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跨界养的崽长角了》 作者:轻侯   文案:   祝南风在自家地下室发现了个瑰丽异界。   异界旅行第一天就捡了个小团子,绿毛绿眼睛不像人类。   她又是做饭又是铺床又是哄睡觉,养了半年。   蹭蹭长到一米八的崽崽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摸着她头毛,一脸宠爱的看着她:   “你把我服侍的很好,我会好好养你的,人类。”   “……?”祝南风。   等等,先说清楚,咱俩谁是谁宠物?   ……   后来——   当异界人被三头狮犼兽当点心吃时,   祝南风穿梭两界,用现代大米科技,换异界黄金宝石;   “异界缺粮?我有!”   “异界缺武器?我有!”   “异界缺药缺盐缺一切?我都有!”   当七大姑的小儿子为代步车犯愁时,   她金砖买楼,钻石换车。   回地球有大别墅,到异界有大宫殿。   就这样过上了,金山上打滚的幸福生活。   ——而决定养她的纪寻也兑现了诺言,   抢仙丹给她当糖豆吃,   铸金冠给她当帽子戴,   打的所有妖兽神怪拜服,给她当小弟使唤,   他还仁慈的赐予她一项新殊荣:   “虽然你血统不优,但我允许你给我生一窝崽崽。”   叱咤异界的时空商人祝南风:“……啊?”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主角:祝南风 ┃ 配角:纪寻 ┃ 其它:萌,甜宠,爽,苏,逗比   一句话简介:我家地下室通异界~   立意:现代科技改变世界。 ====================== 第1章 风一样的女子   祝南风站在地下室凭空出现的一扇门前,已足足有半个小时。   室内的冷光灯亮着,将四周一切照的明明白白。   右手边的长椅是她亲手挑的,浅灰色,又大又软。   关灯开幻灯片看电影时,在沙发上横着也好、歪着也好,哪怕打滚倒立,都很舒服。   更右边靠墙的六组书架上摆满了书,都是她的收藏。   其中第一组书架,放的全是刊登了她稿件的杂志和书籍——   25岁的祝南风是拥有几十万粉丝的旅游博主,日常分享旅游见闻,偶尔接广告安利酒店之类。   她无父无母,了无牵挂,唯一所爱便是旅游。   支撑她追梦的维生手段之一,是给各大旅游相关杂志写稿创作。   靠并不算特别稳定的稿费,积攒了几万块存款——   而文章刊登后的书籍,就那样被她摆在书架上,也算是对她过去人生的记录。   目光微移,是书架前的原木桌,上面摆着书本和电脑,是她的工作台。   收回视线向左手边,则是离开地下室的唯一通道——盘旋而上的楼梯。   这座老宅地上有两层,外面有院落,是父母死后留给她的财富。   目光所及都是她熟悉的样子,所有东西都处在它们该在的地方,令人安心。   除了面前这扇凭空出现的、诡异的门。   2个小时前,她如每个居家日那样,饭后捧着咖啡杯,穿着睡衣、散着长发,溜达到地下室准备工作。   却在下了楼梯没走三步时,突然惊的汗毛倒竖——   她家地下室完整的墙面上,被开了个门洞!   说是门,其实也只有门的形状而已,长方形开在墙上。   更准确的说,是个敞开着的门形洞口。   其内氤氲着灰色雾气,目力无法穿透浓雾,门后也不知是深渊还是地狱,瞧着冷飕飕的,令人心惊。   祝南风四处旅游见过各种诡异风景、风俗,也没碰到过这么不可思议的事。   她习惯独行,胆量极大。   身边许多人都觉得她有为了追梦看天下,连死也不怕的野性。   可实际上,她不是仅凭胆大东奔西走活下来的人,还需要心细和谨慎。   此刻,祝南风感到不解,当下这个情况,应该作何反应,如何应对?   有人面临过这样的状况吗?   沉默几分钟后,她准备给朋友打电话的手指并未落下,而是淡着脸,盯着‘门’,看似冷静的拨通了110.   警察来的很快,仔仔细细检查了她家,甚至伸手在那扇灰雾笼罩的‘门’上拍了拍,发出拍击墙面的‘啪啪’响动。   “……”祝南风盯着他们的动作,瞠目结舌。   她悄悄掏出手机,对上那扇门时,手机里的画面果然只是一面普通白墙而已。   ——祝南风意识到,别人看不到这扇‘门’,也触不到它。   两位干警很确定这就是一面完整的墙,没有所谓的洞,更没有什么门。   “不信你拍拍。”青年干警一脸真诚的诱惑她。   祝南风微笑后退,她是拒绝的。   “……最近熬夜写稿,有点恍惚……”她扶额,展现自己蹩脚的演技。   在两位民警异样的审视目光下,她只得认真道歉。   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疯了。   送走警察,她将防狼喷雾、笤帚、刀具等家里能搜罗到的防身武器都找了出来。   硬撑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拎着棒球棒,她在门前一站便是半小时。   ……   ……   可直到下午时分,屋外已下起大雨,天都阴成灰色了,‘门’内的迷雾依旧翻滚如初,呼呼风声也是一样,毫无异动。   楼梯之上的门开着,骤雨声传进地下室,与她面前‘门’内的风声交相辉映,让她后背发寒。   谁家突然出现了个没有钥匙,无法锁上,不知通向何处的门,谁都得害怕。   站累了,她又拉来木椅,坐定守着,如临大敌。   可直到入夜,室外的春雨歇了,面前‘门’内的风一如既往。   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妖魔鬼怪夺门而出。   没有。   祝南风感到好疲惫,恐惧也淡了。   旺盛的好奇心反而开始沸腾,骨子里的冒险精神也一阵阵的鼓噪。   她目光如炬,盯紧了面前生机勃勃,却沉默的‘门’,开始猜测:   这是一扇通往哪里的门呢?   过去?   未来?   或者…此时此刻异国陌生人的饭桌旁?还是北极南极…   门另一边会有什么呢?   一个优质俊美男人?   或者一头饥饿的野兽?   跨过这扇门的话,会引发怎样的事呢?   恐怖的?灵异的?梦幻的?   抑或是一场旷古奇缘?   这扇门,真的是可以走进去的吗?   是单向的只允许她穿过去,再回不来的呢?   还是……会有什么恐龙或怪物从门那边来到这个世界?   任凭她开口问询,朝着门大喊,也没有回应。   揣着无限发散的想象,她皱着眉有些犯愁。   直到太困了,才干脆用沉重的家具挡住了它,并在家具边挂上铃铛。   她想,一旦有异动,她就跑。   ……   ……   一个月后,她推开了‘门’前的家具,撤掉了铃铛。   ‘门’像是死的,与这栋老宅融为一体,日复一日的传出风声,却并没有任何东西从门内来到这个世界,哪怕是一粒沙。   她买了温度计、湿度计、液体含矿物质测量试纸、气体测纸等各种测量器具。   备齐防身刀具、打火机、防狼喷雾、帐篷和各种罐头等必需品。   研究了古今中外各种看似与此有关的传说和故事。   幻想如历往每一次旅游那般,跨过这扇门,去探索更加奇诡的世界。   却总是在门前久站后放弃。   最终,这些装备都累加到登山包里,被随手丢在了‘门’边。   ……   ……   天气转热的时候,祝南风常常坐在门前,手边放着各种不同物质构成的东西。   她先拍了拍网球大小的弹力球,将之最先朝着门丢去。   球如撞在墙上般,被弹回。   祝南风在手边的本子上,写下:   【塑料皮球,无法穿过‘风门’。6月2日 11:25】——因为里面一直有股股风声,她给它起了个形象又可爱的名字。   再拿起铁盒子,丢过去,它撞在墙上般落地,咣啷啷的响。   本子上便多了一行:【铁盒,无法穿过风门。11:27】   【毛球,无法穿过风门。11:30】   【木枝,无法。11:33】   【草纸本,无法。11:35】   【金耳环,×。11:39】   【陶瓷水杯,×。11:44】   【……】   无数的尝试后,祝南风盯着笔记本上的记录,皱眉陷入沉思。   最后,她根据自己的推断,在今日试验中,写下一行字:   【无生命物品,无法穿过风门。6月2日 12:50】   写下这行字的祝南风有些懊恼。   虽然尚未敢亲手碰触风门,但她很担心,它或许只是一个迷雾翻滚的影子。   隔日傍晚,写稿写到卡壳的祝南风在地下室来回踱步。   想要上院子里透透气,却又在风门前停下了。   她有些不甘,对自己那些好奇心和无边无际的期待。   坐在风门对面,靠着墙,她握着一个弹力球,丢在地上,弹回手里,几次自娱自乐后,她将弹力球丢向风门。   如她所料,弹力球弹在墙上,朝她飞来,扬手一把抓住,再丢向风门。   弹力球撞在风门上时,会有一瞬间与迷雾融合,像是要穿过去般,可1秒后,它就会弹飞出来,显示那一瞬间不过是个视觉效果。   祝南风渐渐不再期待,她身体放松下来,捏着弹力球与墙互动,如以往每一次创作无法推进时的自娱自乐一般。   可不知重复到第几次,祝南风下意识的抬手,等着球发出‘砰’一声响,再回到她手中。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弹力球反弹回来。   她怔了几秒,霍地原地跳起,左后检查了半天,确定没有弹力球的影子,她随手抓起一只拖鞋,也丢了过去。   拖鞋无声无息穿过风门,同样不见了。   她立即抬碗看表,确定时间后,又随手捞下自己戴着的银耳环,转手一丢,同样穿门而过。   只是,当她跑回办公桌拿了保温杯,想将之丢进去时,杯身撞在墙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咕噜噜滚落在地。   时间正是18:03.   她只穿着一只拖鞋,兴高采烈跑回办公桌,在笔记本上,划掉昨天的记录,重新写上:   【弹力球穿过风门,18:00。】   【拖鞋穿过风门。】   【银耳环穿过风门。18:03。】   记下这三行字时,祝南风面色潮红,双眼灿亮。   接下来几天,她开始在有空时,一分钟一分钟的做试验,一个月后,才确定下来——   风门只在每天傍晚18:00开启,然后在18:03关闭。   如果关闭时,木枝在风门两边各一半,则会被切断。   ……   ……   夏天最热的时候,祝南风换上新买的防护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像一个即将进入高危研究室的科研人员。   又将新买的大白鹅拴上绳子,确定它不会挣脱。   18:00,她准时拽着绳子这一端,赶它扭着肥屁股,摇摇摆摆走向风门。   如期穿过。   祝南风整个人都绷紧了。   她屏住呼吸,下一秒看向拴着大白鹅的麻绳——   没有立即绷紧,显示着‘门’那边并非悬崖。   长绳垂在地上,缓慢且有节奏的拖动——   大白鹅应该在门那边仍悠哉的扭摆着溜达。   首先,大白鹅并未受惊。   其次,它没有立即被吃掉。   18:01,她攥着拳头,盯紧了时间。   祝南风呼吸紧促,心脏狂跳。   