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爱神也在为维护大陆和平而努力 作者：落絮NAGI 　　文案 　　为了防止命运悲惨同时实力强大的人日后成为危害大陆和平的“渎神者”，爱神必须给予这些人“关爱”使其受到感化。 　　然而面对“悲苦小骑士”“孤僻小天才”“废材小王子”等等…… 　　爱神：我好苦，拜拜 　　有很多条单箭头……天雷狗血满天飞。有女孩子的快乐友情线√ 　　内容标签：奇幻魔幻 异世大陆 甜文 西幻 　　主角：艾格莉丝 ┃ 配角：预收：《外星人也要考高考》 ┃ 其它：接档文：《被迫收集癖的我》 　　一句话简介：爱神阻止黑化Ing =========================== 第1章 　　光明神神殿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们收到了百年来终于再次降临的神谕，而神谕的内容，却是指定一名圣女。 　　每年凛冬之时，冬至之日，成千上万的信徒会跋山涉水来到翡冷翠。这是伊塔利王国的王都，也是玛瑟兰德大陆最繁盛的城市之一。光明神殿会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圣女跪在神像之前祈祷，聆听神谕，珍贵的圣水被神职人员从神殿中取出，洒在神殿的台阶上，以示净化来者一年中所有的噩运，同时也告示众人，虽然一年中最漫长的黑暗已到，但光明也同时会来临。 　　今年是更为重要的一年，因为上一个圣女在上一个冬至结束后便长辞，而光明神殿为了准备新的圣女人选筹备了整整一年，就是为了赶上今年的冬至日祭祀。 　　虽然是神职人员按规矩从符合要求的年轻女孩们中抽选，但教皇早已对新的圣女心有所属。他早早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自己在成为教皇前便有的外孙女成为玛瑟大陆最尊贵的女性。所有信仰光明神的信徒都会视她为神明的代言者，而她所说的一切都会被人虔诚地遵守，她会享有作为一个女孩子能享受到的最好的一切荣华富贵，连带着她的外祖父一起。 　　本该是这样的。 　　直到抽选圣女名单时，将至百岁的教皇在神殿中，愣愣地看着那只存在于古老的典籍记载的神圣光芒忽然出现。他无法出声反抗，也无法如预期般命人只能拿出他外孙女的名字。 　　只见金色的光芒在空中缓缓浮现，属于神明威严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神选之女，艾格莉丝·密涅尔。 　　谁是艾格莉丝·密涅尔？ 　　这陌生的名字与姓氏让在场的神职人员都感到迷茫，但几乎所有在场的教徒都先瞬间热泪盈眶，激动地朝光芒跪下，喃喃自语，感叹着神迹。 　　他们当然会为此感到激动，因为自亲身见到神迹，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艾格莉丝·密涅尔”这个名字很快传到了殿外，而人们很快知道了这位神选之女是谁。因为在狂热的教徒得知这个名字并尊敬地议论时，神殿与国王都同时迅速派人去寻找这位神选之女。不到两天，宫廷的女官便禀告了国王，告诉他宫内便有一名“艾格莉丝·密涅尔”，因为她的姓氏过于罕见，以至于在听到神女名字时女官便立刻联想到了她，但又由于她的身份过于卑贱，所以女官犹豫许久才告知了国王。 　　这名密涅尔，是个在厨房工作的下等仆人。 　　艾格莉丝任由别人梳理她的头发，为她换上繁琐复杂的裙摆。这种感觉其实很神奇，因为她在两天前，还是一位穿着粗制衣服的厨房女佣，穿着粗制的麻衣，每天都要面对煤灰和油脂，这一刻突然被别人叫作“神选之女”，换上珍贵的礼服，去见王国中位列至高的人。 　　旁边动作伶俐的女仆都是一边为艾格莉丝梳妆打扮，一边悄悄打量。她们早就好奇这名“神选之女”究竟是什么模样，在知道似乎是一名比她们地位还低的厨房女佣后，又产生了浓厚的不甘与嫉妒 　　——凭什么是你呢？ 　　但在见到艾格莉丝本人后，她们这份不甘与嫉妒又迅速消退了。她们恍悟为什么去接这名少女的神职人员们当场相信这位就是神选之女。 　　即使她的脸上遮着煤灰，身上穿着粗糙的衣服，但她哪怕是对神职人员笨拙地行礼，依然气质高贵宛如神祗，那头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耀眼的如吟游诗人经常歌颂的那样，像是光明神巴德尔拥有的头发一样，永远散发着光芒。而她的外表更是人如其名，如传闻中的爱神“艾格莉丝”一般，有着惊心动魄的美。 　　女仆不禁想起大陆史诗中吟游诗人对爱神的歌颂： 　　“她的姿态婀娜而端庄，她的仪容是天地的宝物——她是众神的宠儿，为万物所热爱。 　　伟大的创造神给予她温柔的品格和过人的美丽，希望她能司管天地间的爱情，用最柔软的姿态和笑顰，为诸神领域乔纳维亚带来幸福与荣光。” 　　她不就如传闻中的女神一样吗？ 　　如果艾格莉丝知道这些安静干活的女仆内心所想，一定会狠命摇醒她们的脑袋瓜子，让她们乱七八糟的联想快速结束。 　　完全不对好吗！ 　　当然，艾格莉丝是爱神。所谓“密涅尔”，不过是她离开神域后为了披上个人类身份随便取的姓氏。 　　而别人认为的高贵气质，也只不过是因为她没真正受到辛苦劳累的折磨罢了。她偷偷运用神力，让厨房工作人员都忽视了她的存在，但又留下了“孤苦女孩被雇佣到城堡厨房里做活”的模糊印象。 　　她也的确是创造主特别赋予的神格，但她绝对！不是什么“众神的宠儿”好吗！ 　　玛瑟兰德大陆是神、魔、人、精灵、矮人等共同生存的世界。 　　神蔑视着其他种族，但却靠着其他种族的供奉与信仰保持着自己高高在上的超然地位。他们自是瞧不起最弱小的人族，在他们眼里，人族不过是造物主将剩下粗制滥造的材料随便糅合而成的产物。人族没有力量，没有智慧，在最初甚至没有羞耻之心。 　　而魔族，是神族最喜欢嘲讽的种族，即使他们是同一批被创造主创造出来的种族，但创造主很快表示了对他们的厌恶，将他们丢入了深渊之下，最为荒僻的地带，然后划下界限，不允许魔族轻易踏出领地。 　　在神族心里，矮人丑陋，精灵愚笨，兽人粗鲁，没有一个种族能被神祗放入眼中。 　　他们自恃自己是距离创造主最近的种族，拥有玛瑟兰德大陆上无人能匹及的力量，所以肆意玩乐，但他们却在三百年前吃到了苦果。 　　三百年前，神们已经无所事事很久了。他们在神域中享乐，偶尔想下界时，又在大陆上肆意捣乱一番。 　　人界突然出现了一名领导者。这名领导者是最受人类所鄙视的半魔族，却不知道怎么地爬上了人类权力的顶峰，然后挑起了玛瑟兰德大陆之间各个国家和种族的混战。最后这名半魔人胆大包天把剑指向了神祗，他登上神域，甚至杀死了神王的儿子——被千万人类信仰的光明神巴德尔。 　　神域对光明神的死亡隐而不报，人类大陆不知道巴德尔已死，四百年没有收到光明神的神谕，惶惶不安的同时，却也慢慢淡化了虔诚的信仰。 　　即使处死了那名半魔族，神界还是受到了巨大的损失。神明们从此后把这类人称为“渎神者”，即亵渎神明之威严。但艾格莉丝觉得“噬神者”明明听起来更合适，神族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永远都不肯承认别的种族能威胁到自身的安全，哪怕是和他们其实互为天敌实力相当的魔族。 　　随着时间的流逝，神明们也很快发现渎神者的来源：总有人天生命运悲惨而无人关怀，有些品格高尚意志坚强的人，会成为一方英雄，为他人的幸福努力。而也有一些人会渐渐质疑神的地位，那些人长大后或肆意挑起大陆的战争，或统帅一方大军，挑衅神的权威，而这一类人，就会成为 　　——渎神者。 　　当年创造主即使面对这场浩劫也没有现身，他没有支持神族，也没有赋予新的光明神的神格，最后只是给神族的领地同样划了一条界限，神族不能轻易下界，而其他种族也不能轻易上来。 　　但他命令神王创造了“艾格莉丝”，并赋予了她“爱神”的神格。 　　神王无数次思考为什么创造主只赋予了“爱神”的神格，却没有为神族创造一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明作为神族的武器？ 　　他只知道自己是听从创造主的吩咐，像创造其他低阶级的神明一样，用天地的原料捏造出了神族喜欢的模样，却不知道这位爱神不同于其他神明的地方 　　——她拥有一缕异世的人类灵魂。 　　艾格莉丝恍然记得自己最初生活的二十年的样子与生活，虽然三百年在神界的生活让她快忘记了身为人类是如何活着的，但夜深人静时，却总能在梦里清晰回忆起那钢筋水泥的森林。 　　在艾格莉丝被创造完后相安无事了百年，每天在神域过着快乐死宅的日子后，如今神王突然找上她，然后给了她一条纺织而成的手链，郑重其事地说：“去玛瑟兰德吧，艾格莉丝。” 　　“？？？” 　　“命运女神说大陆上又产生了好几个潜在的渎神者，而神域中只有你被创造神准许下界。” 　　“可是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材啊？” 　　“创造主既然赋予了你爱神的神格，自然有他的用意……你不如让他们都爱上你？” 　　“……？” 　　爱上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ww！！！ 　　沉寂一年我回来啦，本想慢慢存稿，但看到作收居然很神奇的有一百，就快乐发先啦！ 　　大学说起来好闲但实际上好累啊，我已经死在期末周的海洋里了…… 　　今天是能收获到小可爱的一天吗！ 第2章 　　伊塔利王国位于北境，冬季哪怕是白天阳光明媚，却没有办法增加过多的暖意来慰藉生活于此的人民。站在殿外等候神选之女，准备护送她前去觐见国王和教皇的骑士们格外想活动一下被冰冷的铁甲束缚的身躯，但在看见自己的骑士长一如往常站得挺直，表情严肃时，便不敢再产生什么额外的小心思了。 　　在艾格莉丝穿着一袭教会特制的白色长裙，披着绒绒的厚袍子出来后，站在殿外的骑士们都再次感受到了少女惊心动魄的美。他们从城堡的厨房所在找到了她，就感受到她是隐藏在尘土下的珍珠。当她洗净所有的不洁后，更是耀眼得如阳光般难以直视。 　　只有骑士长仿佛不受任何影响，没有丝毫呆滞迅速作出反应，他稳步向前，站在艾格莉丝面前后屈膝半跪，艾格莉丝反应过来后便伸出了手，但骑士长只是虚吻了一下，从头到尾没有真正触碰到艾格莉丝，同时一板一眼地开口道：“尊贵的圣女殿下，皇家骑士团参上，吾等将护送您前往神殿所在，保佑您一路的安全。” 　　艾格莉丝还从未被别人行过这种吻手礼，有点不好意思却又没法缩手。她悄悄观察了一下这位站在自己面前的皇家骑士团的代表，对方是一名看上去年岁不大的成年男子。他有着一头金色的短发和一双绿宝石般的碧眼，而面貌英俊，轮廓深邃，身材颀长而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但他眼中的坚毅又透露出本人的饱经风霜。 　　和其他的骑士比起来，他持剑而立，就像艾格莉丝在故事里听到的一名真正的骑士走向了现实 　　——谦卑、英勇、正直。 　　她半带玩笑地指出了他言语中的疏漏：“我还不是圣女，所以也请不要这么称呼我。要不然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去神殿接受神殿的考验呢？” 　　“您是神选之女，您的光芒为所有人见证，没有人会怀疑您即将成为真正的圣女。”骑士长认真地说。 　　艾格莉丝身后的侍女连同一旁的骑士们在内，都被骑士长大胆坦率的话吓了一跳，但又予以理解。因为对任何一个信仰光明神的虔诚教徒来说，当神殿出现神迹的那一刻，基本上没有人会怀疑艾格莉丝的圣女身份，所谓的考验与测试不过是走一个过场。如果教皇或者国王否认了艾格莉丝的圣女身份，反而会让信徒心中怀疑他们是否别有企图。 　　只有艾格莉丝知道所谓的神迹不过是神王在神域使得小把戏，即使神明不能亲自下界，不代表神明无法使点小动作，弄出些虚无缥缈的神迹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艾格莉丝轻轻笑了一下。 　　“加拉哈德·戴蒙·弗尔斯，殿下。”骑士长微微低头，以示尊敬。 　　加拉哈德无疑是一名认真负责的骑士长。他把接送艾格莉丝的任务的每一个细节都完成的令人挑不出错误。无论是对马车的安排，还是在防卫上的布局。他不能和圣女待在同一个马车车厢里，为了随身保护她，加拉哈德骑马随行在艾格莉丝的马车边，又比马车稍稍退后几个距离，防止自己不小心与艾格莉丝的马车同行或者超过对方。 　　艾格莉丝正想悄悄拉开帘子探看现在的人间是怎么样的，加拉哈德便出声道：“殿下，您不能随便展露出自己的容颜。” 　　“可是我还不是圣女呢！”艾格莉丝有些委屈，“就看一小下也不行吗？” 　　创造之初，众神明都会为爱神献上祝福。诗歌之神布拉基选择亲吻了爱神的喉咙，因此她的声音清脆如森林中歌唱的百灵，甜而不腻，不会让人产生任何的反感，只会让人产生无限的怜惜，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情。 　　可我们的皇家骑士长不为所动，依然非常死脑筋地说：“您还应该戴上圣女应佩戴的面纱的，当您成为圣女后，您可能要习惯很多——” 　　“我知道啦，不能触碰异性，不可以轻易抛头露面，因为我终身都得伺候伟大的光明神巴德尔。”艾格莉丝说，“未来那么多规矩，我不能趁现在多享受一会自由吗？” 　　加拉哈德有些犹豫了，艾格莉丝从小开始就特别喜欢欺负这种内心温柔的老实人，在神域她就特别爱捉弄工匠之神还有一众小天使们。她作为神明，本来就不在乎人间的看法，此时她干脆拉开帘子，双手撑住下巴，对骑士长甜甜地笑道：“尊敬的弗尔斯先生，如果您不答应让我待会小心看周围的景色，那我就现在大胆看您了。” 　　当艾格莉丝笑起来，神明塑造的容貌更是熠熠生辉，一直不近女色的骑士长被艾格莉丝的笑容弄得恍惚了一下，发现路边许多平民瞅见艾格莉丝的外貌呆住后，无奈地小声道：“殿下！” 　　“嗯？”艾格莉丝不为所动地和他对视。 　　“您……好吧……您只能悄悄地看。”加拉哈德叹了一口气。 　　艾格莉丝看着骑士长的耳根有些发红，发现之前加拉哈德塑造的严肃形象忽然又淡化了，可他生为骑士应有的凛然而不可侵犯的气息却丝毫没有减少。这几乎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少女弄得如此狼狈，但他还是没有忘记作为骑士应有的姿态。 　　艾格莉丝乖乖听话缩回帘子里，因为只把帘子拉开一条细缝看根本看不过瘾，于是她又快乐地朝骑士长搭话。 　　“加拉哈德～” 　　骑士长没有理她。 　　“加拉哈德，你为什么会选择成为骑士？” 　　骑士长还是没有理她。 　　“你再不出声我就拉帘子啦。” 　　“殿下。”加拉哈德叹了一口气，“您这样如果被神殿知道，可能会被怀疑没有成为圣女的品格的。” 　　“不会的。”艾格莉丝冷静地说。 　　即使人类因为内心对权谋的追逐和渴望想宣称这次神迹是虚假的，艾格莉丝与神域的一众神明也不会让他们得偿所愿。 　　当时她选择光明神圣女的马甲，是因为在玛瑟兰德大陆获得尊重且权力大的女性身份很少，而没有一名女性，哪怕是女王，会比光明神神殿的圣女更值得尊重。 　　圣女是神明在人间的宠儿，向神明传递信徒的愿望。 　　她说的一切都被奉为神谕，没有人会肆意忤逆圣女的意思，因为她背后是整个教会与光明神巴德尔。 　　坐落着光明神神殿的翡冷翠更是信仰的中心，在渎神者可能存在的这个地方，用圣女的身份去活动最方便了。 　　但艾格莉丝一想到圣女要遵守的条条框框，一直活得自由自在的她突然感觉头疼起来。 　　她摸了摸自己右手手腕上的手链，那是命运三女神用自己的纺织机上的线为她纺织而成的，普通人类很难看见。神王说当她真正触碰到渎神者时，手链会真正发亮，而在这之前都只是时不时发出亮光，来提醒渎神者就生活在这片区域。 　　神王阿瑟尊重创造主的命令，把重任交给了唯一被允许离开乔纳维亚的爱神，只求她能给予那些渎神者们“关爱”，让他们相信神明的庇护，重新拾起对神明的信仰。 　　命运三女神曾言一名渎神者的灭亡必定会伴随着一位神明的陨落。她们三姐妹永远都找不出属于渎神者的那根命运线并把它剪断，只能在人间现实接触后才能窥测到谁是真正的渎神者。她们把纺织好的手链给艾格莉丝，但没有告诉艾格莉丝具体面对渎神者时该怎么做。 　　“他们还在成长。”命运三女神模棱两可地说。 　　神域乔纳维亚的一众神明都知道艾格莉丝肯定杀不了渎神者，更遑论艾格莉丝不是以真身下界，是神王帮她捏了一个十六岁同样面貌少女的人类躯壳，把艾格莉丝的灵魂塞进去——这样艾格莉丝死后只是躯壳消失，神魂还能回到乔纳维亚。即使这样没办法发挥出全部的神力，但也没人能期待艾格莉丝可以杀死渎神者好吗？ 　　艾格莉丝？那个天天和诗歌之神在神域捣乱的艾格莉丝？只会抱着众女神日夜玩耍的艾格莉丝？ 　　疯了吧！ 　　每位神明，尤其是女神明，在艾格莉丝临走前都分外担心地把自己的宝物送给她，希望她能在大陆上活得久一点。 　　艾格莉丝现在回想起当时每个神的表情——简直和送终一样呀！！ 　　加拉哈德见圣女诡异地安静了下来，马车里久久不传出动静，正直的骑士长马上尽忠尽职地问道：“殿下，您还好吗？” 　　“不好。”艾格莉丝迅速嘴贱道。 　　“……” 　　骑士长再次面无表情地警惕周围是否有危险。 　　他回忆起拿到关于这位“神选之女”的资料，上面记载她早已无父无母，年仅十六岁。之前这名女孩一直在一个小镇上作女仆的工作，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来到了王都，在职务招聘所里因为貌美的容颜被老鸨搭话。是那天恰好厨师长来选新的下手然后顺手救下了她，没让她成为翡冷翠女性工作群体最多也最低贱的一员。 　　十六岁啊…… 　　以人类的年龄来说，加拉哈德十六岁时便成为皇家骑士团最年轻的骑士，获得国王的勋章，但这个女孩明显还保留着不经世事的少女心态。他很奇怪她如果从小父母双亡，自己生活打拼，在这样的容颜下为什么还能保持如此乐观的心态，仿佛从未受过任何生活过大的打击与旁人的背叛一样？ 　　但是她从今日起她就不会笑的那么开心了，骑士长心想。 　　——以往的圣女都是从圣女候选人当中挑选，而圣女候选人都是从小经受教会严格的教导，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自由少女突然面对教会的压抑规矩…… 　　到了神殿入口时，事情并没有如加拉哈德所预料的一样发展。他惊讶地看着本是“没见过世面的平民女孩”踏出马车的那一刻，收起了所有的笑容和眼睛中一直潜藏的顽意。她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流转光辉。 　　早已等候许久的信徒跪服在神殿阶梯两侧，他们脸部的表情激动地控制不住，却不敢在神殿高声齐呼以至于侵扰到圣女。他们只能或傻或愣地睁大自己的眼睛，亲眼看着神迹选中的人从自己面前经过——这是圣女唯有的一次不会戴上面纱，从此后这无法让人忽视的美都再难以亲眼见到，有些信徒甚至为自己的幸运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艾格莉丝做的很好，比加拉哈德想象的还要好。 　　她好像一点也不害怕这种人群的崇拜，宛如天生合该是一名高贵的神祗被万人信仰。 　　她缓缓走进神殿，走到披着貂皮身穿金线缝制的华贵礼服的国王面前，如侍女所教地行了个礼，然后又转身对教皇行了属于神殿的礼节。 　　神殿内庭不知为何格外昏暗，只有离国王和教皇最近的两根柱子上点亮了灯，烛光摇摇曳曳，把众人的表情照的模模糊糊。年老的教皇和国王坐在同侧，他看上去比前几日还要苍老，爱神甚至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将死之人的气息，也许神迹对他所选的圣女的否定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伊塔利的国王是一名年过中旬的中年男子，他头发掺白，和蔼地对艾格莉丝说：“既然人员到齐，那我们就开始仪式吧。” 　　教皇和国王均站起来，一旁的侍从带领艾格莉丝走向内庭深处，只见中央有一根一米左右的石柱上放着水晶材质的魔法球，天顶悬着灯饰，石柱上雕刻精美，大理石雕刻的是巴德尔初临人间，给第一位他喜欢的人类赐予祝福。 　　来之前骑士长便告诉了她试验的内容。 　　“每一届圣女都会在神殿测试自己的光属性，对光元素亲和力越高，圣女的实力也就越强。历届最强的圣女是弥赛尔殿下，她在三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中牺牲了自己换取神殿的平安。艾格莉丝殿下您到时候只需要把手放在水晶球上，光精灵会自动探测您体内的元素，然后释放光芒。” 　　艾格莉丝把手放了上去。 　　过了一会，水晶球没有任何反应。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3章 　　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昏暗的内庭还是没有迎来人们预期的光明。一旁的侍从和神官们不敢出声，只能通过眼神和小动作小心交流。年老的教皇看了国王一眼，出声道：“只有具备黑暗属性的人才会被光属性排斥至此，艾格莉丝·密涅尔，你——” 　　“不用急，她还只是个孩子，也许中间出了什么纰漏。”国王温和地打断。 　　艾格莉丝对教皇和国王之间隐隐的争斗有些感兴趣，她察觉到水晶球里那些小精灵们就是死活都不敢靠近她的探测，更别说吸取她这位神明的力量后，冷淡地垂下长长的睫羽。 　　有什么好怕的？ 　　她干脆用神力一把抓住几个诚惶诚恐的小家伙们，然后把神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入这个控制着整个神殿内庭运转力量的魔法柱中。 　　——吾乃神明，而汝等必须助吾带来光明。 　　几乎是一刹那间，整个内庭不再昏暗，突如其来的光明晃晕了在场的人的眼睛。神殿穹顶此刻也显露出了它真正的模样：彩绘与浮雕并存，讲述着幼儿状态的天使围绕在光明神巴德尔旁边，神域众神和他一同斟酒饮乐，精灵与森林的生物跪服在神明的脚下，矮人献上自己专门打造的权杖，巨龙与恶魔苟活在神明的脚下，流淌着烈焰的地下河阻挡黑暗的弥漫。 　　艾格莉丝很有兴致地欣赏穹顶雕刻的故事，她看见创造主用各个属性的元素，带来了风、雷、雨、雪。 　　神说要有光，便有了光。 　　说要有生命，草原上便传出了第一声啼哭。 　　最初各个种族间的混战结束后，死去的巨龙尸骸成为高山，精灵流下的眼泪变为河流，矮人为躲避战乱凿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山洞，碎裂的矿石散落在人间各个角落，被神明困住的恶魔每一次怒吼，都会带来地底的震动。兽人在蛮荒开垦，弱小的人类四处流浪，在废墟中苟延残喘。 　　唯有神明被创造主宠爱，在乔纳维亚高声歌唱。 　　国王本人愣在原地，看着从未见过的天赋力量，使整座神殿都得到了光明。这是神殿历史上第一次有光元素的小精灵从魔法球里跑出来，一个个围在圣女的旁边，亲吻她的脸颊。每个能学习光魔法的人都感觉到自己仿佛被洗涤一般，体内的魔法元素疯狂叫嚣着为带来这份恩赐的人一战。光元素的波动甚至传到了殿外，内庭的人仿佛听见围在神殿外的人高声齐呼，激动热烈的声音能响彻整个翡冷翠。 　　没有任何人体内的光属性能比过真正的神明。 　　教皇深灰色的浑浊双眼中倒映出光元素的跳动，却如枯朽之木。 　　“神选之女……”不知何人轻声说道。 　　翡冷翠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激动和热闹。 　　这几日，来到翡冷翠的信徒比往年增加了数倍，教区中大量的教徒涌入这座中心城市，本来就是繁盛中心的翡冷翠此刻熙熙攘攘，早已变得毫无冬季寒冷的气息，白天是阳光，晚上是灯火，让翡冷翠成为了一个不夜城——酒馆里挤满了人，一桶又一桶的啤酒被尽数消耗，过路的旅人听着有幸见到圣女的人吹嘘自己得到了圣女的保佑，抱着提琴的吟游诗人悠然地在广场喷池边唱着神选之女的故事。 　　光明神神殿没日没夜大量人员上下流动，神殿管理下的低至厨师、裁缝、铁匠、高至统筹安排的神官，都在为新圣女的上任和冬至祭祀繁忙准备，侍女们为争到在新圣女面前服侍的机会而拼命表现自己。伊塔利的国王下令从自己私人的库房中捐赠大量金币，表达伊塔利王族对光明神和新任圣女的尊敬。 　　早已年过百岁的老教皇不再插手以前很热衷管理的事务，他总是让自己一个人独处在光明神神像前，没人知道他在祈求什么。 　　作为圣女，尤其是像艾格莉丝这样半路出家的圣女要学很多东西——识字、读书、掌握神殿与王族的礼节、培养基本的贵族气质、光魔法的学习、神殿与创世至今的历史、了解圣女要处理的事务、作为圣女须遵守的规矩——可最让艾格莉丝无语的，就是所谓的“古希尔达语”的学习！！ 　　“这是记载在目前找到的最古老的《创世纪》卷轴上的语言，传闻这是人类与神明交流的文字，是世界上最古老最神圣的语言，殿下您必须要能熟练掌握。”教授艾格莉丝的神殿老师如此说道。他是出了名的魔法史研究的大魔法学士，平常深居在自己的小宅里，听闻“神选之女”的事情后千里迢迢来到了翡冷翠。 　　艾格莉丝看到那些横横竖竖还分长短元音的字母，当场向他抗议：“神明绝对不使用这种语言！” 　　留着长胡须的老人用看着不懂事孩子的眼神看着爱神，漂亮的女孩坚定地直视老人以示不服从，然后被老人罚抄创世纪第一卷 十遍。 　　“殿下，皇家骑士团骑士长弗尔斯大人请见。”红发侍女对艾格莉丝说道。 　　艾格莉丝迅速从让人困到昏厥的创世纪历史里抬头，戴上绣着金纹的面纱快步走到加拉哈德等候的庭院，只期待能借此摆脱她的老师布置的繁重作业。 　　自从艾格莉丝成为圣女后，她就需要选择保护她的唯一一个圣骑士。而历届皇家骑士长除了作为候选者之一外，哪怕没被选中，也会在圣女选出圣骑士后，负责培养被圣女选中的新上任的圣骑士，教导他们作为圣骑士的骑士准则。此后骑士长功成身退，除非圣女需要，否则不会像圣骑士那样随时陪伴在她身边。 　　加拉哈德看见艾格莉丝后，不卑不亢地行礼后说道：“殿下，今日是选择您心仪的保护您的骑士的日子。” 　　青年身穿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他英俊的面孔表情不变，看不出接下来也是会影响他命运的选择之日。 　　尽职的骑士长将艾格莉丝领到了一群早已等候许久的骑士们面前。艾格莉丝的面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如天空一般蓝的干净的双眼。她好奇地观察每一个人，他们无一例外都站的笔直，在察觉到艾格莉丝的目光后，有些人是大胆的直视，而有些人却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这些骑士和普通的骑士其实有所不同。据说他们每一个都由国王和教皇精挑细选送送至圣女面前。他们不仅要有吸引人的容貌、高洁的品性、发展的潜力，同时还必须出身于上层贵族，富有的商人或者乡绅的子嗣都不行。他必须早有爵位在身或即将继承，否则不配待在神明的侍奉者身边。有时一名圣女所选择的骑士未来的成长后的样子，能反映一个圣女识人的眼光，如果一个圣女身边的骑士都是懦弱奢靡之辈，圣女本人的品性也会受到质疑。 　　艾格莉丝看着这些人的面孔，他们每一个人都透露出自己的年轻气盛，未经历多少人生的挫折——这几乎是自然的，因为被选上的年轻才俊，大多是在良好的家庭教养下成长，并且是作为嫡子出生，他们的人生道路上一片光明，如果被圣女选中，只是为他们的美好人生中锦上添花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不太可能会有能产生渎神者的命运悲惨之人。 　　艾格莉丝出于谨慎走完一圈后摸了摸自己毫无反应的手链，陷入沉思。她只想把渎神者放在她的身边，尽管她甚至摸不透究竟是男是女。目前手链只在她来到玛瑟兰德大陆，被选为神选之女时有过光亮，其余时候毫无反应，这让艾格莉丝格外苦恼。 　　她单纯地因为思考皱起了眉头，在旁人眼中，便是另外一幅画面了。 　　“您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就好了。”加拉哈德上前说道。 　　四周突然静的出奇，紧张窒息的氛围如从四面八方涌出能紧紧扼住人的喉咙，让人喘不上气。候选的骑士们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则用期待的眼光看向艾格莉丝。 　　谁不想成为神选之女选中的人呢？ 　　然而，艾格莉丝不感兴趣地扫了他们一眼，便说出了震惊所有人的话：“我没有要选的。” 　　待选骑士的名单都是由国王和教皇们仔细斟酌后挑选的，如果圣女不选，则基本上很难能获得如此优秀的候选人，所以大多数圣女都会当场选择出自己心仪的骑士。 　　失望的情绪弥漫在了所有年轻的少年们，他们几乎都只比艾格莉丝大一两岁，正值潜力无限，成长空间巨大的年龄，这也许是他们目前遭遇的人生中最大的打击。 　　唯有骑士长神色不变，他冷静地再次询问：“您确定这些人都不选吗？” 　　“是。” 　　“那么。”加拉哈德恭敬地屈膝下跪，抬起了头，一如他初见艾格莉丝的那一刻。他金色的头发如阳光般温暖，光柔和了他的表情，让他看上去不像以往那样有时严肃正经到近乎冷漠。 　　“你要选择我吗？殿下。”他的眼瞳纯粹得像湖水绿的宝石，只倒映出艾格莉丝一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pick me pick me up～ 　　骑士长有时候有点，天然直撩的感觉…… 第4章 　　加拉哈德·戴蒙·弗尔斯。 　　听说他生父不详，在他母亲怀孕后便弃母子而去，而他的母亲也本只是一名底层娼-妓，是几个银币就能碰的货色。但她在怀孕和生下孩子却拒绝接客，宁愿流浪街头比以往过得更加穷困，几度活不下去，也不愿让别人碰自己。好事的人问她原因，那个女人如此答道：“我的儿子是光明神巴德尔赐予，我不能玷污神的恩赐。” 　　所有人都嘲笑那个妓-女疯了。因为她的名字传闻叫作“贝拉”，所以当时贫民窟的人都会唱那首“可怜的贝拉”。 　　——美丽的贝拉，有一头美丽的金发。 　　——可怜的贝拉，被男人抛弃的贝拉。 　　但在加拉哈德长大预备役骑士后，完全打破了别人的偏见。他以骁勇善战，战无不胜闻名。他驻守边境时打退了一次又一次兽人和其他魔物的入侵，人们歌颂他的勇敢、正直、忠诚，完美遵守骑士道精神，恪守骑士美德，他的战绩被孩子们拿来崇拜，而他的金发和碧眼在战场上为敌人畏惧，在战场外同时让女人心醉。 　　人们总说，加拉哈德，是伊塔利的剑，是翡冷翠的光。 　　艾格莉丝看向骑士长真诚的表情，在众人更加震惊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我会禀告国王再选一份名单出来。”加拉哈德站起来回答，他不见沮丧，依旧温和地看着他的圣女。 　　同是命运悲惨之人，与渎神者成为对立面的人，会成为一方英雄，以自己的苦难为诫，去努力让自己和他人在未来不再遭受痛苦。在艾格莉丝心中，骑士长无疑是这样的人。他被艾格莉丝敬佩，可他……不是她要寻找和选择的人。 　　“不需要禀告国王了。”艾格莉丝轻声说。 　　她抬起头，尽管面纱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孔，但增添了更多神秘的韵味，她美好的身形和如水般清澈的眼睛反而更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好奇面纱下真实的面孔究竟有怎样的风采，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我自己来寻找我的骑士。”她如此说。 　　圣女的言论被很多人感到不解，而神殿和王宫很多仆人们也为此感到心碎。因为他们都开了赌局，去赌圣女殿下会选择哪位大人作为自己的骑士，其中女士们赌加拉哈德骑士长的比例最大。人们都等着自己为此大赚一笔，结果圣女殿下的选择让每个人几乎都亏了个底朝天。 　　安娜是艾格莉丝的侍女长。 　　圣女的侍女长自然和普通的仆人不同的。它被王国赋予正职，和宫廷的女官职位等级相同，如果获得圣女的恩许，她们能自由地出嫁，而且会因为与圣女独特的联系而被很多人家欢迎。 　　她是机缘巧合被艾格莉丝选中的。在当时乌压压一片侍女长人选中，她排在第一个，艾格莉丝看到后直接走过去就选了她，没有再看其他人一眼。安娜后来好奇问选择的理由，她的圣女只是笑着回答：“我喜欢红色。” 　　安娜本就有一头暗红色的长发，那天穿着红色的长裙，正好被艾格莉丝选中了。而之后还需要的做更细小琐事的侍女，艾格莉丝直接丢给了神官处理。 　　因为是被艾格莉丝亲自选中的，且是第一个被选中的侍女长，安娜的地位一直都很高。她能近距离地照顾圣女的起居，是少有的能看见圣女全貌的神殿人员。她原是翡冷翠一个比较有势的子爵的三女儿，尽管并不算特别受宠，但她的家族当年为了让她成为圣女的随身女官而被严格地教导，真正被艾格莉丝选中后，她的家族也因此为她感到自豪。 　　亲密的日常相处总是能促进人与人的距离，更遑论一方有特意的讨好，安娜因此也是所有侍女中和艾格莉丝最亲近的。 　　为了家族着想，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在当日夜晚为艾格莉丝梳头时，她小声问道：“殿下……您喜欢什么样的骑士呢？” 　　艾格莉丝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红发小侍女，才轻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您拒绝了所有的骑士，包括加拉哈德大人。” 　　“为什么我一定要选择加拉哈德呢？”艾格莉丝笑着悄悄转移了话题。 　　而安娜毫无所觉，立马兴奋地回答：“因为那是加拉哈德大人呀！他是伊塔利无所畏惧的骑士，十六岁时就获得了国王的勋章，传闻国王甚至想在公主长大后让公主嫁给他！他还从来不花心轻浮，从未进入过什么不好的地方！他对待所有人都一律平等，传闻他每次出征，战线吃紧时都会把珍贵的粮食分配给下属——没有长官先吃的道理，我要保护每一个为国浴血的士兵！这是他最常见的名言了！” 　　红发女孩激动得脸都红了，艾格莉丝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揶揄道：“安娜是不是喜欢他？” 　　“咦！” 　　“很喜欢吧？” 　　“加拉哈德大人是……伊塔利女孩们几乎都憧憬的人，每个人都很喜欢他。”安娜轻声说。 　　“那如果我选他作为圣骑士，安娜是不是就能每天看到他啦？”艾格莉丝微微笑着。 　　安娜拿着梳子的手顿了一下，继而迅速跪下来：“圣骑士的选择只需遵循密涅尔殿下的心愿。” 　　“……别害怕。”艾格莉丝笑了一下，她的笑容在不施粉黛的脸上，是能被印入人心的惊艳。但安娜只是沉默的起身，继续为艾格莉丝梳理齐腰的长发，不再多说一句话。 　　侍女们为艾格莉丝准备好一切后便撤出了卧房，只留人守在门外，如果艾格莉丝需要或者房内有什么异动，她们便可迅速进入卧房。 　　圣女的一切起居生活几乎都集中在东区，很少被正殿时来来往往的祈祷和祭祀所纷扰。当艾格莉丝入睡时，整个东庭都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寂静，唯有月光能进入殿内，隐隐透过窗户照在艾格莉丝的脸上。 　　她折了一只纸鸟后，朝它轻轻吹了口气，注入神力后往窗外一丢，纸张做的鸟儿真正飞了起来，扇动着翅膀，绕在艾格莉丝的窗外转圈。 　　“为我寻找翡冷翠的奇闻，特别关注那些悲惨但具有潜力正待成长的……孩子。”艾格莉丝说。 　　白鸟欢快地点了点头，然后往高空飞去，融入到深深的夜幕中。 　　艾格莉丝在没收到她的小信使报回来的消息前，一直都没对神殿作出自己选择的圣骑士的回复。她只是安静地一个人窝在自己的领域中学习圣女需要学习的各项事宜，没有人能指责她的行为有什么不端。她的教学导师甚至格外开心。而在学习结束后，她又会偷偷告诉安娜自己想吃什么，让红发侍女长按照她的说法给自己弄许多合自己口味的特色小糕点。 　　但当我们的爱神发现自己的小信使回来后便收起了快乐肥宅的心思。她看着自己的纸鸟再次化为一张纸，而上面多出了许多行墨字，便申请传唤了骑士长。 　　安娜每次带领骑士长觐见圣女时，都觉得自己脚软的不像话，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在地上。她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在加拉哈德面前出丑，所以每次去见这位骑士长时，总是紧张地向神明祈祷一番后才动身。 　　在终于顺利将骑士长带到她的殿下面前后，安娜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退在了艾格莉丝的身后。 　　艾格莉丝今天穿着一条金色绣纹的长裙。她的头发被安娜编出了好看的造型，简单却又不失庄重，只在发间绑了一条垂挂着蓝宝石的发带，一如她眼睛的颜色。她安静地坐着，美得像一幅色彩干净的画。 　　旁人见到艾格莉丝总会因为她的样子有片刻下意识的反应，只有加拉哈德几乎每次都是安安静静地行礼，除了艾格莉丝刻意逗弄外，他好像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加拉哈德礼毕看向艾格莉丝，问道：“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悄悄带我去逛逛翡冷翠吧！”艾格莉丝丢了一颗炸弹给在场的两人。 　　“？！！”x2 　　作者有话要说： 　　安娜不会有那种因为嫉妒愤恨然后背叛艾格莉丝的剧情的啦，我一直不喜欢写恶毒女配的角色来着…… 第5章 　　头顶白杨树上的风声，沙沙的， 　　算是我的丧歌，这一阵清风， 　　橄榄林里吹来的，带着石榴花香， 　　就带了我的灵魂走，还有那萤火。 　　——《翡冷翠的一夜》 　　翡冷翠是伊塔利的王都。 　　这里的城市的官邸和教堂都爱用一种绿纹大理石，整座城市远远望去被绿色理石点缀得如翡翠般，因而得名“翡冷翠”。它是许多人心中的伊甸园，既具有历史古韵，也是时尚的潮流之源。乡下的女孩们总说翡冷翠的女孩，带着其他城市没有的光彩——她们热爱宝石、擅长打扮，贵族小姐的每一次社交舞会，都是新的衣裙与发型款式流行开来的时机。即使是男孩，也带有乡下男孩没有的傲气、自得和风采。 　　而男孩们热爱翡冷翠，是因为它同时也是佣兵公会总部中心所在，而玛瑟兰德大陆出名的皇家魔法学院同样坐落在翡冷翠的西郊。年轻气盛渴望改变自己命运的男孩，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试图成为一名骑士、魔法师，再次不过佣兵，渴望用手中的剑与魔法来获得金钱和地位。 　　这里是无限的欲望、憧憬、拼搏、痛苦和美好并存的地方。 　　为了不让自己的圣女身份被发现，艾格莉丝没有再穿教会为她特制的长裙。她换上安娜为她准备的衣服，但还是遵守规矩戴上了一个面具遮住自己的脸——反正翡冷翠的包容，让你打扮的多么奇装怪异，也不会有多少人围观。 　　加拉哈德也换了一身便装，这是艾格莉丝第一次看到骑士长没身穿铠甲的模样。旁人能明显看出加拉哈德身上穿的不是什么昂贵的布料，他只身佩一把利剑，眉目俊朗，少掉了许多作为骑士长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只如一名平凡的英俊青年。他安安静静地骑在马上陪伴在艾格莉丝旁边，吸引了很多过路女孩的目光。 　　艾格莉丝则躲在马车里兴高采烈地往外看，安娜被她派去在神殿瞒过所有的神职人员，只说神有旨意而她想专心与神交流。 　　艾格莉丝没有想到加拉哈德会比安娜率先同意她的主张——而且同意的十分干脆。 　　她乖巧懂事的侍女长紧张地疯狂试图说服自己的圣女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唯独骑士长只是震惊了一瞬后，便马上同意了，只是要求自己必须贴身保护。 　　“为什么你会同意那么快呢？”后面艾格莉丝悄悄问加拉哈德。 　　骑士长轻笑一声，用无奈的眼光看向他的圣女：“即使我不同意，殿下也会想尽办法跑出去吧，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还不如随身跟在您身边，随时随地掌握您的具体情况。” 　　爱神被这名人类的控制欲弄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加拉哈德秘密让数十名骑士同样便装跟在马车后面，以艾格莉丝“神选之女”的名气，如果贸然让艾格莉丝出神殿，会被许多信徒和不怀好意之人包围，因此他只能选择秘密便装的方式。 　　艾格莉丝好久没见到如此繁闹的城市了。 　　她在神界生活了将近三百年，乔纳维亚与人间完全不同。在乔纳维亚生活的只有神明和天使。天使不过是神王创造的士兵，他们出生之时没有情感，没有欲望，是最纯洁干净的造物，当身体一真正踏上人间大陆的土地上，就会被污染，所以他们习惯用翅膀飞翔。只有艾格莉丝会锲而不舍地捉弄他们，从他们的反应中获得乐趣。 　　而神明呢，他们不老不死，自然也不会有时间的概念，常常一睡便是一个星期。稍微有责任感的神明，会想起自己也曾经是被大陆上一些种族所崇拜信仰的，会从神界的云海中探看一下所庇佑的种族的情况，偶尔施展一下神迹。 　　三百年前的那场大战，给神界造成的最大的麻烦是他们只能被永恒地困在乔纳维亚。在创造主不允许他们肆意下界以前，许多神明总爱去玛瑟兰德玩一趟，他们力量无边，所以特别喜欢扮猪吃老虎。有些神明会真正的爱上人类，留下半人半神的子嗣，而有些神明只是纯粹而包含恶意的，喜欢看弱小的种族痛苦的模样。 　　诗歌之神布拉基曾经在神域上拉着艾格莉丝，不停感叹他以前的快乐时光——他装成真正的吟游诗人，走往高山、冰川、沙漠也去过精灵居住的森林，甚至兽人身藏的荒山。他有喝着酒摇摇晃晃地骑着一匹马，穿着红裙子的女孩倔强地跑到他面前拦住他。他有进过人间王国的王宫，给王公贵族们传唱他新编的故事，然后偷走王宫最珍贵的酒。他也有干脆变成一名佣兵，走进竞技场，打败了所有人的人，让自己虚假的名字变成了别的吟游诗人所传唱的故事。 　　可是大战后，他被锁在天上的乔纳维亚，只能身处豪华繁奢的神宫、干净的不染一丝纤尘的白云，以及广阔无边到让人觉得迷茫的天空。他除了睡，就是酿新的酒，又或者是在神宫为神王神后和一众神明表演他新创造的歌曲。 　　乔纳维亚望不见尽头，也看不见方向。 　　但翡冷翠不是，它能让艾格莉丝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作为人类生活的家乡。 　　马车里用厚厚的绒布层层布置，以此抵挡冬日的冷气。艾格莉丝缩在毯子里，看着缓缓前进的马车窗外一片热闹景象。 　　配着武器的人随处可见，而巡逻的低等骑士便是为了防止有人突然造乱。翡冷翠风气开放，即使是女人也能自由自在地穿着自己喜欢的衣裳在街上游逛，艾格莉丝甚至还看到了几个佩戴武器的女孩，她们大多扎起自己长长的头发，或者只留一头利落的短发，在察觉到艾格莉丝的目光后，友善地对艾格莉丝一笑。 　　“这里真漂亮。”爱神不禁感叹。 　　加拉哈德垂眉不语，在艾格莉丝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后，他突然抬起头看向远处，轻声说：“是啊。” 　　他的语气中蕴含着艾格莉丝不懂的情绪，不知道是作为守护者的自豪，还是对翡冷翠繁盛下遮掩的其他东西的复杂心态。 　　他们继而无言，当途径一条商业街时，加拉哈德打破了沉默，询问道：“密涅尔殿下，您有什么想买的吗？” 　　艾格莉丝饶有兴致地看到那些挂着各种各样商号的商铺，街边还有摆摊的人吆喝着“低阶魔石贱卖”“样式好看的花边”，买方和卖方互相砍价，嘈杂地让人摸不清头脑。 　　如果是平常艾格莉丝会很乐意在这种地方一个店一个店的逛，尤其是这里卖的东西和她以前逛的商城完全不同。但想到自己可能下一秒就被神殿派出的人抓回去，她就马上收起了念头。 　　“先朝我所说的那个地方去吧。”艾格莉丝说。 　　加拉哈德有点不赞同地说：“那种地方过于卑贱，殿下您不如还是逛逛翡冷翠其他地方吧。” 　　“别人都能进去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进去？”艾格莉丝反驳。 　　加拉哈德叹了一口气，转口道：“那您可能需要下马车，我们这样到东北区太显眼了。”骑士长一说完，就动作很快地跳下了马，为艾格莉丝打开了车厢门。 　　一股干燥冷气朝艾格莉丝扑面而来，好在她戴了面具，只是耳朵被冻得通红。 　　她马上从马车里拽出一条长绒巾，然后稀里糊涂地直接往自己脖子上绑。 　　“失礼了。”加拉哈德突然说，然后轻轻握住艾格莉丝的围巾的一端，灵巧地解开重新整理了一下后，快速挂在她的脖子上，不让艾格莉丝受更多冷气的冲击。 　　日常不会照顾自己的爱神不好意思地眯眼笑了一下：“谢谢你。” 　　加拉哈德此时看不见艾格莉丝的脸，后者早被一层又一层毛茸茸的衣服裹得紧紧的，像一只小动物。本来如果不正面直视爱神那张被神明雕刻的笑颜不会有那么大的冲击，但那清脆灵动的声音，还是让骑士长心中忽的一软。 　　这份少有的感觉突然让他不想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走在前头，为艾格莉丝带路。 　　艾格莉丝的纸鸟让她来的是翡冷翠一家很著名的收容所。 　　这家收容所的著名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干净暖和多么济贫扶弱，只不过是因为它当年被投资后建的足够大，能暂时收容足够多的人。流浪汉、贫民或者躲避高利债务的人，都会祈求能在这里刚好挣得一袭床位，盖上一个舒服的被子而不是稻草，尽管十天后他们就会被负责人员尽数赶走，留下空位给新到的人。 　　它也有名称，但是人们更喜欢叫它“翡冷翠的毒瘤”。 　　东北区明显比艾格莉丝刚刚去的地方差了千百个档次，这里路上都是泥泞的土地，空气中有股无法言喻的微妙味道，艾格莉丝得小心不让自己踩到水坑、呕吐物甚至马粪。 　　收容所是由砖红色的砖头砌成的，一圈高墙和铁栅栏拦住了在铁门外排队的流浪汉们。他们其实说不上凶神恶煞，只是看上去实在不好看，他们大多破破烂烂的，脸上的神情也说不上绝望，只是在专注着目前唯一的一件事——挤进收容所。 　　这里虽然乱，但自有它的规矩，它不收异族，也不收感染致命传染病的人，至于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性格，有过什么令人发指的经历，收容所统统都不管。 　　加拉哈德看了一眼，再次试图打消艾格莉丝的念头：“殿下，您真的要进去吗？” 　　“我要找一个人。”艾格莉丝冷静地说。 　　爱神要找一个男孩。 　　一个据说从出生时就被所有人排挤，被母亲抛弃的男孩。 　　一个即使逃到了收容所里，也被人想赶出去却不敢触碰，身患诅咒，拥有令人恐惧的雷电能力的男孩。 　　作者有话要说： 　　《翡冷翠的一夜》，作者徐志摩。这里的翡冷翠原型就是佛罗伦萨啦！ 　　大学文科的考试成绩，真的好随缘，我又一次死在了开卷考上…… 　　大家七夕快乐呀！ 第6章 　　和艾格莉丝与加拉哈德见面的是收容所的所长。 　　那是一个身上有着很重的烟味和酒味混杂的男人，艾格莉丝好几次被他熏到不想讲一句话。他穿的算是整洁，起初显得很不耐烦，但当加拉哈德出示皇家骑士团骑士长的证件时，他瞬间紧张地改变自己的表情，希望两位来自上层的大人物不要怪罪。 　　“这位大人要找谁，我马上派人把他叫出来！”男人恭恭敬敬地低头。 　　他一直不敢多看艾格莉丝，眼前的少女戴着面具，但那姣好的身姿依然能透露出这是一位有着美好外表的少女，普通的贵族女孩不会踏足这种流浪汉聚集的地方，所长只能猜测她是一位能力高强的年轻女魔法师。 　　男人的眼神忍不住黏在少女身上，不到片刻忽然感觉一冷，他僵硬地转移视线，发现少女旁边站着的金发男人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如淬了毒的利刃，仅轻轻一碰便能索命。 　　醉酒的男人只能被迫收回自己的目光，不敢乱看。 　　“加拉哈德，我自己进去。”艾格莉丝转头对骑士长说。 　　“可是……”加拉哈德露出迟疑的表情。 　　艾格莉丝毫无动摇：“这是命令。不用担心我，我找到人就出来。” 　　所长疯狂揣测女孩的身份，但他绝对无法联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孩便是禁于神殿的神选之女。他讨好地看着两人，露出一口因长年抽烟而发黄发黑的牙齿：“这位小姐要找什么人？” 　　“塞西尔。” 　　艾格莉丝话音一落，所长脸色便格外不好看起来，让加拉哈德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 　　但男人还是迅速应声点头，然后带艾格莉丝走进了收容所中。 　　居住在神域乔纳维亚的神后，是至高无上的女神。 　　神王与神后感情深厚，恩爱非常。在神后失去最疼爱的次子巴德尔后，神王为了安慰悲伤痛苦的神后，想尽了一切办法。恰逢神后生日将近，神王请求森林女神为神后培育能让神后感到惊喜的花野。 　　森林女神让信仰她的精灵族收集玛瑟兰德各种奇珍异草，在森林女神的帮助下让这些生长在不同气候不同地域的植物都能种在同一地方，然后在神后生日时能从乔纳维亚的神湖看到这片奇景——那一刻所有的植物都会展露出最美的姿态，用尽它们余生能绽放的时间去提前绽放在同一刻，献给神域最受尊敬的女神。 　　但当时不知是哪一方的疏漏，可能是迷糊的守卫，也可能是心怀恶意的人类早有串谋，神后生日前一天，一个无心的人类小孩走进了精灵们细心栽培的花野，然后摘下了一朵花。 　　那孩子说，他想送给他的妹妹作为生日礼物。 　　神后的礼物怎么能给卑贱的人类呢？ 　　神王大怒，虽然那只是一朵花，可他早就因为自己的儿子巴德尔的死而对人类满怀怨愤。他没有告诉自己的妻子发生了什么，只是悄悄对那个男孩下了一个诅咒 　　——你将轮回百世都不得摆脱雷电之苦，你因此伤害到别人，也因此被别人所伤害。 　　那个时候艾格莉丝还没被完全创造出来，那时还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创造主还没赋予她“爱神”的神格。 　　那个被诅咒的孩子，听说在后来无意间害死了自己的妹妹，自己也很快就死去了。 　　但死不是能解决他的问题的方法。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的第几世，但显然，如果他活得很好，便不会在这座收容所被艾格莉丝发现了。 　　收容所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异味，墙壁泛黄微微破损，沾着许多艾格莉丝完全不想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她慢慢跟在所长的后头，时不时有人捧着衣物和夜壶从她身边经过。 　　“……就是这里了。”所长不安地看向艾格莉丝，然后指了指一处紧闭的铁门。那门和之前艾格莉丝在收容所里见到的门有所不同，设计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关住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铁门上只留下一个小格窗来透气和探寻里面的情况。 　　“哐当”一声，男人为艾格莉丝推开了门。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艾格莉丝被刺激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强忍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好奇地看向那个少年——那是一个很是瘦弱的男孩，他缩在角落里，一只手抓着土豆，另外一只手拿着小刀灵巧地运作几下便削好了皮，然后丢在旁边的篓子里，又拿起一个土豆削起来。 　　在艾格莉丝和所长走近时，他只是片刻抬了抬头，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干活。 　　也是在少年抬头时，艾格莉丝才看清他的脸。 　　少年脸上有一道长长的旧疤，从眉角一路划到唇边，平添了许多凶险，而内双的深灰色眼睛更增添了冷漠。但如果没有这些，他应该会成为一个很受翡冷翠女孩欢迎的男孩子，无论是因为有着深刻清晰的眉眼轮廓，还是有那恰到好处的五官位置。 　　少年突然开口道：“十天还没到……我能好好干活的。所以我还是要走吗？” 　　少年的声音沙沙哑哑的，像月光下独奏的低音提琴，但忽然改变了艾格莉丝觉得他不易接近的印象。 　　“你不想走吗？”少女好奇地问。 　　少年的手顿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艾格莉丝所在的方向，爱神此时才发现他深灰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光彩。 　　他是个瞎子。 　　艾格莉丝慢慢走近了少年，她想知道这个眼盲的孩子是不是她要找的人。于是她蹲下来，在所长震惊的眼神和少年愈发僵硬的身体中，把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脸颊，她感觉到轻微的电流触碰到了自己的指尖。 　　“离我远点！！！”少年突然往后退试图离开艾格莉丝。 　　也是在这一刻——艾格莉丝纤细的手腕突然被用力一抓，察觉到一个陌生的气息猛然间靠近了自己，爱神下意识地挣扎起来，那气息又瞬间远离了艾格莉丝，熟悉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殿下。情况紧急，属下一时失礼，请您原谅。” 　　“加拉哈德！”艾格莉丝有点恼怒，“你偷偷跟在我后面！” 　　“有守卫告诉我您寻找的这个男孩……是个怪物。他会伤到您。”加拉哈德面无表情地说。他的语气恢复到了执行公务时特有的语气，让人觉得格外生硬冷淡。 　　被点名的男孩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坐回角落，然后继续削起自己的土豆。 　　收容所的所长站在一旁也不敢出声，因为此时加拉哈德和艾格莉丝之间僵硬的气场让明眼人都知道不该随便打断。 　　加拉哈德以为自己的圣女会生气时，却发现对方轻声笑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在加拉哈德看来什么都没有，但是艾格莉丝的动作像是那里戴着什么一样。 　　艾格莉丝发现命运三女神送给自己的手链终于有了亮光。 　　“塞西尔。”她说出了少年的名字，努力压住自己的欣喜和激动。 　　而一直安静做事的少年吓了一跳，疑惑地应道：“是？” 　　“你愿意跟着我吗？” 　　…… 　　塞西尔混进收容所后，因为在第二天便不小心用自己的雷电伤了三个靠近他的流浪汉，被收容所的人关了起来。他们本想把他赶出去，但他们一带着恶意靠近自己时，塞西尔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好在那电量时大时小，但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致人死亡，只是让人昏厥。 　　他被单独关在了一个密闭的房间里，所长让他和收容所的其他流浪汉一样干活，男人威胁塞西尔不许闹事，否则即使很麻烦，但还是禀告翡冷翠的护城士兵，哪怕花一大笔钱也要把他赶出去。 　　塞西尔一直都很乖。 　　所以即使知道自己被别人领走时，他也没过多反抗。他的能力能很好保护他，同时他早就不惧死亡，甚至有些向往。他只是害怕自己的能力又在无意识间伤害到别人，如果是伤害到这样的大人物，等待他的可能不仅仅是一顿毒打了。 　　他知道领走自己的是一个少女，他很少接触过异性，尤其是有着这么好听的声音的异性。 　　因为他看不见，那个少女便体贴细心地提醒他接下来该怎么走，小心路障，哪里该走上台阶。 　　塞西尔很多次想告诉她，即使自己是个瞎子，但早就学会了通过声音辨别方位，他可以独立地跟上他们，但塞西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口。 　　跟在少女身边的男人议论他时好像从来不在乎他的存在，抱着一种公事公办地态度提醒少女：“殿下，神殿和陛下可能会否定您的选择。” 　　殿下……神殿……？塞西尔在心理默默猜测。 　　“他们能否定我吗？”少女轻声回问。 　　“……不能。”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啦！加拉哈德别生气啦～” 　　“他……可能是个怪物。” 　　“不哦，他不是怪物。”少女轻轻说，“他可以不是怪物的，没有人天生该是怪物。你再这么说我就生气啦。”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为了写这个小天使卡了两天……两天啊！！！对着电脑改了N遍！！ 　　之前看到一篇文，作者写“回敬看过的渣攻贱受”，我以为是，渣攻悔改或者贱受觉醒虐渣攻文，没想到，作者的回敬是写出了一篇渣攻贱受文……大半夜令我头晕。 第7章 　　有着翡冷翠这样大城市的国家的王宫，自然是极尽一切能工巧匠所建造出来的繁华。仆人和官员来来往往，却根本不会发出任何过大的动静来惊扰整个王宫所特有的严肃。这里摆放的每一件瓷器、画像、雕刻，以至于丝绒垂挂的窗帘，随便取走一样，都能给普通家庭好吃好喝过上大把个月。 　　却不知何人在此窃窃私语。 　　“是吗……圣女选择了一个从收容所里找到的人作为骑士吗……” 　　“是的，陛下。” 　　“她察觉到什么了吗？” 　　“我想没有，陛下。圣女似乎坚信，那个少年是神选给她的骑士。” 　　“……” 　　…… 　　安娜将石竹花最后插进瓷器里，完成了最后的装饰。她轻轻捧着花瓶走进了圣女所住的东殿。神殿的建筑一直都是纯白的大理石为基础，不喜欢太过多的杂色出现。而安娜手上捧着的插花，中间石竹娇嫩的粉色，反而柔化了许多这极少有人能踏足的地方的清冷，她心想，也许这也是圣女很喜欢她每日做的插花的原因。 　　她踏入圣女的寝处时，便看到面庞美好的少女趴在书桌上，即使少女仪态不整，也不会让人觉得她是一个多么粗鲁的人。因为单单是这样，都会觉得对方宛如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安娜有时候也会想，都是人，怎么人和人长得差别能那么大呢！！ 　　她走到艾格莉丝身边，轻轻摇了摇艾格莉丝的手臂，低声道：“殿下，睡在这里容易着凉的。” 　　“安娜？”艾格莉丝揉了揉眼睛。 　　“是我。”安娜应声，然后将手中的花瓶摆在了艾格莉丝的书桌上。 　　艾格莉丝眉开眼笑地碰了碰新鲜的花瓣，“好好看！安娜的手艺真的好厉害！” 　　安娜的耳朵微微泛红，很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只是贵族少女必须学习的东西罢了，许多女孩都会做的。” 　　说完她又转瞬想到艾格莉丝的“平凡出身”，便马上补充：“殿下如果想学，我可以教您。殿下一定能学的很快的！” 　　“没关系，有安娜就好了嘛。”艾格莉丝又习惯性地摸了摸红发女孩的头。在艾格莉丝眼里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但在玛瑟兰德大陆上，十六岁的女性早已可以独当一面，为家庭赚取生计，嫁做人妇了。只有艾格莉丝还把她当作一个未成年来看待。 　　安娜的年纪作为侍女长来说是靠不住的，她本是作为侍女来应选，只有无所谓如艾格莉丝，才会不想什么家族能力经验就选择好了她的侍女长。 　　当时安娜受到了很多的嫉妒和争议，正如艾格莉丝现在选择的骑士。 　　“这是……”安娜此时才发现艾格莉丝刚刚趴下时压着的纸张，墨迹上看出这都是用通用语写的一些简短的小故事，语言流畅直白，说不上多有文笔，红发侍女长在迟疑要不要夸赞一下自己的殿下。 　　艾格莉丝看出安娜在想些什么，迅速维护自己的形象：“我编点东西来教塞西尔认字的。到时候我让他们刻在木板上，他就可以学到更多的字了。” 　　“他连字都不会认吗？！”红发侍女长一脸震惊。 　　“咦……”艾格莉丝知道这样会让塞西尔更受质疑，便为他说起话来，“但他只有十三岁，还来得及，并且他很聪明的。” 　　安娜不置可否。 　　“我们去看看塞西尔吧。”艾格莉丝想到自己找到的小渎神者，便提议道。 　　圣女的住所不能被外人轻易踏足，但因为圣女的骑士要能随时保护圣女，所以他所训练和居住的地方都离圣女极近。 　　骑士应该是谦卑、忠诚、勇敢的象征。 　　他必须谦卑，所以他永远都穿着整洁，礼貌待人，他不会对任何一位女士失礼，无论那名女士来自贵族还是村土。 　　他必须忠诚，所以他永远不会背叛自己所效忠之人，哪怕金钱和利刃都悬挂在他的面前。 　　他必须勇敢，不惧牺牲，不畏敌手，最凶猛的魔族都无法阻止他拔出自己的剑。 　　人们对皇家骑士加拉哈德有多大的赞扬，就会多喜欢以他作为标准，去衡量别的骑士。 　　因而，他们也就会有多嫌弃塞西尔。 　　更遑论塞西尔还未满十四，严格来说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他甚至要等上一年，参加骑士授予仪式。 　　艾格莉丝为此很心疼他，也很心疼翡冷翠的其他骑士或骑士预备役们 　　——对他们来说，加拉哈德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小孩”嘛！而且是那种超级优秀的别人家的小孩！你还在高三奋力拼搏人家高一就保送清北的那种！！ 　　加拉哈德作为皇家骑士团的骑士长，负有教导塞西尔的任务。 　　他入职骑士的那一刻便是作为圣女的随身骑士而被培养的，即使没被选中，也要倾尽自己所学去传授给被选中的人。因而塞西尔这几天，一直在武斗场被加拉哈德教导。 　　但当艾格莉丝前往到武斗场时，眼前看到的只有塞西尔被加拉哈德单方面碾压的场景。 　　安娜站在后面，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真厉害。”艾格莉丝突然说。 　　“哎？”安娜不禁惊讶出声。 　　“塞西尔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你看他的动作，完全不像因为看不见而被加拉哈德碾压的样子，更像是单纯的缺乏经验。”艾格莉丝笑着解释，“虽然看着很笨拙，可是却在一点点的进步。” 　　她的语气中带着发自内心的赞叹，安娜心中慢慢涌起了几丝对那个眼盲少年的吃味。 　　红发侍女长赌气地一直看着加拉哈德，为自己喜欢的骑士长默默加油。 　　加拉哈德远远便注意到了戴着面纱前来的少女。他在不知多少次把塞西尔打倒在地后，严肃地对少年说：“今天先停在这里，回去好好练习。” 　　“是。”塞西尔挣扎着站起来，正准备擦干额间的汗，便听见了一阵轻灵的脚步声。 　　“殿下。”骑士长帮助塞西尔确定了脚步的主人。 　　“塞西尔，还适应吗？”艾格莉丝笑着问。 　　她站在阳光中，整个人明媚地如三月的鲜花，开在了不可能会有花朵盛开的凛冬。 　　可惜这些，盲眼的少年都看不见。他只是将头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乖乖地点了点头。 　　塞西尔脸上和身上都是伤痕，有许多地方还正出血，但是少年没有发出任何一丝疼痛难忍的声音。他总是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艾格莉丝的下一步动作，从他被艾格莉丝带回来后便一直如此。 　　爱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安静乖巧的少年。神明们总是高傲的、不可一世，谁也不能让他们轻易低头。而在玛瑟兰德，她遇见的异性不是出自贵族，就是早已成年的骑士们。 　　塞西尔这样的存在让她觉得很惊奇，也很不知所措。 　　因为她无法想象这样安静的少年最后会成长为渎神者的样子。 　　爱神看着他的伤口，很想直接为他治疗，但大庭广众之下不能使用神力，同时她自己还披着“光明神圣女”的马甲，不被允许和任何一名异性有肢体接触。于是她转头对安娜吩咐道：“带塞西尔去治疗一下吧。” 　　加拉哈德未出一言，但艾格莉丝还是很细心地想到了他是塞西尔目前的老师的身份。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如果我打扰到你了，你就跟我说，我待会让他们把塞西尔治好就马上给你送过来。” 　　千万要说没关系！艾格莉丝内心中疯狂祈祷。 　　——看着未来可能要成为渎神者的人慢慢变强她也很慌的呀！！ 　　好在骑士长总能说出他的殿下想听的话：“没关系，他也需要休息一下。” 　　艾格莉丝看见加拉哈德略显疲惫的样子，便关切地问道：“这样日夜训练塞西尔，会不会太累了？你也可以不用那么急的。” 　　“他基础太差。”骑士长一针见血指出关键所在。 　　从没想过未来的渎神者如今会这么被嫌弃的爱神一哽，试图为他说点好话，不然会显得被渎神者搅得一团乱麻的神域格外凄凉。 　　“但他学的应该，很好吧。” 　　“瘦弱、无力，我还特地派人弄了特制的木剑给他。” 　　“……” 　　“但是，他的确很有天赋。” 　　加拉哈德说出这句话的表情，不带任何的欣喜与感慨，仿佛只是平铺直叙一件事实。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自己刚刚被初学三天的塞西尔划出的第一道伤口，幽幽地说：“那样的雷电能力，和天生就有的战斗天赋，即使不是魔族或兽人，也起码身上有着这两种种族半个的血统。” 　　艾格莉丝有些无奈地发现，这位骑士长，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这些异族。 　　也许是因为他自身征战沙场出身的原因，他是最不能接受塞西尔成为艾格莉丝骑士的人。一直礼貌温和的骑士长，在第一次遇见塞西尔时，还直接毫不客气地称呼他为“怪物”。 　　“过几天神殿和王宫应该都会派人测试他的血统，如果他非我族类，或者有着一半异族血统，请殿下允许我在神殿加强警戒。”加拉哈德说。 　　艾格莉丝的第一世早就决定了她的三观，来到玛瑟兰德后，完全无法和这里的人们的固有观念完美融洽。 　　所以她只是很无所谓地回答：“这和种族有什么关系，重要的不是看人品吗？” 　　加拉哈德注视着少女如天空般干净的眼睛，缓缓说道：“殿下，魔族很危险。即使是只拥有一半魔族血统的人类……也会渐渐变得丑陋、不堪、被欲望所遮住双眼。” 　　“先不说魔族，半魔族也可以算人类的吧。”艾格莉丝抗议，“半魔人、半兽人、甚至是半精灵被排斥，明明追究根源都是因为他们出生那一刻就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如果他们在人类中长大，被友好地接待，谁会突然伤害自己身边一起长大的人啊？明明率先排斥别人的是自己，却怪别人威胁自己的生活，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骑士长忽然不再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少女。 　　艾格莉丝被加拉哈德的突然沉默弄得有些害怕，但内心还是没法被他说服，最后只能立下保证：“放心啦！塞西尔的那种能力不是魔族的，也不是什么兽人的。” 　　那个雷电真的只是神王下的过分诅咒啦！！！ 　　说到底神王你干嘛搞这些屁事！没有这些屁事她不就不至于下界了吗！！甚至都可能不会被拉过来做什么“爱神”啊！！！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用完了真的真的很痛苦qwq 第8章 　　爱神下界的任务，是关爱照顾那些极其有可能要成为渎神者的人。 　　塞西尔被送去治疗后，艾格莉丝又支开她的侍女长和其他附近伺候的侍女们，悄悄跑去找她的小骑士。 　　在刚来到神殿时，仆人们给塞西尔洗浴换衣服还被后者挣扎了很久，甚至放出雷电伤到了许多人。艾格莉丝当时知道后亲自找上不配合的塞西尔，努力和男孩讲明仆人不是在伤害他，只是想让他过得舒服一点。 　　那是塞西尔唯一一次挣扎反抗，后面他都很乖巧地任听艾格莉丝的安排，无论是训练还是识字。 　　就像现在艾格莉丝用神力慢慢治疗恢复塞西尔身上的伤口，少年也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好奇，他似乎发自内心的觉得艾格莉丝无论做什么都是可能的，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接受的。 　　他的雷电能力总是会无意识地释放出来，但永远不会真正伤害到艾格莉丝。 　　神王给人下的诅咒，当然会下意识地保护同类的神明。 　　神域乔纳维亚的神明们拥有不同的神格，所擅长的领域也因此有所不同。正如艾格莉丝没法像战神一样无往不胜，也无法像森林女神一样随手便变出一棵郁郁葱葱叶如伞盖的巨树，她就只能用神力做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废的让她被许多人嘲笑过。 　　而所谓神力，就是人类常说的魔法元。 　　作为创造主最先创造，也是最为宠爱的种族，神明对各种元素的亲和力比其他种族不知道强多少倍，根本不需要像人类一样又是咒语又是学习或者天赋才能使用魔法。 　　然而，即使她有“爱神”的神格，她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像其他神明那样“与生俱来的就会用了”。可能是因为艾格莉丝其实是穿越的原因，她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神明被创造出来时那一刻的感受——她完全不懂如何让两人相恋，也不懂如何拆散一对情侣，更不懂如何让人轻而易举的爱上自己。 　　她作为爱神，除了一张脸，真的，一无是处啊…… 　　仿佛是察觉到了艾格莉丝突如其来的沮丧情绪，塞西尔歪歪头，疑惑出声：“殿下？” 　　“嗯？怎么了？” 　　“谢谢您。” 　　艾格莉丝一愣，然后轻声笑道：“我什么都没做的，如果不是我，你可能在外面会过得更自由快乐吧。” 　　“请不要丢下我。” 　　少年说出这句话时，脸上却不带一丝恳求的表情，好似他只是淡淡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看不到艾格莉丝的样子，却能感受到对方离自己很近，他敏锐的听力甚至能听到少女浅浅的呼吸声。她不知在用什么魔法为他治疗，虽然没有真正触碰到他，但他发疼的伤口都在瞬息间好转。 　　他内心中不断涨出的情绪，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艾格莉丝看着他深灰色的眼睛，不禁想，如果这双眼睛能焕发光亮，该是怎样的神采奕奕。 　　在把塞西尔带回来神殿的时候，医生便看了他的眼睛。 　　“这孩子的眼睛上的伤应该是早就已经痊愈了的……但是他自己不想看见。”白发医者如此说道。 　　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人不想看到这个世界的色彩？ 　　艾格莉丝此时还是忍不住询问塞西尔：“你现在想看见东西吗？” 　　塞西尔像是没有想到艾格莉丝会问出这个问题。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才格外老实的回答：“不知道……但是失明有很多好处，我能听见很多别人听不见的细节，因而我拿剑战斗时反而不弱。加拉哈德也说我的失明反而帮助我提升了自己对危险的感知能力。” 　　这种有关心理问题的疾病如果本人不配合，那更是难治了。艾格莉丝没有办法，便暂时放弃了打算。 　　此时塞西尔突然开口：“殿下，加拉哈德说您作为圣女，必须一直佩戴着面纱。” 　　艾格莉丝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提出这一茬，只乖乖承认道：“对呀。” 　　“是不能让任何男性看到您的样子的目的吗？” 　　“是。” 　　“那您……如果没有别人在……以后在我面前能不戴面纱吗……反正我什么都看不到。”塞西尔紧张地提议，他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坐着的椅子边缘。 　　“好呀。”艾格莉丝没有把这些规定当做很重要的事情，反正圣女也只是她的一个马甲。 　　但在塞西尔眼中，艾格莉丝是专门为了他破例，不禁开心地笑起来。少年笑得露出了自己的牙齿，连他的伤疤都显得不那么可怖，任何一个人看到这样的笑容，都不免被其中的欢喜所感染。 　　那笑容如初升的太阳般温暖。 　　艾格莉丝很喜欢这样的笑容，因为很少在神域见到这样单纯的笑。 　　她不禁把面纱摘下来，然后放在了塞西尔手中，让他知道自己遵守了诺言：“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 　　“恩！”少年笑着点了点头。 　　告诉塞西尔下午可以和她一起去进行理论书籍的学习后，艾格莉丝便回到了自己的寝处。侍女们一见自己回来都赶上来为她换了一身衣服，给她递上茶水。 　　而安娜送完加拉哈德就早等在那里了，看到艾格莉丝姗姗回来时，便有点不赞同地说道：“殿下您又和那少年待那么久。” 　　“他是我的骑士。安娜你在外人面前不能那么称呼他。”艾格莉丝叹了口气。 　　安娜不会和自己的圣女争辩这些过多，她递上一封花纹华丽的信，说道：“刚刚国王陛下派人到神殿，请圣女殿下到王宫参加星期日晚上王后的生日宴会。” 　　“咦，神殿人员也要参加这些事情吗？”艾格莉丝疑惑地问。 　　“很久以前是不用的，但现在比较重要的宫廷活动王宫都会派人来邀请，神殿一般都会参加，加强神殿和伊塔利王之间的联系。但以往都是教皇大人去的，可如今教皇大人的状态不好，最近好像生了重病一直卧床休息，殿下您可能必须得代表神殿去一趟。”安娜回答道。 　　安娜一说艾格莉丝才想起那个教皇，除了确认她是否能担任圣女外，就再也没有和他见过几次面了。 　　他本身就很年老，但忽然又生了一场重病，自己把自己关着，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倒是伊塔利宫廷那边专门派了人过来照料，然后知道艾格莉丝作为新任圣女，不擅处理神殿的事务，就让专门的副手来辅佐教皇的工作。 　　那是一个很和蔼的中年男人，艾格莉丝也和他见过几次。除了对她选择了塞西尔作为自己的骑士表示过质疑和反对外，大多数他都对艾格莉丝的行动表示支持和放任。 　　“不去是不是也可以！”艾格莉丝期待地看着她的侍女长。 　　安娜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您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说您什么……可是国王陛下指名想见一下圣女殿下新选的骑士。” 　　“塞西尔？”艾格莉丝愣了一下，又想到那少年乖巧温驯的模样。 　　“他也可以自己去的，但我担心他……让殿下您的形象蒙羞。” 　　艾格莉丝担心的倒不是这些。 　　比起塞西尔会不会丢脸让自己也跟着丢脸，她更担心塞西尔什么都看不见，会不会被那些眼高的贵族们欺负。而且，欺负一狠起来，又给渎神者悲惨凄凉的命运促力，加速塞西尔真的成为渎神者，那她会哭死的好吗！ 　　发自内心的，艾格莉丝也不想见那个乖巧的男孩变成……渎神者那样，被所有人反对畏惧的样子。 　　“那我也去吧。”艾格莉丝坚定地说。 　　“好的，那我马上为您准备参加宫宴的衣服。”安娜利索地行动起来，根本不需要艾格莉丝再操心什么。 　　所有的首饰、服装包括塞西尔所需要的东西，安娜开始一件件吩咐有关人员进行准备。因为艾格莉丝之前从来没参加过宫宴，安娜作为贵族出身，又同时温柔地教导艾格莉丝参加宫宴时要注意的礼节和事情。至于塞西尔？我们的侍女长当然不肯亲自去和她讨厌的人接触，只是派了同样能教导礼节的人去仔细教导，然后她最后去监督检查罢了。 　　于是艾格莉丝被迫在几天之内，接受了大量的伊塔利贵族礼仪——包括额外科普的宫宴上女性中一些不说透的小规则。如男性和女性/交流时，女性若对他有好感，则会拿出扇子，轻轻在自己的嘴唇前处微微扇动几下。而大胆的女性，则直接用扇子点点自己的右侧脸颊，表示我们可以去安静的场所两人独处。 　　玛瑟兰德大陆上即使对女性要求很多，可是贵族之间开放的风气，却让艾格莉丝都忍不住为此感到震惊。 　　哪怕是在宫宴上，未婚男女都被允许默认可以结交新的伴侣，来一场利益和情感的搏斗。哪怕是已婚贵族，只要不要闹到撕毁婚约的地步，私底下的偶尔相处，竟然也能被许多人所接受。 　　即使艾格莉丝作为圣女不会用到，但安娜还是因为艾格莉丝好奇，给她讲了许多姑娘们如何施展各路手段和高强的骑士或者有钱贵族相识的故事，什么“恰到好处地聆听与赞赏”“偶然地展现才艺”“只注视你一人的眼睛”…… 　　某名爱神学完后，觉得自己不配作为爱神。 　　作者有话要说： 　　两年前的旧文突然多了好多评论……？ 　　闪耀暖暖的衣服好好看，我头都晕了。 第9章 　　帕西瓦尔是伊塔利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国王最小的儿子。 　　虽然他不是长子，但因为玛瑟兰德的危险重重，他一诞生便接受了光明神神殿主持的祝福仪式，从小便是接受作为继承人的教育。伊塔利的王让国内最好的骑士教他武艺，最出色的魔法师教他习练，最睿智的学者教他知识。可是帕西瓦尔对成为国王没有什么兴趣，他坚信自己的兄长会成为英明的君主，自己则总爱去各个地方冒险。 　　国王与王后都宠爱这位小王子，他的兄长信赖他，他的妹妹敬仰喜爱他这位哥哥。国王对自己的小儿子的要求基本上是有求必应。 　　除了唯一一次，帕西瓦尔申请想去当艾格莉丝的骑士。 　　小王子心想，他的父亲反对的唯一理由，只有可能是他知道了他……喜欢那位新上任的圣女。 　　位于权力争斗中的人都知道这些年来，王权和神权的纷争不断——随着神迹渐渐不再降临，人们都快忘记了神迹的模样。从前是神权一尊独大，并且一直把手渗透到世俗的领域，而如今王权也开始渐渐发展起来，尤其是如今的国王手段强势，不断挑战着神殿的地位。 　　如今伊塔利的国王甚至专门挑选他信赖的贵族子弟，去让平民出身的圣女在这里面选择她的骑士。 　　国王也曾想过圣女最有可能选择加拉哈德，但他不惧加拉哈德倒戈神殿，因为那是他一手栽培的皇家骑士，从他默默无名时便注意到了他的潜能。 　　但国王没有想到，艾格莉丝谁都没选，却自己去翡冷翠的贫民区，挑了一个不知哪里发现的贱民。 　　圣女出乎意料的举动让人心生警惕，也让王权派不知所措。 　　这些都是后话，因为小王子在最初就被国王强烈反对了。 　　明明小王子作为国王的继承人如果真的成为圣女的骑士，既再也不会对他的哥哥产生什么威胁，还能完成他父亲的心愿，进一步侵蚀神权的力量。可是伊塔利的王就是没同意。 　　因为他知道他的儿子对圣女的好感。他不担心圣女会和他的儿子弄出什么苟且之事，相反，如果艾格莉丝真的违背圣女的誓言爱上别人，他反而能更好摒弃“神选之女”这个不定因素，重新扶植属于伊塔利王族的圣女。 　　他只是从来不相信他的儿子——伊塔利的王子，能像得到其他少女的爱慕般，轻易得到圣女的好感。他更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因为情感的原因背叛整个伊塔利王族。 　　见过那名少女的外貌时，没有人会相信她会成为谁的附庸，而是更坚信于别人反而会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她如日月之光辉。 　　帕西瓦尔在第一次见到艾格莉丝时，便这么想了。 　　艾格莉丝那时还是初入王宫的下等仆人，帕西瓦尔见到艾格莉丝时，对方正一个人在同一处地区乱七八糟晃悠，熟悉王宫的人一看便知这位是新来的仆人一定是迷路了。 　　帕西瓦尔当时离的远，只是看到有个同是仆人打扮的少年，磕磕绊绊地走向她，夸张地手舞足蹈向少女指路。作为旁观的人，帕西瓦尔一看就知道那名少年喜欢少女。但是少年的表现比起平常的爱慕，更像是鼓起勇气终于搭话一样兴奋，甚至有点卑微。帕西瓦尔便格外好奇，为什么一名厨房的下等女仆能被这样对待？ 　　这样的对待，他只在那些美丽与家世并存的少女身边见到过。 　　小王子出于好奇，悄悄走近了少女。 　　恰逢少女一个转身，帕西瓦尔看到了那个少女的全貌。 　　他忽然理解那名少年了。 　　帕西瓦尔甚至还没主动前去搭话时，少女扫了他一眼，便不感兴趣地离去。 　　他作为王子的尊严受到了打击，于是也就赌气地没有再想主动去寻找她。他心想，少女一定会再次回到这个地方看能不能和他再一次的偶遇。稚嫩但又骄傲的少年就总是来这个地方等着，等待少女主动探寻他的踪迹。 　　但他还没等到，就听闻王宫的厨房里出现了一位“神选之女”。人们夸赞她带来的神迹，欣赏她的貌美——帕西瓦尔忽然联想到了那名少女。 　　他还没来得及与她搭上话，她就去了神殿，为侍奉光明神终身不嫁。 　　在听说自己的父王想通过母后的宴会来再次与圣女和她的骑士见面时，帕西瓦尔便忽然有些为她感到担忧。 　　宫廷的宴会极尽奢华，宴会大厅四周也悬挂着挂毯，描绘了勇士战胜魔族的故事。大厅内还展示着成排的金银餐具，闪闪发光，人们多用釉彩瓷盘装菜、用水晶杯盛酒，这些都是随便一摔便是价值下层阶级三年的花销。为了庆祝王后的生日，负责的宫人邀请四方杂耍艺人表演，甚至仆人们依次端上制作精美却体积庞大的菜肴也成为了宴饮表演的一部分——人们在席间作乐，窃窃私语。 　　但艾格莉丝一行人反应都并不是多艳羡。安娜自小贵族出身，参加了许多次这种社交宴会。而艾格莉丝，她其实觉得伊塔利的宴会一般般。毕竟在乔纳维亚，神明们无聊起来就会举办各种宴会，而神王神后举办的宫宴是其中最华丽的。比起人间单纯用钱砸出来的宴会，神界中神明各显神通，魔法交织的宴会，更加令艾格莉丝印象深刻。 　　她连神界那样的宴会都看习惯了，更别说伊塔利王国这样的宴会。 　　而且无论这里弄得多么引人入胜，因为她的身份，她也不能在最后的宴席上和所有人一起吃，必须专门再开一个房间全是被特别允许的女客，圣女才能摘下面纱一同宴饮。这样麻烦的设计既是以往大多是教皇参加此类活动的原因，也是艾格莉丝不喜欢这场宴会的原因。 　　至于塞西尔为什么没反应——因为他看都看不到呀。 　　反而是在艾格莉丝到来时她出尽了风头。 　　明明她的打扮是所有参加宴会的女性当中最为素净的，甚至本人戴上了遮掩面貌特制的半遮面面纱，可没人能忽视她的存在。 　　这让许多想看艾格莉丝和塞西尔两个平民出身的贵族们大失所望，有些人认为艾格莉丝不过是强撑面子，而大多数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艾格莉丝的眼神比起是假装不在意，更像是真的什么都见过了。 　　这同时让许多人感到奇怪，毕竟从资料上来说，艾格莉丝就是一个乡下小村出身的女孩，在成为圣女前就是给别人工作。她有什么机会去看很多次奢华宴会？ 　　“神选之女”的神迹让翡冷翠的普通民众无条件信赖艾格莉丝，但来此宫宴的大多数贵族们，在艾格莉丝正式表态前，都对艾格莉丝并没有显得多么忠诚了。 　　他们不敢明面对艾格莉丝有所不敬，所以许多人将矛头对向了还没正式成为艾格莉丝骑士的塞西尔。 　　“这位便是圣女殿下选择的骑士吗？”其中一名女性走到艾格莉丝面前打完招呼后，就看向了失明的少年。 　　“是莱斯特伯爵夫人。”安娜在艾格莉丝旁边小声提示。 　　艾格莉丝知道，这些女人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来，而是为了她们的丈夫。 　　异性不便和圣女主动搭话，但是很多上不得台面的、略带挑衅或试探的话语，都能由自己的妻子出口，即使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那些贵族也会借口是“妇人家的胡言乱语”。 　　艾格莉丝很久没有和别人这样冠冕堂堂表情虚伪的社交（毕竟神明是看不爽直接摆脸色），即使心里格外不习惯，但还是要保持着微笑。她礼貌的回礼后，带着一种自豪地语气说：“这是我们伟大的光明神来梦中提醒我选择的骑士。” 　　伯爵夫人轻笑一声，挑眉看了看塞西尔无神的眼睛和脸上的疤痕，微笑道：“您确定，是这位……面貌有瑕疵的骑士？” 　　她的咄咄逼人让艾格莉丝感到不适，但是塞西尔却显得不像是在说自己。他鞠躬行礼，不卑不亢地说：“从殿下选中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是殿下唯一的剑。我不需要其它多余的东西……” 　　他顿了顿，然后直视女人的眼睛。 　　“我唯一需要的是把所有挑衅殿下威严的人都斩于剑下。”他说。 　　伯爵夫人不禁脸色一变紧紧皱起眉头，一旁的安娜担心塞西尔的话说的太过狠厉让艾格莉丝下不来台，正要出言补充时，很快有人过来化解了冲突。 　　“莱斯特夫人与密涅尔殿下。”出声的人有着极其甜美稚嫩的童声。 　　伯爵夫人率先行礼：“公主殿下。” 　　伊塔利的公主是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她有着一头金色的大波浪卷发和翡翠绿的眼睛。接受完一众人的行礼后她上前拉住艾格莉丝的手，软软地笑道：“密涅尔殿下真的好漂亮！” 　　艾格莉丝一直很喜欢乖巧的孩子，所以她也回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有人托弥拉来找您！”弥拉公主笑着说，她还没等艾格莉丝回复，就拉着艾格莉丝离开被人围观的地方，不让伯爵夫人再扯出什么别的话。安娜微微笑了一下，带着塞西尔不远不近地跟在了艾格莉丝身后。 　　弥拉转头发现后，有点犹豫地问道：“能让他们不跟着吗？” 　　“是谁要见我呢？”艾格莉丝轻轻地反问。 　　“我哥哥！不过别怕，我也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子出场戏份不多。 第10章 　　“您哥哥？”艾格莉丝缓缓地问道。 　　“是帕西瓦尔哥哥找圣女殿下。”弥拉指了指远处阳台的身影，风吹鼓了帘纱，只留下了模模糊糊的人影。艾格莉丝只看了一眼便不感兴趣了。她只对如何让塞西尔过得开心快乐，不要长大后想报复社会感兴趣，至于什么别的社交她都一概不想应酬。 　　因而她微笑了一下，对女孩说：“公主殿下，我先走了。” 　　“等等！”弥拉快速拉住艾格莉丝的裙子，急切地说，“可是哥哥真的很想见您。” 　　“王子为什么想见我？这和公主殿下又有什么关系呢？”艾格莉丝不紧不慢地问。 　　“因为……哥哥之前很想当圣女的骑士，而我也希望哥哥能实现他的愿望。” 　　“但是您应该知道，我已经有骑士了。”艾格莉丝看到走过来的塞西尔，眼波倏地流转起来，漾着不自觉的笑意。这让少女的蓝色眼睛看起来更漂亮了。 　　弥拉顿了一下，精致的小脸不知该作出什么表情，下意识地开口：“一个平民？” 　　艾格莉丝似笑非笑，只是缓缓说道：“马上要去见国王陛下了，这里先告辞。谢谢公主殿下刚刚为我解围。” 　　“咦？可是——” 　　塞西尔默默跟在艾格莉丝身后，这些对他的侮辱和质疑从来不会让他有什么反应。他在意的只是艾格莉丝会不会受到什么不良影响。 　　想起加拉哈德在训练时教导他：如果不想让圣女殿下为难，就提升你的实力。 　　十三岁的少年握紧了拳头。 　　“殿下刚刚那样做，会不会让国王陛下不高兴？”安娜转头看了看失望沮丧的小公主，有些不安。 　　“没事的。而且单独和王子见面恐怕才会让很多人议论。”艾格莉丝冷静地回答。 　　再说不管闹多大，她换个马甲就了事了。反正她已经找到了塞西尔，带他去玛瑟兰德四处逛逛增长见识也不是很好吗？ 　　所有的自怨自艾都来源于看的太少，想的太多。当航行在海上时看到雷电划破昏黑的天际与海洋的界限，或者一个人迷茫在荒漠中却发现了一朵绚丽盛开的依米花——大自然总能告诉你这世界多大，而自己有多渺小。所有的苦闷都只在刹那之间，转瞬可逝罢了。 　　艾格莉丝目光闪了闪：“我们先去见国王和王后吧。” 　　见完聊完，随便吃一点，也差不多可以走了。 　　“好的，殿下。”安娜点了点头，走在塞西尔的旁边。她总担心塞西尔被无意识地为难或者因为眼瞎而走错路，所以细心地跟在他身边为他护路。这不是出于什么友好相助，只是为艾格莉丝的着想罢了。 　　她其实是赞同弥拉公主的想法的，尽管因为艾格莉丝似乎有点生气，她就不敢为公主说什么。 　　安娜忍不住心想：王子成为圣女的骑士什么的虽然少见，可是这才能配得上殿下神选之女的身份呀。 　　但她也一直是想想，却还是不敢说。 　　圣女总是那么偏爱那个盲眼的少年，如果不是因为少年脸上的疤痕和失明的双眼，怕是很快就会传出圣女爱慕上异性的丑闻。好在许多人稍稍传一下，都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如果传闻说圣女殿下心仪骑士长加拉哈德还会有很多人相信。 　　可怎么会选择塞西尔呢？ 　　艾格莉丝走在前面，并不清楚后面的两人内心的百般波澜。 　　她一路上和见面的贵族们偶有点头之礼，但当遇到用让她不喜欢的眼神打量她时，她也没有回应，看都不看一眼就挺直腰板径直走过。 　　这样的举动，有些人夸赞她圣洁高贵，很有在三百年前大战中牺牲的弥赛尔圣女的风姿。但也有些心胸狭隘的人，就觉得她仗着自己的身份高傲无礼了。 　　伊塔利的国王见到艾格莉丝时，一如往昔带着友善和关切。