有人犹豫着发声。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默默的将视线落到魏白薇的身上。   “这怎么可能,这只表怎么可能在我的包里?”   魏白薇简直觉得自己今天是撞了鬼,陷害彭意涵不成,这只表竟然还出现在了自己的包里!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从地上捡起那只手表,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怎么不可能?”保持了许久的安静,今晚真正的主人公终于发了话。   祁雨萌走到魏白薇身边,从女生的手里拿过那只手表,眼神复杂的看了对方一眼。   任是心中情绪难平,祁雨萌最终还是决定给魏白薇搭一条楼梯下,她道:“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了,我把这只表放到包里之后,你不是说要看型号吗,应该是那个时候你拿走之后忘记放回来了吧。”   她算是看出来了,今天的这一场闹剧,本来就是魏白薇和邹雪瑶有备而来的。   而两人针对的目标,正是彭意涵,只是不知道中间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才让这只原本应该出现在彭意涵包里的表出现在了魏白薇自己的包里,这才让魏白薇把自己逼上了死路,下不了台。   对于魏白薇利用自己、陷害彭意涵的行为,祁雨萌感到失望至极。   但魏白薇毕竟是自己的表姐,祁雨萌也不忍心让对方在这么多同学的面前颜面尽失,便抢在旁人之前,率先开口给这件事情定下了基调。   没有人偷窃,只是魏白薇记性不好才害得所有人不愉快罢了。   这也许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又和她祁雨萌有什么关系呢?   她能够亲手替魏白薇扯这块遮羞布就已经是对自己这位表姐仁至义尽了,至于之后魏白薇会因为这件事在所有同学心里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干她何事?   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说是魏白薇自作自受。 第53章 五十三 周远风   谁也想不到, 祁雨萌的生日派对上闹了这么一出大戏,最后竟敢以这样潦草的乌龙结尾收场。   本来是开开心心的聚会,最后却搞得众人心里都不愉快。   原本曝出有人行窃, 虽然有的同学对于自己莫名其妙的搅进这样一场风波感到不悦, 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记恨上了那个手脚不干净的“贼”。   可如今这样一番大费周章下来,得出来的结果却是那个连累所有人的“贼”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他们之所以一整个晚上都耗在这儿,竟然是因为魏白薇记性不好?!   这个理由可太滑稽了点吧!   在场的同学们觉得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虽然不至于直接爆发,暗地里却也埋怨起了魏白薇,连带着看向之前跳的最高的邹雪瑶的眼神,都冷了不少。   邹雪瑶哪里感觉不到同学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善,但她也无法替自己辩解什么, 只觉得自己简直是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   她分明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把祁雨萌的那只手表放到了彭意涵的背包里, 而在她离开这个房间之后到祁雨萌走进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根本就没有人再进出过这个房间,那只手表又没有长脚, 怎么可能会离奇的从彭意涵的包里跑到魏白薇的包里!   邹雪瑶只觉得自己憋屈极了,出力没讨好,不仅把班上的同学得罪了个遍,怕是连魏白薇也不会念着她的委屈,反而要埋怨上她!   她跟在魏白薇身边这么久, 实在是太了解对方的脾性了,自己今天不仅没能给彭意涵泼上脏水,还连带着魏白薇一起跟着丢脸,魏白薇不能找祁雨萌算账,难道还不能找自己清算吗?   果真不出所料,在祁雨萌开口亲自给整场闹剧定下基调之后,魏白薇只能顺着祁雨萌给出的台阶下,连声的和众多同学道歉,但当魏白薇的目光落到邹雪瑶的身上时,她却狠狠的剜了一眼,没好气的哼了哼,甩手就走。   魏明曦从房间里悠闲的迈着步子走出来,好整以暇的看完了一出好戏,末了她目送彭意涵出门之后,从桌上的果盘里捻起一串葡萄,慢悠悠的上楼去了。   打开房门,房间里仍旧保持着和她离开时一样的安静,魏明曦伸手打开照明灯,拉开椅子坐到书桌前,刚坐了半晌,就听到门外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   “请进。”   她今天才刚刚过来,会在进屋之前还记得先敲门的,估计也只有最开始替她开门的张妈了。   魏明曦扭过头朝门口望去,果真在咔哒的一声开门声之后,门外就出现了张妈的身影。   张妈慢慢的走到书桌旁,稳稳当当的把手里的托盘放下。   她说:“明曦小姐,我见你从刚才进屋之后就一直没有吃东西,我也不知道你在路上吃过了没有,就替你拿了一些点心。”   张妈说着,伸手将放着三明治、小面包和果汁的托盘往魏明曦的面前推了推。   “谢谢你,张妈。”魏明曦弯起眉眼笑了起来,轻声向张妈道了一声谢。   “没什么没什么,明曦小姐你真是太客气了,我想你今天应该也累了吧,那我也不继续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张妈有些受宠若惊,她在魏宅工作了这么多年,几乎可以说是看着魏白薇从小长到大,但魏白薇和她说谢谢的次数,几乎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了。   她喜笑颜开的点点头,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又突然被身后的魏明曦给叫住了。   “张妈,等一下,我有几个问题向你询问一下。”女生说道。   闻言,张妈收回原本已经迈开的脚步,回到了魏明曦的身边,爽快的说道:“明曦小姐你问吧。”   魏明曦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一下,我们家在这里住了多久啊?”   张妈想也没想就张口回道:“那你可问对人了,我记得很清楚,大概是六七年前魏总和太太搬到了这边,我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在这个家里工作的。”   魏明曦长长的哦了一声,感叹道:“我刚才进屋来的时候,觉得这个屋里的装修挺别致的,感觉和我原先看到的风格都有些不一样。”   “那可不是,”张妈也跟着在一旁附和,“我当时刚到这个家里时也和你一样,后来听太太说了才知道,这个房子里的大小布局都是有风水大师指点过的,玄妙得很!”   “风水大师?”魏明曦微微睁大了双眼,露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十分惊讶的往下追问:“他真的这么厉害吗?”   魏明曦充满求知欲的模样落在张妈眼里,一时之间她不由得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的和魏明曦讲述了起来,“这个我也不懂,只不过魏总他们搬到这里之后,魏氏的生意的确是蒸蒸日上,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但在魏家住久了,连我都感觉身子骨要好上了不少,哎呀,这种事你懂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张妈停顿下来缓了一口气,又接着道:“不瞒你说,当年那个时候,每过一段时间魏总和太太都会毕恭毕敬的请那位大师到魏宅来看看风水,我也有幸见上了几面,我隐约还记得那位大师姓王,魏总和太太好像称呼他为‘王真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他的名号还是真名。”   “我当时也有些心动,寻思着什么时候求那位王大师来替我儿子看看前程,不过啊,你也知道像他们这些有些真本领的高人都是有自己的脾气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位王大师就不告而别啦,再也没有来过魏家!我还记得当时太太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呢!”   张妈说完,心有余悸的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她还记得那一天,自己买完菜回家,刚走到玄关,就听到客厅那边传来一阵巨响,随即祁洁云气急败坏的声音就跟着传了过来。   什么诸如狼心狗肺啊、背信弃义啊之类的形容词一股脑的从祁洁云的嘴里冒出来,听在张妈的耳里,真是觉得魔幻至极。   她猛地摇了摇头,收回自己已经走远了的思绪,又事无巨细的回答了魏明曦几个问题,见又过去了不短的时间,想起楼下一片狼藉的客厅还等着自己收拾,就连忙转身出门离开了。   待到房门重新阖上,魏明曦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整栋魏宅的风水,显然就是方才张妈话中提到的那位王真人一手操办的。   说实话,看风水简单,但改风水可是个精细活,有的时候就算风水大师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意见,却改变不了主家是门外汉的事实。   往往主家只能依葫芦画瓢,并不一定能改得尽善尽美,但魏家的布置能做得如此精巧,那就只能是那位王真人亲力亲为在全程看顾着。   能做到这个地步,魏明曦真的很难说对方仅仅只是因为收了钱。   这世上大部分的问题都能用金钱来解决,但牵涉到玄门,那就不一定了。   魏明曦能够看出来这位王真人的确是有真本领的大师,不过这种人大多爱惜羽毛,几乎是不可能会仅仅因为重金就出山。   况且从张妈的话中不难猜测出来,这位王真人应该是祁洁云请到魏家来的,而且在王真人不辞而别之后,祁洁云的态度也有些耐人寻味。   祁洁云和这位王真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像是普通的雇佣关系,反倒更像是,旧识。   不然王真人就算是摞挑子走人了,反正风水也已经改完了,祁洁云也犯不着发火啊。   那么问题来了,祁洁云一个普通人,究竟是靠什么门路认识王真人这样的大师的?她又是靠什么过人之处让对方事必躬亲的来替自己家改风水的?   这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才会让祁洁云对王真人的离开大发雷霆?   诸多的疑问掺杂杂一起,最后的落脚点却只有一个。   而这也是魏明曦最想知道的一个。   那就是,他们两个人,和她母亲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   ……   ……   第二天一早,远天刚刚露出一点儿鱼肚白的时候,魏明曦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手脚麻利的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宽松的休闲服换上,蹬蹬蹬下楼出了门。   来夏城的这段日子以来,魏明曦体内的灵气增长了不少,但种类驳杂混乱,她一直没有时间梳理,每日清晨天地阴阳交济、生气勃发,正是梳理灵气的好时候。   魏宅所处的半山区是别墅群,放眼望去,层层绿衣之下的,便是一栋栋刷着白漆的小白楼,这些建筑错落有致,四周的环境十分幽静。   魏明曦蹲下身系好鞋带,顺着蜿蜒平缓的小路慢跑起来。   干净的路面上刷着柏油,道路两边栽种着整齐的景观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薄雾,放眼望去,整条大道上似乎都蒙上了一层低饱和的莫兰迪色的滤镜,显得静谧异常。   然而这难得的宁静很快就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无情打破了。   魏明曦的耳尖动了动,机敏的捕捉到了一阵震天响的轰鸣声。   那轰鸣声由远及近,就像一只破弦利箭咻得向魏明曦所处的位置追了过来。   魏明曦不动声色的往路边的行人走道上让了两步,几乎同一瞬间,一抹划破灰蒙景色的嚣张艳红就从魏明曦身边的柏油大道上擦了过去。   那摩托车的尾气一路扶摇直上,被它落在身后的魏明曦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停了下来。   她正准备转过身换一条路继续跑,谁料那辆绝尘而去的摩托车忽然调转了方向,又开了回来。   “美女,你住哪啊,你看起来挺面生的,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啊。”   周远风从头上摘下头盔挂在摩托车的握柄上,开口向魏明曦搭讪。   这半山区就这一亩三分地,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每天进进出出,早就混了个面熟,这儿外围又有一流的安保公司,不是别墅区的居民,外人根本进不来。   可周远风敢打包票,他在半山别墅住了这么久,之前绝对没有遇见过眼前这一号人。   魏明曦斜着眼瞥了瞥周远风,只见对方面容俊朗,样貌生得不错,眉角之上的天仓处丰盈无缺,涌动的赤气之中可见焰火之色,命中定有贵人一路提携,可惜男人的姻缘宫桃花不断,眼尾奸门处又生有一颗痣,正是风流多情之相。   能住在这片别墅区,家世定然不差,再加上男人的面相,魏明曦几乎可以直接断定对方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不怪魏明曦戴有色眼镜看人,毕竟正儿八经的精英富二代,哪个会一大早骑着一辆颜色如此骚包的摩托车停在大路边上向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异性搭讪?   魏明曦没有兴趣理周远风莫名其妙的撩骚,她扭过头,头也不回继续往前方慢跑过去。   可周远风却像是看不懂魏明曦无声的拒绝一样,又死皮赖脸的跟了上来,“美女,你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魏明曦的嘴角无声的抽了抽,她停下迈开的脚步,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就又传来了一阵发动机制动的声响。   一辆白色的奥迪稳稳当当的在两人身边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车主人按了两声喇叭。   车窗有条不紊的降下,露出了背后一张熟悉的面孔。   “哟,我当是谁一大早就性骚扰呢,原来是周大少爷啊,失敬失敬。”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要交结课设计,忙到吐血,等放假了我再努力多码点字!!! 第54章 五十四 昏迷   要问在整个夏城的富二代圈子里谁敢公然diss周远风, 方齐昀虽然不是唯一一个,但他肯定是众所周知的一个。   俩人年纪差不多,方齐昀大不了周远风几岁, 几乎可是说是和周远风从小怼到大, 高冷人设在对方面前早就崩了。   因此当他远远的看到周远风那辆骚红的摩托车时,就知道这家伙八成又在搞事,一时没忍住就过来了。   方齐昀的话音堪堪落下,扭过头这才注意到站在周远风前头的魏明曦。   青年先是一怔,心里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魏明曦,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然后就像是会变脸一样迅速的收敛了脸上的那幅尖酸刻薄劲,转而换上了一如既往的谦和笑容,冲着魏明曦微微颔首,出声说道:“早上好, 魏小姐。”   魏明曦也向着方齐昀点了点头, 回道:“好久不见, 方少,别来无恙吧?”   之前解决了赵承晖家的神龛事件之后,方齐昀原本准备要带着赵承晖隆重的操办一场宴席, 被魏明曦嫌太高调给婉拒了。   后来赵承晖要忙着接手赵中晋在赵氏的职务、方齐昀要到国外跟进最新的项目、魏明曦则忙着处理日后久居夏城的一些琐事,他们三个人的时间怎么都凑不到一块,就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打过照面了,因此今日在这里遇见彼此,对于魏明曦和方齐昀两人来说都有些意外。   方齐昀虽然和魏明曦认识了有一段时日, 但出于对魏明曦的感谢和尊重,魏明曦自己没有提过,他也从来没有特意让自己的下属去打探过魏明曦的相关**,因此方齐昀到现在也并不知道魏明曦和魏家的关系,只当是对方在此处购置有房产。   他见魏明曦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服,禁不住出声打趣道:“我真是羡慕魏小姐,还能有闲情雅致清晨慢跑,我就不一样了,一大早就要来送文件,唉,我真是没有享福的命。”   说着,方齐昀摇了摇手里的蓝色硬壳文件夹,夸张的叹了一口气。   他和魏明曦如今也说得上是熟稔,因此说起话来也亲和了许多,没有像在其他场所那般端着架子。   魏明曦闻言也乐了,“方少也别自谦了,我早就说过,方少三停端正、五岳朝归,是顶好的面相,哪里会没有福气可享?”   两人这边叙旧叙到兴头高升,被晾在一旁的周远风却不乐意了。   他忽的嗤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魏明曦几眼,瓮声瓮气的说道:“方齐昀,这才多久没见啊,你什么时候换了口味啊,怎么,你原来不好大家闺秀,好这一口啊?”   方齐昀脸上的神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周远风,你说话能别阴腔怪调的不行吗?”   坐在驾驶座的青年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接着反唇相讥:“我听说你前段时间被霍少给揍了,怎么,霍少平日里对你关照有加,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他那么斯文的人都能对你动手啊?”   方齐昀这不说不要紧,一说就直接戳到了周远风的脊梁骨。   周远风上次在夜漾不顾霍遇尘的意见强行把他拖住,结果阴差阳错的坑了他一把,如果当时魏明曦没有来救场,怕是就直接把霍遇尘的命给坑没了。   虽然后来周远风眼巴巴的把霍遇尘落下的玉锁给送了过去,却仍是没有逃过被对方修理一顿以示警告的命运。   其实周远风并不在意自己被霍遇尘给收拾了,他承认自己那个时候的行为有欠妥当,被打,他该。   但周远风在意的是,素来和他不对付的方齐昀拿这件事来嘲笑他。   听到方齐昀这样毫不留情面的嘲讽,周远风就像是被烧了尾巴的猴子一样气得直跺脚,他气得七窍生烟,口不择言道:“关你屁事!方齐昀,你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冷嘲热讽,还不如提升一下自己看女人的眼光,我看你倒是越活越转回去了,这回找的这个还不如上一个呢!”   周远风被方齐昀嘴角的讥笑给晃了眼,气话一股脑说出来也不打心里过,待到一口气说完,周远风才恍然惊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太过分,这是他和方齐昀的恩怨,怎么遭他都不该把魏明曦也连带着骂进来。   方齐昀忽然闭了嘴,神情古怪的打量了周远风一眼,又扭头去看魏明曦脸上的神色。   魏明曦轻哼一声,勾勾嘴角笑了笑。   方齐昀看向周远风,说道:“周远风,你自求多福吧。”   听到方齐昀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周远风有些茫然的朝方齐昀看了过去,然而还不等他发出任何声音,他却忽然眼前一黑,就这样直挺挺的倒在了柏油大道上。   “这……”   异变就在眨眼之间发生,饶是方齐昀知晓魏明曦的根底,因此对周远风的口出不逊报以不乐观的态度,可这动手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点吧?   周远风的话才刚说完,他甚至都只看到魏明曦笑了笑,就这么点时间,魏明曦就悄无声息的把周远风给放倒了?   然而超出方齐昀预料的是,魏明曦突然在周远风面前蹲了下来,她伸出手拍了拍周远风的脸颊,开口说道:“我今天没带手机,方少,你替他打个120吧。”   方齐昀连忙追问:“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刚才的确是想给他一个教训,”魏明曦重新站起身,转头看向方齐昀,轻轻摇了摇头,“但我还没有动手。”   方齐昀虽然和周远风从小打到大,但原本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倒在自己面前,他也做不到熟视无睹。   况且如今魏明曦说不是她动的手,方齐昀就也不敢真的打包票周远风没问题了。   他皱了皱眉,沉思片刻,开口道:“那我先打个急救电话,魏小姐,之后就拜托你在这里照看一下,我去和客户说一声,很快就回来。”   魏明曦点点头表示应允。   见状,方齐昀也不再浪费时间,他拨通号码,简洁明了的说明了状况,然后升起车窗,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魏明曦目送方齐昀离开,然后低下头又打量了周远风片刻,微微的蹙起了眉毛。   周远风的生命体征看起来十分稳定,也不像是有先天疾病的样子,他今天毫无征兆的突然晕倒,实在是有些令人措手不及。   但魏明曦毕竟不是医生,也不能一口咬定周远风没事。   她静静地等候了片刻,很快方齐昀和救护车就接踵而至,见现场已经没有了自己什么事情,魏明曦冲方齐昀招了招手打了声招呼,心里也没了继续在外面游荡的兴致,就往回去的路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魏明曦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的汽油味。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该见面的人总是会见到的。   虽然昨天没有打过照面,今天也终于是要见面了。   魏明曦伸手按了按门铃,静待片刻之后,张妈从屋里打开了大门。   “明曦小姐,你回来的刚好,”张妈回头朝客厅张望了一眼,对着魏明曦开口道:“魏总和太太已经到家了,他们现在应该正在客厅呢。”   其实张妈最开始的时候心里还有点担心魏明曦这位从未谋面的魏家大小姐会对祁洁云有些抵触的态度。   毕竟虽然她不是很了解魏家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但还是知道祁洁云不是魏明曦的亲妈,小孩子嘛,心里多少会对后妈有些敌意,更何况张妈还听说魏明曦之前远在云华省的家那边的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好,她还有点担忧对方会因为巨大的落差而感到心里不平衡。   不过如今看来,自己似乎是有些太过忧虑了。   昨天晚上魏明曦抵达之后,虽然没有和魏白薇说上几句话,但好歹也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对方是自己的妹妹,在生日派对的那一场闹剧发生后也站了出来,一言一语里都是站在魏家的立场上说话。   反观是年纪比较小的魏白薇,不仅把一张脸拉得老长,事后在房间里还发了好大的火气。   唉,现在的小孩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俩姐妹年龄没差多少,怎么脾性就差这么多呢?   魏白薇也不小了,却一直是个趾高气扬的性子,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公主似得,张妈有时候真的会隐隐替魏白薇担忧,以她这个性格,以后那是要得罪多少人啊?   不过之后张妈又想到魏白薇的身后有魏家、有祁家,哪里轮得到她在这瞎操个什么心哟。   反正魏白薇的未来是轮不到她这个老家伙来关心了,她以后还是多多关照一下初来乍到的大小姐吧。   人家背井离乡到夏城这边来念书,刚刚开始肯定不是很能够适应,看人家这幅不爱说话活像个小大人的模样,简直早熟得让人心疼,虽说早熟有早熟的好处,可有句话不是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可得提醒一下魏明曦不能太木讷了,不然在这偌大一个夏城,可是会吃亏的。   魏明曦不知道不过只是短短一个晚上的功夫,张妈就已经把自己脑补成了一个过早的承担家庭重担、内向老实的小可怜,从而导致她的内心母爱泛滥,连带着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上了一抹慈祥。   魏明曦冲着张妈回以微笑,张妈正准备让魏明曦不要客气,却突然一拍脑门,想起了件事来。   她连忙伸手拉住女生,说道:“对了,瞧我这记性,我差点忘了告诉你,祁少爷也在。”   今天早上魏明曦刚出门没有多久,魏子程和祁洁云就回了家,两人先是简单的问了两句魏明曦到家没有,知道对方出门晨跑去了,便也没有再多问,只是让张妈再多准备一份早餐,说是等会儿祁封凛也会过来。   祁封凛是魏白薇的表哥,他之前也来过魏宅,魏家的人都认识他,因此张妈差点都忘了魏明曦还没见过对方,担心魏明曦摸不清状况,她便赶紧出声提醒道。   作者有话要说:  周远风常在河边走,终于摊上大事了…… 第55章 五十五 小叶紫檀   虽然不清楚张妈嘴里提到的祁少爷是谁, 但他既然姓祁,听起来辈分又不高,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大概是魏白薇的表哥之类的身份。   魏明曦冲着张妈点点头, 换好鞋迈开步子走进了屋内。   经过客厅的时候, 魏明曦刻意放缓了脚步,没有魏子程的身影,柔软的真皮座椅里只有一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雍容妇人,她正惬意的靠在座椅的靠垫上,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捏在手里的财经报纸。   似乎是捕捉到了魏明曦的视线,祁洁云慢悠悠的将立起来的报纸往下挪了挪,露出一双精明有神的眼睛。   女人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公式疏离的得体笑容,“你就是小曦吧。”   魏明曦点点头,“你好。”   眼前女生的态度不像早些时候魏白薇向她哭诉时一样尖锐刻薄, 虽然的确有些疏远, 但也还算礼数周全, 但这一切看在祁洁云的眼里都是合理的。   她又不是魏明曦的亲妈,魏明曦要是真的对自己毫无芥蒂,那才是见了鬼了。   如今魏明曦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态度, 正如祁洁云预料中的一样,谨慎小心、战战兢兢、带着些许试探,又有些游移不定。   这种性格的孩子在单亲家庭里尤为多见,这些孩子虽然大多心思比同年人要重,但想要拿下地彻底收服也很简单。   因为这种人往往缺爱。   人呐, 缺什么就渴望什么,魏明曦到底不是在大城市长大的孩子,就是再聪明早慧,哪里懂得这么多成年人的套路,她只要对魏明曦耐心一点、多抛出一些关怀,还不怕对方不卸下心防吗?   只要这步走得好了,到了合适的时间,魏明曦自然会愿意乖乖的在捐献协议上签字。   其实祁洁云和魏子程原本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他们若是开诚布公坦然相告,魏子阎到底是魏明曦的亲人,魏明曦又恩怨分明,如果魏子阎和当年发生的事情没有牵扯,魏明曦不一定就真的会不肯对他施以援手,当然,如果害得她家破人亡的黑手之中有魏子阎,那魏明曦就和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件事就是这么简单,可惜有的人就是喜欢藏着掖着一些不可见人的心思,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这夫妻俩既舍不得魏子阎这颗摇钱树,又舍不得让魏子阎把救命之恩记到魏明曦头上,这才想出了个这么弯弯绕绕的法子:一方面哄得魏明曦在捐献协议上签字,另一方面告诉魏子阎有匿名捐献者愿意进行捐献。   反正在国际上,捐献手术一般采取双盲原则,捐献者和受捐者双方都不了解彼此的信息,到时候他们再把医院相关工作人员的嘴巴给堵严实了,这件事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瞒天过海,而祁洁云和魏子程就会成为最后的受益者。   只可惜祁洁云心里的算盘打得漂漂亮亮,她却万万没想过作为整个计划最重要一环的魏明曦,会成为最大的变数。   当然,这也是后来才发生的事情,此时的祁洁云仍旧自鸣得意的沉浸在自己自以为完美无缺的计划中,她放下手里的报纸,装模作样的冲着魏明曦开口,“小曦,你爸爸有些事情要谈,你先回房间去换身衣服,等会儿人到齐了我再让张妈去叫你下楼。”   魏明曦闻言,也没有多问,她不走心的向祁洁云道了个谢,扭头上到二楼去了。   经过魏子程书房的时候,见四下无人,魏明曦便敛声息语,在拐角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她轻轻阖上双目,屏气凝神,耳边原本窸窸窣窣听不真切的交谈声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一字不落的落在了魏明曦的耳中。   ……   “魏叔叔,我听说魏氏最近和肖氏准备一起开发城北的楼盘,这个传言是真的吗?”首先传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声。   “小祁啊,没想到你这才刚刚回国,消息倒是比其他人还灵通些啊,这头我和肖总才刚接洽,没想到你就已经知道了。”魏子程的声音随后响起。   听到魏子程肯定的答复,祁封凛先是沉默了一瞬,半晌之后又接着开口:“魏叔叔,祁家和魏家即是合作伙伴,又是亲家,我虽然是小辈,但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肖思哲那家伙的公司扩张的太快,你最好去查一查他公司资金的来源。”   魏子程哈哈笑了两声,显然并没有把祁封凛的提醒放在心上,但对方是好心提醒,他便也敷衍着回应道:“还是你们年轻人心细,我知道了,回过头我会让凌峥去调查的,不过肖总也是商场上难得的青年才俊,你也不用太担心。”   魏子程接着说:“我们不谈这些,你难得来我们家一趟,我让人准备了早餐,如果你有空的话,就一起吃一点。”   祁封凛默然片刻,有些无奈的接过话,“……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祁封凛和魏子程在书房里又逗留了片刻,待到跟在对方身后来到餐厅,他才发现围坐在餐桌前的几张熟面孔之中,混入了一个面生的。   那个女生梳着简单的马尾,身上套着宽松舒适的休闲服,见有人下楼,便循声朝楼梯望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刚好在半空中无端相撞。   女生挑了挑眉,抿起嘴冲着祁封凛笑了笑,然后她又重新扭回头去,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这位是?”祁封凛走到餐桌旁落座,出声询问道。   “哦,我忘了和你介绍,”魏子程走到主位坐下,朝魏明曦伸出手,向祁封凛简短的说明,“这是我的大女儿魏明曦,小曦今年到夏城大学念书,我就把她接了回来。”   祁封凛终归是祁家人,魏明曦是何静好的女儿,魏子程也没什么好多介绍的,因此他就提了提魏明曦的大名和学校,之后就把话题引到其他的事上。   祁封凛的视线却在魏明曦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末了,他忽然道:“我今天过来的突兀,不知道小曦来了夏城,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这串小叶紫檀我带在身边盘玩了许久,权当是个表达心意的小玩意儿。”   说着,祁封凛抬起手解开袖口,将那串戴了许久的小叶紫檀脱下,放到了魏明曦的面前。   那串小叶紫檀颗粒浑圆饱满,外表已经有了包浆,显然很受它的主人喜爱。   在场的众人谁都没料想到祁封凛会突然闹这么一出,坐在主位上的魏子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和祁洁云作为魏明曦的父母,好像都没有这样郑重其事的给魏明曦送过见面礼,怎么祁封凛作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都似乎对魏明曦的态度热乎些啊?   然而感觉更为不适、反应更加激烈的却是别人。   从入座开始就一直向魏明曦吹胡子瞪眼睛的魏白薇此时终于忍无可忍,她猛地看向祁封凛,不满的昂声控诉道:“表哥,你为什么要把这串小叶紫檀给她啊?”   祁封凛的这串小叶紫檀光泽格外漂亮,魏白薇明里暗里找他讨要了许久都没成,眼下祁封凛说送人就送人,偏巧送人的对象还是她看不顺眼的魏明曦,这让她怎么忍嘛?   魏子程是她亲爸却也是魏明曦的亲爸,自己的亲妈祁洁云也不相信她说的话,现在倒好,连自家和对方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都对魏明曦和颜悦色,这到底闹得是哪一出啊?   巨大的落差让魏白薇的心理瞬间就不平衡了起来,她不悦的心思明晃晃的写在脸上,连祁洁云一分半点的伪装都比不上。   祁洁云对魏白薇一直疼爱有加,可到了这种时候,她也不得不对自己女儿的“傻白甜”感到有些无奈。   但为了防止整个计划出现差错,魏子程连自己的助理凌峥都瞒在鼓里,祁洁云就更不可能把他们的筹谋告诉魏白薇了。   因此祁洁云仅仅只是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对着魏白薇厉声呵斥道:“白薇!”   祁封凛却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他说:“下次我再挑合适的礼物送给你。”   魏白薇撇撇嘴,待到餐盘端上桌,她也没吃上两口,借口说自己没胃口,推开椅子一溜烟的躲进自己房间生闷气去了。   魏明曦抬眸望了望魏白薇气呼呼的背影,收回目光的时候却骤得发觉祁封凛仍旧在打量着自己。   “……怎么了?”   祁封凛没想到魏明曦的感官如此敏锐,他讪讪的收回自己的视线,说道:“没什么。”   一顿早饭就这样在不知名的低气压中安静结束,魏明曦经过魏白薇房间的时候,还听到了屋内噼里啪啦的声响。   五脏有五气,发散为五色,正与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称。   魏白薇如此这般大动肝火,体内火气蕴盛、五脏不润,长久以往,周身五气失衡,脾气就会愈加暴躁。   可她偏偏还是学音乐、搞艺术的,无法沉下心神,水平就会慢慢倒退。   此时魏白薇是被一腔的愤怒和不解塞满了整个脑袋,导致她根本想不起,在成英国际音乐大赛开赛的关键前夕,自己已经好几天没能完整的做完一段练习。   ……   ……   魏明曦拿着祁封凛给的那串小叶紫檀回到房间仔仔细细的琢磨了许久,最后下了结论——这还真的是一串没有任何问题的珍品。   女生伸手捻起那串珠子对在柔和的灯光下,望着它怔怔出神,心里面则拿捏不准祁封凛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看了良久,魏明曦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她拉开抽屉刚刚将东西放好,放在书桌另一头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电话方一接通,方齐昀略带犹疑的声音就接踵而至,“魏小姐,我把周远风送到医院了。”   青年停顿了半晌,接着说道:“医生说周远风他……他很可能醒不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收一下彭意涵和周远风的剧情线,霍少预备上线中 第56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魏明曦双指捏着黄符, 凌空隔着莫约三寸的距离,一寸寸的由上至下、由头到脚的扫过周远风的全身,末了, 她松开手指,将那张黄符投进装着澄澈自来水的瓷碗当中。   那张黄符沾上了水, 不仅没有沉入碗底, 反而忽然自顾自的燃烧成了一簇火,待到火焰熄灭, 整个瓷碗里的水仍旧澄净如初, 竟然连一星半点的灰烬也无!   方齐昀早就领略过魏明曦的本事,因此他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而是三两步走上前,凑到魏明曦身边,低声询问道:“魏小姐, 周远风他到底是怎么了?”   魏明曦给方齐昀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从旁边的桌子上拈起之前就让方齐昀准备好的长针,又轻又慢的放到了洁净的水面之上。   那根长针一触碰到水面,针身上就陡然冒起了一股白烟,仔细聆听的话, 还能够听到如同将火红的烙铁丢进冷水中的滋啦滋啦的声响。   待到白烟散去,那根针却已经沉到了瓷碗的底部。   魏明曦沉默的将那碗水放回桌面上, 张嘴回复方齐昀,“周远风的生命体征一切如常,之所以会昏迷不醒, 是因为有人施法,拘走了他的魂魄。”   拘魂之术,多是些旁门左道的天师才会使用,这些人往往用此术强行拘禁他人生魂,或用来蕴养自身灵气、或炼作鬼童凶魂供自己驱策,被拘魂的人几乎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毙命。   但周远风不一样,他虽然被人强行摄走魂魄,如今的生命体征却依旧平稳,显然那施行拘魂术法的天师并没有吞食炼化周远风的魂魄。   既然如此,那人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当然,魏明曦眼下想探究的不是这件事,而是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自己找不到他的踪影?   魏明曦刚才所用的是类似于圆光术那般的追魂之法,可这个术法却失败了。   长针无法指出周远风魂魄去往的具体方位,看来那位天师的确是有过人之处,最起码,他绝对擅长隐蔽自身踪迹。   术法失败,魏明曦也没怎么觉得恼羞成怒,毕竟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都尽如人意,这个天师的能力独特,如果可能,她倒想见识见识。   心里正这样想着,原本紧闭着的病房门却倏地被人从外推开。   魏明曦和方齐昀一齐扭头朝门口看去,只见走进房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方齐昀的脸色猛地一沉,他快步迎上前去,开口说道:“伯父伯母好。”   方家财力在周家之上,因此就算周远风和方齐昀不合,往日里周家夫妇见到方齐昀却也是笑颜有加。   但周先生和周太太此时此刻一门心思全牵挂在儿子身上,也顾不上和方齐昀客套,两人只是匆匆忙忙的向方齐昀点头致意,便扑倒在了周远风的病床旁边。   “我的儿啊,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快醒醒啊。”周太太紧紧的抓住周远风的手,哭得脸上的妆容都快花完了。   周太太向来溺爱自己的儿子,刚才在病房外面医生已经简要委婉的和他们说明了周远风的情况,虽然医生的话术高超,她也听得清楚明白对方的意思:   找不到原因,医院会尽力想出应对措施,但病人具体什么时候苏醒,我们也不知道 。   这医生的意思岂不是说,她的儿子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她已经四五十的人了,膝下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和一个未成年的女儿啊!   如今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人,啊不,早上还生龙活虎的骑着摩托车出去遛弯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就不生不死的在病床上躺着了,哪个父母接受的了啊?   见自己的妻子情绪激动,还算比较冷静的周先生略抱歉意的向方齐昀看了一眼,告了声歉:“让你见笑了,方少。”   “爱子心切,人之常情,这没什么。”方齐昀摆摆手。   周先生说:“我刚在在外面听医生说是方少将远风送到医院来的,不知道方少能不能和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   “这……”方齐昀面露难色,下意识的朝魏明曦看去,他停顿思索了片刻,才重新接着开口:“此事说来惭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今天按照约定去见客户,碰巧在路上遇上了周远风,我们说了两句话,他就忽然晕倒了。”   听了方齐昀的话,周先生不禁一筹莫展起来,他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好端端的,怎么会……”   中年男子低下头眨了眨眼,似乎正在努力的思索,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脸上的愁云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惊疑之色。   难道……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周先生不着痕迹的朝自己的妻子看去,对方原本仍旧沉浸在悲痛之中,却忽然瞥见丈夫用带着显而易见的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周太太先是微微怔住,过了半晌,她才终于跟上了周先生的想法。   女人缓缓的从周远风的病床前站起身,她抚了抚自己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着的胸口,待到彻底冷静下来,她才注意到了站在病房角落里的魏明曦。   方齐昀见周太太的视线停在了魏明曦身上,连忙开口介绍,“对了,刚才忘了介绍,这位是魏明曦魏小姐,她——”   然而还不待方齐昀的话音落下,哭得泪眼朦胧的周太太却骤的一个箭步绕过了他,抢身挤到了魏明曦的身前,说道:“魏小姐,真的是十分抱歉。”   魏明曦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明白周太太为什么这样说。   女人看向魏明曦,有些难以启齿的询问道:“魏小姐,远风他……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些,不太得体的话?”   魏明曦眯了眯眼睛,反问道:“周太太为什么这样问?”   虽然周太太的猜测并无错误,但魏明曦和周家夫妇是第一次见面,方齐昀刚才在回答周先生问题的时候也并没有提到她,眼下周远风的情况不明,周太太却忽然跑来找她询问了一个看起来和周远风的病情没有什么关系的问题,这行为的确很古怪。   就好像,他们心里已经清楚的认知到,周远风轻佻的行为和他今天的晕倒,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似得。   果不其然,在得到了答案之后,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叹了声气。   率先打破病房内沉闷氛围的,是周先生。   他说:“方少你也知道,远风从小性子就放纵,等到了成年之后,就越发的荒唐起来。”   周先生和周太太夫妻感情和睦,却没人想得到,他们两人的儿子却是个天生的风流种子。   周远风长了一张讨异性喜欢的脸,哄起人来甜言蜜语可以把对方绕得晕晕乎乎的,他交往时出手阔绰,分手时又大方,因此饶是周远风从小到大的情史追溯起来可以讲上三天三夜,也没能阻止他身边的妹子络绎不绝。   对于儿子的滥情,周先生虽然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花钱大手大脚,可以把他的卡停掉;性格散漫,也可以找人嗟磨;但从小花心到大的人,自己还能强行让他变成痴情种子吗?   年前的时候,周远风还突然收敛了一下,周先生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家儿子终于醒悟了过来,然而这股喜悦的火焰还没能在他心中焐热,就再度熄灭了下来——周远风不仅没有从此安安分分,身边的女伴儿换得还更勤了。   周先生是有心无力,再也不想管周远风的破事,然而就是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周远风还真的碰上了事。   那是前几天的早上,他和妻子一大清早醒来,就在房间内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封摆得整整齐齐的信。   那封信没有落款,打开之后只有寥寥的几个字,措辞还极为直白粗鲁,大致的意思就是警告他们老实点,再到处沾花惹草就让他们好看。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末了还在落款处画了幅简笔画。   画面上一个小人倒在地上,另一个神秘黑影牵着一抹小鬼魂扬长而去。   夫妻俩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反应过来这封信写给的对象应该是自家儿子。   可然周家夫妇两人想不通的是,这封信究竟是怎么出现在他们房间书桌上的。   门窗完好无损,家里的帮佣也都说没见过这封信,它就好像是凭空而来,令人心里不禁感到发憷。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还有些惴惴不安,可接连着几天安然无恙之后,他们这颗提着的心也就慢慢放了下来。   也许就是个恶作剧也说不定。   夫妻俩抱着这样的想法,终于把这封信给抛之脑后了。   直到今天,周先生脑子里灵光一闪,才终于想起了这件事情。   待到他简单的讲出整件事的经过始末,一直侧耳聆听的魏明曦问道:“周先生,那封信你们还留着吗?”   魏明曦虽然没有追踪到周远风魂魄的去向,但如果能拿到那封警告信作为媒介,她就能找到寄出那封信的主人的位置所在。   见周家夫妇两人露出不解的表情,方齐昀上前一步,正式向二人介绍道:“我刚才没有说完,别看魏小姐年纪轻轻,她却是精通玄术的玄学大师,如果魏小姐出手相助,想必周远风这次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   ……   霍遇尘轻手轻脚的将霍老太太扶上轿车的后座,又转身下车将大小行李放到了后备箱,这才绕过车身从另一头上了车后座,对着坐在司机位置的助理吩咐:“开车吧,记得开慢点。”   今天是霍遇尘奶奶叶秀林出院的日子,前段时间叶秀林犯了老毛病,就到中心医院来休养了一段日子,如今眼见着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叶秀林惦记着家里的那位糟老头子,吵吵嚷嚷的要出院,霍遇尘拗不过老人家,便问了医院医生的意见,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就亲自替叶秀林收拾了行李,来接她出院。   老人家向来喜欢霍遇尘这个孙子,霍遇尘一关上车门坐好,她就伸手拉住了霍遇尘的手臂,开始嘘寒问暖起来。   叶秀林打量着自己眼前这些年来愈加高大俊朗的孙子,笑眯眯的问道:“小尘啊,你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回家给爷爷奶奶看一眼啊?”   霍遇尘梗了一下,“……奶奶,我没有女朋友。”   “胡说,”叶秀林满脸写着不相信,“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你朋友都和我说了,说是上次看到你在楚云轩和一个小姑娘一起吃饭,脸上还有说有笑的,你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单独和小姑娘吃过饭啊?你也别不好意思,老大不小的人了,要是遇上喜欢的啊就带回家让家里的长辈瞧一瞧,也好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听到叶秀林提到魏明曦,霍遇尘不禁勾起嘴角笑了笑,说道:“奶奶,你别误会了,我和人家不是那种关系,没成呢。”   没成?   那就是心里想成的意思咯?   看来这次有戏。   老人家心里暗暗想着,决定等回家之后一定要和老头子分享一下这个小秘密。   “没事没事,”叶秀林仍旧是喜笑颜开,“关系成不成,关键在心诚不诚,女孩子脸皮薄,你们男孩子要主动一些才行,没事就请吃个饭、送人家回个家、约着一起出去玩都成啊。”   老太太说得眉飞色舞,恨不得手把手的指导,霍遇尘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他的工作繁忙,霍氏的大小事务几乎挤占了霍遇尘全部的私人时间,如今得了空闲,又听到奶奶这么一提,青年才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遇见过魏明曦了,也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做些什么。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他和魏明曦明明只见过寥寥数回,可每当回忆起来,其他的时间都如同白马过隙,唯独与对方有关的画面一帧一秒都分外清晰。   霍遇尘扭过头,目光在车窗外漫无目的的四处游移。   然而,就像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般,他忽然在地下停车场的拐角处,看到了那个自己刚刚才想到过的那个人。 第57章 五十七 奶奶   因为方齐昀早上的时候是开着自己的车过来医院的, 他和魏明曦两个人又是顺路,于是青年便提议自己载魏明曦一程。   两人一路从医院的vip层坐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方齐昀去车位倒车出来, 魏明曦则站在拐角静静等待,她没站定多久, 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魏小姐, ”霍遇尘走上前,“好久不见。”   见到霍遇尘出现在眼前, 魏明曦先是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 接着朝着男人点点头,回道:“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上。”   霍遇尘低头笑笑,道:“我今天过来医院接我奶奶回家,碰巧遇上了魏小姐你, 就过来打声招呼,对了,魏小姐来医院,是身体不舒服吗?”   魏明曦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多谢霍少关心, 我最近挺好的,哦, 记得替我向老太太问一声好。”   不得不说,魏明曦这些日子以来在夏城也遇见过不少豪门名流,虽然和霍遇尘碰见的次数屈指可数, 对对方的印象却比其他人要深刻许多。   怎么说呢,霍遇尘的确是个说话做事都很妥帖的人,和霍遇尘相处的那种氛围,很祥和、很宁静,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放松。   其他人和她来往,多半是有求于人;方齐昀和她虽然是朋友,但同样也是合作共赢;魏家的人,或针锋相对、或虚情假意,不提也罢。   唯独和霍遇尘,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利害关系,所以偶尔的一两句关怀,反而更加纯粹。   一直以来,虽然其他人无法探知魏明曦头脑中的想法,魏明曦的心里却紧紧的绷着一根弦,她不敢让自己的精神太过松懈,也许正是如此,和霍遇尘短短相处的每一段时间,都显得分外惬意自得。   听了魏明曦的话,霍遇尘微微颔首,唇角微扬,柔声道:“我会的,她老人家想必也会很高兴。”   他的样貌本就生得极好,一旦笑起来,就更加赏心悦目。   魏明曦看在眼里,忽然想起了自己和霍遇尘第一次遇见的那个晚上。   那时虽然月色昏暗,她却已经觉得霍遇尘长得足够好看了,男人的眉眼清隽、眼眸深邃,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彩熠熠生辉,这要是有旁人在场,还不知道要把多少小姑娘的魂给勾跑。   魏明曦猛地咳嗽了两声,她左右看了看,岔开话题,“我突然发现,我和霍少第一次正式见面,似乎也是在这里。”   “我也记得,”霍遇尘笑着接过话,站到了魏明曦身边,“说来也是有缘,那个时候魏小姐你来医院替赵家除煞,我又刚好前来探望奶奶,阴差阳错就遇上了。”   两人正说着,魏明曦的身后有人突然按了一下喇叭。   魏明曦下意识的扭过头,发现是方齐昀平平稳稳的把车开了过来。   霍遇尘凝眉打量了一眼魏明曦背后的车,发现车牌有些眼熟,他思索了片刻,才想起这是方齐昀的车。   方齐昀此时也看到了和魏明曦站在一块的霍遇尘,他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想不明白为什么霍遇尘会出现在这里。   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方齐昀伸手把车熄了火,转身下了车。   “魏小姐不好意思,刚才有人把车停到了行驶道上,找人挪车耽误了点时间。”   方齐昀三两步走上前向魏明曦解释缘由,之后又看向霍遇尘,张口说道:“好巧啊,霍少,没想到能在这遇上你,对了,还没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话说到一半,霍遇尘冲着方齐昀点了点头,接着目光转而落到了魏明曦的身上,他面带笑意的说:“我知道,我和魏小姐认识。”   听到霍遇尘这样说,方齐昀的脑子里一时半刻之间有些发蒙,虽然霍家在夏城玄门中颇有威望,但方齐昀是在云华省遇见的魏明曦,他还真没料想到魏明曦和霍遇尘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原来认识。   见方齐昀面露讶异,魏明曦勾了勾嘴角,笑着跟男人解释道:“忘了和你说,上次解决赵承晖家发生的事情,霍少也出了力。”   之前虽然是方齐昀带着魏明曦去了赵承晖的家,但是之后方齐昀因为有公事就提前离开了,因此他对于之后在医院发生的那些事情的了解都是听后来赵承晖说的,但了解的也并不是很详细,他虽然也听赵承晖提到霍遇尘出了力,却没想过在那个时候魏明曦和霍遇尘两个人就已经打过了照面。   当然,那次其实并不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只是更早之前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论是魏明曦还是霍遇尘,都不会在方齐昀面前宣之于口。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也是独属于二人之间的小秘密。   方齐昀觉得自己眼前的两个人之间似乎弥漫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不容许外人介入的诡异氛围,但他实在想不出这俩人能发生什么事,便也索性选择了忽视,他感慨道:“玄门真小,我本来还寻思着找个合适的日子引荐引荐,没想到你们倒先认识了。”   霍遇尘说道:“这也许就是缘分吧,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们今天来这里是所为何事。”   方齐昀摆了摆手,道:“别提了,还不是周远风那个臭小子惹的祸,他啊四处拈花惹草的,这回终于踢到铁板了。”   如果说周远风因为到处招花引蝶被人送进了医院,这事一点都不奇怪,但送他来医院的是魏明曦和方齐昀,霍遇尘就不由得留心多问了一句。   魏明曦知道霍遇尘和玄门的关系颇深,便也不遮掩,简单了和霍遇尘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听完整件事情的始末,霍遇尘微微蹙了蹙眉头,低声沉吟:“能将拘魂之术施展的得心应手,这名天师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魏小姐还是小心行事为好,若是魏小姐有需要,我可以让霍家的人过来帮忙。”   听出霍遇尘有想帮忙的意思,方齐昀连忙说道:“霍少太客气了。”   霍遇尘却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嘴上说出的话冠冕堂皇到完美无缺,“这没什么,我们几个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虽然和周远风不对付,我也知道你心里其实还是关心他的。”   方齐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回道:“霍少太抬举我了,我能关心他那个小兔崽子些什么,只不过是我还比他大那么个两三岁,总不能真的就不管他了,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魏小姐心善,不计前嫌同意帮他,不得不说,周远风这混蛋就是命好,平日里有霍少提点,关键时候魏小姐还愿意施以援手,这福气,啧,如果他真能平安脱险,我觉着他真应该好好谢谢你们二位。”   霍遇尘不置可否的笑笑,“你说的没错,他的确应该好好感谢一下魏小姐。”   霍遇尘和方齐昀真情实感,作为主人公的魏明曦反倒被两人三言两语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说:“你们真是折煞我了,我也不全是为了帮他,只是拘魂之术的影响可大可小,全看施展之人的为人如何,那人若是明辨是非倒也罢了,此术若是落到心怀不轨之徒手中,怕是要徒生事端,如此隐患,不可不管。”   ……   ……   这边的几人相谈甚欢,另一边的车上,有人却是坐不住了。   刚才车开的好好的,霍遇尘突然说看见了认识的人,要过去打声招呼,就这样二话不说的让助理停车把他放了下去。   霍遇尘认识的人,叶秀林几乎都认识,她问是谁,霍遇尘却藏着掖着不说,好不奇怪。   “我觉得吧,小尘肯定有事情在瞒着我们。”叶秀林一边说着,一边点头,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坐在前排的助理小王默默的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说道:“呃,可能吧,哈哈。”   “对了,小王,”叶秀林倏地朝小王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问道:“上次小尘请吃饭的那个女孩子,你见过吗?”   小王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得,“没,老板和人家单独吃的饭,我哪见得着啊。”   什么?连小王都没见到过,这藏得可够深啊。   这不行,这很不好,吃个饭都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人家女孩子要是心思敏感点,以为小尘态度不认真,那小尘可就有的哭了。   叶秀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中暗自忖道:我这个孙子什么都好,看人的眼光也没得说,就是没什么经验,我得替他看着点才行。   老太太心中就这样拿定了主意,她满心欢喜的靠回自己的座位上等待霍遇尘回来,可手表上的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车外仍旧没见着霍遇尘的身影。   不是就是去打个招呼吗,怎么能用这么长时间?   老太太越想越觉得霍遇尘刚才的形迹可疑,这一反常态的做派,不会那个霍遇尘嘴里说的“认识的人”就是那个还没成的小姑娘吧?   叶秀林撇了撇嘴,重新对着小王开口道:“还记得小尘刚才是在哪个拐角下车的吗,我们过去瞧瞧。”   小王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手上打了一圈半的方向盘开始掉头。   他一边倒车开回去,一边心想刚才老板独自一个人下了车,肯定是不想被他们瞧见自己去见了谁,只不过很可惜,这招在精明的老太太身上是行不通的。   小王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继续将车往来时的方向开去。   果不其然,两人的视野里很快就出现了三个人的身影,其中两个都是再熟悉不过,唯独只有那个女生叶秀林没有见过。   叶秀林眯起眼仔细的打量了一眼,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三个人大概是在交谈些什么,也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没有什么感觉,但作为旁观者的叶秀林却看得清楚明白,每当那个女孩子说话的时候,自己的孙子都会微微侧过头注视着对方,那个眼神,绝对不是看朋友的眼神。   那个女生打扮得简单,却落落大方,正是老太太喜欢的那种。   叶秀林按下按钮降下车窗,冲着三人所在的方向喊道:“小尘、小方,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霍遇尘怔了怔,随即快步走了过来,在车窗前弯下腰,“奶奶,我刚才没注意时间,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方齐昀跟上前,微微屈膝轻声问候:“久疏问候,老夫人您还是和原先一样精神呢。”   “老夫人您好,我叫魏明曦,很高兴认识您。”魏明曦此时也走了过来,轻声和叶秀林问好。   叶秀林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小姑娘别跟他们几个假正经的学那一套,你不用太拘谨,叫我奶奶就可以了。”   魏明曦微微有些羞赧,但还是改口道:“奶奶好。”   叶秀林连连点头,她笑着拍了拍魏明曦的手背,询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啊,反正小尘有车,我让他送送你。”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呢。”魏明曦说道。   方齐昀也说:“是啊,反正我和魏小姐顺路,我载魏小姐回去就好。”   听到方齐昀的话,叶秀林的眼神闪了闪,过了半晌,她忽然拉起方齐昀的手,开口说道:“小方啊,你好久没来过我们家了,我们家那个老头子前几天还打电话跟我念叨呢,说是哪天见着你要带你回家吃饭,我看这里不如撞日,今天既然在这里遇上了,就刚好一起吧。”   “这……”方齐昀回过头去看魏明曦和霍遇尘。   叶秀林接着说:“对了,我忘了和你说,你上回说你们家缺的那几本书,我们家找着了,你刚好给带回去。”   闻言,方齐昀有些动摇。   他们方家在玄门没落之后,那些典藏着的珍贵书籍就成往日荣光的唯一证明,他的父亲方乾还在世的时候,就十分珍爱它们,可如今在方家,除了方齐昀之外几乎已经没有人会去用心看管这些往日的旧物,有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损坏。   收集、整理这些旧书早就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因此当叶秀林说找到了那几本缺失的部分之后,方齐昀难免有些心动。   似乎是看出了方齐昀的犹豫,魏明曦上前一步,扬唇浅笑道:“那方少就一起去吧,这不碍什么事,我出门搭地铁就行。”   叶秀林摇头,“那哪成,这样吧,小方你跟我一路,你把你车的钥匙给小尘,我让他送魏小姐回去。”   麻烦霍遇尘,方齐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令他意外的是,霍遇尘竟然直接点点头,让他把钥匙递过去。   方齐昀不由得感到有些讶异,但他转念一想,霍遇尘的确很尊敬长辈,既然叶秀林发了话,他愿意当一回专属司机倒也是可能的。   当然,方齐昀想不到的是,这已经不是霍遇尘第一次当魏明曦的专属司机了,因此两个当事人的反应比他都要习以为常。   霍遇尘走到方齐昀的奥迪车旁,伸手替魏明曦贴心的打开了后座的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魏明曦小步跑过去上了车,霍遇尘则转身进了驾驶座。   白色的奥迪缓慢的行驶到黑色的SUV前,魏明曦降下车窗,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叶秀林也喜笑颜开的摆摆手,然后让霍遇尘注意安全驾驶。   方齐昀走到驾驶座旁,向着霍遇尘开口:“霍少,今天麻烦你了。”   霍遇尘正在调整后视镜,听到方齐昀和自己说话,他抿了抿嘴角,唇边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视线通过后视镜落到了坐在后排的魏明曦身上。   他收敛回眸光,转过头冲方齐昀笑道:“不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的感情线都是开车开出来的…… 第58章 五十八 悠悠   白色的奥迪平平稳稳的行驶出医院的大门, 霍遇尘正准备打方向盘往记忆中魏明曦公寓的方向走,坐在他身后的女生却忽然微微动了动,倾斜上身半站立起来, 歪过头绕过座椅朝他凑近,她左右探看了两眼, 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道:“不是那边,是半山的别墅区。”   女生轻柔的声音在耳边突兀的响起, 说话间泄露出的些许热气扑在霍遇尘的耳畔, 让他感到有些许微末的痒意。   霍遇尘按捺住杂乱的心思,按照魏明曦的指示开始打方向盘,他微微侧过头,魏明曦柔顺的长发刚好扫过他的脖颈,仍旧是既有些刺又有些痒, 霍遇尘下意识的抬起手撩了撩,正好捏到了魏明曦伸出来拢头发的手指。   女生的手指又凉又软,却吓得霍遇尘像触电一般把手缩了回去。   “抱歉,我刚才没注意。”霍遇尘道。   魏明曦也下意识的缩回了手,她笑了笑, 有些讪讪的说道:“没事,我刚才也没注意。”   小小的插曲过后, 车厢内很快又重新恢复了宁静的氛围,霍遇尘之前送魏明曦回家的时候发现对方不喜欢听音乐,索性便没有开电台, 升起的车窗隔绝了外界的吵闹喧嚣,此时整辆车内安静得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短暂的沉默过去,霍遇尘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魏小姐搬家了?”   听到霍遇尘这样问,魏明曦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毫无遮掩的嘲讽笑容,她漫不经心的抬起手摇了摇,道:“没,我现在要去的是我父亲家。”   霍遇尘问:“魏小姐是夏城人?”   魏明曦仍旧是摇头,“不算吧,我上的是我母亲的户口本。”   魏明曦其实不怎么和旁人说自己的家事,但问的人是霍遇尘,她便也懒得遮遮掩掩,索性如实相告。   因为车内足够安静,待到魏明曦的声音落下,霍遇尘很明显听到对方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看来是对她的那位父亲有些不满。   这显然并不是一个良好的、可以用作聊天话题的内容。   霍遇尘垂下眸光,默而不语。   半山区、姓魏、近段时间有人员变动……这样的人家,在霍遇尘的记忆里,似乎的确有这么一个。   半山别墅区本就是高档别墅群,面积虽然大,住户却不多,而且半山区的建筑又不是新建的,住了哪些家庭,只要沉下心来思索,总会有几分印象。   况且如今夏城寸土寸金,半山区别墅的房价年年水涨船高,早就涨到了天文数字,不说寻常人买不起,就算是有新人想住进去,也没有房主会愿意出手。   能在半山区购置有房产,没有哪个是差钱的,他们住在哪里,不仅仅是因为别墅有多好,更重要的是周围能给自己带来的人脉和资源,这些东西带来的利益可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方齐昀没有想到魏明曦和魏家之间深层次的关系,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没想过要想这个问题,再加上那段时间他去了云华省,听漏了许多夏城圈子里的流言风语,不知道魏子程有意想接回自己前妻女儿的这道消息,倒也不奇怪。   霍遇尘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向魏明曦询问:“魏小姐的父亲,是魏氏的魏子程魏总吗?”   “霍少认识他?”原本已经半阖上眼睛的魏明曦听到霍遇尘提到魏子程的名字,不由得一个挺身从柔软的靠椅上挺身坐直了身,朝着霍遇尘反问道。   “工作上打过几次照面。”霍遇尘点点头。   “霍少觉得他怎么样?”   魏明曦不过是听到霍遇尘说认识魏子程,下意识的顺嘴一问,没想到霍遇尘这下却犯了难。   说实话,如果问这个问题的人与他是泛泛之交,霍遇尘自然会客套的回一句不错,可如今问这个问题的人是魏明曦,而她同时又是魏子程的女儿。   霍遇尘不欲说些虚情假意的场面话,也不想敷衍魏明曦,便不由得开始努力回想起自己和魏子程见面过的那些屈指可数的场景。   “魏总他行事的风格和三爷有些相近,不过三爷做事虽然雷厉风行,却同样瞻前顾后,说一句胆大心细不为过,但魏总他……有些冒进吧。”   别看魏子程长相儒雅,手腕风格却是十分激进。他就像赌徒一样,永远追求最高额的利润。   商场之上,激进和保守都各有各的路子,从来没有对错之分。   但同样,激进与冒进也只有一线之隔,走得好了,人人交口称赞;走得不好,入云大厦顷刻崩塌。   对于魏子程以往做出的决策,霍遇尘能称赞一句胆大,但至于这心细,那还真不好说。   听到霍遇尘提到三爷,魏明曦的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梢,试探着问道:“三爷?”   私下里她暗自调查了一下资料,这才发现众人口中的三爷,指的是魏氏的董事会大股东、如今的执行总裁魏子阎。   因为魏子阎在魏家三个兄弟里行三,外界尊敬他的人就敬称一声三爷,他的手段能力由此可窥一斑。   只是这样一个魏家的大功臣、这样一个名字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其他人的嘴里蹦出来的人,偌大的一个魏宅里却没有人和魏明曦提到过、介绍过他,这种异常想要不让她注意都难。   霍遇尘通过后视镜望了魏明曦一眼,说道:“就是魏小姐的三叔魏子阎,魏总没和你提起过吗?”   见魏明曦摇头,霍遇尘微微眯起眼睛,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重新开口:“三爷病了,你知道吗?”   魏明曦看向霍遇尘,问:“什么病?”   霍遇尘用手指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纹理,低声说道:“白血病,不过魏氏花了不少钱把这条消息给截了,外界只当三爷是偶有抱恙,我也是去医院探望过三爷之后才知道他的真实病情,我倒是有点惊讶魏总没和你说过这件事。”   霍遇尘之前去拜访魏子阎,魏子阎的状况虽然说不上岌岌可危,但也说不上是乐观明朗,找不到合适的配型,医院给出的建议是搭配药物进行保守治疗,同时要求魏子阎静养。   作为魏氏的执行总裁,董事会下达的所有文件都由魏子阎一手落实执行,商场如战场,机会稍纵即逝,魏子阎不得不时时刻刻盯着场面上的变动,以求为魏氏谋取最大的利益,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医生让他静养,他自己也做不到。   在霍遇尘看来,魏子阎待在魏氏着实有些屈才,为了魏氏的发展魏子阎四处奔波,出钱又出力,到头来还得因为持股份额被自己两个没什么才能的哥哥压在下面,不过怕是也正是因为有这层原因在,他才不肯放手魏氏安心进行治疗。   一个人一旦在某件事物上投入太多,就没有办法轻易抽身离去。   魏子阎没有成家,魏氏就是他的全部心血,眼下魏氏正处于扩融的前夕,股权很快就会重新洗牌、发生变动,这个时候撒手不管,相当于是辛辛苦苦为他人做了嫁衣裳,魏子阎绝对不乐意看见自己筹谋十数年,却落得这样的结局。   不过魏家人之间的关系,说来也真是有意思。   魏子阎野心勃勃,作为他兄长的魏子程绝对不可能没有丝毫觉察,可他依旧和董事会一起给了魏子阎执行总裁的位置、给对方执行决策的权力。   这不是因为大度,而是因为魏子程心里清楚的知道魏子阎是魏氏的门面,魏子阎要是倒了或者是走了,魏氏紧跟着就要倒霉,更何况持股比例在那里,魏子阎只要越不过去,再有本事说难听点也只是个高级的打工仔。   利益大过天,这就是商人,纵然是明争暗斗、暗潮涌动,有了共同的利益,也能相安无事。   但这种微妙的制衡是暂时的、脆弱的,可以这样说:   如果魏子阎握住了有压倒性优势的股权,魏氏内部的人员一定会被他从上到下的清洗一遍;如果魏子程找到了能带来更高利益的合作伙伴,他也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一脚把魏子阎从执行总裁的位置上踹下来。   明明是亲兄弟,却是面和心不和,表面上和乐融融,暗地里却早已在积蓄一场血雨腥风,眼下之所以依然风平浪静,只不过是因为二人此时手里都没有更好的牌,便也只能如此僵持着维系这精致脆弱的平和假象。   这也是魏子程为什么明明已经将魏明曦带回了魏家,却不愿意让她和魏子阎见面的原因。   死生之前,只要魏子阎联系不上魏明曦,就只能求助于魏家,如此一来,任是魏子阎再傲气,形势面前也不得不低头,除非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但这世界上不怕死的人又有几个呢?   最起码,魏子程敢笃定,魏子阎不想这样窝囊的死。   听到“白血病”三个字从霍遇尘嘴里蹦出来,魏明曦的眼睛眨了眨,心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想。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魏家对自己的态度,因此也没有人比魏明曦更能感觉到魏家如此突兀的找她回来的奇怪之处。   如果这个猜测得到证实,那魏家之前的所作所为,倒是也能得到一个合适的解释。   魏明曦搭在车门上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良久,她忽然从座位上坐直身体,郑重其事的向着霍遇尘开口:“霍少,也许以我们现在的交情,我请求你帮这个忙有些逾越,但我刚来夏城,实在不知道能找谁帮忙。”   这件事是魏明曦的私事,她实在不愿意让太多的外人知晓,但许是魏明曦对霍遇尘的观感不错,又或者是些什么别的她还没意识到的东西,让她冥冥之中下意识的觉得霍遇尘一定会帮她。   话落,魏明曦目光平静的看向霍遇尘,等待着他的回答。   她以为这个过程需要很久,却没料到对方很快就给出了答复。   霍遇尘的脸色扬起笑意,他通过后视镜定定的看着魏明曦,说道:“只要能为你排忧解难,我都乐意之至。”   魏明曦也在看后视镜,两人的视线在镜面中迎面撞上,明明并没有直视对方,魏明曦却仍旧感到来自青年的目光真诚、炽热,让她的心跳没来由的漏掉了一拍。   她猛地收回视线,转而去看窗外的风景,强迫自己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之脑后。   坐在驾驶座的霍遇尘见魏明曦缩回座位上,白皙的脸蛋涨的红扑扑的,活像一枚红彤彤的苹果,看了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他心里不由得哑然失笑起来。   魏明曦虽然年纪小,平日里却老成得很,有的时候和对方站在一起,完全感受不到对方其实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学生,倒是现在,霍遇尘才真切的觉得,刨去冷淡的表象,魏明曦其实内在里仍然还是个小丫头。   此时红灯的倒计时几近为零,霍遇尘闭了闭眼,收敛起心里的纷纷思绪,换挡开始起步。   白色的奥迪缓缓的驶离原地,然而它还没能走出多远,从车道旁边的绿化带里却忽然窜出来了一道黑影,直直的冲到了奥迪的车身前!   好在现在车才刚刚起步,一档的车速并不算快,霍遇尘眼疾手快的踩了刹车,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   魏明曦没有准备,脑袋猛地磕了一下,但她也顾不上这些小事,她让霍遇尘打开车门锁,道:“快点下去看看。”   两人下了车,疾步走到车身前,只见奥迪车前的地面上躺着一个小小的可怜身影,但她倒下的位置与车身还有些位置,看起来应该是被吓得。   果不其然,见有人下车,那个倒在地上的小女孩眨了眨眼,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下一秒一把抱住了霍遇尘的小腿,大声的哭喊道:“爸爸,悠悠再也不调皮了,你不要丢下悠悠!”   霍遇尘和魏明曦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霍遇尘别说结婚,女朋友都还没影呢,哪里会有这么大一个闺女。   他在小女孩的面前蹲下身,轻声问道:“小朋友,发生了什么事吗,你……”   然而还没等霍遇尘问完,从绿化带里紧跟着就追过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影,他们看起来有些焦急,当看到霍遇尘和魏明曦的时候眼神里又带上了一丝惊愕。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就将眼神里的异样压制下去,转而快步来到魏明曦三人身边,一把抓住小女孩的肩膀,呵斥道:“叫你不要乱跑,你偏不听话,大马路上乱跑,你不要命了啊?”   说着两人开始连声向霍遇尘和魏明曦道歉,说是孩纸太皮不听话乱跑,让他们多多包涵,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教育孩子之类芸芸的话,说完,那一男一女就一左一右的抓起小女孩的手想要带她走。   然而魏明曦却忽然伸手打掉了那名妇女的手,一把把小女孩给拽了回来。   “这位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被魏明曦打到的手背火辣辣的生疼,中年妇女没想到魏明曦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手劲儿能这么大,但她也不敢发火,只能强行按捺下心中的怒气,朝着魏明曦发问道。   魏明曦嗤笑一声,冷冷发声:“你问我什么意思,我还得问你什么意思呢,光天化日之下敢抢别人家的孩子,你们不会是人贩子吧?”   被魏明曦毫不遮掩的“人贩子”三个字给戳得心惊肉跳,女人顿时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扬声反击,“你瞎说什么呢你,小燕不是我们家孩子,难道是你们家的?” 第59章 五十九 寻踪   小燕这个名字自然是妇女随口编的。   她虽然不知道小女孩的父母是谁, 但绝对不可能是眼前的这对青年男女。   虽说眼前的这两人是俊男美女,单单从外表上来看就十分登对,但他们实在是太年轻了, 尤其是魏明曦,要是二人说是男女朋友, 倒是还说得过去, 但如果霍遇尘和魏明曦说彼此是夫妻,那简直就是在把他们当傻子耍呢。   之前团队里的确出现过偷跑出来的小孩儿拦住过路的夫妻假扮成一家人, 最后反倒把他们的人给送到了警察局, 这事当时还见了报,这小女孩看着年纪小,脑子可活络得很,她八成也是听说过那则报道,所以才想要依葫芦画瓢玩这么一套。   只可惜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就是再聪明,那也是有限的。   眼前的这对年轻人年纪太小,就是有心帮忙,也扯不出个完整的谎话来,只要他们一口咬定小女孩是自己的孩子, 大部分的人都会知难而退。   越是有钱的人,越是如此。   两人开的车价值不菲, 尤其是霍遇尘,那从头到脚通身的行头,他们虽然叫不出名字, 却也看得出来对方必然家世优渥。   这些有钱人混到这份上,最讨厌沾染些无关的是是非非,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八成是年纪太小,还没踏上社会才会如此义愤填膺,要不然她怎么不回头瞅瞅自己的男朋友根本就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呢?   听到了妇女的厉声反问,魏明曦却也不怵,她轻轻的抚摸着这名叫做悠悠的小女孩乌黑的发顶,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许是因为刚才在大马路上摔倒了的缘故,悠悠的脸颊两侧都沾染上了不少泥灰,脸上灰扑扑的,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兮兮。   但这并不能阻止魏明曦看出来她的面相。   小女孩的额头饱满,眉扫天仓,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眉上日角、月角两处明润丰隆、红气蓬勃,显然她的亲生父母应该都是有名望地位的人;   反观眼前的这对中年夫妻,头顶尖薄而发际低窄,眉骨外凸而眼窝内陷,福德宫凹陷且有黑气萦绕,折福的事情怕是没少做。   普通的寻常路人拿捏不定是非真假,魏明曦却一眼就能看出这夫妻俩人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   “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报个警不就知道了?”说着,魏明曦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见魏明曦油盐不进、一意孤行的一定要报警,夫妻俩没想到这回会碰上这样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他们到底心虚,不敢真的和魏明曦杠到警察局去,气势上顿时就弱了下来。   这种事本就是心理博弈,比的是谁心底里更硬气,可魏明曦已经摸到了他们的底牌,谁会在博弈中胜出,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这段路这个时候过往的车辆稀少,附近又没有什么行人,丈夫四下里看了看,忽然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弹-簧-刀,但他也没打算有下一步的举动。   他扯开嘴皮子面容狰狞的笑了笑,开始明晃晃的放狠话威胁:“臭丫头,以后少他妈的管别人的闲事,别吃饱了没事做,多学学你那男朋友,安静闭嘴,可以省很多事,这回这事咱们各退一步,我也不跟你计较,你也他妈的把嘴边给闭严实了,否则——”   丈夫晃了晃捏在手中的弹-簧-刀,言下之意呼之欲出。   男人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一是因为这条路是新路,路口附近根本就还没来得及装监控,他也不怕被拍到;二是他见过太多有钱人了,胖瘦美丑什么样的都有,共同特点就是都特别爱惜自己的小命儿。   毕竟命只有一条,有再多的钱,命都丢了,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有钱人一个比一个贪生怕死,在这夫妻俩眼里,魏明曦坚持要站出来都算得上是顶破天的“爱多管闲事”了,再往后的,他们还真不相信有人会愿意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女孩铤而走险。   这回他们虽然是踢到了铁板,但不过是丢了一个而已,只要安全脱身,后面还有大把的生意能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没必要继续耗下去。   从刚才开始就站在车旁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霍遇尘此时也走了过来,他伸手轻轻的揽过魏明曦的肩膀往自己的怀里一带,让女生放下捏在手中的手机,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办完了。”   听到霍遇尘的话,魏明曦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瞬,接着她就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然后低下头掩去嘴角的笑意。   见魏明曦放下了手机,丈夫以为她已经被说服了下来,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到了地面上,他笑道:“这就对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小丫头,以后多和你男朋友学着点。”   霍遇尘也跟着假笑,“是,她是需要多加学习。”   丈夫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劫后余生,他只觉得胸中畅快极了,今天在魏明曦这个愣头青身上栽了个这么大的跟头又有什么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补偿回来。   然而男人不知道的是,这个所谓的“以后”,永远都不会到来。   他拉着妻子的手堪堪转过路口,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就猛地被人给按倒在了地上,那人跨坐在男人背上,二话不说的将他的双手反翦到背后,卡啦一声用手铐拷住了他的双手。   男人只觉得自己的视野在一瞬之间天旋地转,待到模糊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犹如催命符一般的红蓝色的闪烁车灯。   这怎么可能?   条子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   那个臭丫头明明没有打电话,四周又没有围观的路人,这怎么——   疑问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怒火。   妈的!他们被那对小年轻给耍了!   那个小姑娘的男朋友哪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报警电话分明就是他打的,而且从条子抵达的速度来看,他们老早就打了电话!   那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想要妥协的意愿,他们两人不仅要把那个小女孩抢到手,还要把他们夫妻俩送进局子里!   “别动,老实点。”   警察同志将男人从地上提起来,按着他的肩膀往警车里送,经过魏明曦和霍遇尘的时候,男人目眦欲裂的瞪了两人一眼,眼里满是毫无遮掩的憎恨与怨毒,“你们给我等着,我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们?   魏明曦勾起嘴角笑了笑,向着男人背后的年轻警察说道:“这位同志,看起来他还有同伙,你们一定要严加审问啊。”   那名年轻的警察点点头,道:“职责所在,我们会的,这次还要麻烦两位一起去警局做个笔录。”   霍遇尘道:“我们一定配合。”   年轻的警察压着男人和妇女上了车,然后又从地上捡起了那把弹-簧-刀,这弹-簧-刀是管制刀具,自然也要作为证据一起带回去。   警车开在前头,霍遇尘和魏明曦也不能就这样把方齐昀的车堂而皇之的丢在大马路上,索性就开着方齐昀的奥迪缓缓地跟在警车身后,往警察局的方向驶去。   两人在警局做完相关的记录,又去看望了一下那个名叫悠悠的小女孩。   小孩子明显是被吓坏了,她裹着毯子紧紧的缩成一团,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一样,但当看见霍遇尘和魏明曦的时候,小女孩的眼睛还是亮起了光彩,她伸出手拉着两人,低声嗫喏道:“大哥哥、大姐姐,谢谢你们……”   两人皆是报以温柔的笑意,安抚好了小女孩的情绪,霍遇尘又找到了之前的那名年轻的警察同志了解了一下情况,听他们说似乎已经联系上了悠悠的家人之后才和魏明曦一起离开了警察局。   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波,二人此时坐在车内,仍旧有些心绪难平。   魏明曦打量了霍遇尘片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刚才是让你报警的意思?”   之前那夫妇二人穿过绿化带走来时,魏明曦和霍遇尘相互看了一眼,仅仅只是一眼,霍遇尘就明白了女生的意思,近些年来华国全国上下进行严打,对于人口拐卖一类情节严重的事件更是关注,再加之打报警电话的是霍氏的霍遇尘,警察局很快就按照霍遇尘给出的地址赶了过来,刚好抓了个正着。   霍遇尘道:“直觉。”   魏明曦明明什么都没说,霍遇尘却下意识有一种这样的感觉,这种无言的默契说实话感觉还挺微妙的,至少不怎么坏。   他顿了顿,又接着开口:“不过刚刚那个男人有句话说的没错。”   魏明曦扬起眉毛,问道:“哪句话?”   霍遇尘的目光落在魏明曦身上,嘴角抿起一丝柔和的笑,“多加学习。”   他接着道:“虽然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能力手段,但这种事情总归是有风险的,我觉得你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一下。”   魏明曦愣了愣,半晌,她忽然笑了一声,朝着霍遇尘开口道:“霍少,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这样和我说话的人。”   霍遇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放低了声音,“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我——”   “说实话,我挺感动的。”霍遇尘话说到中途,魏明曦却骤然开了口,她靠在座椅里,眼神却落在霍遇尘身上。   她看着他,说:“真的,从来没有人这样和我说过话。”   如今华国玄术一脉几近凋敝断绝,从苏醒到如今这短短的几个月间,她见过许多人、许多事,有的人对她所说的话不屑一顾、也有的人将其奉为圭臬,魏明曦行事出手几乎全凭自身的心意,人是天性慕强的动物,他们追求强者、崇拜强者、依附强者,只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们就会心满意足,至于魏明曦用的是什么方式,他们反倒是不那么在意。   「多为自己考虑一下」   这句话虽然平淡,听在魏明曦耳中,却觉得分外震人心魂。   停顿了片刻,魏明曦接着说道:“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至善至美,我做的一切,都有我的目的。”   “帮周远风?”   “那是为了查找拘魂术的下落。”   “在公园布施呢?”   “……为了积攒福报。”   “那那天晚上呢?”   “……哪天?”   “你救我的那天。”   “……”   见魏明曦闭着嘴不肯说话了,霍遇尘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你有,我也有,大家都是一样的。”   沉默良久,魏明曦说道:“霍少,能跟你做朋友的人,那他一定很幸运。”   她抬起头看向霍遇尘,道:“能认识你真好。”   霍遇尘回望着她,“我也一样。”   将魏明曦送到临近半山区别墅的街道旁,霍遇尘缓缓靠边停了车。   魏明曦和魏家的关系微妙,霍遇尘怎么可能直接堂而皇之的把车开到魏明曦的家门口。   “今天多谢你了。”下车之后,魏明曦走到车窗旁冲着霍遇尘低声道了声谢,随后便迈开步子往别墅区走去。   待到魏明曦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层层绿衣的掩映下,霍遇尘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升起了车窗。   他静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片刻之后,青年人忽然从口袋了掏出了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熟悉的备注,伸手拨了过去。   几声短暂的嘟声之后,另一边的电话很快就有人接通。   “霍少?”周先生显然很惊讶霍遇尘会在这个时候突如其然的给他打电话。   霍遇尘开口道:“周伯父,我今天偶然遇上了齐昀,听他说远风遇上了些麻烦,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   “唉,劳烦霍少费心了,我那个不孝子真是让你们操了不少心,往日里他没少和方少抬杠,眼下方少却愿意不计前嫌的施以援手,而那些狐朋狗友一个来探望的都没有,唉,真是关键时候见人品啊。”   霍遇尘面不改色的说道:“齐昀是嘴硬心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伯父你提过,魏大师虽然年岁轻轻,能力手段却是不容小觑,想要求她出场可不容易,这回魏大师愿意襄助,应该也是看在齐昀的面子上,不得不说,伯父你们真是太幸运了。”   一句话不显山不露水的抬了两个人,霍遇尘却说得煞有介事、头头是道,周父听他这样一说,当即就信服了下来。   他连忙开始努力追忆自己之前和魏明曦交谈时的言行举止有没有失礼之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人家给得罪了还不自知。   “多谢霍少提醒,我这就去替魏大师准备谢礼,只是我不太了解其中的行情,不知道送多少合适……一百万,不不不,一百万太少了,要不一千万?”   霍遇尘笑了笑,“伯父,和人家大师谈钱未免太俗气。”   周父在手机另一边点了点头,觉得霍遇尘说的没错,“对对对,我刚才是想岔了,我得送些大师喜欢的东西才行,可我也不知道大师喜欢些什么,要是送错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自己儿子的身价性命如今全依托在魏大师身上,饶是往日里在商场上再不喜形于色的周父,此时也不由得一筹莫展。   恰在此时,霍遇尘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再度从手机那边响起。   “我记得伯父手里应该有一张国际玉石协会的会员卡,这东西有价无市,想来是再适合不过了。”   ……   ……   回到魏宅后的第二天,魏明曦就收到了方齐昀送过来的、当初那封送到周家的警告信。   周家夫妇没有魏明曦的联系方式,只能几经辗转将警告信交给方齐昀,再由方齐昀转交给魏明曦。   魏明曦捏着信纸想了半晌,末了她一把将信塞到了口袋里,出门回了自己在外面租下的公寓。   做这种事,还是在自己的地盘要安心许多。   距离当初发出警告信的日子早已过去了好几天,这封警告信上的灵气已经开始消散,但好在还没有彻底烟消云散,还有可以追寻的踪迹。   将那封警告信拿在手里左右翻看了半晌,魏明曦愈发觉得那名使用拘魂术勾走周远风魂魄的天师应该并没有想要杀死周远风的意思。   事实上,要不是周远风真的昏迷不醒,单单看这一封信,简直十足十的像小孩子的恶作剧。   不得不说,这在警告信上画画的天师,线条简洁流畅,人物可爱传神,不过寥寥几笔就把场景给勾勒清晰了,画得还挺好的。   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魏明曦将诸多杂思抛诸脑后,从卫生间接了一盆清水濯洗双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自己早先准备好的单面镜支起放在桌面上,接着又接了一碗清水。   做好这些准备工作之后,魏明曦从怀里取出一张黄符点燃,轻轻的投入小碗之中,黄符燃烧成的灼灼火光一经接触到水面,就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声响,然而那橘色的火焰并没有因此而偃旗息鼓,反而愈烧愈旺盛,火红的光芒跃动在洁净的水面之上,仿佛一团业火红莲。   魏明曦稳稳当当的端起那碗悬浮着火焰的清水,缓慢的挪动到桌面上支起的镜子前,然后下一秒,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清水刷的倾倒在了镜面之上!   一时之间,橘色的火苗铺天盖地的舔过整张镜面,宛如一片火海,魏明曦却是半丝慌乱也无,她静静的站在桌子前等候,果真不出几瞬,那火光便鸣金收兵,蛰伏了下去。   再去看那镜面,既没有水渍,也没有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而是一如既往的光洁明亮,没有半点的损伤。   魏明曦接着捻起那封警告信,心念之间手腕上的念珠浮现出幽幽的红光,那红光顺着魏明曦细瘦的手腕爬到信纸之上,慢慢的沉入其中,收敛光芒。   魏明曦屏气凝神,将警告信拿到镜面之前,闭上眼眸,嘴里开始默念起一段晦涩难懂的咒语。   紧接着,那面镜子似是有所感应一般发出了剧烈的震颤,而原本平静无波的镜面里却忽然好像被投入了石子的湖面一般开始荡漾起了层层涟漪,整个画面都变得不甚清晰起来。   那震颤愈演愈烈,连带着镜子下面的支架都忍不住发出颤抖,魏明曦倏地拧紧了眉头,心想这天师果真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本领,她一边默念着咒语,一边分出一缕心神打出一道灵气到镜面之上,那灵气如同泥牛入海似得沉入了镜面,随后颤动着的镜子就慢慢归于平静。   魏明曦睁开双眼,凝眉往镜中看去,只见层层叠叠的波纹散去之后,镜面之中终于显现出了一幅光景。   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黑色的保险门,门旁斑驳的墙面上挂着301的门牌号。   画面不过清晰了一瞬,随即整张镜面就像是再也承受不了巨大的外力冲击,卡啦一声四分五裂散乱到了桌面上。   而被魏明曦拿在手中的信纸上的灵气,也在此时彻底的消散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第一天就感冒,在床上躺了一天,感觉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惨…… 第60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夏城西城区, 某处居民楼。   苏小渔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屋外阳光正好。   细碎的光线透过并不怎么厚实的窗帘布投射进昏暗的房间,空气中漂浮着的灰尘在光线的照射下星星点点、纷纷扬扬, 苏小渔伸了个懒腰,然后猛地打了个喷嚏。   “啊切——”   苏小渔挣扎着从柔软的床铺上坐起身, 伸手从旁边随手扯了个枕头垫在身后, 然后凭借着记忆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索出一盒还没拆封的女士烟,用打火机点着之后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的尼古丁的气息从口腔缓慢的吸入肺部, 在身体里经过一个循环, 最后从鼻腔缓缓呼出,辛辣的热意以肺部和气管为中心,向四肢百骸逸散开来,苏小渔半阖上眼眸,享受着这起床之后的宁静。   半晌,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左右摇晃了两下脑袋,太息道:“没劲,真没劲。”   说着, 苏小渔又猛地抽了两口烟,随后毫不留情的将还没吸完的半截香烟按灭在了摆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   女生一股脑的从床铺上爬起来, 一把扯开窗帘,让明亮的光线照射到昏暗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今天天气真不错,正适合晒衣服。   苏小渔心里这样想着, 手上已经有了动作,她三下两除二的从衣柜里翻出衣服、床单、被套之类的东西,然后统统丢进了洗衣机里。   有些年头的洗衣机在苏小渔按下按钮之后开始慢悠悠的运转,它一边运行,一边发出卡啦卡啦的噪音,就像是在向自己的主人发出抗议一般。   苏小渔毫无自觉的在洗衣机上用力的拍了两下,说道:“哥们,挣点气,等这次的这笔钱到了账,你就可以光荣退休了。”   说着,苏小渔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从荷包里摸索出了一根烟叼到了嘴里。   她嘴里咬着烟,手里抱着个盆,正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站在洗衣机旁边,不远处的玄关那边却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门铃声,随后传来的就是几声极其富有规律的敲击声。   苏小渔拧着眉毛眯了眯眼,半晌突然啧了一声,她放下抱在怀里的那个大盆,扭头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   ……   魏明曦站在301的门牌前静静地等候了片刻,那扇看起来有些老旧的保险门就倏地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   首先出现在魏明曦眼前的,是一把剑。   那把剑周身用黄色的铜钱经由一条红绳穿成,剑身小巧,尾部垂着红色的丝线,正是一把用来抓鬼驱邪的铜钱剑。   铜钱经过千万人之手,沾染百家生气,蕴含在其中的人气炽盛,可以用来抵御阴邪,但仅仅只是如此还不够。   如果要做出一柄正宗的铜钱剑,还须得在五月初五那天放在烈日下暴晒,由身上阳气鼎盛的年轻人亲手串成。   眼前的这柄铜钱剑,剑上的每一枚铜钱上都闪烁着明亮的光泽,红绳紧实坚韧,显然被蕴养得很好。   苏小渔握着铜钱剑的剑柄,慢悠悠的从门后走了出来,她用铜钱剑的剑尖指着魏明曦,说道:“这位同行,你千辛万苦找到我这里也挺不容易的,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再走?”   说完,苏小渔也不看魏明曦的反应,自顾自的收了剑,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魏明曦紧跟着苏小渔走进房间内,苏小渔走到茶几旁勾了个马克杯倒上水推到魏明曦面前,她上下打量了魏明曦两眼,忽然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周远风认识像你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天师,我就该加钱,亏了,真是亏大发了。”   魏明曦通过寻踪之术破了苏小渔的藏匿术法,苏小渔一方面心疼自己的钱的同时,另一方面也猜到魏明曦很快就会找上门。   因此当今天觉察到其他天师的气息时,苏小渔也没觉得有多惊讶,哦不,其实她还是挺惊讶的,毕竟魏明曦可比她想象中要年轻太多了。   别的不敢夸大,可藏迹寻踪可是苏小渔的看家本领,对方能寻到她的所在,她还估摸着对方该是个四五十岁研习玄术多年的的大叔大婶什么的,没想到真人竟然是个小姑娘。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她苏小渔虽然看着年轻,真实年龄那也是奔三了。   魏明曦不知道苏小渔的心理活动如此丰富多彩,她只是抿起嘴角礼貌的笑了笑,伸出了一只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魏明曦。”   苏小渔随意的捏了一下魏明曦的手,权当是向她问好,“不用这么客气,我叫苏小渔,你叫我小渔就行了。”   苏小渔拿起手里的马克杯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搅拌的过程中她扭过头看向魏明曦,问道:“你今天过来,是来带周远风回去的吧?”   女生看得出来魏明曦身上并没有对自己的敌意,因此嘴里说出的话也十分直白。   魏明曦原本就有预感苏小渔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弄死周远风的意愿,如今听到女生这么说,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再加上苏小渔刚才说的“亏了”、“加钱”等字眼,真相究竟为何,简直呼之欲出。   这八成是周远风哪个前女友对他心怀不满,所以才这样打击报复。   她上前两步,说道:“我倒是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用拘魂术,苏小姐当真是与众不同。”   苏小渔摆摆手,“拿人钱财、替人做事而已,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传统术法也得开展新业务是不是?”   听了苏小渔的解释,魏明曦不由得莞尔,“拘魂术施展不易,你这样抓了又放,未免有些——”   魏明曦话还没有说完,苏小渔的脸色却忽然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容,她咳嗽了两声,说道:“魏小姐,你不是来找周远风的吗,那就过来吧。”   话音落下,苏小渔就抓着自己马克杯的杯耳走出了厨房,然后将马克杯放回到茶几之上。   做完这些之后,苏小渔三两步走到电视机前,从一旁的收纳竹篓里拿出一张光盘放到DVD里,自己则挪到沙发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末了,她冲着魏明曦招了招手,意味不明的开口道:“魏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看个片子?”   ……   ……   一片混沌之中,周远风猛地睁开的双眼。   四周吹着呜呜的冷风,道路两旁的景观树在冷风的吹拂下飒飒作响,无端的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里他妈的是什么鬼地方?   周远风心想。   周围一丝半点的灯光也无,他抬起头眯着眼朝头顶硕大的招牌望去,过了好半天他才凭借着惨淡的灯光看清楚了那招牌上的几个字——欢乐城游乐园。   这个地方……   周远风的心里浮现出了几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   他交往过的女朋友不计其数,但他们根本就不会来这种地方,事实上,从小到大,周远风也没来过这个游乐园几次。   最近的一次,似乎也都是去年的事情了。   那是因为他的妹妹周茜在期末的测验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进步,周茜欣喜之下,非要拉着他和自己的家教一起过来玩。   周茜的那个小家教是成英国际勤工俭学的学生,通过她老师的介绍临时来他们家做了这一份短工。   周远风的脑海里莫名的浮现起了那天的画面。   那天他难得待在自己的家里,听到门铃的声响之后,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玩游戏的他被父母催促着去开门。   