她努力维持冷静,蹲在地上,一手拽着绳子,一手握紧了棒球棒。   紧盯住门内仍翻滚着的灰雾,和穿进迷雾的麻绳,她在想:   能不能以此断定,那边并没有恐龙之类的凶兽呢?   逐渐的,绳子被拉高,微微绷起。   但对面传来的力量,显示着正拽扯麻绳的,仍是那只大白鹅。   18:02,大白鹅的状况看起来非常稳定。   不敢再耽搁,她将大白鹅拽了回来——   风门是双向的,能过去,也能回来。   而且不仅死物能过去,活物也可以。   祝南风一脸严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利落且大力的按住大胖鹅。   不顾它抗议的扑腾和叫声,她拿各种测纸检查了它。   确定其没有携带什么奇怪的气体、液体回来。   无辐射,不带毒。   她这才谨慎的将胖嘟嘟的傻鹅牵到院子中,盯着它自由自在的瞎溜达,时不时引颈嘎嘎。   一个多小时后,它在院子里排了健康便便,嚣张而愉悦。   祝南风的笔记本上,无数测试记录的下方,终于多了3行不一样的字迹:   【活物大白鹅,成功穿过风门。8月18日,18:00】   【活物大白鹅,成功从风门另一边返回。8月18日,18:02】   【活物大白鹅状态良好,健康,无排异反应,情绪稳定。8月18日,20:00】   5天后,大胖鹅仍活蹦乱跳,比刚买来时还胖了点。   祝南风几乎可以确定,那扇‘门’后的世界,没有摧残它。   接下来的日子,笔记本上的实验结果仍在增加:   【活物公鸡,成功穿过风门……】   【……】   【活物昆虫,蝗虫,成功穿过风门……】   【大鹅携带同步监控设备,过风门后断开联系……】   【大鹅携带录像设备,录回视频因光线太暗,无法呈像……】   【……】她对风门的探索,仍在继续。   ……   ……   突然降临的‘门’,不再‘突然’了,祝南风在日记里形容它为‘始终’立在那儿。   这些字句的改变,显示着她已经从惊惧、疑惑,变得慢慢习惯了它的存在。   像个老朋友。   为了生存,也为了支撑旅行梦想,她仍在努力工作——   选定她感兴趣,又适合做创作素材的目的地,做好准备后出发。   她偶有疲惫和孤独的时候,会坐在门边,闭着眼静静听门里传出的风声。   有时会突然有石子滚过地面的声音,又有时她甚至断定,门那边有脚步声。   它仍会给她带来新奇感受,也常常让她在寂夜里听着风声感到安宁。   同时它始终诱惑着祝南风,让她常常做梦畅游门后波诡云谲的天地——   她的梦想,原本便是在这一生里,看遍世间风景。   这扇通往未知风景的风门的诱惑,与日俱增。   可再好奇,一个接受现代教育的人,也无法冒然跨过这道无法解释的门。   他们和平相处,祝南风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原有的轨迹——   旅游归来,深宅写稿,交稿后约小伙伴直奔酒吧。   “你白长这么个部位!”朋友王小艺醉的满面飞红,拍着她的屁股,肆无忌惮的嘲笑。   祝南风并不生气,饮尽杯中酒,她扶着小艺走出酒吧,揽住对方肩膀,帮对方避开行人的擦撞。   然后,她会可靠的打车先将小艺送回家,再独自踏上回程路。   酒醒后,再开始规划下一个冒险行程……   如此过了大半年,天凉时,祝南风背上行囊,决定去一直渴望而未敢踏足的险境:   深入亚马逊。   拖着行李箱走出大门的瞬间,她突然停下脚步。   沉默望着前方,几分钟后她脚尖一旋,果断将钥匙重新插进大门,拧转,拉开。   跨着大步直奔地下室,祝南风拎着拖箱顺阶而下,再次站在了风门前。   定定望着门内翻滚的灰色迷雾,如初见它时那般。   将防狼喷雾攥在手心,拎起风门边装备齐全的登山包,她决定跨过这扇门。   深吸一口气,这一刻,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门那边有一个世界,她想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开书啦,书评区持续随机掉落小红包。本书会有许多小剧场,希望大家不要隐藏作话,mua~】   【小剧场1】   白胖大鹅:嘎!是一只工具鹅没错了!   祝南风:烧鹅!   大公鸡:咯咯!是一只工具鸡。   祝南风:大盘鸡。   蝗虫:嗡嗡……   祝南风:……(这个就不吃了吧)   【小剧场2】   祝南风在匿名论坛发了个帖子:   【我家墙上凭空出现了一扇神秘的门,黑雾翻滚,不知通向何方。   我该怎么办?是直接跳进去看看呢?   还是直接跳进去看看呢?   菜刀武器已经准备好,帐篷也是现成的。   在线等,挺急的。】   立即有网友跟帖回复:   【别慌,稳住,问题不大!】   【这位朋友,速去网上抄一份玻璃制法、味精制法、造纸术、钻木取火方法!】   【快去学一套防身术,带上水和午餐肉,最重要的是别忘了揣一本历史书!】   【笔记本充满电,各种制造技术大全,历史大全,小说大全、□□词曲大全都备齐。万一门后面是九零年代,咱也生财有道,不慌!】   【抄写并熟背历年彩票号!】   “……”   几分钟后,站在‘门前’与之对峙的祝南风手机回复:   【不!我决定报警。】   他们忽悠她去送死,她是不会听的。   网友:   【……】   【暴殄天物!】   【……黑线】   【……】   ……   p.s.本书时空走私文,私设多,追求趣味性强。   好玩是必须的,爽也是要有的,甜甜苏苏的爱情必不能少。   那,开始我们的旅行吧~~~   …… 第2章 午餐肉外交   有风扑面而来,祝南风下意识的收了下双肩,冲锋衣发出窸窣声音。   这一端伸手不见五指,也可能因为她刚从光亮处过来,眼睛无法快速适应黑暗。   她不敢轻举妄动,想着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适应光线。   可就在下一刻,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敏锐的第六感在这一刻发挥作用,浑身细胞都在尖啸着提醒她有危险。   她看到黑暗中一双铜铃般的圆眼睛,墨绿色,蕴着嗜血的凶恶。   那眼神正如猛虎盯住猎物。   可她从没见过哪只猛虎能有这样大的一双眼睛!   头发发麻,她意识到自己恐怕遇到了地球上没有的猛兽。   早已知道即便她拴着绳送过来又拉回去的牲口,都平安无事,也不代表风门背后的世界安全。   怀着无论如何都要来看看的心情,跨门而来的祝南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真会碰上如此小概率的状况——   直面最危险的狰狞怪兽。   她伸手快速拍向身后,想着自己或许还能回家,可摸到的只有凹凸不平且冰冷的石壁——   风门关闭了,每天仅有的3分钟开启时间已流逝。   她还来不及悲叹,伸手向后拍门的动作似乎激怒了猛兽,那双巨大的圆眼睛突然放大——它扑过来了。   祝南风不敢含糊,手缩回时去抽背包里的匕首。   可凶兽距离她实在太近了,她还没将匕首□□,它已扑住她双肩。   肩膀仿佛快被它抓碎了,热气喷在她脸侧。   她毫不怀疑,这大家伙下一刻就会咬断她的脖子。   紧急时刻,恐惧让她在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勇敢,激发她快速反应——   凶兽将嘴凑过来前,她举起防狼喷雾,朝着那双嗜血的墨绿色眼睛喷去。   凶兽猛地吃痛,伴随着低声咆哮,举掌在她肩上一甩,她便被甩飞出去。   跌倒时,她听到野兽般的咆哮,震耳欲聋,黑暗中有巨大的诡异轮廓。   身体跌落,无处不在的疼。   头不知撞在什么地方,她开始失去意识。   昏迷前的最后时刻,她看到猛兽一边甩头,一边朝着她走了过来。   完了,她想。   ……   ……   祝南风醒过来了。   她没有死。   睁开眼她看到光亮,晨曦照在山洞中,帽子落在不远处地上,是她戴的那顶。   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她很吃惊自己居然没有死。   全身酸痛,可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处——肢体完整,手指脚趾都没被啃掉一根。   不敢有大动作,她四处打量,目力所及没有威胁。   侧耳倾听,只有露水落在地上的声音,以及从身后山洞内部传出的风声。   几分钟后,她才缓慢坐起身,转动头颅,的确没有看到任何生物。   长吁一口气,她检查了下自己,除了手在跌倒时擦伤了,她身上甚至没有什么伤口。   它为什么没有吃她?   万幸活下来的祝南风忍不住自嘲一笑,难道人类的肉真是酸的?   转身检查了下四周,只有她才带过来的拖箱和仍背着的双肩包。   奇怪的是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她隔三差五丢进来的弹力球、耳环之类的东西,一样都没看见。   这很不寻常。   有没有可能风门背后的世界是随机的呢?   她送进风门的每样东西,都在不同的世界里?   大白鹅和鸡穿过风门看见的世界,也与她截然不同吗?   答案暂时还不可得之,只有她第二次、第三次跨过风门,才能知晓吧?   手表运转正常,显示时间是早晨7点。   手机电量也很充足,时间与手表相同。   这个世界对时间似乎没有什么扭曲之类的影响,大概与地球一致。   只是不知道等她踏回风门,会不会发现地球时间已经是一两年后。   她又拿出指南针、温度计等器具,对山洞内的各项指标做了检测。   都很正常。   坐在原地记录好一切后,她将背包和皮箱贴着风门靠放在洞壁边,转头望了望山洞口。   又看了看另一边的山洞内侧。   两相衡量下,她还是觉得洞口外的世界会更危险——她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山洞里,也还活着。   便一手握着棒球棒,一手攥着防狼喷雾,朝山洞内走去。   ……   山洞内通道曲折,两个转弯,祝南风来到了一个超大的空间。   避风避阳,是个令人惊叹的洞室。   她不知道这里具体有多大,远处的空间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从背包里掏出头戴电筒,她戴在头上后,贴着洞壁缓慢前行。   踏进黑暗前,她拧亮了头灯,一步步向前。   这巨大开阔的洞室,几乎有一个大型演唱会场地那么大,她不得不将头灯开到最远最亮,又从背包里掏出远光电棒,才能勉强窥见洞室的一部分。   ——祝南风看到了让她一生难忘的画面。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震撼’二字显得苍白。   洞室中有一个庞大的尸骨——   她不知道霸王龙的尸骨有没有这么大。   或许这更像是哥斯拉的尸骨?   