伊塔利的王后艾格莉丝是初次见面，她和刚刚预见的弥拉公主长得很像——又或者说——弥拉公主继承了母亲的貌美。作为一个快迈入四十大关的女人，她有着别样的雍容华贵，对待艾格莉丝的态度和她的丈夫一样，不会让人产生被轻视的感觉。 　　“我听说圣女最近在学习光魔法，天赋异禀，柯克先生一直在赞扬。”国王温和地开启了话题。 　　“我还只是个初学者。”艾格莉丝笑着说。 　　“密涅尔殿下不需要谦虚。”王后在一旁附和道，“当日您进行圣女测试时所展现的天赋众人所见，学院那边甚至还专门派人过来保证如果您想来学院进修，学院会进行专门的安排。” 　　那不过是神族的天赋使然罢了，艾格莉丝心想。 　　作为神明，他们天然对元素亲和力极强，尤其是光元素。艾格莉丝不需要任何力气，就能让大量的光元素靠近自己听从自己的命令。她其实可以不需要说咒语或者等待就可以施展魔法，但这会吓到教授她的老师和知道这件事的普通人类，所以艾格莉丝一直忍着乖乖按步骤来。 　　即使是这样，一直教导圣女的大魔法学士还是为艾格莉丝的天赋感到震惊。 　　因为她基本上是第一次尝试就能成功，并且施展魔法的时间极短。她体内的魔法元素似乎多的用不完，如果实战，可能可以打败皇家魔法学院百分之八十的同届学生。 　　——柯克学士甚至忍不住多想，如果把那些禁咒放到她面前，她是不是也都仅能凭着书上的一言半语就可以按着步骤把咒语施展出来。 　　这让这位老先生对艾格莉丝既感到惜才，又感到恐惧。 　　如果不是因为艾格莉丝成为圣女是靠着当时的神迹，以及艾格莉丝对待魔法学习这件事上的态度一直都是懒洋洋的。柯克学士可能忍不住把情况报告给学校，然后派人长时间密切监督这个少女的发展，以防她走上歧路。 　　毕竟这世界上，因为过于沉迷于魔法的研习而迷失心智的天才，可从来都不少啊。 　　艾格莉丝和国王王后便这样你来我往互相夸赞互相客套，聊天的主要话题无外乎是神殿的事务运作，圣女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即将来临的祭祀神殿有没有准备好一类。艾格莉丝祝福王后生日外还趁机夸赞了弥拉公主，称赞她活泼可爱，继承了王后的貌美，以此希望公主不要事后给自己的父母打小报告。 　　在话题终结的最后，国王抛下了一颗小炸弹。 　　“教皇快去世了吧。” 　　这话说得极其突兀，艾格莉丝抬头望向国王的眼睛，只能看到一片波澜不惊。 　　“只是生病罢了。”艾格莉丝说。 　　“生老病死是人类必须经历的事情，没有什么不能谈的。”国王温和地说，“现在在神殿暂时负责管理事务的人员，圣女殿下觉得如何呢？” 　　艾格莉丝只恍惚记得，那是一个中年男人。 　　但在她看来，如此年纪就能管理偌大的光明神神殿，哪怕是暂时管理，便算的上是年轻有为了。 　　可是她不明白国王想等她说什么。 　　或者她又需要说什么？ 　　艾格莉丝不禁皱起了眉头，又开始后悔听神王的安排选了光明神神殿圣女的马甲了。毕竟这马甲虽然住得好穿的好吃得好，可未免也太过事多了吧！！ 　　既然只是想让她去找渎神者，还不如随便给她一个流浪者的马甲呢，她也可以直接潜入收容所把塞西尔带走了。 　　不就是凭着那点自尊心，觉得神明下界，哪怕是披个马甲，也不能有损神明的形象吗！ 　　神域的那些神明，一个个的为什么不能都学学布拉基，这个诗歌之神可是当年打扮成乞丐一样自己都毫不介意呢。 　　“我只负责侍奉吾神巴德尔。”艾格莉丝最后如此答道。 　　国王和王后没再说什么，笑吟吟地转移了话题，带他们一行人去参加宴会，途中还远远见到了传说中的国王第一继承人。 　　艾格莉丝和安娜坐一起，塞西尔则被拜托给了负责守卫王宫的加拉哈德。 　　桌上的美食虽然样式繁多口味不错，可是吃起来要求也格外繁琐，崇尚简单的爱神吃得很不开心，于是随便捡了几口菜，就说自己饱了。 　　她借口不舒服，安娜配合着给艾格莉丝演戏，叫上塞西尔带她快速离开了这场宴席。 　　可在快离去的那一刻，艾格莉丝又被人叫住了。 　　她不耐烦地转身，看到的是一个和弥拉长得有些相像的少年。他有着俊秀的外表，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在看到艾格莉丝停下脚步时，不禁亮了亮。 　　“我是伊塔利国的王子，帕西瓦尔·伦·斯菲尔德。”少年自我介绍道。 　　“……有什么事吗？” 　　“我来为我之前的冒犯道歉。”帕西瓦尔诚恳地说。 　　“不过都是小事。”艾格莉丝不在意地回答，“公主殿下说您有话想见我，现在还要说吗？” 　　帕西瓦尔瞧了一眼艾格莉丝身边面无表情执剑的少年，内心悄悄叹了一声。 　　“现在没有什么多的想说的了——” 　　“……人们常常说殿下是神选之女，是光明神巴德尔送到翡冷翠的宝物。那么殿下是想代表光明神来造福每一个信徒，还是想代表伊塔利庇佑住在这万千国土的人呢？”小王子轻声说。 　　他只想留下最后一个提醒然后离去，便听到了圣女的一声轻笑。 　　美丽的少女眼波流转，让人移不开视线。 　　“什么时候伊塔利的平民关心的不是温饱，殿下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爱神想说“关我屁事”的，但是我们艾格莉丝是宇宙无敌绝世美少女，不能说脏话！ 　　哎如果是西幻背景的话虽然也想抠称呼，但他们的都不太好翻译。国王经常自称“we”，虽然说“朕”也好理解，可是看起来就是不习惯。这里大家就当全文虚构，里面的人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吧Orzzz 　　喜欢的太太开了猎人的同人，虽然只有一章，但我还是好快乐。 　　老了，真的只想吃些小甜饼qwq 第11章 　　爱神离开宫宴的三天后，诚如国王所说，那名年迈的教皇就去世了。一直代管神殿事务的负责人也被安排晋升成了新的教皇。于是光明神神殿被迫陷入了更加繁忙的境地，除了七日后的冬至祭祀，还要操忙着新任教皇的继位仪式。 　　但在神权派的人看来那个教皇的病来的莫名其妙，突然加重然后死亡也来的莫名其妙。 　　于是他们打上了“神选之女”的主意，希望这位在信徒中威望很高的少女能出面代表神殿说话——她只要说一句现今教皇非光明神所选，就会惹起很大的争议来极大增加重新选任新的教皇的可能性。 　　作为关键的艾格莉丝此时戴着面具，晃悠悠地带着塞西尔走在翡冷翠的大街小巷中。 　　他们下午本来要一起上柯克学士的大陆史课的，奈何艾格莉丝真的觉得这门课太、太、太无聊了。 　　柯克老头作为一个造诣颇深的大学者，给初出茅庐的两个平民出身的小孩讲一讲如今世界布局和势力分布自然不在话下。 　　可问题是他讲的让艾格莉丝总能回到自己遥远的学生生涯，当然老师的脸和名字是记不住了，但那昏昏欲睡的感觉！那明明自己就是在坐着，可是眼皮子沉重的往下塌的感觉！ 　　最狠的是——他还总爱突然抽问艾格莉丝与塞西尔，这个国家的继承人叫什么名字呀？这个种族如今面临的问题是什么呀？ 　　当两个小孩一回答不对，他就毫不客气地增加了作业量。 　　然后艾格莉丝就翘了。 　　以前没机会翘课，现在翘课多快乐呀。 　　而且，这是能让塞西尔开心的好机会。 　　自从跟着柯克老头学习魔法学久了以后，她的咒语使用的越来越熟练。她在上课前偷偷催眠安娜，让她为自己和塞西尔称病请假。然后靠着神力自己带塞西尔偷偷溜出了神殿。 　　少年的诅咒多半是因为情感起伏激烈才会放出雷电来。如今在加拉哈德和艾格莉丝的教导下，塞西尔已经很少不受控制地放出大量的雷电伤害到别人，爱神也就很放心地带着他出门。 　　因为怕迷路回不来，她特地一直都是沿着一条宽敞大道沿路走，翡冷翠规划有方，基本上如果只沿一个方向走不故意七拐八拐，便不会找不到回去的路。 　　令艾格莉丝吃惊的是塞西尔居然很熟悉翡冷翠的方向。 　　“以前会四处乞讨，所以一直在翡冷翠里逛。但是很多地方都不能去，如果不小心闯进去的话会被打，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所以会记住那些作为流浪汉不能随便走进去的地方——但这些餐厅店铺现在殿下都可以随意逛逛，应该挺好玩的。”塞西尔很不好意思地挠头道。 　　他走的格外自然，除了有时候会停下来静静聆听，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失明的少年。 　　艾格莉丝没有思考便拒绝了塞西尔的提议：“我才不去拒绝了我的骑士的地方。” 　　少年听到后愣了愣，不禁笑了起来：“好。” 　　艾格莉丝以前没有多少机会和塞西尔独处，此时她才发现，塞西尔还有一颗虎牙，不开怀笑起来很难让人发现。 　　少年稚嫩的面庞上眉目舒朗，那道疤痕艾格莉丝从未觉得破坏过塞西尔俊秀的模样。尤其是少年一笑时，带着极强的感染力，能让人发自内心的为他开心。 　　爱神不禁心情变得更好了，她兴奋地对塞西尔刚刚介绍的方向说：“那我们去你说的那条街看一看吧。” 　　“好。” 　　“我要把那一条街都吃个遍！！” 　　“好。” 　　——你说什么都好。 　　如果旁边有人仔细观察，必定能发现少年的眼睛即使看不见，却还是只注视着一个人的方向。 　　艾格莉丝拐入了一家小餐店的隔间，因为塞西尔也看不见，她干脆摘下了面具。 　　之前戴着，除了是怕巡逻的骑士有见过她的面貌的人，或者是她那惹眼的外表引人围观最后被听到风声的加拉哈德抓回去。现在在隔间里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四周都是喧闹的讨论声和啤酒杯与餐碟相互碰撞的声音。 　　“请给我来几份这里的招牌菜吧。”艾格莉丝见端着盘子的服务员忙的不可开交，扫了几眼终于在角落看到一个站在阴影角落的服务生，连忙挥了几下手作招呼。 　　她发现艾格莉丝后，手忙脚乱地去找多余的菜单，跑到了爱神桌边。 　　那是皮肤粗糙的女子，一开口时便能发现她牙齿有些外露，但仍能从她的气质和打扮中看出她年纪不大。唯一不同于普通人的是她的脸上有着如猫须一般的纹痕在脸颊两侧，不知是天生的疤痕还是她故意作的打扮。 　　她看到艾格莉丝的面孔时，眼睛中闪过惊艳与羡慕，呆滞了片刻后马上反应过来，垂眉低头询问：“客人想吃什么？” 　　“你随便做个推荐吧，两人份的就够了，不用太多。”艾格莉丝说。 　　女子点点头，就匆匆退到了后厨。 　　这里虽然繁忙，可是做菜与上菜速度却没有让人失望。那名女子为艾格莉丝点了伊塔利常见的莫萨里芝士和撒着碎干酪与香草的薄饼，还特地点了两碗缓解干渴的浓汤。 　　她上菜时艾格莉丝笑着对她说了句“谢谢”，女子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又不说一句话的匆匆跑走了。 　　“果然芝士和奶酪是翡冷翠的特色吗？神殿里厨师们也很喜欢用这个。”艾格莉丝尝了几口后，好奇地问。 　　这里点的食物的味道虽然比不上神殿专门做的，但是别有一番风味。带着一种家常的气息，少掉了许多神殿和王宫宴席中那种精心摆置出来的感觉。 　　塞西尔有些局促，犹豫回答道：“芝士和干酪以前我母亲也会做……所以应该是的。” 　　艾格莉丝第一次听见塞西尔提起他的“母亲”。 　　她其实不了解这个少年的过去，当时折了纸鸟去探寻翡冷翠的消息时，也只是给她带来了少年那时的处境情况和众人的评价而已。这个失明男孩的过去被厚厚的尘埃所遮掩，连神明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挥散尘埃，知晓那未知的过往。 　　一个未来会成为渎神者的孩子的母亲……是怎样的呢？ 　　“能和我聊聊你母亲吗？”艾格莉丝轻声问。 　　塞西尔缓缓地放下自己的餐刀，沉默不语。 　　他长久的沉默让艾格莉丝慌张地想对他道歉，让他不要勉强说也没有关系。 　　而少年眨了眨自己长长的睫羽，用一种常人无法分辨的情感微笑道：“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她很爱我。” 　　“可是她更爱我父亲。” 　　艾格莉丝正欲说点什么，突然餐馆里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个男人毫不客气地臭骂：“这家店怎么回事？！要个半兽人给老子端菜？！！” 　　艾格莉丝皱起眉毛，戴上面具后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那里早已经是一片狼藉，那男人和他的同伙坐在一处，桌子早就被刚刚怒骂的男人踢翻，而菜肴也被丢在了地上陶瓷碎成一片，精美的佳肴被摔成了烂泥。而被男人言语攻击的服务生，正是刚刚给艾格莉丝点菜的少女。 　　坐在附近的人面带不满边迅速结账，但还有许多不嫌热闹的人开始围在周边，这其中更是有不少帮男人搭腔的人。 　　“是啊半兽人身上总有一股臭味——” 　　“下次不来这种小店了。” 　　很快就有一名略显丰满的中年女人小跑了出来，她笑的时候脸上挤出了好多道笑纹，倒显得憨态无恶，不会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当这女人开始不停鞠躬道歉时，旁边的年轻女子头更低了，不停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唉，当时老板娘就不该一时心软，收留了这个半兽人。这才没几天就出这种事。”离艾格莉丝最近的一个客人小声感慨。 　　像半兽人一类，大多生活在蛮荒之地，人类部族和兽人部族的交界之处。那里兽人经常侵略人类的领地，所以也会有人类女子被掳走然后生下半兽人的情况。但和平之时，边界城市中两个部族的人也会有互相交往，贸易往来。 　　翡冷翠按理来说应该是伊塔利最包容的城市了，可还是不免有这种歧视混血种的人。 　　并且让艾格莉丝无法理解的是，很多人不会专门去讨厌兽人、精灵或者矮人，但会特别讨厌混杂了这类血统，又有着人类血统的“人”。 　　塞西尔面色沉沉，紧抿着嘴唇。 　　艾格莉丝知道，塞西尔是想到了他自己。 　　因为他未知的诅咒，人们总是习惯瞎猜测他的种族——如果是半精灵就好了，至少半精灵容貌大多艳丽精致，是混血种中与人类关系最好的。但问题是塞西尔并没有一丝半精灵的特征，所以人们猜他是半兽人、半魔人、甚至就是邪恶的魔族。他们恐惧他，厌恶他，极尽所能地折磨他。 　　艾格莉丝拉了拉塞西尔的衣袖。 　　少年知道这种亲密的举动不该由圣女对她的骑士做出，不禁睁大了双眼。 　　“看我的。”少女眉眼弯弯。 　　她手轻轻一转，几道肉眼可见的光便向那嘴脏的男人打去。 　　男人脚被光束一扳，两脚踩不住突然摔倒在了地上，脸刚好磕进了之前被摔在地上的菜中最后鼻子都塞进了那些芝士。围观的人不禁哄堂大笑起来，男人的朋友正要去扶起男人，结果艾格莉丝一使力气，他们也跟着摔在了男人的身上，又气又痛直接骂道：“是哪个x的管屁事——” 　　艾格莉丝走到他们面前，对那名半兽人女子眨了眨眼睛后，笑着说道：“怎么啦？” 　　她勾起了嘴角，手上又冒出了几个光球。 　　男人闭嘴了。 　　在这种平凡小店魔法师少见，管闲事的魔法师更少见。 　　但见到他惹不起啊！ 　　艾格莉丝看到这群惹事的人脸上浮满了退缩之意满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往塞西尔的所站的地方看过去，期望少年虽然看不到，但能从声音中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她下意识地举动，是因为自己真的希望不再看到少年因为联想到过去而不开心的模样。 　　但少年走到了另外安静的一桌前，拿出手中的剑指向正沉默吃菜的披着斗篷的人。 　　“你是什么人？”他冷冷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是有封面的人啦！！ 　　我要疯狂夸奖给我制作封面的小可爱，如果想要联系我找她做封面的可以来call我，这个可爱人设和封面都能做，但是起步30r。微博名是“NeutronStar宇宙糖渍” 　　又到了快乐安利的时候，我更新不足，给大家安利电视剧《名姝》，现在出第三季了，里面的女孩子真的都可爱的要死qwq 第12章 　　那人停滞半秒，便迅速站起来试图撞开少年往门口的方向冲。塞西尔见状迅速朝对方举剑挥去，一道凌厉的剑光中对方的右臂被连衣砍下。没人能想到这个略显瘦弱的少年会爆发出如此力量和气势。 　　他面无表情地把剑刺向别人，动作中夹杂着艾格莉丝从未见过的凛冽和冰冷。 　　但逃跑的人恍如无所觉没有停下他逃跑的进程，而那断臂掉到地上却不见一滴血，而是瞬间失去血肉化成了白骨，一阵令人作呕的腐尸味随即刺激着餐馆里每个人的鼻腔。 　　他干瘦的手让艾格莉丝想到将死之人，但手的指甲尖如猛兽利爪一般直接将一个挡到了他的方向的人肩膀上钻出一个血窟窿——变故发生之快让许多人来不及反应，而一名女性的尖叫率先打破了寂静，然后大家边咒骂边争先恐后地找地方躲起来。 　　艾格莉丝将旁边瑟瑟发抖的人都护在了身后，塞西尔正要继续追上去，却见那人又故意朝相反方向的人群丢了几个滋滋作响的元素球。塞西尔来不及选择下意识挡在了人群前，借剑张开了魔法盾挡住逃亡者的攻击——因为情绪起伏过多他握着剑的手开始冒起了电花，“霹雳哗啦”的炸响让人不敢接近。 　　在旁人畏惧的目光中，艾格莉丝走向前握住了塞西尔的手。 　　雷电爆发的前一刻又安静了。 　　“殿——” 　　“嘘。” 　　艾格莉丝眼神示意塞西尔他们周围都是杂人。她看向门口，那个戴着斗篷的人早就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去，只留下腐臭的味道和慌乱的人群。 　　“你还能找到他吗？”艾格莉丝问少年。 　　塞西尔为难地摇了摇头。 　　艾格莉丝离得较远，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斗篷下真实的样子。 　　她转身对之前的半兽人女子说：“请问能借我张纸吗？” 　　“哎？好、好的。”女人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地把记菜单的便签本撕掉了其中一页递给艾格莉丝。 　　爱神如之前去寻找塞西尔一般，将纸折成了一只鸟的形状，然后往里面注入了神力。 　　她走出餐馆门口，手腕轻轻使力，就把纸鸟扔了出去，任其自由飞翔。 　　“找到那个戴着斗篷的人。”艾格莉丝低声念叨。 　　这还是神域里的神明教会她使用的小技巧——艾格莉丝至今仍能记得那个神明怒其不争地看着她，骂她折个纸鸟都学不会的模样。 　　许多人见已经没有危险了，连酒钱也没留下都赶着撞着跑出了餐馆，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好心留了几个银币。但老板娘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大家是在她的餐馆里直遇危险。 　　艾格莉丝见那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惴惴不安的模样，便走过去，将手里的钱袋递给了她。 　　妇女半是迟疑半是欣喜地拉开沉甸甸的钱袋，刚扯开一道缝看到里面金色银色交织的光芒，又吓得连忙拉紧钱袋开口，害怕地看向艾格莉丝：“大人这、这是？” 　　艾格莉丝有点可惜地看着这些她之前为了溜出来玩特地准备的钱。她扫了一眼已经算得上凌乱不堪的小餐馆，笑着说：“就用来做赔偿吧，不如换个地方再开一家餐馆，现在这样估计大家也不敢来了。” 　　她注意到那个半兽人女子还在旁边不知所措地站着，进而补充道：“顺带将那位女士也一并雇佣吧，毕竟她也要谋生。” 　　妇女纠结地皱起了眉头，最后才叹了口气：“好吧。” 　　“塞西尔你还有钱在身上吗？”艾格莉丝开始求助自己的少年骑士。 　　“还有一点。” 　　艾格莉丝的笑容又再次浮现在了脸上：“那我们快离开这里！现在动静这么大，巡逻的骑士肯定很快就会过来了。” 　　“是要过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艾格莉丝和塞西尔都愣在原地。爱神僵硬转头，对着被翡冷翠万人尊敬的骑士露出了最真切讨好的笑容——虽然她戴着面具男人看不见。 　　加拉哈德走到塞西尔面前，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话： 　　“回去受罚。” 　　…… 　　神殿东区。 　　“塞西尔虽然失明，但他早已学会了如何用魔法去感受别人身边的元素含量。如果他对那人的描述属实，如果那人体内的暗元素聚集到令他觉得作呕，那必然是魔族。从今日起翡冷翠要加大警戒，殿下过几日就要进行祭祀仪式，更是要注意安全，不得肆意外出，更不能随便翘课了。” 　　说话的男人有着俊秀的外表，是容易让异性在见面就心生好感的类型。 　　可此时听男人不急不慢地说话的少女只是抿着嘴，轻声请求道：“加拉哈德，这次出门是我的主意。你知道塞西尔是不可能拒绝我的。你之前也不是也和安娜一样带我出去过吗？” 　　“我们责罚塞西尔的原因，是因为他让您置于危险。”加拉哈德说，“看到一个半兽人被侮辱他独自一人时可以自己出手，但有您在身边时就不该让您趟入危险中，还让污言入耳。他察觉到魔族隐藏在餐馆里，第一反应应该是先带您离开餐馆再去处理危险人物，更不应该率先挑起攻击——作为一名圣女的骑士，他不仅不合格，还自以为是。” 　　这番言论说的冠冕堂皇，但又显得格外冷酷。 　　因为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圣女以外的人都是不重要的存在。无论是那名无辜的半兽人女子，还是可能会被潜在魔族攻击的整个餐馆的客人们。 　　艾格莉丝没有想到，作为“翡冷翠的光”的加拉哈德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艾格莉丝常见到加拉哈德保护旁人的模样，他总是为身边的人考虑，为下属、为友人、甚至为陌生人着想。 　　她以为自己开始了解玛瑟兰德上的人类，以为自己能看得清等级制度之下每个人的所作所为，如今才发现她是如此的浅薄无知。 　　她了解的只是那遥远的记忆里和平国度中平凡生活的人，没有魔法、没有危险，而后她的生活又被乔纳维亚重重保护起来，充斥着舒适与属于神明的梦幻。 　　“塞西尔还小。”少女最终还是选择不让步，“那是我的骑士，只能由我来惩罚。” 　　她坚定的言语中暗示着不得置喙，那不是单纯的属于上位者的气势，而是在神界耳濡目染下 　　——专属于神明的傲气与威严。 　　她还欠塞西尔真正的道歉和补偿。 　　加拉哈德一时无言，他湖水绿的双瞳中蕴含着旁人读不懂的情感。最后他温和地安慰道：“鞭刑快结束了，殿下您现在去，应该能让惩罚提前结束，也能让他少受点苦。” 　　艾格莉丝惊喜地抬起头，发自内心地鞠躬感谢道：“谢谢你！” 　　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突然很想伸出手揉揉少女柔软的发旋，但他知道这是暂时做不到的事情。 　　作为高贵的圣女，却为自己的骑士向地位不如她的人行礼。 　　“真的……很羡慕被殿下选中的人啊。”男人低声说。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沉寂在空荡的殿内，因为美丽的少女早已急切地跑去了她想去的地方。 　　神殿里处罚犯了错的人员有很多种刑罚方式，但是最常用的还是鞭刑。毕竟它只需要一个鞭子，无论什么人都能直接上手处罚别人。而鞭子往衣服上打，表面上看不出来，衣服下的皮肉却全部绽开。有时候受刑的人犯错严重，负责的人还会在刑罚结束时浇上圣水，称是在光明神眼前，净化沉重的罪恶。 　　负责监督塞西尔刑罚的是安娜。 　　红发的少女沉默地看着比她还小的少年咬牙坚持着刑罚，一声不吭，汗水和生理性的泪水却已经暴露了他此时的痛苦。 　　他们刻意没有往脸上打，但安娜看着少年脸上以往的疤痕，突然能想象他现在衣服遮盖下皮肤的惨状。 　　年轻的侍女长面色不忍，可是她却不能阻止这场刑罚。因为她其实是站在加拉哈德一边的。 　　最后她忍不住开口道：“你别怨恨加拉哈德大人。” 　　少年居然还有力气“噗嗤”的笑出声，他无神的深灰色眼睛对着地面，张口说的话语却是应答安娜的话：“因为安娜喜欢老师啊。” 　　少女脸憋得通红，气急败坏地叫道：“你少说话！” 　　她顿了顿，又忍不住叹气：“你跟加拉哈德大人追求的骑士精神……不同而已。” 　　“他说我其他什么都可以，但不能说我不忠于殿下。”塞西尔缓缓地开口道。 　　“……你追求的是对殿下绝对的忠诚，是拼尽全力守护和完成殿下的每一个愿望。但加拉哈德大人的忠诚是站在旁人的立场上，竭尽全力地保护殿下的安危，哪怕所做的和殿下希望的不同。所以殿下说想偷偷出去玩，你真的不告诉其他护卫，陪殿下偷偷出去玩。但加拉哈德大人绝对不会这样。”安娜幽幽地说。 　　“……” 　　“我支持加拉哈德大人……你别跟我废话说我喜欢大人！你这么坚持你的那种忠诚，你就没想过一个问题吗？” 　　少年此时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安娜所处的位置。 　　“如果殿下让你杀了她，你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艾格莉丝这次想出去玩，一是想翘课，二是上次和加拉哈德出去，她其实知道很多人跟着，她这次想带着塞西尔偷偷出来散心的。她在神界作天作地惯了，天天和诗歌之神弄恶作剧，连神王都敢惹。而神界其实很少会处罚神明的——大家都是大佬，咱们不乱来。于是艾格莉丝好久没见过那种封建等级制度下的森严规定了，塞西尔一下被罚得那么惨弄得她很懵也很气。 　　爱神护短，没办法 　　一想到不到一周就开学了，我的内心（ 　　安利一下基友的新坑：[综]赞美爱情 by霜降之时，喜欢西方同人的可以来看看。坑品可比我好多了，现在是泰坦尼克号篇，后面大概是歌剧魅影和傲慢与偏见的篇章√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中子星巡航梅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在艾格莉丝以前的印象里，神殿只是有教皇、神父等神职人员负责宣传教义，还有信徒千里迢迢在特定的日子里祈祷的地方。但成为圣女之后，她才发现不仅如此——光明神神殿下附属的部门同样有很多，甚至还有负责专属于神殿的神职魔法师和神职骑士，他们普遍光魔法亲和力高，专门应对的是魔族。 　　艾格莉丝想，国王总是和神殿争权力的原因，恐怕也是害怕拥有一定武力的神殿趁机推翻王朝的统治吧。尤其是这份力量还位于伊塔利的中心城市中，哪怕他们一直强调自己的敌人只有魔族和藐视光明神巴德尔威严的异教徒。 　　除了武力一派，神殿还雇佣了专门的外职人员去管理神殿掌握的养殖场、草地、森林、池塘，小到面包房和酿酒房等等。艾格莉丝所吃的东西，都来自神殿自给自足的粮食。连酿酒的麦芽是从神殿自己的地窖中发酵的。 　　比如现在安娜用银盘端给艾格莉丝的餐食中，那些鹿肉、牛肉、大马哈鱼、鳗鲡，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是来自于神殿在外面所管理的养殖场。 　　神殿端给圣女的饭菜自然不会差，肉都切得肥瘦适当，配上上好的汁料——只是满桌的鱼类肉类看的艾格莉丝没有胃口。 　　在翡冷翠的贵族们心中，蔬菜是穷人的专属。 　　也不是说大家都不吃了，只是全都弄成沙拉的形式，还爱把那些蔬菜个个雕出花来。 　　光明神殿的教义里说人应“戒贪欲”“忌暴食”，艾格莉丝在神殿待的这段日子里，可没见大家有多戒律。 　　倒是她的侍女长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直到那日他们去王宫参加宫宴，艾格莉丝才发现这些有钱贵族们认认真真弄起宴会来能在饮食上下多少力气和功夫。 　　她每天在神殿中吃的饭菜，在同阶级其他人眼里，可能已经是真的“戒贪欲”了。 　　艾格莉丝心不在焉，连带着她手上也无所谓地扒了几口粥进嘴里，其他菜没夹几口。 　　“殿下是……心情不好吗？还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安娜见她的圣女这样，关切地询问。 　　爱神想到自己去探寻消息的纸鸟还没回来。 　　要么是还没探到消息，要么就是……被人发现了。 　　毕竟魔族传闻对光元素是最敏感的。 　　创世之初，创造主就划下了界限，不允许魔族轻易离开魔族聚居的荒芜之地。尤其是高阶魔族，更容易被界限所克，他们只要离开了领地，力量就会受到压制，无法发挥出在魔界十分之一的能力。倒是最低阶的魔族可以轻易地从荒芜地跑出来，只是他们大多实力一般，历练过的魔法师或骑士都能轻松制服，不像等同于神界天使力量的高阶魔族。 　　但是这种低阶魔族，在荒芜地和人类大陆交界的地方晃悠一下也够了……怎么可能会跑到翡冷翠，这个神殿、王宫和皇家魔法学院三大头并存的中心城市。 　　尤其是加拉哈德从目击者的言辞中分辨，那个魔族是最低阶的，附在死人尸骨上才可行动存活的魔物。 　　如果这种小魔物都可以随便灭掉她的纸鸟——她也太没用了吧！被神域的神明们知道她又要被叫废物了呀！ 　　还是等消息都确切后再想办法联系神王，告诉他魔族的小动作吧。艾格莉丝心想。 　　还有…… 　　“塞西尔怎么样了？”爱神皱起了眉头。 　　“都是皮肉伤，敷药很快就能痊愈了。”安娜回答道。 　　艾格莉丝有些不满：“为什么只是敷药，让治疗医师用魔法直接治疗呀。” 　　“殿下，这也是惩罚的一部分。” 　　“……” 　　那我自己去治！艾格莉丝心道。 　　她去悄悄找自己的小骑士的方式和路径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就连塞西尔本人也从震惊慢慢变为期待。他每日和加拉哈德训练都会带着一身伤回到房间，尤其是这几日鞭刑的伤没好全，加拉哈德却还是没有停止教学，让那个失明的少年看上去更加瘦弱了。 　　但这次艾格莉丝找他，自己却有点惴惴不安。 　　因为前天她闯进刑罚室，提前结束了处罚时，塞西尔的表情并不是表现的很开心。 　　她当时看到塞西尔满身伤痕的模样流下了眼泪，把旁边的安娜都吓了一跳。可她的小骑士发现后，脸色更沉了。 　　艾格莉丝不知道塞西尔为什么会生气，只知道这两天来少年一直在躲避着自己。只有在上课时艾格莉丝才能和少年距离较近，而大多数时候塞西尔都只是默默跟在身后，一声不吭。 　　听闻上午训练中塞西尔不小心爆发出了自己的雷电能力，结果反而被其所伤，艾格莉丝便再也坐不下去了。 　　——简直就是个叛逆的臭小孩！ 　　她跑到塞西尔的房间，就见深褐色头发的少年坐在床上——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偏偏一点也不叫其他人过来帮他。而是自己一个人拿着药酒摸索着伤口，找到大概位置后便毫不犹豫地浇了下去，他沉默的模样快给艾格莉丝一种“这一点都不痛的错觉”。 　　塞西尔从熟悉的脚步声中判断出来者为谁，他手微微抖了一下后，把药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站起来给艾格莉丝行礼。 　　“行什么礼，再行你伤口又裂开了！”艾格莉丝忙止住少年的动作，又把他扶回自己的床上好好坐着。 　　艾格莉丝的触碰让少年轻轻一颤，在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中，他最后选择抗拒道：“殿下，神殿规定圣女不能碰任何一名异性。” 　　“所以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许和别人说。”艾格莉丝轻笑道。 　　……秘密。 　　少年在心中不停重复着这一词。 　　这是他的殿下。 　　永远的包容他的错误，宽恕他的无礼，接纳了他卑贱的身份和让人厌恶的力量。 　　可是他让他的殿下为他流泪了。 　　想起那日在刑罚室，艾格莉丝走进来，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时哽咽的声音，还有安娜慌乱安慰的声音。塞西尔陷入了沉默。 　　加拉哈德说他让殿下感到痛苦，不是一名合格的骑士……塞西尔那一刻承认了骑士长的看法。 　　艾格莉丝用神力为塞西尔疗伤，忽然扫到了他床边的一张画像。 　　那不是什么精美的画师给绘制的肖像，更像是由幼稚的儿童随意的涂鸦。倒是能勉强看出其画的是一个女人的画像，那女人有着温暖的棕色长发与眼睛，即使笔画简单，但人物像中女人那一抹笑容，能看出画者对其深沉的爱。 　　“床边画的是你母亲吗？”艾格莉丝好奇地问。 　　“是。”塞西尔露出了笑容，“她是个很美的女人！这是我小时候她让我为她画的。” 　　能生出塞西尔这副模样的人应该很美吧。艾格莉丝心道。 　　少年虽然脸上有疤痕，却仍能看出本人有着极好的底子，五官精致面容俊朗，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是翡冷翠人民们偏好的金发，他一定也会长成像加拉哈德一样，被誉为“完美的骑士”般惹众贵族少女喜爱的男子。 　　艾格莉丝不经意问道：“塞西尔你的姓氏是什么呢？” 　　她即使去用纸鸟探寻消息找到塞西尔时，她也只能知道贫民区的人只管这个少年叫作“塞西尔”或者是“混蛋小鬼”，没人知道他姓什么。 　　来到神殿了，仆人们好像都确信这个少年最终不会成为艾格莉丝的骑士，也都不会去主动问塞西尔姓什么。少年为人又孤僻，不会主动和人交往，每天面对的不是教导他的老师就是艾格莉丝，没几个人会在意这少年姓什么。 　　毕竟塞西尔本人自我介绍时，也都只是称自己名“塞西尔”。 　　“我父亲姓肯特。”在许久的安静后，塞西尔忽然愿意回答了，“可他不承认有我这个儿子，所以我就没跟别人说我姓什么了。” 　　……这什么宇宙无敌渣男父亲。 　　像是猜到艾格莉丝在想些什么，塞西尔略带无奈地笑了一下，笑得不像一个十三岁正该肆意玩耍的少年。 　　“我一出生时差点要了我母亲的命，所以他讨厌死我了。”他说。 　　他回忆起自己母亲的模样，便伸手去拿床边的小画像，摸索着画框的边缘。 　　“我的雷电能力在我小时候总是控制不住，那个时候就有人传我母亲生了个怪物——还有人说我是我母亲给我父亲戴的绿帽。所以那男人总是不待见我。我的伤疤就是有一次他喝多了酒，而我的雷电那时候不小心伤到了他，他一气之下拿出附近的小刀想——” 　　艾格莉丝听到这里不禁握紧了拳头，少年却淡淡地继续叙述着，好似这不是属于他本人的回忆，只是一个惹人发笑嘲弄的故事。 　　“我母亲拦住了他。她一直很爱我，即使我小时候总是伤到她。但她一直很爱我。” 　　“那个男人其实也很爱我母亲。他总是喝醉酒爱和人争吵打架，但他从来不会打我母亲。他赚不到几个银币，却愿意省下半年的酒钱，为我母亲买一条漂亮的丝带。他信任我的母亲没给他戴绿帽，只是觉得我是一个诅咒。” 　　“但我杀了那个男人。” 　　塞西尔想起年幼时每个寂静的夜里，棕发的女人睡前轻轻亲吻着他的额头。 　　她总是温柔笑着，笑容柔和如窗外的月光。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的小天使啊。我不想让他黑化了。 　　穷的只能给文章审核赚一点晋江币……顺便感慨我真的能到达v线吗，好慌…… 　　大家好我又来安利文了。多木木多大大的《清穿日常》，真的，是我的，心头好。虽然我现在才开始看……请大家别剧透qwq 第14章 　　塞西尔在说完自己杀了亲身父亲后，就没有再继续讲什么。他既没有解释自己到底是故意杀人还是过失杀人，也没有说任何的后续。但从零零碎碎的片段中，艾格莉丝也能猜到，塞西尔的母亲也一定爱他的父亲，如他父亲爱他母亲那般。 　　所以，他的母亲也必然悲痛欲绝。 　　对于塞西尔的童年，艾格莉丝什么也做不了。 　　她最后轻轻抱了抱少年，然后为他治好身上所有的伤。 　　塞西尔说完自己的父母后，令艾格莉丝这几日也想起了她的父母。 　　她每天晚上就会回忆一遍那对夫妻的名字，提醒自己不要轻易忘记。 　　他们没有塞西尔的故事那么惊心动魄。但在艾格莉丝心里那两位是世界上最啰嗦管的最多的父母了，每天必唠叨她吃饭挑食、整天低头玩手机、不懂做家务、放假在家不知道好好学习……她妈妈是个脾气格外暴躁的女人，有时候艾格莉丝总是担心父母下一秒就吵得离婚了。 　　艾格莉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她记忆中的那对夫妇，真的长得如她脑海中所记忆的一样吗？ 　　毕竟，她连自己原本的模样都快忘记了。 　　“阿瑟。” 　　爱神怕自己越想越难过，便呼唤起神域的神明们开始去干现在应该做的正事。 　　与普通神明不同，只有神王的名讳是一道“咒语”，这玛瑟兰德大陆上任何一个人说起神王阿瑟的名字，神王必会在乔纳维亚听见，然后知道是何人在何地呼唤神明。 　　艾格莉丝很快就得到了回应，虽然来者语气很是不耐烦。 　　“艾格莉丝，命运女神说你在就找到一个可能会成为渎神者的人。”神王的声音在艾格莉丝脑中突然响彻，震得爱神脑壳疼。 　　“我错了。”爱神迅速认错，格外习惯。 　　当时神王让艾格莉丝下界时吩咐，如今有好几个即将成为渎神者的人，但是不确定具体数字，希望她能一个个都找出来。 　　可她现在只找到一个。 　　——但这也不能全怪她啊！这命运三女神织的什么破手链啊！在第一次碰到塞西尔后就压根没有再亮过了！然后也就再也没提醒过她去哪里寻找渎神者的踪迹！她怎么找怎么找怎么找！她连是不是在翡冷翠都不知道？！ 　　而且有一个塞西尔就够头疼了，她每天都担心他因为悲惨童年和现在过得不开心，最终黑化成真正的渎神者来像三百年前一样搞个报复社会大行动好吗。 　　神王叹了一口气，艾格莉丝甚至能想象得到这老头坐在王座上烦的直抓白色长胡子的模样。 　　“爱神。神域有一处云海，几乎能看得见这天地中成千上百大大小小的生灵在同一刻都在做什么。” 　　“是。” 　　“但利用这云海看玛瑟兰德的一切，短时间还好，长时间会消耗大量的神力。如此广阔的天地，我们一刻不休都不一定能发现隐藏的渎神者。” 　　“是。” 　　“同时你也知道，用这云海虽然几乎能看见任何东西，但也有几个是看不到的。”神王幽幽地说。 　　艾格莉丝老实回答： 　　“乔纳维亚的云海，看不见创造了我们的创造主。 　　它不可知过往，也不可测未来。 　　寻不到下界的神明，踏不进魔族的深渊。” 　　“所以你知道，你是我们神明的眼睛。” 　　“是。” 　　“那你说你是不是跟瞎了没什么区别？！！” 　　“……我错了。”艾格莉丝最后只能用上自己在神域三百年里可能说了八百遍的话。 　　“你再这么瞎下去，你下次就去魔族的领地吧。” 　　神王说完后一气之下断了连接，此次通话只是神王全方位地狂轰滥炸，艾格莉丝甚至还来不及去报告她的纸鸟还没回来魔族可能有异动的消息。 　　爱神试图多次呼唤神王的名讳，但显然这位众神的领导者决定，如果爱神再当一个瞎子，那他便准备做一个聋子。 　　安娜进入房间时，便看到的是自己的圣女哭唧唧地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的模样。 　　“殿下？” 　　安娜关心地抚摸艾格莉丝的肩膀，换回了后者握住侍女长的手，弱弱地念道：“安娜……” 　　“是？” 　　“陪我下会棋……” 　　“不行哦。” 　　“呜。” 　　安娜轻轻把自己的圣女殿下身子扶正，然后开始为她梳起了头发。但是艾格莉丝觉得这只是一个无用功，毕竟不到几个小时，她就要在更多的人的伺候下重新进行沐浴来迎接今日的祭祀仪式。 　　“很快祭祀仪式就要开始了，殿下得做好准备才行。”安娜细心提醒道。 　　艾格莉丝觉得自己的侍女长越做越稳妥细心，基本上从来不会犯错。 　　但艾格莉丝几乎每天的超脱常理的举动，总是让安娜心惊胆战。 　　正式祭祀开始是在正午，在此之前艾格莉丝被送到了专门的洗浴池，按照传说中的故事重新洗浴一遍。 　　传说玛瑟兰德第一位光明神的圣女，是尚且年轻的光明神巴德尔在森林中碰见的一名被湖中仙女养大的少女。 　　有着被众生宠爱的容貌的少年，遇见了一名他在神域中绝对不会碰见的女性类型。 　　她干净、美丽、纯粹。 　　她不通语言，巴德尔便直接赐予了她使用各族语言的能力。 　　她生在森林，穿如野人。 　　为了感激巴德尔，她在湖中洗净了自己的头发，用岸边的百合戴在头上作装饰，换上巴德尔为她准备的衣服。 　　巴德尔带她离开了森林，去游荡世间。 　　人类的生命如此脆弱、如此短暂。在少女发现自己的第一缕白发时，她放弃了陪伴在神明身边，然后请求巴德尔为她建一座神殿，让她剩下一生都在那里侍奉他。 　　无论从哪种方面来说，艾格莉丝都不喜欢这个故事。她觉得这是一个神明看上一个好看人类女孩随便玩玩的故事，但偏偏神殿的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感人肺腑的神话传说。 　　在艾格莉丝被各种繁琐收拾后，终于换上了正式祭祀时穿的衣服。 　　人们觉得冬至这一日虽然是一年中黑暗最久的一天，但也相信在这一天过后，光明就会逐渐来临，并且越来越长。 　　所以光明神殿在冬至这一日的祭祀格外重要。 　　根据抽签选中268人轮流在圣坛边，保证24小时中仪式声乐不断，远远便能听见百号人的鼓瑟弹琴。此日库房的人也在繁忙不止，因为陆陆续续有人会献上大量的物品。 　　因为今年新选的圣女是在神迹中产生的缘故，来参加祭祀的信徒比往年多了无数倍。 　　翡冷翠的大小街道中都挤满了人，好在神殿与王宫都特地做好了专门的准备，为圣柜的运输铺好了道路，并出动几乎全部的骑士负责内侧的守卫，同时雇佣了大量雇佣兵守在外围维护这座众城之城的秩序。毕竟人人都知道，圣柜中封着的是巴德尔的指环——传说中那是神王送给他儿子的宝物。 　　艾格莉丝要做的便是暂时的等待。 　　等待在祭祀的音乐中，他们接力抬着圣柜走遍翡冷翠的城门，然后从主城道又一路走回神殿中，把圣柜由教皇安置进神殿的内庭。 　　而后她在那时同时走出神殿，接受信徒的行礼，然后踏上圣坛，在展示一番真的只有“华丽”功能的祭祀专用魔法后，便代伊塔利一国的人民向光明神祈祷来年顺利。 　　一个神明去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明祈祷，艾格莉丝觉得没人（神）比自己更惨了。 　　时间总是过得极其快速，艾格莉丝很快就等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刻。 　　她此时跟在身后的除了安娜外，都是神殿专门选出来的修女。 　　但显然，人们在看到这些面容姣好的女性中，第一眼注意到的，仍然是戴着半面纱的艾格莉丝。 　　当神选之女缓步踏上圣坛时，有人甚至觉得，连奏乐班都停滞了一瞬。 　　即使她戴上了面纱，谁又能忽视她的光彩？ 　　而她开始施展祭祀魔法时，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浓郁充沛的光元素所震撼了。 　　艾格莉丝这次用的神力比当时测试圣女身份还多，所以引起的大家的讨论也更加热烈。 　　那些光元素中的小精灵，有些甚至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信徒们的欢呼呐喊声更加热烈——这份不同于以往的场景，让在特定位置参与祭祀仪式的王权派贵族们更加害怕。 　　他们甚至害怕在这一刻，艾格莉丝一声令下，这些信徒会不会真的冲动地对他们举起武器。 　　这段日子来，他们只知道艾格莉丝不走寻常，她收了一个平民做圣骑士，然后给神殿下令，让神殿出资去资助翡冷翠大大小小的收容所、孤儿院等，并派专门的监察人员。 　　圣女的举动被平民赞誉，但贵族们只担心，此时只是个救济，来日她又会把手伸向哪里？ 　　艾格莉丝此时站在圣坛上，看着底下重重人海浮动。 　　不知道是最近一直在挂念那名低阶魔物的原因，艾格莉丝突然在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一丝暗元素使用的气息。 　　那份气息转瞬即逝，在热闹欢快的气氛中浅到让艾格莉丝以为只是个错觉。 　　她下意识地在人海中寻找，却正好看见了许久未见的骑士长。 　　如果不是恰好和对方眼神相对，艾格莉丝还不会发现自己正被别人这么认真注视着。 　　他的眼神一如当年跪下询问艾格莉丝是否愿意选择他作为自己的骑士。 　　在这样的回忆中，爱神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情，率先移开了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午看名姝第三季，看到第三集 ，我内心：……？ 　　下午看哪吒电影，看到少年哪吒出场，我内心：！！！！！！！！！！ 　　如果有可爱们在想女主的性格不太像活了快三百年。咋说呢……爱神穿越前也就是个大学本科都没读完的年纪，没进社会工作。然后到了神域，我的天，基本上就是比快乐肥宅生活还不如。 　　你们就想象一下，不工作也不学习，没电脑没手机，无聊起来靠睡觉打发时间——她智商没退化到小学就不错了。高考后那三个月本人亲身经历，玩到如一个废材…… 　　一键感谢的功能好好用，我终于知道怎么看投营养液的可爱们的名字了w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中子星巡航梅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吹爆灵异bg！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祭祀活动结束告一段落，神殿的人也都一下放松了紧拉的弦。 　　只是王宫方面在处理这几日翡冷翠大量流动人员还是不敢放松，毕竟随着来往人流量增大，一些偷窃抢劫行为也随之而生。住在酒馆旅店的人也常常因小事突然争执，因而巡逻维护秩序的骑士数量比往常增加一倍。 　　倒是艾格莉丝的生活又回归到了平凡小日常。 　　塞西尔的盲文使用的越来越熟练，能很好跟着艾格莉丝的进度向柯克学士学习。在魔法学习上他毕竟偏向于骑士这样的近战类，所以他在武斗方面还是跟随加拉哈德训练。 　　此时艾格莉丝一个人跟柯克学士上古代魔咒课。 　　这基本上又是一门纯理论课了，毕竟古代魔咒还得配合着古代魔文来学习。这种去回忆几百年前的人怎么使用咒语的课，艾格莉丝听得昏昏欲睡。 　　老学者可能觉得艾格莉丝天赋极高，尤其是在魔法的学习上，艾格莉丝所表现出来的对光元素的亲和力前无古人，估计也会后无来者。柯克在教授艾格莉丝时总是抱着一股热情，渴望教出一个最优秀的圣女来。 　　所以他总是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教授给艾格莉丝，强烈渴望对方照单全收。 　　在看到艾格莉丝时不时悄悄掐自己一把来提神后，柯克叹了一口气。 　　艾格莉丝闻后迅速正襟危坐。 　　柯克颤悠悠地走到艾格莉丝面前，然后从身上翻出了一张邀请函放到少女桌上。 　　那是一张以金边作装饰的邀请函，封面的图纹是半头狮鹭和半头雄鹿拼接。艾格莉丝往后翻开，只见纸上悬空浮现出一行手写的深蓝色墨字： 　　“尊敬的圣女殿下： 　　——快来魔法学院玩吧！！！” 　　纸张“咻”的变成一束鲜嫩的雏菊，最后留下了一抹白烟组成的大大的笑脸，转瞬消逝。 　　“……” 　　“……那个老混球！！！！邀请函是这么写的吗！！！” 　　艾格莉丝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老师气到揪胡子。 　　“这是？”艾格莉丝问道。 　　老人咳了一声后，开口说道：“殿下不是一直想离开神殿玩吗？还！翘！课！我去向皇家魔法学院的校长做了申请，把你的天赋报告上去。进了学院，神殿的人基本没法直接插手管理，虽然也不能离开学院，但也算是你们这个年纪独特的体验了。” 　　“有塞西尔吗？！”艾格莉丝兴奋地问道。 　　“有……” 　　“太好了——我一直很担心他在神殿里交不到什么朋友，如果在学院进修，一定能认识到愿意和他相处的人。谢谢老师！” 　　柯克拿出拐杖敲了敲桌子，厉声道：“都是题外话，给我继续听课！” 　　“嗷——” 　　…… 　　艾格莉丝在和神王联系后听说那些要成为渎神者的人还是主要分布在翡冷翠。而她来到过了神殿、王宫，平民街道里贫民窟只找到了塞西尔，就剩下位于郊区但占据了一大片土地的伊塔利皇家魔法学院没去过了。 　　所以她很感谢柯克老师这次的帮忙，给她一个进魔法学院的机会。 　　往届也有神殿主动向学院申请让天赋高的圣女带人进修的情况，但向艾格莉丝这样，被魔法学院主动邀请的还是第一例。 　　毕竟他们虽然名号“皇家魔法学院”又位于伊塔利，却并不是全部听伊塔利王室的指挥。归根究底，是魔法师的地位高超，学院中驻扎的几个大陆上数一数二的魔法师，更是让别人不敢轻易冒犯。它不是大陆唯一的一所教授魔法的学校，但的确是地位最为高超的。 　　它同时还开设专属于骑士使用的魔法课。 　　相较于专职魔法师，骑士的魔法使用往往借助于他们刻着魔纹的剑，减少施咒的时间然后加强剑的力量，但释放的咒语的能力其实比专职魔法师小许多。 　　学院里大多数的人学的还是专门的魔法师的课程，毕竟能进入皇家魔法学院的大多数都是贵族。 　　少爷小姐们学魔法既是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天赋，也是因为如果不和圣骑士与皇家骑士比的话，专职魔法师通常地位较高。而且他们出来也不是为了真的去边疆御敌，在学院毕业后，不是嫁人生子，就是继承家业。 　　艾格莉丝在和塞西尔分享他破例可以和自己上同一年龄段的课程时，爱神很开心的看见自己的骑士终于不再整日沉闷，笑容变得比以往多起来。 　　这份消息让艾格莉丝无比期待起新年后的日子，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她还可以戴上安娜和其他少数侍女，加拉哈德称他会护送他们在学院适应一段时间。 　　当然，主要是为了帮助塞西尔。 　　加拉哈德对待塞西尔的态度如今不算好也不算太坏，至少肯定是有认真履行自己教导的职责。艾格莉丝有时觉得加拉哈德对塞西尔会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就像是从塞西尔的身世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一样。 　　毕竟他们都被誉为平民的骑士，虽然塞西尔的支持率明显比加拉哈德低上太多。 　　艾格莉丝实在睡不到，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走到落地窗边。 　　清冷、寂静、孤独，这是光明神神殿的夜。 　　艾格莉丝伸出手，任如水的月光打在了她的手掌心中。 　　然而冬日的夜晚总是格外寒冷，艾格莉丝站在窗边时间一久，便感觉到了丝丝冷气。她想移步回床上继续躺着，“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玻璃破碎的声音让她猛然回头 　　——变故在此发生。 　　“什么鬼玩意？！”艾格莉丝惊道，然后下意识迅速后退。结果那团黑影转而隐隐变为人形，然后伸出一条手来狠狠勒住艾格莉丝的脖子。 　　“咳——” 　　“殿下！！”守在门外的侍女们听到动静后都迅速冲进房间，见此情况大家又马上跑走，去四处放紧急信号调动神殿的护卫。毕竟她们都只是个没研习魔法的普通人，对上敌手毫无胜算。 　　安娜闯进来一看见艾格莉丝被伤，急的迅速在脑内回想自己以前学过的攻击咒语。 　　她的魔法天赋不高，这几秒的犹豫迟疑让那黑影发现了安娜的意图，一只手加紧了勒住艾格莉丝的脖子，另一只手对准了安娜，杀意明显的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颤抖。 　　“你、你……”艾格莉丝说不出话咳了几声，因为窒息而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你以为我是谁？！！ 　　她直接不用咒语的间隙时间释放了一条光链，牢牢绑住了他的双手。当那“人”一使劲，这条光链就绑的更紧。 　　这强大又纯粹的光元素对魔族的危害力更强，在黑影痛苦的哀嚎和“呲啦”声中，他的两只手都被腐朽了，化成点点恶臭的烂泥滴在地板上。 　　艾格莉丝正想松一口气，结果对方在哀嚎中又直接伸出两只手，愤然朝她冲过去。 　　爱神凝神手上正准备继续施展魔法，结果一道身影冲到她前面，举剑挡住了魔物的攻击。 　　“刚好加拉哈德最近跟我科普过这些低阶魔物，包括你。”塞西尔淡淡地说。 　　他举起剑，剑尖对准黑影，雷电缠绕他的身上，也同时汇聚在剑上。光芒几乎使整间卧室亮如白昼。 　　这光也照亮了少年的脸庞，衬得他越发眉眼俊朗。 　　他看不见艾格莉丝此时的情况，但他能听见艾格莉丝急促的呼吸声和微微的喘气声。 　　他的声音因此更加沉得更像暴风雨前的天，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万吨骤雨砸开天空的阀门：“这遮掩不住的腐臭味——是“泥虫”吧——加拉哈德说过你是低阶魔物。没有高等智慧，不通人语。虽然本体就是一团烂泥，但善于隐蔽行踪、是魔族潜伏的利器之一。” 　　“神殿里有专门的结界，本来是最克你们魔族的……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泥虫突然发出“嘶嘶”的声音，让人摸不透他是在笑，还是在哭。 　　他又猛然往塞西尔的方向冲过去，塞西尔想着要留下他活口去了解魔族最近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当他发现泥虫身上的暗元素越来越多时，他举起剑集中力量，想直接重伤这个魔物阻止它的进一步行动。 　　艾格莉丝倏忽间发现这个泥虫的身形越变越大，心中一下升起了强烈的不安感。她猛然把不远处的安娜拉近自己的身边，然后瞬间张开了一个光球护住了他们三个人。 　　“殿下？”塞西尔和安娜正疑惑，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轰——！” 　　在一道紫光中那泥虫身体砰然爆炸裂成无数带有腐蚀性的液体，打到光盾上的液体则被反弹到了房间的各个角落——那些昂贵的瓷器、壁画、真丝，全都被腐蚀得不成模样。 　　艾格莉丝躲在光球里，大口喘气。 　　她刚刚直接用上了布拉基送她的护身符，那是一枚小小的蓝宝石，平时就被她随身带着。 　　当时这个诗歌之神断言她攻击类宝物绝对用不好，便送给了她这个，说甚至能挡下神王的一击。 　　她那会其实不知道这个泥虫最后的杀手锏是什么，也不知道她的魔法光盾能不能完好无损地保住三个人，就下意识地使用了这个礼物。 　　现在看来她还是大材小用了。 　　反正艾格莉丝也不是很心疼，毕竟宝物以后回神界多磨磨布拉基总会有，但如果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让身边的人受伤，她会后悔一辈子。 　　她更在意这个魔物。 　　这泥虫的最后一击……与其说是“同归于尽”，倒不如更像“自杀”。 　　它来的突兀，死的也突兀。 　　塞西尔迅速半屈膝赔罪道：“让殿下出手相救，属下失职。” 　　“没关系。大家都没事就好。”艾格莉丝摸了摸旁边眼泪汪汪的安娜的头。她其实也挺想摸塞西尔的头给他安慰，让他不要又转脑筋走死路，可安娜还在。 　　神殿的护卫也很快赶了过来，但是艾格莉丝他们解决这场袭击解决的也快，最后他们负责保护艾格莉丝换到另一间备用的卧室，然后清查已经破烂不堪的房间，看看还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这场袭击来的莫名其妙，艾格莉丝为此想不通而一夜无眠。 　　但她在第二天，又知道了让她更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 　　神殿里任何物品都没少，包括最重要的圣柜也保存完好。 　　只是，教皇失踪了。 　　真正的失踪了，房内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也没有任何暗元素的起伏。 　　就好像是他本人自己离开了神殿，在圣女被袭击这个关键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 　　AO3入围了雨果奖，真的好快乐。 　　创始人说的话真的很戳人：To love， to unyielding faith and to freedom.写同人是因为爱，如果你感受不到创作同人的冲动，那么你大概并不想做这件事。 　　又诱惑我开同人新坑 ：） 　　真想写八百个哪吒x我的粮，但是懒得割大腿肉因为不好吃，诚恳询问大家有这类的吗 第16章 　　第二天早起时艾格莉丝便见到了加拉哈德。 　　对方风尘仆仆，脸上夹满了心事。他为神殿带来了国王的手谕，伊塔利王族的意思是要彻查神殿上下内部成员，毕竟一个魔族——还是实力微小的魔族闯进了重重防守的圣女房间，又不知如何带走了教皇，本来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王权派开始死咬这是原教皇派和魔族勾结后下的手。 　　神权派当然不可能再任国王派副手来干涉神殿的运作，又暗讽这是敌方的阴谋。毕竟教皇表现的就像是他自己离开了神殿。 　　双方都表面上认为对方可能与魔族勾结，内地里又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开始狠命彻查真相。 　　他们不敢告知民众教皇已死，这会让繁忙的翡冷翠人心大乱，于是都加强了对城内和城门的彻查。 　　爱神听加拉哈德说，骑士团抓到了几个和当日袭击同一种类型的魔物，但他们每次都选择了自杀，只有一只还没来得及自爆就被强行抓住了，现在由骑士长带领其他人负责审问。 　　在民众未知的情况下，神殿也不能擅自又更换教皇，否则这一年内变动太多，会引人非议。 　　在这种时候加拉哈德向圣女提议提早搬入魔法学院。 　　“为什么这样说？”艾格莉丝疑惑地看向金发的骑士。 　　“皇家魔法学院可以说是翡冷翠防守最严密的地方——非老师、学生不能擅自入内，魔族侵入的可能性更低。”加拉哈德犹豫了一下，继续说，“而且躲在这里我们可以把您稍微藏匿一会，神殿与……王宫那边不会进入学院来像现在这么烦您。” 　　艾格莉丝想了想现在的慌乱，心道，是挺烦的。 　　他们越来越想借助“神选之女”在信徒中的威望，艾格莉丝大多数时候都称因为遇袭受到惊吓而闭门谢客。 　　她手中的权力越大，她起的地位越重，她便越不敢听着神殿和王宫的话轻举妄动。 　　因为逛过了翡冷翠，见了繁华的商业街背后的贫民区，她就很担心自己的一言一行，会给这片大陆中的人民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爱神觉得神明的威望和力量如此之重，也只有乔纳维亚那群疯！子！才总是肆无忌惮地行动。 　　艾格莉丝心想，这可能就是她不同于真正的神明的地方 　　——她没有那份心态。 　　“我不能擅自抛开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直接跑。”艾格莉丝说。 　　她披着的马甲与神殿息息相关，如果翡冷翠如今可能遭遇的危机不被解决，她就没办法安心地去寻找照顾那些潜在的渎神者。 　　“这不是逃跑，只是对您的保护，对您的保护也是对神殿的保护。”加拉哈德回答，“而且如今调查可疑人物，塞西尔作为一个能力异常的人，最近神殿一直在讨论要不要彻查他。即便是暂时保护他也应带他前往。” 　　……头都晕了。艾格莉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迟疑了一会，想起加拉哈德此次是带着王命前来见她。 　　“大人是为了……国王陛下才这么建议的吗？” 　　加拉哈德张了张嘴，却半天不出一词。艾格莉丝以为他不想做回答时，他还是开口了。 　　“是为了我自己。” 　　艾格莉丝愣了一下，却见骑士长已经深深低下头，不让面前的圣女看见他此时的表情。 　　…… 　　伊塔利王国在地图上偏北，西风带来了暖湿气流，让冬日里下起了小雪。 　　艾格莉丝倚在马车小小的窗边，看着外面飘飘扬扬，白雪落在人的皮肤上，一触即化。 　　神殿与学院的位置刚好是两个方向的极端，他们一行人坐着马车，车轮辘辘，过了两个半小时许久才终于到达了学院所在。 　　艾格莉丝在马车里老远就看到了学院里高高耸立的尖顶建筑物，她在安娜的搀扶下跳下车。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绿色真丝绑带的女子便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这位是学院的副院长洛塔尔女士。”加拉哈德介绍道。 　　那是一名穿着打扮一丝不苟的女士，她表情严肃，有着几道极深的眼角纹。当察觉到艾格莉丝好奇地目光时，她也没有什么表情的起伏，只是礼貌地向她行了个礼。 　　她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少年，他同样穿着一条黑色斗篷，只不过胸口缝着皇家魔法学院的院徽。他行礼后走上前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四枚款式普通的银戒。 　　银戒上镶着一块翡翠，定睛一看，还能看见翡翠中缓缓流动的无名液体。 　　“因为学院的结界只能允许老师和学生出入，所以除了圣女殿下和她的骑士外，外来人员必须带着这特定的信物才能出入学院。请大家保管好，否则丢了的话学院绝对不会再补发一枚。”黑袍少年说道。 　　除了安娜和加拉哈德，神殿还另外派了两名有实力的女骑士乔装打扮成侍女保护艾格莉丝。他们纷纷拿下戒指后道了声谢，然后仔细地藏在身上不易被发现的地方。 　　考虑到艾格莉丝身份特殊，皇家魔法学院给他们安排了一幢特殊的二层房子，而不是和其他学生一样的宿舍楼。据闻这本是很早以前学院一名老教授的住所，他死后一直空在学院里，这次圣女来访，学院便收拾出来给艾格莉丝居住。 　　塞西尔虽然小艾格莉丝三岁，但是院长答应让塞西尔和艾格莉丝一起同上一门课。而安娜和其他两位侍女平日可待在房子中做他们在神殿习惯做的事情，如果安娜想自己为艾格莉丝准备餐食，她也可以自己离开学院去购买食材或其他生活用品。 　　然后我们的骑士长，真的就是一个在神殿、王宫和皇家学院三处来往的通讯器了。 　　在陪艾格莉丝准备好就读学院的事情后，加拉哈德日后主要负责把外面的境况告诉在学院里可以算得上是“与世隔绝”的艾格莉丝。 　　艾格莉丝任他们忙来忙去的收拾屋子，反正她想插手也会被安娜和加拉哈德给拦住。于是她干脆就闲了下来，准备在学院里逛一逛，塞西尔则跟在她身后。 　　艾格莉丝有时候转头看见少年深灰色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想，他要是能看见就好了。 　　皇家学院大的让艾格莉丝甚至得拿着地图走。 　　如今是快到新年放假的时候，没有什么学生打扮的人留在学院里。即使艾格莉丝戴着面纱走在路上也没多少人围观。道路边大多是干枯枯的树枝，偶有积雪压在枝头。艾格莉丝呼出一口气，白烟袅袅让她恍觉自己像那些吞云吐雾的神仙。 　　下一秒她又想起来，自己现在也是个神明了。 　　皇家学院因为建校历史悠久，所以建筑物总是带着一种斑驳的古味。 　　因为留校的学生寥寥无几，所以一名和艾格莉丝年纪差不多的漂亮少女孤身一人站在一幢办公楼前时，很吸引人的目光。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台阶下，抬头看着紧闭的大门。雪落在她的肩头，她却恍如毫无所觉，不懂得稍微拍打开来。 　　当察觉到艾格莉丝的目光时，她微微转头，像是没见过和她一样这个时候留在学校的年轻学生，露出疑惑的表情。 　　艾格莉丝此时才看见少女的全貌。 　　她是一个第一眼便能让人觉得这皑皑冰雪与她很相配的人。 　　——清冷。 　　这是艾格莉丝看到她的样子，能为少女想到的最切合的形容词。 　　而少女很快收起了外泄的情绪，再也不看艾格莉丝与塞西尔一眼，只是冷淡地转身，抱着书离开了艾格莉丝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好滴，我又要开始写小甜饼了！ 　　阴谋轨迹不适合我，既然大家上学了，那就先好好学习吧！ 　　两个准渎神者上线中ing 　　（PS.本文无标准百合线） 第17章 　　扪心自问，安娜不应该也不舍得让被誉为皇家骑士团团长、伊塔利的剑、万千贵族少女的人，戴着口罩拿着鸡毛掸子去思索还有哪里的灰尘没弄干净。 　　但加拉哈德不听哇！ 　　安娜对这副场景格外不习惯，但她又下意识想到——如果是未来嫁给加拉哈德的女孩，是不是天天看这副画面看着看着就习惯了？ 　　不！打住！ 　　安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骑士长觉得自己打扫的差不多后摘下口罩，对红发少女笑道：“我回去禀告国王与神殿方面，殿下已经入住学院了。” 　　安娜可以有千言万语去和加拉哈德告别，表达她的温柔体贴招人喜欢或发展暧昧气氛。比如“一路上小心”“辛苦你了”“加拉哈德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呢”诸如此类。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艾格莉丝殿下这样远离神殿和王宫，带这么少人来这里，真的是保护她吗？” 　　加拉哈德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才说：“不是。” 　　安娜压抑住自己想发抖的身体，沉沉问道：“……为什么？” 　　“……因为殿下哪边都不站。” 　　“……” 　　“于是最近开始流传起一种言论，所谓的神选之女皆是虚假的把戏。当日的神迹不过是魔族的阴谋，这几日魔物能混进翡冷翠甚至是神殿，都是圣女在做诡。” 　　“他们在说什么鬼话！！”安娜气得快说不出话来，而她封闭的贵族家教让她没办法像平民女性一样能用三百种不同比喻词问候对方，“任谁见到艾格莉丝殿下，都知道殿下是当之无愧的圣女！当日的测试都是假的吗——前几日的袭击难道都看不到吗！！” 　　“所以这种言论没有得到很多人的支持，也没有流传到平民耳里。”加拉哈德冷静地回答。 　　“安娜小姐总是这样掩藏不住情绪的话，是很容易被人利用的。” 　　年轻的侍女长尴尬地不知道做什么好，最后只能沉默低头。 　　“不要太为之生气或者担忧。艾格莉丝殿下都没着急呢。”加拉哈德说，“圣女殿下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在意这些罢了。” 　　她永远，永远，只注视着一个人，加拉哈德心想。 　　一月一日是新年。 　　也许是因为在人类多的地方待久了，艾格莉丝也偶尔能想起自己作为普通人类时的生活。比如她以前每年过新年时，都会被七大姑八大姨强制询问——学习成绩怎么样啊？有没有实习呀？有没有男朋友呀？ 　　而和安娜聊天时才知道，在伊塔利，新年同样是一个最容易发生口角和争执的时候，理由竟然也与艾格莉丝所说的大同小异。 　　比如安娜在这段时间一直被自己的家族追问有没有时间回家参加家庭宴会——他们想给女孩介绍其他家族的同龄人。于是侍女长以“必须陪伴在艾格莉丝殿下身边”为由，很快乐地推掉了所有的宴会邀请。 　　毕竟这些新年宴会相当于无止尽地挑选衣服、节食保持身材、跳整夜整夜的舞，对讨厌的人露出笑脸。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团圆，反而成了一种压力。 　　这一天同时也是塞西尔的生日。 　　过了这一天就是新的一年，而塞西尔年满十四岁可以成为正式的骑士了。如果不是每一年的骑士受封仪式在九月，少年绝对一满十四岁就去参加骑士能力的挑战来成为艾格莉丝名正言顺的骑士。 　　他们包括塞西尔自己本来都不打算去提起生日这件事，毕竟同一天也是新年的开始，大家都在为新年忙里忙外。而过了一月一日，十天后就是皇家学院正式开学的日子。 　　但艾格莉丝不想就这么荒废塞西尔的生日。 　　毕竟这可是生日！生日哎！ 　　十四岁可还是未成年！怎么能忽视掉生日呢！ 　　她可是连加拉哈德与安娜的生日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一个是二月十八，而另一个是八月三。 　　艾格莉丝有时看不透加拉哈德的真实情绪，所以做不出评价。而安娜，即使她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可靠稳重的圣女侍女长，但是她总是不经意间就暴露出自己的风风火火，倒是很符合她生日的特点。 　　翡冷翠此时大街小巷几十辆玫瑰花装点的花车，载着似花般娇艳美丽的少女游街。当地的旅馆与王宫都会举办新年舞会，人们都会身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来到舞场，围绕着佳肴、美酒，在璀璨的灯光中亲吻喜爱的人。 　　最大的舞会不是王宫举办的宫廷宴会。 　　是翡冷翠人民自发举办的，在中心广场的舞会。人们会在新年第一天夜晚围绕着喷泉与女神神像载歌载舞。 　　艾格莉丝偷偷去看过那个女神神像，她瞅了半天都没瞅出这个神像刻的女神是谁，还以为是那个雕刻家的抽象表达。结果回去后问安娜，红发女孩笑着回答 　　——那是爱神呀。少年少女们最喜欢去那里祈福了！ 　　爱、神、个、屁！ 　　她不长这样啊！！！ 　　“说起来艾格莉丝殿下与爱神同名呢，比起雕像，我觉得艾格莉丝殿下更像是爱神的模样。” 　　——安娜你果然是我最可爱的女孩！ 　　假圣女真爱神的某人在心里无限感慨，格外想对这个可爱女孩子狠狠抱一抱。 　　于是到了除夕夜这一天，在安娜和其他两位侍女忙着把各种旧的无用东西丢出房间表达“除旧迎新”，然后为圣女准备新衣时，临近晚饭点发现自己的圣女待在厨房里，正一个人拿着一根长木棍——揉面团？ 　　“殿下是要做面条吗？”但这面揉的、有点粗啊。 　　“不。”艾格莉丝摇了摇头，“是饺子！” 　　“饺子？”安娜重复了一遍这从未听过的单词，陌生的发音让她很担心自己听错了。 　　“是我家——是东方的一种美食。”艾格莉丝半撒谎道。 　　安娜想了想东方，只能想到那遥远的锡兰国。 　　那是一个历史悠久甚至胜过伊塔利的国家，因为毗邻矮人的边界，所以其他国家的人想购买矮人制作的精品武器、装饰品，必须得从锡兰经过。久而久之，那里成为了著名的贸易中转站。锡兰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黑发黑瞳，他们大多容貌昳丽，再配上那种独有的锡兰韵味，锡兰的奴隶很受其他国家贵族的追捧。 　　同时因为那里离翡冷翠过远，所以锡兰人很少很少来到翡冷翠。对于伊塔利的国民来说，那里代表着神秘、冒险与金银。 　　对这样的国家的了解，远远超过了安娜这种从未踏出过翡冷翠的女孩的认知。 　　她不由由衷佩服道：“艾格莉丝殿下好厉害啊。” 　　“咦！”艾格莉丝愣了一下，随即很不好意思地说，“不是的，我只是尝试一下而已，过了十二点就是塞西尔的生日了呀。我想做给他吃。” 　　“为什么是饺子呢？”安娜疑惑地看了一下殿下做的面团。 　　明明很多东西都有很好的蕴意，就比如她这次特地准备了德托普山的新鲜光明果，那是今年给贵族的特供品，被她托加拉哈德给抢到了，就等着零点王宫那边放起礼炮烟火时大家一起吃。 　　吃完十二颗，每个月都是被光明神巴德尔庇佑的，一年长安。 　　“饺子好吃呀。”艾格莉丝有点怕这个理由说服不了自己的侍女长，“吃饺子，代表喜庆团圆、吉祥如意，反正什么样的好寓意饺子都可以有。” 　　洗净的肉馅儿，加上油，盐，葱花，再配上翡冷翠特色的佐料，搅拌均匀后就是艾格莉丝自制的特色伊塔利饺子馅。 　　把这些馅包在饺子皮里煮，一个个白鼓鼓的丢进锅里，等着它们浮起来——于是又可以迅速捞起来，配上她喜欢的蒜泥酱料汁蘸着吃。 　　他们爱吃芝士，艾格莉丝还特地托人买了。 　　为了做好这次礼物，她之前已经偷偷实验了千百次——刚开始不是皮破了露馅了，就是皮熟了肉没熟。 　　她这次弄这个，没啥别的缘由，就是觉得自己亲自弄点东西也许塞西尔会更喜欢咧？ 　　不是她过于自恋——她又不是水仙花。只是那个少年整日不是沉迷练剑，就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的模样，让她不知道自己的骑士究竟喜欢什么。 　　他明显对财富、地位和权势都不感兴趣。 　　只有在安娜忙着准备新年时，他才偶尔，露出落寞的表情。 　　所以艾格莉丝忍不住想，也许他想要和亲人好友在新年这一天，既团圆过节，又庆祝生日也说不定呢？ 　　毕竟联想到他的身世，这也不难说通。 　　爱神不觉得，他的醉鬼父亲会拉着他的母亲一起为他厌恶的塞西尔过节来着。 　　在安娜的帮助下艾格莉丝很快就准备好了饺子礼物。成功在快八点时端上了桌。 　　塞西尔被吩咐待在客厅，就真的乖乖待在客厅一步未离开。 　　他只是认真地照看燃烧的壁炉炉火，因为在伊塔利人心中，火是太阳，是光明。这一天一整天的炉火都不能断，否则来年永是长夜。 　　他漆黑无边的世界里，只静静看着一处不停跳跃的火元素，靠着魔法，那是他的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但是塞西尔很快看到了另一种颜色。 　　是光，独有的，干净的，纯粹的白色。 　　它们在跳动，围绕在塞西尔旁边。 　　艾格莉丝轻声说：“仔细靠体内的魔法看哦，塞西尔。” 　　那些元素慢慢组合成了一行字母 　　——生日快乐。 　　少年一下笑了起来，笑容里盛满了欣喜与雀跃。 　　艾格莉丝看到后更开心了，于是再接再励： 　　“从今以后，我会与你和安娜共度许多个节日，我们会每一天都很快乐。你可以把我和安娜当成你的姐姐，我可以当你的亲——” 　　少年的脸色成功让爱神选择了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跟我们爱神比撩人？跟我们爱神比作死？ 　　今天到学校准备各种东西于是好忙没时间码字 　　所以我是小学生吗，因为开学而失眠。 第18章 　　艾格莉丝不知道塞西尔有没有开心。 　　他收到礼物后，有时候在笑，有时候却又闷闷不乐的样子。 　　安娜做了一顿丰盛的标准新年宴席，加上艾格莉丝的饺子，他们几个人都吃的很开心。艾格莉丝的另外两个侍女兼保镖，之前一直表现得无法融入他们的氛围中，在新年这一天也终于卸下了疏离，尽情欢笑着。 　　加拉哈德没有来，但是在第二天他到访了学院，送给她一个水晶花瓶，透明质地下装着清澈的泉水，花瓶中没有装什么娇嫩的花朵，反而是一枝橄榄枝。 　　“祝你好运。”骑士长温柔地笑道。 　　新年过后没几天就是皇家学院开学的日子！ 　　艾格莉丝很开心地披着一条带兜帽的长袍，把自己掩藏的遮遮实实后和塞西尔一起去围观皇家学院的新生报道。 　　学院也不像艾格莉丝来的第一天那么冷清了。道路上时不时有人拿着小地图在左拐右拐，而学院正门口的方向更是人山人海。 　　在伊塔利，无论是魔法学院还是普通的教授各行各业知识的学校都拥有特权。比如没有居住许可证的外来人如果能正式进入学校学习，就视为拥有在学校里平安学习居住的权利。当像皇家学院这样历史悠久的学校和教会、城市管理局甚至神殿发生冲突时，学院可以举行罢课抗议事后不受追责。 　　像皇家学院这样为伊塔利输出尊贵魔法师、武力担当的骑士的地方，伊塔利不知道为它开了多少次便捷绿色通道。 　　因为只是单纯的旁观者，所以艾格莉丝能清晰地感触到报道时的阶级差别。 　　内置丝绒舒适保暖的马车辘辘而来，多是贵族或富商的子女。他们被人扶着下车，然后携带的仆人们则负责把自己家“少爷”“小姐”的行礼们用马车运到贵族宿舍。 　　而那些风尘仆仆，有时只背着一个重重的行李包就来到了学院的，多半是被测出魔法天赋较好，期望可以来学院拼一把改变自己未来的平民。 　　他们的父母小心翼翼地陪在自己的孩子身边，对学院里那些精美的装饰，或偶尔展示出来的魔法道具——比如悬浮在空中引导新生前往报道出的油灯——是五分的害怕与与五分向往。 　　艾格莉丝不禁想起加拉哈德曾告诉过自己，皇家学院对学生的入学要求其实没有什么必须要魔法天赋够多少——只要你愿意来，我们就愿意教，至于你在不在意自己能不能突破限制学会是你的事情。 　　同时，在招手学生的条件方面，从不管学生的经济能力、身份地位、年龄、语言程度或者健不健康，甚至是不是人类。 　　倒是其在对待不同的地区，不同的专业，不同的阶层，收取的学费各有差别。 　　皇家学院规定一名新生在半个月内必须交齐学费，对贵族阶级的要求是一学期四百个金币，但对贫苦学生是连其中的十分之一都不需要。真正算来，反而是贵族学生同时在为平民学生付钱。 　　但是像更豪华的宿舍、餐饮、书本、着装等等开销，整体算下，真正穷苦的学生反而是付不起的。所以许多平民都会努力去争一把奖学金，来承担自己的生活学习所需。 　　而在学院有意维护平民学生的求学诉求时，这些差异反而更加扩大了。 　　当艾格莉丝看见一群人围堵着一个女生时，她寻思着这怕不就是传说中的……流x花园款校园霸凌？ 　　过于嘈杂喧闹的沸闹声让塞西尔皱起了眉头，他凑近艾格莉丝身边低声问道：“殿下，前面似乎在发生争执，我们不如换别的地方走，免得伤到您。” 　　艾格莉丝逆光下眯眼有点艰难地看向前方，只能从模糊的人影中分辨对方是一个高挑的女生。 　　“我们去看看，也许能帮一下校长提前化解矛盾。不过报名第一天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啊……” 　　塞西尔只好帮爱神挤开人群凑到中心圈里，艾格莉丝定了定神，才发现被围攻的女生是她之前见到的女孩子。 　　她就像初遇那刻一样引人注目，淡金色的长发浅的在光下近乎如银色，神色带着一点厌烦，一身黑色的单薄斗篷沉默地站在人群中。 　　“阿黛拉——”为首的少女有点咬牙切齿，“你要么道歉，要么就别在皇家学院报道了——我们不想为你这种人垫付学费。” 　　名为“阿黛拉”的女生似乎恰好发呆了一样，双目迷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 　　这刺耳的声音让艾格莉丝皱起眉头，忍不住站出来：“皇家学院从不禁止任何人进去求学是几百年来的校训，什么时候可以被别人决定了。” 　　那些堵在少女前面的贵族少爷小姐们都愣了半秒，然后仔细观察这个莫名其妙拦在他们前面的人。 　　他们看着眼前这名不知名人士，鬼鬼祟祟地戴着白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因而忍不住嘲讽道：“不知道内情就少多管闲事好吗，哪来的——” 　　说话的少年突然被扼住了喉咙，他之前一直忽视掉的待在少女背后的侍从瞬间冲刺向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闭嘴。”那侍从的声音格外冷戾，让人想到高山之巅上永不融化的冰层。 　　艾格莉丝知道塞西尔从昨日起心中就恍如压着一团火，是最容易被人刺激到发怒的时候。她上前走到自己的骑士旁边，轻声说：“放手吧。” 　　少年乖乖地放下了手，然后又恢复到如影子般安静的状态，静静待在艾格莉丝旁边。 　　圣女忍不住寻思该用什么方法能说服这些人和平离开。 　　“为什么大家要堵在这里？”名为“阿黛拉”的女孩像是突然回神过来，歪了歪头，用一种“你们又都在发什么毛病”看着他们。 　　艾格莉丝：……？ 　　这种恼人的语气和表情，连艾格莉丝这种围观者都对找茬的人的怒火能感同身受了，而被找茬的人却毫无所觉。她朝报道处的方向走过去，回神过来的带头少女又迅速拦在前面，她旁边的几个贵族少爷甚至公然集体念起了咒语。 　　“等等！”艾格莉丝发现那是一个集体性攻击咒语，她完全没想到这些学生会对另外一个同龄女生下这种攻击性手段。 　　她马上想拦住他们别让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贵族欺负人，准备拜托塞西尔能帮那个漂亮的女孩挡一挡攻击。 　　“别烦我。”淡金色长发的女孩冷淡地垂眼，幽幽地说。 　　几乎是同一时刻，伴随“轰隆”声地面猛然下陷，一秒之内就裂成了个巨坑！尘土飞扬呛得人睁不开眼——那些拦在前面的人突然掉落，全都摔在了坑里疼得没办法出声。唯有少数几个有意识地拿出魔杖使用了一个悬浮咒躲了过去。 　　塞西尔在地面下陷的那一刻就把艾格莉丝直接抱起来跳到了另外一边。 　　艾格莉丝看到此刻惨状，无话可说。 　　——你们皇家魔法学院的学生有、点、凶、啊。 　　阿黛拉拍了拍身上的灰，看到还有人没掉下去后，终于拿出魔杖挥了挥——那些碎落的尘土石块在倏忽间组成一个巴掌，朝那些悬浮的学生直接砸去一口气把他们拍到了同样的坑里。 　　吃瓜群众：…… 　　阿黛拉连看都没看那些天之骄子一眼，直接往报道处走去。 　　姑娘你，不应该是一个因为对方是贵族所以被欺负的可怜瘦弱少女形象吗？ 　　你拿错剧本了吧！！ 　　在开学第一天艾格莉丝就因为一个少女对皇家学院留下了凶残的印象了。 　　然后她很快因为第二个人留下这个印象。 　　当我们的爱神看到那名红发少年因为前面有人插队而直接把对方踹飞后，爱神陷入了沉思。 　　——在这里上学是靠武力说话的吗？！ 　　而在察觉到艾格莉丝的视线那一刻，那名少年便暴躁转头，狠狠瞪向了这位站得不远的无辜少女。 　　那凌厉的眼神中同时夹杂挑衅和嚣张，眉梢间却又如刃剑带着锐利的美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怎么，你看不惯啊？” 　　作者有话要说： 　　爱·本质怂货·神：看得惯看得惯 　　我不想说自己为小欢喜哭了多少回了，反正就哭的很惨。 　　好，最后一个小渎神者出场就是N久之后了。 第19章 　　周围寂静得似乎能听到旁边邻近的人浅浅的呼吸声。 　　艾格莉丝也陷入沉默。 　　她用自己能使用的最大力气死死拉着塞西尔的手，因为这小孩肌肉紧绷的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冲上去把那个红发的少年揍个底朝天。 　　好在那少年看到艾格莉丝没继续讲话后“哼”了一声就直接转头继续排队了，而艾格莉丝也选择息事宁人，与塞西尔一起离开这些人群聚集的地方。 　　“为什么不让我揍他们呢……”塞西尔闷闷不乐。 　　艾格莉丝不解：“为什么要动手，不累吗？” 　　“他们该揍。”塞西尔一本正经地说。 　　“放心。”爱神格外笃定，“正式上课那天都会来主动找我道歉了。” 　　于是三年级第一节 中古魔法史，全体前三排贵族位席学生，一脸懵逼的看着金发的女孩戴着面纱，浅浅地微笑。然后他们的副院长站在旁边为魔法史的教授和班内全体同学介绍道： 　　“这位是密涅尔殿下。” 　　“？？？？” 　　艾格莉丝扫了一眼教室，然后对之前骂她多管闲事的人眉眼弯弯地挥了挥手。 　　那人脸一下黑了。 　　课堂集体同学：…… 　　“我可以自己选位置吗？”艾格莉丝朝副院长笑道。 　　“当然可以，作为特权，您能直接坐在前三排。” 　　艾格莉丝点了点头。但她没有往专给学费高昂的贵族学生座位方向走，反而看向了坐在后排窗边，那个沉默地看着窗外干枯树枝的女孩。 　　冬日的阳光金黄如油浓郁温暖，照在她淡金色的长发上，更衬得她面容姣好。 　　艾格莉丝在报道后特地打听过少女的事。 　　这位名叫阿黛拉的少女，有着足以令人感到惊艳的美貌和气质。 　　但是她却不在学生中受到欢迎，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 　　她是这几百年来元素亲和力最高的人类，天赋无人能敌。并且她不是单一元素亲和力强，而是除了光元素和暗元素外，基本上是全才——各系魔法在她眼中似乎都能互通，并不存在什么难以理解的问题。 　　年仅十五岁，她的实力就达到了可以参加魔法师职业考试的地步。 　　但她连续两年没通过。 　　不是因为她才能不足，艾格莉丝听说，恍惚是因为有人压着。 　　因为她天赋异禀的同时，也孤僻高傲，桀骜不驯。曾不知道多少次直接和贵族的学生发生冲突，正如报道那天一样。 　　但皇家学院的院长一直格外护着她，偶有小戒，从不过罚。 　　而阿黛拉也很有计谋地等到对方先出手后自己才动，虽然她出手时，自己也知道绝对会把对方打到几个月都无力找事。 　　但这些本只应该是学生间的小打小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么僵硬的局面。我们的圣女作为围观了这么久伊塔利的上流社会行事风格，她不觉得伊塔利会放弃这么一位天才魔法师的。 　　然而当艾格莉丝想知道更多时，她就不能单纯从带她融入学院的普通学生嘴里知道了。 　　她不免想着，改天去找加拉哈德，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知道什么内情。 　　她不知为何有种直觉，感觉阿黛拉会是渎神者的可能人选之一。 　　阿黛拉在发现艾格莉丝看着自己时一句话未说，直到艾格莉丝走到她旁边的一个位置时，才突然开口道：“我不想和陌生人靠这么近。” 　　她的语气格外生硬，极易让人产生不快。 　　艾格莉丝愣了愣，她环顾四周，发现这个末尾位置的周围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其他和她同阶级的学生虽然没办法坐在前三排，但都努力地往前面坐，只有阿黛拉会坐这么后，桌面上的书摊开但是却连笔都没拿出来。 　　旁边的人发现阿黛拉这么和神殿的圣女说话，倒是流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艾格莉丝也没有很生气，谁没有点怪癖呢？这也不是什么需要和对方来个三天三夜互怼的事情，她只是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了另外一个和阿黛拉隔了一个座位的桌子上，笑着问道：“那这里可以吗？” 　　少女沉默地看着艾格莉丝天蓝色的眼睛中，完全不见一丝怨恨和烦躁的雾霾。 　　阿黛拉又把头歪向窗边，没有再理她。 　　艾格莉丝也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什么意思，估摸着也许是同意，就有点犹豫地坐了下来。塞西尔很听艾格莉丝吩咐，她的圣女没有回击的打算，他就不会轻举妄动，跟着艾格莉丝坐在了她的身边。 　　中古魔法史的课是早课，再加上老师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耄耋老人，虽然他一个人在讲台上讲的炯炯有神，但奈何集体同学真的听得昏昏欲睡。 　　毕竟大家都还是遮掩不住心事的少年少女，大多数人都上课上课会回头偷偷观察艾格莉丝。 　　漂亮的圣女低头做笔记的模样，即使戴着面纱，也在很多人记忆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但是这样频繁的转头看艾格莉丝，也成功吵到了想安静看着窗外的某位少女。 　　阿黛拉最后忍不住回瞪那些时不时转头的人，被瞪的人想翻个白眼，但又都想起阿黛拉下手从不留手，就都忍住了不再回头去顺便看到那张冰块脸。 　　这些中古魔法史课的内容都是艾格莉丝以前在柯克学士那里听过的，什么一千年前巨龙的叛乱然后被锁到精灵之森的地底，又是什么金雀王朝的金雀十二国王先后娶了四个老婆，一个人类一个精灵一个兽人还有一个小矮人，最后被一个没明媒正娶的半精灵搞死了。 　　尤其是三百年前那场大战，柯克老爷子不知道讲了多少遍，每次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自己亲自冲到战场上。 　　艾格莉丝寻思着还不如继续听安娜教自己如何在舞会前打理跳舞时的装束。 　　塞西尔这些内容也都听过，再加上这节课的催困，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全学院的老师都被交代过圣女殿下新选的骑士是失明的，所以当塞西尔坐姿挺直闭上眼睛，讲台上的教授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艾格莉丝干脆摊开羊皮纸课本，拿出能自动续水的羊毛笔，机械地不停画课本重点。于是羊皮纸上就是一道又一道的黑线。 　　她划得不亦乐乎，不禁发出“滋滋”的声音。结果坐在旁边的天才少女猛然开口道：“那些都不会考的。” 　　在察觉到艾格莉丝迷茫的目光后，她顿了顿，最后继续说道：“这门课的老师我上学期选过，他一如既往的无趣、死板，不敢反驳任何正史的观点。考试只要读过所有的正式内容就好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选？”艾格莉丝有点无语。 　　阿黛拉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生物：“修遍全学分的高分能有钱拿为什么不拿？而且这门课很容易拿高分啊。” 　　艾格莉丝想起自己在上课前，曾经被副院长的学生，她的学长嘱咐道 　　——这门课会让很多人拿E，殿下万分小心。 　　好的。 　　艾格莉丝不好意思再拿出羽毛笔划划划了。 　　当她不再带着困意发呆时，她也终于发现这名孤傲天才总爱时不时偏头，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 　　她心道这位天才是还想对她说什么吗，于是对她笑了一下，轻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爱神的笑颦柔软如三月的春风，是神明们集体创造的，献给这个世间最美好的瑰宝。 　　同样有着精致面庞的少女僵硬地握紧自己的课本。 　　“……没事。”淡金色长发的少女最后说道。 　　