打开门之后,站在门外的是背着书包的彭意涵。   她的耳朵和鼻头都被冷风吹得红通通的,一张小脸却十分的白,活像只惹人怜爱的小猫咪。   见有人开门,女生微微仰起头看向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熠熠生辉。   在那一个瞬间,周远风忽然没来由的觉得自己有点心跳加速。   之后的日子里,周家人发现周远风竟然破天荒的收敛了自己那幅荒唐的模样,每天晚上都不再去外面鬼混,而是乖乖回了家。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一样看得不甚清晰,连周远风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   不过很可惜,他是个没有耐力的人,过了一段时间清心寡欲的日子,他就又原形毕露了。   然而还不等周远风继续追忆下去,他就感到了不对劲。   脚底下的地面开始微微颤抖,远处隐隐有野兽的嘶吼声传来。   周远风皱着眉转过身朝声源处瞧去,下一秒却吓得整张脸都煞白了起来,那竟然是一匹狼!   不,这样说也不对,那个东西的身躯可比普通野狼的身躯要大上两三倍都不止,更何况那个东西的背上长满了尖锐了倒刺,与其说是狼,还不如用怪物来形容更加妥当!   似乎是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那只怪物停下来卷了卷舌头,然后就龇牙咧嘴的径直朝周远风所在的方向奔跑而来。   他下意识的往游乐园里面拨腿就跑。   周远风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的身边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超现实的怪事,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跑快点、再快点,一定要甩掉那个怪物!   耳边风声呼啸,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周远风却根本不敢慢下脚步,他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五脏六腑都撞击在一起,那感觉简直恶心得想吐。   拐过一个拐角,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栋巨大的建筑物,周远风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然后扶着墙壁开始干呕起来。   他妈的,他周远风这辈子就没受过这么大的罪!   但事实证明,这回他不仅错了,还错的很离谱。   咔哒一声响起,周远风身后的大门蓦然紧紧阖上,整个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紧接着,屋子里垂下来的布条开始无端的四处飞舞起来,周远风连滚带爬的扑倒在大门边,却绝望的发现那扇门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一把锁,锁上没有钥匙孔,只有一串英文的密码轮-盘。   “艹!”   周远风低声咒骂了起来,他开始手忙脚乱的在密码□□上拨着英文单词,但无一例外的,全都不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汗水顺着男人的额角滑落到下巴,又从下巴滴落到地面上,周远风全身上下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他却感觉不到分毫的燥热,只觉得一阵盖过一阵的寒凉从骨子里奔涌向全身。   就在这个时候,周远风陡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拉住了自己的脚腕。   他颤抖着微微低垂下头颅,只见漆黑的视野里,他脚下那片原本平整的地板上此时布满了数之不尽的惨白手臂,那些手臂像缓慢生长着的树苗一般缓缓的朝他靠近过来,纠缠而上。   “啊啊啊啊啊!”   ……   虽然一般来说惊悚恐怖片里负责尖叫的都是女性角色,但原来如果男性真情实感的尖叫起来,那效果比起女性也差不了多少啊。   魏明曦坐在沙发上,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机里的小人,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苏小渔凑了过来,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魏明曦看了笑意盈盈的苏小渔一眼,默默点了点头,“还挺好看的。”   话落,魏明曦又转头朝电视机的屏幕看去,开口询问:“那他要怎么出来?”   苏小渔笑了笑,“表象即是心之所向,周远风的梦境化身既然是这个游乐园,那这个地方对他而言一定有与众不同之处。”   苏小渔笑歪着头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实在不行,不还是有你和我嘛。”   ……   冷静,一定要冷静。   周远风虽然已经临近精神崩溃的边缘,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保持理智。   既然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个游乐园,那能够打开这把锁的密码肯定也和这里有关。   游乐园、英文字母锁……   英文字母锁。   英文。   一片晦暗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在挣扎着破茧而出。   周远风闭着眼睛努力的思索着,他觉得脑海里好像有些零星的画面不断的闪回,可每当他想要伸手去抓住的时候,那些记忆碎片却又飞速的溜走了。   不、不能这样。   密码,到底是什么?   “永远相随?”   耳边忽然响起的,是彭意涵不确定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声音。   画面倏然明朗。   年前的时候,周茜拉着他和彭意涵来到了这个游乐园,那天的游乐园举办了夜游会,最后的项目是在分发的锁上写下“密码”,然后锁到锁链上。   那天晚上周远风喝了很多酒,到了那个时候已经有了些许的醉意,远远的,他就看见彭意涵握着那枚小锁在发呆。   他问:“为什么不写?”   她答:“我不知道写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忽然轻笑了一声,“那就写always and forever吧,永远相随。”   女生忽然怔了怔,机械的重复了一般他刚刚说过的话,“永远相随?”   “对,永远相随,”他低下头去看彭意涵的眼睛,一字一句的缓慢说道:“我,和你。”   第二天酒醒之后,周远风就把自己前一天晚上说过的话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因此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在另一个人的心里埋下了怎样萌动的种子,他仍旧我行我素,仍旧醉生梦死。   周远风忽然有点反应过来,为什么后来彭意涵突然辞掉了给周茜当家教的工作,对他也避而不见。   因为他的所有行为,在彭意涵的眼里,就是一种伤害。   周远风颤抖着手去拨动密码轮-盘,等他把最后一格拨到r时,一道炫目的白光猛地在他眼前炸开,遮挡了他所有的视野。   ……   再睁开眼睛时候,四周的景象虽然依然陌生,却已经回归如常。   周远风站在原地,脑海里仍旧有些发蒙,他茫然的抬起头,却发现正对着自己的沙发上此时正坐着两个女生。   其中一个穿着红色套头衫正在吃薯片的,不认识;另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他却还有印象。   “——是你搞的鬼?”   周远风大步走上前,想要拉住魏明曦问个清楚,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穿透了对方了身体,抓了个空。   “这?”   周远风猛地朝地上看去,只见屋内三个人,只有他脚下干干净净,没有影子。   见周远风脸色煞白,魏明曦开口道:“放心吧,你没死。”   “那这是什么情况?”周远风觉得自己脑子里简直有一百个疑问可以问。   “我说兄弟,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听说过没?以后你要是再敢到处拈花惹草,刚才那待遇刺激吧,我可以给你再来一百套不重样的。”苏小渔说着,伸手将一片薯片递到嘴边,咯嘣一声咬了个粉碎。   一听到苏小渔提到之前的情景,周远风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就更白了,显然是还心有余悸。   “其实按照我客户的意思,我应该再把你留在身边折磨几天,不过既然我已经收到了打款,人家魏小姐又不辞辛劳的亲自来救你,我就放过你吧。”   苏小渔慢悠悠的站起身,走到周远风的身后,她拍了拍手,啧了一声,“以后善良一点。”   说完,穿着红色连帽衫的女生抬起腿,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到了周远风的屁股上,“滚蛋吧,你个渣男。”   作者有话要说: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对妹子一见钟情,但感情没深到能洁身自好,原本打算就这样闷在心里结果不负责任撩完对方之后自己接着浪伤透妹子心的狗血故事,当初写大纲的时候我一定是脑袋抽了,写的真心累……   PS女主的天师姐妹花小渔妹子出场了,说实话我还挺喜欢她的哈哈 第61章 六十一 音乐大赛   几天之后, 成英国际的音乐大赛如期拉开幕布。   这对于整个魏家来说也许算得上是近期的一件大事,因为魏白薇也参加了这个比赛,只要能够在比赛之中胜出, 就能够直接得到去国外著名的音乐学府进修的机会,说是一点不心动, 那都是假的。   因此这一天一大早, 魏家就陷入了喧闹的忙碌之中。   在这一片喧嚣之中,二楼角落里的某个房间, 仿佛就像是一个被人遗忘的世外桃源一般安详。   今天夏城大学报到虽然早, 正式开学却晚,从报到到开学中间的这段时间学校开展了相关的参观学习介绍之类的讲座活动,虽说几乎是每天都有大小行程的安排,但总体来讲时间还是比较宽松可控的,但等到过几天正式的开学之后, 学校对学生的管理就会变得严格起来,到时候魏明曦就准备借口学校对大一新生严格管理的借口搬出去,这样也名正言顺,不会让人多想。   大概是所有人默认她一个从云华省乡下过来夏城的乡下丫头对音乐这种高雅的艺术没有什么鉴赏能力,因此对于魏明曦没有下楼这件事情他们也没有放在心上, 而是一门心思的继续为魏白薇进行打点。   魏明曦早早就被楼下不小的动静给吵醒了,住在魏家, 她心里始终绷着根警戒线,本来就睡得浅,再被这样一闹腾, 哪里还睡得着。   虽说这几天经过魏明曦的仔细观察,发现魏家人除了她之外没有一个精通玄门术法,饶是被魏明曦重点怀疑的祁洁云,她也着着实实是个没有灵脉的普通人。   但纵是如此,魏明曦也不敢掉以轻心,通过张妈的说法,魏家唯一能跟玄门搭上线的关系,那就是当年神秘失踪的那个王真人,如今王真人不知所踪,可魏明曦也不能就此断定魏家如今跟玄门牵扯的门路就彻底断绝了,在这种前路不明朗、迷雾重重的情况下,她在魏宅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魏明曦在床上翻了个身,顺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瞥了一眼时间,忽然发现彭意涵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   小涵:学姐,我今天要参加成英国际的音乐大赛,如果你有空闲,我希望你也能过来看一眼。【脸红】【脸红】   魏明曦双手握着手机,目光落在屏幕显示的信息上,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意,她似乎都已经可以想象出彭意涵在发出这条信息时的小心翼翼和希冀。   哎呀,这些天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她怎么把彭意涵也要参加音乐大赛的这件事给忘了。   看来今天成英国际的音乐大赛,说什么自己都得去参加一趟了。   魏明曦一个骨碌从床铺上翻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衣柜前,在伸手拉开衣柜之后却忽然怔住了一瞬。   像这种大型的赛事,不论是参赛选手,还是与会嘉宾,都是需要着正装入场的,魏明曦现在虽然手头上并不缺钱,但她也一直没找到个专门的时间去买,这就直接导致现在她的衣柜里似乎很难找出一件合适的正装。   这种出席重大场合的服装,魏白薇的衣柜里肯定不缺,但是别说魏明曦不会去找魏白薇借,就是去找对方借,魏白薇也不会借的。   魏明曦有些为难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有些没料到自己会在这件事上犯了难。   就像是为了替魏明曦解围一般,她握在手里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震动了起来,魏明曦将手机举到面前,幽幽冒着蓝光屏幕上显示着几个分外清晰的大字:   来电显示:霍遇尘   魏明曦怔了怔,虽然不知道霍遇尘一大清早给自己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但她还是伸手点了接通建,把手机放到了耳畔。   男人如同山间清泉般悦耳的声音流泻而出:“早上好,魏小姐。”   听到对方那清澈悦耳的声音,魏明曦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上了几分,她笑道:“早上好,霍少。”   顿了顿,魏明曦开口询问道:“一大清早霍少就打电话过来,应该不是就是为了和我问声好吧?”   手机那边的霍遇尘闻言低低笑了两声,他接着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今天打电话给你的确是有别的事情。”   “魏小姐还记得前几天拜托我帮忙做的那件事情吗,我的助理把结果送到我手上了,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霍遇尘的声音低了低,“虽然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但魏小姐你的猜想是正确的。”   “文件现在在我手上,我记得魏小姐的妹妹今天似乎是要参加成英国际的音乐大赛,不知道魏小姐届时会一起过去吗,如果魏小姐也会到场,那我就在那里交给你。”   魏明曦挑了挑眉,抓住了霍遇尘话中的重点,“霍少今天也会到场么?”   霍遇尘答道:“这次比赛的赞助方之一是我们霍氏,所以我也收到了举办方的邀请函,话说回来,魏小姐去吗?”   魏明曦了然的点点头,随后叹息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有个学妹今天也会参加这个大赛,我本来是准备过去看看她的,可惜没找着合适的服装,现在正在为这事发愁呢。”   霍遇尘闻言轻轻笑了一声,似乎是有些惊讶魏明曦会在这种事情上犯了迷糊,他咳嗽了两声,接着开口:“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魏小姐不介意,服装我可以为你准备好,魏小姐到场之后和我联系一声就可以。”   魏明曦笑了笑,轻声道:“那就麻烦你了,霍少,我们等会儿再联系。”   霍遇尘点点头,轻柔的声音仿佛春日里和煦的风,“好,过会儿再见。”   ……   ……   在坐上前往成英国际的出租车之后,魏明曦才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霍遇尘虽然和她说好了会准备服装,可对方似乎并不知道她的尺码,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有些**,魏明曦也不好意思专门打个电话告诉对方。   就这样纠结了一路,魏明曦很快就与霍遇尘在成英国际两人约好的地点碰了面。   远远的看见魏明曦下了车,霍遇尘冲着她招了招手,快步走了过来。   霍遇尘似乎心情不错,眉眼里都带着笑意,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腕间的表盘,说道:“魏小姐来的倒是比我预想的要早。”   魏明曦笑笑,“我也不好意思让霍少久等是不是。”   自从来到魏宅之后,魏明曦每天早上都有外出晨跑的习惯,魏家人对此司空见惯,因此当今天早上魏明曦突然换好衣服出门时,他们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又按照惯例出门晨跑去了。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魏家人对魏明曦的放养态度,真是出奇的替她省了不少的事。   霍遇尘率先走在前面,让魏明曦跟在自己身后,他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不忘回过头和魏明曦说话,“这样倒也好,我不知道魏小姐的尺码和喜欢的风格,只好多准备了几套,现在时间充足,刚好可以让魏小姐你趁着这个机会挑一挑。”   果不其然,事实证明魏明曦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有钱到了霍遇尘这个级别,准备衣服怎么可能只准备一套,因此当霍遇尘带着魏明曦直接从后台通道走到后台的更衣室之后,映入魏明曦眼帘的便是一排又一排款式相同但尺码不同的套装。   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衣服,霍遇尘似乎仍旧是有些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头,他回过头看向魏明曦,“时间仓促,我只能让手下的人从店里估摸着挑了几套过来,希望能有你能喜欢的。”   其实像这种正装,最好的自然要到店里量身定做,但凡是有尺码标签的,再高级的牌子,终究是次了一些,只不过今天准备的时间仓促,来不及定做,他也只好退而求其次。   在霍遇尘心里,哪怕魏明曦什么都没说,他下意识的就想把最好的东西送到魏明曦面前,就像一个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一样,等待着魏明曦的表态。   在霍遇尘的注视下,女生往前走了两步,她伸出手摸了摸那柔软的布料,嘴角浅浅的勾起了一抹柔和的弧度。   魏明曦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形容这种感觉,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一股暖意塞得满满当当,那种感觉,令人十分的惬意。   来到了夏城,认识了霍遇尘,这件事原本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可如今看来,这简直是一件意外之喜。   魏明曦闭了闭眼,收敛起眼瞳中涌动着的莫名情绪,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头看向霍遇尘,说道,“霍少太客气了,你让人挑的衣服,我都很喜欢。”   ……   魏明曦更换服装的时候,霍遇尘则默默的走到了更衣室外的走廊上等待。   如果这个时候有认识霍遇尘的人经过,他一定会惊掉了下巴,谁能想得到平日里高冷得不行的霍少会像条看门的大狗一样守在更衣室的门口,而且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他身后的那间更衣室,应该是女用的吧?!   然而此时整个后台人烟寂寥,因此也没人看得到这个场景。   没过多久,霍遇尘身后更衣室的门就被人从内部打开。   率先走出来的,是霍遇尘让手下的人顺便叫过来的化妆师小唐。   小唐一走出来,就双眼发亮的看向霍遇尘,她毫不掩饰的向霍遇尘赞美道:   “霍总,您的女朋友也太漂亮了吧,我入行这么多年,就没见过皮肤底子这么好的女孩儿,我刚才第一眼看见魏小姐的时候,还以为她画了素颜妆呢,没想到是实打实的真素颜,不化妆就这么好看,化了妆那简直真的就是天仙一样的人物啊,霍总,您的眼光真的,我太佩服您了。”   虽然小唐的话肯定是带了阿谀奉承的元素在,但被她这么一说,霍遇尘的心里也被勾起了一丝好奇,他向着小唐礼貌的笑了笑,然后重新站直身体,扭头朝门后看去。   魏明曦这个时候也刚好从更衣室里往外走,她刚刚在屋内的时候,小唐说的那些话其实全都一字不落的进了她的耳朵,因此当她与霍遇尘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然后有些局促的别过了头。   魏明曦平日里都是扎着个马尾辫,脸上不施粉黛,十足十的青春路线,可今天小唐给她做了卷发,长长的秀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机十足的披散在肩头,看起来蓬松而又慵懒,一侧的头发用发夹别在耳后,光线照着发夹上的碎钻,闪出细碎如星的光。   为了营造视觉上的平衡感,别起头发的那一侧的耳朵上带上精致的长流苏耳夹,那流苏追着主人的脚步摇曳生光,耀目异常。   至于裙子,小唐原本是想让魏明曦穿上那件大露背的,奈何魏明曦死活不同意,再加上考虑到场合和魏明曦年龄,最后小唐还是替魏明曦选了一件同样极具设计感、但相对保守不会出错的小黑裙,穿在魏明曦身上,刚好可以秀出一双皙白的大长腿。   霍遇尘见惯了魏明曦平日里的样子,今天见着她这样一番打扮,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也是有几分惊艳的。   他问:“怎么样?”   魏明曦有些不自在的撩了撩垂在脸侧的头发,说道:“我有点不习惯穿这么高的鞋。”   闻言,霍遇尘顺着魏明曦的视线打量了两眼对方脚上细跟的高跟鞋,他点点头,“是有点高了,走起路来应该会有点累。”   说着,霍遇尘还伸手扶了扶魏明曦的手臂。   小唐感觉自己简直要被眼前这两人的相处模式给闪瞎了,她连忙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工具,向两人告辞,“霍总、魏小姐,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我就先走了。”   霍遇尘点点头示意小唐去忙自己的事,然后重新看向魏明曦,开口说道:“既然已经来了,魏小姐有没有兴趣赏脸和我一起听完这次比赛?”   说着,霍遇尘朝着魏明曦轻轻的伸出了手。   魏明曦莞尔一笑,抬起右手正准备搭上霍遇尘伸过来的手,眼角的余光却倏地捕捉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正是前几天她才在祁雨萌的生日会上见过的邹雪瑶。   她停顿了一瞬,目光越过霍遇尘,向他身后的拐角看去,忽然眯了眯眼睛,沉声问道:“霍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应该是参赛选手的准备室吧?”   听到魏明曦的疑问,霍遇尘先是一怔,然后跟着魏明曦的目光扭过头,他看了一会儿,末了默默颔首,“没错,现在还没到规定时间,那个房间现在只有工作人员能够进去。”   瞧邹雪瑶那幅鬼鬼祟祟的模样,也不像是光明正大去做准备工作的,魏明曦心思流转,问道:“除了工作人员,学生不能进去吗?”   霍遇尘想了想,“做交接工作的学生会成员应该也有准备室的钥匙。”   邹雪瑶毕竟是魏白薇的小跟班,眼下又在这个有点敏感的节骨眼上鬼鬼祟祟的去了准备室,饶是魏明曦不想多想,也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她饱含歉意的望向霍遇尘,轻声道:“抱歉霍少,我有些不放心,想过去看一眼,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入场了。”   霍遇尘摆摆手,“这没有什么大碍。”   他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取出大赛的邀请函递到魏明曦手上,说:“等会儿入场的时候需要邀请函,我和举办方的人都认识,有没有这张邀请函都没关系,你拿着它,事情办完了再入场也一样。”   霍遇尘顿了顿,接着道:“快去快回,我等你。”   ……   邹雪瑶作为学生会的成员,好不容易才从学姐那里借来了准备室的钥匙,她趁着众人忙碌的空档,特意躲避开所有人的注意,偷偷的来到了准备室。   站在准备室的门口,邹雪瑶哆嗦着手从口袋里取出那枚小小的钥匙,只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脏跳动得快如擂鼓。   不过她并不是要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感到纠结,而是对于自己要在这个并不是由魏白薇绝对掌控的地盘下动手感到紧张。   毕竟之前每一次动手,那都是在魏白薇的掌控下,就算捅破天出了什么错漏,魏白薇都能够力挽狂澜的收场,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在音乐大赛上动手,那可是有风险的。   邹雪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在嘴里念念有词,“没事没事没事,冷静冷静冷静,不会有人发现的,不会有人发现的。”   为了这次行动,她专门向学姐打探了口风,在确定了后台的监控并没有打开之后才敢有所作为。   她颤抖着手指,拿着那枚钥匙对准锁孔,在好几次没对上之后,终于成功的打开了准备室的大门,她一个闪身躲进大门后,将门微微虚掩起来,然后快步走到一排排的置物柜前,开始寻找起属于彭意涵的那一个。   为了方便寻找,每个参赛选手的置物柜的右上角都贴上了相应的姓名和编号,邹雪瑶走过几排置物柜,终于在某一排的最后一个找到了彭意涵的置物柜。   邹雪瑶拿起握在手中的万用钥匙,正准备插进去,身后却忽然有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  和霍少谈恋爱,以后衣服都不用按件买:) 第62章 六十二 计划   邹雪瑶本来就是心中有鬼, 被人这么冷不丁的从背后一拍,当即就吓得惨叫起来。   邹雪瑶煞白着一张脸僵硬的转过身,却瞧见身后站着一名身形高挑的美女, 美女此时一脸玩味的打量着她,看上去还有几分面熟。   “这位邹同学, 你在干什么呢?”魏明曦盯着邹雪瑶的脸, 忽然出声发问道。   一边说着,魏明曦一边抬起手拢了拢散乱在耳侧的碎发。   随着魏明曦手上的动作, 她戴在耳朵上的碎流苏耳坠反射出了阵阵银色的光芒, 邹雪瑶被那细碎的光吸引了目光,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眼睛一痛,便忙不迭的移开了视线。   邹雪瑶眨了眨眼, 那种不适感随即便消散不见,因此她也并没有把这一闪而过的异样感放在心上。   魏明曦一出声,邹雪瑶才猛然惊觉眼前这名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美人不是其他人,正是魏白薇的姐姐、当日在祁雨萌生日派对上让魏白薇和自己丢脸的魏明曦。   邹雪瑶猛地警觉起来,因为当日生日派对上的那档子破事, 这几天她们班上的同学都明里暗里对两人冷落了不少,魏白薇碰了一鼻子的灰, 邹雪瑶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她觉得自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只可惜当初自己既然选择了做魏白薇的跟班,如今哪怕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委屈,那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毕竟,邹雪瑶如果跟着魏白薇,魏白薇不管怎么样都会罩着她,但如果有朝一日她不听魏白薇的话了,魏白薇是绝对不会就这样乖乖让她走的。   魏白薇分明不喜欢自己的这个便宜姐姐,再加上那天魏明曦在生日派对上的所作所为,女生明面上说的大义凛然,但事实上却可是把魏白薇往火坑里推,因此当魏明曦出现在这个地方、并向她提出疑问的时候,邹雪瑶下意识的就想要闭嘴。   可她却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被魏明曦拍过的肩膀上猛的一痛,女生下意识的低下头朝自己的肩膀上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她差点就给吓晕过去!   只见她的肩膀上此时正盘旋着一条不知道从哪来来的黑蛇,那条蛇正嘶嘶的吐着潮湿的红信,见邹雪瑶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那条蛇兀的直立起身体,伸出舌头缓缓地在女生的脸庞上舔了一口。   邹雪瑶整个五官都扭曲了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理智告诉她她在这个时候应该保持冷静,可事实上,她根本就做不到!   她想要别开脸,脖颈却紧绷成一条直线,无法动弹;她想要伸手拿开那条蛇,手上却怎么都没有力气抬起来;她想要拔腿就跑,两条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邹雪瑶只能无力的瞪大了眼睛,满头虚汗的看着那条蛇向自己逐渐逼近、再逼近,然后张开一张猩红的血盆大口——   魏明曦打量着眼前邹雪瑶汗如雨下的模样,终于在对方即将两眼一翻昏过去之前,伸出手将那条盘旋在邹雪瑶肩膀上的黑蛇拿了下来。   邹雪瑶如蒙大赦,可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得站在自己对面的魏明曦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女生注视着她,白皙的手掌微微翻转,然后那条黑蛇顿时就像离弦的箭矢一般朝着邹雪瑶冲了过来,邹雪瑶吓得想要放声惨叫,但她大张着嘴巴,却怎么也叫喊不出声音。   那条黑蛇一接触到邹雪瑶的身体,就像是没入清水之中的水滴一样,了无踪迹、消散无形。   蛇呢?那条蛇呢?   邹雪瑶伸出两只手在身上胡乱的拍打着,那条可怖的黑蛇却像是幻觉一般从她身上蒸发不见,遍寻不到踪影。   “别找了。”   魏明曦轻轻的笑了一声,她竖起一根手指,缓缓的在邹雪瑶的胸口点了一下,然后才在邹雪瑶惊愕的目光里不急不缓的接着开口说道:“在这呢。”   其实,此时如果有懂行的人在旁边围观,他就会发现这屋子里哪里有什么黑蛇呢,一切不过都是魏明曦使得障眼法。   这些微末的小把戏,在同行面前不值一哂,或者在意志坚定的人面前也不够看,可惜很明显,邹雪瑶和这两种人都搭不上边,因此拿来糊弄这小姑娘,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听到魏明曦这样说,邹雪瑶整张脸顿时变得像白纸一样惨白,她用像是在看怪物似的眼神打量着魏明曦,哆嗦着连句话都说不清楚,“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魏明曦摊了摊手,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你说呢?”   魏明曦给出的这个回复,给了相当于没给,可邹雪瑶半点不敢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生,感觉自己欲哭无泪,“那、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问什么,你答什么。”魏明曦说道。   邹雪瑶忙不迭的点头,那模样活像只啄米的小鸡。   魏明曦抬起眉毛,瞥了一眼邹雪瑶身后置物柜右上角贴着的标签,那上面果不其然写着彭意涵的名字。   她问:“魏白薇让你来的?”   邹雪瑶点头。   “她让你做什么?提前损毁彭意涵的演奏乐器?”   这次比赛,所有参赛选手的演奏乐器提前一天统一放到置物柜进行存放,很显然,魏白薇这次就是在这个环节打了主意。   毕竟一旦上台,众目睽睽之下,靠的是实力说话,她魏白薇再有钱有势,还能把所有的评选裁判打点了吗?她要是真的有这个手眼通天的本事,哪里还需要过来参加这个比赛,直接走后门岂不是更加轻松。   正是因为这场比赛的评选严肃严谨,它的第一名的含金量才高,否则拿着一堆野鸡比赛的证书就能轻而易举拿到offer,人家音乐学府的招牌早就垮了。   原本,魏白薇虽然看彭意涵是横看也不顺眼、竖看也不顺眼,但在如此盛大的赛事上,她也是有所顾忌。   之前在魏宅替祁雨萌举办生日派对那次,她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做一个局给彭意涵身上泼脏水,那是因为那是在魏宅,在她的地盘,出了什么事她都可以想方设法给掰扯回来,事实上,要不是有魏明曦和曲盼横插一脚,魏白薇的这盆脏水都已经泼成功了。   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在外面,不是在魏家,这件事情要是一不小心败露了,可没人给魏白薇扯遮羞布,如果闹大了,搞不好还收不了场。   魏白薇本来也是不想轻易涉险的,可就在开赛的前一天,她和彭意涵还有其他的参赛选手在音乐教室进行比赛前的最后一次演练,彭意涵的状态出奇的好,就连一向严苛的指导老师,这次也没能给彭意涵挑出什么毛病来。   魏白薇能看见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女老师,她看向彭意涵的目光里饱含了满意和赞赏,就连紧紧抿起来的嘴角,竟然也破天荒的有了一丝温暖的弧度。   反观她自己,不知道是为什么,演奏的时候她只觉得心浮气躁,老半天都没有办法进入状态,她和彭意涵的水平原本不分伯仲、各有输赢,很难分出个第一第二来,大家嘴上虽然不说,心里暗暗都认定这次比赛的第一名肯定在她二人之中诞生,可如今看下来,孰胜孰负,高下立见。   那座世界著名的音乐学府,是所有音乐人梦寐以求之所,魏白薇自然也不例外,她心心念念了许久,根本无法忍受唾手可得的offer落入自己最讨厌的彭意涵手中。   就在这个时候,身为学生会成员之一、因为之前生日派对上的意外而不受魏白薇待见的邹雪瑶,为了让魏白薇重新接纳自己,突发奇想的提出了这个建议。   邹雪瑶一再打包票不会有人发现,魏白薇这才生出了这个心思。   不过很可惜,她们的这个计划,注定要胎死腹中了。   邹雪瑶看着面前的魏明曦,颤抖的声线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哀求,“学、学姐、不不不,大师,我、我已经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你就放过我吧。”   魏明曦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邹雪瑶的肩膀,她在原地踱着步子,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邹雪瑶才听到魏明曦的声音重新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行吧。”   明明只有短短的两个字,但听在邹雪瑶的耳里却如同天籁。   她如释重负的长长吁出一口气,转过身拔腿就想跑,身后魏明曦的声音却再度响起,“等一下。”   邹雪瑶僵硬着脖子回过头,只见魏明曦慢悠悠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近了几步,然后抬起手在自己的嘴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有什么不该说的,你心里应该清楚吧。”魏明曦说。   “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什么都不会说。”   邹雪瑶连声的向魏明曦保证,她一边说着,脑海里一边记起来了另外一件事情。   “大师,那、那个,那条蛇,你可不可以——”邹雪瑶喉头滚了几滚,吞咽了几口唾液,艰难的发声。   一想到自己身体里还有一条蛇,她就觉得全身发毛啊!   魏明曦继续一本正经的糊弄她:“放心吧,你只要足够老实,它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不过你要是动了些不该动的心思,我可就说不准你会怎么样了。”   说着,魏明曦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出声向邹雪瑶催促道:“你还不快走?”   “走走走,我这就走、这就走。”   邹雪瑶手脚虚浮的跌跌撞撞冲出准备室,哪里还管得着自己没能完成答应魏白薇要完成的事,她的脑海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远远的躲开这片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目送着邹雪瑶落荒而逃的身影消失不见,魏明曦收回目光,转而从包里拿出了一只小小的纸人,她伸出手指在纸人的头部轻轻一点,送出一抹灵气,那只纸人就慢腾腾的站直了起来。   小纸人从魏明曦的手掌上跳到一旁的桌面上,仰起头静静的等待着魏明曦下一步的指示。   魏明曦看了小纸人一眼,忽然勾勾嘴角笑了起来,她微微抬手,甩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那部原本被她捏在手心里的手机就稳稳当当的落入了小纸人的怀中。   这部手机是属于邹雪瑶的。   刚才邹雪瑶被魏明曦吓得心魂失守,连自己揣在兜里的手机被对方拿走了都分毫没有意识到。   “拿着它藏好了。”魏明曦歪过头冲着小纸人嘱咐道。   ……   ……   临近开赛,饶是彭意涵满腔壮志,此时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这次比赛于她而言实在是是太过重要,她决不能容许自己出现一星半点的差错。   从小到大,每次彭意涵感到紧张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跑到窗户边吹风,那丝丝缕缕的凉风吹拂而过,似乎能够将人的烦恼一并带走。   这回彭意涵也不例外的站到了窗户边吹风,然而她还没有站定多久,身后却忽然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小涵。”   来的是周远风,许久不见,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复从前的意气风发,反而显得分外憔悴,他的皮肤苍白,双目之下一片青黑,仿佛像是大病了一场。   彭意涵没想到周远风会出现在这里,毕竟,音乐大赛和周远风这个人本来就不那么搭调。   最初的惊讶过后,彭意涵的眼神重新归于平静,她淡淡的开口,语气礼貌而又疏远,“你有什么事吗?”   周远风张了张嘴,复而有些踌躇的在原地踱了两步,末了,他把原本已经涌现到嘴边的话语给重新咽回了肚子里,讷讷地说道:“没什么,我就是、就是跟朋友一起过来,想要顺便过来看看你。”   周远风不是没有撒过谎,可此时的这个谎言从他嘴里说出来,连他自己也觉得滑稽可笑。   开玩笑,他周远风什么时候陪朋友听过音乐比赛?   可是,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其他的借口了。   彭意涵却只是淡淡的望了男人一眼,开口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最初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对眼前的这个人抱有过幻想。   毕竟在她到周家给周茜做家教的那段日子里,周远风表现得是那么梦幻、那么美好,他幽默风趣又彬彬有礼,同时对她关怀备至。   再加上,那一天在游乐园里,他对她说过的话。   彭意涵不得不承认,哪怕隔着年龄、隔着家世,在那一瞬间,她的确有所动摇。   试问,哪个青春期的小姑娘,心里面从来没有憧憬过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呢?   可惜,她是那个灰姑娘,周远风却并不是白马王子。   她无法接受,能做的,只有离开。   周远风看着彭意涵,良久,他忽然道:“……祝你能够取得想要的成绩。”   彭意涵点点头,她看了一眼时间,重新开口:“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先去做入场准备,你随意。”   说完,彭意涵也不再等待周远风的答复,转过身朝着后台的方向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周远风愣愣的站在原地,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彭意涵背影消失的拐角处,心里空空落落的,好像丢掉了什么似的。   “哟,我没看错吧,这是哪位啊,这不是我们周大少爷吗,您今天怎么不去酒吧,屈尊降贵跑这儿来了啊?”   唤回周远风思绪的,是身后毫不客气的讥讽。   他转过身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皮瞅了一眼,果不其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名“身高一米七,腿长一米八”的长腿美女,这名长腿美人满脸容光焕发,和一脸颓丧的周远风站在一起,形成了格外强烈的对比。   没错,这名长腿美女不是其他人,正是前段时间刚刚被周远风给甩了的某著名时尚杂志的御用模特——许沐歌。   许沐歌见眼前的男人垂头丧气,活像只斗败的公鸡似得,心中不由得大感惊奇。   不是吧,这么灵验的吗?她不过是托人家苏大师帮忙给周远风点教训,这才几天没见,周远风怎么都瘦的脱相了?   瞧瞧这黑眼圈,瞧瞧这胡子茬,她差点都没认出眼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丧气的男人就是之前一脸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得的周远风。   如果换做往日有人这样不客气的和他说话,周远风也许还会怼回去,可他如今已经没有了这个心情,他只是长长的叹息一声,精疲力尽的开口说道:“是你啊,你怎么在这。”   “你能在这,我怎么不能来啊?”许沐歌说完,见周远风竟然破天荒的没回击,便回转了话锋,“今天的评委之一是我原先的导师,我就过来看一眼。”   “哦。”周远风依然是一幅丢了魂的样子。   他转过身,分毫不顾及形象的在窗台上坐下,双手掩面,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   许沐歌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周远风一眼,暗自心想:看来回头,我还得给人家苏大师加点辛苦费。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证明,一名不坑的队友是多么重要…… 第63章 六十三 颜面尽失   彭意涵一走进准备室, 就感受到了来自其他人的目光。   她扭过头,发现果真如她的预想一般是魏白薇正看着自己,那目光傲慢中混杂着些许不怀好意, 令人心中不由自主的凉意暗生。   彭意涵抿了抿嘴,然后侧过头, 加快脚步走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个置物柜之前。   见彭意涵不理睬自己, 魏白薇微微偏过头轻轻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没有了乐器, 她倒要看看彭意涵还能神气到什么时候。   根据这次比赛的赛制, 所有参赛选手一经入场便不得退出准备室,同时当选手按照抽号完成演奏之后同样不得返回准备室,而是必须去往选手席等候宣布比赛结果,也就是说,不论是谁的乐器出现了问题, 就再也没有第二件乐器能够借出使用。   这个规则细细思考下来的确会发现有不妥之处,但在魏白薇之前也没有选手会在这上面动歪心思,他们要么是不敢、要么是不屑,所以从这个层面上来讲,魏白薇也的确是胆子够大。   不过其实魏白薇既然有这个捣鼓规则漏洞的精力, 她大可以把自己的聪明劲放在正途之上,可惜她偏偏钻了牛角尖, 非要一条路走到黑。   如果这个时候魏白薇身边有一位明事理的朋友拉她一把,问她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彭意涵?你这样做值得吗?也许魏白薇会恍然感到有些迷茫,接而意识到自己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彭意涵有这么大的恶意。   可是魏白薇身边终究没有这样的朋友, 也许如果她的表妹祁雨萌知晓了她和彭意涵之间的恩怨,大概会劝说魏白薇两句,但人都是有两面性的,事实上,在魏白薇想要利用祁雨萌的生日派对设计陷害彭意涵之前,魏白薇几乎没在祁雨萌的面前展露过自己对彭意涵太深的厌恶。   如此这般,祁雨萌当然不会劝告魏白薇;   至于在生日派对事件之后,祁雨萌虽然亲口替魏白薇挽回了些许面子,但心里肯定还是有些不痛快,因此也疏远了魏白薇不少。   这样一连串的因果下来,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愿意并且能够劝说魏白薇的人疏远了她,反倒留在魏白薇身边的,都是些只会起哄的小跟班。   身边认识的人只会放纵她、听从她,没有人在一旁敲打,久而久之,魏白薇心中的恶念就像是燎原的星火一般,越烧越旺、愈来愈盛,令她理所当然、令她忘乎所以。   此时此刻,魏白薇只觉得自己全身仿佛已经置身云端,胸中的燥郁之气一扫而空,畅快异常。   她身形轻快的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接着迈着愉悦的脚步不紧不慢的跟在彭意涵身后,好整以暇的等待着观赏彭意涵打开置物柜之后那绝望的表情。   咔嚓一声,置物柜的柜门打开了。   魏白薇的瞳孔微微放大,连带着呼吸也不由自主的急促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嘴角扬起的弧度,只等候着彭意涵发出那预料之中的惊叫。   然而,什么都没有。   没有尖叫、没有绝望。   彭意涵只是微微的挑了挑眉毛,然后有些错愕的扭回头打量了魏白薇一眼,然后伸出手,从置物柜里取出了属于自己的那架小提琴。   这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情况?   邹雪瑶不是说了绝对不会出错吗?   魏白薇站在原地瞠目结舌,心情就像跳崖一样直直的从云端跌落谷底,然后整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起来十分好看。   邹雪瑶到底在搞什么鬼?   魏白薇暗暗的咬紧了自己的后槽牙,下意识的伸出手往口袋里伸过去,想要拿出手机立马打给邹雪瑶问个究竟。   然而她伸出去的手却摸了个空。   魏白薇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们这些参赛选手的通讯设备,早在入场的时候就被统一回收存放了。   魏白薇只得讪讪的收回自己摸了个空的手,暂时打消了向邹雪瑶兴师问罪的念头。   她凶神恶煞的瞪了彭意涵一眼,转过身气呼呼的就走了。   ……   ……   从后台通道一路走出,魏明曦正准备入场,一直放在包里安安静静的手机此时却忽的震动了起来。   魏明曦掏出手机定睛看去,发现打电话过来的竟然是之前才见过的苏小渔。   她将手机挪到耳畔,轻轻按下接听键,苏小渔那轻快的声音登时就从对面倾泻而出,“明曦妹妹,最近过的怎么样啊?”   苏小渔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她又独来独往惯了,好不容易逮着魏明曦这个年纪小的天师,哪里肯轻易放过她,软磨硬泡硬是拿到了魏明曦的联系方式,要和她保持长久的联系。   魏明曦轻轻的笑出声,她道:“托你的福,过得还挺滋润的。”   之前苏小渔放走了周远风的魂魄,当天晚上周家人就送来了谢礼。   丰厚的出场费自然是少不了的,但吸引魏明曦注意力的却是周家夫妇给出的那一张玉石协会的会员卡。   她曾经无意间和霍遇尘提起过,有机会想要玩几把赌石,转过头没过一段时间的功夫,这周家夫妇就送了一张会员卡过来,背后是谁提点的他们,答案彰明较著。   霍遇尘的这份用心,的确令人动容。   见手机那边的魏明曦忽然没了声响,苏小渔猛地咳嗽了两声,张嘴揶揄道:“明曦妹妹啊,你刚才是想到谁了啊,走神这么久,我叫你好几声了你都不答应,别不是你对象吧?”   魏明曦连忙道:“没有,一个帮忙的朋友而已。”   苏小渔显然不相信魏明曦的这套说辞,她像只傲娇的猫咪一样轻轻的哼了一声,说道:“你说是朋友那就是朋友吧。”   停顿了一瞬,苏小渔似乎是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然后才接着出声,“对了,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想和你说一声,我这儿现在有单热乎的生意,对你来说应该是小意思,你如果有空的话,要不要考虑接一接?”   之前收到了许沐歌的打款,苏小渔原本以为自己和对方的单子应该就这样做完了,可今天她手机一开机,没过一会儿就收到了一条转账通知。   她拿着手机聚精会神的看了那条通知短信好一会儿,然后给许沐歌拨了个电话问她是不是手滑了。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手机另一边的许沐歌心情出奇的好,她先是着重抒发了一遍自己对苏小渔的感激之情,然后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家长里短,最后终于抛出了自己的另一个小小请求。   那就是请苏小渔替她看看她家里的风水。   苏小渔这下就有些犯了难,实不相瞒,她是个自学成才的偏科生,着实不擅长风水堪舆之类的事。   她的父亲苏铭曾经说过,她在玄学一脉的天资奇高,若是能够潜心钻研,有朝一日定能达到一个令人仰望的高度。   可她苏小渔天性惫懒,前半辈子,就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浑浑噩噩的说过去就过去了。   直到六年前,苏小渔最为敬重依赖的父亲告诉她要和同伴一起出远门做一单生意,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苏小渔这才如同醍醐灌顶、大梦初醒。   因为苏小渔的一门心思全都放在追寻父亲的踪迹上,所看所学,自然也是有所侧重。   她在藏迹寻踪一脉的造诣高歌猛进,至于其他的,理所当然的就落下了。   如果说魏明曦在玄门一脉涉猎颇多,那她苏小渔就是专精一门。   不过这些都是苏小渔的私事,她也不好意思在客户面前揭自己的短是不是,但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苏小渔左右一合计,兜兜转转的就想到了魏明曦。   魏明曦听到苏小渔这样说,她笑了笑,开口逗趣道:“你怎么不接啊?”   苏小渔张嘴在空气中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接着又砸吧砸吧了嘴,才重新接话:“术业有专攻嘛,明曦妹妹,你就当帮姐姐一个忙,江湖救急一次嘛。”   魏明曦不由得莞尔,她说:“好啦,我又不会跟钱过不去,我现在在成英国际听我学妹比赛呢,时间好像差不多了,我得入场了。”   苏小渔抓住了魏明曦话中一闪即过的那个地名,然后赶在魏明曦挂断电话的前一秒叫住了她,“等、等一下,你在成英国际啊?那感情好,我那客户也在那儿呢,这么着吧,我也不打扰你了,你先听比赛,我等会儿跟我那客户说一声,让她结束之后去找你。”   魏明曦点点头,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魏明曦将手机重新放回包里,转过身朝着礼堂的入口处走过去。   经过选手准备室的时候,魏明曦蓦地停下脚步朝着门内眺望了一眼,半晌之后,她微微抬起手腕,缠绕在手腕间的念珠中幽幽的浮现出一抹灵光,魏明曦轻轻的扬了扬手指,那抹灵光就顺着她的指尖悄无声息的飞入了准备室之中。   魏白薇,你最好不要再惹是生非,否则一切后果,都由你自己来承担。   魏明曦默默的眯起双眼,收敛起眼底涌动的情绪,转头推开门,走进了人头攒动的礼堂。   刚才和苏小渔聊天耽搁了一点儿时间,因此当魏明曦入场的时候,比赛的开幕演奏已经开始了,整个会场的灯光兀的黯淡下来,唯独只留了一道追光灯给台上的演奏者。   魏明曦按照邀请函上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霍遇尘的所在,她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在对方身旁的空座坐了下来。   霍遇尘问她:“问题解决了吗?”   魏明曦微微颔首,轻声道:“应该吧。”   黑暗之中,魏明曦只能看到霍遇尘模糊的侧脸轮廓,她似乎看到对方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我们就一起继续往下听吧。”   “好。”   ……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去,偌大的一个准备室里的参赛选手越来越少,眼看着就只剩下彭意涵和魏白薇两人。   许是命运都觉得她们二人是天生的对手,就连抽号都让她们抽到一块儿。   彭意涵抽到的是倒数第二个上场,正是所谓的压轴号。   眼看着前一位选手的演奏已经几近终了,彭意涵默默的从座位上起身,拿起自己的小提琴开始进行最后的一遍检查。   在彭意涵的身后,曲盼的鬼魂正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虽然彭意涵看不见她、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但能够陪伴在女儿身旁,亲眼目睹她一步步的走上那座灯火辉煌的舞台,这就已经足够了。   神情温柔的鬼魂就这样站在彭意涵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满目欣慰的凝望着女儿那大概是因为而略微僵硬、但仍旧挺拔的背影。   “感谢第八位选手为大家带来的精彩演奏,接下来请第九位选手上场准备……”   远远的,比赛司仪的报幕声传了过来,提醒着彭意涵该做上台准备了。   彭意涵闭了闭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让自己的心神保持宁静,然后才终于迈开了脚步。   不行,不能这样,不能让她成功完成演奏。   魏白薇死死的盯着彭意涵越走越近的身形,在脑海里暗暗的想到。   她坐在这里听完了前面所有的八位选手的演奏,平心而论,只要没有彭意涵,她有很大的把握可以拔得头筹。   一想到这一点,魏白薇的心里就愈发的难以平静下来。   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绝对不能拱手相让!   魏白薇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彭意涵,心底里陷入了痛苦的纠结。   反正、反正这里只有她和彭意涵两个人,不会有人看见的。   对,不会有人看见的。   终于,在女生经过魏白薇身前的那一个瞬间,魏白薇鬼使神差的伸长了腿,使劲的绊了一下。   然后在她的注视之下,彭意涵的整个身体顿时失去了重心,跌倒在了光滑的地板上。   握在彭意涵手上的小提琴脱手飞了出去。   飞出的小提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着马上就要摔落地面,魏白薇的身旁却忽然无端的吹过了一道冰凉的冷风,朝着那架小提琴奔涌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曲盼稳稳当当的托着那架琴,缓缓的将它放到了地面上。   曲盼只觉得心有余悸。   她本是通过和彭意涵之间的功德金线才得以停留在阳世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多余的灵力可以影响到这世间万物的正常运行,可就在不久前,一抹十分精纯的灵气被人送到了她手里,这才使得她有了些许微薄的力量得以护住彭意涵的小提琴。   而那抹灵气的主人,正是魏明曦。   彭意涵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捡起自己的琴,上上下下的开始检查。   不幸中的万幸,她的琴毫发无伤。   耳边适时的响起司仪的催促,彭意涵抓起自己的乐器,忍无可忍的瞪了魏白薇一眼,“魏白薇,你简直是个疯子!”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登上舞台,徒留魏白薇一人脸色煞白的坐在准备室里。   从那个高度掉到地板上竟然分毫无损,为什么,连幸运女神都是如此偏爱彭意涵的吗?   魏白薇怔怔的出着神,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她发呆的时候,有一只抱着手机的小纸人偷偷的从窗户飞了出去。   耳边,激昂澎湃而又饱含情感的乐声不真切的倾泻而出,礼堂里所有听众都在为彭意涵的这一支乐曲而感到振奋,唯独只有坐在准备室的魏白薇感觉周身如堕冰窟。   这一回,她要输了。   ……   一曲完毕,坐在前首的评委裁判们相互看了几眼,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带头鼓起了掌。   紧随着彭意涵登场的,是魏白薇。   祁洁云坐在观众席上,满心欢喜的朝自己心爱的女儿看去,然而就是这一眼,她就发现了魏白薇身上的不对劲之处。   只见少女眼中的锐气全无,不知道为何,她举琴的姿势看起来有些绵软无力,这些细微的地方也许其他人感受不到,但作为魏白薇的母亲,祁洁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魏白薇的状态看上去十分的差。   似乎像是为了印证祁洁云的感觉一样,魏白薇将琴弓搭上琴弦,手上刚刚使力,就拉错了一个音!   虽然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并且及时救场,但有彭意涵珠玉在前,魏白薇的这场演奏在评委眼里就彻底黯然失色了。   比赛落幕,究竟是谁能够摘得桂冠,稍微懂一点行情的人都看得出来,但至于之后的名次排定,评委们却是争论不休了起来。   魏白薇虽然在比赛的一开始就拉错了一个音,但她之后发挥得还不错,再加上评委中有几位老师和祁洁云有些私交,因此便有意想要抬一抬魏白薇的名次。   然而却有另外的评委觉得魏白薇整场演奏下来的精气神格外差劲,这对于一个音乐人来说是要不得的。   就在双方各持己见之时,一名负责做后勤的学生会成员却忽然拿着一部手机走了过来,那么学生的脸色十分难看,半晌才说道:“各位评委老师,刚才我们学生会的成员在后台捡到了这部手机,然后发现里面……”   那名学生嗫喏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末了,她直接打开手机调到了播放界面,然后递到了众位评委面前。   画面之上播放的,正是魏白薇故意伸腿绊倒彭意涵的那一幕。   因为拍摄角度的缘故,在场的众人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不是意外,魏白薇就是故意在彭意涵经过的时候伸出腿勾了对方一下,这一点连辩驳都不需要。   一时之间,原本还在争执不下的评委们都倏地安静了下来。   虽然谁都没有发声,但他们心里却已经默默的统一了意见。   那名原本还在为魏白薇说话的评委此时也噤了声,她暗自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忖到:在这么多前辈面前挂上了号,饶是魏白薇底子不错,以后怕是也前路艰难呐。   作者有话要说:  魏白薇歇菜了,领盒饭,下一个 第64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比赛结束之后, 霍遇尘带着魏明曦来到了后台的走廊上,然后将一早就带了过来的文件交给了魏明曦。   那是一份医疗鉴定书,魏明曦拿到手之后只是草草的翻看了两眼, 然后目光落在了配型成功几个鲜红的大字上,她咧开嘴角扯出一抹寒凉的冷笑, 低声向着霍遇尘询问道:“这件事, 三爷他知道吗?”   霍遇尘有些眼神复杂的看了魏明曦一眼,接着放低了声音:“我让助理去查了一下, 魏总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三爷。”   魏明曦往前走了两步, 沉声感叹道:“他这是待价而沽啊。”   停顿了片刻,魏明曦收敛起脸上的冷意,转而冲着霍遇尘抿了抿嘴角,轻声开口:“霍少,这次多谢你帮忙, 至于之后的打算,容我回去后再想想。”   这件事说到底是魏家的家事,魏明曦明显有自己的成算,以霍遇尘如今的身份,他不好置喙, 只得微微颔首,然后接着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你可以告诉我。”   魏明曦了然的点点头,她张了张嘴还准备说些什么,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学姐, 我、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你能抽出一点时间吗?”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刚刚斩获了这次比赛桂冠的彭意涵,许是因为刚刚四处奔跑了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获奖而导致心情激动,此刻女生的脸庞红扑扑的,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软绵绵的小动物。   魏明曦一回过头,就看见了彭意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她微微的蹙起眉头,下意识的伸出手替女生顺了顺气息,一边顺气一边说道:“你跑得这么急做什么,我还没去向你道贺,你怎么反倒过来找我了?”   霍遇尘看了两人一眼,礼貌的往后退了几步,伸手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接着背过身走到了拐角处,给两人留了一个说话的空间。   彭意涵注视着霍遇尘翩翩离去的身影,心中毫无征兆的突然想起了周远风,她的鼻子一酸,只得深吸了两口气压下那股情绪,然后才重新向魏明曦开口道:“学姐,你知道吗,我觉得能够认识你,真的是一件很梦幻的事情。”   “虽然我们并没有认识多久,但是似乎每次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学姐你都会出现在我身后帮我一把,可能这些对于学姐来说都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但是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我对你的感激。”   彭意涵吸了一口气,语气慢慢变得急促起来,“学姐你知道吗,刚才在后台的时候,其实发生了一点意外,我的琴摔到了地上,那个时候我吓坏了,但是、但是,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魏明曦歪歪脑袋,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我妈妈,是她接住了我的琴!学姐,你可能会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是我真的好高兴,”彭意涵看向魏明曦,接着开口:“学姐,我觉得你就像我的幸运神一样,自从遇见了你,我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谢谢你,学姐。”   彭意涵觉得自己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天马行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要将自己的这些想法一股脑的全都告诉魏明曦,让她知道。   魏明曦把彭意涵眼瞳里奕奕的光彩看在眼中,她轻轻的勾起嘴角,伸手握住了彭意涵的手腕。   “小涵,我不是你的幸运神,你的幸运神另有他人。”   说着,魏明曦缓缓将一抹灵气顺着两人相互接触的皮肤灌输到了彭意涵体内。   彭意涵只觉得有一股热流顺着魏明曦的手掌传到了自己的身上,紧接着她便发现自己眼前的世界,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不打扰你们了。”魏明曦只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便如同霍遇尘一般往后倒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   彭意涵有些发蒙,她怔住了片刻,然后似乎是心有所感,猛的瞪大了眼睛。   她回过头朝自己的身后看去,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此时正站着一位神情温柔的女性。   女人看向少女的目光柔情似水,正如同她生前一模一样。   ……   ……   音乐大赛结束之后曲盼就要彻底的放手离开,想必她和彭意涵也有很多话要说,魏明曦此刻能为她们母女二人做的,就是多替她们留出一点时间。   女生拐过拐角,映入眼帘的便是背部虚靠在墙边的霍遇尘,以及,站在霍遇尘身边,正在和他说话的一名长腿美人。   见魏明曦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长腿美人连忙跟霍遇尘告了一声歉,然后快步朝着魏明曦走了过来。   “您就是魏大师吧?”许沐歌神情激动的拉住魏明曦的手臂,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我已经听苏大师和霍少说过了,我家的事,就拜托您了。”   之前音乐大赛结束的时候,许沐歌按照苏小渔发的联系方式给魏明曦发了一条信息,魏明曦便让许沐歌到这个地方来找她,不过许沐歌过来的时候魏明曦恰好正在和彭意涵谈话,两个人就刚好错过了。   但许沐歌也不敢走远,她在原地踱了两圈步子,没等到魏明曦,倒是碰上了霍遇尘。   之前在和周远风交往的时候,许沐歌也曾经在周远风组的酒局上遇见过霍遇尘,但两人也就是个点头之交,并不是很熟。   碰见了面熟的人,彼此难免要客套一下,她原本也就是准备和霍遇尘寒暄两句,却没想到原来霍遇尘也认识苏小渔替她介绍的这位魏大师。   许沐歌一方面在心中感叹他们夏城的圈子真是小,另一方面却也是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魏大师无限憧憬了起来。   苏小渔的本事她已经亲眼见证过了,霍遇尘那也是跟她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主儿,既然如此,那让这两位都推崇备至的魏明曦,肯定也是位响当当的人物。   “魏大师,您可别怪我唐突,实在是我最近太倒霉了。”   之前在周远风面前,因为心里还记着被对方甩了的这一档子仇,许沐歌刻意表现得和往日里一样盛气凌人,可到了魏明曦面前,许沐歌就再也顾不上端架子了,她满眼希冀的看向魏明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网上的那些网红发的转运图我都转发了几十遍,一点用都没有,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   说实在话,不是她许沐歌自恋,从小到大她的运气就是一等一的好,至于好到什么程度,用现在网络上流行的话来形容,那就是“欧皇”。   参加高考的时候,数学试卷上最后的那道十几分的大题,她开考前才刚刚看过相似的题型;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好踩到了志愿学校的录取线;   上了大学之后,导师随机分配,她恰好被分配到了专业大牛的手下。   一次两次,还可以勉强说是偶然,可次数多了,连许沐歌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她的运气似乎真的是比其他人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不过有可能是前半辈子太过顺风顺水,她今年似乎是走到了命运的转折点。   先是稀里糊涂的被周远风给甩了;紧接着一直跟进的代言项目被其他人截了胡;接踵而来的噩耗便是和她合作的杂志负责人告诉她这个季度想要启用新面孔,最后,当许沐歌发现自己在抽卡游戏中再也抽不出ssr之后,她的心中便产生了这样的一个明确认识:她的好运,似乎用完了。   不在沉默中自救,就在沉默中灭亡。   她必须得采取补救措施才行。   听完了许沐歌的话,饶是魏明曦再不喜形于色,都忍不住被对方给逗笑了,她咳嗽了两声,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心想这许沐歌不愧是苏小渔的客户,怎么说呢,这两人如果在一起,应该会是相当的合拍。   她扭过头去看霍遇尘,道:“霍少,那我就和许小姐先走一步,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霍遇尘点点头,笑道:“我会的,再见。”   魏明曦抿起嘴角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正准备跟在许沐歌身后一起离开,彭意涵却在这个时候从拐角后走了出来,然后出声叫住了她。   彭意涵的眼圈红红的,但当她看向魏明曦的时候,眼瞳里仍旧像是有星芒跃动。   彭意涵看着魏明曦,低声道:“学姐,她走了。”   魏明曦闻言,微微垂下眼睑,然后伸手轻轻的搭上了彭意涵的肩膀。   彭意涵浅浅的勾了勾嘴角,接着开口:“她让我把这件东西交给你。”   话落,彭意涵轻轻的将一根闪烁着微弱金光的视线放到了魏明曦的手心里。   这根丝线是曲盼在临走之际,临时向彭意涵讨要的普通丝线,之所以能发出金光,那是因为曲盼将自己与彭意涵之间的功德金线截断了一部分附到了这根线上。   她不是什么厉害的鬼魂,最后能留给魏明曦的报答之物,大概也只有这根金线了。   魏明曦怔怔的打量着握在手中的金线,末了,轻声说道:“谢谢。”   彭意涵摇了摇头,“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学姐,谢谢你。”   ……   ……   坐上许沐歌的座驾之后,魏明曦先是细细的打量了对方的五官一眼,然后出声道:“许小姐,我问你一个比较**的问题。”   许沐歌系上安全带,开始发动汽车,听见魏明曦出声,她便满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问吧,魏大师。”   魏明曦开门见山:“许小姐整过容吗?”   许沐歌显然是没想到魏明曦要问自己这个问题,没有防备之下,她不由得呛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咳嗽了起来。   许沐歌咳得双颊涨红,过了好半晌才缓和了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魏明曦一眼,张口说道:“哎呀,这种事情圈内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了啦……”   许沐歌补充,“我整的不是很多,就是微调了一下。”   相面本来就是一种通过人的五官来判断命数的学问,如果人的五官在后天经过人为的改变,虽说不能逆天改命,但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到此人的气运。   之前魏明曦相面的人都和娱乐圈、时尚圈没有什么关系,因此她也没有多问,但今天过来找她的这位许小姐的职业是模特,她便留心多问了一句。   不过话说回来,从许沐歌的面相上来看,她的确是一名气运丰厚的幸运儿。   如果想要观察一个人的气运,首先就可以从命宫和福德宫两处着手。   许沐歌的山根之上、命宫坐落之所,光洁无痕、神清气朗,这昭示着她此生多半如意顺遂;与此同时,女人的天仓丰润、地阁方圆,两者又一一相应,正是福泽深厚的面相。   不过可惜的是,如今许沐歌的福德宫上气色滞黯,显然是遇上了什么东西阻碍住了她的气运。   许沐歌住在夏城一座新建成的单身公寓里,她一边把魏明曦往楼上引,嘴里一边抱怨,“我当初在这里买房的时候那售楼部的小哥和我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这里的朝向好、风水好,现在看来,完全一点用都没有。”   听了许沐歌的话,魏明曦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风水是门学问,若是想要往深了研究,可以琢磨出花儿来,钻研上个十几二十年都可以有新的发现,但如果仅仅只是想要简单的入门,却是不难。   许沐歌家所在的这个小区,到底是高档小区,人家开发商自然也是花了些心思布局的,风水和朝向上都没有犯什么大的忌讳,看来问题应该还是出在许沐歌的家里。   “魏大师,您快看看,我家里的风水是不是哪里不对?”许沐歌一边开门,一边出声向魏明曦询问。   魏明曦走进屋子,快速的将各个房间浏览了一遍,在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她和许沐歌一起来到了后者的卧室。   一推开卧室紧闭着的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贴满了一整张墙壁的锦鲤图。   竖的、横的、印刷的、手绘的、纸质的、布艺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说实在话,猛的一看,还挺震撼。   魏明曦伸出手向着这一整个墙壁的转运锦鲤点了点,开口说道:“这些……”   见魏明曦提到这些锦鲤图,许沐歌有些自豪的往前走了几步,她走到墙壁前站定,转过身来看着魏明曦给她介绍,“这些啊,这些都是我的珍藏啊。”   “实不相瞒,我们这个圈子,其实还是挺讲究的,”许沐歌伸手摸了摸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张锦鲤图,“大师您应该也知道,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这些转运锦鲤,有好些都是我花高价买过来的,大师今天既然来了,不如就顺便帮我看看到底灵验不灵验?”   听完许沐歌的话,魏明曦往前迈了两步,目光在墙上来回扫视了一遍,然后走到了琳琅满目的锦鲤图中的一幅前面,伸出手指摸了摸布面上的那条锦鲤,扭过头冲着许沐歌出声道:“这幅转运鲤鱼是真的。”   许沐歌听到魏明曦说这些转运锦鲤里面有真货,她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快步走到魏明曦身边,凑到那幅被魏明曦指着的锦鲤绣图前歪着脑袋看了看,然后开口说道:“我记得这幅、我记得这幅!这幅是我师姐——”   亲自绣完送给我的。   后面的几个字还挤在许沐歌的喉咙管里没能够说出口,她就听得身旁的魏明曦无甚波澜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不过,是把你的运转给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许沐歌:莫名觉得心好痛是怎么回事…… 第65章 六十五 良药   什么?   许沐歌脚下一个趔趄, 差点没站稳就这样直直的摔倒在地板上,好在站在她身边的魏明曦眼疾手快的拽了她一把,许沐歌这才稳住了身形。   她向魏明曦道了一声谢谢, 然后快步走到那幅转运锦鲤之前,伸出手捏住那幅锦鲤图的布面, 前前后后的开始翻看起来, 只见那布面上的两条红白锦鲤绣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那模样十分的可爱讨喜, 竟是一点都让人想不到它竟然是能害人的玩意儿。   魏明曦将许沐歌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然后也像许沐歌一般重新把目光投到那绣画的两条红白鲤鱼身上。   在风水学之中,直角多生凶煞,柔曲则化之,这便是阴阳相生、刚柔并济的道理, 鲤鱼的鱼骨端直而坚硬,外形却柔和圆滑,再加之寿命绵长,自古以来便被世人视为祥瑞之物。   而种类众多的鲤鱼之中,又以这红白锦鲤为最佳。   红白锦鲤颜色鲜艳, 如若是活物,于活水之中跃动便好似一朵朵绽开的绚烂牡丹, 祥瑞富贵,寓意极佳。   眼前的这幅转运锦鲤,一针一线都是由它的主人亲手缝制, 如此大的一幅画缝制下来,不知道要耗费上多少个日日夜夜,若非是这转运锦鲤有其他的作用,魏明曦还真得为这幅画的主人和许沐歌之间的姐妹情谊而动容。   “这、这怎么可能。”许沐歌一时半会之间,显然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许沐歌将视线从转运锦鲤上挪到魏明曦身上,有些瞠目结舌的问道:“我师姐,啊不,王凝萱当初送出这锦鲤图的时候,可不仅仅是送给了我一个人啊,难道她胆子有这么大,就真的不怕被有的人发现了古怪?”   许沐歌记得很清楚,王凝萱绣得这些转运锦鲤她几乎是人手一张的发给了身边的亲朋好友,其中送给自己的这一幅还是最大的,因为这事,许沐歌还感动了好久呢。   不过到了如今,之前许沐歌心里有多感动,现在的心情就有多难以言喻。   王凝萱从大学时期就一直十分照顾许沐歌,后来王凝萱机缘巧合之下进了娱乐圈,而许沐歌则被星探发掘,一脚迈进了时尚圈做了模特。   两人虽然并不能算是完全待在一个一模一样的圈子里,但平日里偶尔也会相互介绍工作,来往的也还算密切。   不过比起许沐歌的一帆风顺来,王凝萱在娱乐圈的路走的就并不是那么左右逢源了。   如果要仔细算起来,王凝萱比许沐歌入圈的时间还要早上许多,参演过的作品也可以说是不少,可这些多年下来,她仍旧是个不温不火的十八线小明星,始终努力拍戏,一直默默无闻。   许沐歌有的时候也想要拉上自己的这位师姐一把,但奈何她是个模特,既不唱歌又不演戏的,手边上能介绍给王凝萱的、又恰好适合对方的工作数量有限,能帮忙的地方许沐歌都尽量拉扯,至于剩下的,她也爱莫能助。   许沐歌自认为自己对王凝萱也算得上是真心实意、坦诚相待了,可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一腔真情,竟然全都喂了狗!   要不是今天魏明曦告诉她这幅转运锦鲤有问题,怕是她还要一直被王凝萱耍得团团转呢。   许沐歌一方面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另一方面又觉得十分震惊,这转运锦鲤王凝萱少说也送出去了十几张,如果每一张都能将接收人的气运转移,王凝萱难不成是打算一路火花带闪电直接爆出银河系啊?   许沐歌正瞪着一双光彩熠熠的大眼睛在心里胡思乱想,眼皮一抬,刚好瞧见魏明曦张了张嘴似乎准备说话,她连忙打住脑海里天马行空般的猜测,静静的等待着魏明曦发言。   魏明曦笑了笑,开口向许沐歌解惑道:“许小姐,你们普通人没有阴阳眼,当然是无法看出这转运锦鲤的异常之处,况且这锦鲤图的玄妙之处就在于取舍有度,许小姐你原本就是福泽丰厚之人,被夺取走的气运自然要比其他普通人多,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会更快的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顿了顿,魏明曦接着说道:“而且,如果是换成了其他的人,他们就算感到时运略有不济,也不一定会像许小姐你一样想到要请人回家相看风水,更不会联想到这样的一幅转运锦鲤上竟然还会大有玄机。”   许沐歌有些不好意思的拢了拢自己的刘海,继续询问:“那她要这么多气运干什么呀,难不成这气运还是能转手出让的不成?”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王凝萱这段时间的事业似乎的确是有所起色,但要真论起来接到了什么大饼,那也就只有前段时间接的一部大制作电影里的配角。   那部电影由国内的一线导演操刀,背后有肖氏集团保驾护航,虽然还在拍摄过程之中,但已经隐隐有了大爆之相,可就算日后电影大爆,实绩也是安在男女主演头上,红利按照角色番位依次递减,等算到王凝萱,应该也所剩无几了才对。   如此这般,也不像是运气爆棚了的样子啊。   魏明曦摇摇头,开口说道:“许小姐,你看。”   说着,魏明曦抬起手腕,从手腕间鲜红的念珠之内引出一道灵气灌注入那幅转运锦鲤图之中。   随着灵气的灌入,那绣画之上的锦鲤身上竟然也泛起了层层叠叠细碎的金光,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那红白锦鲤身上的金光越来越浓厚,直至最后缓缓的凝成了丝丝缕缕的金色线条,穿透过墙壁延伸到看不见终点的远方。   许沐歌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如此光怪陆离的场面,顿时大感惊奇,她道:“这是?”   魏明曦看向许沐歌,说道:“这幅锦鲤图上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凝结了你师姐无可比拟的强烈意愿,俗话说心诚则灵,正是有了如此浓烈的执念,这转运锦鲤的威力才会如此明显,但同样,这些通过锦鲤攫取而来的气运不能分享给其他的外人,只能由你的师姐自己享用。”   许沐歌这下感觉自己有些懵逼了,按照魏明曦的意思来讲,这些通过锦鲤被截取的气运王凝萱只能自己留着用,不能传递给第二个人。   如今距离当初王凝萱送她锦鲤图已经过去了一段日子,这段时间她身上的气运被转运锦鲤暗地里源源不断的吸取,进而落到了王凝萱的手上,照这样看来,王凝萱的身上应该已经积蓄了不少的气运才对。   既然如此,这些天王凝萱应该过得十分春风得意才对。   心中思索到一半,许沐歌忽然愣了愣,她伸手轻轻的拍打了两下自己的后脑勺,心想她现在还管王凝萱干什么呀,王凝萱运气有没有变好,和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眼下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赶紧向人家魏大师请教破解之法吗?   知道了家里有这么一个害人的玩意儿日日夜夜都在旁边吸取自己的气运,谁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把东西继续挂在屋子里呀?   想到这里,许沐歌的脸色顿时一凛,她高高的扬起手将那幅转运锦鲤图从墙壁上拿了下来,然后凑到魏明曦面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魏大师,那眼下这幅图该怎么处置啊?”   魏明曦从许沐歌的手中接过那幅锦鲤图,她伸出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绣在柔软布料之上的红白鲤鱼,微微垂下眼眸,心中心思流转,末了,她才重新向着许沐歌说道:“许小姐,你放心,这转运锦鲤只是缝制的材料比较特殊,倒是不难对付,不过我需要回过头准备些工具,如果许小姐你不介意,可以将这幅绣画交给我带回去来处理。”   听到魏明曦说愿意接手这幅活像烫手山芋一样的转运锦鲤,许沐歌哪里还管什么介意不介意,她连忙握住魏明曦的手,生怕魏明曦下一秒就会后悔一样忙不迭的点头,连声说道:“如此甚好,那就多谢魏大师了。”   魏明曦微微颔首,她伸手抚平布料上的褶皱,然后将那锦鲤图叠好放入包中,有条不紊的做完这一切之后,魏明曦才重新看向许沐歌,朝她低声问道:“至于许小姐的师姐王凝萱,许小姐你需要帮忙吗?”   许沐歌叹了一口气,然后缓慢的摇了摇头。   她道:“这是我和王凝萱之间的私事,我自己不去处理,哪里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劳烦魏大师您呢?索性这转运锦鲤只是吸取气运,并不会害人性命,如今一早又被我发现了端倪,还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我和她毕竟相识多年,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要先和她谈一谈。”   许沐歌虽然顶着一张盛气凌人的脸,可内心却还是有几分柔软的,再加上对方是帮助自己多年的师姐,她心中虽然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感到了异常的愤怒,可等到这股狂暴的情绪过去,萦绕在许沐歌心头无法散去的,却是疑惑。   见许沐歌目光游离,明显是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魏明曦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有些纠纷一旦牵扯到了感情,不论是什么决定,都只能让当事人自己来做,她们这些旁观者也许能够看清因果,却不能越过当事人去做决定。   人的命数无常,不同的决断带来的结果既有可能相同、也有可能不同;   同样,没有绝对好的选择、也没有绝对坏的选择,好坏祸福不过一线之隔,心念之间便有可能发生转换。   这也就是为什么推演相面一脉一直有一种说法,那就是“看过去准,看未来不准”,当然这个所谓的不准只是相对而言,意思是指能够看出大概,却不能细致入微。   眼下,魏明曦也无法判定许沐歌的决定究竟是好是坏,但她见许沐歌福德宫处滞黯的气已经开始渐渐有了明亮之色,因此魏明曦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嘱托许沐歌凡事要多留一个心眼,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常,可以先告诉她一声。   末了,魏明曦又留下了一张护身符给许沐歌有备无患,这才拿着那个装有转运锦鲤的包踏上回家的路程。   待到魏明曦离开之后,许沐歌呆呆的伫立在那堵无端空出来了一块的墙壁前怔怔出神。   她用涂着艳丽甲油的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魏明曦送给她的护身符,半晌,许沐歌终于还是按捺不下心中涌动着的情绪,拿起手机在联系人里翻到了王凝萱的名字,手指微颤,拨了过去。   几声忙音过去,手机另一边很快就有人接通了电话。   “喂,沐歌啊,好几天没联系了,你今天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情吗?”伴随着王凝萱那再熟悉不顾的声音一起传过来的,还有汽车在路上高速行驶时产生的风声。   许沐歌皱了皱眉,问道:“师姐,你在外面?”   王凝萱的声音本就柔美,通过手机听起来还带上了一抹惑人心神的磁性,她低低的笑着,回道:“去见一个朋友,对了,你还没说今天打电话给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许沐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师姐,我最近大概是水逆,诸事不顺,真是烦死了,上次你送我的那幅转运锦鲤挺好看的,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绣啊?”   手机那边的王凝萱停顿了片刻,然后有些略显刻意的笑了起来,她说:“我还当你有什么事呢,原来是这啊,也没什么,就那样随便绣绣呗,还能有什么技巧可言。”   许沐歌也跟着笑了,“师姐,你知道吗,今天有识货的人告诉我说,你送我的这幅锦鲤转运图上有灵光,和那些拿来糊弄人的东西不一样,这么大的事,师姐你怎么也不跟我知会一声啊?”   手机另一端,王凝萱的笑声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一样戛然而止。   空气倏地凝滞了起来。   许沐歌静静地捏着手机,侧耳聆听着手机那端王凝萱忽而变得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   半晌,王凝萱才重新开口,但却已经换上了另一幅口吻,“许沐歌,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打这个电话给我又是什么意思啊?”   她顿了顿,不待许沐歌开腔,便接着说了下去,“你想问我为什么?想让我给你一个答案?”   “天哪,我天真的小师妹,”王凝萱忽然放肆的笑了起来,“许沐歌,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你的心里面难道真的没有答案吗?”   听到王凝萱这样说,许沐歌握着手机的手指倏地收紧,逐渐变得苍白。   “你的心里其实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解释不是吗?你只是不愿意相信它而已,那我告诉你,没错,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没有什么其他特别苦大仇深的理由,我就是想要你的气运,仅此而已。”   “反正你们这些人的运气这么好,我为什么不能从你们每个人的身上拿走一点?”   许沐歌咬了咬嘴唇,闷声道:“可是这不是我们欠你的。”   “不!”   王凝萱厉声反驳道:“这就是你们欠我的。”   许沐歌被王凝萱突然的情绪爆发给吓了一跳,她闭了闭眼,饶是心里百感交集不是个滋味,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师姐,你现在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吗?”   “没有,”王凝萱摇了摇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件事既然已经被你识破,那就算了吧,反正我得到的气运已经足够多了,有了他,我以后也不需要仰仗你们的那点气运了,许沐歌,以后我们就各走各的路,谁也别妨碍谁。”   话音落下,王凝萱也不听手机那头许沐歌的反应,伸手掐断了电话。   它?他?她?   许沐歌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王凝萱话语间提到的那个“TA”指代的是何物,两人的联系就已经被王凝萱给单方面挂断了。   等到许沐歌再拨过去,传来的却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机械提示音。   ……   ……   王凝萱挂断电话之后将手机丢回包里,然后伸手拨下后视镜开始补妆。   坐在一旁驾驶座的司机继续向着既定的目的地驾驶着车辆,他神色如常,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刚才王凝萱在电话中说的那番话。   银灰色的轿车顺着盘山小道蜿蜒而上,最后稳稳当当的在山腰处的一间私人会所前停了下来。   车身刚刚停稳,就有人替王凝萱拉开了车门。   “我的甜心,”男人的嗓音沙哑低沉,却又好似包裹着一层蜜糖一般惑人心神,“你终于来了。”   听到男人那如同钩子般勾人的声音在耳畔拂过,王凝萱不由得脸色微红,她将右手搭上对方的手臂,轻声嗫喏:“肖总……”   眼前的男人不是其他人,正是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天纵奇才、如今肖氏集团掌权的一把手,肖思哲。   不过三十多岁的年龄却能够将肖氏做得日益庞大,同时还是绝对的实权派,王凝萱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这样的一位人物,竟然会成为自己的男伴。   有了肖思哲,她的未来,将会无限辉煌。   肖思哲牵着王凝萱的手,将她带到屋内,刚一关上门,两人便难舍难分的拥吻起来。   男人伸出手托住王凝萱的后脑,先是浅尝辄止的触碰,然后慢慢的将这个吻加深。   他伸出舌头舔舐着女人带着淡淡甜味的唇瓣,丝毫不介意对方嘴唇上的口红印记沾染到了自己的脸上。   男人微微的阖上眼眸,吮吸、舔咬,仿佛正在品尝什么难得珍馐佳肴。   王凝萱的身体仿佛过电一般轻微的颤抖着,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此时都笼罩在对方的荷尔蒙气息之中,恍恍惚惚、如梦如幻。   如果这个时候有其他人在场,他就会惊讶的发现,此时在王凝萱的体内,丝丝缕缕的璀璨流光正顺着她周身的血管脉络从四肢百骸向着那个与她相拥着的男人身上奔涌而去、前仆后继。   而王凝萱对此,仍旧是一无所知。   “亲爱的, ”肖思哲一边亲吻着王凝萱,一边将她往房间里带,“我们到里面继续……”   ……   缠绵过后,肖思哲半裸着上身坐在床边,他扭过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身旁安静睡着的女人,他伸出手指轻轻的勾勒了一下沉睡着的女人的侧脸,良久,忽而轻轻的笑了一声。   不愧是他耗费心血,用他人气运浇灌而成的果实、蕴养出来的良药,果真没有让他失望。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最后需要的,就只剩下一颗年轻的、充满灵力的、天师的心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开文至今最大的尺度,献给了反派 第66章 六十六 进展   整个魏宅此时都笼罩在一股愁云惨淡的气氛之中。   魏白薇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闭门不出, 祁洁云则在客厅拧着眉头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   “唉,这都是些什么事,我明明都和评委们打过招呼了, 高希然也答应的好好的,怎么临到头就因为个视频就变了挂呢?”祁洁云叹了一口气, 有些烦躁的喃喃自语道。   之前在赛场上, 魏白薇虽然在演奏过程中出现了失误,但在现场表演中出现失误的事情毫不鲜见, 况且魏白薇也很快进行了更正, 再加之祁洁云事前打过招呼,她虽然对女儿能否捧回第一名的桂冠这件事有些心里打鼓,但却几乎是笃定的认为魏白薇肯定是有名次的。   然而这次,祁洁云的料想却落了个空。   原本按照祁洁云替魏白薇做好的设想,如果魏白薇能够斩获第一, 进而顺利拿到那座音乐学府的offer自然是皆大欢喜;   退一步来讲,就是魏白薇发挥失常没能取得预想中的成绩也没关系,只要她能够在这次比赛上拿到证书,到时候她们拿着证书做敲门砖,私底下再让身为祁洁云同学的高希然在圈子里保驾护航, 魏白薇的面前照样还有一条康庄大道。   可事到如今,之前做好的准备都打了水漂, 祁洁云一时之间也有些无措。   更为要命的是,高希然的这条路子,似乎有些走不动了。   比赛结束之后, 她带着魏白薇到后台找到高希然想要讨个说法,高希然却露出了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最后还是看在两人多年的情谊下才道出了实情。   这下子,祁洁云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祁洁云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意气用事,却万万没想到魏白薇能够这么不顾及场合的意气用事,这也就算了,更让祁洁云生气的是魏白薇竟然连自己被人拍了视频都浑然不知,这简直就是自己作死!   她在这里每天劳心劳力的替魏白薇着想、谋划,魏白薇竟然自己把自己的机会给作没了,这不是没事找事瞎添乱么。   不仅如此,按照祁洁云原本的计划,她最开始是打算让高希然把魏白薇待在身边,好让魏白薇走高希然的门路直接打进圈子内部,高希然也答应的好好的,如今高希然嘴上虽然没有明说,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敬谢不敏了。   像混高希然这个圈子的,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十分爱惜自身的羽毛,高希然也不例外。   她在魏白薇面前虽然是前辈,可在高希然前头的,那也还有别人啊。   她们这个圈子,资历越是深的,眼界就越是高,高希然以后也是要进修、也是要深造的,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把魏白薇这个隐形炸-弹揣在身边连累自己的名声。   当时在场的评委那么多,其中不乏有高希然的前辈,她们圈子又小,这件事就算没人会无聊到宣扬到圈外去,魏白薇也已经在这么多评委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光这些不佳印象就足够魏白薇喝一壶了。   毕竟坏的第一印象,在人的心中很可能要花上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洗清,高希然有这功夫替魏白薇洗白,她还不如干脆换一个学生带。   对于高希然的这番想法,祁洁云哪怕心里再感到不悦,那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手脚长在人家自己身上,高希然要是不愿意收魏白薇,她祁洁云难道还能强行塞过去不成?   “行了,你也别瞎着急了,白薇自己不争气,还能怪得了谁?”坐在一旁的魏子程感觉自己被祁洁云绕得烦躁异常,没好气的开口道。   魏子程今天因为公司有事,没有去音乐大赛的现场,他原本就在公司攒了一肚子的火,一下班回家就又听到大赛上出了这档子破事,心情自然就更加恶劣了。   “是是是是,我们家白薇不争气,那你倒是争气一点啊,这么长时间了,和肖氏的在城北的合作一点进展都没有,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祁洁云回击道。   她和魏子程把魏明曦从余南县找回来的确是存了要救魏子阎的准备,毕竟魏子阎这颗摇金树,谁舍得他那么快就倒啊?   可这也不代表他们夫妻两人把宝全都压在了魏子阎身上,且不说魏子阎这个倔骨头愿不愿意向他们低头,用手上的股份来换取活命的机会;   就是做了手术,那还有失败的几率呢,但如果他们能和肖氏维持稳定的合作,那就算是到时候和魏子阎谈崩了、亦或者是魏子阎发生了什么意外,有肖思哲这个盟友做靠山,那些唯利是图的股东们也照样不会惹事。   听到祁洁云提到和肖思哲的合作事宜,魏子程皱了皱眉,冷哼了一声,“我当然着急,但是这也没用,董事会里面的那几个老古董说什么都不同意,说什么循序渐进,呵,魏子阎在的时候,我怎么不见他们有意见啊,我看他们分明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祁洁云分析道:“他们那几个老狐狸依魏子阎马首是瞻,这回他们有意见,估摸着是在等着魏子阎的意思——对了,关于捐献,魏子阎的态度怎么样了?”   听到祁洁云这样问,魏子程紧紧拧成一团的眉头终于舒缓了几分,他道:“他的态度似乎有所软和,等过阵子彻底把他拿下,我们就可以着手去说服明曦签字了。”   提到了魏明曦,魏子程这才想起来今天自从自己回来之后就没有见过这个女儿的身影,他向祁洁云问道:“话说回来,明曦呢,我好像一直没看见她。”   祁洁云愣了愣,她想了半晌,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大概是去学校了吧。”   其实祁洁云心底也不知道魏明曦究竟去干了什么,说实话魏明曦这个人在他们魏宅的存在感不是一般的低,祁洁云每天要操心的事情有那么多,哪里还记得自己的这个便宜女儿每天在哪里做些什么。   不过魏子程也不过是顺嘴一提,心里面并不是很在意魏明曦到底在干什么,因此听到祁洁云的回复之后他就自然而然的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刚才有关公司的话题说了下去。   ……   ……   魏明曦在回到魏宅之前就把霍遇尘替她准备的那一套行头给换了下来,回到魏宅后只说去学校听讲座去了,魏家人都怀着心事,因此谁也没怀疑魏明曦的这套说辞。   大家各自忙忙碌碌,就这样一天的时间便几近走到了尽头。   深夜,整栋魏宅的灯光都熄灭了下来,陷入了一阵祥和的静谧之中。   魏明曦兀的从床上坐起身,然后翻身下床。   她轻悄悄的走到书桌旁,拿出自己今天早些时候从许沐歌那里要来的转运锦鲤,然后平放摊开在了平坦的桌面上。   魏明曦伸出手指将布面上的褶皱痕迹一一抚平,接着往半空中抛出一张黄符。   只见那黄符飘荡在转运锦鲤的正上方,一边慢慢往下坠落,一边渐渐的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还未彻底落至桌面,黄符就化作了一团跃动的火球。   火球恰好落到了锦鲤之上,但仅仅只能听到噼噗的声响,布面却是毫发无损。   随着火势渐旺,转运锦鲤上条条缕缕细密的金线渐次断裂开来,待到火光彻底熄灭,整幅锦鲤图上的金线已经荡然无存。   魏明曦轻轻的吁出一口气,翻手捻起那根曲盼留给她的功德金线穿到了一根细长的缝衣针上,她也不开灯,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黑暗里用那根功德金线重新勾勒了一遍锦鲤图上的花纹。   末了,魏明曦取出一把剪刀,用剪刀将那条被她重新勾画过的鲤鱼裁了下来。   成了。   魏明曦微微扬起嘴角展露出一抹笑意,她换上外套,将那条锦鲤踹到兜里,趁着月黑风高众人入睡之际,打开大门走到了庭院之中。   魏明曦又小心翼翼的四下打探了一遭,见周围寂寥无人,这才从口袋里取出那条小鲤鱼,然后从血念珠中引出一抹灵力渡入其中。   慢慢的,那条小鲤鱼竟然甩了甩尾巴,从魏明曦的掌心里飘了起来。   “去。”魏明曦轻喝了一声,小鲤鱼登时就像是得到了命令的士兵一般开始了行动。   这寻运鲤鱼乃是由转运锦鲤化用而成,它不能攫取旁人气运,却能够寻到魏宅的命眼所在。   当年王真人细致入微的替魏家改易风水,如此大张旗鼓的举动,就算他已经离开了六年之久,留下来的痕迹却不一定已经全都消散,魏明曦如今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留下的蛛丝马迹。   就在此时,小鲤鱼忽然停住了。   它停下的位置恰好在一颗大树之下,魏明曦绕着树干走了两圈,最后在某处蹲下身,毫不在意的用手挖了起来,很快,她就感觉自己的手碰到了什么与泥土不一样的东西。   手上微微使劲,魏明曦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饶是上面沾满了潮湿的泥土和细碎的草屑,魏明曦仍旧可以看出来那东西的原貌。   它是一只玄武石雕。   女生勾起嘴角笑了笑,既然此处有玄武,那附近必定还有其他三只神兽。   她重新站起身,将一抹更为精纯的灵气灌注入小鲤鱼的身体中,然后紧紧的跟随着小鲤鱼游动的轨迹,开始寻找起下一块石雕。   有一就有二,在小鲤鱼的带领下,魏明曦很快就找齐了其他的三块石雕,目的已经达成,魏明曦就也没了继续逗留的必要,她把所有的石雕连同小鲤鱼一起揣到口袋里,小心翼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回,魏宅才算得上是真正沉睡了下来。   王真人留下的这些神兽石雕,是作镇宅驱邪、藏福纳运之用,如今石雕被魏明曦取走,对魏家人自然也会有所影响,不过此时的魏宅安详静谧,还没有一个人有发觉到任何异常。   ……   ……   魏明曦拿着神兽石雕一连琢磨了几日,都没能得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毕竟年月过去太久,这石雕上有关王真人的气息早就被消磨得差不多了,魏明曦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带着石雕到苏小渔家拜访一趟。   苏小渔最为擅长藏踪循迹,也许她能找出些许眉目。   事实证明,魏明曦的决定没有做错。   苏小渔握着手中的那枚石雕,怔怔出神的看了许久,末了,她忽然将视线投向了魏明曦,出声问道:“明曦妹妹,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魏明曦摊了摊手,如实相告:“我家。”   苏小渔啧了一声,伸手将叼在嘴里的半截烟按到了烟灰缸里,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接着问:“恕我多问一句,你和这个石雕的主人是什么关系啊?”   魏明曦注视着苏小渔,张了张嘴,吐出了几个音节,“我想,我和他大概是仇人吧。”   苏小渔忽然轻笑了一声,她凝望着魏明曦的眼睛亮了亮,仿佛有火光燃烧了起来。   “好巧啊,”苏小渔一边用指腹摩挲着握在掌心里的石雕,一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想,我跟王荀,应该也是仇人吧。”   魏明曦挑了挑眉,问道:“你认识王真人?”   听苏小渔的意思,这王真人的真名应该就是王荀。   苏小渔既然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那他们两个人之前一定是有过交集。   这一点,倒是魏明曦始料未及的。   她原本只是想要拜托苏小渔替自己找寻到王真人的踪迹,却没料到苏小渔竟然认识对方。   不过,这倒并不是什么坏事。   起码,她可以从苏小渔的语气中听出来,对方对于王真人那毫不遮掩的敌意,如此看来,这次来拜托苏小渔,倒是拜托对了。   耳边,苏小渔的声音再度适时响起。   “何止是认识啊,我还叫过他王叔叔呢。”苏小渔冷笑了一声。   “明曦妹妹,我应该没有和你说过我的事吧,”苏小渔又从烟盒里摸出了一根烟,这回却没有点燃,而是拿在手上把玩着,“虽然我是自学成才,但其实我的父亲也是一名天师,我父亲和王荀是同门的师兄弟,不过你应该也知道,像我们这种不是玄门世家出身的天师,那都是单干的,我父亲和王荀也是一样,他们虽然一直保持联系,但平日里也不怎么打照面。”   苏小渔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了六年前,我还记得,我父亲临走前告诉我他要和王荀一起出门做一张大单子,结果嘛,显而易见,他们两个人至今都下落不明。”   “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王荀绝对还活着,”苏小渔看了魏明曦一眼,接着开口:“他活着,却不敢来见我,明曦妹妹,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魏明曦同样也在看苏小渔,见苏小渔向自己提问,她便开口回道:“愧疚……或者是害怕。”   苏小渔看向魏明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她道:“我发过誓,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所以你放心,你这个单子,我接了。” 第67章 六十七   磕磕绊绊的八月结束, 夏城的众多学子终于迎来了正式的开学,正儿八经的报道结束之后,学校对手下新生的管理自然不再像之前一样宽松, 魏明曦便顺水推舟以此作为借口,回到魏宅的时间越来越少。   而祁洁云忙着替魏白薇四处打点, 魏子程则着手于继续跟进和肖思哲的合作, 在他们眼里从来都没有把这个从遥远小县城过来的女儿当做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他们只一门心思的把力气全都放在了拿下魏子阎身上, 似乎是只待魏子阎服软, 这整个计划便能如愿以偿了一般。   