凶兽坚硬的皮甲毛发已斑驳和消失,耸立着的灰白色尸骨蜷缩在洞室里。   它这般姿势尚且有如此规模,若丰满了皮肉,站立起来,会有多大?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她遇到的凶兽,那只墨绿色眼睛的家伙,面对眼前这尸骨,也像小猫一样渺小。   巨大的尸骨四周,贴墙有栽倒的6具尸骨,像是被凶兽随手甩飞的蚂蚁,东倒西歪。   他们身边有的散落着长剑,有的散落着奇怪武器,都斑驳或残破的失去了往日锋锐和光芒。   祝南风猜测,或许这只怪兽正是与这六个人类同归于尽了。   脑海内浮现出各种各样惨烈的战斗画面,全部源于她往日里积累的影像记忆——   但如此巨兽和人类的战斗,该比任何她看过的场面,都更恢弘可怕吧。   她已经缓慢的走进巨大洞室内侧,拐进来的那个通道,此刻已成个窄小的亮圆。   就快要看到巨兽的头骨了。   她攥紧拳,变得更加谨慎起来。   在她看到巨兽庞大头骨时,她对上了一双眼睛,墨绿色的——人类孩童的眼睛。   这里居然有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童,裹着破烂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兽皮,蜷在巨兽头骨边,正仰头沉默的望着她。   “……”   她心跳有些快,心情莫名激动。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异界人!   就像人类第一次看见外星人,她心潮澎湃,脑海里不断思考着要如何组织语言。   他又能听懂自己的话吗?   他为什么在这里?   就在她准备开口时,小童突然站起身,避开她,从凶兽尸骸另一边跑出了洞口。   跑的像豹子一样快。   “……”   低头看了看自己,她有这么可怕吗?   小童离开后,她在他方才蜷缩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弹力球,被咬的坑坑洼洼;   一个银质耳环,也有被咬的痕迹;   一个陶瓷杯子,把手断开不见了;   一只拖鞋,仿佛被哈士奇亲密接触过;   以及……   “……”   她扔进洞室的东西,原来都在这里。   难道是被方才那个小童捡过来的?   成了他的玩具?   她忍不住想象小童抱着弹力球啃的样子……有些难以想象。   在这里发现这些东西,是不是说,风门这边的世界只有一个。   之前她送过来的所有东西,都来到这里,以后也会如此?   …   祝南风四处打量,确定那小童的确已跑出去了,并且没有折回。   便未过久停留,继续前行,她绕着洞室走了一整圈。   没再遇到其他生物,洞室里既没蝙蝠,也没其他动物,连只壁虎或爬虫都没看到。   祝南风猜想,有没有可能这具巨大尸骸有类似威压之类的东西,其他生灵避之唯恐不及,而她这个迟钝的地球人,则完全感觉不到。   怀着发散到无边无际的猜想,她又绕着巨兽尸骸走了两圈。   感到疲惫和饥饿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走出黑暗洞室,她收起电筒等工具时,再次看到了那个小童。   他此刻正靠着墙壁蹲坐在地上,埋头撕咬着……一只兔子。   生的,鲜血淋漓。   皱了皱眉,祝南风轻手轻脚的贴着另一边崖壁,走回自己包裹身边,她不想惊走他。   小童果然只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再次跑走。   借着阳光,她将小童的样貌看的更清楚了一点。   除了那双漂亮的墨绿色眼睛外,他长着非常优秀的五官。   只是……   小童似乎没有受过任何人类教育,甚至可能没有与人类共处过,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文明人类的气息。   他脸上脏兮兮的,光着瘦叽叽的膀子,随便围着兽皮,啃食生肉时,完全不介意鲜血弄脏自己。   见他进食的专注,并没有过多关注她的存在,她便也放肆的打量他。   小童偶尔抬头投来一瞥时,她不得再次感慨:   他长的真的很好看。   如果好好洗洗,梳理下头发,穿一身像样衣裳,一定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男孩子。   尤其那双墨绿色的眼睛,蕴着光华,如宝石一般。   只是……   祝南风皱了皱眉,他眼周有些不正常的红肿。   像是哭过,又像是……被防狼喷雾正面喷过。   她咬住下唇,皱起眉。   又觉得不可能。   他怎么看都是个人类,身形也太小了,即便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也与昨天晚上的凶兽完全划不上等号。   望着他细瘦的肩膀和手臂,想着他或许从出生起就一直只吃生食,祝南风作为女性的情感被触动。   那种地球人对异界人的好奇心也在鼓动,她转身轻手轻脚打开皮箱,尽量不惊动专注咀嚼的小童。   她掏出了一罐午餐肉。   小童因为祝南风的动作看了她一眼,却也没太在意。   他似乎判定了她毫无威胁。   拉开午餐肉铁罐拉环,她将午餐肉贴地朝他推了过去。   铁盒栽倒,停在了他们中间位置。   小童突然转身,快速伏低身体挑目圆瞪,朝她呲牙低吼,俨然一只猛兽。   祝南风左手攥着防狼喷雾,右手保持推出的姿势,一动不动。   小童盯了她一会儿,才放松下来,继续吃自己的生肉。   祝南风在被他盯住的瞬间,产生了自己是个猎物的危机感。   他的眼神,似乎与昨晚那只巨兽有些像……   都透着凶戾和野蛮。   深吸口气,她慢慢收回手,靠墙坐回原处。   小童对午餐肉持之以鼻,并未捡起来吃。   她也不急,慢条斯理拿出另一盒午餐肉。   开盖后,将肉倒出在手掌上,就着一瓶矿泉水吃了起来。   说起来她肚子也饿了。   一边吃,她一边盯着小童的脸,觉得疑惑:   这几分钟里,他是不是长大了?   还是刚才她看错了?   怎么现在瞧着,他像是长大到十来岁了呢?   正琢磨着,一直埋头专注啃肉的小童,突然停下了进食动作。   他抬头吸着鼻子嗅闻,然后朝她直勾勾看过来。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真的好看极了,但眼神却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太野性了。   祝南风见小童目光落在她手上已经吃了一半的午餐肉上,刻意若无其事的继续吃。   对待陌生‘小动物’,一定要拆解行动,逐步击破对方的防备心——她不能轻举妄动。   不过祝南风在细细咀嚼时,加入了一些表演成分。   她轻轻喟叹,露出享受表情,仿佛吃的是什么至尊美味。   小童歪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看自己快吃完的兔子。   低头啃下一块儿,大力咀嚼,可眼睛却一直盯着她。   嚼两口后,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手背擦下嘴角,仿佛在努力抑制口水。   那双不懂得掩饰渴望的绿眼睛,像长在了祝南风手里的食物上。   小童开始舔手指了,已经无法像方才那样专注吃兔子。   仿佛因为祝南风吃肉吃的太陶醉,他手里的肉,突然就不香了。   锁起两条眉,他咀嚼的力量更大,眼神也愈加烦躁。   可即便他已馋的快要虎扑过来,却仍竭力克制。   小童看看祝南风,又看看她的食物,仿佛正在天人交战。   祝南风猜测他大概受过‘不可以抢夺别人食物’的教育,更可能是在过往某次抢其他人或动物的食物时,被狠狠教训过。   是以即便他已经开始挠地抠土,还是没有被兽性操控着过来抢食。   祝南风脸上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像看见熊猫嘴馋样子的游客,明明觉得很可爱,心情很激动,却要努力克制情绪,以防吓到熊猫。   手里的午餐肉已经被吃的只剩一半,她将肉重新放回铁盒,慢动作蹲下。   伸长手臂,用自己手里的铁盒,碰了碰被放在两人中间的全新午餐肉盒。   ——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随即,她又捏着自己的铁盒回到原位,掏出剩下的肉,继续吃。   小童看了看她手里的铁盒,又看了看放在两人中间地面上的铁盒。   瞬间明白过来这两个东西是一样的,他盯紧祝南风,防备的探身向前,快速无比的将午餐肉捞到手里。   像只偷食的狐狸。   她嘴角微微翘起,因为对方抵抗不住诱惑,接受了自己的偷食,而内心欢腾。   吃吧,‘小外星人’,咱们这就算两界建交了。   午餐肉外交! 第3章 这题超纲了   小童一手捏着午餐肉盒,往另一只手掌中扣,两下便将肉块倒在了掌心。   他嗅了嗅便张大嘴,作势要咬。   却又生生在犬齿即将咬到肉肉时停下,警惕的转头看了眼祝南风,见她一直在吃这种东西,且并没有死,这才终于放下心。   随即毫不犹豫、急不可耐的下口。   午餐肉入口的瞬间,他瞳孔涣散了下。   身上原始凶戾的气息稍减,显出孩童的懵懂——面对美食时,所有人都是小朋友。   祝南风猜测,在那一瞬间,他的灵魂可能沸腾了。   那是当人吃到难以置信的美食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区别于方才吃兔肉时的狼吞虎咽,现在的他微微眯着眼,咀嚼速度开始放慢,甚至有点不舍得咽下似的。   他大概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祝南风五官柔和了些,瞧着他的模样,露出欣慰的微笑。   小异界人吃的实在太香了,一边吞吃一边嘶遛溜咽口水。   时而细细咀嚼,时而如获至宝的轻舔,双眼眯着,无比享受的模样。   连看着他吃的人,也会觉得口舌生津。   祝南风观赏着他进食时如痴如醉的小模样,成就感满满。   此刻,她更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这是个真实存在的异世界——   如此陌生,又如此鲜活。   想想自己初来乍到便险些被凶兽吃掉,侥幸活下来又直接晕倒。   醒来后一直忙于探索,未曾有一时半刻放松。   当下瞧着小异界人心无旁骛的大快朵颐,她才感到平静。   进而生发出兴奋和幸福感。   小童吃东西的样子,让她觉得安全——   仿佛这个山洞无比安全,没有凶兽对人产生生活威胁,更不会有人抢他的食物。   祝南风背靠山壁坐着,肢体微微放松。   还好,最初对上的凶兽没有吃她,附近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怪物。   