她把手掩在自己嘴唇上，低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艾格莉丝无聊地又开始在魔法史课本上作画时，阿黛拉忽然又噼里啪啦般如倒豆子一样：“如果你想听一些有意思的课，不妨选‘希波克拉底书简考’‘疾病与草药’‘炼金术表现形式’，这些课都很有趣。而托马斯的元素合体论有点深奥但不难懂，贝克尔斯的……” 　　她的眉眼在一瞬间变得柔和起来，时间短促到艾格莉丝以为自己眼睛一时晕眩弄错了。 　　“贝克尔斯的星象与自然演练，很值得去听。虽然很多人都不会选。” 　　“星象是一门和魔法术不同方向的学科，但是它的奥妙无人能及。贝克尔斯老师能带你去看到整个苍穹从无到有，创造主创造出这个世界后，火、木、土等元素如何相互作用，演变出我们现在的世界。没有期末的考试和任何论文的要求，只有一份维持整个学期的作业——” 　　阿黛拉像是想到了令人感到开心的事情，勾起了嘴角，“你只需要去用贝克尔斯老师教授的方式，用魔法，去模拟一个满足你所有幻想的世界。” 　　“然后把你的世界展示给所有人看。” 　　“独属于你的世界。” 　　艾格莉丝不禁觉得，阿黛拉不多笑笑，真是太可惜了。 　　“那你刚刚为什么说很多人不会选。”早被吵醒的塞西尔转过头，随口问道。 　　“哦，因为他们都是白痴。”阿黛拉再次恢复成自己的冰冷模式。 　　作者有话要说： 　　只需要拥有一个阿黛拉，你就能享受漂亮小姐姐一直待在你身边，教你学习，帮你复习，让你永远不挂科，门门年级前三。 　　我喜欢的太太三天不更文了，我不如自闭吧。 第20章 　　艾格莉丝一直都不是很喜欢中古魔法史的课，所以她很快选择采取了阿黛拉的建议下节课去上她推荐的“星象与自然演练”。 　　倒不是说那名魔法史老师讲的很差，只是她觉得比起在神殿教她的老师，这位老师明显不知为何对以前那个时代万分推崇——在他眼里，中古时代就是英雄和圣贤之梦、骑士和少女之梦，充满了幻想与美好，秩序但又迷幻。 　　这种主观的感受作为一名授予他人知识的老师有时候显得有些失职，尽管皇家学院一直鼓励老师去在课堂上讲授自己的观点，至于学生怎么想，更是鼓励他们有自我思考的空间。 　　但艾格莉丝明显更喜欢柯克学士的看法，她也更喜欢现在这个时代。虽然许多人诟病三百年前的那场大战是对神明的亵渎，是从此大陆上社会传统秩序败落的特征，人们开始追求金钱、利益，大量的商人涌起并给孩子继续经营，而不是再把孩子送入学校，努力让他成为一名骑士、魔法师、或者法院、政治的要员。 　　但经济发展有什么不好？她这个享受过21世纪先进科技的少女如果再回到更久以前，难道还要逼她去迷信想治好自己的感冒就去找到许多奇奇果然后用它的汁液洗澡吗！！ 　　而对神明的亵渎？让艾格莉丝也能看到更多非信仰类的绘画雕塑作品，如对人们细小生活的描绘——托这些的服，艾格莉丝更快了解了玛瑟兰德大陆的人们是如何生活的，这里的魔法体系、种族样貌又是怎么样的。 　　再又如那名老师不停宣传的故事——什么善良的少女救起因决斗重伤的骑士，而骑士为了报答她，去参加比赛为她赢了国王奖励的珍贵宝石送给美丽的女子。 　　他称，这体现了当时的人们追求作为人应有的善良、美好、知恩图报。 　　屁咧！ 　　这个瓜艾格莉丝可是吃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当时那个骑士重伤根本就是少女搞的鬼！至于为什么少女能搞鬼呢！因为那名少女是下届的百花女神呀！！ 　　那个女色/狼，一看到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动，然后给自己添加各种各样的人设去泡别人——善良美好的少女算什么，她还玩过什么位高权重但内心孤独的女王，身份卑微但性格坚毅的女仆！ 　　最过分的是她有时候连女孩子都不放过！！ 　　那些中古时的知名八卦故事，哪一篇没有神明在搞鬼！ 　　她憋着真的很难受好吗！ 　　偏偏她还要忍受课堂上那些同学们时不时的赞叹。就连塞西尔都在听到一个有关正直骑士的故事后感慨“我也要做那个骑士”。 　　不，你别做，那个骑士本体是个喜欢恶作剧的混蛋神明。艾格莉丝心道。 　　在上课如此痛苦的情况下，当阿黛拉告诉她下节课就能去旁听一节她推荐的课程时，艾格莉丝果断退掉了中古魔法史这门课。 　　“星象与自然演练”的教室在另一间教学楼的顶楼，阿黛拉早就火急火燎地一下课就跑走了，到最后艾格莉丝只能抓着一个学生就去问位置。 　　因为这堂课主要以模拟演练为主，不适合看不见的塞西尔跟着学，于是他刚好去继续找加拉哈德练习他一直是弱项的防守能力。 　　当艾格莉丝赶在上课铃前推开教室门时，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担心迟到会让老师生气的问题。 　　因为这堂教室里也的确没有什么人。 　　艾格莉丝一进去猛然吸引了里面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没有想到这门课在这种时候居然还会有一个生面孔来——毕竟教室里的人数稀少，大家早就熟悉了各自的脸孔。 　　同时，艾格莉丝还很好看。 　　她那样的气质与外表，总是可以让人马上明白她是一个和许多人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些女生突然有些自惭形秽，她们默默让自己的位置更偏了一点，不想与艾格莉丝靠的那么近，或者让人偶然把自己与艾格莉丝放在一起比较。 　　而阿黛拉很好找，因为她自身就有一种无法让人忽视的气场。 　　女孩坐在第一排，腰背挺直，长发整齐地铺在肩上，她低头写字，完全没理会艾格莉丝进来的动静，侧脸安静美好的如一幅画。 　　站在讲台准备打开板书的老师看到艾格莉丝，愣了几秒，然后露出一个温柔地微笑：“这位同学是来旁听的吧，现在暂时没有多余的水晶球，你不如和班上其他同学暂时坐在一块吧。” 　　艾格莉丝看着这个名叫“贝克尔斯”的老师，在艾格莉丝见过了那么多面容精致的神明或者人后，她只能对这位年轻男老师用“平凡普通”四个字去形容。 　　他皮肤偏白，脸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整个人一副温软可欺的感觉。唯有一双黑色的眼睛让人印象深刻，因为这里面充满了光彩，耀眼得让一直长时间盯着他的人会忍不住陷进去。 　　艾格莉丝觉得，所谓做着喜欢的事情的人，拥有的应该就是这样的眼睛。 　　一道尖锐的目光打破了艾格莉丝的继续思考，她往目光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阿黛拉罕见地正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爱神愣了愣，然后走到少女身边，伸出手轻笑道：“你好，我能和你一起坐吗？” 　　阿黛拉脸上浮现了强烈的不情愿，艾格莉丝已经准备好被少女狠狠嘲讽一番。结果此时贝克尔斯老师突然笑了起来，他的语气充满了不易被人忽略的欢喜：“这样挺好的，阿黛拉。” 　　于是孤僻的少女皱了皱眉头，接着居然握住了艾格莉丝的手。 　　爱神此时也不禁惊讶起来。 　　艾格莉丝本来是因为阿黛拉的目光想逗一逗她看她在贝克尔斯老师面前是如何表现的，没想到她真的乖乖地忍住，然后伸出手答应了艾格莉丝的请求。 　　更让艾格莉丝惊讶，或许又是在意料之中的，是命运三女神给她的手链在她握住阿黛拉时，变亮了。 　　真的是你呀！ 　　艾格莉丝惊喜地看向少女，结果对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啊……姑娘你手力气松一点。 　　自讨苦吃的爱神最后轻轻甩了甩被捏的通红的手，而注意到艾格莉丝的动作的阿黛拉，别过头，在爱神没注意到的视线角落，微微含笑。 　　贝克尔斯老师完全没注意到女孩子们之间的小把戏，他只是感动居然有名新的同学来听他的课，以及他最喜欢的学生终于不再表现得那么孤僻高傲。 　　随着上课铃声打响，贝克尔斯老师轻咳一声，说道：“同学们我们开始第一堂课。大家虽然很多都是以前选过这门课，但今天有位新同学，所以我先讲讲这门课需要注意什么，这次不会那么快教大家如何进行模拟演练，毕竟我们有一学期来做这件事呢。” 　　说完后他笑了一下，但班上人数寥寥无几，所以笑声也是稀稀疏疏。 　　艾格莉丝悄悄回头看了一下，发现课堂上居然大多数平民，而纯新生面貌的更是没有见到。少数的几个贵族也没有特地坐在前三排，而是随意分散坐着。 　　此时圣女才恍然意识到，按照学院的规矩，阿黛拉是不能坐在第一排的。 　　但此时少女正坐在第一排认真的打开笔记本，在察觉到艾格莉丝的目光时，她斜了眼睛瞟了圣女一眼，又继续盯着自己的笔记本了。 　　“首先请大家把手放到自己的水晶球上。” 　　贝克尔斯老师虽然用的是“大家”，但目光却是一直看着艾格莉丝。 　　艾格莉丝忽然有点不知所措，旁边的阿黛拉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自己的手放在水晶球上。 　　而贝克尔斯同时把自己的手放在讲台的水晶球上。 　　同一时刻，所有人的水晶球都浮现出同一个画面，艾格莉丝细细观察后，发现水晶球里浮动的各种颜色光球，正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各类元素。 　　“我们都知道历史，尤其是创世的历史。”贝克尔斯缓缓地说，“这个世界上有神明、魔族、精灵、矮人、兽人等等等，而在最初被忽视的就是我们人类。这个世界的创造刚开始是没有人类参与的，山与海，湖与森，不是来自于神明，便是源于其他物种或生或死。” 　　“这个大陆是他们创造的，但很少有人细想过，究竟是什么让他们成功创造出这些让我们现在习以为常的东西，为什么海内的水元素广阔而山中却只找到寥寥，就像人们刚开始不去细究为什么火能让钢融成水。” 　　“创造，有时可以不只是神明的专权。” 　　“而掌握自然演练这份知识的我们，有时也可以行使这个权利。” 　　艾格莉丝呆在了这间教室里。 　　艾格莉丝的异状阿黛拉自然也发现了。她刚开始自己闷头想了许久，觉得艾格莉丝如果只是被这份独特的知识震惊的话，未免也太过震惊。 　　她突然想到了艾格莉丝的圣女身份。 　　阿黛拉心里鄙夷道，果然上流阶级都是这幅模样。 　　哪怕是这个在刚开始几面中，表现得很不像上流社会的圣女殿下。 　　她的误解没有传入艾格莉丝的脑内。 　　我们的爱神震惊的原因，不是因为她作为“神明”，感觉到了被蔑视。 　　只是因为她难得在这个大陆上的人，看到了她在自己很遥远的记忆中才能挖掘出来的人身上那种特质。 　　而这样与这个大陆传统观念相悖的理论被她刚刚发现的准渎神者这么热爱，艾格莉丝突然就能理解她为什么有可能成为渎神者了。 　　在不停思索究竟阿黛拉以前经历过什么，而她如何让她不成为渎神者，艾格莉丝不免陷入沉思。 　　她不可能让阿黛拉不去相信这种理论呀，因为她本人都觉得先进超越的不可思议，更别说让她尊敬神明了。 　　在这种苦恼中，她不禁一下忘记了听课，然后在层层发呆中，下课铃打响了。 　　“叮铃”的声音让艾格莉丝猛然清醒下课了，她不禁不敢抬头看贝克尔斯老师，毕竟她在第一排公然发呆。 　　当艾格莉丝站起来时，阿黛拉突然重重放下自己的笔记本，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少女冷冷地对艾格莉丝说：“不想听就别来。” 　　她手上已经隐隐有元素波动的气息。 　　这突兀的声音让教室瞬间安静。 　　“阿黛拉——”讲台上温柔的男人叹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忘记申榜了，我周四过后就遇不到新的小可爱了吗…… 　　本门课程内容纯属自己瞎编，有个“星象”只是因为这位老师在教务那里想更好通过课程。顺带着讲点自己喜欢的。 　　有小天使提到男主，是这样的我本来列大纲时是固定男主的，但写着剧情写着写着我发现感情与偏爱这种东西，真的不受我控制。而且越写就有越多小可爱我喜欢（？），并且有时候会思考“爱神”会怎么想怎么做，强硬让她喜欢一个人说服不了我自己。 　　所以男主待定吧，过个十章我看正常发展估计就可了，虽然我内心已经有个人选？ 第21章 　　惹了一个女孩生气怎么办？ 　　如果那个女孩生气起来可能一辈子不理你怎么办？ 　　如果因为你没法接触那个女孩结果那个女孩成为一个要毁灭大陆的人怎么办？ 　　如果上述假设都是真的怎么办？！ 　　紧急求助呀！！！ 　　艾格莉丝哭着脸离开了教室，最后阿黛拉能冷静下来还是靠着温柔的贝克尔斯劝阻。 　　爱神因此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她只能当面向年轻的书卷气男人道歉，这让许多在一节课内已经从她的外貌和打扮中推断出她的身份的人很是震惊。 　　尤其是贝克尔斯本人，他不是普通的学生，而是一名任职已久的老师，涉世的成年人，当然知道现在向自己鞠躬道歉的是一名地位高超的大人物。 　　尤其是自己本来出身还是一个普通的商人的儿子。 　　艾格莉丝细细询问了一下如果想很好了解这门课所需要的书籍资料，贝克尔斯也耐心地回答了，并一直安慰她偶尔课堂上的发呆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他讲的还不是重点内容。 　　阿黛拉在艾格莉丝的态度好转后脸色也渐渐缓和，继续变成如冰块般面无表情到近乎死寂。 　　在这种情况下艾格莉丝恨不得马上跑到图书馆去借书。 　　而很凑巧的是，她出教室离开教学楼也刚好遇上教授完塞西尔武斗技巧的骑士长大人。 　　也许也不是凑巧，因为加拉哈德看到她后便笑道：“塞西尔说您来旁听这节课，我就问了几个人后找到这里了。” 　　骑士长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艾格莉丝猜测是因为他们还没找到失踪的教皇的原因。 　　神殿和王宫同时下加压力，于是乎皇家骑士团的人已经不眠不休连续加班好些日子，听说连新年都没有好好过，不少人因为失职而被彻查。 　　难得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加拉哈德还抽空到皇家学院见他的圣女。 　　毕竟即使他快马加鞭赶过来，也要耗个许久时间。 　　加拉哈德对艾格莉丝当面行礼后，又像操心的老妈子般开始和艾格莉丝絮絮叨叨：“殿下如果预见对您不敬的贵族学生可以告诉我，我会直接联系那些孩子后面的家族。关于神殿方面的事情最近没发生什么大事，还是陛下与神殿方面在争执最新的掌权一方是谁——如果有神殿方面的人来见您，您可以拿出在学院修习的名头拒绝他们擅闯。” 　　他顿了顿，忽然对少女说：“殿下是神选之女。” 　　“？”艾格莉丝露出疑惑的表情，同时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如果殿下能像……选中塞西尔时一样，如今又得到神谕的话，您可以先想清楚那背后的意思再告诉所有人……” 　　哈。 　　艾格莉丝一想到所谓的神谕，所谓的“神选之女”，都是自己与其他神明瞎扯的，便格外慌张起来。于是她迅速转换话题：“今天塞西尔的训练如何了？” 　　而一讲到塞西尔，艾格莉丝就想起塞西尔现在总如一道安静的影子待在自己身边。 　　然而艾格莉丝其实不喜欢他这样，她让他成为自己的骑士，是想帮他摆脱那种被万人唾弃，流浪街边的生活。而她让他来到学院一起上学，是希望他可以结交到更多同龄的朋友。她给他去获得骑士地位的机会，带他学习扩展视野。但是塞西尔如今更习惯把自己隐藏起来，似乎是为了努力讨好她让自己不被抛弃。 　　可是这样的话她算什么关爱照顾他呢？ 　　“……殿下果然还是最关心他呢。”加拉哈德不知为何笑了一下。 　　“他在防守方面技巧还是不行，可能是因为自己的雷电能力最适合进攻的原因，他每次进攻都带着一股损敌而不利己的气势，在使用盾牌辅助作战方面进行训练，永远都不能差强人意。今天他还是受了一身伤，明天皇家学院的课估计要请假了。” 　　不知道为什么，艾格莉丝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骑士的培养和训练果然很辛苦。 　　爱神心想，这大概也是必然的吧。 　　比起她这种神明，或者那些天赋高超的魔法师，骑士的元素亲和力经常比魔法师弱，加拉哈德这种是少数中的少数。 　　骑士是需要真正上战场或者周游冒险的，孩子们会选择成为骑士，除了那种自身是贵族作为骑士更受人尊敬的，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这真的是可以单纯靠努力就能跨入的阶级。 　　只要你对自己训练的够狠，能用体术去压制别人的攻击，哪怕你放出魔法的能力不太强，你都至少可以成为一名受人尊敬，一年能拿几十个金币的低等骑士了。 　　想到这里的艾格莉丝不禁感慨道：“加拉哈德当年也是训练的这么辛苦吧。” 　　加拉哈德突然神色复杂起来，他沉默了半秒。毕竟这种沉默在他的观点里是对圣女殿下的不敬的——因为没有迅速回答殿下的问题。 　　“我以为……殿下会先关心塞西尔的伤情。”加拉哈德轻声说。 　　“咦？可这又不是第一次，估计也不是最后一次。”艾格莉丝无奈地笑道，“这是塞西尔成长的必经一步吧，他的天赋比起魔法师更适合当骑士。而且他本人也更意愿当骑士。” 　　“我之前还挺担心殿下会责怪我对那少年下手那么重。”加拉哈德笑了起来，碧绿色的眼眸里乘满了笑意与不被人察觉的温柔。 　　艾格莉丝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你一直都是认真地负责这些事情，本来最近各种魔族啊什么的事情够多了，你还要每天舟车劳顿来学院训练他，我为什么要责怪你？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你又不是故意把塞西尔打成重伤的。” 　　她的语气最后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埋怨。 　　毕竟这有点像，自己关系亲密的人却在心底把自己想象的居然那么惹人嫌弃一样，让人心生不快。 　　可是加拉哈德却没像往常一样行礼道歉，然后不停称是自己“失礼了”。 　　“如果我是故意的呢？”加拉哈德平静地问道。 　　艾格莉丝愣在原地。 　　冬日的微风带着刺人的冷意，吹过少女脸颊的鬓发。 　　“加拉哈德……你今天好奇怪。”少女最后轻声说道。 　　她忽然觉得一直熟悉的俊朗眉眼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带着一点沉重的让她无法忽视的气氛。 　　“对不起，殿下。”金发的男人最后说道，“我本意只是想开个玩笑。” 　　他英俊精致的面庞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带着疲惫、焦躁与压抑。 　　艾格莉丝不禁关切地问道：“是因为失踪的教皇还没找到的原因，国王陛下责罚你了吗？” 　　加拉哈德沉默了一会，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的圣女殿下。 　　这位一直被保护的很好的神选之女。 　　“我们找到了。”他如此说。 　　艾格莉丝顿时也紧张起来，因为整件事都出奇鬼怪。 　　她早早联系了神界的神明们去探查魔族那边的异动，但那里一直都因为魔族自身的特殊地理位置很难探查，最后牺牲了几名天使，才得出一个——并无异常的消息。 　　禁止魔族离开荒芜之地的创造主下的结界没有异常，而大陆上也没有多出什么出名高等魔族。 　　没有异常，有时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因为这说明他们可能漏掉了很重要的事情。 　　“我们找到了……教皇的尸体。” 　　这并不是什么让艾格莉丝感到震惊的事情，毕竟这早有所料。 　　只是加拉哈德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就在城外的荒郊中……一个突然出现在城中的小魔物吸引我们过去结果发现的……他面部容貌完整，很容易能认出是教皇本人。但是他的双手被砍去了。” 　　“在发现尸体不完整的那一刻，我们骑士团就都发现不对，赶回神殿。” 　　“我们果然找到了双手。” 　　“在内庭。被丢在圣柜的前面。” 　　“圣柜被打开了。”加拉哈德轻声说。 　　他翡翠般的眼睛里倏然间看不出悲喜，只是静静地倒映出艾格莉丝不知所措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我今天在满课和三篇推送要做的情况下居然双更了。 　　明天后天都去看病，下周要专心搞一份调研报告可能没法日更。但周四申请榜单就好啦！！ 　　有欣赏我双更的可爱们点个收藏吗～ 第22章 　　在听完加拉哈德的报告后，艾格莉丝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她在骑士长的陪伴下径直回到自己的小楼，彼时安娜还在帮塞西尔处理伤口，但看到艾格莉丝表情不对时她赶忙扶艾格莉丝进屋，然后帮她脱下厚厚的绒袄。他们很快从艾格莉丝的口中得知了在教皇身上发生的噩耗。 　　而这熟悉翡冷翠的两人，也包括其他的许多普通人，在听到这件事情的第一反应是 　　——为什么？ 　　巴德尔的戒指，又名德罗普尼尔之戒，是由他的父亲，神王阿瑟送给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的。 　　德罗普尼尔之戒，寓意是——“生生不息”。 　　戴着这枚戒指的人，能源源不断地汲取天地中的各类元素，在此之后施展魔法。这不仅仅是一个父亲送给儿子的贴心礼物，同时代表着一件无往不利的武器。 　　手戴这枚戒指，同时被众生祝福与保佑的巴德尔，强大得几乎不会被任何种族伤害。 　　而仁慈的光明神巴德尔，又在某一冬至日展示神迹，把这枚戒指放入光明神神殿中，让人类时时刻刻铭记对自己的信仰。从古至今唯有历届教皇才能打开圣柜，除了重要祭祀之日，其余时候都被重兵把守在神殿深处。 　　德罗普尼尔之戒，是独属于神明，也只能由神明使用的宝物，因为这上面有神王专刻的戒印。 　　这种别说魔族，其他种族都使用不了的东西，他们干嘛要费那么大功夫抢啊？？？ 　　那么浓厚的光元素凝聚在上面，他们就不怕烫手吗！ 　　现在伊塔利的王族和神殿努力压着巴德尔的戒指被盗的新闻。 　　可即使是最不关心时政的民众，也能发现翡冷翠的防守和巡视比往常严厉了数倍。好几次只是看到一个人举止稍微有点可疑，骑士们就直接进行追捕拷问——这座自由繁盛的城市一时间人心惶惶，许多人大门不出。 　　国王没有明面因为加拉哈德的失职而罢免他的骑士长职位。 　　因为他威望太高，名声太望。当众所周知的“伊塔利的剑”被罢职时，人们更多的只可能会产生一种恐慌。 　　所以国王只是让加拉哈德表面是骑士长实际赋闲，然后让他的副手和其他骑士团的有才之人继续去探查戒指的线索和魔族的消息。 　　但加拉哈德似乎完全没有被这种事情所困恼，他干脆花更多的时间停留在皇家学院去教塞西尔。他一副好像对不属于他的任务毫不关心的模样，不过每当得知抓捕魔族的进程没有进展时，仍会一整天都紧皱眉头，然后悄悄联系自己的手下们给他们提示方向和线索。 　　在几天后又得知终于找到一群低阶魔物的聚集点时，他终于舒展了眉头，又开始提醒他们一定要记得审讯出关键信息。 　　就连塞西尔都跟着加拉哈德向艾格莉丝说“不要担心任何事情”“殿下只需要好好保护自己”，可是我们的爱神怎么可能乖乖当一朵吸附依赖为生的莬丝花。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这些侍女骑士们没注意到的地点和时间，与神界的神明相联系。 　　她在心里呼唤了神王的名讳好多次后，却听到的是一个懒洋洋到令人恼火的声音。 　　“好烦啊——”那声音慢吞吞地说。 　　艾格莉丝顿了一下，接着骂道：“布拉基！你搞什么鬼！” 　　“艾莉好凶啊。”他说着撒娇的话语，音调却平平淡淡地让人摸不清情绪，“阿瑟去找命运三女神啦，他走之前特地弄了点小把戏，当你一呼唤他的名字时我也能听见。有什么事快说。” 　　“神王这时候找命运三女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明的陨落！诸神国度的黄昏！不就是这些有趣的事情吗！”男人忽然间疯疯癫癫地笑着，伴随着瓶子叮叮当当敲打的声音。 　　艾格莉丝感到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布拉基，你是不是又连续喝了好几天的酒。” 　　“酒是宝物。”此时男人的声音又冷静了下来。 　　男人像是渐渐酒醒了。当他平静下来时，声音磁性而略略低沉，但又有种纵酒过度的干哑。 　　可他是诗歌之神啊，艾格莉丝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男人清清嗓子后，在她面前垂眉拨动琴弦的模样。那时他的歌声能让人联想到清晨森林里百鸟同时的第一声清啼，又能让人恍然看见破晓时打开整片天幕的第一道光 　　——那是真正的天籁，是创造主赋予的珍宝，让每个听众都无法忘却。 　　但他多久没有认真唱歌了呢？ 　　艾格莉丝晃了晃神，而遥远一头的男人似乎也没打算追问艾格莉丝，只是静静地等她，不带一丝催促。 　　“布拉基，巴德尔的戒指被魔族抢走了。”艾格莉丝最后说。 　　“我知道。” 　　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早在听到布拉基第一道声音后，艾格莉丝这几日惶惶不安的感觉顿时消失，整个人安心了下来。 　　那是她熟悉了快将近三百年的人（神），于是在听到他的声音，就像长久远行的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停靠休息的地方。 　　“你知道魔族为什么抢这个吗？”爱神轻声问道。 　　男人沉默了许久，最后说：“这整件事情也许神王最清楚，他回来后我会帮你问他。我活的……不够久，只隐隐记得这枚戒指原来是在神王手里，但把戒指给神王的，是创造主。” 　　创造主。 　　创造了这个世界的，创造了这所有种族的创造主。 　　“具体有关这件事的消息，在神王没回来前我可以这几日帮你问其他神明……你也可以在人类大陆去找一些古老的卷轴，看看有没有相关的故事。”布拉基说道。 　　艾格莉丝有些惊讶：“人类的卷轴吗？” 　　“别小瞧他们——有时候那些女巫看见的往事和未来，或者被创造主偶尔透露在人间的信息，都会被人类以晦涩的语言或图画记录下来。神明习惯偏信自己的记忆，但寿命短暂的人类，倒是更喜欢亲自留下点什么印记。” 　　“好，我接下来就去找找。”艾格莉丝点点头，正欲挂断联系，男人突然懒洋洋地念起她的名字：“艾格莉丝。” 　　他念得慢慢吞吞，仿佛细细感受了一番这有点冗长的发音，带着点念那些缠绵诗歌的音调。 　　“嗯？” 　　“快点回来吧。”爱神明显听到了男人又喝了一口酒的吞咽声，“你用掉了我送给你防御用的宝物对吧？” 　　“……恩。” 　　“别理神王那老玩意的吩咐，他都通透多智慧不都让自己的儿子死了。”男人毫不客气，一针见血地直指别人痛处。 　　“……” 　　“我不想再唱一遍哀歌了。”他闷闷地说，又大口灌了自己一壶酒。 　　“谢谢呀。”艾格莉丝轻轻念道，然后挂断了与诗歌之神的联系。 　　她怎么会不知道待在玛瑟兰德有多危险呢？ 　　艾格莉丝离开自己的房间，看见客厅里安娜有条不紊地指挥另外两名侍女在做日常的清洁，而塞西尔窝在椅子上，旁边的小圆桌堆满了加拉哈德要他背完的所有作为骑士必须具备的基本常识。 　　他在战斗方面天赋奇高，但是在背书这一方面又格外痛苦，少年便苦苦皱着眉头，拿手指摩挲着书上的各种盲文，嘴里不停念念有词。 　　他们在察觉到艾格莉丝走进客厅时，都一下抬起头，对她笑了起来。 　　“殿下——” 　　艾格莉丝回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她在这种时候没必要戴上面纱，娇艳的面容在很多人心里是这寒冷冬日最温暖的阳光。 　　她怎么能就这么回去呀？爱神忍不住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好，创造主是我，世界毁灭了，本文完结（？） 　　基友看了我的文，刚开始：我是女主毒唯，能不能别让臭男人靠近爱神 　　我：？ 　　十多章后的她：塞艾，天命，我的电闪雷鸣小骑士 　　我：？？ 第23章 　　艾格莉丝推开图书馆沉重的木门时，率先扑入口鼻的是一股独属于图书的霉气。尽管学院有让人定时通风，但那种沉闷空间里的凉气依旧没有减少太多。 　　这座历史悠久的皇家学院，最吸引那些在魔法学上潜心研究的人的，便是专属于它的图书馆。 　　由十几代人共同努力，神父、魔法师、甚至是对书籍感兴趣的商人，锲而不舍地收集各地所得的文献资料，从传闻的创世时代到现今，从政治历史到魔法炼金术，这些书被编目划分等级与类别，源源不断地被补充，安静地潜藏在这座图书馆里，等待别人愿意再一次打开他们。 　　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学院负责管理学院档案和图书馆的老师们，以一种壮士扼腕的气魄，做好用自己血肉之躯拦在那些入侵者面前的准备。 　　那些书在他们眼里从来不仅仅是一种记载某些东西的纸张。 　　好在当时的渎神者，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别碰书”，于是他手下的人都遵命不敢妄动一步。 　　整座图书馆逃离了当时的纷争，因而又有许多人为逃避战乱和追击而躲进了学院图书馆里。 　　曾经有一次艾格莉丝的老师，柯克老学士摇晃脑袋自傲地说：“全大陆的学者，没有人比我看过的馆内的书多。” 　　每个走进图书馆的人一抬头，就能看着巨大的铁艺吊灯悬挂下来，期间镶嵌着学院的院徽，吊灯中装着的是蕴含光元素的魔法水晶，这是只有财大气粗的皇家学院才能下的手笔——他们不敢使用蜡烛，因为怕那一点点火花就让几代人的努力毁于一旦。 　　那些书，从第一层一路摆到了天花顶，浩瀚的书海中，雕刻着各个种族史诗传奇的大理石楼梯旋转直上。 　　当时主持设计这座图书馆的院长说，每个进入这座图书馆的学生必须牢记学院的宗旨： 　　“我们脚踩着历史，环绕着知识，是为了通往更好的未来。” 　　水晶的光有点暗，好在现在是白天，阳光透过各处的彩绘玻璃窗户透进来，大量光线照亮了整片空间。 　　爱神这是第一次见到玛瑟兰德大陆的图书馆。 　　她对“图书馆”这个印象，只能偶然想起一片全是书的地方，有冷气，有人群。在她的梦里很久以前大家都是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有时候甚至有些压抑，每个人面前摆的很少是图书馆里的书，反而是大大小小的练习册。 　　梦境里的她桌子上总是放着一本看不清内容的书，她本人低头猛写，炽白的灯光照在她的本子上，徒留一个与世隔绝的意味。 　　皇家学院的图书馆人倒是很少，能看见穿着黑色法师袍的学生甚至老师坐在桌子上，每人桌上都有个专门的阅读架，用来翻那些厚重的书籍。 　　艾格莉丝走到一名趴在入馆查询台的男人面前，她轻轻敲了敲略显老旧的桌面。那男人猛地抬头，一头油油的乱发，嘴角还有可疑的液体印记。 　　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名面容姣好气质不凡的少女后，作为混迹这座贵族孩子居多的学院的人，他迅速擦了擦嘴角，讨好地笑了几下。 　　“麻烦先登记一下名字。”男人客客气气地说。 　　艾格莉丝翻开那被翻得有点烂的本子，上面是一串串人名，艾格莉丝看见最多的是阿黛拉的名字，她的离馆记录旁边备注借书一栏，常常附着一大堆书名，格外显眼。 　　除此之外，她还看见了一个和阿黛拉一样借书很多的人。 　　尤蒙·米德加尔德。 　　爱神心不在焉地想，这倒是和火与战争之神的所养的那头巨狼名字相同。 　　她乖乖地在最新一栏写下了：“艾格莉丝·密涅尔” 　　男人拿过本子见到这行名字后，态度更低了：“请问要找什么书？” 　　学院图书馆的管理人员一般都不会是专职的老师，他们有时候在图书馆看的书可能还没有学院的学生们看的多。 　　“我想找一些与创世时期有关的书，最好和魔族有关。”艾格莉丝说。 　　男人干笑了几声：“我们都是按时期或者作者名字排的顺序，关于内容可能就……” 　　艾格莉丝有点苦恼地想了片刻，只好妥协：“那就先找给我和创世时期有关的书吧。” 　　闻言，男人内心悄悄松了一口气，马上转了个身到后面巨大的柜子前，熟能生巧地拿出一张特制的高椅，三下两下地爬了上去直接拉出几个柜子来。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他抱出一叠厚厚的纸放在艾格莉丝面前。 　　“上面全是有关创世时期的书的名单，书在哪一楼那一架都标在上面了。” 　　艾格莉丝接过后开心地笑了一下，面纱上露出的天蓝色眼眸中流转着动人的光彩。 　　男人不由愣了一下，他揉揉头，然后继续趴在桌子上回味刚刚做的美梦。 　　这种和他的人生轨迹平行不相交的人，他一点都没有去关心在意的必要，他也不想和别人惊心动魄的人生扯上半毛钱关系。 　　也许正是因为他这样良好的心态，他才能在这座安全的图书馆，坐在稳定的职位上混吃混喝，舒服的睡觉，下班回家喝上一口啤酒，在头发渐白的过程中看那些或名门或贫穷的少年少女来来往往，老了后还能和别人吹嘘一番“现在混在这个国度公爵位置的啊——我见过他小屁孩的模样——” 　　会有后悔的时候吗？ 　　男人在迷迷糊糊间忽然想到，也许有一天他回忆往昔，浮现在眼前时的便是那名少女惊艳的笑容吧。 　　艾格莉丝按照纸张上记载的内容去一本本的寻找起来。 　　书单上不仅仅写着作者，也有写作的时间。艾格莉丝翻出了基本这一两百年间的书，无外乎对创世纪的描写都是那些她耳熟能详的内容。 　　创造主创造了世界呀，有精灵呀魔物呀矮人呀兽人呀！ 　　最喜欢的是谁！神明呀！ 　　神明是什么！世界上最完美的种族呀！集合了创造主一切宠爱的种族呀！ 　　仁慈的！神秘的！帮助了人类获取智慧给予人类庇护的神明呀！ 　　甚至还有人通篇大写特写创造主有多宠爱光明神巴德尔，瞎扯什么创造主给巴德尔各种宝物，让各个种族不许伤害他。 　　搞的创造主是巴德尔的爹似的，人家亲爹还活着呢。 　　艾格莉丝草草翻了一遍后又放下了一本书，干脆去找书目中那些创作年代最早的书。 　　但创世时期毕竟是人类刚出生连文字都不通的时代，艾格莉丝查了半天，最早也不会真早到哪去，就连真实性都十分值得考究。 　　她后悔孤身前来了，虽然塞西尔看不见没法帮忙，但还有安娜甚至加拉哈德呀！ 　　忽然间一本书吸引了她的注意，草纸墨字上清晰写着一行书名——《创世传说各时期各族口述史料汇编》。 　　令她关注到这本书的是作者的名字，柯克·鲁索诺，皇家学院特职教师，魔法大学士。 　　想到那个疯狂痴迷神明历史的老师，艾格莉丝决定去找来看一看。 　　她按照上面所编内容径直上楼。胡桃木的层层书架间，夹杂着木头与旧书的味道，很少看到人影。艾格莉丝一列一列地数着木架标着的编号，终于数到想要的数字放松抬头时，一名少年倏然间闯入她的视线。 　　比起安娜暗红色的头发，这名少年的头发颜色明显更偏红一些，在光下有一层浅浅的光晕。 　　艾格莉丝瞬间认出来，那是报名时她好像不小心惹到的男孩。 　　他用着几乎很少人使用的小长梯，也许是向管理员借的，他整个人站在梯子顶端使劲伸手去拿最高一层的一本厚重大书。 　　那本书似乎死死卡在了两旁书籍间，少年拧着眉头骂了一句脏话持续苦苦奋战。 　　艾格莉丝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用悬浮咒直接隔空取出来，因为这是最简单的魔法咒语，基本上每个魔法学员，哪怕对各元素的亲和力都有所不同，但至少都会使用这个咒语。 　　这也是图书馆里这种长梯很少的原因，因为来到这的人几乎都能自己便取下书。 　　她看见少年摇摇晃晃得下一秒似乎就要从高处摔下来一样，便干脆用神力手指一挥，少年拿着的书便轻飘飘地落到了他怀里。 　　红发少年呆了半秒，猛然转头，逆光中的少女看不清面容，唯见她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些许温和的笑意。 　　但少年自己脸上的表情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善意”去形容。 　　站在梯子上的他挑了挑眉，五官俊郎张扬，眉目间是一种不可小觑的凌厉和嚣张，如一把箭在弦上的弓，张弓拉满下一秒便能迎风而开。 　　他不知为何“嘁”了一声。 　　“……你好？”艾格莉丝有点迟疑地说。 　　突然间少年直接又把书塞进原来的位置，动作又干脆利落——艾格莉丝被他粗暴的动作吓了一跳时 　　——变故也是在此发生。 　　他带着怒气和怨愤猛然转身脚下顿时一滑，在两人彼此都瞪大自己的眼睛时，高大的身躯直接朝前倒下。 　　艾格莉丝：？？？ 　　爱神迅速反应过来，也不管是不是会让少年产生怀疑直接动用了神力想拿拖住少年不要摔伤，下意识跑过去接住他。事与愿违的是这样的高度能节省的时间根本不多，艾格莉丝还没来得及让他浮起来，便被撞了个满怀。 　　她躺在地上，感觉到自己的头部隐隐钝痛，而倒在她上面的男孩子，浅浅的呼吸声停留在她耳边，让少女不禁觉得有点发痒。 　　少年缓慢挪动自己被摔折的手强行让自己不要靠着少女那么紧，艾格莉丝也试着让自己的手慢慢动起来。 　　忽然间她还没来得及去想，命运三女神的手链尽然发亮了，而是率先注意到不远处一道人影。 　　少年的身躯和摔下后导致的晕眩，让她看不清是谁。 　　只是随着那道身影走进时，那隐隐带来的沉默气场，她开始无端有点心慌。 　　“殿下。”那人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一入v，届时三更。 　　感谢许多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 　　顺带放两个写完这篇文后（也maybe忍不住就开了）的文，不知道开哪个，哪个我都想要啊！！ 　　一篇校园文：《我捡到你啦》，反正就是个双向暗恋校园文，起因只是我翻到以前相册看到自己当时拍的一个雨后下午母校的天空。 　　《Living In Game》，也是专栏里的，同人文。起因只是为什么现在老番粮这么少（痛苦发言），自己割肉给自己吃写的一篇苏文，女主玛丽苏吧，涉及家教我英猎人野良犬夜叉等。 第24章 　　“嘶——”艾格莉丝被药水擦得忍不住疼出了声。 　　“殿下， 请忍耐。”安娜温柔地说，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留情。 　　艾格莉丝的后脑勺被撞得起包，有些地方还蹭出了血。好在只是看起来可怕， 实际上并没有摔出什么脑震荡。她的神力还是关键时刻起了一点缓冲的作用的， 否则一百多斤的人就这么掉下来， 她可能内脏都能被撞出血。 　　而那名红发男生更不可能受到什么伤害了， 因为伤害几乎都是爱神在顶的。 　　加拉哈德坐在她们的另一边，腰背挺直， 俊朗的眉目下表情淡淡的，倒是看不出喜怒。 　　“殿下知道疼，为什么要去接那个少年。”加拉哈德面无表情地问道，声音平调不见起伏。 　　艾格莉丝熟悉他的性子，尝试使用自己的外表优势， 讨好地笑着：“下意识，下意识， 我以为能用魔法率先接住他的。” 　　“恩。” 　　“恩。”安娜附和。 　　“恩。”抱着药走进来的塞西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附和。 　　“下次真的不会了！！”艾格莉丝抗议。 　　加拉哈德接过塞西尔递来的药，把这些学院医疗室特制的药剂放到安娜旁边。 　　他忽然对安娜温柔地笑了一下，英俊帅气的面容让红发侍女长耳朵轮廓瞬间噗通的红了起来。 　　“待会殿下要是喊停， 请安娜小姐记住不要停下来。”男人声音格外好听。 　　“好的。”安娜晕晕乎乎的回答。 　　艾格莉丝：？？？ 　　塞西尔执剑认真询问：“我能把那个人宰了吗？” 　　艾格莉丝：……？ 　　“到底是谁让殿下受伤的。”安娜愤愤不平。 　　艾格莉丝不禁回想起那名少年的容貌。 　　他其实与塞西尔和阿黛拉相比， 并没有显得那么稚嫩少年，反而已经有了许多成熟的气息。 　　与如寒冰般不和人过分亲近的阿黛拉相比，那名少年的眼眸中更像总是隐藏着暴戾和不耐，如一团烈火下一秒就可以席卷整个世界。 　　可是艾格莉丝不知道那少年的名字。 　　她是比那少年更早离馆的， 同时她也没机会去再找那个又趴在桌上睡觉的管理员查看今日来馆名单。 　　因为艾格莉丝是被加拉哈德看着离开的。 　　说是看着， 加拉哈德当时一步步走近艾格莉丝身边，毫不客气地把那少年架起来放到一边， 看都没再看一看。 　　紧接着，他只是沉默地半蹲下来，然后运用魔法帮助艾格莉丝较为轻松的站起来。彼时爱神还不忘求加拉哈德帮她先找到几本有关创世时期的书，包括柯克学士的那本。 　　骑士长面无表情地听令，同时不忘迅速告诉管理员图书馆内有人受伤的事情。那个一直赋闲的男人吓得赶快去联系皇家学院配套的医疗室。而只是等候在图书馆外面的塞西尔，看到一群人急冲冲跑进去时便感到不安，一进去不可避免的，又被加拉哈德训了一顿。 　　对学院纷争早有经验的医师们赶来，闻见受伤的人只不过是摔倒又被压到时，还嫌弃自己被大材小用。 　　但他们当然不肯就这么说出来，因为他们马上认出了翡冷翠出名的皇家骑士团骑士长。 　　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礼貌地请求他们为自己的殿下治疗，但医师们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连大气都不敢乱出。 　　更别说抱怨了。 　　那男人的笑容背后似乎是疏离和隐忍的怒气，当时直接扶助艾格莉丝的女医师甚至产生一种错觉。 　　他的笑容是……被称赞为“翡冷翠的光”吗？ 　　不禁产生如此疑问。 　　但医师很快认为是自己想多了，即使是骑士长也肯定会有关心则乱的问题吧。在他们当场检查了一下圣女殿下的伤势确保无碍时，这位名声极好的骑士长很快又变得温柔可亲起来，还饱含歉意地向他们行礼道歉，说自己礼节多有不周，如果冒犯了他们必定改日亲自上门谢罪。 　　谁敢让一个被国王重用的骑士长亲自谢罪呢，他们纷纷表示理解。 　　毕竟是圣女殿下，传闻中的神选之女受伤了。 　　艾格莉丝最初是被送到医疗室的，但因为实际没什么大碍，而那些女医师动作艾格莉丝又嫌弃弄得她嗷嗷直叫。 　　她抗议决定回到自己的小住所由她可爱的安娜来做，加拉哈德当时没阻拦。 　　艾格莉丝快乐回去时，在骑士长叙述下知道事情原委的安娜，下手同样干净利落，完全不像以前那样磨磨蹭蹭，艾格莉丝一哭着喊停她就停。 　　“尤蒙·米德加尔德。”加拉哈德忽然出声，“是那个少年的名字。” 　　尤蒙·米德加尔德。 　　是他呀。 　　艾格莉丝一下就想起了那在图书馆里和阿黛拉一样频繁出现的名字。 　　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那种潜心学习的模样，反而如一名冒险者，适合在玛瑟兰德大陆四处周游，看见让自己不愉快的事情时就拿出自己的武器大闹一番。 　　但是他的样子，又很如他的名字。 　　尤蒙，火与战争之神所豢养的巨狼。 　　那是少有的可以出现在神域的兽族，拥有智识的通灵之物，传说这头巨狼的一声长吼后，他的主人便会骑着战狼身绕火焰而降临玛瑟兰德。 　　当然，这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艾格莉丝有点惊讶地望向加拉哈德：“你认识他吗？” 　　“最近很闲，于是就把目前殿下所处的同级人的事了解的七七八八。”加拉哈德谦虚地说。 　　艾格莉丝当然明白骑士长收集信息的七七八八，可能是连对方的家世都弄得一清二楚。 　　她好奇地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皇家学院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魔法元素亲和力很低的人。”加拉哈德说的很客气，因为原话告诉他的其实是“魔法废材”。 　　尤蒙不是一个适合做魔法师的人，无论是药剂课还是咒语课，任何简单的魔法他都不能很好熟练使用。 　　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尤蒙还是进入了魔法系学习，而不是其他的学类诸如骑士系。 　　“多次考试不及格，现在面临着无法毕业的难题。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的母国想试着让他放弃学业让他直接回国。”加拉哈德补充道。 　　但肯定不愿意的吧。 　　“我也听过他。”安娜一下插嘴道，“是著名中立国的王子。” 　　“王子？”艾格莉丝想到他与自己之前见到的伊塔利王子完全不同的模样，“是那种不受宠爱的王子吗？” 　　“恰恰相反，他很受他们国家的王所宠爱。”加拉哈德说。 　　“因为受到自己父亲的宠爱，所以才被送到这所位于伊塔利首都的学院，作为一种中立国的外交手段。小他几岁的弟弟则被送到了南境的学院，向成为一名英勇的骑士而努力。” 　　艾格莉丝忽然间陷入了一种疑惑。 　　她想起那在触碰到那名少年时发亮的手链。 　　可能成为渎神者的人的评定标准……真的是神明一直所相信的那样吗？ 　　命运悲惨、不受任何人喜爱，然后将怒气报复至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论是在哪里都面临挂科苦恼。 　　晚上还有 第25章 　　加拉哈德又回去图书馆帮爱神借创世时期的书。脑壳后涂好药水的艾格莉丝舒服缩在沙发里抱着她唯一借出来的书。这种别人做出来会显得很没有形象的懒惰模样， 在少女身上则完全不同。 　　她金色光泽的长发随意散下，举书而露出白皙的手腕，举手投足间平添了几分慵懒， 这使人忍不住将少女对比成那种娇贵的小猫， 正眯着眼睛轻轻打呼。 　　安娜偷偷观察了一会， 试着学艾格莉丝一样躺着。但她在最初第一步——把自己的脚先抬上来就没法继续尝试， 厚重长闷的裙摆让她极其不好意思有太大的动作。尤其是这种动作她在十几年的贵族教育下从来没有做过。 　　她脸憋得通红，垂眉用余光看了一下自己的圣女， 发现对方还在专心致志地看书，心里松了一口气。 　　而塞西尔，他回到客厅守在门外，面无表情如沉默的雕塑般坐着，身边放着自己能随手拿到的武器， 又翻出自己能找到的关于创世史的盲文书，慢慢摩挲着其中凹凸不平的字体。 　　加拉哈德在走之前温和地提醒他们， 即使是在皇家学院这样因为魔法屏障而如堡垒一样安全的地方，也不能放松对艾格莉丝的跟随。 　　哪怕殿下只是说去个图书馆。 　　安娜猜想，也许是最近在城内发现的小魔物越来越多，加拉哈德不免担心这座学院也会遭到攻击。 　　他最初来时听闻圣女殿下去了图书馆， 便顺便去找殿下。安娜本以为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结果骑士长和塞西尔却带回了受伤的艾格莉丝。 　　自责与痛苦在那一刻如潮涌充斥了她的内心。 　　红发的侍女长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名有着深灰色双眼的少年此时一定默不作声，在客厅里自生闷气了。 　　故意让殿下看不到他，他才能很好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 　　他估计又在埋怨自己， 为什么总是无法很好保护到殿下。 　　“其他种族对创世时期的描述很不同呢。”她的圣女殿下忽然出声， 声音动听如婉转鸣叫的百灵。 　　艾格莉丝自言自语地说起来：“除了人类，每个种族都说他们自己才是被创造主创造的第一个种族。” 　　“精灵说， 创造主觉得森林需要一个统帅，所以捏造了一群拥有精致外表的生物，给他们最轻盈的身姿，最灵敏的听觉，让他们适应森林的复杂多变，让森林所有的生物都听从他们的指挥。因为把最美好的外貌赐予了精灵族，所以之后种族的捏造都不太在意外表起来。” 　　“兽人说，创造主觉得世界上的野兽不应不通人语，所以保留他们的兽性时又给予他们比野兽更便于活动的体型，让他们拥有无可比拟的力量和能适应荒漠的皮肤，之后的人族不过是他们的劣等形式。” 　　“矮人说，创造主想把他创造万物的能力赐予给一个种族，他们矮小但是拥有世界上最灵巧的手，神明都需要上门求寻制作世界独有的宝物。创造主给予他们长寿，于是他们用百年时间去认识一个朋友，没有种族的内部友谊比矮人族更加牢不可破。” 　　但是又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去否认神族是被创造主眷顾的种族。哪怕是魔族。 　　最让艾格莉丝惊奇的是，尽管柯克没办法真的见到一名神明，也无法跨越烈焰河走入恶魔的领地，但是他真的有努力去采访魔族——这期间的危险与未知书内没有长道，但自然不必言说便知。 　　他去恶魔与人类的交界处，寻觅各类半魔人。 　　就连柯克自己都震惊，这世界上居然已经有那么多半魔人生活了。 　　那些半魔人大多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是谁，只是自出生起就表露出魔族的特征 　　——或是红瞳，或是黑发，或是一出生就伴随着人类不应该拥有的力量。 　　当年塞西尔被怀疑成半魔人，就是因为他被诅咒的雷电能力。 　　人们起初以为他是一个元素亲和力很高的天生魔法师，却发现他的雷电根本不是魔法，只是一种天生自带的能力，塞西尔本人的元素亲和力反而不算太高，至少不能强大到不借助咒语和魔杖，便能从小施展魔法的地步。 　　多像魔族。 　　“我们的祖先被神明所陷害。”艾格莉丝轻轻呢喃，“这片大陆本有我们的容身之处，而不是被迫在荒无人烟的魔域，生活在被创造主遗弃的角落。” 　　加拉哈德提着一堆书推开门，便听到了这句话。 　　“殿下是在看有关魔族的历史吗？”骑士长温柔地问道。 　　“一名半魔人的口述记录。”艾格莉丝轻轻翻开了下一页。 　　柯克老师求生欲极强地补充道“这只是一名半魔人的口述”，似乎格外担心因为这些这本书会被神殿的人上纲上线追查。 　　安娜接过骑士长递来的书，后者迟疑了一会，开口道：“殿下为什么突然想了解创世时期的历史？” 　　“感觉魔族偷走巴德尔的戒指一定有什么原因。加拉哈德你们知道了吗？” 　　“大概能猜到魔族可能的打算……不过我现在正被赋闲，也不知道陛下和他的智囊团都做好了什么打算。”骑士长苦笑了几下，不过语气中却没充斥多少埋怨，“但如果是从圣物去联想的话，许多伊塔利国内几个少数的有关神明的圣物都开始大量调兵保护了。这也是由国王陛下和神殿同时下令的。” 　　圣物，艾格莉丝心里默默念了几遍。 　　她通过书的目录直接翻到了记载“德罗普尼尔之戒”的一页。 　　与现在普遍被叫作“巴德尔的戒指”不同，在柯克的附载记录时，他倒是详细地写明了这是由神王先送给他的儿子的。 　　而通过其他种族的叙述考证后，柯克老师甚至提出了一个鲜少有人关注的观点。 　　神王的这枚戒指，是由创造主赐予他的。 　　那时神明被誉为创造主最宠爱的种族是有很多原因的，其中就有一条，便是神明收到了创造主赠与的许多宝物。 　　不论是顶级武器的德罗普尼尔之戒，还是战神能砸裂整座大山的战锤。 　　架着马车从东跑往西便能让日月交替，在纺织机上不停歇劳作就能观测人的命运。 　　这是其他种族不敢奢望的力量。所以有许多种族甚至将神祗奉为了自己的信仰。 　　“生生不息的环将我们围住。” 　　“软弱的人族跪服在神族脚下。” 　　“神明因我们流下鲜血。” 　　“最后我们仍然被锁在这……” 　　“被锁在这弃地。”加拉哈德忽然补充道。 　　艾格莉丝抬起一直低垂的眼帘，往骑士长方向看去。 　　骑士长看向窗外蓝得干净，蓝得广阔的天空。 　　“最近审问的那些魔物，会说话的几乎都爱唱这个。”他轻声说，“所以国王陛下已经准备在所有人类和魔族的交界处皆派重兵把守……但现在只有伊塔利这么做了，陛下似乎还没完全告诉其他国家。” 　　艾格莉丝内心微微感慨，慢慢摸索着柯克在上面的备注。 　　她充满智慧的柯克老师绝对不会在自己的专著上去和神殿对着干，所以那白发老头也只是浅浅提了这个歌谣，然后又发表了一下对“神明因我们流下鲜血”这句模糊不清的话的理解——毕竟从来没有考证过，神族和魔族之间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如果这两个有着滔天力量互相抗衡的种族如果发生战争，受到波及的往往是其他较为弱小的种族。 　　洪水、地震、山裂…… 　　艾格莉丝在内心中，心情复杂地念出最后的两句话： 　　——枷锁不是永恒，魔族的羽翼终将在天空展开。 　　“生生不息的指环，指的是德罗普尼尔之戒吧。”安娜一下想到，激动地几乎想立刻站起来，“魔族想来到玛瑟兰德吗！可那是创造主下的限制！！” 　　创造主也给神域下了限制，她不还被特地允许下界啦。艾格莉丝心想。 　　爱神突然忍不住叹道：“为什么要特地把魔族关在一个地方呢？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再创造出一个新的种族呢？” 　　安娜愣在原地，而骑士长“噗嗤”的笑出声。 　　艾格莉丝瞬间恍悟自己可能又说出了不符合这个时代人普遍观念的话，于是迅速闭嘴，准备继续窝在角落里当闲鱼。 　　“殿下如果是创造主，一定会是很温柔的创造主吧。” 　　恪守礼节的骑士长，突然说出了近乎大逆不道的话。 　　但他看向少女的眼睛里溺满了温柔，浓郁沉如深海得几乎要把人溺亡。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经常熬夜，来自一个熬夜干活两周已经眼表出血的女孩。 第26章 　　昏暗的地牢里， 一个不成人形的“人”被吊起，只有最高处的一个小窗留出几道光线。 　　“生生不息的环将我们围住。” 　　“软弱的人族跪服在神族脚下。” 　　“神明因我们流下鲜血。” 　　“最后我们仍然被锁在这弃地。” 　　“但枷锁不是永恒，魔族的羽翼终将在天空展开。” 　　那“人”低声哼着， 抬头望窗外， 目光如飞蛾扑火。 　　“大人。”执刑的人对他最尊敬的骑士长行礼。 　　这位骑士是战场上的神话， 几乎所有的现任骑士和准骑士都以他为楷模， 连敌对国家的将领都会感慨——不与伊塔利的剑战上一场，不配为将。 　　金发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可以说快成为一滩烂泥的半魔人， 就是这人凭借着翡冷翠的包容，用半魔人的身份偷偷混在贫民窟里十余年后，开始私自帮各种低级魔物潜逃入内。 　　他的力量并不强盛，即使在半魔人当中也是实力很弱的存在，却有这份胆子和心性来做这件事， 并强忍十几年之久。 　　“你们想离开弃地吧。”金发的英俊男人说。 　　那半魔人又开始自顾自念叨着：“……枷锁不是永恒，魔族的羽翼终将在天空展开。” 　　骑士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一旁围观的执刑人直接又一道带刺的鞭子朝那人身上抽去，绽开红色的血液。 　　明明有着人类血液的颜色，却站在了魔族一边。 　　“……忠于……我的王……” 　　“现任的魔王叫什么名字？” 　　“……” 　　男人转头看向一旁的人，冷冷地下达命令：“他已经没用了。” 　　“那——” 　　“你可以死了。”那男人轻声说， 平静地看着被连续行刑几日的半魔人。 　　早已比死还不如的半魔人嘶哑地笑着哭着， 再次看向那狭小的窗户外偶尔飘过的白絮。 　　眉目俊朗的男人走出地牢，昏暗的地方待久一下便被刺眼的光芒夺花了半秒。他正准备直接赶往学院，步伐迈出去后又顿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斗篷不小心沾到的污迹和血迹，皱起眉头。 　　不能让殿下闻到血腥味呀。他心想。 　　…… 　　艾格莉丝一脸冷漠地看着讲台上的白发老人。 　　自从知道早已隐居许久的柯克学士愿意来到皇家学院重新上魔法咒语的课， 皇家学院开始大力宣传， 甚至还举办了隆重的欢迎仪式。 　　不过柯克活得一把年纪，最烦这些弯弯绕绕， 他推辞了全部的宴席，只身率先前往校长办公室，跟同样是老顽头，不知道周游世界多少次就是不肯回学院的校长聊了一个下午。 　　听闻柯克的事迹很久，也看过他很多书的学院学生们，无论是高年级还是低年级都疯狂来选课或者旁听，学院特地安排了最大的教室。 　　艾格莉丝和塞西尔当时一走进去，柯克就朝他们点头微笑，毫不掩饰地展示给其他同学“对这就是我的爱徒”。 　　我们的爱神慢慢走近后装作是学生像老师礼貌招呼，实际上悄声问道：“您怎么到这了？” 　　“别人不配教授神选之女。”老爷子自傲地说。 　　“好的，我也觉得。”艾格莉丝违心发言而让自己的老师开心。 　　那柯克老爷子果然露出了满意自得的笑容。 　　爱神带着塞西尔选了一个比较偏僻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坐下，她又看到了阿黛拉，只是这个女孩还是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无人角落。也许是因为嫌弃越往前人越多。 　　她不易接触的气质让看到位置的不少人都选择了退避，退而求其次选了别的座位。反正她身边那个位置也不是什么能很好看到黑板内容的座位。 　　艾格莉丝一见到阿黛拉，便想起那名温柔的老师，紧接着又想起老师推荐给她，而她还没打开一本的书。 　　我是爱神！艾格莉丝不停安慰自己，维护大陆和平都来不及！过段时间绝对看！！ 　　伴随着上课铃声的想起，留着长胡须的老人毫不客气地拿自己魔杖当棍子一样敲了几下桌面，发出“咚咚”几声，让整个教室快速安静下来。 　　“首先，我很不高兴在这里看见大家。” 　　全体同学：？ 　　塞西尔和艾格莉丝皆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在座各位的老师才算我的学生，我已经决定不当老师潜心魔法研究好多年了。”老人慢悠悠地说，“我现在只有两个学生，而今天我也只是和他们讲课，你们谁爱走就走。人多又吵吵嚷嚷，我直接送你出去。” 　　“敢称自己是贵族而蔑视课堂的，我也会请你出去。”他接着眯起了眼睛。 　　没有人真的走出去，哪怕是那些骨子里都流着骄傲的贵族学生们。 　　他们骄傲，但也知道作为贵族，就应该尊敬那些值得尊敬的人，无论这名老者是有多么古怪的性格。但他的学识和阅历就值得大家继续留在这个课堂，遵循他的话。 　　尊师，同样是一道贵族守则。 　　柯克再次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魔法，是世界上最高深的学科。”柯克开始了他的教学，而这句话艾格莉丝早已经不知道被对方念了多少遍，耳朵都起茧子了。 　　“它考验的不仅有你的天赋，同时也有你的努力。你的努力能让你不仅仅是一个只会放个小水球的平庸之辈。不过——”老人话语一转，“没有天赋，你连努力的机会都没用。魔法师这一行不适合你。” 　　老者的话语里透露出见多识广后的残酷。 　　但基本上没几个人会在意他说的话，如果没有天赋，又为什么会考入这家皇家学院呢？又怎么会来听这节魔法咒语课呢？ 　　除了那名因迟到而刚刚踏入教室的少年。 　　在听到柯克的话后，他停在门边半秒，老人瞟了他一眼没有当面让他难堪的意思，再次自顾自地讲起来。 　　班上许多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一瞬间被那红发少年吸引了。几乎每个人都认识这个毕业困难选手，而几乎每个人都好奇他听到这句话的反应。 　　艾格莉丝不够了解，她也看不清那名少年的表情。 　　爱神只是凭借直觉，很想对他说 　　——柯克老师的话其实还隐藏着下半句。 　　这一行不适合，但极有可能又另一行，能让你展现人生全部的意义。 　　不要让自己的选择拘泥在别人的目光之中。 　　令许多无聊之人失望的是，尤蒙·米德加尔德没有如往常一样肆意挥放自己的怒火，也没有朝教室门踢一脚后扬长而去。 　　他只是平静的，格外平静的用没有摔伤的右手拿着自己的课本，巡视了一圈后找到了艾格莉丝身边唯一的又方便走进去的空位。 　　很多人不敢直接坐在尊贵的圣女殿下身边，所以尤蒙就故意往她身旁的座位走过去。 　　他在内心对所有等他笑话的人轻蔑一笑，然后在令人愉悦的嫉妒和不满目光中当场坐下。这个动作让一直很关注自己爱徒的柯克老头也一下发现了少年。 　　尤蒙可不指望这名圣女殿下会对他态度有多好，尤其是他昨天直接让她摔倒在地上。 　　他当时冷淡地看着这位殿下的骑士小心地对待她，而他自己则在图书馆扛了许久，一个人磨蹭地走到了医疗室，还被医师吐槽今日的摔伤怎么那么多。 　　如果—— 　　尤蒙心怀恶劣地想，如果这位殿下现在出声呵斥他离开，或者当面大声指责自己的不端—— 　　“你好呀。”少女突然轻笑，面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却无法遮掩她的惊艳。 　　那是在光影糅合中值得珍惜的一幅干净水彩。 　　从小到大都格外厌恶那种喜欢看别人出丑的人的艾格莉丝，在发现很多人用恶意和嘲弄看着不会魔法却被迫上咒语课的尤蒙后，艾格莉丝不免忍不住让那些人事与愿违。 　　“很高兴认识你，米德加尔德王子。”少女如此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神选之女”的称号在皇家学院中再次被广泛流传起来。 　　不过这一次， 比起带着议论和看热闹的心态去提起“神选之女”这个名讳时，学生们更是饱含敬佩地使用“那位殿下”去代指我们的爱神。 　　原因无外乎其他，只是在柯克学士的魔法咒语课上， 当那名见多识广的老者强硬得让自己的爱徒上台当场示范光元素咒语时， 偌大教室里的全部学生都不禁为那浓厚的元素波动而感到惊撼。 　　听说皇家学院的其他专职教授的魔法学者， 甚至是在学院外已经就职的魔法师， 也想亲眼见识到这位百年难遇的圣女殿下所拥有的天赋，不过柯克很不客气地都把他们拦在了门外， 说自己教那么多人就已经很累了，真想见圣女殿下就让自己更有名气能让殿下选他们的课，或者自己找院长理论吧。 　　那些与柯克相比已经较为年轻的中年学者们，打不过这个老头，更打不过管着他们但永远不按套路出牌的院长。 　　但睿智的他们当然不会轻易屈服！ 　　于是皇家学院的同学们很快发现柯克学士的课里多了许多生面孔。这些生面孔虽然和他们看上去“同龄”， 但他们的眼神和目光总能让学生们联想到教过自己某某门课的老师，他们坐姿古板正经， 表现也格外严肃——当他们发现坐在身边的人居然没有好好听课，甚至在这种人气大课里公然做其他事情时，他们便毫不犹豫地掏出自己的魔杖往那些学生头上狠狠一敲 　　——真的超像老师好吗！！皇家学院的学生集体呐喊。 　　柯克对这种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因为这种事情而吵起来时， 他同样会毫不客气的直接使用魔法把这些人全都送出教室。 　　好在上课突然被打的学生其实很少当场闹起来， 据事后采访回忆，他们一致都是认为，那被打的感觉，或者因为不听课而被狠狠瞪了几眼的感觉——实在太像“那门xx课或者xx课”的老师了！ 　　太！像！了！ 　　尤蒙·米德加尔德刚翘了占卜课溜去和几个认识的准骑士酣畅淋漓的对招几个回合后， 走在路上又听见别人在议论艾格莉丝， 不免烦躁的呲牙瞪了那些人几眼。 　　他最近听烦了这个名字，尤其是在那日圣女在教室上展示了她得天独厚的天赋时。 　　当那宛如神明亲临的场面被许多人所称赞和憧憬， 随之而来的便是如潮涌般的关注。 　　他因为当时一时意气选择坐在艾格莉丝旁边，导致了居然有些人不知好歹鼓起勇气来问他坐在圣女殿下旁边的感觉。甚至有些他日常看不惯的小团伙，还会借此机会嘲讽他是个魔法亲和力为零的人居然敢坐在圣女旁边。 　　被瞪的几个人不喜欢惹事，也知道尤蒙虽然不会魔法，但他力气惊人打起架来格外凶狠，有时候还会借助自己瞎琢磨出来的炼金术来反击别人，本人因而经常被人叫作“疯狗”。 　　几个人都小声骂骂咧咧了几句，然后跑到别处去继续聊天了。 　　红发的少年冷哼了几声。 　　不过好在他虽然易怒，却不会不依不饶太久。 　　放眼望去，他是这座学院里少有的不爱穿学院斗篷的人，那是属于魔法系学生的专利，只是少年明显格外讨厌带有这种标签的衣服。对比其他走在路上的学生，寒冬里他穿得较为单薄，简单得很难让人看出他好歹也是一国的王子。 　　此时他冷淡地一一扫过这已经格外眼熟的学院景色。他知道此时路边的树虽然只有干秃秃的树干，但春天时便会抽出鲜嫩的绿芽，冬天时金黄浓如稠油的落叶会铺满整座大道。他也知道这些路边的建筑物都爱用彩色玻璃进行装饰，光线透进去便会产生一片绚丽的色彩。 　　能远远望见尖顶的整座学院最高建筑里，摆着当时特地求矮人制作的精密占星仪器，选了占星学的人总是喜欢晚上上课时在那里待一个晚上，有时候硬生生错过了禁闭的时间被副院长扣分。 　　学院里也有整整一条长街是生活区，堪比一些小镇，有书店、裁缝店、只给到了年龄的人进去的酒馆、武器店、面包店甚至小银行……尤蒙常常到那篇区域去买炼金术要用的材料，有一次还看到他们学院里临近退休的老师，白发苍苍，身形微佝，牵着不到他腰高的小男孩。 　　从橱窗的玻璃往里不经意看去，便能看见那小男孩在魔杖店里拿着魔杖玩来玩去——他不到年龄没有入学不可能真正拥有一根魔杖，但是无论是店主还是他的亲人都笑吟吟地看着他，纵容他的不合规矩。 　　尤蒙对这种场面嗤之以鼻。 　　他当时急匆匆地直接跑掉，瞎买了一些炼金术材料后又回到自己的房间。 　　尤蒙·米德加尔德来自著名的中立国斯维斯的王族，与其说是求学，还不如说是一场外交。因而学院同样网开一面，为他准备了单独的房间。 　　这样也好，他的性子如果遇上合不来的人，那又是一场人祸。 　　受父母宠爱但不会涉及政治权利中心的王子被送来强大的伊塔利，而他天资聪颖的弟弟芬利尔却被送到了南境，虽然不是从事魔法师的学习，不过尤蒙知道回国后父皇和母后一定会再次请人让他继续魔法的学习，然后手把手教导他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君主。 　　他虽然年长，但斯维斯从来不是单靠年龄便决定国家继承人的国家。 　　他们是传闻流着神明血脉的国家，第一任君主即是太阳神与一名人类女子生下的子嗣，他的半神血统让他在战争的道路上无往不胜，建立了这个斯维斯王国。 　　即使因为后来的种种变故，被迫签订了永久中立的契约，却无法改变他们身带神明血脉的事情。 　　历任国王都是选择神明血脉最为浓厚，魔法天赋最高的继承人。 　　……除了那点血，他有什么比不过芬利尔？ 　　一层阴郁再次浮上少年的双眼中。 　　他强忍住那种仿佛黑色的泥水堵塞在遍布全身的血管的窒息感。 　　不就是天赋吗。 　　一想到这里，尤蒙又忽然想起那名同样天赋极高的少女抬头浅笑的模样。 　　他紧抿薄唇，面无表情地前往炼金术的教室。 　　在见到让自己感到心安放松的金属器具后，他紧接着又同时感到烦躁和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明媚到吸引几乎所有人目光的面容。 　　尤蒙作为一名正经出身血统纯正的王子，从小到大就受到很好的教育。 　　除了那些作为王子应该储备的知识和拿剑的能力，他还被教导了许多奇奇怪怪但是在社交场合又格外重要的东西。 　　比如即使没有任何怜悯之心但要如何写一封真心的慰问信，如何跳舞时展现高贵的神态，如何为女士调酒……甚至是如何在社交场合礼貌的打嗝，或者安静放屁。 　　他以前还学过如何搭讪和赞美女性——虽然那门课因为老师的表情让他不爽他后来把那老师揍了一顿。 　　而那老师教授他的话语，他当时觉得太恶心了以至于居然记得很清楚。 　　可他现在居然觉得那些话语可能有一点点……可以用在那个女孩身上。 　　——她如鸽般的眼睛。令人迷醉。 　　——她的双颊如鲜花般娇嫩，是年轻诗人向世界倾诉的动人情歌最恰当的主题。 　　尤蒙环顾了一下教室，发现又只有艾格莉丝身边有位置时，脸一下都黑了。 　　“你好呀。”少女甜甜地笑了一下。 　　在喜爱的炼金术和麻烦面前两相权衡，尤蒙发现自己果然不能放弃翘掉炼金术的课，于是只能走到后者的选择中。他不停安慰自己艾格莉丝的位置是绝佳的位置，但少年一直紧皱着眉头，眉间皆是戾气和暴躁。 　　这个圣女怎么回事啊！老是和他打招呼！说好的圣女不能轻易和异性接触呢！ 　　因为不在神殿就无所畏惧自由放飞了吗！ 　　在察觉到其他人又把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时，他冷笑道：“想坐就直接坐，胆子小就别搞屁事。” 　　他说的很大声，但是全班寂静没人敢回话，直到老师进来才打破了寂静，拿出自己的教学仪器和教案来开始炼金术的课程。 　　尤蒙熟练地处理各种准备工作时，却见艾格莉丝安静地睁大眼睛，认真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干嘛！”他烦躁地踢了踢桌角，却因为害怕弄坏桌面上的仪器，而力度极小，如隔靴搔痒般不痛不痒，配上他帅气的面容反而一点气势都没有了。 　　爱神老实回答：“第一次来，还不是很清楚。” 　　他冷漠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心想：难怪这间教室里的人不算太多。 　　如果知道圣女殿下又选了炼金术这门课，一定又是像上节魔法咒语一样人山人海的盛况。 　　要不是因为他再翘课就真的毕不了业，他才不会去上那门课——不上也不会有现在一堆人烦他这件事。 　　“炼金术好厉害呀。”艾格莉丝见讲台上的老师侃侃而谈，内容新颖有趣，忍不住感慨。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他烦躁地说。 　　艾格莉丝奇怪地看着这位新发现的准渎神者，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些人的内心所想。 　　“为什么会是客套话？”爱神不禁感到奇怪，难道玛瑟兰德大陆的人都觉得“炼金术好厉害”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不借助自身的魔法，只需要凭借炼金术师自己的实力和材料，就能改变物质构成与外形，从而制造出另一种物质——这不是厉害吗？” 　　如果不是塞西尔必须练习骑士的课程，她早就拉他过来听课了。 　　尤蒙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闷闷地说：“闭嘴，你好烦。” 　　艾格莉丝迅速选择了闭嘴。 　　——她还要刷她的渎神者的信赖让他们被照顾到呢，阿黛拉那里已经够冷了，这个少年好像同样也很烦自己。 　　在尴尬死寂的沉默之间，只能听到教室里轻微的金属与金属的碰撞声。 　　爱神偶然想起一件事，顺口补充：“刚刚你没必要说其他人是胆小鬼的……他们很多人都想坐我旁边，但都是陌生人，所以我拒绝了。” 　　“本来很苦恼只剩一个位置，如果还有人来必须和陌生人同坐，幸好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尤蒙——中二病叛逆期少年，也叫未来真香少年 　　赞美话语来自：1663年约翰·高夫的《赞美学院》 第28章 　　似乎每门学科都喜欢说自己是世界上最牛逼最难学的。 　　魔法史的老师觉得不懂历史就别想面对未来。 　　上古魔纹的老师觉得没有比魔纹更精妙的艺术。 　　然后魔法药剂课的老师便整日与他争论， 认为药剂配置才能给人带来真正的荣耀。 　　还有此时的炼金术课老师，不停暗指学校里专门雇矮人所教的工程学是“奇技淫/巧”，只有炼金术才是世界上最美妙动人无比奇幻的学科。 　　艾格莉丝看着课本上一个“十”字形四外格各有一点的蓝色图案， 批注时还细心的标注这代表着“水”。 　　爱神悄悄地侧头观察旁边的少年一举一动， 他没有按照老师写在黑板上的步骤来进行， 而是动作很快地直接手动操作起来。他三下两下就在所需要的等价材料和辅助用的仪器帮助下， 成功让一个高质银杯如此产生。 　　艾格莉丝越看越觉得神奇。 　　课本导论中将炼金术的原理概括成通过元素聚合与等价交换而成，但这门精妙的学科里对原料的配对准备稍微有一丝差错， 或者符号阵没有画对，都会让炼金术中途失败。 　　书上说，评判一个炼金术士的能力，便是看他能多快成阵与随之而产生的物品有多么复杂。 　　注意到少女的敬佩目光时，尤蒙感觉到十分别扭， 他把银杯放到一边后有点埋怨地说：“你能不能别老看我。” 　　艾格莉丝很听话地用手捂住眼睛把自己的头转到另一边。 　　“也不需要这样……你好烦啊！”他顿时又暴躁起来。 　　艾格莉丝为他的反应轻轻笑了一下。 　　“你又笑什么——” 　　爱神莫名觉得尤蒙很像某种喜爱炸毛的小生物，她顺势夸赞道：“你的炼金术很厉害。” 　　又是这样。尤蒙恨恨地想。 　　她总是突然说出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然后让他感觉不知所措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讨厌这种如潮涌般复杂多变的情感波动。 　　如果是往常他会直接暴躁发飙，然后让那些给自己不舒服感觉的人也感到不舒服。 　　可是面对少女笑吟吟的脸，他忽然没办法再做什么。整个人如泄气的皮球，凶巴巴地说：“这有什么厉害的， 真正厉害的炼金术是能连活物都能创造出来。” 　　看见少女睁大了眼睛， 他忽视掉内心那种得意洋洋的奇妙感觉。 　　“五百年前帕拉塞尔苏斯便说过人造人的制作方案——准备好男性的体/液，放在高腐败性的马的子宫里，让其腐败，然后它就有了生命。每天用人血喂它持续40周， 同时让马的子宫温度保持恒定， 它就会长成一个活的人。传闻它和女性生出的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体型特别小。” 　　少年说着自己擅长的话题时眉间的戾气都消散不见， 整个人的双瞳中都焕发着光彩。 　　“不过虽然有这种方案，却没人真正成功过，许多人猜测是因为缺少贤人石的原因。”他顿了一下，傲气地笑道，“总有一天，我能让他成功。” 　　那是独属于少年人的自信。 　　她不知在哪里听过，少年的特权便是不需要证据的自信，不需要成本的许诺，和可以无限透支的未来。 　　艾格莉丝心想，绝对不能让他因为成为渎神者，而没有更长久美好的未来。 　　爱神知道尤蒙所说的贤人石是什么。 　　在炼金术原理中，玛瑟兰德大陆的人们认为如果想轻而易举地把贱金属转化为贵金属，或者创造出一种物体，需要一种中介性物质，被叫作“哲人石”。这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每个人对它的记载都有所不同——有人说它是一种红宝石状的透明固体，有人认为它不是固体而可能是粉末甚至液体。 　　还有些人主张哲人石有白色和红色两种， 白色哲人石能够使贱金属变成白银， 红色的能使贱金属转变为黄金。 　　有人认为这种宝物被神明所全部掌管，有人认为其被贪婪的巨龙藏在了不知何处的岛屿上，也有人认为是精灵偷偷把贤人石镶嵌在了女王的王冠中，层层保护在繁密森林里。 　　但同样有人坚信这被魔族掌管，他们收集诸类宝物手握各种筹码，便期待未来能有机会去席卷整个玛瑟兰德大陆。 　　贤人石如此受到各个种族欢迎，只是因为据传贤人石既能够祛除金属中的不纯之物，还可以排除人体内的一切腐败之物，从而使人的寿命延长数百年之久。 　　它是永远不会毁坏或老化、退化的永恒物质。 　　当然，很多人也都知道所谓贤人石不过是传说。这大陆上的炼金术师们都老老实实遵守着炼金需要的步骤，背那些复杂多变的炼金符号来创制法阵，准备等价的材料，最后创造出想要的东西。 　　红发少年接下来又不出声了，继而开始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情。 　　他渐渐旁若无人的模样只余下轮廓深刻的好看侧脸，神情专注地让人不自觉好奇他在看什么。 　　完全没接触过初级炼金术来打基础的爱神根本听不懂课，她用手撑着下巴休息，当然——只有趁着安娜不在她才敢做这种“不合礼仪”的动作。 　　至于其他人看到后怎么想她才不在意咧。 　　艾格莉丝歪头默默观察班上同学的各种表情，忍不住感叹：“这就是上学的感觉呀。” 　　那已经是多么遥远的感觉，模糊到她甚至想不起自己读书的模样，只留下了“每个人总爱苦着脸”的标签。 　　尤蒙并不知道爱神是在回忆往昔，他只是忽然忆起曾经听别人八卦过这位神选之女。 　　她是乡村出身，十六岁前都是普通的平民，还是属于下层穷苦一类的那种，她日夜为生计所操劳。学院里还有人饱含恶意的议论拥有如此惊人外表的她是否经历过一些什么让人恶心的事情。 　　那些议论此时让尤蒙感到不适，他也只以为圣女殿下是在感叹自己“第一次入学”。 　　毕竟，贫民入学的几率是如此之低。 　　但是以他的性格又不可能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只能紧锁眉头沉默不语，外人看来他似乎是又打开了那种暴怒疯狗开关。 　　却几乎是凭借一种直觉，艾格莉丝没有觉得尤蒙在生气。 　　所以她继续安安静静地看着少年开始尝试自己的炼金术作品。直到老师路过时他先对尤蒙露出赞许的目光，然后对一无所获的圣女殿下，露出那种格外复杂的尴尬笑容。 　　艾格莉丝只能也回一个尴尬的笑容。 　　在下课铃声打响时，她松了一口气后整理自己东西准备走，便看到她的小骑士已经站在了教室门口。 　　“塞西尔！”艾格莉丝赶忙走过去和他打招呼，而后者在听见艾格莉丝的声音时，便准确把握住了他的殿下的位置。 　　在行完礼后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笑着说：“殿下。” 　　他笑容里的喜悦无法让人忽视，因而艾格莉丝也轻笑着问道：“今天不用练习吗？” 　　“今天我终于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成功打到了老师，他说为了奖励我便让我提早下课了。”塞西尔老实回答。 　　少年的表情里都是“快来夸奖我”，艾格莉丝发现他额间还有细微的汗水，明显就是在结束训练后便急匆匆地跑过来找她。 　　于是爱神就顺从了他的心意，夸赞道：“你做的很好。今晚拜托安娜她们做的晚餐丰盛一点吧。” 　　在听到前半句时少年的嘴角便再也无法掩饰地勾起。 　　他沉默了一会，感到几分奇怪地问道：“殿下怎么忽然又来听炼金术的课呢？” 　　“啊。主要原因是好奇。”艾格莉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还有一个原因……你别告诉别人。” 　　明艳的少女因准备一起回去而微微走近少年时，听到动静的少年心一颤，紧张得用手搓了搓随身佩戴的长剑剑柄，不知道该把双手怎么放才好。 　　“加拉哈德生日不是快到了吗？我听说炼金术能作出许多奇巧的东西，所以想尝试一下。”少女叹了一口气，“但是好难啊，我还是和安娜学做插花吧。” 　　刚好收拾完东西从教室出来的尤蒙·米德加尔德一下便听到了艾格莉丝这句话。 　　他也同时注意到，站在圣女身边的那位出了名的圣骑士此时此刻的表情。 　　这位圣骑士的表情里其实几乎什么都没有表露，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完全没有感觉到此时的少年和前一秒的少年有什么不同。 　　然而正是这种没有反应，反而让尤蒙轻蔑地笑出了声。 　　然而他此时和未来都不知道，现在能准确猜出塞西尔的真实感觉，是因为他那一刻作为旁观者更加擅于发现真相，还是因为 　　——某一刻的“同病相怜”。 　　“……尤蒙？怎么了？”艾格莉丝疑惑地看向红发的王子。 　　而尤蒙在注意到那位殿下的跟班未出一声幽幽地“看”向自己时，忍不住挑衅地笑道： 　　“我在想，那些戏剧里有关骑士的故事。比如，夏特兰骑士。” 　　——与守护的公主私奔，最后被抛弃而沦落的故事。 　　塞西尔拉下了脸。 　　而尤蒙眼神中皆是嚣张肆意，不断刺激着这位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塞西尔有时候自己也摸不清自己对爱神的感觉，然后隐藏的又深，爱神也不知道他咋想。 　　所以好惨…… 　　对贤人石的描述来自：舒德的《寻找贤人石》 　　philosopher's stone，汉语译为贤人石，日本喜欢叫贤者之石。但后者让我出戏钢炼，“贤者”让我出戏《贤者之爱》…… 　　大家中秋节快乐啵啵啵啵！感谢每一个支持我滴可爱！ 　　留言前十发小红包（真的很小的红包请不要嫌弃因为我好穷orz）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Jirafa不是长颈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雷最近心情一般， 见到火便会和他吵架。大多数时候是跟在我身边，剩余时候便是练剑。我希望他交朋友，但目前来说和他搭话的人都用心不纯……不是想借机搭上神殿或者“圣女”， 就是想暗地使坏看他笑话…… 　　冰偶尔会理我， 在我上演练课时因为笨拙而让老师苦恼的时候。 　　火持续观察中， 最近关系缓和， 见面虽然会嘲讽但不会拒绝我搭话。和魔法系的许多学生关系不好，但是相反和其他系的关系都不错， 还有几名和他称兄道弟整日切磋的预备役骑士。整体而言是几个人当中人际关系最好的。目前来看应该不会变成…… 　　——《渎神者观察日记》 　　近日神王难得主动联系了艾格莉丝，第一句便是称赞她的计划进度很好，命运女神说清晰看到到渎神者命运的轨迹线已经发生了改变。 　　艾格莉丝询问他关于魔族的事情，神王的答案是简单的“已经查清楚了。” 　　在爱神进一步去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时，因吃了智慧之实而满腹计谋的老人不在意地回答说“那是他们人类的事情， 不关我们的事。” 　　——与神明无关便不需要在意。 　　艾格莉丝彼时皱了皱眉头，而对方早早就挂掉了联系， 只命令爱神好好看住那些渎神者们。 　　于是艾格莉丝继续持续她劳心劳力的生活。 　　那时在她下炼金术课时尤蒙的故意挑衅，让塞西尔一瞬间就拿起剑鞘扼住对方的喉结抵在墙上，而那位出了名的炼金术与工程学天才，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把小刀， 似乎下一秒就可以提膝反击自己的对手。 　　爱神正要发飙， 塞西尔又马上放开了自己的手，安静地待回艾格莉丝身边，就像以往他所接受到任何对他的侮辱挑衅一样都视若罔闻，所有的行动原则就是“只要不伤害到他的殿下”。 　　尤蒙只是在笑， 但当时艾格莉丝看到自家的小骑士安静乖巧低头忍耐的模样， 便忽然对另一位准渎神者升起了一股无名火，连招呼都不打便直接带塞西尔离开了。 　　爱神离开时恍然还听到一个重重的砸墙声音——也不知道是谁用什么砸出来的。 　　艾格莉丝因此也与尤蒙冷战了好几天， 即使是对方单方面的冷落无视加嘲讽。 　　所以艾格莉丝也就只好如往常一样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但尤蒙因此的脾气也越来越坏。 　　直到她炼金术课上依旧下意识苦恼该怎么和新的准渎神者打好关系时，她没注意的准备材料阶段一下过了应该熄灭火的时间——那些原始材料正剧烈反应而爆炸的刹那，那位别扭的王子立刻拿起旁边的防护用具挡在少女前面，躲过了那些危险的爆炸后的碎渣。 　　只是苦了艾格莉丝前面的同学，他没躲过去结果卷卷的黑发被烧焦了好几处发尾。 　　这场小事故后爱神就又开心地和这位小王子聊天套近乎了。 　　与阿黛拉偶尔的联系，便是她们俩同时选上的一门星象与自然演练课。艾格莉丝每一次都会犹犹豫豫地坐在阿黛拉旁边，而冰山少女在贝克尔斯老师欢喜的目光中僵硬地坐着，对艾格莉丝的做法被迫采取一个放任的态度。 　　但自然演练的课已经有趣到艾格莉丝没法有剩余心思去整日思考怎么和阿黛拉趁热打铁走近关系了。 　　因为光是爱神的小水晶球里，元素各种组合下所形成的幻象山湖就足够吸引她的目光。 　　艾格莉丝的做法还算中规中矩，她所有的元素组合选择，都只是在试图还原她梦境里那颗蓝宝石般的星球。 　　而阿黛拉干脆就把水元素狂注入她的世界里，在元素平衡方面小心取舍，甚至已经拿出羊皮纸开始记录里面的数据然后描绘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怎样的物种能生存下去，并发展出怎样的未来。 　　艾格莉丝听说阿黛拉去年交的作业最后呈现的便是一片荒漠组成的世界。她详细论述了在其间生存的物种的可能，然后又得出了一个答案 　　——在生存都是一种问题的世界里，强肉弱食才是本能。 　　传闻在她文章末尾的言语中，还隐隐提到了伊塔利神殿和王族、贵族三家独大，互相竞争对抗下平民苦不聊生。激烈的文辞间，透露着对当今贵族继承制体系与神殿神职人员莫名的特权问题的提出和现象进行针对。 　　这位聪慧的少女的直言妄语引起了贵族们的注意。 　　普通的魔法学院学生是不会被贵族们在意的，可她是罕见的天才。 　　强大的，却不服从于上流社会的天才。 　　皇家魔法学院是提倡学术自由的学院。 　　但面对这种标新立异与众不同的“作业”，当时学院的态度其实格外纠结而模棱两可。 　　任课老师贝克尔斯，只是轻飘飘地在阿黛拉的作业上写了一个“种族构想不错，而结尾与作业论点主题相偏”的评语。 　　他甚至公开表扬了阿黛拉没有拘泥于玛瑟兰德大陆的构造，努力实现自己幻想中的世界的那种干劲和创新。 　　但老师这种举动……让许多贵族学生感到不满，许多人开始公开抗议，还幼稚地一起决定不选他的课。 　　而很多平民学生害怕被误认为是支持阿黛拉或者贝克尔斯的观点，也干脆不选这门课了。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学院必修的课程，这几乎导致贝克尔斯的这门课好几次差点因为人数过少而开不下去。 　　当然，这些都是艾格莉丝朝班上其它同学打听的，她自然不敢单独去问阿黛拉。 　　阿黛拉也肯定不告诉她呀！ 　　皇家学院本质上是不允许学生重复选课的，阿黛拉作为一名早就修过的人，是特地获得任课老师和副院长的许可后再次旁听。 　　她其实什么都懂，但不像那些其他她早就掌握的课程那般发呆，是真真正正地在专注听讲。 　　她有时不自觉地眨眨明亮的眼睛，那总显得不近人情的漂亮脸蛋居然会显得人畜无害起来。 　　艾格莉丝会趁着阿黛拉这样心情很好的时候与她打招呼，而后者也十有之九的与自己不算讨厌的圣女搭几句话。 　　同时，魔族想离开领地的事情神域的态度是不去在乎——这让艾格莉丝感到很奇怪。 　　作为世仇而想逃离弃地提高自己的实力不是一件应该警惕的事情吗？？ 　　就因为要打的是人类所以暂时不在意？？？ 　　她无法真正的不去在意，只有偶尔去观察加拉哈德的态度。 　　他虽然赋闲，可是还是有些以前的手下会偷偷联系这位尊敬的前长官寻求意见——骑士长的威望在整个皇家骑士团都不可磨灭。 　　艾格莉丝更好奇，伊塔利的那位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究竟知不知道这一点？ 　　毕竟他是个表面温和仁慈，待臣民如子的贤王，可是本人同时却对权力追求异常，似乎不全部紧紧攥入手就不能安心入眠的人。 　　就像他不同于自己的前几任国王，而是明面上和神殿激烈针锋相对，就是想把神殿的权力都牢牢归入自己能掌控的范围。 　　在这些烦心事之外也有让艾格莉丝感到开心的事情 　　——她可以名正言顺地逛街啦！ 　　因为要准备皇家学院的迎新舞会，而艾格莉丝再也不想穿神殿送的衣服想体验一波普通人的舞裙——加拉哈德提议干脆去街上的高级定制店定制专门的舞裙。 　　可以任意挑选款式的商店所在的街道！可以逛街！ 　　只是是在皇家学院里的商业街…… 　　想到这里的艾格莉丝，坐在房间的梳妆台前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殿下不是一直想出去吗？为什么好像不太开心？”帮圣女梳头的安娜见到后十分不解。 　　“我想见识一下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里最繁华的街道……” 　　“最近不行啦。”安娜笑了一下，“加拉哈德大人说过，最近的翡冷翠表面平静但暗里很动荡，就连普通的民众都隐隐感受到一点危险不敢随意出门了。” 　　动荡。 　　艾格莉丝总是喜欢下意识地排斥这个词，因为这个词会让她想到很多不愉悦的东西。 　　这个词可能会让那个经营着自己一个小酒馆的老板娘下一秒又被迫搬走，可能会让那个半兽人女孩死在污泥与垃圾并存的街道里，可能会让更遥远的边地人民被成群屠杀。 　　也可能会让她回不到她的神域，在乔纳维亚和她的朋友们纵情欢笑。 　　她甚至可能要与眼前的人……安娜、塞西尔，又或是最厉害最厉害的加拉哈德被迫永别。 　　她很多时候都非常担心这种动荡到底和渎神者到底有没有关系，尽管她一直在关注着他们，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的端倪。 　　安娜忽然把手指轻轻抚摸艾格莉丝紧皱的眉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长大得不像当初那个紧张害怕旁人的选择，担心自己未来无法为家族带来荣耀的女孩。 　　“请不要担心，殿下，您身边还有我们。”她暗红色的长发拂落，留有一股贵族少女喜爱用的沐浴花瓣带来的清香。 　　“所以请尽情笑着吧！”安娜微红着脸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姐姐最可爱！ 　　