魏明曦也不知道这夫妻俩究竟是为什么自我感觉如此良好,但毫无疑问,魏子程和祁洁云对她的这种轻敌的态度,替她省了不少事。   如今有苏小渔一起寻找王真人的踪迹,魏明曦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潜心蛰伏、耐心等待。   这一天是周末, 魏明曦结束了课程之后没有去魏宅,而是在外面兜兜转转的晃悠了一圈,照例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比起魏宅,还是这个由魏明曦亲手布置的小小空间更加让她感到安心。   然而这一天,魏明曦刚刚回到家没过多久, 门外就有突然造访的来客按响了门铃。   听到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魏明曦微微挑了挑眉, 她从书桌前起身走到门旁,通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看见门外正站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 打扮得精致考究的女士她是没见过,但被那位女士牵着的小女孩瞧着却是有些面熟。   不复初见时的灰头土脸,这名叫做悠悠的女孩如今被养的粉雕玉琢,活像一只粉扑扑的小团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魏明曦心下顿时对来人的身份了然了,她伸手拉开门,说道:“请进吧。”   悠悠的母亲对魏明曦的开门见山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她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初,女人牵着悠悠跟在魏明曦身后进了屋,一边走着一边做着自我介绍,“魏小姐,冒昧到访十分抱歉,我姓陈,是悠悠的妈妈,今天带着悠悠过来,就是想亲口向您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陈念安和丈夫离婚之后每天为了工作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照顾年幼的悠悠,她又不放心把小孩子交给保姆来带,无奈之下便把女儿送回了娘家交给自己的母亲来照顾。   老人家虽然对外孙女照顾得尽心尽力,但她毕竟年纪大了,千忙万忙中还是出了差错,这才一不小心把孩子给弄丢了。   一家人正急得着急上火,那边警察局紧跟着就有好消息传了过来,小朋友虽然看上去形容狼狈,但好在并没有吃多大的苦头,陈念安喜出望外的同时自然也想要找到当时的好心人亲自表达一下感谢。   将悠悠接回家之后,陈念安便想着拜托熟人帮忙调查了一下,没想到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却是碰了个软钉子。   当日报警电话是霍遇尘打的,之后的事情也自然有人帮忙处理干净,陈念安查不到对方的信息,心中当即就有所明悟,明白他们这回竟然是阴差阳错撞了大运,碰上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对方既然不准备抛头露面,陈念安虽然心里惦记着欠人家一声感谢,但也只能就此作罢,不再继续追查下去。   但不得不说,有的时候真的是无巧不成书,陈念安这边原本已经断掉了寻找好心人的念头,却没想到前些天开车经过附近的广场的时候,她碰巧想起要买些小物件,便寻了车位停了车。   然而就在停车的过程中,坐在后座的女儿却忽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小女孩神情激动的将手指指向窗外恰好经过的魏明曦,手舞足蹈的告诉陈念安这个女生就是当初救了自己的那个大姐姐。   陈念安闻言也不敢大意,她让人在附近又多观察了几日,这才摸索出了魏明曦的住址,不过她担心冒犯了对方,也没有继续往深了去查,只是堪堪查到了魏明曦的姓名和地址就立马收了手。   “冒昧打扰了魏小姐真的是十分抱歉,不过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口气说完之后,陈念安忽然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毕竟之前她没能调查到报警人的身份,对方摆明了就是不想被别人找上门,如今她却不请自来的登门拜访,也不知道这番行为到底会不会惹得魏明曦不快。   听完陈念安这一番曲折的描述,魏明曦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有些无奈的笑容,她虽然不知道霍遇尘在那之后做了收尾工作,但她心中是相信霍遇尘的能力的,就是这样陈念安也能阳错阴差的一路顺藤摸瓜的找着自己,那也只能说她和悠悠着实是有缘分了。   魏明曦摆了摆手,“我明白的,陈女士不用在意。”   魏明曦起身替陈念安添上茶水,然后又重新坐回沙发里,她目光柔和的望着坐在一旁的小女孩,轻声道:“而且我也很喜欢悠悠,这大概就是一种缘分吧。”   陈念安附和着点了点头,她伸手将茶杯稳稳当当的放回桌面上,转而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卡轻轻的和茶杯放到一起,开口说道:“我料想魏小姐不缺钱,但是礼数不可以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魏小姐收下。”   虽然魏明曦住的公寓其貌不扬,但陈念安心里可没忘记自己当初在调查的时候可是碰了钉子,能够把收尾工作做得干净漂亮,自然也不会是手头上缺钱的人,至于人家住哪,那是人家的自由,这偌大一个也夏城卧虎藏龙,也许走在路上的一个普通胖大叔都是坐拥四合院的亿万富翁,她没必要刨根问底,需要做的,就是尽到自己该做的本分。   听到陈念安这样说,魏明曦挑挑眉毛笑了一下,对方话中的“料想”这两个字用的刚刚好,陈念安既没有言明,又不动声色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我只是想要亲自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再往深的背景,你也不用担心,我无意冒犯。   这样倒也刚好合了魏明曦心意,毕竟没有人喜欢自己老底被翻出来的感觉。   魏明曦倒是不介意今天陈念安带着悠悠上门拜访的举动,不过这件事倒是给她提了个醒,提醒她之后可得在这方面采取些措施才行。   “对了,”魏明曦心里正思忖着日后的打算,陈念安却再度开了口,“我听悠悠说,那天和魏小姐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先生,如果魏小姐方便的话,请代我转告一声我的谢意。”   听到陈念安提到霍遇尘,魏明曦不由得勾起嘴角笑了笑,她轻声说道:“我会的。”   屋外的日头逐渐向西方斜斜的低落下去,见从进屋开始就乖巧老实的坐在一旁的悠悠已经开始不停的打哈欠,魏明曦和陈念安相视一笑,便又匆匆的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彻底的结束了话题。   魏明曦从座位上站起身,亲自将陈念安和悠悠母女两个人送到了楼下。   她静静地站在陈念安的车旁,坐在车上的悠悠正一个劲的和她招手告别,魏明曦见状,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然后向着这位可爱的小朋友挥了挥手。   女生正笑着,眼皮却忽然毫无征兆的跳了两下。   魏明曦嘴角的笑凝滞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   她神色如常的往前走了两步,弯下腰凑到悠悠的面前,轻声开口向她道完别,然后目送着陈念安的轿车一路走远。   做完这一切之后,女生才收敛起脸上洋溢着的灿烂笑意,若有所思的往不远处打量了一眼,转过身上了楼。   魏明曦虽然不介意陈念安一路找到这里,但如果是对方带过来的小尾巴,可就不一样了。   反正她对这些人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一星半点好感,如今他们既然要自己想不开一头往她身上撞,路是自己选的,那也就别怪她不客气。   魏明曦上楼回到自己的公寓之后,先是走到窗户边从上而下的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在层层叠叠的树影下,有一辆其貌不扬的面包车正停靠在路边,它就那样静静地停驻在角落里,仿佛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刚才她送陈念安和悠悠下楼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来自于这辆面包车上的黑煞之气。   魏明曦在这个小区住了这么久,附近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强烈的煞气,今天陈念安前脚找上门,后脚这面包车就跟了过来,并且还停在了她公寓的附近,如此巧合,就是让魏明曦不要多加注意都难。   顺着陈念安的路子爬过来找上她的仇家,除了当日那夫妻俩的同伙,魏明曦着实想不出第二伙人了。   那天发生的事情魏明曦脑海里还记得清楚明白,那个男人被抓时说了一句“我们不会放过你们”,摆明了他身后还有同伙。   不过这男人的同伙八成也和陈念安一样从系统内部追查不到魏明曦和霍遇尘的来历,于是这些人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一个最笨的办法,那就是跟着陈念安。   这伙人本来也觉得这方法不牢靠,可他们就是咽不下心中的这口火气,所以还是一路盯着陈念安的举动。   结果令人想不到的是,陈念安真的找到魏明曦的地址,这下子,他们便也一路跟了过来。   魏明曦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起来,这间公寓是她来到夏城后亲手挑选、亲自置办的,说实话她还挺喜欢这套房子,不过如今看来,她得考虑考虑搬家了。   当然,搬家这件事,还得等到解决了这群垃圾之后。   ……   ……   “大哥,我们这样私自行动,老板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坐在驾驶座一名看起来有些贼眉鼠目的男人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道。   被称为大哥的男人抬起头没好气的打量了男人一眼,说道:“你不说我不说,老板会知道吗?”   像做他们这一行的,身后都有下家,这些下家大多明面上的身份光鲜亮丽,自然不可能时常和他们保持联系,换句话说,只要能够按时交上单子,上头的老板哪里还管你做了些什么其他的事情。   “他妈的,一想到这小丫头片子搞了我们两个人,老子心里就窝火!”   那天被抓进的夫妻俩,男的可是他亲表弟,他能不生气吗,今天好不容易逮着这臭丫头的尾巴,说什么他都要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男人问:“可我们之前不是还没能调查清楚这丫头的来历吗,她要是背后有人怎么办?”   大哥冷笑一声,道:“背后有人能住在这破小区里?背后有人能被这姓陈的找上门?你个猪脑子,怎么不好好想一想?那天的那个男的找不到,抓住这个女的也是一样。”   大哥正这样说着,眼尾的余光往魏明曦公寓的楼下一扫,忽然看见原本已经转身上了楼的魏明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楼,不仅如此,那个年轻的女生还四处张望了几下,最后竟然直直的朝着他们所乘坐的面包车走了过来。   那女生凑到面包车旁边,冲着坐在驾驶座的老三礼貌的笑了一下,瞪大了眼睛轻声开口问道:“请问一下,我爸爸刚才和我发了信息,说是他同事会开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过来接我,请问是你们这辆吗?”   啥玩意?   这是天上掉馅饼了?   他们刚刚还在寻思着该怎么把这小丫头片子骗上车,这厢人家直接就送上门来了?   车上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之前能把他们团伙里面的两个人给弄进局子去了,他们还当这小丫头有多机敏狡诈呢,万万没想到啊,这竟然是个毫无戒心的傻白甜,不过人家自投罗网也好,也省得他们还要费心费力的寻思着怎么把她给抓过来。   “哦哦哦,没错没错,来来来,快上车吧。”生怕魏明曦意识到不对劲,坐在驾驶座的老三连忙接过话头,然后回过头示意老大帮腔。   大哥也没料到意外之喜来的这么快,他连忙在一旁附和,还亲自走下车替魏明曦伸手打开了车门,自己则是转身从另一侧坐进了后座。   连这种说辞也相信,真是蠢得没边了。   魏明曦在心里暗暗想到,脸上却仍旧是一幅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模样,她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然后二话不说的钻进了车厢里。   白色的面包车在原地微微颤了颤,然后就像一只离弦的弓箭一样绝尘而去。   面包车行驶出一段距离之后,魏明曦才佯装后知后觉的左右张望了两眼,然后皱了皱眉头,轻声呢喃道:“不对啊……”   女生拿出手机亮起屏幕看了一眼,然后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整个身体猛地紧绷了起来。   “这不是我爸爸同事的车,你们到底是谁,刚才为什么要骗我?”女生厉声的向车厢里的两个男人大声的质问着,额角已经隐约有汗珠沁了出来。   坐在魏明曦身侧的大哥忽然冷笑了一声,伸手从女生的手里夺过她的手机,毫不掩饰的露出一脸狰狞的狞笑,“臭丫头,多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你、是你们,你们两个人是之前那两个人贩子的同伙?”女生的声音里,已经显而易见的染上了一丝充满着惊惧的颤抖。   这正是男人所想要看到的。   被称为大哥的男人哈哈大笑了两声,然而两声笑过之后,他却忽然笑不出来了。   因为此时正有一只细瘦的手,正死死地卡住了他的喉咙。   那是女生的手。   就如同变戏法一样,不过一瞬之间,女生脸上的那股初入社会彷徨无措的惊惧之情已经荡然无存,遍寻不到踪迹,取而代之的只有平淡、冷漠,以及完全没有施加任何遮掩的鄙夷与厌恶。   “你是不是想要听我这样和你们说话啊?”女生开口问他。   大哥完全不明白一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他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手是如何轻而易举的卡住自己的喉咙的。   他挣扎着想要扯开魏明曦的手,却惊讶的发现对方扼住自己脖子的手就宛如铁钳一般,他难以想象,就是这样一双细瘦的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然而更惊讶的还在后面,男人只能看到女生手腕间那颗颜色鲜红的念珠,忽然毫无征兆的亮起了一抹幽幽的红光,那红光从念珠内部浮动而出,慢慢的扩大,然后就如同一阵烟雾一般将整辆面包车笼罩在了其中。   “鬼、鬼啊!”   坐在驾驶座的老三被这突然而来的异常给吓得惊叫了一声,下意识的脚下踩了一个急刹,把面包车给停了下来。   这、这个发展有些不太对劲啊!   老三哆嗦着手想要解开安全带,冲下面包车拔腿就跑,然而他却突然惊讶至极的发现,丝丝缕缕的红色丝线就宛如活物一般缠绕到了他的周身上下,魏明曦那冷淡的声音随即接踵而来,“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坐好。”   老三连忙就老老实实的坐好了,魏明曦扭过头瞥了他一样,扬了扬下巴,开口道:“点火,继续开。”   老三喉头滚了几滚,吞咽了一口唾液,然后艰难的发问:“往、往哪里开啊?”   听到老三这样问自己,魏明曦勾勾嘴角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她道:“这还用问我吗,你们之前准备往哪里开,现在就和之前一样开就是了。”   “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老三吓得汗如雨下,全身上下缠绕着这些诡异的红色丝线,他哪里还敢抱有什么别的心思,魏明曦说什么,他当即就照办不误。   白色的面包车只是在路面上稍作停顿,很快就重新行驶了起来,它从外表看起来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人会感到这辆车的奇怪之处。   魏明曦卡住大哥喉咙的手松了松,问道:“你们有几个人?”   当清甜的空气重新涌入肺部,大哥只感觉自己整个人简直如同重新获得了新生一般,他看向魏明曦,哆嗦着嘴唇说道:“就只有我、老三,还有四妹,老二、老二和他的媳妇已经被你们弄进局子去了……”   魏明曦轻轻的哦了一声,她眯了眯眼,接着往下问道:“你们的老板是谁?”   像眼前的这伙人,只是负责亲自动手的小喽啰,他们的上面不用想也还有其他人。   大哥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全身上下已经是大汗淋漓,他道:“不、不知道,老板从来不和我们见面……”   “那你们今天来找我,是你们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们老板的意思啊?”魏明曦问。   当她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大哥忽然愣了一下,他正在脑中思索着要不要搬出自己的老板来炸一下眼前的女生,魏明曦却勾起嘴角笑了笑,女生样貌本就生得好看,笑起来更是令人目眩,只可惜如今这笑容看在老大的眼里,简直和厉鬼索命没有什么差距。   “是、是我们自己的意思,是我们有眼无珠,姑奶奶您就放过我们吧!”大哥痛哭流涕的哀嚎起来。 第68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载着三人的白色的面包车继续在路上平稳的行进着, 老三一边开着车在路上七拐八拐,一边从后视镜偷偷的打量着后座的情况。   魏明曦仍旧捏着大哥的脖子,明明是那样纤细的一双手, 却好像只需要轻轻的一折就能把男人的脖子拧断一般,被掐住脖子的大哥只能哼哧哼哧的大口喘着气, 那张满是横肉的脸痛苦的皱成一团,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脱水濒死的鱼。   他整张脸涨的通红,魏明曦问什么就答什么, 哪里还有什么之前趾高气扬的模样。   见魏明曦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大哥的身上, 坐在驾驶座的老三心中不由得又开始打起了小鼓,他悄悄地抬起手指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那缠绕在身上的红线,然后惊喜的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能够穿过它,而且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红线根本就没有实体,莫非只是什么障眼法不成?   老三的心里忽然灵光一闪, 然而还不等他采取什么措施,视野之中那些纠缠在他身上的红色线条却忽然缓缓的开始收紧,慢慢浸透在了皮肤之下,紧接着便有一道锥心刺骨的痛意在全身扩散开来!   那痛楚并非由皮肤之上传来,反而是从内而外蔓延至全身, 老三也说不出自己身上究竟是哪里疼,但他就是全身都痛。   老三再也不敢打些旁的心思, 他足尖轻点油门,加快车速往目的地驶去。   面包车在马路上弯弯绕绕,最后载着三人来到了一处民房。   魏明曦让老三在前面带路, 自己则拽着老大走在后头。   这处房子在巷子深处,周围没有什么人,当初为了掩蔽行踪,他们这一伙人特意将据点挑选在了这里,如今想来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连个求救的对象都找不到。   老三按了门铃之后又握手成拳在门板上重重的叩击了几下,魏明曦注意到在做完这几个动作之后老三突然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女生在心里不动声色的冷笑了几下,默默地将没有抓着人的那只手伸到了口袋里。   “谁啊?”屋里响起了一声女音。   老三喘着气说道:“我,我和大哥回来了。”   门后的人轻轻的哦了一声,过了半晌,门才被从里面打了开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魏明曦抬起腿毫不留情的一脚把老三踹进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过头将捏在手里的定身符拍在了站在门侧的女人身上。   女人手里举着枪,瞠目结舌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魏明曦反脚将门踹关上,她像看死人一样轻飘飘的瞥了老三一眼,手腕间的念珠上登时亮起赫赫红光,原本已经隐去踪迹红色丝线再度显现,它将老三全身上下紧紧的缠绕起来,后者顿时发出了像杀猪一样凄厉的惨叫。   然而魏明曦早在进屋的同时就在房间内张开了一抹灵气屏障,他的声音根本就传不到外面去。   魏明曦又取出一张定身符贴到老大的后背,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她左右环视了一眼整个房间里的摆设,屋里空空荡荡的,只摆着几条简简单单的桌椅,其他多余的装饰一概没有。   “那些人呢?”魏明曦问。   老三老老实实的答道:“在、在那个房间里。”   说着,男人朝着角落的一个房间艰难的扬了扬下巴。   被一番收拾下来,老三此时已经是彻底老实了,魏明曦见状,慢慢的走到了被锁着链条的屋子门口,从门上开着的小窗往里面瞥了一眼。   屋子里没有窗户、没有灯光,此时正关着七、八个小孩子,男的女的都有,整个房间里死气沉沉,隔了很久才有年纪比较小的孩子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低低的抽泣起来。   魏明曦看了一会儿才重新转过身走到屋子正中。   她问:“这些孩子,你们原本打算怎么处理?”   老三说:“这批货,啊不,这些孩子是下家订好的,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带走。”   魏明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说道:“你应该也听说过,做我们这行的,规矩忌讳特别多,杀人那可是要沾染因果的,我看你脑子也挺聪明,不如我们两个来做一下交易,你照我说的做,我不对你动手,皆大欢喜。”   照眼前的形势来看,他们哪里有和魏明曦做交易的条件,能做的就只有抵死抵抗而已,老三听到魏明曦如今要和自己谈条件,顿时大喜过望,他连声说道:“好好好,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像他们这些人,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最爱惜自己的一条命,眼见着生机乍现,脑子里哪里还管的上怀疑,只想一股脑的死死抓住机会。   魏明曦其实原本根本就不需要和他们谈条件,不过她又转念一想,光是压迫,难保不会触底反弹,倒不如抛出一记诱饵,这样更能让人就范。   生死面前,理智就会慢慢的荡然无存。   她轻笑一声,开始发号施令:“去,把他们两个给我绑起来。”   闻言,被定身符定在原地的大哥和师妹嘴里顿时哼哼唧唧了起来,但他们被魏明曦施展了定身符,无法开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三迫不及待的将他们两人给五花大绑了起来,然后像邀功一样将他们丢到了魏明曦面前的地面上。   魏明曦检查完毕之后重新站起身,说道:“拿纸拿笔,把你们之前的交易对象、汇款证明都写下来。”   老三闻言迟疑了一瞬,他有些担心魏明曦只是在耍他,但形势比人强,他也不得不就范。   只不过在写的时候,男人刻意隐去了一些和自己有关联的部分。   不过魏明曦其实也不在意他做的这些小动作,因为做与不做,结局都是一样的。   女生又让男人把所有能证明他们犯罪的证据找了出来,注视着老三做完这一切之后,她道:“自己报个警吧,争取给自己整个缓刑。”   听完魏明曦说的话,被五花大绑得不能动弹的老大和四妹登时像触电了一样猛烈的挣扎了起来,他们目眦欲裂的瞪向魏明曦,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两人大概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开什么玩笑,他们两个人现在就想砧板上的牲口一样任人宰割,老三为了尽量给自己脱罪,一定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们的头上,他们这些人朝夕相处,都太明白对方的秉性了,他们之中虽然没有一个人是想要被抓进局子里的,但又魏明曦这尊煞神在这里,不乖乖按照她的意思行动的下场那是显而易见。   刚才魏明曦说的话他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女生虽然说了杀人要沾染因果,可她没说自己不想沾染因果呀!   这要是让这姑奶奶心里哪里不熨帖了,手起刀落的,她索性就是背负个业障,丢了命的可是他们啊!   两弊相权取其轻,丢命和坐牢,哪个更好再明显不过了。   要是知道这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是个怪物,他们说什么也不蹚这趟浑水,如今倒好,一口怨气没出成,反倒被自己的兄弟给卖了个干干净净!   悔啊、真是后悔。   地上被绑着的两人心中的所思所想也正是老三此刻的想法,他做完了心理斗争,颤抖着手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那个最让他们闻之心惊的号码,他虽然没有哭,但心情估摸着大概也是差不多了。   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是被自己亲手给送进去的。   在老三打电话的同时,魏明曦也没有闲着。   只见女生从身上摸出了几张现形符,然后把符纸贴到了四面墙壁上。   魏明曦退后两步,抬起手往符纸中注入灵气,在做完这些之后她才重新退回了门口,伸手打开了门。   临走之际,她忽然扭过头冲着长长吁气的老三笑了一下,张口说道:“对了,我忘了和你说一声,我虽然答应了你不会动手,可惜他们没有答应。”   说完,魏明曦也不管老三脸上那陡然浮现的惊愕,转身毫无留恋的将大门紧紧关上。   就在门闭合上的下一个瞬间,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黑雾似得骤然暗沉了下来。   无端的,屋子里起风了。   老三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接着才如梦初醒一般冲到门口想要夺门而逃,然而他才刚刚迈出脚步,就忽然像是失去了重心一般直直地跌倒在了地面上。   他惊恐的向脚下看去,只见原本平坦的地面上忽然冒出了无数冒着黑气的鬼手,这些鬼手顺着他的身体攀附而上,紧紧纠缠。   老三顿时吓得惨叫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想要爬到老大和四妹身边,然而后者却是连连往后退去,对他避之不及。   他们看向老三的眼神十分惊恐,仿佛在看着什么形容狰狞的怪物一般。   老三先是微微怔住,然后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不,不对,他们不是在看他,他们看着的是……他的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卡文了,尴尬 第69章 六十九   男人僵硬着转动自己的脖子, 战战兢兢的往身后看去。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预料之中的狰狞面孔,而是一名面容惨白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起来不过是八、九岁的模样,他全身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宛如洁白的瓷器一般毫无血色, 掩藏在皮肤之下的青紫色的静脉与动脉血管隐隐可见,整个人看上去阴测测的。   然而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屋子里陡然出现了这样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孩子, 老大和四妹又怎么会如此惊惧。   眼前的这个小男孩, 他是漂浮在半空中的。   他的眼珠缓缓的转动了一下,慢慢的锁定到了老三身上。   “终于、轮、轮到我了……”   小男孩森然一笑, 他微微扬起手, 然后地面上的诸多逸散着黑气的鬼手就陡然好似藤蔓一般迅速的生长了起来,这些鬼手将屋内的三个大活人死死地包裹住,这攀附而上的鬼手愈来愈多,就像滚雪球似得将地面上的三人裹在内部,渐渐的, 三个人身上只能看到涌动着的黑雾,至于他们的具体状况,却是再也看不真切了。   听着环绕在屋内不绝于耳的惨叫声,漂浮在半空中的小男孩脸上狰狞的神情却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如果此时老三等人还能够朝小男孩看去,他们肯定会惊讶的发现, 小男孩苍白的脸庞上此刻竟然如同被投掷入石子的平静水面一般荡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波纹,待到波纹漾开, 他的脸上已然换上了另外的一幅面孔。   就这样接二连三,小男孩脸上的面孔不断变换着,这些面孔有男有女, 全部都来自于曾经被这伙人曾经拐卖过的受害人。   老三这伙人作恶太多,那些曾经的受害人虽然已经不在这里,但他们心中的惊惧、怨恨却长久的停留了下来,魏明曦之前一踏进这个房间,就发现了徘徊在这里的这些凶灵。   凶灵由活人一切负面的情绪孵化而成,他们不是灵魂,仅仅只是执念,停留在这里只是因为心中执念不化,若是一朝得偿所愿,便会慢慢的消散开来。   只可惜孵化出这些凶灵的都是些年幼的孩子,他们的力量不够深厚,因此这些凶灵只能够停留在此,却无法做出些什么切实的行动。   不过,这是在魏明曦在四周贴上现形符之前。   女生在符纸之中灌注入了灵力,得到了她灵力的滋养,并有符纸加持,徘徊于此的凶灵们终于得以重见天日,然后,终于可以亲手,报仇雪恨。   被锁在屋子内间的众多小孩并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能听到屋外先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但他们实在是太虚弱了,根本就听不清外面的那些人到底在交谈些什么话题,不过事实上,他们也不在意了。   大概也不过是些要把他们卖到哪里的讨论,听到了与没听到,又有什么大的差别呢?   然而不过短暂的沉默之后,屋子里的温度骤然就降低了下来。   这种感觉对于他们这些本就缺衣少食的“货物”来说,更是尤为的明显。   紧接着传来的,便是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利惨叫。   这下子,饶是他们再精神不济,都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年纪比较大的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着,在心里暗暗的猜测着那扇紧紧锁上的门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凄厉的哀嚎仍旧在持续,然而这个原本宛如牢笼一般的房间此刻却好似一方小小的诺亚方舟,将所有的孩子们都守护在安全的天地里。   渐渐的,门后面的哀嚎尖叫都慢慢远去,四周归于平静,再也没有人言语,仿佛之前的所有声响都不过是这些孩子的幻觉一般。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这并不是幻觉。   屋外隐隐约约的警笛声愈来愈近,随后便爆发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警察闯入屋子里的时候,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依然有许多人心里吓了一跳。   整个房间内的东西如同龙卷风过境一般七零八落,屋子正中间的地面上瘫软着三个人,其中两个人被绳子五花大绑,他们瞪大着一双眼睛,脸上的整个五官都扭曲着,已经是断气多时,竟是死不瞑目。   另外一个没有被绑起来的男人也已经死了。   他死在了两人前方的不远处,而且全身上下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利器割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看起来骇人极了。   绕过这三具死状奇怪的尸体,警察们在后间的房间里找到了被拐的孩子们,这些孩子在女警察柔声细语的安慰下才恍然惊觉他们竟然得救了,他们原本已经绝望,却没想到希望竟然会这样毫无征兆的突然降临。   在将孩子们带上警车送回警局之后,剩下的警察们又对现场继续进行了勘探。   负责勘察痕迹的同事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在其中两名死者的衣服上发现了细碎的黄色纸张燃烧之后留下来的灰烬,之后他们又在四周的墙壁附近发现了星星点点的灰烬。   不过他们也没有多想,反正死的也都是些社会的渣滓,死了就死了吧。   魏明曦在不远处街对面的咖啡馆随意的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到看到闪烁着红蓝灯光的警车来了又走之后,她便也起身结了账,离开了这里。   ……   刚才在面包车上,魏明曦光顾着挟持大哥和老三,倒也没留意车到底开到了哪里,如今回过神,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穿越了半个城区,来到了城市的另外一边。   她拿出手机点开导航地图看了看,发现最近的一个地铁站可以乘二号线回去,于是便拿着手机跟着导航开始寻找起地铁站的位置来。   女生拿着手机,正低头看着地图上的导航,没走出多远,就突然感到腿上传来了一阵柔软的触感。   魏明曦错开视线往腿上看去,只见此时一个毛茸茸的狗脑袋正在她的裤脚上蹭个不停——这条狗看起来似乎还有点眼熟。   魏明曦顺着系在大金毛脖子上的牵引绳一路往上看,然后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你好,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郑珂牵着哈利,向着魏明曦打了声招呼。   “我刚才牵着哈利,它突然一个劲儿的要往这边跑,我还当它怎么了,原来是看见了小姐你啊。”郑珂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柔和的笑意,她伸手拢了拢被风吹到额头前的碎发,笑着和魏明曦说道。   魏明曦先是微微怔住,接着才对眼前的女人有了印象。   她礼貌的笑了笑,说道:“啊我记得,的确是好久没见了,我不常来这边,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碰上,这还真是缘分。”   魏明曦伸手摸了摸哈利毛茸茸的脑袋,笑着说:“哈利看起来比那天精神了不少。”   郑珂跟着笑,“是啊,说起来那天的事情真的是太感谢小姐你了,多亏了你,后来我才能及时带着哈利去看了医生,它才能恢复得这么快。”   魏明曦道:“对了,你们老板的病还没有痊愈吗?”   她隐约记得郑珂说过哈利并不是她自己养的狗,而是她上司的宠物,因为她上司身体抱恙,这才交给郑珂代为照顾。   听到魏明曦这样问,郑珂不由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说道:“还没呢。”   略微停顿了片刻,郑珂接着开口道:“不过我老板他最近的病情还比较稳定,实不相瞒,今天其实是我和他一起到外面透透气,不过他现在在打电话,我才牵着哈利到附近转悠的。”   说着,郑珂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便笑着对魏明曦说道:“时间好像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郑珂对着魏明曦轻轻的挥了挥手,正准备牵着哈利转身离开,大金毛却忽然不乐意了,它嘴里哼哼唧唧的躺倒在了地面上,死活都不肯跟着郑珂走。   郑珂没想到哈利这个时候会突然耍起无赖,她的嘴角有些无奈的勾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魏明曦轻轻的笑了一声,开口提议道:“这样吧,索性我今天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送你们过去吧。”   话音落下,魏明曦微微的弯下腰冲着哈利说道:“好不好啊,哈利。”   大金毛闻言“汪”的叫唤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   郑珂有些惊讶的睁了睁眼,她道:“看来哈利真的很喜欢你。”   然后郑珂也没多说什么,她将握在手心里的牵引绳递给魏明曦,然后就和魏明曦并肩朝前走去。   ……   “魏子阎,你究竟是什么情况,你都不和我说一声,就把我的人给裁了的么?”电话那头魏子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暴跳如雷。   魏子阎却是不为所动,他将手机往远离耳边的位置挪了挪,开口道:“我提醒过你,和肖思哲的合作别那么急着跟进,但是你好像并没有像答应我的那样做吧?”   魏子程梗了梗,反问道:“你找人看着我?”   魏子阎道:“魏氏所有大小事务的执行都不能绕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在公司就真的管不了事了?”   魏子程冷哼一声:“是是是,你在魏氏的权威我是无法撼动,但是三弟啊你可别忘了,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少操心一点为好吧。”   魏子阎闻言眯起双眼,道:“魏子程,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你找到了配型,就是拿捏住了我的命脉啊?”   “且不说华国这么大,不是只有你找的那个人能配型,你找得到,我以后难道就找不到吗?”魏子阎说着,停顿了一下,“而且你要是觉得我是那种能任你摆布的人,那未免也太低看我了吧。” 第70章 七十   听到魏子阎这样说, 电话那头的魏子程显然有些气急败坏了起来,他连声说了几个好字,接着开口道:“好好好, 既然你这么有能耐,那我何必还上赶着操心你的事?”   他狠狠地放话:“魏子阎, 你可别后悔!”   话落, 魏子程也不再等待魏子阎的答复,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魏子阎拿着自己的手机发呆了半晌, 末了轻声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这位二哥心里到底在合计些什么。   对方之前之所以没有把事情做绝, 是因为他还在暗暗比较究竟哪一种选择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润,不过今天他们两个既然已经谈崩,往后,魏子程肯定会下血本把和肖思哲的合作啃下来。   其实,若是让他和魏子程换位思考, 魏子阎也不是不能理解魏子程的决定。   商场就是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谁的底牌先被人给摸了,谁就只能处处受人掣肘,就比如他一样;反言之,摸到更多牌的人, 就有更多的选择。   如今魏子程的确是在这次博弈中占领了富有优势的位置,魏子程的眼前有不止一条的路子可以走, 对方既然没有办法说服他,自然会更加倾尽全力的倒向肖思哲。   因为只要他们这次合作的项目开展顺利,魏子程就能彻底稳固自己在魏氏的地位, 到了那个时候,他魏子阎也就无关紧要了。   这就好比一个人依靠着自己的武器百战百胜,可惜后来武器出现了损伤,他的面前有两个选择:修好这把武器,或者是重新换一把武器。   毫无疑问,魏子程现在的选择是,丢弃曾经的武器,去换取新的杀手锏。   如此看来,魏子程做的所有选择都是再正确不过的了,只是,他忽视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肖思哲在这一系列选择中的重要性。   魏子阎之所以如此反对他们这次和肖思哲的合作,是因为他们魏氏需要抽调出极大的一笔资金来进行投入,而这是有风险的。要是在资金的投入阶段,魏氏、肖氏两家公司其中一家出现了大的波动,到时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下来,魏氏的资金链很可能就会断掉,越是庞大的公司,越是害怕资金链的断裂,魏氏同样也是如此。   肖思哲这个人心思太多、靠不住,如此一来,和肖氏合作的风险等级自然水涨船高。   反正,在魏子阎眼里,对方并不是一个可以让人放心信赖的家伙。   “魏总。”   就在魏子阎沉默的拧着眉头陷入思考之中的时候,郑珂和魏明曦已经牵着哈利一路找了过来。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魏子阎收回心里繁乱的思绪,扭过头朝身后看去。   只见郑珂身边此时正并肩站着另外一名看起来不太熟悉的女生,那名女生此时正弯着腰和哈利玩着握手游戏。   见状,魏子阎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心里感到有些惊奇,毕竟他可从来没见过哈利和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玩得这么不亦乐乎。   郑珂往魏子阎身前走了两三步,说道:“魏总,我刚才带着哈利到附近转了几圈,您应该没有等多久吧?”   魏子阎抿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脸上原本有些冷硬的神情顿时柔和了许多,他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我也才刚打完电话。”   停顿了一会儿,魏子阎接着开口道:“……这位是?”   “哦,魏总,我刚才忘了和您说,这位小姐就是上次我和您提到过的那个女生,今天我们刚好凑巧遇上,哈利很喜欢她,赖着不肯走,所以这位小姐就和我一起把哈利送回来了。”郑珂解释道。   就在这个时候,魏明曦也终于牵着哈利从后面走了过来。   因为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昏暗,刚才两人又站得有些距离,公园里的灯光又不十分明亮,所以彼此看得都有些不真切,待到魏明曦牵着哈利走到魏子阎面前,两人相互打量了一眼,突然齐齐陷入了沉默。   魏子阎看着眼前的女生,不知道为何,他竟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魏明曦长得有点眼熟,他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对方,可与此同时,魏子阎又十分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人。   那,这种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不过这种疑惑只在魏子阎的心头萦绕了一瞬,因为在魏明曦定定的打量了他几眼之后,女生忽然开口道:“三爷?”   “咦?你原来也认识魏总吗?”站在旁边的郑珂有些感到惊讶。   当然,感到惊讶的不仅仅只有郑珂一个人,魏子阎也道:“我们之前见过吗?”   魏明曦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我听说过三爷你。”   其实,在看到魏子阎的第一眼,她差一点没有认出对方。   明明如今的夏城距离入冬还去之甚远,眼前的男人却已经戴上了帽子和口罩,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白色,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显然他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   但饶是如此,男人的眼神却仍旧如同狩猎的鹰隼一般明亮、锐利。   都说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魏子阎的身形虽然看起来有些瘦削,可就是这样的眼神,便能让人知道他并非池中之物。   魏子阎定定的凝视了魏明曦片刻,然后他突然眨了眨眼,有些迟疑的开口:“……你是,嫂子的女儿吗?”   他想起来了,这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究竟来自于何处。   这回轮到魏明曦感到惊讶了,她皱了皱眉,问道:“三爷认识我的母亲?”   听到魏明曦的问题,魏子阎却是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忽然扯开了一抹笑,然后在原地来回的踱了两圈步子。   最后,他在魏明曦的面前停了下来,又仔细的看了两眼,喃喃说道:“没想到你真的是她的女儿,你、你的确长得和嫂子有几分相似,难怪我刚才觉得你看起来有些眼熟、难怪……”   魏子阎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魏明曦道:“魏明曦,明天的明,晨曦的曦。”   魏子阎低声的念了几遍这个名字,他看起来惊讶极了,显然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里遇上何静好的女儿,又过了片刻,他才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转头继续看向魏明曦,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夏城,你和你父亲说过了吗?”   当年魏子程和何静好离婚,魏子阎虽然插手不了他们之间的家事,但却因此一直对魏子程耿耿于怀。   十几年前的时候,魏家虽然比起一般的家庭要富裕许多,但还远远不如现在这般家世煊赫。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何静好和他二哥相知相恋、携手共进,可是后来魏子程认识了祁洁云,并因此引发了一系列鸡飞狗跳的事情,虽然最后魏子程如愿以偿的和何静好离了婚,并且得到了祁家的帮助,从而带着魏氏一起高歌猛进,可这一连串的因果纠缠剖析下来,可把魏子阎给恶心坏了。   就是他也是姓魏的,他也受不了魏子程的那幅做派。   因此当魏子阎意外的在夏城遇上魏明曦的时候,他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是自己过来的。   然而后者却是抬起眼眸望了他一眼,然后明知故问的说道:“三叔,我父亲他难道没有和你说过,他把我接回来了吗?”   魏明曦之前拜托霍遇尘去做鉴定的时候,霍遇尘就已经告诉过她魏子阎对这整个计划并不知情,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魏子阎闻言,心头不由得微微一跳,他实在是太过于了解自己哥哥的秉性,魏子程既然当年救能对何静好那么绝情,那么时隔多年他就更不会突然良心发现的去把对方的女儿接回身边,更何况如果对方真的只是良心发现,那他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的瞒着自己?   除非……   魏子阎的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微弱的苗头,然而还不等男人细细思索下去,他就毫无征兆的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这下子站在一旁的郑珂顿时就慌了神,她连忙走上,开口说道:“魏总,现在的风有些凉,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魏子阎略带歉意的看了魏明曦一眼,说道:“抱歉,我出来太久,现在必须得让郑珂送我回去了。”   魏明曦看了看他,张口说道:“……我和郑小姐一起送送你。”   和郑珂一起把魏子阎送回医院之后,魏子阎又交代了郑珂几句工作上的事情,然后就让郑珂先带着哈利离开了。   偌大的VIP病房里,此时只剩下了魏子阎和魏明曦两个人。   魏子阎坐在自己的病床上,他的目光追随着魏明曦在房间里游移,末了,男人终于开口:“明曦,你应该有话想和我说吧?”   闻言,魏明曦抿着嘴唇笑了笑,她伸手从旁边挪出一张凳子放到魏子阎的床边,说道:“我父亲要是有三叔你一半的聪明就好了。”   魏子阎低低的笑了一声,开口道:“你不像他,也不像你母亲。”   魏明曦不置可否的笑笑,她道:“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子阎看向她,眼神中带着几分了然和复杂,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的确,以魏子程的立场,他应该不会和你说什么,不过你可能会失望,当年事情的发展也许并不是像你预想的那样,甚至或许你会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魏明曦道:“我只想要知道真相。”   “好吧,”魏子阎叹了一口气,“你应该也知道魏子程和祁洁云是在魏子程和你母亲还处于婚姻关系时认识的,祁洁云对魏子程一见钟情,并且不在意他已经有家室的这个事实对他展开了追求,然后你也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后来你母亲也知道这件事,最开始的时候她非常的难以接受,可就在不久之后,你的母亲提出了离婚,并且是净身出户。”   “其实我到现在都很不理解你的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就算是无法忍受,可是只要她走正规的流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分走魏子程一半的财产,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要,只是坚定的要离开这里……所以,可能你会觉得很奇怪,但事实上,你母亲她是主动退出的。”   “那那块玉坠呢?”魏明曦问。   魏子阎闻言却是愣了愣,他道:“什么玉坠?”   魏明曦追问道:“就是我母亲生前一直戴在身上的那块玉坠,你还记得是谁给她的吗?”   魏子阎摇了摇头,“抱歉,十九年前的时候我仍旧在外留学,有很多事情知道的并不详细,我刚才告诉你的这些,其实你如果去问魏家的其他人,他们说的应该会和我相差无几,区别只在于我愿意告诉你,而他们不愿意告诉你这些事情罢了。”   魏明曦闭了闭眼,道:“……无论如何,我还是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魏明曦腾从板凳上站起身,她缓缓的走到门口,临出门前,忽然出声道:“对了,三叔,你的心里其实应该也有话想要问我吧?”   她回过头,轻轻的勾起嘴角笑了笑,“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给你你想要的,你给我我想要的。 ”   如今魏子阎最急切想要的,无非是合适的骨髓。   魏明曦既然都这样说了,那么魏子程找到的那个“捐献人”的身份,自然是呼之欲出了。   因此女生方一开口,男人的心里就已经明晰了她的话外之音。   魏子阎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的这名侄女,年纪虽然看上去小,可这心思一点儿也不简单呐。   他二哥这回,怕是看走了眼吧。   魏子阎问:“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魏明曦道:“既然我也姓魏,那么魏子程,也该在魏氏给我腾腾地方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的真相没有三爷说的那么简单,奈何三爷是个两眼一抹黑的麻瓜,不能带着小魏在玄学的大道上狂奔,就只能带着小魏在商场上驰骋了~   PS这章删删改改写了好久都不满意,自闭了, 睡一觉起来下章把霍少放出来开心一下   顺便推一下我的待开预收文:   幻言娱乐圈:穿成总裁的负心前女友[穿书]   现言小甜饼:你不要再摸了   这两本换换口味走轻松路线,感兴趣的小仙女戳一下专栏收藏哦,喜欢哪篇收哪篇,比心~ 第71章 七十一   在和魏子阎意外的见上面之后, 魏明曦又联系上了霍遇尘。   虽说如今魏子阎可以帮她搭台唱戏带她进入魏氏的内部,但于此同时,她的手头上就必须有足够的资本才行。   想要快速的来钱, 方法有很多,魏明曦眼前现在就有一个。   那就是之前霍遇尘指点周远风父母转赠给她的玉石协会的会员资格。   别看这只是薄薄的一张卡, 还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就是被这一张卡给拦住了, 有钱也不能往这块花。   赌石这一行的规矩很多,圈外人想往里面挤, 如果没有圈内人引荐, 再有钱人家也不带你进圈。   别的不提,就说魏明曦手上的这张玉石协会的卡,这一张卡在外面被炒到天价,魏明曦却几乎是没有花费什么代价就将其握在手中,若是外人知道了, 怕是心里要羡慕得呕血。   当然,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霍遇尘的运作。   他这个人虽然很少用言语来表达,但他的心中似乎却是十分清楚,她究竟需要的是什么。   他总是能够,在她需要的时候, 为她悄无声息的铺就一条平坦开阔的康庄大道。   这次也是一样,当得知了魏明曦的来意之后, 霍遇尘没过几天就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就在华国境内的白沙坪公盘这个星期就会开展一次竞标,而魏明曦手上的这张卡囊括的进场资格中,恰好就有这白沙坪公盘的入场资格。   白沙坪公盘想要入场就得先有两名以上的会员写推荐信, 再由协会专门的审议人员进行审查通过,每次开标前进场就需要缴纳二十万美金的押金,饶是条件如此严苛,圈子外的人却仍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往里面挤。   虽说赌石自然是去缅甸最好,但这白沙坪公盘胜在地处国内,这些年来更是频出极品。   因此,当魏明曦和霍遇尘一起进场之后,饶是她心里已经做过准备,却仍旧还是对眼前人声鼎沸的场景略微感到有些吃惊。   “怎么,”霍遇尘见状轻笑了一声,他道:“是不是和你预想中的有些不一样?”   眼前的偌大一个标场虽然场地广阔,却有大半的位置已经被提前运来的石头占据,这些石头中个头比较小的放在展台上,那些重达几百公斤的庞然大物则直接放到了地上供往来的竞标者观看,标场划分出来让人行走的小路就如同田间阡陌,来来往往的行人摩肩接踵,相互之间擦身而过,场面看起来热闹非凡,倒好似菜市场一般。   听到站在身侧的霍遇尘这样说,魏明曦也不由得跟着笑了出来,说道:“我还以为,会是更安静的场面。”   霍遇尘道:“白沙坪毕竟是在华国境内,那些大的老场区都在缅甸,以后我可以带你去那边的公盘,到时候你就会发现这白沙坪还算是小意思。”   他几个月前在缅甸开出的一块标王赌涨到了两亿五千万欧元,虽说这样的机会几年可能才会出现那么一次,但是霍遇尘相信,以魏明曦的能力,她在这白沙坪自然也会有不小的收获。   霍遇尘心里正这样寻思着,那厢的魏明曦也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二人对于霍遇尘提出的这一番邀请皆是习以为常,他们谁也没意识到就在刚才的交谈之中,彼此就已经定下了下一次的约定。   魏明曦不时的走到一些展位前查看,然后霍遇尘就会紧随其后的上来为她进行一番专业知识的讲解,魏明曦从来没有接触过赌石相关的事物,因此见霍遇尘如此能言善道,她一边把对方的娓娓讲解记在心中,一边不由得愈发对男人敬佩起来。   然而除了惺惺相惜的欣赏之外,萦绕在心口的这种感觉却似乎混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楚的情绪。   就像突然破土而出的萌芽一般,有一点莫名,又有点难以言喻的、颤动。   “怎么了?”见魏明曦拿着一块原石久久的站立不动,霍遇尘便出声问道。   适时从头顶响起来的男音唤回了魏明曦游离已久的纷杂思绪,她轻轻的应了一声,随即放下了握在手心里的石头,答复道:“没什么,刚才想到了些别的事情。”   说着,魏明曦就准备转身往下一个展台走去,谁料霍遇尘此时却从后方靠近了过来,他站在魏明曦的身后,越过女生的肩膀从展台上拿起了那块原本已经被她放了下去的原石,细细的端详了起来。   男人沉默的观察了一会儿,复而终于开口出声:“你看,这块石头上的蟒带就像蜂窝一样凹凸不平,又未成膏药之状,含翠的可能性很高,而且这翠的水头不错,应该可以做个耳坠、戒面之类的饰品,你要是喜欢,我买下来送到我们家下面的店里让师傅做成个小玩意儿送你。”   因为霍遇尘是越过魏明曦伸手去拿的展台上的东西,因此他们两人的身体此刻靠的格外接近,哪怕虽然并没有直接接触,隔着薄薄的衣衫,明曦却仍旧能够感受到从对方身上透过来的热意。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轻,整个标场里又嘈杂无比,再加上魏明曦有些心不在焉,其实她也没太听清楚霍遇尘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道:“嗯,好。”   霍遇尘转过头凝视了女生一眼,默默的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对了,”魏明曦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她回过头看向霍遇尘,“我和我三叔见过面了。”   听到魏明曦说自己已经和魏子阎见过面,又联想到她让自己带她来赌石这件事,霍遇尘的心中顿时便有了几分了然。   他道:“你想进魏氏?”   魏明曦无声的点了点头。   霍遇尘往前走了两步,他走到和魏明曦并肩的位置,出声道:“三爷在商场上的天赋很高,他既然愿意手把手的带你,你肯定能收获不少,而且你们魏氏扩融在即,现在的确是下场的大好时机。”   “不过,”说到一半,霍遇尘的话锋一转,“你们魏氏内部的派系诸多,如今股权即将发生变动,这段时间怕是不会太平。”   听到霍遇尘这样说,魏明曦抿唇笑了笑,她开口说:“你说的没错,我父亲准备和肖氏合作,但是我三叔对此并不看好,他们两个人也因此分歧不断。”   魏氏和肖氏准备联手开发的城北楼盘的消息早有流出,霍遇尘如今听见这条消息从魏明曦的嘴里确切的说出来倒也没感到多意外,他思索了片刻,突然沉吟出声道:“事实上……这件事对你来说也并不一定是坏事。”   闻言,魏明曦扭头看向霍遇尘,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后文。   霍遇尘微微挑了挑眉,说道:“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企业为了求稳,其实不太适合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不过你父亲既然决心要有这么大的动作,那他看来是铁了心的要和三爷撕破脸,说实话,我挺佩服他的这种壮士断腕的气魄,只是这整件事,最关键的部分既不在三爷身上,同样也不在你父亲身上。”   魏明曦接过话道:“……而是在和魏氏合作的肖思哲身上。”   霍遇尘点点头,他道:“只要他们之间的合作出现了任何纰漏,轻则你父亲在魏氏的威望大减,竹篮打水一场空、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重则连带着整个魏氏的股价一起动荡,远的不说,就拿周远风他们家的公司举例,周氏的运营状况一直良好,可惜上市的时候刚好撞上了市场低迷期,开盘之后股价一路下跌,接连跌了五、六个点才堪堪停住,如此你就该知道魏子程此番动作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肖思哲和三爷一样,同样也是商场上的青年才俊、天纵奇才,肖氏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夸张一点说,就是全靠了肖思哲他一个人,不过,也许其他的企业探听不到风声,我倒是知道一点他的内幕。”   魏子阎虽然也不看好魏子程和肖思哲的合作,但这只是凭借他本人的经验对肖氏的经营财报、扩张速度再加上他对肖思哲个人的看法综合考量得出来的结论,总而言之,就是魏子阎对这次联合持有再不乐观的态度,那这也只是他个人的推测,手上没有确切的证据,自然就很难说服众多的股东。   这也就是为什么魏子阎和魏子程会陷入僵局的原因。   不过如今霍遇尘既然这样说了,那他知道的内部消息,八成会比魏子阎更多。   “肖氏集团涉猎的行业诸多,其中有一块大头就在娱乐圈行业,肖思哲手下的肖氏传媒前段时间投资一部电影就用了十个亿,但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没有花到这么多钱,”霍遇尘微微蹙了蹙眉,继续说道:“你应该也知道,娱乐圈的水很深,这个圈子来钱太容易了,想要在里面洗-钱,就更是简单。”   “其实这些事情业内的人彼此都心照不宣,并且这样做的公司不只肖氏一家,肖思哲明面上做的也很干净,其他人查不出问题来也不奇怪,毕竟肖氏家大业大、肖思哲本人还睚眦必报,有那个能力、并且敢调查他的,在夏城也没多少。”   魏明曦的嘴角忽然扬起了一抹弧度,她看着霍遇尘,明亮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熠熠的火光,“很可惜,你们霍家就有这个能力和胆量。”   霍遇尘注视着眼前笑得愈发明媚的女生,也跟着勾起了嘴角,温柔的笑了起来。   他柔声附和道:“对,你说的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到霍少出场就莫名好开心哈哈 第72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霍遇尘静静的注视着眼前抿嘴轻笑的女孩儿, 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柔软了起来,他道:“回去夏城之后我会和三爷继续交流后续的事项,你放心吧。”   魏明曦轻轻点头, 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她如今也只是个学生, 很多时候脑海里面虽然有个大概的框架构想, 却从来没有上手真刀实枪的实践过,而霍遇尘却已经在商界里经营多年, 看相捉鬼的能力对方也许比不上她, 但与商场经营之类有关的事情,魏明曦心里还是很信赖对方的。   两人交谈完有关魏氏的一些事宜之后便继续往前走去,行至半途,魏明曦却忽然想起有关于肖思哲的事,自己之前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见魏明曦脚下的步子渐渐迟缓下来, 霍遇尘关切的出声询问道:“怎么了吗?”   “哦,没什么,”没料到霍遇尘会注意到这么小的细节,魏明曦连忙出声回应,她停顿了片刻, 复而接着开口:“只是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之前我有听到过别人提醒过我父亲让他注意肖思哲, 不过我父亲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霍遇尘微微蹙起眉头,问道:“谁?”   魏明曦想了想,开口答道:“……好像是祁家那边的亲戚, 我听魏白薇称呼他表哥,他看起来比你要年长一些。”   听到魏明曦口中的描述,霍遇尘停下迈开的脚步开始回忆起来,过了半晌才重新开口:“祁封凛?”   当日魏明曦在魏宅遇见祁封凛的时候,魏子程只把她介绍给了祁封凛,却没有向魏明曦介绍祁封凛,因此现在听到霍遇尘提到这个名字,魏明曦一时之间脑子里也没有什么印象。   她顿了顿,接着补充道:“对了,他还把他戴着的一串小叶紫檀送给了我当见面礼。”   说实话,哪怕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魏明曦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对方要突然而然的送她见面礼。   从当时在现场的魏白薇的反应来看,这串小叶紫檀应该是祁封凛的心爱之物,既然如此,那她就更不明白对方闹得是哪一出了。   然而魏明曦感到不解,霍遇尘感到的却是惊讶,他将视线投向女生,问道:“你说他把他的手串送给了你?”   魏明曦点头颔首,出声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霍遇尘摇头,“祁封凛他平日很少和别人来往,我只是有些吃惊而已。”   魏明曦道:“我还以为夏城一个圈子里的同龄人彼此间都应该很熟才是。”   她来夏城了一段时间,不难发现夏城的有钱人之间都有固定的圈子,就像魏明曦之前认识的方齐昀、赵承晖、乃至周远风和霍遇尘,他们这些岁数相差不多的一辈人之间其实都是彼此认识的,祁家在夏城也算得上是大家族,祁封凛和几人的年纪差别又不大,因此魏明曦才理所应当的以为他也该和霍遇尘等人彼此熟稔。   不过如今从霍遇尘的反应看来,祁封凛似乎和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来往都不怎么密切。   霍遇尘笑了笑,说道:“我和方齐昀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夏城人,从小就相互认识,祁封凛他不一样,他是归国华侨。”   “如今祁氏集团在国内的生意遍地开花,连带着祁家在夏城的地位水涨船高,但祁家其实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才回的华国,祁氏集团不过是祁家在国内的产业,他们的总部在太国,总公司是那边的天齐集团。祁家的其他人就罢了,他们归国这么久,早就已经融到夏城的圈子里,但祁封凛从小在外留学接受西式教育,毕业之后又一直负责祁家在欧洲那边的生意,前段时间才刚刚归国,因此和我们夏城这个圈子里的其他人来往都不多。”   闻言,魏明曦若有所思的回道:“那还真是奇怪,我敢确定我之前应该从来没有见过他才对。”   “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远处,忽然扬起了一个陌生的女音。   魏明曦和霍遇尘两人齐齐转头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名身材高挑的美人冲着他们招了招手,然后施施然走了过来。   她在魏明曦身前站定,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眼,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嗓音娇柔而又迷人,“你长得这么漂亮,也许他是对你一见钟情也说不定,你说是吧,霍少?”   站在魏明曦身旁的霍遇尘忽的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程意,你别开玩笑了。”   说完,霍遇尘又去看魏明曦,“她一直都这样,你别听她瞎说。”   程意似乎是有些感到无聊的伸出手指卷了卷自己搭在肩头上的发梢,继续说道:“真没意思,你和你哥都一个样,话说回来,霍临寒他最近怎么样?”   霍遇尘无可奈何的轻叹了一口气,他放低了声音,简要的和魏明曦解释起来,“霍临寒是我哥,至于眼前的这位程意程小姐,是我哥的未婚妻。”   程意闻言,用手比了一个“STOP”的姿势,开口纠正道:“准确来说,应该是‘前’未婚妻,小时候订的娃娃亲哪里能作数啊,我没有要和他结婚的打算哦。”   从程意和霍遇尘两人简单的几句交流中,魏明曦可以隐隐嗅到一个八卦大瓜的气息,但她这个人不爱好探究旁人的**,因此她也只是笑了笑,开口揭过了这个话题,“你好程小姐,我是魏明曦,很高兴认识你。”   程意笑意盈盈的伸出手和魏明曦握了握,女人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面前的两人间来回梭视,末了,她道:“明曦妹妹啊,你既然是霍遇尘的朋友,那也算是我的朋友,叫程小姐太生疏了,叫我程姐姐或者小意姐都可以。”   “对了,”程意补充道,“刚才那句话我是和你们开玩笑的,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祁封凛这个人啊,你们可能和他没有什么交集对他不了解,但我和他在欧洲留学的时候是同学,他的事我还是了解那么一点的。”   程意重新看向魏明曦,道:“祁封凛送你东西你也不用太感到不自在,你长得有点像他妹妹,他大概只是触景生情、睹人思人罢了。”   霍遇尘皱了皱眉,问道:“祁封凛还有妹妹?”   程意摊了摊手,开口说道:“他妹妹一直留在太国,前几年突然去世了,祁封凛和他妹妹年纪虽然差上不少,但感情很好的,他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也是放不下吧。”   “不过换做是我,我八成也会心念难平,”程意顿了顿,似乎是有些感叹,“他妹妹我虽然没见过,但也看过照片,感觉是个挺活泼开朗的小姑娘,他妹妹本来还专门打越洋电话让祁封凛记得给她准备成人礼物,结果没过几天就出意外去世了,等祁封凛接到消息赶回去,人都已经火化了,为了这事祁封凛还和他爸吵了一架呢。”   闻言,霍遇尘微微眯起双眼,出声道:“难怪祁封凛和祁连的关系看起来不太和睦。”   “算了算了算了,我们不提这个事了,话说回来,你们在这干嘛呢?”程意摆了摆手,迅速的结束了这个谈论起来有些不愉快的话题,她的眼珠转了转,再度开口道:“你们不会也是过来和我抢8826的吧?”   见眼前的两个人忽然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瞬,程意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她有些羞恼的捋了捋自己的秀美的卷发,然后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后脑勺上,自暴自弃的开口:“算了,君子有成人之美,看在我们这么熟的份上,我也不和你们藏着掖着了。”   程意侧过身环视了一眼人头攒动的标场,然后又往霍遇尘和魏明曦两人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天标场的8号展厅,Alex·Wu会在那里出手他之前在缅甸公盘上拍下的那块标王。”   霍遇尘问:“那块5027吗?吴去年可是花了三千万欧元才把5027拍了下来,今天既然拿来二次公盘,价格怕是只高不低,你现在和程家的关系紧张,手上有那么多钱吗?”   程意为了追求自己的设计师事业,一口回绝了程家替她安排的和霍临寒之间的婚事,并且还跑到国外留学深造,一走就是好几年,她名下如今已经有自己的珠宝设计品牌,与程家的联系就愈发少了起来。   二次公盘是赌石界的常见操作,若是换做以往,也许单凭程意一个人她还没有指望,不过这次嘛,情况特殊。   想到这里,程意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有些得意的开口说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他的那块5027,赌垮啦,不然他也不会灰溜溜的在我们国内的白沙坪公盘拿来二次公盘啊。”   这件事说来也是机缘巧合,Alex·Wu名下也有自己的珠宝品牌,他原本是想炫耀一番,就在他们设计圈子里派发了邀请函,邀请圈内几个知名的设计师过来观看解石,程意的一名圈内好友也受邀参加。   然而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块标王的种虽然是难得一见的好种,却只有最外面的一层,解石师傅切了一刀,就不敢再往下切第二刀,吴也不敢继续,生怕一垮再垮,为了挽回损失,这才把5027拉来了白沙坪进行二次公盘。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眼啊?”程意伸手撩了撩额前的刘海,风情万种的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码字状态不怎么好,心里捉急,今天的更新拖迟了,我争取一下明天多更一章补偿一下 第73章 七十三   三人来到8号展厅的时候, 厅内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做一团,但大多数都只是走上前看看又摸摸,然后又默默的退到一边和自己的同伴交头接耳, 显然今天来凑热闹的人居多,但真正敢下场的却没有几个。   Alex的这块标王虽然暂时是赌垮了, 但他只切了一刀, 而这整块原石却重达100千克之多!   若是换个方向下刀,也不是不可能出绿, 这块5027可是顶级的老坑高冰种, 只要出绿的范围够大,赌涨也是有极大可能的。   但这也只是理论上,赌石这个圈子讲究也很多,Alex一刀下去没出绿,这个兆头在圈内人看来那是十分的不好, 因此虽然有许多人过来看稀罕,意欲出手的人却寥寥无几。   霍遇尘走上前看了看那放在展台之上、由原本的5027一剖成两半的8826和9256,不得不说,这两块原石从外在表现来看,的确算得上是一绝。   原石外部蟒带环绕并且带有松花, 擦窗部位的一抹盎然绿意看得令人心动不已,有如此出色的表现, 也难怪这次Alex会看走眼。   不,也许他并没有看走眼也说不定。   霍遇尘微微阖上眼,收敛心神, 用指尖轻轻的顺着两块石头的蟒带一寸一寸的抚摸着,渐渐的,他感觉到这两块石头上仿佛隐隐生出了一种磁力,无声的在他的手掌下扰动起微弱的气流。   这种感觉十分熟悉,正是灵气流动的表现。   霍遇尘虽然并非天师,但他体质特殊,对灵气的感应天生就比常人敏感,如今这两块石头上的灵气皆与他体内灵力遥相呼应,很显然,这两块石头的内部并非全是白棉层,而是一定会有玉肉存在。   可至于是多是少,这个可就不好拿捏了。   此时魏明曦也从后面走了上来,她在霍遇尘身边站定,与男人如出一辙的伸出手顺着两块石头的纹路抚摸着,半晌,她出声道:“有绿,还不少。”   其实刚才一进展厅,她就已经能够看到笼罩在这两块石头上的璀璨金芒,亲手接触之后就更是能够切身感受到那手底下涌动着的磅礴灵气。   显而易见,这位Alex先生不得不谓是有些点背,他花天价拍下的这块标王并非是一文不值,相反,它很有可能会大涨,只可惜他第一刀切错了位置,导致心态奔溃,不敢贸然下第二刀而是选择匆匆出售,如今就算是后续赌涨了,那钱也进不来他的口袋。   看来这回,她是要不虚此行了。   见魏明曦的唇边展露笑意,霍遇尘便明白女生心中已经拿定注意,如此,他也不由得勾唇轻笑起来。   展台上的8826和9256两块石头,前者个头稍小,只要两千万;后者体积稍大,要价是三千万。   也许在外人看来会觉得Alex把价格开得太高,但霍遇尘和魏明曦心中有底,因此在他们眼中,这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因为程意提过自己想要入手较小的那一块8826,再加之是由对方带魏明曦和霍遇尘两人过来的,他们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索性和程意坦诚相待,各取一块。   Alex见两块半赌毛料一下子便一起出手了去,当即喜出望外。   其实他有件事情藏在心里没有公之于众,那就是他赌垮的其实并不只有这一块标王,他那次拍下的同一批、同一场区的毛料几乎都垮了,这个兆头可是大大的不好,一次又一次的赌垮将他的期待和勇气消磨殆尽,残存下来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慌张与迷茫。   这种层层累加的挫败感令Alex阵脚自乱,他早就已经受够了这种煎熬,如果说他曾经还心存期待,那么现在他心里就只有将这两块半赌毛料尽快出手这一个念头。   听到有人愿意接盘,Alex原本有些黯然的一双眼睛都瞬间明亮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有些加快,胸腔里的一颗心脏似乎都跳动得比之前更加剧烈。   男人微微张开口,一个好字还没有说出口,另外一个令他头脑发昏的声音就从身后突兀的响了起来。   “一块石头五千万,总共一个亿,两块我都要了。”   男人的话音刚刚落下,原本不算吵闹的8号展厅里顿时就像滴入了冷水的热油锅一般,迅速的沸腾了起来。   “我靠,这人是疯了么?”   “什么,一个亿?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别说了别说了,那是钱氏珠宝的少董之一钱志鹏,听说过没?”   “钱氏珠宝?港岛的那个?”   “除了那个还有哪个啊,当然号称珠宝王国的那个钱氏珠宝啊。”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没过一会儿,在场的所有人就已经知道了来者的身份。   钱志鹏似乎是十分享受这种万人瞩目的感觉,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没个正行得走上前来,却也不急着和Alex说话,而是扭头看向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晴转阴的程意,笑眯眯的和后者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程小姐,别来无恙啊?”   程意轻轻的侧过头,然后微不可见的翻了一个白眼,似乎是对眼前的男人感到十分的不耐,她瞥了钱志鹏一眼,冷淡而又敷衍的开口回应:“挺好的,勿念。”   她和钱志鹏是在美国的一个设计师交流会上认识的,从那以后钱志鹏总是隔三差五的过来骚扰她,像一只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着实令程意不厌其烦。   对于这个游手好闲、成天躺在家里啃老本的纨绔,程意那是连一个客套的眼神都欠奉。   油头粉面的男人却似乎是接收不到来自于程意那毫不遮掩的恶感,而是继续笑意盈盈的自说自话:“小意,你看看,我们这样都能在这里偶遇,看来我们之间那是有缘分呐。”   程意道:“今天整个白沙坪公盘上来了几千个人,我看你和他们也挺有缘分的。”   程意这话说的可是算得上是十分的直白露骨,在场距离两人近的几个人听在耳里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钱志鹏这个人又尤其的好面子,见程意当着所有人的面下自己的脸面,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了起来。   他冷哼一声,道:“程意,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你长这么大,你们家人就是这样教导你说话的吗?”   程意近些年虽然已经不怎么回夏城,但她心里对程家的情分还在,此时听到钱志鹏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她心里也不由得大为光火。   程意嗤笑起来,她道:“我的教养只给应该给的人。”   钱志鹏被女人的话气得直跳脚,他恶狠狠的开口:“行,我原本还打算拍下这块8826送给你,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我就不上赶着自讨没趣了,刚好薇薇安和我说她缺一块石头练手,我送给她正好。”   钱志鹏嘴里提到的这个叫做薇薇安的女人程意也见过,对方只是钱氏珠宝旗下的一名设计师学徒,钱志鹏在明知道程意心属这块8826的情况下扬言说要把它送给薇薇安练手,摆明了就是想要给程意难堪。   说完,钱志鹏也不再看程意铁青的脸色,而是趾高气扬的扭过头冲着Alex开口道:“就像我我刚才说的,一个亿,直接包圆了。”   原本就几乎已经是尘埃落定的生意,如今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魏明曦既然已经动心,霍遇尘原本就是为了魏明曦来的,又哪里有让对方空手而归的道理。   男人皱着眉头,动了动嘴唇,正准备走上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言语的魏明曦却忽然伸出手,轻轻的拉住了他的小拇指。   那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让霍遇尘脚下本来已经迈开了的步子随之一滞,他略微一顿,停了下来。   魏明曦快步的走到霍遇尘身侧,微微踮起脚尖,凑到了对方的耳侧。   她伏在霍遇尘的耳侧,用气声轻轻说道:“我刚才仔细的看了一遍,那块8826的内部,有五分之四的部分都是白棉。”   魏明曦有阴阳眼,只要她愿意,沉下心来便可以看到那两块毛料里灵气流动的脉络,像翡翠、玉石之类的物什本就极具灵性,能看到灵气游走的方向,几乎就和能透视毛料之下翡翠玉肉的具体位置没有什么差别。   因此当魏明曦看到那块8826内部灵气流动的范围时,便知道了这块石头里面,有一大半的部位都是白花花的白棉层。   索性她向来不喜欢向钱志鹏这样的人,干脆给对方一点教训好了。   思及此处,魏明曦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   女生笑着,那轻柔而又低沉声音伴随着对方嘴唇一张一合间微热的吐息朝着霍遇尘的耳畔扑来,仿佛一阵笼罩在和煦日光下的温暖浪潮,令男人的耳根不由自主的微微红了起来。   他有些局促的动了动脖子,好在魏明曦很快又退开了两步,因此并没有注意到男人迅速变红的耳根。   霍遇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冲着魏明曦点了点头,慢步往钱志鹏和Alex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这个道理钱先生应该听说过吧。”霍遇尘道。   钱志鹏瞥了霍遇尘一眼,开口道:“你是……霍氏的霍总吧,我听说过你。”   他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价高者得,这个道理霍总应该也听说过吧,霍总和Alex先生又没有正式签下合同,Alex先生决定把东西卖给我,这也没什么不妥吧。”   “对,价高者得,”霍遇尘附和道,“无可厚非。”   闻言,钱志鹏得意的笑了笑。   霍遇尘看着他,也跟着勾了勾嘴角。   “所以我决定,”霍遇尘抬起手,比了一个姿势,“出钱先生两倍的价格。”   作者有话要说:  尘曦两人要一起下套搞事情了,先去睡觉,醒来再码第二更 第74章 七十四   “什么?”   Alex简直有些不敢自己的耳朵了, 原本钱志鹏出价一个亿就已经在他的预料之外,却没想到过霍遇尘竟然直接把价格往上翻了一倍!   要知道,他当初可是花了三千万欧元拍下这块标王, 如果以两亿人民币的价格成交,他的损失便可以直接缩小到几千万之内!   同样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 还有钱志鹏。   有没有搞错, 这两块由5027分割而来的毛料在他出价之前,价格已经跌到了五千万元人民币, 他出了一亿元的天价本就是打算直接打消其他人和自己竞价的心思, 眼下霍遇尘却直接出了自己两倍的价格。   一亿元的两倍那就是两个亿!这是什么概念,霍遇尘难道不清楚吗?   这可不是几百万、几千万,钱志鹏知道霍家在夏城是富甲一方的豪门巨富,也知道霍遇尘年纪轻轻就已经进入了霍氏的董事会任职,但任是霍遇尘再有钱, 那也不该是这么个玩法啊。   钱志鹏顿时有些心慌意乱了起来。   他之所以敢直接出价一个亿,不是因为他任性妄为,也不是因为他眼光毒辣,而是因为此行他是有备而来的。   Alex去年在缅甸公盘拍下来的这块标王,钱志鹏老早就已经眼馋了, 之前Alex解石赌垮了的消息一经传出,他就再也坐不住, 心里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   然而眼馋归眼馋,钱志鹏也不敢冒太大的风险,就在他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时候, 他的下属却忽然向他引荐了一位玄门大师。   这位齐大师穿着斗篷,宽大的帽子将他的面庞尽数遮盖在阴影之中,钱志鹏看不清男人的具体容貌,但可以从声音中听出来对方应该是个年轻的男子。   不过钱志鹏的心中,却不敢因此对这位齐大师生出半分的怀疑和不尊重——在见识过那个人的手段后,怕是任何人都不敢轻易的低看了对方。   其实比起大陆,有些时候他们港岛对神鬼之说的迷信还要更为根深蒂固,豪门大家里的人结识一两个玄门大师,那都是常事,因此在领教过对方的手能耐之后,钱志鹏立时就对这位背景神秘的齐大师推崇备至。   钱志鹏用了价值一千万的金条,才求得齐大师替自己算了一卦。   齐大师告诉他,只要他能够用一亿以下的价钱拿下这两块毛料,他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言下之意,那就是Alex的那块标王其实并没有赌垮,只要继续往下分割,就一定能够出绿。   原本事情的进展一直都按照钱志鹏的预想在往下顺利发展,钱志鹏却没有料到如今霍遇尘会突然出来横插一脚。   似乎是为了向在场的众人证明他们的耳朵没有出错一般,霍遇尘风度翩翩的笑了笑,再度开口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意思,“两亿,这两块石头我都要了。”   钱志鹏有些气恼,他往霍遇尘的身前大步的走了两步,声音里面已经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愠怒,“霍总,你这就有些不地道了吧?”   霍遇尘却仍旧是一脸风轻云淡,他微微低下头瞥了面前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钱志鹏一眼,说道:“价高者得,这句话不是钱先生刚刚才说出来的吗,那钱先生现在这么生气干什么?”   钱志鹏敢出价一个亿那是因为他的心中有底,但他不相信霍遇尘也有这个能耐,因此听到霍遇尘这样说,他并不觉得对方是唯独偏爱这两块毛料,而是当即就认定霍遇尘是故意要和自己抬杠、在所有围观群众的面前下他的面子。   他刚刚才说了要把这两块毛料拿下,如果真的空手而归,那才真的是贻笑大方!   可是别看钱志鹏之前表现的豪气万丈,可一个亿毕竟不是小数目,这笔钱可是他专门提前准备出来的,他并不知道霍遇尘手上的筹码究竟有多少,如果要临场提高筹码,两人互相拼比起来,那么价钱只会一路扶摇直上,他钱志鹏是来赚钱谋利的,可不想做这个冤大头!   可是心中明明已经知道这两块毛料会出好货,如今让钱志鹏眼睁睁的拱手让人,他也做不到。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一直站在霍遇尘身后的魏明曦忽然朝着两人走了过来,她在霍遇尘的身边站定看了看霍遇尘,然后又扭头望了钱志鹏一眼,末了,女生叹了一口气,低声冲着身边的男人开口提议:“我看这位钱先生似乎对这两块毛料的确是情有独钟,今天这白沙坪公盘上的毛料千千万万,你们却唯独都相中这两个,这也算得上是一份缘分了吧,既然有缘,不如各退一步。”   霍遇尘微微侧过头看向魏明曦,他轻轻的应了一声,示意女生继续往下说去。   魏明曦见状,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反正如今这展台上的毛料有两块,不如这样,我们双方各出一亿,各取一块,谁也不吃亏,皆大欢喜,怎么样?”   听到女生的提议,霍遇尘脸上原本有些冷硬的神情就好像初融的春雪一般慢慢的柔和了下来,他抿起嘴角温柔的笑了笑,轻声道:“好,都听你的。”   在场的众人不管是之前见过霍遇尘的、还是没有和霍遇尘打过交道的,他们中没有一个见过霍遇尘用这种轻柔近似于宠溺的语气和旁人说过话,别看霍遇尘整个人的外表看上去温和有礼,那也只是表象而已。   在商场上,不是自家人,谁还真的和你温柔相待啊。   脸上如沐春风,背地里毫不留情的捅刀子,这都是见怪不怪的常事,在场的众人有许多在商场上浸淫多年,早就心里门儿清了。   因此,当他们见到霍遇尘这不同寻常的另一面时,第一个感觉那就是惊讶,不过惊讶之后,那就是了然。   难怪呀,难怪霍总一反常态的和钱氏珠宝的钱志鹏硬碰硬,感情这是带着女朋友在身边。   这一对小情侣都说好要买下的东西莫名其妙被旁人如此高调的截了胡,这漂亮的小女朋友还在身边站着,换做是哪个男人还能无动于衷啊?   男人嘛,不都是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不是不能碰壁,但是绝对不能在女朋友的面前丢脸。   在场的众人大多数都是男性,多多少少都能够理解这种心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在一旁开始不约而同的帮腔,说既然霍遇尘愿意让步,那钱志鹏也干脆退一步皆大欢喜得了。   一个亿原本可以拿下两块毛料,如今在霍遇尘和魏明曦的三言两语下却硬生生的少了一半,钱志鹏心里原本还有些不乐意,但此刻周围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开始围上来起哄,偏偏钱志鹏他这个人最爱面子,如今在场这么多人都让他按照魏明曦的意思拿一亿拍一块,他要是真的嫌贵死撑着不肯买,到时候传出去,还不知道会穿成什么样子呢!   一想到日后有可能会被别人围着笑话成没钱死装阔的穷鬼,钱志鹏立马就觉得有一股热血奔涌上了脑袋,让他的理智尽数作废。   一块就一块,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当初齐大师说的是花一个亿拍下两块毛料就能大赚一笔,那只拍一块,索性只能少赚一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钱可以少赚,但面子绝对不能丢!   钱志鹏在脑海里飞速的思索着,当下就拿定了主意。   他往前走了两步,扬声道:“好,没问题。”   见男人轻易上钩,魏明曦也不和他客气,她勾起嘴角笑了笑,开口出声:“如此这般就再好不过了,不过俗话说女士优先,钱先生应该不介意让我先选吧?” 第75章 七十五   钱志鹏闻言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向着魏明曦摆了摆手,示意她随意。   他道:“行吧,你们先就你们先, 我钱志鹏一个亿都出了,还犯不着和你们抢个谁先谁后。”   魏明曦客套得冲着钱志鹏抿起嘴角笑了笑, 然后上前围绕着放着两块毛料的展台转了一圈, 最后在那块她和霍遇尘原本就已经看中的9256面前停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在石头上面点了点。   虽然较大的一块毛料被魏明曦抢先要了过去, 但钱志鹏既然有言在先, 他也不至于跟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过意不去,再说了,魏明曦挑中的那块9256虽然是比另一块8826要大上一些,但它的外壳上有一道裂绺,行内的人心里都明白, 这毛料上的裂绺越多、越长,就越是有可能伤害到毛料内部的翡翠。   因此,钱志鹏也只是从鼻腔里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哼音,嘴上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有齐大师的话在先, 此时他的心中还是比较十拿九稳的。   既已经谈妥,霍遇尘和钱志鹏双方便各自和Alex去后台办理了后续的条款合同, 而魏明曦则是继续留在了大厅内,沉下心来顺着那毛料内部的灵气脉络一点一点的在心里勾勒着毛料内部翡翠的分布走势。   不出一会儿,魏明曦便将整颗石头内部的情况探知的一清二楚。   她轻轻的拿开贴在石头外壳上的手掌, 面上的神情虽然仍旧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变化,眼睛里面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彩。   恰在此时,钱志鹏和霍遇尘一前一后的从后台走了出来。   霍遇尘三两步走到魏明曦身边站定,两人还没有说上话,那边的钱志鹏却忽然扬声招呼了几个工作人员搬起属于他的那一块8826,往旁边的偏厅去了。   “这是?”魏明曦望着钱志鹏离去的身影,皱了皱眉。   霍遇尘道:“他要解石。”   此时程意也走了上来,她抱着手臂,一脸不屑的望着钱志鹏忙进忙出的背影,开口说道:“霍少,这么贵的一块毛料他不带回去解,偏偏要在这里解,看来他这是和你们杠上了啊。”   魏明曦轻笑了一声,说道:“不知道他解完之后还笑不笑得出来。”   钱志鹏花一亿拍下来的这块8826里面的确有绿,不过就像她刚刚告诉霍遇尘的一样,这块8826的内部有五分之四的部分都是白棉层,好在那五分之一的翡翠还算水头足,如果按照最开始的两千万的价格成交,倒是还能够小赚一笔,可如今魏明曦和霍遇尘生生的把成交价抬到了一个亿,那钱志鹏这次注定只有赔的没有赚的。   钱志鹏要是懂得收敛,把这块毛料带回去自己的地盘再进行解石,顶多是赔上一笔钱罢了,可他今天如果执意要当场解石,那到时候就不仅仅是亏得血本无归那么简单了,怕是不仅要亏钱,还要丢人呐。   果真有的人要是想上赶着作死,那真的是拦都拦不住。   听出魏明曦笑声中的讥讽意味,程意又扭过头去看了看霍遇尘,只见对方虽然没有笑出声,却也是微微扬起了嘴角,程意这下心里便有些了然了起来。   她凑近二人,小声的问道:“怎么,那块8826有问题?”   霍遇尘摇摇头,道:“东西是好东西,只不过成本太高了点。”   程意这下乐了,她可是一点都不介意看到钱志鹏吃瘪,她兴高采烈的拉起魏明曦的手腕,开口说道:“那感情好啊,这么好的机会,不看白不看!”   ……   ……   钱志鹏要当场解石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散播了出去,好事者顿时像汹涌的浪潮一般一齐涌入偏厅,把解石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这块8826的前身毕竟是去年公盘上的标王,虽然Alex赌垮了,但是大家的心里一直都想要知道,如果继续往下切下去,这个大家伙究竟会不会出绿?   这种好奇心就像是小猫拿着爪子在他们的心上挠痒痒一样,不看到结局,他们就是心痒难耐。   钱志鹏带着自己家的解石师傅正在石头的外壳上画着线,一昂起头,他便看见了跟随在拥挤的人潮之后慢步走进偏厅的霍遇尘三人。   他咧起嘴角冷笑了一声,收回视线,继续弯着腰和解石师傅商讨着下刀的位置。   商定完毕,钱志鹏便从解石机旁边退了开来,然后冲着操纵机器的解石师傅挥了挥手,说道:“开始切。”   伴随着男人话音的落下,屋子里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轰隆的机器运作声。   锋利的刀片在石料上切下,顿时激起了漫天飞扬飞扬的灰尘碎屑。   待到白蒙蒙的碎石屑尽数落下,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一抹分外摄人心魄的绿意。   “好家伙,出绿了,出绿了!”围在最里面的人连忙出声喊道。   另外一人惊叹道:“这是高冰种!这胶感、这水头,大涨啊,是大涨!”   钱志鹏的心中原本还有些忐忑,如今见一刀下去便出了绿,他顿时心中狂喜,就看瞥向魏明曦等人的眼神中都不由得带上了一抹得意起来。   见钱志鹏一脸欠揍的冲着自己这边的方向笑,魏明曦也懒得理他,她索性别过头对钱志鹏无声的挑衅置之不理。   看来这钱志鹏的运气还不算太差,一刀下去就找到了出绿点,不过他如果继续往下解,怕是就有的哭了。   第一刀出绿之后,钱氏珠宝的解石师傅纷纷的围到钱志鹏的周围,低声询问着,“钱少,还要继续往下解吗?”   钱志鹏瞥了这些人一眼,想也没想就开口说道:“解,当然要继续往下解!”   那解石师傅闻言,也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带着人又在石头上画了一条线。   机器轰隆隆的运行着,钱志鹏屏住呼吸,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慢慢推进着的光洁刀锋,仿佛能够从那明净的刀片上瞧见自己倒影。   “啪”的一声,一块巨大的石片从毛料上应声脱落,激起漫天飞尘。   解石师傅用清水泼到切面上,定睛一看,却忽然愣住了。   只见用清水清洗过的切面上灰蒙蒙的一片,只有白花花的白棉,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的绿呢。   这、这是垮了啊!   站在毛料面前的解石师傅都面面相觑,复而一齐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钱志鹏,有些艰难的问道:“钱、钱少,还要接着切吗……”   如果说刚才的钱志鹏还是满脸的春风得意,此刻他的脸色却像是锅底一样的黑了下来,男人咬着牙走上前,有些难以置信的伸出手摸了摸那遍布白棉的窗面,手指已经带上了些许不可自抑的颤抖。   虽说在赌石这行不是没有先行赌涨、后续又赌垮的例子,可当这种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那种感觉可就大不一样了。   不,没事的、没事的,齐大师算无遗漏,自己这回绝对不可能会亏。   饶是感觉有一柄巨锤用力的捶打在自己的心头上,钱志鹏却仍是推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众人,喘着粗气开口道:“切,继续切!”   这个时候,钱氏珠宝随行的解石师傅中有些比较年迈的已经开始尝试着开口劝说了,他们道:“钱少啊,不如、不如我们把这块毛料带回去再切吧……”   出了这么大一个窗面的白棉层,这可着实算不得什么好的兆头,如今他们只切了两刀,一刀涨一刀垮,还不算太难看,如果这个时候就收手不再切下去,顶多算得上是个不涨不垮,可如果下一刀再不出绿,他们这回八成就是要暴亏了呀。   可如今钱志鹏已经上了头,哪里还听得进这些老师傅的劝说,他闭了闭眼,终于下定决心,大声开口说道:“这里既然是我当家,自然就要听我的,你们也别一刀问一次了,解!给我全都解出来!”   闻言,钱氏珠宝的解石师傅便都皆数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他们也不过是拿人工资替人做事的而已,东家一意孤行,他们除了照着执行,又能做些什么呢?   那解石师傅轻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操纵起机器,继续切了下去。   钱志鹏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切面,幻想还能够再一次看见那梦寐以求的惑人绿意。   然而,奇迹终归是没有再度出现。   这整块毛料除了最开始挨着出绿部位的地方有翡翠,其他的部位都是白花花的白棉,细算下来,那白棉的部位竟然多达五分之四,仅仅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位置才有绿。   饶是这块毛料里面出的是老坑的高冰种,耐不住分量实在是太少了点,开出来的翡翠能卖上三、四千万便已经算得上是顶了天。   虽然三、四千万并不是个小数目,但是在场众人心里都知道,这块8826可是钱志鹏花了一个亿才从霍遇尘手里抢下来的呀。   花了一个亿的成本买原石,却只开出了价值三、四千万的翡翠,换句话说,那就是仅仅是这一块原石,钱志鹏的亏损就达到了六、七千万之多,这简直是垮得不能再垮啊。   更为重要的是,在场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怕是不出一日,钱志鹏花了天价买原石却赌垮了的消息就会在圈子里面传得人尽皆知,这种笑料带来的损失,可比实际的亏钱还要惨烈得多!   想到这里,钱志鹏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他脚下一软,差点就这样直直的瘫软到地面上。 第76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钱志鹏瞪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已经完全能被切割开来的毛料, 感到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昏,喉咙间涌起一股腥甜,只差临门一脚, 就能彻底背过气去。   见钱志鹏煞白着一张脸,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围的人也都默默压低了议论的声响, 生怕这人再受到什么刺激,给弄出个什么好歹来。   魏明曦原本也想在这里把毛料给解开再带走, 如今见眼前的场景一片混乱, 眼看着原本趾高气扬的钱志鹏都快下了半条命去了,她也只得收敛了这个心思。   得饶人处且饶人,她的这块9256可是个好家伙,钱志鹏一朝六、七千万的人民币打了水漂,正是情绪激动的时候, 她这个当口再当着对方的面解石头,那就忒不厚道了点。   魏明曦不再去看这场滑稽的闹剧,而是回过头冲着身侧的霍遇尘和程意简要的说明了自己的意思,两人皆是点了点头,霍遇尘让人把他们拍下的那块9256带回去, 然后跟在魏明曦身后离开了闹哄哄的展厅。   ……   ……   晚上,程意把两人从酒店里拖出来去看表演。   程意挑的是一家颇具特色的清吧, 台上长头发的女歌手正坐在椅子上用低沉的嗓音轻吟慢诵着悦耳的民谣,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伴随着轻柔的音乐缓慢的摇晃着身体,与霍遇尘之前跟周远风去过的夜漾不同, 这家店里的气氛很是让人感觉舒适,仿佛时光的流动都一齐变得缓慢了一般。   魏明曦端着鸡尾酒杯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她静静地聆听着台上女歌手妙曼的歌声,手上杯子里红褐色的酒液在暖调的灯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   霍遇尘一扭头就看到了坐在吧台前倾听演奏的女生,女生也看到了他,她侧过身将酒杯放回台面上,冲着霍遇尘勾起嘴角笑了笑。   霍遇尘走上前拿起魏明曦放在光洁台面上的酒杯看了看,又低下头轻嗅了一下,然后出声道:“长岛冰茶?”   魏明曦闻言先是愣了愣,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开口回答:“程意姐点的。”   霍遇尘哑然失笑,他道:“程意还真是不着调。”   魏明曦扭过头看他,问:“怎么了?”   霍遇尘将酒杯重新放回台面上,自己则在魏明曦身边坐了下来,“这个酒度数很高的,不经常喝的人很容易喝醉。”   魏明曦点了点头,接着似乎是感到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她伸手擦拭去眼角因为打哈欠而涌现出来的泪花,向着霍遇尘轻声道歉:“抱歉,我好像有些困了。”   今天白天的时候她施展了阴阳眼将那块9256的内部脉络给理了出来,之后又在外壳上画好了线,着实耗费了一番精力,之前心里压着事情没有做完到还没有感觉,到了晚上精神一放松,这股困意便愈发明显了。   霍遇尘见魏明曦脸上的确有几分乏累,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心疼。   说实话,魏明曦虽然从来没有和他多说过什么,霍遇尘却能感觉到在女生的心中一直藏着一些秘密。   而这个秘密,也许和她的家人有关。   霍遇尘从小到大,他的家庭氛围就十分的和睦,他在魏明曦的这个年纪的时候,他的母亲还会吵着闹着要给他织围巾,生怕他有一点累着冻着。   霍遇尘原先从来不轻易对别人家的家事做出评价,可碰上了眼前的女生,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忍不住想要出手多帮她一点。   他知道这种感情并不是一般的感激、欣赏或者是友情,而是更加深厚的、其他的情愫。   这种感情就仿佛一坛醇厚的陈酒,认识对方的时间越久,就越是浓烈。   眨了眨眼收回纷杂的思绪,霍遇尘抿起嘴角笑了笑,低声道:“困了就回去休息吧,我原本打算带你去一个地方看风景,不过你既然累了,那就下次吧。”   说着,霍遇尘站起身,魏明曦却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难得来一趟,去看吧。”   男人回过头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似乎亮起了熠熠的光。   他轻笑起来,“好。”   霍遇尘也不拖拉,他先和程意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带着魏明曦离开了酒吧。   他和魏明曦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最后在一台威风的越野车前停了下来。   “这是?”魏明曦微微睁大了眼睛,觉得眼前的这个大家伙和霍遇尘似乎有些不搭调。   霍遇尘抿唇笑笑,伸手拉开车门,“我在这边朋友的车,借来用用。”   闻言,魏明曦点点头,走到一侧伸手拉开了车门。   等到魏明曦上了车,霍遇尘才绕过车头从另一侧进了驾驶座。   霍遇尘熟练的插上钥匙,然后开始打火、倒车,四平八稳的将越野车开到了街道上。   深夜的大街上并没有太多来往的车辆,霍遇尘身体略微往前倾了倾,点开了导航。   魏明曦回过头瞥了亮着荧荧光线的屏幕一眼,这才发现他们竟然是要出城。   她出声问道:“我们要出城?”   霍遇尘微微颔首。   “你看过日出吗?”过了半晌,霍遇尘开口询问她。   魏明曦摇了摇头。   霍遇尘笑了,“那你这次一定不会失望。”   他停顿了片刻,又接着开口:“路上还要花一点时间,你如果困了就先休息一下,等到了我再喊你。”   魏明曦点了点头,霍遇尘也不再言语,而是转而专心的开始开车。   一时之间,整个车厢里静谧无声。   魏明曦静静的凝视了一阵霍遇尘线条好看的侧脸,末了,觉得嗓子有点燥。   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此时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深蓝色的夜幕浓稠得仿佛化不开的墨,上面挂着几颗依稀的星光。   女生侧着头,默默的注视着颜色浓稠的夜空,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看着,倦意就渐渐的席卷了上来。   ……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车外天地苍茫,放眼望去竟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青翠草原,远处群山巍巍,连绵不绝。   墨色的天空已经开始隐隐泛出亮光,整片草原都笼罩在一股欲说还休的黑暗之中。   高大的越野车静静的停驻在无尽的苍穹之下,这画面仿佛一幅静谧的画卷。   