还好她最初面对的人类是这个小野人,不通世事,只知道吃。   她不至于被当成穿墙出现的妖怪,被烧死之类。   也幸亏有这个小异界人,让她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面对一整个陌生世界。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她第一次尝试与他沟通,声音柔煦和缓。   “康吃康吃,嘶遛…”   小童只在百忙之中瞟了她一眼,压根没回应。   见肉沫粘在手指上,他还认真舔舐了手指——不放过任何一点点肉肉。   他双眼微眯,显示着此刻因食物而生的幸福感。   坐在地上的小家伙,甚至开始无意识的摇晃双脚。   祝南风看着小童,心情飞扬,再站起身时,他已经不会警戒的瞪她。   靠着洞壁,她觉得自己跟小异界人的关系又更近了一点点——   小家伙不因她的动作而极度警戒,可是‘跟异界人经营友谊’的不小成就。   嘴角因为成就感而挑起,可很快,盯着小童进食的祝南风,渐渐收紧了眉头。   她瞳孔逐渐放大,不敢置信的微微启唇。   在小童一口一口消灭午餐肉罐头后,他肉眼可见的长大了……   “……”祝南风这辈子可没见过这样的生物!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当最后一点肉被他塞进嘴巴时,小童已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   虽然姿态仍有些像动物,但五官俊美近妖,长眉入鬓,绿眸莹润着危险光晕。   他舌尖舔舐过自己尖锐虎牙,咽口水时喉结滚动……   他都有喉结了!   少年人浑身都散发着攻击性,令人紧张。   那张棱角变得分明的脸,散发着野性魅力,且让人无法忽略他初见端倪的雄性气势。   跟他同处洞室的祝南风,产生了压迫感。   “……”她咽了下口水,一向因理性而显得淡漠的脸上,满是惊讶。   攥紧一直放在手边的防狼喷雾,她看见少年吃干抹净后,抬眼又盯向她手里没吃完的午餐肉。   有些走神的祝南风下意识的将剩下的三分之一午餐肉丢给他,少年轻松一抬手便稳稳接住肉团,毫不犹豫的继续吃了起来。   表情很是愉悦。   间接接吻之类的想法,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   他靠着洞壁,坐姿舒展,两条乍然生长的大长腿微微曲盘着。   祝南风不敢再继续打量,只怕在兽皮裙下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她微微涨红了脸,也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心里五味杂陈,转头盯住洞口,几秒钟后她迈开腿。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她需要去山洞口往外看看!   ……   ……   洞外充满了各种各样繁茂的植被,绿色的藤条枝杈张牙舞爪的伸向四面八方。   绿色的叶子充满生机,朝着朝阳舒展身体。   形状奇怪的叶子,过于粗壮高大的树,奇怪的铺了满地的藻类和落叶,踢开它们后,勉强能辨认斑驳不堪的石板路——   这里曾经有路,可似乎已经太久没有人踏足了。   她捏着匕首,小心翼翼的前进探索。   走了十几分钟后,如在山洞中般,她没有看到一个生物。   倒有了一些昆虫,却也呆头呆脑,没有任何威胁。   这周围的区域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保护起来了,像是生物们心照不宣的远离了山洞——   这是巨兽的巢穴才会可能有的状况。   祝南风想到了昨天晚上的凶兽,她不知道那凶兽什么时候会回来,有太多疑虑和未知。   前方植被太过茂盛,她无法再继续前进。   树影斑驳的庇荫地,她沉默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转头。   洞口另一边是斜直向山下的崖,植被少了许多,可仍有不少草木在岩石上生根,斜着生长——   虽然向远处观望的视野好了些,却仍看不到山脚下。   这个世界云雾缭绕,山峦起伏,河川交错,漂亮的不似人间。   她伸手能捉到湿气很重的白色云雾。   云雾穿过指缝,有丝滑凉意。   所有的一切都很远,又格外广阔。   只看一眼,便觉得胸襟舒畅,想要振臂一呼。   深呼吸,涌入肺腔的空气实在太清新,整个世界的颜色都无比鲜亮,空气透亮的像把眼前画面调高了好几度分辨率。   说不定多吸一口气,能多活十几年。   远方时有飞鸟长吟,或独行,或成群的翱翔过天空——   它们有的大到离谱,色彩斑斓,散发着原始的威慑力。   祝南风甚至看到一只拥有三对翅膀的飞禽,当对方划过天空时,她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一步。   她心潮澎湃,渴望随便选择一条路,开启新的冒险。   在崖边,她贪婪欣赏四野风景,沉默的站着。   山洞里的巨大兽骨是什么动物?   这个世界是否有许多那样庞大的凶兽?   山洞里的小童从哪里来?   为什么能变大变小?   为什么会像个小野人似的独自生活在山洞里呢?   小童和昨晚袭击她的那个可怕凶兽有什么关系吗?   世界法则又是什么?   看样子,至少生物科学在这个世界要遭受重创了。   那其他科学呢?   还有哪些常识会被打破?   祝南风居然有些期待。   原来,新世界大门的打开,真的会如此有趣。   …   半小时后,她敛目,在激情和克制之间选择了后者。   转身走回山洞的过程,她脑海里有了许多打算。   少年已经吃光了午餐肉和兔子,此刻正徒劳的伸手在铁盒里抠挖——   他手指在铁盒内壁擦过一圈儿后,送进口中吸吮,然后露出不满意的表情。   大概已经彻底没有香味了。   祝南风绕过他在洞室内走了一圈儿,山洞外室通风,并不适合做仓库。   反而是巨兽尸骸所在的内室,空间极大,又避风遮阳,完全是储物的好去处。   转头看了眼少年,她走进内室。   才走两步,回头就见那少年不知何时坐到了内室和外室通道处,仍在专注摆弄午餐肉空铁盒,仿佛并没有在关注她似的。   祝南风忍俊不禁,他专门换到可以监控她的位置坐,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监视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她一边行动,一边关注少年。   当戴着口罩手套,准备碰触巨兽尸骨时,少年瞬间转头朝着她狠狠盯来。   直到祝南风收回手,他才收回视线,继续摆弄午餐肉盒子。   祝南风明白了:他不允许她碰触巨兽骸骨。   明确这一点后,她又尝试着拖起第一具人类尸骨,少年没有任何反应。   她便将六具尸骨都拖到了山洞外。   在少年毫无疑义的情况下,祝南风用自己背来的折叠铲,挖了4个小时的坑。   好在洞口后侧方的土地上有许多腐殖质,土质松软很好挖。   可即便如此,一向坚持锻炼的祝南风还是累的浑身发酸。   将六具尸骨并排安放,他们的武器被规整的摆放在他们身边。   祝南风拜了拜,将他们好好掩埋。   入土为安,但愿他们亡灵安息吧。   做好这一切后,她又清理了下内室。   六具尸体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当然也有可能都被少年收走了——   就像他收走了她丢进风门的弹力球一样。   整理好内室,她将自己带的东西都从背包和拖箱里拿出,一样一样贴墙码放,然后再把背包背回身上。   拖箱也拉回了风门边。   这时候,消失了几个小时的少年身披着夕阳金光回来了。   南风惊奇的发现,他又变小了一些,现在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学生——   墨绿色的眼睛格外有辨识度,五官同样依稀可辨。   是在吃饱的时候会长大,饥饿的时候会变幼小吗?   南风正猜测,小童将亲自盛满水的午餐肉空盒放在了她脚边。   “?”   放下后,他便退后到另一边,靠着山壁坐下,目光却紧盯着她。   一脸期待。   “……”   南风看了看铁盒,里面是纯净的水,捏起后,她假装饮了一口。   小童表情似乎愉悦了点,可他并未收回目光,仍炯炯望着她,仿佛在说:   “我专门给你带回来的水,全喝了,别客气。”   南风可不敢随便喝异世界的水,想拒绝。   但他眼神实在殷切,他们好不容易才‘建交’,要是因为一罐水退回原点,可有点得不偿失。   她只好准备去取水质测纸,可才想将铁盒先放地上,小童就皱起眉头,表现出烦躁的状态。   她不得不捏着午餐肉铁盒走进山洞内室去取测纸,再捏着走回来,测试确定异界的水没有问题。   但光没什么奇怪的矿物质之类的也不行,还得烧开才能喝。   她得出去捡些干木枝,总不能捏着一铁盒水去捡木枝吧?   再次想将铁盒先放在地上,便见小童无表情的脸瞬间变臭,甚至还在喉咙里发出了低低呜咽的声音。   仿佛只要她敢将水放下,他就敢立即翻脸。   “可是我得去……”她才开口,便见他微微歪头,似乎在认真听她说话。   啊,小异界人又听不懂……   沮丧的叹口气,她认命的捏着一罐水,出去捡木枝。   如果往返两个世界顺利的话……教小异界人说话,就必须提上日程了。   小童好奇的目光追随着,盯着她做各种奇怪的事。   打火机点燃木枝烧水时,另一只手还捏着铁盒的南风,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她像是养了只大型犬……还是特别强势难伺候的那种。   水烧开后,她慢慢吹着喝了——   液体入口的瞬间,她便产生一种味蕾被爱抚般的感受。   滋味清甜,她情不自禁含着微烫的水细细品味过,才舍得咽下。   下一瞬,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冲击了她。   彷如喝了十杯咖啡,无糖无奶加冰的那种!   又抹了一瓶清凉油,泡温泉泡了个爽。   神清气爽,通身放松惬意,甚至不自觉低低喟叹出声。   这无与伦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样舒服?   心内有些警戒,可转念又平静下来,测试显示这水跟地球水的成分一样,应该没有危险。   忍耐着想一口干掉的欲i望,她停顿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异样,才咕咚咕咚将水一口饮尽。   一铁盒水下肚,她靠着洞壁,不自觉的伸展四肢,实在是好舒服。   祝南风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下午挖坑后沉重酸痛的身体居然一点点恢复轻盈,昨天昏迷后未能安眠造成的不适感也逐渐消失。   