对不起大家，昨天喝了太多酒今天头一直痛，我又是一个卡文常手，所以这次更得慢了…… 第30章 　　皇家学院的迎新晚会是在第三任院长定下的传统。 　　他是率先提出鼓励平民入学的院长， 在他之前的几任院长都采取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对平民入学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这位院长希望每一个进入皇家学院的孩子们都能感受到自己被欢迎与接纳，所以规定报道日后一个月内将举行迎新晚会， 而全院包括早入学的老生、任职的老师、又或者是普通的非教师职工都可以参与。 　　他规定这一场室外宴会， 佳肴美食必须达到上层社会的平均标准， 但又可以允许所有参与者不必拘泥于礼数。 　　他允许任何人穿自己喜欢的漂亮衣服， 不需要讲究身份地位，在里面想吃便吃想喝便喝。 　　那日学院古老的魔法阵将会启动， 整座学院会升起一个透明的天幕，以防雨雪等恶劣天气中断了宴会。在外面的人看里面如常，而在里面的人一抬头，便有壮丽神秘的浩瀚繁星如巨幕赫然呈现在眼前。 　　人们在星空下，草地的篝火边， 自由自在地拿着喜欢的东西，和喜欢的人一起跳舞。 　　每一届的学生都不会嫌弃这舞会重复无聊， 因为学院会雇佣不同的表演艺人去进行每年的表演，保证能带来不一样的惊喜与享受。 　　皇家学院院史曾经记载，有一届的表演上，学院不知道在哪找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 　　他给自己取名布拉基， 胆大包天地使用神明的名讳。 　　但他又真的弹一首好琴， 他的歌声在院史里被大赞特赞——书写者用了“此生之幸”去形容，这是连一本应该记载客观不带任何情感的史料记载中不应该出现的词。 　　这名流浪汉唱了三首长诗歌后，突然跳下舞台拿起一个油腻的鸡腿啃了几口，然后又用他油乎乎的嘴“吧唧”地亲了一把当时舞会里最漂亮的女孩。 　　全场学生刚开始还沉浸在歌声的美妙而迷茫中， 反应过来后跟疯了一样的想揍这个家伙， 负责主办舞会的老师脸黑了一大半。 　　最后那个流浪汉跑到了哪里，究竟怎么跑掉的， 院史里也没有记载。 　　但是爱神觉得那个流浪汉就是……布拉基呢…… 　　艾格莉丝全副武装牵着安娜的手开心地走在学院生活区的街道上。 　　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逛完过皇家学院，之前逛的只是平日上学的部分——因为这所学院真的太太太太大了！ 　　它就像艾格莉丝以前知道的那种西方的“大学城”，学院的建筑物只是一个主体，还包括了许多给老师的生活区，甚至是平民生活交往的地方。这里更像翡冷翠附属下的小城镇，但又隐隐沾染上了翡冷翠的繁华和皇家学院的学术气息。 　　但是离开了学习区时他们就是出了皇家学院的保护结界。因而安娜与加拉哈德都拿出当时副院长洛塔尔女士给他们的“信物”——那枚流转着光亮的银戒，否则便不能出去也不能进来。 　　艾格莉丝剩下两位侍女兼保镖被吩咐继续看家收拾房间了，因为现在有三个人跟着自己爱神都嫌人多。 　　有加拉哈德在时安娜总是会有一点点小紧张，但她的紧张局促全都促成了她会努力不让自己犯傻。 　　当骑士长跟在艾格莉丝后面时，安娜会小心地放缓自己的步伐，一起走在艾格莉丝后面 　　这些不过是少女的小心思，她只是希望这样旁人看起来，他们就好像正在并肩一起同行一样。 　　同时她会尽情展示自己十几年来贵族教育下的良好姿态，这自然包括步姿，走得不卑不亢却又尽显风雅。 　　艾格莉丝看见安娜走的那么好看，好几次都犹豫要不要听安娜的话，学着像贵族少女那样走路。 　　但是那样走很慢很不舒服啊！爱神崩溃地想。 　　艾格莉丝不禁佩服起自己这位侍女长来。 　　安娜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女为悦己者容”，当要与加拉哈德见面时，她总能把翡冷翠目前最流行的妆容和发型学会然后用在自己身上。 　　但有一次艾格莉丝问安娜为什么喜欢加拉哈德时，少女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自己不喜欢加拉哈德大人”。 　　我不会与加拉哈德大人结婚的。少女总是如此坚定地回答。 　　艾格莉丝为此感到十分不解，但红发的少女特别喜欢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加拉哈德大人完美得和光一样。” 　　——所以我不会和他在一起。 　　比起安娜和加拉哈德这一个两个都让艾格莉丝猜不出所思所想的人，塞西尔便单纯多了。 　　他因为自己圣骑士的身份，能光明正大地走得离艾格莉丝最近。 　　而他的开心与喜悦常常是与自己被艾格莉丝鼓励相对，当他难受生气时也只是因为骑士的责任没承担好。 　　这少年如此乖，爱神好多次都想组织语言汇报给神王说，如果想阻断他成为渎神者的命运，不如干脆就收回当年那条诅咒吧。 　　但认识神王三百年的艾格莉丝更知道，这个平日里嬉皮笑脸经常骂她的老人，有时候还纵容她与布拉基恶作剧到自己身上的老人，本质上有多么的残酷无情。 　　她如果让神王收回诅咒，简直就是逼神王承认现在这个可能成为渎神者威胁神界安全的祸端是他亲手造成的。 　　艾格莉丝害怕这位神王干脆让她先尝试能不能杀了塞西尔。 　　尤其是现在塞西尔对她忠心到……艾格莉丝怀疑自己说要杀了他，他还会亲自把剑捅入自己的胸口，理由是不能让圣女殿下脏了手。 　　也许是失明带来的其他敏感感官感受到艾格莉丝沉闷的气氛，塞西尔轻声问道：“殿下……？” 　　他的表情无害得让艾格莉丝恨不得当场揉揉他的脑袋，希望他不要老是这么听自己话这么依赖自己。 　　“没事。”艾格莉丝只能如此说。 　　她打起精神，开始兴致勃勃地关注旁边的建筑物。 　　皇家学院的自由也影响了这一条街。许多艺术家无处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华，所画的绘画也不被贵族给收藏，他们干脆随意在这条街上绘画，然后留下自己的署名。 　　那些浓厚的、不同风格的色彩涂在这一路上的墙砖上，形成了独特而具有韵味的特色风景。 　　非上学日的街道格外热闹，艾格莉丝看见了许多在学院里眼熟的学生，还有一些长久生活在学院附近的普通居民。 　　她竟也看到了些贵族打扮的孩子。 　　比起采购物品，他们便是纯粹地在找乐趣，有些还会停下来亲自掏钱去买看上去不错的廉价美食。 　　在报道时遇见的找阿黛拉茬的贵族学生让艾格莉丝误以为这所学院的贵族学生都是那副模样——但她很快发现不是这样，大部分的高年级贵族学生都还属于彬彬有礼，即使对你嘲讽，也是高级段数的狠命嘲讽，绝对不会随意动手。 　　而如果动手……那就真的是气急败坏特别厌恨对方了…… 　　艾格莉丝一行人走进了一间帽子店，爱神见多了那些贵族们插着羽毛的华丽高帽，此时这些编着小花的手织帽让她爱不释手。 　　漂亮的女孩看上去惹人喜爱极了，似乎每一顶帽子都不是增添她的光彩，而是她增添了帽子的光彩。 　　看着圣女选择困难度模样，骑士长想了一下，便拿起一顶轻巧的戴红丝带的小帽戴在艾格莉丝的头上。 　　那红色的丝带配着金发，很是显眼。 　　“很适合殿下。很好看。”骑士长一板一眼地说。 　　加拉哈德难得的主动搭话让艾格莉丝有丝惊讶，但不阻碍她笑吟吟地拿起加拉哈德选的帽子，然后对店主直接说：“那我就要这顶啦。” 　　待在旁边的塞西尔愣了一下，安娜见后便把眼前的情景私语少年：“加拉哈德大人为殿下戴上了帽子。” 　　“哦。”塞西尔闷闷地回答。 　　……他也想知道殿下戴上帽子的模样。 　　骑士长发现自己学生听到安娜话语时那一刻的表情时，善于挖掘人心的男人很快就明白少年在想些什么。 　　但加拉哈德最终选择了默不作声，又安静地守卫在了在挑选商品上热情不减的艾格莉丝身边。 　　艾格莉丝早做好了准备会在这条街道上遇到很多熟人，但真正看到一个完全没想到会出现的人她不免也感到惊讶了。 　　在走出帽子店而奔往安娜推荐的服装定制的裁缝店时，艾格莉丝远远就看见了那个有着浅得和阳光一样的淡金色长发的少女。 　　她如一朵寒冬里盛开的散发幽香的白梅，伫立在一间已经空了的店铺遗址前，沉默不语。 　　“你好呀，阿黛拉！”艾格莉丝走到女孩面前热情地笑道。 　　阿黛拉下意识不习惯地皱起了眉头，当她看到还有一群陌生人跟在艾格莉丝后面，眼神中多了几分烦恼，久久不语。 　　这样的表现让安娜觉得她的殿下受到冒犯，她有些不开心，正要出声时，加拉哈德却忽然按住了侍女长的肩膀，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安娜也顾不上害羞，只是疑惑地看向骑士长。 　　“艾格莉丝殿下不会在意这些的，你如果出声指责殿下可能还会不开心。”加拉哈德轻声说。 　　安娜不解地再次转头看向阿黛拉：“为什么？” 　　因为她看向那名少女的目光，和看向塞西尔是一样的。加拉哈德在心里回答。 　　他是永远无私谦卑的骑士。 　　男人因而只是答道：“毕竟她们是朋友。” 　　那是不会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第31章 　　作为一名经营一个地理位置特殊的定制裁缝店的女人， 她见过了各式各样的美人——或明媚或清冷，或是高高在上的有着高贵气质的小姐少爷，或是如山间的野花独有一股小巧可爱的邻家女孩。 　　但真正见到面前这名少女时， 女人甚至连她后面一群气质不凡的人都没在注意了。 　　戴着面纱的少女让人格外好奇她面纱被揭开时的全部风采， 可不这么做， 光是看着她灵动的双眼， 女人就感觉自惭形秽起来。 　　她不想去细数自己脸上的一道道皱纹，也不想去回忆现在的自己究竟有了多少的白发。 　　她甚至不想再去做每天维持自己面容貌美的繁琐工序， 因为她开始质疑自己不管多么努力，都无法让自己变成少女这幅模样。 　　她不需要多久便知道了少女的名字——艾格莉丝。 　　这是属于爱**讳。但如此适合她。 　　少女对她轻轻笑了一下，开口道：“我们想挑一些进行换装舞会的衣服。” 　　换装舞会。啊，他们是学生啊。女人已经没办法产生更多的想法了。 　　皇家学院鼓励学生在迎新舞会自有地想穿什么便穿什么，但他们也知道平民和贵族之间是有区别的， 当平民学生看到贵族穿着奢华的锦缎时慢慢地也不会再参加此类活动。 　　因而他们在鼓励穿着自由的时候又限制了主题 　　——换装舞会 　　艾格莉丝想去的那个裁缝店因为离学院不远的关系，收费虽然比其他的普通裁缝店高出许多， 但因为了解学院这场一年一度的传统，裁缝店的老板也特地给学院的学生打折，还给他们出选择衣服可佩戴什么面具作建议。 　　爱神一直很好奇在这个魔法存在的世界里人们都会装扮成什么人物，于是她也笑吟吟地去问了裁缝店的老板娘。 　　老板娘其实是一个气质优雅又平易近人的女人。她在听到艾格莉丝的疑问时热情地回答道：“许多学生都喜欢装扮成其他的种族——精灵是最受欢迎的啦。还有爱调皮的学生故意打扮成恶魔的模样， 但也有些很漂亮的小姐们让我特地去做英灵殿的女武神们穿的衣服， 或者是那些出名的天使们。” 　　老板娘早早发现一侧看起来格外眼熟，但自己想不起是谁的男人，不经意道：“想成为骑士的学生们会装扮成自己喜欢的骑士，或者是存在于古老传说记载的著名的英雄们。 　　记得有个男孩还叫我去看一下翡冷翠的骑士长是怎么日常穿着的， 让我给他专门定制一套， 为这个还给了我好多金币。但不得不说，我们的骑士长真的是我这么久以来见过最符合骑士准则的人了——” 　　艾格莉丝“噗嗤”地笑出声， 安娜则强忍着憋笑。 　　温和的男人无奈地看了这几人一眼，也不去和老板娘解释自己就是她所说的“翡冷翠的骑士长”。 　　阿黛拉似乎对另一边发生什么都毫不关心，只是沉低头对着眼前一套又一套的裙子低头沉思。 　　艾格莉丝觉得她愿意跟着他们走过来已经是万幸了，尽管她自己也没想到在知道他们要来裁缝店时阿黛拉会主动开口让他们带着自己。 　　爱神只是日常履行自己的职责来表示对准渎神者的关心，她走到阿黛拉身边没有靠的太近，只是礼貌地轻声问道：“有挑中喜欢的吗？” 　　也许是艾格莉丝长时间的刷脸的缘故，这个几乎对任何人不假辞色的少女没有太排斥艾格莉丝的靠近，她浅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重重华贵的美服。 　　少女一本正经的回答：“不会挑。” 　　她的耿直让艾格莉丝一噎，不过爱神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她注意到自己稍微流露出这么一点情绪阿黛拉就开始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 　　裁缝店的老板娘注意到后，见过各式各样的客人的她很有经验地走过来招呼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阿黛拉抬头看了她一眼，便说：“我要选一件舞会的衣服。” 　　她也没说是什么舞会什么主题，不过她身上的黑色斗篷与上面金线绣成的院徽就昭示了一切。 　　“这位小姐之前没来过吧，是新生吗？”老板娘亲切地笑道，然后开始马不停蹄地选择适合阿黛拉尺码的衣服。 　　此时阿黛拉心情倒算好，随口回复道：“以前只去过街上一个兽人开的裁缝店，不过是买普通衣服。” 　　“原来是那家店呀，我们也有互相交流过。可惜最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关门了。唉——翡冷翠最近也不太平。” 　　说完老板娘就挑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裙配在阿黛拉身上：“这件很适合小姐您的气质，如果打扮成传说中的冰雪女王便很不错呢。” 　　“冰……”阿黛拉迟疑地看着这件裙子。 　　老板娘察言观色道：“请问您想要什么样的风格呢？” 　　阿黛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得让人怀疑她此时格外痛苦谁也猜不出她只是在组织语言。 　　“不知道。”她最后坦然道。 　　老板娘不禁也在心里苦笑，她正要发挥职业素养干脆选各种风格都给阿黛拉尝试，艾格莉丝便出声提议道：“要那件红色的吧。” 　　“哎？！”这几乎是在围观的所有人的集体想法。 　　爱神兴致勃勃地拿下不远处一件酒红色露肩礼服，笑着说：“这就是反差呀！一定能让人眼前一亮！可以装成精灵或者百花女神。” 　　也不知道爱神的话里是什么词戳中了阿黛拉的内心，她真的接过了裙子好好地思考起来。 　　“可以吗？”她面无表情地睁大自己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艾格莉丝。 　　“可以尝试一下。”老板娘也顺着这里面看上去话语权最大的人，“不过百花女神好像习惯性的打扮是偏……如花般绚烂的感觉呢，红色会不会太不符合她的形象了？” 　　“不，那女人就整天爱这么穿。”爱神比回答课堂问题还坚定地说。 　　于是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艾格莉丝那股“这是我熟人”的语气。 　　在阿黛拉出场的那一刻所有人几乎都快认不出这位学院出了名的刺头了。 　　艾格莉丝含笑地看着穿着红色长摆裙，戴着假面的少女。爱神于是悄悄动用神力，配着女孩本身精致的五官，她的红色长裙在众人反应不及的一刻瞬间焕发出更加耀眼的美丽。 　　这即是如爱神所说的“反差” 　　——阿黛拉的眉眼如冰雪消融，不再有那股刺人的感觉，平添了许多不一般的美感。 　　然而当阿黛拉走到穿衣镜面前看到自己第一眼后，又迅速冲回换衣间换回自己原来的衣服。 　　“我不买了。”她面无表情地说，微微泛红的耳廓出卖了一切。 　　艾格莉丝迅速使眼色给安娜，于是安娜拉着塞西尔一左一右站在门口，两人如站桩一样一动不动，但就是不让阿黛拉跑出去。 　　加拉哈德只是温和地围观这一切，静静等待事情的发展。 　　少女最后还是恼羞成怒了：“我不想要那件衣服了关你们什么事情！反正学院鼓励自由穿什么就穿什么！” 　　“可是很好看呀。”艾格莉丝无辜地看她。 　　阿黛拉难得被呛到，继而马上冷声说：“俗不可耐的打扮。” 　　“不会有人嘲笑你的，至少真正关心阿黛拉的人不会，因为真的很适合你。”爱神认真地说。 　　淡金色长发的少女愣了一下，然后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板娘看后早就含笑装好了那条长裙。 　　她在看见少女穿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了这件衣服的结局。 　　她只是笑着说：“这位小姐要付款吗，减价后一共是五枚金币。” 　　艾格莉丝还以为要继续说服阿黛拉，结果少女又利落地拿出自己的钱袋来付款了。 　　爱神刚开始还心里震惊阿黛拉作为平民如此富有的模样，转念一想她是学院第一啊…… 　　拿学院最高巨额奖学金和帮老师干活都拿金币拿到手软的人呀！ 　　在阿黛拉都选好自己的衣服后，艾格莉丝也选了几件自己喜欢的裙子。不是穿在舞会上而是单纯的喜欢就想买，她在神域就喜欢天天换各种好看的裙子——可是神域一群神明根本不关注她穿了什么！ 　　他们甚至也对奢华的衣服没有太多追求了，毕竟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至于换装舞会穿什么，反正自己也只能戴面纱，不如就穿个喜欢的衣服说自己在换装当光明神神殿圣女最简单了。 　　只是不知道塞西尔在挑什么，他难得主动找安娜帮忙，低下头细细说了一番后两个人就偷偷摸摸去选衣服了，连选什么都不让艾格莉丝知道。 　　于是艾格莉丝就把念头打向加拉哈德：“加拉哈德要不要也一起参加舞会。” 　　男人无奈地笑道：“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也不是学生参加做什么。” 　　“你也才二十多岁吧。”爱神更加无奈地看着面容俊美至极的男人。 　　她可都要三百岁啦！ 　　加拉哈德还是摇头：“最近还是很忙，待会我还是要回去一趟。” 　　“哎？可是你不是……” 　　“放心不下，他们也需要我帮忙。”骑士长笑道。 　　他肩上担着的重任从来不肯轻易与人告知，但艾格莉丝在和安娜聊天时才知道原来很早以前就有人指责过加拉哈德揽权过多。 　　其实不过是因为他做的又快又好，于是其他骑士和国王对他的依赖也因而增加，可当他被迫承受时又有人借以攻击他。 　　“但是加拉哈德大人从来没有反驳过，只是让自己越来越不出错。”安娜那时敬佩地说。 　　在大家都挑好衣服时他们一行人终于离开了裁缝店，却在出去没几步又遇到了认识的人。 　　与其说是“认识的人”，不如说是“认识他们的人”。 　　那是一行之前报道时和阿黛拉发生过冲突的人，他们见到阿黛拉时露出厌恶的表情，而注意到阿黛拉手上拿着装着衣服的包装盒时，表情也更加精彩了。 　　阿黛拉淡淡地往前走，似乎根本不认识他们。 　　但注意到这些人充满恶意的表情时，艾格莉丝下意识快走几步到阿黛拉前面，伸出手把阿黛拉完全护在了身后不让那些人再看着阿黛拉。 　　这保护的姿态让阿黛拉缓缓把目光移向这个比她还矮一点的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女身上。 　　她轻轻伸出自己的手指，发现自己的影子快被笼在了前面的人的背影之中。 　　如此之近。 　　也许到底是顾忌着又有神殿圣女又有两个骑士，这些贵族学生们也只是一声不吭，面带嫌弃地转身。他们也不再往裁缝店的方向走了，而是兴致阑珊地打算随便逛逛这条街的其他地方。 　　加拉哈德都已经准备好如果发生冲突就拿出皇家骑士团骑士长的令牌来阻止街上的争吵，见到他们自动离开时才放松下来。 　　而塞西尔和安娜比他更干脆多了，两人都已经准备好如果他们敢侮辱艾格莉丝，哪怕是侮辱阿黛拉让艾格莉丝不开心，都直接一个开启武力压制一个开启语言嘲讽。 　　阿黛拉什么都没说，她只是从艾格莉丝身后又慢吞吞走回旁边，在一个岔道口时朝他们点了点头直接转向另外一个方向。 　　也太没礼貌了，安娜忍不住心道。 　　艾格莉丝早就习惯阿黛拉的态度了，反而因为女孩一走，她又可以恢复四人之间更为亲密的聊天状况，毕竟阿黛拉和安娜一类人根本不熟，他们一路上也没有讲过话。 　　作为神明对元素亲和力极高的艾格莉丝忽然感受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元素波动。 　　这个元素的魔法她很少使用，但是她知道整个魔法学院谁是在这一领域的天才，被老师和院长寄予厚望。 　　但这位天才却可以说是暴殄天物地进行着小小的把戏。 　　只有站在前面的艾格莉丝才能看见的，她眼前慢慢浮现了晶莹剔透的冰花组成的一行小字，字体飘逸轻秀： 　　——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上一章这么多人求骑士长黑化的……？ 　　其实阿黛拉是如果别人真的对自己好会很别扭的努力全力回报甚至有点缠人的小孩。就像贝克尔斯只是接纳了她“异端”的观点，她就不允许任何人侮辱这位她尊敬的老师并且重复选课并且各种安利给爱神希望这位老师的课不要被退课。但她在学院里慢慢真没啥人和她交心，她也不理其他人了。 　　刷够好感度后你们将会看到面无表情冰山女孩全力缠爱神的模样。 第32章 　　一个繁盛富强国家的统治者大多数都喜欢无意识地去向旁人炫耀他的伟大统治下拥有的财富。 　　比如伊塔利的王宫里， 在国王登基不久就进行过改造。光是大厅里的雕花橡木大梁，便被雕刻成蜿蜒盘旋的数百个部分——珍禽异兽、奇花异卉、神明众像、还有国王本人和王后手牵手的人像以供他人敬仰，梁顶最中间还拱卫着伊塔利国的徽章。 　　那些精致美丽的红宝石、紫水晶、碧玉红玉等等宝物， 和从锡兰运来的檀香木、麝香、黑檀木与各种款式的丝绸都会穿过洒着细碎阳光的海洋， 那带有香料气息的海风吹鼓了船帆， 这些商品便如此被源源不断地运来了翡冷翠。 　　穿着锦缎的商人会在港口忙碌指挥， 这些珍宝会随着诗人最爱描绘的黑发锡兰美人们踏上伊塔利王宫宫殿的大理石台阶上上下下。 　　锡兰的美人们大多容貌昳丽，身穿丝绸， 散发着锡兰特有的香料香味。 　　她们也是一种献上去的珍宝。 　　有许多伊塔利的敌人嘲讽伊塔利的斯菲尔德国王是一条浑身散发恶臭的贪婪巨龙。 　　因为他的国家足够富有，所以他也有更多的资本去收集宝物。 　　而收集珍宝这一点，又是龙族这个种族的特性。 　　他们潜藏在世界的角落里被神明打压而无法肆意行动，但在他们还没被神明打压之前的那段时光，他们便是任意袭击人类的村庄城镇， 将自己所夺得的珍宝潜藏在山洞或其他隐蔽的地方。 　　这也让龙族的宝藏现在吸引许多冒险者前赴后继。 　　此时被骂作“恶龙”的国王陛下倒是面带愁容，座位台阶下半跪着待令的男人则默默不语。 　　“你看这新截下来的魔族之间互相通信的消息。” 　　“是。” 　　“他们怎么可能能来到翡冷翠……仔细去查如果情况属实， 那你便去联系皇家学院那边让几个大魔法师出来助阵，听从皇家指挥的魔法师们到时也会行动。” 　　“你的剑闲了那么久，也该用了。”国王最后补充道。 　　男人迟疑地抬起头：“可是这样的话……学院的防御会变弱。” 　　“不过是借几个魔法师而已。”国王陛下轻轻笑了笑。 　　他说完后又长时间不语，只是盯着那礼仪无可挑剔的男人。 　　这份沉默和威压都会让常人感到格外紧张， 男人却没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一如往常的恭顺与尊敬。 　　有时候这份恭顺会让国王都觉得心慌。 　　“作为皇家骑士团的骑士，你忠于的是王族。”国王缓缓地说，“而不是神殿的圣女。” 　　“……是。” 　　“圣女在学院里不会有事的……你现在表现的倒像是忘记自己以前天天放在心上的翡冷翠了。” 　　“请陛下饶恕。”男人最后如此说道。 　　但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连他的君王都无法得知。 　　…… 　　艾格莉丝最近常看到学院里有不像学生的人走动。 　　她还见到好几个素日里专心学术的老师，不再整天窝在图书馆里沉迷典籍， 而是终于好好洗漱干净一番换上高档的魔法袍， 雄赳赳气昂昂地一副上战场的模样在校园里快速走过，之后就再也没看见过他们的身影。 　　艾格莉丝踏进魔法药剂课的教室时， 先是那股特殊草药的味道扑入耳鼻，其次便看到一个没见过的年轻女教师手忙脚乱地整理桌上的道具。 　　她看上去有点紧张，在发现又有学生进来时，便讨好地笑了一下。 　　艾格莉丝回了她一个微笑，女老师竟有点感激的模样，含笑对她点头。 　　塞西尔亦步亦趋地跟在艾格莉丝后面。 　　加拉哈德最近又忙到不见踪影，因而塞西尔也不想待在小房间里自己瞎练习，哪怕对实践操作的课上本人并不是很擅长，但就想跟在艾格莉丝身边。 　　“这位同学……这节课的魔药成品所需要的公序量太大所以我们要两人小组合作。”女老师那魔杖点了点黑板上的一长串注意事项，好心提醒道。 　　艾格莉丝瞄准了唯剩的一个两人空位的桌子，正要走过去宽大的斗篷衣袖却被人一拉——爱神直接被拉到了一个座位上。 　　“这里。”阿黛拉淡淡地说。 　　艾格莉丝：？ 　　爱神还来不及表达对阿黛拉突然热情的惊讶，只是下意识先回头看了一下安静不语的塞西尔。 　　她最后选择了礼貌拒绝：“可是我已经有人啦。” 　　阿黛拉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和“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说：“但是你之前的魔药都没做成功，这次要带上这个没上过这门课的人一起不及格吗？” 　　艾格莉丝：…… 　　“你怎么会知道我魔药都没做成功啊！！！”爱神忍不住吐槽。 　　“神选之女魔药方面很烂这件事情很出名。”阿黛拉认真回答。 　　爱神被她的认真语气击倒了，无话可说。 　　“可是你不是没选这门——” 　　“我听说你魔药很烂。”阿黛拉打断了艾格莉丝继续说下去，又拿手指了指右侧躺在桌上只露出一根红色翘毛的男生，“你的骑士可以坐在他旁边。” 　　被吵醒的男生难受地直起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也最终露出了他那帅气到足够吸引异性的脸庞。 　　“……尤蒙？可你之前也没来过这门课呀……” 　　尤蒙“嗤”了一声，做出一副抗拒回答的模样。 　　但是不近人情到已经让人无力的少女瞥了他一眼，就很笃定地说：“也许是因为这节课换老师所以不知道要不要点——” 　　“喂！你话什么时候这么多起来！！”红发的少年暴躁地踢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坩埚，发出“咚——”的巨大响声，惊吓得讲台上准备上课的老师和班上全体同学连连瞅过来。 　　“同学们准备上课，不要争吵。”女老师努力严肃地说。 　　阿黛拉手上又升起了冰锥，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 　　“不准随意用魔法！” 　　察觉到动静激烈的塞西尔把艾格莉丝护在了身后。 　　“……洛塔尔女士待会会过来检查。” 　　其余同学瞬间集体坐好然后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试图马上撇清和尤蒙一群人的关系。 　　艾格莉丝轻拍塞西尔的肩膀示意，妥协地坐到阿黛拉旁边的搭档位置上。 　　塞西尔没有办法，只能凭着感觉察觉到尤蒙身边的空位后坐下。他本只想浑水摸鱼旁听一下的，全程魔药制作不动手只负责保护艾格莉丝，现在看来他好像待会会不得不动手。 　　在发现自己旁边坐着的是塞西尔时尤蒙的表情格外精彩，他正想出声嘲讽一个瞎子怎么能做他搭档却又马上打消这个主意。 　　他心里很明白艾格莉丝也在的现场时自己绝对不能使用这个词。 　　因为当他第一次说这个词时，温柔宽容的圣女殿下当场冷下了脸，三天都没有理过自己直到他亲自给塞西尔道歉。 　　心里憋着一团火的小王子开始把火力转移。 　　“洁癖到不愿意跟其他人坐在一起的天才怎么这次这么热情起来了。”他冷笑道。 　　阿黛拉歪了歪头，疑惑地看向他。 　　好看的少女露出无辜的表情，让人误以为仿佛她真的就是如此人畜无害。 　　“不行吗。” 　　尤蒙·米德尔加尔德：…… 　　他终于想起自己不怎么和这位天才交流的原因，干脆又把头埋进手臂里趴在桌上补眠。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心里松了一口气，而艾格莉丝也感到好笑地开始按照课本所做的整理上面所需要的准备工作。 　　“我待会能自己做好，不需要你帮忙。”阿黛拉忽然说。 　　艾格莉丝拿着小刀的手僵在半空，苦笑道：“果然是因为我切的波波根须不符合要求吗？” 　　阿黛拉像是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艾格莉丝这么问，“没有，很符合要求。” 　　“那又是为什么？”艾格莉丝试图不要叹气，免得让阿黛拉以为自己很烦她。 　　“我很快做好你就能拿满分不好吗？”阿黛拉更是不解艾格莉丝在纠结些什么。 　　旁边听到的同学们：…… 　　艾格莉丝轻轻笑了，双眼里都漾着温柔的笑意：“谢谢你，阿黛拉。” 　　阿黛拉洗玻璃瓶的手没有停下来，犹犹豫豫间在鼻腔里哼出几个音。 　　“嗯？” 　　阿黛拉又不再说话了。 　　她准备着熬煮药剂所需要的步骤，手在水流中感受丝丝凉意，滴滴水花洒在了旁边。 　　女孩想起贝克尔斯那时知道她的人际关系不好时，那位温柔的老师拿书本拍了下她的脑袋，怒其不争地说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阿黛拉！你一定要先学会先对别人微笑。 　　艾格莉丝也没有强问，她拿手点了点阿黛拉的总爱紧皱的眉头，她手上的手链也因而发出浅浅的光芒。 　　“谢谢啦。”爱神眯起眼睛笑道。 　　在这一刻她忽然感觉到几丝不对劲，但上课铃声的打响打断了她好好去探索这个异样究竟出在何方。艾格莉丝转而继续坚持为阿黛拉准备基本的器具。天才的少女最后也任由爱神在这么做了。 　　“材料我自己来，你弄得好慢。”少女最后强硬地说。 　　“好好好。” 　　另外一旁的塞西尔和尤蒙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这两人明明属性也不算太相斥，但就是容易发生争吵。 　　“这里这里给我注意啊——”尤蒙表现得毫不客气。 　　塞西尔虽然看不见但是只要告诉他基本的位置在哪，他倒是能很好地做准备工作。 　　艾格莉丝知道塞西尔现在没揍尤蒙只是因为还在上课不想给她惹麻烦，下课后他们两会不会又打架便不得而知了，于是艾格莉丝赶忙提醒尤蒙：“别老欺负塞西尔呀。” 　　小王子哼了一声，更加烦躁地去关注坩埚里被搅动的液体的颜色。 　　坐在他们前排的男生察觉到动静后转头对尤蒙他们嗤笑了几声，尤蒙不会去在艾格莉丝在时惹麻烦，不代表他谁的麻烦都不惹。 　　他马上回击：“也不知道一些倒数的白痴在想些什么。” 　　前排男生恨恨转头，此时阿黛拉意外突然补刀：“这门课都能考倒数？” 　　伟大的圣女殿下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少女的表情是在真真切切的感到惊讶，这份惊讶也成功让前排的男生的怒容更加明显。 　　在课堂巡逻的女老师很快发现这里是冲突易发地，只能边佩服自己的前任老师能管好这样的班级，边赶过去努力维护秩序：“不许争执！” 　　男生瘪了瘪嘴，而尤蒙因为魔药课的天赋不差，他看了看坩埚里不停添加材料后逐渐成形的颜色估算了一下时间，便对塞西尔肯定地说道：“十五分钟后你就熄火清理桌面吧，这你总能做到吧。” 　　塞西尔摸了摸剑鞘面无表情地踩了尤蒙一脚才点头。 　　尤蒙毫不客气地悄悄踢回去后再次摆头就睡。 　　于是在沉默的几分钟后，前排的男生慢慢转头，发现老师在巡视别的方向，后面的两桌人，偏远的两个少女都在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坩埚，离他最近的尤蒙在睡觉，而塞西尔又是失明的。 　　他心里一动，就小心翼翼地摸着旁边的一个他也忘记是啥的试验液体。 　　“喂，你——”他的搭档注意到后正要提醒，而男生怕搭档阻止自己也怕搭档吵醒尤蒙，直接转身把液体都洒进对方的坩埚。 　　这种动静根本瞒不住听觉灵敏的塞西尔，他直接抓住了搞鬼男生的手，但他手里的试剂里的液体也倒进了他们的坩埚里。 　　“你放了什么？”塞西尔冷斥道。 　　尤蒙直接就醒过来。红发的少年瞬间拿出自己通过炼金术悄悄做出来的武器对准男生，眼神中流露出罕见的阴冷。 　　阿黛拉瞟了一眼试剂上的标签后就怒道：“你是脑子有病吗把浓溶液丢进开火的坩埚里？？魔药倒数真不怪老师！！” 　　她马上把还没反应过来的爱神推到一边正准备挽救，但是里面的液体早已经开始剧烈反应了—— 　　这两者之间形成的剧烈反应前状已经出现，魔药课基础稍稍好的人都知道很难避开，尤蒙正要边后退边拿手护住自己的要害，却见一人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前面，猛地拉开离坩埚最近准备张开魔法盾但完全来不及的塞西尔。 　　她的咒语已经施展的已经足够快——或者说根本就是不需要咒语似的，瞬间展开了保护类屏障魔法，浓厚的光元素在教室内舞动，而她金色的长发与光一起留在了众人的记忆中。 　　艾格莉丝可以说是干脆便用神力瞬间冲上去又瞬间张开了保护盾。 　　但仍有一点点来不及被挡住的腐蚀性极高的液体溅到了她白皙的手臂上，发出刺人的“滋滋”声。 　　作者有话要说： 　　尤蒙：洁癖怎么这次这么热情起来了 　　阿黛拉：双标，不行吗 　　从来不看书名和文案里有“白月光”三个字的我真香了。 　　对，《穿成皇帝的白月光》真好看，但不否认我站错cp真的很难受。而且作为一个看言情不知道为什么老是站错cp的女孩，别人看的故事都是HE，只有我——本本BE 第33章 　　“艾格莉丝，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保护人呢？” 　　阿黛拉安静地看着少女躺在医护室的床上被医师治疗时疼得嗷嗷直叫。 　　她不禁留下了如此的疑问。 　　她也不喜欢叫艾格莉丝为殿下，因为善于观察旁人的她能很快发现，艾格莉丝对“殿下”这个词的反应不是很大， 反而更是习惯别人叫自己“艾格莉丝”。 　　“我有喜欢保护人吗？”艾格莉丝下意识反问。 　　“有的。”阿黛拉坚定地说， “还有你的小骑士在门外哭了， 好丢人。” 　　爱神叹气扶额：“我又让他不开心了呀， 可是那个时候他根本挡不住——我不跑上去，本来他就因为一点小疤痕被别人嘲笑了很久， 要是身上疤痕更多不是更多嘲讽吗？而且滴到眼睛怎么办！” 　　阿黛拉看了看少女手臂上那些显眼的疤痕，有些可惜。 　　那就像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艺术品，却突然多了一道无法让人忽视的瑕疵。她本是一件任何人都无法亵渎的宝物，明明只是那么小的几道伤，却仿佛让她的光辉受到了减损。 　　阿黛拉难过的表情让艾格莉丝不禁也觉得可惜了， 但她也不算太在意这幅马甲的外表。 　　毕竟她的真身还在神域好好存着，这幅马甲哪怕死了她都可以直接回到神域上。 　　她正想宽慰地握住阿黛拉的手安慰少女， 却被医师狠狠骂道：“别乱动，我在治疗呢！” 　　“好的……” 　　阿黛拉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医师行动。 　　“这个疤痕会消掉吗？”她问。 　　“说了多少次了，十几年后自然什么都没有。别吵！”医师第二次重复安静命令。 　　阿黛拉想起了一些事情， 迅速提议：“米德加尔德毕业后应该可以治你的疤痕， 他在非魔法领域天赋都很高。” 　　“……他不是只是擅长炼金术吗？” 　　“还有工程学。” 　　“那跟治疗我的疤痕有什么关系？？” 　　阿黛拉闭嘴沉思了会，接着说：“那我毕业后去研究魔法药剂吧。” 　　艾格莉丝不禁笑了：“可是你真正的天才啊，许多人都说你的成就也许能赶上传说中的大魔法师亚伦，当药剂师太大材小用啦。” 　　“那种只是借着是第一个当魔法师就出名的人有什么好让我追求的。”阿黛拉不屑道， “一根破木棍也只有皇家学院会珍藏这么久。” 　　“而且你这个疤痕好丑。我就是要消掉。”她面无表情地说， 像个任性做事的高高在上的女王。 　　“别！吵！”医师最后用自己的大嗓子愤怒吼道。 　　阿黛拉冷冷地瞥了医师一眼，马上收到了医师警告的眼神。 　　“阿黛拉……”艾格莉丝劝道。 　　少女沉默地站起来， 磨磨唧唧走到门口时没有用手开门，而是使用魔法直接拿风轰开了木门。 　　“轰”的一声后只留下一大片木屑在空气中飘浮。 　　艾格莉丝为此终于见识到天才阿黛拉所擅长的第三种类型的魔法。 　　“那个臭丫头！！！院长到底要护着她到什么时候！！”医师绝望地骂道，然后拿出魔杖嘴里念念有词把门重新填补上了。 　　“您也认识阿黛拉呀。”艾格莉丝无奈地笑着。 　　“你知道被她打进这个医护室的人有多少吗？你知道她加重了我多少工作量吗？？” 　　“懂了。” 　　爱神再次理解为什么神明们这么害怕渎神者们全部成长起来了。 　　计谋先不必说，单是武力这位少女就是人类一绝，艾格莉丝不难想象当阿黛拉真正成长起来时她在战场上的风姿。 　　是会去战场吧？艾格莉丝有些好奇。 　　她也不知道这些原本要成为渎神者的人在她没介入时真正的命运轨迹，像塞西尔，一直在贫民窟里四处流浪，偶尔混进收容所里还要通过工作才能不被赶出去，他到底为什么最后会成为反抗神明的那一类人呢？ 　　尤其是在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里，艾格莉丝完全没发现他的偏激想法和阴暗的一面，他就像是个普通的男孩，出生悲苦却努力回报每一个对他好的人。正如他会友善对待安娜，尊重教导他的加拉哈德。 　　……还有尽全力保护她。 　　而尤蒙，艾格莉丝怎么看都觉得他不过是个有点中二病的少年。尤其是他的王子身份——那个备受宠爱的王子身份，是未来他的母国没落了所以他的生活也跟着悲惨吗？ 　　还是……因为他的魔法很废材真的无法毕业所以他的国家放弃了他？ 　　可是他的炼金术与工程学又是真的好呀！！毕业后完全可以当一个在这个领域同样出色的人。 　　从艾格莉丝的角度来看，尤蒙用炼金术自己偷偷摸摸创造出来的那些火器，未来假以时日，如果能和魔法相结合，不，甚至不需要和魔法相结合，都能发挥出等同于魔法师和骑士的实力。 　　那时炼金术士也必然会被运用在军事战场之上。 　　艾格莉丝胡思乱想的时候，也来不及注意到医师已经做好了治疗工作。 　　至于她吩咐的那些注意事项也只是模模糊糊地进了爱神的耳朵里，留下了一些轻微的印象。 　　她一个人在安静的医护室里，此时是上课时间，受伤来到这里的学生毕竟很少。 　　艾格莉丝见窗外温暖的阳光和煦，忽然想到了魔族生活的弃地。 　　传闻，那是阳光很难进去的地方。 　　那里资源稀少、危险重重，生活环境艰难，魔族也被迫为了生存而以掠夺为生。他们掠夺自己的同族，掠夺弃地边缘的异族。 　　他们艰苦求生，崇拜力量，憎恨神明有关的一切。 　　塞西尔他们的改变，会是因为最近魔族的频繁动作吗…… 　　爱神忍不住紧皱眉头。 　　“殿下。”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她不停运作思考的大脑。 　　艾格莉丝迷茫的抬头，便见塞西尔微微红着眼眶半跪在她的床边。 　　“米德加尔德让我为殿下致歉，他回去找能不能让殿下伤疤恢复的方法去了。”难得塞西尔一开口说的是尤蒙的事情，不禁让艾格莉丝眉眼含笑。 　　“听安娜说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加拉哈德老师会成为您的骑士。”他淡淡地说，“当时您应该捡到我时就把我随便丢在什么地方，不该让我成为您的骑士的。” 　　我根本不能保护您。 　　一直都是您保护我。 　　“塞西尔。”艾格莉丝轻轻出声，“我希望你记住，我的任务就是为了保护你照顾你。” 　　有着一双深灰色眼眸的少年失笑道：“殿下，您在说什么胡话。” 　　“不管你以后遇到了什么，请你记住此刻我说的——我永远都会保护你。”艾格莉丝坚定地说。 　　“殿下是在……许诺？” 　　“是。” 　　塞西尔沉默了片刻，便说：“以前也有人许诺说会爱我一辈子。” 　　——然后她很快违背了诺言。 　　“当年英雄王许诺会给他的子民带来万世的平安，然后他死后国家便陷入了战乱。光明神巴德尔许诺会让他的第一任圣女永远待在他的身边，但是他后来还是一个人回到了神域。”已经学到很多的塞西尔背着自己所学的历史。 　　“连神明都会违背诺言，殿下还是不要轻易许诺了。” 　　艾格莉丝第一次看见她的小骑士这么咄咄逼人，于是她伸出手放在少年柔软的棕色头发上，轻轻地摸了起来，带着安慰与让人卸下心防的暖意。 　　“那你会背叛我吗，你当时也许诺说当我的骑士永远保护我。”她一五一十套用少年的理论。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不对劲和不安的感觉，这如潮海般汹涌的感觉让她甚至有点作呕。可她还来不及细细去追究这不安和不对劲的源泉究竟来自哪里，塞西尔便剧烈挣扎起来。 　　“我就是违背了啊！”少年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殿下能不能让我受一次伤，为什么每次都是让您受伤呢？！” 　　他们如此沉浸在自己的对话之中，竟然都没发现有人早已经走进了医护室。 　　“殿下。” 　　他先是一丝不苟地行礼，便轻飘飘地瞟了一眼艾格莉丝放在塞西尔头上的手，但很快收回了目光。 　　“第二次了。”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赶稿日才是我码字速度最快的时候。 　　加拉哈德的“第二次”真是意有所指。 第34章 　　爱神这几天十分苦恼。 　　她在见到满脸“不开心”的阿黛拉， 满脸“不开心”的塞西尔时，回到自己的小住宅，还要面对满脸“不开心”的安娜， 甚至还偶尔碰到满脸“不开心”的尤蒙。 　　但她现在最不敢遇见的是骑士长大人。 　　他没有斥责艾格莉丝或者塞西尔， 药剂课上对他们使坏的男生被院方重罚， 加拉哈德却没自己去算账。 　　当时在医护室， 他最后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殿下是个温柔的人。” 　　但他不生气起来比生气看上去更可怕。 　　有时候只是沉沉地看着什么，也不说一句话。但是当你看向他时， 他又朝你露出一个极淡极温柔的笑。 　　让艾格莉丝感到松一口气的是加拉哈德不再赋闲，被国王命令镇守王宫。 　　他在告别之日披上披风穿上重甲与她郑重道别，对艾格莉丝说或许将许久不见时，这让艾格莉丝无端回想起这个男人和她第一次见面 　　——那时他也是身穿铠甲，和许多骑士一样护在殿外等待她这个“神选之女”出来。 　　只是几乎所有人见到完整面容的她出现的那一刻都呆了半刻， 让她当时有小小的自傲。 　　只有他表情变都没变。 　　于是爱神那时就很想逗一逗这位看上去在乔纳维亚和她的第一世都不会遇到的骑士。 　　“殿下，万事小心。” 　　加拉哈德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学院。 　　安娜对艾格莉丝说翡冷翠最近执行了严格的城禁， 同时日日夜夜有士兵和骑士在巡逻。 　　他们说，魔族盯上了王宫里深藏的巴德尔赐予伊塔利初代王的宝物。 　　学院商议着要不要进行舞会，院长早就被国王抓去王宫镇守，而副院长洛塔尔女士大锤一敲慎重决定继续进行。 　　传统不可废，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能率先表示畏惧。 　　并且学院里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可以值得魔族惦记的， 最让人们垂涎的其实只有学院的图书馆里深藏的各种珍贵典籍和学院里实力或强或弱的魔法师们。至于学院历史收藏馆里放的更不是什么真正私人收藏会收藏的好东西了，来来去去便是学院里很久之前优秀学生留下了的课本、笔记、衣物，学院的院史，学院所获得的王国的表彰。 　　最具有岁月的就是那传闻大魔法师的权杖， 但那真的只是一根从橄榄树上掰下来的一根粗粗雕磨过的“木棍”， 连能辅助实施魔法的魔纹都没有刻上去，现在一个十几岁的见习魔法师的魔杖都比它好上一万倍。 　　与此同时， 皇家学院外围的那道结界是经过院长几代加印传承下来的，只要魔族弃地的封印不解一天，皇家学院的人就不会担心他们那些低等魔物有实力能突破这层结界。 　　说是这么说，但他们也如伊塔利国王所做的那般加强了警戒。 　　艾格莉丝有时候会来来去去翻她从柯克那本书里看到的歌谣。 　　——最后我们仍然被锁在这弃地。但枷锁不是永恒，魔族的羽翼终将在天空展开。 　　那时加拉哈德曾说被抓的低等魔物也会哼这个，艾格莉丝便总是在意起这几段话起来。 　　拿着新试验出来的药剂找到艾格莉丝住的宿舍的阿黛拉，一推开门便看到的是少女缩在整齐干净的客厅椅子上，长长的金发披在肩上，光影之间越发衬得她皮肤雪白，明媚动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你的侍女们呢？”阿黛拉说道。 　　“其中两个估计回神殿去汇报我的情况了吧，安娜去买今天要准备的午餐需要的东西啦。” 　　阿黛拉不必说在学院，在这个大陆上都是少有的天才。 　　因而只是瞟了一眼艾格莉丝手上拿着的书上的内容，她就能在记忆宫殿里找到是谁写的写的是什么内容又有谁对这些人作出过评价。 　　“这是很少有的魔族歌谣。”阿黛拉把绿色的不知名液体放在艾格莉丝旁边的桌上，“试验过了，涂到疤痕上。” 　　“……又是你和尤蒙琢磨出来的？” 　　“尤蒙是个废材，他就是打下手的。” 　　艾格莉丝听后低声笑了笑，乖乖拿那药剂抹到那些她根本不在意，也的确没有引起什么伤的疤痕上。 　　阿黛拉接过爱神原本手上的书，草草翻了几页就又合了起来。 　　“柯克学士写的东西一直都很不错。”女孩诚恳评价。 　　艾格莉丝低头专注把药剂擦在自己的手臂上，随口问道：“你知道些什么和那首魔族歌谣有关的事情吗？” 　　阿黛拉如背书般很快回答：“这是目前来说流传最广的魔族歌谣，因为魔族一直被锁在弃地的原因，他们的历史和文化只有偶尔跑出来的能人言的低等魔物和半魔人有透露过。但是让这首歌谣流传最广的原因是因为三百年前那场大战时，被那个半魔人不停念叨过，不过也没见魔族真的从弃地离开。” 　　“当时魔族跑出来了吧，”艾格莉丝愣了愣。 　　“没有，只是带着一群低等魔物，于是被许多人以讹传讹误以为他当时是带着整个魔族挑起那场混战。” 　　过了会儿，阿黛拉忽然说：“但我觉得，那首歌谣应该全部都是隐喻。” 　　艾格莉丝惊讶地看着聪慧的少女，后者找了张椅子随意坐下来，忽略了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传闻中神殿的圣女，似乎就是如此打心里坚信对方不会以礼仪来规矩自己。 　　“很多学者都几乎是默认了‘生生不息的环’指的是德罗普尼尔之戒，但他们猜测魔族为什么会说这个戒指的理由却千奇百怪。”阿黛拉想了想继续说道，“研究魔族一类的人其实很少，所以能找到的观点不多。只是很早以前有人提出这是指魔族离开弃地所需要的方法，于是所有人都找有没有其他类似格式的歌谣能猜到魔族离开弃地需要些什么。” 　　“毕竟三百年前那场大战那位半魔人就有带军队袭击过神殿，只是靠着当时的圣女弥赛尔牺牲保住了戒指，也没人知道究竟戒指对魔族离开弃地究竟有没有用。神殿从那以后就加强了对戒指的保护，在祭祀之日才会拿出来然后开启方法只有教皇知道。” 　　说到这里阿黛拉忍不住敛眉：“可是戒指居然还是被盗了，神殿是多腐朽的管理制度啊。” 　　她转而想起艾格莉丝也属于神殿的一部分还是高位，反应过来后瞬间转变了话题：“但魔族流传到玛瑟兰德的资料太少了，零零散散的其他歌谣根本找不到类似的谜语。” 　　“我觉得那些人的结论都是瞎想，魔族需要的其他东西一定还在那首歌里。”阿黛拉自信地笑道。 　　她少见的笑容里尽是独属于天才和少年人的傲气，或许会被许多人嘲笑不知天高地厚，却又有着独特的魅力，莫名吸引别人的视线。 　　“为什么不是只需要戒指呢？”艾格莉丝问道。 　　阿黛拉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真的离开了弃地，魔族不会这么小心翼翼泄露消息给国王……神族应该也不会沉寂那么久，尽管快三百年没有找到什么关于神族的消息了。” 　　艾格莉丝·爱神陷入沉思。 　　——神族不能到大陆其他人也不能去神域后根本不想管人类的破事了呀！ 　　“总之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阿黛拉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裙子上的褶皱，然后走过去把艾格莉丝用完药剂的空瓶子拿起来。 　　“第二句其实指的是什么我也完全没有头绪，第三句很明显是与神明有关的了。但是当年把魔族封如弃地的初代神明也很少，据传说把魔王打到重伤的是神王与战神联手……可能是和战神有关的东西，国王陛下现在这么保护王宫所谓光明神的赠物我倒觉得没必要。” 　　艾格莉丝拿回自己的书，轻轻抚摸封面上的金印字。 　　“也有可能更直白点……是说神明的血吧。”爱神轻声说。 　　她低头垂眼，长长的睫羽盖住了旁人的视线。 　　否则他们一定能发现这位少女的眼睛里蕴含着常人读不懂的情绪。 　　“这个不可能拿到的吧。”阿黛拉失笑道，“我先走了，还有课。” 　　她简单朝艾格莉丝挥挥手便离开了这栋小屋，但她一打开门便撞见了在小院练习回来的塞西尔。 　　他微微喘气，汗水滑过脸上的伤疤，但因为本人整整齐齐的穿着，不会让人生出太多的反感。 　　塞西尔起初愣了愣，下意识以为是安娜恰好开门，而当阿黛拉出声时他才听出是谁。 　　“塞西尔。”按往常会直接走出去的阿黛拉罕见地叫住了少年。 　　她看了看少年深灰色的不带一丝光彩眼睛：“你想一直看不见吗？” 　　“……” 　　而远远听见阿黛拉声音的艾格莉丝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 　　——阿黛拉……她是怎么知道戒指被魔族盗走的事情的？ 　　这不是被伊塔利国王与神殿两边一起努力压着不让普通人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写同人…… 第35章 　　安娜把一个花纹诡谲的面具套在了艾格莉丝的脸上。 　　作为一个接受过良好正统贵族教育的女孩， 她是无法欣赏这种偏向异族的花纹涂饰，但是圣女殿下见后就觉得爱不释手，然后直接买了下来。 　　戴上这个面具的好处便是人们不会总是下意识地盯着艾格莉丝的脸， 然而她窈窕的身姿依然会引人对那面具下的面庞产生好奇。 　　安娜自己换上了传说中湖中仙女的衣服， 说是传说， 只是现在她们离寻常人类太远， 连冒险家们都很少真的见到了。 　　据说三百年前的大战中有一些湖中仙女帮助了半魔人那一边，神族大怒而对那些湖中仙女进行惩罚与诅咒， 从那以后别说是人类，就连精灵都很少在森林的湖畔看见她们。 　　“你好，美丽的薇薇安。”艾格莉丝笑嘻嘻地说着最出名的湖中仙女的名字。 　　安娜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殿下。”少年从房间里出来。 　　“……？” 　　艾格莉丝瞧见自己的换好衣服的小骑士时，哑然无言。 　　塞西尔与其说是换装，倒不如说是把自己全副武装成了一个骑士， 还戴上了严实的头盔只露出几道用于呼吸通气的缝，连手都被塞进铁制的盔甲里。 　　艾格莉丝一下想到了以前自己看故事书知道的全身都是钢铁的铁人。 　　“蛮不错的。”安娜笑嘻嘻道。 　　艾格莉丝无奈地拍了拍少年硬邦邦的铁“头”：“不闷吗？” 　　“不， 很暖和。” 　　“殿下不要小瞧这一套，可贵了呢！是国王陛下以前想建立一个防护力强的盔甲时提出的方案，但这种全是铁的盔甲造价太贵，弄了几件就被丢在仓库里， 还是加拉哈德大人找出来的。”安娜说道。 　　“为什么要穿这件呀？”艾格莉丝敲了敲塞西尔的手， 发出“咚咚”的声音。 　　“换装成铁骑士。”小骑士义正言辞地回答。 　　塞西尔坚持穿这件衣服，她们只能任由他拖着重重的盔甲如此前往学院的中心花园，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学院的中心是一座永不停歇的喷泉，因为施了魔法即使在冬末初春， 雪尚未消融干净， 仍有清澈温暖的水流汩汩涌出，空气中弥漫一层淡淡的水雾。喷泉周围是一大片广阔的草地， 早已经整整齐齐摆好了一列列铺着干净白布的宴桌，上面摆满了学院能想到的能满足各种人各种口味的吃食。 　　学院命令无论是主食还是开胃小菜饭后甜点全都尽可能地摆放出来，便是为了让大家不刻意追求宴会饮食的顺序，而是随心所欲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们张开了透明的魔法屏障，看起来如真的露天宴会一般，而魔法阵画在底下提供源源不断的暖气来抵御初春的凉气。 　　为了检查来往人员，副院长让人在外围围一圈挂着魔法虚幻出来的鲜花的栅栏，然后又设置了禁令在其上。入口处有专人站在那里检查来往人员的身份。 　　艾格莉丝出示了学院在事前发的刻有学生名字的徽章，而安娜和塞西尔都给出了他们的戒指。 　　有扮作苍白英俊的吸血鬼的，也有扮作精灵的，还有人扮作童话故事中的女巫婆。 　　阿黛拉一出场时她一袭红裙，惊艳了许多人的目光。 　　只有一个穿着晚礼服的少年敢肆意嘲笑：“你这样可真傻。” 　　少女让那个少年脚下踩着的土地瞬间下陷，而少年也毫不拖泥带水地跳到了另一块安稳的土地上。 　　“居然还有个比阿黛拉看起来还傻的。”眼尖的尤蒙直接发现了铁人塞西尔。 　　塞西尔艰难地拔出自己的剑。 　　“你这是打扮成了……？”艾格莉丝仔细观察浑身上下完美贵族打扮的尤蒙。 　　他红色的头发用发油换了个发型，穿着白衬衫与黑色领带，让他凌厉的五官全部展露出来，眉眼间尽是放肆与嚣张，带着点岁月还未打磨的少年气 　　——其让人能感觉到他是真真正正地是来自一个富裕国家的年轻王族，和之前暴躁少年形象完全不同。 　　“不是很显眼吗，就是王子的打扮啊。”他不耐烦地说。 　　好懒…… 　　艾格莉丝把这句评价吞在了心里。 　　尤蒙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瞥了一眼艾格莉丝，然后又把目光移开。 　　自从错过当时最好的道歉时机后，他都不知道找什么场合与艾格莉丝单独道歉在魔药课自己不尽心导致她受伤，于是只能听阿黛拉那疯女人的命令各种给她打下手尝试除疤的魔药。 　　“我以为你会带着你全部的仆人一起来。”阿黛拉扫了一眼安娜和塞西尔，“你不是还有两个侍女吗？” 　　“她们整天盯着殿下就想报告事情给别人，怎么可能会让她们一直跟着我们。”安娜嗤笑道。 　　艾格莉丝想起自己那两个侍女。 　　她们也算是她的保镖吧，但在那段时间保护她的有塞西尔也有加拉哈德，照顾她的安娜一人就足够了，其实很少有需要她们的时候。再加上安娜刻意地安排，艾格莉丝就更少和她们接触了。 　　只记得其中一个女孩扎着一头黑色粗糙的头发，但是面容温顺端正，手上的茧子表明自己是一个练剑多年的人。另一位女孩个子更为高挑，笑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艾格莉丝有时候觉得她们就跟着自己被安娜指使干那些洗扫做饭的活实在太可惜。 　　过段日子离开学院就让她们回到自己原本的职位吧，或者问加拉哈德能不能让她们进入类似与女性能进的骑士团。艾格莉丝心想。 　　比起看她们日复一日地做着伺候别人的活，她更期待她们拿起自己熟悉的剑，叱咤战场，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模样。 　　表演台上的乐队缓缓拉奏起第一首曲子，小提琴们的声音欢快活泼，月光柔和地洒在草地上，大家开始把目光移向了自己心仪的对象。 　　女孩们红着耳朵却也不会过分矜持地答应邀约，还有并非出于男女之间而是单纯地出于友谊的舞蹈，留有十多个人围在篝火边唱唱跳跳。 　　也有人开心地拿着盘子在人群中左躲右闪，抢下了那些美味的食物。 　　好放松，安娜心想。 　　如果不是殿下，她也不会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尽情享乐的舞会。 　　她去过的舞会，女孩们一定要用至少十天去准备崭新的衣裳，以正当规范的格式回复主人的邀请函。无论自己那天到底有多么不开心都不能缺席，并且绝对不能露出任何负面情绪。女孩们必须戴着饰品，比如一条精致的小吊坠项链或珍珠项链，佩戴雪白洁净的手套，全程愉悦地微笑，与人交谈。 　　她们也不能自由地选择衣裳的款式，因为在最高雅、最有品味的舞会，女孩们的装束都是没有任何彩色斑点的。 　　她去舞会不是为了跳舞，也不是为了那些水果、点心、红酒。她们笑靥如花，浓妆淡妆，都只是让自己被别人估价，去让自己为家族缔结一场有利益的婚姻。 　　“安娜也去玩吧。”艾格莉丝看见安娜对着舞场跳舞的少年少女们发呆，温柔地鼓励道。 　　忠心的侍女长摇了摇头，却见一个男孩在后面一群同伴地鼓励下跑了过来。 　　“你、你好。”他磕磕巴巴地说。 　　安娜看了一眼自己的圣女，而后者对她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女孩没有办法，轻“哼”一声后，仍是很有礼节地答应了男士的邀约。 　　艾格莉丝也很想尝试一下和不熟悉的人跳舞的感觉，但她的马甲还披着呢。 　　神殿的圣女不能随便和异性肢体接触，她参加这种宴会的事情她还特地吩咐那些人不许让神殿知道，免得说话叽叽歪歪的。 　　所以也没人敢邀请她，于是艾格莉丝就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看自己的朋友们在舞会上尽情笑着。 　　尤蒙打扮的人模人样时也有不认识他的新生小学妹和他一起跳舞，而这个小王子即使脾气再差，也不会在舞会上对自己的舞伴发飙，所以看起来居然还有点登对。 　　阿黛拉拿着一块柠檬蛋糕，走向了老师们常呆的地方。 　　小提琴大提琴等乐器组合而成的乐曲悠悠扬扬，细碎的光与享乐的人群糅合倒映在她蓝色的眼睛里。 　　她看见了岁月悠闲，少年少女，尽是美好。 　　“殿下。”一直站在艾格莉丝旁边的少年忽然出声，“我能和你一起跳舞吗？” 　　艾格莉丝惊讶地抬头，正想反驳他似乎不能这么做，可是她脑中一个念头闪过 　　——自己和塞西尔这样，的确不能算是与异性肢体接触。 　　“你是故意的吗？”艾格莉丝失笑道。 　　“……恩。”少年低声回答。 　　最喜欢玩乐的爱神从座位上跳起来，然后朝少年伸出了手。 　　小铁人缓缓地移动自己的身子，少女于是让自己配合他的步伐。 　　艾格莉丝抬起头看那片星空，从未真正见过的银河在天幕上如被笔刷一抹滑过，这是只有魔法才能营造出来的幻境。 　　一线流星划过天际，她赶忙低头内心许愿。 　　今天应该打扮成爱丽丝的，她心道。 　　——请他们都不要变成未来渎神者的模样吧。 　　遥远微弱的大摆钟的敲响声打破了这场美梦。 　　那是伊塔利遭受敌袭的警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面试别人真是累爆了我晕 第36章 　　在一阵又一阵的依稀遥远的警报声与火光中， 其中一名负责主持整场舞会的主持老师跑上了表演台，用扩声咒语放大了自己的声音。 　　乐队的演奏声戛然而止，而那位普通的男职工有点紧张地吩咐道：“根据学院的安排， 现在大家在洛塔尔女士和其他老师的指导下先去防御用的地下堡垒里。” 　　许多学生都感觉到隐隐的恐惧， 还有小部分的人带着一种对未知的隐秘兴奋， 因为那警报声发出的地方离他们如此遥远， 以至于他们无法产生一种危机迫临的感觉，甚至有人以为是一场难以扑灭的大火。 　　塞西尔早就在艾格莉丝的帮助下快速脱掉了他的厚重盔甲， 露出盔甲下普通灵便的衣服。他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一切，手上已有微弱的电光在噼里啪啦作响。 　　“现在大家先保持冷静，不要害怕，学院的老师们会保护大家。”男人在表演台上试图安抚道。 　　倒是洛塔尔女士一如既往严肃古板的表情让大家渐渐地放下了自己的害怕。这种时候听到副院长那凶巴巴的声音和凌厉的指挥，忽然又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还有学院保护着。 　　这份保护让他们感到心安。 　　男孩女孩们按所住的地方被三三两两的分开， 安娜急急跑回艾格莉丝身边，后面还跟这个阿黛拉与尤蒙。 　　“我们跟你一起。”阿黛拉说。 　　艾格莉丝愣了一下， 尤蒙见状后啧了一声：“犹豫什么，你身边就塞西尔能打——他还打不过我。” 　　塞西尔冷声道：“没时间和你开玩笑。” 　　“我们会派老师护送殿下回去，现在你们也回到自己应该有的队列里。”副院长洛塔尔女士走过来，对着他们这群聚在一起不听指挥的人沉沉地说。 　　阿黛拉正要和副院长争执， 艾格莉丝忽然被一个“紫色皮肤”的女孩吸引了注意。 　　她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是浅浅的紫色——这种异色皮肤很少见专属于那些异族， 但在这场换装舞会里并不太奇怪，因为有些人用魔法在自己的皮肤上披着虚假的五彩都有。她许是想单纯地换装成一个非人族。 　　她穿着学院的黑色斗篷，一头黑色的干净利落的短发。当她在察觉到艾格莉丝的目光时，她瞬间对爱神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露出了一颗小巧可爱的虎牙和一双深深的酒窝。 　　艾格莉丝之前也见过她几眼， 她在观察舞会每个人时，这个女孩很开心地去主动邀请每个人跳舞。刚开始她有些磕磕绊绊得万分不擅长的模样， 后面渐渐熟练起来，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喜悦。 　　那时候艾格莉丝在想，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如此单纯地去珍惜享受当下的每一刻。 　　但她刚刚一个人看着身边的人逐渐走空，慢慢地徒留她一人抬头安静地看着有时让人觉得有点压力的星空。 　　如此悲伤，吸引了艾格莉丝的注意。 　　她在老师的催促下朝队列走过去，经过舞台的那一刻 　　——她忽然跳了上去。 　　“同学？现在必须听指挥。我们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男老师愣愣地回答，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艾格莉丝只是在恐慌中下意识地瞬移到男人身边时，那个女孩的手中流转着冷厉的光，一把利剑直接刺进只是一个兼任职工没有任何魔法学习经验的普通人胸膛。 　　鲜血直接喷洒出来，滴在了赶到的艾格莉丝的面具上。 　　接下来是不知何人的一声“尖叫”，打破了原本的寂静，人声顿时格外嘈杂让人生厌。 　　而少女迷茫地扶住那男人倒下的身影，而那女孩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又举起自己手中的剑。 　　在其他人都还没搞清楚神殿的圣女殿下是怎么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到舞台上时，塞西尔直接冲上前朝那女孩攻击。 　　副院长也迅速反应过来，而其他的老师都纷纷掏出了自己的魔杖。 　　“又是你们这些神族的走狗。”那女孩冷笑道，居然毫不畏惧地以一敌多，一副丝毫不准备逃跑的模样。 　　阿黛拉跳到舞台上给艾格莉丝身边张了一个护盾，防止那些攻击波及到艾格莉丝后把手放在爱神的肩上。 　　“我们先走，魔族一定是奔着你来的。”阿黛拉轻声说。 　　艾格莉丝此时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 　　阿黛拉蹲下来，手覆在那男人惊愕的眼上，让他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死了，但你绝对不能也死掉。”少女说。 　　玛瑟兰德是没有死神的。 　　艾格莉丝忽然想到。 　　所以即使是神明都会畏惧死亡。享受了极尽的青春美好年久岁月与强大实力的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死后会变成什么，因而也更加感到害怕，只能欺骗自己说将会回到创造主所在的地方。 　　“魔族……阿黛拉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信息呢……”艾格莉丝想起了这件事，疑惑地抬头。 　　“这些小道消息，早就被印成小册子传播在翡冷翠的下层民众中了。”阿黛拉如此说。 　　她看见塞西尔发现那女孩威胁不到艾格莉丝时便赶回来，就轻轻将艾格莉丝拉起来。 　　“殿下，我们先走。”塞西尔忽然把艾格莉丝抱起来朝防御洞的方向跑过去。 　　这少年不知道何时起长得已经比她还高了，竟然有力气能把她直接抱起。 　　周围的人声与人影都渐渐淡化成了毫无意义的背景板。在千思万绪都哽在心头时，艾格莉丝感受到那少年紧紧地抱住自己。 　　她把手抵在面具上，上面黏稠到让人不适的血液，忽然让她没有力气去思考。 　　尤蒙和安娜为他们找到了一辆比速度快节省时间的马车，这是平常学院老师才会去使用的车。尤蒙打晕了车夫，然后暴力砸开了上面悬挂的锁。 　　“你下次能不能别一看到有事就往前冲！”尤蒙边把艾格莉丝与安娜推进去，边骂骂咧咧道。 　　但这不一样，艾格莉丝心想。 　　以前每一次她都成功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这一次她眼睁睁看到别人死在了她面前。 　　而且她如此虚伪，比起为那个人的死亡感觉到痛苦与悲伤而流泪，她在那一秒更害怕的是自己也会死。 　　艾格莉丝从马车的窗户外还能看到刚刚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着自己的女孩。 　　她不知如何去形容那个女孩眼睛里的感情，不是憎恨也不是厌恶，只是一种淡淡的漠然和决绝，沉浸着艾格莉丝再多用几百年的岁月也无法理解的东西。 　　她的决绝不是对着他们，而是对着自己。 　　“那个女孩很弱。”同样上了马车的阿黛拉发现艾格莉丝的目光后幽幽地说，塞西尔与尤蒙待在外面驾驶马车。 　　是呀，爱神心想。 　　仔细一看便能发现了，那女孩能一举杀掉的人只有不会魔法的普通人。她现在在一群专业魔法师和护卫的骑士围攻中节节败退，明显不是什么有着惊天动地强大实力的人。 　　副院长显然也看出来了，老师们都在逐渐留手，试图捉住活口。 　　而剩下的一些老师则继续带领慌张害怕的学生们前往躲避危难的地方。 　　艾格莉丝紧紧拽住了马车上的窗帘，帘子被皱巴巴地扭成一团。 　　“她是在通过自杀来引起别人注意——”爱神急急说道，“她的同伙一定在找别的东西。” 　　“这就是我们现在单独带你跑出来的原因，刚刚副院长悄声联络了学院另一边的保卫人员赶过来，副院长待会也会追上我们。神殿的圣女一定会被保护到安全的地方。”阿黛拉冷静道。 　　安娜握住了艾格莉丝的手，坚定地发誓：“我们会以生命保护殿下。” 　　“……”艾格莉丝沉默了片刻，呢喃道：“不对，不是我。” 　　她自己知道自己披的马甲是多么虚无缥缈的没用存在，不过是贵族与神殿所玩的把戏。而她的神明身份目前不可能被魔族知晓。 　　“神选之女”没有什么是可以用的。 　　艾格莉丝想起那女孩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她。 　　爱神努力回想那个紫色皮肤笑容灿烂的女孩的点滴细节 　　——她与其他人欢乐的跳舞，她安静地抬头仰望星空……对了，她有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块小糕点尝了几口，然后走到草丛边蹲下来轻轻抚摸草丛中躲藏的野猫的头。 　　她面无表情地用剑刺向旁人的胸口，然后拿剑对准她。 　　她被塞西尔追打。 　　她对学院的老师们冷笑，把自己当作弃子冲上去。 　　弃子。 　　——又是你们这些神族的走狗。 　　神族的……走狗……？ 　　艾格莉丝直接把头伸出窗外对坐在前面驾车的尤蒙和塞西尔喊道：“我们去学院的历史收藏馆——！” 　　尤蒙吓得猛然拉住缰绳，马长嘶一声开始乱蹬，坐在车厢里的几个女孩都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而塞西尔赶忙凭借敏锐的听觉拉住一条缰绳扯了扯马稳住马车。 　　“？？？”x3 　　倒是塞西尔没有任何质疑，直接全部接过尤蒙的缰绳，直接转换了马车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想简单了解乾隆的一生的，安利大家一本实体书《饥饿的盛世》，最近刚看完我觉得很可！！ 第37章 　　维奇抹了一把额间的鲜血。 　　这场恶役来得莫名其妙。当时国王陛下只是下令说会有魔族袭击， 在所截取的密报中仅仅记载了城内的部分低等魔物会联系另一群低等魔物，来一场鱼死网破的突袭报复而不是被迫地被骑士团围剿。 　　骑士团中没有多少人把他们当回事，在他们看来那些低等魔物不过是一团团齐扑过来但能被火苗轻易烧死的蚂蚁。 　　他们日夜轮流守在翡冷翠的各种重要机密地区。 　　他们没等来魔族。 　　却等来了兽人。 　　维奇用剑插/入地下强撑着让自己保持直立， 他的长官一直教导他们不许随意弯下自己的脊梁——因为他们只能向自己的王屈膝。 　　他看见他的长官， 那所有骑士都崇拜的人， 在凌厉的剑光中与另一个人针锋相对， 他的表情冷厉的如他锋利的剑刃，熟悉他的战友们都能得知他此时不同于以往的对战， 反而攻击中带有点焦躁和愤怒。 　　维奇不觉得是与此时一大帮兽人突然袭击有关，在战场上什么突如其来的横祸他们没遇见过。维奇也不觉得这是和此时这男人对面的对手有关——尽管他的对手与他当年对战了很多次，是兽人国度出了名的大将，两人的战绩常常是五五分平分秋色。 　　但当年的大将现在已显露出了老态和疲惫，而当时与大将打的五五分的天资少年更进一步成长到现在最具有力量的年纪。 　　维奇不觉得他的长官此时会输。 　　他只能想到在应战前有几个从皇家学院的人报告有个魔物闯进了学院， 他们本想找骑士团求助一部分去学院保证学生的安全，却万万没想到此时王宫更加危险。 　　为什么兽人会和魔族勾结在一起？ 　　他们的院长正忙着保护国王和他的亲人的安全， 而皇家骑士团的骑士长在静静听完那几人的报告后沉默不语，分了几人去和那些老师回学院后准备用更多的力量去代替减少的部分兵力。 　　维奇相信他有这个资本，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从来都和他们这些普通的骑士不同。 　　维奇缓了缓，面前混乱的人群中有一个蓄有长鬓角的兽人发现了体力不支的他， 直直冲过来， 被他的搭档及时拿盾牌挡住了前攻。 　　他也不再像个废物一样磨磨蹭蹭，又拿起自己的剑朝前方冲过去。 　　是因为那句“圣女殿下受到了攻击”吗？ 　　维奇没来头地突然想到，然后把剑刺向那个兽人黑色的眼睛。 　　…… 　　软弱的人族跪服在神族脚下。 　　艾格莉丝其实很多时候都无法理解这句话，因为当时跪服在神族脚下的种族有很多。矮人明哲保身为神明铸造了攻击魔族的武器， 天地间的小妖精把魔族的一举一动告诉精灵， 而精灵告诉神明。 　　为什么只在那句歌谣里提到人族？ 　　直到她听见那个女孩对学院的魔法师们骂作“神族的走狗”。 　　也多亏了柯克的死亡教学，她能把人类的前半段历史记得十分牢固。 　　玛瑟兰德大陆的魔法师们都会知道那个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大魔法师。 　　阿黛拉一度瞧不起他， 而很多学者对他的魔法天赋其实保持的是一种中立的态度。 　　许多人认为他最初不过是个小有天赋的人类，只是刚好得到了神族的青睐，于是他被赐予了强大的魔法力量，然后四处游走于玛瑟兰德大陆，致力开办一个又一个的魔法学院去培养越来越多的人族魔法师们。 　　但艾格莉丝现在觉得，也许当年那个大魔法师做的事情比流传下来得可能多的多的多。 　　在艾格莉丝满打满算决定去那个藏有大魔法师权杖的收藏馆碰运气时，阿黛拉一下拿出自己的魔杖口中念念有词——这期间突然的让爱神以为她是想加快马车的行驶速度。 　　结果马车的轮子忽然被升起的冰牢牢固定不能动弹，突然拉不动马车的马奋力嘶啼了会，迷茫地在原地不知所措。 　　阿黛拉直接下了马车然后对艾格莉丝说：“你不许去。” 　　“？？？” 　　“你的猜测可能都是对的，所以你更不应该去。”阿黛拉淡淡地说，“接下来我会去和副院长见面便禀明情况，尤蒙和塞西尔带你们回到你们住的地方。” 　　被一种用命令语气使唤的王子殿下倒也不生气，只是挑了挑眉头却不出声——他明显默认了阿黛拉的做法。 　　艾格莉丝拧起了眉头，然而阿黛拉假装没有看见，走到马车前安抚一样的摸了摸暴躁的马。 　　“你们要是敢听艾格莉丝的话说去哪就去哪——”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马车上的两个少年，把剩下的威胁用眼神完美表现出来。 　　然而塞西尔根本接受不到，但他沉默了片刻还是选择点头答应。 　　艾格莉丝小跑过去扯住阿黛拉的衣角：“你一个人走？” 　　“殿下，你比我厉害吗？”阿黛拉认真地疑问。 　　我就是比你厉害呀！！爱神无奈到叹气。 　　“你单是走路怎么可能赶得上。”艾格莉丝说。 　　“有魔法啊。”阿黛拉无所谓地说，“我待会发射一下信号光，洛塔尔女士一定会看见。” 　　“可是敌人也会看见——” 　　“那他们就死定了。” 　　艾格莉丝再次叹了一口气，然后任命地为阿黛拉寻找保护措施。当时乔纳维亚的神明们给她的护身宝物多得她都记不清，全部装进了智慧女神特制的空间戒指里。这种高深的空间法术在玛瑟兰德随便一卖都能值一个贵族吃吃喝喝玩乐好几辈子。 　　爱神只是随便找了找一直有记得随身带的小物品，便看到一个能隐匿气息的项链。 　　喜好奢华的神明连项链都弄得非同凡响，精致的会被人误以为是什么王族世世代代的专属品。 　　她把项链轻轻为阿黛拉系上，聪颖的少女却没去质疑这条项链的来历和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把魔力注入进去，就可以让别人看不到你。”艾格莉丝顿了顿，然后轻轻抱了一下漂亮的少女。 　　她的手链轻轻发亮，是这个少女此时此刻还存活能被她所触碰的证明。 　　艾格莉丝乖乖钻进自己的马车，而安娜半是害怕半是想鼓励艾格莉丝得握住圣女殿下的手。他们的马车急速行驶，因为被阿黛拉在临走前又加持了风系魔法的咒语，艾格莉丝自己也用神力让速度更快一步。 　　皇家学院即使再怎么面积广阔，在这样的速度下他们也很快回到了艾格莉丝所住的地方。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见什么可能的敌人，也没有遇见学院派来的人，也许阿黛拉早早就遇见他们然后告知他们艾格莉丝的猜测。 　　尤蒙去找地方放好这辆马车时，塞西尔便去打开车厢，扶着艾格莉丝小心下车。 　　艾格莉丝的手被少年紧紧撰住时，在车厢里慢慢平复心情的她在塞西尔的陪伴下，按照习惯一步步走到小院，安娜正准备打开他们的房门。 　　艾格莉丝猛然停在了门阶。 　　“殿下？”塞西尔轻轻出声。 　　她刚刚忘记挣脱塞西尔的手，少年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不再主动松开。 　　因而艾格莉丝能一直感觉到少年掌心间的柔软与温度。 　　终于不是处于一种肾上腺素飙升状态稍稍放松的她，一种迷茫感让她无所适从。 　　此时她终于有时间去发现一件要紧的事情 　　——为什么……她的手链没有亮？ 　　艾格莉丝当时在魔药课上感受到的熟悉恐慌轰然涌入心头，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塞西尔的手，然后命运三女神为她编制的手链，还是没有像她每一次触碰阿黛拉那样隐隐发光。 　　“殿下？？！”塞西尔瞬间慌张起来，而走在前面开门的安娜习惯性开门后听见塞西尔的惊呼，连忙转头察看自己圣女殿下的情况。 　　艾格莉丝站在门前，脑海里忽然回想起那个老教皇死亡后所发生的的种种纠纷与斗争。 　　她想起那个满是流浪汉的救济院，那被欺压侮辱的半兽人，那半哭半笑的奇怪魔物，那抬头看着虚假的夜空的女孩…… 　　她率先瞅见客厅中那看不清脸的窈窕身影，手中的神力比惊叫更快地释放开朝人攻去。 　　可先是面前漂亮的暗红色从她的视野里倏忽落下。 　　在自己重归于黑暗前她终于在那一刻把所有隐藏在心中的慌乱和困惑全部都解释清楚。 　　为什么新的教皇会如此死去。 　　为什么魔物能离开弃地千里迢迢来到伊塔利。 　　最后倒下前的记忆里是那客厅人一双如红宝石般剔透的眼睛。 　　原来是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早八，撑不住了。 　　原来是谁呢，下一章出来前猜对的可爱随机发五个小红包，只能猜一次哟。 第38章 　　艾瑶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但比起去追寻自己这几天到底忘了什么， 还不如去好好面对她现在格外苦恼的现状。 　　作为一个每天起早贪黑日夜悬梁的少女，她铭记此时自己光荣的使命 　　——写完这份试卷！ 　　艾瑶痛苦地看着自己面前摆着只涂完选择题的地理卷子，剩下的大题空空白白。 　　她觉得自己成绩应该挺好， 可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却完全不懂如何写。 　　瞟了一下挂在教室上头的钟的少女感觉时间还有不少， 胆子一下大了， 小心翼翼用手撑住下巴观察周围。不大不小的教室里挤满了和她一样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 几乎每个人几乎都是低着头奋笔疾书，少有像艾瑶一样闲着没事抬头的。 　　但她也有看到有女生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镜子， 对着镜子撩摆几下刘海，然后给自己摘耳钉。 　　些许是艾瑶打探周围打探的太明目张胆，一头天然卷发的监考老师发现后重重咳嗽一声以示警告，接着死命盯着她。 　　哟——胆敢用这种眼神看神明——小心被她和布拉基一起欺负！ 　　……？ 　　艾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她最近看漫画看太多了吧。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好笑东西。 　　被监考老师盯到艾瑶习惯性低头，脑子一片空白地继续看着试卷上的题目。 　　第一题只是一张只有许多弯弯曲曲的线和一行简短的话， 艾瑶连图都看不懂是什么意思，选择跳到了第二题 　　——题干很长， 总共还有三个十几字的小问题，大概意思是选择在这里办厂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为什么这里的香蕉品质高之类的。 　　又有一道大题，问在这经度纬度下的地区气候特征和产生原因。 　　看见那个国家的轮廓与邻近的海洋，她难得的产生一种熟悉感。这份熟悉感驱使她洋洋洒洒地写下了整张试卷最满的答案。 　　至于“为什么撒哈拉沙漠地形平坦公路却修的弯弯曲曲？”， 她怎么可能知道啊！ 　　沙漠为什么要修公路？？修哪不好修撒哈拉？？？ 　　于是她空了基本上全部的题后， 面无表情地等着考试铃声响起。 　　她的头疼已经疼到似乎整根神经都在跳跃，思绪如浆糊般堵住无法思考。再加上跟着人群走出考场后周围陡然变得吵嚷，每个人的嘴唇开开合合来来去去都是一些“我选A”“好难啊屁都不懂”“妈的死定了！” 　　这些不停的唠唠叨叨让艾瑶一下烦躁起来。 　　“瑶瑶——” 　　一个女生扑住了她，然后轻轻蹭她柔软的脸颊。 　　“好难啊啊啊！”她嚎叫道， “你这次要是又第一必须请我吃饭！” 　　“……我后面大题都没写。” 　　“你放啥大炮呢， 谁信你的鬼话。” 　　艾瑶觉得这个女孩看上去完全不相信她说的话，于是也不再说什么。 　　只是“第一”这个词像刚刚那样带给她一种熟悉感。 　　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淡的和现在的阳光一样的金色长发， 那个身影孤傲清冷如山巅皑皑白雪永不融化。 　　那个人……才是第一吧。 　　“瑶瑶？”女孩一只手拿着一本地理课本，原本是想翻来对答案的，另一只手在艾瑶面前挥了挥，“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艾瑶微微笑了一下，也不回答。 　　考完下午这一科后还是有很多人逗留在教室里。有去在柜子里找晚修要复习的书，有些是单纯的聚在一起大骂今天考的破题，好像那题出的如此之烂所以自己才考得如此之烂。 　　但艾瑶却不觉得讨厌。 　　女孩只觉得自己平常疯疯癫癫的朋友变得有些……奇怪。她突然多了许多看不懂的目光和与世隔绝的气质。 　　“快点考完快点解放！早日大学早日快乐！”她试图找话题。 　　但她的好友却忽然露出迷茫的表情，轻声说：“其实也没有解放。” 　　女孩一下不知道怎么继续搭话了。 　　艾瑶也没去找自己的书包，而是懒懒地趴在过道的栏杆上。夏季的晚上总是来得很晚，西边的天空仿佛是拿一个巨大的画笔混上所有的红橙黄重重抹了几层。 　　——好像昨天应该是很冷的天气的。 　　艾瑶觉得自己犯病了。 　　“我想回家。”她忽然说。 　　“嗯？做什么白日梦，我们还要考试呢。我也想回家。” 　　艾瑶摇了摇头，凭着习惯去找到自己的背包然后摸出一个白色的手机。她用指纹打开界面后翻到聊天界面，在那个“小家”的群聊里，却不知道该发什么。 　　“我想见你们。”她最后发了一条消息。 　　很快就有人秒回，备注是“爸爸”：“不是在月考吗，明天就回来，不要想太多。” 　　“可是我好久没见你们了。”她快速打字。 　　这次回复的是“妈妈”：“才一周，你大学出去怎么办。” 　　——不是一周。 　　我已经忘记你们长什么样了。 　　“……瑶瑶？”女孩慌张地掏出自己校服口袋里的纸巾，“别哭别哭哈——不就是场月考吗我们别介意。” 　　艾瑶笑了一下，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样的关心让她很想说出什么，想提到什么人，但那几个发音在她的嘴里绕来绕去却始终发不对。 　　她看见对面教学楼低年级的人已经背着重重的行李包一个个跑出学校，她觉得自己那虚无缥缈的记忆中好像又抓到了点什么。 　　“我走了。”艾瑶说。 　　“？？？”那女孩一脸迷茫，但是她也没选择追上去。 　　艾瑶走在这不大不小的校园里，难得产生一种安心的归属感。 　　别人的表情都是恨不得立刻跑离校园，带着欣喜与期待，即使第二天下午又要返回学校体验一周的痛苦。 　　只有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希望时光能停留在此刻。 　　——你是在逃避。 　　心里不知是何人在幽幽地说。 　　她的印象中回家的路需要坐很久很久的公交车，碰上堵车的时候往往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学校正门正对马路，校里校外人来来往往。开车的家长鸣笛在街道旁等候，还有一些没有车但也不愿让孩子坐公交车辛苦回家的，会骑着自己的小电驴颤悠颤悠地跑完这十千米的距离。 　　艾瑶一出校门，便被一口汽车尾气呛得难受。 　　他们在就好了，至少不会这么无聊。 　　……他们是谁？ 　　她觉得自己像沉溺于深海中，肺里的氧气快要耗尽，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上浮，四肢为此乏力，离海面似乎还有很长很长的距离。 　　艾瑶走到拥挤的车站旁，一辆没乘几个人的空车便缓缓开了过来。因为位置太偏，又只有一辆公交车经过学校的车站，等了二十多分钟的学生都已经暗暗地挪动起来。 　　她正准备安静地等待，旁边一直沉默站在她旁边的男生猛然双脚发力，直接动了起来。他挎着一个黑色的书包，左闪右闪像个泥鳅般一眨眼便穿过人群，准确地预估到汽车会停下来的位置，站在车门的正前方，车门一开趁着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就潇洒地抬脚跳了上去，其熟练程度让每个人都十分惊叹。 　　艾瑶：…… 　　哦，她不配坐车。 　　于是她很佛地成为一个异类坐在公交车站台的座位上，等着好几辆车都慢慢开过，而天终于可以说是深夜后，她才慢腾腾地上了一辆几乎是空无一人的车。 　　车窗外的商店里总是亮着光，点点灯火，可她到底为什么那么想哭。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艾格莉丝……] 　　坐在令人晕眩的车上的艾瑶感觉迷迷糊糊。 　　她下车后完全是凭着习惯和直觉，慢慢走进了一个旧式的小区。这几栋小楼的楼层比不上现在一个又比一个高耸入云的新楼，楼外的粉刷早已被雨水刷得泛旧。夜晚中亮着几盏路灯，柔和的白光，小孩在年久失修的滑滑梯旁边打闹。一群老人坐在小区为数不多的几张椅子上闲聊，倒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她翻出手机，无论是老师还是朋友都给她发了许多条消息和未接电话。 　　艾瑶只是翻开那个“小家”，她的爸爸就发了一条：“难受的话先回来也没关系。好久没见你了。” 　　[你要去见他们吗] 　　艾瑶沉默地站在楼梯间门口。 　　楼梯的角落结满了蜘蛛网，台阶上甚至还有一个也许是施工水泥时无意间留下的深脚印。 　　她没有理那个奇奇怪怪的声音，只是下意识地想去见一次她的爸妈。 　　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他们了。 　　那是一个已经有许多锈迹的铁门，上面棕红色的油漆一部分已经脱落。在触碰到门把的那一刻，艾瑶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感觉有人在她耳边轻松叹息。 　　[你真的要打开吗] 　　下一秒，记忆的阀门突然被海水猛然冲开，断断续续的记忆如电影般刷刷略过，艾瑶还来不及去仔细观看，突然头剧烈疼痛得好似每根神经都在肆意叫嚣。 　　[艾瑶已经死了] 　　“……” 　　[如果你此时打开这扇门，爱神，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一直忽视的，其他人也全部集体忽视的，扣在她手腕上的手链，散发着柔柔的光，像是无际海面上指引方向的灯塔。 第39章 　　伴随着心中剧烈的痛苦和迷茫， 艾格莉丝睁开眼时，先看到的是一双熟悉的深灰色眼睛。 　　深灰色的眼睛，有时候会让艾格莉丝联想到大海拍打的那些礁石——在她心里那种深灰色是坚毅、是苦涩， 是日复一日的折磨与忍耐。 　　翡冷翠的人们大多数人没见过那样足够宽阔的海， 像安娜此生走过的地方， 不是富丽堂皇的王宫与贵族府第， 便是足够神圣到让人大气不敢乱出的光明神神殿。 　　加拉哈德倒是见过海，于是他对塞西尔说， 殿下给了你很高的评价。 　　那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为此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开心得吃饭时还噎到自己。 　　她这次一眼所看见的深灰色眼睛里，却有了曾经一直期待能重现的光彩。 　　也让她恍悟过来，现在的她是谁。 　　名为“艾瑶”的女孩，真正塑造了她最初的性格的人生， 给她留下了无尽的遗憾以至于想永远停留在那一刻的人生。 　　不是回到大学，不是回到童年， 而是回到高中。 　　因为在那个时间段她有无数次能和父母见面的时间，却每天梦想着下一刻就能脱离家庭的束缚去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那个时间她抱怨嫉妒朋友们经常考高的成绩，却忘记了她们在她受伤时小心为她擦药。 　　在那个时刻她好像还有无尽的梦想与未来。 　　于是她在莫名其妙的死的那一刻，她产生的是无尽的悔恨。 　　长达百年的时光与玩乐让她把那些悔恨和痛苦埋在了记忆深处， 但是那场幻境却让她又重新发现了， 她有多怀念那两个中年人。 　　但是她不能停留在那里了。 　　因为那是幻境。 　　艾格莉丝想起倒下前所看见的那双红色的眼睛。仍记得安娜率先晕倒前有细细的藤蔓缠在她的身上，柯克学士曾说过，这是魔族一支中善用幻象魔法的族群的特征。 　　但此刻也是幻境吗…… 　　艾格莉丝陷入了沉思。 　　艾格莉丝终于看见了这个少年重见光明时的眼睛会有的模样，但她也注意到那双深灰色眼睛里弥漫着一股浅浅的冷淡和不耐。 　　他的五官不复稚气早已张开， 一条长长的疤痕比少年时淡了许多， 但划过脸上时仍然显得触目惊心。尤其是当他现在以一种艾格莉丝没见过的表情，沉默地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排低等魔族——紫色的皮肤像是爱神在学院宴会所见到的那样。 　　