霍遇尘把越野车熄了火,扭过头去看坐在副驾驶座的魏明曦。   对方似乎的确是有些累了,这一路走来路况并不算平坦,但饶是如此她却仍旧是睡得深沉。   她的脑袋斜斜的倚靠在越野车的玻璃窗上,整个人在柔软的座椅里缩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格外的娇小。   霍遇尘无声的笑了笑,从一旁拿起手机,亮起屏幕看了看时间。   手机屏上亮着幽幽的光,那上面线条纤细的数字在默默的告诉男人,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   霍遇尘轻轻的打开车门从驾驶室走了下去,他来到后备箱,从里面找出了一条厚实的毛毯。   这个地方凌晨的时候温度并不算太高,他担心女生就这样睡下去会感冒。   虽然霍遇尘知道身具灵脉的人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好上不少,但他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关心她。   他回到车上,伸手把宽大的毛毯抖开,然后小心翼翼的盖到了魏明曦身上。   在此过程之中,女生用脑袋在那柔软的绒毛上蹭了蹭,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喟叹,就好像一只心满意足的小动物一般。   霍遇尘看在眼里,不由得无声的轻笑了一下,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托起魏明曦的后脑,好让她以一个更为舒坦的姿势靠在柔软的座椅上。   他轻轻的托着女生的后颈,手掌底下肌肤相接的位置有温暖的热意传来。   魏明曦微微的侧过脸,在霍遇尘的手指上磨蹭了几下。   男人静静地凝望着女生不设防备的安静睡容,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没有来由的加速跳动了起来。   他闭上眼用力地摇了摇头,安谧的车厢内,那跃动着的心跳声却愈发清晰、声声入耳。   霍遇尘蹙起眉头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从来没有跳动得像此刻一样快过,一下接着一下,如同擂鼓一般。   末了,他强压下心中的那股悸动,转而像个做错事害怕被捉住的小孩似得,轻轻的在女生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亲吻。   就在此时,魏明曦忽然轻哼了一声,悠悠转醒。   目光交接,相顾无言。   霍遇尘感觉自己握着的手心似乎都已经沁出了薄汗,这种一崩即断的紧张感,就是在谈判桌上和对手唇枪舌战、针锋相对的时候,都是没有过的。   魏明曦灵动的双眸先是有些空洞失焦,片刻之后她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珠,视线落到了霍遇尘近在咫尺的脸庞上。   刚才在朦朦胧胧之中,似乎有人亲吻了她的额头。   魏明曦原本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可眼下看来,明显不是。   她安静的注视着霍遇尘,没有说话。   魏明曦不出声,霍遇尘也不敢动,他只能垂敛下眼眸,无声的和女生四目相对。   半晌,他听到女生带着热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刚才是想要吻我吗?”   霍遇尘愣了愣,下意识的开口道歉:“对不起,我不是——”   然而话说到一半,却被人给从中打断了。   魏明曦双眼瞬也不瞬的凝视着男人的眼睛,如此接近的距离,足够她从这一双眼眸里看清里面涌动着的惊慌无措、愧疚不安、以及,无法言表的莫名情愫。   她能听到寂静车厢里响起来的心跳声——那不仅仅是来自于对方的。   魏明曦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   她问:“那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霍遇尘猛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了眼前近在咫尺的女生。   这句话背后所蕴藏着的意味,对他而言可是太重要了。   男人有些颤抖着声音开口:“你……”   魏明曦回望着霍遇尘,勾起嘴角笑了笑。   魏明曦注视着他,他同样也在看着对方。   一分一秒的时间在此刻仿佛都过得格外漫长了起来,昏暗的光线下,霍遇尘感觉自己能够从魏明曦光彩灼灼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这场景似曾相识——   一如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不同的是,此时的他,是清醒着的。   霍遇尘忽然笑了。   他缓缓的俯下身,微阖上眼眸,仿佛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一般,轻缓而又温柔的,在女生柔软的嘴唇上,印下一吻。 第77章 七十七   车窗外天色乍明, 深蓝的夜幕逐渐泛起苍白的光。   一轮镀着金色边缘的旭日从连绵的远山下喷薄欲出,魏明曦眼眸微张,眼前人面庞的轮廓愈加清晰明了。   霍遇尘眸光微闪, 无声的与她对望着。   他闭了闭眼,直起身错开脸, 结束了这个浅尝辄止的触碰。   魏明曦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似乎还残存着对方身上热度的嘴唇。   过了半晌, 她忽然伸出手朝前指了指,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而已暧昧的氛围, 说道:“太阳出来了。”   霍遇尘顺着女生手扭过头朝挡风玻璃外看去, 只见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上渐渐撒下金色的光辉,饱含生机的红日缓慢东升。   两人打开车门从越野车上下来,魏明曦走到车头前,虚虚的倚靠在车前盖上,微微昂起头, 眯起眼凝望着眼前的这一幅难得的祥和美景。   霍遇尘从另一侧下车,他伸手关好车门,三两步走到魏明曦的身边,和她并肩而立。   他问:“好看吗?”   魏明曦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很美。”   说着, 女生抬起手轻轻的拢了拢自己被微凉的晨风吹乱的长发,伴随着她手上的动作露出来的洁白脖颈如同天鹅一般优美, 霍遇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然后就重新移开了视线。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突然开口说道:“小曦, 我听说你最近在准备搬家是吗?”   魏明曦听惯了霍遇尘称呼自己“魏小姐”,陡然换了称呼,她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顿了顿,回复道:“嗯,发生了点事,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在路上从人贩子手中救下来的那个叫悠悠的女孩儿吗?她的妈妈前段时间找到了我的住址上门致谢,虽然这没什么,但我还是不太希望有太多人知道我家的地址。”   说完,魏明曦虽然没有转过头,她却仍旧可以感觉到来自于身旁人的目光。   那目光中沉静里透着灼热,令魏明曦不由得生出了一种脸上快要被烧出两个洞来了的错觉。   她的脸颊微微泛出一阵淡红,竟然有些感到心照不宣起来。   坦而言之,在她的整个计划之中,霍遇尘的出现纯属意外。   然而霍遇尘就是这样的出现了,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帮扶、赤诚相待的交心,就像一颗融入海洋的水滴,再也无法从她的生命轨迹中剥离。   魏明曦扭过头望了霍遇尘一眼,说道:“难得来一趟,你看我做什么啊?”   霍遇尘扬唇轻笑,他轻轻的朝女生的身旁挪了两步,和对方一起望向远方勃发的朝日。   他道:“这里我来过很多次,今天的日出却格外的好看。”   魏明曦怔了怔神,末了她垂下头,低低的笑了一声。   她问:“霍少你以前没追过女孩子吧?”   霍遇尘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过了片刻,他忽然出声问道:“我奶奶一直很挂念你,今年过年的时候,你有没有空,和我一起回去?”   魏明曦虽然没打算和魏家人一起共度新年,但她也没料到霍遇尘会有此提议。   毕竟对于他们华国人而言,这个举动背后的意味,可就太深长了。   魏明曦有些犹豫,“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   霍遇尘笑着摇了摇头,“迟早要见的,况且他们应该都会很喜欢你。”   他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魏明曦的手。   魏明曦勾了勾手指,没有抵触男人的触碰。   霍遇尘牵着她的手,开口道:“我在市区有一套临时公寓,隔壁的邻居最近一段时间就要搬走,那个地段很不错,离你的学校也很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和隔壁的租客沟通一下,让他把房子转租给你。”   这样我也能多见见你。   霍遇尘看向魏明曦,明亮的眼眸中尽是赤诚的热度。   他似乎是有些感叹,“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魏明曦紧了紧握着男人的手,然后点了点头,“嗯。”   虽然以后的前路未明,但魏明曦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孤身前行了。   ……   ……   与此同时,和这白沙坪相距千里之远的港岛,也迎来了同样的夜尽天明。   齐庆锡打开酒店客房的房门,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盒子,然后十分优雅的冲着对方勾唇一笑,接着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年轻的女服务生被眼前男人那极具诱惑力的浅笑勾得神魂不守,她站在门口踟蹰了片刻,这才魂不守舍的离开了原地。   天呐,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的这么好看的男人,简直比明星还要好看啊。   女服务生在心里暗暗感叹着,她又回过头向着身后紧闭着的门扉看了一眼,这才终于迈开步子下楼去了。   屋里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刚才习惯性的一个动作会在女孩儿的心里荡漾开如此大的涟漪,不过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这张脸可以为他带来更多便利,他一定不会成天将它掩藏在兜帽之下,而是会选择更加的物尽其用。   没错,齐庆锡就是齐大师的真名。   自从苏醒以来,他走过了许多地方,却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不管是徐珊珊、赵满,亦或者是钱志鹏,就算他们之间有过交易,齐庆锡也没有必要让这些人知道这些事情。   男人脱掉外衣,□□着上半身走到宽敞明亮的卫生间,他刚刚在巨大的玻璃镜前站定,丢在外面桌子上的手机却忽然吵个不停的响了起来。   齐庆锡玩味的笑了笑,他不接电话,也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过来的。   果不其然,刚一按下接听键,钱志鹏那暴跳如雷的声音便顺着听筒传了过来,“齐大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钱志鹏想要问什么,齐庆锡心知肚明,但他却仍旧像是抱着猫玩弄老鼠一样的心态,慢悠悠的开口问道:“怎么了,钱少怎么这么生气啊?”   “你还问我怎么了,这跟当初说好的全都不一样啊,你当初口口声声说只要我这次在白沙坪公盘上花一个亿拍下两块毛料,就能赚个盆满钵满,可是如今呢?我花了一个亿买原石,却只开出来了三千万的翡翠,你让我以后出去怎么做人?”   齐庆锡漫不经心的哼笑了一声,笑声里是毫不遮掩的鄙弃。   钱志鹏微微怔住了一瞬,复而更加暴怒的开口:“齐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志鹏在白沙坪赌垮了的消息传回港岛的速度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快,也许是他平日里为人太过张扬,得罪了太多人,因此这次出丑,所有昔日里他得罪的人都上赶着给钱志鹏做宣传。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是这个道理。   齐庆锡微微眯起双眼,问道:“钱少,你还记得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么?”   “一个亿,两块原石,这两点你都做到了吗?”   钱志鹏惊道:“你?!”   齐庆锡嗤笑了一声:“我只说了你把两块石头都买下来才会大涨,如今你不按照我说的话行事,只买了一块石头,那就不要怪我说的不够灵验了。”   钱志鹏有些恼怒,“那你当初怎么不说清楚?”   “当初是你问我花一个亿买两块石头会不会大涨,我如实告诉你答案,你如今怎么还怪到我头上。”   当日钱志鹏找齐庆锡算卦,只问了用一亿买下两块毛料能不能赚钱,又没有问他每一块毛料单独的价值,因此,虽然齐庆锡一早就看出这两块石头内部的翡翠分布十分不均,但他也没有告诉钱志鹏。   齐庆锡的解释,恕钱志鹏难以接受,他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对方的戏耍一般,心中顿时怒火中烧起来。   “你、你是在耍我吗?”   “钱少是忘了我的规矩吧,”齐庆锡冷哼一声,寒凉的声音仿佛淬着冰,“一千万,只算一卦,要怪就怪你当初出的钱少了。”   听着电话里那人仿佛地狱恶鬼一般阴寒森冷的声音,钱志鹏觉得自己一腔怒火就像是被从头到脚泼了冰水一般,彻底的熄灭了。   他太过恼怒,以至于差点忘了自己究竟是在和谁讲话。   齐庆锡并非善茬,这点他早已心知肚明。   钱志鹏不想惹祸上身,周身气势只得偃旗息鼓,他讪讪的说:“大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想过要责怪你,只是这一回,直接六、七千万的钱打了水漂,我的心里实在是不好受啊。”   “哼,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齐庆锡伸手抚摸着桌子上刚刚被服务员送上来的盒子,动作轻柔,就和在抚摸着自己最亲爱的情人没有什么两样。   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行,既然你们已经把我想要的东西给送了过来,那一千万,我不要也罢,权当是帮钱少挽回一点损失了。”   齐庆锡收回自己的视线,隔着电话向对面警告,“我很快就会离开这边,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要说,否则你损失的就不会只是这么一点钱罢了。”   话落,齐庆锡也不等钱志鹏给自己做出回应,单方面的挂断了电话。   他伸出手将电话关了机,然后像丢垃圾一样丢到了床上,接着便单手托起那个盒子,重新走进了卫生间。   这个盒子里装着的,是齐庆锡让钱志鹏替自己做的、除了一千万之外,另外的报酬。   而这件报酬,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男人伸手打开盒子。   光滑明亮的绸缎上正静静地躺着一截墨翠。   这截墨翠莹润滑腻、油亮明净,一摸便知是顶好的质地。   看来这钱志鹏虽然蠢,但还是有点用处的。   齐庆锡将那截目墨翠从盒子中托到手上,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如果此时有旁人在边上,他一定会惊讶的发现拿在男人手中的那截墨翠竟然被雕琢成了一串类似于骨头的形状。   不、不是类似,这截墨翠所雕琢而成的,正是人类的脊骨模样。   齐庆锡轻笑了一声,将那截墨翠脊骨往半空中一抛,说道:“接着。”   话音刚落,便见得男人身后的空中黑气涌动,慢慢地凝结出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鬼童。   这鬼童正是当日在江猛房间里袭击对方未果,中途逃窜而走的那一个。   时隔数月,鬼童身上的鬼气不见消散,反而浓厚到了一股令人心惊胆寒的程度,显然是又吞噬了不少人的生气。   那鬼童乖巧的抱着墨翠脊骨漂浮在半空中,齐庆锡则是转过身,将背部转向了镜面。   只见那劲瘦的腰背中部,从脖颈一路行至腰部下方,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那伤口深可见骨、十分骇人。   齐庆锡冷漠的从镜子中凝视着这道足以致命的伤口,半晌没有表情,末了,他终于冷哼了一声。   男人缓慢的抬起手伸到背后,他微微闭了闭眼,手上一个使劲,竟然从背后的伤口中直直的拔出了一截脊骨!   那伤口上顿时血流如注,男人却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般,他将背部转向等候在一旁的鬼童,一边让对方替自己埋入新的脊骨,一边收紧五指,将那截已经没用了的脊骨捏成了齑粉。   等待的过程中,齐庆锡静静地凝视着自己映照在镜面里的脸庞,心里觉得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脸;陌生,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几个月前,齐庆锡从漫长的沉睡里醒来,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只知道他需要从五湖四海找回自己七零八落的躯骨。   然后,向他的仇人,报仇雪恨。   伴随着寻回越来越多的躯骨,脑海中零零星星的片段似乎变得愈加清晰了起来。   这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拼凑在一起,虽然不足以找回他全部的记忆,却足够男人想起他的仇人现在究竟身居何方。   齐庆锡微微转过头,眼神虚浮的朝着一个方向遥遥望去。   夏城。   他的仇家,就在夏城。   作者有话要说:  下了一天的雨导致家里的网崩了,这章手机码的,要是有什么排版错别字问题就说一下,等网好了我再改,我手机码字龟速,说多了都是泪orz   PS接下来打肖思哲这位小boss,本章出场的这位算是**oss,有兴趣可以猜一下他的仇家是谁哦【我觉得应该蛮好猜的 第78章 七十八   回到夏城之后, 霍遇尘要去处理两人拍下的那块9256的相关后续事宜,魏明曦则是一边收拾着自己公寓里的行李,一边继续在学校上课。   有空的时候霍遇尘还会亲自开车带魏明曦四处转转, 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也慢慢的从最初的不适应到了一个协调的阶段。   不过魏明曦没有想到的是,首先打破这段平静安详氛围的人, 不是其他的任何人, 而是自己曾经见过一面的许沐歌。   “魏大师,这次贸然的过来找你, 实在是十分抱歉, 但我的确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帮我了。”   站在魏明曦面前的女人看起来十分焦虑,她伸出手从脸上摘下墨镜,墨镜之后艳丽的五官已经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怎么了?”见许沐歌一脸紧张,魏明曦沉声问道。   许沐歌在魏明曦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她下意识的摩擦着双手, 喉头上下的滚了几滚,半晌才重新开口:“魏大师,你还记得我的师姐吗?”   许沐歌嘴里提到的师姐,就是之前赠送给她转运锦鲤的王凝萱,因为借助那幅转运锦鲤绣了一条寻运鲤鱼, 因此魏明曦对此人的印象还颇为深刻。   她微微颔首,“记得, 许小姐的师姐她后来出了什么事情吗?”   王凝萱利用转运锦鲤大肆敛福,许沐歌又不欲与她追究,照理说王凝萱这段时间应该过得颇为得意才对。   然而从许沐歌焦灼的态度里很明显可以看出, 王凝萱的身上八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应当不是什么好事。   许沐歌端起面前的咖啡浅浅的抿了一口,然后说道:“在和大师您分开之后,我又单独的联系了她,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争执,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魏明曦点点头,示意许沐歌继续往下说去。   “这段时间我的工作又重新有了起色,我和王凝萱既然已经把话说开,我也就没有再留心在她身上。”   许沐歌接着说:“但就在前几天,我师姐的经纪人联系上了我,他问我知不知道师姐的去向,我这才知道我师姐的经纪人已经有好几天联系不上她本人了。”   魏明曦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找到王凝萱了吗?”   许沐歌点了点头,轻声道:“找到了,但是她看起来有些奇怪。”   魏明曦问:“奇怪?”   “嗯,我在这里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细说,您还是跟我去看看吧,”许沐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师姐做了对不起我们这些朋友的事情,但她毕竟是我的师姐,我终究是不能不管她。”   魏明曦抬起头凝视着许沐歌,半晌,她笑了笑,“许小姐,你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许沐歌闻言,有些微讪的笑了起来,她摆了摆手,说道:“魏大师你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见时候已经不早了,便整理衣服站起身,向着魏明曦说道:“魏大师,现在时间并不算很早了,这个点夏城路上应该会有点堵车,不如我们早点出发吧。”   魏明曦点点头说道:“好。”   女生说完复而停顿了片刻,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她转过头对徐暮歌露出了一丝带有歉意的笑容,开口说道:“许小姐请等一下,我要先给一个人发一个信息再走。”   霍遇尘原本跟她说好要今天过来接她出去吃饭,眼下既然答应了许沐歌,看来这次饭局只得往后推迟了,魏明曦不想让霍遇尘白白过来跑一趟,便先行给他发了信息。   手机叮咚一声,很快就传来了对方的回复。   霍遇尘没有多问什么,只让她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魏明曦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对方的留言,心中不由得涌起一抹暖意,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站在一旁的许沐歌将这一切收归眼底,心中不由得感觉大为惊奇。   她虽然说不上是和魏明曦十分的熟稔,但魏明曦在和她的交往中也算得上是一个十分平易近人的人,很少拿一些所谓的大师的架子。   不过纵然是如此,许沐歌也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彼此之间客套礼貌的距离。   说实话,这还是许沐歌第一次在魏明曦的脸上见到这种温和可亲、带着十足烟火气味的温柔笑意。   脸上带着如此笑容,让魏明曦整个人看上去不再那么若即若离,反而更像是一个与她原本年龄相称的年轻小女孩一般。   许沐歌看破不说破,她无声的抿起嘴角笑了笑,伸手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按下解锁键,回过头冲着魏明曦道:“既然魏大师原本就有约,那我也不好耽搁你太久时间,上车吧。”   魏明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   ……   ……   许沐歌带着魏明曦来到一处五环附近的公寓,这里的房子应该有些年份了,小区里并没有配备相应的电梯,只能走楼梯上楼。   许沐歌一边上楼,一边出声感叹:“这套公寓我曾经还和师姐一起住过,没想到如今却是物是人非啦。”   这个话题要是真心谈论起来就有些沉重,不过许沐歌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伤春悲秋和她一直都不沾边,因此她也只是嘴上感慨了一句,没有往心里去。   魏明曦跟在许沐歌的身后,心想像对方这样性格的人,在生活中也许反而能过得更加开心自得。   大概这就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福分吧。   王凝萱沉默的躺在卧室的床上,全身上下连一丁点动弹的念头都没有。   听到屋外传来门锁转动的咔哒声,王凝萱便知道是自己的那位小师妹回来了。   说来也是可笑,她之前做了那样的事,把两个人多年的姐妹情毁于一旦,到头来第一个找到她的,竟然还是许沐歌。   一想到这一点,王凝萱就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脏被整个的浸泡到了苦涩的酸水里,半天不是个滋味儿。   自己折腾了这么久,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王凝萱整个人都被无穷无尽的忧愁所包裹缠绕,许沐歌对她越好,她就愈加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捏着,透不过气来。   沉浸在这样一股苦闷的氛围之中,王凝萱连有人走进屋来都没有察觉。   “师姐,你好点了吗?”黑暗中,许沐歌与往常无异的声音清晰的响了起来。   话落,昏暗的屋内亮起了明亮的灯光。   王凝萱从床上坐起身,她眯着眼睛适应周围陡然变亮的环境,待到视野重新变得清晰,她才发现今天回来的,并不只有许沐歌一个人。   “她是谁?”   王凝萱猛地扑到一边的床头柜旁,伸手从上面拿起化妆镜,她一边对着镜子照着自己的脸,一边用颤抖中带着一丝紧张的声音道:“你怎么还带人回来了?”   许沐歌有些无奈的张了张嘴,正准备向精神极度紧绷着的王凝萱解释,站在她身后的魏明曦却轻轻的拉了拉女人的手臂,冲着她摇了摇头,然后自己往前走了两步,坐在了床上。   她静静地凝视着王凝萱那张哪怕躺在床上也仍旧浓妆艳抹的脸,开口道:“你的脸怎么了?”   哪怕是脸上画着浓烈美艳的妆容,这艳丽的色彩却仍旧遮挡不住王凝萱满脸的灰败气息。   女人脸上十二宫,处处洋溢着灰白色的浊气,色浊如染、神思昏乱,正是灵神不足的表现。   替人相面,一看形、二看神,两者相辅相成,才能看得准。   可如今王凝萱神不配形,的确古怪。   王凝萱听到魏明曦一针见血的询问,顿时有些慌乱起来,她讷讷的不断重复着,“我没事、我没事……”   谁不知道,在她们这个圈子里面混,靠着的就是一张美艳的脸蛋。   最开始发觉不对劲的,是她的化妆师。   王凝萱初时还不以为意,只当是换季导致皮肤暂时性缺水,可到了后来情况就愈演愈烈。   她原本娇嫩的肌肤开始一天天变得粗糙、黯淡,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望着愈发颓败,她明明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身上却一点都看不到年轻人的朝气了!   好不容易攀上了肖思哲这根高枝,王凝萱原本还沉浸在美好的黑甜梦乡之中,如今却恍然被人从梦中叫醒,直直跌入了恐惧的深渊。   她羞于见人,只得像过街老鼠一样默默的藏了起来,在这一方狭窄逼仄的房间里,痴痴地等待着自己恢复美貌的那一天。   然而王凝萱没等到这一天,却等来了魏明曦。   魏明曦眯起双眼看着她,说道:“你苍老了很多。”   停顿了片刻,她接着补充:“字面上的意思。”   “魏大师,”此时,许沐歌也走了过来,她蹙起眉头,一双明媚的眼眸里盛满了惊讶,“您的意思是?”   魏明曦平视着她,“你师姐的身上生气紊乱、灵滞色浊,这原本是不应该发生的状况。”   “且不论单从她的面相上来看,她的气运虽然的确不及你的深厚,却也不是极差的面相,命中虽多坎坷,却也没有大灾大难,”魏明曦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她之前利用转运锦鲤从你们身上吸取福运,有了这些气运,她怎么着都不会神气亏损。”   “可如今看来,你师姐的身上,可是半点不见那些气运的踪影,不仅如此,连她自己的灵神,都受到了损伤。”   说着,魏明曦转过头平静的注视着床上脸色已经变得煞白的王凝萱,沉声道:“你告诉我,这转运锦鲤的法子,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第79章 七十九   听到魏明曦直击重点发问, 王凝萱神色虚浮、眼神慌乱,她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是、是长青道人。”   长青道人?   听到王凝萱提到这个名字, 魏明曦先是稍稍感到有些耳熟,复而沉下心一想, 突然就想起来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号。   这件事说起来, 还和方齐昀有些关系。   之前方齐昀依自己的好友赵承晖之托,带她前往赵家破煞, 后来又牵扯出范晓晴因为心怀怨愤而对赵中晋下诅咒之事。   结果范晓晴因为诅咒接二连三被破, 最后受到反噬暴毙而亡。   此事如果让外人知晓,难免会有人觉得超出常理之外,故而有些不好处理,况且范晓晴一个普通人究竟是从何处得到这诅咒的也需要调查清楚。   一来二去,方齐昀便接手了后续的处理。   方齐昀调查之后告诉魏明曦, 范晓晴手上的诅咒是从一名唤作长青道人的天师手中得来的,只可惜此人十分机敏,他一察觉到了风吹草动,就立马不见了踪影。   长青道人在夏城销声匿迹许久,魏明曦还以为他会选择到外面避风头, 却没想到此人竟然仍然还留在这里。   魏明曦沉下眉眼,继续问道:“你最近还有跟这个长青道人见过面吗?”   王凝萱闻言, 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连声否认,“没有, 我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不对劲的情况之后,也想到了他,可当我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见去向,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魏明曦皱了皱眉,出声道:“这不对,转运锦鲤虽然能够夺取他人的气运为自己所用,但是如果有旁人想要从你身上将这些气运拿走,他不可能不跟你进行接触,并且这个接触必须要十分频繁、密切才行。”   她扭头向王凝萱看去,“你再想想,你这段时间才开始频繁接触的,究竟有哪些人?”   王凝萱紧紧的抿起嘴唇,两道好看的眉毛拧作一团,她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人选,可她自己的心中却不想承认这个答案。   魏明曦看着她,平静的陈述着:“灵神受损,这问题可就是可大可小了,轻则神思不振、重则生机断绝,是轻是重,全看你自己如何定夺。”   其实魏明曦大可以不插手管这件事情,今天之所以会过来,也是看在许沐歌的面子上。   就在这个时候,被王凝萱丢在一旁的手机忽然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王凝萱伸手捞过手机,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迟迟按不下接听的按钮。   明明只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动作,此时王凝萱做起来却十分的艰难。   仿佛这并不是一通简单的电话,而是来自于地狱的噩梦铃声。   魏明曦瞥了王凝萱一眼,从她的手中拿过手机。   在这整个过程之中,王凝萱只是有些呆呆怔怔的愣在原处,没有对魏明曦的行为作出任何反抗。   事实上,在王凝萱心中浮现出某个猜想之后,她的内心就已经彻底陷入了天人交战的战场,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了。   女人的心中觉得难以置信极了,难道她一直以来所以为的时来运转,竟然不过只是一场早已策划好的陷阱吗?   而她自己并非是被丘比特射中的幸运儿,却是令猎人早已垂涎已久的猎物。   这简直是太可笑、太可悲了。   魏明曦举起手机一看,没有想到的是,她看到的竟然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肖思哲。   她接起电话,还不待女生开口,对面就已经响起了男人低沉温润的声音,“小萱,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魏明曦沉默了片刻,“抱歉,我不是王小姐本人。”   对面的声音只是停顿了片刻,复而就重新响了起来,“……魏小姐,是你吗?”   魏明曦有些感到惊讶的挑了挑眉毛,她出声道:“肖先生认识我?”   肖思哲漫不经心的浅笑了一声,“原先不认识,但是魏小姐在南城那边的动作做得那么大,我想不认识也很难啊。”   魏明曦眸色微寒,“那几个人贩子,是你的人。”   女生的语气波澜不惊,并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   男人扯起嘴角笑了笑,“算不上我的人,只不过做了几笔交易而已。”   “怎么,你如今跟我提起这件事,是想要向我兴师问罪吗?”   “这可就是魏小姐误会我了,”肖思哲的语气很有几分漠不关心的意味,“几个人贩子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吧。”   男人的声音如同他往常一般低柔,就好像这并不只是在跟女生强颜欢笑,而是他就是真心实意如此认为的。   在他眼中,这些人的性命就如同垃圾一般,没了也就没了,就连一丝波澜也无法惊起、一点痕迹也无法留下。   虽说魏明曦对那些人贩子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但是肖思哲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对他人的漠视态度,同样让人感到十分不舒服。   她原本以为肖思哲是个在商场上靠着背地运作而获取暴利的商人,可现在看来,这个男人的可怕程度远远要超出自己之前所预料的那样。   最起码,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已。   魏明曦沉浸到了自己的思虑之中,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对面的男人忽然张口说道:“我原本想要改日拜访一下魏小姐,却没想到今天竟然就遇上了,看来我们两个人的确有缘分。”   魏明曦无声的翻了一个白眼,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是么?”   肖思哲也不管魏明曦究竟是否真的相信他的说辞,他接着说:“说实话,要不是魏小姐和已经和霍少在一起了,我也许会想要追求你。”   男人说的话三分真七分假,算不得数,魏明曦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魅惑众生的能力,就连没有见过面的人也能够为她心折,对方的话说的令人遐想无限,可仔细想来其中的意味不可不谓深长。   魏明曦勾了勾嘴角,“你调查过我了?”   肖思哲不置可否的笑笑,“魏小姐,我和你的父亲现在正在进行合作,不过根据我了解的状况来看,你可能不太乐意见得吧。”   他道:“魏小姐不要怪我多管闲事,但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句,商场之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霍遇尘也许能如今是你的助力,但以后同样也有可能会变成你的敌人。”   停顿了半晌,肖思哲继续循循善诱的说道:“人心善变,男人就更是这样,霍遇尘今日帮你,那是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他愿意哄着你,可他要是哪天变心了,你现在的举动就是引狼入室,白白把你们家的产业拱手让人。”   “像魏小姐这样年轻的天师并不多见,只要你愿意,你完全不需要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就可以在这个地方呼风唤雨。”   “魏小姐就有没有想过,霍遇尘究竟为什么会追求你?”   霍遇尘究竟为什么会追求她,答案恐怕没有人会比魏明曦更清楚了。   因为他喜欢她,就是这么简单。   这个答案如此的浅显易见,可惜看起来有些人却并不相信,就比如眼前正在和魏明曦通话着的肖思哲。   在肖思哲心里,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所谓的真情实感,有的只有各取所需,他早已经就度过了相信真爱的年龄,他不会去爱别人,也不相信像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心中还会存在纯粹的爱。   肖思哲最开始调查到魏明曦身份的时候,他感到有些惊讶。   玄门一脉,修行颇为艰涩,若想要有所成就,大多需要数十年的潜心钻研,亦或者是有家世作为依托。   可魏家并非玄门世家,魏明曦又年纪轻轻,从她对付那些人贩子的手段来看,这个小姑娘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这可有些奇怪。   不过肖思哲心中的疑惑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他发现了魏明曦和霍遇尘之间密切的来往。   这样一来,所有的说不通都迎刃而解。   霍家是什么,是夏城商界的龙头,同样还是夏城玄门的魁首,霍遇尘又是霍家的嫡系,背靠霍家这棵大树,魏明曦能有些真本事倒也说得过去。   肖思哲理所应当的以为魏明曦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归功于她有霍遇尘这个追求者。   而魏明曦本人就是再天资聪颖,也不过是个刚刚成年、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罢了。   不懂人心,就容易被误导、被操纵。   他只需要在对方的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之后这颗种子就会慢慢的生根发芽,然后甚至都不需要动手,事情就会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慢慢发展下去。   魏明曦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肖思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仿佛他已经彻底的了解了对方的所思所想,“霍遇尘不是独生子,在他上面还有一位兄长霍临寒,霍家是玄门世家,霍遇尘虽然在商场上是天纵奇才,可他却并非身具灵脉,恰恰与他相反,霍遇尘那位并未时常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兄长,却是霍家年轻一辈之中能力最高的天师。”   男人略微停顿了一瞬,接着道:“很可惜,霍家在挑选下一任家主的时候,看中的并非是商场上的能力,而是玄门中的能力,也就是说霍遇尘如果不能找到身具灵脉的妻子,生下能继承天师血统的子嗣,他将永远没有可能成为霍家的掌舵人。”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神话之中迷惑旅人的海妖,他说的话点到即止,留下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想象的空间。   也许有的人不会被自己的对手所误导,但却很容易被自己的想象所迷惑,这就是肖思哲所想要做的。   “且不论就像我刚才所说,你不能保证他永远不会变心,往更坏的方面想,你真的能确定他对你的这份所谓喜爱里面没有参杂任何杂质吗?”   魏明曦听完肖思哲的话,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想要发笑。   肖思哲这是真的把她当成小姑娘来哄了啊。   听肖思哲之前说了那么多话,魏明曦原本就觉得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如今看来,这误会可大了。   他不仅低看了她,也低看了她中意的男人。   不过这对于魏明曦来说并不算什么坏事。   她无声的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开口说道:“所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肖思哲却是话锋一转,“其实你和我很像,孤身一人、无所凭依,不像那些天生就出身优渥的豪门巨富一样,我们只能依靠自己,我看着现在的你,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没有人帮助我,所以我现在想要拉你一把。”   “我的手上也有魏氏的股份,我愿意无偿的把这些股份转让给你,不需要任何代价,只要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到我这里来拿走这份合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反派大概死于自我感觉太过良好吧【望天…… 第80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魏明曦抵达男人口中提到的那所会所的时候, 四垂的天幕已经全黑了。   女生在装修精致高雅的巨大建筑前静静站定,她昂起头环顾四周,梭巡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面前的那一扇门扉之上。   夜晚天地间阴气深重, 魏明曦她知道自己此次前来,必定是冒了十分大的风险, 肖思哲竟然敢主动邀请她, 肯定不可能没有做任何的准备。   女生的心中明白,此行必然不会一帆风顺, 但这同样也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   肖思哲获得的信息有偏差, 这样他对自己的认识也会产生差误。   男人从来没有和魏明曦见过面,那么他对她所建立起的所有认知,只能来自于他所收集到的信息,肖思哲摸不清她的底细,就会大意轻敌。   最起码现在在肖思哲的心中, 她还仅仅只是一个因为攀上了霍家,才得以有所成就的年轻天师而已。   为了诱惑自己和他见面,肖思哲不惜抛出魏氏股份这么大一个诱饵,魏明曦倒是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是想要从自己这里拿走什么。   女生缓慢的拾级而上,她抬起手轻轻的推了一下门, 发现大门仅仅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完全锁上。   就好像这所会所的主人知道今晚, 这里一定会迎来访客一般。   魏明曦无声了抿了抿嘴角,心中暗暗感慨这肖思哲还真的是个自信心十足的人。   至于他的这份自信是来自于哪里,她就得亲自去看一看了。   穿过宽敞漫长的长廊, 魏明曦终于走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厅。   大厅里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孑然站着,他一只手自然的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则优雅的托着红酒杯,一双回望过来的眼眸幽暗深邃,整个人看上去正是那种容易让人心荡神驰的精英类型。   见魏明曦出现在视野中,肖思哲放下手中的红酒杯,转过身去看她,“我就知道魏小姐今天一定会过来。”   魏明曦望了男人一眼,问道:“肖先生似乎觉得很了解我?”   肖思哲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微微扬起下巴朝着桌面上努了努,说道:“文件就在那,魏小姐如果不放心,可以拿起来检查一下。”   魏明曦走到长桌旁轻轻的拿起那个蓝壳文件夹,却也不急着翻看,她垂敛下明亮的眼眸,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那硬壳上粗糙的纹路。   魏明曦能够感觉到,在这个薄薄的文件夹里,正涌动着一股让人身心十分不畅的邪气。   看来她拿在手里的,并非是一份慷慨的馈赠,而是一个等待着被人打开的潘多拉的魔盒。   如果她真的只是个年轻气盛、一头热血的莽撞小姑娘,怕是还真的要着了肖思哲的道。   心中已经明晰了男人玩的究竟是什么把戏,魏明曦的脸上却是丝毫不显现,她微微勾起嘴角,眼眸中光彩涌动,仿佛真的有些神思激动起来。   她缓慢的伸出右手将那硬壳文件夹揭开,周身运行着的灵气却在同一时刻悄无声息的往手腕间的血红念珠上潺潺流去。   一道阴邪寒凉的鬼气猛地从文件夹里窜出,宛如一条喷洒着剧毒液体的毒蛇朝着魏明曦张开血盆大口,女生心中早有准备,她快速的后退半步侧身躲开那道扑面而来的鬼气,然后迅速的抬起右手,腕间的念珠上红光大振,那红光化作一条红色的丝线死死地绞住来势汹汹的鬼气,直待将那鬼气绞散成一阵逸散开来的黑雾,这才重新回到了魏明曦的手腕间。   魏明曦扭过头朝肖思哲看去。   男人此时已经收敛起了之前的那一幅风度翩翩的笑意,转而换上了平静的面容。   他道:“你倒是机警。”   魏明曦不动声色的和肖思哲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脸上仍旧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肖先生可真的是送了我好大一份礼呢。”   肖思哲摇了摇头,“可惜这份礼物魏小姐并不想要。”   女生平静的注视着眼前依然满脸云淡风轻的男人,她眯了眯眼,忽然开口道:“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我原本还有些想不透王凝萱身上究竟出了什么差错,后来我看了她的八字,这才终于想明白了。”   肖思哲瞥了魏明曦一眼,“哦?你想明白什么了?”   魏明曦丝毫不畏惧男人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她目光如炬,直直的与对方的视线在空气里撞作一团,“王凝萱虽然并非气运绝佳之人,可从她的八字看来,她八字属阴,命中又带土、水二气,若不是这次亏耗实在太过严重以至于波及到皮相,恐怕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千方百计攫取而来的这些气运,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落到自己身上,反而全部都是为你做了嫁衣裳。”   像王凝萱这样的命格,正是绝佳的养魂之质,怕是肖思哲就是一早看中了这点,才一步步引导她入局,利用王凝萱的命格替自己蕴养出精粹纯和的“气”。   “我想问你,”魏明曦顿了顿,“你既然耗费了这么多心思引她下场,大可以做得更加小心谨慎一些,为什么现在却如此急切的将她体内的灵气夺取一空?”   听到魏明曦如此发问,肖思哲的眸色忽然冷了一瞬,他有些不耐的撇了撇嘴,无声的往身后垂帘处退去了几步。   魏明曦却也不等男人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猜,是你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吧。”   肖思哲轻哼了一声,开口说道:“你比我以为的要聪明,但你又不算太聪明。”   他伸手去按身旁的按钮,“你如果真的足够聪明,今天就不应该来这!”   男人的话音落下,身后厚实的垂帘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声音缓缓升起。   待到垂帘完全升上去,肖思哲背后的东西才彻底的展露了自己的真容。   首先入目的是一座案几,案几之上烟气缭绕,然而灰蒙蒙的烟雾却丝毫不能阻挡魏明曦看清桌摆放着的东西。   那是一尊鬼神像。   乌黑油亮的木料上,流畅有力的线条雕刻出来的却不是慈眉善目,而是一张狰狞可怖的鬼脸。   肖思哲从案几上拿起刀锋锐利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往手掌上划去,鲜红的血珠顺着伤口汩汩的往外渗,男人的嘴角却扯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他举起手将手心中的温热血液往鬼神像上抹去,而伴随着男人手上的动作,那形容可怖的雕塑竟也好似拥有了生命一般,缓缓地活了过来。   雕塑咔嚓咔嚓的转动着脖子,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最后定格到了魏明曦的身上。   魏明曦眯起双眼,她紧紧的抿着嘴唇,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着字眼,“天人交通、扶乩请灵……难怪你这么有底气,原来你竟然会天通灵鬼术!”   天通灵鬼术,原本源于巫族一脉,乃是玄门中世世代代奉为禁忌的邪术。   与寻常的养小鬼不同,这天通灵鬼术召来的,可都是册上有名的大鬼。   远的不说,就说几百年前鬼王降世,就是天通灵鬼术的杰作。   那一役后,玄门道统几近断绝,从此由盛转衰,而施展天通灵鬼术打破两界禁制、招来鬼王的天师也毙命当场,魏明曦原本以为如今的华国,应当再也没有天师知晓此术,却没想到今天竟然还能够亲眼再见。   不过她好歹见识过当年正宗的天通灵鬼术的威能,此时虽然初见心中微凛,待到惊讶过去,魏明曦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细微的差别。   肖思哲招来的并不是凶名赫赫的鬼王,而是三十六鬼中的的婆罗婆。   鬼王和婆罗婆虽然都不好对付,但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肖思哲哼笑起来,“你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看来霍遇尘那小子倒是真的喜欢你。”   到了此时此刻,肖思哲也仍旧执拗的认为魏明曦所知道的一切都来自于霍家。   脑中这样想着,男人的神色渐渐变得癫狂起来,他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有的人一生下来就可以得到这些,而我却要经历这么多的磨难?”   来不及思索男人话中的深意,那婆罗婆就已经在肖思哲的指示下朝着魏明曦袭来。   魏明曦侧身闪开,手腕间的血红念珠里生出的丝丝缕缕的红线如同藤蔓一般将那雕像紧紧的缠绕起来,一时之间那悬浮在半空之中的雕像竟然动弹不得起来。   肖思哲有些惊讶的皱了皱眉,他道:“这怎么可能……”   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身上怎么会蕴藏着如此雄厚的灵力。   魏明曦轻哂了一声,她五指成爪,猛地攥住那雕像的头颅,只消得微微用力,就听得咔嚓一声,雕像就从脖颈处断裂了开。   这婆罗婆,未免也太弱了点?   女生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她凝眸往前看去,只见下一秒,被她捏在手中的雕像开始寸寸龟裂开来,不消一会儿就彻底的化成了一堆碎片,纷纷扬扬的落到了地上。   而从纷纷抖落的碎屑之中,缓慢的凝起了一阵带着腥气的黑雾。   魏明曦的心一沉,她轻轻一跺脚,周身灵气叠荡而出,磅礴的灵力直接化作了一道风刃猛地朝始终站在旁边的肖思哲打去。   然而男人却也是同样扬起手臂朝着魏明曦所在的位置打出了一道黑色雾刃,两道凌厉的灵刃在空气中彼此逼近、互不相让,一时之间竟看不出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魏明曦看向肖思哲,那些从雕像之中逸散开的黑雾正丝丝缕缕的环绕在男人的周身上下,男人半阖着眼,似是十分享受这种力量充盈全身的感觉。   魏明曦摇了摇头,“你真是个疯子。”   她已经看出来,肖思哲究竟用天通灵鬼术做了什么。   男人笑了笑,他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你的确要比我之前所以为的要厉害,不过这样更好。”   停顿了片刻,肖思哲接着开口:“没错,这个雕像里的只不过是一抹分魂罢了,婆罗婆的灵魂早就已经融入我的骨血之中,也就是说,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再牛逼也打不赢女主的,乖,盒饭热好了,过来拿一下 第81章 八十一   将附身在鬼神像的分魂收归本体之后, 肖思哲整个人身上的气息瞬时就发生了变化。   明明面容上没有任何的改变,但如今的男人看上去阴森至极,他本就苍白的皮肤在黑色的鬼气萦绕之下更加显得煞白起来。   男人的面庞之上笼罩着一股灰蒙蒙的雾气, 令人看不真切,魏明曦微微收敛眉目, 凝神将一抹灵力集中到双目之上。   女生微微眯起双眼, 再往肖思哲脸上看去时,饶是素来处变不惊的她此时心中也漾开了层层波澜。   凡人生有五气, 五气又发为青、赤、白、黑、黄五色, 而五色之中亦各有吉凶。   眼前的男人脸上的十二宫上下五色混杂交织,彼此交缠驳杂,青色如靛蓝、赤芒为赤血、白气似枯骨、黑光若煤烟、黄雾同败叶,桩桩件件皆为死色,这分明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   面相之中死气丛生, 若不借助鬼神之力逆天改命,肖思哲又怎么能够好端端的站在她的面前!   魏明曦哼道:“请灵上身凶险至极,稍有不慎就会反受其害,你愿意如此铤而走险,原来是走投无路啊。”   肖思哲看着她, 语气中似有不忿,“你看出来了?你怎么能够看得出来……莫非, 你有阴阳眼?”   魏明曦直直的与男人对视,没有说话。   然而肖思哲却并不罢休,他喃喃道:“阴阳眼、阴阳眼……你算什么东西, 凭什么、凭什么?!”   男人瞪着眼,双目血红、目眦欲裂,“凭什么你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能得天独厚,霍遇尘那样没有灵脉的废物能在玄门里混的如鱼得水,而我却注定要多舛短命?!”   肖思哲自言自语的速度很快,他的语速越到后面就越来越急促,男人似乎是愈加愈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到了最后,他几乎是大喊着朝魏明曦怒吼道。   “肖思哲,你居然给自己算命?”魏明曦蹙了蹙眉,她微不可见的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当下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可悲了起来。   他似乎已经陷入了一个执拗的怪圈,偏执着向前不肯回头。   但在男人前方的并不是康庄大道,而是无穷无尽的泥潭。   阴阳有隔,鬼物身上的鬼气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更何况男人选择将自己的灵魂与婆罗婆这样的厉鬼相互融合,鬼气融入皮肉之中,到了最后,肖思哲的神志只会被鬼气彻底侵蚀。   而那个时候的肖思哲,就已经不再是他本人了。   肖思哲毫无知觉,可是很明显,如今他的神志已经受到了侵害。   魏明曦道:“医者不自医、卜者不自卜,当年老祖宗既然立下了这个规矩,自然有他的道理。”   “哼,”肖思哲闻言冷哼一声,“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玄门一脉发展数千年,之所以会愈加败落,就是因为不懂变通!”   他道:“只有弱者才会遵守规则,能走到我这个位置的人,有哪个是规规矩矩遵守规则的?”   魏明曦轻轻叹息一声,眼前的人已经几近疯魔,像这种活在自己想象世界里面的人,耗费再多口舌也是无用之功。   多说无益,今晚在这个会所里、在她和肖思哲二人之中,注定只能离开一个。   女生唇部的线条拉成了一条直线,她也不再多言,转而从怀里掏出符纸,手腕稍稍使劲,便见得女生手指间黄芒好似柳叶飞刀一般朝着肖思哲破空而去,男人抬手在面前生出一团浓稠的黑雾,那黄芒一经接触到黑雾弥漫的范围,顿时就像插入了粘腻的胶水中似得,变得难以寸进。   魏明曦轻喝一声,周身灵气瞬时暴涨,她轻喝一声,将一股精纯的灵力打入黑雾之中,刹那间那些原本已经光华暗淡的符纸身上又重新亮起了熠熠的光芒,不出半刻,就见得浓重的雾气内白光一闪,紧接着那些漂浮在黑雾中的黄符就噼里啪啦的燃烧了起来。   灼灼的火光好似燎原之火迅速的在鬼雾中四散开来,焰火所到之处,黑色的雾气四处避让,却仍旧是无路可退,最终只能化为一抹灰白的烟气,消散于空气之中。   肖思哲猛地吐出一口血沫,他伸出手指擦去唇边残存的血迹,看向女生的目光森然阴寒。   虽然男人在商场上嗅觉敏锐、从未失手,但很显然,这次确实是他看走了眼,他之前的确是低看了魏明曦。   强改命格并非是易事,更何况改的是生死之事。   魏明曦方才断言肖思哲是因为自己身体出了问题所以才会急匆匆的将王凝萱体内的灵气抢夺一空,肖思哲虽然没有给出答案,但事实上对方的猜测并没有出错。   按照他以往的性子,男人该是会做得更加小心谨慎一些才是,缓缓地在对方没有知觉的情况下,一丝一缕的将那些灵气悄无声息的拿走,不让任何人看出破绽、不让任何人心生疑虑,这才是肖思哲往常的作风。   可是他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了。   对、没错,他等不了这么久。   从小到大,肖思哲就是个自信狂傲之人,虽然没有像霍遇尘、方齐昀这些夏城富少一样背后拥有显赫的家世,可肖思哲并不觉得气馁,他坚信自己能够依靠自己的头脑,在夏城这一方卧虎藏龙的天地里闯出自己的事业。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他的肖氏在遍地巨富的夏城杀出重围,这就是对他能力最好的证明。   肖思哲满腔壮志、野心勃勃,哪里能够接受自己的生命将在攀上巅峰之后,就会戛然而止的这个凄然结局。   玄门中人既然可以替他人改命,自然也可以为自己改命。   肖思哲费尽心血千方百计的为自己招来了婆罗婆,这才得以延续自己的生命,可是强改阴阳毕竟是犯了大忌讳,男人身上的生气就如同一个破了洞的气球一般飞速的消散,想要继续维持自己的性命,他就不得不想方设法的去堵上这个“漏洞”。   如今万事俱备,最后只剩下最至关重要的一步。   肖思哲需要一颗年轻天师的心脏,这一步说来简单,却也困难。   肖思哲能够加以利用的时间有限,死生之前,他哪里还能像原先那般风雨不动安如山,因此行事就愈加急躁了起来。   男人原本满心以为魏明曦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所以才将目标锁定到了对方身上,却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是如此的难以对付。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错估了对方的能力,漏过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可如今骑虎难下,他和魏明曦之间今晚必然会拼个你死我活。   肖思哲闭了闭眼,终于狠下心来,他微微抬起手臂,平摊掌心,在方才被他自己用匕首划破的手心里蕴养出一抹黑雾,那黑雾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附在男人血液未凝的伤口上,渐渐的,泛着腥气的雾气开始变得愈发浓厚,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墨滴。   “去。”肖思哲轻喝道。   待到男人一声令下,黑色的鬼雾开始缓缓凝实,它们相互分散,最终化成了一柄柄闪烁着幽冷寒芒的黑色利箭,向着魏明曦所在的位置离弦袭来。   魏明曦嘴里默念咒语,双手捏诀,腕间念珠浮现起耀目红光,那血红的光球急速的扩张开,将会场里的两人笼罩到一片红雾缭绕的迷雾之中。   肖思哲只觉得周身有瞬间的凝滞,男人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他正欲凝出一抹黑雾屏障,视野受阻的狭小空间内却忽然窜出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女生的唇边勾起凛然的笑意,她不再给肖思哲任何反应的机会,抬手将指尖的灵力化为锋利的灵刃,然后,猛然落下。   “呃啊——”   肖思哲吃痛的哼叫一声,脚下一软,直直的倒在了地面上。   魏明曦蹲在男人身旁,平静的俯视着他。   这厢败在了女生手上,肖思哲反而冷静了下来,他见魏明曦半晌没有动作,不由得挑了挑眉,“你怎么不杀我呀。”   因为神魂受挫的缘故,这会儿肖思哲整个人看上去面色惨白,偏生他的唇边还带着笑,看上去惊悚极了。   他道:“你是不敢杀我吧?”   魏明曦闻言,终于扯开嘴角露出了个冷淡的笑容,“这你就猜错了。”   她道:“像你这样的渣滓,死了那是为民除害,只不过你造了这么多孽债,哪里有让你轻轻松松就这样死去的道理。”   女生垂下眼眸注视着男人,一字一句道:“不过我看在你本来就时日无多的份上,就不亲自动手折磨你了。”   肖思哲心中一凛,“你什么意思?”   魏明曦笑了,“肖先生,你不是想活久一点么,那我就让你得偿所愿。”   话落,魏明曦将手举到男人的胸膛之上,掌心里迸发出的汹涌红光瞬时便笼罩在了是肖思哲身上。   男人怒问:“你想要做什么?”   魏明曦却不回答他,女生屈指成爪,肖思哲顿时就感到自己身上传来一阵强烈的拉力,有某种力量在用力的拉扯着他,仿佛就要撕裂他的灵魂一般。   不,不是仿佛,这股难以言表的疼痛并非来自于**,而是来自于他的神魂——魏明曦想要将婆罗婆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出去!   一旦发觉到女生的真正-念头,男人的内心之中就再也无法保持无动于衷了。   肖思哲命数将尽,全靠婆罗婆延续至今,如果魏明曦将婆罗婆从男人的神魂中割裂开,他不仅很快就会死于非命,而且从现在到他临死之前的这段时间内,他会因为神魂受创,而日夜痛苦。   毒、这一招简直比直接杀死他还要毒辣。   眼前的这个女生分明是个狠角色,他竟然真的还茫然不知的把对方当成了小白兔,如今看来,他自以为是一步一步诱导对方入局,但事实上对方八成早就已经明晰了他的意图,对方今天之所以过来,也不过是在跟他玩一手扮猪吃虎的把戏而已。   肖思哲一直觉得自己是整场狩猎的主宰,到头来才发现那个猎人并不是他。   男人目眦欲裂,他满眼怨毒的盯着眼前依然是一脸云淡风轻的女生,嘶声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然而成王败寇,木已成舟,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了用处,肖思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明曦将婆罗婆从自己的体内撕裂而出,然后用她手腕间的那颗血红念珠吞噬殆尽。   肖思哲闷哼一声,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缓慢的淌出。   肖思哲感到自己视野里的画面仿佛蒙上了一层电视机里的黑白噪点,什么都看不清晰,他努力的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来任何声音了。   这是鬼气反噬的表现,如今失去了婆罗婆,他无法控制周身游走着的鬼气,这些鬼气会缓慢的蚕食掉他的生机,直至他的心跳彻底停止跳动。   魏明曦见肖思哲整个人面色灰败,周身死气萦绕,已是命不久矣,她微微抿起嘴角,掌心里猝的又生出了一抹璀璨的金光。   女生伸手将手掌贴到了肖思哲的额头上,冲着他歪着脑袋笑了笑,“我说了,你要是死的太快就是便宜了你,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一手建设起来的肖氏,是怎么样轰然倒塌的。”   说完,魏明曦也不再理睬肖思哲,她站起身,从怀里掏出手机,然后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电话对面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音。   魏明曦最后垂下眼打量了躺倒在地面上的肖思哲一眼,然后朝着大门迈开了步子,“三叔,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计划吗,现在我们可以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肖总送的人头 第82章 八十二   魏子程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起先和魏子阎爆发争吵、最终闹得不欢而散,魏子程的心里还打起了小鼓, 担忧对方会在生意场上暗地里使绊子。然而没有料想到的是, 在两人彻底闹崩之后没有过去多久,魏子阎那边的动作竟然忽然间就好似泥牛入海一般, 再也瞧不见踪迹, 而魏子阎那个倔骨头本人竟然也去听从医嘱静心修养了起来。   魏子程本以为会坎坷不断的、这桩和肖氏之间的大单子竟然就这样一帆风顺的走到了尾声。   可惜男人还没来得及放下悬着的一颗心, 紧跟着肖氏就出了事。   先是在深夜的时候,突然有不知名人士在某知名匿名论坛里发帖爆料称肖氏集团名下的子公司肖氏传媒最近投资的大制作电影实际投资名不副实,整个项目涉及洗-钱操作。   以大众最为喜闻乐见的娱乐八卦为切入点, 整个话题在网上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被引爆。   他们这厢连夜加班删帖、控评, 可是帖子都还没有删干净, 那边就传来了肖思哲被送进医院抢救的消息。   没有人知道肖思哲是怎么了, 医生也找不出男人的病因,只说肖思哲全身的器官都在衰竭,根本就熬不来几天。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 魏子程也抽空马不停蹄的去看了肖思哲,可对方住在加护病房里,整个人形容枯槁, 竟是一点也看不出从前英姿勃发的神态, 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肖思哲往日里在肖氏独揽大权,因此肖氏能够力往一处使、发展神速,可如今男人出了事,这弊端就瞬间显现了出来。   没有了领头人拿主意,肖氏的高层们顿时就成了无头的苍蝇。   就在这时, 以肖氏传媒洗-钱丑闻为导-火-索,肖氏背后涉及的黑料被越扒越多,接连几日肖氏的股价都是一路跌停了板。   肖氏如此一个庞然大物,早些日子还是个香饽饽,如今却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到了这个时候魏子程哪里还看不出来背后绝对是有人在推动此事。   并且幕后的推手决不只有一家。   联想到前段时间忽然按兵不动的魏子阎,魏子程当下心中就了然了几分,难怪魏子阎莫名其妙转了性子,感情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过魏子阎他自己肯定没这么大的本事来搞肖氏,这家伙八成是收到了风声这才选择安静蛰伏,好借力打力靠着别人家的东风来一并对付肖思哲和自己。   能闹出这么大的阵仗,那些要对付肖氏的一伙人的财力背景绝不会在肖思哲之下,并且有很大的可能,他们的财力甚至还在肖氏之上。   肖氏这回,八成是要完了。   就是不死,它也要丢掉半条命,更别提那还躺在加护病房的肖思哲,魏子程嘴上虽然没有发表任何态度,心里却觉得对方这次怕是迈不过这趟鬼门关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就生了这样的怪病?   莫不是真是像那些网上的网民传的那样,肖思哲是坏事做多遭了报应?   一想到自己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越说越神乎的留言,魏子程只觉得自己的后颈一凉,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不过很快,魏子程就也没有了再胡思乱想的心思。   事到如此,他哪里还管得着肖思哲是得罪了哪门子的神仙才落得现在的下场,他只知道这一回,他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了。   之前在和肖氏的合作之中,中途其实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波折。   在最终敲定的合同之中,肖氏给出的几个条款都比较严苛,如果他们点头应允,会对魏氏的现金流造成一定的压力。董事会里的几个董事对此颇有微词,然而为了顺利拿下和肖思哲之间的项目以来打压魏子阎在董事会的地位,魏子程还是签订了这份合同。   这其实有些不符合魏氏的规章制度,但在从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并且在合同签订之后都为他们带来了利润,因此这次魏子程也理所当然的没有把这个小小的错处放在心上。   只要合作成功,那些唯利是图的股东也并不会在意他的违规操作。   魏子程万万没想到,肖思哲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   肖氏的股价大跌,他们魏氏和肖氏之间的合作也顿时陷入了僵局,魏氏已经投入了启动资金,原本这后续的部分该是由肖氏慢慢补充,但现在肖氏已经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拿的出来这么大的一笔钱来投进项目,可如果没有后续的资金补入,他们魏氏的前期投入就等于是全都打了水漂。   眼下魏氏的当务之急,便是找人来填补上这一块的资金空缺。   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哪怕魏氏让公关部一早发布了稿件来洗清自己和肖氏之间的关系,可惜收效甚微,哪怕他们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他们魏氏已经被肖思哲拖下了泥潭。   在如此关节,其他人生怕沾染上是非,哪里还敢对魏氏伸以援手。   魏子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让祁洁云去找祁家搬外援,可祁洁云到底是旁系,又已经有好些年不和祁家如今的掌权人祁连走动,她能在祁家中借助的力量着实微小。   祁洁云原本有些拉不下脸面,最终却仍是挨不过魏子程三翻四次的催促,只好一通跨国电话打给远在太国的堂兄祁连,对方却只说他们的天齐集团这段时间正在投资海外项目,自己的现金流也吃紧,实在是难以提供帮助,让祁洁云结结实实的碰了个钉子。   啊呸!   天齐集团在太国发展的几乎可以说是富可敌国,如果祁连真的有心相助,怎么可能拿不出钱来江湖救急!   祁洁云心中火冒三丈,她和祁连之间的关系原本就因为当年的一些旧事而愈发冷淡,再加上这回碰了一鼻子灰,她一腔怒火没处发泄,就全都落到了魏子程头上。   眼看着祁洁云的关系是用不上了,魏子程只好自己出马。   祁连不愿意出手相助,可眼下在华国的,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在祁家有话语权的人嘛,祁封凛是祁家的嫡系、又是小辈,身为长辈的魏子程亲自出手,于情于理,祁封凛都无法拒绝他。   然而这一次,魏子程的如意算盘却再度落空。   祁封凛虽然答应魏子程愿意抽调出一笔资金给魏氏救急,却坦言他的公司正在从肖氏手上翘一笔大单子,更多的钱恕他没有那么大的权限调动。   饶是魏子程说得口干舌燥,祁封凛却仍旧是不为所动的和他打太极,最后魏子程只能拿着那笔聊胜于无的资金离开了祁封凛的公司。   墙倒众人推,明眼下肖氏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正是从肖氏手下翘单子、翘客户的好时机,如果是换做以往,魏子程还能称赞祁封凛一声好手段,可如今他们魏氏也连带着倒霉,魏子程可就再也没有这个闲情雅致了。   就在这个时候,魏子程才骤然又想起了魏子阎这号人。   照说魏子阎既然早就得到了风声,那这个家伙绝不可能不做一点打算。   如果魏子阎真的为了排挤他而连带着让魏氏一起遭殃,使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那魏子阎八成也是脑子给病傻了。   能托的关系都已经找了个遍,魏子程也已经无计可施,临到这个关头,魏子程反倒冷静了下来。   不论是他还是魏子阎,早就已经和魏氏捆绑的密不可分,彼此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他倒要看看,自己都病得半死不活的魏子阎究竟能请来怎样的大罗神仙。   抱着这样有些自暴自弃的念头,当真正看到魏子阎的外援之时,魏子程却觉得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霍氏。   难怪魏子阎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早就找到了霍家这么大一个靠山。   有了霍氏的帮忙,他们魏氏如今所有的危机都将迎刃而解。   整个魏氏上下沉浸在一片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只除了魏子程。   早知道魏子阎搭上了霍氏,魏子程绝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和对方撕破脸,可是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这一回,是魏子阎赢了,赢得彻彻底底。   对方不仅在无形之中让自己在魏氏的地位变得更加难以撼动,同样还让他失去了其他股东的信任,更为要命的是,因为在与肖氏的合作中存在违规操作的行为,魏子程必须以个人名义承担魏氏在这次交易中所遭受到的全部损失。   这将是怎样的一笔天文数字啊。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魏子程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他被身后的其他董事微微一撞,脚下竟登时一软,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好在有人从魏子程身侧伸出手扶住了他。   魏子程回过头,扶住他手臂的不是其他人,正是许久未曾来过公司的魏子阎。   对方虽然仍旧面容苍白,嘴唇上也没多少血色,一双眼睛却与往日里并无二致,还是明亮而又锐利。   魏子程哆嗦着嘴唇,艰难出声:“……三弟。”   魏子阎笑了笑,“在公司里还是别这么叫了吧。”   魏子程注视着眼前意气不减的男人,哪怕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愤怒的声音在叫嚣,终于还是在现实面前低下了头,他道:“我承认是你棋高一着,但我们这样斗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我们、我们不妨做个交易。”   魏子阎像是陷入思考一般的皱起了眉头,他出声问:“你手上还有什么筹码能和我做交易?”   魏子程先是微微怔住,复而对于魏子阎轻慢的态度有些不满起来,他冷哼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魏子阎你别忘了,就算你把我赶出董事会又怎样,你的病情再这样拖下去,你又能风光多久?”   魏子程本意是警告魏子阎别忘了他手上还有对方需要的东西,然而魏子阎闻言却仍旧是不为所动,一脸的云淡风轻。   男人深邃的眼眸里毫无波澜,他平静的与魏子程对视,半晌才重新开口:“我的病情不劳烦你挂心……忘了告诉魏董,我这段时间一直在配合医生的建议进行调养,只要时间适合,随时都能进行手术。”   手术?   什么手术?   魏子程的心里猛地涌现出一股惶恐,他想要拉住魏子阎问个清楚,可是对方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欠奉,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议室。   ……   ……   昏暗逼仄的狭小密室之中,凝滞的空气中忽然无端的回旋起来了一股气流。   白色蜡烛之上微弱的火苗不安的四处躲闪,最终却仍是没能逃避熄灭的命运。   坐在一旁太师椅上的中年男子似有所感的睁开了眼睛。   他起身慢慢踱步走到摆放着灯烛的案几之前,眯起眼凝视了许久,最终从一旁拿起了手机,拨了一通路途遥远的电话。   三两个忙音之后,电话那边很快就有人接通。   “肖思哲怎么了?”男人问。   手机对面的男人停顿了片刻,“他似乎是操之过急,遇上了狠角色,结果自己反倒被婆罗婆反噬了。”   他们心中都清楚,按照肖思哲的进度,他最后只缺一颗天师的心脏,如今遭到反噬,必然是在这个关节上出了岔子。   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不争气的东西,枉他在商场上的生意做得那么大,我还以为他是个能沉住性子的。”   长青道人闻言不由得撇了撇嘴,说道:“老板,这也怪不得他,生死大关,又有哪几个人能沉下心,肖思哲啊,就是运气差了点。”   他感慨完,又接着开口:“不过,实验已经成功,他如今怎样,倒也不关咱们的事。”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道:“肖思哲出了事,难保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索性那边已经没有什么事,你收拾一下,回这边来。”   长青道人点点头,“好的,老板。”   挂断了电话,长青道人直接找了个订票的软件,买了一张近期就能出国的飞机票。   订完票之后男人直接将手中的手机放到了桌面上,自己则转身走进房间开始忙忙碌碌的收拾行李起来。   木制桌面上的手机还未息的屏幕上依旧亮着荧荧的光。   购票软件的操作界面上跳出付款成功的提示,与之一起跳出来的,还有这张机票的出发地和目的地——   出发地:华国夏城   目的地:太国清买 第83章 八十三   虽然有些不舍自己曾经的住所, 但魏明曦还是在和房东还有孙小楼一家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之后, 开始着手搬家。   这段时间魏明曦住在学校, 她趁着空闲的时候耗费了一些时日, 终于彻底的搬完了所有需要的东西。   女生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堪堪站定,她脚下踩着的柔软地毯是和霍遇尘一起选的, 背后打满了一整张墙壁的书架上的书种类繁多, 从金融贸易到命理玄学应有尽有,可以说这整个房子里的一花一草、每一个细微的布置都带着魏明曦和霍遇尘的影子。   魏明曦走到阳台朝外望去,只见浓稠的深蓝穹顶之下, 整个夏城车水马龙、往来的车辆川流不息, 商务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流淌着五光十色的斑斓光彩,看起来流光溢彩, 梦幻十足。   难怪寻常人都喜欢高处,当真正站在这里将整座城市收归眼下的时候, 仿佛就真的会伸出一种不同以往的感触。   魏明曦正静默的站着, 屋内玄关处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门铃声。   她今天才刚刚搬完家, 会在这个时候登门造访的人,自然也只有一个。   魏明曦微微勾起嘴角,转过身走去玄关给霍遇尘开门。   今天早些时候夏城一直在下雨,在暖和的屋子里感觉不太明显, 魏明曦方一开门,微凉的冷风就裹挟着潮湿的水汽席卷而来。   霍遇尘抖落长伞上晶莹的水珠,这才走进室内。   魏明曦自然而然的伸手替霍遇尘接过伞放到一旁的雨伞收纳架上,她扭过头上下打量着男人, 沉声道:“你怎么打伞的啊,你看看,你肩膀这里都湿了。”   说着,女生抬起手拍落霍遇尘肩膀上伏在外套上的雨滴。   霍遇尘抿了抿嘴唇,望向女生的目光里满是柔和的笑意,他道:“说好今天要来恭贺你乔迁新居,我当然不能空手过来,市区前几天新开的那家甜品店是个很有名的品牌,他们家的东西做的不错,我今天恰好经过那边,就寻思着买一些拿过来给你尝尝。”   说着,男人举起手里拎着的牛皮纸袋在魏明曦的面前晃了晃。   浅褐色的纸袋上烫着银色的logo,魏明曦对这个logo还是有些印象的,前些天霍遇尘过去接她,在半路上她多瞥了这家店几眼,魏明曦还以为霍遇尘没注意到,没想到对方不仅注意到了,还不声不响的把东西给买了回来。   这家店是采取的vip制度,不接受外送服务,要想要吃到他们家的点心,只能亲自过去排队。   和霍遇尘私下里相处的越久,魏明曦就越能发觉到对方是个性格真诚的人。   别看男人在生意场上耳聪目明、雷厉风行,在生活里他却是意外的平易近人,十分贴心。   霍遇尘嘴上说他是顺路,八成是特地跑过去买的。   思及此处,魏明曦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一梗,她从霍遇尘的手里接过牛皮纸袋,将那盒包装精巧的小点心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她端着那盒小小的点心细细的看着,只觉得盒子里面每一枚色彩不同、造型各异的小点心都看着可爱极了。   坦而言之,在和霍遇尘在一起之前,饶是魏明曦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生活其实挺千篇一律的,看相算命、破煞捉鬼,除此之外大概就是读书赚钱了吧。   魏明曦给自己铺了一条宽阔的路,而霍遇尘则在这条路的两旁留下瑰丽的风景。   从前魏明曦并不觉得一个人过有什么不好,现在她同样觉得两个人过没有什么不好。   见眼前的女生突然间抱着点心沉默了下来,霍遇尘无声的勾了勾嘴角,他双手搭上魏明曦的肩膀,将对方整个人转了个方向,他道:“好了,你把点心放冰箱里,我等会给你看个东西。”   魏明曦闻言也顿时回过神来,被霍遇尘看破了心中的那些胡思乱想,女生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她应了一声,然后就稳稳当当的端着盒子去了厨房。   将点心放到冰箱的保鲜层之后,魏明曦想了想,又从一旁的柜子上找出茶罐,到厨房里烧开水泡茶去了。   许是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霍遇尘不喜欢喝碳酸饮料,而魏明曦也同样是个口味传统的人,不得不说在生活习惯这一点上,他们两个人倒是分外的合拍。   茶叶在滚烫的热水里缓慢的舒展开柔韧的身姿,一时之间茶香四溢、满室飘香。   魏明曦端着泡好的茶走回客厅的时候,霍遇尘正脱了外套、挽着袖子,在宽敞的客厅里捣鼓着投影机,他见到魏明曦的身影,连忙冲着女生招了招手,说道:“小曦你过来,设备我连好了,你看看你想先看哪部。”   魏明曦走上前把冒着腾腾热气的茶递到霍遇尘手中,自己则探着脑袋凑到了亮着荧荧光线的屏幕前。   屏幕上是琳琅满目的电影名,魏明曦一时之间竟有些拿不定注意。   女生犹豫了片刻,最后出声道:“我不知道啊,我都没看过。”   霍遇尘展眉笑了笑,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随即开口道:“没事,时间还早,那我们可以一部一部的顺着看。”   魏明曦点点头,“那我去冰箱里拿点水果。”   霍遇尘道:“好。”   魏明曦端着果盘回到客厅的时候,霍遇尘已经把幕布放了下来,他回过头看她,“小曦,把灯关一下。”   魏明曦轻声回应着,伸手抚上雪白墙壁上的按钮,啪嗒一声按了下去。   亮着明亮灯火的室内,缓缓地陷入了幽暗之中。   魏明曦走回霍遇尘身边,还没有开口,霍遇尘就已经伸手从女生的手中将托盘接了过去。   黑暗之中,魏明曦轻轻的抿起嘴角,然后默默的在男人的身边坐了下来。   许是因为活动了一番的缘故,霍遇尘身上暖烘烘的,魏明曦下意识的往他身上靠了靠。   男人侧过头来看她,低声道:“怎么了?”   魏明曦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冷。”   她之前从肖思哲的身体里将婆罗婆剥离出来加以吞噬炼化,可婆罗婆到底是厉鬼,身上煞气深重,对她而言并不能说是全无影响,好在这段时日夏城风平浪静,魏明曦这才得以安心休养生息。   那一天在会所里发生的事情,魏明曦在事后全都没有隐瞒的告诉了霍遇尘,因此当霍遇尘听到魏明曦这样说之后,他便知道是女生的身体有些不适。   男人沉默了片刻,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挪了挪,最后轻轻的搭在了魏明曦的手上。   女生的手指就像上好的玉石一样细腻而又冰凉,让霍遇尘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心念微动,紧接着伸出另外一只手,双手合拢将女生纤细的手包裹在其中。   霍遇尘虽然生了一幅斯文的外表,可当对方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真的握着自己的时候,魏明曦才恍然发觉男人的手是那样的宽大而炙热。   心脏上仿佛有细软的羽毛擦过,毫无征兆的砰砰乱跳。   电影里男女主人公的念白统统沦为背景音,映衬着有力的心跳声愈加清晰。   霍遇尘抬起手帮魏明曦将掉落到脸侧的长发撩到耳后,然后他又用手背贴了贴女生的脸颊,“你的脸有点烫,是不是发烧了?”   在这个时候,魏明曦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感谢自己的对象是一个恋爱经验为零的纯情总裁。   要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刚才是被他无意识的举动给撩到了,说出去真是觉得无颜见人。   魏明曦激烈的咳嗽了几声,说道:“我没事。”   霍遇尘笑了,“没事就好,我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天师,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帮你,原先我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倒是有点羡慕我大哥了,毕竟如果换做是他,你们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魏明曦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这个人不健谈,和不熟的人聊不来。”   霍遇尘心情莫名的好了一点,但他转念思虑了片刻,还是接着开口:“以后会熟悉的。”   他曾经说过希望今年年末的时候带着魏明曦一起回霍家过年,魏明曦也答应了下来,霍临寒虽然一年四季四处飘荡,到了年关说什么也是会回家里的。   到时候霍家一家人团聚,他把魏明曦带回家,正好可以见到所有的亲朋好友。   霍遇尘不喜欢藏着掖着,他希望能够让自己所有的家人都见一见自己中意的女孩。   魏明曦知道霍遇尘的言外之意,她脸色微微泛红,好在光线昏暗难以察觉,“再熟也没跟你熟。”   这下子轮到霍遇尘不好意思了,男人有些局促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在指尖触碰到脖颈间的那根红绳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陡然一顿,停了下来。   “说起来我好像一直没有送过你什么像样的东西,”霍遇尘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那枚自己从小戴到大的玉锁解下来放到了女生的手心里,“这枚玉锁跟了好多年了,今天我就送给你了。”   玉锁摸上去的触感滑腻,还带着男人温热的体温,魏明曦微微垂下头瞥了一眼,指腹轻轻的在玉锁上面摩挲着,“这个东西……太贵重了。”   和霍遇尘认识这么久,魏明曦早就看出了这枚玉锁的不凡之处,也知道这玉锁之于霍遇尘的重要性,眼下对方说要送给她,魏明曦下意识的便张口拒绝了,“不行,你命格太过特殊,没有了这个玉锁护体,要是哪天再像当初那样出了什么差池怎么办?”   霍遇尘摇了摇头,说道:“你会比我更需要它的。”   之前肖思哲那边一出事,霍遇尘便知道一定是魏明曦动了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魏明曦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虽然女生陈述的语气波澜不惊,可霍遇尘的心情却并不轻松,那可是三十六鬼中的婆罗婆,哪里有魏明曦口中说的那么好对付。   而且更加让男人担心的是,魏明曦在讲述之时所透露出来的其他的消息。   魏明曦不知道的是,天通灵鬼术并非只在几百年前出现过一次。   在百年之前的二十世纪初,有人曾利用它再次将鬼王唤之于世。   当年的霍家、程家和方家三家齐心协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才得以共渡难关,如今落在霍遇尘手中的这枚玉锁原本的主人,就是在当年一役中身陨的霍家当时的家主霍婉秋。   玄门众人牺牲无数才换来如今的太平盛世,但天通灵鬼术重现世间,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天地间阴阳气数有常、此消彼长,阳间生气时盛时衰本是常态,行至近年,正是阳气衰减之年。   此时恰值山河万物间阴气加重,霍遇尘又从魏明曦口中得知天通灵鬼术重现之事,难免心头阴霾笼罩。   他没有灵脉,魏明曦却是实力强大的天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的确比他更需要这枚玉锁的保护。   当然霍遇尘没有说出口的另外一件事却是,这长命玉锁虽有灵,却并不是不能取下。   他的祖父就曾经告诉过他,如果有朝一日他遇见了心仪的女孩,就将玉锁交给她。   「玉锁会保护我们霍家子孙的意中人。」   这就是霍婉秋当年临死前留下的遗言。   魏明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仍旧是执拗的说道:“还是不行,我不放心你。”   霍遇尘无奈且柔和的笑了笑,他从怀里摸出一串吊坠递到魏明曦面前,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霍遇尘拿到魏明曦面前的是一串刚严玉双卯,两枚长方体的玉卯每一面各自刻字两行,刚卯刻字三十四,严卯刻字三十二,用以辟邪。   此物多见于汉代,如今倒是真的不多见。   能弄到这刚严玉卯的人,非富即贵,很明显,霍遇尘两者都是。   她早该想到,以霍家那样的背景,什么样的宝贝找不着,霍遇尘又并非气性莽撞,他既然决心将玉锁送给自己,肯定是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   如此看来,倒是她一头热的关心则乱了。   唉,有钱真好。   魏明曦暗自腹诽,嘴上却仍是说道:“不行,这双卯再好也比不上你的这个长命玉锁。”   霍遇尘含着笑意看她,“那怎么办啊?”   魏明曦道:“正所谓礼尚往来,我收了你的玉锁,自然也是要回礼的。”   霍遇尘应了一声,“嗯?”   魏明曦的唇边漾起一抹明媚的笑,“我要为你画一张最厉害的护身符。”   作者有话要说:  送信物了【露出姨母笑嘿嘿 第84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投影机上的电影放到一半, 身边人的呼吸声就已经慢慢变得平缓了下来。   借着幽幽的暗光, 霍遇尘能够看清将脑袋依靠在他肩膀上的女生那轻轻扑扇着的羽睫,这个姿势睡起来并不舒服, 很明显魏明曦睡得并不怎么安稳。   霍遇尘无声的凝视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女生,他眼神柔和,就仿佛一汪温柔的春水。   末了, 男人小心翼翼的关上投影机, 然后轻手轻脚的横抱起熟睡着的女生,他担心开灯会惊扰到女生的睡梦,便索性一路摸着黑去了卧房。   霍遇尘动作轻柔的将女生放到床上,又小心地替她掖上了被角。   魏明曦轻声的嘟囔着, 然后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到松软的枕头之中, 她娇小的身躯在蓬松柔软的被子下拱作一团, 双颊泛着红润的光泽,就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咪一样。   看着眼前少女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又有谁能够联想到她平日里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样子呢?   但不论是她神情冷淡的样子、还是骄傲自信的样子,亦或者是眼下慵懒惬意的样子,都是霍遇尘喜欢的模样。   男人凝望着女生的目光沉沉, 他的心头有万千思绪涌动, 末了说出口的却只剩下一句低柔的晚安。   霍遇尘俯下身, 他凑到魏明曦脸侧,用嘴唇轻轻的碰了碰女生温软的脸颊。   “小曦,晚安。”   霍遇尘嘴角噙着心满意足的笑, 然后动作轻柔的离开了女生的卧室。   屋外夜色渐沉,清冷的银辉透过明净的玻璃照进屋内,在客厅的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剪影。   从窗外吹来的冷风轻轻巧巧的撩起垂下的窗纱,霍遇尘抬腿走到阳台上,然后推上窗户,啪嗒一声扣上了锁扣。   霍遇尘隔着不染灰尘的巨大玻璃窗鸟瞰着脚下流水游龙的宽阔街道,路上光彩涌动,仿若一条五彩斑斓的彩色河流。   绚烂的霓虹光彩在男人的深沉的眸光里投下倒影,愈发映衬着他的目光晦暗不明起来。   良久,霍遇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亮起屏幕,迅速的在联系人一栏里翻出了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没有等待多久,电话那边就响起了一个无比熟悉而又有些低沉的男音,“喂,哪位?”   “哥,是我。”霍遇尘道。   “我当然知道是你啊,”那边传来霍临寒沉闷的笑声,他笑了一会儿,然后才终于像是笑够了似得正声道,“这么晚联系我,怎么了吗?”   “对了,我听奶奶说你最近都不怎么回大宅了,”霍临寒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得,突然插话道,“放着好端端的大别墅不住跑去住公寓,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霍临寒有些促狭的微微眯起双眼,装模作样地猜测道:“怎么,是不是有对象了呀?”   “哥,”霍遇尘有些无奈的唤了霍临寒一声,“你就别闹我了。”   霍临寒仿若未觉的恣意大笑了起来,他似乎颇为感慨,“你小子平时不声不响,没想到这么快就闷头找了个姑娘,照你这么个速度下去,过两天我是不是就得收你的帖子了?”   霍遇尘哑然失笑,“哥,人家还是学生呢。”   “行了,不和你小子贫了,和人家好好处着,别像你哥我一样,奔三的人了,还是孤家寡人没对象。”霍临寒道。   霍临寒的口吻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霍遇尘听在耳中,沉默了片刻,他接着开口道:“哥,我前段时间遇见程意了,她还向我问了一下你最近的状况。”   霍临寒拉长了音调,一个“哦”字拖的长长的,末了,男人开口说:“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霍遇尘如实说道:“挺好的,她最近工作上还挺一帆风顺。”   电话那边的男人沉默了片刻,他吸了吸鼻子,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缓慢的开口道:“阿遇,程意她也老大不小了,她们老程家就她一个独生女,她爹妈天天盼着她回家呢,你要是下次遇见她,记得告诉她一声,让她早点回家,反正我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夏城几次,两个人也打不了几次照面。”   程意这些年一直漂泊在外,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事业,但同样还有另外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   因为夏城这个地方,有她不想遇见的人。   霍临寒真是想破头都没想明白,明明小的时候他和程意两个人挺玩得来的,程意就像个小奶猫似得天天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黏人的要命,赶都赶不走。   怎么这小姑娘长大之后,反倒是像学会了变脸一样,对他爱答不理了起来。   霍临寒记得很清楚,他在大学毕业晚会的那天晚上偷偷拉着程意溜出体育馆,两个人一起顶着夜风在天台上看星星看月亮,这大概就是他前半辈子做过最浪漫的事情了吧。   明明那个时候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还很和谐,可之后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霍临寒这才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浪漫了一把,那也不一定交往得到心爱的妹子。   童话里果真都是骗人的。   霍临寒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觉得似乎有一口郁气堵在胸中,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真是同人不同命,他这个纯良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弟弟都突然间开了窍,他自己怎么就情路不顺呢?   霍遇尘听着电话那边的霍临寒唉声叹气,他略微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出声道:“实话实说,其实我觉得程意她还是很关心你的,你哪天要是遇上了她,你还是和她谈一谈吧。”   霍临寒道:“再说吧,对了,你还没有说你这么晚打电话给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被霍临寒提了这么一茬,霍遇尘才恍然意思到自己刚才被对方给带跑了,差点连最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告诉对方。   霍遇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复而恢复了以往一本正经的语调,他说:“哥,你还记得肖思哲么?”   停顿了片刻,霍遇尘接着开口:“他用了天通灵鬼术,结果被反噬了。”   霍临寒微微一怔,紧接着蹙起了眉头,他语气急促的追问道:“天通灵鬼术?它不是——”   “没错,”霍遇尘声音凝重,“事到如今,仍旧有人会它。”   虽然肖思哲已经死了,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在如今的华国,学会了天通灵鬼术的,是不是只有肖思哲一个。   霍临寒也收敛起了之前散漫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他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   ……   第二天是一个夏城在这个季节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明媚温煦的光线透过没有拉拢的窗帘缝隙投射到温暖的室内,躺在柔软床铺上的女生举起手揉揉眼,她喟叹了一声,翻过身子将有些刺目的阳光背到身后。   魏明曦觉得全身暖洋洋的使不上一点儿劲儿,她难得能睡一个如此美好而深沉的觉,这个时候她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弹。   又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儿,女生才渐渐从这种懒散的氛围里清醒了过来。   她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床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清冽的白开水,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   魏明曦翻身从床上下地,握着马克杯的杯耳,跻拉着拖鞋慢悠悠的走到了客厅。   客厅里干净整洁,已经被收拾过了。   魏明曦无声的抿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又转过身去衣柜里拿了换洗的衣服,扭过头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又停下,今天刚好是周末不用出门,魏明曦换上了一套宽松的休闲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在柜子里找着吹风机。   可是找了半天,吹风机都没有踪影。   魏明曦站在储物柜前回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把原先的吹风机落在之前的住处了。   女生的头发是长发,没有吹风机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不过好在今天的温度不错,魏明曦便也不再苦恼,她用干燥的毛巾又使劲的在头发上擦了擦,然后把乌油油的头发梳顺、拢到一起,转过身走回了客厅。   就在这时,魏明曦眼尖的看到了放在小案几上的一件深色外套。   这件外套是霍遇尘昨天穿过来的,他应该是在弄投影机的时候脱下来放到了这里,之后离开的时候忘了拿。   魏明曦弯起眉眼笑了笑,她走上前从案几上捡起那件外套,默默的瞥了一眼尺码,然后才抖了抖那件外套,将它收拢到臂弯里,接着换了鞋出门。   魏明曦现在住的这套公寓是由华国国内房地产行业著名的X集团投资开发的高档公寓,一层楼就两家住户。   霍遇尘的公寓,就在她家隔壁。   魏明曦转过弯,抱着外套走到霍遇尘的公寓门口,伸手按了按门铃。   清脆的铃声还没有响完,保险门就被人从内侧打,门后面高大俊朗的男人向着她柔声道:“早安,小曦,你怎么过来了?”   许是因为今天不出门工作的缘故,霍遇尘今天没有穿正装,而是穿了一件纯色的高领针织衫,像这种近似于纯白的奶白色本就是十分挑人,可穿在霍遇尘身上却分外出挑、好看极了。   “我来串个门不行吗?”说着,女生微微抬起手臂,将臂弯里的外套展示给对方看。   “我倒是差点忘了,”霍遇尘从魏明曦手里接过外套,然后自然而来的牵住女生的手,“你吃过早饭了吗?”   魏明曦和男人十指紧扣,接着轻轻摇了摇头。   霍遇尘笑了,“我也还没有吃,不如就一起吧。”   魏明曦抬头注视着男人,亮晶晶的眼睛就像小鹿一样灵动。   她的唇边漾起一抹明媚的笑意,连带着整个五官都明艳了起来,“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又变成了一章狗粮,羡慕.jpg 第85章 八十五   霍遇尘公寓的装潢风格显然和魏明曦家不一样, 比起女生家那比较偏向于温馨的居家风格,霍遇尘的公寓里则更添了一些硬挺简约的线条, 极简冷淡的装修风格, 主色是黑白两色。   魏明曦环顾四周,然后微微的蹙起了眉头,她嘴唇轻启, 说道:“你这屋子里看着怪冷清的。”   霍遇尘笑了笑, “我从前不经常住在这边,所以房子里没什么生气吧。”   魏明曦换了鞋,三两步走到客厅里,她走到电视旁边的置物柜前,举起手比划了两下, 扭过头朝霍遇尘看去, “我觉得这里可以放一盆绿植,你觉得怎么样?”   闻言,霍遇尘走到魏明曦身边,他托着下巴顺着魏明曦的目光朝前看去, 脸上露出一副了思考的表情,“挺好,过两天我去买一盆回来放着。”   话落,霍遇尘的注意力这才落到了女生披在脑后半干不干的头发上, 他皱了皱眉,开口说:“你怎么头发也不吹就跑过来了。”   说着,男人还抬手捻起了女生一缕湿漉漉的头发摸了摸。   魏明曦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指卷了卷搭在胸前的发梢, 道:“我早上洗完澡发现忘了把吹风机带到这边来了,不过好在今天的气温还不错,等会儿我再去超市买一个新的。”   霍遇尘却是摇了摇头,他牵着魏明曦的手走到沙发前坐下,说道:“外面有风的时候还是挺凉的,我先帮你吹头发吧。”   霍遇尘转身回到卧室,魏明曦坐在柔软的沙发里静静的等着,没过多久他就拿着吹风机重新回到了客厅。   男人弯下腰在一旁的插座上插好插头,然后轻轻的按下按钮,摊开手掌在出风口试了试风的热度,然后才开始帮坐在身前的女生吹起头发来。   魏明曦从来没有让别人帮自己吹过头发,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此时此刻当霍遇尘在她身后站定,她的心情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见女生细白的后颈都快绷成了一条直线,霍遇尘不由得有些哑然失笑,他道:“虽然我这是第一次帮人吹头发,但应该也不会太差。”   男人顿了顿,接着补充道:“大不了,权当为以后练习。”   吹风机在耳畔吹出呼呼的噪音,魏明曦只能隐隐约约听到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开口说了些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她却没有听得太清楚。   她问:“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霍遇尘笑了,“没什么。”   吹完了头发,霍遇尘去了厨房,魏明曦则从碗橱里拿了个玻璃碗,在里面盛了一碗清水,又放了盐,然后端着碗走到了茶几旁边,坐到电视前开始一颗一颗的洗葡萄。   温馨而又闲适的时光在屋内无声的流淌,等到霍遇尘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砂锅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魏明曦也终于洗完了所有的小葡萄,她伸手将这些个头浑圆、身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的紫胖子们一粒粒的仔细在水晶碟里层层堆叠起来,然后才站起身往霍遇尘的方向走了过去。   