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水……真的只是普通的水吗?   还是异界的水都跟神水一样有奇效?   细细感受了好半晌这份畅快,她才再次睁开眼,然后便见小童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她与他对望了一会儿,才回味过来,他那表情,俨然是自己看着他吃午餐肉时的表情啊!   大概有一点同情,有一点沾沾自喜,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和得意……   祝南风脸一下便红了,有些羞耻的避开了他墨绿色的眸子。   她刚才喝水的样子很没形象吗?   …   天色愈加晚了,洞室内已经开始灰暗,祝南风看了看时间。   17:43,风门快开了。   昨天她过来的时候,遇到的那头凶兽,只怕对方也快归巢了吧?   她有些紧张,凶兽虽然没有吃她,但她还是希望今天能不再对上它。   不过,既小童然跟凶兽住在一个山洞里,凶兽又没有吃她,是否代表那凶兽其实并不嗜血?   昨天晚上只是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到了?   祝南风无法确定。   正想着,一个东西咕噜噜朝着她滚过来,撞到她的登山靴后停了下来。   抬头对上小童墨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蕴着光芒,仿佛不需要光照,也能自亮。   “给我的吗?”她问。   小东西是他丢过来的。   小童听不懂她的话,左歪头看看她,又右歪头看看她。   祝南风捡起那东西,借着夕阳落下前最后的彩霞,打量手心里的玉石。   浓绿透亮,有些像小童的眼珠。   摸起来温润舒服。   “谢谢。”这玉石跟刚才那罐水一样,是感谢她给他肉吃的吗?   不愧是人形生物,有灵气。   她抬头朝着他笑,心里有份小雀跃。   小童没有回应,而是转头朝着内室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她,随即站在转角处望她,仿佛是在等她一起过去。   这一会儿他变得更幼小了,恢复了她最初见到他时的样子,是个十岁以下的小男孩模样。   祝南风摇了摇头,垂眸看表——17:59.   在18点来临时,她朝着小童摆了摆手,转头跨向风门。   如她所愿,风门非常稳定的在18点开启。   穿过风门前的一瞬,她突然又看到了放在地上的午餐肉铁盒。   然后猛然想到,两个午餐肉铁盒,似乎都被小异界人舔了个遍……   嗯…不止一遍。   而她,用那铁盒喝了水。   “……”呃……   还来不及细品突然冒出来的窘意,下一刻,她面前出现了熟悉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祝南风:有没有一种东西,吃饱了就变大?饿了就变小?   生物老师:我怀疑你在搞黄色。   祝南风:……!#@¥#%……   祝南风:老师你听我说……   生物老师:……(怀疑目光) 第4章 吃掉她!   洞室内,小童站在转角处,瞪着墨绿色的眼睛,盯紧了祝南风消失的地方。   凉风从洞口吹进来,夕阳最后的余晖消失,洞室彻底转暗。   小童突然动了,快速跑到洞壁边,伸手摸了摸石壁。   冷冰冰的。   他又用力推了推,石壁不动如山。   转头寻找,左右都没有祝南风的影子。   他又跑到山洞口,四望只看到熟悉的景色,鼻子嗅了嗅,有那个女人留下的气息。   循着那气息在洞外绕来绕去,他很快明白过来,那逐渐消失的味道,是她下午留下的。   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他转身快速跑回山洞,站在石壁前,用力捶打墙面。   墙里并不能刨出那个女人。   半晌,他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吼,眼底幽深的眸子像点燃墨绿色火焰般翻滚,压在石壁上的双臂开始变化。   人类的皮肤在扭曲的空间中模糊,幼小的身体在变大……   几分钟后,站在墙壁前的,不再是那个看似无害的小童,而是个庞然巨兽。   他有巨大的爪子,颈处有暗绿色的狮子般的茂盛鬃毛,身体上浅灰色的短毛充满质感,一条巨大的灰白色长毛尾在身后垂着。   他并不丑恶笨拙,相反身体矫健,线条优美,皮毛蕴着光泽,神圣而威武,透着股原始的美感。   若尾巴扬起,昂头挺胸,必然会是威风俊美的祥兽模样。   这只幼兽的形态,隐约与内室中的巨大骸骨,有着几分相近之处。   它在风门所在的位置前,愤怒的呜咽咆哮,时而扒拉墙面,时而冲撞。   山体微微摇晃,远处落枝的鸟群被惊飞。   洞室内有石碎滚落,小兽犹未停下。   他围着看不见的风门转圈,四处抠挖挠撞,时而气的原地跳脚,时而仰头愤愤低吼。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停了下来。   气的喷鼻,脚步重重的走回内室。   在祝南风留下的东西前嗅了嗅,他气恼的将每样东西都撞倒。   最后看看歪七扭八的奇怪物品,他转身回到了母亲头骨边。   窝成团后的小兽,还不及母亲头骨大,他伸爪推了推弹力球,小球咕噜噜滚远,停下不动了。   似乎觉得无聊,他低低哼了一声。   转头又啃了啃午餐肉空铁盒——   这东西已经被他舔的没有任何味道,又于利齿下变形,成了个奇怪的铁疙瘩。   几分钟后,他嫌弃的一脚将之蹬飞。   慢慢的,不再暴怒的小兽恢复成了小童模样。   他蜷缩起身体,柔软的长发贴裹在后背,像个难以避体的旧毯子。   半夜风起时,有呼呼声,他立即挺起上身,竖起耳朵。   只是风声。   中间起夜回到山洞,他驻足在风门前,来来回回的踱步。   待再回到内室,路过祝南风留下的东西,他又踢了两脚。   蜷回母兽头骨边时,他仍怒目瞪着那些已经被他弄的不再规整的奇怪物资。   ——小家伙眉头倒竖,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像燃着火焰。   仿佛因着某些自己也不太懂的情绪,他愤怒的下着决心:   那个女人要是再出现的话,他一定会吃掉她!   ……   ……   回到家后,暖意包裹住祝南风。   深呼吸,她居然觉得四周臭臭的,空气似乎特别浑浊。   楼上楼下开门开窗换气时,她确定了下时间。   正是离开后的第二天,日期时间都对,也就是说异界和地球的时间是同步的。   她立即回到工作台前将这一点记录下来,也顾不上洗澡,她又掏出了小童丢给她的玉石——   之前太匆忙了,她还没仔细打量过这个东西。   手摸着凹凸不平的一面,她打开台灯仔细打量。   这玉石是长条椭圆形的,其中一端被磨平,上面刻了字。   盯着看了一会儿,祝南风找到印泥,均匀压上红色印泥后,她仔细将之印在本子上——   很漂亮的两个阳刻字:纪寻。   将玉石放在边上,她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好半天。   是那小童的名字?   是他父母留给他的遗物吗?   虽然无法养育他长大,却给他起好了名字,放在他身边,让他长大后知道自己是谁?   祝南风瞬间脑补出一大段离奇跌宕的故事,再回味咀嚼这个名字,想想小童吃午餐肉时的样子,她忍不住唇角带笑。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又把玩了一会儿,她拿起手机,给好朋友王小艺打了电话:   “小艺,我记得你认识一位特别厉害的鉴宝大师?”   说这话时,她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哪怕是认识了十年的朋友,要请对方帮忙,还是会担心太给对方添麻烦。   “认识一个,怎么啦?你捡到什么宝了?”王小艺接起电话,声音带着笑,仿佛只要是听到祝南风的声音,就很高兴似的。   “家里老物中发现个玉石,想鉴定一下价值。”祝南风一边说,一边将玉石凑到台灯前,只觉得它清透漂亮的不像话。   在原始山洞里出现的东西,总归不会是玻璃吧?   “没问题,交给我!我帮你联系顾老师,圈里最有名的鉴宝大佬!”王小艺声调一下抬高,不仅不觉得祝南风麻烦,还一副荣幸之至的样子。   “谢谢小艺,大概什么时候能约上?”   “你就是太客气了!”王小艺语气里满满的心疼,想到南风这个人最痛苦的时候,也都是自己扛,便想深说两句,却又欲言又止,终于只是道:   “你等我消息,我这就去给你落实。”   这次被南风求助,她的确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她想要成为可以让南风依靠的朋友。   祝南风将手机放边上,用面纸擦了擦玉石印章。   她倒不是想卖,这上面刻着的可能是小东西的名字,又是她从那个世界拿回来的第一的宝贝。   纪念意义深重,她也不舍得卖。   但的确很好奇,它的价值到底如何。   ……   洗澡后,她又在工作桌前做了很多记录——   落笔都是她在异界中的探索。   累到实在没力气写什么了,她才回到卧室,扑进暖烘烘的床铺。   快入睡时,一个念头突然让她清醒过来。   颤巍巍捞过手机,强撑着下单了两床被子,及两个超厚床垫——花销三千多。   她想让小东西纪寻也能睡在软乎乎的褥子上。   一夜好眠,隔日一大早,饭饱后,她便开始计算和规划。   小东西正长身体,不能饿肚子,更不能一直吃血淋淋的生兔子。   得多备些食物。   嗯……要不要在那边开火呢?   可以买些铁锅和厨房用具,挖个土灶应该不难……   衣食住行……一样都不能少。   购物车里东西越来越多,她像一个全心投入过家家游戏的孩子,事无巨细的兴高采烈着。   每添加一样东西,她都会想象这些东西如何在异界使用。   异界小童看见后会是什么反应……   直到爆购物车,她都还没买完。   几个小时后,祝南风觉得差不多时,算了下开销,瞬间惊呆——   明明没什么大件物品,她居然也花了三万多人民币。   钱太不经花了,她的存款瞬间缩水一大半。   正感慨着金钱的流逝,手机响起来。   是王小艺。   “正好到午饭时间了,一起去吃干锅吧?”她接起来道。   “行,下午带你去鉴定宝贝,你把玉带上。”王小艺依旧声音含笑。   “好,12点老街干锅见。”   “走起。”   作者有话要说:  书评随机掉落20个小红包。   本书将有大量小剧场,望读者小可爱们不要隐藏作话。 第5章 这得多少盒午餐肉啊   顾忠是圈子里很出名的宝石玉石鉴定专家,做这行大半辈子,口碑佳、人面广。   如今家底不逊色富豪们,又是富豪们想鉴宝时首选求助的人选,自然而然成为许多圈子里的中心人物。   