爱神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不知该怎么和这位“长大”的小骑士先打招呼。 　　他却像是没看到她一样，只是自顾自地和旁边的人说：“这些是新抓获的吗？” 　　“是。”那人的表情很是恭敬，这让爱神感到惊奇。 　　她从来没见过别人对塞西尔特别尊敬的模样，他们对着塞西尔的态度，就好像塞西尔是什么抢了他们什么东西的人。 　　“都抓回去，给老师他们审。”塞西尔冷冷地说。 　　他就像艾格莉丝从未存在过那个方向，一言不发地带着一群低等魔物和一大群手下们离开。 　　艾格莉丝没有办法，只能悄声跟在他身后。但也许根本不用“悄声”，哪怕她在后面大声喊话，别说塞西尔，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她的声音。 　　——如果这是幻境，与刚刚那个相比未免太不真实了吧。 　　翡冷翠还是那个翡冷翠。 　　热闹、繁华、生机勃勃。 　　可是大街小巷中又同时贴着许多告示，艾格莉丝凑近去瞄了几眼，大概内容是如果有居民看见魔物时及时告诉皇家骑士团。 　　塞西尔一行人是往神殿的方向去的。 　　艾格莉丝开始有点好奇，如果在这里看到的是长大后的塞西尔，那能不能看到……未来的她？ 　　但是爱神成功失望了。 　　她没有看到所谓长大的自己，而是看到了另一位同样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女孩。 　　她穿着和艾格莉丝经常穿的圣女服款式相同的衣服，戴着属于圣女专带的绣着金纹的面纱。与艾格莉丝不同的是，她表现得明显更加“高贵”，或者说是那种努力保持着专属于光明神圣女的高洁而不可侵犯。 　　但是当她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骑士时，眼波中又流转着淡淡的光芒。 　　当爱神看见那位“骑士”时，内心十分复杂。 　　他比之前看上去更加成熟稳重了许多，不像是一副再会被艾格莉丝几句话会弄得耳红的模样。但他俊美至极的外表却没任何改变，一身骑士的盔甲衬得他更加让人觉得能相信这个人 　　——相信他会保护自己，永远效忠于自己一辈子。 　　“圣女殿下。老师。”塞西尔走上前，认真地行礼，“已经抓获了一群魔物。” 　　艾格莉丝难得见到塞西尔对加拉哈德这么认真行礼。以前这个少年虽然很尊敬这位教导自己武艺的老师，但内心里总是憋着一口气，每天都想着究竟能如何打败他。 　　“塞西尔，记得不要总是在殿下面前说这些烦心的事情。”骑士长说。 　　他的温柔此时却让艾格莉丝感到害怕，但被这么温柔对待的女孩露出感激的笑容。 　　爱神此时此刻甚至无法去想什么“自己的骑士叫了别人为殿下”让人嫉妒愤怒怨恨之类，她全部的心力都集中在了加拉哈德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看，加拉哈德翡翠一样的绿眸子里的那些浮于表面的温柔和体贴背后却是看不清真假与所藏的深渊。 　　艾格莉丝还以为，这个女孩是她可能“死掉了”的未来的下一任圣女。 　　直到她看见了一副教皇模样的男人走进了大厅。 　　尽管只见过几面，但是艾格莉丝还是完美认出了他 　　——那个被砍去了双手，然后让巴德尔的戒指被盗走的新上任的教皇。 　　“套出魔族现在都在琢磨些什么了吗。”他来到神殿大厅后，只是对加拉哈德说话。被忽略在一旁的女孩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吱声。 　　“他们想离开弃地。”骑士长恭敬地回答。 　　教皇皱了皱眉头，斥道：“是个人都知道他们想离开弃地，问题是他们现在来翡冷翠的干什么，怎么来的，还有是怎么偷到戒指的！” 　　戴着面纱的女孩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外祖父没有反抗就这么被抓走了。” 　　“前任教皇可能年纪太大了，一时不察。”新教皇忽然说。 　　加拉哈德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在艾格莉丝眼里，他的眼睛里其实什么情绪都没有，整张脸就像是一张完美无缺的假面。 　　女孩憋红了脸，而塞西尔就如一个最普通的下属，一句话都没说。 　　教皇也不再去为难一个比他不知道小多少岁的少女，只不过是他们之前代表的立场不同。他又转头对加拉哈德吩咐道：“过几天送殿下去皇家学院的事情准备好了吗——” 　　“你这明明就是流放！我是神殿的圣女——我有理由为保护这座神殿，静听吾神巴德尔的神旨来守护翡冷翠，你凭什么把我就这么丢到学院里让我不再——” 　　“殿下。”加拉哈德突然出声，他就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女孩。 　　艾格莉丝在旁边冷眼旁观。 　　她看着骑士长如何去安慰那个可怜激动的女孩，而塞西尔又是如何眼睛里带有几丝怜悯，然后偶尔出言几句安慰，之后又沉默得像一道安静的影子。 　　在加拉哈德成功安抚住女孩让女孩的侍女长——这回不是安娜了，爱神也知道像安娜那样的条件成为侍女长很难——把这位圣女殿下送回自己的寝室好好休息，擦干脸上的泪水。 　　爱神旁若无人地跟在加拉哈德身后，她想知道自己猜的是不是对的。 　　她看着这个男人，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他还是受到万人尊敬，一路上与许多骑士打招呼，偶尔还提醒他们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他没有选择骑马，而是慢慢踱步，走那马车都要几小时才能赶到的皇家学院的路上。 　　走着走着爱神都忍不住崩溃想骂人，但她却不敢放松任何脚步，就怕下一秒跟丢男人。 　　莫名其妙走到一个人烟逐渐稀少的小道时，艾格莉丝还想着到皇家学院的路怎么都没几条大路，条条都是曲曲折折绕来绕去的小路，人越来越少。 　　走在前面的男人忽然转身。 　　“你是谁？”他微笑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你们以前总是求骑士长黑化…… 第40章 　　艾格莉丝最初其实是完全没产生过怀疑加拉哈德的念头的。 　　即使在发现塞西尔不是渎神者而当时碰了她的还有加拉哈德时， 她也只是难受于自己就这么忽视了他。 　　她完全无法看出那个男人眼中偶尔流露出来的温柔会是作假，所以她的心里十分纠结。 　　但在她见到自己的房子里突然又多出了一个魔物时她才突然间想到一件事 　　——他们怎么进来的？ 　　弱小的低等魔族，是怎么无声无息地突破皇家学院的结界， 没有引起任何学院的魔法师和骑士的注意， 甚至就这么突破了舞会外围的检查， 还在舞会跳了一场舞最后闹出那么大动静的？ 　　她那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 是有着和那个人的眼睛一样颜色，流转着翡翠光泽的戒指。 　　他也有一把钥匙。 　　可谁说这把钥匙不能转给别人呢？ 　　来到这个似是而非的幻境中， 艾格莉丝慢慢已经形成了“没有人能看见自己”的认知。 　　于是看见骑士长突然转身的艾格莉丝：？？？ 　　您看得到我啊！！ 　　艾格莉丝吓得四处张望了一下，试图在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几个突然窜出来的人，恶狠狠地对加拉哈德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可是爱神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反而我们的骑士长挂在嘴角的笑容渐渐沉下去，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少女。 　　“你、你看得见我啊。”艾格莉丝最后有点磕磕绊绊地说着老套台词。 　　如果是尤蒙， 一定会边用一种“你他妈耍老子”的表情一边嘲讽她。 　　但这是加拉哈德。 　　“你是谁。”他说。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和，可在他的眼睛里艾格莉丝找不到任何她熟悉的平易近人与温柔宽和。面前站着的男人就像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爱神忽然不想如实告诉他一切。 　　于是艾格莉丝又开始胡编乱造瞎披马甲：“我叫弥赛尔。” 　　“……弥赛尔？” 　　艾格莉丝此时很感谢自己当时因为偷懒， 去参加个换装舞会都没脱下圣女的衣服。她用手轻轻抚上自己的面纱，轻轻笑了一下。她的笑容里带着点矜持和……圣洁。那是下神域时布拉基手把手教她的，诗歌之神跟光明神巴德尔关系不差，于是他知道巴德尔最喜欢的圣女也是人类最崇拜的圣女都会笑成什么样。 　　他说， 艾格莉丝， 你要尽可能地装模作样，笑得高高在上的同时又带着那种独属于高位者的怜悯和慈悲。 　　但其实艾格莉丝很少会这么笑，除了面对神殿和一群信徒，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对着加拉哈德他们笑得傻愣傻愣的， 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开心。有时候安娜着急起来会恨不得带她去来一个贵族礼仪超神训练一百天改改她的笑容礼仪。 　　她此时这么标准圣女笑， 也不过是为了配合自己的圣女衣服来证实自己的身份。 　　“弥赛尔·阿卡迪诺雅。也许……光明神神殿已经死了的圣女，可能让你更容易知道我是谁。”她轻声说。 　　加拉哈德皱了皱眉头。 　　观察细致的爱神很容易抓住了这个男人眼睛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但与其说他讨厌她这副模样， 倒不如是很讨厌她这个笑容和名称背后所代表的东西。 　　可她现在背后代表的是……神殿？ 　　但既然你这么讨厌这些你当时为什么要问我要不要选你当圣骑士啊！ 　　布拉基这个臭混蛋曾经教过她如何撒谎，什么需要保持镇定需要克制自己的一些不自主的小动作诸如，但最重要的是要学会编织谎言 　　——半真半假，亦真亦假。 　　“他们说我是最有天赋的圣女，被光明神巴德尔所祝福。”艾格莉丝努力回忆神殿那些人所宣传的一切和柯克拿着他的魔法杖逼她背的历史，“渎神者突如其来的入侵不可抵挡，但我必须去保护整个翡冷翠，保护光明神的神殿……我被魔物所袭击，然后……来到了这里。” 　　她低垂了眼帘：“我想，当时将自己献祭给光明神时，我便死了吧。” 　　加拉哈德却没对此作出回应，却把关注点放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渎神者？” 　　艾格莉丝愣了一下，随口答道：“就是亵渎神明之权威的人。” 　　“呵。”男人突然轻笑了一下，“原来你们都是这么形容那个人的。” 　　爱神不知作何回答，这个陌生的幻境与陌生的加拉哈德让她不知所措。而少女有点慌张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被男人收入眼中，他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自己佩戴的剑，轻声说：“如此说来，你是弥赛尔圣女。” 　　艾格莉丝注意到他没有使用敬语来称呼自己，不禁暗自提高了自己的警戒心。 　　这不符合加拉哈德的形象，即使她跟着塞西尔无意间撞见了他与教皇之间的对话，但他们的对话之间本来也就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既不是什么惊天大阴谋，也不是什么暴露了他们之间谁卑劣的本质。 　　依照艾格莉丝对加拉哈德的了解，即使他之前对着她和安娜甚至国王与神殿都在伪装，他此时此刻也应该继续伪装下去。 　　而不是如此……奇怪。 　　“那殿下应该知道，你已经死了。用自己的命去暂时保住了神殿所藏的宝物。”男人的话语中不无恶意，“如果是死了的话，现在是亡灵吧。” 　　艾格莉丝很感谢这个未知幻境中她居然还能使用乔纳维亚的神明们送给她的一大堆防身宝物。 　　她把手藏在背后暗暗运用神力已经预备好了一个魔法——此时此刻男人忽然面无表情地拔出自己的剑向前一个冲刺，凌厉的剑锋和冰冷的气息让爱神甚至打了一个冷颤—— 　　塞西尔平常就是和这么变态的人练习的吗！ 　　“亡灵的话，也不会受伤吧。”男人轻声说。 　　艾格莉丝不敢久战，她也许在力量方面靠着神明的种族优势能单方面强过加拉哈德，但是男人作为皇家骑士团骑士长的身份却让他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而很多时候经验比力量更加在战局上占有重要优势。 　　她最后只给男人留下了一双如天空般干净的眼睛的印象，然后在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疾风中下一秒消失在了原地。 　　加拉哈德默默地把剑插回剑鞘。 　　他回忆起那个少女明亮的眼睛和慌乱下忽然显得生动的表情。 　　那比她最初摆起的光明神神殿一群人的所崇尚的圣女表情所好看得多，男人漫不经心地想。 　　他转身走出这个故意来到的偏僻小巷，准备找匹马去学院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步。 　　她应该庆幸自己不是弥赛尔，男人心想。 　　如果真的是弥赛尔，他必定不会为那个“亡灵”有任何继续存在在这个世界的机会 　　——那么明亮生动的眼睛，如果不能再有任何光芒，未免太可惜了。 　　艾格莉丝不知加拉哈德所思所想。 　　她只觉得，这个“加拉哈德”，不是她所熟悉的加拉哈德，但又隐隐能让她找到她的骑士长究竟在伪装什么在做什么的真相。 　　下次行动要小心避开他了。艾格莉丝心想。 　　艾格莉丝随便用神力转到了一个较为熟悉的街道，当时塞西尔带她来这里逛过，曾经她还在这里走进了那家雇佣了半兽人的餐馆，只是艾格莉丝发现那个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家小花店。 　　这个繁荣的城市里繁荣的街道还是一如既往黑白分明，有穿着昂贵丝绸的人坐在马车上愉悦地欣赏风景，也有皮肤上留有浓疮衣着破烂的老人佝偻着身体，奋力翻着角落里散着的垃圾。 　　原来不管在哪个时代哪个世界，有些东西都是不会变的。 　　出乎意料的，她看见了自己的小骑士。 　　倒也不能说是小骑士了，他明显成长到足够成为一名正式而有担当的骑士，配有皇家骑士团徽章的盔甲穿在他身上更显得身子挺拔，英姿飒爽。 　　他慢慢避开人群，走进街巷的阴影里，就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爱神看着她给那些在泥地中跳房子玩耍的小孩几个面包，然后摸了摸他们的头。那些孩子明显不具备塞西尔因为疤痕而害怕他，兴高采烈地接受了面包后，试图再拿点什么，不过塞西尔的装扮让他们也不敢造次。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走进了一间貌不惊人的酒馆。 　　艾格莉丝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翡冷翠是玛瑟兰德最伟大的城市了吗？ 　　运河边的账房里永远挤满拿着账册验货的商人， 有来自锡兰的一袋袋丁香、肉豆蔻、乌木棋子、龙涎香，有人鱼岛的一箱箱珍珠，或者南境的丝绸锦缎珍贵木材。当农民们为兽人侵占了自己的土地而痛苦， 贵族们已经开始用精巧的铜像装饰自己的墓穴。 　　塞西尔前脚踏入酒馆里， 艾格莉丝便后脚跟了进去。 　　坐在角落里有条不紊喝酒的人是有的， 会有一种独特优雅的强调去细细评价现在的国事。红着张脸一杯又一杯的倒满酒杯喝得满脸通红的人也是有的， 穿着漂亮红裙的老板娘有时还不得不频频回头去注意客人不要晕死在酒馆里。 　　塞西尔点了杯艾格莉丝没听清名字的酒，还要了一个黄油面包， 便窝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普通的酒馆是没法拥有魔法水晶去用来当煤灯使用的，整个酒馆里摇着昏暗的光，暗得人昏昏欲睡。 　　艾格莉丝尝试去吧台直接拿起一杯酒杯——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在做什么，她手上拿着的酒杯似乎也自然而然地被无视了。 　　做完这个实验后她又把酒杯放下，然后嘀嗒嘀嗒地跑到塞西尔旁边坐下来。 　　成长了的少年安静地一口一口缓缓喝着酒， 深灰色的眼睛里蕴含着浓厚复杂的情绪。 　　“有人吗这位小哥——”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孤静。 　　塞西尔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冷声说：“有人。别烦我。” 　　他的气势隐隐让艾格莉丝想起了刚刚遇见的加拉哈德。 　　那是一个又老又瘦的女人， 一袭长长的黑色连衣裙更显得她像一只乌鸦。就连她低低笑出来的声音，都嘶哑刺耳如那夜晚里叫得最为难听凄厉的报丧鸟。 　　她整个人的一切都仿佛忽然被笼罩在更深的阴影里。 　　老女人随后一言不发地抚摸过木质的桌面，蹒跚着走到了更空的座位上。 　　没多久塞西尔点的黄油面包就端了上来。在艾格莉丝以为塞西尔又将继续一口一口抿着那劣质的酒水时，他干脆咬了几口面包， 然后将手轻轻附在桌面上低头沉思。 　　艾格莉丝便站起来， 悄悄去观察他在刚刚那女人拂过的地方看见了什么 　　——G截获的魔族消息上魔族的气息不是假的。 　　塞西尔用手缓缓盖过那几行文字，几丝白烟随风消散，原先因为魔法而展露出来的文字也再也无法查知。 　　棕色头发的少年再次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艾格莉丝大概能猜到他的苦恼什么，尽管艾格莉丝不够了解这个幻境里的塞西尔与她的世界里的塞西尔又有什么差别。 　　G……Galahad吗…… 　　她没想到， 塞西尔会怀疑上加拉哈德。 　　他猛然站起来草草去结了账， 艾格莉丝偶然瞥到角落里那个如鸦般的老女人也失去了踪影。 　　他戴上斗篷披上披肩把自己的面貌与服装尽可能地都遮挡在厚厚的黑衣里，艾格莉丝却不再选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她知道还有一个地方。 　　…… 　　斯维斯中立国， 王宫。 　　这是一个明明足够奢华堂皇，却又充满死寂的地方。你几乎听不见任何的莺莺燕燕之声，也看不到任何活人或喜或忧的生动表情。 　　此时只有一个漂亮的女人挽起高高的发髻，脚底生风而眉眼冷淡。 　　她是一个五官很精致的女人，颈间虽然戴着一条造型古怪的项链但不阻碍她的魅力。但因为她冷漠近乎到眼底的双瞳，你不免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被放进她的眼里，那凌厉孤僻的气质也一下阻却了所有上前与她搭话的心思。 　　她挥了挥手中的魔杖，让旁边一群低头表情呆滞的“人”都自动转身远离了她的视线。 　　女人终于找到那个爱时不时宅在书桌前的男人后，“啪”的用力拍了一下书上堆着的刻着炼金术花纹的书，发出重重的声响，震起的灰尘在光中上下浮动。 　　“你想死吗。”男人呲牙。 　　“他们把你的设备安好了。”女人冷冷地说。 　　“现在才弄好，都他妈是群废物——”男人却毫不领情，双脚干脆都翘在桌上整个人躺进锦缎特缝的软椅里。如果不是他身上披着那绣着斯维斯国徽的戎服，谁能想到他如此的举止会是一个贵族甚至是王室。 　　女人习惯了男人的做派，只是沉着脸在房间里终于找到了被男人各种书和仪器挤到角落的水晶球。 　　她举起魔杖对准水晶嘴里低声吟唱咒语，那水晶球里渐渐浮现了几层模糊的影子，然后逐渐能显现出是一个小宅的模样。 　　那是幢足够偏僻的小楼，四周都没有什么别的建筑物，只有几栋同样布满雨水冲刷下的污迹的同类型楼房。足够偏僻、安静，即使缺少了很多似乎应该与主人相匹配的装饰。 　　“尤蒙。”女人放下了自己的魔杖，将魔力注入进水晶球里，使得图像更为清晰，“加拉哈德去了皇家学院。” 　　“嗤”他拧起了眉头，火红色的头发下是一张暴戾与不耐：“他到底在打算什么——” 　　女人没有回话。 　　她只是在说出皇家学院这一单词时，一只手放在颈间的项链上轻轻摩挲着。 　　皇家学院能让她回忆起很多很多事情，当然，不仅仅是那里铺满整条道路的金色落叶和古老的建筑，也不仅仅是图书馆书本里偶尔散发出的霉味和被风微微吹鼓的黑色学徒斗篷。 　　常人都会觉得女人那条项链造型和设计奇怪。因为其之上没有镶嵌任何宝石，更别说是一些亮晶晶的廉价装饰。它朴素到连花纹都没有，只是一根细绳挂着一个小铁球，连是装着相片都不可能。有时候你甚至还会觉得如果硬是要叫这个东西为“项链”，可能都高抬了它。 　　尤蒙有一次喝醉酒，半开玩笑半嘲笑女人冷冰冰的模样还随身携带爱人的骨灰，结果两人最后演变成大打出手毁了快半个宫殿，财政部的人拿着长长的账单颤颤巍巍地给尤蒙这位新上任国王签字。 　　女人当时很生气甚至是暴怒，虽然尤蒙其实全说错了。 　　那不是爱人，也不是骨灰。 　　那么小的一个小球怎么可能装的进去那人所有的骨灰啊。废材果然是废材，女人心想。 　　那不过是一张小小的纸条，是那个人曾经留在办公室里让她去帮忙布置自然演练的作业，纸条最后只是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在那人被贵族们排挤指责甚至被判处死刑后，连他办公室所有的书籍日记本信件都被执行人烧的干干净净。女人那时才发现她几乎什么都没有保留下来，只留下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那人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还包括了她无数次对他的美化。 　　她仍记得那人平凡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对她说 　　——阿黛拉，你一定能成为玛瑟兰德历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学者。 　　阿黛拉对水晶球施完咒语后沉默地收好了自己的魔杖。 　　她不会成为的。 　　那些愚蠢腐朽的上流们不会让她的研究和观点发表出来，也不会在她正式向他们低头前允许她成为一名真正的魔法师。他们害怕她，就像害怕尤蒙一样。 　　在知道传闻中魔法废材的斯维斯王子悄悄研究活体炼金术而被审判时，阿黛拉偷偷去找了他。 　　然后她跟着这位王子殿下杀回因为他过于无用而抛弃了他的母国。 　　尤蒙瞥了阿黛拉一眼：“这种时候你又在发呆什么。” 　　他看了阿黛拉的手还放在那条她最宝贵的项链上，嘲讽地勾起了嘴角。 　　在这位阴晴不定的国王心里，这种眷恋是冷漠如永不消融极地冰雪的阿黛拉最软弱的地方。他总是尽可能地去嘲笑，似乎这样就能掰回在很多天赋上不如阿黛拉一局一样。 　　但在阿黛拉看来，这才是尤蒙最可笑的地方。 　　因为他才是什么都没有。 　　十几年来父王母后的宠爱宛如笑话，而从小长大的兄弟此时在南境对他如今占领的国家虎视眈眈。他学院里所结交的朋友之情谊还没深到能让他无论如何堕落都会记在心里的地步。 　　你什么挂念的人都没有，也没有什么人挂念。 　　阿黛拉一直觉得，这才是这位王最缺乏也是他内心其实一直渴望的。 　　但这又关她什么事呢，反正他们只不过是同病相怜下的相互利用罢了。 　　问她在发呆什么？ 　　她在想一个很想对某个人问出口的问题 　　——如果你还活着，你会问我究竟在做些什么吗？ 　　……那请你先活着吧。 　　阿黛拉冷淡地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到水晶球上。 　　他们千辛万苦把尤蒙用炼金术和她设计的法阵做出来的宝具安置在加拉哈德的家旁边与窗户边，就是想看看加拉哈德这个敌方阵营的主力到底在做什么。 　　因为根据他们最近的探查，伊塔利似乎得到了魔族准备入侵的消息。 　　尤蒙对此跃跃欲试似乎打算好好地借此机会大闹一场，但阿黛拉却突然想到了另一点。 　　魔族想要入侵一定会努力突破翡冷翠那重重防守——也就是要想尽办法突破负责防守的人——而守护这整座翡冷翠的，是让所有翡冷翠人民信赖的皇家骑士团团长。 　　加拉哈德·戴蒙·弗尔斯。 　　“那是谁。”尤蒙突然冷声道。 　　阿黛拉定睛一看，便明白了尤蒙为什么那么问。 　　一个不会超过十八岁的少女，穿着属于光明神神殿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在加拉哈德所住的地方外围打转。 　　她和圣女一样同样戴着面纱，但阿黛拉知道这位女孩肯定不是现任光明神神殿的圣女。他们都见过那位圣女……她没有这么漂亮，而水晶球里的少女一出场便夺去了身边的人所有的光辉和存在感，让你情不自禁只注意她一个人的存在。 　　这样陌生却又出众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加拉哈德的房子周边？ 　　他们不禁提高了警惕。 　　少女忽然停在了原地。 　　她看到了什么？ 　　——阿黛拉和尤蒙此时都忍不住紧皱眉头，仔细去探知水晶球里的景象。 　　她动了。 　　她往左边小心移动！ 　　她轻轻抬起了脚！！ 　　她一下跳过去了！！！ 　　是为了——！ 　　去死吧，你居然只是怕踩死一只蟑螂。阿黛拉心里冷冷道。 　　而尤蒙成功又摔烂了他旁边的一本书。 　　作者有话要说： 　　爱神：你以为我有多牛逼？ 　　看了《我和我的祖国》，旁边的女孩边哭边笑边笑边哭，害得我也只能边哭边笑边笑边哭。 第42章 　　阿黛拉慢悠悠地为自己找了一杯上好的红茶。 　　这番悠闲举动， 让本来因为水晶球里的少女半天没弄出什么特别的动静而格外烦躁的尤蒙愈发烦躁。 　　“你倒是够放松的。”斯维斯的国王气笑道。 　　阿黛拉疑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我一直很讨厌你做的那些炼金术仆人吗？要不然我为什么要自己去泡茶。” 　　那些“人”，麻木而没有思想，不过是炼金术的产品与工具， 只有尤蒙这个炼金术狂才会用的又开心又自豪。 　　“……问题不是这里你这个臭女人！！” 　　尤蒙快被阿黛拉从学院开始就有的那种气死人天赋给逼到发疯。 　　“那女孩进去加拉哈德房间了。”阿黛拉转开话题， “她怎么突破上面的魔法禁制的， 还是尤蒙你选的人真的那么废材？” 　　男人没和她打岔， 只是拧着眉头，表情晦涩不明地观察水晶球里面的反应的场景。 　　阿黛拉把水晶球的画面转换——那个装置分成好几个被他们安装在了窗边外树梢上甚至鸟窝里， 虽然无法看个真切，但仍然是为了努力从各种角度尽可能地观察皇家骑士团的骑士长有没有和外族接触的可能。 　　他们开始透过玻璃窗户去观察那个快走到卧室的少女。 　　很早之前加拉哈德就告诉过艾格莉丝自己的住址，但是也有提前告诉她说如果有紧急事可直接联系他，不需要屈尊亲临他的住所再找他。 　　这次是艾格莉丝第一次做客，然后她用神力撬开了每一道锁。 　　所以神族能几乎压制所有的种族是有道理的， 在这上面强大的魔力禁制她几乎都能暴力性破坏。但出于不知道这些法阵被破坏后加拉哈德是否会感知到的谨慎猜测，艾格莉丝决定速战速决， 免得对方怒气冲冲从学院赶回来。 　　这是一个无趣至极的房子。 　　里面所有的陈设会让艾格莉丝联想到“雪洞”一词。这里面什么多余的装饰都没有，甚至连一个插着几束花的陶瓷花瓶或者一幅风景画像都没有。所有的家具的摆设和配置都只有一个目的 　　——实用。 　　也许在其他人看来这是这位骑士长简朴朴素的体现。但是在艾格莉丝看来……这里面的生活痕迹太少了。 　　少到你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一个住了快十年的人的房子。 　　整整齐齐、平白无奇至让人觉得……内心压抑。也可以说是房子主人的强迫症强迫到让人想疯的地步。 　　艾格莉丝知道有些刑侦或者犯罪心理学研究的专家能通过一个人的行为方式，语言表达甚至生活痕迹来推断出那个人的性格、心理状态、生活环境甚至成长中所遇到的挫折和影响到他人生的大事。他们都喜欢把这种被很多人描述到“无所不能”的能力叫作“侧写”。 　　爱神做不到这么厉害，她只能找到加拉哈德的卧室， 然后挨个去翻他的东西。 　　她没有手套避免留下指纹， 能做到的是在打开柜子前小心翼翼地观察有没有什么特殊装置，然后记住所有构件原先的摆放。 　　但是这位骑士长就像是从来不把公事带回家处理一样，别说是暴露阴谋的信件，便是连与骑士团有关的公文都没有放在书桌上。床铺上所有的床单枕头和桌面的摆件都摆放的整齐而干净， 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艾格莉丝的手轻轻拂过书架上陈列的高矮不一没有规律的书——这里面各种类型的书籍都有：《弗罗斯特的书信创作》《萨勒诺魔法学论文》《朝圣之旅》《创世传说各时期各族口述史料汇编》…… 　　爱神的手顿了顿。 　　一个强迫到能让整个房子都没有任何生活痕迹的人， 会怎么乱摆放书吗？ 　　是字母还是书籍的高低来排列？ 　　艾格莉丝摸了摸书架内侧薄厚不一的灰尘。 　　——是高低。 　　给书籍排列顺序这件事情虽然好久没做但还是格外顺手，尤其是看着这些东西慢慢都按照正确的高低顺序排好时让人心生愉悦。 　　在艾格莉丝放好最后一本书的那一刻， 墙壁内不知是什么机关开始滚滚转动发出轻微的声响，而艾格莉丝所站着的脚下也突然出现了一个魔法阵，法阵核心的图案是一个向上的三角形下又一道带着横杠的箭头。 　　在星象学里，这种符号经常指的是小行星“帕拉斯”。 　　而在古代魔法图纹的课上，这种符号常常会被以前的魔法师们称为 　　——地狱的硫火。 　　艾格莉丝被移送到了一个她不知所在的地方。 　　这里连空气都让她觉得难受，体内的神力也被暗暗压制。同时她也发现自己一直戴着的命运女神为她织的手链突然出现了几道断裂，那些丝线有许多已经掉了出来。 　　这个发现让她不免不安与慌乱，因为她一直以来表现得无所畏惧，其实都是依赖着神明的身份带来的强大力量。 　　艾格莉丝深吸一口气，抓紧了自己的裙摆，眼神坚定。 　　——不能害怕。 　　她必须找到办法回去。 　　环顾四周，这是与之前的房间风格完全不同的地方。比起刚刚那如雪洞般空洞到让人无所适从的房子，这个秘密书房倒是充满了许多的个人气息，只不过是和正直谦卑的骑士长形象不太符合的个人气息。 　　原先的房间里还会挂着铠甲盾牌和利剑，但这里却丝毫无迹。 　　虽然装饰物也很少，还是能看出这间书房被旁人有细细打扫过，地上与窗棂都不见任何灰尘。而书桌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皆是字迹的卷轴。艾格莉丝走上去，发现上面记得根本不是皇家骑士团的公文 　　——这些都是信件。 　　有给翡冷翠的上流贵族的，有给艾格莉丝完全不知道名字的人的，还有…… 　　给兽族的王。 　　加拉哈德也没有在上面署名，只是信里通话的内容无不向旁人表露了他的种族。 　　他说他是魔族的使者。 　　艾格莉丝仔细读每一封信件上署名的日期，发现自己并没有弄错。 　　这里是她倒在学院小楼门前时那个年份的四年后。 　　所以塞西尔才不是原先十四岁的少年，而开始有了成人的模样。 　　四年后……却是她的世界完全不可能发展出来的未来。 　　这不仅仅是幻境。 　　这份发现带来的冲击让少女站在原地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她好几次深呼吸，就是为了让自己冷静，额间流下了几滴冷汗。 　　艾格莉丝忽然想起自己离开上一场幻境时所听到的声音。 　　“你在吗？”她轻声问。 　　长久的无言。 　　艾格莉丝叹了一口气，走到房间的窗户旁边推开窗——那让她不适的空气夹杂着风猛地扑打到她脸上。 　　窗外是暗不见底色的天空，空气中漂浮着混浊的颗粒物，一入眼中远处尽是荒凉至让人不由心生悲伤的色调。所谓无木无叶，无草无花，暗暗的红色与深紫似乎是这片区域的主调。 　　她也忽然明白了为何这里全都是紧闭窗户，因为她一打开窗，随之而来的还有炎热闷人的气浪，与房间内被魔法特地调出的冷气冲撞下形成了淡淡的水雾。 　　苍凉、贫瘠、终年不变的炙热。 　　艾格莉丝知道，在这片区域外围还围着一条永不熄灭的烈焰河，神明和创造主一起下的禁令让魔物没办法随便走出去。而终年生活在炎热地区的他们即使闯了出去，还要被迫面对连绵不断的雪山，感受在逃出前的时光里都没感受过的寒冷，在完全不一样的气候和生活环境下被迫寻求生存，以此阻绝他们轻易去袭击临近人类的领域。 　　这里是被创造主遗弃之地。 　　只有走投无路的生物，才会翻山越岭逃到这个地方，与魔物为伍。 　　艾格莉丝选择继续寻找这个房间里更多的信息。 　　她想知道加拉哈德的故事。 　　她也想知道她所到的玛瑟兰德那里教皇的死因和魔物袭击皇家学院的背后，加拉哈德这么做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 　　面无表情地看这少女在摆放书籍后就忽然消失在原地，阿黛拉沉思了一会，幽幽地说：“加拉哈德果然有问题。” 　　尤蒙瞥了她一眼，双瞳中皆蕴含着下意识的挑衅：“你这么讨厌他，果然是因为当初抓住那人并且把那人交给贵族审判的也是这位骑士长吧。” 　　“怎么，你不讨厌他吗。”阿黛拉也不显得生气，似乎是默认了尤蒙的话。 　　“砰——”他们面前的水晶球突然炸开，而原先水晶球的画面也完全寻觅不到了踪影。 　　阿黛拉不会忘刚刚水晶球画面中一闪而过的披风。 　　“加拉哈德发现了，所以我说这方法不可靠。”女人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茶。 　　“你烦不烦。”尤蒙瞟了她一眼，手中炼金术特制的武器上的符纹倏忽间移动发亮。 　　阿黛拉也不怕，只是忽然笑了一下，眼眸中却是浓的化不开的冷意。 　　“给他们再添把火吧。”暴虐的国王轻声下令。 　　——让此时的情况再乱一点。 　　乱到这些让人生厌的人都开始混战。 　　大闹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没遇见艾格莉丝的那几个人到后面因为各种变故都是蛇精病的思路。 　　ow去了，大家节日快乐！ 第43章 　　斯维斯那边真是闲的发慌。加拉哈德冷冷地想。 　　一个因为所尊敬喜爱的老师被杀就发疯的女孩， 和一个被家人抛弃就哭天喊地的废材——都是一群小孩子。 　　他沉着脸一口气毁掉了所有的装置，这种小玩意也只有那位做事只凭喜好的国王最爱做。刚开始安装时悄无声息，但一运作起来周围魔法元素波动挡都挡不住他的感知。 　　他来自与神族同种实力水平的种族， 有什么人敢在他面前打这种小心思。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 　　每次抬头看见翡冷翠那蓝得干干净净的天空时， 加拉哈德就不自觉的会想到故土浑浊无光的天。 　　然而大多数时候， 他都不喜欢用“故土”去形容那个地方。 　　这是一个带着软弱与眷恋的词， 可他，或者他们一直所做的努力， 都是尽可能地离开那个地方。 　　他其实毫不留恋那片地方，因为在那里一直以来的回忆都绝对称不上美好。 　　他改头换面，把目光放到玛瑟兰德最强盛的国家里最富裕的城市，潜心隐藏了二十年。 　　他翻着所有人类的书籍，以年幼的人类外表去学习模仿人类最崇拜的骑士模样。他让自己成为他们所崇拜的那些古代神话里才会出现的英雄模样， 所有的温和正直谦卑都是想夺取他们的信任。 　　伊塔利是一个足够安和的地方，好几次加拉哈德在被人友善对待时， 都生出了不该有的沉浸其中的念头。 　　那些来自孩童、来自陌生人最纯粹天真的信赖和善意，那在边境会骑着一匹烈马穿越冰天雪地就是为了拦住他给他带来他们村落最真诚的感谢的不知名少女。 　　这些都让他好几次无法坚持一族长久以来的计划。 　　但好在……人类的贪得无厌。 　　好在当他们发现他是无论他们要求什么他都会答应后，他们毫无害羞地向他索取每一份东西——他以工资新买的衣服、食物，国王赏赐的贵重的礼品。贫民窟的人不去谋生， 只是向他伸出手， 于是他就会给他们。 　　好在那些纸醉金迷的贵族们会毫不客气地在他面前颐指气使，瞧不起每一位能让他们如此享乐而在边境浴血奋战的士兵和骑士。 　　好在神殿与王族之间毫不停歇地斗争，圣女与教皇之间为了更好的享乐而依赖职权所暗地里让他做的肮脏事……他们如此相信他不会违抗，因为他给自己戴上的面具是， 忠心耿耿的骑士。 　　因为你们足够丑陋， 所以我也愿狠下心，让自己更加深陷污泥之中。 　　不……都是借口。 　　他早就掉落在无尽的深渊之中了。 　　浓厚的淤泥中， 他永远都无法在漆黑的夜里找到一颗能给他指引方向的星星。 　　生于斯，长于斯。 　　他生于那不见天日的荒凉，长于由烈火和严训组成的过往，他无法只让自己以虚假的身份独自在天空中自由翱翔……他无法背叛自己的族人，牺牲他们所有的准备只是为了让自己享乐。 　　有时他在翡冷翠待得越久，就会越来越忍不住发问 　　——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我们被迫承受千年的苦难。 　　凭什么只有我们被迫锁在那暗无天日的角落。 　　加拉哈德熟练地推开了房门。 　　但与之相伴产生的是一种疑惑……单单靠暴力是不能完全打开他的锁的，必须得由他特许施加咒语的人才能打开。 　　可他根本没有给任何人这个特许过。 　　加拉哈德脑海里倏忽间出现了那双蓝色的漂亮双眼。 　　“你好呀，‘弥赛尔’小姐。”他轻轻说。 　　当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即使对方有刻意掩饰过翻找的痕迹，加拉哈德还是从中寻到了很多不对劲的端倪。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倒不如说只要有任何人敢肆意侵犯到他的领域觊觎他的宝物，都会被他第一秒所发现。 　　金发的男人踏入卧室来到那书架，上面的机关都已经归位。他蹲下身子，仔细在地板上排查有没有特殊的证据留下来。 　　如他所想，男人很快在木板的缝隙间轻轻拾起一根细长的发丝，在眼光中闪着金色的光芒。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开始给书架上的书摆放正确的顺序。 　　…… 　　艾格莉丝翻遍了每一个角落。 　　加拉哈德似乎是做完一件事情就会把所有的信息全都销毁，哪怕这是他的秘密场所都不会给任何人有找到的可能。更重要的是，还有许多文件艾格莉丝看不懂其中的语言…… 　　只有在加拉哈德与兽族的通信中，艾格莉丝能读出兽族的王答应在规定的日子会让特袭人员去袭击翡冷翠，而魔族要做的是能保障他们畅通无阻。 　　这对一位位高权重，手握重兵的骑士长来说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艾格莉丝轻轻把信件都放了回去。 　　那夜伊塔利的敌袭钟声根本不是什么魔族的入侵。 　　是加拉哈德他自己打开了翡冷翠的城门，然后让所有兽人都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这个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可用的信息了。艾格莉丝思索了一会，便往外走去小心翼翼地贴在门上的猫眼，窥见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而空无一人。 　　她缓缓地把门推开一道小缝，发出了刺耳的“滋——”声。 　　即使这里是弃地，在看上去似乎还不小的宅子里连一个站在门外的人都没有…… 　　加拉哈德你是不是过于讨厌外人接触了！！ 　　艾格莉丝不敢走太远，只是想知道这走廊的窗户能不能让她更能发现这块地方的具体特征，回去后可以禀告给神界。 　　说起来她来到这里，完全无法联系神王。 　　爱神疲惫地垂下了眼睫。 　　长长的走廊和伊塔利王宫有所不同。这里没有那些过于奢靡的雕刻盘旋在整条廊道的天花顶上。铺着深绿色隐纹壁纸墙壁挂着艾格莉丝没有见过的矿石，代替传统的蜡烛油灯来照明。 　　艾格莉丝推开窗户，隐蔽地四处张望，入眼却是同样规模的宫宇——这样的宫宇放眼弃地估计十分少见，尽管它没有什么繁华雕刻，反而梁间雕塑刻的都是瞪眼如狮的野兽吞噬猎物。如血般浓郁渗人的雾气围绕在宫殿之间，爱神还瞧见了几个长着犄角的魔族侍女，上下走动，但没人往她所在的这一楼方向过来。 　　于是她悄悄把窗户关上，同时走廊上被厚布帘遮住的一大片区域吸引了艾格莉丝的注意。 　　她费了好大劲才把那布帘往旁边扯开，布帘上的灰尘都散落下来惹得爱神频频打了几个喷嚏。 　　在布帘被掀开的那一刻也露出了壁画的原貌——一幅被刻死在墙壁上的树。 　　墙壁上画的是一棵十分巨大的通顶梣树，树枝之间有无餍地嚼吃初芽的犄角鹿，本应汲取养分的树根下确是熊熊的烈火，火舌隐现，恶龙穿梭其间，不停侵蚀着大树的根基。 　　从最底端刻着的人名包括语言艾格莉丝几乎一个都不熟悉，她的手慢慢拂过那些被金边烫印的字，随着爱神的动作，他们微微闪着光，似乎迫不及待地告诉来者他们的故事。 　　树枝外蔓延的第二行人名，却不知被谁狠狠拿魔法毁去，只剩下一团乌黑连看都看不清。 　　艾格莉丝凑近去看那其中的痕迹，一团黑雾却从中涌出朝她猛扑过来。 　　爱神迅速往后跳捂住口鼻，结果那些黑雾如活着的生物般把她强行往壁画那里拉扯，力气大到让她没办法挣脱开来。 　　——你们这些鬼东西都去！死！把！！ 　　艾格莉丝恨恨地骂道。 　　她终于喘过气的那一秒，入目的却是一个俊美至极的男人。 　　那是无法用言语和绘画去形容表达的震撼至极的美。他一头长及腰侧的黑发，眉目清晰深邃，双瞳如红宝石般耀眼夺目。 　　而此时这男人头戴王冠，身穿戎服，倚靠在王椅里，嘴角带笑，浑身上下都是独属于他的威严，是艾格莉丝这辈子见过最能激发人臣服欲的画面。 　　但是跪伏在他脚下的所有人，却都瑟瑟发抖。 　　“这就是你们想说的？”他轻声说，双眼中竟仍含笑。 　　作者有话要说： 　　在骑士长和艾格莉丝见面时，就能发现他开始是隐隐带着恶意的。 第44章 　　艾格莉丝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 好在此时这个场景所有人都在专心致志地对话，似乎完全看不见她。 　　她蹑手蹑脚小心走到这位魔王打扮的男人身边，而距离越近， 便越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的俊美。 　　作为喜好所有美丽事物的种族一员， 艾格莉丝见多了那些拥有着各式各样极致美丽的人的脸， 却罕见的甚至在某一刻让她震撼的停止了呼吸。 　　无名的魔王发问完后， 底下的人却还是在发抖说话磕磕绊绊听不清楚，男人逐渐敛起了眉头。 　　旁边眼尖的额间长着小角的侍从便厉声对那些人说道：“说清楚些， 陛下——” 　　他的头颅忽然掉在了地上，哒哒转了几圈后滚到了那些人面前。一股引人呕吐的浓重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我有让你说话吗？”男人轻声说。 　　艾格莉丝：…… 　　爱神强逼自己移开视线，努力对自己说这些都是假的，慢慢挪动自己的脚步往后离男人远了一点。 　　另外一个随身伺候的人见怪不怪的模样，而跪在最前面的人抖了几下， 最后说道：“虽然王子还是死了，但、但我们抓到了之前以为死了的一个试验品的儿子……陛下可看看他血中的浓度。” 　　男人笑了笑：“好啊。” 　　那人如蒙大赦， 激动地叫身边的人赶快去把他所说的“王子”带上来。 　　当一个金色头发的孩童踉踉跄跄地被带上来时，艾格莉丝下意识因惊讶而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一双红色的眼睛明亮有光，让人不由心生疼爱。他看上去有点瘦弱但胜在充满活力， 一身有点破烂但整洁的麻布衣袍， 但表情中完全不像某些艾格莉丝见过的穷苦小孩，丝毫没有对生活的的麻痹和迷茫。 　　他不带畏惧眨着眼睛直视坐在王位上的男人，这番举动让艾格莉丝不免为他捏了一把汗。 　　常人都能从这孩子的五官中找到他与男人眉目之间的相似，只有艾格莉丝是从这个孩子去寻找与他未来模样的相似。 　　——那位……伊塔利的剑。 　　金发的男孩看见魔王背后站着的艾格莉丝时， 像是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一个看上去如此格格不入的漂亮少女站在这里， 疑惑地歪了歪头。 　　艾格莉丝紧张地连忙伸出手对那男孩作了一个“嘘”的表情，男孩小心眨了眨眼睛表示明白， 似乎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又懵懵懂懂间把视线移回到魔王身上。 　　“金发。”王位上的男人突然嫌弃地开口说道。 　　没人敢擅自搭话，而男人从王位上一阶一阶走下来，走到孩子面前。 　　他伸出手轻轻抚在男孩脸颊颊侧，声音温和：“眼睛颜色不错……胆量也不错。” 　　金发的男孩不知所觉地对他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道。 　　“戴蒙。” 　　“戴蒙，你以后就作为王子生活在王宫了。” 　　男孩愣了愣，下意识说：“那我爷爷奶奶呢？” 　　男人瞥了一眼之前把男孩带上来的人，后者心领神会赶忙解释道：“之前那女人把这孩子丢在罗尔波边境，被那附近住着的一对没有子嗣的魔族老夫妇捡走了。” 　　“哦。”男人轻笑道，“这可真少见。” 　　男人美到足够震撼人心的脸上露出的笑容足以使一个孩子产生信任而迷惑他的感知： 　　“你当然可以带他们来这里。” 　　艾格莉丝发现男人的这句话恍然是个惊天地雷，吓得其他人又是震惊又是无言。 　　这里面只有一个孩子毫不所觉，兴奋笑道：“真的吗！！” 　　“但是你要经过一个测试，你是好孩子吗？好孩子都能通过……”男人面露温柔地如一个父亲和蔼地摸了摸男孩的头，动作轻柔。 　　“好！”男孩鼓足干劲地回答。 　　下一秒艾格莉丝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 　　男人突然把手死死按在孩子头上，艾格莉丝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庞大的魔力如潮涌入那幼小孱弱的孩子身体之中，圈圈层层的魔法阵在孩童脚下升起，而旁边所有的魔族因为魔王巨大的威压而全部都跪倒在地上。 　　此刻连艾格莉丝也感受到了魔力带来的压制，这份属于比她还强的纯粹力量压制，她只在神王身上感受过。 　　站在法阵中心的小孩最终忍不住趴在了地上，他身上泛起一层一层的纹路，而本人因为巨大的痛苦流下生理性的泪水，疼到后面因为没有力气而只能断断续续因疼痛地呻/吟。 　　“站起来。”男人冷冷地说。 　　孩子面露不解，强撑着想用手肘让自己不要趴得那么难看，但这莫名其妙给予他的痛苦让他感到委屈而使不上力气，泪水在眼眶打转。 　　“呜……”他感觉自己如被千万蚁虫撕咬，又如体内有千根针随血液在血管中流动而扎破自己每一处血肉，忽冷忽热的身体让他头疼到不知说什么话去质疑那个男人。 　　他的意识渐渐迷糊，睁眼只发现刚刚站在后面的好看姐姐面带慌张地努力抗住魔力朝他跑过来，他想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却听见那陌生的男人又忽然说道：“你是好孩子吧。” 　　那声音如此轻柔，却让人心生胆怯。 　　“罗尔波的生活环境应该不适合老人吧。”男人笑着说。 　　旁边所有人都没有出声，他们自顾不暇。 　　艾格莉丝努力跑到那疼到说不出话的孩子身边，试图用神力帮助他，却发现那层层魔力阻隔着她的帮助。 　　哪来的蛇精病啊！！ 　　爱神恨恨地瞪了一眼这位心思诡异的魔王。 　　当听到男人话里“罗尔波”三个字时，男孩干净的眼睛闪了闪，小小年纪眼神中便蕴含着许多人无法理解的感情。他很快体力不支，流下了更多的汗水，额头间青筋暴起。 　　他看出艾格莉丝想帮自己，于是对她乖巧地笑了一下，小小张开嘴型说了句：“谢谢姐姐。” 　　一个看上去还不超过六岁的孩子只是在这成人都臣服的威压中挣扎，他立起自己的腿又因为痛苦而倒下——在摔倒和又一次的重复努力中，艾格莉丝看见这孩子身上开始运转起了自己的魔力纹路与男人的魔力对抗。 　　英俊的男人冷眼旁观，反而还转身走回自己的王座上悠悠坐了下去。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之中，男孩逼自己站了起来。 　　即使经历如此痛苦，他看着魔王的表情还是毫无畏惧，反而隐隐有些挑衅。 　　“我通过了。”那孩子喘着气说。 　　男人此时脸上却再也没有带那些刚刚表露出来的“友善温柔”的笑容，他的手轻轻扣着椅子的扶手，清脆的声音在无言的房间内回荡。 　　男人站了起来，似乎准备离开这个地方，旁边的侍从缓过劲来赶忙跟在男人的背后。男孩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最后走到门口的男人就像想起什么一样突然对侍从说：“之后给他准备王子的一切待遇，就像准备给之前那些王子一样。” 　　他忽而转头，对男孩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对了，你可以叫我父亲。” 　　男孩也没露出欣喜的表情，他只是把视线集中在艾格莉丝身上，对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就像一个邀功等待赞赏的天真孩童。 　　这是爱神从没在加拉哈德身上见过的笑容，让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然而也不等艾格莉丝回他一个友好的微笑，她面前的场景忽然又发生了变化。 　　她再次来到了男人身边。 　　艾格莉丝曾经听过有些强大的人死去后的遗念能把外人拉进他的记忆里。 　　当再次出现在这位魔王身边时，艾格莉丝不免再次思索她到底是离开了之前那个“未来”，还是在“未来”中因为触摸到那家族树上的名字而不小心进入本人的记忆之中。 　　黑发红眼的男人这次走到的地方却是艾格莉丝也来到的走廊，而走廊的尽头是艾格莉丝所熟悉的那间书房。 　　侍从似乎被指使到了其他地方，而男人一个人沉默地站在走廊上被刻死的家族树前，对着最顶上一行名字发呆起来。 　　细看便能发现，那是艾格莉丝之前找到的被魔法毁去的名字。 　　“如果只有我和新选的那小鬼能看见你的话，是说明那小鬼肯定是下一任魔王吗。”男人忽然说。 　　艾格莉丝愣了愣。 　　而男人转过头来，他漂亮的红色眼睛里倒映出同样漂亮的女孩的模样。 　　“看你的样子，似乎是也没想到我能看到你呢。现在转换表情也不行哦。” 　　艾格莉丝：“……” 　　“唉，可是那孩子头发的颜色我还是不喜欢呢。” 　　艾格莉丝：“……”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加拉哈德能看到她，应该是因为他是渎神者才对。 　　那这位魔王陛下呢？ 　　“……梅雷迪斯？”艾格莉丝犹豫地念出了她印象中属于三百年前那个让神界恨之入骨的名字。 　　男人低低笑出了声，声音如音乐厅中一人独奏的优雅的大提琴。 　　“那算是我的——兄长？”他说，“虽然已经死了很久了。” 　　他的手轻轻拂过墙壁上的每一个人名，如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这位傻乎乎到有些可爱的小姐，你知道我那些仆人们在听到我同意把那小孩的家人接到王宫时为什么那么惊讶吗？” 　　爱神觉得自己不能和变态很好交流。 　　她不喜欢被这人带到他的世界里，便回避了这个问题：“你们魔族选王，不按血缘来吗？” 　　“他当然也算我的‘儿子’。” 　　男人精致英俊的面容上表情不变，如一张完美的假笑面具：“‘他’之前的王子，也都算我的‘儿子’。” 　　“虽然作为魔王承认自己做错了好像很丢脸，但我只能说前面的试验结果都不理想。” 　　“他们要不然是魔族血的浓度太低，要不然是天赋太低，总之就是不够强大。” 　　“可我们现在需要一个足够强的……武器。” 　　“这个武器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天赋能达到常人无法达到的高度，必须要有足够坚强的意志力能挺过所有的训练，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要有足够的执念和恨意去愿意牺牲自己只为了杀死敌人。” 　　他微微笑了一下：“一个被魔族悉心照料长大，对这片土地深含眷恋，可抚养自己长大的亲人却被人族与神族共同害死的魔王，不是很适合的存在吗？” 　　艾格莉丝在寻找能不能有逃走的方法。 　　这位魔王陛下说的越多，说的越详细，便越证明这些都不该是她这个“过路人”需要知道的。 　　男人却不打算放过她，不慌不忙地安静盯着艾格莉丝，如猫捕捉他的小老鼠。 　　“你身上有很讨厌的气息，就像是神明的气息。”他说。 　　艾格莉丝缓了缓，最后说道：“这里只是你的记忆……魔王陛下。我只不过是不小心触碰到这个走廊上这棵族谱上你的名字，你的遗念就把我卷入了你的记忆里。” 　　“恩，这样也说得通你怎么阴魂不散。”男人捂了捂嘴，“可我不喜欢有人一直出现在我的记忆里，提醒我我已经死了这件事——这怎么办呢？” 　　艾格莉丝咬紧牙关，开始疯狂运转起自己体内的神力。 　　她很难去坚信自己能打过他，因为高阶神族和高阶魔族的力量严格来说其实是能互相抵抗的，而魔王按理来说是只有最高阶的几个神明，如战神这样天赋便是在战斗上点满的神明才能与之抗衡。 　　“对了，你消失就好了。” 　　在那男人抬起手的那一刻，爱神迅速动身逃跑。 　　而此刻她的手链也同时真正断裂，织好的线全部散开而随风飘落。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快要换地图了！！开心！！！ 　　今天只涂了一个口红就陪从外地过来的姐妹出门，结果她就这么把我录进了她的vlog里，幸好我死皮赖脸求她给我只露出个声音如果有脸记得贴标。 第45章 　　十八岁的少年站在翡冷翠的陋巷里， 迷茫地看着在排水沟旁边踢球的几个小孩。 　　他正犹豫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时，一双手忽然从后遮住了他的眼睛，凑近他的那一秒还能闻到一股好闻的不同于贵族少女香水味的淡淡香气。 　　“猜猜我是谁！” 　　“……” 　　“不是吧塞西尔？你真猜不出来？” 　　塞西尔愣了愣， 而少女松开手疑惑得走向前看着他， 笑道：“你今天怎么了， 还不去干活？小心肯特叔叔回来骂你哦！” 　　她穿着一件普通的修女服。 　　少女反手站在天空下， 美人肌肤白皙如玉，澄澈无霾的双眼里闪烁着纯粹的笑意。 　　她是一个很漂亮， 很漂亮的女孩子，漂亮到塞西尔觉得她不应该只穿这种属于贫苦修女的衣服。 　　“原来你的样子是这样的……” 　　“？”少女露出“你傻了吧”的表情。 　　塞西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句话，他不禁抿起嘴陷入沉思。 　　这位少女应该是高塔里被万千人侍奉的公主，入手皆是柔软的丝绸，不需要为生活而劳作与辛苦。 　　——贫民窟的公主殿下。 　　不知为什么在想起这个称呼后， 塞西尔的记忆好像都被补充好了。 　　这位漂亮的，和爱神同名的女孩名叫“艾格莉丝”。 　　当时她被东区的小教会里一个修女收养， 修女为她取名“艾格莉丝”，便是希望她如爱神一样美丽、善良、能得到每一位神明的祝福。 　　她也如了修女的愿，人如其名。 　　很多人去教堂忏悔或者参加唱诗班都只是想见一见她的容颜，而也许是她已经美好到足够让人忘记掉所有如污泥般的恶臭想法， 也可能是人们对光明神的敬仰也让他们不会轻易为难一个侍奉光明神的女孩， 许多人自发组成保卫队，来维护教堂的秩序。而塞西尔，便是保护者一员。 　　他有着与生俱来的雷电能力，在他自己对能力的控制下， 成功帮了女孩免受许多危险。 　　少女平常也很少会在贫民窟转悠太久， 这一片还是太乱了。 　　而她会来这里，也只是偶然想找一下她从小认识到大的少年。 　　而此时塞西尔伸出自己的手， 却觉得这双因劳作而略微长有茧子的手不像自己的。 　　至少不是现在的自己。 　　“塞西尔……你没事吧。”少女担忧地看着他。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感觉他多说一句话，眼前的美好便全都会消失。 　　头疼。 　　少女瘪了瘪嘴，最后有点恼怒地说：“今天你怎么回事，我和你说什么你都不理我！” 　　“……对不起。”少年干巴巴地回答。 　　少女浅浅地笑了一下，轻笑道：“算啦！反正你这木头脑袋就是这样！今晚翡冷翠喷泉广场中心会举办舞会，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玩啊！” 　　“今晚？”塞西尔愣了愣。 　　“怎么，你不想去？” 　　少年瞧见少女表情不对，迅速改嘴：“好的好的。” 　　“那我先回去啦，你也赶快回家继续干活吧——” 　　少女话音一落就轻快地跑远了，少年视线里最后停留着的是一头在阳光下如丝绸般柔软美丽的金色长发。 　　……回家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家”，塞西尔就觉得有一只手在紧紧撰住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 　　在原地迟疑打转了几步后，他顺着自己的记忆里磨磨蹭蹭地走着。 　　可还没走到“家”门口，他一时不察便被人狠狠地那拳头敲了一下脑袋。 　　“臭小子！跑哪去了你不知道今天木工活很多吗！！”脸上有着点胡茬的壮汉怒声说。 　　塞西尔看着他的脸，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又被狠狠“咚”一声敲了脑袋。 　　“话都不会说了吗！” 　　“……父亲？” 　　“你他妈怎么还是疑问语气？！！” 　　“……”少年一时无言，结果被男人扯着衣裳以马不停蹄的速度往家门口方向赶。 　　“我跟你说你他妈现在别废话，你知道我们今天还有多少活要做吗——” 　　“哎呀，不要那么扯塞西尔。”一道柔和的女声响起。 　　妇人大老远便听到自己丈夫和儿子的动静，急忙跑出来身上还穿着一条围裙。她有着能温暖人心的棕色长发与双眼，眼眸中是能让人陷入其中的体贴和温柔。 　　她轻轻抱了抱自己的丈夫，又扶起自己的儿子，笑道：“今天做不完明天早起做也可以嘛，今天节日晚上广场那还有活动——我们的塞西尔是不是想和那位漂亮的修女小姑娘去玩呀。” 　　塞西尔下意识地红脸，然后又被他老子揍了脑袋。 　　“就他这样玩个屁！” 　　女人走上前轻轻弹了弹男人的额头，眉眼含笑尽是爱意：“别对塞西尔那么凶嘛——” 　　男人哼哼唧唧了几下，一米八几浑身是肌肉的糙汉子就这么被一个不到他肩膀的女人牵进了屋子里。 　　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家这间小红砖房子前，许多户人家已经烧起煤炭升起冉冉炊烟。 　　少年拿手遮住刺眼的光芒。 　　如果不这样……他会哭。 　　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哭。 　　当他走进房屋里，男人任劳任怨地帮女人打扫家务，而女人则把一道道菜从厨房里端出来。 　　“先别干活啦，早早吃饭早早洗澡，今晚你应该要和艾格莉丝出去吧。”女人揶揄道。 　　男人和女人就坐在饭桌前等他一同坐下。 　　熏鱼、糖萝卜、南瓜饼…… 　　都是他最喜欢的菜。 　　而这一模一样的配菜摆在同样的桌子上熟悉到让他有点反胃。 　　这些都不断刺激着他脑海深处里的记忆。 　　少年垂下了眼睫：“你不需要我帮你加点什么了吗？” 　　两人都愣了一下，其中女人忧心地皱起眉头：“塞西尔，你怎么了吗？” 　　男人也罕见地没有骂骂咧咧，只是敲了敲空出来的位置然后加上一杯啤酒：“别傻愣着，今天过节难得我们能一起吃个好饭、” 　　少年看着温暖室内里和谐亲切的家人，迷茫了一瞬。 　　他拿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黑暗。 　　却带给他更加强烈的熟悉感。 　　他最后放下手，只是用近乎贪婪的眼神看着面前两人的面容。 　　少年最后把目光看向女人，定定地说：“母亲，你真的不需要我再为你加点什么调料了吗。” 　　女人笑了笑，像是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犯傻。 　　“说什么呢——快点吃饭，你不赶着去见你的漂亮女孩了吗？” 　　想到那个能让人无法忘却的女孩，塞西尔沉默了一会。 　　他伸出手，自己体内的雷电格外顺从的听自己的命令在手中噼里啪啦闪现。 　　“这里很美好……可是我真的没法忘记。” 　　“哪怕我那么想忘。” 　　“虽然你们有刻意模糊我的记忆，让我去忽视掉那些种种不对劲。” 　　少年抬起头，泪水慢慢从眼眶旁溢出。 　　“母亲，你让我为你加点‘调料’，我现在可以帮你。” 　　所有的场景都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风不再吹拂，壁炉里的火苗不再滋滋跳动，男人的表情诡异地僵在了脸上。 　　只有女人动了，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把一瓶小瓶子拿出来放在桌上。 　　“我不明白。”她的面容没有改变，但是声线渐渐发生了变化，“这个幻境不够完美吗，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会没有陷进去。” 　　塞西尔手中的雷电渐渐凝聚成一把剑的模样。 　　“放轻松啦，我体术超弱的，只有编织幻境的能力一流，否则我们一族才不算低阶魔族。”女人无奈地笑道，“你随便一击就能打破这个幻境里的‘我’，然后出去了。” 　　“所以看我这么老实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带犹豫地不愿坐下来吃顿饭啊！还有你不是超喜欢那个女孩吗！那么漂亮的女孩一直在等你哎！！你可以在这个永远循环的梦里到最后和她一直跳舞哦！现实中你和她在一起的可能性那么丢丢丢——” 　　塞西尔毫不犹豫地刺穿了女人的胸膛。 　　尽管那女人顶着……和他母亲一样的脸。 　　这算是第二次，杀了你吗？ 　　妈妈。 　　周围的幻境逐渐崩塌，所有物品都伴着那魔物不甘的脸一一消散。塞西尔最后抓起桌上的小瓶，轻轻摩挲了一下它的边缘，然后将瓶子放了回去。 　　那顿饭，即使他内心里有多想和家人坐在一起吃下去来克服这个心魔，他还是不可能吃不下去。 　　有着温暖美丽笑容的女人，在他害死了他的父亲后，日日夜夜怒吼责骂了他许久，最后假装终于从悲痛中恢复过来，笑着继续为他洗衣服打扫房间准备饭菜。 　　然后有一天晚上，她做了同样配菜的丰盛的晚饭。 　　女人当时笑着摸了摸她幼小的儿子的头，在那孩童般懵懂的眼神中，对那男孩说：“宝贝，妈妈累了，能帮妈妈把最后这调料倒到妈妈饭菜里吗？” 　　孩子以为自己的母亲终于原谅了自己。 　　他想讨她欢心。 　　然后他照做了。 　　然后他迷茫地，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母亲吃了几口饭菜后在餐桌前痛苦挣扎。 　　她很快死去。 　　最后那女人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在对他说 　　——我恨你。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想看见任何东西。 　　但还是谢谢你的幻境。塞西尔心想。 　　让他有动力努力去在阿黛拉的帮助下恢复视力，能让他在后半生中都看见那治愈的笑容。 　　而不让人生最后见到的画面是一双饱含仇恨的眼睛。 　　塞西尔从幻境出来后，便看到阿黛拉已经赶了过来，拿着魔杖对着还在昏睡的安娜施加魔法让她被动脱离幻境。 　　可那冰冷的少女此时气压更低了，整个人表情低沉地让人不敢发声。 　　塞西尔正疑惑，便看见自己的老师，他最尊敬与最嫉妒的人正在不远的一处，双手死死抱着一个人。 　　他只是低着头，身躯一动不动，沉默无言。 　　让人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塞西尔小时候就是这么惨，和加拉哈德能互相battle 　　好！下一章换地图！ 　　大家能看懂女主倒下后故事发生了什么吗……其实就是那个魔族女人的能力能让人陷入幻觉，艾格莉丝第一个幻境是那女人编的，而她的手链帮她脱离幻境进入了一个平行世界的未来——后面会提。 　　塞西尔就是靠自己的力量破了幻境。 　　这个时候我真的哭着想求晋江快点开放评论后台qwq 第46章 　　艾格莉丝不知道是谁一直在脑海里给自己放着这些五颜六色让人目不暇接的画面。 　　比如本来在贫民窟里四处流浪的塞西尔， 因为一次雷电伤人而被骑士团抓住，骑士团的团长见了他把他从贫民窟里捞出来逼他克服心魔，教他如何成为一名骑士。他如此尊敬和依赖这位团长， 以至于发现他的老师其实是魔族敌人后， 格外纠结摇摆不定。 　　比如她聪明优秀的朋友阿黛拉， 艾格莉丝第一次见她那么安静的模样， 只是在那个画面中漂亮的女孩把手覆在自己眼睛上，耳边听到的是别人絮絮叨叨议论着她的贝克尔斯老师的死讯。 　　那个脾气暴躁但心地不坏的少年还是不能毕业， 因为他最后的几年里有身心沉浸在炼金术的研究中，做出了连神族都厌恶的炼金术活人。 　　比如她唠唠叨叨的可爱安娜，没有成为那个画面里圣女的侍女长，但还是被她的家族塞进圣女身边成为了一名侍女。 　　她破例被选中一起和圣女去学院照顾圣女起居。 　　和加拉哈德一样拿着能进出学院的戒指的她被一个魔族趁机杀了，魔族女人抢走她和她的同事们的钥匙， 把多余的戒指拿出学院分给负责其他任务的魔族。 　　他们就是这样悄无声息的进来，然后到学院里， 一人去吸引学院老师的注意，一人只需要伪装成学生进入校史馆里拿出从来不被人在意的大魔法师的魔杖。 　　如此简单。 　　却细细铺垫了很久。 　　这所有的铺垫都是靠着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在翡冷翠伪装潜伏了二十年，他做了二十年的好人，就是为了实现这一切。 　　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如果她没有被创造主塑造成爱神进入玛瑟兰德就会发生的故事。 　　突然有一天脑中的那些画面戛然而止。 　　宛如谁厌倦了让她继续昏睡下去， 她睁开了眼睛。 　　她试图动一动自己的身子， 于是她伸出手，在这个动作下原先包裹着自己身体的水晶一哄而散碎成了晶莹的碎片，裂在地上晕眩出彩光。 　　“醒啦艾格莉丝。”男人盘腿坐在地上，喝下一壶酒。 　　他旁边站着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 那女人妩媚得正如每个男人心中的那一抹朱砂痣， 但打扮中又有独属于她的飒爽英姿和活力四射。 　　但她是乔纳维亚最先发誓终身不嫁的女神，尽管她本人的情史丰富得让爱神都为之咋舌。 　　“我不能只属于一个人。”被自己位列神王的父亲深深宠爱的女神曾经如此说道。 　　“布、布拉基？还有格雷塔？？” 　　布拉基笑了笑， 转头对旁边的女神说：“她醒了，我们打晕她。” 　　“好啊。” 　　艾格莉丝：？？？ 　　爱神低头迅速打滚躲开女神拿着弓箭的重重一抡。 　　“冷静啊格雷塔——！” 　　“冷个屁的静，突然丢了马甲回来灵魂整整昏睡五年！五年啊你这个臭丫头！！” 　　艾格莉丝豁出去，鼓起勇气闪到女人背后狠狠搂住她的脖子亲了她脸颊一口：“我爱你格雷塔！” 　　“我呢？”布拉基幽幽地说。 　　艾格莉丝正想安慰地抱抱她的好友，格雷塔就狠狠拍了一下布拉基的头，骂道：“别老是想占我们艾格莉丝的便宜。” 　　诗歌之神白了神界出了名的跋扈女人一眼，又闷头喝酒。 　　格雷塔仔细检查眼前仍然活蹦乱跳的好友身体状况，确保无误后把头埋到她的肩膀上，轻声说：“待会如果我父王找你……不论他说什么，你都别答应他。” 　　“……格雷塔？” 　　在战斗力方面从来不肯让自己逊色于任何男神的骄傲女神此时担忧地皱起眉头，认真地看着艾格莉丝。 　　“答应我，不许答应他。” 　　布拉基站起身来，揉了揉爱神柔软蓬松的头发。 　　诗歌之神下界时能迷惑那么多人或者非人类是有理由的。 　　他具有极其欺骗性的英俊外表，即使艾格莉丝知道他本人的内在性格有多么顽劣。但他真真正正为你考虑时，那双蓝色的饱含关注与在意的眼睛实在无法让你移开视线，尤其是他用那被玛瑟兰德大陆集体赞美的嗓音出声安慰。 　　轻轻的，温柔的，美妙如月光下余韵悠长的竖琴，又如弥生三月最轻柔和煦的风。 　　“你现在醒了的消息应该已经被神王知道了。万事……小心。”那比迷惑水手的塞壬还动听的声音如是说。 　　乔纳维亚的中央，是看不见顶端的宫宇。 　　长/枪的红色枪缨遮蔽屋顶，雄鹰在宫殿高处盘旋，永不停歇的浪花奔腾冲击着城堡的裾脚，狼群把守着每一道能踏入宫殿的大门。 　　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王坐在白银包裹的座椅上，俯瞰人世间。 　　艾格莉丝被天使带到神王住的这座宫殿里。 　　她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每一次都是因为神明有需要庆祝的事情便在仙宫里大摆筵席纵情欢笑。 　　爱神很少会在这里见到神王，大多数时候是她在其他地方恶作剧作弄其他神明是神王怒气冲冲的出面，把她和陪她的布拉基骂了一顿然后拎走。 　　但那位长胡须的老神其实很少真正发怒。他更多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是对爱神如女儿般的宠爱，这刚开始让神域真正的神王的女儿格雷塔找艾格莉丝茬好多次。 　　在艾格莉丝和她相熟的小天使聊天中，她大概得知了自己几年来昏迷不醒的原因。 　　命运女神织给她的手链保护她脱离魔族的幻境，但最后她的灵魂却被那魔王给击伤。 　　她脱离了神王给她做的马甲重新回到神域的真身养病。 　　这睡着睡着，便睡了五年。 　　期间布拉基和许多神明都来看过她，如果不是她被放在水晶里，艾格莉丝毫不怀疑她的好友们会趁她睡着时给她编辫子。 　　但艾格莉丝此时更对玛瑟兰德忧心惶惶。 　　她知道自己的灵魂脱离神王给她制造的马甲会怎么样。 　　——那个马甲会毫无用处停止运转。 　　而表现便是……停止呼吸。 　　艾格莉丝不敢去想象她在玛瑟兰德的朋友们发现她已经“死”时的表现。 　　而她放在自己房间里，给加拉哈德准备的生日礼物还没送出去。 　　爱神脑袋瓜里努力去组织语言希望神王能继续让自己去玛瑟兰德干活（不要因为她这次这么废材地快速滚来后就嫌弃她），没想到老神明见到自己第一句话，便是： 　　“艾格莉丝，这次你不披马甲就离开吧。” 　　“好啊。”艾格莉丝下意识回答。 　　神王像是没想到艾格莉丝如此干脆，反而自己倒愣了一下。 　　“现在没办法那么快给你塑造一个新的身体，但命运女神说看到了新的渎神者可能出现。所以这次你是直接下界——你与我们不同，你是被创造主允许离开神域的存在。” 　　直接下界？ 　　这个概念在艾格莉丝脑海里重复了几遍，爱神才明白这其中的真正含义。 　　——如果她还遇到威胁到自己生命的袭击，她会连乔纳维亚都回不去了。 　　他咳嗽几声，和蔼地问道：“这次回来有什么想问的吗？” 　　于是艾格莉丝把自己在那似是而非的幻境中所看到的一切都透露出来，最后轻声发问：“三百年前的渎神者不是只有一个吗？我不明白那个魔王为什么能看到我。” 　　“虽然不知道那个魔王是为什么，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说亵渎威胁神明的只有一个。” 　　“那还有……真的不能给我创造一个新的身体吗？”艾格莉丝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根据现在魔族的打算，如果他们想打开弃地的话，不是还需要神明的鲜血吗。如果我直接下界，可能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没关系。”神王忽然笑了一下，“有一把钥匙他们拿不到的。” 　　艾格莉丝正想继续说些什么，老神王突然沉默地看着她。 　　“……？”爱神露出疑惑的表情。 　　“问清楚后你想怎么样呢？爱神。”他说，“难道你就不打算去见你的朋友们了吗？” 　　他的表情让艾格莉丝感到有些陌生，感觉自己三百年来还需要重新认识这个老人。 　　她想起来之前布拉基与格雷塔语言含糊的忠告。 　　她又想起那些在沉睡中看到的画面，和自己的那些朋友们在另外一种可能中所遭遇的一切。 　　“我会去的。”她说。 　　…… 　　“你、有、病、吧。”布拉基冷冷地说。 　　艾格莉丝开始整理神域神明们听说她这次不带马甲下界后又送过来的东西，格雷塔双手抱胸，表情与布拉基同样都是对艾格莉丝的“义愤填膺”。 　　“我跟你说你别理那老头，他又不能真把你怎么样！” 　　艾格莉丝笑道：“格雷塔，那是你父亲。” 　　英武的女神“啧”了一声，不屑道：“自从巴德尔死后他就跟没孩子一样，哪看过我一眼。” 　　“阿瑟和命运女神他们绝对有串通什么。”神域中智商仅次于吃了智慧之果的神王的神明说道，“你不许离开神域。” 　　他对神王连敬词都不在使用，可见他本人对那位掌管神域的神明此时此刻内心的埋怨之深。 　　爱神没有说话，只是亲了亲两位神明的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渎神者。 第47章 　　维克菲尔德庄园是南境乡村中常见的大庄园之一。 　　它的主人维克菲尔德子爵， 世世代代为南境的君主效力。他的祖先也曾带兵攻打过伊塔利，因而还获得了军勋——只可惜轮到子爵的父亲开始花天酒地忘却了经营家产，在他死后子爵又自己努力了许久， 才能继续保持维克菲尔德家族的荣耀。 　　理查在维克菲尔德庄园兢兢业业工作了几十年。 　　他年轻时陪着自己仍是少年的主人一同长大， 在岁月的艰苦中见证了庄园这几年的兴衰变化。 　　他也是受过正规管家教育的合格管家， 每天的任务是保证庄园日常生产、生活的正常运行， 满足封建主的日常生活消费然后定期向国王汇报。他同时还要帮助他的主人去打理那五百亩的领地。 　　但比起不安分的仆人，时长想骗过交税的领土的那些农仆， 理查管家最近陷入了更深的苦恼。 　　他的主人，庄园的领主，维克菲尔德子爵。 　　——他带回了一个少女。 　　一个娇艳的，年轻的少女。 　　他的主人说这是他三岁时就失踪的女儿——但理查管家完全不觉得那个记忆中的胖小孩会变得那么好看啊！！！ 　　这已经好看到超乎人类想象了吧！！！ 　　说不定就不是人类啊！！！ 　　理查管家不是担忧这位小姐不是真的维克菲尔德庄园的小姐。 　　维克菲尔德子爵夫人早逝后他一生没有再娶，膝下的大儿子也在前几年骑马时不慎摔断了脖子。如果他还没有继承人（虽然几乎不可能了）， 他所有的财产将会移送给不知道哪里来的远房亲戚。 　　而如果他有这么位女儿，还可以靠丰厚的嫁妆来绑住未来的丈夫， 保护这世代传下来的维克菲尔德庄园。 　　但如果她不是呢！ 　　如果她就是想嫩草勾老草呢！！ 　　理查管家一想到这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可能是为了夺取自己主人的欢心，结婚后迅速害死自己丈夫然后成为维克菲尔德庄园的女主人，成为一个拥有大量财产的风流寡妇最后败光所有财产，管家就感到窒息。 　　尤其是在她回来的同时还带来一个男孩后！ 　　天知道当那些女仆们以为那个穿着裙子的小孩是女孩子——给“她”换衣服发现是男孩时的表情——有多么！八卦！好奇！ 　　你是已经开始提前准备为以后寡妇生活选择情人了吗！ 　　在管家面无表情地递给艾格莉丝一杯红茶后， 爱神很无语地看着眼前老人一副“你到底想干什么”的表情。 　　从她来到维克菲尔德庄园后她便能感受到这位管家的抗拒。 　　但是她光是催眠这里的领主就已经足够了， 实在没有必要也不需要耗费力气再给这些仆人们一个个都塑造她就是曾经失踪的大小姐的记忆。 　　她当时来到这里时，不想给自己找这么多苦日子过，于是千挑万选选了这个没有继承人的领主。 　　他是一个足够亲民的领主，趁他打猎的时候艾格莉丝偷偷溜进猎场， 给他看了一条带有相框的项链。旁人看来这是艾格莉丝在出示她是领主女儿的信物， 但实际上那是她只是在打掩护——当她看到领主的那一刻就偷偷运用神力给他催眠了。 　　但她其实费了好大劲才接触到这位领主然后被接进庄园的。 　　因为命运三女神给她指明地点后让她直接过去，结果她一到那里才发现是 　　——奴、隶、市、场。 　　艾格莉丝当时突然出现在那个地方时， 她前面刚好堆放着许多等身的铁框笼子。 　　笼子可以是用来装珍禽野兽，也可以是单纯的用来暂时堆放货物。但市场的管理人，也有可能是卖家，却往笼子里面装满了人，如塞动物般，把人类塞满了空间不给任何剩余的空间，尽可能榨干他们所有的价值。 　　拥有钥匙的人在仓库外坐着和同伴喝酒，此时散发恶臭的空间里只有爱神和这些“商品”。 　　他们看到艾格莉丝出现的那一刻都瞪大了眼睛，像是亲眼目睹了神迹亲临。 　　“利亚顿？”她大声喊了几声神王告诉她的渎神者名字，却无人回应。 　　她干脆打开了那些锁着待会会被估价卖出的奴隶们的锁，静静地倚靠在墙壁上等着有人出来找她。 　　刚开始有几个人伸出仍戴着锁链的脚，赤脚踩到笼子外的土地后，瑟缩了几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脚缩了回去。 　　艾格莉丝只是安静的等待。 　　过了很久终于有一个“少女”从人群中拼命挤了出来。 　　“她”穿着一条粗糙的裙子，安安静静地盯了爱神很久。 　　最后少女突然上前亲了一口爱神的额头，然后闪着漂亮的眼睛问道：“我是利亚顿，你找我吗？” 　　少女大陆通用语说的有些别扭，口音有着一种独特的腔调，只有念出自己的名字时发音最为准确。 　　她拥有最常见的锡兰美人的脸，漂亮可人，但她又有一双本属于精灵族的尖尖耳朵。 　　漂亮的渎神者少女总会让艾格莉丝第一时间想到阿黛拉。 　　而当她想到自己的好友时，爱神的眉眼都在那一瞬间柔和起来。 　　于是艾格莉丝轻轻牵起少女的手，转头对其他人问道：“还有人吗？” 　　熙熙攘攘间又有几个浑身是伤的人，或男或女，但年岁都不大的孩子跑了出来。而其他人看了艾格莉丝一眼，却干脆自己把笼子的锁关上了。 　　那少女眼里露出不解的目光。 　　艾格莉丝则遵守她的约定，运用神力直接瞒天过海带他们离开了奴隶市场。 　　愿意跟着她的孩子们很多都是被拐卖坑骗来的，在他们吃了几鞭教训后本想放弃，但看到艾格莉丝的那一刻又萌生了希望。 　　他们激动开心地告诉艾格莉丝自己的姓名和家里所住的地方，而艾格莉丝也都一一把他们送回了家——这一系列的举动下来耗费她不少力气，那个被她捡出来的少女全程只是在一旁沉默观察。 　　玛瑟兰德的农民们生活说不上幸福，他们大多数人在度过短暂的童年后就要为庄园的土地终身劳作，每周必须工作三天以上，全部是房屋修葺、伐木、搬运等重活。他们不仅要付出自己的劳动，还要给领主付上租金：可以是一头公牛，也可以是几桶酒，或者几个银币。 　　维克菲尔德庄园离精灵生活的区域很近，领主的责任就是组织骑士护卫队去救出那些因为贪婪而在精灵之森附近迷路的农民。 　　所以艾格莉丝不能指望那些农民愿意收留自己给自己一席之地，就算他们能被艾格莉丝催眠，艾格莉丝也不能保证一个乡下村民的身份能去联系到自己之前远在翡冷翠的那些朋友们。 　　于是她把主意打在了整片领土的主人——维克菲尔德子爵身上。 　　爱神从来不肯在生活上亏待自己，因而在艾格莉丝成为庄园唯一的小姐后她就让人给她的渎神者“姑娘”换洗衣服，安排准备合理的能待在她身边的身份。 　　然后她发现那其实是个男的。 　　然后维克菲尔德子爵，一个迟来的父爱享受者，炸了。 　　“你、你好。”那男仆服穿得松松垮垮的少年站在她面前磕磕巴巴地笑道。 　　而子爵大人站在一旁黑着一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 　　《鬼灭之刃》真好看 第48章 　　管家似乎是为了让利亚顿远离艾格莉丝， 便让这个少年去当花园里的一个花匠。 　　他是想让少年出丑然后被艾格莉丝赶走的，可也许是利亚顿身上流有精灵族血统的原因，意外的在花花草草方面很擅长， 让花园里的花长势很好。 　　老管家很不满意， 黑着一张脸好几天。 　　利亚顿不知道为什么在大路通用语上掌握不够熟练， 但也能和人流畅交流， 但是他精灵的语言使用的很好，宛如是被精灵扶养长大的。 　　他对艾格莉丝说， 自己的名字在精灵族语言里为“银叶”。 　　可是让人奇怪的是虽然他是半精灵，外貌却更偏像锡兰人一点，完全没有继承到精灵血统传说中那震撼人心的美貌。 　　艾格莉丝只告诉了利亚顿说可以叫自己“艾格莉丝”，而在催眠了维克菲尔德子爵后，老子爵就对外宣称她叫“艾莉”——那位年幼时就被仇敌拐走的真正庄园大小姐的名字。 　　而利亚顿似乎觉得“艾莉”可以是“艾格莉丝”的昵称， 便很喜欢这么叫她。 　　虽然别人也会叫她“艾莉小姐”，可唯有利亚顿坚持只有他明白“艾莉”这个称呼的真正含义， 只有他才可以这么称呼艾格莉丝。 　　虽然维克菲尔德子爵悉心给自己的女儿挑了许多的随身女仆，但是艾格莉丝心中还是更习惯安娜一些。 　　这位老子爵在内心深处对自己丢失的女儿和死去的儿子的痛苦，仿佛在爱神的催眠作用中下意识地找了一个地方去排解。他的父爱如此真挚浓郁，浓烈得让艾格莉丝感到悲伤。 　　爱神决定选择在离开时让要好的神明帮忙一起删除所有有关人员的记忆。 　　她的存在不会留于他们的脑海中。 　　艾格莉丝正趴在书桌上写写画画， 一双尖耳朵突然从书桌旁的窗边冒出。 　　“不要翻窗……” 　　“可、可是！管家说不是男仆就不能去找你！”利亚顿从窗边跳进房间里， 凑到艾格莉丝旁边。 　　他的眼睛很利，只需一眼便瞟到了艾格莉丝纸上随手写的“离开时间”“删除”等字眼，便紧张地抱住艾格莉丝：“艾莉要走吗！艾莉身上的干净气味我真的很喜欢——” 　　气味是什么！ 　　神明的气味吗？！ 　　到底是谁教你这个小孩大陆通用语的简直乱用！！ 　　艾格莉丝被抱得有点喘不过气，同时被异性猛然抱住还有一点不自在， 只能先安慰他道：“我不会先走的啦。”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哦。”少年笑着说。 　　这句话下意识让爱神产生了一种略微奇怪的微妙感觉， 她摸了摸利亚顿的头，示意少年放开自己。 　　利亚顿的心智表现得如他有点瘦弱的外表不太像快成年的青少年， 同样是让人松开自己，塞西尔会乖乖听话，尤蒙根本不会这么撒娇似的抱住她更可能踹她（？），阿黛拉也很少会做出主动的亲密举动。 　　加拉哈德…… 　　爱神一想起她这位现在摸不着头脑的故人便觉得心情复杂。 　　随之而产生的还有一种她自己都摸不清的……难过。 　　因为比起忍辱负重为自己族人复兴而深陷阴谋诡计，那个光风霁月、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的骑士身份明明更适合他。在阳光下受万人尊敬的行走也明显比被神族带头打压的渎神者身份活得更为快乐和轻松。 　　艾格莉丝总能回想到在境中那没有多大的小孩忍着痛小声对她说“谢谢”的模样。 　　利亚顿发现这个让精灵难得能发自内心喜欢的少女又忽视了他，自顾自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后，郁闷地松开了手。 　　啊，好讨厌这种感觉。他心道。 　　…… 　　“南境”很早很早之前是与伊塔利同属于一个国家的，但因为一场继承间的动乱，诺大的国家一分为二，让其他人类建立的国家围观得很开心。 　　这片土地被创造主祝福，果蔬遍野、鲜花满园、粮食丰产，是玛瑟兰德大陆出了名的“粮仓”。 　　这个国家同时又与伊塔利世世代代敌对，短时间内又偶有缓和。因为他们之间总有一个国王会想发动战争吞并对方，成为被镌刻在历史的里程碑上统一国家的伟人。 　　他们之间不停的战争，也让隔着两个国家之间波涛汹涌的恩蓝河因此被叫作“血河”。 　　而在南境这一片远离伊塔利的天高云阔的美丽地方，街坊间远亲近邻都知道自己的领主大人，维克菲尔德庄园新进入了一位美丽的小姐。 　　她的容貌让庄园所有的仆人都为之赞叹，最近申请成为维克菲尔德庄园的车夫等杂职的少年或者成年男人也越来越多。 　　他们说，那个女孩一定是神的宠儿。 　　因为有如此美貌，所以才被迫在幼时遭受与家人离散的苦难。 　　但是没关系，正因为那是神明给予她的苦难，所以历经苦难后她获得新生。此时她又与亲身父亲相聚，和维克菲尔德丰厚的财富为伴。 　　女人们在茶话闲聊时总爱谈论富有的单身汉，此刻她们在这里又加上了一个话题 　　——那位美丽的艾莉维克菲尔德小姐有多么庞大的嫁妆。 　　单身汉们则梦想着老子爵愿意重新打扫一遍庄园开一次舞会，让他们一睹芳泽。 　　当艾格莉丝真正成为一名贵族小姐时，她才真正体会到安娜以前的生活有多么不易。 　　管家去找了一个有着很好的推荐信的女士来作为艾格莉丝日常生活的家庭教师——老子爵的夫人难产去世，子爵一人无法承担一个母亲的教育工作，只能另请有经验的女人。 　　明明玛瑟兰德是一个奇幻与冒险并存的大陆，可是“艾莉”这位小姐要学的却和艾格莉丝所知的另一个世界里古代女性生活没有多大区别。 　　也许是“艾莉”的年纪大了，她还要被教导出嫁后要对丈夫言听计从时刻看顾，这是所谓贵族女性礼仪的典范。 　　她既要足够优雅美丽，穿衣稳重，又要能察觉到丈夫内心的小心思，与他心意相通让他内心愉快。 　　她既要会和管家一起打理家庭的财产，还要会包括热菜冷菜斋戒盛宴、冬夏时令肉禽香料各种选择，甚至是专门制作给病号的食物。 　　她最好能有不赖的魔法天赋，这样能孕育出更为强大的后代，也许能让自己的后代成为大陆闻名的魔法师。 　　而单纯的作为一名贵族小姐，你必须会缝纫、弹琴、唱歌、拥有不俗的艺术鉴赏能力，能和心仪的少爷拥有一首美妙的二重奏。 　　你既温婉可人，同时又可以与他在魔法学院里共同努力并肩作战。 　　我会这么多为什么我还要和你在一起啊？！！ 　　难怪这么多玛瑟兰德的可爱小姑娘去做魔法师或者女骑士选择仗剑天涯了啊！ 　　我就不能选择兽人精灵吗他们还有可爱的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为什么要找你们这些没多少力气只会逼逼的人啊！ 　　艾格莉丝毫不犹豫地用魔法给那位严肃的女家庭教师制造了她有乖乖上课的假象，实际上她每次都是翘课自己去干自己要做的事情。 　　虽然艾格莉丝看上去年纪大了一些不适合直接入魔法学院，但老子爵仍然把请人过来给自己的“女儿”测试魔法天赋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拥有极高魔法天赋的小姐在学院能遇到更优秀的同龄异性。 　　这些想法都让艾格莉丝有些想吐。 　　爱神唯一等待的是最近会举办的贵族小姐之间的下午茶。 　　女孩子们的谈话是最容易能知道八卦的——哪怕是敌对国家的八卦。她想尽可能得知自己好友们如今的现状。 　　尤其是现在过了……五年。 　　老子爵宛如担心自己的女儿脱离贵族圈子，亲自上门去找了附近许久没联系的各个贵族们，希望他们能让自己同年龄的孩子都来找维克菲尔德的小姐。 　　他们出于一种看热闹的无聊心态，也都随口答应了，卖了老子爵一个面子。 　　但是这些贵族的女孩们就崩溃了。 　　“都是人为什么她能长成这样啊！”露西凑在自己好友身边咬着耳朵愤慨道。 　　茶会，应该是有可口的甜点和精美的茶具。 　　自从一个女王开始推崇茶后，越来越多的茶奴出现，其中传闻以精灵之森深处种植的茶叶最佳。 　　人们总说“黄昏以茶为乐，夜深以茶为慰藉”。 　　而贵族女孩们的下午茶会，是风和日丽的下午，有着浅浅青草味的平坦草坪上，悠扬的音乐声烘托着气氛。女孩们从茶具上帮家人推断举办茶会的主人的经济实力，然后谈论最近遇到的心仪骑士或者貌美精灵。如果有贵族男士参与，在茶会结束之后，风度翩翩的少年还会为漂亮迷人的小姐们朗诵诗歌。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呀！！ 　　同样是领主女儿的露西一脸沉闷地喝着锡兰的红茶。 　　不是她们故意给这位维克菲尔德小姐落下面子。 　　只是她！她！ 　　她一出场让她们都觉得自己被打击到了，露西内心哭泣。 　　这位小姐的衣服和饰品都没有多么繁重，反而显得亲人可爱。 　　她皮肤白皙光滑——没有任何的脂粉在上面进行装饰，露西能理解她的女仆这么做的原因，因为当一个女孩好看到完美无缺到这种程度时，任何女仆都不知道面对这张脸该如何下手。 　　所以更显得她们出门前，细心使用香料，挑选最时髦的衣服，给自己换上最合适的发型——试图惊艳全场。 　　很。不。值。得。 　　露西知道这些平时心高气傲的女孩们心中大多数都是这样的想法，所以没有一个人在介绍完后热场，大多数是三两小声交流，气氛格外尴尬。 　　