大米混杂着鲜滑肉类的扑鼻香气充盈在整个室内,令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魏明曦从旁边捞起两个杯子,倒上滚烫的豆浆,这才终于在男人的对面坐下了身。   一餐饭吃得无比和谐,两人吃完早饭之后又一起收拾了碗筷,霍遇尘打开吊柜,伸手将擦干净的碗碟一个个的摆放进去,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看了一眼时间,扭过头对着魏明曦道:“对了小曦,你过来一下,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说着,男人迈开腿,率先朝着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魏明曦跟在霍遇尘的身后,她走进书房的时候,霍遇尘正从堆满了文件的宽大书桌上抽出了一个硬壳文件夹,朝着她递了过来。   “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接下来就按照流程走。”霍遇尘道。   霍遇尘递给魏明曦的,是一份草拟的股份转让书。   不过这份股份转让书转让的并不是魏氏的股份,而是一家名为寰宇资本的公司的股份。   之前魏明曦和霍遇尘在白沙坪公盘拍下的那块9256在魏明曦的指导之下,在切割的过程之中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浪费一丝一毫的翡翠,毛料内部的翡翠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完整,再加上种老、水头好,可谓是让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   但霍遇尘知道,比起切切实实的现金,魏明曦现在所需要的可是别的东西。   比如说,她们家的股份。   并且也许比起那些散股,女生更想要的,大概是属于魏子程的那一部分。   但是以他们之间的关系,直接开口讨要自然是要不来的,但只要略微变通,魏子程手上的那部分股份也不是不能掏出来。   而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便是一个千载难遇的好机会。   霍遇尘向魏明曦转让股份的这家寰宇资本,原本是由霍遇尘控股、并持有魏氏股份的一家公司,如今霍遇尘将大部分股份转让给魏明曦,换句话说,就是让女生间接持有了魏氏的股份。   当然,采取这样迂回的方式持有魏氏的股份,除了隐蔽些,还有别的目的。   魏子程现在因为和肖思哲之间的合作给魏氏惹下了那么大一个烂摊子,虽然魏子阎很快就搬来了霍氏救场,但谁也不能抹消掉魏子程因为错误决策而给公司带来的巨大损失。   按照道理来说,这件事对魏子程的影响本来不会这么大,他顶多就是被排挤出董事会的决策圈子,但就算如此,魏子程仍旧是可以每年坐收红利的大股东。   可偏偏是他太过急切的想要签订和肖氏的合作,在操作过程之中违背了公司的章程,这才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借题发挥。   魏子程要赔偿魏氏的股东们如此巨大的一笔补偿,男人的手里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的资金。   不过没有也没关系,可以拿其他的东西来换,房产、债券、又或者是,他手里的股份。   像这样能够让对方心甘情愿的把攥在手中的股票让出来的机会,怕是以后,都很难再有了。   魏明曦轻轻的将那份文件抱在怀中,和面前的男人心照不宣的一齐笑了起来。   ……   ……   哪怕是紧急的抽掉了一大笔资金,又出手了几套房产,魏子程却仍旧是难以填补上那巨大的空缺。   这些天来,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任是山珍海味、美味珍馐,吃到嘴里都如同嚼蜡。   魏子程感觉自己已经有好些天都没有疏眉笑过了,他半夜里总是会从噩梦中惊醒,之后便是久久失眠、再也难以入睡。   他只能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沉默的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直到东方既白、直到耀目的光线刺痛他的眼睛。   男人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在辛苦筹谋中走过的每一步中究竟是哪里出现了差错,才导致他竟然陷入了如今几乎走投无路的境地。   这么多年了,明明他和魏子阎两人一直都是彼此相争、相持不下,为什么就是这么短短的几个月来,他竟然落到如此下成的境遇?   在得知魏子阎罹患了白血病的那一刻,魏子程曾经欣喜若狂的觉得是命运女神终于眷顾了自己,他原本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可以凭靠着这个机遇一举彻底掌控魏氏,却万万没有料到,幸运女神只是与自己擦肩而过,最后向魏子阎抛出了自己手中那惹人瞩目的橄榄枝。   这种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在攀上顶峰的那一刻之后,紧接着便是加速朝着低谷冲去。   魏子程觉得每一天的自己都要比前一天看起来更加苍老,看着如今镜子中愁云满面的中年男人,魏子程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这就是往日里在商场上别人见了面都要夸赞一句的美男子。   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至中年,他怎么反倒是活得不如从前了呢?   然而整个屋子空空落落、寂静无声,没有人能够替魏子程解答他心中的苦闷。   魏白薇在之前的音乐大赛上没能拿到名次、又因为之前的骚操作在评委老师的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自己亲手断了祁洁云替她铺好的康庄大道,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处在一种抑郁的情绪中。   祁洁云原本还在因为这件事每天唉声叹气,没想到没过多久,魏白薇受了这么大的打击,等到从心灰意懒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之后,她反倒像是开了窍一样冷静了不少。   彭意涵已经拿到了offer去外国深造,这是既定的现实,女生既然改变不了,也只能接受。   山不转水转,她也不能就自己一个人在一棵树上吊死,一条路走到黑。   魏白薇申请了成英国际交换生的名额,决定去国外转换一下心情。   为了表示对女儿的支持,祁洁云在成英国际附近租下了一套公寓,搬过去专心陪魏白薇读书。   至于他的大女儿魏明曦,魏子程最初把她找回来也只是为了做用来控制魏子阎的工具,可惜如今魏子阎已经彻底不再受控于他,魏子程也就没有了继续在魏明曦身上花费心思的必要。   虽然说血浓于水,可是魏子程从来没有参与过自己这个女儿成长的任何一个部分,再加上他当年因为出轨的事情和何家的关系闹得十分的僵,所以他对这个女儿的确没什么感情,甚至说连印象都十分的稀薄。   要不是如今他心中失落,却发觉这偌大的一个魏宅内空空荡荡,除了帮佣之外,竟然连一个可以说话的家人都没有,魏子程也许都不会发现,自己的这个大女儿,似乎也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回过家了。   就在这时,一连串突兀的铃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闷。   魏子程拿起手机,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他将游标滑到绿色的接听键上,然后把手机举到了耳边。   “喂,哪位?”魏子程低沉的开口。   “您好,我是寰宇资本战略投资部的总监温南,请问您是魏子程魏先生吗?”对面响起了一道温和有礼而又公式化的女音。   寰宇资本?   魏子程拧起眉头回想了许久,才想起这个寰宇资本是魏氏的众多股东之一。   他这段时间精神持续衰弱,连带着记忆力都退步了不少,魏氏的股东众多,其中不乏持股数量不少、却并没有进公司董事会的股东,因此魏子程一时之间差点还没有想起来。   虽然温南还没有继续说话,但是魏子程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他没有那么多的资金能够填补上魏氏的亏损,便只能通过转让持有的股份来换取资金。   其实魏子程本人已有此意,这家寰宇资本也并不是第一个找上来的公司,但可惜在寰宇资本之前的其他人都狮子大开口,被魏子程给拒绝了。   他沉声开口:“是,我是,请问温总监有什么事情吗?”   温南道:“我们公司了解了魏先生最近的状况,所以想要和你做一笔双方共赢的交易。”   魏子程不抱希望的问:“那你们准备出多少?”   温南笑了笑,说道:“魏先生放心,我们公司诚意十足,我们必定能够皆大欢喜。”   她停顿了片刻,接着电话那边似乎响起了一阵哗哗的纸张翻动的声响,末了,女人给魏子程报出了一个数字。   男人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迸发出了光彩,他捏着手机又确认了一边,这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   虽然这个数字并不算高,但是非常时刻,也足以解决燃眉之急了。   温南道:“那我们之后约个合适的日子再来谈后续的事宜,可以吗?”   魏子程猛地点头答复,生怕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从自己面前再次溜走。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魏子程而言,千载难逢的不是机会,是一个又一个的坑 第86章 八十六   魏明曦这天放学, 她刚刚走到校门口,一旁就有人按了按方向盘, 鸣笛示意。   女生回过头朝声源处望去,学校宽阔广场上停着的那辆黑色SUV却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一辆,魏明曦低下头眯起眼睛打量了那辆车的车牌一眼,觉得自己似乎在哪个位置见过这这串数字。   当然,在女生看到那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男人之时, 就想明白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瞥见过这个号码。   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凌峥把车熄了火,他伸手拔下车钥匙,这才从驾驶座不急不缓的走了下来。   虽然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男人依旧是和魏明曦印象中一模一样, 严肃认真而又一丝不苟。   魏明曦也曾经听过魏子阎提到凌峥, 从魏子阎谈论起凌峥时的语气看来, 显然他是十分肯定凌峥的能力的, 只可惜对方是魏子程的助理,他们分别属于不同的阵营, 平日里的交情便也着实算不上深了。   凌峥在整齐铺着石砖的地面上稳稳站定,然后转向魏明曦, 冲着她招了招手。   “明曦小姐,好久不见了。”   魏明曦脚下迈开的步子停顿了下来,她迟疑了片刻,然后转变方向朝着凌峥的车走来。   她在男人身前不远处停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嗯, 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了。”   魏明曦看向凌峥,“凌先生今天来学校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凌峥点点头,开口道:“没错,我的确有件事情想要询问一下明曦小姐。”   他抬起右手露出手腕上的手表看了看时间,然后才接着道:“事情可能有些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不如我们先上车吧。”   在凌峥抬起手的时候,魏明曦的视线忽然在男人的手腕上停顿了一瞬。   如果魏明曦没有看错的话,这款表是江诗丹顿C系列的一款机械表,官方售价达到六位数,价值不菲。   女生轻微的挑了挑眉毛。   她听见凌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顿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向对方展露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抱歉,我今天约了人,恐怕不太方便。”   凌峥闻言先是微微一愣,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就在车上谈,谈完了我就走,尽量不打扰你的安排。”   看来凌峥今天是铁了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魏明曦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几分好奇,虽然她和凌峥接触的次数并不算多,但她仍旧可以感受出来对方并不是一个喜欢步步紧逼的人,如此看来,男人必定是心里有什么疑问亟待她来解答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了车,凌峥瞥了女生一眼,说出口的话却让魏明曦有一些出乎意料。   “明曦小姐,魏总最近在和一家名为寰宇资本的公司接洽,这件事情您知道吗?”凌峥开门见山的问道。   魏明曦目不斜视,她微微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凌峥接着道:“魏总虽然这段时间陷入了一些麻烦之中,这些麻烦让他有些措手不及、难以招架,但他也并不是理智全无。”   凌峥扭过头看向魏明曦,“魏总看不出这家公司有什么古怪,但为保险起见,他还是让人私底下调查了一番。”   说完这句话之后,男人并没有立即接着往下说下去,反而是静静的注视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生,他的眼睛微微亮着光彩,似乎是在等待着些什么。   凌峥这话虽然说得留白无穷,但魏明曦却并不担心魏子程真的能查出什么能对自己不利的消息。   她平静的开口:“结果呢?”   凌峥收回自己探寻的视线,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银丝眼镜,整个人看上去书卷气息十足。   “没什么问题。”男人回复道。   不过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没什么问题,凌峥今天也不会专程过来一趟了。   “凌先生,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今天过来找我,究竟是想问我什么事情?”   凌峥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在车外来来去去的学生身上,他道:“你放心,这个问题我只是以个人的身份问的,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魏总是明曦小姐的父亲,他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是你的,你为什么——”   话说到一半,女生忽然抬眸朝着凌峥瞥来,她突兀的问道:“这表不错,凌先生的女朋友送的吗?”   没有料到魏明曦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凌峥有些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他将原本已经说到口边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转而低了低头,轻轻的蹙起了眉头,沉声开口:“……是前女友。”   凌峥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指用指腹轻轻的抚摸着光滑的表盘,他手底下的动作轻柔,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温馨的往事,连带着他原本有些冷淡疏离的眉眼都带上了几分温暖的情意。   不过很快那抹柔和的暖意就缓缓的凝固了下来,转而变成了一抹带着些微无奈的苦笑。   凌峥将自己从那股有些苦闷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扭过头正准备继续对女生开口,却发现魏明曦望了自己一眼,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再继续往下说下去了。   这件事情其实说来也的确是凑巧而已。   虽然魏子程让手下调查了寰宇资本的详细资料,但是这家公司的确如凌峥刚才对魏明曦所言的那般是一家运营状况良好的优质企业,凌峥也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其实一家公司的具体股东名单并不好找出来,而且很多时候大家也并不在意这个。   凌峥之所以能发现魏明曦是寰宇资本的股东之一,还是因为媛媛。   媛媛,就是凌峥的前女友章媛。   他和媛媛是在大学时代的师兄妹,在校园时期两人是如胶似漆、羡煞旁人的郎才女貌的一对,可待到毕业进入社会之后,两人面前却竖起了层层的阻碍。   其中最大的阻碍,就是媛媛的母亲章盛楠。   这位章女士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在二十多年前和丈夫离婚之后她一手将媛媛抚养成人。   许是因为上一次婚姻受到的伤害,她并不允许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像她自己一样嫁给一个家世不如自己的男人。   没错,凌峥虽然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一毕业就进入了魏氏工作,可在真正的有钱人眼里,他的身份也就只是一个高级一点的打工仔而已。   章盛楠对凌峥是横看也不顺眼,竖看也不顺眼,对他和章媛之间的恋情一直持反对态度,章媛捱不过母亲的强烈反对,只能在明面上和凌峥分手,转而去按照章盛楠的要求去相亲。   不过这也只是章媛的缓兵之计,她私底下还是会和凌峥偷偷来往,告诉他一些商场上的消息,希望自己的男朋友能够拓宽一点人脉,日后好升职加薪、步步高升,从而软化她母亲的态度。   好巧不巧,章盛楠的手上刚好持有寰宇资本的股份。   听说凌峥的上司最近在和寰宇资本进行接触,章媛就连忙把自己最近听母亲说过的一些关于公司的事告诉了凌峥,希望能够对他有所帮助。   大部分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不过其中却有一条引起了凌峥的注意。   那就是寰宇资本内部这段时间出现了股权的变动。   如此阴差阳错之下,凌峥才发现了魏明曦也是这家公司的股东之一的事实。   父亲陷入了资金危机,女儿却在不声不响的蚕食对方手中的股份,这种情况下,应该很少会有人觉得女儿是想悄无声息的帮助父亲渡过难关吧。   虽然凌峥在夏城中偶尔也听说过豪门继承人之间为了财产而明争暗斗的事,可那些事毕竟只是在报纸、在网络上瞧见,始终蒙着一层朦胧的纱衣,当它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凌峥却仍旧是感到有些意外。   在他记忆中的魏明曦仍旧是那个浑身充满朝气、眼中光彩的熠熠的年轻女孩儿,记忆和现实差距过大,以至于凌峥一时之间难以将她们两者联系起来。   凌峥今天专程到夏城大学过来找魏明曦,也是因为这个。   凌峥无意于对于寰宇资本和魏子程之间的正常交易行为进行干涉,这次前来,也只不过是想以私人的身份对魏明曦进行劝说。   在他心中,魏子程和魏明曦毕竟是父女,两人之间就算有矛盾,那也可以先试图进行调和,如果能皆大欢喜,又何必闹得针锋相对?   更何况魏明曦刚出社会,他实在担心对方是被别人挑唆了,做了对方手里的把子,不然魏明曦还是个学生,她的手里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呢?   不过凌峥也明白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他并不强求,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他也不会把自己知道的这些事告诉另外的人。   “凌先生比我年长许多,自然应该知道交浅言深是大忌,你的心里应该也很犹豫今天该不该和我说这些话吧?”魏明曦停顿了一会儿,“但是你还是来了,并且把你知道的告诉了我,而非是我的父亲,这一点,我很感谢你。”   凌峥既然今天过来找她坦白,那就证明他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诉魏子程,之所以过来这趟,还是因为个人情感占了上风。   魏明曦的神情有了些微的松动,她有些无奈的笑着,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魏家的家事是一滩烂泥,凌先生若是爱惜羽毛,就不要轻易涉足。”   凌峥有些不明白女生的意思。   魏明曦道:“其实我一直想要对你表示我的谢意,只可惜没有机会。”   凌峥问:“我做了什么吗?”   魏明曦看他:“凌先生,你还记得当初你将我带到魏宅,临走前对我说的那句话吗?”   因为时日已经太过久远,男人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自己当初到底是对魏明曦说了什么。   见凌峥脸上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色,魏明曦微微勾起嘴角,开口道:“你对我说:明曦小姐,三爷是个很好的人,他会报答你的。”   “你知道吗,我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我不知道三爷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报答我。”   凌峥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魏明曦继续道:“不过我很快就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和我说了。”   ……   凌峥屏息听完女生平静的讲述,待到对方口中的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的脑海中已经是一片空白。   这、这未免也太……   因为心中太过震惊,以至于男人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饶是他一个外人的心情都如此震撼,更遑论魏明曦是事情的当事人。   凌峥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论,竟是再也找不到说出口的机会了。   他闭了闭眼,半晌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艰难的开口道:“我明白了,你和魏总之间的事,我不会再插手。”   魏明曦向着他点点头,“谢谢。”   就在这个时候,女生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魏明曦低下头,发现是霍遇尘给自己发的信息。   女生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她迅速的回复了霍遇尘的信息,然后抬起头冲着凌峥道:“抱歉,我约的人来接我了,我得先走一步。”   凌峥颔首,“嗯。”   魏明曦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走了下去,但她并没有立即关上门,而是一只手搭在车顶,弯下腰朝着凌峥看来,“凌先生,我和你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我真心觉得你是一个各个方面都很不错的人,所以我就多说一句。”   “有的时候人要学会为自己打算,我父亲靠不住,凌先生也应该替自己多谋一条出路,”魏明曦的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凌峥手腕上的机械表上,“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可以是为了自己的恋人、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家庭。”   她道:“我猜,你应该很爱自己的前女友吧。”   话落,魏明曦抿起嘴角轻轻浅浅的笑了一下,复而伸手关上了门,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凌峥收回自己的视线,然后沉默着摇了摇头。   可惜了。   真是可惜了。   眼前的女生显然在生意场上的前途无可限量,但魏子程却过早的将对方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可是这一切又能怪得了谁呢,到头来,大概也只有他自己吧。   凌峥的目光再度落到了章媛送给他的手表上。   他摩挲着带着自己体温的表,眼眸深处情绪涌动、久久难平。   魏子程前路堪忧,那么他呢?   也许魏明曦说的并没有错,他似乎的确应该未雨绸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锄头挥得好,不怕墙角挖不倒 第87章 八十七   和凌峥见过面之后,魏明曦又抽空去探望了魏子阎几次, 比起最初相见时的瘦削苍白, 男人如今看起来精神状态要好上许多, 脸颊上也带上了些微红润的血气。   魏子阎如今在公司打压了魏子程,病情的进展也有了着落,正是春风得意的当口,当然男人自然也没有忘记自己这回能够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究竟是因为谁。   魏子阎知道魏明曦的心底其实一直都在挂念自己的母亲, 他也做不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只能在回去之后从魏家曾经的老宅之中,寻到了何静好当年留下没有带走的一些旧物。   魏家老爷子当年一去世, 他们这三个兄弟就分了家。   魏家曾经的大宅子,则被留给了魏家老大。   魏子程和魏子阎相继搬出了老宅, 另外在别的地方寻到了住处,而作为两人兄长的魏家大哥却同样没有住在这里。   与留在国内总部的魏子程和魏子阎不同,在三兄弟中最为年长的魏家老大选择了魏氏的海外板块, 带着一家老小远渡重洋、赶赴海外。   因此如今的老宅子只留下了魏家曾经的老管家一人在这看管打理。   敦厚老实的管家是一个恋旧的人,魏宅里的许多旧物他都并没有丢弃,而是一一小心看管了起来。   而这些被他保存起来的旧物, 同样也包括何静好当年没有带走的部分。   当初的陈年往事之所以能够被按下不提,没有闹得满城风雨,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何静好选择了主动退出。   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虽然魏子程这事儿做得十分不地道,但另一个当事人却不愿意将事情闹大, 因此他们魏家当年的这桩丑-闻就算私底下在圈子里传开了,明面上却并没有掀起什么滔天巨浪。   但不论如何,此事说到底还是魏家对不起何静好,老管家为魏家工作了大半辈子,在心底深处早就已经潜移默化的把自己当成了魏家的一份子。   他的心中一直有一份对于女人的愧疚,因此在当初何静好离开之后,他默默的将女人一些没有带走的东西给收集了起来,心里殷切的幻想着,也许这些东西还能给魏家的人留个念想。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魏子程却从来没有过来讨要过这些当年的旧物,老管家原本以为这些东西已经不会有人再想起来了,却没有料到,时隔多年过来找自己询问这些东西的人,竟然却是魏子阎。   从和魏子阎的交谈之中,老管家才知道原来何静好的女儿已经回来了夏城,既然魏子阎说是要把这些东西交给魏明曦,老管家自然不会再拒绝。   这些旧物在他这里寄存了这么久,终于是要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处了。   ……   ……   如同流水般的银色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倾泻到实木的地板上,轻柔的照亮昏暗的屋内。   距离窗户不远处的小几上,正亮着一盏暖橘色的灯。   魏明曦伏在案几之前,静静地注视着桌面上一字排开的许多东西。   这些东西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曾经带有她母亲的痕迹,其实在魏明曦的记忆中,有关于何静好的片段已经十分久远,但也许也正是因为如此,魏明曦对自己母亲曾经留下来的东西十分的上心。   她的手指在这些物什上一一抚摸、划过,最终落到了一个外表平平无奇的小铁盒上。   女生伸出手指轻轻的拨搭开锁扣,让她有些感到惊讶的是,放在盒子内部的并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而是一个药瓶。   魏明曦拿起那个瓶子,看了贴在背后的说明书一眼,发现这不过只是寻常的叶酸片。   叶酸片是孕妇在怀孕期间或者怀孕前经常会吃的一种药物,何静好却如此珍而重之的将这个药瓶放在盒子,显然是对自己肚子里那个还未降临于世的小生命的即将到来十分看重。   魏明曦的眉目不由得柔和了下来,不过紧接着,女生却忽然皱了皱眉头。   她昂起头,鼻翼微翕,猛地在空气里嗅了嗅。   不知道从何时起,房间里开始弥漫起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而这股香气对于魏明曦而言,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熟悉是因为她肯定曾经在哪个地方闻到过这个气味,陌生是魏明曦可以确定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闻过这个味道了。   女生缓缓的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在了被自己握在手中的药瓶之上。   这个香味就是从瓶子里散发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这个瓶子的密封性做的不错,所以刚开始的气息闻起来并不明显,但当魏明曦将瓶子的瓶盖扭开之后,一股扑鼻而来的浓烈香气立刻充盈满了女生的整个鼻腔。   这个气味……难道是?   魏明曦的眼眸里的光彩渐渐沉寂下去,女生抬起手拈起一粒药片,指尖忽的发力,毫不留情的将手中的药片捏了个粉碎。   淡色的药片瞬时化为齑粉从魏明曦的指尖漏走,只剩下仍旧被女生捏在指尖的一粒黑色小籽安然不动。   魏明曦又如法炮制,将药瓶里剩下的药片一一捏碎,果不其然,每一片药片的内部都藏有一颗黑色的小籽。   魏明曦伸出手掌,将这些黑色的颗粒归拢到一起。   女生眼睛瞬也不瞬,沉默的望着自己面前的这堆黑色颗粒,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忽然咬着牙根,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含混不清的冷笑。   这些黑色的小籽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种名为“失魂草”的植物的种子。   玄门中的东西,起名大多简单明了、与其功用有关,这失魂草顾名思义便是能消解生人灵神、令人神思恍惚的玩意儿。   难怪,难怪啊!   难怪明明包括魏明曦在内的何家所有人的命格都受到了那块至今来历不明的玉坠的压制,却唯独只有何静好一个人是精神崩溃,自杀而亡。   她是因为自己的命格太硬,再加之神魂魂力磅礴,才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妨害,可何静好的命格明明比魏明曦的外公外婆都要好,落得的却是最凄惨的下场,原来是有人对她特别关照,还留了一手。   那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既然母亲对她的到来充满了谨慎的态度,那除了何静好之外能够接触到这个装着药瓶的铁盒子的、并且有足够动机的人,大概只有魏子程了吧。   魏明曦闭了闭眼,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如同往常一般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但女生那微微绷紧的下颔线条,却是无声的透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魏明曦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之中。   她的内心一时仿佛是那熔岩即将爆发而出的火山,一时又好像是深夜里波涛汹涌的黑色深海。   不对。   黑暗之中,女生眼前忽然又乍现了一点灵光。   就魏子程那副德行,他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况且这也不符合魏子程的性格。   像他这样的人,能冒着最小的风险得到理想的结果,就绝对不会铤而走险、剑走偏锋。   就比如往日里魏子程明明已经被魏子阎气的要死,却仍旧能够因为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利益而容忍对方,最后之所以撕破脸,也不过是因为魏子程自以为找到了更大的靠山而已。   人行为处事的模式根生蒂固于一个人的本性之中,既然几十年来魏子程都是如此风格,那他就绝不会在朝夕之间性格突变。   更何况魏明曦的母亲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性,魏子程完全没有必要对这样一个曾经与自己相爱过的人痛下杀手。   能下如此狠手,倒不如说很像另一个人的风格。   况且祁洁云在六年前就已经替魏家请来了王真人相看风水,谁又知道她在更早的时候和玄门中人有没有过接触呢?   她早就在心中猜测过魏子程、祁洁云、王真人在当年的事情中究竟扮演着哪样的角色,如今看来大概魏子程是诱因和帮凶,而祁洁云则是主谋。   至于王真人,魏明曦如今手上得到的有关于对方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因此她暂时也很难判定对方究竟只是祁洁云请来的外援,亦或者是更大的谋划者。   不过也无所谓了,这三个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女生的手心里紧紧的攥着那一把黑色的小籽,她用指腹摩挲着那一颗颗浑圆的黑色颗粒,眼眸深处仿佛有火光燃烧。   她紧紧的抿着嘴唇,忽然伸出手从桌子上捞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小渔姐,是我,”魏明曦哑声道,“有段时间没有见了,你那边的进展怎么样?”   苏小渔的笑声一如往常那般爽朗,她道:“明曦妹妹,我真觉得我们俩是心有灵犀啊。”   魏明曦不解,“嗯?”   “我刚想联系你呢,你倒先拨给我了。”苏小渔笑道。   魏明曦心头一跳,“你的意思是?”   苏小渔点点头,她将吸了半截的烟无情的碾灭在身边的烟灰缸里,原本倚靠在桌沿的身子微微绷直,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我大概知道,我们能在哪里找到王荀了。”   她接着道:“明曦妹妹,准备一下行李,明天早上来我家,我们应该要一起出一趟远门了。”   魏明曦闻言笑了笑,点头道:“好。”   挂上电话之后,魏明曦的心里仍旧有些不真实的感触。   原本一直阻塞不前的调查,在这个晚上却忽然因为各种因缘巧合、阴差阳错而突飞猛进。   女生心头忽然浮现出了一种预感,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时机已经到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换地图打个小副本 第88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年轻人相隔了许久时日,苏小渔的面容因为连日来的奔波而显得有几分疲惫沧桑, 不过女人那一双原本就明亮十分的眼眸, 此时却看起来愈发的光彩灼灼。   女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里里外外的准备着自己的行李, 原本就已经是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老旧房屋里如今更是乱作了一团,简直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见到魏明曦如约而至,苏小渔连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先是激动的给了女生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附在魏明曦的耳边连声道:“绝对没错, 这次我们一定能够找到王荀。”   魏明曦被苏小渔的一双爪子紧紧的搂住, 差点动弹不得。   女生的脸上不由得带上了一丝了苦笑, 不过她自己同样也是心情激动,倒是可以理解苏小渔现在难以平息的情绪。   魏明曦抬起手轻轻的在苏小渔的背后抚了抚, 示意对方稍微冷静一点, 感到苏小渔放松了手上的力量,她这才后退半步, 对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人开口道:“说说吧,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苏小渔点点头, 她转过身快步的走回客厅里, 然后伸出手臂将散乱在茶几上的七零八落的杂物给统统扒拉到了一旁,接着拿出了一张巨大的纸质华国地图和魏明曦之前交给她的神兽石雕。   苏小渔将石雕捏在手里, 展示给魏明曦看,“你当初找到这些石头的时候,应该就也已经发现了不同之处吧。”   魏明曦点点头, “嗯,没错,这些用来雕作神兽模样的材料,似乎并不是普通的石头。”   苏小渔勾唇一笑,说道:“对,我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我决定从这里来下手。”   王荀和苏小渔的父亲师出同门,而苏小渔的一身本领又几乎全是来自于苏铭当年留下的手记,这就导致苏小渔和王荀两人所学大致相通,他们二人虽然已经有多年未见,但是却并不见得不了解对方的神通。   这就给苏小渔寻找王荀踪迹的过程中,带来了不小的阻碍。   苏小渔可以确信,王荀定然还苟活于世间,他虽然早已经消失于大众的视野之中,却仍旧还在某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一想到这一点,苏小渔的心中就不可自抑的燃起了愤怒的火焰,觉得难以忍受。   她将这些石头送到专门的这种检测机构进行检测,对方很快就给出了回复。   检测的结果表明,这些石头是在某种特有的地质活动下才会产生的,在华国也只有在特定的地域范围内才会出现。   可饶是调查有了进展,检测机构给出的地域范围也太广泛了些。   如此一个一个地方的找过去,简直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且不说耗费的时间需要多久,还容易引起对方的注意从而打草惊蛇。   苏小渔只得调转了调查的方向,重新从自己父亲当年留下的些微信息中追查。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叫她拨开云雾见天明。   苏小渔伸出手指,朝着地图上的某个地方点了点,说道:“当年我父亲离开的时候,虽然没有告诉我,他到底是跟王荀去了哪里,但我还是通过各种蛛丝马迹推测出他们六年前应该是来了这个地方。”   女人的指尖所指向的地方,是位于夏城西方,距离夏城有些距离的一个县城。   苏小渔接着补充:“从这个县城往西走,靠近山脉更深的地方,有一个叫做古窑村的村子,我父亲和王荀当年应该就是去了这里。”   而且这个村子所处的地理位置,也刚好在之前检测机构划出的地理范围之内。   “我利用你给我的这些石雕做法,发现王荀的身上似乎与这些石头有种微弱的联系,这时候我的脑海里奇想突发,我猜测王荀体内的灵力会不会和这些石头有关呢?”   苏小渔停顿了片刻,然后道:“后来我几经辗转联系到了一个从小生长在古窑村的年轻人,他告诉我说他们村子道路闭塞,进出十分不便,一年到头只有往外离家的村民,却很少会有外人过去,但是很奇怪的是,有一个外地来的游客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候来到古窑村,第二日又会离开,每年雷打不动,至今已经有五、六年了。”   五、六年。   这个时间线太过敏感,再加上苏小渔之前调查到的种种消息,她几乎可以立时就确信这个外地游客不是其他人,正是王荀本人。   而他每年会出现在古窑村的时间,就是几日之后。   这一次,无用论如何,她都绝对不会让对方从自己的手上逃跑了。   ……   ……   哪怕如今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古窑村依然可以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   村子里但凡是有些能耐的年轻男男女女,早就外出打工讨生活了,留下来在村子里的大多是些老弱妇孺。   当然,蒋勇很明显并不是这群人中的之一。   不过他之所以不离开古窑村的理由也十分简单,因为他的家里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和一个年幼不懂事的妹妹,他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若是连他都会走了,蒋勇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名母亲和妹妹该如何过活。   他留在家里,还能帮着家人干点农活,补贴一下家用,生活倒也不是过不下去。   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曾经跟兄弟们一起去过最近的县城,说实话,哪怕只是一个经济并不怎么发达繁华的小县城,那里的生活都比这个破败的小村子要多姿多彩得多。   蒋勇曾经幻想过,一个小小的县城都让他开了眼,那那些更大的城市岂不是更加繁花似锦?   可惜没有物质基础和合适的际遇,他也只能想想罢了。   在这个日复一日重复着相似活动的老村子里,对于蒋勇来说,他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坐在村口的大树下,百无聊赖的观察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   这个习惯竟就这样坚持了好多年。   不过他们古窑村里的人丁稀少,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户人家,早就已经熟的不能再熟,就是偶然有些过来的旅游的游客经过,那也是非常难得的情况。   不过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蒋勇对于每一个出现在古窑村里的新面孔都格外的记忆深刻。   其中有一个,他的记忆尤为深刻。   这个人着实很奇怪,他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候到来,却并不在村子里停留,也不和村民交谈,而是直接经过古窑村,去了位于古窑村身后更深处的红山,然后在第二日,他又会从红山返回,经过古窑村离开。   蒋勇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在脑海里幻想对方究竟在红山干了什么,但任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说起这红山,那也是个特别神神道道的地方。   他们古窑村的小孩子从记事起,就能听到父母的耳提面令,警告他们不许偷偷的上山去玩。   说是山上有吃人的怪兽,哪家的小孩要是不听话偷跑上山就会被怪兽叼走。   这样带着恐怖色彩的小故事在他们村子里传了一代又一代,传到蒋勇这代的时候,他们小时候还被唬得一愣一愣,待到大了一点的时候就嗤之以鼻了。   像这种故事,多半就是编出来哄小孩子的,哪里能当真。   直到几年之前,蒋勇的心里原本也是不信这些的,村里像他这一辈的年轻人大多都对家里老人对红山敬畏的态度感到有些没当回事,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所有人的心中,都不得不打起了小鼓。   红山的山上原本是不起雾的,大概也就是这几年吧,山上每次到了夜间都会起一层浓稠得仿佛牛奶一般的白雾,看着怪瘆人。   为了安全着想,村委会的人便聚在一起定下了一条规矩,说是入夜之后不能上山。   有这样厚重的雾气,摸着黑上山倒也实在是不安全,再加上村委会的人都说了,大家便也都一一照办。   结果后来有一次,村尾栓子家的孩子不听话,他们家大人发了好大的火,小孩子怕被打,竟然偷偷的躲到了山上去。   等到他们家大人找到孩子的时候,那男孩正躺在潮湿的地上昏睡不醒。   小男孩醒来之后晕晕乎乎的说自己在山上看到了漂亮的大姐姐,下了山之后就大病了一场。   刚开始,大家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这小孩子看花了眼。   可是后来这样的事情多了,那些在夜里摸着黑上山的人下山之后不是生了病,就是整个人神思恍惚,并且都说自己看到了其他的人影。   久而久之,他们村子里就再也没有人敢在晚上到红山上去了。   不过说来也是有意思,古窑村的人被吓得不清,一个个都把红山敬若神明,外头的游客听说这个传闻,来的倒是比以往都要勤快了。   这些过来看热闹的人有人被村民劝阻从而打消了念头,但同样也有一部分人那是拦都拦不住,非要上山看个稀罕。   索性上山的人至多只是生一场病,并不会有什么大碍,村民们就也懒得继续阻拦了。   这些过来的游客大多数都不会再来第二次,因此每年都雷打不动会经过古窑村前往红山的那个人给蒋勇留下的印象格外深。   所以当苏小渔辗转联系到蒋勇的时候,他第一瞬间就回想起了这号人物。   算算时间,应该再过不了几天,对方应该就会像从前一样出现。   不过这次,蒋勇没有想到的是,他先看到的竟然会是才和他联系过不久的苏小渔。 第89章 八十九   对于从小生长在古窑村的蒋勇来说, 苏小渔和魏明曦两位年轻女性的到来, 无异于两道靓丽的风景线。   每天在这山疙瘩里风吹日晒,就是偶然有其他地方慕名而来的游客, 也很少有像她们两个这样亮眼吸睛的存在。   因此当听到苏小渔和魏明曦两人在听完他的讲述之后询问前往红山的路的时候, 蒋勇不由得感到有些惊讶。   男人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念头就是劝阻。   且不说他不过是告诉了苏小渔一些稀松平常的事情就收到了一笔可观的报酬, 这让他对苏小渔十分的感激。   就算不是这样,苏小渔和魏明曦两个年纪轻轻的女生, 又没有其他的同伴作陪,就这样进山去实在是有些危险了。   为了打消眼前两个女生这有些冒险的念头,蒋勇忍不住又将之前古窑村里有关红山的那些诡秘传言都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遍。   然而苏小渔和魏明曦在听完蒋勇的讲述之后,却是相互无言的对视了一眼, 心中更加坚定了要进山一探究竟的想法。   在她们二人看来,也许蒋勇所说的,古窑村里之前流传着的, 红山之上有吃人野兽的传闻有很大的可能真的不过是以前的村民编出来哄骗小孩听话的故事。   但之后红山之上忽然出现神秘浓雾, 绝对是在山上出现了什么变故。   而根据这浓雾出现的时间段看来, 这原因八成和苏小渔父亲神秘失踪以及王荀脱不开关系。   再加上根据蒋勇的描述,王荀每年在固定的时间段回到这里, 都是去了红山,有了这一层联系在,苏小渔和魏明曦二人就更是要进山一探究竟了。   她们这回倒是一定要瞧一瞧, 这红山之上究竟是有什么东西,才会让日日夜夜东躲西藏的王荀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也非要前来。   魏明曦看了满脸不情愿的蒋勇一眼,心知对方也是心性淳朴、真心担忧, 才会阻止她们两人,女生垂眸略微思虑片刻,接着开口道:“蒋哥,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我们,但是实不相瞒,我和小渔姐都是地理系的学生,我们最近在做一个有关于红山的研究课题,我们的课题研究进展到了瓶颈,这才会想要来这边实地考察。”   苏小渔闻言,她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魏明曦继续往下说:“你想想啊,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我们就更要用科学严谨的态度看待问题了,我和小渔姐的导师认为,你们村子后面红山上的雾气应该是一种类似于瘴气的有毒气体,这种气体内含有能够致幻的成分,这才会导致所有吸入气体的感觉自己看到了人影,但是这也只是我们的初步猜想,如果想要验证这个猜想,就必须得进行实地考察。”   女生一篇长篇大论下来,听得蒋勇是云里雾里,他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脑子里却还没有彻底的消化完魏明曦话中的意思。   奇怪了,明明魏明曦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是这一个一个的字眼拼到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对方的意思了呢。   苏小渔不着声色的扭过头瞥了站在自己身边面色如常的魏明曦一眼,在心里不由得默默的为对方鼓了鼓掌。   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往前走上几步,一把抓住蒋勇的肩膀,帮腔道:“对啊对啊,蒋哥你应该这样想,如果我和我学妹的研究得到了突破性的进展,你不就是能被写到论文最后的致谢名单里嘛,这可是大好事啊。”   苏小渔接着道:“况且,我和我学妹都是专业搞这行的,装备齐全,和其他游客不一样,你就放心吧,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我就给你留一个联系方式,有什么问题我就联系你。”   架不住苏小渔和魏明曦的连番轰炸,蒋勇最后终于是将进山的位置告诉了两人。   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蒋勇不由自主的在心底暗暗的感叹,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啊。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然而他没有发现的是,在他离开之后,一只站在树丫间的黑色小鸟倏地扑扇了一下自己的翅膀,立起身飞向了远方。   ……   ……   人头涌动的车站之中,一名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捏着手中的车票正在闭目养神。   忽然,他身旁敞开着的窗户外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呼啸声,男人蹙起眉头,微微张开原本阖着的双眼,他扭过头朝窗外看去,只见远远的,从遥远的天边似乎有一道黑影奔袭而来。   他静静的凝视着那道身影愈加清晰的黑影,心脏猛地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男人的心中有一种预感,也许他害怕的事情,终于要成为现实了。   王荀站起身不动声色的走到窗户边,他装作是在观望着远处的风景,然后轻轻的抬起自己的一只手,摊开掌心,让那只黑色的鸟落到了自己的手心里。   黑鸟一落到王荀的手中就化为了一阵腾腾的黑雾,黑色的雾气缓缓的从空中落下,最后尽数没入了男人的手心,再也看不到踪迹。   王荀轻轻的阖上双眸,与此同时,之前苏小渔和蒋勇交谈的画面就立刻映射到了男人的脑海之中。   虽然王荀并不认识跟苏小渔在一起的那个女生是谁,但他就算是谁都不认识,也不会认不出苏小渔。   王荀没有想到,苏小渔竟然真的有朝一日会找到古窑村。   这对于他来说可真是算不上什么好事。   红山这个地方,埋藏了太多属于他的秘密,如果可以,王荀真的希望没有任何天师发现这里。   可这个愿望如今看来明显已经破碎了,它不仅被玄门的天师找到,而且那个天师还是苏小渔。   苏小渔不依不饶的寻找了他六年,他也躲了对方六年,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放弃,甚至还顺藤摸瓜找到了红山。   想到这里,男人勾起嘴角,有些百感交集的笑了起来。   王荀的脑海中不可自抑的浮现出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同时自然而然的再度出现了苏铭的面容。   他的师兄从来都是一副寡言少语的模样,只有在提起自己女儿的时候,脸上才会出现了一抹属于父亲的慈祥宁和。   然而在那个晚上、在那个漆黑的山洞里,最后印刻在王荀眼中的,却既不是苏铭寡言的样子,也不是祥和的样子。   王荀还能够清晰的记得,自己师兄那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的五官,以及男人最后留下来的话语。   「王荀,师父说过,同门之间不可相残,你既然违背了当初入门时发下的誓言,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   没错,同门之间不可相残。   这就是他和苏铭的师父在他们二人入门之时定下的规矩。   他和苏铭两个人是滴过血、发过誓的师兄弟,理应相互扶持一辈子。   王荀的前半生,也的确是这样做了。   苏铭为人古板而又不懂变通,王荀却和自己的师兄不一样,他想要,更多的东西。   金钱、权势、力量、生命……人的一生可以追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王荀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却要选择平凡的活着。   但苏铭又的确是尽到了一个师兄的职责,因此哪怕是心中并不认同苏铭,王荀也并没有和对方断了联系。   只可惜,他们两个终归不是一路人,不该在一起的人却非要搅和在一起,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他们两人之间这么多年的师兄弟情谊,终究是被他辜负了。   但是比起惋惜,王荀心中更多的,是从未后悔。   如果时光溯回,再次回到当初,王荀也会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   在那一天他虽然失去了自己的师兄,与之相对,得到的则是早就梦寐以求的力量。   那是超出凡人躯壳所约束的,鬼神之力。   回忆戛然而止,王荀微微的眯起双眼,心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些什么。   只要苏小渔还活在这个世上,她就永远是横亘在王荀心中的一根刺,永远是他的阻碍。   这还当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这一回,无论如何他都得做些什么了。   王荀轻轻啧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窗边。   他走到柜台前,向着坐在柜台后的工作人员开口道:“你好,我要买一张票。”   男人停顿了一会儿,他似乎是在思索,又过了半晌,王荀才接着道:“……去夏城的票。”   红山必须要去,但他得换个方法过去。   想要用这个法子,他必须得找人帮自己一点忙。   虽然王荀已经有许久未曾踏上夏城的土壤,但是他的心中知道,在那个地方,可是有一个他的故人呢。   他曾经帮这位老朋友做了不少的事,如今他的这位朋友也该帮自己一点小忙了。   ……   自从魏白薇决定去念交换生之后,为了表示对女儿的支持,祁洁云便搬出了魏宅。   这天晚上,魏白薇还没有放学回家,祁洁云无事可做,就坐在客厅里看书。   书看到一半,玄关处的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紧接着又响起了一阵极富有规律的敲门声。   祁洁云起身走到门边,女人通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整个人猛地怔住了。   她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个人竟然还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荀道:“祁女士,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祁洁云扯了扯嘴角,伸手打开了防盗门,她上下打量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冷哼着出声:“王荀,你还敢出现在我这里啊?”   开什么玩笑,就是因为这个人不告而别,害得她在祁连那里丢尽了脸面,她本来就是旁系,再加上莫名其妙的弄丢了一个天师,这下几乎是彻底被丢到了祁家的边缘圈子。   腿长在王荀身上,王荀要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她一个普通人又怎么管的了。   偏偏祁连那个混蛋一点也不管这些,一口大锅就这样直接扣在了她祁洁云身上。   祁洁云是有苦说不出,在心底早就把王荀这个不靠谱的家伙骂了千遍万遍,然而女人万万想不到的是,王荀这厮当年背弃祁家,如今竟然还有脸面回来见自己!   王荀却是对女人的嘲讽置若罔闻,他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大步走进室内,然后在明亮的客厅里坐了下来。   祁洁云“哐”的一声关上大门,然后怒气冲冲的紧跟其后的走进屋来。   她在王荀身边站定,怒声道:“王荀,我们祁家当年待你不薄吧,你要是躲一辈子就算了,你现在明目张胆的找上我,就不怕我告诉祁连?”   王荀轻轻的瞥了正在盛怒之下的女人一眼,心里不以为意。   祁洁云和祁连之间的关系早就崩了,不然魏家落到如今的境地,以祁连的能力,他会连帮忙抬一手都做不到?   王荀丝毫没有自己就是导致这二人关系崩盘的直接□□的自觉,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示意祁洁云稍安勿躁。   “你不会的,”他抬起眼眸望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女人,接着说道,“祁女士,你们家最近的日子,应该过得不太如意吧?”   祁洁云猛地的沉默了一瞬,没有搭腔。   王荀轻笑了一声,他道:“我猜也是。”   “你什么意思?”祁洁云沉下脸色,出声询问。   王荀舒展开身躯,仰头靠在了柔软的的沙发靠背上,“我先去了魏宅找你,虽然人没找着,但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祁洁云问:“什么事?”   王荀看向女人,说道:“你们家的风水都是我亲手改的,一草一木,我都再熟悉不过了,可如今我再去你们家的时候,那的风水,已经全变了。”   祁洁云有些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我明明都维持着当年的布局,半点未曾更改。”   “我有必要骗你吗?”王荀不以为意的摊了摊手,“我看你呀,是得罪了什么难缠的人物还不自知呢。”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终于揭开了**oss的冰山一角吧,请坚信一个简单的道理:越能苟的反派活得越久,但凡是跑到主角面前晃悠的,只能含泪吃盒饭了:) 第90章 九十   听到王荀如此说, 祁洁云一时之间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惊疑之中。   男人说的没错, 他的确没有任何欺瞒自己的必要。   他与祁家断绝联系这么久,一消失就是六年, 如今却竟然冒着被告发给祁连的风险直接找上门来, 那肯定是有什么需要祁洁云帮忙的地方, 既然如此他就更得拿出些让女人愿意提供帮助的诚意来。   祁洁云略微恢复了些理智态度,她道:“可是我实在想不出在这夏城我有哪个仇家能做到这个地步。”   王荀瞥了瞥嘴, “你这是当局者迷,不妨让我这个局外人替你理一理。”   他看向祁洁云,眯起眼说道:“想要找到这个和你不对付的人其实也不难,我替你们家改换的风水是这段时间才被外人破去, 那这个人必须是近段时间进出过你们家,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最近这段时日在你家出现过, 并且可跟你有仇怨的人, 有哪些?”   祁洁云怔了怔, 她垂敛下眼眸开始默默思索。   良久,祁洁云重新抬起头, 看向王荀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不确定的犹豫,“是有这样一个人,但是她、她只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 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女人的喉咙间戛然而止。   她的眉头忽的皱到一起,心情开始缓缓下沉。   这也实在不怪祁洁云大意, 魏明曦自从到了魏宅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动静,祁洁云每天又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况且在她心中对方只不过是一个从云华省乡野旮旯里出来的小丫头片子,说实话,虽然祁洁云心中知道自己和魏明曦之间的关系微妙而又尴尬,可她从来都没有觉得对方会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威胁过。   再加上如今魏子程和魏子阎两兄弟已经彻底闹崩,她和魏子程之前将魏明曦找回魏家的初衷已经完完全全的化为了泡影,合计了这么久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他们和魏子阎每天撕逼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关注魏明曦。   像魏子程和祁洁云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于他们而言,不能用来把持魏子阎的软肋,魏明曦已经彻底失去了可以利用的价值,自然也就没有了留心的必要。   坦而言之,若不是今日王荀有意询问,也许祁洁云对魏明曦的忽视还会往后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如今有了王荀一番发问,祁洁云才恍然发觉,虽然魏明曦平日里不声不响,可自己也是着着实实和对方有过节的。   就算魏明曦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那她也已经是个有自己独立思维的成年人了。   虽然魏明曦从来没有提起过从前的事情,但祁洁云又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魏明曦到底是何静好的女儿,也许嘴上不说,心中却不一定是真的不在意。   虽然祁洁云仍旧觉得不太可能,但是把思路梳理一遍之后,祁洁云却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女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巧合,但是现在细细回想,她和魏子程的的确确就是在魏明曦回到魏宅之后开始变得流年不利、诸事不顺的。   见祁洁云说到一半陡然停顿下来,王荀不由得皱了皱眉,出声催促道:“小姑娘?谁啊?”   听到王荀的询问,祁洁云猛地回过神,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开口回复道:“你不知道,在你不告而别之后,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我和魏子程前段时间因为某种打算刚刚把魏明曦带回了魏家。”   王荀嗯了一声,“魏明曦?”   祁洁云神色怪异的瞥了王荀一眼,低沉下声音,“……就是,何静好的女儿。”   王荀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何静好的女儿?”   祁洁云点了点头,“对,没错,怎么了吗,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王荀沉默着摇了摇头,示意祁洁云不必在意,他轻轻的啧了一声,复而玩笑道,“你倒是个胆子大的,我要是你,可绝对不会把何静好的女儿放在自己身边。”   也许外人不清楚何静好究竟是怎么死的,以为女人的自杀只是因为精神上的抑郁,但身为当事人的王荀,哪里能不知道这可怜的女人真正的死因。   何静好的死无论如何都和祁洁云脱不了干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祁洁云和魏明曦可是实打实的仇人,祁洁云竟然敢就这样把魏明曦留在魏家,王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点评了。   祁洁云听了王荀的话,不由得轻蔑的冷声哼了哼,她没好气的说道:“要是你六年前不走,以你当初对付何静好的神通,我还会因为魏子程公司里的那点破事把算盘打到何静好的女儿身上?”   虽然语气不善,但是祁洁云说的可都是实话,她和王荀之间的交情,可不仅仅是只有短短六年而已,若是真的要仔细算下了,她和王荀第一次打交道,竟然都已经是十九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她就是在王荀的帮助下成功挤走何静好上-位,因此虽然王荀的不告而别令祁洁云怒不可遏,但祁洁云在心中还是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位能力了得的玄门大师。   “行了,”王荀虚伪的笑了起来,“当年的不愉快就让它们都过去吧,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说是不是?”   他停顿了片刻,接着道:“我这次回来夏城,也不是专程回来看你笑话的,我是回来重新和你做朋友的。”   祁洁云扯开嘴角冷笑了一声,“做朋友?我看你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来向我求助的吧?”   王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道:“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你帮我一件事,我帮你一件事,从此两不相欠,你就当再也没有见到过我这个人。”   祁洁云闻言沉吟了片刻,王荀之前的话一直萦绕在她的心中久久不散,她原本不觉得,如今在男人的提点之下却觉得自己对魏明曦的了解似乎真的是太少了一点。   她从怀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滑到其中一页,然后将手机递到了王荀的手中。   祁洁云伸手指了指,“你看看,这个就是何静好的女儿。”   王荀低下头,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庞。   男人沉默了许久,忽然低声笑了出来。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朝着身边的女人道:“祁洁云,你这回可真的是引狼入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双叒叕感冒了,码了一半扛不住睡觉去了,剩下的晚上补上 第91章 九十一   根据蒋勇的说法, 那诡异白雾只有在夜晚时分才会出现, 苏小渔和魏明曦就先行在红山附近查探了一番,不过她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也就是说,归根究底, 一切的缘由必定都在山中。   这个时节黄昏降临得很快,天边的红日缓缓的退去一身光芒, 慢慢的往连绵的青山之后滑落过去。   天空逐渐染上橘色的云霞, 暖色的余辉洒落在幽静的林间,勾勒着树木沉默的轮廓。   渐渐的,不知从何处开始,余辉的温度渐次冷却, 山林树石间徐徐得升腾起了一股带着些微寒意的白雾。   苏小渔和魏明曦两人的猜想并没有出错, 她们一经踏入红山的地界,几乎就是同一瞬间便发现了此处的不同寻常之处。   红山之上所弥漫着的层层浓雾,既不是普通的雾气, 又不是所谓的瘴气。   魏明曦抬起手朝着粘稠的雾气中打出一道灵力,那灵力在半空中回旋翻转, 所到之处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有细微的噼噗声响起。   女生微微蹙起眉头, 朝着自己身旁的苏小渔道:“果然没错,这红山之上雾气根本就不是自然形成的。”   苏小渔点点头,双手环抱胸前,站在原地四处环顾,“这雾中有邪祟之气, 这种气息能够对普通人的精神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我猜这大概就是之前那些进山之人说自己看到了幻影的原因。”   魏明曦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她停顿了片刻,又开口补充道:“不过这雾中的邪气已经十分微弱,看来这些邪气应该是从山上的某个地方泄露出来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邪气慢慢逸散,到了如今这种微弱的程度,应该也只能对一些身体较弱的人和小孩产生影响了。”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继续往山中深入。   走了有一会儿,林木逐渐稀松,原本阻塞的视野顿时明朗了起来。   呈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条蜿蜒的溪流,那溪流一路从远处的山石间延续而来,一时之间竟望不到源头究竟在何处。   在华国传统的风水学观念中认为,一个地方若是想要有好的风水,则必须要具备一些条件。   这所谓的条件,便是藏风、蕴气、得水,其中又以得水之处,是为最佳。   潺潺流水能够留住一地的风水,令其气蕴往返循环,聚而不散。   水能聚气,但这是双面刃,因为它不仅能留住好的风水,如果在机缘巧合之下,同样也可以留住不干净的东西。   魏明曦走上前,默默的在清浅的溪水边站定。   缓缓流动着的溪水清澈见底,将女生映在水面上的倒影无比清晰的显现而出。   魏明曦微微眯起双眼,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有些沉静起来。   在女生的眼里,澄澈的溪水里正蔓延着丝丝缕缕的墨色线条,这些由黑气凝结而成的黑线不过如同丝线一般的粗细,却又好似树木的庞大根系一样交纵错杂、彼此纠缠,它们随着流动的活水一路蔓延到这座山上的每一寸土地之中,最后又化为了如烟的蒙蒙邪气四处弥漫。   此时苏小渔也跟上了前来,她在魏明曦的身旁站定,垂下眼眸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番奇怪光景。   难怪这红山之上的邪气微弱却又聚而不散,原来是这涓涓细流在山上形成了闭合之相,阴差阳错之下便锁住了此处的邪气。   魏明曦昂起头向着溪水的源头望去,忽然道:“在上游。”   此处的闭合之相并不是人为刻意做成的,而是因为这红山上的流水受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侵染,进而使整座山上的邪气弥漫不散,如此推算下来,那那个源头,必然是在溪水的上游。   苏小渔本来就是天师,她和魏明曦两人所学想通,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解释就能够理解彼此的意思,因此当魏明曦开口之后,苏小渔只是略微一思虑,便知晓了对方心中所想。   苏小渔点头,“嗯,应该没错,我们顺着溪流一路往上,必定能够有所发现。”   女人话音落下,便迈开双腿沿着流动的溪水往上游进发,魏明曦也没有多言,跟在苏小渔的身后往前走了过去。   两人往前又继续行进了一小段距离,忽然魏明曦的耳尖微动,她偏了偏头,慢慢的停下了脚下的步子。   “怎么了?”苏小渔回过头来询问道。   魏明曦看了苏小渔一眼,说道:“你听,前面有人。”   听到魏明曦这样说,苏小渔也连忙沉下心神,侧耳聆听起来。   果不其然,一旦沉下心思,就能隐隐约约的在潺潺的流水声之外,听到窸窸窣窣的人声。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缓缓的慢下了脚步。   她们拐过山头,却有些惊讶的发现来者并不是其他的什么人,而是一群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年轻人。   这群人中有男有女,但看起来年纪都不大,应该都是和魏明曦年纪相差不大的大学生,其中还有的女生格似乎十分活泼,叽叽喳喳的在旁边的几个人中跳来跳去,看起来十分雀跃。   从这几个人的着装打扮来看,并不难猜出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苏小渔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她没想到在这笼罩着层层诡异传说的红山之上,竟然还真的有人是来旅游的?   “咦,同学,你们也是来旅游的吗?”   魏明曦和苏小渔发现了这群学生,这群学生中也有人很快就发现了两人的存在。   听到来人这样问,苏小渔眨了眨眼,回复道:“呃,差不多吧。”   来人似乎是个十分开朗外向又热心的小姑娘,她见苏小渔和魏明曦一行人只有两个女孩子,不由得有些担忧的皱起了眉头,说道:“你们就两个人进山啊,这太危险了吧。”   虽然苏小渔和魏明曦并不是普通的柔弱女生,但是在外人看来她们两个的确是形单影只的小姑娘,苏小渔又不可能和他们说明原委,只得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和女生打着马虎眼,“哈哈哈,还好吧,我和我学妹都习惯了。” 第92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听了苏小渔的话, 女生却是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有些不能赞同, 她张了张嘴, 正准备再说些什么, 从女生的身后却又走过来了另一个长发的女孩儿。   长发女生在三人面前站定,她微微蹙眉,轻轻柔柔的声音仿若林籁泉韵, “小艺, 怎么了?”   被称为小艺的女生回过头,见来者是唐昕彤, 她三两步走回对方身边,拉住对方的手臂简略的说明了一下情况。   唐昕彤明显和小艺抱有一样的想法, 不过她比起把心中想法都摆在脸上的小艺来要沉稳一些, 因此唐昕彤听完之后先是略微沉吟了片刻, 然后才向着苏小渔和魏明曦开口建议道:“山上入夜之后还是很危险的,你们只有两个女生,如果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都不好应对, 我看我们大家年龄相差都不大,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我们可以搭个伙。”   停顿了半晌,唐昕彤又接着补充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唐昕彤,我和小艺还有其他的人都是一个社团的同学,这次来红山, 是我们社团组织的野营活动。”   魏明曦微微蹙起眉头,问道:“红山不是什么著名的旅游景点,你们怎么会想到要到这来?”   “因为我们是探险社团啊,”站在唐昕彤身边的小艺有些兴奋的抢着开口回答了魏明曦的问题,她一边说着,眼睛里一边亮起了激动的神采,“你们应该也是听说那个传闻才会过来这里的吧,对,就是那个红山迷雾,传得神乎其神的,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啊!”   当真是不知者无畏。   魏明曦和苏小渔沉默的对视了片刻,最后还是苏小渔忍不住开了口,“既然传言那么煞有介事,我觉得你们还是应该小心谨慎些为好。”   如今暮色四染,山林间已经开始弥漫起白雾,唐昕彤和小艺只是普通人感觉不到,可是魏明曦和苏小渔都是天师,二人自然可以清楚明白的看见在蒙蒙白雾之中四散开来的浅淡黑气。   虽说如今这雾中的邪气已经十分微弱,但既然它还存在,那就证明这邪气的根源还没有彻底断绝。   更重要的是,今天已经是蒋勇所说的,王荀每年必定会进入红山的日子。   魏明曦和苏小渔早早的进山等候,就是为了能够来一次守株待兔。   这个方法虽然有些笨拙,但是王荀这么多年来就像一条怎么捉都捉不住的蚯蚓一样,要不是这次苏小渔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红山的这条线索,她们两人还不知道要跟在王荀背后追着他跑多长时间。   如此看来,守株待兔反倒成了她们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了。   唐昕彤闻言,朝着魏明曦和苏小渔两人投以一个温和的笑意,她道:“多谢你们的关心,不过其实我们也只是过来凑个热闹、图个新奇而已,大家夜里也不会到处乱跑,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魏明曦朝着唐昕彤身后偏了偏头,出声询问:“你们现在在准备扎营吗?”   唐昕彤跟着魏明曦的目光回过头朝着自己身后望了一眼,说道:“嗯,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这个季节天黑的速度比原先可要快。”   魏明曦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伸出手朝着距离水源处稍远的地方指了指,她开口提议:“如果你们决定就在这个地方扎营的话,我建议你们往稍远的位置稍微挪动一下比较好。”   这红山上的涓涓溪流便是将邪气四处扩散的一处枢纽,如今这白雾中的邪力已经十分微弱,对于唐昕彤这群正值风华正茂、体内阳气旺盛的年轻人来说,基本上不会造成什么大的损害,但蕴藏在流水中的邪力较之雾中却要更加深厚,寻常人还是不要太过接近为上。   魏明曦道:“山间溪流如果遇上夜间降雨,水位会迅速暴涨,而且水边潮湿,容易引来虫蛇。”   唐昕彤眨了眨眼,她略一思索,心中觉得魏明曦说的话有些道理,扭头见社团里的同学还只是刚刚开始组装,便连忙走上前去,低声嘱咐正在装帐篷的几个男生稍微挪动一下场地。   “嗯?”唐昕彤环顾了一圈四周,突然皱了皱眉头,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细微的疑问声。   她又再次左右看了看,然后抬手拍了拍一名距离自己最近的社团成员的肩膀,低声询问道:“徐诺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那名被唐昕彤问到的男生随即也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番,但是却和唐昕彤一样,并没有看到徐诺的身影。   小艺此时也走上前来,她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说道:“徐诺?她之前不是还在这边的么,怎么一转眼就看不到人了。”   唐昕彤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沉下声音说道:“我给她打个电话。”   山上的通讯状况并不是十分的良好,唐昕彤原本还担心没有信号,因此当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信号虽然没有以往的好,却还是有的时候,她的心中不由得默默的舒了一口气。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唐昕彤连忙屏气凝神,希望手机的另外一边能够快点被人接通。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持续传过来的却仍旧只有规律而又单调的电话忙音,紧接着唐昕彤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从不远处的另外一顶帐篷走过来了一道身影。   那名男生的手里拎着一个印着卡通小动物的背包,他微微将书包举起,问道:“这是谁的包啊,里面好像有手机响了。”   小艺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背包就是徐诺的背包,她赶紧走上前从男生手中接过包,然后打开拉链,果不其然,徐诺的手机就放在夹层的袋子里。   小艺拿着徐诺响个没完的手机有些踌躇的立在了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这一群人都是第一次来红山,人生地不熟的,徐诺没将手机带在身边,又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不见了踪影,她哪里能不慌张呢。   此时社团里的其他人也都闻讯围了上来,唐昕彤又一一询问了一遍有没有人知道徐诺的去向,然而所有被问到的人都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说自己并不知道女生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一时之间,原本轻松愉悦的氛围顿时有些凝滞了起来。   他们这群人虽然都是年纪不大的学生,可是他们同样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这也并不是社团第一次组织外出的野营活动,社团内定好的注意事项大家都心知肚明。   在这深山老林里面,更何况还是一座笼罩在诡异奇谭的大山里面,这心得是有多大才会不带联络工具、不和任何人说一声就莫名其妙的找不着踪影?   虽然每次团体组织外出的户外拓展活动时,总有社员不按流程办事,自顾自的乱跑,惹得其他人不厌其烦,但是这次,大家心里却不约而同的隐隐期望起来,希望女生只是忘了和其他社员联系,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众人叽叽喳喳的猜测声一字不落的落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魏明曦和苏小渔耳中,魏明曦沉下眉眼,微微向身旁的苏小渔凑近了一点,“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好巧啊,”苏小渔露出了个无奈的笑,“我也是。”   苏小渔说完,似乎是有些感到无可奈何的又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她阖上双眸,嘴里开始快速的低声默念起晦涩的咒语,翻开的手掌心中陡然迸发出了一道金色流光。   女人睁开双眼,静静的凝视了自己掌中的流光一阵子,然后她抬起头,冲着不远处的唐昕彤一群人所在的方向勾了勾手指,伴随着苏小渔手上的动作,那流金光芒便恍若一道离弦利箭一般拖着长长的金色光点朝着人群飞去。   璀璨的流金仿若灵动的小精灵一般绕过重重阻碍,最终落到了小艺的手上。   它绕着被女生死死捏在手心里的手机飞舞了几圈,然后腾地升到了半空之中,朝着一个方向奔袭而去。   魏明曦和苏小渔凝望着那流光消失的方向,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追影术所指示出来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两人原本就打算前往的、这条溪流的上游。   “不如这样吧,”苏小渔忽然走到了唐昕彤等人的面前,出声提议道,“这个时间再过不了多久天就要全黑了,大家都是学生,对这里又不熟悉,分散开来找人很危险,不如先下山向山下古窑村的村民求助,如果有本地人帮忙协助,应该会安全很多,如果实在不行,等明天一早天亮了再进山找人。”   苏小渔这样说当然不是就真的要把徐诺放之不管,实话实说,虽然她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苏小渔的心中却有一种直觉,觉得徐诺的失踪八成和王荀脱不开关系,就是和对方无关,她这样留在山上也十分危险。   只是在场的众人都是普通人,苏小渔和魏明曦继续往上游追查之前,必须得找个理由让他们都离开这里。   唐昕彤虽然仍旧放心不下忽然消失不见的徐诺,但是在场的有些其他社员明显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她作为社团的负责人之一,同样也要为其他人考虑,按照眼下的情况,虽然她心中记挂徐诺,但也只能先带着所有人下山,安顿好其他人之后再向村民寻求帮助了。   女生脸色苍白,她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咬了咬嘴唇,下定了决心,“这位学姐说的没错,我们先下山。” 第93章 九十三   待到众人依序下山离开之后, 苏小渔和魏明曦两人无言的相互对视了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朝着莽莽山林中走去。   经过这么一大伙人的闹腾, 此时天幕已经全然暗淡了下来,浓稠得仿若化不开的墨块一般的夜天上只三三两两的挂着几颗细小如尘沙的星子, 不知道从何处飘荡而来的乌云遮盖住了微弱的月光,让笼罩在整个深蓝苍穹下的红山更加显得寂静幽深。   苏小渔和魏明曦也没有用手电筒, 而是在漆黑的夜幕下摸黑潜行。   之前苏小渔利用徐诺的手机施展了追影术, 她们两人只需要跟寻着追影术所留下来的印记, 就能够找到徐诺的所在。   根据追影术所留下来的痕迹, 魏明曦和苏小渔可以很确定的判断, 徐诺会和她的同伴失去联系, 绝对不是在深山里迷失了方向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单纯的迷失方向找不到回去的路,徐诺所留下来的行进轨迹应该是杂乱无章的才对, 就算是想要比对标的物, 那徐诺的行进方向也应该是朝往下游才说得过去, 可他们两人这一路追来,徐诺的行进路线都是很明确的一个方向, 那就是溪流的上游源头。   按照唐昕彤的说法,她们这一个社团的成团全部都是第一次来到红山,再加上红山又不是什么著名的旅游景点, 也不会有什么专门的指示地图,因此照理来说她们中间应该没有一个人对这里的具体地形熟悉。   可从如今徐诺留下的痕迹来看,这个女生很明显了解红山上的一草一木, 并且她也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   ……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   跟着社团的同学们走了一天的路,就算徐诺已经有了先见之明的换上了轻便的运动鞋,但是这一路走下来也已经差不多要把她的力气耗干净了,女生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能够抬起来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好不容易走过了树林,走到了稍微宽阔一点的溪水边,徐诺当即就觉得自己彻底走不动了,她也不再管顾自己的形象,一屁股就坐到了水边的石头上。   作为社团领头人之一的唐昕彤见社团里面的女生几乎都不想再走了,时间也的确算不上早了,索性便叫所有人停下来准备扎营。   装帐篷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好在社团里的美女多,负责人又是唐昕彤这样温柔的大美人,因此社里的男成员都格外的要给力,二话不说的就揽下了这项重任。   徐诺本来就已经累得够呛,见有人过来接活,就也没有推拒,直接就把手里的家伙们都一股脑的交给了男生。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女生放下自己的背包,走到了不远处的溪水边。   她蹲下身在清澈的溪水里洗了洗手,山上的气温本来就要比山下低,溪水那冰凉的触感不由得让徐诺的精神为之一振。   不过徐诺倒是并不怎么讨厌这股冰凉的寒意,她反倒觉得自己的周身的乏累在这溪水的洗涤之下消散了不少。   徐诺拨了拨自己伸到水面之下的手指,看着水面被自己搅动形成的漩涡,突然之间心中玩心大发。   她就这样自得其乐的玩了一会儿,正准备站起身离开溪水边回到队伍里去,忽然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游出来了一尾红色的小鱼。   徐诺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鱼,只见这条鱼通体细长,全身都是鲜艳的红色,映衬在通透的水面中,看起来煞是好看。   那条鱼竟然也不怕生,绕着徐诺的手指转了几个圈,最终缓缓的停了下来。   徐诺心中倍感惊奇,她将手从水中收回,然后又再度放下,然而不管她换了几个位置,红色的小鱼最后仍旧是会游到她的手边,绕着她的手指打转。   这条小鱼似乎很喜欢她啊。   女生正在心中这样暗暗的想到,那条鱼却陡然甩了甩尾巴,往前方游了过去。   徐诺连忙站起身,有些舍不得的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她原本只是想要看看那条红色小鱼究竟是往哪个方向去了,却没有料到小鱼游到一半,突然又调转了身子游了回来。   红色的小鱼不断的在水中转着圈,见女生凑了过来,就又继续往前方游了过去。   如此数次往复,徐诺不不由得感觉有些惊讶了起来。   她虽然不太敢相信,不过看这样子,这条鱼难道是在等自己跟上,想要带自己去某个地方吗?   徐诺停猛地下了脚下迈开的步子,她默默的伫立在原地,然后扭过头朝着自己身后的营地望了一眼。   刚才跟着红色小鱼走走停停没有发现,如今陡然回头,徐诺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出了有一段的距离了。   女生心里有些犹豫了起来,她对这里并不熟悉,要是迷路了怎么办?   溪流里的小鱼此时也停了下来,它摆动着自己优美的尾巴,似乎正在等待着女生的选择。   徐诺看了看眼前愈发显得富有灵性的小鱼,又张望了营地一眼,最终仍旧是好奇心打败了一切。   她本来就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不然也不会来参加这个探险社团了。   反正她就看一眼,到时候顺着溪流往回走就好了,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徐诺下定了决心,便也不再犹豫,她用力的摆了摆头,然后回过身三两步走到了溪水边,将营地彻底抛到了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女生陡然感到红色的小鱼好像微微昂起头望了自己一眼,她连忙定睛回看过去,但小鱼却是甩动了一下自己的尾巴,继续往前往游了过去。   跟着小鱼七拐八拐,徐诺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距离社团的营地越来越远,已经逐渐走到了山林的深处。   如果此时女生回过头,她可能会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看不到营地的轮廓了,四周树木林立,一时之间竟看不出究竟走到了哪里。   不过徐诺这个时候一门心思已经全都放在了那条神秘的红色小鱼身上,哪里还能够发现这些细节。   小鱼终于停了下来。   它停在了一块红色的石头旁边。   这块石头很显眼,徐诺一眼就看到了它。   在周围或黑、或褐、或灰、或白的鹅卵石中,这枚静静躺在水底的红色石头显得格外令人瞩目。   在它周围的其他石头早就在多年的水流冲刷之下变得圆润,唯独只有这一块石头周身的棱角分明,身上的每一条线条都像是用锋利的刀片切割过一般。   它的红色也不是那种像混入了杂质一样的红褐色,而是纯正的红,红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血来。   不知道为什么,徐诺在看到这块石头的第一眼,就觉得再也挪开自己的视线。   她的心中只剩下一个纯粹的念头。   美。   实在是太美了。   这块红色的石头仿佛被人施加了咒语一般,美得是那样摄人心魄。   徐诺定定的凝视着眼前的这块石头,她缓缓的蹲下身,鬼使神差的将手伸入了水面之下,轻轻的握住了它。   在握住了石头之后,女生才惊讶的发现手中的这块石头,竟然是有温度的。   徐诺瞪大了眼睛,将手掌翻转了过来。   只见那块被她握在手心里的石头,此时正亮着荧荧的红光。   它一边亮着幽幽的红芒,一边缓慢的跳动着,仿佛被女生握在手里的并不是一颗普通的石头,而是一颗恶魔的心脏。   徐诺被吓了一跳,她猛地从之前的那种恍惚的状态里回过神,下意识的想要把手中的石头丢出去。   然而女生很快就满心惊恐的发现,她做不到。   她手中的那块红色石头就仿佛黏在了掌心里似得,而她自己竟然连松开自己的手指都做不到。   石头上猛地迸发出一阵刺目的红光,随即那道红芒居然就这样直接透过了女生的皮肤,隐没在了她的皮肉之下。   徐诺只能茫然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脑海里却是一阵发蒙,无法思考出答案。   她觉得有一股滚烫的热流在体内四处涌动着,四肢变得愈发沉重,动起来变得格外费力,仿佛整具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似得。   女生茫然无措的转动着自己的眼珠,最终艰难的将视线落到了脚边溪水里游动着的红色小鱼身上。   这一回她可以确定了,这条鱼的确是在注视着她。   徐诺盯着红色的鱼看,红色的鱼同样也在回望着她。   恍恍惚惚之中,徐诺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耳边有笑声响起。   那笑声十分的熟悉,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可是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又会是谁在笑呢?   然而还不等女生昏昏沉沉的脑子想清楚这个问题,原本在水里游动着的小鱼忽然毫无征兆的一个跃身,从水底跳了起来,它的身体一经离开水面,就忽的变幻成了一道血色的流光从女生的眉间钻进了她的体内。   红光彻底黯淡,四周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女生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然后迈开脚步走到溪边。   她低下头静静的注视着清澈水面上投下的倒影,只见倒影中的女生五官明媚,正开心的笑着。 第94章 九十四   早些的时候, 夏城刚刚下过一场雨,街道上笼罩着轻柔的雨雾,仿佛一场朦胧的梦境。   迷蒙的光线透过厚重的垂帘照进屋子里来, 方齐昀蹙了蹙眉头, 翻了个身,从浅睡中悠悠转醒。   短暂的恍惚之后,男人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他起身下床,伸手拉开了窗帘, 玻璃窗的外侧还沾着未干的雨水流过的水痕,方齐昀凝视着窗户上蜿蜒的雨迹, 深色的眸子里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情绪。   坦而言之,方齐昀并不怎么喜欢下雨的天气。   方齐昀还能记得, 在他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的时候,就是在一个下雨天, 他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那天和今天不一样,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 乌云压城、暴雨如注。   方乾就像往日一样,陪伴着妻子和儿子一起吃完了早餐,然后才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那天的一切就好像被人用烧得通红的烙铁刻在了方齐昀的脑子里一样,哪怕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他仍旧可以清晰的记起那个时候的场景。   在方齐昀的记忆里,他能看见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男孩兴冲冲的从柜子里拿出雨伞递到男人面前。   男人从小男孩的手里接过伞,然后蹲下身笑着摸了摸男孩那乌黑的发顶。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身后门口处突兀的敲门声猛地打断了方齐昀的追忆, 他道:“怎么了?”   敲门的是家里的老管家,他听到方齐昀的声音便伸手扭开了门柄,微微将房门开出一条细缝,然后出声回道:“少爷,有客人。”   “嗯?”方齐昀闻言有些迷茫的挑了挑眉,在心里猜测着这忽然而来的访客的身份。   不过方齐昀的脑海里还没有浮现出几个身影,老管家的话就再度响了起来,替他解明了疑惑,“是霍少,因为您还没有起来,所以我就先让霍少进来在客厅等候了。”   霍家和方家是世交,彼此间私下里走动都比和其他商业上的合作人要频繁密切,因此见霍遇尘忽然登门拜访,老管家就先行让他进屋等待,自己则来上楼告知方齐昀。   “霍少?”方齐昀眼睛瞬了几瞬,似乎还没能想明白对方此时登门究竟是所为何事。   不过男人的沉默也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他点了点头,冲着老管家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林伯。”   方齐昀转过身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自己的衣服,“林伯,我先洗漱一下,就拜托你先招待一下霍少了。”   林伯连连点头,“我明白的,少爷,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林伯就将房门重新带上,轻手轻脚的下楼招呼客人去了。   方齐昀简单的在浴室冲了个淋浴,然后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因为担心让霍遇尘等上太久,他便拿了条干毛巾随意的擦了擦头发,然后就蹬蹬蹬的迈开步子下了楼。   霍遇尘此时正身体笔直的端坐在茶几前,他捏着手中的紫砂茶杯,微微低下头和一旁的林伯探讨着有关茶艺的话题。   两人听到方齐昀下楼的脚步声便一齐停止了交谈,霍遇尘微微偏过头,冲着方齐昀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好久不见了,齐昀。”   方齐昀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他拍了拍林伯的肩膀示意后者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自己则是在霍遇尘对面的座椅上坐下了身子。   “霍少今天怎么想过要过来?”方齐昀伸手捏住紫砂壶的壶耳,身体略微前倾替霍遇尘重新倒了一杯茶,他一边倒茶,一边向着男人发问。   霍遇尘向方齐昀道了一声谢,然后说道:“齐昀,这里是你家,又没有外人在,你不用这么拘谨,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方齐昀倒茶的动作略微凝滞了片刻,不过他很快就舒展开了眉头,重新笑了起来,“遇尘哥,你今天过来我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霍家和方家虽说是多年的世交,但两家内里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霍、方两家当年都是依玄门起家,可如今时光荏苒、光阴变幻,霍家仍旧是发展的如日中天,方家却逐步走向了没落,乃至于到了今天,已经走到了再无一个天师的穷途末路。   方齐昀自知两家的差距巨大,相处的时候自然而然有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带上一丝谨慎疏离的态度。   霍遇尘还记得在他们都还小的时候,当时方齐昀的父亲方乾还没有因为车祸意外去世,那个时候方齐昀还不是现在的这幅样子,不得不说方乾的死对方齐昀的打击的确很大,不过霍遇尘也不是不能理解方齐昀身上发生的这些变化。   方乾一死,方齐昀在方家的处境就变得微妙而又如履薄冰起来,失去了父亲这个强大而又宽厚的后盾,他就必须自己来孤军奋战。   男人的变化源于他的心结,而这个心结只能等方齐昀本人亲手解开,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能帮他。   霍遇尘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想要过来查一点资料而已。”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方家继续在玄门中立有一席之地,那大概也只有这么多年来方家收集记载的文献和资料了。   霍家之中虽然也留存有一些玄门相关的记载,但更多的东西都已经在多年前的战火中遗失、损毁,想要查到一些更为深入的资料,就得向方家求助了。   方齐昀眨了眨眼,问道:“遇尘哥,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虽然方家的藏书众多,但这些收藏大多数都是用来记载一些玄门在漫长年岁里面发生的琐事,往日里倒是很少有人会想要去翻阅。   听到方齐昀的询问,霍遇尘先是沉默了一瞬,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他停顿了片刻,这才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反问道:“齐昀,你听你的父亲提起过归齐道吗?”   归齐道?   霍遇尘的嘴里陡然冒出这样一个方齐昀并不是十分熟悉的名词,这让男人先是下意识的怔了怔,然后才微微蹙着眉头开始陷入了回想。   脑海中似乎有无数记忆的星点飞速掠过,方齐昀艰难的将这些零星破碎的画面拼凑到一起,心头慢慢的浮现出了一些模糊的印象。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好像有点印象,这似乎是民国时期在华国盛极一时的一股玄门势力。”   “没错,”霍遇尘接过方齐昀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当年战火遍野、四方割据,归齐道的人选择了拥立地方军阀,甚至不惜动用了禁术招来鬼王,这才有了后来的种种。”   方齐昀的神色逐渐沉了下来,他作为方家人哪里会不知道,方家之所以会在玄门中衰落,以至于轮到到如今岌岌可危的地步,全是因为当初鬼王被重新封印之时留下来的一道血脉诅咒。   方家就像是一团被人强行燃烧殆尽的灰烬,而方齐昀父亲的出生则是从这团灰烬中重新燃烧起来的一簇火焰,不过可惜的是,这簇火苗没能让方家再度燃烧,自己很快也熄灭了。   方齐昀皱了皱眉,说道:“可是我记得,当年他们死伤惨重,后来就泯然于世了。”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要归功于霍家。   当时霍家的家主霍婉秋与归齐道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名天师约战,最终将其绞杀,虽然霍婉秋也因此油尽灯枯,但失去了那名天师的襄助,归齐道顿时颓势尽显,终是落败。   这些都已经是多年前的陈年往事,霍遇尘今天无缘无故的提起有关归齐道的旧事,方齐昀先是觉得有些错愕,待到沉下心神,却是不得不多想了一些。   他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遇尘哥,你突然和我提起归齐道的事情,莫非是?”   近几年正值阳间阴气加重,恰是鬼邪之物作乱的好时机,如果归齐道这个时候卷土重来,必定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听到方齐昀的询问,霍遇尘却是摆了摆手,示意男人不用太过担忧,“这倒不是你想的那样。”   霍遇尘虽然没有言明,但他今天之所以会来到方家,其实是为了魏明曦。   此前魏明曦从苏小渔那里得到了王荀的讯息之后,马不停蹄的就跟着苏小渔一起出发去往了红山,虽然女生在临走之前告诉了霍遇尘这件事,让他不要太过担心,说自己只是去去就回,但霍遇尘又怎么可能真的能够像个没事人一样不再过问。   红山这个地方,虽然霍遇尘在此之前从未踏足、同样也从未听闻过,可当他在地图上找到这座山的具体位置之后,心中就陡然升腾起了一阵隐约的忧虑。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地方。   霍遇尘曾经听自己的祖父说过,当年霍婉秋打败归齐道的那位天师之后,就近选择了一块适宜之地将对方的骸骨封印了起来,但是因为适逢乱世,后来又有地名上的变换,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那具体的封印之地究竟是哪个地方,不过根据他祖父的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可以确定是,那个地方恰好就在魏明曦和苏小渔所前往的红山附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红山真的就是当年归齐道的那位天师的殒命之所,那王荀力量的来源怕是并没有那么简单。   ……   ……   徐诺留下的印记在某一处戛然而止。   魏明曦陡然停下了脚下的步子,她扭过头跟自己身后的苏小渔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眸光微沉,然后抬起头朝着周围张望了起来。   很快,苏小渔就发现了什么。   她低低的呼喊了一声魏明曦的名字,然后带着女生拨开树丛往前方走动了几步。   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小小的山洞。   