身份地位十分高。   王小艺在他们二代圈子里能说的上些话,可面对长辈大佬们就不行了。   这次是求了大伯,才使顾老答应见她。   顾老的茶话会办在私人会所——隶属于国内富豪榜前十的一位互联网大亨。   要来喝茶吃饭得预约,一天只招待一批人。   南风从不知市中心有这样环境清幽的地方,闹中取静,金银铸就。   楼外是钢筋铸造的科技丛林,楼内却曲径环亭,有竹、溪流、小湖。   衣着古朴的侍应为二人引路,踏过鹅卵石,绕过影壁,穿过月亮门……令人产生穿越感。   这是金钱打造的‘异界’,专供给大佬办茶会的。   南风跟着小艺转过小桥,看到凭栏坐在人工河边亭子里的男人们。   原来这就是附庸风雅啊。   ……   长辈们正谈天说地,两个年轻姑娘安静坐在一边。   面前实木桌上摆了许多物件:   玉,宝石,古董——它们显然都是已经被鉴赏过的。   南风悄悄观察了下围坐的8位中年人,各个衣着气质不凡,全是有钱大佬。   男人们正赏玩着一块儿玉如意。   “……手感不错,工艺也可以。”穿着范思哲衬衫的油头大叔说罢将玉如意递给身边朋友。   态度平淡,显然并不觉得这玉如意值得他过多点评。   “嗯,是不错。我喜欢这个色。”另一人举起玉如意,对着阳光看了看。   十分钟后大家低头品茶时,顾老才将目光转向二位年轻姑娘:   “听着我们这些老家伙说话,会不会无聊?”   “跟着前辈们长见识呢。”王小艺。   顾老矜持一笑,目光看向南风。   王小艺是王家的小女儿,这个众所周知。   倒是坐在王小艺身边的漂亮女人,也不知是谁,引人打量审视。   “小艺,你这位小朋友是谁家的?”顾老先生问。   南风有一头乌黑浓密长发,和一双即便表情淡漠也依然撩人的猫眼。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丝质小衫,配白色休闲裤和米色小皮鞋,虽然是恬静打扮,却仍压不住眉眼间的英气。   这气质鲜少在娇艳美人脸上出现,便显得很特别,是男人们眼中‘有趣’的美人。   “啊,这是我的好朋友,叫祝南风。是很出名的杂志作家,人气很高的。”王小艺说起祝南风时,眼睛是亮的。   显然,她很以这个朋友为傲。   被介绍的祝南风向每一道目光,礼貌点头,微笑回应。   作家?   怎么介绍的居然不是家族背景,而是职业?   在座的显然并不关心祝南风是干什么的。   “现在的年轻人长的真好,不像我们那时候吃不饱穿不暖,骨骼身体发育都不完全,长的奇形怪状的,漂亮的更难找。”   开金店的周先生靠在竹椅中,一边品茶,一边笑看着祝南风。   语气轻描淡写,让人听不出他是单纯的夸奖晚辈,还是在轻佻的品评。   王小艺搭在茶桌上的手,不自在的搓了起来。   听了周先生的话,其他几个呷茶的男人,也朝南风打量过来。   但不过多看两眼而已,接着仍是闲聊其他话题。   他们足够客气,又让你能明确感觉到混不在意。   没人应声接话,王小艺尴尬一笑,掌心微微汗湿。   长辈们的轻视,有时是种令人窒息的压力。   几分钟后,顾老跟两位对古董很有研究的富商聊完字画,再次将目光转过来。   他发现王小艺虽然努力维持坐姿,却时不时露出坐立难安模样。   再观坐在她边上的祝南风,却难得的稳当——   若有所思、怡然神游。   “小艺你们过来是要干嘛来着?”顾老手指在香炉上轻点,袅袅烟气微微抖了下。   伴茶香的气味清淡,不与茶争香,又有股幽幽自然味道。   “顾伯伯,南风想请您帮她的玉掌掌眼。”小艺一直焦急的想着如何插嘴求顾老帮忙,此刻被点名,立即露出个被解救的笑容。   南风终于收神,应声后侧身探向挎包。   地位相当的富商们坐在一块儿,与普通男人并无二致,吹牛谈天很是热闹。   听到顾老要帮小朋友鉴宝,只有距离顾老近的人侧目观望。   随意打量的三两富商,本以为会看见祝南风掏出个精致贵重的盒子,却不想她直接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布包。   那布看起来像是配眼镜时赠送的眼镜布——布包展开后,上面果然印着眼镜店logo和电话号码。   “……”   “……”   一位富商忍不住轻笑出声,他们的聚会,是被当成小孩子过家家了吗?   顾老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打开折叠包裹的眼镜布,他看到了里面的玉石。   随即,眉头皱的更紧了。   坐在顾老身边的周先生探头过来,待他看清那玉后,只觉哭笑不得。   ——玉石不是个吊坠,也不是个把件儿,居然是个印章。   皇上用的玉玺吗?   当代人遇到好玉料,谁会用来刻印章啊?   玉的硬度高,刻章是个高难度工作,失败率高,鲜少有人舍得用好玉料做印。   这东西要想值钱,除非是古董,碰上超级有钱又舍得的古人印章,几率能有多高?   周先生看了眼祝南风,宽容的笑了笑。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随手得到个什么东西,都会做捡漏发大财的梦。   事实上,大家根本不觉得祝南风这样的年轻人,能拿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好东西。在座的好几位,连目光都没投过来一下。   王小艺的大伯毕竟跟顾老打过招呼,这个面子还是要卖的。   顾老放下裹玉印的眼镜布,两指捏了玉印,伸手准备去摸自己的10倍放大镜。   可他才看清这玉印的色泽,就顿住动作,‘嘶’了一声。   周先生捏起茶,听到身边人在聊最近的黄金价格,他做金店最有发言权,便准备搭话。   可一听到顾老的抽气声,他顿了下动作,终于还是转头再次看向顾老,难道玉是假的?   其他人也被顾老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望过来。   “好东西吗?”周先生问。   王小艺和祝南风都有些紧张起来。   顾老随意‘嗯’声肯定了周先生的问题,手上动作不停,用完放大镜,又拿出了聚光笔——   他刚才鉴定那块儿玉如意,都没用上这东西。   难道玉印是个超级好东西?   连顾老这样的火眼金睛,都需要用上聚光笔?   周先生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气息,他放下茶杯探身靠近,朝着顾老手里那块儿玉印再次打量。   今天来聚会的大佬们,固然有巩固人脉的心思。   但也都是真的喜爱极品宝石和古董的人,对这些东西的鉴赏力多少有一些。   周先生收藏玉石好多年了,对此一道更是自认眼力不错。   他认真看过玉印,心里开始有了些揣测——   玉印的颜色很漂亮,绿的流油,好像……有点祖母绿色?   难道……   这时顾老放下聚光笔,拿出了查尔斯滤色镜。   需要这么认真鉴定的吗?   方才还在聊天的人,看到顾老的动作后,都戳戳身边人,齐齐望了过来。   周先生再看那玉印,更觉得那绿色浓的泛蓝调,色却极正。   这颜色,搭配上顾老的认真态度,难道……   “不会是帝王绿吧?”周先生忍不住问,声调很不确定。   这玉印大小估计在100g左右,如果真是帝王绿,价格只怕……   可是,祝南风就用块眼镜布抱它,怎么也不像一块好玉该有的待遇。   顾老没有立即回答周先生,反而是转头意味深长瞥了眼祝南风,接着手法更谨慎的鉴定起来。   甚至开始听音判断。   众人瞧着顾老十八般武艺齐上阵的架势,忍不住看向提出‘帝王绿’疑问的周先生。   几位大佬互换了眼色后,都转头看向祝南风。   那么大一块儿帝王绿,如果成色顶级,可就太珍贵了。   “这玉你是哪里买的?”周先生率先问向祝南风。   “是我在家翻箱整理东西时,偶然找到的。”祝南风语气很谦逊。   她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那玉印恐怕不便宜。   “家传的啊。”周先生咀嚼了下这个信息。   恐怕还不是家传。   随手翻箱找到,显然不是郑重其事当宝贝的东西。   再回想祝南风随手包玉的行为,周先生便明白过来——   这位叫祝南风的年轻女人,家世恐怕非常厉害。   王小艺随口说她是作家,根本不是不着调的介绍,而是刻意隐瞒了祝南风的家世背景吧——这就是不方便说的意思。   “是个顶货帝王绿,87.93g。”半晌后,顾老终于放下了所有器具,在众人关注下,道出了这块玉的品质。   顾老掌心托着玉印,一时有些无言。   今天大家就是随意坐坐,叙叙旧,带来的全都不是什么顶级货色。   他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好东西。   还是个来蹭茶蹭鉴定的小丫头带来的……   对贵重玉石有些概念的王小艺瞠目结舌,转头瞪向好朋友。   南风发财了!   其他人听到顾老的定论,都被挑起了好奇心。   帝王绿指的是一种独特的颜色,其本身已经代表了这翡翠的价值。   如此一来,原本只是随意品茶聚会大佬,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看中了的话,肯定是要开价的。   周先生率先伸手,“我可以看看吗?”   顾老转头看向玉印的主人。   “当然。”祝南风微笑道,此刻的她还处在茫然状态。   帝王绿是什么意思?   特别贵吗?   见所有人都一副听到‘帝王绿’三个字,便知道它价格的样子,祝南风没好意思开口问。   能让这些富豪们感兴趣,难道是百万级?   那她岂不是占了异界人的便宜。   几位大佬传阅把玩这块帝王绿玉印时,发现祝南风并没有紧张关注玉印的动向——   她正浑不在意的走神,似乎根本不关心玉石。   既不介意别人随便看,也不担心他们磕着碰着它。   大商人们绞尽脑汁推理猜测,为何这年轻人一点不在意价值几千万的帝王绿?   是看惯了各类极品宝贝?   还是家世之大,视金钱如粪土?   而此刻的祝南风,哪里是不在意帝王绿。   她只是……正在专注计算:   自己给小异界人吃了一盒半午餐肉,换来块价值不菲的玉石!   一盒午餐肉15块钱,如果这玉值一百万的话,就相当于……1,000,000除以15等于……   六万六千盒午餐肉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祝南风占了小异界人好大的便宜!   可怕的地球人,小异界人必须吃掉她才行!   ……   【小剧场2】   顾老:我送你一个盒子,请你不要再用眼镜布包它了好吗?   祝南风:啊?   顾老:太委屈它。   祝南风:……   ……   wb多图可围观,欢迎来玩:轻侯-轻甲将军。 第6章 黄……昏恋?   晚饭跟大佬们蹭了一顿超高端的大餐。   王小艺虽然见惯了那样的排场,南风却难得一遇——   真正有钱人的物质享受,往往上升到品味、精神等层面。   南风从这顿饭里体会到的优质服务、环境享受等,甚至远超美食本身。   