她家与维克菲尔德家结交甚久，出门前她的父亲还嘱托她说帮维克菲尔德小姐点忙。 　　“好久没见到老友那么开心了，不由想帮帮他。”她父亲当时如此感慨。 　　露西回忆至此，便给坐在自己旁边的好友洛依丝使了个颜色，后者了然轻轻点头。 　　于是她在心里回想了一下最近即将发生的大事，用一种常用的热闹气氛的语气开场道： 　　“你们还记得光明神神殿那位圣女吗？不是现在这位——而是之前翡冷翠很出名的，神选之女。” 　　那位维克菲尔德家的小姐如她所愿的，把目光集中在了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踩雷预警：最后这个小孩有一点点病娇（？，反正没塞西尔乖没尤蒙直没阿黛拉可爱，嗷段位还是比不过加拉哈德是真滴 　　今天干了一下午整理原始凭证的活会计好累55555 第49章 　　她如水般的干净眼眸注视自己时， 露西感觉自己内心一跳。 　　微风轻轻吹拂坐在树荫下的少女，她对露西莞尔一笑，认真地问道：“那位圣女怎么了吗？” 　　旁边有一个贵族小姐见终于开启了话题， 便插嘴道：“就是那个五年前死了的吗？” 　　露西下意识不太喜欢这么直白的说法， 她皱了皱眉头， 但还是好脾气地继续自己的话题： 　　“是那位‘艾格莉丝’。” 　　即使有心理准备，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别人当面提起爱神还是觉得有些奇妙。 　　好在利亚顿此时不在她旁边，如果他听到那句“死了的圣女艾格莉丝”， 他可能能当场懵逼继而发飙。 　　“恕我直言，神殿是做错了什么被神明诅咒了吧。”露西的好友洛依丝补充道，“先是连续死了两个教皇，最后魔族袭击皇家学院的时候那位最天赋异禀的圣女也死了。如今选出来的圣女完全比不上之前的那位。” 　　“那位圣女……”露西犹豫了一会，叹道， “好可惜。” 　　其他女孩也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可惜”的艾格莉丝微妙地看着她们，最后追问道：“露西小姐是不是还想说什么？” 　　被提问的卷发少女对艾格莉丝露出了“你怎么这么快破坏气氛”的微微埋怨表情， 然后继续说道：“当时在现场的那位圣女的好友，准备来南境进行外交——我母亲说国王陛下似乎准备召开宫宴招待他们。” 　　她的语气中带上了略微的自豪，因为明显这种小道消息，是多亏了她母亲是当今的王后的闺中密友的原因。 　　这种炫耀自我的时候终于摆上了正轨啊， 露西实在忍不住感慨。 　　这些消息对女孩们来说是有用的， 因为若越早得知这消息，便能越早准备新的礼服和饰品，然后让母亲越早去王都见王后来得到参加宫宴的机会。 　　而艾格莉丝明显表露出来的兴趣也成功让露西满意了。 　　“是那位尤蒙王子吗！”少女兴奋地笑道，“还有别人吗？！” 　　“别人？”露西愣了愣， “应该会有他的侍从吧。” 　　露西没想到之前不是贵族小姐的“艾莉·维克菲尔德”会了解一个非本国的王子， 并且还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于是她联想到这位王子这几年来的出色表现，揶揄道：“维克菲尔德小姐认识尤蒙王子吗？” 　　艾格莉丝刚想脱口而出一句认识， 恍然意识到此时自己已经换了一个马甲。于是她只能强行改口道：“听说他在炼金术方面造诣很高，我很佩服他。” 　　然而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所有人都联想到那位王子虽然脾气传闻很差，但也有一副张扬肆意的英俊外表。 　　也许可以帮她去认识尤蒙王子？露西心想。 　　毕竟她有这份能让所有男人跪于裙下的美貌和不同于常见的贵族小姐的某种俗气，也许能让那位不解风情的王子一见钟情也说不定。 　　而如果这位维克菲尔德小姐能成为著名中立国的王妃，那也许会感激她当时的帮忙。 　　——那她的家族自然也会受益。 　　“那位王子，之前是不是有不好的名声来着？”她的好友洛依丝突然说，表情有些微妙，“好像那时魔族袭击他也在场，在知道圣女死后不分青红皂白把圣女的骑士大打了一顿，然后抗议伊塔利的保卫，公开质疑那位翡冷翠的骑士长没有作为。” 　　一位百无聊赖把玩茶杯的男爵女儿插嘴道：“不是传闻他为了给圣女报仇，回国争取权势就是为了让斯维斯打破他的中立国身份，去参与对魔族的讨伐吗？” 　　“咦那位凶巴巴的王子居然喜欢圣女吗！”这是八卦的声音。 　　“可是圣女是终身不婚嫁的吧——好惨，如古代英雄故事的那些悲剧啊。” 　　艾格莉丝：“……” 　　“我觉得……”露西小声出声，“那位骑士长也喜欢当时那位神选之女吧，毕竟传闻她那么漂亮，光魔法天赋很高，为人又很善良，听说资助了许多贫民窟的孤儿院收容所，伊塔利人民都很感激她。” 　　“但是圣女带着面纱啊，看不到脸吧。” 　　露西看了艾格莉丝一眼：“如果和维克菲尔德小姐那么漂亮，带着那点面纱也遮不住什么吧。” 　　女孩们集体陷入沉思。 　　——好有道理！ 　　被夸赞的艾格莉丝本人却下意识地反驳：“只是因为人好看的话不一定会喜欢吧？” 　　因为那是加拉哈德。 　　那个背负了很多，戴了很久面具的人，那个在另一个时空表现得冷漠决绝的人，让她时不时有点质疑他与自己相处时是不是也戴着面具。 　　虽然她的直觉对她说……没有。 　　他和她，和安娜塞西尔他们一起相处时，是真的带有一丝感情的。 　　露西内心有点想白艾格莉丝一眼，在她看来这种时候提出这种问题要么是找茬要么是完全没有细腻的少女情感。 　　出于对自己父亲的诺言，她没有与艾格莉丝对峙，只是补充道：“那个骑士长当时急忙忙赶到学院后只见到了圣女的尸体，然后他抱着圣女殿下不让任何人触碰不吃不喝整整一天——直到学院的院长回来带来国王的口令强行把他拉开。” 　　“这位骑士长绝对喜欢那位圣女殿下！”露西坚定地说，“后来他不相信圣女殿下死了，也不支持给圣女举办葬礼，最后也不愿去葬礼现场献上一束祭奠的花。” 　　“不去那位殿下的葬礼的人好像不止骑士长一个吧。”坐在旁边的洛依丝忽然说，“有那位殿下亲自选的骑士甚至是她的贴身侍女，还有斯维斯的王子，我记得还有一个现在很出名的那位天才女魔法师。就脾气同样不好，毕业后还当场把伊塔利一个侮辱圣女的贵族少爷打得不成人样被赶出翡冷翠的那个——” 　　“阿黛拉。”艾格莉丝轻声说。 　　“对！就是她！！” 　　洛依丝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是维克菲尔德小姐在说话。 　　她刚刚一直沉默无言，而此时又回到了刚刚不发一言的状态，只是安静地看着杯子里平淡无奇的茶水，礼貌摆起的笑容上却隐隐让洛依丝觉得有些……悲伤。 　　露西不满自己好友突然插话像是在反对自己说的“骑士绝对喜欢圣女”的观点，她郁闷地瘪了瘪嘴，然后又迅速想到了能支持她观点的论点。于是她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激动，保持贵族女孩的礼仪开口道： 　　“那位翡冷翠的光！被翡冷翠万千单身少女们追捧喜爱的完美骑士！可是在光明神的圣女死后就总是在右手的无名指那戴上了一枚嵌有白色花瓣的银戒啊。” 　　——这个举动让多少喜欢骑士长的女性心碎。 　　骑士的手是用来执剑的。 　　所以他们很少给自己的手上戴上任何饰品，防止在握剑战斗时造成不便。而如果一定要为了某个喜欢的人配上饰品，他们也只期望在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无论如何，只不期望是在右手。 　　因为右手无名指的戒指，代表的含义是 　　痛失吾爱。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晚安。 第50章 　　下午茶以少女们的闲聊结束。 　　话题无外乎是音乐、戏剧、舞会， 还有她们热烈聊起来的关于骑士和圣女的爱情故事。 　　听着别人叙述自己的“爱情”经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因为她们不止坚信骑士长喜欢神选之女，似乎还坚信神选之女身边的人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几乎都喜欢她。 　　被所有人喜欢的外貌昳丽的神选之女·爱神：…… 　　于是维克菲尔德小姐不紧不慢地抬头看天， 接着开口称天色已晚大家快回家， 而以露西为代表的被迫暖场选手也都迫不及待地同意了艾格莉丝的想法。 　　她们完全不想管这下午茶是不是过于短暂， 更不去在意维克菲尔德小姐这样没留她们同食晚宴晚上一起再聊天过于冷漠了。 　　艾格莉丝回庄园后便一言不发， 以至于老子爵都忍不住在饭桌上问道：“发生了什么，艾莉？下午茶不好玩吗？” 　　他表情宛如正磨刀霍霍， 好似如果艾格莉丝点点头表示肯定，他就能提刀奔赴另一个冒犯了维克菲尔德小姐的人的庄园。 　　艾格莉丝愣了一下，笑着说：“没有。我只是今天下午听说斯维斯的王子要来我们国家，想着我是不是要先准备裙子了——之前听说贵族的女孩们都会这么做。” 　　爱神只是打算开个话题想让老子爵帮忙带她去找尤蒙的，结果老子爵突然露了一个她看不懂的复杂深沉表情。 　　“这样啊……”头上已经掺着少许白丝的子爵缓缓开口。 　　他放下手里的刀叉， 认真又夹杂着一点紧张询问道：“艾莉，你从来不和我细说你之前有遇到过什么人……你……是不是曾与斯维斯的王子殿下邂逅过。” 　　艾格莉丝：“？” 　　然而艾格莉丝的惊异表情落到见识丰富的老子爵眼里果真是另一幅景象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 带着好不容易与亲生女儿团聚却又要被迫忍受她嫁给别的男人的痛苦。 　　“我明白了。”他沉重地说。 　　“您明白了啥……？” 　　“但是，艾莉，斯维斯的王子是出了名的脾气差，而且他身边听说还总跟着一个长相不错的女魔法师啊。”老子爵内心越来越悲伤， “我之前听伦纳德他们家的女儿说下午茶里你表现出对斯维斯王子的兴趣， 我还不信。没想到。没想到。” 　　不感兴趣，怎么突然说要参加那个舞会！ 　　平常每周的去别人家的拜访都不爱去，下午茶也信誓旦旦说只举办一两次便不举办了！这次这么主动想参加一个还要出远门的舞会？？ 　　维克菲尔德庄园的睿智主人表示：他，不， 信！ 　　站在旁边伺候老爷用餐的管家一直巴不得艾格莉丝目的不是欺骗子爵， 双眼里藏着的都是欣喜和宽慰。 　　目睹了这一切的爱神：“？？谁说我喜欢尤蒙的？” 　　她说的都有点激动到脸红，而老子爵看到后， 又叹了一口气：“你连他的名字都知道，称呼还这么亲近！你果然认识他。” 　　“老爷，小姐真的长大了。”管家也跟着感慨。 　　“是啊。” 　　“我真的不喜欢他……我们换个话题吧……” 　　老子爵毕竟是一个有原则的绅士，不会在这种儿女情长的问题与女儿发生无谓争执太久。 　　更何况，女儿三岁走丢养女儿经验约等于零的他坚信艾格莉丝是在“害羞”。 　　要是妻子此时还活着就好了，他内心叹道。 　　——那样的话现在他也不需要操心怎么求南境的王后给维克菲尔德家一个王宫舞会的邀请函。 　　在与老子爵这乱七八糟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饭结束后艾格莉丝钻回自己的房间。 　　她被下午茶时的各种消息狂轰滥炸，最后只剩下迷惑 　　——他们都在想些什么？ 　　当爱神听到完全陌生的人对自己的好友各种评价时，她就感觉像是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正如她想不通为什么加拉哈德要给自己的右手指上戴上一枚戒指。 　　她就根本没弄清过他都在想什么啊！！！ 　　艾格莉丝同时也知道了自己的小骑士的行踪。 　　那些贵族少女，她们说他离开了翡冷翠。 　　选出新的圣女时塞西尔没有任何理由成为新圣女的骑士。与此同时，他年龄刚好是能入职骑士考试的年龄，可他就这么关上了自己的所有能通往更好生活的门，义无反顾消失在别人的视野。 　　下午茶里南境的贵族小姐们幸灾乐祸地说圣女遇袭是神殿的报应。 　　但爱神更担心“圣女遇袭”这件事会给自己在意的那些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她几乎都能想象那些死脑筋内心都会怎么想： 　　如果我不让艾格莉丝回去会怎么样？ 　　如果我一直陪着艾格莉丝会怎么样？ 　　愧疚与后悔是可以吞噬人心的。 　　他们还是被神王一口咬定是会成为危害大陆与神界的“渎神者”的一群人。艾格莉丝好担心他们五年后每个人都成为了她在那场别的时空的未来里看见的“朋友们”。 　　想到神王，艾格莉丝忽然想起自己一直想拜托但又忘了拜托神域那些神明做的事情。 　　能看到玛瑟兰德每一个生灵的过往和未来的命运三女神，一定能在纺织机上找到属于“艾莉·维克菲尔德”的那条线吧。 　　能让现在因为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而如此高兴的老子爵，真的找到他的亲生女儿。 　　艾格莉丝正准备开始联系神王，就听见虚掩的窗户被人有规律地敲了几声。 　　一个少年从窗户里跳了进来。 　　“艾莉——！”他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欣喜地扑向女孩。 　　艾格莉丝迅速熟练地用手抵住他的额头。 　　“唔唔唔——”少年不开心地反抗。 　　“今天我还有事情要想，需要一个人待一会。”艾格莉丝认真地说，“利亚顿今晚上好好看书学习通用语，明天我考你。” 　　锡兰的少年继续抗议：“艾格莉丝你明明躺在床上发呆！” 　　“这就是我想东西的方式。”爱神毫不脸红。 　　“有什么好想的……”利亚顿嘴里嘟囔了几下，然后露出震惊的表情，“艾莉你不会是在想今天知道的那场舞会吧。” 　　“我不是！我没有！”爱神快被这个话题折磨到发疯。 　　“那你在想什么？” 　　艾格莉丝不喜欢别人这种不依不饶地追问自己想做什么的模样，她顿了顿，努力寻找措辞不会让少年觉得难过：“是一点个人的私事而已，利亚顿也有不想我知道的小秘密吧，就是那样的。” 　　少年明亮的眼睛倏忽间暗了暗。 　　他没在说什么，只是又摆出一张笑脸。 　　艾格莉丝吸了吸鼻子，忽然闻到一股香甜到有些腻人的花粉香气。她疑惑地扫了扫房间，然后从床上跳下来去摆弄了一下女仆新换的鲜花，问道：“奇怪了，这些花有这么香吗？” 　　利亚顿愣了会，沉默地走到花瓶旁边低头嗅了一下。 　　“是不是香过头了，我明天叫人换掉吧。”艾格莉丝说。 　　利亚顿却没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艾格莉丝。 　　爱神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在艾格莉丝有些尴尬想出声时，少年忽然开口了。 　　“艾莉果然很特别呢。”少年轻声说。 　　艾格莉丝正想问“特别”是什么意思，少年又安静地从窗户跳出去了，就像今晚从没到过少女的房间一样。 　　果然还是惹他生气了吧，爱神心里苦笑。 　　利亚顿的脾气通过几天的相处，便能发现他在某些方面执着地如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而艾格莉丝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都讨厌和小孩打交道，所以这几天利亚顿总是时不时会因为观念不合而有点小别扭。 　　但小孩还是别宠太多，爱神心想。 　　——熊孩子可以是别人的，但绝对不能是自己的！ 　　离开艾格莉丝房间的利亚顿窸窸窣窣避开巡逻的人，轻车熟路地回到自己的仆人房。 　　他每次都会因为经过花园而带着一身尘土晚归，有时候下午下过雨就更糟糕了，所以他都会努力避开人群。 　　结果这次好巧不巧，快到自己房间时撞上了一个刚好从厨房拿剩菜当夜宵的低等男仆。 　　威廉平时一直和利亚顿争锋作对，不为别的，只是为利亚顿一来如果不是管家坚持反对就差点成为第一男仆，他眼红而已。 　　眼红嫉妒他每天乐呵呵地不勤干活，维克菲尔德小姐还很照顾他，而管家也因为维克菲尔德小姐的维护而暂时不能真的赶走他。 　　但今时不同往日。 　　威廉想起今天仆人们在楼下吃饭时传的八卦，为了刺激这个锡兰人还是半精灵而冷笑道：“你也就这样晃悠吧，过几天艾莉小姐就不要你了。” 　　少年的精灵尖耳朵瞬间紧绷。 　　“维克菲尔德小姐爱慕的是邻国的王子，你一个被她好心从奴隶市场捡回来的奴隶又算什么——” 　　威廉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泛起沉重得让他无法阻挡的睡意，他内心一慌却克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不听控制，他端着小蛋糕的盘子手一松直接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而引人注意的声响，惊醒了这一片区域的仆人们。 　　有着异族风情面貌的少年看了倒在地上的威廉一眼，嘲讽地勾起嘴角。 　　果然我的能力没有失灵，少年心想。 　　他不带一丝感情地绕过找茬的低等男仆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楼道里还弥留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一股不知何处产生的，甜腻的花香。 　　作者有话要说： 　　爱神：我真不喜欢他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九伊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叮、小说宅女、思无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红鼻子宽脸老人蹲在库姆村村门口紧张地戳手。 　　他们这种领主也弱的边境贫穷小村被一大群史莱姆侵扰基本上是没人管的， 老村长从村子众筹了一笔钱不得已，只能抱着死马当活医的心态去佣兵工会发布了雇佣任务，帮忙填表的接待员小姐还好心提醒他他们的任务又繁忙钱又少， 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人接。 　　但老人竟然真的等到了一个过路的旅人顺手接了任务。 　　那位旅人看上去年纪不大， 一副刚刚成年的模样， 偏偏手上都是茧子——老村长知道， 这是握了很久剑的人才会有的手。 　　天空阴郁得似乎下一秒就能打开水闸大雨轰然而下，老村长焦急地看着村门口， 那男人说如果这个时候他还没回来，村子就可以另请人来不必要在意他的生死。 　　满是砾石与沙尘的路上，他远远瞧见了披着灰扑扑斗篷的男人。 　　男人脸上一道淡淡的疤痕让村里的小孩看见总有些害怕，唯有老村长一看到便心生信赖。 　　因为这样会让他看上去不是那种靠着家世和温室培养而成为的贵族骑士，是一名真正的经历过生死磨难的冒险者。 　　只是这人也有冒险者特有的奇怪通性， 好好的生活不过，一定要走遍玛瑟兰德遇到个人就问知不知道什么能复活死人的传说。 　　史莱姆攻击人的时候总爱朝别人身上吐鼻涕， 以至于男人嫌弃地洗了很久自己的衣服和剑鞘耽误了时间。 　　他见到村长时想试试能不能多要点钱。 　　老人激动地跑上前握住他的手，热情说道：“虽然没有什么好菜，不嫌弃的话留下来吃一顿再赶路吧，你看快下雨了。” 　　啊， 不能多要钱了。男人郁闷地想。 　　但他还是点点头， 因为不管过了多久他还是不会做菜。 　　在被热情邀请到老村长家里时，村长家的女儿恰好抱着一个小婴儿准备把她放到床上。 　　“艾格莉丝乖——”女人温柔地亲了亲那婴儿的额头，眼神中都是爱意。 　　站得较远的男人听到后愣了一下，深灰色的双眼扫过婴儿一眼， 便主动开口与村长搭话：“你孙女叫‘艾格莉丝’？” 　　老村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教堂洗礼时牧师看她乖巧可爱， 很喜欢她，就给她取了和爱神一样的名字， 希望她像传说中的爱神一样美好。” 　　“恩……这是个很好很好的名字。”男人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婴儿的额头。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让老村长都不免有些诧异。 　　只有一个女孩，会从他低低哑哑的声音里联想到月光下缓缓演奏乐声深沉的大提琴。 　　…… 　　维克菲尔德庄园。 　　利亚顿嘴里哼着歌开心地给花园里的灌木剪枝，今天早上管家严厉批评了威廉作为一名男仆公然倒在廊道上睡觉，不符礼仪有损维克菲尔德庄园的形象，罚了威廉一个月的工资。 　　他瞧见那个日日夜夜闲着没事就找他茬的人类吃瘪的表情，格外开心。 　　利亚顿知道那个爱睡懒觉的少女此时按照惯例一定还没有醒，脑子里想的都是该如何让她不要去参加什么舞会见什么王子。 　　根据他听到的故事，漂亮的女孩都会和王子在一起！ 　　果然还是带艾莉离开这个无聊庄园吧，利亚顿心不在焉地想。 　　而“爱睡懒觉”的艾格莉丝此时窝在房间里，趁自己的侍女还没来找自己，偷偷摸摸地联系神王。 　　“爱神。” 　　艾格莉丝愣了一下，无奈地说：“为什么是布拉基？” 　　诗歌之神在联系方式那头“嘿嘿”自得地笑了会，语气里满是自豪。 　　“格雷塔把神王联系你的东西从神王寝宫偷出来了。” 　　“……神王不会气疯吗？” 　　“在知道你又离开神域后，格雷塔和阿瑟大闹了一场，现在两人还没和好，神后也没办法。”布拉基幸灾乐祸地说。 　　艾格莉丝一下想起如今久居神宫不喜外出的端庄女子。 　　啊……神后再怎么好脾气这次绝对也生气了。 　　“我没事。”艾格莉丝最后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神王总是跟我们说他是让你下界去感化渎神者，简单安全让我们放心。”联系的另一头声音冷了下来，“但是就为了这种事他没必要天天去找命运女神聊天，除非他厌倦神后想一口气泡三个女的。” 　　“……布拉基你会被打的。”艾格莉丝顿了顿，“你和格雷塔怎么看‘渎神者’呢？” 　　“就是敌人而已，也就神王总爱用‘渎神者’去形容他们。”布拉基无所谓地说。 　　“对呀，那只是神王的说法。”艾格莉丝说。 　　她在沉睡五年后醒来慢慢恍悟的一件事。 　　至始至终，有关渎神者的定义，有关渎神者的故事，都是神明们单方面告诉她的。而在玛瑟兰德，明明不论是人类还是魔族，都不会去用“渎神者”去形容三百年前那场大战的主谋，人们或者叫他的名字，或者叫他反贼，或者叫他大逆不道的人。 　　她只是因为三百年来都接触的人而过于信任，所以毫无怀疑地坚信神王对她说 　　——那些人，以后会成为危害大陆和神域的渎神者。 　　你去接触他们，去感化他们。 　　然后不要管其他事情。 　　“……我现在暂时不准备按神王的指示去行动了。”她肯定地给好友打下担保。 　　艾格莉丝这次来到玛瑟兰德，帮了利亚顿只是因为刚好在那里而她刚好顺手就能帮到他。 　　但是她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只是想找到并帮助她的朋友们。 　　布拉基听到她的想法后似乎放心了不少，而艾格莉丝本要拜托神王的事情拜托布拉基也可以。于是艾格莉丝把维克菲尔德庄园的情况详细叙述了一番后，诗歌之神想了想，便说：“我直接在神界云海那里给你找那位小姐吧。” 　　“那不是很麻烦吗，去找命运三女神就好啦？”爱神提议。 　　“啊。”诗歌之神的天籁之声现在宛如吞了一口苍蝇，“我和格雷塔之前因为太烦她们整天让你去什么改变命运，所以我们砸了她们的纺织机，她们现在看不到任何人的命运，正准备去找巧匠之神修。” 　　啊，你们好棒棒哦。 　　艾格莉丝陷入自己交的朋友究竟是为什么都那么思路诡谲的沉思。 　　在挂断与布拉基的联系后她也没有得到多久休息，因为她的女仆们都开始一轰隆全上来拖着她去换衣服梳头发吃早餐然后量尺寸，为了那场南境王都的舞会做准备。听说斯维斯的王子已经到达了南境，而国王也真的命令人准备办一场舞会。 　　她的女家庭教师还期待地给她带来了许多布料，说要教导她缝纫，让她甚至能自己给自己的孩子做衣服。 　　——不了吧。 　　艾格莉丝找机会偷偷溜出去，连利亚顿都没告诉。她只是去骗管家自己要去和维克菲尔德子爵打猎，而管家就马不停蹄地去为她准备打猎的服装。 　　接着她毫不吝啬地借助自己的神力从大门溜了出去。 　　第一次到玛瑟兰德时因为是冬天，而伊塔利的地理位置又偏北，翡冷翠的气候总是刺骨的、干燥的、带着无法让人忽视的冷意。虽然日日夜夜城镇上每户商铺都会燃着灯火，而神殿里也有魔法运转下的暖热装置。 　　但南境就不一样啦。 　　这里因为偏南，此时又是晚春，春暖花香，生意盎然。 　　艾格莉丝溜到一棵她在庄园的窗户外眺望时就注意到的通天大树下，整个人都藏在树荫里。 　　现在爱神每次抬头看到天空，就总能想起舞会里那个愣愣地抬头看着虚假的夜空的魔族少女。 　　那个魔族女孩，也许心里也知道那个夜空不过是皇家学院的魔法，不过她还是看的如痴如醉。 　　艾格莉丝在进入那场境中，看到了魔族长年生活的地方，忽然就明白了她为什么喜欢一直看着天空。 　　空气都浑浊的弃地是不会有繁星的，他们被创造主刻意遗弃，是创造主特意构造的没办法轻易逃离的牢笼。 　　她还在翡冷翠时曾用语言去和塞西尔描述当时的天空，因为塞西尔练习疲惫了想休息，他不是天生看不见，所以艾格莉丝便尽力去用言语描述天空中的云都是什么形态，奈何她的遣词造句能力真的太差了，最后都只能说“那个像一团棉花”“还有一只兔子”…… 　　稚嫩的少年那时也不嫌弃少女毫无画面感的表达，只是一直挂着明朗的笑容。 　　而总爱保持沉默无言的骑士长也安静听了许久，最后他也开始抬头看天，翡翠般的眼眸里融进了天空的蓝和干净的白。 　　“像奇迹。”他当时说。 　　爱神那会还觉得不愧是翡冷翠皇家骑士团的骑士长，说话不仅文绉绉而且还特别夸张。 　　她真是个傻子。 　　少女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也不担心自己的裙子是不是会被泥土弄脏，整个人蜷在树底下，歪着头如一只温柔懒散的小兽浅浅呼吸。 　　她有点不舍得走了。 　　自在陷入自我世界里的少女没有察觉到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毕竟来者早经过实战的锤炼，能做到无声无息接近自己的猎物。 　　一双手突然从后伸出紧紧盖住金发少女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应该猜不到是谁……？ 　　说起来大家都喜欢骑士长不喜欢我们小塞吗！ 第52章 　　她猛地睁开眼睛， 身子因噩梦带来的恐惧生理性颤抖了一下，然后她马上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归于平静。 　　“呼……”她回忆起那让人不适的梦境， 便感到生理性厌恶。 　　已经见过许多遍死亡的她早就对死亡产生了让许多人不喜的冷漠， 但是她始终无法对凛冬之时深夜的那场死亡释怀。 　　女子从床上坐起来然后跳下床， 因为不喜欢别人随便碰自己， 所以还是保持着自己梳洗换衣的习惯。 　　镜子里的她有着能被许多人记在心里的精致脸蛋，只是她不爱任何使用化妆用品来让自己气色看起来更好， 所以那过于白皙的脸和常年不带感情的双眸，会让人下意识觉得这个女魔法师是一个太难以相处的人并去排斥她。 　　虽然她自己也不会去否认自己难以相处这个事实。 　　她已经不是那个只能挤在十几平方米的宿舍楼里，忍着一群锦衣华服的傻/逼天天骂她浪费贵族资源的穷学生了。 　　气质清冷的女子在宽敞的房间里没穿拖鞋任性走动，她走到窗边对几株养在花瓶里的花随手施了一个魔法，那已经略显枯萎之态的百合花又重新焕发生机起来。 　　她佩戴好自己的魔杖， 那上面有皇家学院专门雕刻上去的金雀花花纹，代表她是学院的优秀毕业生。 　　皇家魔法学院的毕业考试是把所有学生抽签分批分组， 把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孩丢到森林里去和老师们特地抓回来的低等魔兽战斗，而老师们会躲在暗处谨慎评价每个学生的魔法或剑术的使用熟练情况和个人性格适合发展方向。 　　只有阿黛拉。 　　只有阿黛拉，她直接申请不组队，自己一个人走进了魔兽森林。 　　她不到一个上午就完成了学院规定的捕杀魔兽的任务， 毫发无伤， 连咒语都没使用几次，有许多时候只是单纯凭着巧劲干掉了一个危险性不高的魔兽。 　　给她颁毕业证书的那一天，日常爱翘班的学院院长难得准时出席，然后一本正经地请问少女是否愿意做他的亲授学生。 　　阿黛拉不带一丝犹豫地拒绝了。 　　尤蒙靠着他在炼金术上得天独厚的天赋写了一篇关于炼金术的论文特殊毕业， 而阿黛拉拒绝所有人的理由， 却是打算和这位王子一起去斯维斯。 　　在翡冷翠的贵族们明里暗里阻挠下，阿黛拉最后成功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她早发现了尤蒙有研究活体炼金术的念头， 只是她在学院里偷偷帮他瞒了下来。 　　这个胆大妄为的暴戾少年竟然想尝试用炼金术复活一个人 　　——这意味着他想和天地法则去抢人。 　　这是一件对两个天才来说多么有挑战性又多么刺激他们兴趣的事情。 　　为了给他们的研究和尝试提供更多的保障，尤蒙跑回自己的母国开始尝试争夺王位。阿黛拉虽然出身平民，但她的聪慧让她能顺利并且轻易掌握那些权力斗争的弯弯绕绕，虽然最初吃了许多亏，但她现在是斯维斯都知道的，属于米德加尔德第一王子的智囊。 　　那位“殿下”的骑士被他们用来使唤去寻找各种与复活死人相关的材料和传说。 　　反正那个骑士不管多苦多累也甘之如饴。 　　这次他们到访南境是传闻在精灵之森女王有守护着一处深泉，那泉明明通往世界最深处却有着不知从哪涌出的清澈泉水，传闻这是精灵之森的精灵们长生不老无病无灾的原因。 　　他们想找时机去一趟精灵之森，亲自取出泉水来辨认传说是否属实。 　　尤蒙是在人际关系上有着出乎意料的直觉去辨认其他人好坏，但就是懒得处理各种琐碎事情的人。 　　这种外交大事最后还是阿黛拉去进行各种准备以防万一，细心的智囊还秘密派人去搜查南境最近发生的一切大事小事，从王后与国王之间的关系，到是否有魔族异动牵扯进来，再到参加舞会的小姐们的各个身世是否都有不对的地方。 　　然后在舞会清单上，她发现了一个让她不得不在意的名字 　　——艾莉·维克菲尔德。 　　给她资料的探查人员瞧见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同一页同一行，便尽职说道：“这位维克菲尔德伯爵在南境名气不小，他曾经与南境的国王共赴战场生死与共，如果不是因为他喜欢乡村的宁静，他的爵位会更高。” 　　阿黛拉的手轻轻抚上那对从那家舞会的这个女孩的介绍，调查的人员似乎觉得这位维克菲尔德小姐可疑之处有点多，所以字数明显比其他参加舞会的小姐女士们多得多。 　　突然在这种紧要关头，偶然被维克菲尔德子爵认领为自己之前失踪的庄园大小姐，而且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她——子爵很有被催眠的可能。同时这位小姐在一次下午茶聚会中在众多贵族少女面前，毫不矜持地称想参加舞会然后对米德加尔德王子表示了浓厚的好奇心。子爵为此四处奔走帮她要到了舞会的邀请函。 　　让阿黛拉无语的是她这些手下们居然还用了快一百个词去形容这位小姐的外貌——什么如光辉之美貌，是世界上比任何事物都珍贵的宝物。 　　他们最后总结说，这是“不属于人类的美貌”。 　　阿黛拉这辈子只见过一个人有“不属于人类的美貌”。 　　所以她的手下们要么是在哗众取宠，小见多怪。 　　要么是……真的值得她去看一看 　　光是想到这一点，冷淡到对万事不感兴趣的女魔法师手都忍不住轻轻发抖。 　　她的手早已布满了有时魔法使用过量导致的伤疤，当她无意间注意到时，有点嫌弃地遮住了自己的手。 　　不敢见那个人。 　　最后阿黛拉没有告诉尤蒙自己荒谬的猜想，因为她知道哪怕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只有微分之一，这位暴躁的储君争夺者可能会屁都不管就骑着自己抓来的巨狼魔兽疾驰到南境。 　　阿黛拉谎称自己要先到南境帮尤蒙准备事前需要的东西，已经很信任阿黛拉的王子轻而易举地相信了。 　　出于种种私心，她就是不想先告诉这些人，尤其是那个现在她死都不会去相信的翡冷翠的骑士长。 　　谁让你们这么没用，谁都没保护好她呢？阿黛拉心道。 　　她真的到了南境查到所谓维克菲尔德庄园的地址时，却犹犹豫豫死活不肯上前敲开庄园的大门去拜见那位“维克菲尔德小姐”。 　　谁能想到出了名的魔法天才会有如此胆小懦弱的一面。 　　阿黛拉躲在庄园周边四处晃悠了好几天，直到她有一次站在山坡继续迟疑要不要去找那位维克菲尔德小姐时——那让她做了整整五年噩梦的人，忽然闯入了她的视线里。 　　她的外貌似乎从没发生改变，那金色的长发如阳光般温暖，眉眼间仍是记忆中的那样带着天真和莫名的柔软，面容一如既往的美丽。 　　她什么都没有变，变得只有他们。 　　阿黛拉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阿黛拉曾想过很久很久真的遇见她了怎么办——明明自己不是那种爱白日做梦的人。 　　但阿黛拉那时是真的有考虑过，如果遇到少女，死都不会让她和魔族人类之间的破事扯上半毛钱关系。 　　那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啊。 　　相逢的那天她会忍住自己的泪水，尽力平常地与她打招呼，只想再对她说一句格外普通的： 　　“好久不见，今天天气不错。” 　　她想吓吓那个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少女。 　　她小声走过去，突然盖住她的眼睛。 　　她的手止不住微微发抖，已不如曾经那样细腻稚嫩——因为过了五年。 　　阿黛拉安静地等待那个少女的回复。 　　结果只听到了“噗嗤”的一声轻笑，然后少女猛然跳起来反倒吓了阿黛拉一跳——漂亮纤细的少女突然伸出手扑进自己怀里，双手牢牢抱住自己的后背把头埋到她的肩膀上。 　　阿黛拉犹豫地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最后轻轻回报了少女。 　　她感受到那温热的体温和因为紧贴而感受到的对方的心跳。 　　活人的体温、跳动的心脏。 　　神明，请原谅我一直瞧不起你们。 　　但如果可以，请让时间暂时停留在这一刻吧。 　　当她被少女拉回维克菲尔德庄园时，阿黛拉不可避免地撞见了一个站在门口等少女，有着让人不得不在意的尖耳朵穿着花匠服的半精灵少年。 　　他看到少女后，迅速亮起眼睛，摆出最引人喜爱的笑容。 　　而阿黛拉瞬间恢复自己的面无表情模式。 　　“为什么又有一个啊！！！”阿黛拉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牵着自己的少女。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了《鬼灭之刃》的封神之集了。 　　如果能接受日漫的朋友们真的强烈推荐，我要准备写他们的同人了QAQ 第53章 　　穿着整洁黑白男仆服的男人端上贝类海鲜诸如此类的头盘菜来开胃， 偌大的庄园里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竟也就寥寥三人。 　　阿黛拉习惯了这种冷清，不会觉得不自在，反而发自内心的十分习惯， 一个人安静地使用她以前特别厌恶使用的繁琐银质餐具。 　　她的礼仪让在贵族圈混淆了几十年的老子爵都挑不出错， 阿黛拉就像在学院那样如一个标准模范生给出了满分的答案， 让子爵和管家都认可了这突然冒出的维克菲尔德小姐的挚友。 　　老子爵见多识广， 看见阿黛拉衣服那配有魔法师协会的大魔法师等级徽章，面色不露， 也没有出声去问艾格莉丝如何认识一位惊才艳艳的女魔法师。 　　而在他的记忆里，如此年轻的女性大魔法师这片大陆只有一位。 　　他悄悄对管家使了一个眼色，而老管家屈腰表示听命。 　　这些表现阿黛拉都收入眼底，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一直都对无关紧要的人不会施加过多的关注。 　　而且艾格莉丝肯定不会在这里待很久。 　　——阿黛拉斜眼看了一下正满心期待等待饭后甜点冰激凌的艾格莉丝，内心坚定地想。 　　“不会在这里待很久”的艾格莉丝一用完晚餐就被阿黛拉拉到了她的房间， 阿黛拉只是扫了一眼艾格莉丝身边的那些随身女仆，爱神就了悟地让她们不用一直伺候。 　　阿黛拉正想开口， 就看到她刚刚撞见的讨厌少年直接出现在艾格莉丝的房间门口。他一个花匠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入庄园一位小姐的卧房房门前的，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阿黛拉登时黑了脸，让本就惯是面无表情的她显得更加让人害怕。 　　不过她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只会甩脸色我行我素懒得动脑子的女孩。 　　为了艾格莉丝她还是很愿意使用一些省力气的小计谋。 　　在注意到那个半精灵少年把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时，阿黛拉毫不客气地直接牵起艾格莉丝的手， 然后对被牵着的少女笑了一下。 　　爱神对自己好友的印象还停留在八百年不笑的记忆里， 于是迅速受宠若惊地开心牵住少女的手，双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欣喜和依赖。 　　阿黛拉用挑衅的眼神瞥了少年一眼，内心很愉悦地看到那个少年的脸也黑了。 　　她状似无意地问道：“这位……是你的仆人吗？” 　　“利亚顿是朋友。”艾格莉丝认真地说，“事情发生的时候有些复杂……但他只是暂时先留在这里做花匠啦不会一直做下去的。” 　　熟悉艾格莉丝性格的阿黛拉知道少女会很维护自己身边的人， 于是她故意下套：“暂时？也就是说他未来会不留在你身边当仆人吧？” 　　“当然啦！”艾格莉丝下意识地说。 　　怎么能让利亚顿一直留在维克菲尔德做一个普通的花匠， 如果庄园未来真的破产了怎么办？ 　　这和让他继续选择留在在奴隶市场有什么区别？ 　　艾格莉丝顺便问少年：“利亚顿过几天要不要考虑去上学？多学些什么也许就可以不用一直只能做伺候别人的活了。” 　　利亚顿站在门边一动不动，没有出声。 　　阿黛拉很满意地看着门边少年的脸此时能说得上是真正的面无表情， 便继续说道：“也对——怎么能一直只留在你身边，总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瞟了少年一眼，最后补刀：“反正你身边的仆人也只会有塞西尔。” 　　少年狠狠瞪着阿黛拉。 　　“塞西尔是骑士，不是仆人。”艾格莉丝迅速纠正少女的称呼，毕竟她一直都不是很喜欢玛瑟兰德动不动就把她身边的人称为“仆人”的文化习惯。 　　比如塞西尔，比如安娜，似乎只要他们跟在她身边，就表明他们一定是比她低一等的仆人一样。 　　利亚顿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她们之间对话，烦躁地皱起了眉头。他故意被阿黛拉排斥在外，便干脆恼羞成怒地说：“你不许靠近艾莉——” 　　艾格莉丝愣了一下，知道自己的这位小朋友又闹起小孩子情绪，于是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地说：“阿黛拉是我很好的朋友，利亚顿可以试着相处一下？” 　　利亚顿被爱神哄惯了，只是顺着自己的脾气和感觉说：“我不喜欢她的味道。” 　　有着锡兰异域风情的少年只是淡淡的瞥了清冷的女魔法师一眼，属于精灵的耳朵在被艾格莉丝触碰时一种柔软舒适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一下松懈了思绪，只是顺着说道：“世间万物都会有属于他们独特的味道，而被森林女神祝福的精灵们都能拥有闻到每一个人独特味道的能力。” 　　“你。”利亚顿声音沉了下来，也有刚刚一直被阿黛拉刻意针对带来的怒气，“身上全是那种属于善用阴谋诡计的人的，如掉进无尽的深渊，夹满泥沼地里那些散发着恶臭的污泥味——” 　　阿黛拉没有任何被指责羞辱的气愤，只是悠闲地看着少年，嘴角微微向上。 　　利亚顿还没反应为什么这个人类不接受他的挑衅，突然意识到一直放在自己头上的温暖的手松开了。 　　他发自内心想拥有的珍惜品在他说完话后沉默地看了他一会，也没有生气，只是轻轻说道：“利亚顿，你先出去吧。” 　　如雷轰顶。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少女就这么关上了房门，最后留在他视线里的是那个女人嘴角若有若无的嘲讽。 　　少年气得咬紧了牙关。 　　阿黛拉在苍蝇终于飞走后终于能开心地和少女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下意识说：“那锡兰的不对劲，艾格莉丝你看人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就神域那些神明的判断而言，他好像还真的有问题。 　　而且在艾格莉丝看来，利亚顿像是一个身上藏着很多问题偏偏很期待她去主动寻找答案的小屁孩。 　　偶尔顽劣的，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让她很头疼的那种小孩——这少年对她的态度让艾格莉丝无时无刻不想着赶快让他放下那些奇怪执念，早点明白学习才是硬道理别老想着玩和找她玩啊！！ 　　所以艾格莉丝没有刻意去反驳阿黛拉的观点，只是抱着阿黛拉的手让自己头倒在柔软的枕头里。 　　阿黛拉见艾格莉丝不想谈，于是转换到自己最想谈的话题，认真地向少女问道：“为什么你不来找我们？” 　　“我突然就到这啦，本想在尤蒙来南境的那场舞会里去见你们的——”爱神笑了笑。 　　阿黛拉看着少女不作任何隐瞒的天蓝色双眼，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你是什么……物种？又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艾格莉丝知道这些都瞒不住自己聪颖的好友。 　　她也不知从什么开始说起自己的秘密，更不知道哪些真的十分需要隐瞒的，对她来说阿黛拉不会背叛她的秘密，而她的秘密也不会让阿黛拉产生被背叛的感觉。最后艾格莉丝选择先问道：“为什么阿黛拉会这么觉得呢？” 　　阿黛拉比艾格莉丝头发颜色淡许多的金色长发铺在枕头上，整个人放松随意得无法让外人联想到她是斯维斯臭名远扬的智囊。 　　人们有人说她是斯维斯王子的情/妇，有人嘲讽她就是一条会主动咬人的狗。尤蒙做事足够狠厉不过不太谨慎，所以阿黛拉经常会为他善后。 　　她也习惯了，毕竟在艾格莉丝“死”后，她倒意外地发现这个沉迷炼金术的魔法废材有着很多和她相似的地方。 　　“那天晚上你停止了呼吸……但是你的身体却没有腐败，宛如失去了灵魂的躯壳。”阿黛拉轻声说，“加拉哈德那个神经病不想给你下葬，试图去寻找能召回你的灵魂的方法。但尤蒙没有出声……他事后偷偷和我说，那比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更像一个被人为制作出来的。” 　　但是神王制作的马甲应该是没有破绽的呀？艾格莉丝下意识想到。 　　阿黛拉像是看出艾格莉丝的疑惑，双眼中闪现了细微的笑意：“全都是尤蒙的感觉——他在那些方面是天才嘛。” 　　阿黛拉没有如她所担心的一样在她“死”后完全不再与人交往，艾格莉丝温柔地抱住自己的好友，还夹杂着一点点依赖和撒娇的意味。 　　——至少她和尤蒙的关系……肯定比她自己所说和外人表述的更为紧密。 　　“艾格莉丝，你是谁呢？” 　　“神。”艾格莉丝轻声回答，“我是神明。” 　　…… 　　孤傲的女魔法师难得对一个人流露出温柔的表情，只是安抚地给因为长时间躺在床上一下昏昏欲睡的少女轻轻盖上被子。 　　她挥了挥魔杖，房间的灯直接都关闭了，窗帘在一瞬间都自动拉上挡住月光透进房间轻易吵醒那金发美丽的少女。 　　问到所有她想问的问题的女子五年来从未这么开心过，她挂着的嘴角一路上收不下来，只准备回到维克菲尔德子爵让管家给自己准备的客房。那房间离艾格莉丝的房间不远，些许是出于老子爵希望自己女儿的朋友能多和自己女儿接触的原因。 　　天才的魔法师在走进自己房间的那一刻，直接敛眉凝神，抓着魔杖的手一紧——倏忽间那被女仆们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房间中所有盛开的鲜花都被瞬间冰冻，所有的鲜花此刻都停止了它们摇曳生姿的过程，恍如真是被巧匠精心雕刻出来的冰花。 　　整场魔法施展过程下来，快速、干脆、寂静无声。 　　“你算什么东西，也觉得能偷袭我？”阿黛拉突然出声，“我不想弄坏艾格莉丝现在住的地方，所以自己滚出来。” 　　她清脆的声音在看似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回荡。 　　过了许久，一个少年从房间难以被人察觉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叫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闺蜜吧 　　卡文真的很难受……对着电脑发呆半小时最后去买了肯德基恰qwq 第54章 　　斯维斯国的王一直都是选择最具有魔法天赋的那一个继承人， 来保证他们血脉中魔法天赋能世代相传，不要随着血缘的稀释而日益减少。 　　当尤蒙·米德加尔德杀回母国去争执王位时，所有人都惊讶的快掉了眼睛。 　　人们以为这个从小开始就脾气暴躁， 很容易被人激怒的王子会被人轻易掰倒， 却没想到他能忍下几乎所有的挑衅， 然后总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来反败为胜占据先机。最让人恨的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可以说得上是诡智的年轻女人， 在智谋上让斯维斯的保守派吃了许多亏。 　　这位米德加尔德王子一时之间在玛瑟兰德各大国之间很出名。 　　而此时这位王子沉着一张臭脸，完全打破了他那肆意张扬的外表带来的美感。他手托着下巴， 不耐烦地听手下的人絮絮叨叨描述对阿黛拉踪迹的寻找。 　　“舞会明天就开始了她到底去了哪？！！” 　　寻找自己老大踪迹的男人擦了把因紧张流下的汗，磕磕巴巴地说：“阿黛拉小姐当时是留消息说去南境办点事情、但，但已经失联系好几天了，我们现在担心阿黛拉小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尤蒙“嗤”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你都没死她会死？” 　　男人被呛了一下又连忙擦了几下汗， 背低得更弯了：“我们也不是说阿黛拉小姐死了——” 　　年轻气盛的王子举起了他的手，冷冷地对准男人。 　　男人不敢再多说话。 　　即使这位年轻王子手中没有拿着魔杖， 也没有那张刀剑，或者弓箭短刃一类的武器，但他知道如果他再给现在很烦躁的主人火上浇油，对方能立刻运用自己高超的炼金术给手中制造出一件火器， 当场让他重伤。 　　“带着足够多的医疗队员和战斗队员在明天前找到阿黛拉。”王子低声命令道， “除非你明天想变性为女人来作为我的舞伴。” 　　卑微的男人迅速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跑出门去找自己的老大。 　　——阿黛拉小姐求您不要翘工了！！ 　　塞西尔一推开门就被这么一个慌慌张张地人冲撞过来，他灵敏地闪开，没让自己的肩膀被重重撞击。 　　当他走进房间时，认识了好几年的人安静地躺在舒服的躺椅上， 闭目眼神， 头上留几根红色的翘发，表情平静无害得不像是被许多平民传为“暴力王子”的人。 　　尤蒙懒得睁开眼， 只是嫌弃地说：“好重的血腥味。” 　　塞西尔不喜欢穿沉重的铠甲，当没有那些防御器具时他反而会因为更加小心而提高自己躲避危险的能力。 　　因为穿着黑色的衣服还披着斗篷，他肩膀伤口的血已经沾湿了衣服还没人发现，只有对血腥味很敏感的人才能一下注意到。 　　他把一个大包裹直接放在王子的桌上，也不打算对这一位贵族有多么客气。 　　“你要的东西。”塞西尔说道。 　　尤蒙慢慢睁开眼睛，平静注视着眼前这位认识许久的十九岁的少年。 　　他不会怀疑里面东西的真假，所以从不会开包裹来检查。 　　“阿黛拉好几天没回来。”尤蒙说。 　　“她终于忍受不了你的臭脾气了吗？”塞西尔耸耸肩然后找地方坐下，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苹果酒。 　　“她不是那种会轻易被事情绊住的人，她也从来不会一声不吭地就跑远。”斯维斯的王子难得压下了眼里所有的烦躁和暴戾，缓缓说道，“这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情会让她想瞒住我们所有人自己去做，这世界上也只有一个人会让她只想先去找到。” 　　尤蒙看着那小口小口饮酒的少年双眼里渐渐迷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异样情绪，便咧牙笑了：“你说对吗，我们的圣骑士？” 　　棕发的少年把酒杯“砰”的摔在桌上，站起身穿上斗篷划出一道凌厉的风，直接走出了房间。 　　这下不用只靠那些废物去找阿黛拉了，尤蒙满意地想。 　　他继续躺在椅子里舒舒服服地享受人生，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个每天快被各种勾心斗角烦杂公务压到自闭的社畜王子。 　　但也许是刚刚的话题提到了那个他很少主动提起的人。 　　在闭眼的那一刻，黑暗里居然会浮现出那如光般金色美丽的长发和轻浅礼貌的微笑。 　　她不管被年轻时脾气暴躁的他怎么刺激都不会生气，让他烦了很久。 　　啊…… 　　——尤蒙又觉得烦了。 　　维克菲尔德庄园，会客室。 　　平常会客室都是由老子爵使用的，但随着老子爵年岁的增加和庄园因为没有继承人而日益窘迫的处境，这间会客室竟然也如此很少使用了。 　　艾格莉丝便拉着阿黛拉来这里聊天，因为有时候一直躺在卧室的床上会打扰女仆收拾房间，而会客室还有好几墙的书来给客人们看。 　　爱神吃着维克菲尔德工作几十年的厨子做的宇宙无敌好吃蓝莓饼干，对自己的好友笑道：“阿黛拉看上去心情很好？” 　　不管经历多少次，阿黛拉都会很感慨艾格莉丝对她的情绪感知的敏锐，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在艾格莉丝面前完全学不会戴上面具的原因。 　　于是即使高冷的女魔法师的面部还是没有过多的动作，她点点头，眼中的欢喜还是能表露出她的确心情很好。 　　恩，毕竟昨天把看不爽的人揍了一顿嘛。阿黛拉心想。 　　她当时张开了一个阻绝结界没让庄园其他人听到里面打斗的动静。那个少年的体术比她想象中的烂的多，似乎自己还挺震惊她一个魔法师为什么近战能力这么好。 　　但是那锡兰的半精灵的确有许多让她都出乎意料的能力，有时候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 　　她不想让艾格莉丝为难，毕竟艾格莉丝对“朋友”的包容度总是很高。 　　而且如果这个半精灵受伤很重，可能会延迟艾格莉丝离开维克菲尔德庄园，或者说是离开南境的进程。 　　于是她没下重伤更没下死手——那少年只是被她整的不能当场给她反击。 　　但是她也亲眼目睹那少年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痊愈。 　　那根本不是一个半精灵该有的体质，他果然骗了艾格莉丝。 　　想到这里，维护挚友的阿黛拉便有些生气。 　　但没关系，至少他最近都不会如艾格莉丝所偶然提到的会从窗户爬进她房间了。阿黛拉开心地想，然后也吃了一口蓝莓饼干。 　　反正她很快就会带艾格莉丝离开这里！ 　　艾格莉丝看着好友边咀嚼饼干边露出一副幸福的表情，以为阿黛拉很喜欢这个饼干，于是把饼干移到她更方便拿到的地方。 　　“阿黛拉来之前和尤蒙他们说了吗？还有安娜是不是还留在翡冷翠呀？”艾格莉丝有点激动地问道。 　　“唔唔唔——”阿黛拉赶快把饼干咽进去喝了一口果酒，“安娜嫁人啦，但她不是和她家族指定的家族继承人，好像是当时在学院的舞会上认识的。” 　　爱神露出开心的表情。 　　——她终于有做一件符合“爱神”该做的事情了！！ 　　“尤蒙……”阿黛拉一下想起这几天一直都完全忽视的工作事情，紧紧锁紧了眉头“他可能现在边想杀了我边找我吧。” 　　“？？？” 　　“没事尤蒙不重要，我们开始继续讨论昨晚说的事情吧。艾格莉丝你说你想阻止魔族继续找到打开结界的钥匙对不对？”阿黛拉认真地询问。 　　艾格莉丝笑了一下：“是，所以需要阿黛拉帮助继续和我说清现在魔族正在做的事情都有哪些。” 　　“好啊。”阿黛拉点点头，然后拿出几张空白的胡麻草纸开始写写画画。 　　她很高兴艾格莉丝没有表现出对加拉哈德的信任，因为这五年里她一直在与尤蒙收集有关加拉哈德的信息，就是想弄清楚当年魔族逐渐入侵的过程中加拉哈德究竟有没有背后做了什么。 　　当时遇袭的那晚受伤侍女当中除了中了幻术的，还有唯一一个死亡的侍女。 　　她是被人生生扼紧脖子窒息而死接着被抢走戒指，人们搜查她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时，这位表面是侍女其实是神殿派给圣女的女骑士，悄悄用魔法在自己的衣摆一个很细微的地方刺下了 　　——demon 　　恶魔。 　　也就是说是有能进学院的人先在学院里抢走了这个戒指，然后把戒指给了魔族。 　　许多人怀疑奸细是另一个失踪的侍女，只有阿黛拉觉得很不对劲。 　　只有她把怀疑的目光看向那个被所有人尊敬，抱着圣女的尸体悲痛欲绝的男人。 　　塞西尔似乎不想去相信这些，但她和尤蒙还是会把每次收集到的疑点放到他面前，到最后那个少年直接开始自己去搜集信息了。 　　阿黛拉脑子里虽然想着别的事情，也依然同时仔细认真和艾格莉丝讲魔族如今占据的战局，还有他们这五年来停止如当年翡冷翠的嚣张行动，没有再收集什么钥匙——这大战前的和平让阿黛拉觉得，魔族最后的行动估计快了。 　　她注意到听得很认真的少女到后面慢慢沉默无声，便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艾格莉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有些犹豫地问道：“说起来……阿黛拉你提了尤蒙，提了安娜，现在也和我提加拉哈德目前的可疑状况……为什么你不提塞西尔呢？” 　　她的表情随着语句的展开逐渐变得焦急，似乎很担心阿黛拉下一秒说出什么让人预测不到的悲剧。 　　阿黛拉顿了一下，才说道：“塞西尔挺好的，我治好了他的眼睛。” 　　“不过，我个人建议你别去见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全世界都想动不动刺激小塞系列…… 　　评论区终于开放啦！好开心！我可以继续去刷喜欢的文的评论了呜呜呜呜呜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黎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8143348 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看到阿黛拉雷厉风行地直接给利亚顿申请了南境一个很出名的学院的入学申请资格， 利亚顿委屈得想对艾格莉丝当场落泪。 　　阿黛拉就那样用“邀功”的语气去向艾格莉丝说自己如何如何努力，而艾莉也一脸感激地抱着她，夸有她在果然什么事情都很放心 　　偏偏阿黛拉永远都喜欢和艾格莉丝一起行动， 利亚顿根本没有办法主动去和艾格莉丝说“自己不想去那个学院”。 　　他要是想上学他至于逃出来吗？？？ 　　他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拥有这么让精灵们喜欢的气味的人， 他才不要被赶走！！ 　　“我不去。”利亚顿终于抓住机会， 在庄园的廊道堵住了艾格莉丝， 格外委屈地抗议，“艾莉你要抛弃我了吗？” 　　此时侍女们带阿黛拉去沐浴更衣， 而艾格莉丝单独一人行动，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却不料还没回到房间，便被她偶然救下的小少年直接堵住了。 　　不知是不是艾格莉丝的错觉，那少年露出祈求的目光时，双眼却有流光溢转带着不知如何形容的奇异光芒。 　　那光如他的名字。 　　——银叶， 这称呼宛如吟游诗人在玛瑟兰德传唱的被月光浸染而开在神奇罕见动物生活的森林中少见的树。 　　略微的，与这虽然算的上好看但不算惊艳的外表不相符合的光芒。 　　利亚顿有时不闹脾气， 安静看着别人的模样，能让艾格莉丝从记忆里扒出那个初见时闪着漂亮眼睛，雌雄莫辨，说着“我是利亚顿， 你找我吗？”的人。 　　艾格莉丝是会被初始好感牢牢缠住的人， 因为对利亚顿初始印象不差，所以即使他后面暴露一点任性肆意的本性，艾格莉丝也不会厌烦他。 　　她既然当时让他一起跑离了奴隶市场，就应该对他好好负责。 　　于是艾格莉丝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 笑着说：“去学校能学到很多东西， 如果我离开了庄园，你怎么办呢？” 　　“我跟你一起离开啊。”利亚顿说， “我能给你种出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花，我能让整片山谷所有的植物都为你开放。” 　　花匠好像也很赚钱的样子……？爱神下意识地想。 　　艾格莉丝拍了拍少年的脑袋，说道：“不行，好好读书。多学一点总是没错的。” 　　且别说阿黛拉看到利亚顿也一起来斯维斯会不会生气，以后她也很有可能回乔纳维亚生活，带着利亚顿是要让神王给他转换去做那最低等的守山神明吗？ 　　神明其实还没有人类快乐呢。 　　利亚顿瘪了瘪嘴，他没有再纠缠什么，只是伸出手对艾格莉丝笑道：“那艾莉来分别之抱！” 　　艾格莉丝没想那么多，便听他话抱了抱这个锡兰少年。 　　雌雄莫辨的少年穿着整齐的棕色工装服，一双适合弹奏竖琴的五指纤长的手搭在艾格莉丝肩上，指尖隐隐泛着银光，开心地紧紧抱住了少女，呼吸的气息在颈间缠绕弄得后者有些发痒。 　　他趁艾格莉丝没有察觉，又凑上去亲了艾格莉丝的脸颊一口。 　　“艾莉是特殊的。” 　　他又忽然说着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 　　阿黛拉换好衣服又去找艾格莉丝，便见少女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地在谋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不过，我个人建议你别去见他吧。 　　——阿黛拉还记得自己说完这句话后，美丽的少女听到愣了一下，但没有喋喋不休去追问理由，也没有聒噪且生气地质疑阿黛拉。 　　她只是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如阿黛拉所料。 　　当提起塞西尔时，浮现在阿黛拉脑海中的就是那个少年拆开眼睛的绷带的那一刻，了无生机的眼神。那波澜不变的深灰色双眼还让阿黛拉还误以为她的治疗手段没有奏效。 　　她不太了解人心，但她因为相处时日算久，很容易就发现然后把握塞西尔的弱点。毕竟塞西尔也从来没藏着掖着，永远都是明晃晃展示给众人。 　　那是能治疗他的心病，刺激他愿意再次睁开眼睛的药引。 　　所以聪颖的女魔法师在治疗前问少年：“你想不想亲眼看到艾格莉丝活过来？” 　　可是这几年来塞西尔表现出来的心理状态，永远都冲在危险最前头自暴自弃的举动，总让阿黛拉觉得他现在不适合见到艾格莉丝。 　　便如偏执的恶魔长达几年失去离开匣子的希望后，最终有人给他打开了锁，他没有履行诺言而杀死了他的救命恩人一般。 　　“明天我们一起回斯维斯吧。”阿黛拉走到艾格莉丝的桌边，轻声说道。 　　“明天？”艾格莉丝懵了一下。 　　“恩，明天我就能找好马车过来——你那时便消除维克菲尔德庄园里对你的记忆，我也可以直接让学院里的人来接利亚顿。” 　　阿黛拉完美展示了这五年来作为斯维斯王子智囊的利练作风，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艾格莉丝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好友，问道：“阿黛拉，你是不是想让我就一直待在斯维斯不去管加拉哈德他们的事情。” 　　“不好吗？”女魔法师难得露出了在学院时才会疑惑的表情，因为她多年的与人对弈谋略的过程已经让她不会随便这么做，“在斯维斯你也不是被迫躲着，尤蒙那个废材都一直待在斯维斯。” 　　“……这么说尤蒙的？？” 　　“你也说过魔族想找的其中一把钥匙很有可能是神明的血。”阿黛拉半蹲下身子，让自己与坐着的艾格莉丝齐平，认真地看着少女的眼睛。 　　“我不想你死。” 　　艾格莉丝能感受到这位如层层冰雪般不轻易展露内心的挚友是在真诚地袒露心迹。 　　阿黛拉有时候不爱说话，有时候说话却又会说的直白又……真心。 　　“加拉哈德应该还不知道我是神明，而我会来到玛瑟兰德这件事应该是不会被魔族能猜到的。如果他们真的能谋划了好多年，那这把钥匙应该是另有出处可寻才对。”艾格莉丝安慰着自己的好友。 　　“但是，我明天会和你一起回去的。”爱神笑着允诺道。 　　反正布拉基最近也回了消息，说找到了那位维克菲尔德小姐的踪迹。 　　在她离开后没多久，这位真正的“艾莉·维克菲尔德”小姐就会在神域神明的神迹指引下，真的寻找到庄园里她的亲身父亲。 　　他们应该相见的，而不是由着她这样鸠占鹊巢般，去享受那奢侈的不可能再享受到的无私父爱。 　　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 　　在与阿黛拉告别后艾格莉丝便直接上床睡觉去了。 　　而独自一人闭眼的黑暗胡思乱想中，她慢慢不受控制地昏睡了过去。 　　艾格莉丝是被摇醒的。 　　颠簸的马车让人觉得很是不适，玛瑟兰德有专门的可以用来作为运输工具的魔兽，但是这在人类国度似乎不太流行。一是危险，魔兽的车到城市的公共道路上人们还是会下意识畏惧与恐慌，二是驯服一个魔兽会花大量的精力和财力。 　　但这在兽人、矮人等异族的国度似乎比较普遍，因为他们在驯兽上有着人类不具有的天赋，所以也为此省下了一大笔金币。 　　艾格莉丝迷迷茫茫地睁开眼睛，发现这是一辆由藤蔓层层缠绕编织而成的独特马车，里面铺上了柔软的不知何人缝制出来的布料，能让人睡得格外舒服。 　　车外有几声艾格莉丝没听过的生物的长啼。 　　“早安，艾莉。” 　　爱神此时才发现这不算狭小的“马车”里还坐着一个“人”。 　　他褪去了所有属于锡兰人的常见外表特征，容貌精致得甚至只能让艾格莉丝想到那不知名的魔族的王才能与之相比。可他又有着连很多神明都自叹不如的干净气息，一头银色的长发如由清澄的月光编织而成的柔软锦缎。 　　那是被玛瑟兰德许多人所追捧的物种特有的外表，因为他们如此美丽，夺目，又看上去脆弱纤细得非常适合被人珍藏在家中。 　　如果不是那双尖耳朵和熟悉的称呼，爱神可能还认不出这是谁。 　　“利亚顿？”艾格莉丝愣了一下，犹豫地问道。 　　“早安呀，艾莉！”少年笑着又重复了自己刚刚说的话，“我们一起去玩吧！” 　　艾格莉丝：“……” 　　爱神手中运转神力，握住拳头朝少年的头迅速敲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阿黛拉第二天打开爱神房间：我靠，人呢？？？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思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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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教会他人何为人。 　　而来玛瑟兰德时塞西尔小时候过于乖巧，让艾格莉丝都快忘了那种单纯凭感情行事没有善恶观的小孩有 　　——多！么！麻！烦！ 　　然而又能怎么办呢， 该教的还是教，该讲清楚的还是要讲清楚，否则让他跑走又不知道到哪里去肆意妄为了。 　　艾格莉丝拿甜甜果碰了一下精灵少年的额头，缓缓指责道：“有这份能力不好好做事，学什么绑人？” 　　利亚顿瘪了瘪嘴，不想回答。 　　“我看他是故意接近你的，要不然他这份力量不至于被困在奴隶市场。”阿黛拉插嘴。 　　“我才不是被‘困’。”利亚顿在奇怪的点上开始纠结起来，“我可是被森林女神庇护的精灵哎，那时只是单纯地想看看那些人想让我究竟用来做什么好不好——” 　　被森林女神庇护的精灵。 　　艾格莉丝愣了一下，然后用疑惑的目光去仔细观察利亚顿的外表。 　　他的头发和眼睛颜色纯正的如以前阅读的那些大量文献中所记载的，是最接近始祖精灵才能拥有的，干净到让神明都会发自内心喜爱的银色。 　　当时森林女神第一次下界便遇到了精灵族，她很喜欢他们的王头发的颜色，也很可惜拥有这么好看外表的种族却因为天生过于瘦弱纤细的体型而敌不过兽人与魔兽的侵扰。 　　而那位脸部有月亮的斑纹，能让天地间的植物都听她命令的女神就对精灵族说，我会庇护你们。 　　“可是现在乔安娜她应该不管玛瑟兰德的事情很久了呀。”艾格莉丝下意识说。 　　只是因为几百年前那次失误让精灵族帮助神王送给神后的花没有送成功。 　　那次失误让塞西尔被迫承受神王的诅咒，也让神王对精灵族暗暗记上了一笔。 　　神王没有明说自己对精灵的厌弃，但是乔安娜不知为何，依然选择了绝对站队在乔纳维亚一方。据艾格莉丝所知，森林女神也已经很久没有向精灵族予以神迹和庇护了。 　　光明神是死了而不再关照光明神殿，但森林女神是自己放弃了她的信众。 　　利亚顿在这一刻的眼神格外黯淡，安安静静的，完全不见刚刚闹闹腾腾准备和阿黛拉大打一场的模样。 　　“乔安娜女神一直在庇护我们。”少年轻声说。 　　阿黛拉不屑一顾地抿了抿嘴，只顾着坐在艾格莉丝旁边，完全不打算和利亚顿在这方面争执太久。 　　她本来就不是尊重神明的类型，否则当年在学院也不会因为言论出格而被贵族们称蔑视神明而被针对了。 　　她尊敬艾格莉丝，可不是因为艾格莉丝是神明的原因。而她现在只想让这藤车重新动起来，只不过目的地是尤蒙他们在南境所暂时居住的地方。 　　因为平时与乔安娜森林女神也有过接触，所以艾格莉丝知道这位女神的性格。 　　她是一个有着与众不同气质的女神明，和乔纳维亚那些喜好放纵肆意享乐的大多数神明不同，她冷静，理智，决定了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改变。 　　有时候冷静到甚至有些可怕的地步。 　　爱神知道曾经乔安娜在与精灵王认识前还喜欢过一个普通的人类。 　　天高云阔的一天，备受尊敬的女神走在人间，遇见了一位长相俊美的男子。他们很快相恋，有谁抵挡得住一个强大但是钟情于你的女神的魅力？ 　　只是当人类逐渐老去时，女神却很快抽身，理智分析自己不想放弃神明的身份成为人类，与爱人相伴到老。于是女神偷偷在男子的枕边放了一朵花，花散发的香味糜/烂魅人，男子沉醉于这香味，日复一日，不久便因为花香中的毒素而死。 　　诗歌之神与她讲述这个故事时，还得下了异族恋爱不结甜果的结论。 　　回忆闪现完，艾格莉丝最终还是选择耐下性子对少年说道：“比起去期待神明的庇护，精灵族自己去努力更好吧。” 　　少年没有再争执不休，低头不语。 　　艾格莉丝笑了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好奇地问道：“利亚顿你身份不一般吧？头发颜色很纯正呢。” 　　“我的头发颜色可是有很多精灵女性喜欢的，长老他们也因为我体内继承的血统浓度高从来不让我离开森林！”少年下意识地自豪地回答。 　　……继承的血统？ 　　艾格莉丝忽然想起来，当年那位美丽的女神与同样有着精致外表的精灵王相遇后，他们两个谈了一场恋爱。谣传森林女神诞下了一个混杂着精灵与神明的强大血统的孩子，精灵王便让这个孩子来做精灵王，从此精灵王族中都混杂着神明的血液，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稀释。 　　——神明的血？ 　　阿黛拉像是也想到了这一点，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那利亚顿你为什么在这里？”艾格莉丝继续问。 　　“溜出来的。”少年的语气更加自豪了。 　　……真的是很麻烦的小孩啊。爱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明明在初次相遇时完全看不出内在是这么皮的小孩。 　　爱神最终为利亚顿解开了绳子，因为有两个战斗力等级比他高很多的人在他也做不了什么。当时艾格莉丝绑住他，只是想给这个乱来的臭小孩一点反思的时间，顺便让他不要乱跑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因为此时还和利亚顿同处在车厢里相处感觉很别扭，艾格莉丝干脆与阿黛拉一起坐在驾驶位的地方。那拉着车的魔兽刚开始因为拉着缰绳的是人类的气息还格外不情愿，但是在阿黛拉的暴力压迫下，它还是屈服了乖乖听着“区区人类”的指挥。 　　然而利亚顿当然不甘心直接一个人在车厢里没人陪他玩，他干脆也跑出来，想和艾格莉丝挤在一起坐。 　　“滚下去。”阿黛拉瞪了瞪钻出来的少年。 　　利亚顿朝女人拉了一个鬼脸，也不说话，只是故意还是靠得艾格莉丝很近。 　　阿黛拉皱起了眉头。 　　在他们两个纷争又要闹开时，艾格莉丝却看见藤车前进的前方远远站着一个人，他披着黑色的斗篷一动不动，棕色柔软的头发在阳光下隐隐泛着金色的光。 　　过了几秒艾格莉丝看那男人还不闪开，马上提醒正专注和利亚顿斗嘴的阿黛拉道：“前面有人——” 　　阿黛拉转过头看到来人瞪大了眼睛，突然收紧缰绳然后瞬间挡在艾格莉丝面前捂住了她的脸。 　　艾格莉丝：“哎哎哎？” 　　同样拉着缰绳的少女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一个人以她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冲到她面前，身形快速宛如划破天际的闪电，夺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他猛然推开阿黛拉，然后紧紧地抱住她，勒得她一瞬间喘不过气。 　　“别勒到艾格莉丝了，你这个笨！蛋！”女魔法师的魔法瞬间发动起来，这次她使用了杀伤力不算太大的卷风直接试图把男人吹上天空，而利亚顿也利用手中的藤蔓缠向男子。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们的攻击都被男人完美阻挡了，他顺便还一直抱着怀里的少女没有放手。 　　所有的变故只发生在这人拔出剑的那一刻。 　　他深灰色的眼睛里皆是亮光，是艾格莉丝曾经一直惋惜没法看到的，如今真的被治愈而出现了的光。 　　“殿下。”他的声音颤抖而哽咽。 　　“为什么您不来找我呢？”他说完这句话后，看向围在艾格莉丝身边的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老卡文，好痛苦qwq 　　最痛苦的是我补完鬼灭之刃漫画了，我不剧透，评论的大家也别评论……我就感慨一下我的心情：……die 第57章 　　尤蒙·米德加尔德对那个人的想念， 其实没有旁人所猜测的那么深。 　　只是……觉得很可惜。 　　她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孩子，是全世界的雕塑师都无法雕塑出来的完美之作。尤蒙曾经想，她的美貌必须得是动态的， 活泼的， 富有生机的——当她死去的那一刻， 那些能增添她容惊艳程度的生机就完全消逝了。 　　天才的炼金术师因此觉得， 如果能通过他的炼金术，来保持那个女孩永远都不会消逝她的生机就好了。 　　他大概能猜到阿黛拉偷偷跑出去找艾格莉丝而不告诉他们的原因。 　　在偶尔提到艾格莉丝时， 他也忘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让阿黛拉那个女人某一刻的表情很沉重，似乎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只是有时候说话过分了点，又不会真的伤害艾格莉丝！ 　　她有时也会突然说，说塞西尔这样战斗的心理状态很不对， 如果艾格莉丝见到了会很伤心。 　　但她根本不应该担心他们两个会不会在见到艾格莉丝后情绪起伏太大后伤害到她好吗，比起他们， 更应该警惕的是那位在伊塔利的骑士长吧！ 　　就是因为总是这么不懂深究人心，所以你才会在学院老是被人针对好不好，尤蒙心里愤愤道。 　　在尤蒙看来，阿黛拉现在比学院的时候更加冷漠不易相处， 尤其是在她尊敬的贝克尔斯老师被弹劾以后。当时尤蒙作为斯维斯的王子动用了一些话语权帮了那位得罪了贵族的男老师， 那普通平凡的男人收拾包裹离开了伊塔利，选择去别的国家继续教书。 　　这结局对于一个但这似乎已经足够庆幸的结局不能让阿黛拉满意，阿黛拉也因此不再和除了他们以外的人更亲近交往。 　　但她有时候会一改冷漠的性子，就比如明明斯维斯的国事也不关她的事情， 又总是气冲冲地跑到他房间——只有她胆大妄为敢这么做——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艾格莉丝一定是在最初就察觉到阿黛拉的本性， 所以才会刚开始老是被她无视还努力与她接触吧。 　　毕竟她是温柔的圣女嘛。 　　尤蒙这样坐在位置上胡思乱想，却突然见自己手下激动地请见他。 　　“阿黛拉大人回来了！王子殿下。” 　　哦， 回来不是必然的吗，公然翘班他才想打她呢。 　　“还有塞西尔大人……他带着一位少女，说要和她永远在一起，现在过来是为了从此与殿下辞别！！” 　　尤蒙：“？” 　　——让塞西尔去死好吗？ 　　……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塞西尔，松手。” 　　“废物，给我放手！” 　　正与兄弟激烈争夺王位的王子已经初步展现出作为上位者的威压，而被玛瑟兰德许多魔法师发自内心崇拜的年轻女人手中魔杖聚集出来的元素，力量磅礴得让人生畏。 　　被二者针对的骑士却还是紧紧抓着他的殿下的手心，另一只手干脆放到了剑柄上——明明白白地展示了他的态度。 　　塞西尔对她的依赖程度又变深了，艾格莉丝心里叹气。 　　她希望他能做一个即使没有她也能幸福快乐生活的人，而不是把全身心都寄托在她身上，喜怒哀乐都只为一个人所动。 　　现在阿黛拉和尤蒙都能做到这一点了……塞西尔没法改过来，是因为他的童年经历原因吗？ 　　最后艾格莉丝还是镇定自若地转头对她的小骑士说：“塞西尔，你捏的力气太紧啦。” 　　十九岁半大不小的骑士突然又像个羞涩的孩子一样涨红了脸，慌张道歉：“对、对不起，殿下！！” 　　“现在可以不叫我殿下了……” 　　“好的，殿下！” 　　阿黛拉被塞西尔傻乎乎的模样弄得不忍直视，直接把魔杖收了起来。 　　只有尤蒙不甘心，他既生气阿黛拉什么都不告诉他，又生气塞西尔抓着艾格莉丝的手这么久。 　　于是一头红发的少年干脆拿出自己用炼金术最新制作出来的火器对准了塞西尔。 　　“塞西尔，跟我打一架——”他暴躁地喊道。 　　少年宛如闻所未闻，一直把热切的目光投在艾格莉丝身上。些许是这是他人生中终于见到了他想见到的人的容颜，所以他的目光尽是珍惜，热烈与专注。 　　专注得宛如只会看着她一个人。 　　很少被人这么看着的爱神很不好意思，她现在快佩服那些拥有狂热信徒的神明们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这种目光下还无动于衷的了。 　　而被无视的尤蒙更加暴怒起来。 　　于是阿黛拉上前，掏出魔杖，朝自己目前的上级的头猛然砸了下去 　　——成功吸引了尤蒙的仇恨度。 　　“阿！黛！拉！”王子失控地准备攻击。 　　“该说正事了。”阿黛拉冷静地压下了想反抗的王子。 　　她强行把尤蒙按到会客厅的椅子上，然后把一张羊皮卷放在桌上摊开，里面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南境地图，也不知阿黛拉从哪里找来的，山河，川流，危险的魔兽经常集聚的地方，繁华的贸易场所，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尤蒙最初是借着外交的借口来到了南境，而南境的国王自然是给邻国的王子在王都进行了充足优渥的招待。 　　艾格莉丝来时虽然被塞西尔妨碍得总是不能很好看周围的景色，但她还是感受到了这南方之乡与北方的翡冷翠的不同。 　　翡冷翠是时尚之都，是极尽奢侈夺目繁华的城市，而南境的国都——枫丹白露，就如名字一样更为淡雅。它和翡冷翠一样同样临海，以经常有美丽清澈的泉水而闻名，泉边常见柳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那玛瑟兰德最出名的泉，则在南境深处的精灵之森。 　　这个国家仿佛时间不变而季节永恒，枫丹白露的人们少了很多翡冷翠的精致贵族气息，但人人依然有一种平平淡淡的幸福。 　　不过阿黛拉他们来这里本来也不是为了玩的，他们最初是为了找到能复活艾格莉丝的材料，而现在是为了堵住如今停止大行动很久的魔族。 　　“今天我和艾格莉丝带回一个精灵，他现在在别的房间休息，我们先讨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阿黛拉边说，边拿出一只羽毛笔从国都的位置开始画，一路连线到精灵之森。 　　“这里。”她指了指地图上标注的地点，“精灵之森，大部分精灵生活的地方。我和尤蒙本想先从南境的国王探口气看看如何进去，既然已经抓，额认识了一个精灵，那我们也许可以直接过去。” 　　阿黛拉顾忌艾格莉丝还在这里，不敢对那尖耳精灵有什么不客气的说法免得艾格莉丝计较。 　　“你们上哪找的精灵？”尤蒙一瞬间迷茫。 　　“呵。”阿黛拉冷笑了一声，然后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了艾格莉丝一眼。 　　爱神摸了摸鼻子偏头躲开所有人的视线。 　　阿黛拉收回目光，又开始背出了那首已经烂熟于心的歌谣：“……神明因我们流下鲜血。” 　　“传闻精灵族中的王族身上流着森林女神的血，魔族可能想寻找的是这个。”阿黛拉解释道。 　　尤蒙瘪了瘪嘴，反驳道：“如果只是这样，他们会这五年来都不打精灵吗？” 　　阿黛拉为此也有点疑惑地皱起眉头。 　　“之前……”艾格莉丝出声，“阿黛拉你是不是说加拉哈德这几年依然只是在翡冷翠生活，没有暴露身份。” 　　当提到“加拉哈德”这个名字时，塞西尔抿了抿嘴，细微挪动脚步紧紧跟在他的殿下身边。 　　“现在翡冷翠的那个老国王也变得很奇怪……我们已经明里暗里透露给他们很多加拉哈德不对劲的信息了，可是他们什么反应都没有。”阿黛拉沉声说，双眼里皆是怒其不争和无可奈何。 　　根据阿黛拉之前的叙述，翡冷翠这几年国家的内政有点混乱。 　　神殿与贵族之间争执不断，而魔族也趁机攻打了伊塔利其他的地方来牵制骑士团的战力。神殿吵吵嚷嚷地要选新的圣女，但是人选又总是被国王反驳，要不然就是被神殿内部各派相互反驳。 　　他们最后扶出了一位同样也拥有神殿曾经教皇的血脉的女孩，让她做了圣女。 　　翡冷翠的上流们居然为了纠结这个点纠结了好几年才纠结出来。那个女孩在成为圣女后，虽然选择神殿给她安排的骑士，但现在似乎逐渐表露出了对加拉哈德的信赖。 　　也就是说，贵族的代表伊塔利国王，和神殿的重要象征都信赖着那位骑士长。 　　翡冷翠现在很麻烦呀，艾格莉丝心想。 　　“精灵之森一般来说是不允许外人进去的，除非是有精灵王的许可。加拉哈德他估计也是在纠结这个问题，所以迟迟等待在布局什么。”阿黛拉说。 　　她说完后其实自己也不信，因为加拉哈德给翡冷翠那场布局就布局了整整十几年，不可能没考虑过精灵族的问题。 　　——但是精灵居然也会选择投靠魔族吗？ 　　可是没有理由呀？他们明明是虔诚信仰着森林女神乔安娜的。 　　爱神再次对神族在其他种族心中的地位重新估量。 　　“所以，我们可以先去精灵之森看看。”阿黛拉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朱自清先生的翻译我也很喜欢！ 　　太纠结结局，甚至产生了一种一颗陨石掉下去，“大家死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的结局就好啦！”的想法…… 　　但基友说这样不是会被打，是会被杀，我也觉得。 　　每天对你们表白，爱每个可爱！ 第58章 　　——偷偷溜进弃地妄图逃避追捕的人类， 杀死了你的抚养者。 　　魔王如念着感情最炽烈的情诗，用缠绵之极却又冰冷至极的语调如此说。 　　黑发红眼的男人有着令人一瞬间做不出反应的美貌，但是整座王宫的魔物们从来不敢对他的容貌议论纷纷。他们甚至不敢直视他， 因为无论是谁， 只要敢正视他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看穿所有的思想。 　　他也不喜欢过多触碰别人， 所以根本没为自己选择魔族的王后。 　　但魔王从来不缺继承人， 反而他的“继承人”——有点太多了。 　　此刻被男人按住肩膀不能动弹的男孩，就是新的魔族的“小王子”， 被他不喜的继承人之一。 　　小王子最独特的是自己那一双金色的头发，那是魔族不会有的发色，在这暗不见天的弃地，他忽然出现在一个魔族仆人面前时，后者总是会笑着捏捏他的脸蛋， 把自己身上藏着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找出来给他玩。 　　因为小王子的头发颜色就像传说中的太阳一样，哪怕是对以自私贪欲， 内心阴暗出名的魔族来说，那也是温暖到引人喜爱的颜色，因为生活在弃地的他们没见过太阳。 　　只有魔王很讨厌这个颜色。 　　他就这么按住男孩的肩膀，强迫男孩听下他最爱的两个老者死亡的细节 　　“你看， 他们的头被斧头当场砍断， 人类搜刮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钱财。血洒满了大片大片的角落，因为魔族可悲的体质，他们即使被砍下了头还没马上失去意识，在痛苦中发出死亡之音， 血液在喉头咕噜打转——” 　　加拉哈德强迫自己从梦中挣扎醒来。 　　来到了新的地方， 总是容易因为陌生的环境而失眠。 　　他用手扶住额头，有些后悔曾经答应圣女给她长久通信讲述魔族的历史。 　　那个不知事的女孩佩服他知晓最不为人知的少见异闻， 而他却因此要被迫在脑海中，搜刮出他一直不想回忆的那男人交给他的魔族历史细节。 　　圣女还好奇魔王会是什么样的，最后加拉哈德和她说 　　——是个恶心的人。 　　即使拥有着得天独厚，理应会被创造主喜欢的外表，但实际上腐臭的让人恶心的王。 　　那个男人是这样的魔王，而他也是这样的魔王。 　　加拉哈德沉默地看着窗外：外面还未破晓，天幕仍是浓郁黏稠的黑，偶有几颗星星闪着不自量力的光，似乎可以以一己之力对抗整片黑暗。 　　厚重的云层盖住了月亮，于是也没有月光透进窗户来给这间房间带来点光亮，安慰这刚刚被噩梦缠身的男人。 　　不过，他是不需要这些过于黯淡柔弱的月光的。 　　如果是骑士的话，做噩梦醒来常常会去寻找床边的剑让自己安心。大多数骑士都爱把剑放在自己休息的旁边，因为他们在外冒险或战争时，总是有夜间也要面对不测危险的可能。 　　但也许正是因为这位刚刚被惊醒的男人不是真正的骑士吧，他不会去寻找自己的剑。 　　尽管很多人都称赞他是百年来最完美的骑士，而如今的圣女也很后悔当时听令神殿没有选他作为自己的圣骑士。 　　加拉哈德只是慢慢坐起身，用真正尊敬的不带虚情假意的情感，轻吻了一下他右手无名指的戒指。 　　那上面镶嵌着一片白色花瓣，是他从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中选出来的。 　　“殿下。”他轻轻说。 　　…… 　　在决定去精灵之森之后，阿黛拉便让人把利亚顿带过来，干脆利落地决定好如何出发何时出发的问题。 　　但是那精灵血统明眼看都知道极其纯正的少年，在知道他们的企图后，瘪了瘪嘴，最后说了一件让他们大为恼怒的话： 　　“除了艾莉，你们谁都进不去的。” 　　阿黛拉以为利亚顿仍然抱着只和艾格莉丝独处的妄想，便面无表情地想强行撬开少年的嘴。而对人的情绪格外敏感的少年实在怕疼，就躲到艾格莉丝身后，慢吞吞地说出了他们不能进去的事宜。 　　曾经精灵是和南境的人们保持良好关系的。 　　自给自足的精灵也偶尔有好奇外面生活的时候，所以精灵会外出务工在人类的国度生活，而人类商人也偶尔会贩卖一些精灵制造不出的小灵巧物品给精灵族们。 　　人们相安无事，直到最近几年，越来越多的精灵女性被强制拐走贩卖，越来越多的精灵男性死在了外面的人的歧视和压迫下。 　　直到精灵族新任的年轻女王，被偷偷溜进森林的男子所欺骗，最后人类怕事情败露，干脆让女王昏睡后下了死手。 　　从此以后精灵族的长老宣布再也不会让精灵离开精灵之森，也不会让人类进来森林。 　　而更让精灵们恼火的是，魔族居然也有试图闯进精灵之森的打算，如果不是森林女王许多年前下的庇护，在种族整体实力上有时候可能连强大人族群体都敌不过的精灵，不免慌张了起来。 　　而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也只有利亚顿，这个熊孩子——居然因为叛逆而溜出了精灵之森——还被人类抓到，差点贩卖到奴隶交易所。 　　他的顽劣和叛逆，也让他对人类的行为不屑一顾，似乎还很好奇他们最终把他会卖到哪里，从没想过自己会不会被砍断手脚干脆做个乞丐来乞讨。 　　还好，艾格莉丝捡到了他。 　　爱神心想：精灵的长老们一定每天都想把这孩子塞回肚子里。 　　他唯一做的正确的事情，可能就是记得给自己换了一张锡兰人的脸。 　　“但是，艾莉不一样。”利亚顿最后下了总结，“艾莉的气味很干净，是不同于人类的干净。” 　　听到这句话的人中，只有艾格莉丝和阿黛拉真的明白原因是什么。 　　——艾格莉丝是和森林女神乔安娜同一位列同一种族的神明。 　　所以，利亚顿现在只能让艾格莉丝和他一起去精灵之森。而像阿黛拉他们这些普通人类，可能还需要利亚顿去禀告精灵族的长老们，得到精灵的长老们许可。 　　但阿黛拉他们不信任利亚顿，也不愿意让艾格莉丝跟着他。 　　谁知道你会不会就带着她永远躲在森林里了呀！！ 　　在这长久的僵局中，还是阿黛拉最后拍板道：“就你和艾格莉丝去吧，我们在外面守着，根据你所说的到达精灵据点与长老商议的时间，一星期后我们如果得不到联络——” 　　“就算是森林女神给你们下的保护结界，我们也给你破开。”她说。 　　别说是艾格莉丝，就连尤蒙和塞西尔都好久没见到阿黛拉这么意气风发，满是自傲的肆意模样了。 　　不过塞西尔明显表露了不同意，而尤蒙在这种关头表现得居然比塞西尔还理性，没升起他那容易情感激动的性子。 　　最后利亚顿看着艾格莉丝拉着塞西尔离开房间时，故意对阿黛拉说道：“你要注意一下你的朋友哦，他的气味起起伏伏变化的很快。” 　　“闭嘴。”阿黛拉说。 　　艾格莉丝知道塞西尔在痛苦什么。 　　对他来说，他和她的相遇短暂的根本无法弥补这五年的时光，以至于他已经快病态到完全不想离开他的殿下。 　　他闷不出声地跟在艾格莉丝身后，让艾格莉丝恍惚间看见了塞西尔少年时候的模样，那时他远不如现在高到给她一种压迫感，而是还能让她平视对方。 　　那时他也总是只跟在她身后，她不说话他也不会说话，如一道只活在光下的平平无奇的影子。 　　艾格莉丝带着少年来到了一处小花园。 　　在春季盛开的花丛中美丽的少女，让塞西尔很感激自己克服了心病然后挺过那些治疗时的痛苦时光，睁开眼看见了这个世界。 　　他看到金色，便想到他的殿下如阳光般夺目的长发。 　　他看到天空，便想到他的殿下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双眸。 　　他看到每一处美景，先想到的却都是他的殿下。 　　塞西尔安静等待着，艾格莉丝劝他听从阿黛拉的安排，然后他就会坚定地拒绝艾格莉丝。 　　但是少女先是露出惊喜的表情，蹲下身认真地看着那盛开的绣球花，过了一会又忽然缓过神一般问道： 　　“塞西尔，你旅途中见过的，最美的花海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小孩，都有或多或少的心理缺陷唔 　　比如可爱的阿黛拉（作者唯一的宠儿）是太不把除了自己关心的人以外的人当回事，又比如我们小塞，太依赖女主了。所以这是大家努力治愈心理疾病的故事（？ 　　