山洞的洞口不大,还掩盖在层层叠叠的藤蔓之下,若是不仔细观察,在这昏暗的夜色里,倒是很难发现。   魏明曦在这幽深的山洞前站定,她抬手打出一道金色的灵光,那流金的光芒绕着洞口飞舞了一圈,然后就化作了簌簌金色的星粉抖落到了半空之中,慢慢的消散了。   她和苏小渔两人一路顺着溪流逆流而上,愈往上走,四周弥漫着的邪气就愈发深重起来,但走到了这洞穴入口,那些似有若无的邪气反倒是如同泥牛入海了一般彻底消散了踪迹,魏明曦刚才打出的那道灵力一经进入洞穴内部就开始迅速的溃散,这就代表在这洞穴深处有着属于自己的“气场”,排斥着外界的其他力量。   魏明曦微微昂起下巴,眯起眼打量着眼前这漆黑的洞穴,女生眉头微皱、神色凝重,仿佛此时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洞口,而是一头在幽深黑夜里蛰伏已久的凶猛野兽,它正张着一张血盆大口,等待着将面前的猎物吞噬殆尽。   站在魏明曦身边的苏小渔同样也发现了眼前洞穴的异样,可是她却是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已经等了这一天太久太久,久到绝对不能容许自己错失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魏明曦伸手拉住了苏小渔的手臂,冲着她摇了摇头,“小心有诈。”   “我知道,”苏小渔语气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可是我既然已经来了,就绝对不会让自己空手而归。”   苏小渔的话音堪堪落下,原本寂静的黑夜里忽然响起了几声啪啪的鼓掌声。   魏明曦和苏小渔的脸色皆是一凛,然后朝着黝黑的洞口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漆黑的洞穴深处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的声响,随即就有人拨开垂在洞口外的横斜的藤蔓,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   从洞穴里走出来的是一名容貌明艳的女生,虽然魏明曦和苏小渔两人都没有见过她,但结合此时此景,她们二人不用猜测都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眼前的女生定然就是那无缘无故失去踪迹的徐诺。   啊不,更准确的来说,眼前的人既是徐诺,也不是徐诺。   女生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梭视,最终落到了苏小渔的面庞上,她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没想到你都长大这么多了,小渔。”   苏小渔紧紧的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毫不遮掩的厌恶之情,“王荀,你别这样叫我,你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   王荀自然不准备回答女人的问题,他勾起嘴角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突兀的开口问道:“你想知道你父亲在哪吗?”   苏小渔微微一怔,“你说什么?”   王荀往黑暗里退了几步,“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评论区突然发现霍少下线好久了,感觉有点对不起他orz 第95章 九十五   眼看着王荀的身影渐渐隐没到了黑暗之中, 苏小渔有些着急的跟着往前走了两三步,然而就在即将迈进洞口的前一刻, 她猛地停了下来。   王荀身上的灵气与这洞穴里的气息如出一辙,此处便如同王荀的主场一般,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的向她发出邀请,自然就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若是贸然跟随进入, 就是中了王荀的下怀。   饶是猜到了男人的意图, 可苏小渔仍旧是不得不佩服对方。   因为王荀肯定明白, 只要他抛出有关苏铭的一切信息,苏小渔无论如何都会决心以身试险。   苏小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魏明曦。   魏明曦却是没有望着苏小渔,女生只是微微昂起头眯着眼打量着着眼前的漆黑洞穴,她伸出右手轻轻的抚摸上洞穴外潮湿而又冰冷的石壁,沉声道:“这个洞穴外有禁制。”   苏小渔暂时没有回过神来, 下意识的开口道:“什么?”   魏明曦扭头瞥了身边的苏小渔一眼,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洞穴之外原本设有封印,用来封印里面的东西, 只是大概是因为时间流逝亦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封印的力量愈加微弱,最终没能压制住里面的东西,反倒被其身上的邪气所侵袭,这才导致这洞窟之内的邪气聚而不散。”   苏小渔有些惊讶, 她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苏小渔的询问,魏明曦略微停顿了片刻,然后抬起一根手指在石壁上轻轻地点了点。   女生的指尖浮现出一抹金光,这金色的流光缓慢的隐没到深色的石壁上,然后便能看见以魏明曦手指下的位置为中心,有一阵浅浅的波纹缓缓荡漾而开。   “这个纹路,我曾经在霍家的记载里见过。”魏明曦道。   “原来如此,”苏小渔眨了眨眼,过了半晌她才忽然反应过来,“等等,霍家的记载,你怎么能看的啊?”   魏明曦默默的看了仍然是满脸不觉的苏小渔一眼,然后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岔开话继续往后面说了下去,“只要时间足够,我就能够重新更改封印的气场,到时候就,你懂的。”   王荀使的这一招请君入瓮的确好,只是谁才是被请的那个人,却是还未可知。   ……   ……   洞穴内道路曲折,但是却并不能算得上复杂,只要一路往前走去,很快就能走到尽头。   哪怕是在光线昏暗的洞穴内,苏小渔也仍旧可以看见王荀那背对着自己而立的身影。   她略微挪动了一下视线,发现在王荀身前的地方竟然还摆着一具石制的棺桲。   石棺已经被人移开了一道缝隙,那缝隙不大,却足够一个成年人进出。   王荀将手指轻轻的搭在石棺的边缘上,他目光游离,心里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   六年前,他和苏铭一起阴差阳错的发现了这个洞穴,进来之后他们二人就在这尽头处发现了这石棺和一张符。   王荀不知道这个地方究竟是谁留下来的封印,他只知道那张符咒上涌动着的力量令他心荡神怡,他甚至因此不惜和苏铭发生了争执,至于结局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六年前他从这里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庞大灵力,但可惜那力量毕竟并非属于他本身,与王荀自己不能完全的契合,因此他才需要每年在这个时候重新回到这里,利用洞穴中萦绕着的气场稳固神魂。   若不是有这个前因在这里,王荀也不必明知道苏小渔已经找来了红山,还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利用附体之术前往此处。   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这也不是坏事。   王荀已经厌倦了东躲西藏的日子,只要苏小渔还活在这世上一日,他的心中就一直有一根拔不去的刺,如今苏小渔既然已经找上门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里是他的主场,若是想要对付苏小渔,没有比这个地方更好的场所了。   只是……   男人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   他其实早在之前进来的时候,就有一件比较在意的事情。   摆放在他面前的这具棺桲,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这六年来王荀每次来此,眼前的石棺都是闭合着的,如今却打开了一条缝隙,此事并非是王荀自己所为,那便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有其他人过来打开了石棺,要么是,里面的东西自己出来了。   一联想到第二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王荀的心中忽然涌出了一阵难言的寒意。   如果男人的猜想不曾出错,那么他所得到的力量,就是来自于这石棺之中的东西。   六年了,他都没能彻底掌控这股力量,那么这力量原本的主人,又该是何等来路?   王荀的心中心绪涌动,然而他还没有理清这千丝万缕的思虑,背后响起来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就将男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知道,是苏小渔来了。   王荀转过身看向一脸警惕的苏小渔,说道:“我该是说你鲁莽,还是勇敢呢。”   苏小渔冷哼了一声,没有搭理男人,而是转而开口:“少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父亲究竟在哪?”   王荀微微眯了眯眼,他的目光落到苏小渔身后浓稠的黑暗之中,道:“你一个人进来的?你的同伴呢?”   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施展附体之术可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不仅需要诸多事前的准备,还需要有人看护住自己的原本的身体。   王荀向祁洁云寻求帮助,交换的条件便是帮女人解决掉魏明曦这个麻烦。   王荀原本以为魏明曦作为苏小渔的同伴肯定会陪伴对方一齐进来,届时他便可以利用主场的优势一举两得将苏小渔和魏明曦两人一网打尽,可他却没想到如今跟过来的却只有苏小渔一个人。   苏小渔抿了抿嘴,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我们两个的个人恩怨,没必要牵扯到外人,我让她走了。”   王荀笑了笑,“有的时候太讲义气可不一定是好事,还是说你就那么有把握一定能赢过我?”   停顿了片刻,男人接着说道:“要知道,你父亲也没能赢过我呢。”   苏小渔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语速忽然变得急促了起来,“我不许你用这样的语气提到他!”   听到苏小渔略微带着恼怒的语气,王荀却并不感到生气,能一直执着的追着自己不放这么多年,还有谁能比王荀更了解苏小渔对自己父亲的感情呢?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奇妙,能够让人丧失冷静、能够让人只身犯险,这种感情,恕他不能理解。   王荀道:“你不就是想知道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我告诉你也没关系。”   男人慢悠悠的绕着自己面前的石棺晃了一圈,扭过头看着苏小渔,“其实你心里大概也已经猜到了吧,这么多年了,苏铭那么在意你,如果他没有出什么意外,又怎么会不去找你?”   王荀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听在苏小渔的耳里,每一个字眼都是那么的沉重。   他每说一个字,苏小渔的心就往下沉了一分,当男人把完整的一句话说完,苏小渔只感觉自己的一整颗心脏已经坠入了冰冷的寒渊之中。   这么多年,苏小渔不是没这样想过,只是没有亲眼所见、没有亲耳所闻,她就一直执拗着不肯相信这种可能,她的心中仍旧存在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哪怕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她依然期望能够再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可是如今,这种期望也终于破灭了。   她闭了闭眼,哑着声音开口:“你杀了他。”   说出口的并不是疑问句,而是平静的陈述句。   苏小渔重新睁开眼,双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面前的人,“他在哪里?”   “苏铭毕竟是我的师兄,我怎么忍心看着他暴尸荒野?”王荀往苏小渔的面前走了两步,他昂了昂头环顾四周,“所以,我把他埋在了这座山上风水最好的地方。”   苏小渔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虚情假意。”   王荀丝毫不在意女人话中毫不加遮掩的嘲讽与蔑视,坦而言之,他今天之所以会在这里和苏小渔说这么多,都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男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缓慢变得平静下来的灵气,然后咧起嘴角笑了笑,“放心,很快我就会把你送回他身边的。”   王荀的话音堪堪落下,整个洞穴里萦绕着的气场就如同一头睡醒了的野兽一般猛地变得凌厉起来,苏小渔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身上猛地变得磅礴的庞大灵能,她皱了皱眉头,迅速的从原地退开。   苏小渔知道王荀是在和自己拖时间,但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如今魏明曦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看来她和王荀之间的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   ……   ……   和苏小渔分头行动之后魏明曦也不拖泥带水,她知道这是个必须争分夺秒的计划,否则在王荀的主场之中,苏小渔一个人不一定能打过对方。   眼前这座山洞外的封印明显已经过了有些年头,随着漫长的年岁消磨,封印上的灵气逐渐削弱,这才让洞穴内的邪物有机可乘。   邪气由内而外扩散,逐步侵染了整个封印,使得这个原本是用以封印邪物的封印,反倒变成了为其遮风挡雨的避风港,使得洞穴内的邪气始终聚集、经久不散。   不过洞穴内的邪气虽然聚集,却也不能外泄,如今这整座红山之上邪气弥漫,想来八成是当年苏铭和王荀阴差阳错的打破了封印闯入其中所致。   魏明曦曾在霍家的记载中见过这个封印,它是用来封印邪灵的术法,霍家作为玄门大家,所修所学皆是正统,能够将正统术法侵蚀到如此地步,这红山之上究竟封印的是何等人物?   魏明曦猛地闭了闭眼强行拉回了自己飘忽的心神,此事既然已经牵扯到了霍家,看来这件事她必须告诉霍遇尘,但是这也得等到她和苏小渔解决掉王荀之后才行。   施展这个封印术法所需的灵气超乎常人之所想,就是它如今已经被邪气侵染,那也绝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想要将其重新修复,寻常的天师只能望之莫及,但好在魏明曦恰好就不是个普通的天师。   她体内灵气之磅礴,远远超出其他的玄门众人,若是说想要独自一人修复封印对其他人而言是痴人说梦,对魏明曦来说却并非是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此时红山之上还有其他的旁观者,他们肯定会为自己眼前所呈现出来的景观感到震惊。   只见魏明曦面前的一整面石壁之上此时已经爬满了暗红色的脉络,这些脉络相互交缠,就仿佛蜘蛛织成的蛛网一般将整个山壁紧紧的包裹在其中。   这些相互交缠着的线条上亮着荧荧的暗光,看起来诡异十分,令人感到格外的不适。   魏明曦站在石壁之前,她微微阖着双眼,嘴里低声念着晦涩的咒语,将蕴藏在四肢百骸内的灵力缓缓地引导到右手上。   璀璨的金色流光如同流动着的血液一般顺着血管脉络缓缓的从手臂蔓延至手掌,最后缓缓的凝结到了魏明曦的掌心之中。   女生掌中的金光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如同蓄势待发的弓箭一般,只待一瞬就能彻底爆发。   倏地,魏明曦睁开了眼睛。   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折叠成三角形的黄符,只见那黄符忽然毫无征兆的剧烈抖动了起来,然后紧接着黄符身上就迸发出了一道灼灼火光,猛地燃烧了起来。   就是现在!   魏明曦收回手,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轻轻的跺了跺脚,周身的灵气瞬时叠荡而出,尽数朝着右手奔涌而去。   她将掌心贴到石壁之上,顿时一阵金色的波纹就以女生的手掌为中心层层叠叠的向四处荡漾而开,这至纯至正的纯粹灵力如同燎原的烈火一般四处席卷而过。   石壁上原本蔓延着的红色暗光一经接触到金色的光芒就好似滴入熊熊火焰中的水滴一样被毫不留情的吞噬殆尽,不过几瞬,那暗红色的蛛网便被金色的光芒全数替代!   紧跟着,整个山洞内的气场陡然变化。   那本来好像保护网一般的脉络迅速的收紧,毫不留情的将包裹在其中的邪气绞杀吞噬,原本是蕴养邪气的温床,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审判地狱。   王荀心中警铃大作,这洞穴作为他力量的来源,如今气场大变,第一个受到损害的就是他自己,正统的灵气和邪灵之力本就是相互克制的关系,他要是继续在此待下去,不死也得削掉半层皮。   他来不及细想这究竟是怎么个回事,转过身就想往洞穴外跑去,但是苏小渔哪里会给王荀这个机会,她紧紧的追在王荀身后,伸手从怀里掏出十数张定身符,不要钱一样的朝着王荀身上打去。   男人一个躲闪不及被其中一张符纸击中,脚下的步子顿时就停滞了下来,眼看着苏小渔就要追上自己,王荀心中一横,当即就离开了徐诺的身体,朝着洞外逃窜而走。   这样做可能会让他的神魂受到损伤,但眼下显然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逃过这一次,以后还可以从长计议。   看着渐渐浮现在眼前的深蓝穹顶,男人的心中暗自欣喜,他正欲加速离去,却忽然迎头撞入了一团红雾之中,紧接着王荀便发现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丝丝缕缕的红线蔓延到了他的四肢之上,紧紧的缠绕了起来。   男人心中大骇,他低下头四处张望着,却没料到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始料未及的身影。   长发的女生站在树林的空地上,手腕间血红的念珠上正冒着幽幽的光,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错的一瞬间,女生缓缓的勾起嘴角冲着他笑了笑。   耳后隐隐有破风之声传来。   王荀僵硬着脖颈回过头朝身后望去,在一片血红的雾气之中,最终定格在男人视野里的,是割破浓重雾气、直直向他袭来的铜钱利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三次元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这边的更新有时间我会多码一点,不出意外正文本月就完结了,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比心比心 第96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昏暗闭塞的屋子里, 原本紧闭着双眼的王荀忽的睁开了眼睛, 等候在一旁的祁洁云见状, 连忙走上去去, 然而还不等祁洁云开口发出任何声音,她就瞧见眼前男人的身体陡然十分突兀的开始剧烈抽搐了起来。   祁洁云的脸色一变, 下意识的开口问道:“王荀,你怎么了?”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询问, 男人就像是坏掉的机械一样僵硬着脖颈转而面向祁洁云, 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充血, 变得浑浊而又骇人, 祁洁云下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开了几步。   眼下的情况明显与预想中的并不相符, 祁洁云纵然是再大胆, 那也只能是面对一般的情况,她就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事情但凡是已经和玄门沾了边, 就早已超出了她可以控制的范围。   而人嘛, 永远都对自己不能控制的东西本能的感到恐惧。   祁洁云心生退意, 然而王荀却毫无征兆的猛的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女人惊叫了一声, 用力的想要把自己的手从男人的钳制中挣脱出来, 然而王荀紧紧握住她的两只手却好像铁钳一般令她动弹不得。   “你到底要干什么?!”祁洁云失声吼道。   王荀却只是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喉头艰难的滚了几滚,发出来了几个含混不清的字音,“你、你, 她……”   祁洁云正睁大了眼睛努力的辨认着王荀究竟在说些什么,然而男人话才刚刚说到一半,就忽然瞪着眼睛抽搐得更加厉害了。   “喂,你究竟是什么情 ——”   王荀的喉咙间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好像是噎住了一样,还不等祁洁云吐出嘴里的最后一个字眼,男人的嘴里就猛的喷出来了一口鲜血!   祁洁云一个措手不及就被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喷了个满头满脸,瞬时之间,她的脑海里陷入了一片虚无的空白,似乎是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面前发生了什么。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的推了一下王荀的身体,后者竟然就像风中的落叶一般就这样轻飘飘的倒在了地上。   女人微微怔住,半晌的寂静之后,她的大脑似乎才重新拥有了理性运转的能力,祁洁云浑身僵硬着扭头想要迅速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而她才刚刚一迈出步子,脚下就猛的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祁洁云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似的,使不上一丁点的力气,眼前的世界一阵阵的发黑,就连思维似乎都变得迟钝了起来。   女人艰难的趴在冰凉的地面上,内心不断浮现出各种令她惊恐的猜想,她猛然觉得自己和王荀似乎做了一个冒失的决定。   王荀如今已经遭到了报应,那么,她呢?   祁洁云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缓缓的下沉,直直的落到了那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女人的眼前阵阵发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坚持不下去,在满心的猜测与惊恐中昏了过去。   ……   ……   啪嗒的一声,那柄沉甸甸的铜钱剑跌落到了地面之上。   坚硬的金属与地上的石块在寂静无声的山林彼此碰撞出清越的撞击声,声音在空中四散开,拉回了在场人的思绪。   苏小渔缓缓的迈开脚步走上前,她沉默着,忽的跌坐在了地上。   苏小渔颤抖着伸出自己的手,有些不可置信的捡起了那柄掉落在地上的铜钱剑。   她轻轻的抚摸着铜钱剑上的纹路,仍旧有些难以相信面前发生的事,“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苏小渔能够感到自己胸腔里的一颗心脏正怦怦的激烈跳动着,她微微阖上眼,喃喃道:“父亲,我,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魏明曦站在不远处目睹着眼前的场景,沉沉的叹息了一声,收回了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劝阻。   她这次跟着苏小渔来到红山,目的就是为了找到王荀问出当年之事的前因后果,魏明曦并不打算立即杀掉对方,却没想到苏小渔情绪激动之下竟直接捣毁了王荀的神魂。   神魂被毁,肉身必死无疑,看来这一回她却是再也不能从王荀这里问出什么答案来了。   不过不要紧,死了一个,她还可以找另外一个。   魏明曦最初选择先行追查王荀的踪迹而不是找上祁洁云,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可如今看来,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苏小渔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她的铜钱剑击中王荀神魂的那一瞬间,魏明曦连接到了男人的感知,哪怕只有那么一刹那的光景,但也已经足够魏明曦看清当时和王荀的肉身在一起的人是谁。   祁洁云协助王荀施展了附体之术,如今王荀被苏小渔所杀,作为协助者的祁洁云也难逃反噬。   趁人病要人命,事到如今不论是她还是祁洁云都已经走到了明处,试探到此为止,她们之间是时候直接做个了断了。   魏明曦迅速的理清心中纷杂的念头,她抬起头见苏小渔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心中知道对方如今需要一些时间来沉淀情绪,便也没有出声喊她,而是转过身迈开腿独自一人走进了洞穴之中。   王荀的神魂覆灭,徐诺的身体却还被他丢在洞穴里,洞内邪气深重,而徐诺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洞内呆的久了,身体难免受到侵害。   魏明曦往洞穴深处径直走去,才走出一小段距离她便瞧见了失去意识昏倒在地上的女生,魏明曦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徐诺的状况。   好在女生虽然因为被人强行附身而灵神衰弱,除此之外却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损伤,只要日后静养一段时间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魏明曦正欲扶着徐诺将女生带出山洞,原本放在口袋里安安静静的手机却忽然猛地震动了起来。   魏明曦拿出手机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上显示的名字,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毛。   “小曦,是我。”   低沉而又轻柔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侧流泻而出,听着男人那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魏明曦轻轻蹙起的眉头下意识的舒展开,就连一直紧绷着的心神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她回道:“嗯,我知道,你这个时候打给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魏明曦既然接通了电话,定然是她那边的事情进展顺利,虽然心中明白这一点,霍遇尘的心中却仍是有些隐隐约约的担忧。   “你那边的事情顺利解决了吗?”霍遇尘单手握着手机静静的站在明净的窗户边,他低头默默的注视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大道,心思却早已飘忽到了远方,“我……我很担心你。”   男人的话音落下,手机那边的魏明曦却忽的沉默了一瞬,没有接上话。   虽然这里没有镜子,但魏明曦仍旧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放心吧,以我的能力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女生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她停顿了片刻,然后小声的补充了一句,“我、我也很想你。”   霍遇尘抿了抿嘴,他一扫一直以来积攒在心中的阴霾,低低的笑了起来。   听着手机那边霍遇尘压抑克制的笑声,魏明曦心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好在她此时身处黑暗的洞穴里,也不担心有人会注意到她的神色。   女生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收敛起心神,她昂起头朝着幽深的洞穴深处望了一眼,转换话题说道:“对了,这次我和苏小渔在红山发现了一个山洞,这个洞穴很古怪,它的内部邪气萦绕不散,王荀就是从这里获得的神鬼之力,最重要的是,我发现它外面的封印是霍家的封印,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让霍家的人出面解决一下。”   “我知道了,”霍遇尘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有些严肃的开口向着魏明曦嘱咐道,“这件事我会让霍家的天师善后,那个山洞很危险,你千万不要轻易涉险。”   听到霍遇尘这样说,魏明曦不由得有些感到疑惑。   从霍遇尘的语气听来,他似乎对这个山洞的来历有所了解,并且深深忌惮。   可这个山洞的危险之处在于它是孕育邪气的温床,所以当像王荀这样的天师身处其中之时能够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供给,可如今王荀已经不在,再加之她已经修复了封印,霍遇尘又为什么会对这个地方如此忌惮?   魏明曦思索了片刻,视线不由自主的重新落到了山洞的深处。   她一边站起身往洞穴内部走去,一边开口道:“阿遇,你是不是知道这个山洞的来历?”   霍遇尘点了点头,“嗯。”   此前魏明曦和他说要前往红山追查王荀的踪迹时,霍遇尘的心中就隐隐蒙上了一层忧虑,为此他不惜前去方齐昀的家里查找文献记载,最后果真还是验证了男人的预感。   红山,就是当年霍婉秋击败那名归齐道天师的地方。   “小曦,你刚才和我说王荀是从山洞里获得的力量,其实这话并不恰当,特殊的不是红山这个地方,而是这个山洞里封印的人,他才是山洞里邪气的来源。”   魏明曦皱了皱眉,她沉下眉眼,“你的意思是说,当年你们霍家在这里封印了某个人,而这个人身上的邪力深重,霍家的封印没能杀死他,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受到了邪力反噬,这才致使这个山洞变成了蕴养邪气的温床。”   “没错,”霍遇尘蹙着眉,神色变得格外凝重起来,“所以你千万要小心,那个人很危险,他被封印的时候身上的邪气都能侵染四周,如果彻底苏醒,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那就糟了。”   魏明曦在洞穴深处站定,她伸出一只手搭在半开着的棺桲之上,垂着眼凝视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石棺,低声道:“这里是空的。”   霍遇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追问道:“什么?”   魏明曦停顿了片刻,沉声开口,“这个山洞里,已经没有人了。” 第97章 九十七   魏明曦扶着昏迷过去的徐诺缓缓走出山洞的时候, 苏小渔也终于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   苏小渔见魏明曦的脸色有些苍白, 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之前她心情太过激动没想起这茬,现在好不容易冷静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是太过心急,竟然直接斩杀了王荀的神魂。   她可还记得魏明曦是为了向王荀追寻当年的真相才跟着自己一起过来红山的, 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 王荀既然死了,那这条线也就跟着一起断了。   苏小渔走到魏明曦身边替她扶住徐诺, 小声的道着歉,“明曦,我刚才脑子一热没想那么多, 对不起……”   魏明曦看了苏小渔一眼,抿起嘴角笑了笑, 有些无奈的开口,“没事,你没做错什么。”   “可是, ”苏小渔仍旧有些过意不去,“这次你不就是白跑一趟了么。”   魏明曦闻言摇了摇头, “那也不一定。”   停顿了片刻,女生重新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苏小渔, 出声道:“小渔姐,你如果真的过意不去,那我就拜托你一件事,刚才我和霍家的人联系了, 他们会派人过来处理这边的事情,但是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所以后续的善后工作就拜托你来接手了,可以吗?”   眼下红山的封印已破,哪怕霍遇尘和魏明曦担心那名天师的去向,如今一时半会却也不能立即找出头绪,况且红山之事与霍家牵扯颇多,之后的种种决断霍家自有分寸,如果霍家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魏明曦也乐意从旁协助,但现在摆在魏明曦面前的却有另外一件需要了结的恩怨。   苏小渔点了点头,她信誓旦旦的说道:“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魏明曦笑了,“那就行。”   女生说完,转过身朝着下山的路走去,她步履匆匆,似乎有些急切。   苏小渔眨眨眼,在魏明曦身后喊道:“对了,你要去哪啊?”   魏明曦背对着苏小渔招了招手,“不去哪,回夏城——”说到此处,女生忽然停顿了一瞬,然后才接着开口道,“见一个老熟人。”   ……   ……   唤回祁洁云意识的,是紧紧贴着她身体的冰冷触感。   她闭着眼皱起眉头,精神就像停摆已久的机械重新恢复运转那般开始缓慢的聚集起来,过了许久女人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会觉得冷,是因为她正躺在冰冷的地面。   祁洁云尝试着动了动手脚,却惊惧的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反绑到了背后。   昏暗的屋子里没有任何温热的灯光,唯一微弱的光源就是从窗户外泄进屋内的月色星光。   这、这是什么地方?   她怎么会在这里?   祁洁云感到自己的脑子一抽一抽的发疼,就仿佛被人生生撕裂开来了一样。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女人终于恍恍惚惚的记起来自己之前是和王荀在一起,王荀说他施展附体之术时需要一个绝对隐蔽安全的位置,为此祁洁云特意带着对方来到了自己一处空置的房产这边。   随着双眼慢慢适应黑暗,借助着月色的勾勒,女人这才发觉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不是别处,仍旧是她带着王荀去往的房子里。   “你醒了啊。”   沉寂的黑暗之中,祁洁云的背后毫无征兆的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祁洁云被吓了一跳,她艰难的用力翻过身,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的却是距离她不远、双目圆瞪口吐鲜血的王荀!   “啊啊啊!”   男人面容狰狞而又周身僵硬,显然已经断气多时。祁洁云哪里见过这么诡异恐怖的死状,她惨叫着迅速的往后方挪动着,心里恨不得能躲得越远越好。   “很可怕吗?”魏明曦绕过王荀已经僵硬了的尸体,径直走到祁洁云的面前蹲下,女生将自己的脸颊缓慢的贴近到祁洁云眼前,一字一顿的继续往下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母亲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哪怕女生面容秀美,说出话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也一直平静如常,但在亲眼目睹了王荀的死之后,在祁洁云眼中,这样的一张脸简直说是恶鬼也不为过。   祁洁云也不是傻子,事至如今,她哪里会相信王荀的死和魏明曦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祁洁云是怎么想都想不到,本来以为的柔弱可欺的小羔羊,竟然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   她没有功夫去追根究底魏明曦为什么能在余南县那样与世隔绝的一个小县城里接触到玄门,她只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可笑极了,没能彻底扳倒魏子阎,反倒还自己亲手接过来了一尊瘟神。   看看魏明曦如今的模样,分明是从一开始、从她来到夏城的第一天、从她第一次迈进魏家的大门,就是早有准备。   亏得她在那里竭力表演,恐怕看在魏明曦眼中,自己就像马戏团台上的小丑一样让人发笑吧。   祁洁云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显而易见的颤音,她面色惨白如纸,整个人再也不复往日里的光鲜亮丽,“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了女人的问题,魏明曦却没有立即回答,她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蔑而又短促的哼声,而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想知道真相。”   祁洁云仍旧有些恍惚,“真相?”   “没错,真相,”魏明曦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我想知道十九年前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知道么?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的内心一直十分困惑,我在想我母亲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竟然要这样对付她!你夺人所爱、鸠占鹊巢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还要害得我家破人亡?!”   魏明曦的声音里已经染上了显而易见的愤怒,她很少外露自己的情绪,也许在大多数人面前女生一直都是平静而又温和的,可是就算是再平静无波的水面,同样也有深处的暗流涌动。   她的愤怒就像幽深湖水中的一团火,深藏、却从未熄灭。   而处于女生愤怒情绪中心的祁洁云自然能够感受到对方眼中蕴藏着的风暴,那凌厉的目光令祁洁云不由自主的感到畏惧,但她却还是铁青着一张脸尖声反驳道:“我没有!我没有害何静好、更没有害过你!”   “你没有?那你告诉我,这些东西是什么?”   魏明曦说着,将手伸入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玻璃小瓶,瓶子里装着密密麻麻的像种子一样的黑色小籽,正是魏明曦此前从何静好遗物中发现的失魂草的种子。   在目光接触到魏明曦手中拿着的瓶子的时候,祁洁云终于再也绷不住表情,女人的喉头艰难的滚了几滚,大滴大滴的汗珠缓缓的浸湿了她的鬓角。   祁洁云没有想到,魏明曦竟然真的能找到这些失魂草的种子。   铁证如山,再怎么狡辩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祁洁云想过要保持沉默,但眼前分明是一边倒的局势,她到底不是硬骨头,心底还是害怕魏明曦使出手段对付自己的,如今冷不丁的被对方厉声呼呵,还未构建起来的心理防线更是直接溃散了开来。   她撇过头,“没错,这些失魂草的种子是我放到给何静好的药片之中的,毕竟就算我不是祁家的嫡系,但只要我还姓祁,就代表了祁家的脸面,我不可能没名没姓的跟着魏子程,可何静好偏偏没有眼力劲死活不肯离开,那我就只能想办法让她主动离婚了。”   魏明曦听着祁洁云的话,忽然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主动离婚?   祁洁云接着往下说道:“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王荀,他告诉我他曾经研习过一门名叫窃魂夺智的玄门术法,效果就像催眠一样,却又强横百倍,只不过需要对方先服下这些失魂草的种子才行。”   魏明曦对于窃魂夺智也曾经有所耳闻,效果和祁洁云所说的如出一辙,是一门能够操纵普通人的精神的旁门左道,她曾经对于何静好主动要求离婚并离开夏城的举动感到不解,如今却在一时之间茅塞顿开。   祁家和魏家毕竟都不是普通的市井人家,像这种豪门八卦一旦被闹上台面既有失颜面又会对名下的公司经营造成不良影响,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当事人之一主动离开、息事宁人。   说到底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当事人都没有将事情闹大的意图,再加上两家背后用财力疏通关节,这样的一场信用危机就能平安度过。   如此下来,不良影响就会被降到最小,但牺牲最大的显而易见是扮演原配妻子这一角色的人,无论是出于尊严、感情还是物质,恐怕都没有几个人愿意牺牲到如此地步。   不过有了窃魂夺智,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何静好只会像提线木偶一样同意离开,并且在事后也只会真情实感的觉得这是遵循自身意志所作出的选择。   魏明曦冷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你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坐上我母亲的位置,就让王荀向她施展了窃魂夺智,叫她主动退出,除此之外你什么都没有做?”   祁洁云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对,没错,你母亲的自杀也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没想过她会这么想不开,但是这件事的确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魏明曦沉默着打量了祁洁云一眼,忽然轻飘飘的笑了起来。   她猛地一把扯住眼前女人的衣领,将对方强行拽到了自己面前,说出口的话语像淬了冰的刀子似得狠狠地扎到了祁洁云的心脏上,“如果你不知道失魂草的种子对普通人的精神有怎样的副作用,你怎么如此笃定,我母亲是自杀?”   祁洁云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开始连声否认,“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看你的反应,你应该也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才会让人选择亲手结束自己的性命吧,”魏明曦却对女人的否认置若罔闻,继续说了下去,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的消散殆尽,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那玉坠呢,你既然都已经用上了失魂草的种子,为什么还要将玉坠送来。”   祁洁云道:“我不知道,王荀让我将玉坠送到何静好手上,我不过是照做而已。”   魏明曦的表情更加冷漠了。   那块玉坠身上阴气深重,甚至能够噬运改命,何家和王荀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他根本就没有必要也没有动机,也许玉坠的确是王荀交到祁洁云手中,但王荀之上,肯定还有其他人嘱托于他。   “王荀背后的人是谁?”   祁洁云闭了闭眼,“我不知道。”   魏明曦垂下眼帘,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巧的折-叠-刀,缓缓的的将刀锋转出来。   刀刃上反射出的雪亮的光晃得祁洁云眼睛一痛,她见魏明曦不再发声,心里不由得一阵又一阵的发毛,“你要做什么,你在这里杀了我,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回应祁洁云的,仍旧是长久的沉默。   突然,祁洁云感到自己被反翦在背后的双手手腕处传来了一股钻心的痛楚。   “你别忘了,我不是普通人,”魏明曦停顿了一下,“我在你手腕上的伤口上附上了两道灵气,这样你的血就会一直流、一直流,直到你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流净为止。”   “我给你两个选择,告诉我,或者在这间屋子里流血而亡。”   女生的声音很冷,就像冬天里化不开的冰一样。   祁洁云这才意识到,也许对方对她的恨意远比她自己以为的要浓烈。   当年何静好死了,魏明曦却平安长大成人,这件事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哪怕在祁家处于边缘地位,祁洁云也从来不敢背叛祁家,因为她对自己的家族并不了解,甚至感到陌生、感到畏惧。   祁家这样一个煊赫的豪门之下,掩藏的却是祁家人自己都不曾真正触碰到的秘密。   祁洁云曾几何时能够有幸触碰到这个庞然大物的冰山一角,可纵然如此,她也不过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从来没有真正的揭开过这层神秘的面纱。   未知带来畏惧、畏惧带来敬畏。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也许祁洁云真的会守口如瓶一辈子。   但终究,什么秘密,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她道:“祁庆国。”   魏明曦挑了挑眉,“祁家也是玄门?”   据她所知,祁洁云嘴里提到的祁庆国不是其他人,正是天齐集团董事长祁连的祖父、自己之前在魏宅见过的祁封凛的曾祖父。   魏明曦倒是真的没有想过,祁家竟然如此深藏不露,能够在玄门辈出的夏城藏身匿迹到这个地步。   见祁洁云没有否认,魏明曦接着问:“祁庆国已经死了,祁家现在是谁在主事?”   事已至此,祁洁云索性破罐子破摔,“祁连。”   魏明曦之后又询问了祁洁云几个问题,但是对方显然的确在祁家处于边缘地位,在确实问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之后,女生默默的折回了刀刃,站起身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祁洁云的身前。   女生站立的的位置刚好在窗户和祁洁云之间,从祁洁云的角度,她只能看到对方漆黑的剪影。   魏明曦轻轻的扬起手,手腕间的血红念珠就好似心有所感一般亮起了幽幽的暗光,随即,祁洁云就看到从自己身上飞出了两道流光,直直的附到了念珠之上。   见状,祁洁云忽的垂敛下眼眸,若有所思了起来。   魏明曦愿意放过她,可这不代表她会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对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她平安度过今晚,她之后有的是时间来想法子对付——   头皮处猛地传来了一阵刺痛感。   魏明曦揪着祁洁云的头发,望向女人的眼神如同看着路边死去的蚂蚁一样毫无波澜。   女生面无表情的开口:“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注定要死。”   “而我要的,是让你痛苦的死。”   说完,魏明曦也不等祁洁云做出任何反应,她伸手掐住女人的下颔强迫对方张开嘴,然后毫不留情的将之前自己带来的、玻璃瓶里的黑色小籽全都倒进了祁洁云的嘴里,在确定女人将那些失魂草的种子吞咽下去之后,女生一个手刀劈晕了对方。   在这里杀了祁洁云简直太便宜这个女人了。   她要让对方亲身体验一遍,自己母亲活着的时候所经历的所有痛苦。   她要让祁洁云在仅剩的生命里永远活在噩梦之中。 第98章 九十八   长夜将尽, 东方的地平线下隐隐孕育着即将喷薄的朝阳,街道上的来往的行人稀少,谁也无暇顾及与他们擦肩而过、步履匆匆的人究竟是谁。   魏明曦疾步走进公寓大楼, 她熟门熟路的进了电梯,然后按下了那无比熟悉的楼层。   电梯门叮的一声关上后, 耳边响起了电梯平缓运行的机械声。   在等待的过程中,魏明曦微微昂着头平静的注视着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着的数字,她脸上的神色平静, 但仍旧可以从女生那微微攥起的手窥视到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一样毫无波澜。   不过是短短的几天的光景, 其中的变故却着实颇多。   她当初不远万里从余南来到夏城, 一方面是为了完成学业,更重要的却是为了了结和祁洁云之间的恩恩怨怨, 当年何静好饱受的痛苦, 如今魏明曦尽数奉还,冥冥之中,也许这就是因果、就是轮回。   魏明曦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翻涌的心情, 慢慢的踏出了电梯间。   她转过拐角大步的走到门口, 抬起手轻轻的按了按门铃。   略微等待了一会儿, 保险门终于被人从内侧打开。   因为天还未亮, 霍遇尘仍旧穿着宽松的居家服,他脸上的倦意还未完全退去,魏明曦却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见男人漆黑瞳仁中倏地亮起的光彩。   “小曦,你怎么……”   询问的话语还未完全说出口就戛然而止,彻底的停顿了下来。   因为站在门外的女生忽的上前了一步, 伸出手抱住了他。   女生的脑袋紧紧的靠在男人的胸膛上,两人身体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贴在了一起,距离近到魏明曦能够清楚的听到对方砰砰有力的心跳声。   霍遇尘被魏明曦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了一跳,但男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轻轻的揽住女生瘦削的肩膀,柔声问道:“怎么了?”   魏明曦依旧将脑袋深深的埋在霍遇尘的胸前,她摇了摇头,隔着柔软的衣料,女生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没事。”   魏明曦的双手用力的环住霍遇尘的腰,在对方的背后缓缓收紧,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从男人的身上汲取到更多温热的暖意,霍遇尘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感觉到在自己手掌底下的,女生的肩膀正微微颤抖着。   霍遇尘一方面担心魏明曦是哪里磕着碰着受了伤,可另一方面,他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了一股难以明言的欣喜雀跃。   因为他能真切的感知到他爱的人需要他,依恋他。   男人抿了抿唇,没有再追问什么,他一只手仍旧是搂着女生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伸到了对方的脑后,轻柔的抚上了女生那柔顺的黑发。   两人就这样无声的相拥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霍遇尘忽然听到怀里的人低声喃喃道:“……有你真好。”   霍遇尘浅浅的笑了起来,他感觉自己体内疲倦的乏累此时全都无声的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餮足感。   男人动了动手指捻起女生的一缕长发,忽然道:“小曦,今天你就在我这边休息吧。”   虽然魏明曦没有多说什么,但霍遇尘知道,此时此刻,她想要他留在她身边。   “……好。”   ……   魏明曦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霍遇尘正坐在床边看文件,他面前的电脑显示屏上亮着荧荧的光,界面上是一连串待确认的邮件。   见魏明曦出来了,霍遇尘伸手阖上电脑,站起身从旁边拿起浴袍递了过去。   魏明曦却是摇了摇头,走到床边掀开柔软的被子钻了进去。   “你等会儿要去公司吗?”魏明曦问。   霍遇尘把电脑放好,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走到魏明曦身边,自然而然的帮她吹起了头发。   吹完头发之后他将吹风机收好,顺手关上了房间的吊灯。   黑暗瞬时逼仄了上来。   霍遇尘房间窗帘的遮光性很好,再加上到了这个季节,天完全透亮的时间有些推迟,因此当他关上灯之后,整个屋内立马就陷入了暗色之中。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你忘了吗?”   魏明曦回应,“忘了什么?”   昏暗的视野让人的听觉变得尤为敏锐,魏明曦听到身边传来了霍遇尘轻轻浅浅的笑声,随即男人接着开口道:“我好不容易让你留下来,自己竟然去上班?”   魏明曦顿了顿,“可是我看到你有很多邮件还没有处理。”   霍遇尘挑了挑眉,有些没想到魏明曦这么眼尖,他伸出手摸了摸女生乌黑的发顶,笑道:“没事,不是需要紧急处理的工作,我刚才已经给我的助理发了信息,你不用担心这个。”   “况且对我来说,你的事更重要。”   魏明曦的脸倏地红了红,好在屋内光线昏暗,霍遇尘看不见。   “就你会说话,”魏明曦抿了抿嘴,在床上躺了下来,“我要睡觉了。”   霍遇尘从另外一侧规规矩矩的躺上床,他道:“好好休息,我会陪着你的。”   经过长时间的长途跋涉,再加上高强度的精神紧绷,魏明曦本来就已经有些乏累了,如今精神陡然放松,再加上被霍遇尘这样一提,倦意就更加席卷了上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一起躺在一张床上,可是魏明曦竟然很奇妙的没有那种警惕的紧张感,相反她的内心无端的十分平静,甚至有些温馨的宁静。   也许是因为她相信霍遇尘的为人,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人是霍遇尘。   她转过身,无声的向男人的身边挪了挪。   “嗯?”霍遇尘半睁开眼睛看向她。   魏明曦吐出了一个字,“冷。”   说完,女生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魏明曦和霍遇尘的公寓都安装有恒温系统,这一点魏明曦知道,霍遇尘自然也知道。   听到女生给出的解释,霍遇尘不禁在心里笑了笑,他摊开双手将女生抱进怀中,嘴唇轻轻的贴近她的耳畔道:“这样呢?”   “……还凑合吧。”怀里的女生用脑袋在霍遇尘的怀里蹭了蹭,然后手臂轻轻的搭上了对方的腰。   霍遇尘抱着她,道:“那免费给你凑合一辈子。”   魏明曦闻言,不由得低低的笑了起来。   她微微阖上眼,轻轻的靠在了男人的胸口。   相贴着的肌肤滚烫,淡淡的松木香在鼻尖萦绕不去。   嘈杂的内心蓦地变得平和。   短暂的沉默后,女生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我学校很快就要放假了。”   霍遇尘道:“嗯。”   魏明曦接着说:“我答应了外婆要回去看她。”   霍遇尘道:“嗯。”   “所以,你能陪我一起回余南吗?”   “……嗯。”   作者有话要说:  盖上棉被纯聊天 第99章 九十九   祁洁云疯了。   首先发现不对劲的人是魏白薇。   当她发现自己母亲不见踪影、并且电话处于无人接听的状况后,便连忙去警局报了案。   警局的人联系小区的管理人员调出了监控录像, 一路追寻着蛛丝马迹终于在祁洁云名下的一处公寓内找到了已经高烧到陷入昏迷的祁洁云。   当众人闯进屋内的时候, 都被房间里的情景给着实吓了一跳。   空荡荡的房间正中躺着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在尸体身旁不远处的角落里则龟缩着双手被反绑着、整个人蜷成一团的祁洁云。   那具男性尸体的死状骇人, 但他的身上并无外伤,因此最终的检测报告只能将其的死因定论为猝死, 而作为唯一在场目击人的祁洁云也许是因为长时间的高烧、又或许是因为受到了惊吓,整个人在医院醒来之后就陷入了疯疯癫癫的状态, 没有办法提供任何有用的证据。   痕迹勘察组的工作人员只在现场提取到了王荀和祁洁云两人的指纹, 因为二人一死一疯, 现场又没有第三人留下的痕迹,最后众人只能将事件的真相推测为王荀意欲绑架祁洁云勒索财物,结果自身犯病突然猝死, 目睹王荀猝死过程的祁洁云遭受惊吓从而导致精神失常。   虽然这个结论仍旧无法解释诸多疑点,但在这种情况下看来, 却是唯一能说得过去的推测了。   哪怕魏白薇再无法相信这个所谓的真相, 可她没办法拿出更好的解释,因此最终也只能接受了下来。   不过魏白薇却并没有完全放弃,她提出要带祁洁云出国接受最先进的治疗, 对于这件事,魏子程没有反对。   但不论是魏白薇还是魏明曦,她们都清楚魏子程这样做不是出于所谓的爱情。   对于像魏家这样的家庭来说,有一个发了疯的妻子这种事,足以成为你一辈子的笑料, 魏子程不好和祁洁云离婚,因此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送其出国治疗。   如果祁洁云还能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当年费尽心机抢过来的男人是这样的一个玩意儿的时候,不知道她的心里会如何做想?   至于魏白薇要带着祁洁云出国治疗这件事情,魏明曦却并不是很在意。   她当天离开祁洁云公寓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留下的痕迹磨消干净,根本就不用担心会被别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况且祁洁云的“病”哪怕用再先进的医疗手段也治不好,怕是魏白薇的这番用心只能平白浪费。   最重要的是,就算她们去到天涯海角,祁洁云的命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不过比起关心魏白薇和祁洁云的事,眼下的魏明曦却更加关心另外一件事。   时至年节,整个夏城里的人渐渐开始变得稀少了起来,魏明曦也像诸多外地的学子一样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她来到夏城之后不是没有回去过余南,可是这次的心情却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她原本打算带着霍遇尘买票回去,可霍遇尘似乎对这次的回乡之旅珍而重之,从两人商定好回余南的日子开始,霍遇尘就大大小小的准备了不少要带过去的礼物,最后礼品清单上的名字越列越长,两人索性放弃了买票,转而选择了开车回去。   夏城的发展日新月异,而这位于华国边陲的小小县城中的时间却似乎流淌得要慢上许多,隔了这么多时日重新踏上这片土地,余南看起来却和魏明曦离开之前并没有变化多少。   魏明曦和霍遇尘两人抵达余南时堪堪鸡鸣报晓,街道上已经有了人烟的味道。   在魏明曦的指引下,霍遇尘把他那辆黑色的SUV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魏明曦家院子外的门口。   魏明曦领着霍遇尘走进院子里的时候,隔着明净的窗户,女生已经听到了从厨房里传来的哗啦啦的自来水流动的声响。   “外婆,我们回来了。”魏明曦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冲着厨房的位置扬声招呼道。   老人家虽然已经着实算不上年轻,听力却是一如既往的灵敏,魏明曦的声音方一落下,她便在围裙上擦着手慢慢悠悠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魏明曦当初在离开余南之间就已经把外婆的生活安排妥当,如今老人家虽然仍旧生活在自家的这个院子里,可整个院子早已被翻新过一遍,就连屋子里的家电物什都换了大半,整个屋子都焕然一新。   魏明曦曾经也提出过想让外婆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住,可外婆说自己的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四处奔波。   况且魏明曦家的这个院子承载了她外婆大半个辈子的记忆,她外婆实在割舍不下。   魏明曦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外婆会有些不适应,不过如今看来,老人家的精神一如既往的很好,这样她就也放心了。   早在回家之前,魏明曦就已经简单的和外婆说过了自己和霍遇尘的事,因此对于霍遇尘的造访,老人家表现的不仅没有丝毫意外,甚至还十分欢迎。   外婆和魏明曦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哪怕对方的性格和小时候比起来似乎有了些变化,但她仍旧可以感觉到女生最本质的内里是相同的。   她的外孙女骨子里是个十分保守的人,但魏明曦既然选择了把霍遇尘带回家、带到她面前,那就代表她的外孙女是真心喜欢这个人的。   更何况她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他虽然大上了魏明曦不少,落在女生身上的眼神却是真挚热忱的。   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很多事情都已经看淡了,如今她唯一看重的,就是自家女孩儿未来的幸福,魏明曦能够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她就也心满意足了。   她拉着两人的手嘘寒问暖了一阵,又亲自下厨做了一顿虽然算不上丰盛、却是十分用心的早饭。   早饭过后魏明曦让外婆坐到一边休息,自己则钻到了厨房去收拾碗筷。   隔着厨房水池前的窗户,魏明曦能够看到院子外的霍遇尘正挽着袖子里里外外的从自己的车上往屋里拿着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寻常的场景竟然让女生的心里蓦地被触动了一下。   她低下头收敛起目光,半晌之后才重新出声叫住了霍遇尘,“阿遇。”   “怎么了?”男人停下脚步朝着她看了过来。   魏明曦擦干净手上的水,慢步走到了霍遇尘的身边。   她低下头从怀里十分珍重的掏出一串红绳,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霍遇尘的手心之中。   男人微微低垂下头,瞥见那红绳的末端打上了绳结,结上穿着一颗缕空的暗金铜球,铜球里正静静的卧着一枚折叠成小巧的三角形的黄符。   “这是?”他抬眸看向眼前的女生。   魏明曦轻柔的抿起嘴角笑了笑,开口解释道:“这枚护身符我在路上就已经想要交给你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说着,女生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的拨动了一下躺在霍遇尘手掌中的铜球,“为了做这个我废了不少功夫,你可一定要记着戴在身上。”   “我会的。”男人微微颔首,他缓缓的收紧五指将那枚护身符攥在手中,仿佛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仔细。   见状,魏明曦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慢慢加深,她抬手将散落到额前的碎发别到脑后,然后微微昂起头冲着男人说道:“对了,我等会儿要去见我妈妈。”   霍遇尘抬手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女生的脸颊,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   ……   何静好自杀的时候魏明曦还只是个牙牙学语的懵懂孩童,如今她却已经是出落的亭亭玉立的青春少女了。   事实上虽然魏明曦的身体里居住着的是一个已经在世上飘荡了数百年的魂魄,可她对于何静好的感情却并不是疏离而又陌生的。   几百年前的鬼王临世让魏明曦的肉身受到了致命重创,哪怕最终她的魂魄得以侥幸脱逃,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耗,她其实一直处于一种五感封闭的状态。   这种状态十分的奇妙,她就如同母亲子宫里的胎儿一般,一直以来都处于浑浑噩噩的飘荡之中。   直到十九年前,在一片浑噩之中,她感到了来自于何静好身上的召唤。   她变成了何静好的孩子,就像世上千千万万的普通婴孩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魏明曦从一开始就能够感知到外面的世界。   也正是因为这份与众不同的力量,魏明曦才能敏锐的感受到来自于玉坠上的深沉邪气。   只是那个时候她的肉身未成,正是魂体最为脆弱的时候,所以才会被玉坠所压制,只来得及留下一缕分魂,然后就彻底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直到十九年后,江猛把她推入河中,她才得以在机缘巧合之下打破桎梏,重见天日。   有别于其他人的夺舍肉身,此前在这具身体里的本就是魏明曦的一缕魂魄,因此对于魏明曦而言,不论是何静好还是外婆,都是她这一世真真切切的亲人。   这个时候距离清明尚且时日久远,墓园里人烟稀少,魏明曦亲手拔除了石碑附近的荒草,又敬畏诚恳的点上了香烛。   一旁的霍遇尘静默的注视着这一切,末了,他走上前放下了抱在手里用以敬奉的鲜花,然后也诚笃的敬了香。   魏明曦站起身,微微眯起了眼。   往日之事不可追,好在如今她可以稍作弥补,祁洁云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她剩下要做的就只是调查祁家的来历了。   祁家从太国发际,他们伪装成普通的豪门巨富这么多年都不露声色的暗中蛰伏,要说私下里没有策划什么,魏明曦绝对不相信。   更何况那天从祁洁云那里离开之后,魏明曦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祁洁云在何静好的药片里动了手脚,目的很明确,她的目标就是何静好本人,可是祁庆国让王荀把玉坠交给祁洁云,他针对的人却不是魏明曦的母亲,而是魏明曦。   从一开始,祁庆国想用玉坠对付的,就是她。   魏明曦在那之后又调查了一下有关于祁庆国的情况,发现他在战争年代扎根于太国,发迹之后又开始重新着手于国内的生意,不过这个人在十九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也许外界的其他人只会觉得祁庆国是因为年事已高自然死亡,可在从祁洁云口中打听出那些消息之后,魏明曦可不这么觉得。   祁庆国死亡的节点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不偏不倚正好是当年她母亲离开夏城不久之后。   玄门修行,最是讲究因果,祁庆国强行拨乱了她一家的命轨,自身自然也是需要付出代价,如今看来,这代价不仅不轻,而且十分的沉重。   但魏明曦的心里一点都没有觉得祁庆国有半分的可怜之处,他这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丝毫不值得同情。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让魏明曦放心不下的,那就是祁庆国的动机。   一个让他哪怕要付出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也要出手对付她的动机。   ……   夏城郊外,星河国际机场。   飞机落地的时候,巨大的落地窗外金辉熠熠。   机舱里的乘客们在经历了漫长的旅途之后蜂拥而出,恨不得更早一点的踏上回家的旅途,而在这拥挤着如同前仆后继往岸上拍打着的浪潮的人群里,一名带着墨镜的高挑美人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霍凝一只手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慢条斯理的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取下,她脚下迈开的步子缓慢,脸上似乎没有半点重归故土的激动与喜悦。   女人微垂着眼,眸中光华幽深,她的皮肤本就苍白,衬着这黯淡的眸光,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显得死气沉沉的起来。   不过若是有其他玄门中人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发现,这个“死气沉沉”并不只是一个形容词而已。   此时霍凝的全身上下都笼罩在淡淡的黑气之中,如果仔细观察,便能够发现这些黑气已经侵入了她周身的皮肉,并在女人的四肢百骸里不断的流走往回,仿佛血管里的血液一样。   女人正站在原地沉思出神,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感到小腿上传来了一阵撞击。   霍凝脚下一个趔趄,不过那撞击的力度并不是很大,她很快就找回了重心,重新站稳。   “啊,这位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冬冬跑的太快了没仔细看路,你没事吧?”   从不远处追过来了一位年轻的妈妈,那位年轻的母亲一把扯住自己四处乱跑的儿子,然后开始满怀歉意的向着霍凝道歉。   霍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她道:“我没事,不要紧的,你太客气了。”   那位母亲的脸上仍旧挂着有些抱歉的笑,她扭过头冲着自己身旁的儿子低声道:“快点向姐姐道歉。”   然而女人的话音落下许久,小男孩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应。   女人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了起来,她皱了皱眉,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愠怒,“冬冬!你是怎么回事,你平常不是很懂事的吗,快点,过来给姐姐道歉。”   顺着女人的视线,霍凝的目光也转而落到了小男孩的身上。   然而在接触到霍凝的视线的同时,这名叫做冬冬的小男孩全身上下却忽然颤抖了一下。   他望着霍凝的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半晌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冬冬!”   耳边适时响起的母亲的叫喊终于唤回了小男孩的意识,他猛地眨了眨眼,然后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这才慢吞吞的开口说道:“这位姐姐,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霍凝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男孩,与此同时男孩也在紧张兮兮的看着她。   就这样焦灼了片刻,女人的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温柔笑意,“没事,下次注意点就好了。”   听到霍凝这么说,男孩像是如蒙大赦一般的长长吁出了一口气,他连忙牵住自己妈妈的手,紧跟着女人的步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霍凝的身边。   霍凝直起弯下的腰身,她目送着小男孩和他母亲的背影渐行渐远,待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淹没在了拥挤的人潮之中,她才收敛起了脸上的轻柔微笑,恢复成了之前面无表情的模样。   女人低下头打量了自己皙白的手掌一眼,陡然哼笑了一声。   看来果真是不能大意啊。   白皙的手掌倏地收紧。   紧接着,霍凝身上的气场整个收敛,那原本笼罩在女人皮肉之中的朦胧黑气也瞬时消散无踪,再也看不出端倪。 第100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东程小区是眼下霍氏和魏氏正在联合开发的一处楼盘。   不过众所周知,两家企业自宣布合作以来, 一直在着力于开发北城新区的商业大楼以及配套的高端公寓, 大量的人力、资金源源不断的往北城新区涌入,明明还未见雏形, 但似乎所有人都已经能够预见北城新区日后的繁荣盛景。   于此相对,位于旧城区的东程小区的项目则显得要黯淡上许多。   东程小区所处的片区这些年来在夏城的诸多辖区之中属于发展缓慢的那一部分, 由于经济发展速度缓慢,夏城的几家大型企业都没有选择在这片地区规划大型项目。   东程小区这个项目是魏氏和霍氏为了响应政策号召而立项开发的一处中端的经济适用型小区, 总体而言就是一项常规型的项目。   常规型项目的好处在于平稳, 而劣势则在于负责人并不能捞到多少业绩。   换作以往, 像东程小区这样的项目魏子程是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的,这种项目他一般也就是看上两眼,然后就交托给下面的负责人来跟进。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哪怕是东程小区这样往日里瞧不上眼的项目,如今对于魏子程来说都成了一次难得的表现机会。   和肖氏之间那次失败的合作彻底的让魏子程元气大伤, 他四处的变卖资产, 最后还不得向寰宇资本转让了一部分名下的股份才得以弥补自己给魏氏带来的损失。   财产上的损失已经够呛,更不用说他在魏氏失去的威信,多年积攒下来的影响力一朝挥霍而空, 还彻底和魏子阎撕破了脸皮,也许在以前的时候魏子阎还会和他做些表面功夫,现在背后有霍氏撑腰的魏子阎却是连这些表面的功夫也都不用做了,大手一挥直接把他发配到了个不那么重要的傀儡岗位上,而董事会里的那些人精连屁都没放一个。   早知道肖思哲那边是个一戳就破的纸灯笼, 魏子程说什么都不会打着这盏灯笼往上爬,原本以为是千载难逢的登云梯,现在回头看过来,肖氏哪里是什么登云梯,分明是一滩泥潭还差不多。   当初的那次黑幕爆料所带来的连锁反应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大部分群众最初只是抱着吃瓜群众的心理在进行关注,却没想到随着调查的逐渐深入所牵扯到的内幕越来越多,到了最后肖氏的老底被扒了个底朝天,肖氏董事会里的几个高层接连锒铛入狱,这事才算暂时退出了大众的视野。   魏子程偶尔有的时候也会在心里感叹,肖思哲死在了整个事情落幕之前,也不知道对于肖思哲本人来说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肖思哲躺在加护病房里奄奄一息的时候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魏子程是不得而知了,况且他也一点都不想知道对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肖氏的垮台对于自己来说是绝对的不幸。   事到如今,魏子程已经在心中把肖思哲给问候过了千遍万遍,似乎只有把自己今日的失意全部都归结成了肖思哲的过错才能让男人的心里更加心安理得一些,然而魏子程却忘了,在当初他风风火火的和肖思哲接洽的时候,祁封凛就已经旁敲侧击的提点过他,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够警醒一点,也许一切就不会发展成当下的局面。   “霍总、魏总,咱们好像快到了。”   坐在副驾驶座的是公司如今新给魏子程派来的秘书小陈,小陈不是夏城本地人,他在夏城念完大学后进入魏氏上班,虽然待在魏氏的时间没有凌峥长,但算下来也有个好几年了。   不过虽然同样也是名牌大学毕业,比起他的前辈凌峥来,小陈则显得要冒失多了,处理事情也不够圆滑,总而言之,魏子程和自己的这位新秘书之间磨合得并不是那么好。   至于魏子程原先的助理凌峥,则是在魏子程被降职之后被总公司调到了位于申市的分部任职。   魏子程觉得,这一定是魏子阎在背后使得主意,明面上是给凌峥名正言顺的升了职,可实际上却是断了他魏子程的左膀右臂,眼下凌峥去了申市,自己留在夏城的总部就更加显得力不从心了起来。   但形势比人强,魏子阎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当口,他也不会傻到和对方硬碰硬,正所谓山不转水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慢慢的养精蓄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和魏子阎之间谁是最终的赢家还未可知。   收回心里百转千回、不可言说的小心思,魏子程深吸了一口气,他微微颔首,然后抬起手松了松自己的领结,对着邻座的霍毅文开口道:“霍总,咱们下车吧。”   没错,今天魏子程前来东程小区,就是和霍氏那边的负责人霍毅文一起过来视察项目的,说是视察,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统共来说也就是一起看看小区的实景,然后顺便听听工程的负责人汇报一下进度之类的琐事,耗费不了多大的功夫。   事实上,魏子程也的确没太把这次的视察工作太放在心上,他最根本的意图还是借由这次的视察和霍氏那边的人攀上关系,如果事情进展顺利,他以后的路子会好走很多。   霍毅文是个十分儒雅的中年人,他冲着魏子程礼貌的笑了笑,伸手虚比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自己也起身下了车。   魏子程走到霍毅文身边的时候,对方正低着头在整理袖口,魏子程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发现男人那裸露出来的手腕处正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上挂着一道折成三角形的黄符。   注意到了魏子程的目光,霍毅文下意识的缩回了手,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红绳上的黄符,然后有些讪讪的开口解释道:“这个啊,这个是我儿子给我做的,小辈的一番心意,我也不好拒绝。”   霍毅文嘴里所提到的儿子名字叫做霍望,霍望其实并不是霍毅文的亲生孩子,只不过霍毅文和自家夫人收养了这个孩子十几年,在心里早就已经把霍望当成了亲生儿子来疼爱。   霍望是霍毅文多年好友的孩子,霍毅文是从孤儿院把这个孩子领回家的,他还记得自己找到霍望的时候,这个孩子还是个格外沉默寡言的性子,孤儿院的院长还特意告诫他霍望的性格古怪,十分难以亲近,劝他仔细考虑。   虽然自己只是一个没有灵脉的普通人,但霍毅文自小生在霍家,耳濡目染之下见识也比寻常人要广泛许多,因此当男人第一眼瞧见霍望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个孩子并不是像院长口中所说的那样行为怪异,他只是,与众不同。   霍毅文知道,霍望继承了他亲生父亲的血脉。   如此,他就更不能让这个孩子漂泊在外了。   霍毅文收养了霍望,对他视如己出,而霍望也在霍家的培养下逐渐展露出了在玄学一脉的天赋,不过霍望不爱在人前显露,很少展示出自己的本事。   因此当今天一早霍望忽然叩开霍毅文书房的门,并嘱托他戴好这枚护身符的时候,霍毅文的心里还是很惊讶的。   惊讶归惊讶,既然是宝贝儿子亲手做的护身符,怎么遭也得好好戴着不是?   魏子程其实也并不怎么在意,他笑了笑,和霍毅文客套道:“霍总真是好福气,贵公子有心了。”   霍毅文心中也知道对方其实只是在恭维自己,但是好话谁不喜欢听呢,他跟着魏子程一起笑起来,开口说道:“哪里哪里,魏总太客气了。”   两人又你来我往的相互客套了一番,见二人间最初有些疏离的氛围已经热络了起来,魏子程这才终于把话题慢慢引向了自己的本意,“对了霍总,关于中心花园的那个项目我有几个地方想要讨教一下,不知道霍总方不方便?”   “中心花园?哦,我想起来了,这可是个很有潜力的项目啊……”霍毅文挑了挑眉,脸上仍旧是灿然如故的盈盈笑意,心里却开始迅速的盘算了起来。   他们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了,面上看着和气融融,心底里都是门儿清,魏子程嘴上说是希望自己这个前辈指点一二,私底下肯定是想攒局拉拢他。   魏家几个兄弟斗得腥风血雨,夏城就这么大一块地,消息传来传去的,霍毅文又怎么可能未曾有所耳闻。   他大概也是明白魏子程选择自己的原因了。   要知道,眼下魏子阎和霍氏之间的合作,大多都是霍遇尘在牵线搭桥,其实关于这一点霍毅文心里也有些纳闷,他也没见自家这小辈和魏子阎走动有多频繁,怎么一转眼的功夫,这两人关系就这么密切了呢?   但这些都不是紧要的,霍毅文的心里其实还是很赞赏霍遇尘的办事能力的,年纪轻轻行事风格就已经如此老辣稳妥,只等资历再深厚一些,想必日后就能坐稳霍氏掌舵人的位置了。   如今霍遇尘缺的,也许就只有时间上的沉淀吧。   想来,这就是魏子程找上自己的理由。   没错,辈分和资历,在历史悠久的华国,这两样东西永远都是不能轻易忽视的。   魏子阎走了霍遇尘的路子,只要魏子程能打通身为霍遇尘长辈的自己这边的门路,不说重掌优势,起码魏子程也不会像眼下这样被动挨打。   思索到这里,霍毅文不得不承认魏子程的确是好好的在为自己日后的出路认真谋划,只可惜……   霍毅文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心想果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魏子程这次的如意算盘怕是又要落空了。   他霍毅文同样也是姓霍,试问他好端端的有什么必要帮着外人对付自己家的人吗?   这世上不缺为了自己利益而窝里斗的人,但很明显,他霍毅文不是。   霍毅文听着魏子程小心翼翼的试探,面上依旧维持着不变的笑容,“先等我们结束了视察工作再说吧,况且这里也不是个谈话的地方。”   听着霍毅文并没有明确表态、含糊不清的话语,魏子程只能无奈的皱了皱眉,继续陪着笑,“没错没错,霍总说的对,我们先视察、先视察。”   魏子程一边说着,一边冲着跟在身边不远处的小陈使眼色。   小陈连忙示意在工地的现场负责人上前,自己则从那边的人手中接过安全帽递给魏子程和霍毅文带上。   “小区的工程还没有完工,工地上还有许多建材,为了安全起见,魏总和霍总记得带好安全帽。”小陈一边递帽子,一边向着两人开口解释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且不说施工现场的负责人听说魏氏和霍氏的两位老总要亲临视察,早就提前做好了安全部署;退一万步讲,假如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个安全帽应该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呸呸呸,瞎想什么呢,要真有这么巧,他早就买彩票成千万富翁了。   秘书小陈猛地眨了眨眼睛,努力的将那些浮现在脑海中的不好念头摒除,然后自己也伸手端端正正的戴好了安全帽,跟在老板们身边一路往着工地的方向去了。   然而在场的一众人等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交谈的空隙中,一抹阴测测的影子从他们的身后一闪而过,很快就没有了踪影,仿佛只是幻觉一般。   ……   ……   虽然还未彻底的修建完成,但目前的整个东程小区都已经初见了日后建成的雏形,以工地负责人为首的一行人此刻正漫步在林立屋栋间的小路上,他们一边听着相关负责人的介绍,一边适时的提出自己的疑问和建议,很快,众人就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深处。   为了防止受到施工噪音的打扰,同样是为了减少发生意外的可能性,负责人特意划出了一块没有正在进行作业的区域来参观,随着一行人的越走越深入,就连最初的噪音似乎也已经都被抛在了身后。   没来由的,跟在魏子程身边的小陈忽然打了个冷颤,他扭过头四下看了看,低声的嘀咕道:“咦,真奇怪,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冷了?”   听到小陈的低声嘟囔,站在距离他最近位置的一名工作人员下意识的接过话头解释:“为了增加我们小区的绿化面积,我们在这边建立了一个人工湖,并且还配套栽种了许多树木,你会觉得冷,大概是因为这边的空气湿度比较大吧。”   听了工作人员的解释,小陈轻轻的哦了一声,没有再多想下去。   走在前头的霍毅文也听见了二人之间简短的交流,他先前还没有什么感觉,如今猛地听到小陈这么一提,竟然真的觉得四周的温度要比他们来时低上了许多。   说来也奇怪,他们明明也就走了这么一小段距离,撑破天也只有几百米,怎么里面和外面的温度差别如此之大,这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不知怎的,霍毅文感觉周身上下就像笼罩在一股恶寒的冷意之中,那阴冷的寒意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紧紧的粘在肌肤上,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霍毅文下意识的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外套,而就在男人抬手的瞬间,他的手腕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痒意。   男人垂下头朝手腕上望去,这才发现霍望今早才交给他的护身符上的红线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断裂了开来,恰在此时骤然有一股强风吹过,霍毅文一个反应不及,便让那阵风裹挟着断开的红绳飞舞而去。   霍毅文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小跑着向那被吹走的护身符追了过去。   小小的护身符在冷风里沉沉浮浮,最终落到了灰扑扑的墙角下。   霍毅文扶着墙壁蹲下身将那掉落在尘埃里的护身符捡起,他用手指在黄色的符纸上轻轻的扒拉了两下将灰尘扫去,还没来得及重新把护身符塞到西服的内袋里,身后就猛地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嘈杂巨响。   短暂的一瞬间内,周围的世界仿佛被人强行按下了暂停键一样瞬间失去了声音,紧跟着响起的,则是凄厉的惊叫。   霍毅文的手上还维持着捏着护身符的动作,他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颤抖着身体缓缓转过了身。   只见他原本所在的视察团的位置此时被数根从天而降的钢管狠狠砸下,十几秒钟前还在谈笑风生的人群霎时间乱作一团,没有受伤的工作人员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霍毅文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里仿佛是有人在撞钟似得嗡嗡作响,他花了好几秒钟才能勉强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人下意识的抬起头朝着楼上望去,可尚未完工的大楼上一眼望去空荡荡的,根本看不见任何人影。   霍毅文踉踉跄跄的走上前,冲着闻讯而来的工作人员发号施令:“快、快打急救!你们几个,统计伤员!你们几个,去那边的大楼上检查有没有人!”   围过来的员工们慌乱的点着头,然后开始按照霍毅文的吩咐行事。   霍毅文扶着腰在原地转了一圈,明明天气已经十分寒冷,可硕大的汗珠仍旧是止不住的从他的额角不断的流淌下来,男人觉得自己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脑子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了一样。   男人停顿了片刻,又低声向身边的管理人员道:“封锁这边,然后安顿现场人员,打电话联系公司的公关部。”   他话音堪堪落下,抬头就看见脸色苍白如纸的小陈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小陈,对了,你们家魏总呢?”霍毅文揉了揉眉心,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疲倦。   小陈的手臂上被落地后弹跳起的钢管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可他却顾不上手臂上隐隐传来的疼痛,而是满眼惶恐的望着霍毅文,颤抖着开口,“魏总、魏总他……”   小陈一边含混不清的说着,一边缓缓转头往身后看去。   霍毅文顺着小陈的眼神张望过去,目光定格的一瞬间,他感到自己浑身的热血都霎时凝固了。 第101章 一百零一   魏明曦接到电话的时候, 仍旧和霍遇尘待在远在千里之外的余南。   二人本来的计划是继续在这静谧的小县城里多待上两天, 可这样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 彻底的搅乱了魏明曦和霍遇尘的计划,这场意外不仅卷入了魏子程还牵扯到了霍毅文, 两人只能匆匆的结束了这场返乡之旅,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夏城。   因为事故发生当时霍毅文迅速的下达了指令, 现场的众人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之后也并没有再出什么大的乱子,伤者都及时送到了医院, 而公关部很很好的介入了这次的突发意外, 没让媒体过来打扰。   据当时在场的工作人员描述,他们视察团的一行人原本正在按照既定的路线行进, 一旁未竣工的高楼上的钢管却忽然坠落,霍毅文因为离开位置去捡东西而逃过一劫, 但距离霍毅文位置最近的魏子程和工地负责人却没有这么好运, 两人被掉落的钢管不偏不倚的砸了个正着, 当场就陷入了昏厥。   不幸中的万幸是并没有出现人员的死亡, 否则这件事只会闹得更加不可收拾。   事故发生后, 霍毅文很快就吩咐手下进行了后续的调查,然而调查行至中途却陷入了瓶颈。   原来根据工地负责人当日的安排, 那一片地区并没有开展施工工作,也就是说当时大楼上并没有工人在施工,同时各个楼层的建筑材料都按照安装规定放在了规定好的区域,并且进行了整理和检查, 按照常理根本就不会发生钢管坠落这类的意外。   前往楼上调查的工作人员也声称,除了掉落钢管的楼层,其他楼层堆放的建筑材料外的安全设施全都安然无恙,唯独只有那一层用以束缚钢管的钢丝因为不知名原因发生了断裂。   而因为东程小区整个项目还没有完全竣工的缘故,小区内的监控设备并不完善,所以暂时无从判断钢丝断裂的真正原因。   调查一时之间就这样停滞不前了起来。   ……   ……   魏子程从VIP病房醒来的第二天,魏明曦去了医院。   那些无端掉落下来的钢管没有伤到魏子程的头部和内脏所在的部位,但是却砸到了他的腿,男人当时就和霍毅文肩并肩站在一块,可他却没有霍毅文那么好的运气,能保住一条命已经实属不易,至于一双腿医生们也已经不做奢求。   在来医院之前,魏子程的主治医师已经联系过魏明曦,和她说明了一下病人的现状,还特意告诉她魏子程从醒来之后情绪就一直不太稳定,让魏明曦做好心理准备。   魏明曦的心里对自己这个便宜爹从来没有什么真感情,如今魏子程出了意外,她倒也省了做心理准备这一遭,不过就算是还没有见上面,魏明曦也知道魏子程此刻的内心会有多么煎熬。   魏子程从年轻时就生了一幅好相貌,否则也不会把当时还是祁家小姐的祁洁云迷得神魂颠倒,如今就算是已经步入中年,魏子程却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体态和尊容,由此就可以知道,魏子程其实是个对于自己外在要求颇为严苛的人。   再加上他的性格好强爱逞能,哪怕在出事之前他都还在野心勃勃的为自己筹划着未来的翻身仗,不过刹那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飞灰,在睁开眼,自己就被告知今后一生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这样的打击、这样的落差,怕是没几个人不会疯魔的。   不过明白归明白,魏明曦心中却提不起几分同情,她在这里同情魏子程,魏子程有同情过她、同情过她母亲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王荀和祁洁云都为当年做过的事情付出了代价,而无论如何,魏子程都没办法从当中摘出身去,哪怕他并没有直接害死何静好,他也难辞其咎。   若不是这次意外发生的实在疑点重重,魏明曦甚至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天意的安排了。   医院VIP病房所在的楼层为了保持安静的氛围,走廊特意铺上了厚实柔软的绒毯,就算是穿着高跟鞋踏在上面,鞋跟在绒毛上留下的也只是浅浅的印记,而不是刺耳的叩击声。   魏明曦出了电梯,径直走到了魏子程的病房门口,她抬手轻轻搭上把柄,手指微微使劲,然后就稳稳地推开了门。   病房的门刚刚推开一条细缝,房间里的声音就如同被阻塞许久终于找到宣泄渠道的汹涌潮水一般倾泻而出。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仍旧躺在病床上的魏子程脸色不见一点苍白,反而涨得通红,他的双手在空中大幅度的挥舞着,整个人看起来激动极了,“我辛辛苦苦为魏氏工作,董事会的那群老东西竟然把我的职位给撤了?!”   小陈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他小声的劝解道:“魏总,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董事会的其他董事也只是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身体,安心养伤,暂时就不要为工作上的事情劳心伤神了。”   “你刚才说的和我想的有什么区别吗?!”魏子程声嘶力竭的嚎叫着,他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形容骇人。   小陈被魏子程大声一吼,顿时被吓蒙了,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往下接话。   坦而言之,他自然也看得出来董事会就是要借这个机会顺理成章的解除魏子程在魏氏的职位,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且不说他只不过是个拿人工资、看人眼色的打工仔,忤逆不了上层的意思;就是放眼各大公司的高管层,也没见着几个身有残疾的呀!   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话是不能说的太满,可是以魏子程眼下在魏氏的处境,他本来就快要站不稳跟脚了,正是最经受不得风浪的敏感时期,偏偏却又出了这档子意外,那些老早就和魏子程不对付的董事们还不往死里对付他才怪。   只能说时也命也,魏子程的气运实在是差了那么一些。   “魏、魏总,你现在伤势还没有稳定,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你先安心调养,你为魏氏发展所做的贡献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等你伤势稳定了,董事们自然会重新让你回去魏氏的。”嘴上虽然这样充满希冀的和魏子程展望着未来,但小陈心里很清楚这只是他为了安慰病人编出来的漂亮话。   魏氏,怕是魏子程再也回不去了。   事实上,就在今天一早公司的例会上,魏子阎已经向魏氏的高层们宣布了顶替魏子程职位的人选,好巧不巧,这个人魏子程也打过几回照面,正是之前从魏子程手里收购了一部分股票的寰宇资本的前任投资部总监温南。   之前的魏明曦将收购魏子程所持股票的事交给了温南,对方年纪虽然不算很大,处理事情的手段却很老辣,事情被她处理的很赏心悦目,魏明曦也因此对温南的印象颇深。   魏氏如今正值迅速发展壮大的关键时刻,对于高精尖人才的需求极大,恰好温南也有更进一步发展的意愿,双方一拍即合,魏子阎就把温南挖来了魏氏。   不过说实话也不能用“挖”这个字眼,毕竟身为寰宇资本最大持股人的魏明曦手上同样也持有魏氏的股份,无论怎样她都是不会吃亏的。   “是谁?”魏子程忽然冷下脸,低沉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水来,“告诉我,是谁顶替了我的位置?是公司里的人吗?”   小陈因为是新近才调配给魏子程的秘书,因此对于之前公司里发生的很多事情知道的并不是很详细,他见魏子程发问,连忙开口答道:“哦,这个倒还真不是的,她是三爷从寰宇资本高薪请来的精英,据说是寰宇资本战略投资部的前任总监。”   寰宇资本?   战略投资部?   总监?   听着小陈嘴里这不断冒出来的、一个接一个的熟悉字眼,魏子程的精神猛然一凛,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来由的,他陡然觉得有些心慌意乱起来,然而他却不知道这种不适的感觉究竟是因何而生。   魏子程低下头,嘴里缓慢的吐出了几个字,“温、温南对吗?”   小陈眨了眨眼,“魏总你也认识温女士吗?”   闻言,男人的脸色白了白,“打过几次交道吧。”   “寰宇资本和魏氏是合作关系,魏子阎这样堂而皇之的挖人有些不妥吧。”停顿了片刻,魏子程接着开口。   不知怎么,魏子程有些在意这件事。   “我也纳闷呢,”小陈接过话头往下说道,“像温女士那样年轻的骨干,寰宇资本竟然也真舍得放人——”   小陈话说到一半,身后的房门出却忽然传过来了一阵清脆的叩击声,他循声回过头朝身后看去,这才发现门口站了一名面容秀丽的长发的女生。   女生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奢侈大牌,在她身上却生生穿出了一种相得益彰的气质感,她整个人站在那里显得分外的和谐,也不知道到底过来了多久,在场的两人竟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陈愣了愣,他盯着眼前面容陌生的女生,下意识的开口问道:“请问你是……”   女生怀里抱着一捧素净的鲜花,她抿起嘴唇冲着小陈笑了笑,走上前自我介绍道:“你好,初次见面,我是魏明曦,你就是我父亲的秘书小陈吧?”   小陈被那笑容弄得头晕目眩,他连忙站起身替魏明曦让开位置,叠声道:“是的,你好,很高兴认识你,魏小姐。”   直到握住了对面女生递过来的手,小陈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到访者的身份。   眼前这位年轻的女生是魏总的千金?   也难怪小陈心里觉得错愕,毕竟从他被调到魏子程身边直到现在,他可从来没见过魏子程的家人。   且不论魏子程一家除了魏子程本人之外暂时没有人在魏氏正式任职,因此小陈在公司没有见过魏家人再正常不过,但其实事实上,就算是平日里小陈偶尔去魏子程家里送文件的功夫,他也没有在魏宅见过除了帮佣之外的其他人。   当时他就感到有些好奇,并私底下偷偷询问了一下在魏宅帮佣的张妈,对方告诉他魏子程的夫人如今搬了出去给小女儿陪读,而大女儿则住在学校,平日里很少回家。   虽然这些理由没有任何问题,但小陈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感,毕竟就算是彼此各有各的事情要做,但不管再怎么忙,也应该总有一起空闲下来的时候,不至于一次聚头的机会都没有吧?   不过奇怪归奇怪,这些到底都是自家上司的私事,小陈也就是顺嘴一问,倒也没有往深处想过。   要不是今天魏明曦突然出现在小陈面前,小陈都快彻底忘了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魏子程的家人这件事情了。   惊讶也只是一闪而过,待到转念一想,小陈就也不觉得错愕了,自家父亲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做人子女的要是不来医院探望一眼那才是比较奇怪吧。   魏明曦走到病床前停下脚步,她没有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而是默默的瞥了身边的小陈一眼,看起来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小陈一拍后脑勺,立马就回过神了来,人家父女俩人见面,肯定要说些家里人的话,他一个外人杵在这里,怎么让人家开口呀。   年轻的小伙子知趣的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后退几步,然后向着两人微微点头致意,“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要回公司上班了,魏总,你好好休息。”   闻言,魏明曦勾起嘴角笑了笑,她侧头朝小陈看去,出声道:“我听说当时你也受了伤对吧,你也记得要注意身体。”   “啊啊好的,谢谢关心,我会注意的,”小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还绑着绷带的手臂,心里对魏明曦好感更上一层,“我先告辞了,再见,魏小姐。”   魏明曦冲着他无声的微微点了点头。   小陈一边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一边在心里暗暗感叹魏总那么喜怒无常,没想到生的女儿竟然那么温柔亲和,他在心里天马行空的胡乱思索着,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甚至都没有等魏子程开口说句话就直接离开了房间。   要知道如果换做以前小陈这么做,魏子程一定会不高兴的,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说到底虽然他嘴上仍旧尊敬的称呼魏子程为“魏总”,但事实上他的直属上司已经换了对象。   ……   ……   身后的房门传来细小的一声闭合声,不出一会儿门外窸窣的杂音就完全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整个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魏明曦回过头朝门口看了一眼,在确定屋子里终于只剩下自己和魏子程两个人之后,她也没有急着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女生抬起腿又往前走了两步,她将手里的花束轻柔的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拿起了放在桌面上的玻璃花瓶。   “你感觉怎么样了?”魏明曦问。   花瓶里原本的花已经插了有两三天了,虽然远看依然鲜嫩,但只要拿起来凑近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花儿的枝叶已经有些打蔫,花瓣的边缘处也微微发黄卷曲着。   魏明曦一边开口说着话,一边随手将玻璃花瓶里面原本装着的花束拿出来丢到了脚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再将自己带过来的新鲜花枝们小心翼翼的插到了花瓶中。   明明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换花的举动,但亲眼看到女生当着自己的面毫不迟疑的将蔫着的花扔进垃圾桶的举动时,魏子程的心里猛然涌现出来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感。   就连魏明曦刚刚那问出口的问候,都让男人觉得冷冰冰、硬邦邦的,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魏子程拧着眉头望向床边的女生,语气冷硬的开口问道:“这就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魏明曦停下了手中正在插花的动作,扭过头朝着男人看了过来,她不仅没有回答魏子程的问题,反而张口反问道:“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   “你?!”魏子程没想到印象中一向寡言少语的大女儿竟然会这样和自己说话,他又惊又气,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该说什么话才好。   也难怪魏子程会觉得难以适从,毕竟在他的心里,对于自己这个从小长在云华省乡下的大女儿向来是没有什么深刻的刻画的,他从未见证过他的这个女儿的成长,有关于对方的记忆自然浅淡的可怜。   哪怕是在魏明曦来到夏城之后,他也几乎没有正眼打量过自己的这个大女儿,毫不夸张的说,他的目光停留在这个女儿身上的时间,一只手掰着手指头就能数出来。   对魏子程来说,他最关注魏明曦的时光,大概就是他拿着魏明曦和魏子阎的血私下里去做HLA配型的那段日子了吧。   其实如果一切都按照魏子程最初的计划顺利进行,他能够靠着配型这件事彻底钳制住魏子阎,魏子程心里可能还会对魏明曦多有点感情,可惜事与愿违,筹谋许久的计划胎死腹中,魏明曦这颗原本用来制胜一击的棋子完完全全的失去了作用。   不仅如此,因为在魏子阎那边吃了瘪,魏子程多多少少也有些把怨气转移到自己这个没能发挥作用的女儿身上,他过去就不在意魏明曦的存在,在和魏子程撕破脸皮之后,就更是对她眼不见心不烦了起来。   如果魏明曦此时能知道魏子程心里深处的所思所想,恐怕也没有办法理解男人的脑回路。