贵到飞起的酒,她抿了一点点,就断定不如手里的椰汁。   饭后回程,她将小艺搀扶到副驾上,轻手给对方系好安全带。   小艺有些醉了,傻笑着在南风收手时,一把搂住她脖子。   “南风,你自己一个人住不寂寞吗?搬来跟我合租吧。”小艺在南风颈窝蹭了蹭。   其实是她一个人住觉得寂寞。   她和南风不同,南风是独立惯了的人,她却是个独自吃饭都会哀怨的超级粘人派。   即便身边朋友多,因寂寞也交了男朋友,但仍觉得跟谁在一块儿都不如跟南风一起舒服。   南风话不多,却总是很细心,勇敢温柔,男友力十足。   胜过所有人。   “坐好。”南风按着小艺的脑门儿,抽身后利落关好门,隔着窗玻璃对上朋友可怜巴巴表情,有些无奈。   朋友是撒娇精怎么办。   …   启动小艺的车,南风动作很熟练。   “南风,你发展一下吧~考虑喜欢女人试试,我娇小可爱,家世又不错……”喝醉了的小艺,从上路后,就一直没停嘴。   叭叭叭的时而回忆两人念书时快乐时光,时而自荐枕席,小嘴贼忙。   南风只微笑听着,并不怎么回应。   好在小艺一人单口相声演全场,完全不需要别人插话。   路过一家快餐厅,南风临时停车,不一会儿带回一杯热牛奶。   小艺并不想喝,但在南风的盯视下,还是小猫一样喝了大半杯。   见朋友乖巧,祝南风等红灯时,奖励般伸手摸了摸小艺头顶。   对上朋友被摸头后满足到眯眼睛的表情,南风突然想起山洞里的小异界人,那小家伙虽然没有这样的乖巧表情,但眼睛也亮晶晶的。   “小艺,如果你遇到一个年纪会时而变大、时而变小的男孩子,你会怎么做?”南风给小异界人买了三套衣服,小、中、青各一套。   可惜买不到绿巨人的弹性裤衩。   “那可太爽了!”小艺先是愣了下,随即笑起来。   自己跟南风这样靠写东西赚钱的人就是没法比,想象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她还在意yin淫遇到个只爱自己一人的霸总时,人家南风已经开始幻想外星人儿了。   “?”南风转头疑惑。   哪里就太爽了?   “一周7天,周一让他变初中小奶狗,周二变高中小狼狗,周三变大学傲娇小哥哥,周四变大叔……哈哈哈……”小艺的笑容逐渐猥琐,她坏笑着看向南风,开心道:   “周五还可以变成灰发或者白发爷爷,尝试一下黄昏恋,嘿嘿……”   “……”南风一脚油门差点踩到底。   这想象的方向会不会有点太偏了?   她怀疑小艺在搞i黄i色。   “大叔什么的虽然没有狼狗身体好,但是经验丰富姿势多啊……”王小艺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喝醉还是……   住口!   “……喝牛奶!”南风额角微抽。   是她想象力太匮乏,还是小艺太不是人了?   她不过苦恼于怎么给小异界人买合身衣裳,小艺就想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而且!   小异界人只是外形变化,可不是认知也跟着变化啊,经验姿势什么的……   等等!   不可以!   不能被小艺带偏思想!   ……   王小艺带着傻笑被南风推进家门,一壶热水还没烧开,就接到了连锁金店大老板周先生的电话。   接起来是周叔叔的大儿子周怀远。   周大公子跟王小艺见过几面,不算很陌生,寒暄两句后便直奔主题:   “……小艺,你跟我说实话,那块帝王绿,你朋友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周先生自己给晚辈打电话买东西,多少有些放不下架子,可又的确很喜欢玉印,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跟小艺同辈的大儿子。   下午茶会上,周先生开出了7000w的价格。   虽然大家预计那块帝王绿在拍卖行或许能叫价近亿,但毕竟只是‘预计’而已。   而且拍卖行是需要支付手续费等各项费用的,刨去这些后,剩下的也差不太多。   七千万价格不低了。   “周大哥,那块玉真的不卖。南风说那是很有意义的东西,她以后要当传家宝珍藏的。”小艺已不知这是第几次如此解释。   “呵,怎么?嫌我爸出价低?还是怕我们出不起钱?你让她放心开价,不用搞这些手段。”   周怀远的声音突然转冷,虽克制着情绪,却也显出不悦来。   在他看来,祝南风根本不可能不想卖,说不卖只是耍手段想敲诈他一大笔而已。   小艺哽了下。   听到对方居然动怒,忙正襟危坐。   拿出二百分的认真,她将声线压的无比真诚,恳切道:   “周大哥,我也算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玩到大的,你还不了解我吗?   “南风和我对玉石这些真的一窍不通,才找顾伯伯帮忙鉴定的,临去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在场还有几位长辈在。”   怎么可能是故意过去展示玉石,算计着大价钱卖给他们呢?   冤枉啊。   “……”周怀远并没有接话。   “我和南风从初中就是朋友,她也不是那种心眼多的人,要是真想卖,一开口就会明说了。   “我敢指天对你发誓,她现在绝对没有一丝半点想卖的心思。不然我就天打雷劈,一辈子找不到男朋友。”   虽然周大哥看不见,小艺还是做出了指天发誓的姿势。   “真不卖?”周怀远声音低沉了几分,显然信了。   “真的。”小艺舒一口气,她好难。   “太可惜了。我爹说那玉印成色非常好,他已经许久没见过那么顺眼的好东西了。”周怀远叹口气。   他爹的态度虽不至于势在必得,但的确挺喜欢,不然也不会让他给王小艺打这个电话。   “我让南风加你微信,如果她要卖,一定卖给你好不好?”小艺笑着保证。   周怀远这才勉强接受。   挂了电话,小艺叹口气。   才回过神,电话又响了。   是下午参加鉴宝茶会的赵叔叔……的二儿子。   “……”   一连接了3个电话,做了三次一样的保证,小艺心情复杂。   三位公子哥都觉得南风没说实话,觉得南风是故意压货不卖,等一个顶级出价。   这些富家公子们一个赛一个的人精,尽皆以己度人,猜测别人都跟他们一样狡猾会做生意。   南风要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就不会选择过现在的人生了,当初南风又不是没的选……   陷入过往回忆好一会儿,她才拿起电话拨给南风:   “……南风,你加一下几位二代哥哥的微信吧,都是各行业大佬家的,全是人脉。   “我答应他们,说你要是想卖那块玉印,一定先找他们出价,就当是帮我,加一下加一下。”   “……好。”南风恍然道。   怪不得她刚才收到一堆好友申请,还以为是小艺把她微信号发交友网站上了。   “南风你都不知道,这帮公子哥一向高冷不搭理人。   “我今天一连接到他们的电话,简直受宠若惊。   “还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呢,你知道吗?”   如此高的关注度!王小艺犹自在兴奋:   “真是托你的福!”   “是托玉的福。”祝南风声音清润,并不软甜,却有种奇异的真诚力量。   此刻,她正坐在地下室的沙发上,望着呼呼低啸的风门,把玩着手里的玉印。   手指摩挲着刻了字的那一面,粗糙的纹理回应她指腹,无声的凹凸像在‘念’这个名字。   纪寻,纪寻。   很快东西买全,她又可以穿过风门去异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撸崽~)   【小剧场-迷妹式友情】   祝南风:小艺,虽然这块玉我的确不想卖,但我真不你想的那种人。   王小艺:哪种人呀?   祝南风:纯良有骨气……   王小艺:不,你就是那么纯良,那么酷。   祝南风:……你听我说。   王小艺:我不管,在我心里你就是冰清玉洁、纯良朴实、聪明又有原则的代名词。   祝南风:……(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   【小剧场2】   周公子:也不知道你长辈当年买这块玉印,花了多少钱。   祝南风:……(15块一盒午餐肉换的……但……怕你心态崩,我不敢说。)   周公子:既然会用这个玉刻印,显然是没花多少钱。花大价钱买,肯定不舍得刻印。   祝南风:…… 第7章 快乐抖脚!   接下来的几天,南风在各购物平台上买的东西陆续到货。   最后抵达的,是81罐午餐肉。   按照她计算的两人食量,一顿3盒,即便顿顿吃,也至少够9天量。   当天晚上6点,她准时将装满午餐肉的大纸盒箱推进风门。   之前的5天,她持续不断的送了许多东西进去。   为了避免物资堵住风门,甚至还合理规划所有东西的左右位置摆放——不能让太多东西堵住风门。   第七天,18点.   南风戴好安全帽,穿上护甲比较厚的皮衣皮裤,举着护盾平底锅,全副武装的——   跨过了风门。   人生第二次异界旅行,启程。   ……   洞室外有凉风灌入,拂过祝南风耳边发丝。   下一秒,她快速下蹲,用平底锅护住自己,屏息等待眼睛适应黑暗。   待能借着夜光模糊辨认四周了,她便即打开头顶灯。   这次她做了万全准备,但上次遇到的大怪兽却没出现。   山洞内风平浪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没有一丝异动。   屏息凝神1分钟,确定无事发生,她讪讪起身。   平底锅持平护胸,拧开手电筒,她警惕的走向山洞内室——   没有怪兽,也没有小异界人。   洞室里只有巨大如楼厦的森白兽骨。   行至兽骨头颅时,她又看到了零散堆放着的、原本属于她的弹力球等物件——这里是小异界人睡觉的地方。   就在她准备绕过去时,一大片形状不算很规则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小灰球,吸引了祝南风的注意。   这些多到堆成一个小山包的东西是什么?   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祝南风踢了下最靠近脚边的一个,伴随着一阵咣啷啷声响,它朝前滚了几十厘米。   一听这声音,她就知道是金属无疑。   非实心的那种。   再仔细看去,她立即明白了为什么这些灰球形状不规则,它们似乎都是用铁皮胡乱捏成的,铁皮表面还有许多咬痕和抓痕。   跟小异界人的其他玩具一个待遇——都被啃过。   拾起一个放在掌心,她很快便从铁皮揉成的球上,辨认出了一些文字。   隐约……似乎……是个‘餐’字?   心里咯噔一下,她产生了种不好的预感。   捏着这个铁皮团,她蹬蹬蹬快步走出内室,回到风门外的物资堆前。   伸手一扒拉——   “……”她嘴角抽了抽。   装午餐肉的巨大纸箱里空空如也,81盒午餐肉不翼而飞。   再看看手里铁皮团上隐约可辨的涂漆,及扭曲变形的一个‘餐’字。   