虽然本质上这就是篇快乐小苏文。 第59章 　　你旅途中见过的， 最美的花海在哪？ 　　艾格莉丝问出这个问题时，塞西尔下意识在脑海里搜寻着答案。当他提高自己的实力而有能力四处旅行后，他也见到了被禁锢在一个地方的平凡人所无法了解到的世界。 　　最美的花海， 在他看来， 是离伊塔利很远的一处偏僻北地深谷中。 　　明明北地是常年冻裂万物的寒冷， 可那山谷中， 却因为独特的地底热泉和植物本身的特性，在冰天雪原中开出了遍野的花。 　　那份生命的顽强让塞西尔心颤。 　　艾格莉丝安静地听塞西尔叙述自己旅途中的见闻：浑身裹着灰衣的老人坐在巨齿象的骨骼上依靠魔法而踏过草原， 偶遇救下的矮人送给了他一个蜿蜒着世界树树藤的石英钟表。他太累了的时候会直接倒在街角就睡，因为没多少钱所以也不怕被人偷。 　　有时会接几个佣兵任务让自己还能回到斯维斯找尤蒙和阿黛拉，但拿了赏金又可能因为年龄被人瞧不起，会在经过桥时干脆把那几个破铜币丢到河里。 　　每经过一个地方都摘了一朵最有特色的花，用安娜教给他的法子保存下来， 因为他记得“她”喜欢花，“她”曾经非常开心欣赏安娜每天换着法子设计的插花礼物。 　　艾格莉丝听得很仔细很认真， 甚至让塞西尔产生了一种她现在也算陪自己度过了这五年的满足感。 　　在这缓缓如流水般平静的叙述中，执剑的少年慢慢压下了内心中刚刚不断涌起的阴暗情绪。 　　“殿下曾经许诺，会永远保护我。而保护不就是应该一直陪在身边吗？”最后少年忽然说。 　　艾格莉丝带着安慰而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而他也低下头来让少女更好的触摸， 如不驯的野生动物低下头颅而表示最诚恳的亲近。 　　她把手指抵在塞西尔的额间， 悄悄往少年体内注入了独属于她的神力。 　　这是在下界前她偷偷问格雷塔而学会的方法，因为她知道布拉基在教她之前，一定会死缠烂打问她要给谁下这种保护魔法，是男是女还会死问是什么关系。 　　少年乖巧地一动不动， 只感觉体内有种不属于自己元素体系的独特力量在流动， 如清凉的水抚过全身，微微发痒又有一种洗涤过后的清凉。 　　“神明保佑你。”她轻声念着咒语。 　　到夜晚时， 花园中徐徐吹过凉风。 　　阿黛拉寻找艾格莉丝的踪影寻找了好一会，在看到她一个人躺在长椅上昏昏欲睡而少年坐在旁边时，她心一瞬间紧绷了几秒，疾步走上前，发现女孩真的只是在睡觉时马上松了一口气。 　　塞西尔见状忽然笑了一下，平静地抬头直视阿黛拉，脸上的伤疤因为在较少的光线中反而不怎么看得清楚。 　　“担心我会做什么吗？”他问。 　　阿黛拉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年低垂眼帘，最近疏于打理的刘海有点变长，遮住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 　　“放心，我可是殿下的骑士。”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是担心惊醒熟睡的少女。 　　骑士是忠心耿耿，永远听命于自己殿下的手中剑。 　　“如果殿下希望我成为那种永远开心快乐，不会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而感到悲伤痛苦的人，我会努力的。” 　　他笑着说。 　　…… 　　艾格莉丝换了一身衣服，把自己打扮成最普通的南境人，还用魔法给自己的脸施加了障眼术，毕竟从南境的王都去往精灵之森还是有好一段的路，过于显眼的话总是会很麻烦。 　　这一路上，所见南境的贫富差距很大。 　　不过似乎事实上，玛瑟兰德整片大陆的贫富差距都很大。 　　阿黛拉和塞西尔陪着艾格莉丝坐着特别的魔兽拉着的车，以极快地速度来到了这离精灵之森很近的村庄，剩下的路就由艾格莉丝和利亚顿直接走到那里，因为精灵之森的结界让普通人会在森林外绕上许久。 　　尤蒙说他讨厌分离，干脆没有选择坐车一起过来。 　　下车时，阿黛拉别扭地说了声“再见”。 　　而塞西尔站在艾格莉丝面前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心情，最后说道：“殿下，我会努力的。” 　　爱神踮起脚尖，拍了拍这个少年的脑袋。 　　精灵之森附近的这个村庄，大片广袤的土地被人为分割成一条条区域，公用草地便是各家各户的分割线，而不是使用艾格莉丝原以为的栅栏。爱神曾经听塞西尔讲述过，如果破坏了这些公用草地，破坏的人会被送到领主的庄园法院去由神官和法官共同审判。 　　眼盲的骑士恢复视力后，开始用双眼去见证这个世界的色彩，这几年来一直在外面冒险游荡，比阿黛拉他们更了解底层人民的生活。 　　他用过明明就是木屑的“柴火”，也盖过稻草做布满跳蚤的褥子。 　　艾格莉丝以前站在维克菲尔德庄园去眺望这些村庄时，那些双拼式的小屋子或者木质茅草屋，在蓝色的天空下明明是一道柔和的水彩画，画里是宁静，和平与安乐。 　　不过走近时，就能感受到大多数人都不见踪影。因为他们忙忙碌碌，都在领主的田地里做农活，要不就是在伐木，给庄园酿酒，很多人光是为了很好活下去就耗尽了力气。 　　艾格莉丝大多数时候住在庄园或者神殿，入眼皆是闪着光泽的瓷器或者柔软的绸缎，此时换上朴素的粗布衣，小心谨慎让自己不要踩到泥巴地或者某个不知生物的粪便，是一个很奇妙的体验。 　　她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拦下一个看上去还算比较闲的妇人，有点紧张地礼貌问道：“您好，请问精灵之森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利亚顿躲在艾格莉丝身后，戴着兜帽换了一张脸，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皱纹遍布的女人。 　　他的敏锐感知告诉他这女人年岁不大，却一副苍老多病，瘦弱的像过几年就会死去的模样，不免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他哪怕离开精灵之森所见的人类，不是胆敢捕捉他的强壮雇佣兵，就是维克菲尔德庄园里那些没干粗活的仆人和贵族，实在没见过这种被生活所催的平凡女人。 　　而平凡的女人居然敢对他“特别的艾莉”嫌弃的挥挥手，骂骂咧咧了几句就直接跑走了！ 　　人类真是胆大包天！利亚顿抿了抿嘴。 　　艾格莉丝快被他们逼到社恐，连问几人要么是被责问来自哪里，要么是完全不知情。最后是个老人发现他们一直在打听精灵之森最近有没有奇怪的情况，居然主动对他们说道：“如果只是好奇就别去了。” 　　他不知为何一直蹲坐在自己家门口，别人都去工作了，他却一动不动，也不像有家人，房子大门敞开，瞟几眼进去里面黑乎乎一片，空洞得不像是似乎人居住的地方。 　　“那些异族都是怪物啊——人心的贪婪让他们只看到精灵的外表，却看不到他们这些异族险恶的内心！”他颤颤悠悠地说。 　　利亚顿那一刻差点因为激动而让便装魔法失效，艾格莉丝只能始终拉紧他的手，让他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异族、异族……”他说着说着，竟然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艾格莉丝看了他一眼，掏出临行前准备的魔杖，小小施展了一个精神类魔法——那是在学院里学到的小咒语，作用不过是简单安定人的情绪。这种魔法对精神力强大的人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对这种情绪激动的老人很有帮助。 　　那老人果然渐渐平静下来。 　　艾格莉丝向他低头道谢，然后拉着利亚顿准备直接去精灵之森。 　　有游手好闲的人围观整一幕，走上前好事道：“哎这位小姐，你别理那个精神病。他女儿去那森林找草药失踪后他就疯了，你要想去森林我带你去啊。” 　　他笑的一脸油腻，利亚顿不等艾格莉丝回应，就直接让他昏了过去。 　　他作为精灵的天赋能力极多，其中包括能让这附近的植物，哪怕是最常见的野花，都能散发出晕眩人的花香。 　　“都说了我直接带艾莉你去精灵之森就好了，偏偏听那个女人的话，一定要先在外面打听消息知道森林最近有没有人族异动。”他不停埋怨道，“我可是精灵哎，难道我会不知道吗！” 　　“没关系。”艾格莉丝回头看了一眼渐渐平静下来的老人，他安静后像是完全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又蹲坐在门前呆滞地看向远方。 　　“大概也能了解一些了。”艾格莉丝轻声说。 　　玛瑟兰德的这种存在于各种族之间的冲突和矛盾愈来愈深了。 　　翡冷翠这种繁华城市还只是对混血种的歧视，而交界区的人们更明显表达出对异族的排斥。 　　艾格莉丝想着这些事情，一下忘了好好看路，好在离精灵之森越近利亚顿感觉就越清晰，自信地带着艾格莉丝往前走。 　　当离精灵之森越来越近时，利亚顿突然抖了抖，僵在原地。 　　“怎么了！”艾格莉丝紧张问道。 　　利亚顿：“……” 　　——突然想到自己偷偷溜出来，长老们会不会杀了他……这样主动回去会当做他认错态度良好吗……？！ 　　艾格莉丝还没反应过来，却见眼前被迷雾包围着的森林若隐若现——曾经很多旅人就这么在这片迷雾中失去了方向再也无法出来。 　　一只唯有银光汇成的小精灵模样闪着翅膀，从森林那里挣扎着快速飞过来，然后绕在利亚顿身边闻了闻，又跑到艾格莉丝头上躺在上面不下来。 　　“喂！你不要趴在艾莉头上！”利亚顿生气地说。 　　宛如一股狂风吹过，迷雾霎时间消散。 　　不等艾格莉丝说话，那些森林外围的参天大树忽然像有了生命般，直接扭起自己的枝条上下摆动，爱神紧张地握住自己的魔杖，却见利亚顿不紧不慢地走上前 　　——所有的植物都在那一刻朝他们弯曲了枝干，无论是体型庞大的古树还是娇弱的鲜花，都如人类般，对来者弯腰行礼。 　　爱神：？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因为ddl的焦虑而狂瘦，期中周七篇论文要写，也不难，一周一篇嘛（笑 　　但是还是要努力开心，祝大家天天快乐！ 第60章 　　格雷塔被天使们硬压到神王面前时， 骄傲的女神还挺着背，死都不肯低头给自己的父王认个错。 　　她是以作为乔纳维亚的一朵性/感艳丽的玫瑰花而出名的，然而可能是这朵玫瑰的刺很少刺向她的亲身父亲， 于是神王自己也忘了她的女儿是朵带刺儿的花。 　　格雷塔仗着自己的身份拍掉天使按着自己的手， 冷硬地看着神王说道：“怎么， 我不让你联系艾格莉丝你就这么生气吗？” 　　坐在王座上的神没有正面回答， 他的手轻轻叩着王椅的扶手，在偌大的神厅里留下清晰的回响。 　　“诗歌之神被我罚到锁在神山了。”他说。 　　艳丽的女神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她愤怒地恨不得冲上去质问自己的父亲， 然而当她注意到男人陌生的表情，便忽然宛如被人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印象中的父亲不是这样的。 　　虽然他以前也是如此专断独行，肆意妄为，不把其他种族当回事甚至不把其他弱小的神明当回事， 可是对他的家人却从来不会摆出这副表情。 　　不过她其实也不算他最宠爱的孩子，因为她顽劣， 叛逆，天天与自己的父王母后对着干，让神后整天操心自己。 　　神王最宠爱的孩子早死了三百多年，连灰都不剩下了。 　　神明说是如此强大且睥睨众生， 也敌不过创造主下的诫令， 无法复活死去的生灵。 　　在光明神巴德尔死后，神后闭门不出，似乎得了疯病，把自己禁锢在了这冷人的神宫里， 用来抵御外敌的城堡下永不停歇的激流宛如关紧神后的枷锁。神王总是郁郁寡欢， 每到巴德尔死去之日没有任何神明敢上前与他相见。 　　所以格雷塔一直都认为，她根本不是神王的孩子。她的父王母后在巴德尔死后， 似乎记忆里只存在这她这一个哥哥是他们的孩子了。 　　“可是你不是很喜欢艾格莉丝的吗……？”格雷塔不解地喃喃出声。 　　你曾经那么纵容这位被创造主创造出来的新的神明——她的容貌是神域最欣赏的外表，她的声音如干净的清流能让人仿佛被洗涤般感到愉悦。 　　但神明们谁没见过漂亮的外表呢？ 　　他们喜欢爱神，只是因为她初初创造后那份还没被神界沾染的与众不同。 　　没有那知道再也无法离开神域后内心中的绝望，每天似乎有各种各样的新鲜事愿意去尝试，像是真的经历过死亡一般，永远都热爱着自己的生命，期待着每个平常的小事。 　　她有无数的乐点子和求知欲想去了解每个事物，格雷塔曾经很不明白为什么爱神会对诗歌之神如何弹奏竖琴产生兴趣，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想学弓箭。 　　明明很多东西对她来说都不需要必须去学会，她只要拥有那美丽的外表，享受那些低等生物的崇拜就好了。 　　可是艾格莉丝那时对她说：“这些都很好玩。” 　　在神域活了快千年的格雷塔，波澜不惊的内心中忽然像是被丢了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想尝试看看以不同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 　　而神王——她的父王，这从创始之初便活到现在的老神明，明明两鬓已斑白却脑子还活络的宛如年轻人的老神明。 　　他三百年来对爱神胡作非为的纵容，明明是连诗歌之神都感到震惊的。 　　他大多数时候表现为一个总是被爱神作弄的气不打一处来的古板老神明，每次气得大骂，却从来没真的罚过她。 　　这份纵容完全不是那种因为爱意的纵容……可布拉基和格雷塔却永远都说不出原因。 　　即使听到格雷塔的话，神王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向天使摆了摆手。 　　他们领略到王的意思，于是就又强行拉着神界的公主回到她的寝宫。 　　届时天使们会用上神明专用的锁链，让这位公主暂时无法离开她的房间。 　　格雷塔不再大吵大闹，她开始冷静地思索下一步的对策——因为是自己的父亲，所以她知道这历经岁月的神王狠下心来能狠到什么地步。 　　最重要的人是艾格莉丝。 　　她垂眉低下头，任天使拉着自己的手腕安静不语。神王似乎也难得见自己整日闹腾的女儿不言不语的模样，表情微微诧异，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王座上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场对他而言的闹剧落幕。 　　艾格莉丝艾格莉丝艾格莉丝，格雷塔满心想道。 　　她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因为偷了神王与艾格莉丝的联系宝具而被罚。 　　是因为她在布拉基的帮助下，扮作神王，费劲千辛万苦溜进命运三女神所生活的湖边。她装作神王一来到那里，那三个整日在创造主赐予她们的纺织机面前日夜纺织的女人，看到他就眼睛登时一亮，兴奋说道 　　——爱神已经遇到渎神者了，一切按计划进行。 　　格雷塔当时懵了片刻，假意周旋着。 　　但她却还是被最智慧的三女神中的大姐识破了真实身份——于是格雷塔被迅速绑到了神宫，而布拉基因为身份不如她，干脆就直接被神王锁在了神山，终日受着日晒雨淋，异鸟啄食之苦。 　　他们在最初就准备现在故意把艾格莉丝送下神域了，格雷塔被关回自己房间时仍忍不住恨恨骂着这些神明。 　　…… 　　艾格莉丝在被迫经历接受结界周边的植物们集体拟人化弯腰行礼后，又经历了被迫接受精灵们热情至极的接待。 　　热情到爱神感到不知所措。 　　她的头发先是被精灵女性轻柔地抚摸后清洗干净，换上精灵族的传统手艺缝制的银色长裙——那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衣服，在光下微微闪着磷光，可是摸上去就又柔软的宛如最娇嫩的花瓣。 　　她每喝几口花露，过一小阵子旁边陪伴她的精灵女孩就会摸一摸杯子，然后换上新的一杯，以保证不会让她喝到冷的饮品。 　　太、太认真了吧！ 　　而且她见到的每一个精灵族都好好看——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是像阿黛拉、尤蒙他们那样的好看，但每个精灵少年少女们，都有独属于精灵的纯净与空灵气质，合该生活在这寂静神秘的森林之中。 　　这里面最好看的，却还是在艾格莉丝面前露出原貌的利亚顿。 　　但是他在把艾格莉丝带进森林后，一走回精灵族群的聚居地，就被一个身形佝偻的老爷爷直接暴打一顿然后抓走了，艾格莉丝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去了哪。 　　但是精灵族也没有让她傻乎乎站在原地，很快就有一群穿着侍女款式衣服的精灵们引领她来到了这座看上去是精灵王族们居住的地方，说是等待精灵王和长老来正式接见她。 　　精灵的宫殿与人族神族的宫殿都有很大的不同。 　　——它不是由那些砖石瓦砾堆砌而成，整座王宫依树而生，重重树蔓在精灵族的天赋魔法下长成精灵之森外不可能见到的模样，缠绕、旋转，代替石土构成建筑的基本框架，让本性崇尚自然的精灵住在这直接由一棵树演化出来的庞大宫宇里。 　　艾格莉丝便被带到一个由奇花异草和天然水晶矿装饰而成的房间，精灵不像矮人一样喜欢金银，而他们在玛瑟兰德最被垂涎的就是这天然水晶矿石，这矿石精灵之森产量最多，也只有精灵会毫不吝啬地用来作为各种装饰。 　　爱神等得无聊，侍女看出来后与自己的上级联系了一小会，又回到爱神身边很有礼貌地提议可以带艾格莉丝四处逛逛。 　　艾格莉丝于是很开心地欣赏起这从没见过的精灵族生活的地方。 　　让她惊讶的是，她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人类。 　　他们成群走在一起，穿着骑士的盔甲，步履整齐礼仪规范，盔甲上刻有艾格莉丝熟悉的伊塔利国徽。爱神因而愣了愣，陪在她身边作解说的精灵女性见状便出声道：“这些人是这几天才来到这的，不知道为什么长老他们同意了。”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隐隐有些不高兴，但这种不成熟的情绪被负责的女子强行压了下去。 　　艾格莉丝盯着这群纯属路过的人，没有在里面找到她熟悉的面庞，因而问道：“有没有来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呢？有点高，长得很……出众，气质也很出众，一看就是标准的骑士那种出众。” 　　侍女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没有呢。”她回答，“不过听长老的意思，似乎还准备让一些人类过来，也许到时候小姐能遇到您想见到的这个人也说不定。” 　　艾格莉丝微微笑了一下，略微带着点迷茫。 　　其实不想见……或者说很害怕见到。 　　那些伊塔利骑士如过眼云烟很快就失去了踪影，于是艾格莉丝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便对侍女问道：“说起来你们的王是一个怎样的王呢？” 　　侍女迷惑地看向艾格莉丝，露出了“您究竟在说什么”的表情。 　　艾格莉丝：“……怎么了？” 　　美丽端庄的精灵侍女姐姐站在原地，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仔细思索一番，最后忍不住问道： 　　“不是吾王把您带过来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两天不是故意咕咕对不起大家55555，学院有重大活动然后采访突然安在我头上，那两天我不停忙着和他们协调活动联系老师写采访稿，一下耽误了qwq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9513966 4瓶；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艾格莉丝被带去见精灵王时， 那个她记忆里的熊孩子就坐在王座上看着她，旁边站着一个枯木朽株的老者。 　　爱神有一瞬间认不出利亚顿来。 　　他依旧留有一头银色如月光的长发，拥有着可以让人见后迅速被震撼到一瞬间窒息的美丽外表。他曾经是伪装时稍显迷茫无辜， 不伪装时又尽是顽劣自私的小孩， 可当他戴上精灵族的王冠， 披上那沉重的由成千上百的族人三天三夜不停织造出来的外衣， 衣摆绣满精灵王族的图腾时 　　——整个人仿佛换了一个模样。 　　缕缕银线绣出的衣服衬得他皮肤更为白晰，但这却并不会让他看上去懦弱而无硬气， 反而因为他清冷的银色双眼，不耐地低垂眼帘时只会让人生出几丝畏惧的心情。 　　他本是稚气不懂事的少年，此刻却如王者。 　　“欢迎来到精灵的领地。”他忽然出声了。 　　那声音安稳、沉着而又动听，如万籁俱寂的森林中清晨的第一抹百鸟晨啼。 　　艾格莉丝晃神了几秒，便使用了最常见的礼数， 礼貌笑道：“感谢精灵族的热情招待。” 　　我们被创造主祝福的爱神的笑颦是世间的珍宝，而当她刻意想对陌生人表达自己的友善时， 那份柔软的笑容又倏忽间夹糅着无法让人抵御的魅力。 　　沉稳少年霎时红了耳朵。 　　然后下一秒站在他旁边的老者重重咳了一声。 　　实际年龄超过百岁的年轻精灵族少年迅速挺直身板，感觉自己刚刚被长老们轮番用长藤抽的背部还隐隐作痛。 　　而他旁边站着的老者已然上前，恭恭敬敬地对爱神说道：“贵客来临，招待不周。吾王过于幼稚， 这些日子给您添了很大麻烦。” 　　“没有。”艾格莉丝突然犹豫是要继续称呼利亚顿为“利亚顿”好， 还是单纯的称呼他为“精灵王”比较好，而在这份几秒的犹豫中，她不知不觉就如此戛然而止结束了话题。 　　精灵的大长老在艾格莉丝走进森林后便一直在观察她。 　　在他看来，这名少女拥有着常人无法匹及的外表， 金发蓝眼气质干净的就像神话中从天而降的天使。即使以精灵的岁数也可以说得上是年迈的大长老早过了欣赏他人外表的年龄， 但在看到艾格莉丝时，也不禁产生一种对美丽事物的欣赏。 　　但他见到女孩的第一秒就了悟自家叛逆不把人类当回事的精灵王， 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这个女孩，还会把她带到森林来。 　　她有着神明的气息。 　　这个想法或许很异想天开，但是她的确有属于森林女神那种纯净的，被光元素围绕的气息。 　　在精灵族的秘史里，最初之际精灵们的力量是比不过其他种族的，但他们因为与神明比肩甚至更美的外表而略显傲慢，总认为人类不够细腻，兽人不够沉稳，矮人过于平凡，魔族则太过肮脏。 　　精灵以氏族为群聚居于森林但族人稀少，整体实力甚至比不过种族遍布大陆的人族，直到一任精灵王邂逅了乔安娜。 　　那美丽高贵的女神。 　　精灵族得到了她的欢心，于是她给精灵之森划下了结界，至少保证了精灵本营的安全。 　　老者想起秘史里记载精灵王遇见森林女神时，便记载说 　　——那是怎样独特的气息。 　　是被创造主眷顾的，不同于其他种族的美好，是纯净胜过精灵之森永不干涸的清透泉水，珍贵而优于所有天然剔透的水晶矿石。 　　疯狂猜测艾格莉丝真实身份的长老就开始热情与艾格莉丝攀谈起来，但他始终没有询问艾格莉丝来精灵之森出于什么原因。 　　爱神还记得自己和朋友们的约定。 　　于是她直接挑明问道：“请问最近精灵们有遇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 　　长老什么都没说。 　　艾格莉丝有点气闷，一个人走在这参天大树的枝干间，时不时直接跳到下一根不远的庞大树枝，踩稳后又继续在繁密的叶子中穿过，去寻找能可以独坐休息的地方。 　　精灵这里也很奇怪，利亚顿应该早与长老说她想让塞西尔他们走进森林里，但是长老就是说什么都不松口开起这个话题。 　　而当她想知道魔族是不是真的想闯进森林时，长老忽然板着脸说“最近精灵族什么事情都没有。” 　　利亚顿自从开口表达礼貌欢迎后就没再说话，全程把话语权交给他的长老。而当艾格莉丝目光扫向他时，他便偷偷朝她无奈地笑了笑。 　　到了最后艾格莉丝什么都没打探出来要走时，艾格莉丝下意识看向利亚顿，而那个少年似乎也对自己长老的所作所为面露不解，想说些什么时，旁边的长老就迅速一脸严肃地瞪了一眼他年轻的王。 　　出行前阿黛拉曾偷偷拦住她称利亚顿可能帮不上忙，她们也因此还商量许多到时候随机应变的各种方案。 　　阿黛拉果然没猜错。 　　艾格莉丝拔了一根眼前的绿叶子，疲惫地靠在树干上休息。大树上挂着的几间小藤屋隐隐透出光，若有如无的声音让这森林里充满了人间烟火的韵味。 　　爱神靠在树干上发着呆，忽然感觉到自己手触摸的大树隐隐颤动起来，树叶哗哗作响而树屋间的人声戛然而止，肉眼可见地面上忙碌的精灵开始整齐有序地寻找能安全依靠的地方。 　　艾格莉丝一愣，在这几秒的变化中枝干抖得更为厉害，她立刻蹲下身想靠在树边稳住平衡，却脚猛然一滑—— 　　好在她还不是站在那种极高的树干上，只是距地面两三米的距离，艾格莉丝脚滑的那一刻下意识使用了神力快速聚集起风元素来托住自己，倏忽间她突然被一个人抱住了。 　　陌生温暖到靠近她耳边的气息，让她隐隐发痒想要挣扎。 　　那人干脆绷紧肌肉，用力把即将掉下去的艾格莉丝抱起来拉回原来的树干上站稳，而刚刚突如其来的宛如地震一样的剧烈晃动也不再持续。 　　“没事吧。”陌生人如此问。 　　艾格莉丝缓了几秒，转头去看那个帮了自己的人。 　　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伊塔利的骑士盔甲，放在她肩上的手有着几个水泡和深深浅浅的疤痕。他五官深邃立体，是与这片聚居着纤细精灵完全不同的风格。 　　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对方日晒出来的棕色皮肤上一双眼睛炯亮——那种带有活泼生气的让艾格莉丝一直很喜欢的眼睛。 　　他的笑容爽朗，一双眼睛里都能传达出浓厚的笑意。 　　“谢谢你！”艾格莉丝站稳身子后向对方伸出了自己的手，弯起眉眼浅笑。 　　男人愣了几秒，有点不好意思地一只手挠挠头，另一只手伸过去握住了艾格莉丝：“你好，我叫杰拉德。” 　　他说完后指了指主树干下面又开始熙熙攘攘热闹非常的精灵族，轻笑道：“过几天你就习惯了，以后遇到这种震动先冷静下来，然后迅速让自己站稳。” 　　艾格莉丝疑惑地看向那些不见惧色的精灵们，问道：“这片地方经常这样吗？” 　　男人笑着说：“都是常态，我们一行人来到这里都经历好几次了。” 　　杰拉德看见艾格莉丝更加迷茫的模样，便干脆带艾格莉丝沿着绕树干旋转的木梯逐步走下去，边解释道：“不过这好像也很少人知道，谁能想到美丽的精灵们住的地方下面还住着恶龙呢？” 　　他说完，右手轻轻触碰着这支撑整个精灵族宫殿的古树，树影摇曳，风吹叶鸣。 　　艾格莉丝安静的倾听杰拉德的叙述。 　　精灵之森的地下常年锁着的黑龙，是很多年前偷取了神族珍宝的恶龙。森林女神为了向神王邀功，干脆把它与它的族人全部捉住，无论是幼龙还是即将衰朽的老龙，只拿着千万钢铁锤炼出来的锁链锁住了他们的未来。 　　那些巨龙被囚/禁在地底，每一次无法控制的愤怒长吼都会引发整个森林的震动。 　　那都是他们在发泄他们的愤怒。 　　如此长吼其实会耗发他们的大量精力，巨龙们除非是到了几年一度的繁/衍期因情绪激动而控制不住，否则在森林女神乔安娜给他们下的禁锢来看，他们应该很少会影响到整座精灵之森。 　　只是早在三百年前，女神的禁锢就突然松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木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智商再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艾格莉丝离开王宫后， 就被这个叫杰拉德的人带路散心。 　　说来也很好笑，他们两个纯种人类自己在精灵的领地游逛，杰拉德似乎是因为已经来了多日， 倒表现的很熟悉。他自称自己是伊塔利骑士团第二小队的领队， 此次出任务是由他负责带队， 这几日已经渐渐知道了这森林有哪些很美丽又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方。 　　“不过一些机密的地方精灵都守着不让我们进去的。”他笑着说。 　　森林深处的植物总是长得很高， 常常一根翠蓝色的野草便到了艾格莉丝的腰间。杰拉德是很热心爽朗的人，会记得开路前帮艾格莉丝拉开会割到她的一些枝叶。就是有时候有些傻愣， 比如会因为艾格莉丝笑了一下便发呆起来。 　　他们走到一处湖边，湖心小岛种着一棵古老弯垂的老树，树枝枝叶繁密，花叶交叉对生，在察觉到有人靠近时开始轻轻摇晃起来， 似乎是有着自己的智慧等待别人过来将其采撷。 　　杰拉德轻跳到湖边的一颗大石上直接躺下，也不嫌弃石子坚硬磕人， 笑嘻嘻地指着湖心的那棵老树：“那是最古老的槲寄生，精灵们想表白时就会拉着自己的暗恋对象到湖中心与喜欢的人表白。” 　　按照习俗，若在槲寄生下相遇，男生就要亲吻女生， 女精灵们也不可以拒绝。 　　“哎——”这棵树的名字让艾格莉丝觉得熟悉， 但不是因为这种浪漫可爱的传说。 　　梅雷迪斯，在三百年前那场杀死了巴德尔的战争里，他握着的剑便是槲寄生雕刻而成。他当时专门换了这么一把木剑去应战，那时人们还奇怪为什么他不用更加强大的武器， 反而去用一把木剑挑战神域伟大的光明神。 　　他们不知道， 最爱光明神巴德尔的神后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请求世间万物都做出一个不会伤害他儿子的承诺。只是她忘记了最不起眼的槲寄生。 　　这本只生长在精灵领地的植物， 理应无法在其他地方找到。渎神者却从精灵那里拿到并且做成了一把专刻神明的宝剑。 　　巴德尔一死神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而这个故事布拉基在讲给艾格莉丝听时，笑容里带着嘲讽。 　　爱神忽然想起来，当时诗歌之神是用一种无法言喻的语调提到了森林女神乔安娜。 　　她事后可真会撇清自己啊。布拉基当时如此说。 　　乔安娜当时做了什么呢？艾格莉丝不由有些在意。 　　但是爱神和这位女神的关系难得不是很亲近，她似乎就是不喜欢与爱神接触，很多次神宴中看到爱神就直接转身。 　　杰拉德看艾格莉丝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便从石头上跳下来，然后干脆把爱神举起来。 　　艾格莉丝：“咦？？” 　　男人个子很高，举起不到一米七的艾格莉丝就像举起一个孩子般轻松，二话不说便把她放到了原先自己躺着的石头上，咧着嘴道：“这里景色很好哦，漂亮的女孩子不要想那么多事情。”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壶酒，这是他们骑士行军中的少量消遣，他平时一直都很省着喝。 　　但是有漂亮的女孩在旁边，不正适合对着美丽的湖边景色喝酒畅谈吗？ 　　这处静谧的湖边，很像是传闻中湖中仙女会居住的地方。枝草繁密，湖水在光下反射出罕见的淡紫色，让人不知湖底深处是种植着什么特殊的奇花异草。 　　清幽的风是这最引人羡慕的存在，因为只有它能无所顾忌地，轻轻抚摸这里最美的少女的脸颊。 　　杰拉德也干脆从另一边跑到石头上坐下来，将酒袋递给少女：“不嫌弃的话可以尝一尝，这可是翡冷翠的特色。” 　　他似乎已经下意识把艾格莉丝当做是南境的人，而爱神也不好意思告诉他翡冷翠的上等酒她都喝的七七八八，什么特色对她来说都不算特色了。 　　金发的少女小心接过酒袋，干脆闭上眼睛直接灌了自己一口——下一秒她直接呛到连声咳嗽，而一直认真看着她的男人干脆哈哈大笑起来。 　　艾格莉丝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他挠头笑道。 　　在提到翡冷翠时，艾格莉丝终于找到时机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你们伊塔利的骑士，为什么要来这里？” 　　她想问精灵的长老，但后者却什么都没说。 　　倒是眼前这位热情友善的骑士，似乎会透露些什么。 　　而如艾格莉丝所愿，杰拉德不遮不掩，仿佛也没觉得这问题很敏感，耸了耸肩便回答道：“能有什么原因？不过都是命令，让我们来就来了。好像是因为有人类和魔族勾结想入侵森林，精灵们的力量不够想求助人类吧。” 　　“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帮助巡逻，果然在外围抓住一些想闯进来的人类。之前我们有写汇报，可能我们长官也会直接来到这里——” 　　“长官？”艾格莉丝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我们的骑士长，加拉哈德。”杰拉德说。 　　“不行！！”艾格莉丝急忙喊道，接着又猛然呛了几下，吓得杰拉德开始轻拍她的背，说道：“怎么了？” 　　艾格莉丝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 　　说你们长官其实是魔族来到精灵的领地简直就是要搞事吗？？ 　　杰拉德的表情忽然变得微妙了：“艾格莉丝小姐……” 　　艾格莉丝握紧手中的酒袋，不吭声。 　　他忽然笑了一下，笑容让人捉摸不透。 　　“你是不是很讨厌他？” 　　艾格莉丝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最后她只能问：“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没关系，不用害怕，因为我也讨厌他。”男人毫不在意地说，干脆躺下来让自己更为放松。 　　艾格莉丝：“？” 　　五官深邃的男人收起自己爽朗的笑容时，眉眼倏忽间变得陌生让人觉得难以亲近，他一只手接过艾格莉丝的酒袋，大口灌了自己几下，沉声说道：“他就是个伪君子。” 　　他像是毫不在意旁边坐着的只是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又像是正因为旁边坐着的陌生人，所以才敢把一直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全都吐露出来。 　　“大家都是傻子，才看不出那个人每天披着温柔正直的面具，似乎对所有人都无所强求，像是一个完美的骑士。但在我看来他内心已经腐朽坏了，只让人作呕生厌，也无怪乎斯维斯那边总是在翡冷翠传他其实是魔族的奸细——”他笑了笑，“不过这都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的面具戴的那么深入人心？” 　　“所以他喜欢的女孩离开他，也是他的报应。”他轻声说。 　　“……背后说自己长官的坏话不好哦。作为骑士的话，还是要慎言吧。”艾格莉丝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从石头上小心跳了下去，踩在地上有点踉跄。 　　“请不要把他说的那么不堪。”爱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大概是那场没有她的世界里，幼年的加拉哈德在受到魔王折磨后还坚持站起来对她笑的灿烂的画面无法让她忘却。也有可能是因为如果当时不是她自己弄错，那她就能更早去拦住他了。 　　虽然她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有什么资本去拦住不继续执行谋划了十几年计划的加拉哈德。 　　但是—— 　　“面具戴久了，也会黏在血肉上摘不掉，成为自己的一部分的。”艾格莉丝笑着说。 　　所以，她觉得当时在翡冷翠，偶尔流露出温柔表情的骑士长大人，并不是都只是因为他戴着一副温柔假面具才会有那样的神情。 　　他有时候向她介绍翡冷翠时的表情，明明是真的夹杂着对自己所保护的城市的喜爱。 　　听完少女话后杰拉德的表情变的格外微妙，眼神里流转着惊诧和不解，最后他问道：“可小姐……刚刚表现得像是很讨厌他，原来不是因为翡冷翠一直传着的传闻吗？” 　　艾格莉丝：“哦，因为他过于受女性欣赏脚踏三条船最后对我始乱终弃，我不想见他。” 　　杰拉德：“……” 　　“我、他怎么可能——可是你那么好看！”他最后不可置信地喊道。 　　“嗯，所以我更讨厌他了。” 　　男人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这、这样啊。”男人最后只能如此磕磕巴巴地说。 　　“对不起，今天是我多话了。”杰拉德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然后从石头上干净利落地跳下来，然后对少女伸出手： 　　“很高兴遇见你，美丽的小姐。” 　　艾格莉丝想礼貌地回握住他的手时，却见旁边的一株柔弱的紫藤草突然伸长“啪”地重重拍开杰拉德的手。 　　艾格莉丝：“？” 　　接着在一阵疾跑带来的风中身穿华服的少年从不远处狂奔过来，直接从后面抱住美丽的少女然后对杰拉德龇牙咧嘴：“人类，别碰我的艾莉。” 　　男人用艾格莉丝不懂的眼神轻轻瞥了少年王一眼，然后鞠躬行礼道： 　　“您好，精灵的王。” 　　利亚顿只用力抱着艾格莉丝，不打算理他，干脆带着艾格莉丝离开这片地方。 　　爱神离开时，仍觉有一道视线紧紧黏在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无法形容致命女人的好看，我愿意成为玉玲姐，五十岁都有鲜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8143348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神界的神明们在乔纳维亚住久了， 总是不可避免的会有点无趣和烦闷。 　　他们习惯了在玛瑟兰德大陆自由自在任意闯祸的生活，现在只能待在神界，偶尔对下界的大陆施展点神迹， 却没办法亲身下去经历， 实在是一种折磨。 　　于是偶有一点八卦， 都会让神明们感到很开心。 　　譬如现在森林与狩猎女神乔安娜， 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纤细柔软的秀发编成好看的小辫，夹着鲛人深藏的珍珠， 作一个足够安静的完美倾听着，听这场神明的下午茶里几个女神之间的絮絮叨叨。 　　“诗歌之神终于被罚了，他整天玩玩闹闹去触神王的眉头，不被罚才怪。”其中一名女神说道。 　　“还有格雷塔——那个傲慢至极的女人，不过仗着自己是神王的女儿， 便天天耀武扬威。”另一位神明如此说。 　　这句话说下来，乔安娜倒是颇感兴趣地抬头看了看说出这句话的女神。 　　不过是个她记不住名字的低等神明， 也许是当时神后看一个小兽顺眼赐予了智慧和神位，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敢去评价神界尊贵的公主。 　　即便是她，也一直会维护与格雷塔友好的关系呢，至少是那位公主如此以为的友好关系。 　　而且这个女神还长得丑， 乔安娜心想。 　　真可怜， 丑是对她的残忍，不过对我这种观看的人也是一种残忍。森林女神内心道。 　　最美的，果然还是那位被创造主宠爱的爱神。 　　想到那个如今卷入一团糟心事的女神明，乔安娜心情也无法再提起来， 便慢悠悠地站起来说：“我先走了。” 　　来参加这种例行的下午茶真是无聊至极。 　　但是能听见那个整天用嘲讽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神明被锁在山上， 也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谁叫你想与神王作对呢？ 　　乔安娜倒不在意那些神明是怎么看她提前离席的，她只是敷衍地微笑了一下， 作出最礼貌的温和表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她看腻的场景。 　　而更让她烦躁的是，在初初踏入自己的神殿后，她的小天使哒哒哒跑到她面前畏缩道：“精灵们又来祈祷您的庇护了。” 　　“我当年真是疯了才教他们如何联系我。”美丽的女神敛起了眉头。 　　她躺在白云聚成的躺椅上，接过天使拿着的镜子，手轻轻一挥，便看到那些尖耳朵的瘦弱种族跪在她在大陆的神像前，双手祈祷念念有词的模样。 　　她的脑海里快被他们重复的那几句话给弄炸了。 　　——什么庇护我族加强结界，不能自食其力吗？？ 　　乔安娜冷冷地看着他们的反应，内心深处升起深深的不耐。 　　所以精灵寿命过长就是太麻烦，三百年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坚持这种无谓的祭祀祈祷。 　　她明明放弃他们这么久了。 　　正当乔安娜欲砸掉镜子时，他们银色的长发，久违地让她想起了曾经与她耳鬓厮磨的男人。 　　啊，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王。乔安娜心想。 　　她当时和那位精灵王相处的很开心，对方体贴、温柔，还有王者独特的威严气质，能让她不觉得与异族相恋过于丢脸。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张让神明们都很满意的俊美的面庞。 　　可惜哪怕精灵的寿命如此之长，他们还是会老去。 　　神明虽然也会老去，不过那时间所耗之久往往不是其他种族能想象的，就像这么多年了，神界里真正老去的只有神王和神后，还有命运三女神们。 　　但他们的衰老，代表的是他们久经岁月的强大，无所不知的智慧。 　　可乔安娜，不喜欢看到自己还青春貌美，恋人却早早因衰老而死。 　　她讨厌看着他们衰老的模样。 　　但是她出于对他的喜爱，真的有在庇护他们的种族。 　　恩，最后给点忠告吧。 　　乔安娜如此想着，不免为自己的心软感到敬佩，于是对着镜子划了几下，远在大陆的森林女神像面前，跪着的精灵们看见三百年未出现的神迹。 　　一行字悬浮在空中，告诉他们 　　——好自为之。 　　女神对旁人的失声痛哭不感兴趣，于是直接让天使把镜子拿了下去。 　　她垂眉休息，安谧的容颜此时又如一尊会被千万画家临摹的美景，然而没过多久，却又听见自己的天使哒哒哒跑过来，这次的声音听上去更紧张了： 　　“大人，格雷塔殿下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避开了神王监视，现在托人找您。” 　　乔安娜冷淡地抬起眼帘，不带一丝犹豫地说道：“别理她。” 　　她正想开口让天使告诉神王他女儿又逃走了，犹豫了一会，最后放弃这个决定。 　　还是别撕破脸面这么快比较好，她心想，凡事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 　　精灵之森，南境里人族最难踏入的地区。 　　此时精灵却又抓到了几个零零散散的混进来的低等魔族，他们靠着独属于魔族顽强的生命力，在森林坚持苟活下来，用快半年的时间硬生生破开了森林女神下的迷宫结界，闯进精灵真正的聚居地。 　　艾格莉丝还心有余力地想，阿黛拉他们如果得知这个消息，应该会来不及等她，便直接尝试闯进来了。 　　利亚顿拉着艾格莉丝的手回到领地中心的广场时，便看到长老气愤地站在那几个魔物面前，质问他们到底有何目的又是怎么进来的。 　　而成功抓住那些魔物的经验丰富的伊塔利骑士们，不约而同地对魔人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这几年与魔族的抗争，让他们格外厌恶这个种族。 　　魔族擅长使用的暗元素魔法，对精灵们来说危害性比人类更强，因此很多精灵一看又是魔物，纷纷躲回了自己家里。长老不想让他们踏进神圣的王宫，商议着把他们审问后就关到死牢里。 　　艾格莉丝看了那些低等魔族几眼，忽然发现，那些魔物都是混血种。 　　看到眼前一幕，利亚顿握住艾格莉丝的手的力气下意识紧了紧，艾格莉丝察觉后，抬起头看着这个小孩迷茫烦躁的模样。 　　她知道精灵的年龄与换算方式后计算了一下，利亚顿如果是人类，也不过是十四十五岁的年纪。 　　他曾说过他从未见过森林以外的世界，在他成长的几十年时光里。 　　“女神的结界……果然变弱了。”他在艾格莉丝身边小声说道。 　　爱神摸了摸这孩子柔软的头发，以表安慰。 　　精灵的长老看到艾格莉丝也过来了时，眼神闪烁几下，似乎不打算再继续在外人面前展示精灵族目前面对的危机，开始吩咐指示那些骑士们把抓住的魔族押到地牢。 　　艾格莉丝对精灵这样相信伊塔利却不信任她的行为感到困惑，而利亚顿似乎看出她这种困惑，便低声解释道：“长老他们在我逃掉后的日子里，似乎有和伊塔利那边签订什么条约。” 　　他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头，露出不满的表情，也不知是不满他们还把他当成孩子，还是做了决策却没告诉他这个王。 　　“他们疯了。”他最后下结论。 　　伊塔利？ 　　艾格莉丝想到了加拉哈德。 　　年轻的王对长老们每天纠结的事情第一次露出不解，这份不解在他这次回到森林后愈加深刻。 　　他不明白在离开的这段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才让他厌恶人类至极的长辈们与人类勾结在一起。 　　“明明是他们教导我，人类，是世界上最不能轻易相信的种族的。”利亚顿说。 　　可你们为什么却要和人类勾结在一起？ 　　“利亚顿。”艾格莉丝抬头看着这位，最不像渎神者的渎神者。 　　他幼稚，孩子气，能力也不足，不是心思深沉的加拉哈德，也不是天赋异禀的阿黛拉与尤蒙。 　　她在那场未来里也没看见过他的故事。 　　“利亚顿，你是王啊。”艾格莉丝提醒道。 　　所以别任你的族人作出让你族后悔的决定。 　　些许是直觉，爱神觉得，精灵族现在做下的决定，将是导致利亚顿成为神明所预估的那种渎神命运的**。 　　也是让魔族打赢这场战争的关键一步。 第64章 　　艾格莉丝之前就告诉了精灵长老， 她和自己的朋友们觉得魔族会把目光打在精灵王身上，但长老们那时并没有表态什么。 　　他们藏着掖着，也不知该不该相信明显不是人类， 但也不知是不是神明的艾格莉丝。 　　直到些许是利亚顿和他的长老商量了什么， 艾格莉丝不知道谈话内容， 只听说他态度强硬却不像以前那样宛如小孩子闹脾气， 长老对艾格莉丝的态度至少在表面上妥协了许多 　　——她终于被允许进去地牢亲自会见被抓住的魔族。 　　艾格莉丝踏入潮湿的地牢，因为南境的地理位置和这里偏处森林， 虫蚁在墙上匍匐爬过，她不禁瑟缩了一下，强忍着不要在跟着她后面的精灵们面前露出胆怯的表情。 　　看看左边那比她还纤细的小姐姐！毫不犹豫地就赤脚踩烂了一只触角虫爆出绿色的浆了！ 　　爱神干脆板着脸，不肯挪动自己的嘴角以免下一句就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而放声大叫。 　　于是被审问的魔族与旁边守着的精灵看到艾格莉丝时，第一眼看见的， 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女。 　　在黯淡无光的地牢里，那少量的光线汇聚在她脸上， 仍能看出她是一个貌美到无法被旁人轻易忽视的少女。 　　当她眼神冰冷，不带任何温暖的目光，轻轻扫过你身上已经爬有蛆虫的溃烂伤口，和你穿着的破败不堪的衣服与千疮万孔的面容时， 你不免升起自卑的情绪。 　　尤其对他们这类混血种而言。 　　然而艾格莉丝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回避自己的视线， 只以为是那种犯人所谓担心直视审问者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还没有权利打开地牢的锁走进去与他们对峙，因为精灵的长老担心锁一打开魔族们还有诡计能推开艾格莉丝冲出去——他们觉得艾格莉丝是如表面娇弱无力的女子，而那些魔族尽管已经被铁链打穿了肩骨不能行动，但依然强大无比。 　　于是艾格莉丝只能单单靠近牢门， 冷声问道：“你们是把目标放在精灵王身上吗？” 　　“……” 　　站在她旁边的陪审精灵们已经面色严肃， 开始拿出纸笔唰唰记下他们的谈话经过。 　　一个在旁边帮忙审问的精灵看不下去，手指伸出用力一挥， 一条藤蔓腾空而出狠狠抽打在那些半魔人身上，后者因疼痛而呻/吟，但还是拒不回答。 　　艾格莉丝低头想了想，发现自己贫瘠的知识里并没有学过如何去讯问犯人。 　　她开始轻轻哼起那首旁人在她面前唱过的歌谣。 　　那断断续续的，有点凄凉幽异的曲调，让几个蜷缩在牢房混血种挣扎着站起来，其中一个力气剩余最为充足的扶着墙，挣扎着缓缓挪步到她面前。 　　“闭嘴。”那半魔人冷冷说。 　　艾格莉丝悄悄握紧了拳头给自己鼓劲，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红色双瞳，他们教过她，半魔人外表长得像人类，但有双人类不会有的眼睛。 　　她在脑海里回想那场另一个时空的幻境里，那个男孩的名字。 　　“戴蒙。”她轻声说。 　　然后满意地看到他们因为震惊而瞪大了眼睛。 　　“戴蒙让你们过来，他想要精灵王的血，让你们的族人都能离开弃地。”艾格莉丝说道，“乔安娜，精灵信仰的女神给他们下的结界毕竟是神明下的，对魔族的威力一定会比其他种族强，所以他特地选了你们这些混血种——” 　　“毕竟是混血种，身上还是有着人类的血的，所以也不是那么怕精灵的结界了吧。” 　　她还没说完，那半魔人便猛然伸出手似乎想扯住她的头发，狠狠地让她整个人撞到栏杆上，幸好一旁的精灵护卫马上察觉不对，就迅速挡在艾格莉丝面前把那半魔人打了回去。 　　慌乱中艾格莉丝发现自己忽然变得冷静下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紧急情况下迅速退到安全的地方，而她的灵魂飘浮在空中，理智地分析那些因为她用轻蔑的语气直呼他们的王名字时愤怒的表现 　　——她好像有说对了。 　　动静闹得太大，陪来监督的精灵侍从们便提议让艾格莉丝先离开这里。 　　“让您受惊了，实在不好意思。”其中一个纤细但是双肌发达的女精灵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关系，是我想亲自来看看，反正你们也有专门的审问人员吧。”艾格莉丝笑道。 　　他们护送艾格莉丝走出地牢，爱神咬紧牙关继续努力避开所有会爬到她身上的虫蚁时，她看到那几个伊塔利的骑士站在地牢门口闲逛，似乎就是打算等着看看他们能问出什么。 　　利亚顿说精灵的长老有偷偷派精灵去监视每一个骑士，不过艾格莉丝看着这些在阳光下嬉笑打乐的人，以她不成熟的实战经验，完全找不到所谓监视的精灵在哪里。 　　艾格莉丝一出来时，阳光照在她金色的头发上，几个眼尖的骑士看见出来的是个漂亮女孩，便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下一秒，他们英勇的头目，棕色皮肤的男人，握紧拳头直接砸了那个带头吹口哨吹得最大声的人头上。 　　“啊啊啊啊老大你不能这样——！”被砸的人疯狂指责道。 　　另一个黑色头发的男人，艾格莉丝记得他的名字似乎叫霍尔，很大众的名字，笑嘻嘻地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指着杰拉德说：“美丽的小姐，不知您是否有兴趣与我们一聚？” 　　棕皮男人一记手肘顶向霍尔的肚子，打断了他试图继续说话。 　　艾格莉丝“噗嗤”的笑出声来。 　　“你们这样算什么骑士！难道忘记曾经参加骑士测试时所背过的那些准则吗——”杰拉德气愤地涨红了脸。 　　他看到憋着笑意的艾格莉丝，噎了一下，又继续噼里啪啦地继续骂起自己队友，“谦卑！正直！守礼！你们怎么能这么冒犯一位初次见面的女士？！” 　　被打的那个名叫霍尔的骑士似乎与杰拉德关系很好，他毫不在意地对杰拉德做了个鬼脸，然后兴高采烈地跑到艾格莉丝面前：“这位小姐，我和你说哦，这个男人表面上说着这些正经话，第一次见到你时——啊你可能不记得，就是我们集体准备离开精灵王宫的那一天，我们偶然路过您，杰拉德他啊……” 　　说到这里霍尔察觉到杰拉德提着拳头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迅速换了个方向开始躲避，边跑边大喊道： 　　“这个傻子可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硬生生看着您不肯走哦！” 　　杰拉德拿剑鞘把自己的手下的头敲出一个大包后，有点紧张地走到艾格莉丝身边，不顾旁边看戏的精灵们的表情，认真道歉道：“对不起，冒犯您了。” 　　艾格莉丝愣了一下，接着弯起了眉眼笑道：“不会呀，你们关系真好。” 　　杰拉德抿着嘴看着艾格莉丝的笑脸，忽然开口道：“您对每个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都会笑得这么友善吗？” 　　艾格莉丝：“？” 　　他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样的傻话，又紧张地鞠躬道歉道：“不好意思，下次会给你带来道歉礼的！” 　　他不等艾格莉丝反应，就拉着几个狐朋狗友快速逃开现场，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们本来来到地牢门口是出于什么目的。 　　杰拉德拖着霍尔，没错是拖，后者的衣服都要被磨破了，那个最先出声也是最先被霍尔打爆头的骑士提醒道：“杰拉德，你如果真的把霍尔弄死了的话还要挖坑。” 　　“吵死了。”他狠狠瞪了自己兄弟一眼，然后松开了拖着昏睡的霍尔的手。 　　那位好心提醒的骑士名叫艾迪，来自伊塔利附近小村镇，与霍尔穿着一条裤兜长大。他笑呵呵地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揶揄道：“真喜欢这位小姐的话，过几天精灵似乎会有春季例行的篝火节，那时去你约你的小姑娘跳舞吧。” 　　“艾迪。”杰拉德皱了皱眉头，“我们是有任务而来的，不是来这个精灵的森林玩。” 　　他说到“任务”这个词时，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那些正秘密监视他们的精灵们听到。 　　艾迪倒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什么任务，不过是来探探精灵是不是真的与我们签约，还有魔族要袭击森林的消息是不是真的。说实话，我可真佩服我们国王陛下与精灵签了什么条约，才能真的派人来到这，而且南境国还没察觉——” 　　“艾迪。” 　　“老兄，有时候我觉得你和我们骑士长真像，一板一眼的。”艾迪说。 　　杰拉德没理他，转头就往他们的住所方向走。 　　“别生气嘛！”艾迪使眼色给跟在后面不敢出声的几个同伴，让他们背起霍尔，而他则故作轻松地上前对杰拉德搭话道：“对不起哈，我们下次不这么逗你了。” 　　他说是这么说，但其实不以为意。 　　因为他们这位长官是这次任务下新派下来的，如果不是从伊塔利到南境这段遥远的路程里，他们之间的相互协作增进了彼此间的默契与生死交情，而他这位长官的确足够认真负责，艾迪可能根本懒得搭理他。 　　或者每天和他暗地里对着干。 　　骑士们之间的友情来的很简单也很干脆，艾迪等着杰拉德转头拿拳头抵抵自己的肩膀原谅自己。 　　杰拉德的确转头了，但却是淡淡地扫了自己一眼，是一种说不清但让人格外恼怒的眼神，然后一声不吭继续向前走。 　　艾迪登时胸膛升起一股怒火。 　　他不敢胡乱发作，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与自己的长官作对不是一件理智的决定。 　　而且他其实是有点害怕杰拉德的。 　　在路途中对方有时候做出的一些事情表现出来的淡漠，让他都不寒而栗。 　　有时艾迪也会很担心，如果自己不是他的队友，当他真的触碰到这个表面爽朗的男人的逆鳞时，他是不是上一秒还在喝酒下一秒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 　　但是他知道现在和杰拉德这种工作狂扯什么最容易让他理自己，于是他笑着问：“你记得和上边说我们真的抓到了魔族哦，长官。” 　　杰拉德终于不再冷着脸：“我已经汇报过了。他们说王族直属的那一支骑士团会专门赶过来，毕竟这是魔族这几年来又一次罕见的大行动。” 　　“啊，那骑士长大人也会来吗？”艾迪苦恼地挠了挠头，“那种大人物真是看一次就有压力一次。” 　　“他会来的。”杰拉德温和地说。 　　“也是，毕竟当时神殿的指环被偷和学院被袭击，翡冷翠那边什么都问不出来可是被诸国嘲笑了整整五年。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事，那位殿下的逝去，我们的骑士长恨不得抓住任何有关魔族的线索……” 　　杰拉德任队友在那里絮絮叨叨，只是沉默地抬头，看着那被森林茂密枝叶略略遮挡住的天空。 　　阳光照下来，最后刺得他眼睛生疼。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大纲里到了这个章数，我是快完结了的（迷茫） 第65章 　　精灵们一到春天森林里的彩虹花即将开放的日子， 便会举行一场篝火舞会。 　　不会太隆重，也不会太奢华，只是大家会用魔法在空地燃起篝火， 聚在一起尽情玩乐， 庆祝漫长的黑夜逐渐缩短， 而温暖的春天已然来临。 　　精灵们会约出另一个自己喜欢的精灵， 在热烈燃烧的篝火边跳舞，如果胆子足够大， 也许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不做二不休亲吻自己喜欢的对象，向他或她诉说自己最朴素的爱意。 　　但最近魔族的来犯，让这场本应该快快乐乐迎接的节日蒙上几层浓厚的阴影。许多人的兴致并不高涨，甚至每天的生活依然是在对闯入森林的几个异族议论纷纷。 　　很少有精灵会议论艾格莉丝，因为她身上的气息不像人类那样浑浊， 而他们却不敢断定艾格莉丝来自哪个种族，因为她从来也不说， 就连他们的王也没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有些精灵说，她一定是被湖中仙女扶养长大，否则不会看上去是人类，却有着这样被森林所喜爱的气息。 　　而被议论最多的就是那些伊塔利来的骑士们了， 即使他们刚帮精灵抓住了几个混血的半魔人。 　　精灵的长老们和利亚顿都不喜欢这样的气氛， 因为他们觉得这简直像敌人还未进攻，却已经从心理上打击了我方一般。 　　而让利亚顿憋屈的是，他根本没有办法约艾格莉丝到时候一起玩。 　　他是王，而王如果在那场篝火会单独约一个女孩， 基本上约等于和精灵族说这是他预定的王后了。 　　尤其是精灵的长老们都很担心魔族要夺取他身上的血——精灵们总说他的血统是这些年来精灵族最为纯正的， 同时他身上流有的森林女神的血脉应该也是最为浓厚，所以现在被魔族觊觎着。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 为什么他们没让自己成为精灵王，而是选择了自己的长姐呢？ 　　实际上还是少年心性的精灵王坐在王座上听着自己的臣子唠唠叨叨，吵着该如何处理被抓住的几个魔族，但他眼前却忽然浮现了上任精灵女王，那位因为被人类欺骗而死的女精灵朝他充满歉意的微笑模样。 　　除了轻易因为情感被人类欺骗，她其实是个比他优秀很多的王。 　　不轻易任性，智慧又温柔，拥有女性特有的细腻和王应有的独断理智。 　　但在利亚顿的记忆里，她抛去那些光环，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美丽的，有着一头如月光般银色长发的姐姐。 　　为什么就这么愚蠢地被人类骗了呢？ 　　他无聊得想下一秒就睡下去，而他的老师也是精灵族的大长老发现后，干脆就重重咳嗽了一声。 　　利亚顿瞬间醒了。 　　“陛下。”苍老的大长老严肃地看着他。 　　利亚顿习惯性想和他作对，最后硬生生忍住了。 　　——毕竟艾莉说的对，他不能总是只做一个任性的孩子。 　　“篝火会上吾王如果有遇到心仪的女精灵，可以多与她们接触，毕竟您也到了年纪。”长老忽然温和地说。 　　利亚顿心里打嘀咕，也直接抱怨道：“长老不是一直说最近魔族来犯很危险，篝火会上也不要一直露面太久吗？您甚至不允许我去约艾莉。” 　　“因为我们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长老说。 　　老精灵浑浊的眼睛里忽然闪现出喜悦与激动的目光，利亚顿愣了一下，片刻后再去寻找那让他不安的源泉，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忽然有点担心艾莉。 　　在这样想法的驱动下，利亚顿提前时间结束与长老的会面后离开王庭。他疾步从树木枝干间跳过，从侍女口中探寻到艾格莉丝还在精灵的集市逛时，便激动地往集市的方向赶过去。 　　精灵的集市是八点开市，很久很久以前还会有南境的流浪商人或者冒险者到集市里卖森林中没有的东西，现在只有胆子大敢溜出去的精灵偶尔带点人类的稀奇玩意，剩余的大部分商品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和精灵们自产自销的货物。 　　利亚顿一到那里，便看见了艾格莉丝。 　　她一如既往的耀眼，完全没有被来来往往的精灵们掩盖。人群喧嚣，可是她还挺有兴致地左顾右盼。 　　只是为什么旁边还有个臭人类啊！ 　　利亚顿气呼呼地绷紧耳朵，飞速跑到艾格莉丝身边，“啪”地拍掉了男人拿着一个花编饰品想夹在女孩头发间的手。 　　突然从身边窜出一个人吓了爱神一跳，她缓了缓才发现是利亚顿，便笑着打招呼道：“早上好，利亚顿。” 　　“早上好！艾莉！”精灵王收起自己本应展露的利爪和恶劣的性子，状似无害地笑道。 　　刚刚被利亚顿明着针对的男人不紧不慢地收起了头饰，礼貌地对精灵王行了应有的礼节。 　　利亚顿看都没看他一眼。 　　而男人也不介意，只是对艾格莉丝微笑道：“那艾格莉丝小姐，我们过几日篝火会上有缘再见。” 　　“好呀。”艾格莉丝笑道。 　　紧接着她感觉自己的手被用力狠狠一抓。 　　艾格莉丝一转头就看到利亚顿有点生气的模样，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而利亚顿正准备继续针对那个让他打心里厌恶的伊塔利骑士，对方早就直接离开了集市。 　　“艾莉你不要和他去玩好不好？”利亚顿最后只能把主意打在艾格莉丝身上。 　　“最近森林的防卫加强了许多，利亚顿应该很忙吧。”艾格莉丝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精灵王没有发现，倒是好看的脸上罕见地率先露出了迷茫，最后他直接拉着艾格莉丝离开繁闹的集市来到一个罕有人迹的小树林，犹犹豫豫间叹气道：“我不明白。” 　　艾格莉丝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长老们最近一副总是抑制不住自己欣喜若狂的样子……”年轻的精灵王皱紧了眉头，“我从来没有没见过他们会这样。” 　　就像是得到了什么能解决精灵如此困境的方案。 　　——可他们明明前几日才因祭祀祈祷时被森林女神拒绝而痛苦着。 　　艾格莉丝反手靠在树干上，平静地看着树林外依稀能见到的熙熙攘攘的精灵们。 　　但如果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们大多都是年轻如利亚顿的外表，因为许多两百岁的精灵早早离开森林去闯荡外面的世界——精灵之森完全与外界隔绝对精灵的寿命来说，不是太久的事情，所以出去在外闯荡的成年精灵们，要么是因为被外族排斥陷害到已经回不了家，要么是混得不错干脆不想回来。 　　精灵的繁殖力很低，这也导致了森林里能参与战斗的壮士们并不如人类国度那么多。能加强对森林的保护，已经是长老们作出的很大的努力。 　　“会好的。”艾格莉丝轻声说。 　　…… 　　骑士打扮的男人走回自己的住所时，几个同行的骑士们已经早早出去尽职地巡逻看是不是还有魔族的余孽。几个糙汉子起床连床铺都懒得叠，而杰拉德回到自己床上，把新买的头饰放在枕下。 　　当时他见少女对着那精巧的花瓣组成的头饰很感兴趣，便直接买了下来。 　　如果不是偶然碰见她顺便与她逛集市，他都不知道原来她真的这么喜欢在这种生机勃勃的地方四处打转，有时候停在小摊边和卖家斗嘴个几十回合，只是想砍一小分钱。 　　那时候老禁止她一个人在翡冷翠里逛，让她没办法去随心所欲地逛街，果然对她来说很不自由吧。他心想。 　　要不然为什么宁愿让别人以为自己死了也不肯回去过舒舒服服地被所有人崇拜、尊敬、细心伺候的生活呢？ 　　他站在床边久久不语。 　　“长官。”一个人推开了门，见他还留在房间里时语气含尊敬地打了招呼。 　　男人没有抬头，突然轻声问道：“这次又牺牲了多少族人？” 　　“……四个。”说话的人穿着同样类型的盔甲，头上却渐渐冒出了一对漆黑的犄角，给他的脸迷上了层层可怖的色彩。 　　“吾王。”门边的“人”半跪下来，低下头颅。 　　“又死了四个族人。”男人压抑道，声音里暗藏着旁人听不懂的感情。 　　突然间一股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了男人的每一条神经，如果有另一个人站在他身边便能直接看见他双眼里的血丝倏忽间暴起。男人不禁拿手捂住自己的双眼，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迅速拿起床边的镜子去看自己双眼的情况，同时慢慢地重复深呼吸几口气，待到他看见那水晶镜里倒映出的双瞳的红色都渐渐散去后，才放下了心。 　　而旁边半跪着的“人”见状后沉默了一会，攥紧拳头，还是没打算把本想告诉自己的王的事情原封不动地吐出。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不是因为金路云真的太帅了，《偶然发现的一天》这越来越迷茫的发展会让我弃剧的。 　　但是金路云，真的好帅。我已经千百年没喜欢过韩娱的男明星了，上一个还是我小学时看城市猎人喜欢李敏镐！！！（暴露年龄） 第66章 　　上了年纪的魔族， 似乎与其他普通的同样会年迈的种族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自己年轻时也是有着让其他种族畏惧力量般，开始对原先适应的恶劣环境感到不适，开始没办法再轻而易举地杀死魔兽， 头上的犄角渐渐长出裂痕， 所有原先代表自己强大力量的特征都渐渐消失。 　　白色成了头发的主色调， 开始被别人小瞧。 　　老魔人活动还算灵敏， 提着一个空筐子，小心翼翼地推开自家的小屋的门， 蹑手蹑脚准备放下筐子回到里屋时，便看到自家的老太婆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瞪着眼满脸怒容地看着他。 　　经常被自家孙子叫作“老魔头”的魔人一下就怂了，“嘿嘿哈哈”几下，便乖乖地对自家老太婆说真话：“我这不就回来晚一点吗——” 　　“别动了。”上了年纪的魔族老女人骂道， “给我看你后背。” 　　“咳、咳咳。” 　　老魔人想继续假意咳嗽几声，发现自己老伴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眉头拧的原来越重时，才慢吞吞掀开了上衣。 　　那上面的几道深浅不一的刀伤，还有许多石头砸出的淤积，伤口早已发脓， 很多地方还渗着血。 　　“这么臭的血腥味， 你以为你洗了衣服又用水冲了后背我就闻不到了？！！”女人骂得更大声，恨不得动起来干脆往那几道伤口多打几下，让他痛得印象更深刻些。 　　老魔人紧张地用自己带有皱纹的手想捂住老伴的嘴，不停劝道：“哎呀你小声点， 吵醒戴蒙让他听到了怎么办！这血腥味哪臭了， 明明我们魔族最喜欢的就是这味。” 　　“听到又怎么样！！”同样已长有白发的老魔女声音嘶哑，蕴含有浓郁而深重的愤恨， “那些人类……！” 　　“唉，不能不服老啊。”他试图转移话题。 　　老魔女听到后，沉默了几瞬，叹气道：“不是我说……那孩子，到底有着人类的血。” 　　本来嬉皮笑脸的“老魔头”陷入了寂静。 　　“谁知道他以后会被人类怎么利用来害我们，你对他也不算多疼，天天不是打就是骂，逼他做他不想干的事，他和你斗嘴多少次了……倒不如我们趁现在他还弱小，先———” 　　厨房木门虚掩着，孩子站在阴影里，久久不作声。他本只是因为肚子饿而想找些东西吃，但现在怕厨房里说话的两个老人发现自己，先噤声把旁边想爬到自己肩上的六脚虫打烂，然后又站得离视线死角近了一点。 　　“你说的都有道理。”他听到那个天天因为自己没有完成规定而斥骂自己的老魔头如此说。 　　…… 　　杰拉德傍晚走出自己房间时，便发现他的几个单身同伴们兴高采烈地拿着几朵小花，他也不想说几个浑身汗味的大男人拿着花有多恶心，只关注了他们都一副激动的模样。 　　之前被他锤晕的霍尔笑嘻嘻走过来，拿手肘顶了顶杰拉德肩膀：“如何，有没有去约你的小美人？” 　　霍尔那语气让杰拉德有一瞬间又想打晕他。 　　“你们这是都去约当晚的搭档了？”他冷冷问道。 　　霍尔一脸惊奇：“怎么，长官大人，咱们出任务都不能放松一下吗？还是你没有瞧见那些精灵妹子有可爱？” 　　他“啧啧”了几声，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不是杰拉德，我说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像我们骑士长了？似乎像是从认识那位美丽的小姐开始？？莫非爱情都会让人改头换面？那也别学我们骑士长啊我说你，那个老严肃，你别看他长得帅受女人欢迎——” 　　杰拉德恨不得掐死这个话唠。 　　“而且。”霍尔突然冷笑几声，“您没发现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被光明正大的监视了吗？听说是您关系很好的那位小姐，去和精灵王打小报告，说我们伊塔利皇家骑士团的骑士长说魔族的奸细——我瞧她不是南境国的人，应该是斯维斯那些软脚虾的人才对。” 　　杰拉德把手放到了剑鞘上。 　　总是充当双方和事佬的艾迪瞬间窜到他们中间，笑着说：“哎呀，大家都是想好好享受这独特的经历嘛。长官，你再不去约那位小姐你可能就要错过机会了？今晚就要开始了，我可是听说有很多男精灵找过她，连精灵王破天荒对人类很关注哦。” 　　杰拉德直接甩开艾迪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径直匆匆离开。 　　走之前他不忘回头提醒道：“精灵都是忠贞的种族，你们要是不打算和那些女精灵就别在这特殊的日子里邀请她们，虽然我也没想到现在这么排斥人类的精灵居然还有肯答应你们的——真是。愚蠢。” 　　艾迪苦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头，而霍尔倒满不在乎地把那朵小花别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哼着口哨回到房间。 　　艾格莉丝任命地放下能联系神王或者布拉基的念头，她觉得神王古怪，可没想到现在连他也联系不上了。 　　更让她烦躁的是，她找不到布拉基，哪怕她翻出自己身上所有的宝具，都联系不上诗歌之神。 　　她的挚友。 　　在这样苦令人恼的因素里，艾格莉丝根本没有心情去享受精灵的篝火会。 　　好在利亚顿被长老们严厉限制了不允许肆意邀请她，爱神也不需要担心这小孩老是缠着她顺便针对每个接近她的人。 　　但这又带来一个麻烦的问题，便是找她的精灵数量骤然增加。 　　你们不是很讨厌人类吗能不能别找我了！！ 　　这几日的探查里，艾格莉丝除了能从那魔物嘴里翘出消息，就再也得不到什么过于重要的了。 　　她原听精灵们哭着说，神庙里森林女神的神像自己碎裂了，而女神亲自告诉他们，好自为之。 　　艾格莉丝倒觉得，这像乔安娜的性格。 　　但她又听有些精灵偶尔透露说，精灵的长老们都称自己做梦梦见了女神，然后得到了神启。 　　爱神不免有些心疼这些普通的信众，也不知出于什么信仰，居然还坚持没去辱骂乔安娜。 　　怎么不像光明神神殿，三百年不来个神迹到最后也没见几个人把光明神真放在心中第一位了。 　　她此时更关心塞西尔和阿黛拉几个人能不能进入精灵之森，比起她，最适合寻找线索和消息的就是阿黛拉了，尤蒙可能也对讯问敌对者很擅长。他们如果能来到精灵的领地，也许就能帮助问出什么。 　　而让爱神高兴的是，精灵的长老答应了她的请求，等结束这重要的篝火会，第二天便会专门派人等在精灵森林外去等他们。 　　于是艾格莉丝最后还是离开了房间，换上侍女为她准备的新裙子，直接将长发散下来，素颜朝天地来到了热热闹闹的篝火会现场。 　　有着尖耳朵的精灵们不愧是被大陆所追捧的生物，他们五官精致，身姿纤细优雅，踮着脚尖围绕着篝火牵手起舞，火花在漆黑的夜晚如此显眼，星星点点，穿梭在精灵群手与手，腿与腿的起起落落之间。 　　有穿着招待服的男精灵瞧见了艾格莉丝，便紧张激动地端起一盘装着精灵特产的素草糕走到她旁边，笑道：“艾格莉丝小姐，这是我们篝火会必吃的美食，我知道您很喜欢甜食，所以您可以尝一尝。” 　　艾格莉丝熟悉这位男服务生，发现他已经害羞到脸颊泛红，白皙的手微微发抖后，不敢让他当众没面子，便拿起一块咬了一口，任过于甜腻的味道在自己口中化开。 　　爱神开心笑道：“谢谢你！” 　　他好似松了一口气，再接再厉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待会和我——” 　　“艾格莉丝小姐。”男人不知站在哪个方向围观了多久，直接走上前对艾格莉丝说道，“您之前答应与我共舞，不知现在是否可以赏光？” 　　他彬彬有礼的稳重作态，让艾格莉丝一愣。 　　她眼前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同样是带有这种和翡冷翠贵族们如出一辙的礼仪感，这个突如其来的重影让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察觉到艾格莉丝退后的精灵瞪了男人一眼，却被后者此刻的眼神弄的发怵。 　　他咬咬牙，最后直接转身离开。 　　“不好意思，刚刚看到小姐好像不太想答应的模样，所以我就擅自做主张了。”杰拉德咧嘴笑道。 　　这爽朗的笑容一下冲淡了他刚刚表现出来的“翡冷翠感”，艾格莉丝也跟着笑了笑，心里却忽然产生疑问 　　——杰拉德也是土生土长的翡冷翠人吗？ 　　“但是。”他话锋一转，“现在我也发出邀请，会不会很不自量力呢？” 　　“不过不是那种精灵的邀请意思！”他急忙补充道。 　　被男人这么说，艾格莉丝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拒绝。 　　尤其是他刚刚还出手帮了自己一把，天知道艾格莉丝多不想答应那些精灵（甚至还有几个女精灵）的邀请，因为一旦答应了精灵们的邀请，她基本上就跟答应了人家的告白一样。 　　这时候学学人类不好吗！大家真的只是在快乐跳舞呀！ 　　她把手搭在了男人伸出的手上。 　　男人微微加大了回握的力气。 　　他们走到篝火边，成功吸引了许多同样跳舞的精灵注意，毕竟他们这两个人类如此显眼。艾格莉丝甚至看到高高坐在王位上百般聊赖的利亚顿直接站了起来，而他旁边的长老们使命压住他。 　　顶着别人万众瞩目的目光，艾格莉丝倒是能静下心去看男人的脸了。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也照亮了他一直上翘，好久都没降下去的嘴角。 　　些许是艾格莉丝的目光太过失礼，十分钟后，男人忍不住问：“艾格莉丝……小姐，是会一直都这么看着别人吗？” 　　艾格莉丝：“？” 　　爱神有些迷茫，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男人会突然问出这种乱七八糟的问题来。 　　“对不起？”她犹豫问道。 　　男人似乎也明白自己的问题很傻瓜，重重的咳嗽几声后又不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加拉哈德：我连自己的醋都吃，牛不牛逼？ 　　请大家为我评理！我基友（为我做封面的宝贝）和我聊天，我说你也可以买个ipad你画画我写文，一起风花雪月的快乐。 　　她：滚你丫老子哪来的钱？换了新设施后就不能抓紧更新吗？ 　　我：？ 　　正想着这人哪来的火气，就听见她这个爱神唯粉气冲冲地说：你说加拉哈德这个人怎么回事？自己一个人和艾莉谈恋爱不够？还要弄个克隆杰拉德，搞个小号？？是不是人？！！ 　　我：…… 第67章 　　抬脚， 放下，起步，转圈。 　　艾格莉丝又再次产生了一种， 对方似乎很熟悉自己的错觉。 　　与她伴舞的男人看上去很熟悉她的节奏， 如果察觉到她自己不会接下来该怎么做跳哪个动作， 便会温柔地引领她进行下一步。 　　这双盛满笑意的褐色双眼里， 多了许多艾格莉丝不懂的情绪。 　　如果不是现在忽然产生的浓烈的困意，爱神觉得自己可能会更有力气去深究这些敏/感的问题。 　　可能因为这几日总是没有休息好， 艾格莉丝心想。 　　她这么一下突然困起来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这浓重的困意。 　　“杰拉德是从小在翡冷翠长大吗？还是和艾迪一样只是现在在翡冷翠生活？”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男人的手僵住了。 　　“原来小姐您也是会在意是不是个乡村巴老的问题吗？”杰拉德委屈地问道。 　　“！”艾格莉丝突然不知道说什么，连忙紧张地回答道，“没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他笑了一下， “您是想起了那位对您‘始乱终弃’的骑士吗？” 　　艾格莉丝：“……” 　　请不要把我的玩笑话记得那么清楚！对不起！ 　　“也许这样很冒昧，但您究竟是怎么看待那位骑士呢？”他的语气里不自觉的， 带上了紧张和期待。 　　“我——”爱神正想回答，却在两人跳舞转圈期间，瞟见了精灵王身边的长老。 　　她本应该更先关注的是生气瞪着自己的利亚顿，但是不知为何， 她的视线却放到了那苍老但智慧的精灵大长老。 　　那精灵， 缓缓笑了起来。 　　爱神感觉自己是被盯住的猎物，浑身上下下意识颤抖了一瞬。 　　男人看见少女久久不回答，甚至面露谨慎与慌乱，轻轻笑了一下， 把自己所有原先压也压不住的情感， 又关在了匣子里。 　　“我曾经，不， 也不是曾经。”他忽然说，“很喜欢一个女孩子，但是她的目光很少放在我身上。但我后面又发现，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关注别人，她会关注很多人，甚至会放在明明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男人身上，但是她只是……” 　　“只是……不会放在我的身上而已。”他轻声说。 　　艾格莉丝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她的耳边轰隆而吵吵嚷嚷，不知道说谁在自己耳边低吟。她想大声让这些鬼声音都闭嘴，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单是将手放在男人身上，跟随他的步伐舞动，就快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好困……？？ 　　这莫名其妙的强烈困意和晕眩感让爱神咬了咬自己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 　　她根本听不懂男人都在噼里啪啦地说什么，还有点忍不住吐槽为什么一个大男人能有这么多话好讲，明明她一句都还没回。 　　她只偶尔听见了诸如“喜欢”“离开”“欺骗”的词汇。 　　虽然听不清，但也许是作为爱神，意外地有时侯对别人某种强烈情绪的感知会有一点微不足道的直觉？ 　　艾格莉丝忽然觉得，这站在她面前的人，很悲伤的模样。 　　她把手放在他的脸颊上，成功感受到他僵住便再也不哔哔哔说话时，满意地傻笑了起来。 　　“艾格莉丝小姐……？您怎么了？！看上去有点不太舒服！”他焦急地连声问道。 　　好奇怪呀，爱神心里想。 　　这对她紧张兮兮的表现，怎么这么像一个人？ 　　在这种想法下，她的眼前宛如奇迹般，竟然逐渐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模样。都是穿着骑士的盔甲，却有一张不同于那爽朗棕皮骑士的脸。 　　但她太困了，困到来不及去思索为什么会有这些幻觉的产生。 　　她还有点放心不下拽着自己手的男人停不下来的痛苦和悲伤，便双手拍了拍男人的脸颊，笑着说：“不要难过啦！” 　　她只记得记忆里父母教导她鼓励别人一定要微笑，却忘了这样笑看上去傻愣愣的。 　　艾格莉丝垂下自己眼帘时，好像看到周边的脸都仿佛变了副模样，而王座边的长老挂起了陌生的诡谲笑容。 　　她最后的记忆里，是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孔，拼命扶住自己因惯性而滑下的身体，重复对自己焦急喊道 　　——殿下。 　　还有一道声音，轻轻回响在她脑海里。 　　[艾格莉丝。我的爱神。] 　　…… 　　阿黛拉每收到艾格莉丝的信，便会谨慎地打开，谨慎地拿出夹在里面的花，谨慎地放好，不让上面沾染一点灰尘。 　　艾格莉丝会给他们每个人都写信，信的内容对重要的事件是一样的，但是似乎对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关心。说是似乎，是因为混蛋废材尤蒙妄图知道艾格莉丝对她说了什么 　　——她怎么可能告诉这几个人艾格莉丝对她说了什么！ 　　尤蒙这样不稳重，又怎么做斯维斯的王。 　　有时阿黛拉都忍不住担忧起来。 　　她曾经只是单纯想着就借一借尤蒙背后所靠着的国家，找到艾格莉丝，然后帮助自己尊敬的老师远离迫害他的翡冷翠而已。 　　他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她在学院时一度瞧不上魔法废材的尤蒙，尤蒙也瞧不上心高气傲特立独行的她。 　　现在她的老师也成功去了另外一处安静和谐的小村教书，而艾格莉丝也回来了。她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再继续留在这个不成熟、幼稚、什么都不会的国王身边。 　　阿黛拉提着笔记日记的手顿了顿，字迹卡在草纸上，留下一层无法被抹开的黑晕。 　　过段日子再说吧……？ 　　她对着镜子最后确保自己没有什么仪表的大毛病，便披上斗篷带上魔杖，和早早站在门口焦急等待的塞西尔汇合。 　　尤蒙早派人准备了能跑远程的魔物为驱动力的车，能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精灵之森。 　　不过阿黛拉还是嫌弃这些又慢又难受。 　　是时候把最近松懈的传送魔法阵的研究提上行程了，阿黛拉心想。 　　肯定能很赚钱！赚了钱就可以买一套带院子的小房子与艾格莉丝住在一起！斯维斯风景倒也不错，然后天天嘲笑最后还没有我富有的尤蒙与塞西尔，这两个人也能因为没我有钱就没用脸继续缠着艾格莉丝！ 　　阿黛拉面无表情地胡思乱想。 　　艾格莉丝写信告诉他们精灵们会派人到森林外接他们，阿黛拉也挺惊讶那些精灵这么快就放了行，也许是他们发现了艾格莉丝的神明身份然后对她格外尊敬？ 　　她也说了有关魔族的事情，让他们很担心。 　　塞西尔第一次知道时还似乎打算直接闯进迷雾里，幸好尤蒙已经有能打晕塞西尔的实力。 　　阿黛拉顺便铭记几条艾格莉丝对他们的嘱托： 　　利亚顿是他们的王，至少在精灵面前表现出尊重。 　　不要因为他们嫌弃人类便与他们争吵，固有的偏见很难消化，有时需要我们更多的努力。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透露任何她写信给他们的信息，因为精灵是不允许她把任何有关精灵之森的消息泄露在外的。 　　阿黛拉一路上把这几条消息中在心里默背了几千遍后，他们也终于到了森林的外围。 　　塞西尔冲到迷雾最近的地方，坐也没心情坐，只是如雕像般傻傻站着。 　　阿黛拉安静地看着森林的入口处，直通森林内部的大道上，偶有杂草，枝叶低垂。 　　灰暗暗的雾，似乎是一条锁住森林的链。 　　他们在清晨的阳光下，有时候等的过于无聊，还开始数着草叶上晶莹的露珠。 　　然后等到了，不见一点明星的黑夜。 第68章 　　[艾格莉丝， 我的爱神。] 　　[唯一不是我创造出来的，你。] 　　[醒过来啦。 　　艾格莉丝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好不容易睁开眼， 却觉得头昏沉的没有办法做任何的反应。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神域那经常会宛如踩在云朵上走路的地方， 却没想到这次来到了一个更为奇异的空间。 　　无尽的， 无物的， 无声的，不知是如何组成的空间。 　　艾格莉丝因身处未知环境的迷茫， 右手下意识抓住了另一只手的胳膊，试着往前走了几步。 　　然而就在她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整个空虚近于无的空间宛如被书剑打破了所有的寂静，这一刹那倏忽之间色彩冲撞了整个空间，闯进了她的视野。 　　她看见了这个世界。 　　她不知该前往何方， 最后选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同时被前方那不呈具体生物形状的光团吸引了视线。 　　也不知是什么生物， 好似拥有双足与双手，却单纯的仿佛只是由光源汇聚而成。不见五官，不见其他任何能辨别的身体特征。“它”站在天地之间，“双手”在空中绘画， 各种元素汇聚期间， 光点随着他的动作溢出。 　　神说要有光，便有了光。 　　“它”停下的第一个刹那，一个生物便随之出现在地面。 　　那个生物头顶犄角，背有双翼， 只有一双红色的双眼看上去夺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是魔族。 　　艾格莉丝被他吸引住了。 　　他看上去无知， 单纯，迷茫， 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一个人在空旷的地面上转了几圈后，便抬起头去朝天空中创造了自己的那位笑了起来。 　　天空中的生物看了他几眼后却没有再出声，只是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将手中的元素组合起来，很快又创造出了另一个生物的形状。 　　一个赤/身的女魔族出现了。 　　她来到地面，好奇地对着另外一个和自己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的“生物”打量几眼后，也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创造者上。 　　而天空中的“它”再相继创造出相同类型的生物后，似乎陷入了厌倦，于是开始任意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起来。 　　纤细、灵巧，以森林中的草露花叶为食的精灵。 　　翅膀全部展开庞大到甚至能遮蔽整片天空的龙。 　　以鱼尾在海洋里穿梭，眼泪是世界上珍宝之一的鲛人。 　　…… 　　这个世界的生物逐渐多的让“它”管不过来。 　　于是“它”有一天，罕见地又开始了创造生物的过程。 　　这次“它”的创造历时许久，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只有一种光元素汇聚在其中。“它”认真，专注，似乎是要创造出一个最令“它”意的，能让“它”可以放心依靠的物种，可以协助“它”管理这庞大世界的物种。 　　在最后一笔结束的那一刻，所有的种族都聚集在了“它”身边。 　　一个从未有过的完美，光明，纯粹，有着和“它”气息相近的生物出现了。 　　一直沉默围观的艾格莉丝，终于见到了“它”露出了对这些生物的第一个微笑。 　　所有看见的生物发出了吸气的声音。 　　艾格莉丝听见了“它”的声音，熟悉的，也曾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声音 　　——从此以后，你名为“阿瑟”，是神族的王。 　　“它”对那个第一位神明如此说。 　　那神明用“它”赐予的力量，召引了天空中的轰雷劈开天幕，以行动宣誓他将铭记“它”所说的话。 　　“它”再次露出满意的微笑。 　　然而这场创造太累了，“它”一时间只想回到自己的空间，陷入休息与沉眠，而不是再进行这永不停歇的管理这个世界。 　　“它”再又创造出了几个最令自己满意的神明后，便让这些神明帮“它”掌管这个世界的日月变化，季节更替，让神明们帮其他种族，如让森林里花开草长，不至于饿死幼小的精灵，如给河流灌入雨水，让兽人可以不至于饥渴而死。 　　