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有这样的一层原因在,所以当魏明曦声称要住校而回到魏宅的时间越来越少的时候,魏子程居然一点都没有产生怀疑。   为人父母,从来没有去学校探看过一眼,连自己女儿到底有没有住校都全然不知,魏子程这个父亲当的可真是“称职”啊。   但在魏子程的眼中活成一个存在感稀薄的透明人,对魏明曦来说却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这样在很多时候都替她既节省了不少功夫,可以让她不用浪费更多的精力去思考周旋。   可这对魏子程来说,却不是什么感到舒服的事情了。   比如现在,他从来没想过魏明曦有朝一日会这样站在自己面前、这样和自己开口说话。   在他的脑海中,自己的这个女儿可是应该像她的母亲一样柔弱内向、温驯听话的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语气冷硬、让人看不透虚实。   她对他说话的语句都没有用上敬语,甚至连一句父亲都没有称呼过。   总而言之,从魏明曦向他开口的那一刻,魏子程就恍然觉得两人笼罩在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之下,而在这奇异的氛围里,他似乎并不是主导的那个人。   “你不用感到这么惊讶吧,”魏明曦插完花将花瓶推回原位,仍旧是一幅面无表情的模样,“你难道是真心实意真的觉得我会对你感恩戴德么。”   “或者是你扪心自问一下,”魏明曦微微勾起嘴角,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嘲讽神色,“你对我、对我母亲有多好?好到我会对你真心实意的地步?”   魏子程被魏明曦毫不掩饰的直白话语给梗得愣住了一瞬,他脸色霎时涨得通红,过了片刻才恼羞成怒的大声开口:“魏明曦,你怎么和你父亲说话的?!”   魏明曦陡然短促的哼笑了一声,“父亲?你现在知道你是我父亲了?”   魏子程被魏明曦那字字带刺的语气给气得浑身发抖,他绷紧手臂用力的指向门口,声音洪亮的怒吼道:“少在这阴阳怪气的和我说话,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滚,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看见眼前男人被气得不能自控的模样,魏明曦倒是一点也不在意魏子程嘴里那个怒骂着的对象是自己了,她心里仿佛有奔涌的热流冲刷而过,那感觉真是让人畅快异常。   “你放心,我会走的,说完了该说的话,我一分钟都不会多留,”话说到一半,女生勾勾唇角笑了起来,“毕竟我可不像你现在这么悠闲,每天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魏子程原来不过是震怒于魏明曦对自己刻薄的态度,魏明曦不是他料想中的那般纯良柔弱就算了,至少转念一想,像她今日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尖锐性子也不奇怪,魏子程往日里也不关注这个女儿,就当做是过去识人不清也说得过去,但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真正让他大动肝火的则是魏明曦如今摆出来的这幅嘴脸。   他真是想不明白的,魏明曦有什么好过来尖酸刻薄的给他找不痛快的。   是,没错,他是和何静好离婚了,他是这十几年来都对她们母女一家不闻不问,可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总是纠结于过去的恩恩怨怨又有什么意思呢,如今他不是同样把魏明曦接回了魏家么,他供她吃穿用度,魏明曦的心里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   况且魏明曦究竟还记不记得,他才是魏家的顶梁柱,祁洁云可是她的后妈,难道还会比他对她更好不成?   现在他在魏氏的权力一削再削,又被董事会借口养伤给彻底踢出了公司,这难道只是对他魏子程一个人的打击吗,这对他们全家来说都是噩耗,魏明曦一个以后还要靠他养着的小姑娘,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在他面前这么气焰嚣张?   在魏子程眼中,他才是魏家的上位者,而身为下位者的魏明曦竟然敢跑到他面前来公然挑衅,他自然是气愤不过,可当魏明曦刚刚的那句意有所指的话说出口之后,魏子程的心中倏地一冷,升腾到一半的怒意也被打消了去,剩下充盈在胸口的,则是一种不上不下的悬空感。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魏子程能感受到魏明曦话中有话,可是他的脑海中却没有丝毫头绪,他猜不到对方接下来想要说出口的内容到底是什么,这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觉让他十分难受,仿佛等待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男人微微张着嘴扭过头看向魏明曦,女生可以轻易的从他的眼瞳里看见跃动着的迷茫。   “我刚才进屋来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你和小陈的对话,”魏明曦静静的回望着男人,唇边浮现出的笑意映在魏子程眼中是说不出的怪异,“你不是很惊讶寰宇资本为什么会舍得放人吗,我来告诉你吧。”   魏子程耳尖一动,微微屏住了呼吸。   魏明曦仍旧在笑,嘴里吐出的字句却冰冷,“是我让她去的。”   魏子程大骇,“什么?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魏明曦反问道,“眼下寰宇资本最大的持股人就是我,这种小小的人员变动,没有什么难办的。”   魏子程的脸登时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吸了一口气,身躯不自觉的往后躺去,一时之间竟无法接受这么大的冲击。   男人的身体重创未愈,脸色本来就不好,如今猛然听到这个惊天霹雳,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都尽数退去,整个人更加显得形容枯槁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魏子程瞪大眼睛,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他可还没有忘记,在他为那笔因为肖思哲惹下的烂账而头疼欲裂的时候,是哪家公司向自己伸出了援手。   寰宇资本。   这家从他手上收购了四分之一股份的公司,魏明曦现在竟然告诉他,她是最大的股份持有者?   似乎意识到了魏子程想要说什么,女生抿起嘴唇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弯下腰逼近男人的脸,凑到他耳侧继续说道:“当然,收购走你手上的魏氏股份,也是我的意思。”   “你应该觉得庆幸,要不是公司法对股东转让股份做出的限制,你现在能握在手上的股份还会更少才对。”   因为靠的太近,魏子程已经无法清晰的看见女生的整个脸部轮廓,唯有那一双明亮的眼眸清晰的映照在了他逼仄的狭小视野当中。   那双眼睛光彩熠熠,仿佛正有跃动着的火光。   魏子程终于意识到,那是仇恨的焰火。   她憎恶他,远比他以为的更甚。   原来女生之前的那些冷硬言语并不是小人物上蹿下跳的滑稽自白,而是一个胜利者对被她打败的失败者的无情嘲笑。   最可笑的莫过于,这个失败者临到他失败前的最后一分一秒,都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对手来看待。   他自大狂妄的蔑视让她在夏城慢慢生根发芽、慢慢站稳跟脚,最后反倒成为了打在他脸上的一记响亮巴掌。   魏子程忽然想到,像这样一个能够蛰伏到现在才将真相吐露的人,她真的会相信自己将她带回夏城时所说的那套说辞吗?   如果魏明曦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他,那她每次看着他的时候,心里又会是怎么样在讥讽他的愚蠢呢?   虽然眼前并没有镜子,但是魏子程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难看至极,他的心中又羞又怒,仿佛一半有烈火灼烧,另一半又堕入冰窟一样难受。   “你现在看我栽了个这么大的跟头,你的心里很洋洋自得是吗?”魏子程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女生,开始变得口不择言,“好啊你,我还真的没看出来,你原来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世上竟然还真的有你这样的人,费尽心思的帮着外人对付你老子!”魏子程冷笑了一声,“魏子阎可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你拿从我手上翘过去的股份做进魏氏的跳板,可没了你老子我替你保驾护航,你以为你能轻轻松松的保住手上的东西吗?”   魏子程的本意是想痛斥魏明曦的目光短浅,这样就算他在对方手上栽了个跟头,他也能够心安理得的嘲笑对方的幼稚愚蠢,然而他的话音落下,魏明曦的脸上却没有浮现男人预料中的惊慌失措,她脸上的笑意变得不减反增,变得愈加浓重。   女生冷着声开口:“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三爷不仅不会从我的手上拿走任何东西,他还会把更多的股份送到我的手中。”   “你知道董事会为什么会把凌峥调任到申市的分部去吗?”魏明曦重新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眼前面色愈显灰败的中年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等我从夏城大学毕业之后,我会先去分部任职历练,凌峥现在过去就是为我探路。”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好似一根闷棍狠狠的敲击在了魏子程的心房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跟随自己多年的得力部下居然也会有一天悄无声息的换了站队,而他本人却对此毫无知觉。   魏明曦究竟还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多少事?而这些事情中又有多少是他根本就没有发觉到的?   答案是不知道。   对,不知道。   眼前的这个女孩儿的身上明明流着一半与他相同的血液,魏子程却觉得女生无比的陌生,他好像才是第一天真正的睁开眼睛观察这个世界,他对她一无所知,她却对他了若指掌。   还有比这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事情吗。   “对了,虽然你现在已经不在魏氏,但你好歹也是魏氏的股东,所以我还是告诉你一声,”魏明曦停顿了片刻,然后又接着往下说了下去,“我们要正式扩融了。”   扩融,就意味着股权的大规模变动,如果不能在后续及时的跟进补充所持的股票份额,持股比例顷刻间就可能缩水十数倍、甚至上百倍之多。   可是按照魏子程现在的处境,他哪里还抽得出精力去持续跟进股权变动的这些劳心伤神的事,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有心下场,现在的他也没有玩得起的筹码了,因此魏子程的持股比例缩水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在魏氏原本打下的根基之前都因为肖思哲折损得所剩无几,如果手上的持股比例再大幅度缩水,那打败魏子阎重新在魏氏掌权就更加是不可能的痴梦了。   所以魏明曦告诉他这件事哪里是抱着好心,分明就是要故意让他的心里时时刻刻都不舒坦。   “滚、给我滚!”魏子程已经彻底的快要被气疯了,此时此刻他甚至恍惚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上的创伤都没有那么疼痛难耐了,反倒是内心中传来了一种抓心挠肺的狂躁。   可惜事到如今,魏子程的暴跳如雷已经不能给魏明曦带来一星半点的威慑亦或者是难堪了,她就像是在看马戏团里的猴子一样静静的站在旁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女生平淡着声音说道:“你不要这么激动,我来的时候听医生说过,太大的情绪波动无益于你伤情的恢复。”   魏明曦本是随口一提,坐在病床上的男人却恍若醍醐灌顶。   他目眦欲裂的瞪向魏明曦,咬牙切齿的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   从小生活优渥、自诩为天之骄子的魏子程,根本就无法接受自己突然变成了残废的这个真相。   一切都来的太措手不及、太没头没脑、太莫名其妙了,不过是一场简简单单的视察工作,魏子程在自己此前几十年的人生里做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从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意外!这让他怎么接受!   天呐,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残废了?!怎么可能!   魏子程觉得自己就好像坠入了一场挣不脱的梦境似得,而且还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这场噩梦降临的太可笑、太荒诞不羁了,以至于魏子程在听到魏明曦最后说出口的话语时,他甚至有些恶意的期盼这场意外就是一场人为策划的、有计划、有针对性的袭击,否则,就这样永远失去了行走能力的他不就真的变成了个倒霉的可怜虫了么?   不,这实在是太可笑、太可悲了。   然而就在男人几乎已经偏执的认定眼前的女生就是造成自己这次不幸的罪魁祸首的时候,眼中的画面就好似慢放一般,他看到女生缓慢的摇了摇头。   她道:“不是我,这就是一次意外而已。”   男人嘶吼着发声:“不,你骗我!”   魏明曦依然神色如常,她连眼睛都不眨,接着说道:“没有那个必要,我没做就是没做。”   魏子程直勾勾的盯着魏明曦的眼睛看了一阵,然而不论他怎样仔细观察,都无法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一丝一毫的局促不安和躲闪迟疑。   最终男人只得败下阵来。   涌上头脑的气劲消退,连带着全身的力气都一并抽离,魏子程连愤怒都感觉不到了,他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脱力,浑身都沉重得无法动弹。   男人僵硬着身躯沉默的躺回到床上,仿佛一具已经抽离了灵魂的单薄躯壳一般。   魏明曦可以看出来魏子程身上的斗志已经彻底的被磨灭了,怕是今日如此多的打击重重的压在心头,终于彻底的压垮了他的心防。   虽说看相者难以相看与自己有血缘羁绊的亲族,但魏明曦依旧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魏子程处于山根处的疾厄宫上黑气缭绕,天仓黯淡无光,这代表男人此后的气运会持续走低,而身体方面也会病灾不断。   沉默了半晌,魏子程终于再度开了口,“你今天来,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道歉吗?”   已经欣赏完这出好戏的魏明曦静静地看着他,“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   女生转过身开始往门口走,“至于你的道歉,我和我妈妈都不需要。”   “毕竟我们知道那不是真心的,我不需要那些虚情假意的痛哭流涕,我只要真真切切的报应。”走到门口的时候,女生又停了下来。   “我在这家私人医院也有占股,你以后也不用想那么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丢下最后的这句话,魏明曦也不再多做停留,她伸手搭上把手,拉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房间内再度恢复了寂静。   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静得魏子程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男人默默环顾四周,只觉得自己身处的并非是豪华的病房,而是一间将会把他禁锢到死的白色牢笼。 第102章 一百零二   仔细算下来, 霍凝离开夏城的日子, 满打满算竟然也已经有七年了。   这七年来她走遍了东南亚大大小小的国家, 她曾经在缅甸、太国、印度都短暂的停留过,最后兜兜转转的还是回到了故土。   虽然已经离开多年, 但毕竟是生养自己长大的土地,哪怕是刚刚回国, 也依然是有一堆曾经的亲朋好友要见的, 霍凝回国后的这些天几乎天天都是早出晚归,和往年的好友们见面聚首、联络感情。   这天晚上, 夏城夜幕降临, 街道上却仍旧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霍凝和昔年好友们一一告别之后从灯火辉煌的酒店大厅慢步走出, 她刚刚走到酒店前宽阔的广场上,面前就已经有一辆出租车缓慢的平稳行驶过来。   霍凝伸出手拉开车门, 然后弯下腰上车。   “去××小区。”霍凝简短的报出自己的地址之后就将肩上的链条包随手的放到了一旁的座位上, 自己则身体微微往后躺靠, 倚在了柔软的布制靠垫上。   女人有些疲倦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接着安静的车厢内响起了一声轻微而又短促的叹息。   她是真的有些疲累了。   这些年来国外, 霍凝早就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她在每一个国度停留的时间都十分短暂, 短暂的停留,自然也不会和其他人产生什么过深的交集,坦而言之,在国外漂泊的时日里, 她几乎没遇到过几个能够交心的人。   如今归国与往日的亲友再聚,每日都有应接不暇的聚会饭局,她很想说自己心中感动,但事实上,没有。   比起所谓的热泪盈眶的感动,霍凝的心中所充盈的,更多的是疏离不适和烦躁尴尬。   她没有任何话题想要和曾经的朋友们分享,大家所讨论着的热点新闻她也提不起一星半点的兴趣。   霍凝觉得这样的自己就像一个会笑的假人,她看起来和所有人打成一片,可没有任何人能明白她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回来,但是霍凝知道。   不论是当初的离开还是如今的归来,她都只有一个目的。   可照眼下的情况看来,她实现这个目的的过程是有些不顺利的。   唤回霍凝游离着的思绪的,是她包里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霍凝挑了挑眉毛,伸手捞过被自己丢在一旁的链条包,打开拉链将手机掏了出来。   她将手机举到面前,亮着荧荧光线的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意料外的名字。   霍望。   霍凝沉下眉眼出神了片刻,最终还是在喧闹不断的铃声中接通了电话。   “喂,”霍凝将手机放到耳边,“有什么事情吗?”   手机那边是一道清越而又冷冽的年轻嗓音,“霍凝姐,是我,小望。”   霍凝轻声笑了起来,“我知道,怎么了,有事么?”   “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霍望带着笑反问她,“我听说你前几天就回国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啊?”   霍凝调整了一下坐姿,“啊,我这不是刚回国有很多事要处理嘛,最近有点忙不过来,所以就忘了和你说一声。”   霍望轻轻的哦了一声,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话锋一转突然说道:“我这边最近也有点事情要忙,我过几天去你家看你。”   “我现在不住在原先的房子里了,”霍凝忽然出声道,她停顿了一瞬,然后又接着开口,“等会儿我把新地址发你吧。”   “霍凝姐,你怎么……”霍望本来想问电话那边的人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放着原先的别墅不住而去另寻住处,复而转念一想,霍凝的父母去世多年,她大概是会触景生情,这样想着,霍望就也没有问下去。   “对了,”女人声音通过手机传递过程中的变调听起来有些飘忽了起来,“你刚才说你有事情要忙,你们专业不是很闲的么?”   霍望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起玻璃水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水,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继而接着说:“不是学校的事,是家里的事。”   “嗯?”霍凝眉毛微挑,轻轻的咦了一声,“你们家里怎么了吗?”   霍望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我爸爸前几天去工地视察,结果发生了意外。”   听到霍望这样说,女人脸上没有浮现出半点的惊讶担心,反倒是显现出了几分冷漠,不过因为隔着手机的缘故,手机另一边的霍望并看不到霍凝此刻的神情。   虽然眉眼间的神情冷淡,但霍凝仍旧还是微微提高了音调,故作惊讶的问道:“天哪,那叔叔他没事吧?”   霍望摇了摇头,“不幸中的万幸,爸爸他虽然被吓了一跳,好在并没有受伤,只可惜随行的人中有不少受了伤,我听说和爸爸一起的魏氏的魏总他……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   霍望虽然并不是霍家的血脉,但是他的身上同样流着天师的血,这种异于常人的力量让他的童年饱经风霜,因此他曾经一度十分憎恨自己的与众不同,不过十几年过去了,现在的他已经不会这样想,甚至,他还有点感谢自己的能力。   起码,他可以用它来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就比如说这次,他隐隐发现霍毅文的命宫之上煞气笼罩,心中忧虑之下便做出了那枚护身符让霍毅文贴身携带,没想到他早上才将护身符交出去,到了下午就传来了工地上发生了意外的消息。   那个时候霍望还在学校上课,当辅导员赶来教室告诉他霍家打来了电话的时候,这个半大的男孩几乎是怔愣在了原地。   霍望连自己的东西都没来得收拾,抓起手机和钱包就向着医院赶了过去。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霍望一直在祈祷。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自己的家人了,他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当男生抵达电话中所提到的医院的时候,往常空荡荡的医院大厅里已经挤满了人,医生护士忙碌的跑来跑去,到处都是乱哄哄的。   男生站在大门门口,目光焦急的在人群中来回梭视着,终于,他找到了自己寻找着的那张面孔。   男人那永远都是一尘不染的西装外套上沾染了不少的灰尘,平常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也看起来凌乱了不少,不过好在,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   站在人群里正在发号施令的霍毅文很快也看到了霍望。   他明显有些惊讶的愣了愣,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大步的朝着霍望走了过去。   “爸,你没事吧?”霍望焦急的询问。   霍毅文心中一暖,连忙摇了摇头,“我没受伤,小望,你别担心。”   “那就好、好就好,”霍望闻言,整个人紧绷的心神顿时为之一松,“对了,爸,我给你的护身符呢?”   霍毅文顿了顿,他有些目光复杂的看了霍望一眼,然后抬起手从西服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灰扑扑的黄符,“我正准备和你说这件事呢,当时我正和视察团的人一起,你给我的这个护身符的绳子突然就断开了,我当时跑出去捡,这才得以幸免于难。”   说来真是有些惭愧,霍毅文虽然是霍家人,可他身上没有灵脉,再加上早些年远离家乡出国留学,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一直不喜欢戴这些什么铜钱啊、黄符啊之类的小玩意儿,这回要不是这护身符是霍望亲手做给他的,他八成也不会戴在身上。   不过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霍毅文决定以后还是好好戴着吧,不管怎么遭,他这回可真的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霍望从霍毅文手中接过那枚沾满灰尘的黄符,他的手指轻轻的抚过符纸上的纹路,果不其然,护身符上的灵气已经彻底的消散干净,如今这张黄符已经失去了作用,变成了一张普普通通的黄纸。   霍望捏着那张护身符,抬眸朝霍毅文的眉宇间望去。   只见男人山根之上的命宫处原本翻涌着的黑气散去了几分,照理来说霍望应该觉得高兴才是,可是他脸上的神情仍旧严肃,透不出半分的轻松释然。   因为他发现,虽然那黑气消散了些许,可霍毅文的十二宫上仍旧隐隐的蒙着一层黯淡的灰雾。   ……   “喂喂,小望,你还在听吗?”霍凝的声音忽的传来。   霍望眨了眨眼,将自己杂乱的思绪收回,他笑了两声,开口道:“啊,没事,我刚才走神了,不好意思啊,霍凝姐。”   霍凝轻声笑了起来,“没事。”   “反正我过两天去找你,”霍望的手指下意识的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思考些什么,“霍凝姐,注意安全。”   听到少年人毫不作伪的关怀话语,女人嘴角勾起的弧度凝固了一瞬,她的眼中闪现了刹那的迷茫,但很快霍凝的表情又再度恢复如初,她点了点头,“我会的,谢谢。”   两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琐事,最后霍望终于挂了电话。   霍凝静静地凝视着被自己握在手里的手机,半晌没有做声。   “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坐在驾驶座的出租车司机陡然开口。   霍凝紧了紧握着手机的手,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不紧不慢的通过后视镜瞥了霍凝一眼,“我真想知道,如果这个孩子知道那个一切意外的始作俑者就是和他面色如常的谈笑风生的那个人,他的心里会怎么想。”   空气瞬间凝滞。   霍凝猛地从座椅上坐起身,她看向驾驶座的男人,厉声喝问道:“你是谁?!”   “比起问你是谁这种问题,”男人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他伸手换挡,然后将出租车稳稳当当的停在黑暗的街角,“我私以为问‘你想要做什么’更加有意义。”   霍凝冷哼一声,猛地抬起手向着男人所在的方向打出一道黑色风刃,然而那凌厉的刃气还没有接触到男人的身体就猛地停滞在了半空中,竟是难以寸进半步。   男人伸出手指轻轻的抚过那道黑刃,只见原本凝实的黑气开始缓慢的溃散,进而萦绕在男人的指间缓缓淌动。   霍凝大骇,要知道这七年来她在南亚、东南亚的各国游学,终于才修成了这样一身本领,她虽不敢说自己难逢对手,但随便一个人都能轻易化解她的攻击却也是不可能的。   霍凝的身体陡然紧绷起来,她伸手去拧车门的把手,坐在驾驶座的神秘男人却先她一步锁住了车门。   紧接着,霍凝看见男人的指尖微扬,然后便有一道灰蒙蒙的雾气从他的手心里缓慢升腾而起,将整个车厢笼罩在其中。   “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堂堂霍家人,竟然也会修行邪术,行养鬼驭灵之法。”男人连回过头看她的动作都没有,而是自顾自的倚靠在了椅背上,慢悠悠的继续说道。   霍凝终于透过后视镜看到了男人的脸。   男人有着一张秀美的面容,尤其是一双眼睛,脉脉含情,与他冰冷的声音格外不搭调。   似乎是发现了霍凝正在看着自己,男人的脑袋动了动,他抬眸看向后视镜,目光直直的撞向坐在后座的女人。   他问:“你看我做什么?”   霍凝闻言,倏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反问:“你跟踪我?”   男人摇了摇头,“算不上吧,我只是对你有点兴趣。”   霍凝沉默了半晌,终于问出了一开始男人让她问的问题,“你今天特意找上我,想要做什么?”   “你跟那个孩子感情不错,那你为什么要对付他父亲呢?”然而男人似乎却无意于立即进入正题,他的脸上仍旧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让人猜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霍凝其实并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私事,不过眼下很明显,她不能拒绝回答男人的问题。   “因为他虚伪,”霍凝恨恨的说道,“霍家的人都是道貌岸然的虚伪之辈。”   男人笑了笑,“这一点我十分赞同。”   ……   霍凝虽然姓霍,但她的父母并没有结婚,霍凝的母亲在霍凝出生的时候难产而死,因此霍凝从小是跟在外婆身边长大的。   甚至在她人生前几年的时光中,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那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哪怕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多年,霍凝也依旧可以清晰的记得自己曾经在老城区度过的那段光景。   肮脏破旧的居民楼里,低矮的楼层常年都照不到丁点儿阳光,空气里四处都弥漫着潮湿难闻的霉味,闻得久了,身体里就会涌起一股呕吐的**。   难以相处的邻居、脾气古怪的外婆,一切的一切都让霍凝感到讨厌。   她希望能有一个人将自己从这摊深不见底的泥沼中带走。   终于有一天,这个人来了。   这一天霍凝放学回家,她在自己狭小的客厅里看见了一个自己之前从来没有遇见过的男人。   男人衣着得体而又光鲜,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种温文尔雅的舒适气质,与这阴暗逼仄的地方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这个人也看见了她,然后他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发顶。   男人告诉霍凝,自己的名字是霍毅泓,是她的父亲,这次过来是专程来带她回家的。   那一瞬间霍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都不敢相信这样一位气质出群的男人会用温柔的声音和自己说,他是她的父亲,他要带她回家。   霍毅泓没有骗她。   他将霍凝带回了夏城,给了霍凝在梦中所曾经期望过的一切,光鲜的衣着、优渥的生活、以及,霍凝最真切渴望着的,爱。   虽然男人出现的有些迟,但霍凝仍旧认为,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   他会在她生日的时候亲手替她做生日蛋糕;会在周末的时候带她一起外出踏青;会在她生病的时候日夜照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霍凝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   那是霍凝最无忧、最快乐的日子,就算是如今回想起来,也仿佛梦境一样。   可是美妙的梦总有醒来的一天。   霍毅泓死了。   大人们告诉霍凝,霍毅泓是猝死的,霍凝原本也是相信的。   可惜后来发生了一点意外。   按照华国的传统,凡人落气之后,须得更换寿衣置于棺材之内,头朝大门停放三日,之后再行后事。   这便是所谓的停灵。   谁也想不到,那天晚上,因为太过于思念自己的父亲,霍凝偷偷的溜进了灵堂。   她就那样呆呆愣愣的坐在高大的棺材旁,长久的沉默着。   就这样坐到了后半夜,灵堂里忽然升腾起了一股皑皑的雾气,那股雾气在空荡荡的屋内回旋着,最后轻柔的缠绕到了霍凝的身边。   “爸爸,是你回来了吗?”小女孩蓦地坐直了身体,瞪大眼睛朝着身边望去。   她的话音堪堪落下,那阵轻柔的雾气就像风中的烛火一样轻轻的摇曳了两下,仿佛能够听到小女孩的疑问似得。   这下,霍凝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轻盈的薄雾在昏暗的屋内摇晃着,最后竟渐渐的化作了一道略微有些抽象的人形。   “小凝,我不是爸爸,”静谧的房间内突兀的响起了一道缥缈的女音,“爸爸死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霍凝愣了愣,下意识的追问道:“那你是谁?”   虽然雾气只有隐约的人形,霍凝却觉得对方似乎是笑了笑,“你把毅泓脖子上的项链拿下来,我就在这里面。”   一听到雾气提到项链,霍凝几乎是同一瞬间就有了印象。   那是一个非常旧的吊坠了,并且一看就知道是对链,霍毅泓平日里非常珍惜。   霍凝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就问过外婆的一个问题——为什么爸爸和妈妈没有在一起。   外婆告诉她,爸爸和妈妈大学的时候非常相爱,两人是一对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可是爸爸出生于城里的大家族,家里的人反对两人的恋情,于是拆散了他们。   霍凝的脑海里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了一个猜想,她战战兢兢的站起身,然后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父亲的脖子上将项链取了下来,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爸爸、爸爸……”   她看着手心里的吊坠,毫无征兆的,忽然悲从中来,开始哭了起来。   “小凝,不要难过了,”雾气温柔的笼罩在霍凝的身上,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脊背,又好像是想要把她抱在怀中,“爸爸已经走了。”   雾气小声的喃喃道:“毅泓走了,他死了,被人害死了……”   哽咽的哭声戛然而止,正在啜泣着的霍凝抬起头朝雾气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这、这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雾气沉默了半晌,最后才像是无可奈何般的叹了一口气,“毅泓是被人杀死的。”   “如果你不信,就把他的衣服解开,看一看他的左胸口。”缥缈的声音接着补充了一句。   霍凝的心中虽然害怕,但最终还是强烈的求真欲让她的手上有了动作。   扣子刚刚解到一半,霍凝的眼睛就红了起来。   因为她看到,自己父亲的胸口上,有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这是被子弹击中留下的伤痕。   她的父亲分明是被人用枪打死的。   可是霍家其他人分明告诉她,霍毅泓是猝死的,就连往日里和她们家走动最为频繁的霍毅文也是这样说的,他告诉霍凝这只是一个意外,让她节哀顺变。   他们为什么要骗她?   “谁?是谁?”霍凝的眼睛此时已经全红了,她扭过头往雾气所在的方向看去,“你既然这样说,你肯定看见了是谁对不对?”   “霍毅堃,”雾气缓缓的开口,“就是他开枪杀了你父亲。”   霍毅堃,就是霍临寒和霍遇尘的父亲,霍家的长子。   霍毅泓死去后没有多久,也许是因为痛失爱子而感到疲累,霍老爷子很快就从家主的位置上退了下来,继任成为下一任家主的,自然就是身为长子的霍毅堃。   霍凝也是在霍毅泓死后才听说,原来老爷子最初属意的继任人选是自己的二儿子霍毅泓,可是如今霍毅泓已经去世,孰真孰假也无从考证了。   霍毅堃和霍毅文在后来的日子里,也时常过来探望霍凝。   可是女孩儿的心里已经不会有任何感动了。   一切的欢声笑语都无法追回,霍凝心中剩下的,只有纯粹的恨意。   ……   那雾气本就是依靠霍毅泓身上灵气才能勉强存活的一缕魂魄,失去了灵能的庇护,那抹虚弱的魂魄也很快消散在了天地间。   通过那吊坠中的魂魄霍凝才知晓到了这世上竟然真的有玄门的存在。   而她的父亲,同样也是玄门天师,至于霍家,则是玄门中的中流砥柱。   可惜的是,霍凝并没能够从自己的父亲那里继承到他的血脉,她只是一个没有灵脉的普通人。   霍凝深知在霍家这样一个底蕴深厚的家族里,没有灵脉,几乎就意味着你无法进入到家族的中心,当然她并不在意这件事情,但是她在意的是,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想要复仇,差不多可以说是痴心妄想。   且不说身边天师环伺的霍毅堃,就连同样没有灵脉的霍毅文,她都不是对手。   霍凝觉得不甘心。   她决心要改变这一切。   就这样掩藏真心虚伪的在霍家长至成年,霍凝终于找寻到了破解之法。   她通过关系在太国找到了一位神婆,在重金酬谢之下,对方表示愿意教导指点她一二。   就这样,霍凝一路在东南亚、南亚的各国游历学习,她既在太国养过古曼童,又去过印度灵修,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七年的时光。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   她回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复仇。   向霍家那群虚伪至极的伪君子报仇雪恨。   然而霍凝没料到,自己才刚刚在复仇之路上踏出一小步,就受到了阻碍。   “霍毅文不过是个普通人,你为什么不直接操纵小鬼杀了他,反倒是要用制造意外这种方法?”男人一脸笑意,看在霍凝眼中却让女人觉着格外不舒坦,“现在倒好,霍毅文什么事都没有,你反而牵连到了无辜的人。”   听到牵连无辜几个字眼,霍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她冷哼了一声,哑声道:“我想怎么做是我的自由,和你没有关系。”   男人不在意霍凝的语气不善,他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你害怕背负因果呢。”   被男人一语戳破心事,霍凝顿时有些恼怒起来,“关你什么事。”   男人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语气中带上了些许嘲讽的意味,“人啊就是这样,一方面想得到,一方面却又不愿意付出。”   “我本来还想帮帮你,不过现在看来,你也没有那么恨霍家嘛。”男人有些意兴阑珊的说着,眼眸里尽是懒散的漠然。   “你懂什么,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霍凝猛地激动起来,“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不懂我到底有多么憎恨那群害死了我父亲的伪君子!他们那做作的关怀简直令人作呕,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尤其是霍毅堃,我要让他痛不欲生!”   啪、啪、啪。   空气里传来了三声缓慢而又富有节奏的鼓掌声。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终于真情实感的笑了,“说的好。”   他转过头定定的注视着霍凝那因为愤怒而变得异常明亮的双眸,“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要让霍家跌得粉身碎骨。”   “我姓齐,很高兴认识你,霍凝。”   齐庆锡朝着霍凝伸出了手,“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   ……   离开医院之后,魏明曦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浊气。   从鼻腔里呼出的白气在冰凉的空气里缓慢的升腾,望着那渐渐消散在半空中的白气,魏明曦觉得一直以来笼罩在内心上的魔障似乎也一起缓慢散去了。   女生没有选择打车回家,而是顺着宽阔的街道缓慢的走着。   街道两旁壁橱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就是逛上一天都不带重样,魏明曦一边慢步的向家走去,一边漫无目的的张望着,没走出多远,女生就耳尖的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一阵喇叭声。   魏明曦扭头朝背后看去,只见身旁的街道上正缓缓行驶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见女生回头,靠近驾驶座一侧的车窗徐徐降下,露出了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   “小曦?”驾驶座上的男人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询问。   魏明曦眨了眨眼,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对方。   “好久不见,祁先生,”魏明曦向着祁封凛微微点头致意,“最近过的怎么样?”   祁封凛抿起嘴角笑了笑,“和原先差不多,你呢。”   魏明曦笑道:“挺好的。”   魏明曦说的可是实话,她这段时间简直是心想事成,计划中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完成,别提有多舒坦了,可是在她对面的祁封凛却明显不是这样认为的。   其实刚才他只是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魏明曦的近况,但话刚刚出口,祁封凛就已经后悔了。   外人不太清楚魏家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但祁封凛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魏明曦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竟然还问对方最近过得怎么样,这简直不就是让人家自揭伤疤嘛。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问你的,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祁封凛连忙补充道。   看来对方是以为自己在强颜欢笑了,魏明曦心想。   不过魏明曦也并不打算多解释些什么,且不论她和祁封凛并不熟稔,单单就是对方是祁家人这一点,就足够她提起警觉了。   虽然祁封凛身上没有灵脉,从平日里的谈吐中看起来也不像是对玄门之事了解颇多,可他的父亲就是祁家如今的家主祁连,而根据祁洁云的说法,祁连本人就是天师。   魏明曦可还没有忘记,虽然在何静好的药片上动手脚是祁洁云的主意,但那玉坠却是祁庆国拿出来的东西,祁连既然接替自己的祖父继任了家主之位,那他就不可能对于祁庆国的目的一无所知。   问题只在于,祁连知道多少罢了。   但不论如何,魏明曦都不会对祁封凛放下心防。   说实话,像祁封凛这样的人才是最让魏明曦头疼的。   因为她不知道对方的动机,也不知道对方在祁家究竟扮演着怎么样的一个角色。   按照祁洁云的话,祁家虽然也为玄门,可他们平日里行事隐蔽,只有身具灵脉的祁家人才知晓这些内幕,至于祁洁云会知道,那还是因为她十九年前向祁庆国寻求帮助时才阴差阳错知道的。   连自家人都隐瞒的如此之深,魏明曦就更加笃定祁家绝对是在谋划些什么了。   祁封凛平日里看起来和祁家的关系十分疏远,可这也许只是伪装,在前路尚未明朗之前,魏明曦可不想和祁封凛牵扯太深。   “对了,我还没问你过来这边做什么,”魏明曦岔开话题,忽然扬声道,“我记得你好像不住在这边附近吧?”   “哦,这个啊,”祁封凛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我要离开华国一段时间,所以过来百货商场买点东西。”   魏明曦挑了挑眉,“出差么?”   “不是的,”祁封凛笑着摇了摇头,“我要回去太国那边一趟。”   祁封凛说着,眉眼间的神采有些不自觉的黯淡了下来。   不过男人自己似乎并没有发觉到这一点,他停顿了一会儿,复而接着开口询问:“你要去哪,我顺便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谢谢,我想自己走走。”魏明曦道。   祁封凛也不强求,他点点头,开口道:“好的,注意安全。”   “嗯。”   ……   待到女孩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祁封凛蓦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垂下眼眸,敛回瞳孔里晦暗不明的情绪,末了,沉沉的吁出了一口气。   祁封凛没有想过,自己在临近离开华国之前,还会再见到这个女孩儿一面。   他不知道这是天意还是别的什么,他只是陡然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地方骤得一轻,那种感觉说不上是好还是坏,倒更像是一种所谓的宿命的映照。   别看祁封凛的外表上看上去并不像是个信奉唯心主义的人,可事实上,他的内心相信轮回、相信宿命。   也许这就是他在妹妹离开人世之后用以安慰自己的方法。   就算已经过去多年,但是祁封凛的心中清楚的知道自己依然没能够从祁楚彤离世的阴霾中走出来。   他是看着祁楚彤出生的,当年这个小姑娘出生的时候,他还亲手抱过她呢。   他战战兢兢的抱着那个小小的生命,浑身都绷得笔直,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怀里这个刚刚来到世上的精灵。   祁封凛还记得,那个时候他抱着祁楚彤,紧张兮兮的打量着自己的妹妹,全身上下都被一种奇异的情绪所充盈,而与此同时,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小婴儿也忽然睁开了眼睛打量着他。   然后祁封凛看到自己的妹妹咧开嘴冲着他笑了起来。   在家人们的悉心照料下,祁楚彤很快就健康茁壮的长大了,小女孩儿活泼又好动,给这个安静许久的家庭里带来了数之不尽的欢声笑语,祁封凛十分的疼爱自己的这个妹妹,而祁楚彤同样也非常黏自己的哥哥。   等到祁楚彤年纪更大了一点的时候,她原本说是想要和祁封凛一起到祁封凛所在的国家一起念书,为此还专门发了申请,不过后来申请通过之后,祁楚彤却决定留在太国陪在两人的父亲身边,最后还是放弃了出国和祁封凛在一起的机会。   祁封凛的心中虽然有些可惜,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尊重妹妹的决定,好在每年逢年过节他都会回到太国,一家人依旧可以见面团聚,而他和祁楚彤之间的感情也并没有因为时间空间上的距离而变淡。   祁封凛本以为生活就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却没有想过意外会来的那么令人始料未及。   那是祁楚彤十八岁生日的前夕。   那天晚上祁封凛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公寓,哪怕精神已经十分疲倦,但在接到妹妹电话的那一刻他还是陡然精神了起来。   祁楚彤在电话里絮絮叨叨的和祁封凛说了一大堆自己在太国这边近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以及在学校里发生的一系列琐事,她绘声绘色的仔细和祁封凛描绘着,祁封凛一边听着,一边觉得那些画面似乎就发生在自己眼前似得。   哪怕是一些再细微不过的小事,祁楚彤都能够讲得有声有色,并不会让听者觉得厌烦。   两人就这样絮絮叨叨的讲了许久,到了最后祁楚彤陡然话锋一转,向着祁封凛问道:“哥,你应该知道过几天是什么日子吧?”   祁封凛会心一笑,他道:“当然知道啊,你十八岁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会忘呢?你放心吧,我那天刚好在休假,一定会回去参加你的生日宴会的。”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银铃般清悦的笑声,紧接着祁楚彤又开口道:“你可一定要给我带生日礼物哦,如果空手回来我绝对不给你开门。”   祁封凛下意识的笑出了声,“怎么会呢,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女生有些娇嗔的轻哼了一声,“那暂时放过你好了。”   “对了,哥,”电话那边的女孩停顿了半晌,原本高昂的声音忽然低了低,“等你回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喔。”   “嗯?”祁封凛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来对方到底有什么秘密,“什么啊?”   祁楚彤的性格外向又活泼,从小到大她几乎会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亲爱的哥哥,可是这一次女生竟然难得的没有。   她道:“哎呀你就别问了,我想告诉你好久了,你到时候一定要回来啊。”   祁封凛眉眼含笑的挂上了电话,心里竟也有点开始好奇祁楚彤究竟有什么秘密要告诉自己。   然而他没有想到,她永远不能把这个秘密亲口告诉他了。 第103章 一百零三   第二天中午, 魏明曦和霍遇尘正在市中心附近的一家法餐厅吃饭。   这段时间的夏城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不论是魏明曦还是霍遇尘的手头上都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 两个人从余南回来之后见面的时间反倒变少了,要不是他们二人的公寓就在一起,怕是一天到头都见不了几个面。   魏子程彻底倒了下去,但他手上的工作却仍旧是要有人来接手继续进行的,就比如说是东程小区的项目,哪怕是之前发生了那么大的差错, 魏氏和霍氏都已经在里面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不可能就这样搁置下去, 因此在短暂的停工之后,工程的复工很快就提上了日程。   需要安抚的人员、必须疏通的关节等等都是一系列繁杂而又重要的工作, 魏氏上上下下都忙得像停不下来的陀螺似得,魏明曦虽然还没有正式进入魏氏,但需要她过目处理的事情却也不在少数。   而霍遇尘同样也没有闲着,之前魏明曦告诉了他祁家的事情, 他在惊讶之余同样有些放心不下,之后便暗中让手下的人调查了一番。   祁家倒是把一切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他们的大部分势力都集中在太国,在华国国内的表现也老实本分,若不是魏明曦告诉他, 霍遇尘完全看不出来祁家有玄门的背景。   但世事就是这样,有的时候把外表做的太过漂亮,反倒成为了一种最深的嫌疑。   霍遇尘对魏明曦的话深信不疑, 他相信女生不会空穴来风,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是对方隐藏的太好,而他们挖的还不够深入。   在华国暂时调查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霍遇尘索性调转切入点,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太国那边。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华国自古以来就有一句俗语: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祁家在太国那边的势力可不是能用“地头蛇”三个字来形容的。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霍遇尘终于还是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小曦,你还记得长青道人这个人吗?”霍遇尘问道。   乍一听霍遇尘提到这个名字,魏明曦先是一愣,很快脑海里面就有了印象。   “又是他?”她问。   要魏明曦说,她虽然从来没有和这个长青道人见过面,可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名字被提起了。   她真不知道自己和长青道人之间到底算不算有缘分,不然偌大的一个夏城,她怎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撞上对方。   最开始魏明曦初到夏城所接到的第一个委托便是来自于方齐昀的好友赵承晖,而在那件事中给赵承晖的父亲赵中晋以及赵老太太下诅咒的范晓晴,手上的香便是来自于长青道人。   之后魏明曦又因为转运锦鲤一事而与许沐歌认识,紧接着便牵扯出了制作转运锦鲤图的王凝萱,根据王凝萱所说,这锦鲤转运的法子恰好就是长青道人教给她的。   但很可惜,王凝萱自以为自己遇上了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可如今看来,这却是肖思哲为了利用王凝萱蕴养气运为自己所用而设下的一场局,好在王凝萱虽然折损了自己的气运,却并没有性命之忧,不论如何,这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长青道人的身影在这些事件背后出现了如此多次,本人却仍旧逍遥法外,这一点想来倒是让人气闷。   霍遇尘微微颔首,他低声开口:“我在调查的时候意外的发现这个长青道人现在在太国。”   魏明曦心神一凛,“太国?难怪这个人在国内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稍微有点在意他,于是就让下面的人继续调查了下去,根据回馈过来的资料显示,这个长青道人的本名叫做姚青,他父母双亡,学历又不高,因此高中毕业之后只能靠四处打工为生,但很奇怪的是,姚青的工作记录在他毕业几年后就戛然而止了,之后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魏明曦啧了一声,皱起了眉头,她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轻声问道:“他最后一份工作是什么?”   霍遇尘弯起嘴角笑了笑,似乎是很欣慰于女生抓重点的能力,他的身体略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是一份码头的装卸工作,巧合的是,那个那个码头棣属于天齐集团。”   天齐集团,就是祁家在太国的总部。   “我知道天齐集团在太国那边涉及的行业众多,手底下的员工千千万万,光是这一点还证明不了什么,”霍遇尘补充说道,“所以我又继续观察了一段时间,最后通过他账号上的资金流动发现他和祁连身边的助理有资金往来。”   查到这个地方就已经足够了,眼下的这些信息已经足以验证他们的猜测。   魏明曦蓦地沉默下来,她沉声道:“当初王凝萱从这个姚青那里学会了锦鲤转运之法,可之后她所攫取的气运却被肖思哲夺取而走,如此环环相扣,这不会是巧合,只能是筹谋已久的阴谋,姚青看似是在帮助王凝萱,实际上却是在为肖思哲办事。”   “自从肖思哲死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魏明曦抬眸望了霍遇尘一眼,后者则默默的伸出手握住了魏明曦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我在想,肖思哲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学会天通灵鬼术的。”   天通灵鬼术失传已久,肖思哲并非玄门世家出身,那他究竟是从何处知道了解的天通灵鬼术,便成了一个谜团。   魏明曦五指微微收拢,回握着男人那温热的手掌,“但我们也许都忽略了姚青在这之中所发挥的作用。”   “一直以来,我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肖思哲身上,可是如果我们跳脱局限换个角度来想想,谁说肖思哲就一定是所有事情的背后主谋?”魏明曦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如果肖思哲并非下棋的人,而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呢?”   魏明曦直直的注视着眼前人,语气十分平稳,“我有一种预感,肖思哲不是从别的什么地方知道的天通灵鬼术,这些东西就是姚青告诉他的。”   “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霍遇尘道。   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然后亮起屏幕翻到了一个页面,接着把手机递到了魏明曦的面前,“依据他们发给我的资料显示,姚青离开华国的时间点就在肖思哲出事后不久。”   “你不觉得,”霍遇尘俊朗的脸庞上难得的笼罩上了一层忧郁的阴霾,“肖思哲就像是试验品一样吗?”   魏明曦没有立刻开口回答,可这并不代表她不赞同男人的观点,她之所以沉默,恰恰正是因为她的心中也浮现出了这样的感觉。   就像是好戏开场前的彩排预演,肖思哲和婆罗婆的结合也只是在为之后的某件事情做演习而已。   重要的是,那件事会是什么?   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像一块沉重的巨石一样压在魏明曦和霍遇尘的心头,让他们二人迟迟不能做出肯定的答复。   他们两个人一个本身就是精通玄学的天师,另一个则是出身于玄门世家,天通灵鬼术的来历和背景,魏明曦和霍遇尘自然是再清楚明白不过。   似乎是为了打破忽然凝滞的气氛,被霍遇尘握在手心里的手机骤的跳动了起来。   霍遇尘眨了眨眼,伸手接通了电话。   “喂,什么事?”他微微侧过头,低声问道。   短暂的沉默之后,男人陡然拔高了音调。   “什么?!”   霍遇尘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明显的惊愕色彩,他的眼眸微微向着魏明曦所在的方向转了转,这似乎是下意识的举动。   “好的,我知道了,”霍遇尘的声音低了下来,“我马上过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见霍遇尘挂断了电话,魏明曦连忙追问发声。   霍遇尘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并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现在露出这样的表情,很明显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而且这事情多半还是不好的事情。   果不其然,霍遇尘先是冲着魏明曦点了点头示意她等候片刻,然后叫来了侍应生结账。   他一边站起身开始穿外套,一边扭过头向魏明曦解释道:“我哥出事了。”   “什么?”魏明曦也倏地站起身,“你哥出什么事了?”   霍遇尘帮魏明曦拿起放在座位上的包,开始简单的解释了起来。   原来之前东程小区的工地上发生了意外之后,早些时候回到夏城的霍临寒亲自去探望了霍毅文,两人聊了几句,霍毅文就把当时事发时的情景都描述给了霍临寒。   霍临寒在霍家年轻一辈天师之中能力数一数二,他在感慨之下,自然也发现霍毅文面相上所呈现的黑煞之气并没有完全的消散。   霍临寒一边嘱托霍毅文要记得注意安全,另一边却多留了一副心眼。   冥冥之中,他总感觉东程小区发生的意外有些诡异,因此在离开霍毅文家之后,霍临寒转头又去往了东程小区。   然而意外发生了。   “他受到了袭击,就在当日钢管坠落的那栋楼上,若不是发现他的工人将他及时送到了医院,很有可能就……”霍遇尘阴沉的脸色里仿佛裹挟着欲来的山雨,“现在的情况还不确定,我得去医院看他。”   魏明曦站到男人身边,“我和你一起过去。”   霍遇尘闭了闭眼,点了点头,“好。”   ……   ……   手术室的灯仍旧亮着。   闻讯前来的众人只能焦急的在冷色调的走廊里来回徘徊着,走走停停的脚步声在原本寂静的狭窄长廊显得格外清晰。   魏明曦和霍遇尘赶到电话里所提到的医院地址时,手术室外已经等候了不少的男男女女。   其中大部分都是霍家的人,其中有人见霍遇尘来了,便冲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霍遇尘过去。   霍遇尘身为霍家的小辈,自然是要上前跟着一起的。   魏明曦向着霍遇尘点点头,自己则是退开两步站到了一旁。   她扭过头向四周扫视了一圈,落在视野里的面孔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其中还有一个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那是站在走道拐角的一名女生,她抱着手臂沉默的站在明净的窗户旁,微垂的眼眸和起伏的胸口都在无声的昭示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程意姐。”魏明曦率先发声。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程意下意识的回过头朝身后看来,见来者是魏明曦,女人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是你啊,小曦。”   魏明曦抬眸看向程意,只见对方的眼眶红红的,眸子里似有泪意涌动。   见魏明曦一直看着自己,程意方才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失态,她伸出手胡乱的在脸上抹了抹,然后哑声说道:“我听说霍临寒出了点意外,想着朋友一场,就来看看他。”   魏明曦摇摇头,“程意姐,你不用这样说的。”   程意偏了偏头,似乎不太理解魏明曦的意思,“嗯?”   “其实,”魏明曦深深的打量了眼前的女人一眼,“你是在意临寒哥的吧。”   之前在白沙坪公盘第一次遇到程意的时候,魏明曦就发现了,可能霍遇尘是男生因此对于这方面的事情不是很敏感,但每次程意提到霍临寒的时候,语速都会不由自主的加快。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很显然程意并没有像自己表面上所说的那样不在意霍临寒。   尤其是刚才,当魏明曦看到程意的眼神时,她几乎可以笃定对方对霍临寒的感情绝不一般。   程意沉默了。   半晌,她忽然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给我的一种感觉吧。”魏明曦直言道。   闻言,程意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   “有这么明显吗,”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我还以为没有人看得出来呢。”   女人叹息了一声,“……我只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魏明曦走在程意身边和她并肩站定,“我也一样。”   霍临寒是霍遇尘的哥哥,是他的家人,无论如何魏明曦心里都是希望对方能够安然无恙的。   “我本来以为自己离开夏城这么久就能够放下他,”程意抬眼望向天水交接的远边,眸子中的光彩看起来有些恍惚,“可现在我才发现,我并没有。”   魏明曦看了程意一眼,“程意姐,你介意告诉我当初拒绝临寒哥的真正原因么?”   程意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告诉你也无妨。”   程意还记得自己当初拒绝霍临寒时所用的借口。   追求自己的事业。   看起来是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但是程意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托词而已。   真正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简单到甚至有些无趣。   出生于玄学世家的程意虽然没能继承到父母的血脉,但她从小到大见证过太多太多的玄诡奇事,因此她明白,天师究竟是一项多么危险的职业。   倘若只是看相算命、风水堪舆倒也算了,可驱邪捉鬼若有不甚便会有性命之忧,坦而言之,她接受不了。   程意接受不了,那种日日夜夜担心忧虑的恐惧,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你应该会觉得很无聊吧,像这种样子的理由。”程意道。   魏明曦微微摇首。   这个理由很真实,人在无法接受的时候会选择逃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魏明曦没有立场置喙些什么。   况且,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今天听到程意这样一提,魏明曦才恍然发觉如果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她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从前的日子里,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选,所以她从来没有思索过,可是现在不同了,霍遇尘的出现,就像是冰冷荒地里的一簇火,连带着魏明曦的整个内心都燃烧了起来。   她决不允许有人伤害霍遇尘。   决不。   ……   手术结束之后,霍临寒很快被转移到了医院的VIP病房里。   男人伤的很重,好在送医及时,并没有性命之虞。   然而在场众人的眉头,却并没有因此而舒展多少。   因为体质原因,霍遇尘的体内有着远比普通人充盈的灵气,因此虽然他并不是天师,但有的时候他仍旧能够看见比常人更多的东西。   像医院这种地方,灵气本就比其他场所要浓厚,这也是为什么总有人会在医院撞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的原因。   而此时在霍遇尘眼中,他便能看见隐隐约约萦绕在霍临寒周身上下的黑雾。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霍临寒是正统大家出身的天师,从不修行邪术,身上又怎会黑气缠绕。   既然不会是自己本身所蕴养的,那便只能是从外界沾染上的。   此时那些与玄门无关的普通人士基本上都已经离去,留下来的几乎都是霍家的人,因此魏明曦直接在霍遇尘的身边站定,皱着眉头开口,“他伤口上附着着一股邪气,可在夏城玄门之中,又有谁能够把你哥伤成这样?”   霍遇尘道:“他们告诉我说,他们发现我哥的时候,还在现场发现了他的手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通讯界面,我想我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但他没来得及告诉我们就遭受到了袭击。”   魏明曦抚摸着男人的后背试图安抚一二,与此同时她的心里有万千思绪开始飞速掠过。   先是在东程小区视察的霍毅文遇到了意外,接着又是霍临寒遭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这一切的一切,所针对着的,似乎并不是旁人,恰恰就是霍家。   霍遇尘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他沉声开口:“有人在针对我们霍家。”   一旁的其他霍家人听到霍遇尘这样说,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忧虑的神色。   “难道是那个人吗?”人群中忽然有一名天师发声。   魏明曦先是一怔,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们嘴里所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之前她和苏小渔一路顺藤摸瓜追着王荀到了红山的洞穴之中,那山洞外的封印是当年霍家留下的,可如今百年过去,时光变幻之下,封印不仅被洞内的邪气所侵染,就连棺桲之中被封印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准确的来说,那应该已经不是人了。   起码普通的人类是做不到不吃不喝不见天日长达百年之后,还能够存活于世的。   霍遇尘眉头微拧,“如果真的是那名天师,那他一定对霍家恨之入骨,绝不会就此罢休。”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人群中的另外一名天师开口提议道。   有人乐观的插话道:“等等,我们也不用这么草率的就下定论,也许另有其人也说不定,我们还是等临寒醒来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然而话虽然是这么说,作为置身其中的人,谁的心中都没有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更何况是在他们遍寻不到那名从红山挣脱封印离开的天师的踪迹的前提下。   虽然在魏明曦告诉霍遇尘红山封印损毁的事情后,霍家很快就遣人前去着手善后,但追寻那名天师去向的事情却一直没有进展。   霍家并非凡庸之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仍旧无法查探到那名天师的踪迹,这便只能是因为对方在有意识的隐藏自己的行踪。   种种迹象表明,此人绝对是个棘手的人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难怪有的人心中开始打起了小鼓。   “我来试试吧。”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天师突然开口道。   他慢步走到病床前,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黄符置于霍临寒的面部之上,魏明曦知道他这是要让符纸上沾染到霍临寒呼吸时所吐出的生气,好增加结果的准确性。   待到黄符之上沾到了足足三口生气,山羊胡才将符纸收了回来,他闭上眼默念咒语,那黄符霎时便化作了一团跃动的火光落入了早已备好的水碗之中,待到符纸彻底燃烧殆尽,碗中原本明净透亮的水面顿时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山羊胡看了一眼,便抬起头冲着在场的其他人叹了一口气。   魏明曦也在暗中从腕间的血念珠里蕴出了一抹灵气,她用那抹灵气轻柔的覆在霍临寒的伤口之上,好让那萦绕着的邪力不至于进一步的侵害霍临寒的身体。   做完这些之后,魏明曦又给苏小渔发了个信息。   她可还记得寻踪之法可是对方的强项,如果有苏小渔出手,问题大概可以迎刃而解。   手机滴滴的响了两声,苏小渔那边很快就发过来了回复。   就像是天公诚心不作美似得,苏小渔表示她这段时间人在外地接单子,不能立即赶回夏城。   魏明曦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让我试试。”   在场的众人大多不知道魏明曦的来历,见她发声,一时之间便都有些骚动了起来,但碍于魏明曦是霍遇尘带过来的人,他们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分,只得去看霍遇尘的脸色。   霍遇尘此时也有些尴尬,他的本意是想找个隆重的日子把魏明曦正式的介绍给自己的亲朋好友们,却没想到计划比不上变化,他还没能把魏明曦带回家,大家就在医院碰了头。   但尴尬也只是一瞬,霍遇尘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初,他道:“大家放心吧,别看小曦年纪轻轻,能力却是不逞多让,我们霍家之前在红山上留下的封印被邪气侵袭一事就是小曦发现的。”   听到霍遇尘这样开口,原本还有些吵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人虽然有人当日并没有去往红山现场,但他们也听说了那红山上的封印已经被人修复了大半,如果此事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女生所为,那她的实力绝对已经超过了这里的大多数人。   魏明曦也不多言,她走到霍临寒身边,对着霍遇尘低声说道:“我需要你哥哥的一滴血,还有一张夏城的地图。”   霍遇尘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所需的物品很快准备就绪,魏明曦伸手取出一张黄符,手指几经翻转就把那黄符折成了一条小船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之后魏明曦一只手托着小船,另一只手则割破霍临寒的手指挤出了一滴血。   她眼眸微阖,嘴里咒语念念不断,将那滴暗红的血液滴落到了小船之上。   异变刹时而生。   只见那原本至多只有绿豆大小的血珠在接触到小船之后就迅速的沁染开来,紧接着血色便在整个小船上四处蔓延,直到整张黄符都彻底变换成了红色才作罢。   魏明曦伸出手指捻起那枚小船,然后把其轻轻的置于地图上。   女生抬起手腕,心念微动之间,腕间的血红念珠上就已经亮起了幽幽的红芒。   她动了动手指,然后便见到从念珠中缓缓的生长出了一道如同藤蔓一般细长蜿蜒的红线,那红线弯弯绕绕的缠绕到小船身上,在它的牵引之下,原本静止不动的小船竟也开始缓慢的挪动了起来。   小船在地图上缓慢的行进着,就好似一艘真真切切在海里游淌而过的行船一样。   片刻之后,小船终于停了下来。   众人连忙围拢上前。   “这,这个地方不是……”忽然有人迟疑着发出了声响。   霍遇尘看向那人,“怎么了?”   那人吞咽了一口唾沫,有些难以置信的发声,“这里是霍毅泓的别墅。”   ……   ……   霍毅泓的别墅位于郊区,众人赶到那里的时候花了一些功夫,等抵达的时候已经几近日暮了。   久未居住的房子里生机萧索,高大建筑外原本有一个小小的庭院,但是由于无人打理,庭院里的花花草草老早就落败了,就连外形精美的别墅,也因为表层油漆的脱落而显得有几分破落。   还未踏入别墅,魏明曦便能隐隐感到其中有黑气涌动。   “小心有诈。”   女生皱起眉头低声说道,然后率先走到了前面。   没办法,根据她的观察,不夸张的说,在场的天师之中不会有比她见识更深的,而这些人要么是和霍遇尘沾亲带故、要么就是替霍家做事的天师,此事事关霍家,霍遇尘自然不能独善其身,那她也只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魏明曦在心中快速的想着,然后伸出手拨弄了一下门锁,只听得咔哒一声,陈旧的大门应声而开,向来者们展现着自己黑洞洞的内里。   昏暗的屋子里光线不甚明朗,魏明曦顺着走廊一路走到客厅,然后陡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案几。   案几上挂着白色的垂帘,最中间摆放着一张黑白色的照片。   不用猜也知道,这照片上的人就是霍毅泓。   一席黑衣的霍凝宛如暗夜里的一只幽灵,她缓缓的从房间的尽头走了出来,停在了自己父亲遗照的前面。   “霍凝,怎么会真的是你?”随行的天师中有人惊讶的发声。   霍凝咯咯的笑了起来,“怎么会不是我?”   她道:“当你们追踪到这个地方时候,不就应该意识到我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吗。”   女人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在人群里梭视着,“霍毅堃呢?他在哪?!”   魏明曦无声的调整了一下别在耳朵上的耳麦,冷冷的开口道:“很可惜,他不在这里。”   “哼,是吗,那真是算他走运,”霍凝冷哼一声,“不过没关系,我解决掉你们再去找他,也是一样!”   直接和霍家的天师正面交锋,换作以往这并不在霍凝的考虑范围之类,因为风险太大,一不小心甚至还会得不偿失。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霍凝发誓,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力量如此充盈的感觉!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个找上她的男人。   霍凝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方神通,他不仅给予她源源不断的灵力,还将自己豢养的鬼童赠予她。   那小鬼身上死气浓厚,也不知道要吸取多少人的生气才能养到那般出色的境地,而这样一只珍贵的小鬼,对方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送给了她。   既然有了如此强劲的助力,她又有什么理由藏头露尾呢。   只要把过来这里的天师全数杀死,她就能得到更为强劲的力量,试问到时候又有谁是她的对手?!   到时候不论是霍毅堃还是整个霍家,都只不过是可怜的蝼蚁罢了。   思及此处,霍凝也不再多说废话,她从一旁的案几上抓起匕首毫不留情的划破了自己的手掌,然后将那流着汩汩鲜血的手掌伸到半空之中。   无端的,紧闭的屋内忽然旋起了一阵阴寒的气流,只见光线黯淡的房间里蓦地升腾起了一股黑色的雾气,那雾气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顺着女人洁白的手腕蜿蜒而上,缓缓的吸食着她手掌中涌出来的鲜血。   半空的黑雾开始不安的翻涌,然后逐渐凝实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孩童模样。   “去,杀了他们!”霍凝捂住流血不止的手掌,冲着鬼童发号施令。   那鬼童得到了霍凝的鲜血滋养,潜藏着的凶性就被彻底激发了出来,他得了指令,便龇牙咧嘴的冲着在场的众人冲了过来。   近乎凝实的煞气裹挟着地上的桌椅翻飞过来,魏明曦抬脚向着飞袭而来的桌椅凌空一踹,竟像电视剧里演得那般生生将其踹断成了两截。   她单手撑着眼前出现的阻碍物腾空一跃,轻轻巧巧的跃过鬼童,直接往霍凝的面前奔袭而去。   鬼童已经和魏明曦身后的众多天师缠斗到了一起,暂时无法抽身回到霍凝身边,但霍凝也丝毫不见慌乱,她立即伸手掐诀,然后便见环绕在屋内的黑雾再度缓缓分出了一缕烟雾,那烟雾迅速的萦绕到了霍凝左右,然后缓缓幻化成了一个稍小的鬼童模样。   “我倒没看出来,你年纪轻轻竟然养了不止一只小鬼,这两只小鬼身上邪气深重雄厚,怕是你之前已经害了不少的人吧。”魏明曦微微侧过头打量了那小鬼一眼,冲着霍凝开口道。   霍凝自然不会告诉魏明曦这两只小鬼中其实有一只是齐庆锡送给她的,但是魏明曦倒也没说错什么,为了蕴养手上的小鬼,她可是耗费了好大的一番心力呢。   于霍凝而言,这世上最重要的事便是复仇,至于其他的,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霍凝原以为魏明曦不过是个小姑娘,用自己的这只小鬼来对付对方是绰绰有余,但是很显然她低估了对方。   只见女生指尖五道黄芒掠过,就如同五道破风的箭矢一般直直的向面前的小鬼袭去,小鬼被那又快又急的黄色流光逼得左支右绌,最后仍是一个躲闪不及被其中一道流光击中。   流光与黑雾交相接触的部位陡然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鬼童原本凝实的身体登时四散开来,化成了灰白的烟雾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霍凝闷哼了一声,面色骤然苍白了起来。   没想到这回竟是踢到了铁板。   她停顿了片刻,开口提议道:“我看你面生得很,似乎并不是霍家的人,这是我和霍家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如果你现在离开,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魏明曦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如果我说不呢?”   霍凝怔了怔,随即便冷冷的哼声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么?”   霍凝正说着话,突然猛地抬手打出了一道黑色雾刃,魏明曦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向一旁偏头躲开,但那缠绕着熊熊邪气的雾刃却并没有消散,而是继续急速向前方袭击而去,然后生生的打在了那鬼童的背后。   鬼童的身体顿时被凌厉的刃气割得四分五裂,在半空里四处散去,与鬼童交战正酣的众位天师在在怔愣之中,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的魏明曦忽然扬声道:“小心!”   她的话音堪堪落下,原本不明朗的屋内就彻底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一切的声音都消失在了浓黑的雾气里,片刻之后,黑暗里陡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什么爬行动物在地上匍匐前进所产生的摩擦声,魏明曦微微眯起双眼,很快便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   黑蟒嘶嘶的吐着猩红的蛇信,巨大的腥气在逼仄的空间里弥漫开来,令人的胃部一阵翻滚险些作呕。   有的人没能忍住那阵令人头昏意沉的腥气,当即开始干呕起来,黑蟒扬起尾巴,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扫翻在地。   “攻击它的七寸!”魏明曦扬声提醒道。   虽然这条黑蟒并不是真正的蟒蛇,而是由邪力混杂着灵气凝结而成,但既然是喝形取相而成,这黑蟒的弱点自然也和真正的蟒蛇相同。   但霍凝哪里会让众人轻易的如愿以偿,她轻蔑一笑,开始操纵那黑蟒狂虐的发起了进攻。   黑蟒的身躯巨大,但是因为有主人操纵的缘故,它的动作格外的灵活,令人难以抵挡。   一时之间,霍家这边的天师虽然人数众多,却竟然没有占到上风。   魏明曦将一切收归眼底,心中很快就有了成算。   她猛地将周身的灵气灌输到手腕上的血红念珠之中,心念之间便从中蕴养出来了一道锐利无比的血箭。   血箭腾空而起,然后便如同离弦箭矢一般朝着黑蛇破空飞去!   那血箭上所发散出来的强横气劲就连站在稍远处的霍凝都不由得精神一振,她立即打起精神操纵黑蟒避开血箭,然而霍凝没想到的时候,当黑蟒挪开的一瞬间,自己的身躯就直接的暴露在了魏明曦的面前。   魏明曦趁着这个空档凌空一跃,然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霍凝身边。   她伸手猛地抓住霍凝的手臂,腕间念珠上红光大振,只不过是片刻之间,便见得细细密密的红色丝线顺着霍凝的手臂缠绕而上,让后者再也难以动弹。   伴随着霍凝手上动作的停顿,黑蟒原本狂乱的进攻也忽的变得迟钝了起来。   就是现在!   已经不用多言,在场的众人也已经知道该如何行事。   只见闪烁的灵光纷纷打向黑蟒的七寸,那黑蟒痛苦的嘶吼起来,然而失去了主人的灵气供给,它巨大的身躯很快就开始溃散。   “不!”   霍凝尖锐的痛呼着,接着便猛地喷出了一口血来。   霍家到底是什么时候找来了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如果不是这个女生来搅局……怎么可能,她又怎么可能会输?!   霍凝满眼怨毒的看向魏明曦,恨不得在后者身上看出两个血窟窿出来。   然而饶是霍凝再怎么满心怨愤,魏明曦却依然不为所动,她扶了扶别在耳朵上的耳麦,沉着眉眼似乎在听对面的人讲些什么,半晌之后,她终于重新走回了霍凝的面前。   “有人想和你谈谈。”魏明曦道。   “谁?”霍凝没好气的问。   魏明曦淡淡的瞥了霍凝一眼,然后吐出了一个名字,“霍毅堃。”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内容越写越多了,真是让人头大…… 第104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一听到魏明曦提到这个名字, 霍凝的双眼瞬间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和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魏明曦不知道霍凝和霍毅堃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也管顾补上霍凝此时到底心情几何,她抬手将别在耳朵上的耳麦拨了拨,然后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黑色长方块状的仪器,伸出手在上面按了两下。   一阵短暂的噪音尖锐的响起,复而很快就重新归于平静。   “小凝。”低沉的男音从仪器里清晰的传出来,宛如一道沉重的钝击敲打在霍凝的心头上。   她有些暴躁的吼道:“别这样叫我的名字!”   那边的声音略微有一瞬间的停顿, 接着又再度响起,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需要好好谈谈。”   霍凝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事实上, 若不是此刻她受制于人,她连和霍毅堃说话的**都没有。   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好谈的吗。   霍毅堃却是没办法知道霍凝心中的真实想法,他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在你出国之前你和你毅文叔叔之间的感情不是很好吗,那你为什么要——”   说到这里的时候霍毅堃忽然停顿了一瞬,他似乎是在忖度用词,又似乎是在思考,“……为什么要对付他?”   “呵, ”霍凝听到霍毅堃的疑问,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一声,哪怕周围都是霍家的人, 她也丝毫不遮掩自己语气中的不屑和讥讽,“霍毅堃,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对付你,而是问我为什么要对付霍毅文,是不是因为你心里清楚我要杀你的理由啊?”   魏明曦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霍凝一眼。   女人的眼睛亮的可怕,仿佛正蕴藏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她眼眸里所透露出来的光彩是魏明曦再熟悉不过的,仇恨的火焰。   “你果真知道了,”空气中似乎响起了男人无奈的叹息,他接着说,“其实毅文很早以前就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我却一直在犹豫。”   他道:“没错,是我杀了你爸爸——是我杀了毅泓。”   “父亲……”那边紧接着响起的便是霍遇尘略带惊讶的声音。   霍毅堃似乎是转头和霍遇尘说了些什么,片刻的嘈杂过后,男人的声音又再度出现,“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时至今日,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   ……   饶是后来的霍毅泓成熟稳重,却鲜少有人知道在男人年轻的时候他也曾经是个十足叛逆的愣头小子。   高中毕业之后,因为不愿意按部就班的按照长辈们的意愿去念经济管理,霍毅泓在填报志愿的时候特意选了一座远离夏城的学府。   在如愿踏上了远离夏城的土地之后,年轻的少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在那时候的霍毅泓眼中,打破长辈们替自己规划好的蓝图后,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而又有趣。   很快,在那片偏远的土壤上,霍毅泓遇见了自己生命中第一个重要的女孩儿。   那个女生是霍毅泓的初恋,也是霍凝的母亲。   霍毅泓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卢敏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刚好有事经过文学院,在教学楼背后那条僻静的小路上,他撞见有一群体院的男生正围着一个体格瘦弱的女生。   女生的眉头紧蹙,她的表情很明显有些困扰,还有些害怕。   从小受到的良好教养让霍毅泓无法对此视而不见,他就因此和卢敏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得到霍毅泓的帮助之后,女生无论如何都要坚持要答谢他。   霍毅泓看得出来卢敏的家境并不优渥,况且他也不需要别人的谢礼,但为了不至于拂了对方的心意,霍毅泓最终提议让卢敏请客,带他到文学院的食堂吃一顿饭。   但是卢敏同样也看得出来,这个对自己伸出援手的英俊男生是个出身不俗的富家子弟。   往日里每次卢敏在学生食堂吃饭的时候都会在最便宜的窗口打一份最便宜的饭菜,女生从来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难以启齿,但是这次,她竟然破天荒的有些局促了起来。   她难得去了一次自己之前从来没有去过的小炒窗口,颇为奢侈的点了三菜一汤。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一向节省的食堂这回竟然在什锦炒菜里放了大虾,而霍毅泓偏巧对海鲜过敏。   于是饭没有吃完,两个人又去了校医院。   一来二去,他们就彻底的熟识了。   在长久的相处中,霍毅泓发现卢敏虽然敏感而又纤弱,但她同样倔强而努力。   就像是一颗生长在贫瘠土壤里的树,哪怕身处逆境却永远向上生长。   在霍毅泓此前的生命中他几乎没有接触过像卢敏这样的女生,因此慢慢的,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被对方所吸引。   少年人的身上总是有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浪漫感,他们的行为也更多的出于感性而非理性,然而现实不是童话,在梦幻的泡沫破碎之后,呈现在眼前的仍旧是真实的世界。   在一起前,你会被对方身上的闪光点所吸引,但在一起后,所有不能磨合的地方都会被无限放大。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甜蜜期之后,两个人之间的三观不合也逐渐显现了出来。   没有办法,他们两人不论是家庭背景还是生长环境都大不相同,因此在很多事情上都无法保持相同的见解。   这些都还算好的,真正让他们两个人总是爆发争吵的却是另外一个原因。   卢敏没有办法接受霍毅泓和任何同龄异性的接触。   许是因为自身生长环境的原因,卢敏的自尊心很强、十分的强。   但这种过分的自尊下所掩藏的,却是强烈的自卑。   这种深埋在心底的自卑让卢敏一直不敢相信像霍毅泓这样耀眼的男生会喜欢自己,乃至于成为自己的男朋友。   她实在是太爱霍毅泓了,她不想失去他。   卢敏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起来。   她担心自己心爱的男生有一天会突然变心。   这种担忧一天天的加剧,直到最后彻底爆发。   哪怕霍毅泓平日里表现的足够洁身自好,可只要卢敏发现霍毅泓和其他女生有联系她整个人就会变得神经兮兮。   因为她不仅性格敏感,而且爱胡思乱想,但与此同时她又是一个闷葫芦,不论心里在猜测什么,她也不会直接说出口。   无数的猜疑在女生的内心里不断发酵,最终让她变得越来越尖酸刻薄。   这段曾经无比真挚的感情现在变成了一把伤害彼此的双面刃,把他们两个人都割得伤痕累累。   卢敏能够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感情变得越来越稀薄,再这样下去,分手只是迟早的事情。   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卢敏把霍毅泓约了出来,主动提出了分手。   那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大四,没过多久霍毅泓就回去了夏城。   而就在那个时候,卢敏发现自己怀孕了。   不知道是自尊心作祟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反正卢敏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霍毅泓,而是选择了独自生下了霍凝。   那天晚上,卢敏静静的看着这个孩子,然后虚弱的笑了笑,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之后她就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   失败的初恋让霍毅泓这个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经历过挫折的年轻人第一次尝受到了苦涩的果实。   在回到夏城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陷入到了一种一蹶不振的低迷情绪里。   他曾经试图重新联系卢敏,却发现卢敏换掉了自己的所有联系方式,很显然,对方并不想再见到他。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霍毅泓才慢慢的从过去的那段阴霾中走了出来。   褪去了年轻人的莽撞青涩,霍毅泓的性子也开始逐渐沉淀,他不再像从前那样任意妄为,而是渐渐开始接触的霍家的事业。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霍毅泓认识了林潇。   林潇的出现就像是一束照射进他生命里的光。   他们两个人进展飞速,很快霍毅泓就决定正式向林潇求婚。   求婚的方式独特而又别具匠心。   那天他们两人正在林潇家附近的一条夜市街上。   每次霍毅泓送林潇回家的时候,两个人都会走过这里。   有别以往的,霍毅泓说自己想要继续逛逛。   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走到了夜市的尽头,那是个投壶游戏的摊位。   这是林潇很喜欢的小游戏。   果不其然,林潇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吸引走了目光,她拉着霍毅泓走到摊位前买了一堆套环,开始不亦乐乎的玩了起来。   玩到最后,店主拿出奖品递到了他们的手上。   那是一对项链。   霍毅泓拿着其中一个,把另外一条递到了女生的手中。   “打开看看。”他轻声说。   女生愣了愣,然后迟疑着打开了项链的下面的吊坠。   那是一枚璀璨的戒指。   女生的眼睛蓦地的亮了起来。   霍毅泓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只觉得在那一瞬间,他在她的眸子里看见了漫天星河。   霍毅泓就这样陷入了幸福的忙碌之中。   两人的婚礼似乎真的正式提上了正题,而霍毅泓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在一次出差中遇到卢敏的母亲。   也许这个世上真的有所谓的命运,不然他为什么会在和卢敏失去联系多年、并且对方早就已经搬家的情况下,再次遇到对方的家人。   与此同时,霍毅泓终于知道了霍凝的存在。   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在他即将和恋人踏入婚姻殿堂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和初恋还有一个女儿。   懊悔无济于事,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霍毅泓想过要隐瞒,但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林潇。   女人对此表示理解,她也很感谢霍毅泓愿意和自己坦诚相待。   但最后林潇还是说自己不能接受。   她选择了离开。   ……   既然不能做一个好的丈夫,霍毅泓决定做一个好的父亲。   在往后漫长的生命里,他已经不准备和任何人踏入婚姻的殿堂,他只想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   霍毅泓也的确做到了,在他的悉心照顾下,这个不爱笑的小女孩儿渐渐的变得开朗起来,也只有这个时候,男人才能觉得所有的烦忧都被抛之脑后,他才能彻底如释重负般的松一口气。   也许如此长久以往,那些笼罩在男人身上的阴霾终有一天能够彻底消散,但是命运似乎真的偏爱于捉弄他,它再一次的和霍毅泓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   林潇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以鬼魂的形式。   霍毅泓不知道林潇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从对方身上涌动着的黑气看来,对方显然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生魂。   事实也的确如此,林潇早已化成了厉鬼,并且杀了人,对方的家人正在找寻天师来向她报仇。   林潇告诉霍毅泓,她是被逼无奈的,她求他帮帮自己。   哪怕林潇的话中有着许多的不可推敲之处,但那个时候的霍毅泓心中的天平早已偏斜向了感情的那一方,因此他根本没有多想,而是选择了相信。   对于一个鬼魂来说,试问在夏城之中又有哪个地方比霍家更危险、又更安全呢?   这里天师云集,找上门来无异于自寻死路,但换个角度思考,最危险的地方同样也可以是最安全的地方。   霍毅泓把林潇藏了起来。   然而纸终归包不住火,事情仍旧是败露了。   原来林潇并没有像和霍毅泓说的那样乖乖躲藏,她仍旧在霍毅泓不在的时候外出为非作歹。   霍家自然不会放任她任意妄为,因为此事牵涉到了霍毅泓,最后霍毅堃决定主动接手处理。   为了不让霍毅泓继续卷入,霍毅堃特意选择了趁对方不在的时候出手。   因为连续吞噬了大量的生魂,那只厉鬼变得格外凶悍,战况一时之间竟有些胶着。   最后厉鬼在霍毅堃的手上受了重伤,慌乱之中她杀死了霍家的一名天师,并附着在了对方的身上逃窜而出。   为了不让对方逃走,霍毅堃想也没想就开了木仓。   就在这个时候,在计划里原本不该出现的霍毅泓突然出现了。   他下意识的挡在了林潇的面前。   ……   意识彻底消亡之前,霍毅泓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当初老爷子找到自己时所说的话。   那个时候他刚刚在霍家展露出自己的头角,家族里隐隐有传言说比起霍毅堃,其实老爷子更加属意于他。   霍毅泓自己本来是几乎快要忘了的,但乍一听到霍老爷子找自己,他又没来由的想了起来。   他的心中有一种预感,老爷子这次找他,八成是和这件事有关。   霍毅泓的预感没有出错,老人家的确是为了决定霍家日后的继承人这件事情而特意把男人叫了过去,但他想说的却和传言里南辕北辙。   老爷子先是开门见山的问他:“毅泓,你有想过以后继承家主的位置吗?”   霍毅泓自然是摇头。   他道:“我怕是不太适合吧。”   霍毅泓想不明白,他连自己的人生都理得一团糟,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他可以成为霍家这艘巨轮的掌舵人呢?   连他都看得清楚的事情,老爷子自然看得更加清楚。   果不其然,坐在霍毅泓对面的人摇着头笑了起来,他看向男人的目光柔和而又有些无奈,“你倒是个坦诚的孩子。”   “不过,”老爷子停顿了片刻,然后又接着开口,“你也的确不适合。”   闻言,霍毅泓下意识的挑了挑眉。   他有些好奇的追问了一句,“为什么呢?”   “在你小的时候,我曾经替你算过一卦,”老爷子瞥了霍毅泓一眼,接着继续说道,“你的八字一切都好,美中不足的是沾染桃花、情路不顺,不过这些倒也没有那么重要。”   说着,老爷子忽然叹息了一声,“重要的是,你命中有一生死劫难,并且与桃花相关,事关天命造化,外人不能轻易插手,所以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今天和你说过的话,正所谓不破不立,如果你能平安度过此劫,也许未来倒是可以和你哥一较高下。”   可惜,现实不是童话,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   ……   医院,VIP病房。   在滴滴的仪器运行声中,躺在病床上的霍临寒悠悠转醒。   守在一旁的徐天师一发现霍临寒的动静,连忙替男人调整病床的高度,他关切的嘘寒问暖,“临寒,你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霍临寒艰难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我先把医生叫过来替你看一看。”徐天师说着伸出手就要去按床头铃。   霍临寒微微抬起手臂制止了徐天师的动作,“不用了,其他人呢?”   刚刚在昏昏沉沉之中霍临寒感觉有好多人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他甚至还感到有人用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如今猛然醒过来,周围却是空荡荡的,好不奇怪。   听到霍临寒的发问,徐天师先是停顿了一瞬,而后缓缓开口,“他们去找霍凝了。”   “这个霍凝也真是的,好端端的,竟然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徐天师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就被霍临寒打断了。   “不是的。”他虚弱的说道。   “什么?”徐天师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霍凝把我打伤的,”霍临寒焦急的说道,“是另外一个人。”   霍临寒开始具体描述起当时的情景,“我在工地察觉到了有小鬼身上的死气,发现那死气竟然一路蔓延到了霍凝的住处,我正准备打电话告诉大家,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另外一只小鬼在我背后袭击了我。”   男人努力的回忆着,“那只小鬼的主人是个年轻的男人,我从来没有在夏城见过他,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什么?”徐天师大惊失色。   如此说来,那岂不是霍凝并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更加厉害的帮手?   如今大家已经去往霍毅泓的别墅找寻霍凝,此时事关重大,他必须立即通知所有人才行!   徐天师心里这样思索着,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对霍临寒说道:“你等一下,我立即去给大家打电话。”   霍临寒点了点头。   徐天师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抓起手机匆匆的往门口走去,然而他才刚刚拉开房门就猛地闷哼了一声,紧接着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一只脚跨过他的身体迈进了病房。   霍临寒也顾不上那些还连接在身上的仪器软管之类的东西,他从病床的另一侧翻身而起,与走进屋子的人相对而立。   那走进病房的不速之客正是霍临寒之前在工地遇上的神秘男子,男人丝毫没有半点入侵者该有的紧绷情绪,反倒是像一条没骨头的蛇一样靠在门板上,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霍临寒。   他冲着霍临寒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你好啊。”   ……   “不可能,不可能,”听完霍毅堃的讲述之后,霍凝整个人的面色顿时煞白如纸,她不住的摇着头,嘴里喃喃念叨着,“这不可能是真的!你在骗我!一定是你在撒谎!”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她的父亲的死因怎么可能是这样,他怎么可能是为了替别的女人挡木仓而死!   “霍先生说的是真的,”魏明曦先前在医院见过的那名有着山羊胡须的天师从人群里慢步走出,他在霍凝的身前站定,“当年我也在场,我可以替霍先生作证。”   霍凝反驳道:“口说无凭,你们都是一丘之貉,肯定都会替霍毅堃撒谎,你以为我会就这样相信吗!”   “你既然都说了口说无凭,那你又为什么如此笃定自己所知道的就是真正的真相呢?”魏明曦忽然问道。   霍凝冷哼道:“这些都是我母亲告诉我的,如果你们说的才是真相,她又怎么会不告诉我?!”   “你母亲?”山羊胡子的天师脸上露出了明显惊讶的神色,“你母亲不是早就去世了么?”   “是,你说的没错,但我的母亲虽然已经去世了,可她的一缕魂魄却附在了我父亲的项链上,”霍凝低声说着,“那天晚上,你们把棺材放在我家停灵的时候,我偷偷去见了父亲最后一面,在魂魄消散前,我母亲告诉了我一切真相,要不是这样,我怕是还要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呢!”   听完了霍凝的话,在场的众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看霍凝说的像模像样,也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呀?   可是,以霍先生的为人,他又怎么会撒谎?更何况这里还有当年在现场的山羊胡作证啊。   眼下两方所说出入甚大,那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相呢?   如果霍凝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   众人中除了山羊胡之外没有人知道当年的往事,因此他们只能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起来。   