还有最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仔细照看“它”创造时不够注意，过于弱小的人类。 　　“它”嘱托好一切后就走了，却没发现众生之间，一双红色的双瞳冷冷地盯着神族的王。 　　那个目光里夹有“它”还没学会的嫉妒，愤恨，痛苦。 　　于是在“它”从沉眠中醒来后，却看见的是“它”的孩子们，或死或伤，再也不是“它”记忆里的模样。 　　“它”最喜爱的孩子告诉“它”，“它”第一个创造的孩子——魔族，发动了战争。 　　因此他们被神族压在了暗无天日的弃地，划出了一条永不熄灭的烈焰河，阻绝他们去伤害其他的种族。 　　面对哀嚎的孩子与不见寸草的大地，“它”学会了痛苦。 　　“它”只能被迫地把相互打仗的各个种族限制在不同但适合他们各自生活的区域，可他们依然会冲破界限去进行无休止的战争。 　　“它”又学会了生气。 　　于是“它”引来滔天的洪水，源源不断的水元素凝聚在一起，想干脆洗干净所有“它”看不顺眼的任何东西。 　　但“它”看到自己最先创造的孩子们，相互抱在一起，失声痛哭时，“它”又学会了后悔。 　　“它”流下了一滴眼泪，变成一场绵绵细雨，柔软地，轻轻地，重新抚慰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当死去的巨龙尸骸再次变成了山，矮人们习惯于开洞穴而谋生，精灵们已经依靠那通天之树建好属于自己的王宫，即使是最弱小的人类也成功活下来建立了庞大的国家时，“它”看了一眼自己曾经最满意的孩子在云端上欢声笑语，又看了一眼自己最初创造的孩子，在不见天之地怒吼诅咒。 　　“它”最后学会了疲惫。 　　看到这里的艾格莉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之前从来没有把目光移到她这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存在的“它”，突然转头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它”一动不动地位于原地。 　　「现在你知道了，我创造这个世界时的故事吗？」 　　…… 　　坐在少女床边，双手交叉紧握成祈祷状的男人，沉默地看着少女安静的睡颜。 　　她仿佛只是单纯的因为困倦而睡了过去，但是她却已经过去三天了还没有醒来。 　　而如果她醒来，看到他时脑海里的第一反应，一定是会奇怪为什么他的眼睛变成了这令人厌恶的红色吧，他漫不经心地想。 　　在察觉到有人进来房间后，他慢慢站起来，然后走到那个魔人面前。 　　他突然施展开魔王的威压，过高的等级压制让跪在男人面前的魔人因恐惧而流下冷汗，但魔人仍然强忍着不敢哀嚎出声或放声求饶，只是将头埋得更低，把姿态压到这位他曾经看不起的混血种之下，大声道：“陛下，属下知错。” 　　金发的英俊男人将食指放在嘴前，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他轻声说，“谁允许你在她面前吵吵嚷嚷？” 　　魔人不敢动了。 　　男人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直视魔人一直努力躲避自己目光的眼睛：“谁允许你，擅自在精灵那里答应他们绑来她作为精灵王的替代品？” 　　魔人沉默了片刻，猛然间抬起头坚定道：“但是陛下，根据精灵所说，她是真正的神明！” 　　“而且，那身上被我们所感知到的令人厌恶的光元素气息，已经浓厚到只可能是传闻中的神明才有，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来到精灵的地方，但是那个精灵长老说他们女神也有说这个女孩是神明——” 　　魔人像是看出了男人表情上越来越不耐烦的模样，便再次打出了一张百用不烂的牌： 　　“陛下，精灵王的血能否真的作为钥匙一直都是未知数！但如果这女孩真的是神明，我们便能把可能还要再拖长几十年的计划直接提前！” 　　“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他低声说道。 　　“我是不是比上一任王对你们仁慈太多，所以你们才会这么自作主张，甚至想要以言语来欺瞒我？”男人冷冷地说。 　　魔人想到上一任那偏执疯狂的王，不禁又流下几滴冷汗。 　　男人实际上说的没有错，他的确比他的“父王”，仁慈许多。魔人心想。 　　如果是前任王，朝跪下的他走来的那一刻，必定不是选择单纯言语施压，而是会毫不留情地先踩碎他撑在地上的手的每一寸骨头。 　　男人转身继续坐在少女身边，细细关心她的每一处可能发生的任何动静，安静地等待她醒过来。 　　魔人见男人又不再说话后，便鼓足勇气汇报最后一件消息：“陛下，精灵那边发来急训请我们帮忙。说有几个强大的人类强闯入了森林，而精灵王也支持那些人类，现在想找这位少女的消息……他们说如果我们不帮助他们，他们就直接把少女在我们这告诉那几个人类……” 　　男人笑了笑。 　　“是他们呀。”他轻轻说。 　　不知道为何，当浮现出他们的脸时，他忽然又回想起那段时光假扮作人类的日子。 　　仿佛真的只会一直尽职保护在你身边，引领信赖又嫉妒自己的学生，逗那几个容易炸毛的小孩为乐的日子。 　　——一个只属于“加拉哈德”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大概就是快乐地揭示伏笔揭示谜底，努力让大家了解这个故事的整个时间线的过程吧！ 　　估计下周能完结吧！大家想看啥番外呢，因为结局略微开放向我写些各种感兴趣的番外也是可以的！目前心中已经决定写的是“真正渎神者世界里塞西尔来到艾格莉丝所在世界的番外”“未来魔法与科技并存的世界的人看爱神他们时代故事的番外”…… 　　想写些好玩有趣的！球球大家给我点建议，然后符合咱们的审核要求（重点！！） 　　说是这么说，如果最后番外我写了其他的，我就删掉这一段…… 第69章 　　“格雷塔。” 　　被叫作“格雷塔”的女人斜坐在自己的窗台上， 仔细看着窗外漂浮的云朵与城堡底下冲击石墙的波涛，没有一丝理出声叫自己的神明的念头。 　　老父亲也没有表露出生气的模样，他很了解自己的女儿， 知道说什么话能让她真的做出反应。 　　“爱神被送给了魔族， 你不用想她了。” 　　下一秒他熟练地往左跳开， 直接躲过了女人一瞬间张弓拉满射出一箭——那没有击中目标的箭矢径直轰向墙壁， “轰”的一声后深深扎进墙壁上碎裂出层层环绕的裂痕。 　　艳丽姣好的女神二话不说又拉满了弓。 　　“有空去看看你母亲吧，也快到了最近看她的日子了。”面对危机， 神王依旧不紧不慢地说。 　　格雷塔没有放下手中的弓箭，冷声说道：“害死了你的儿子不够，还要再害死另一个人吗？”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无声息的死寂。 　　如果是别的神明敢如此与神王对话，低阶的神明可能直接就烟消云散，而高阶的神明， 也不过是要用大半生去面对层出不穷的惩罚。 　　但这是格雷塔。 　　神王的嘴唇抖了抖，便迟钝地转身， 缓缓离开了自己女儿的房间。 　　炽天使见神王离开格雷塔房间后便连忙上前，正准备和他汇报大陆的相关事宜，老神明挥挥手，声音嘶哑：“我先去看看巴德尔。” 　　曾经被创造主赞美的， 纯粹光明的生物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变老。他依然拥有无法言喻的风采， 但较之青年，仔细观察能发现他早已双眼浑浊，思考时偶尔才会闪过几道明光，而大多数时候， 他脾气不定， 易怒易喜，是神域中神明最为不敢违抗的存在。 　　大多数时候。 　　神明们会在两种时候敢与神界的王肆意交流， 一是他和他的家人在场的时候——曾经神后没有发疯，光明神巴德尔没有死去，格雷塔依然还是神界笑容最为明媚被其他女神所嫉妒的存在，那样的时候。 　　二是，爱神艾格莉丝被神王听从创造主的命令创造出来以后有爱神在的场所。 　　爱神出生那天是神界轰轰烈烈的大事，因为除了创始之初，再没有一个神明的出现是被创造主所直接要求的。 　　各神明为了讨好那自己都没见过的存在，便给予了这位爱神许多的祝福 　　——夺目如光辉的外表，悦耳如百灵的声音。 　　可神王宠爱她并不是因为这些理由。他其实说不上在意她是否被创造主所命令的，在那位不知何缘故再也不出现在这个世界时，神王已经快往忘记了当初如初生动物的孺慕之情。 　　他甚至格外愤怒，愤怒为何当年神界历大劫时，创造主没有出现，但事后才让他去创造这么一个爱神。 　　他捏好了一个空的躯壳，而创造主把一抹灵魂赋予进了那躯壳里。 　　好长一段时间，神王是没有见过爱神的。 　　直到他看见她和布拉基合作去整蛊格雷塔。 　　他才恍觉自己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气急败坏，但又最后被少女逗得很开心的模样了。 　　——他想到了巴德尔。 　　那孩子，是人族心中最圣洁光明的存在，被诗歌之神故意传唱的高贵英俊而无欲无求。但他其实是乔纳维亚满脑子里最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的神明。 　　他曾和诗歌之神关系最为融洽，两人快把乔纳维亚翻了天——他们去剪光百花女神长至脚踝的秀发，让女神第二天起床气得哭出来。他们给仍是孩童的格雷塔的枕头偷偷洒水，然后嘲笑她睡觉还漏嘴。 　　巴德尔的胆子比布拉基还大，乔纳维亚只有他敢编神王的胡须，拔天使的羽毛，去玛瑟兰德大陆传唱战神的囧事。 　　但他又很会讨神明的欢喜。 　　剪完百花女神的头发后，巴德尔跑遍整个玛瑟兰德给她搜集了各个种族独有的珍奇花种，蒙住她的双眼，把百花女神带到他准备的花园，扯下她的遮眼布后让她看见了满园盛开的烂漫。 　　在妹妹的生日会上，作为哥哥的巴德尔给格雷塔建了一个正好合适她身材尺寸的冰雕城堡，然后给她挑了一匹银龙幼龙，求矮人打了一顶不大不小的王冠。 　　生日那天金发的少年温柔地笑着，把幼龙的缰绳放到小女孩手里，然后把王冠戴到她手上，对她说“贵安，女王陛下。”。 　　神王还记得格雷塔那时咯咯地笑了，然后一整天都骑在巴德尔的肩上，而他的傻儿子也任劳任怨地哄她。 　　那个孩子，是神界的异类。 　　爱神也是，神界的异类。 　　神王离独属于光明神的墓园越近，有关他的回忆便越多。 　　艾格莉丝的性格，有时候会不经意间和巴德尔很像，所以神王总是不自觉地在内心里最后偏袒她。 　　所以格雷塔才会发展到现在，那么维护她。 　　除了偏袒，神王知道他还有愧疚。 　　在创造主命令他创造出这个神明，而且这个神明还被允许离开神域时，神王就想好了所有的计划。 　　命运从未出错，渎神者的死亡必须伴随着一位神明的陨落。 　　正如当年渎神者与巴德尔同归于尽。 　　他在创造爱神的时候就在她的身体上下了复杂的法阵，当渎神者刺穿神明的心脏时，法阵便会发动，那庞大的力量会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渎神者同样也停止心脏的跳动。 　　在发现居然有好几个可能成为渎神者的存在时，神王是有一瞬间恐慌的，好在命运女神确定，最后真正会成为渎神者的，只有一人。 　　于是神王设计把爱神打包送到了那人面前。 　　他会很可惜她的死，于是在前三百年便不停纵容她，疼爱她。 　　但刚刚格雷塔的那句话再次让他坚硬如顽石的内心又被敲裂了许多碎痕。 　　神王阿瑟忽然发现，三百年，他如此纵容那孩子，果然不仅仅是出于一种对将死之人的补偿。 　　她与巴德尔的相似，让他动摇。 　　他都忍不住感叹，乔安娜果然是一个足够冷静的女神。 　　她聪慧到神王有时也会厌烦，聪慧到能从他的表现里猜出他对爱神也许有利用之心，于是干脆就远离了爱神，不想让自己未来伤心，哪怕爱神经常会试着与她友好相处也毫不犹豫。 　　她足够聪明，所以没有选择帮助格雷塔，而是听从他的暗示，让精灵们把爱神送给魔族。 　　聪明到让神王都会有点作呕。 　　但这又有什么，这就是神明的常态，他也如此。 　　一步一步踏过被风吹落的脆叶，这悬浮在空中的天空孤岛，只有一棵永不枯黄的常青树，日夜如盛年，树下埋着同样再也不会老去的神明。 　　神王来到树下，看见了一位早已熟悉千年的神明抱着那墓碑，她眼角的皱纹与满头银发彰显了自己的年龄，但是岁月都无法摧残她那独特的气质。 　　但神王知道她原本最美丽的模样，那是不逊色于爱神的美貌。 　　“奥丝塔拉。”神王轻轻说，只担心刺激到这沉默不语的女神。 　　他小心翼翼走上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一直坐在这里不太好，我们等会一起回去吧。”他说，“巴德尔也不想看到自己的母亲这样做。” 　　在听到“巴德尔”这个名字时，女神空洞无光的眼睛里，终于见了一点光。 　　她眨了眨眼睛，迷茫地看向神王。 　　“巴德尔……？” 　　“是。”神王努力让自己不会让她害怕。 　　当她害怕起来，便会放声尖叫，更为致命的是她会很难掌控自己的能力，甚至会影响到神域以外的大陆。 　　女神的眼眶外，忽然缓缓溢出了眼泪。 　　神王习惯性地为她擦干后，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是他每次来到巴德尔墓前，都会对自己的儿子说的一句话。 　　因为是他，把巴德尔，送到了直面渎神者的战场。 　　创造主给艾格莉丝完整呈现了这一幕幕的发生。 　　整个空间仿佛是创造主一人的私人电影院，由“它”自己决定想看这个世界什么画面，便看什么画面，无论是现在、还是遥不可及的过去。 　　创造主告诉了艾格莉丝许多许多她想了解的故事，包括她想知道的关注的那些人都发生了什么。 　　此时“它”不再是那一团光团，而是化作了一只四角绒耳长着胡须的小动物，摇着长尾巴缩进艾格莉丝怀里。 　　“它”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造过这个物种了，只记得默默观察了大陆几千年，这种小生物意外地被很多人喜爱，还被贵族们养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就是趴在他们腿上给他们摸自己的头。 　　这么弱小的生物到底是怎么征服这片大陆的，“它”格外不解。 　　虽然艾格莉丝明知这只猫本体是个了不得的存在，但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撸/猫的手，甚至有点自豪地听到那猫呼噜呼噜的声音——在她摸它的头时。 　　“您能去见见神王，让他收手吗？”艾格莉丝问道。 　　它翻了个身：“我已经好久好久没管过这个世界的事情了。” 　　“……那您当时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里？” 　　“因为看到了。”它直言不讳，“突然就这么巧合的，看见了一个特殊的灵魂。这个灵魂没有了躯壳，但灵魂记忆里生活的世界与我所创造的世界发生的完全不同，我想知道，别人创造的生物是怎么样的。” 　　它伸出自己的爪子，软软的猫垫按在艾格莉丝白皙的手背上。 　　“我很想看看，如果“她”来到我的世界，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我更想看看，这乱七八糟的世界，在我不清零的情况下，可不可以变得更好。”它说。 　　——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哪里，才会让我的孩子们，永不停歇的相互仇视、争斗、残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给了我灵感！谢谢大家！ 　　我决定再多写与正文无关的几章番外，大概就是爱神最后回家不带记忆，于是面对了过段日子穿到爱神现实世界的小魔王小骑士balbal的故事！如果到时可以满足榜单字数要求，我番外会尽量放到作者有话说，这样大家可以几乎免费去看番外，作为感谢大家支持我这么久qwq 第70章 　　艾格莉丝睁开眼的第一刻， 一双如红宝石般美丽的双眼便撞入了她的视野。 　　突然陌生的场景，给她带来了刹那间的冲击，差点忘记刚刚与创造主所定下的约定和它对自己的指导与嘱托。 　　这是拥有一种很纯粹的红色的眼睛， 让艾格莉丝能回想起在创造主创造世界的故事里第一个魔人所拥有的眸子。 　　些许是艾格莉丝盯着自己双眼的时间太久， 加拉哈德下意识拿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遮住后他又突然反应过来这样便不能看见艾格莉丝的脸， 手一下犹豫地挂在半空。 　　尴尬的氛围瞬间充斥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很丑， 你不要看。”他最后磕磕巴巴地说出了自己内心想说的话。 　　这不是被许多人赞扬过的与翡冷翠相称的双眼，而是一双属于丑陋的、贪念的、自私的魔族的眼睛。 　　艾格莉丝心想， 他真的一点也不像所有故事和历史里记载的魔王啊。 　　“少用药物去改变瞳孔的颜色了。”艾格莉丝轻声说，“那很疼吧。” 　　加拉哈德愣了一下，下意识说：“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看到了呀。爱神在内心里默默回答道。 　　她想了解许多自己被神王刻意隐瞒的事情，于是她就求创造主给她看了很多她不知道的故事。时间有限，她也没办法把所有人的人生细节都知道个遍， 只看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比如创世之初神王如何联合其他种族把魔族锁在了弃地，比如三百年前那场大战杀死巴德尔的渎神者究竟长什么样， 比如那出现在她面前的魔王又是谁。 　　[当时叫醒你离开幻境时，我借命运女神们编的手链，直接拉你看到了另一个没有你生活的可能未来。] 　　创造主曾对她如此解释道。 　　[在那个未来你，你在那里是一个灵魂飘浮的存在， 只有那些渎神者可以看见你。] 　　[而在那个魔王最后要杀死你的时候， 那条手链保护了你，让你直接回到神域真正的躯壳中。] 　　所以艾格莉丝也偶然看到了，这金发红眼的男孩在成年时准备开始执行魔族制定许久的计划时做的所有铺垫。 　　因为害怕过多的魔法元素波动会让别人发现自己不是一个真的人族少年，他喝下了特制的药剂， 让自己的骨骼变为少年人的体型并且按日服药来模仿人类生长。 　　他每日给自己眼部周围特定的血管注入药水， 来掩盖自己那代表魔族的瞳孔颜色。 　　他变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人类少年，去投身成一名普通的骑士， 然后一路混到了翡冷翠的核心。 　　于是艾格莉丝常看见他会因为药剂副作用间歇发作，夜晚入睡时因疼痛而彻夜难耐。 　　他夜里捂着双眼一人缩在床上闷声忍耐，第二天却会温柔笑着和每一个人打招呼，举起剑来去做那最完美的骑士。 　　对那个国家里所有敬爱他的居民，他真的没有付出过一点真心吗？ 　　爱神对他逐渐的了解，让她现在对他的感情格外复杂。她好像对他一直以来的欺骗做不出与愤怒指责咒骂有关的反应。她不是纯正的神族，因为她拥有不同于任何玛瑟兰德的人的思维和灵魂，她就无法与神族或人族对魔族的憎恨感同身受。 　　但有一种感情充斥了她的内心。 　　——愧疚。 　　如果我当初早早发现你的计划，我会改变什么吗？ 　　如果我能更早下界，早早遇到幼时的你，不让你遇到那神经病魔王呢？ 　　“对不起。”她说。 　　加拉哈德愣住了。 　　他低头拨开少女的刘海，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一句话不说迅速跑出了房间。 　　背影就像落荒而逃。 　　接着一大堆魔族侍女从门外冲进来蜂拥而至，把艾格莉丝从床上扶起来问东问西，一个魔族医生用爱神没见过的各种方法测试她的身体状况，普通侍女们则给她擦去身上的冷汗端上食物。 　　魔族王宫的食物比不上翡冷翠。 　　至少爱神无法吃下那据说营养丰富的蜥蜴肉。 　　金发的女神被换上了一件艾格莉丝觉得过于奢华的衣服，上面是诡谲至极却又奇异般具有美感的纹饰。她头上戴着王冠，镶满的红宝石里还有火苗在跳跃 　　——传闻这是烈焰河里才能捞出的宝物，明明宝石外部看上去如冰般坚硬，里面却跳着生生不息的火苗。 　　魔族的语言里这种宝石又叫作“不灭”。 　　她打扮的格外盛重，让艾格莉丝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推到什么地方去祭祀成为钥匙了。 　　大概是加拉哈德的命令，侍女带她到魔族的王宫里转悠。这是艾格莉丝第二次来到魔族的王宫，她左转转右转转，入目皆是刻着魔族历史的浮雕与画着历代王族的画像。 　　“加拉哈德、你们的王去了哪里？”艾格莉丝问道。 　　侍女似乎在很犹豫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她细细想了会自己王对这名少女的态度，便回答道：“陛下应该是照例去悼念了。” 　　“悼念？” 　　“悼念每一位为魔族牺牲的大家。”侍女微笑道，“毕竟陛下是个——” 　　“毕竟戴蒙很温柔嘛！”有一句声音突然插话道。 　　一名年轻的少女不知何时早早坐在王宫天花板的浮梁上，身材娇小，脸上挂着向上扬的嘴角，一双红色的眼睛里闪着亮光，背后的羽翼也如她本人一般小巧可爱。 　　她穿着华贵，在出声打断侍女与艾格莉丝的对话后，便突然跳下来，轻盈地落在了地面。 　　“卡特琳大人。”魔族侍女尊敬地说。 　　名为卡特琳的少女没有理她，凑到艾格莉丝旁边嗅了嗅——这本是一个很不礼貌的动作，但她的表情看上去过于无辜和天真，在一张娇媚姣好的面容上，竟显得不是那么惹人生厌。 　　“这就是爷爷所说的神明的气息呀！”她笑嘻嘻地说。 　　侍女似乎有点怕她，却不敢上前阻止她的举动，犹豫开口道：“卡特琳大人……” 　　“这衣服是你们选的吗？”卡特琳突然问道，“还是魔王的意思？” 　　“……” 　　“哎呀，看上去是你们选的呢。”卡特琳轻轻嬉笑道，“魔王一定会很开心吧。” 　　漂亮的女孩眨了眨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艾格莉丝。 　　金发的美人有着不同于所有魔族女子的美丽，卡特琳知道自己已经是魔族美貌顶尖的女子了，在她面前都忍不住自卑起来。 　　她肌肤白皙如玉，一看便是没有受过什么冒险和生死战场的人，一双水盈盈的天蓝色眼睛里好像总是蕴含着光，眼里都含着笑意。 　　这样如传说的天空一样美好的眼睛，让卡特琳能猜到为什么魔王，还有很多看见过她的魔族都偏袒她了。 　　明明已经身处整片大陆最危险的地方，而自己也是魔族最讨厌的神明一员了，她却还是不慌不忙，似乎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是因为知道魔王很喜欢她吗？ 　　可她就这么相信魔王会为了她而放弃魔族这千年来的努力吗？ 　　卡特琳忽然有些可惜这位美丽的小姐。 　　纯血魔族是世界上最遵从本心的生物了，所以她有时候瞧不上魔王那顾手顾脚犹犹豫豫的模样。 　　卡特琳是魔族里最漂亮的女孩，一直被人夸着长大。 　　相对的，她也最喜欢漂亮的东西。 　　卡特琳又伸出手触上艾格莉丝如玉的肌肤，眼角勾起缓缓笑了起来，在那一刹她琉璃般的双眸中的光彩成千上万地被放大。 　　“神明小姐……”她柔柔地说，带着诱惑，与她娇小的身躯相比却感觉不到任何违和感。 　　她露出期盼的目光：“你要不要放弃戴蒙，来跟我玩啊？” 　　侍女感到不妙，正想出声打断这位混有魅族血统的女子的对话，却被对方瞬间释放的等级压制压到无法出声。 　　她都快哭了，生怕这位美丽的小姐受到什么影响。 　　但卡特琳错估了艾格莉丝的神格，毕竟她还不知道艾格莉丝的名字。 　　而如果听到“艾格莉丝”这个名字，便知道她是神域乔纳维亚的爱神。 　　是创造主下令的，由神王直接创造出来的主神之一。虽然她从来没有熟练掌握过自己的力量，也很少尝试自己是否真的可以让两个人毫无缘由的相爱——因为她讨厌这么随意的操纵别人感情，所以连试都不想试。 　　这世界上怎么敢有人与爱神去比魅力？ 　　金发的少女只觉得魔女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有些奇怪，但她不排斥一个人很认真地看着自己。 　　于是艾格莉丝笑着拉下她的手，友好地问道：“你好，请问你是？” 　　卡特琳愣了几秒，最后有些不开心地收回自己的手。 　　“你可以直接叫我卡特琳。”魔女对漂亮的东西总是很有耐心，她还没放弃抢走魔王宝物的念头，于是笑得格外友善，“我的祖父是魔族世代继承的功臣爵位，我流着魔族纯正的血。” 　　她自豪地挺胸，等着艾格莉丝露出或是惊叹或是畏惧的表情。 　　“很高兴认识你！”艾格莉丝笑着说。 　　这种反应根本不够嘛，卡特琳瘪了瘪嘴。 　　“说起来……”艾格莉丝想到卡特琳刚刚对侍女针对裙子突如其来的发问，便把手轻轻放到这条奢华长裙的衣摆上，皱起了眉头，“这件衣服怎么了吗？” 　　卡特琳像看好戏般歪歪头，甜甜笑道：“是专属于魔后的衣服哦。” 　　艾格莉丝登时回头去看逼她穿上这件衣服的侍女。 　　在魔族阶级里地位不高的侍女缩了缩脖子，突然开始觉得自己未来人生惨淡。 　　“别生气，她们只是想让戴蒙开心。”卡特琳说，“毕竟这是魔王第一次带女孩回来——虽然他好像很不开心手下把你带回来的样子。” 　　卡特琳等着艾格莉丝作出什么或惊喜或感动的表情，但艾格莉丝只是平静地问道：“你很熟悉王宫的一切。你是谁？” 　　魔女背后的翅膀小幅度的扇了扇，似乎在想自己该继续说什么。 　　她又笑了起来，此时的笑容又与刚才都不同，还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 　　侍女看到这样熟悉的笑容，绝望崩溃到想自杀。 　　“我是魔王的未婚妻呀！”她说。 　　艾格莉丝：“……？” 　　那您刚刚都在对我说啥？ 　　卡特琳像是终于满足了艾格莉丝此时的表情。她把侍女刻意推开，走近到艾格莉丝的耳边，用除她们两人外再也听不到的声音柔柔地问道： 　　“你想不想知道，如何杀死魔王呀？” 　　“我可以教你哦。” 　　她呼出的气让艾格莉丝的耳边有点发痒。 　　作者有话要说： 　　卡特琳这“未婚妻”是她为了逗艾格莉丝故意瞎说的哈，她其实对加拉哈德不感冒，因为她觉得婚姻束缚了她永远的快乐（？） 　　还有这里画个重点！艾格莉丝当年发现加拉哈德才是真正要找的人是改变不了什么的，因为那时小加三观已经快固定了——而通过艾格莉丝对塞西尔，一个和他小时候一样被排挤的疑似混血种小孩的平等对待，才让骑士长觉得爱神是不一样的。 　　而女主就算去救了小时候的加拉哈德也改变不了多少本质的东西，后面会提到魔王对加拉哈德做了什么。嗝。也许有可爱愿意猜猜原因？ 　　（我不虐吧？） 第71章 　　艾格莉丝回到了魔族给自己准备的房间里。 　　她借口说自己喜欢独处， 于是干脆拒绝了所有魔族侍女的服侍。 　　那些魔族的侍女似乎也不是很惊讶的模样，只当作是艾格莉丝毕竟是神明，打从心里不喜欢魔族的一切。 　　这也可以理解， 毕竟他们也不喜欢神族。 　　如果不是艾格莉丝的态度平等而友善， 而魔王表现的又很重视她一样， 侍女们必定会直接厌恶这位勾去了戴蒙陛下内心的女人。 　　于是爱神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她依靠窗边， 拿着一本侍女们特地为她找来的书，柔光打在她脸上， 让她看上去柔弱无害到令人心碎。 　　尤其是联想到侍女们顺便锁上了她房间的门时。 　　此时，寂静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了几声窸窸窣窣的异动。 　　下一刻一个娇媚的魔女不知从哪里找到的王宫密道，推开了天花板的一处装饰，从上方直接跳了下来。 　　“嗨，我们又见面了！”卡特琳笑嘻嘻地说。 　　艾格莉丝顿了几秒， 说道：“是你让我等你的？” 　　卡特琳：“……” 　　她郁闷地坐在椅子上，气恼地说：“你难道一点也不想杀死戴蒙吗！你的反应也太平淡了！” 　　“为什么你要杀死他？”艾格莉丝问道。 　　魔女抓狂了：“你这女的长得这么好看， 怎么就不能乖巧听话顺从一下我的心意呢？！太爱跟人唱反调男人是不会喜欢的哦。” 　　艾格莉丝微微笑了一下。 　　魔女气呼呼骂完后，沉默地看着美丽的少女。 　　“我爷爷很讨厌现在的陛下，他们撺掇我和他的婚姻，但其实每一刻都希望这位王死掉， 尤其是现在没有他， 我们也即将大功告成的这一刻。”她幽幽地开口道。 　　“大多数时候我也很讨厌他，因为他有着人类固有的许多缺点。但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这个王还可以。”她笑着呼出了口气，掩盖自己难得夸赞别人的不自在，“明明是个混血种， 可是却真的是在为魔族考虑。” 　　“你猜， 他是会选择你，还是选择已经快成为他的信念的魔——” 　　她话还没说完， 突然一条绳索从椅子的角落猛然窜出缠住了女人的双脚。 　　“你——！” 　　爱神露出浅浅的笑容，对着倒在地上但还艰难保持意识的魔女眨了眨眼睛。 　　她一直很不明白一点。 　　就是为什么这些魔族，包括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域神明们，都觉得她只是会被动地去等待别人做出选择呢？ 　　娇媚的魔女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使用魔力，于是终于放下了刚刚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冷冷地看着少女。 　　艾格莉丝拿出当时一个女武神送给自己的宝具，那是专门针对魔族的绑索。那位女武神交给爱神时表情担忧，不停对她说希望自己绝对不会用上这些宝具的一天。 　　爱神知道她们的想法啦，就觉得她这个不会打架的美丽吉祥物爱神能一直在神域快快乐乐就好。 　　她也想快快乐乐，但是现在最想的还是把算计她的神王暴打一顿。 　　艾格莉丝把宝具隐藏在房间里等待它自动发动时还很紧张，好在卡特琳真的已经近乎于自大到坚信她做不了什么。 　　爱神可以理解，毕竟一个高阶的魔族还是可以与神域中很多低等神明和天使一战的。尤其是在弃地里她的神力被天然压制，浓厚的暗元素让她喘不过气。 　　不过太大意了也不太好呀。 　　艾格莉丝准备爬向卡特琳到这里的密道时，依稀听见魔女仍然在艰难地尝试叫住她。 　　“你其实不必这么做……”被绳索牢牢绑住的女孩说，“如果你想对魔王出手，我也可以帮你。” 　　“为什么你们总认为我会杀了呢？”爱神问。 　　魔女想了想，说：“因为你们代表的利益不同。” 　　艾格莉丝没打算再继续和她谈下去。 　　“如果我们在另外一个地方相遇，也许能成为不错的朋友。”艾格莉丝最后笑道。 　　卡特琳冷眼目睹少女轻盈地借助外物爬进密道里，便知道自己这次肯定会被她爷爷骂死。 　　她所流有血脉的一族，是魔族里出了名的纯血派，以她爷爷为代表，向来和魔王不对付。他们不开心的只是因为魔王是个刻意培养出来的混血，而她也一直很听自己爷爷的话，时时刻刻记得能找到魔王的弱点。 　　魔女郁闷地挣扎着，还是挣不开这神明的宝具。 　　她最后只记得少女说的“她们也许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艾格莉丝根据创造主指示的魔族准备祭祀的地方，一路按照她死命背下的所有关键路线小心地匍匐前行。 　　卡特琳找的密道实际上只是一处通风口，好在设计这座宫殿的魔人些许是个建筑天才，即使是百年前建造的建筑通风口依然会有设置光孔来保证里面的干燥和微量光线。 　　但这条路也不是整个王宫都能跑遍，在察觉到前路又被堵死时，艾格莉丝只能仔细观察一处无人廊道后，拉开天花板从上面跳了下去。 　　…… 　　在连干净湛蓝的天空都看不见的弃地，灿烂温暖的阳光常常是一种奢侈。这里大多砂砾遍及视野，茫茫尘灰里你失去了所有前进的方向。 　　于是魔族的人在这样资源稀缺的地方，只以实力作为相处的标准。位于弃地生活顶端的人，常常体内里流着古老而纯正的血脉，蕴含着天生强大的实力。他们靠着实力和血统带来的威压，能让普通或劣等的魔族轻而易举地折服在自己脚下。 　　但魔族也不是全都以单纯的血脉去定死了所有的地位和实力高低。 　　当今的魔王不是最典型的例子吗？ 　　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与人类几乎无两样的戴蒙大人。 　　他是魔族历史上独一无二的王。 　　对于从不和人族那样注意一些无关紧要的礼仪的魔族，即使死了也很少会去在意死后的事情。他们毕竟不信神明，因而也不相信死后便会有神明的庇护。 　　相反，他们比其他种族更加清楚神明也不过是会死的生物，因为他们曾经在神族偶尔围剿魔族的历史中，也是杀过不少神明和天使的。 　　每一个魔族死后，他的亲人，爱人，友人，也只是将他埋在原地，回归天地之间，并且坚定发誓永远都不会让他消失在自己的记忆里。 　　魔族传统观念中相信，一个魔真正的死亡，只是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记住他任何的信息的时候。 　　——到那时，他才如“弃地”这个名字一样，是被所有活者抛弃。 　　因此加拉哈德此次去的地方和传统的人族墓地不同。 　　弃地缺少许多资源，但从来不会缺少这种宽阔又荒凉的大片土地。加拉哈德回到这里，一步步抚过每一寸石碑，在心里重新回忆每一个死去的魔族的名字。 　　尤其是在对翡冷翠袭击的计划里，很多能离开弃地的低等魔族内心是犹豫又畏惧的。 　　毕竟在那场计划里，他们的作用就是作为牺牲自己的性命去夺去人类的注意力。加拉哈德当时一直苦恼如何推翻手下们提出的这个计划，尽量不去牺牲任何人来换取这场胜利。但最后许多低等魔族，主动来到王宫愿意去赴死。 　　他们有的是因为实力过于弱小，在这弃地已经生存不下去。 　　有的是因为仇恨人族，只愿以此来报私仇， 　　有的智商低到甚至无法很好与其他种族交流。 　　还有许多人，只是厌倦了这片土地，想去见见真正的天空，想让自己的家人在未来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更加美好舒适的地方。 　　加拉哈德最后站在一座最为显眼宏大的石碑前，上面又新刻上了许多名字。这是独属于这场回归战里牺牲的人的石碑。 　　王轻轻触碰着上面的划痕。 　　他每次来到这里，便觉得有些疲倦。 　　加拉哈德回到王宫时，准备独自去那明日便要启动的法阵看一看。他知道自己的那位学生肯定快要来到了这里，而那两位斯维斯的掌权人，也必定会回到斯维斯，开始游说各国举兵进攻魔族。 　　他不能拖。 　　在转过又一个拐角时，一个少女突然闯进他所见之全部。 　　她永远都如一道光，来得突然，让人意外。 　　俊美的男人愣了愣，习惯性地先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容。 　　接着反应过来目前发生了什么的魔王沉默地看着一个容貌昳丽的女孩，金色的长发与浅色长裙上沾有蜘蛛丝网和大量尘土，目光闪烁，完全不敢直视自己。 　　“加拉哈德，你为什么想打开结界呢？”少女竟然也不害怕自己明显是跑路被抓包的现状，开始自顾自和魔王聊起了天。 　　这样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男人一下反应不过来。 　　加拉哈德突然开始很认真地想，如果自己回答是因为“仇恨”，会不会显得有些小孩子气。 　　毕竟他以前在艾格莉丝心中，应该是那种只为家国而战，为荣誉而征的成熟稳重骑士。如果是为了私仇而开启这场大战，也许不会被这个估计一生无忧的女孩理解。 　　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试过亲人被杀死的感觉吗？”魔王问。 　　少女沉默地看着他。 　　加拉哈德在女孩的眼神中看见了他最不喜欢的感情，这让他下意识地烦躁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你——” 　　“加拉哈德，我给你看个东西好不好？”少女突然说。 　　他正欲出声想要拒绝，却被一段不知从何而来的画面充斥了脑海。 　　他看到了那让他成为魔族继承人的魔王，也是他此生最厌恶的人，一如既往的以一种淡漠的表情对手下的人问道 　　[那两个老魔人杀了吗？] 　　……画面戛然而止。 　　因为艾格莉丝看到了加拉哈德脸上出现了远超乎于她预料的痛苦，她强行中止了把在创造主那里看到的画面让加拉哈德也能看见的魔法进程。 　　他紧握的双拳里因为用力过猛而渗出了血液，眼睛里皆是暗不见光的深渊。 　　他从来都是一个聪明到被人羡慕的人，仅从那位魔王短短的一句话，他就能猜出整件事情会发生的前因后果。 　　他想起了那两具各种伤口的尸/体。 　　金发的男人忽然又想起了年幼时那偶然闯到厨房门边的晚上。 　　昏黄的灯光下，藏住了所有的阴暗。那天天唠叨他的老太婆对着另一个天天罚他的老头，沉默叹气。 　　[不是我说……那孩子，到底有着人类的血。] 　　这句话轻飘飘地，此时在男人耳边回荡。 　　[谁知道他以后会被人类怎么利用来害我们，你对他也不算多疼，天天不是打就是骂，逼他做他不想干的事，他和你斗嘴多少次了……倒不如我们趁现在他还弱小，先——] 　　[你说的都有道理。]那个老魔头回答。 　　[你是……同意了？]年迈的魔女有些震惊，而躲在门外的孩子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人类又怎么了，人类也有好的啊。而且我们戴蒙不一样嘛——]那天天骂他的老头笑咧咧地说。 　　[戴蒙是我们的孙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给新文打广告，虽然大概率我会先开专栏的同人文，因为沉迷鬼灭，但是我真的也很想同时开这本校园文的坑啊！！没有这种西幻生生死死仇仇恨恨，就两个少年少女谈恋爱我现在写的好开心啊！！！我必须要让自己快乐！！ 　　放一下求预收： 　　【《[校园]我捡到你啦》 　　他一直很坚信少女喜欢他，要不然不会总是时不时地把目光移到他身上，时时刻刻摩拳擦掌等待机会和少女告白。 　　直到有一天他穿到了一只被女孩捡到的流浪狗上。 　　在他正准备听少女的暗恋情怀心事自满快乐时，便看到少女摸了一把他的毛后迅速拿出一套五三数学题，恶狠狠地说：“这次数学一定要考得比钟哲高！！” 　　少年：“？” 　　——我以为你喜欢我其实你只是想打败我？？ 　　双向暗恋校园甜文w 】 　　同人苏文： 　　《朋友总阻止我告白》：书如其名，朋友很多，对。 　　《Living In game》：再次书如其名，女主就是玩个收集游戏，玩完就回家。真回家。 　　别问我为啥这么多，随缘选一个喜欢的23333 第72章 　　诗歌之神双手因手铐而垂落， 长时间地垂吊，让他的手腕被勒出了血肉。不过神明的恢复力很强，于是他的伤是每日恢复后又循环产生。 　　好想喝酒啊， 他止不住心想。 　　被神王惩罚是他能预料到的， 但神王这次这么生气却是他始料不及。 　　在枯燥无味的惩罚中， 他快对身上的痛觉感到麻木。他甚至能猜到随便来一个神明， 都会感叹自己此时形象之糟蹋，早已不成人形—— 　　“布拉基——”他听到了一个轻柔得曾令他格外喜欢并想为之编曲的声音。 　　那人如温暖的光， 动作放轻，却毫不犹豫快速毁掉了绑在诗歌之神身上所有的锁链。神王没有选择什么不被任何事物销毁的锁链，因为放眼玛瑟兰德和乔纳维亚，几乎没有什么生物敢在神明眼皮子底下放走另一个神明。 　　“我就知道你会比格雷塔更先过来。”布拉基疲倦的扯出了一个懒懒的笑，然后直接倒进了少女怀里， 后者艰难地支撑对方。 　　许久的折磨让这位男性神明比往日瘦了许多，即使是艾格莉丝一个人都可以把他抱住。 　　没有多少照顾病人经验的爱神怕布拉基就这么沉睡过去不太好， 试着与他对话，让他保持一些意识撑到她让关系好的神明来为他治疗。 　　“为什么会猜我会比格雷塔先过来？”艾格莉丝问道。 　　诗歌之神闭眼靠在少女肩上，轻轻笑出声，扯得他伤口有点疼， 眼里却藏着难得的温柔： 　　“每次我被罚时， 你哪一次没过来？” 　　“……可我以前只是想去笑你。” 　　“你去死吧。” 　　艾格莉丝以前回神域便只能到达作为神域唯一出入口的云洞，但这次因为还要率先救出布拉基，所以她拜托创造主把她直接送到了布拉基受惩罚的场所。 　　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偷偷回到神域是不可能永远瞒住神王的，尤其是这次她在创造主的帮忙下还多带了一个人。 　　许多乔纳维亚的神明大多不知道神王一直把爱神当作一枚牺牲的棋子， 但他们知道著名的诗歌之神布拉基因为惹怒了神王而被罚在神山上受罚， 而神界的公主和一些支持公主的神明们都被神王狠狠关了禁闭。 　　神明中像擅长治愈伤病的贝露丹迪，虽然之前与艾格莉丝关系很好， 但艾格莉丝依然不可能就如此坚信她们之间的友谊如此坚固，贝露丹迪也会偷偷瞒着神王给布拉基治疗。 　　艾格莉丝把布拉基扛回自己的神殿，其中绕过了许多可能会遇见巡逻的天使的地方。而当她回到自己最熟悉的所在地时，与她一起来到乔纳维亚的人换下了属于王的衣服，只是穿着一件普通的轻便盔甲，对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爱神一瞬间晃眼，好似出现在她面前是依然是翡冷翠寒冬里对她温柔微笑的那位骑士。 　　神王早在布拉基被劫走时就知道艾格莉丝回来了。 　　他不慌不忙地坐在神宫的王座上，等待艾格莉丝主动来神宫找他。他知道她会来找他的，尽管他还没摸清为什么爱神能不惊动神域与玛瑟兰德唯一的通道就可以直接找到布拉基。 　　更让他震惊的是，她居然还带着魔王。 　　而且魔王还独自一人跟着她来到乔纳维亚。 　　这让神王阿瑟稍稍放心，因为一个渎神者再如何强大，都不可能战胜过乔纳维亚所有的神明和千万天使。 　　他顶着一条老命，都不会让渎神者再次伤到自己的家人。 　　当爱神出现在他面前时，老神王再也不露出以前对这漂亮可人的女孩慈爱的表情，冷冷地看着她，表情里皆是怒气。 　　可艾格莉丝也无法理解这位活了千年的神明有什么好生气的。 　　是你直接想要走我的一条命哎！是你伤害了想帮助我的朋友，算计了我三百年哎！就不许我反抗打乱你的计划吗！ 　　怎么！我都还没有生气你就生气了吗！ 　　加拉哈德脱下魔王的戎服时，好像连攻击方式都换了一套。他用剑挡在艾格莉丝面前，虽然实际上如果神王真的让神域所有神明一起袭击他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下艾格莉丝自己也全身而退。 　　爱神却没露出任何惊慌的表情，其实内心有一点害怕，但至少不能在神王面前表现出来。 　　而且她还有最大最大的保护伞 　　——那个说想看看这个世界会不会变得更好的，温柔的家伙。 　　神王倒是先冷笑出声。 　　“我了解你，艾格莉丝。”他的眉眼忽然间变得微微柔和，“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所以你一定会在想，为什么神族一定要与魔族作对呢？三百年来我与你讲渎神者的故事，讲玛瑟兰德的故事，你也总是表现出不理解的表情和反对的言语。” 　　“你是特殊的，就像……可是，你所假设的都是不可能的。” 　　他看了一眼加拉哈德：“也许这位渎神者会因为喜欢你而听你的话，但他的族人难道都会顺从你的想法吗？” 　　说到这里神王顿了顿，露出玩味的表情，刻意说：“但不愧是你啊。” 　　艾格莉丝瞬间有几分不好的猜测。 　　“当时我让你下届，去发挥你爱神的能力，让那些可能成为渎神者的人都爱上你。即使你在最初找错了人，可是没想到竟然成功让那些人都爱上了你。”他慢悠悠地说，带着令人厌恶的语气，“比如这位魔王，不就成功地听你驱使。” 　　“……找错了人？”加拉哈德红色的双眼里闪过了几丝迷茫。 　　爱神愣了下，有点慌张地想拉住男人的手，害怕他下一秒因为神王的刻意误导而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 　　神王一副看戏的模样。 　　“原来如此。”他低下了头，声音颤抖。 　　“加拉哈德？” 　　“这么说，艾格莉丝殿下，当时要选择的人，原来是我吗？”他突然抬起头，露出了一个许久没有露出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笑容充满了努力遏制的欣喜。 　　艾格莉丝：“……当时只是想找到会成为渎神者的人。” 　　男人轻轻勾了勾唇角，试图让自己不要因为这种小细节而表露的太过欣喜。 　　神王发现事情的发展不如自己所预料，便厌烦地说：“你是来表演一场烂俗的戏剧的吗，艾格莉丝？” 　　“我是想请求您，愿意与魔族签下协议，尝试两族之间的友好相处。”艾格莉丝认真地直视着神王的眼睛。 　　神王阿瑟发现爱神双眼里没有任何作假时，已经连唤护在神宫外面的天使准备进来逮捕他们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儿子。 　　那金发蓝眼的少年也曾笑嘻嘻地问他，为什么我们与其他种族的关系这么畸形？ 　　愚蠢。 　　在第一个被创造出来的魔人因为嫉妒神明受创造主的偏爱而作祟时，所有的一切都再也不可能朝理想化的方向发展。 　　这是什么天真无知的想法，人类的国家都会拥有永不停歇的战争，这都是同一个种族了还会发生这种事情，而她却想要一个各个种族和平相处的世界？ 　　“我不同意。”神王冷冷说道。 　　他站起来，准备让护卫着的天使来抓住眼前这两个捣乱者时，一道他从未想过会在此时此刻的女声响起： 　　“我同意了。” 　　她满头银发，可她在神王心里永远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神。 　　被自己父王死命打压的神界公主此时扶着自己的母亲，在看到艾格莉丝时，朝她激动地使眼色。 　　“奥丝塔拉？”神王喃喃出声。 　　女神慢慢走到艾格莉丝身边，站在她面前，平静却又专注地在心里描摹着少女的外表。 　　“格雷塔说，你很像他。”名为奥丝塔拉的女神，神域唯一的神后，双眼里皆是悲伤。 　　“但其实，你比他好看很多——那个孩子，因为是个男孩子吧，从来都会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哪有你那么光鲜漂亮。” 　　神王紧张地站起来，走到神后旁边扶住她的手，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在场唯一一个能与神后说上话的公主，很明显她就是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 　　阿瑟一点都不想惊动自己病中的妻子。 　　神后温柔地摸了摸艾格莉丝的脸颊，转头对神王说：“我们曾说过，神域是我们共治的。如今爱神的提议，我同意了。” 　　神王沉默不语。 　　“不知为什么，创造主找了我。”神后浅浅地微笑，“然后，他让我看到了巴德尔。” 　　神王的表情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艾格莉丝第一次在这个永远都看不透内心所思所想的神明身上，发现了名为痛苦的情绪。 　　“他让我对你说，当时真的是他主动想去战场结束那次战争，不是你的错。” 　　神后流下了眼泪。 　　“他还让我对你说——对不起。” 　　“我想实现那孩子的愿望。阿瑟。”神后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不知道是一更还是两更。 　　创造主与爱神追求的是一个理想化的世界，这当然也是我们现在很多人所追求的。于是这当然不是签个协议就能马上快乐和平的事情啦！大概就是在爱神和她的小伙伴们暂时强压下的短暂和平，于是未来依然会有不可避免的纷争，类似于好几次大陆战争，最后在魔法与科学都逐渐发展起来的时代里，会随着历史发展和舆论刻意引导，能逐渐淡化这种现在格外极端的各种族歧视吧——比如精灵歧视矮人，而纯血种歧视混血种 　　啊？什么？怎么会有科学？这不是西幻吗？ 　　对不起融入了大炮的魔法世界才是我的爱呀！以魔法原石为驱动力形成的蒸汽朋克＋咒语法阵世界，明明才是最快乐的世界了！！又可以用魔法又可以做个废材玩手机！ 　　要不然当时学院里贝克尔斯教的难道是魔法课吗，当时评论里就有人吐槽是化学＋生物课…… 第73章 　　加拉哈德从未想过自己真的能从神域全身而退， 一点伤都没有。 　　他是以一种略微惊讶的心态去看神后与神王之间的对话的，因为他从没了解过神明——在那之前神明在他心中只是一个固有的标签，虚伪、自傲、强大。 　　和神王的谈判不可能短短时间就结束， 于是他们在达成一些简单的条议时， 加拉哈德就准备先回弃地。 　　神明答应帮忙解开弃地的封印， 而加拉哈德也为魔族选好了一处适合魔族生存的地区。那是神王掌控下的一片领地， 被神明硬性划归属于神明的狩猎场。现在被神王让出来给魔族居住，那里的气候条件对于人类或者精灵都稍微寒冷， 但对比弃地，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好之地。 　　创造主答应不再让神明禁足在乔纳维亚。 　　与之相对的是，它将收回曾经因为过于偏爱而赐给神明的过于强大到能肆意伤害其他种族的力量——神明们将变成长寿、美丽、拥有天生强大光元素亲和力和各自自带天赋的特殊种族，但是他们再也不能肆意操纵白天黑夜，让一个国家百年大旱， 让精灵居住的森林许久没有植物生长。 　　艾格莉丝觉得自己这种废材似乎怎样都无所谓，她只想每天快快乐乐吃吃喝喝， 然而她也知道神界肯定很多神明都不会同意这种交换条件。 　　创造主便很无所谓地下了决定，如果不想被削弱力量，那便不被削弱好了，只是划出神域的一片地方给这些神明生活， 永远都不能去往玛瑟兰德。 　　本来只不过是一群拥有他人赐予的强大力量的家伙， “它”曾小声对艾格莉丝感慨，凭什么会觉得自己一定要高其他人一等？能代表我去做事情？ 　　在帮艾格莉丝处理完这些事情后，这个有时候天真到近乎幼童的世界之主又变成了一只白绒绒的小猫，对她笑着说：“我就帮你到这啦。” 　　——剩下的世界会变成怎么样， 我愿意再慢慢等待。 　　当艾格莉丝陪加拉哈德回到弃地时， 后者一路上安静地看着前者姣好的侧颜，最后在快到达弃地的边界时轻声说：“这里——是我曾经被捡回去的地方。” 　　爱神带有安慰和鼓励地握住了男人的手， 上面有战争带来的伤疤，和日久握着武器而长出来的茧子，粗糙的，和她完全不一样的，受过许多苦的手。 　　艾格莉丝心里忽然泛起了几丝心酸。 　　金发的男人俊美深刻的五官上没有弥漫任何悲伤或者抑郁的表情，相反，他的声音里忽然充满了轻快，这是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卧底与魔王时压抑了很久，从来没有表露出来的轻快。 　　“我被那两个老家伙捡回去，就是你看见的那两个魔人。他们住的离边境很近，所以偶尔也会和一些人类相处。在看到我时，一下就能看出我是个混血种。” 　　“但他们收养了我，教我作为一个贫苦低等身份的魔族该如何谋生。我爷爷还教我如何拿着斧子战斗，我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为什么。 　　因为我是混血种，所以他担心我以后受欺负却还不了手，所以老是逼我学这些东西。” 　　加拉哈德笑了笑。 　　他轻轻撩起少女金色的长发，然后放在唇下亲吻一瞬。 　　“谢谢你。”红色的双眸里，浮现出了和湖水绿双眼时一样的温柔。 　　他当时没有虚情假意，艾格莉丝忽然心想。 　　这个世界的加拉哈德，和她所看见的另一个成为渎神者的加拉哈德是不一样的。至少在面对她时，他没有纯粹挂上虚伪的面具去骗取他们的信任。 　　“是因为知道真相后，你才不想按照原来的计划走了吗？”艾格莉丝问。 　　男人摇了摇头。 　　他站在边境，这是唯一一个烈焰河不会流淌的地方。但这里也是弃地结界最强的地方，任何路过的人都能明显感受到空气中有一道无形的墙，阻止了外来的人随便闯入，也阻止了里面的人轻易闯出。 　　加拉哈德低声问：“你知道为了实现魔族的这场计划，我们牺牲了多少族人吗？” 　　“……” 　　“就算我们打开了结界，我们也势必会与其他种族进行战争，最糟糕的情况是我们要面对人类兽人精灵等所有种族的全面反抗，虽然我之前有与兽人和精灵都相勾结，魔族个体战斗力也几乎都很强大，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呢？” 　　“你给我了我一个方案，让我想去试试，能不能不要再让族人牺牲了。”年轻的魔王笑着说。 　　“即使我这个方案需要你亲身去神域涉险，在你还不知道我有创造主支持的时候？”艾格莉丝认真地问。 　　“即使需要我亲身涉险。”魔王坚定地回答。 　　艾格莉丝一度无法理解这种为大局考虑的大义。她为大局牺牲，必定是因为她深爱着那片土地，可是在她所看见的有关加拉哈德的人生经历里，他的生活如果是她来经历的话，她一定会恨死让她变成如今境地的人。 　　比如那位前任的魔王。 　　他是三百年前的渎神者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与那位半魔人的渎神者不同，他拥有纯正的魔族血统。 　　艾格莉丝从创造主那里所看见的，是这位心理疾病很重的魔王，从自己兄弟的人生经历中却得出来——混血种是很强的工具，这个无法形容的傻逼结论。可能这个结论有一点依据，因为混血种的确是唯一能逃过神明下的各种针对魔族的结界的存在。 　　于是他就命人下令抓捕各种人类女子，并让魔族侵犯她们，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混血种。他甚至利用了自己的生殖细胞，所以他偶尔会把一些天资高的混血种，收作魔族的“王子”，不断提升这些王子的实力同时，增强他们对人类的怨恨。 　　加拉哈德的母亲当时是逃出去的。 　　却没想到时隔多年，儿子又被抓回来，然后被魔王选中。 　　而抚养加拉哈德那对老人的死，也是由魔王一手促成，伪装成人类谋杀的模样，让幼小的少年恨着一个他没见过的种族。 　　即使长大，成为魔王，也依然有不断质疑加拉哈德混血种身份的人，就如艾格莉丝遇见的那位卡特琳小姐，她所代表的纯血派不停反抗并且想让加拉哈德死去。 　　“你爱着他们什么？”艾格莉丝最后问道。 　　“我爱的人早已死去。“加拉哈德说，“但我愿意实现他们的愿望。” 　　他看到少女一瞬间再次露出的对他的担忧——加拉哈德知道她会担忧什么，无外乎是觉得他负担过重。 　　很久以前他会觉得很累，但现在不觉得了。 　　他在少女迷茫的表情里忽然抱住了她，低下头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他不再只是别人的光。 　　因为他有了自己的光。 　　她偶尔表露出的对混血种的接纳，就足够让当时在翡冷翠已经心疲力竭的自己又升起了几丝“也许能有除了战争以外的方法”的安慰。 　　他知道自己是擅自的，或者自作主张地强行给对方树立了一个过于美好的标签和形象，但在换着身份与她接触的过程中，他又发现自己真的不讨厌对方表露出来的各种小缺点。 　　“我没有脚踏三条船对你始乱终弃。”最后告别时，男人义正严辞地说。 　　爱神：“？？？” 　　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他们选择了兵分两路。 　　加拉哈德回到弃地，他知道是卡特琳给了机会给艾格莉丝跑出来后特别开心，准备回去后直接借此机会大肆打击纯血派，称他们夺走了钥匙，于是在一大窜魔族人的抗议声中削弱他们的力量，最后再成功表现出自己又找到了离开弃地的方式。 　　这却又需要一份好好的筹划。 　　而艾格莉丝，则是回到了斯维斯。 　　当她一踏入斯维斯的国境时，早早就得知了消息的几个朋友早早就冲上去，抱住了她。 　　“我把那个精灵长老狠狠吊打了一顿！”阿黛拉冷声道，“你有没有受伤，如果你受伤了，我再去打一顿。” 　　“冷静……” 　　“我篡位了。现在斯维斯的军队归我管，如果你要打加拉哈德，现在就说一声。”尤蒙无所谓地说。 　　“冷静！” 　　“……”塞西尔沉默。 　　已经越来越像一个成年人那样成熟的少年，呆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殿下。 　　艾格莉丝疑惑地戳了戳少年的脸颊，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塞西尔？” 　　阿黛拉沉默了一会，在尤蒙看好戏的目光里，小声说道：“他拿着把剑去弃地了。” 　　“？？？不是等等我说过我们现在已经准备和平解决了呀！！” 　　“是这样的，但是塞西尔说，他想先去和加拉哈德打一场。”阿黛拉顿了顿，无奈地说道，“然后还想帮他解决魔族要面临的各种难题。他说一是报答加拉哈德作为老师的恩情，二是因为……他想向您证明，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不再只是依赖别人而生的人。” 　　艾格莉丝愣了一下，然后缓缓露出笑容。 　　她伸出手，一口气把两个人抱进了怀里。 　　“事情结束后我想去把朋友们都看个遍。”艾格莉丝撒娇道。 　　“斯维斯暂时不需要国王和智僚也可以。”天赋异禀的女魔法师说。 　　——所以我们可以陪你一起。 　　“我还没参加过安娜的婚礼！” 　　“她似乎怀孕了，你可以去成为她的教母。” 　　“还有其实很对不起利亚顿，现在似乎让他很难做精灵……” 　　“他如今成为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精灵王，在发现自己连喜欢的东西都不能保护的时候。” 　　“……我们会如愿的。”艾格莉丝低声呢喃。 　　无论是冷情高傲的女魔法师，还是脾气暴躁一直不善于表达的国王，都同时伸出了一只手，抚摸着少女柔软的长发。 　　“斯维斯终会成为大陆最有话语权的国家。”他们默契地说道。 　　然后帮助你实现一起所追求的目标。 　　金黄如油的阳光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他们的目标终会实现，就像那令人悲伤的命运也终于被他们所改变。 　　今天阳光正好，明天也会是个好天气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算的话，爱神根本就是统治世界了嘛。 　　神界：格雷塔肯定会成为女王，布拉基＋神后支持，魔族有加拉哈德，斯维斯有两个，精灵有利亚顿，更别说塞西尔这种武力值现在已经锻炼出来的超强骑士手下，还有艾格莉丝回到神殿继续当神选之女骗吃骗喝（不是）！ 　　结局时我终于可以把写到这里的感想一吐而快了 　　你们老说我虐！你们知道当时我想象里安娜是必死不可的吗！就是她的学院戒指被抢走后她当场被杀了的，之前那么铺垫她喜欢骑士长，正是骑士长害死她的——但是害，我不舍得在小甜文里加这种虐人剧情。拜拜了。 　　骑士长原来也就是个反派！真的真的反派，你们知道我七章后看到大家喊他男主时，我内心的迷茫：？ 　　他也本只是个很扁平化的反派，那种黑暗诡谲偏执的蛇精病类型只想报复社会，后来在慢慢丰富他的人生经历时，突然就越写越有意思…… 正文感情戏不多是我的错，因为主线剧情写太多忽然加不进去了……修罗场和各种快乐小互动请自动pick想看的番外吧！除了要用来填榜单字数的番外，多出来的都会放在作者有话说，给大家省钱～ 第74章 　　艾瑶终于推开自己家那总是角落结有蜘蛛网的门时， 第一件事情依然是狠狠抱住父母。 　　她终于从医院醒过来时，医生连呼这是一场奇迹。 　　但是艾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不应该是一场奇迹。 　　因为在她模糊的梦境里， 有一个声音对她说“再见， 爱神”。 　　那声音似乎还有对她说“谢谢”， 但艾瑶也不清楚对方究竟有什么好感谢自己的。她这种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的废材， 能活过来都已经要烧香感谢老天了。 　　而且她总觉得自己一定忘记了什么。 　　父母说她昏迷了半个月，这几天朋友们不停给自己发微信， 而她的事情也早就被刷上了朋友圈和QQ空间，一堆人给她祝平安，有好多她自己觉得关系不熟的人都开始夸她有多么美好善良平易近人。 　　而艾瑶拍了一张医院照片报平安时，收获了人生中最多的点赞。 　　她却好像对别人的这种喜欢和追捧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以往她对有多少个人点赞自己很在意，现在只是奇怪为什么好像已经不会使用手机一样， 大量的软件对她来说格外陌生。 　　她干脆就抛弃了手机，用更多的时间陪父母去散步， 闲暇时间开始试着看一些在她书架上积灰的书。 　　只是有些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一些对魔法世界描写的小说，会突然流下眼泪。 　　——剧情也没有感动到这种地步吧！我到底怎么了！！ 　　艾瑶恨不得摇着自己的脑袋发问。 　　养病结束后自然就又要停止休学， 回到学校去完成落下很久的课程。 　　艾瑶已经快被家里的生活给养刁了， 一回到大学宿舍，就要被不协调的宿舍休息时间给弄到窒息。 　　好在舍友们似乎都知道艾瑶才刚进医院，还需要休息，都很克制地即使自己熬夜也没有发出过多的声音。 　　还有许多好心的女孩会主动帮艾瑶做一些很重的活。 　　艾瑶却很在意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 　　她陷入了两种极端， 一是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动不动就感慨信息科技生活真快乐，快成为重度网瘾少年， 二是特别依赖自己的父母，好像再不多看他们几眼，他们第二天就会全部消失一般。 　　有些时候还会醒来时，枕头上是泪水沾湿的痕迹。 　　空荡荡的，像是放弃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他们大三生是比大一新生提前入学的，结果快到9月1日报名日时，舍友突然拉住艾瑶小声八卦道：“哎，我们院这次来了两个牛人你知不知道？” 　　艾瑶放下手中还在死命啃的《利维坦》，不是很在意地说道：“咱们院一直招的分很高啊，有牛人也不奇怪吧？” 　　“不哦，是真的牛逼——！”她叫道，“听说是其中一个刚上高二就跟着高三快毕业的参加了高考，一口气考了这一年的理科状元后没去皇城根下的那两所，却跑来我们学校读了我们专业。” 　　艾瑶一脸震惊：“为什么？想不开吗？” 　　“她好像和你来自一个地方，你不知道吗？” 　　艾瑶顿了顿，而舍友也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友暑假躺了一个月，完全与世隔绝闭塞消息，便打岔道：“还有第二个，是转专业过来的。听说原本是工科连续两年的绩点第一，同样让人迷惑为什么大二突然申请转专业到我们这，听说通过了我们老师特定的专业测试，连级都不用降。” 　　艾瑶以“关我屁事”的表情继续拿起手中的书，最后舍友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她的肩膀喊道：“重点来了好吗！那是个帅哥啊！帅哥！！” 　　“你又怎么知道的？” 　　“有照片好吗！听说是个混血儿，真的宇宙无敌好看，传闻他是在为爱献身啊——” 　　舍友边嚷，边调出手机相册里保存的照片，递到艾瑶眼前。 　　那是一个很明显有着外国人脸特征的年轻人，五官深刻而俊美，但是又带着亚洲人士的柔和，一头如阳光般的金色头发下同样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 　　艾瑶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心颤了一下。 　　然后下一秒，她突然又哭了。 　　“卧槽你不至于吧！帅是帅但也没到这个地步吧——”舍友惊了。 　　“闭嘴！！”艾瑶恼羞成怒地擦干眼泪把书丢到舍友的脸上。 　　经过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不再好意思和舍友聊天，她干脆放下自己书走出宿舍，想顺便去超市买些已经快用完的洗衣液。 　　她随意扎了一个丸子头趿拉着拖鞋就走在校园里，反正因为是生活区而宿舍与超市之间距离很近，她也不是很担心形象问题——舒适才是人世间最大的真理。 　　结果一个浅到近白的淡金色头发的女孩站在阳光下，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忽然闯进她的视线。 　　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站在阳光下，一动不动，似乎正发着呆，手里还提着作为新生入学会拿的袋子。 　　如果不是她那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冷冽和拒绝他人接触的气场，艾瑶相信会有更多人走上前与她搭讪的。 　　在这种高等级美女面前艾瑶在没化妆时总会下意识避开，但是她这次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走上前没头没脑地问道：“你好，请问你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笑起来不自觉会露出一双浅浅的梨涡，让人不由得产生信赖的感觉。 　　“美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长久到让艾瑶近乎尴尬的沉默中，金发美女猛然眼眶中充盈泪水然后抱住了她。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美女哭着喊道。 　　艾瑶：“……？” 　　不是这位可爱的姑娘，如果我是男的您说这句话才可能比较合适哦？ 　　这年头大家都是说哭就哭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最后要说的是，谢谢你们。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75章 　　在图书馆自习的艾瑶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格外迷幻。 　　她事后去了解了那个对自己突然哭出来的女孩， 过程一点都不麻烦，因为那个女孩在她的高中太出名了。 　　天赋异禀，数英满分， 难得的直接不与家里人打招呼便去报了高考的高二生。突如其来的黑马让那一届高三的一些冲击状元的种子选手都黯然失色。 　　最让她家乡的媒体偏好热烈报道的是， 她选择来了艾瑶的大学。 　　艾瑶心想， 他们的穷酸学院怕不是高兴地会给女孩直接发几万的奖学金。 　　可让艾瑶唯一疑惑的是， 这位明明就叫作“陈黛”的女孩，却让她喊她“阿黛拉”。 　　然后， 这个喜欢被叫作阿黛拉的女孩，却一直叫自己“艾格莉丝”。 　　喊错人了吧，艾瑶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件迷幻的事便是发生在此时此刻。 　　明明图书馆应该是个大家都安静学习的地方，坐她对面的染着一头红发的男生什么都不干，就是满脸暴躁地盯着她。 　　她做错什么了吗？！ 　　艾瑶认真地想了想，反思自己既没有摇桌子，也没有不停抖腿，发出奇怪的声音…… 　　倒不如说真正惹人烦的是这种男生吧！ 　　艾瑶强撑着整理了会笔记，最后还是忍不下去，直接把书丢进书包里故意瞪了那个红发男生一眼，疾步走出图书馆。 　　但更让艾瑶烦躁的是——那个男生居然还跟着她！！ 　　跑到图书馆门口，确认声音不会打扰到大家学习后，艾瑶狠狠地对那男生骂道：“你有病啊，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对方瞬间露出“你居然这么对我讲话”的表情。 　　艾瑶一瞬间摸不清他究竟是愤怒还是在……难过？ 　　“是哪个混蛋一声不吭的就离开的？！！！”红发的男生大声喊道，艾瑶怀疑自己身上已经插满了所有路人看戏目光汇成的箭头。 　　等等这种内容的话是不是有点耳熟…… 　　“你不会也想叫我‘艾格莉丝’吧？”艾瑶露出狐疑的表情。 　　“你——” 　　“如果女孩不乐意的话，就不要缠着对方比较好。”忽然门口里走出来一个人，温柔地劝道。 　　这个人说话不急不躁，也没有十分刺耳，本应该不会惹任何人生气。但是红发的男孩像是明显认识这个人，于是所有的愤恨目光都转移到了这个人身上。 　　“加、拉、哈、德！！”他咬牙切齿。 　　艾瑶顺着红发男生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个同样外貌出彩的男性。 　　他站得挺直，如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却又有着无法让艾瑶形容的气质。如果一定要去形容的话——他便像个传说中的骑士。 　　英俊、温和、正直。 　　尤其是他刚刚劝阻了这个陌生男孩，让她更有好感了啊！！ 　　可是艾瑶在他如水般温柔的湖水绿双眼里，看见了黑发黑眼的自己。 　　普通的，平凡的，没有对方这么耀眼的外表的自己。 　　艾瑶萌生了几丝胆怯的心理，她向来对这些耀眼的人物敬而远之，于是便朝他们轻轻笑了一下，又迅速跑走了。 　　在跑走前，她仿佛隐隐约约听到那一直爱皱着眉头的红发少年像是嘲讽的不知对谁喊道： 　　“你看吧，她即使什么都不记得都懒得理你。” 　　他们的对话一直停留在艾瑶脑海里无法散去。 　　而且，每当他们叫自己“艾格莉丝”时，她也会隐隐生出几分微妙的情绪——像是，自己真的有被人这么叫过一样。 　　便如同她偶尔翻开那些魔法世界的小说，会无端地流下眼泪。 　　在这样奇怪的情绪中，她心不在焉地走回宿舍。 　　彼时正是下午六点，她所在的这所大学里算是全国知名的学府，学校校园里还有附属中学。与她这种已经被无数的学业ddl（dead line）和小组合作折磨疯的当代大学生不同，一到这种放学时刻，穿着朴素简单的学生们就会从校园里涌出来，带着她所没有的一种独特的朝气。 　　她很羡慕这种朝气。 　　虽然他们的课业很多，起的也比她早，但是他们身上好像都藏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不确定性。 　　这种不确定让他们如一颗还未被打磨好的钻石，可是能隐隐透露出未来的光彩。 　　而在她开始以一种羡慕的心态慢慢欣赏这些青春少年少女们时，她看到了一个与所有同样穿着校服的学生都不同气场的男孩。 　　他一头棕色的短发，也穿着蓝白校服，却一个人安静地站在树下，什么表情都没有。 　　唯有在看到艾瑶时，双眼里露出了亮光。 　　他像是终于恢复了如同龄人所拥有的那样的朝气，兴冲冲地跑到她面前，接着猛然扑进了她怀里。 　　艾瑶都快练出一个不惧任何人目光的心脏，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地等待对方也叫自己“艾格莉丝”。 　　然而男孩却是紧紧抓住了她的上衣的袖子，动作里宛如抓住了一件不得了的世界珍宝，声音里皆是小心翼翼： 　　“请不要再次丢下我了，殿下。” 　　少女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为何，她好像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叹息。 　　[想起来吧，艾格莉丝。] 　　似是有人如此说道。 　　----- 　　好！灵感到此结束！ 　　因为自己发现再写下去突然快成为又一个大长篇了…… 第76章 　　塞西尔突然惊醒时， 一下抓住自己枕头边的剑。 　　剑鞘挂着一个有点滑稽的手工缝制挂饰，看上去像是个女性的工艺品，这让已经早早历经战场血雨的皇家骑士陷入了一瞬间的迷茫。 　　——他什么时候在自己的剑鞘上挂着这种鬼东西的？？ 　　甚至无法去用“华而不实”来形容， 还会影响握剑的发挥。虽然他也见过许多翡冷翠女性会缝制这种小挂饰来送给男性骑士们， 但缝制手艺这么粗糙， 还有点线头的， 是多不会缝制技艺的女性做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他略带嫌弃地把这个挂饰摘了下来丢到旁边。 　　而后他从直起身下床时，才恍然发现这一切都哪里不太对劲。 　　尽管他的武器还依旧在他手，这间房间的装扮也都是符合他的喜好设定的——但明显哪里不太对啊！ 　　这一看就不是他在翡冷翠被国王赐予的住宅啊！！ 　　塞西尔陷入了迷茫。 　　他来不及整理自己蓬乱的棕色头发，哒哒哒提剑冲出房间时，迎面便撞上了一个让他下意识提剑砍下去的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尽像是完全想象不到他居然会突然出击，直到危险快直面自己时才开始了反击。 　　而他这位厌恶的敌人竟然还敢边防御，边一副“你有病吧”的表情朝他大声骂道： 　　“你被巨人砸碎脑子了吗？？？？” 　　…… 　　艾格莉丝听到阿黛拉传述的消息时，又是惊讶又是迷茫地匆匆去见哪两个被治疗师一圈一圈包围的两个人。 　　尤蒙还好，他作为国王，身边围着的人最多。 　　只是每位医师的表情都是“见怪不怪”，似乎斯维斯的国王陛下动不动就因为太作而把自己弄伤已经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至于和他打架的是他的友人？这些可不是治疗师们所在意的事情，毕竟他们也知道自己的王有时候任性起来，连尊贵的阿黛拉小姐都会忍不住以下犯上。 　　只是治疗师们明显没有想到，以往那温顺、有礼、安静的——塞西尔大人！竟然也开始不肯乖乖配合接受治疗起来。 　　艾格莉丝一看见那位熟知的少年，倏忽间变得陌生。 　　他低垂着头，表情冷淡，自顾自地给自己清理伤口扎上绷带，却不肯接受治疗师们更为便捷地治疗。 　　他以一种敌视的目光看着同样被治疗的尤蒙和尤蒙身边的阿黛拉，在艾格莉丝走进房间时，他又如一只被异动惊醒的野兽瞬间偏头把视线移到艾格莉丝身上。 　　爱神在他清澈的双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惊艳。 　　这种惊艳艾格莉丝很熟悉，是那种……陌生人初次遇见她时，常常会露出来的眼神。 　　为什么塞西尔突然变成这样？ 　　艾格莉丝抱着疑惑走上前去，轻声向她的小骑士问道：“为什么突然攻击尤蒙？” 　　骑士的表情上在听到“尤蒙”这个名字时马上露出厌恶的表情，恨声道：“一个因为一己私欲而伤害他国普通人民的人，我难道要去保护他吗？” 　　正在治疗的尤蒙：“？” 　　“你想死吗！！”斯维斯的王迅速暴躁。 　　阿黛拉带着“看戏”的表情看了塞西尔一眼。 　　塞西尔的话语中带着的厌恶让艾格莉丝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在创造主帮助下看到的世界。 　　一个她不敢确定的荒谬联想浮现在了她脑海里。 　　在她还没来得及确认这个可能性时，这场骚动最后也被一个应该知道的人知道了。 　　金发的骑士推开门的那一秒，行为与往常不符合的塞西尔直接拔出剑依靠自己的雷电和魔法结合，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冲到金发男人面前，手中电光噼啪作响，顺着铁打的剑刺向门边的人。 　　他的双眼里是任何人都无法化解的仇恨与愤怒，令见者心颤 　　——而被剑指着的魔王瞳孔一瞬间又露出了红色。 　　加拉哈德之前一直用魔法隐藏自己的魔族标配眼，而突然藏不住时，一些细心的旁观者不免发出了小声惊呼。 　　攻击被魔王轻轻松松拦下来的塞西尔顿了顿，冷声道：“你果然又瞒着自己的身份留在一个地方。” 　　他干脆扭头对所有不知所措的治疗师和侍从们说：“看着他的眼睛——一个作恶多端的魔族，你们还不赶快跑？” 　　一直沉默不语的阿黛拉此时终于掏出了自己的魔杖，她微微抬头，一双明眸里闪着光，她认真记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脸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现在离开这里。” 　　“如果有人乱说话。”她补充道，“你们不会想知道我会怎么做的吧。” 　　在场所有无关人员迅速噤声。 　　塞西尔早猜到这些人什么都做不了，而他的目光偶然移到艾格莉丝身上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揪了一下。 　　似乎是谁在他心里留有一点残余的印象，阻止他把那些对待敌人的所有恶意仇恨的语言用在这个女孩身上。 　　不过他没时间去纠结这种无谓的感情，他现在只想借这难得的机会，杀掉眼前的这几个肆意妄为的家伙。 　　任性，不知内心所想，肆意侵犯他国，造成许多种族死亡的人。 　　少年手中的雷电再次凝聚在自己手里，每到要战斗时，他就特别感谢自己的能力。 　　为了冷静下来，他开始缓缓深呼吸了几次，开始思索这是不是什么古怪的幻境。 　　让塞西尔疑惑的是，他曾经格外尊敬现在也格外憎恨的男人，只是拍了拍身上因为打斗而激起的衣服皱纹，又侧身给想迅速离开房间的治疗师们让位，让他们能快点跑离这里。 　　那个男人一点也没有想和他打斗的打算。 　　塞西尔更生气了。 　　“你——” 　　加拉哈德没理这个他心里只是炸毛的小孩，他稳步走到爱神旁边，轻声问道：“刚刚没有受到惊吓吧？” 　　“塞西尔”震惊地看着那个红眼魔物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笑容，然后摸了摸少女头顶。 　　塞西尔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怒气，直接冲上去。 　　他以为自己是本能地想砍断男人的手的 　　——结果他只是拍掉了男人的手？？？？？？？ 　　为什么？！！我有病吗！！ 　　一头乱发的年轻少年一脸迷茫和震惊，沉默盯着自己不自觉放在那陌生美丽少女头上的手。 　　此时他也成功激怒了刚刚一直懒得搭理莫名其妙发疯的塞西尔的剩余三个人。 第77章 番外4 　　塞西尔很快发现了这个世界的不对劲。 　　他的样貌似乎又年轻了几岁， 偶尔摆在房间里的照片中的他明显不是记忆里的任何一个场景里的他。 　　很多一些近乎致死性伤口残余下的可怖疤痕，他也没有找到。 　　这就像是一个不是属于他的，但是又和他很像的身体。如此种种发生的事情， 正宛如来到了那些魔法书中经常假设的， 不同时空下的另一个镜像世界。 　　所以他此时最后决定任着那面容美丽的少女带着他四处乱走。 　　他本来已经做好以一敌三的准备了， 结果那个好看到让他不敢接触的女孩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对他安抚性地笑了一下以后，又直接让那些已经举起武器的三个人形兵器放下手。 　　塞西尔感觉自己的固有观念受到了冲击。 　　作者有话要说： 　　在塞西尔的记忆里，那个露出温柔笑容的金发男人——魔族的王——是世界上最虚伪的人。 　　是，伟大的皇家骑士团骑士长曾找到了因为没控制好自己雷电能力的幼年的塞西尔，然后教他剑术，带他成为了一名骑士——他被逼着战胜心魔，恢复了视力，被逼着改掉那些心直口快的习惯，去做一个效忠圣女的骑士。 　　也是他，严厉地训诫他说，一名优秀的骑士，应是既忠诚又不愚忠，既谦卑又不失勇敢。 　　他本应该心存感激的对象，那曾经他最敬佩的老师。 　　直到他发现了这位老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种族的大业。 　　想到这里，不足三十岁却早已多次面临生死危机的年轻骑士，微微低下头，双眼中忽而闪过了一丝暗淡。 　　他尊敬的老师，害死了他效忠的神殿与伊塔利的王族。 　　与他共同训练，交心相处的队友，一个接一个死在了赴往魔族，赴往斯维斯的战场中。 　　但是那个虚伪狡诈的魔王，情感寡淡的斯维斯智囊与不计后果的国王，为什么都好像很习以为常地共处一室……？ 　　塞西尔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走在他旁边的女孩。 　　她有着格外美好的侧脸，光如一道笔刷细细抹出她肌肤上的每一处细腻纹理，愈发显得白皙如玉。 　　这副外表让塞西尔忽然间庆幸自己恢复了视力。 　　如果看不到这样的美景，不免有些遗憾。 　　那些人，是因为这个女孩，才在这个世界没有继续做那些令人厌恶的事情吗？ 　　在察觉到塞西尔打量的视线后，艾格莉丝偏头对他笑了一下。 　　没怎么与女孩接触的年轻人忽而红了耳廓，别扭又带着恼怒地转过头，不再继续与爱神对视。 　　“你来自的那个时空里，加拉哈德是带着魔族冲出了弃地的结界对吧？”艾格莉丝想到了创造主曾让自己去往过的世界，便忍不住问道。 　　塞西尔惊讶地转头，像是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无害也对那三人的事情格外无知的女孩会这么问。他继而有些警惕地往旁边撤退几步，以一种怀疑的眼神冷声问道：“这个世界是干脆想三人联合起来去做这些事吗？” 　　艾格莉丝还没去回答，一头长发银如月光的少年便捧着堆正盛开的鲜花哒哒哒猛冲过来，扑进了爱神的怀里。 　　“艾莉！！！”他再次表演自己最喜欢假装而爱神也最难以招架的腻人性格，完全放下自己作为精灵王的包袱，“今天也不和我一起回森林吗！” 　　塞西尔看到那独属于精灵的精致的脸时，面无表情，又往后退了几步。 　　连精灵王都收归到了自己的阵营。 　　好可怕的女人。好。可。怕！ 　　…… 　　夜晚，两人一齐抽空坐在宽阔的露天草地上时，塞西尔头晕脑胀，终于理清了这些人完全不对劲的人生经历。 　　比如刚刚那位精灵王，在塞西尔的记忆里，他明明就是一位因为精灵族被人类所欺压，森林女神也不再庇护精灵而最后投奔魔族，与其一齐合作的异端。 　　但是现在却笑嘻嘻地，顶着一张傻脸缠在这个女孩身边。 　　那个出了名的冷漠的女魔法师，在晚餐时，与那个女孩热情地聊天。 　　那个虽然挂着温柔的面具实际上却冷漠无比的魔王，不停地制止女孩挑食的行为。 　　而那个暴躁的国王，居然肯乖乖坐下来，陪他们又闹又吵的，结束了一道乱哄哄的晚餐。 　　塞西尔脸都绿了。 　　他这辈子都没有和这些他每天恨不得挫骨扬灰的人这么和谐相处过。 　　那个女孩把他的情况和那些人说了之后，令塞西尔震惊的是，他们都希望原来那个塞西尔回来。 　　回来做什么？ 　　被你们这看似无害的表象而隐瞒，完全不知道那些曾经无辜人流下的血液，生灵的哀嚎，成片成片的荒地吗？？ 　　塞西尔当场直接离开餐厅，最后他不知为何从心里格外信任的少女拉住了他，带他来到了这用来舒缓身心的地方。 　　“你……”她似乎不太习惯对着“他”这个陌生人直接叫他的名字，于是直接用“你”称呼，“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塞西尔一只手握住剑鞘，另一只手抵着后脑勺躺在了修剪整齐的草地上，安静地望着那繁星点点的夜空。 　　风轻轻吹散他的刘海，和旁边坐着的少女柔软的长发。 　　是他许久没享受过的轻松。 　　“战争与天乱。”他忽然笑了笑。 　　他长呼出一口气，语气轻松道：“魔王带着他的族人重返玛瑟兰德的内土，没有任何一个种族能联系到神明。斯维斯作为中立国却趁机作乱，明明有着两个强大的战斗力可以一起合作，却只是肆意挑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就好像——” 　　他停了一瞬，似乎在主动寻找形容词。 　　“就好像，只是单纯地想破坏东西而已。” 　　因为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便干脆想都毁掉了。 　　“但是这里好像不一样，因为他们喜欢你吗？”骑士偏过头，毫不犹豫地直率问道。 　　“因为他们有很多除了我之外又愿意牵挂的东西。”艾格莉丝轻声回答，“你也是。” 　　“这个世界的我一定很快乐吧。”他说。 　　艾格莉丝一瞬间有些紧张，因为她担心这个时空的塞西尔如果不肯回去，那他们真正的挚友的灵魂又究竟在哪里？ 　　“塞西尔”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因为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珍惜地享受如此和平而短暂的时光。 　　“嘣——” 　　突然的响声和火光惊得骑士迅速进入备战状态，他刚想张开护盾，却发现那柔弱的少女还躺在草地上，一脸悠闲地看着天空。 　　塞西尔随她的目光看过去，原本漆黑的夜里，忽然间绽放出了一朵又一朵绚烂如花的烟火。 　　艾格莉丝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便笑道：“这是尤蒙和阿黛拉为过几天学校的开学弄的，最近每晚都会测试。” 　　“贵族学校？”骑士问道。 　　“不，就是学校。”爱神温柔地笑了，“一个目前只在斯维斯试点，可以容纳所有被人们认为异端的种族的学校。年纪不足十二岁的小魔人，小精灵，矮人，初次下界体验生活的小天使，还有各种年幼而被抛弃的混血种们。” 　　“平等、开放、能教授各种知识的基础学校，我们为此求得了各个种族首领的申请，不过为了防止极端的保守派，我们也做了很多的——咦？” 　　她愣了愣，却见站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恍然间又变成当年那个不知该做什么的少年。 　　他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最后脸上却又挂上了一个格外干净的笑容，仿佛是原来的那个属于她记忆里的塞西尔的笑容。 　　“是这个原因啊。”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 　　待艾格莉丝露出迷茫的表情时，他却忽然走上前，低下头，轻轻触碰少女的唇。 　　轻的让人生不起厌恶，只余一股青草的香气。 　　“那个笨蛋一直想这么做哦。”他又笑的不像塞西尔。 　　也不止那个笨蛋吧。 　　在艾格莉丝的愣神中，她熟知的那个少年的眼神，又再次出现在了面前人的双眼中。 　　不知为何突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躯体不听自己指挥的塞西尔，在终于夺回身体的主动权时，第一件事就是慌乱地抱住他的殿下。 　　“对不起！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少年紧张地说。 　　见状，艾格莉丝暂时抛开自己突然被亲的混乱，下意识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旋，首先安慰道：“‘他’就这么走了吗？” 　　少年点点头。 　　塞西尔忽然又想起刚刚看到的有关那个没有艾格莉丝的世界的故事。 　　他其实很能理解那个世界的自己不想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 　　他也能明白为什么他又选择离开。 　　那位另一个他，最后就如此轻易地把他推了出来，让他重新掌握自己的身体。 　　感觉想通了，另一个自己如此对他说。 　　塞西尔知道另一个自己选择回到那个千疮百孔的世界的原因 　　——那位骑士透过少女的话看到了一个他其实也想看到的世界。 　　所以另一个他，被众人选举为“胜利的希望”的他，已经完全厌倦了战争和友人死去的他选择了，再去坚持试试。 　　加油追到那位女性啊，最后塞西尔被如此鼓励道。 　　======= 　　所以另一个世界的结局是塞西尔赢了，当然神明最后也还是惨兮兮了。魔族其实也很惨兮兮，因为加拉哈德最后和神明打架时又双双牺牲。本来神界不会被打到，但他们太作了创造主也懒得再保护他们，于是开放了神界的界限，神明一下到玛瑟兰德就几乎等于被仇视。 　　其实渎神者的起因当时乱七八糟的想了好多，开始过度自我解读自己的文哈哈哈哈。当时是写西幻假设背景绝对是中世纪嘛！这样好写一点，于是在写时，又稍稍藏了点背景。 　　为啥阿黛拉和尤蒙这样的人会是渎神者咧，他们自身活得是很惨啦，但当时被神界认为是可能是渎神者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们的做法其实与神明追求的无差别了——前者在上老师课时，一个人类都学着创造世界也！这可是创造主最多神明能干的活！另一个就是更狂妄啦，试着用炼金术作出活人——也是神明才能自己创造出低等的神明，所以神族看他们不爽啦。 　　加拉哈德和利亚顿就没那么复杂了，就单纯会打神明而已。 　　所以全剧下来最天使——塞西尔。 　　好滴正式完结啦！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补番外，微博账号是——萨尔茨堡的小废材。大可不必关注哈因为我可能也就是悄悄写点小剧场然后自己内心快乐。尤其是最近一周都每天不睡午觉晚上只睡六小时，太疲惫了，实在来不及码字，并且这种社畜生活还要继续持续下去。 　　谢谢能忍耐如此不成熟的我的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