魏明曦忽的皱了皱眉。   她在过来此处的路程上曾经简单的看过霍凝的生平资料,根据资料的显示,卢敏在生下霍凝之后就去世了,并且她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照这样来说,卢敏的魂魄几乎是不可能在阳世间停留如此长久的时间的才对。   女生向霍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说你母亲的一缕魂魄附着在了霍毅泓的项链上,可是既然你如今已经入了玄门,那就应该知道普通人的魂魄失去了**屏障的庇护,是不可能长久的停留于阳世的,哪怕是通过附着在物品上也不行。”   “这还用你说,我自然知道,”霍凝轻蔑的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你应该也知道,只要这附着的物品上有执念凝结,也不是不可能成为沟通阴阳的媒介,而恰巧,我父亲的项链是一条对链。”   霍凝说的没错,如果霍毅泓的项链是他和卢敏之间的信物,那卢敏的魂魄倒是的确有可能在她死后附着到项链之上。   魏明曦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就在这时,一直没能插上话的霍毅堃终于重新开口了,“你等一下。”   然后魏明曦就耳尖的听到霍毅堃压低了声音向着他身边的霍遇尘说道:“你给呃、嗯……魏小姐打个视讯电话。”   对于如何称呼魏明曦,看来霍毅堃还有些苦恼。   紧接着,被魏明曦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魏明曦按下接听键,首先出现在她面前的便是霍遇尘那熟悉的脸,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双方下意识的相视一笑。   不过他们两个人脸上的神色很快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魏明曦轻轻咳嗽了一声,伸手把手机递到了霍凝眼前。   与之相对的,霍遇尘也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霍毅堃。   霍毅堃看着屏幕里霍凝充满怨气的眼神,无奈的叹息的一声。   “你说的项链,”霍毅堃在旁边摸索了一会儿,“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说着,屏幕里出现了一条有些陈旧的细长项链。   霍凝眯起眼打量了一会儿,喉头忽然滚了几滚,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微扬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惊讶,“你、你怎么会有这条项链?!”   霍毅堃看着霍凝,深色的眼眸里涌动着难言的情绪,他道:“这是我们当年在整理林潇的遗物时发现的。”   “当年霍家的天师一起出动去围剿林潇所化成的厉鬼,可林潇的实力却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计范围,所以才发生了之后的一系列事情,之后我心中对此有些疑惑,于是便去调查了一下林潇的死因。”   “结果我发现,那个时候我们所遇到的‘林潇’的鬼魂并不是真正的林潇,至于真正的林潇则是已经被它害死了。”   魏明曦皱了皱眉,“化形鬼?”   听到这个词从魏明曦的嘴里说出来,屏幕那边的霍毅堃先是有些惊异的停顿了下来,过了半晌,他复而一笑,微微颔首,“没错。”   “那是什么?”霍凝面色阴沉的发问。   魏明曦开始解释,“一种实力强劲的鬼物,这种鬼物能够读取被它吃掉的人的记忆,并且可以任意变幻成他们的样子,如果我猜的没错,当年的事情应该是化形鬼吞食了林潇的魂魄,在读取了她的记忆之后为了逃避追杀就伪装成林潇的样子找到了你的父亲,欺骗他帮助自己,你父亲被化形鬼所迷惑,误以为它就是真正的林潇,最后替它挡枪而死。”   “之后那化形鬼被霍家所斩杀,它的一缕残魂只能躲进你父亲的项链里,至于原因——大概就是你父亲的项链是他与林潇之间的信物,而林潇如今已经变成了化形鬼的一部分,所以化形鬼也能够凭借和项链的联系而躲入其中,只可惜就算如此它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在消散之前,它决定欺骗你、蒙蔽你,借你的手向霍家复仇。”   霍凝彻底的说不出话来了。   她目光呆滞、如遭雷击,只能像机器人一样机械得重复着相同的字句,“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霍凝,”魏明曦弯下腰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然后低声说道,“如果你父亲的项链真的是和你母亲的信物,那我问你,你可曾在你外婆家见过另一条项链吗?”   霍凝只是沉默。   魏明曦接着道:“如果这条项链不是霍毅泓和卢敏之间的信物,那你应该也很清楚,你母亲的魂魄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附着在上面的。”   魏明曦所说的,霍凝当然很清楚。   但是清楚归清楚,她实在不能接受这个展开。   她父亲最珍爱的项链,竟然是和别的女人的信物?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为了幻化成那个女人模样的鬼物丢掉了性命?   她外婆不是告诉她,她的父母是一对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是被霍家的人生生拆散的吗?   然而霍凝不知道的是,她的外婆在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富家子弟谈恋爱之后就一直急切的催促卢敏一定要紧紧的扒住霍毅泓,否则自己就要给她好看。   卢敏深知母亲的性格,因此她一直不肯向母亲吐露有关霍毅泓的具体信息,事实上要不是霍毅泓在偶然下遇到了卢敏的母亲,这个女人还一直在苦苦的寻找他呢。   卢敏和霍毅泓分手之后知道如果自己吐露实情一定会被母亲狠狠地教训一顿,因此她向母亲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告诉母亲自己和霍毅泓是被强行拆散的。   然而早早离开人世的卢敏却意想不到,这样的一个谎言,却骗到了不止一个人。   “这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在骗我……”女人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   嘴上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霍凝的心里已经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她也明白魏明曦所说的话有很大的概率就是事实。   现在回想起来,当日从项链里飘荡出来的虚影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我是你妈妈”。   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理所当然的“以为”。   现在回想起来倒是的确怪异,如果那虚影真的是她死去多年的母亲,那为什么它在见到自己阔别多年的女儿之后竟然连一个问句都没有?   它没有问过有关于霍凝一星半点的问题,它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引导着年幼的她发出那个疑问——是谁杀了我爸爸。   而那个时候的她竟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违和之处,竟然真的就对那虚影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并且一相信就偏执的相信了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啊!   这二十多年来,她日日夜夜浸泡在仇恨的苦汁中辗转难眠,她人生的所有目标就是向霍家报仇雪恨。   结果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谎言。   她只是一个被人蒙在鼓里而不自知的蠢货!一条彻头彻尾的可怜虫!   太可笑了,这真的是太可笑了!   汹涌的眼泪夺眶而出,霍凝哽咽着,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   霍毅堃叹息了一声,“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你的想法,如果我们能早点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也许事情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霍凝听着霍毅堃的叹息,却是在心里无声的摇了摇头。   仇恨的种子一早就已经在她的内心深处生根发芽,它让她学会伪装自己真实想法,可既然她已经把自己的真正想法掩埋,别人又如何会发现她的异样?   而以她对霍家人的了解,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自己偷偷解开了霍毅泓的衣服,看到了那个伤口,他们大概能把这个秘密保守一辈子。   因为他们都知道,在霍凝的心里,霍毅泓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就在屏幕双方陷入长久沉默之际,霍毅堃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重复的叫喊,“不好了,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霍遇尘问道。   来人抬起手在胸口顺了顺气,然后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刚才医院那边来了消息,说、说临寒少爷被人带走了!”   “什么?!”   魏明曦也听到了屏幕那边传来的对话声,她冷哼一声,忽的伸手拉过了霍凝的衣领,语气不善的开口:“说,你们把霍临寒带去哪里了?”   霍凝的脸上却也浮现出了茫然之色,她看着魏明曦眼睛,连声解释道:“不、不是我,我不知道。”   霍凝可还真的没撒谎。   对于霍凝的计划,齐庆锡是知之甚详,可齐庆锡想要做什么,他可一个字儿都没跟霍凝透露。   “那个人是谁?”魏明曦又问。   霍凝也慌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说他姓齐——”   女人就像是陡然被人捏住了喉咙一样,声音猝的消失在了喉咙深处。   “呃啊——”   霍凝开始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她的脸色时青时白,看起来十分的骇人。   这样的症状,魏明曦之前似乎也在哪里看过。   对了,赵满!   之前她在花林县的拍卖会上受陆曼亭之托去查看陆思妍的症状,结果牵扯出了赵满和陆柏楠之间的陈年旧怨,那个时候她询问身为普通人的赵满到底是从何处得到的傀儡符,赵满说至关键地步便被那幕后之人给杀人灭口了。   如今霍凝的症状和当初的赵满简直如出一辙!   魏明曦说道:“他在你身上种下了傀儡符!”   霍凝艰难的站起身,她冲着魏明曦摇了摇头,“快、快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霍凝同样也是天师,所以这回,齐庆锡没有选择简单的杀死她。   他要让她发挥最后的作用。   霍凝的声音刚刚落下,她的全身就猛然的震颤了起来。   只见源源不断的黑色邪力开始不受控制的从霍凝的身体里流淌而出,几乎是一刹那的光景,浓稠得近乎滴水的黑色雾气就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霍凝感觉自己的身体此时就像是一个破了洞的气球,而她对此却是无能为力。   时至此刻,她才恍然惊觉,原来齐庆锡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当做盟友,对于对方而言,她从头到尾都不过只是一颗诱敌的棋子而已。   如今他不仅能够声东击西的从医院带走霍临寒,还能顺便杀死这里的所有人。   没错,齐庆锡用她体内的全部灵力在此处构建了一个灵力空间,只要她一死,这个空间就会立即坍塌,而在场的所有人,无疑也会因此丧命。   构建灵力空间需要非常庞大的灵力……难怪齐庆锡会那么大方的赠予她鬼童和充盈的灵力。   感情原来是在这个地方等着她呢。   魏明曦显然也知道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紧紧的蹙起眉头,手腕间的念珠上已是红芒大作,磅礴的灵能如同翻涌的波浪一般层层叠叠的向四周奔袭而去。   那些红光化作的血色丝线细细密密的探入浓重的黑雾之中,然后生生的从其间撕裂开了一道裂缝。   “快走!”魏明曦向着身后的天师们大声喝道。   “魏大师,那你怎么办!”   魏明曦拧了拧眉头,“别废话,快走!”   站在魏明曦面前的霍凝忽然伸手死死地拉住了魏明曦,与此同时,女人的脸色愈加苍白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力竭而亡了一般。   如果此时魏明曦去挣脱霍凝的桎梏,那么被撕开的裂缝就会重新恢复;如果魏明曦不选择挣脱,那么她八成是出不去了。   很明显,这就是齐庆锡打的主意。   然而就在这危机关头,一直被魏明曦戴在脖子上的玉锁之中陡然窜起了一道金色光芒,那道流光如入无人之境,直直的钻进了霍凝的身体。   半晌之后,“霍凝”重新睁开了双眼,周身上下的气势已是涤荡一新,锐不可当。 第105章 一百零五   不过是须臾之间,此时霍凝身上的气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女人皱了皱眉头, 她抬眸打量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魏明曦一眼, 目光在女生脖颈间露出那枚小巧玉锁上停留了片刻, 很快又再度移了开来。   她没有多说什么, 很明显现在也并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   “你——”魏明曦上下审视了霍凝一番, 微微眯起了双眼。   然而霍凝却是微微抬起了手,她向着魏明曦开口,“等一下。”   话落, 便见得女人伸手掐诀结印,指尖流光阵阵、金芒涌动。   “去。”霍凝轻喝一声, 紧接着便能看见如同漫天金粉一般的灵力从她的掌心中跃动而出,那些星星点点的金粉飞舞着隐没入深沉的黑雾之中,如同黑夜里的萤火。   明明灭灭的光点愈来愈多, 最终连成了一片浩瀚的光幕, 将深沉的黑气尽数吞没。   眼前的景物终于恢复如常。   霍凝环顾四周,然后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浊气。   魏明曦抬手轻轻的抚摸着被自己带着脖子上的玉锁,眼瞳里涌现起了奇异的光彩。   她的心里浮现出了一个猜想,“你不是霍凝,你是谁?”   霍凝转过头向着魏明曦莞尔浅笑, “我不是任何人, 如果非要说的话——”   她轻启朱唇,吐出了一个名字,“那我应该是霍婉秋吧。”   就在这时,霍遇尘明显带着焦急的声音从魏明曦掉在地上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小曦,小曦?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没事吧?”   刚才魏明曦这边一瞬间变得嘈杂了起来,屏幕的画面也变成了漆黑一片,让人好不担心。   见手机里有声音传来,霍凝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毛,她弯下腰替魏明曦将手机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的时候还翻来覆去的多看了两眼。   女人将手机翻转过来,她看了看屏幕里霍遇尘的脸,又回过头看了看魏明曦,末了,嘴角忽然绽放出来了一抹明艳的笑容。   她道:“虽然有很多话想要问你们,但是还是算了,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   ……   霍临寒曾经待过的病房里此时乱作一团,霍婉秋在魏明曦的带领下拨开重重人群,径直走进了屋内。   待看见走进房间之人的面孔时,屋里的人顿时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她——”   霍遇尘快步走到魏明曦身边,有些疑惑的出声。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对方的面容没有任何改变,他却觉着霍凝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   甚至对方身上的气息让他没来由的觉着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   魏明曦凑到霍遇尘耳边,轻声开口,“她不是霍凝,她是霍婉秋。”   原本的霍凝周身全部的灵气尽数被齐庆锡抽干,无论如何她都是必死无疑,绝不可能能够像现在这般行走自如。   不过说现在的霍凝是霍婉秋,却也不是尽数准确。   毕竟真正的霍婉秋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经身死转世,准备来说如今占据霍凝身体的应该是当年霍婉秋留在玉锁里的一抹意识。   听完魏明曦的讲述之后,霍遇尘的脸上神色变幻了几番,目光最终还是落到了女生的脸上,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那枚被他亲手送给魏明曦的玉锁,低低呢喃道:“还好你有把这枚玉锁带在身上。”   魏明曦勾起嘴角笑了笑,“你送给我的东西,我当然会好好的带在身上,话说回来,我送给你的护身符你也一定要好好的带在身上啊。”   霍遇尘点点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两人身后的霍婉秋却忽的咳嗽了一声,她在床边弯下腰,伸手摸了摸滴在光洁地板上的深红血液。   “……齐庆锡。”霍婉秋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指尖的那抹鲜红上,语气低沉而又飘忽。   “谁?”魏明曦耳尖的从霍婉秋的嘴里捕捉到这个名字,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霍婉秋站起身,重复了一遍,“齐庆锡,当年归齐道的领头人之一,当初我把他封印在了红山之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仅没有死,竟然还能挣脱封印重出于世。”   魏明曦蹙起眉头,“这个齐庆锡究竟是什么人,寻常人类是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   霍婉秋略带赞赏的望了魏明曦一眼,“没错,普通的天师的确做不到。”   “但是鬼使可以。”霍婉秋补充道。   魏明曦微微怔愣了一瞬,沉默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霍遇尘适时问道:“鬼使是什么?”   “从鬼王那里获取力量,成为对方在阳世中的引路人的天师,”魏明曦解释道,“这些天师从鬼王那里得到幽冥之力,最后会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   “归齐道当年在阳世替鬼王打开幽冥通道,他们的人会是鬼使倒也不奇怪。”霍毅堃恰在此时走进屋来,他听到了几个人的交谈,便接过话解释。   霍婉秋看向霍毅堃,“你就是霍家现在的家主?”   她挑了挑眉,“还成。”   “您过誉了。”霍毅堃恭恭敬敬的回道。   眼前的场面着实是诡异极了,只见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霍家家主此时竟然像一个恭顺的小辈一般微微弓着腰站着,而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名年轻貌美的青年女子。   不过在场的诸人对此似乎却是没有什么察觉,霍婉秋称赞完自己的小辈就又恢复成了之前的严肃神色,她道:“我不能在阳世上停留太久,归齐道的人是不是鬼使不重要,重要的是齐庆锡把霍临寒带去了哪里。”   “这倒是不难,”霍毅堃道,“刚才我们的人抵达时,在房间的角落里发现了临寒留下的一半黄符,只要依据符纸上的气息,便能一路追寻到他们的所在。”   几人正说着,屋外便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看了房间内的众人一眼,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奇异起来。   “找到了吗?”霍遇尘问。   那人点点头,“找到了。”   “他们现在在哪?”   来人支支吾吾的开口,“那边似乎是发觉了什么,线索到一半就断掉了,但根据最后的气息显示,他们是在华谷工业园的西区。”   华谷工业园是位于夏城郊区的一处工业园,而如果魏明曦没有记错的话,工业园的西区,正是祁家的产业所在。   祁家、齐庆锡、归齐道……祁、齐。   虽然不是同一个字,但是读音却是一样的,这个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归齐道在百年前用天通灵鬼术唤来了鬼王,而如今学会了天通灵鬼术的肖思哲背后之人恰好就是与祁家交往过密的长青道人。   不仅如此,如今想来,祁家在太国的本部,不就是天齐集团么。   如果如今的祁家和当年的归齐道同宗同源,那么魏明曦和霍遇尘之前的猜测,就不再仅仅只是猜测了。   ——祁家想要重新复活鬼王。   霍婉秋的精神却是忽然一振,她问:“齐家?哪个齐家?”   那走进屋子报告的人听见了霍婉秋的问题,以为她问的是祁家,便下意识的替她科普了一番。   然而霍婉秋却是摇了摇头,“齐庆锡的性格我再了解不过了,他绝不会替他人效力,如果他现在在为这个祁家做事,那便只有一个原因——这个祁家就是当年归齐道的齐家。”   霍婉秋正说着,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随即便有一道人影拨开重重人影掠进了屋内。   进来的人不是旁人,恰恰便是之前留下来照顾霍临寒的徐天师。   男人堪堪脱离生命危险,面色却并不苍白,反而因为激动的情绪而涨的通红。   他冲到霍毅堃面前,一把抓住了后者的手腕,“霍先生,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霍毅堃闻言眉头紧皱。   徐天师并不是那种会夸大其词的人,他既然露出了如此慌张的表情,那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那个人带走临寒之前,我听见他说、他说了什么四灵已聚,只待其五,他的语气似乎是需要临寒做些什么。”   “什么?”   “糟了,”魏明曦沉下声音,“是引路魂灯。”   鬼王临世之前,须得点燃五盏引路魂灯连接幽冥之路,而这五盏引路魂灯每一盏灯的灯芯都是一名天师的魂魄。   这些魂灯需要在特定的日子点燃,待到最后一盏魂灯点燃,便是鬼王重现之日。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工业园救临寒出来吧。”徐天师焦急的开口。   “来不及了,”霍遇尘放下了手里的手机,转头面色凝重的冲着在场的众人说道,“我记得祁家在工业园有一架私人飞机,所以刚才我让人查了一下——果然,那架飞机就在不久之前起飞了。”   徐天师闻言脸色大变,“那、那他们会去哪里呢?”   霍遇尘叹息了一声,“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是要回去太国。”   对方原本就已经发觉到了他们的追踪,从而在半途就抹消掉了自己的气息。   更何况如果去了太国,那边就是祁家的地盘了,祁家在太国的势力可谓是遍地开花,想要在那边找到霍临寒的具体位置可谓是难上加难。   这就是霍遇尘为什么会愁眉不展的原因。   就在这个时候,沉默了许久的霍婉秋忽然叹了一口气,她道:“也许我能找到他在哪里。”   说着,女人微微的抬起了自己的手腕,她双眸轻阖,周身上下的灵力开始像河流一般涓涓的往皙白的腕间流淌而去。   只见宛如实质般的金色流光缓慢的聚集到了霍婉秋的手腕上,最终缓缓凝结成了一道纤细的红色丝线。   那红线从霍婉秋的手腕上蜿蜒而出,一直朝着远方延伸开来。   霍婉秋怔怔的注视着自己手上的红线,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半晌,她才重新抬起头,冲着身旁的众人开口说道:“我们出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穿插一下霍婉秋和齐庆锡的故事的,但我没写过民国背景,写到一半还是都删掉了orz如果大家有兴趣我可能会在正文完结后写一写他们的番外 第106章 一百零六   一方小小的窗户外, 是连绵不断的滚滚黑云, 昏沉的夜色中, 连一丝月光也无。   祁连此时正在山头上的一栋别墅里。   偌大的建筑物中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繁复的家具,只零星的摆着几张桌椅。   而在大厅的尽头处的案几上,则放着一尊巨大的鬼神像。   乌黑的木料上透着油亮的光泽,如果细细看下去便会发现这并不是木材本身的光泽, 而是一层笼罩其上的乌蒙蒙的暗芒,不仅如此, 那神像的眼瞳深处竟浮动着幽幽的两团血光, 看上去尤为诡异。   一身正装的祁连在神像前站定,他双手合十, 双目微阖,脸上的神色虔诚异常。   二十七年了,他们祁家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今天注定会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这个夜晚过去之后, 属于他们祁家的光辉将会完完全全的降临于世。   届时他们祁家就会是玄门之中当之无愧的魁首,至于霍家——泯然人世的尘埃而已。   祁家和霍家之间的恩怨已经纠缠太久,如今是时候好好清算了。   ……   当年在祁家还是归齐道的时候,就已经和霍家积怨已久。   与身为名门大家的霍家不同,专精于扶乩请灵、诅咒暗杀的归齐道仿佛只是一个藏身于阴暗角落里的幽灵鬼影,上不得台面, 入不了大雅之堂。   明明他们归齐道的天师丝毫不逊色于霍家,却永远被批为末流,在夏城是不被承认的存在。   就在这时候, 转机出现了。   他们家族中出生了一对兄弟。   这对兄弟出生时正值夜间逢魔时刻,伴随着他们降临的,还有萦绕在整个屋子里经久不散的黑煞之气。   房间里鬼影重重,森森的寒意令人浑身发颤,而这对兄弟却卧在一起咯咯的笑个不停。   随着这对兄弟的年岁渐长,他们愈加表现出自己的不同寻常出来。   尤其是身为兄长的齐庆锡。   齐庆锡的实力远远超出了家族中的所有人,很快就成了家族里说一不二的领头人。   受够了活在阴森角落里的日子,他决意要带领归齐道走向从未达到过的高度。   在战乱的年代,想要突围而出再简单不过了。   ——只要唤来鬼王帮助他们所扶持的军阀取得胜利,然后再把领导者变为齐家的傀儡,他们归齐道所想要的一切荣华富贵、名利地位都会变成现实。   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可是霍家又再度毁灭了这一切。   霍婉秋击败了齐庆锡,之后霍家的其他天师又重创了归齐道,联合夏城的其他玄门重新封印了鬼王。   失去了齐庆锡,归齐道一时之间便失去了自己的主心骨,紧接着又遭受到了夏城玄门的围击,归齐道差点就此溃散。   好在身为弟弟的齐庆国在最后的危急关头销毁了大部分有关于他们的记载,然后带着剩余的齐家人远走太国,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这一走,便是几十年的光景。   归齐道的天师在当年的战役中几乎是全军覆灭,齐家的天师血脉几近断绝,纵是祁庆国有心卷土重来,但碍于现实他也只能暂时蛰伏下来,休养生息。   如此过了几十年,哪怕后来的祁家在太国混的风生水起,可祁庆国却仍旧一直惦记着复兴归齐道之事。   他担心有朝一日归齐道在自己手上断绝,他会无颜面对齐家的列祖列宗。   这样的忧虑日日夜夜的折磨着祁庆国,让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直到二十七年前,沉寂已久的鬼王竟然重新显灵给祁庆国留下了指示。   他告诉祁庆国,自己在人世间的肉身已经降生,只待合适时机便可以卷土重来。   祁庆国明白,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后的机会,最后能让归齐道发扬光大的机会。   ……   祁连从冗长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外的天色似乎又更加昏沉了一些。   男人恭恭敬敬的将手上的香奉到神像之前,然后略微后退了两步,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吾神保佑……”他嗓音沉沉的说道,“祖父未尽之事业,请务必让吾辈来完成。”   自从二十七年前希望的火种在祁家重新燃起,他们就已经开始了这一切的筹谋。   但这一路走来,其实并不顺畅。   祁家为鬼王已经倾注了太多太多的心血,牺牲了太多太多,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了。   其中最大的牺牲,大概就是祁庆国的死了。   正所谓天地有灵,万物相生相克,强大如鬼王之辈,同样也有自己的弱点。   阴间幽冥之物若无肉身庇护,再强大也抵挡不了天地间至阳至刚的浩然正气,但每隔一段时间阳世间就会出现一名命格与鬼王相合之人,此人就仿佛是天生为鬼王准备的躯壳一般,他们称这个人为“圣童”。   圣童临世,便是鬼王重现的征兆。   但伴随着圣童的降临,这世上还会出现一名命格与鬼王相克之人,此人便是鬼王最大的克星。   祁连还记得,十九年前的某一天祁庆国忽然告诉他们,他终于找到了相克之人的存在,但是冥冥之中天地有灵,他不能道破此人的身份,否则则会给祁家的运道带来致命的打击。   强行勘破天机、寻找相克之人的踪迹本就是违背天道,如果意图改变对方命格、将其提前抹杀,那便更是会遭到天道的报复。   祁庆国知道自己是在忤逆天意,但为了归齐道的未来,他无怨无悔。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祁庆国就油尽灯枯了。   不过好在,祁庆国虽然身故,但他的死是有价值的,相克之人已死,这世上又有谁人能是鬼王大人的敌手?   这样想着,祁连不由得又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   看来,时运还是眷顾着他们祁家的。   不然齐庆锡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重新苏醒。   没错,就是他祖父的兄长,那个曾经带领归齐道走向辉煌的人。   谁能想到他不仅没有死在霍婉秋的手上,竟然还在这个时候从封印中醒来。   简直是神兵天降。   要知道用来连接阴阳的五盏引路魂灯所需的条件极为苛刻,其中最为重要、也是最难寻到的便是最后一盏魂灯。   因为这盏魂灯不仅关乎到沟通阴阳的时机,同时还关乎他们祁家未来的族运。   这名被献祭的天师不仅需要有充沛的灵力,他还要拥有气蕴深厚的家族,同时此人须得是他们家族里的嫡系血脉,如此引路魂灯才能一步步蚕食此人的血脉魂魄,他们祁家才能将对方家族的底蕴吸纳而空。   这最特别的一盏灯,自然是为霍家而留。   霍家的嫡系传到这一代,便只有霍临寒和霍遇尘两人血脉最为纯正,而他们两人中霍遇尘又并非天师,那个既定的人选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霍临寒的身上。   若不是齐庆锡出面,怕是他们还不能这么轻易的得手。   如今万事俱备,祁连所需要做的,就只剩下等待而已。   ……   与此同时,在一番紧急的集合之后,如今魏明曦一行人已经踏上了另一方国土。   越是接近目的地,魏明曦便越是能够感到一阵奇异的熟悉感,她的一颗心脏正在胸腔里怦怦的跳个不停,仿佛是有什么在冥冥之中拉扯着她。   不仅是魏明曦,坐在魏明曦身边的霍婉秋似乎也有所感应,她眉眼低垂,喃喃道:“一百年了,他们竟然仍旧没有放弃……”   “这是我们的疏忽。”霍毅堃此时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想来也是,他执掌霍家多年,却没能发觉归齐道卷土重来之事,若是今日不能救回霍临寒,阻止祁家的所作所为,那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霍婉秋摇了摇头,“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对此你也不用太过在意。”   女人这样安抚着,有些躁动的众人便又再度安静了下来。   “对了,”寂静之中,魏明曦忽然低声开口,“你和他之间……”   霍婉秋知道魏明曦指的是那条红线。   普通人可能看不出来她腕间的红线究竟是什么名堂,但玄门中人一看便知,那并不是什么其他的奇妙术法,只不过是一条最普通的姻缘线罢了。   至于其他人为什么不问,大抵是因为他们仔细算下来是她的后辈,不好开口。   女人淡淡一笑,嘴角勾起的弧度里带着几分无奈,她道:“少时懵懂无知,一段孽缘而已。”   见状,魏明曦心知霍婉秋和齐庆锡之间肯定是有一段很长的故事,只是对方不想再提及罢了,因此她跟着笑了笑,没有再问些什么。   “就是这里。”又过了一会儿,霍婉秋忽然发声道。   闻言,众人纷纷拿上装备,从车上跳了下去。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座茂密的森林。   在这样没有月光的黯淡夜色里,森林里的树木黑黝黝的矗立着,如同一个个漆黑鬼影,夜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仿佛女人呜咽的哭声。   “是迷阵。”   魏明曦瞥了一眼森林里浮动着的淡淡雾气,低声提醒道。   “班门弄斧的把戏,大家跟紧。”霍婉秋轻哼一声,随即和魏明曦一道走在了前头领路。   魏明曦伸手朝黑沉的树林里打出一抹精纯的灵力,那灵力化作一只翩翩的金蝶在半空里扑扇着翅膀,抖落下的金色粉末缓缓为众人铺开一条道路。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魏明曦觉得自己身边的霍婉秋有些急躁了起来。   她凝眉朝身旁的女人望去,只见对方的身上开始慢慢缠绕上了一丝黑色的死气,手腕上原本凝实的红色丝线也开始变得时隐时现,只不过借着昏暗的夜色掩盖,其他人又站得太远才没有发觉。   霍婉秋此时也注意到了魏明曦的视线,她侧过脸朝女生看来,微微的摇了摇头。   霍婉秋附在霍凝身上的时机很巧妙,恰好是对方体内灵力枯竭、生机断绝之时。   此时霍凝身上的生气还未完全散去,魂魄却已经失去对**的控制,再加上霍凝身上本来就流有霍家的血,所以霍婉秋才能如此轻易的占据这具身体,但她留在玉锁中的意识终归不是完整的魂魄,无法像其他天师夺舍肉身那样长时间的停留在阳世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具躯壳之中的死气会愈加旺盛,待到她的灵力耗尽,她便会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就是霍婉秋为什么会变得急切的原因。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在自己消散之前阻止齐庆锡,同时解决掉自己和对方之间这么多年来的恩恩怨怨。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到大场面就卡住了orz 第107章 一百零七   四合的暗沉天幕下, 天地间一片寂静。   空旷的天台上偶有夜风吹拂,却吹不散聚拢在天台上空愈加浓重的黑色乌云。   对于这座城市里的千千万万的普通居民来说, 除去那略显诡异的凉风之外, 也许这不过是再寻常的一个夜晚,然而在另外一群人眼里,所映照出来的景象却不尽然了。   像是被打开了什么隐藏许久的开关一般,随着渐深的夜色, 城市里的大街小巷上开始涌现出丝丝缕缕的阴沉黑气。   齐庆锡站在天台的边缘,脚下灯火辉煌的城市此时仿佛不过是个用积木搭成的微缩景观,只要他轻轻的用手一推,这一切就会化成废墟。   在男人身后的天台中央,霍临寒正静静的躺在那里,虽然双目紧闭,但从他那还有着微微起伏的胸口看来, 显然他还活着。   “是时候了……”一边说着,齐庆锡一边回过身走到霍临寒身边。   他闭了闭眼, 猛地催发起周身的磅礴灵力, 嘴里开始念叨起繁复冗长的咒语。   伴随着的那些艰涩的字句一个个的从齐庆锡的嘴里吐出,只见一团黑芒猛地从霍临寒身下的地面中迸发出来,就好似荡漾开来的波纹一般一圈圈的朝外部蔓延而去, 而那黑光经过的地方则不再是普通的地面,转而缓缓地浮现出了隐藏其下的交错纵横、扭曲诡异的图案花纹。   那黑色的巨大图腾与聚集在天空上的阴鸷乌云遥遥相应,如同后者投下的庞大阴影。   霍临寒身下的图腾忽明忽暗的闪烁着,与此同时, 星星点点的金色流光开始不受控制的朝着男人心脏处潺潺流去,那些纯正的灵力慢慢的汇聚成了一枚金色的光球,然后从男人的胸口升腾而出。   齐庆锡将灵力汇聚到指尖,隔空从那璀璨的金球里牵引出一抹金色的丝线,然后将其连接到了霍临寒身下的图腾之上。   紧接着便能看到那金色的灵力在冥冥之中仿佛受到了牵引一般,开始顺着纤细的线条往闪烁着诡异黑芒的阵法上流转而去。   待到金芒散尽,便是阵法大成之时。   届时不论是霍临寒,还是霍家的其他嫡系血脉,都会被这大阵抽干灵力血肉而亡。   那场景想想都让人浑身热血沸腾。   他真想让那个人亲眼瞧一瞧,她倾尽全力保护的家族是怎么在他的手里走向覆灭的。   只可惜那个人已经死了,她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啊不,她应该已经变成了一把白骨,再也感受不到这天地间发生的一切了。   走神的片刻,阵法已经完成了大半。   就在此时,一道裹挟着金色灵光的凛冽风刃忽的破风袭来。   齐庆锡偏身躲过那道罡风,抬头朝着天台唯一的入口处看去。   只见从黑沉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来的,是一个在意料之外的身影。   “霍凝……”齐庆锡皱着眉头凝视着从黑暗中慢步而出的女人,声音忽的一低,“不,你不是霍凝。”   细细的打量了一会儿,男人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奇异起来,“是你,你竟然还活着。”   霍婉秋脸上看不出半点多余的情绪,她从怀里取出符纸捏在手中,低声回道:“你还没死,我为什么不能活着。”   说着,又是几道黄符朝着齐庆锡所在的位置破风而至。   她可没什么时间和齐庆锡在这里废话。   似乎是看出了霍婉秋动作之间的急切,齐庆锡也不着急回击,而是一边躲避一边向着女人开口,“这么多年没见,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连叙两句旧的时间都没有么?”   “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霍婉秋冷哼一声,掌心里灵力涌动,不过须臾便化作了一柄泛着璀璨金辉的灵剑。   霍婉秋握着灵剑,毫不犹豫的向着齐庆锡挥下一击。   男人哼笑着,磅礴的鬼气从掌心里源源不断的汹涌而出,凝结成了一把流动着不祥黑光的黑刃,他道:“来吧,看看如今我们之中究竟谁更胜一筹。”   两人不再多言,迅速的缠斗到了一起。   上辈子他们之间的实力就不相上下,哪怕如今转换了时空,彼此却仍旧是势均力敌,既然对上,那便是全力以赴。   因此当齐庆锡在这边和霍婉秋斗得难舍难分的时候,他并没有察觉自己和霍婉秋已经走出了许远的距离——远到其他人可以毫无阻碍的闯到毫无遮掩的阵法之前。   魏明曦抬手朝着阵法中心打出一抹飞花穿叶般的灵刃,然后便见得那从霍临寒身上牵引出来的金色丝线在接触到风刃之后应声而断,而原本悬浮在霍临寒胸口上的金色光球也缓缓地落回到了男人的胸膛之中。   魏明曦也不迟疑,她一个飞身上前捞起躺在阵法中心昏迷不醒的霍临寒,然后迅速的抽身朝门口退去。   几乎是同一刹那,女生最初站立的地方便已经被一排升腾着死气的雾刺所刺穿!   “想走,没那么容易。”   阵法一出问题,齐庆锡立马就心有所感的朝着魏明曦所在的位置看来,此时他的眼眸里已经不复平日里那般像一派潋滟春水,而是露出了掩藏在其下的冰寒冷意。   男人抬起腿堪堪想要向魏明曦所在的位置追去,他面前的去路却猛地被霍婉秋挡了个正着。   齐庆锡沉默的看着伫立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心里如同有熔岩翻滚,各种情绪在他的身体里来回冲击,但是男人最终却只是笑了出来,他低声的唤了一声女人的名字,“霍婉秋。”   女人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搭腔。   齐庆锡也不指望霍婉秋会回应,他接着道:“当年你就没能杀死我,换做如今这幅身躯,你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拦得住我吗?”   霍婉秋笑了,“仅凭我一个人也许拦不住你,但我并不是一个人。”   她的话音落下,齐庆锡便能感到那个带着霍临寒离开的女生又再度折返了回来,稳稳地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此时升腾在天台之上的黑气愈来愈多,竟隐隐有了摇摇欲坠之势。   时候已到,再晚一秒都不行了。   齐庆锡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异相,忽的回过头冲着霍婉秋说道:“霍婉秋,你错了,这一回你阻止不了我。”   “没错,”齐庆锡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如今的祁家,就是当年的归齐道。”   “你——”望着眼前突然变得平静下来的齐庆锡,霍婉秋的心头猛地涌现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话还未出口,然而已经有人替霍婉秋说出了想问的话语,“齐庆锡,你想做什么?!”   齐庆锡回过头向着魏明曦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缓缓的走到了黑光明灭的残破阵法旁。   男人环顾四周,最后阴鸷中暗藏着癫狂的目光落到了与他相对而立的霍婉秋身上,他道:“而当年归齐道没能做成的事,祁家即将完成!”   话音刚落,磅礴雄厚的灵力从齐庆锡的体内破体而出,源源不断的朝着阵法中奔涌而去!   不过一瞬之间,那光华黯淡的繁复花纹又“腾”的一下猛地迸发出了耀目的光芒,并且愈来愈亮,亮到足以令人一瞬间产生一种身处白日的错觉。   “齐庆锡,你真是疯了!”   天地间阴阳有恒,当某一处位置的灵力聚集到达极限,阴阳两界的界限就会变得扭曲,此时若是用灵力牵引,便能在阳间构建出一条通往阴间的幽冥之路。   眼下齐庆锡的所作所为分明是要用自身的力量填补上那阵法上的灵力空缺,然后强行打通阳世与幽冥之间通道!   可如此这般行事,不仅仅他本人会彻底魂飞魄散,那被强行张开的阴隙裂缝也会变得格外不稳定,他们现在所处的整片区域都会笼罩在裂缝之下!   这里可是祁家的地盘,就是搭上他们自己人的性命也一定要打开通道,这不是已经疯魔了,还能是什么?!   然而齐庆锡却不这样觉得,对于他们来说个人的微小性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祁家的光辉未来,重要的是向霍家报仇雪恨。   魂飞魄散也无所谓,他只要霍家同他一样粉身碎骨。   在冲天而起的汹涌的黑气中,齐庆锡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霍婉秋,上一次是让你们抢先杀死了圣童,同样的错误,我们不会再犯第二次!”   他笑着,头顶的那片巨大黑云终于承载不了源源不断奔腾而至的灵力,开始了剧烈的震颤。   它每收缩一次,众人脚底下的地面就跟着发出了令人胆战心惊的抖动。   黑色的乌云急剧的颤抖着,然后就像是负荷终于飙至极限的发动机一般,猛地炸裂了开来。   裂缝张开的前一瞬,万物寂静,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已经消失不见。   然而也仅仅只是一瞬。   下一刹,无数大大小小的阴隙裂缝在空中猛地爆裂开来,它仿佛一头头永远不知满足的饕餮一般,张着自己黑洞洞的大口,意图将面前所有的东西都吞吃入腹。   魏明曦拧着眉头,周身灵力叠荡而出,与那锐不可当的黑色气流遥遥相争。   此时的齐庆锡脸上已经是血色尽失,然而他仍旧不觉得满足。   男人大张着双臂,浑身上下残余的灵力从四肢百骸里蔓延而出,意图将那裂隙的边缘一路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这里是祁家的地界,霍家一路随行的天师们尚且可以堪堪控制住局面,可若是裂隙继续扩张,那很快便要蔓延到城市里去了。   届时,千千万万的普通人都会受到牵连。   她们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强烈的风流割在身上宛如一道道尖利的刀刃,魏明曦却恍若未觉,她努力的抬起头朝正处在风口的霍婉秋看去,而霍婉秋也正回过头来在看她。   哪怕顶着凌厉的风流,魏明曦也能看到霍婉秋的身上此时此刻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缠绕满了厚重的死气,而她的那一抹魂魄竟也隐隐有了破体而出的征兆。   魏明曦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霍婉秋并非是完整的魂魄,霍凝又不是她原本的肉身,阴间对于像霍婉秋这样不完整的魂体具有天生的吸引,她如今处于阴隙裂缝的风口,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拉扯进去!   魏明曦抬手意欲用自身的灵力为霍婉秋张开一张保护网,然而后者却冲着她摇了摇头。   女人微微阖上双眸,将体内仅存着不多的灵力尽数灌输到手腕之上,然后便见得她手腕间那根原本已经变得若隐若现的红线又再度凝实了起来。   与此同时,站在霍婉秋身前不远处的齐庆锡手上的动作也猛地一顿。   他的灵力,竟被那红线牵引着,流向了霍婉秋的体内。   齐庆锡缓缓的垂下眼眸,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只见苍白如雪的皮肤上,一圈圈缠绕着的红色丝线如同深刻入骨的血痕一般。   这曾经是最美好的过去。   也曾经是最痛彻心扉的背叛。   却同样也是,他们二人之间依旧没能斩断的、孽缘的证明。   凌厉的风刃将霍婉秋秀美的面庞割得鲜血直流,她的脸上却带着一抹格外动人的笑。   好似放下肩上千斤重担,仿佛跋涉千山万水的旅人终于行至终点,释然而又满足。   霍婉秋一步步的靠近齐庆锡,眼瞳里有万千难以言喻的情绪翻涌滚动,却终是难以诉诸于口。   “这一回,我们一起走吧。”最终,她如此说道。   而后,巨大的光团从霍婉秋的体内升腾而出,将她和齐庆锡两人笼罩在其中,缓缓的沉入了漆黑的裂缝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大概下章大结局,番外排队上线中 第108章 都市言情玄学大佬在现代   裂缝的边界停止了继续扩张,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一方不大的天地里已经裂开了无数的裂隙,森寒的鬼气源源不断的顺着那扭曲的缝隙朝人世涌来,一时之间整座山头上都弥漫着深深鬼气,远远望去宛如一片修罗炼狱。   魏明曦从天台下楼时,恰好遇上了匆匆赶来的霍遇尘,男人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微的乱,手上拎着一个小巧的银色手提箱,他四处的梭视着, 待到看见女生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 眼中才骤然迸发出了光彩。   “小曦, 你没事吧。”霍遇尘连忙走到魏明曦的身边,伸手扶住脸色微微发白的女生。   魏明曦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然后才重新看向了身边的男人, “霍婉秋她……她走了。”   霍遇尘闻言微微一怔, 垂敛下眉眼来。   他握住女生的手倏地收拢。   感受到来自于男人皮肤之下的灼热温度, 魏明曦勾起嘴角轻轻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应该并不后悔吧。”   话落, 女生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她微微抬首, 凝眉望向鬼气滚滚的暗色天空,语气沉得仿佛能滴出水,“阳世与阴间的结界已破,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祁连。”   刚才齐庆锡所说的话还字字在耳,祁家如今找到了圣童, 通道既然已经打开,那么他们所需要做的就只剩下最后一步。   霍遇尘点点头,“我父亲已经带着人在四周张开灵力网,只要及时阻止祁连,一切就结束了。”   魏明曦深吸了一口气,她微阖双目,凝神将体内的灵力牵引到双眸之上,待到重新睁眼,眼前已换了一副天地。   “在这边。”她低声说道。   ……   不久之前。   空荡荡的大厅里,鬼王神像上的光芒开始变得愈加炽盛。   它的一双眼眸已经彻底变幻成了红色,仿佛浸泡在一汪鲜热的血液之中。   而在神像的面前,四盏通体漆黑的灯盏之上,正跃动着幽幽的青色火焰,唯独最后一盏灯明明灭灭、将亮未亮。   祁连站在神像之前闭着眼睛默默念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伴随着着他唇边每一个字句的吐露,空荡的室内开始回旋起了淡淡的黑色气流,这些气流回转得越来越快,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与此同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炸响。   天地似乎都发出了战栗的颤动。   最后一盏魂灯,终于熊熊燃烧了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盘旋在屋内的黑色漩涡猝不及防的无限扩张,仿佛一张黑洞洞的大嘴,将整个闭塞的空间都拖入了黑暗之中。   ……   “这是?!”   魏明曦和霍遇尘赶到的时候,眼前的老宅已经彻底变幻了模样。   说它是一座宅邸似乎变得有些勉强,因为它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不断散发的汹涌鬼气的黑色漩涡,再也看不出半分原来的样子。   魏明曦沉声解释道:“这就是通道。”   “看样子祁连已经进入通道了,”魏明曦沉下声音,表情变得空前严肃,“不行,我们得追上他。”   “这鬼气漩涡的中心便是通道的所在,想要进入幽冥,就必须穿过漩涡,”女生说着,斜过眸子瞥了身旁的霍遇尘一眼,“这太危险了,我一个人进去,阿遇,你在这里等我。”   霍遇尘定定的注视着女生,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只身犯险,你等一下,我联系其他的天师一起过——”   “不行,来不及了。”不等霍遇尘说完,魏明曦就皱着眉头打断了他。   说着,魏明曦就准备往漩涡里走去。   然而身旁却有一只手拉住了她。   魏明曦回过头,男人正在看着她,眼神里透着些许的无可奈何。   “……那就只能这样了。”他道。   “嗯?”魏明曦有些不解的轻应了一声。   似乎是为了解答女生的疑惑,霍遇尘举起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拎在手中的手提箱。   咔哒的两声响起,男人打开了锁扣。   箱盖打开之中,摆放在箱子里的是一排排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黄色符纸。   每一张符纸上都流转着漂亮的灵光,令人舍不得移开眼。   如果按照一张符纸十数万的售价,光这手提箱里的符纸价格便能达到上亿元之多。   除了财大气粗的霍家,又有哪个天师能够如此阔绰的手笔!   魏明曦早就知道霍家财力雄厚,但之前也不过是个模糊的概念,如今亲眼看见,在感叹的同时也是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些符纸,的确能够为他们省去许多麻烦。   霍遇尘站直身姿,伸出手指割开了一道细长的血口,从指间挤出了一滴蕴藏着纯粹灵力的血。   因为体质原因,他从出生以来体内就蕴藏着远超常人的精纯灵力,这灵力因天地交泰自然萌生,不沾染一丝一毫的邪祟之力,用来加持符咒之威能,再适合不过。   伴随着念念不断的咒语,场上腾地亮起了一阵耀目的金光。   呼啸的风声渐渐停歇,就连动荡的空间也隐隐有了安定之感。   “去!”   伴随着短促的低喝声,手提箱中的符纸忽的一下如同灵巧的蝴蝶翩翩飞舞而出,朝着铺天盖地的黑色鬼气席卷而去。   漫天纷飞的符纸好似簌簌抖落的金色粉末,所至之处纷纷连成一片金色的浪潮,将浓稠的黑雾吞噬殆尽。   黑色的漩涡层层败退,最终只缩小到一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洞口。   魏明曦拿起剩下的符纸,快步走到黑洞之前。   漆黑的漩涡中心看不见任何东西,仿佛连接着一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隐隐的,魏明曦已经能够感受到从中逸散而出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她回过头看向紧随其后的男人,伸出手指往一旁指了指,说道:“看见没有,这就是引路魂灯。”   女生所指的方向,五盏魂灯上正静静的燃烧着青白色的焰火。   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灯盏上的火苗开始逐渐变得微弱,待到火苗彻底熄灭,阳世和幽冥之间的通道就会重新关闭,显而易见,留给魏明曦的时间也已经所剩不多了。   要想抢在鬼王和圣童融合之前打断仪式,她必须争分夺秒。   如此思索着,女生刚刚迈出步伐,就听到身后的人在喊她的名字。   “小曦。”   女生停了下来,“怎么了?”   霍遇尘只是看着她,“……另一边不同于阳世,没有时间、没有空间,那你要怎么回来?”   魏明曦望了一眼魂灯所在的方向,忽然出声问道:“阿遇,我之前送给你的护身符你有戴在身上吗?”   霍遇尘点了点头。   “你在此等我,记着,如果那个护身符的铃铛响了,你就——”   女生贴近到男人的面前,说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微微踮着脚尖,在他的唇角印下一吻。   她凑到男人的耳边,接着说道:“唤我的名字。”   ……   黑暗、无边的黑暗。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笼罩在了一层浓黑的雾气之中,令人看不真切。   漆黑的空间里,陡然响起了一阵涉水而过的水声。   祁连走到一方近似于圆形的陆地上停了下来。   哗哗的水声仍旧响着。   紧跟着祁连的脚步,又有另外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人眉眼俊秀,神情浅淡,漆黑的瞳仁深处仿佛永远带着一丝消解不去的愁郁——竟是魏明曦之前曾有过几面之缘的祁封凛。   不过此时的男人看上去却又与之前有了些许不同。   他的眼神原本就淡漠,如今更显空洞,远远的看上去就好似一具制作精美的傀儡木偶一般。   完美,但却缺少灵魂。   祁封凛一言不发的跟着祁连走上陆地,后者则是带着满目希冀、颤抖着手摸了摸他的脸庞。   “封凛,你将会成为祁家的荣光……”祁连独自感慨着,丝毫不介意男人的毫无反应,“去吧、去吧,去接受属于你的荣耀。”   祁连的话音刚刚落下,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祁封凛随即就有了动作。   他缓慢的走到陆地中央,闭上双眼,开始无师自通的默念起一串咒语。   渐渐的,原本仿若凝滞了一般的空间里竟然无端的起风了。   那风流围绕在祁封凛的周身,初时轻柔而缓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回旋着的风变得愈加凌厉了起来。   祁连默默的站立在祁封凛的对面,满心满眼都是难以自抑的激动,仿佛他即将见证一个奇迹的降临。   忽的,男人的脸色一变,紧接着便有一道金色的风刀朝着他所在的位置袭来!   祁连连忙反手挡住魏明曦的攻击,沉下脸色说道:“你是谁,怎么能追到这里来?!”   魏明曦却是懒得回答他的问题,掌间灵气化为璀璨金箭,尽数向祁连飞袭而去。   祁连一个躲闪不慎被其中一只金箭击中,顿时闷哼一声,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下去,他道:“等这一天我等了二十七年,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妨碍我!”   魏明曦瞥了瞥在祁连身后的祁封凛,冷寒的声音仿佛淬了冰,“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在来的路上,魏明曦曾经猜测过圣童的身份,然而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圣童竟然不是旁人,正是身为祁连亲生儿子的祁封凛。   祁连说他等了二十七年,祁封凛今年也是不多不少恰恰二十七岁。   也就是说,在他的这个儿子呱呱坠地的那一天起,祁连就已经做好了将他献祭给鬼王的打算。   她可以看见如今祁封凛的魂魄正被困锁于命宫之中不得而出,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是自愿奉献,而是被祁连生生锁住了原本的魂魄,奉为了鬼王在现世的容器!   祁连不为所动的勾了勾嘴角,他厉声呵斥道:“你懂什么,封凛他是在为祁家的未来奉献,这对于没能继承到灵脉的他来说,就是对家族最大的贡献。”   “你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祁连诡异的笑了起来,他开口说道:“身为祁家的子孙,自然就要背负振兴归齐道的使命,这是祁家所有人都要背负着的责任,不仅仅是祖父、我、还是封凛,亦或者是楚彤……”   祁连亢奋的说出了一连串的名字,说到忘情处,魏明曦竟然从男人的嘴里听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名字。   “祁楚彤?”魏明曦下意识的说道。   祁连略显吃力的躲开魏明曦密集如同雨点般的攻击,然后快速的和后者拉开了距离。   对方手上的符咒就像不要钱一样往他身上砸,他在之前打开幽冥通道的时候已经消耗了不少灵力,如今一番恶战过去,明显是有些力有不逮,然而对方却似乎是仍旧还有余力,照此下来,若不能拖到鬼王与祁封凛的身体彻底融合,他怕是不是魏明曦的敌手。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鬼王与祁封凛的融合过程格外的漫长,似乎原本属于祁封凛的意识对此十分的抗拒。   而且祁连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刚刚提到祁楚彤的名字的时候,男人的眼珠忽然动了动。   “对,楚彤,”陡然提到自己早逝的女儿的名字,祁连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怀念的神色,“她可是个不可多见的好苗子,可惜……若不是为了魂灯奉祭,她如今也该是一名出色的天师了吧……”   魏明曦的眼皮猛地跳动了一下,她眼神狠厉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咬着牙根发出声音,“他们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竟然可以狠决至此,简直猪狗不如!”   祁连捂着伤口,依然是一幅不紧不慢的口吻,“这算什么,我看你身上的符纸,你应该是霍家的天师,我不知道你们是用什么法子从齐庆锡手里救下的霍临寒,我索性告诉你,这回是你们走运,但和你们霍家同在夏城的方家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方家曾和霍家一样是夏城的玄门世家,可惜当年受到了鬼王的血脉诅咒,后来家中唯一的天师方乾又意外身亡,致使方家灵脉断绝,这才在玄门中走向衰落。   方乾当年的死颇为古怪,如今从祁连的话中听来,竟然也是祁家的手笔!   魏明曦和方齐昀之间也有着不浅的交情,如今从祁连嘴里得知方齐昀父亲身死的真相,哪里还能无动于衷,她已经不想再和对方在此纠缠,心念之间便已经催动了周身灵气尽数灌输到了手中的黄符之上,黄符登时便化作如同柳叶一般纤薄的刀刃朝祁连的命门攻去。   然而在黄符触碰到祁连身体的前一瞬,男人却忽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一股腥气铺天盖地的朝鼻尖袭来,魏明曦下意识的往旁边躲去,待到空气中的血雾散开,呈现在女生面前的场景却让她大吃一惊。   只见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直勾勾的穿透了祁连的胸口,毫不留情的掏出了他仍旧怦怦跳动着的心脏!   祁连僵硬着脖颈、不可置信的扭头朝身后望去,站在他身后的,正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走近的祁封凛。   男人浑身上下都游走着几乎能够凝实的厚重鬼气,一双眼眸已经变成了漆黑一片,他定定的注视着祁连,然后缓慢的吐出了几个字音,“是你,害、害死了,楚、楚彤……”   祁连哼哧哼哧的喘着气,实在是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紧紧的拽着祁封凛的衣角,大张着嘴似乎试图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他毕竟只是普通的天师,被人生生掏出了心脏,也只有断气的命了。   祁封凛陡然眨了眨眼,双眼一时之间又重新恢复了清明。   他只觉得脑海里好似有人在撞钟一般嗡嗡作响、疼痛欲裂,整个身体似乎都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似得。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他亲耳听见自己的父亲承认杀了楚彤,也亲眼看见自己把手臂插到了父亲的胸膛之中,可是这一切却恍如梦境一般让祁封凛毫无真实感,就好像他的身体在由另外一个灵魂操纵一样。   “祁封凛,清醒一点!”   女生清脆的呼喊如当头棒喝,令男人的灵台忽而清明。   他扭头愣愣的朝魏明曦所在的位置望去。   女生翻身一跃,轻轻巧巧的落到了祁封凛的面前,她伸手扣住男人的脉门,登时一股磅礴的灵光汹涌着朝着祁封凛的体内奔腾而去。   紧接着空气中响起了一阵如同通红的烙铁落入冷水中时所发出的滋啦滋啦的嘈杂声响,祁封凛的双眸霎时又变成一片深沉的黑暗,他反手向魏明曦打出来一道黑色雾刃,然后纵身往后一跃,与魏明曦拉开了距离。   “没用的,区区人类,如何战胜本王!”   祁封凛冷哼着,挥手间便见得遮天蔽日的无数阴森鬼物朝着魏明曦席卷而来。   魏明曦捏手成诀,腕间血念珠上的红芒大盛,化作漫天血雾将四面八方的鬼物尽数绞杀殆尽。   这些鬼物虽不甚强大,却胜在数量众多,大有杀之不尽之势。   魏明曦悄悄掐指,心中顿时一沉。   时间不够了,仔细算来,那五盏魂灯,怕是已经所剩无几。   如今鬼王不主动和她交手而是放出小鬼拖住她,无非是因为他还没有成功的占据祁封凛的身体,幽冥之地位于阳世和阴间的缝隙,此处的空间十分奇特,**凡胎无法在此长久停留,但魂魄灵体却无法离开,这就是为什么鬼王一定要夺取祁封凛身体的原因。   所以反而言之,只要魏明曦能够将鬼王从祁封凛体内驱赶出去,那他便只能继续困顿于此。   思及此处,魏明曦顿时心下一横,她用力割破自己的掌心,将一直佩戴在手腕上的念珠缠绕到了手掌之上,鲜血汩汩不断的往外涌着,很快就浸透了被她握在手心里的血色念珠。   沾染了女生的鲜血,整颗念珠变得愈加鲜艳欲滴了起来,它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热,就好像一团永不熄灭的业火。   魏明曦的掌心里陡然迸发出了一阵璀璨的血色流光,血芒所至之处,阴邪荡然无存!   这下现场的鬼哭狼嚎变成了真正的鬼哭狼嚎。   “这、这怎么可能!”鬼王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十分的吃惊。   一个普通的天师,哪怕灵力再雄厚,又怎么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还不等鬼王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魏明曦就一把扯断了手上的念珠绳线,将那颗散发着耀耀红光的血念珠打到了鬼王的面前,紧接着她阖目凝神,从掌心的伤口处挤出了一滴血珠。   与之前汩汩的鲜血不同,如今的这滴血珠竟然已经变幻成了熠熠的金色。   魏明曦虚虚的托着那颗金色的血珠,用灵力裹挟着它朝悬浮在半空中的血念珠急速飞去。   那滴金色的血珠一经接触血念珠,便如同泥牛入海一般迅速的融入了念珠之中,与此同时,黑暗的空间里陡然爆发出了一阵耀目的金光,那颗小小的念珠悬浮在半空之中,竟好似烈日一样夺目!   祁封凛的身体被那金光尽数笼罩,顿时滋啦滋啦的逸散出了丝丝缕缕的鬼气,那些鬼气重新在空间里幻化成了一个虚幻的黑影,张牙舞爪的想要重新往祁封凛的体内钻去。   魏明曦见状,她立时指尖微弹,将自己的一颗血珠滴入祁封凛的命宫之中,而原本已经接触到祁封凛身体的鬼王,竟然直接被弹了回去!   “这不可能,”鬼王目眦欲裂,“除非、除非你是那个相克之人!”   该死,祁连不是说他们已经将此人除掉了吗,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与气急败坏的鬼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魏明曦脸上愈来愈明显的笑容。   果然,她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在从祁洁云的口中知道当年其实是祁庆国要对付自己、后来又知道了祁家一直以来的真正目的之后,她就在想,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祁庆国宁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向当年还是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的自己动手。   不论是当年的归齐道还是现在的祁家,一直以来,他们似乎都只有一个关心的重点。   那就是鬼王。   魏明曦决定赌一把。   现在看来,她似乎是赌对了。   事不宜迟,魏明曦连忙捞起倒在自己身边昏迷不醒的祁封凛,半托半扛的带着他飞速的离去。   “别得意的太早,”哪怕身上汹涌的鬼气在无处可躲的金光下消弭了大半,萦绕在鬼王四周的那骇人邪力仍旧不由小觑,“既然我走不了,那你们就留下来陪我吧!”   鬼王狞笑着,本就没有实体的黑影顿时化作了万千交错纵横的藤蔓向魏明曦和祁封凛追赶而至。   在他眼里,魏明曦如果只有一个人也许还能跑掉,但她偏偏带上了昏迷不醒的祁封凛,可魏明曦又不能丢下对方,不然自己瞬间就可以重新进入祁封凛的身体,因此无论女生做什么选择,她今天都是跑不掉的。   周围的空间开始了剧烈的震荡。   这是幽冥通道即将坍塌的象征。   然而魏明曦却丝毫没有慌乱,黑暗之中,她忽然回过头朝鬼王看来。   然后向着他招了招手。   紧接着,鬼王就看见魏明曦和祁封凛两个人的身上骤然爆发出了一阵炫目的白光,待到白光散去,竟是再也寻找不到二人的身影。   ……   鬼气漩涡之外,魏明曦进去之时还在熊熊燃烧着的五盏魂灯,现在也只剩下最后一盏灯上闪烁着微弱的火苗。   此时此刻,仍旧没有人从那幽深的黑洞里出来。   往日里总是打扮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心急如焚的弓着腰蹲在一旁,将整张脸深深的埋进了掌心里。   霍遇尘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为自己不是天师的身份而感到懊恼过。   这种只能眼巴巴的等候着,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在焦急的等待之中,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而霍遇尘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的握着当初魏明曦送给他的护身符,然后不住地呢喃着对方的名字。   终于,在不知道默念了多少遍对方的名字之后,霍遇尘手心里的铃铛忽然猛地震颤了起来。   “小曦!”   男人猛地站起身往鬼气漩涡的中心扑去,只见在那骤然化为一团黑雾的漩涡之后,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平安归来。   他顾不上在场的其他人,一把将女生搂到自己的怀中,用力得仿佛想要将对方揉入自己的骨血、融入自己的生命,让他们两人此后再也不会经历如此难熬的分离。   魏明曦微微阖上双眼,无声地靠在霍遇尘的胸口上。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言语。   她可以听见男人乱如擂鼓的心跳、可以听见他粗重急促的喘息、可以听见他唤她的名字,千遍万遍。   这样就足够了。   过去的恩怨结束了。   而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天呐,从八月写到现在终于完结了,虽然中途坑了那么久,但还是感谢小天使们不离不弃的一路陪伴~这是我第一次写玄学文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写完一篇文,即使能力有限bug一堆,但我还是感触挺多的,打完最后几个字我差点哭了,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这么矫情一把哈哈哈,废话不多说,正文完了,番外还在继续,我过几天就码出来~顺便大家都看到这里了,就收藏一下作者和预收嘛~ 第109章 一百零九 霍婉秋番外   月城位于华国的南边, 虽然是一颗镶嵌在长江畔上的明珠, 这气候却着实是折磨人,盛夏的天里,老城的巷子里一丝风儿也无,刚刚下过雨的午后,湿气更是逼人得紧。   城西糕点铺子外的大槐树下,一名少女正抱着油纸伞端端正正的立着。   少女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着十四五岁的模样,眉宇间所透露出来的英气却与这南方的风情有所不同,目朗神清、身姿挺直, 明明是纤细的个子, 却活像个小大人似得。   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安安静静的垂在她的肩头,发间没有其他繁复的装饰,只有一根红色的发绳扎着简单的花样, 少女明明只是静默的站在那里, 但纵是如此,来往的行人经过时却总忍不住慢下脚步看上一两眼才肯离去。   许是站得久了, 少女有些百无聊赖的开始把玩起手里的油纸伞来, 玩到一半, 不远处忽然突兀的响起了一阵婴孩哭哭啼啼的声响,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蓦地抬头朝那边望了过去。   距离不远的屋檐下坐着一名愁眉苦索的妇人,天气酷热,屋内更是苦闷, 她正抱着孩子在屋外纳凉,却不晓得为何,刚刚还安静沉睡的小孩儿却猛地哭闹了起来,怎么劝也劝不住。   妇人初时还在手忙脚乱的细心哄弄着,然而在百试无果之后,一股烦闷之情也渐渐攀上了她的心头。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   婴孩的啼哭声更大了,他撕心裂肺的哭着,连带着连声音都开始嘶哑,妇人见状,顿时又心生不忍,她伸手揽过孩子的头,哽咽着说道:“别哭了,宝宝,别哭了……”   从周围几个同样坐在树下纳凉的邻里的三言两语中霍婉秋得知原来眼前这妇人家的男人前些日子在外面战死了,他成亲没多久就被征兵走了,可连自己孩子都没见上一面,就这样客死他乡。   “真是可怜的孩子。”旁边的老太太轻声叹息道。   可惜生在这样一个动乱的年代,众生皆苦,又有谁能跳脱其外呢。   霍婉秋的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了那名妇人所在的地方。   在她的眼中,女人所坐着的小凳旁的青石板上积聚了一洼小小的水渍,不大不小,恰好是能容纳一个人站立的面积。   散发着阴冷寒气的雨水正顺着男人的脸庞滴滴点点的往下滑落着,这些雨水有的落在了女人的身上,有些则落到了婴儿的脸上,然后慢慢的消融到了他们的肌肤中,再也寻找不到踪影。   好强的执念。   霍婉秋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倒也是苦命人。   眼前的这个鬼魂,他的灵智已经几近全部消散了,却竟然仍旧惦念着自己的家人,一路寻觅至此。   只可惜如今他的灵智已散,回到此处也不过是因为一腔执念,却是再也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不仅如此,青天白日里像他这般暴露于天地至正阳气之下,不须得多久,这鬼魂就会彻底消亡。   霍婉秋撑开抱在怀里的油纸伞,漫步走上前。   “这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真是顶好的面相,日后定能为人中龙凤。”少女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过婴孩的脸颊,柔声说道。   令人惊讶的是,伴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婴儿哭闹不休的声音竟真的慢慢偃旗息鼓了下去。   他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的往女生看去,那模样可爱极了。   抱着婴孩的妇人有些惊讶的抬头朝霍婉秋看来,她不知道眼前人的来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呆呆的看着少女,半晌,忽的露出了一个有些羞赧的笑。   “……这位小姐,谢谢你。”   霍婉秋轻轻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我听家里的老人家说过,槐树之下阴气甚重,幼孩的灵感远超成人,也许会看到些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槐树自古以来就有鬼树的别称,妇人幼时也听过家里人讲过类似的故事,因此当她听到霍婉秋如此煞有介事的说辞,再联想到孩子突兀的哭闹,一时之间竟有些踌躇起来,仿佛眼前真的浮现出了重重鬼影。   她抱着孩子就想转身躲回屋内,身后少女的声音却再度传了过来。   “在我的家乡那边有个说法,说是游魂行千里,至于故土乃停,因此家中亲人会时时拜祭,好让往者早日安息。”   夫人微微怔住,她回过头重新朝身后看去,那说话的女生却已经拿着伞施施然的离开了,她与那从对面店铺中出来的人说了两句话,然后便上了一辆黄包车,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黄包车穿过了大半个月城,过了拱桥,最终停在了一扇漆着朱漆的大门前。   素白色的平整院墙上爬满了青藤,门口的两尊石狮子趾高气昂,看着好不气派。   霍婉秋跳下车,进了门,走过白石铺就的石子路,又顺着环环绕绕的抄手游廊一路往深处走去,终于到了厅堂。   一只脚刚刚跨过木槛,风风火火的毛猴就撞了过来。   “婉秋表姐!”小猴子抱着霍婉秋的腰,不住的撒着娇。   霍婉秋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男孩乌黑的发顶,声音也不自觉变得轻柔,“修文,你在家有没有听话啊?”   顾修文重重的点点头,惹得跟在霍婉秋走进屋来的顾秀兰直翻白眼。   她将拎在手中的糕点往黄花梨的桌子上重重一拍,说道:“婉秋表妹,你可千万别被这混世魔王给骗了,别看他现在这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可皮了,蔫坏蔫坏的,着实是个坏小子!”   “秀兰,姑娘家家,怎么说话的!”   顾秀兰的话不偏不倚的全都落在了从堂后走出的顾夫人耳朵里,她皱着眉快步走到顾秀兰面前,然后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女孩的脑门。   “娘!”顾秀兰摸着自己的脑门,出声抱怨。   顾夫人却是不理会顾秀兰的唉声抱怨,而是转过头朝霍婉秋看来,露出了个略带歉意的笑容,“婉秋,真是辛苦你了,你大老远的从夏城来我们月城一趟,我还支使你替我看顾着秀兰。”   “没事的,舅母,我这一天跟着秀兰表姐在月城看了许多地方,涨了很多见识,高兴还来不及呢。”   顾夫人摸了摸霍婉秋的手,“还是你是个贴心的。”   她说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对着霍婉秋开口道:“对了,我等会儿要去一趟城北的吴家,你若是得空,能否和我一起过去?”   霍婉秋见顾夫人欲语还休,似乎还有未尽之言,她本就是心思玲珑的人,见状也不多问些什么,点头应下了。   待到顾秀兰拉着顾修文离开堂屋去院子里玩耍,顾夫人这才冲着霍婉秋抿起嘴唇笑了笑。   温淑的妇人拉着霍婉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轻声说:“秀兰年纪也不小了,她与城北吴氏商会的少公子年纪相仿,吴公子的母亲前些日子托人过来打探,欲与我们家秀兰说亲,我寻思着这可是秀兰的终身大事,还是托你看上一看比较稳妥。”   “你舅母我啊就是一介普通人,但是我知道你和我不同,那可是有大本事的,我也是一番爱女之心,还希望没有犯了你的忌讳才好。”   霍婉秋笑道:“舅母你言重了,秀兰表姐待我极好,就算您不开这个口,我也会把她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的。”   ……   吴氏商会掌管着长江边上的几个大港,早初的时候还只是小打小闹,这些年却发展得愈加红火了起来,只可惜他们空有万贯家财,却不是月城本地的人。   没有扎在月城的“根”,来往行事就会有诸多不便,如此,吴家才生出了拉拢月城本地势力的念头。   吴老爷如今膝下养育有两个儿子,大公子略微年长于顾秀兰,生得风流倜傥,是月城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他如今已经开始跟着父亲接手商会的事宜,做的也是十分的漂亮,若是不出意外,吴氏商会日后必定会由这位大公子来继承;   至于吴家的二公子,相较之下却显得逊色了许多,他是吴家的二姨太所出,资质平平不说,为人虽然老实不惹事,却有些软弱可欺,这样的性子放在这个年代,注定是成不了大事的。   这次意欲求娶顾秀兰的,便是吴家的大公子。   稍晚些的时候,霍婉秋便跟着顾夫人一起动身前往了城北的吴府。   吃饭的间隙里,霍婉秋终于见到了这位吴家的大公子。   年轻人的确生得俊朗,谈吐也得当,他曾经在法兰西留学,一番国外见闻说下来,更是惹得顾夫人心花怒放。   谈笑之间,顾夫人却没有忘记自己今日之行的目的,她微微侧过头朝霍婉秋往来,想要看她的意思。   端坐在座位上的少女却是稍稍垂敛下眼眸,轻轻摇首。   这吴家大公子虽长得眉清目秀,左侧的眉尾却有中断,兄弟宫上青气笼罩,日后定会与自己的兄弟相互争斗,并且他的一双眼睛黑少白多,色初鲜而后则至于讷,这代表这位吴公子是个心思深沉之人,最重要的是男人的眼尾奸门粉雾萦绕,并不是专情之人。   顾秀兰心思简单、天性单纯,如此用情不专而思绪深沉之人,并非良配。   顾夫人对霍婉秋的话那是奉为圭臬,见后者摇首,她立时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打扮的年轻人从屋外匆匆奔入,然后弯着腰附到了吴公子的耳边。   霍婉秋心神微动,她屏气凝神,对方的声音便一字不落的进了她的耳中。   “少爷不好了,冬儿她死啦!”   年轻的男子闻言却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若不是霍婉秋听见了那小厮说的话,单单从男人的表情上看来,根本就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么?”吴夫人关切的问道。   吴公子轻轻摇头,状若无事的笑了起来,“没什么大事,铺子里的一些琐事罢了。”   这冬儿听起来大约是个女子的名字,再加之吴公子这般遮遮掩掩,怕是多半又是些腌臜阴私,思及此处,霍婉秋的眉头不由得蹙得更深了。   顾夫人见状,面上虽是神色如常,心里却已然有数。   “既然吴公子有事,那我们也不方便叨扰,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再来拜访。”   顾夫人从座位上施施然起身,又与吴夫人客套了几句,然后便和霍婉秋一齐离开了吴府。   让丫鬟扶着顾夫人上了车,霍婉秋却仍旧是站在原地。   她道:“舅母你先回府,我还有点事,去去便回。”   顾夫人也不强留,“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霍婉秋点点头,她目送顾夫人一行人离开后,便转过身朝着拐角后走去。   拐角之后是吴府的侧门,霍婉秋的心里有种预感,她觉得那位吴公子一定不会真的像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挂着大红灯笼的门外不知何时已经备好了车马,霍婉秋在角落里静候片刻,视野中很快就重新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在吴府见过的吴公子。   “怎么办事的,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他压低声音,强忍着怒火像身边的小厮问道。   那小厮连忙接过话,“小的也不知道啊,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小的一去,人就已经悬梁自尽了。”   “她最好是真的死了,”男人目光阴鸷,面色不善,“如果被我发现她耍什么把戏,我要她好看!”   ……   ……   白水巷的深处,一户人家外已经挂上了惨白的灯笼。   这户人家的男人都去了前线,如今家中陡然有人去世,却是连操办白事的人都没有,附近的街坊邻居一合计,勉强将置办棺桲的钱兑了出来,人在家中停一个晚上,第二天便叫脚夫搬到城外的义庄去。   死的毕竟是未成婚的年轻女子,又是自杀,不宜大操大办,因此白日的时候还有几个来往比较密切的邻居上门,待到了晚上,整个院子里顿时空空落落了下来。   白色的蜡烛在黑暗里无声的燃烧着,照得屋前一个大大的“奠”字格外醒目。   漆黑的屋内,只有一道纤细的人影守在一旁。   阿枝一边哭着一边默默的烧着纸钱,她和冬儿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情同姐妹,如今冬儿突然就这么去了,连个料理后事的人都没有,阿枝的心里过意不去,便趁着夜色过来送自己昔日的姐妹一程。   忽然间,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那声音就像砸入池塘的巨石,惊得阿枝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慌慌张张的站起身,待到看清出现在身后的人是谁时,整张脸顿时一垮,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堵到门口,扬声道:“你们来做什么?!”   为首的正是那吴家大公子,他斜睨了阿枝一眼,却也不答,直接伸手把挡在身前的人往旁边一推,抬腿迈入了屋内。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过问我的事。”男人没好气的冷哼着,把他身后的阿枝气得半死。   阿枝重新冲上前,指着男人的鼻子厉声道:“是你,就是你,若不是你玷污了冬儿姐姐,她又怎么会想不开自尽!”   没错,其他人不知道冬儿自尽的缘由,但是身为冬儿手帕交的阿枝却知道。   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富家公子毁了冬儿的清白,又想强纳她为姨太,冬儿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自尽的!   可是此事关乎冬儿的清誉,对方又家底殷实,哪怕阿枝如此猜测,她也只能咬碎一口银牙往肚子里咽,但如今正主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眼前,少女又哪里还咽的下这口气。   只是阿枝万万没想到,这吴家的大少爷竟没有半点愧欠之心,亏他还曾经在法兰西留学,当真是把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猪狗不如!   吴公子推开阿枝,阔步走到了冬儿的棺材前,只见他冷哼一声,抬起手就想掀开那紧闭着的棺木。   阿枝大骇,下意识的就想要上前阻拦,然而她刚刚迈出步子,就被跟在男人身后的小厮伸手拦了下来。   “你想要干什么,还不快点住手!”   吴公子对少女的呐喊无动于衷,他搭在棺木边缘的手微微使劲,只听得咔咔的摩擦声响起,棺盖已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手搭到了吴公子的手腕上。   那只手冷极了,仿佛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似得,吴公子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就把手收了回去。   待到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逝者为大,吴公子此举怕是有些不妥吧。”   遮掩月色的云层缓缓散开,倾泻而下的月光洒进昏暗的屋内,描绘出了那人隐在黑暗中的轮廓。   那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人,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浸在幽暗的夜色里,仿若两团幽深的漩涡。   见来者是普通的少年,吴公子被吓得失去血色的脸庞又慢慢恢复了红润,他冷哼一声,猛地将对方的手甩开,“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少年人却也不恼怒,他的嘴角浮现出了有些莫名的笑意,接着说道:“冒犯死者,必遭天谴,就算你是富家公子,也是一样。”   吴公子被少年脸上诡异的笑容激得心中发毛,他无意识的往后退开半步,待到发觉后心中又有些气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哐当一声将那闭合的棺木推到了地上。   借着清冷的月色,吴公子看清了那躺在棺材里的人的眉眼。   一张年轻而又美丽的脸庞已是血色尽失,就好像没有生命的陶瓷娃娃一般。   从那不再起伏的胸口看来,她的确是已经死去多时。   然而男人似乎却还是不死心,他探出手想要摸一摸女子的脸蛋儿,然而手刚伸到一半,从身后就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唤。   “吴公子?”   少女的声音又轻又柔,但听在吴公子的耳里不啻于一道平地惊雷。   男人浑身一颤,倏地收回了伸出的手。   “吴公子,真的是你啊,夜深露重,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婉秋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一幅疑惑不解的神情,“……这是?”   她一路尾随吴家的车马来到此处,刚才屋内人的争执尽数落进了她的耳中,从几人的话语中略作猜测,并不难以得出前因后果。   霍婉秋心中虽然清楚,面上却装作不显,果不其然,待看到她出现在此之后,吴公子的脸色显然有一瞬的凝滞,他三两步走上前,脸上堆砌起一如之前那般的假笑,张口解释道:“我与这户人家有故,今日陡然听闻噩耗,伤心之下前来吊唁一二。”   男人说得情真意切,在场的众人却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寒,阿枝本想直接戳破吴公子的谎言,却又摸不清霍婉秋的来历,担心将事情闹大坏了冬儿的名节,也只好闷不做声,然后恶狠狠的剜了男人一眼,示意他不要瞎说话。   不过这回倒是阿枝多虑了,吴公子知道霍婉秋的家世背景,只恨不得对方早点离开,生怕对方对自己方才的说辞起了一星半点的疑心,哪里还有胡乱开口的心思。   霍婉秋望了男人一眼,道:“原来如此,吴公子当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吴公子闻言,讪笑道道:“霍小姐言重了。”   霍婉秋勾起嘴角笑了笑,她提议道:“夜深了,我对月城的路况不熟,吴公子能否送我一程?”   吴公子巴不得霍婉秋赶紧离开,见她这样说,连忙点头应允,“无妨无妨,吴某愿效车马之劳。”   霍婉秋脸上的笑意愈加浓厚了起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吴公子点点头,冲着跟在一旁的小厮们扬声开口:“都听到没,还不快送霍小姐回府?”   说完,他自己便率先抬腿迈出了屋子,就好像屋子里有什么瘟神一般。   霍婉秋望着吴公子略微僵硬的背影,嘴角仍旧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轻轻的从鼻腔深处发出了一声哼音,也跟着男人抬腿迈出了屋子。   走出没有两步,霍婉秋忽然敏锐的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道灼热的视线。   少女微微侧过头,只见昏暗的灵堂之中,一身黑色中山装的少年似乎已经完全融进了黑暗之中,唯独那双潋滟的眼眸中,仿若跃动着火红的光。   ……   次日的夜晚,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   深蓝的穹顶上点缀着三三两两的璀璨光点,一轮圆月,格外的明亮。   就连平日里凄凉的义庄,在这温柔月光的笼罩下,似乎也显得没有那么冰冷了。   子时刚到,一抹鬼鬼祟祟的黑影就闪进了荒无人烟的庄子里。   吱呀的一声,紧闭着的木门被推开,有人蹑手蹑脚的摸进了停放棺木的灵堂之中。   他一路摸索着前进,最终停在了房间尽头的一处棺材前。   那具棺材的侧壁上被人用利器雕刻出了一枝梅花,男人用粗糙的指腹摸索着那朵梅花印记,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棺材给撬了开来。   “冬儿、冬儿……”   男人轻声唤着少女的名字,动作轻柔的将她从逼仄的棺木里抱了出来。   他轻轻的扶着少女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紧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那瓷瓶上的木塞拔开,顿时,一缕异香慢慢涌动了出来。   “呃——”   良久,早已没了呼吸的少女忽的嘤咛了一声,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冬儿,你终于醒了,”天禄大喜过望,他一把揽过女生,连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冬儿的眼中闪现出了一抹迷茫,她道:“天禄,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死了吗?”   她不是自尽了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会在这里?   为什么天禄也会出现在这?   太多太多的疑问在冬儿的脑海里一个接一个的蹦了出来,让她一时之间竟有些如堕梦境之感。   冬儿分明记得自己因为经常去吴府探望在那里做工的心上人天禄而被吴公子看上,从而失去了清白的身子,她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可是她现在为什么还会好端端的在这里,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听了冬儿一连串连珠炮似得发问,天禄连忙开始向少女解释起来,他道:“你别怕,你没事,是齐公子救了你。”   “齐公子?”冬儿仍旧是一头雾水。   天禄见状笑了笑,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就在冬儿被吴公子侮辱了之后,她为了不让心上人知道,就狠心和天禄断绝了来往,天禄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开始整天变得郁郁寡欢,就在这个时候,齐公子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位齐公子是位相面的高手,他一眼便看出了天禄姻缘受阻,并告知天禄他的心上人在七日之内会有生死大劫。   天禄初时对于这位不知来历的齐公子的话自然是不屑一顾,直到昨天为止。   当他收到冬儿写给自己的绝笔信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立时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白水巷。   然而让男人感到意外的是,有人已经抢在他之前救下了冬儿。   那个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齐公子。   “齐公子大慈大悲,就是他给了我神香,帮助我想了这一出假死脱身之计。”天禄将手中的小瓷瓶递给冬儿看,神色激动的说道。   “他真是个好人……”冬儿说着,忽然皱了皱眉头,“可我曾经听父兄说过,玄门中人尤为看重五弊三缺,我们和这位齐公子非亲非故,他又是为什么要帮我们……”   天禄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对了,”男人陡然拔高了音调,“齐公子并非是无偿帮我们,他让我、让我去吴家拿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   “是一颗……金色的珠子。”   ……   与人迹罕至的义庄不同,月城在入夜之后繁华依旧,波浪翻滚的江面上汽笛声声,除却来往的货船之外,在临近码头的岸边还停靠着一艘豪华游轮。   游轮内部正开着声势浩大的酒会,谁也没发现有人趁着夜色离开了灯火辉煌的室内,来到了甲板之上。   少年昂起头望着漫天星辉,良久,他脚下的江水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齐庆锡微微低垂下头颅,然后便见到漆黑的江水里不知何时开始翻滚起咕噜咕噜的水花,不多时便从中钻出了一一只通体湿透、面目狰狞的水鬼。   “回去告诉他们,我已经拿到灵珠,让他们做好准备。”少年人面色如常的开口吩咐。   灵珠由天地间至纯灵气凝聚而成,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归齐道内饲养的鬼物众多,有了这灵珠,定能帮助他们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齐庆锡的话音落下,那水鬼却没有立即动身离去,而是咿咿呀呀的开口又说了些什么。   少年挑了挑眉,“放心,我心中已有成算,待到事成,过段时日便动身折返。”   他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齐庆锡回过身,待到看清来者,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二姨太、吴少爷。”齐庆锡向着来人微微点头致意。   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人连忙走上前,满脸堆笑,“齐大师您太客气了,当真是折煞了我们。”   她一边说着,一边敦促着跟在身后讷讷的少年向齐庆锡问好,“儿子你快过来,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齐大师。”   “齐、齐大师好。”吴二公子显然对于眼前这位被自己母亲奉若神明的年轻人有些畏惧。   齐庆锡将吴二公子的神情看在眼中,抿起嘴角笑了笑。   他道:“我观吴少爷鼻若悬胆,财帛宫光洁丰隆而又红气氤氲,是日后大富大贵的面相,二姨太,你有福了。”   “您的意思是,我们二少爷会继承吴家的家产?”美艳的妇人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她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然而笑到一半却又露出了哀愁的表情,“可是、可是二少爷他上面还有大少爷在,我们家二少爷天性淳朴,又怎么斗得过他那狡诈的大哥?”   齐庆锡仍是笑着,说道:“命数无常,玄之又玄,冥冥之中一切既有定数亦有变数,二姨太不用太过担忧,你所烦恼之事,很快就会迎刃而解。”   ……   夜至深时,吴公子忽然从睡梦里醒了过来。   一滴、两滴。   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到了他的脸上。   吴公子皱了皱眉头,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什么玩意——”   抱怨的话语堪堪说到一半,男人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了咽喉一般,再也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只见雕着花的床梁上不知道何时挂上了一束惨白的白绫,白绫之上直挺挺的吊着一具僵硬的尸体,而那尸体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自己家中悬梁自尽的冬儿!   吴公子吓得惨叫一声,连滚带爬的从床上滚了下来。   而伴随着他的动作,那被吊在梁上的女子竟慢慢的勾起嘴角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她的身体从半空中猛地跌落到了地上,而后又缓缓的站立了起来。   “吴公子,”鲜红的血液从她的眼眶、嘴角里缓缓渗出,映衬着无光的夜,看上去尤为骇人,“冬儿来找你了。”   男人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根本顾不上搭话,只一头朝门口扎过去,然而当他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跑到了门口,却发现那扇门竟被人从外给锁住了!   他失声大叫:“来人呐,来人呐!”   在卧室旁边的耳房里便住着他的贴身小厮,可不知道怎的,平日里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过来嘘寒问暖的小厮今夜却像是陷入了深沉的梦境中一般,任是他怎般叫喊都没有半点反应。   这个房间仿佛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似得。   男人打了个寒颤,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之前那个诡异的少年人对自己说的话:   ——冒犯死者,必遭天谴,就算你是富家公子,也是一样。   吴公子曾在法兰西留学,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之事,可是现在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分明在颠覆他的认知。   这世上是有鬼的。   这世上竟然是有鬼的!   “你、你别过来……”   “冬儿”仍是笑靥如花,她猛地扑到吴公子的面前,然后伸出一双白生生的手,死死地掐住了后者的脖子!   少女纤细的双臂如同两道铁钳,吴公子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四肢,开始口不择言的向她求饶,“冬儿,冬儿,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一定让家人好好安葬你!我、我请大师替你开坛做法,让你托生到一个好人家,求你、求你了!”   听到男人濒死的哀求,少女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趁着这个瞬间,吴公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他猛地将骑跨在身上的冬儿推倒在地,站起了身来。   与此同时,少女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忽然失去了动作,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你这个贱人!”吴公子目眦欲裂,他气急败坏的扑到冬儿的身上,抬起手冲着女生的面颊就是一巴掌。   冬儿被他的手掌带着偏过了头去,白皙的脸庞霎时就变得殷红一片,然而女生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缓缓的将脑袋重新侧回来,直勾勾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忽的,露出了一个渗人的笑容。   吴公子只觉得眼前白光迸现,周围的世界猛地变得嘈杂了起来。   他呆呆愣愣的眨了眨眼,发现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女鬼的身影。   被他压在身下的,是房间里用来照明的竖灯。   “呵……”   静默的黑暗之中,男人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飘忽低沉的笑音。   吴公子的后背陡然一凉。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下人们慌乱的呼喊仿佛像是从天边传来一般,过了好半晌吴公子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失火了?哪里失火了?   男人茫然的回过头。   只见隔着薄薄的门窗,屋外火光冲天,映着夜色,恍若白昼,滚滚浓烟宛如深渊巨兽向着他张着血盆大口汹涌袭来。   ……   齐庆锡站在吴府背后的小巷里,昂起头望着那冲天的火光,听着那不绝于耳的喧闹人声,冷峻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意。   他迈开脚步正准备离开,巷口处却忽然走出了一个人影。   “果真是你。”霍婉秋在齐庆锡身前几尺的位置停下,冷冷出声。   之前在白水巷初见眼前少年,霍婉秋便察觉到他身上的灵气远超常人,多半是为玄门中人,之后半夜中她猛地感到这吴府中的鬼气急剧增加,便匆匆赶来查探,待到发现那鬼气聚集的方位恰好就是那吴公子的别院所在,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想到了齐庆锡。   明明只见过一次,可霍婉秋的心中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她觉得,他会这样做。   齐庆锡冲着她勾了勾嘴角,“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看来我们有点缘分。”   霍婉秋看向他,开口说道:“之前我在白水巷看见了冬儿,发现她虽五感封闭,生机却并未断绝,想来是阁下动的手脚吧。”   齐庆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想到月城之中竟然还有如你这般能力高绝的玄门中人,失敬失敬。”   少年说着,幽深的眸子里开始迸发出奇异的光彩。   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能识破他手段的人物,更遑论这个人竟然与他年岁相仿。   不知道为何,齐庆锡忽然觉得自己心中有些难以自已的激动了起来,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悸动来自于何处。   少女不知道齐庆锡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她只是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你如果杀了吴家公子,便会背负上杀孽,玄门中人最怕平白沾染因果,你难道不怕么?”   听了霍婉秋的问题,齐庆锡也没有立时作答,而是出声反问道:“你既已识破了我,冥冥之中便也沾染上了因果,你不也是没有阻止我吗?”   “因为他不配,”霍婉秋一边说着,一边顺着身后的木梯拾级而上,她在三层的小楼上站定,朝着吴府所在的位置举目望去,“吴府所在之位有活水蓄气,左右龙虎相抱,南方又有竹林成片,乃为大吉,可这吴家公子却德不配位,不仅如此还毫无悔改之心,如此这般也不过是自作自受。”   说着,霍婉秋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玄门中向来忌讳妄议他人,你一定觉得我很狂妄吧。”   少年人的眼睛却愈发亮了起来,映照在漫天的火光下,仿若熠熠星辉。   他摇了摇头,说道:“你没有错,这世上被条条框框所束缚的庸人太多了,不需要更多了。”   他直直的注视着身前的少女,后者也正回过头来在看着他。   两个人就这样在黑夜里静静的对视着,就好像两个独自在沙漠里跋涉前进、终于遇到了同伴的旅人。   良久,齐庆锡终于开口:“我叫齐——庆锡,我叫庆锡,你叫什么名字?”   霍婉秋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道:“……顾婉秋,叫我婉秋就好。”   【月城往事完】   作者有话要说:  注定be的故事,就只写个最初的相遇叭,ps后面还有个尘曦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