回想小异界人‘窝’边的那一堆……   全……吃掉了???   81盒?   1天时间?   算好了够吃9天的呢……   ……   ……   午餐肉全部阵亡,好在还有牛奶、面包、酱牛肉等保质期较久的其他食物。   南风将这些东西搬进山洞内室空地上。   待她将连同两个单人乳胶床垫在内的所有东西,都搬好后,才注意到,自己第一次来异界,离开前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东西,此刻都歪七扭八的倒在墙根边。   这个画面,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主人不在家时,被哈士奇拆过的家。   南风只好将所有东西重新整理码放,大部分物资她都按照用途分区,暂时堆放在洞壁边。   整理好后,只短暂休息了一小会儿,她又开始在靠近洞壁的空地处扎帐篷——   天黑了,最重要的自然是睡觉问题。   帐篷架好,她将2个乳胶床垫包好床罩,铺上被子。   一个塞进帐篷,一个放在外边。   累到手酸、肩膀痛。   放在外边的,是给小异界人准备的。   他人不在,她也不好冒失的碰他的东西,所以就先放一边吧。   回到帐篷内,扑倒在床垫上时,已经是22点了。   南风伸了个懒腰,舒展下忙活一晚上,阵阵发酸的筋骨。   呼吸着异界清新的空气,她望向严丝合缝的帐篷拉链,突然感到紧张。   今夜她不是昏迷状态。   严格意义上说,这是她第一次在异界常规过夜。   想象一下,这是怎样的场景!   巨大的山洞内室,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小小的帐篷透出朦胧光晕。   而在小帐篷不远处,可怕的大型骸骨狰狞盘踞。   四周一片寂然。   南风再次感受到了冒险的魅力,就算你竭尽全力做足准备,想要保障自己的安全,仍有一丝变数存在——   它可能要你的命。   但……她摸了摸自己胸口,心脏跳动极快。   身处神秘异界,探索一切未知,她是兴奋的。   将棒球棒、弩和防狼喷雾放在枕边,裹上被子后,她静静的躺了一会儿。   一个念头涌上心头,她掀开被子蹦起来,拉开拉链钻出帐篷。   围着帐篷忙活了一会儿,祝南风才又回到帐篷内。   再次躺下时,四周仍一片寂静。   长久的静,会让人感到安宁,一丝困意袭来,她关掉手电筒,拧开了太阳能灯。   掏出笔记本,她简单做了下记录和规划。   只要小异界人不排斥,接下来的几天,她就要在这个山洞里,大展身手了。   不知写写画画多久,头终于彻底伏在本子上。   她睡着了。   太阳能灯的电量一点点被消耗,光线越来越黯淡。   灯光彻底熄灭后,整个洞室黑如墨潭。   不知过了多久,石子被踩压的声音在洞口响起,一只庞然大物闯进山洞。   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亮起幽幽的光,快速移动时拉出两道细长绿色掠影。   黑暗对他毫无影响,山洞中的一切变化都清晰可辨。   路过风门位置时,他停顿了下——那些突然出现的奇怪东西不见了。   他快速闪进内室,看到那些东西被工整的码放在洞壁边。   缓慢靠近时,他耸动鼻子,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那个女人的味道。   不是附着在其他东西上的黯淡气息,而是弥漫在整个洞室内、带着温度的浓郁气味。   有些清新,有些香甜。   目光向前,他看到了那个帐篷。   一股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他回想起自己要吃掉她的决定。   用力呼出一口气,他巨大的掸子般的尾巴竖起,气势汹汹冲至帐篷前。   弹出尖锐指甲,他准备撕碎这个、住着那女人的奇怪房子。   他是很凶残的,要吃掉她是很认真的。   他就准备要动手了。   可一股浓郁的奇异香味卷涌进鼻腔,这味道制止了他行凶。   庞然野兽抽了抽鼻子,收回利爪,朝着散发香味的东西望去——   许多小东西被整齐摆放在奇怪房子四周,像布了个包围阵。   散发香味的,正是那些小东西。   他随手拿起一个,浓香扑面,口水瞬间分泌。   瞪圆绿眼睛,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这散发香味的东西——是食物,他敢确定!   着急的撕扯,费好大力气,他才终于从袋子中取出了香味来源。   有肉的香味,还有奇怪的香料味道,一点腥味都没有!   没能抵御诱惑,他张嘴将食物囫囵吞入口中。   奇异的味道在味蕾间炸开。   他从来没尝到过这样美味的食物!   方才还有些凶恶的眼神化成汤,烟波荡漾出极度享受时才会有的波浪。   他一边细细咀嚼,一边收起攻击姿势,团坐了下来。   可怕的庞然身躯,在这样的姿势下,像团团坐的宝宝。   他虽然几乎跟帐篷一般大,但对比巨大骸骨,的确娇小的不像话。   这比他之前在铁盒子里吃到的肉更好吃无数倍!   美味让他微微缩起双肩,鼻息呋儿呋儿,双爪攥成团。   东西咽下时,他简直有些不舍得。   饥饿的感觉褪去一点,更有种吃饱以外的幸福感从脚底板窜起。   巨大的野兽身躯开始收缩,很快变成了个十一二岁小少年模样。   长手长脚,宽肩窄腰,本是很好的架子,偏偏瘦骨嶙峋。   长发胡乱披散在背后,蓬蓬的,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没有停歇,少年直奔肉肉边放着的另一团食物——   那是一团抓起来有些松软的东西,闻着有股浓郁的奶味,可又比奶更香甜。   撕掉食物外嚼不烂的奇怪透明布,他嗷呜一口咬下去。   奶的鲜香和奇异的果味、甜味在口腔中弥漫,这美食像带着电流,刺激的他浑身酥麻。   太好吃了!   好吃到他忍不住躺倒。   一边快乐的轻摆身体,一边抱着啃。   专注而惬意。   吃掉一个、一个、再一个……   将围在帐篷外的一圈食物全吃光后,他快活悠哉的躺在帐篷边,小肚子鼓溜溜挺着。   虽然变成人形后收起了尾巴,脚脚却代替尾巴在欢腾抖晃。   那双变成人形后仍幽然放着绿色暗芒的眸子,转向奇怪的房子。   他决定不去撕碎它了。   至少今天不撕。   至于里面那个熟睡的女人……   过几天再吃她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面对一众纸盒箱,小纪寻将所有东西掏出来,面对着空纸盒箱,简直不知道钻哪一个好!——假如小纪寻是猫属性。   ……   【小剧场2】   庞然野兽撕碎祝南风的帐篷,扑到她身上。   两爪爪按住她手手,在她惊醒尖叫时,他霍地睁开泛着暗绿色光芒的眼睛:   “看!我的夜光眼!”   ……   wb有多图,欢迎来逛:轻侯-轻甲将军 第8章 他还想要   一夜好眠。   祝南风醒来后,觉得昨晚酸痛的肌肉都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她第一次在睁开眼的瞬间,不需要冷水洗脸就能立即觉得神采奕奕。   而且一看表,才早上7点钟。   这睡眠质量也太好了。   早起能不觉得痛苦,简直像获得了异能。   要么是空气,要么是别的什么原因,她觉得异世界肯定有点什么神奇的地方,能让她变得轻盈和精力充沛。   出帐篷后,她先将另一个太阳能灯点亮,这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空气中有股难以言说的清新味道,像是青草泥土的香味,仿佛还有花的芬芳。   在山洞中居然没有潮腐味道,反而有自然界美好气息,这也太难得了。   准备去山洞口洗漱一番,才抬脚便发现,她昨天晚上布置在帐篷外的‘食物阵’不见了——   曾有人教给她,当遇到野兽,手里如果有食物,只要将食物丢给野兽,有一定几率逃生成功。   因为除开发情期、哺乳期等特殊状况外,野兽多半只会在饥饿时攻击人,你喂饱它,它可能就不追杀你了。   所以她昨天晚上才在帐篷外摆了一圈食物。   只是……全不见了。   仅剩下横七竖八的塑料袋。   祝南风拧亮手电筒往洞室内照去,一头乱蓬蓬墨绿色长发的小异界人,正睡在巨兽头颅边。   他身体蜷缩着,手脚很长,看起来是初中生模样,而非初见时的八九岁小童——   稳定的饮食(81罐午餐肉,6包酱牛肉,和8袋面包),可能让他的年龄下限,从八九岁,变成了十一二岁。   这小家伙也太能吃了,那些酱牛肉和面包,是计划中两人3天的食物……   想养活这个小崽崽,比她想象中难度大很多。   怕光照影响小家伙睡眠,她将手电筒的光转向别处。   可才转开,她又快速照了回去——他居然并非睡在兽皮上,而是睡在她带来的乳胶垫上?!   显然,昨天晚上他发现了乳胶垫,并很聪明的找到了正确使用它的方法。   想象了下他拖拽乳胶床垫到巨兽头骨边,然后在床垫上打滚的样子……应该很可爱,可惜没看到。   这家伙用她的东西倒是挺不客气的,像他吃掉全部午餐肉、酱牛肉和面包一样的不客气!   看在他送了她一块几千万玉印的份上,她决定‘大度’的不跟他计较。   整理塑料袋垃圾时,小异界人起床了。   “嗨。”她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小东西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双手抓着腰间的兽皮,顿了下。   但紧接着,他就仿佛没听见般,迈开大步,避开她从巨兽骸骨的另一边离开了。   仅留下一个少年人细瘦颀长的背影。   “……”   这小东西……真是擦嘴无情。   ……   ……   吃早饭的时候,小家伙并不在,她在山洞口张望了半天也没看见。   饭后她开始拆箱。   取出折叠梯后,她在洞壁上打了许多钉子,把早准备好的镜子按照角度挂好。   阳光便从照的到光的镜面上,一个一个折射传递进山洞。   最后一个镜子摆好时,漆黑的山洞内室也亮了起来。   虽不如外面那样明媚,却也能轻易辨认山洞里的状况。   满意的拍拍手,她又将太阳能灯放在山洞口充能,并将购买的15串100米1000灯的太阳能led灯串儿顺着洞壁上的钉子交错挂好,仿佛在洞壁上织了张蛛网。   完成后,她又将灯串的太阳能采集板放置在山洞外阳光最好的地方——这些灯串吸收储存太阳能后,可以通过感应光线,在天黑后亮起来。   做好这一切,她又带着工具和砖,在山洞外开辟出一片空地,按照提前学会的方法制作土灶。   待小异界人回来时,她已经累的汗流浃背了。   他对她的布置似乎很疑惑,但并没有干涉她改造他的家,显得很是漠不关心。   祝南风看着小家伙拎着一只剥皮的肥野兔走进山洞,坐下后便准备开吃。   “喂!”她喊。   他不理。   “嗨!”她换种喊法。   他仍然不理。   尝试靠近他,他立即抬头呲牙。   难搞。   但祝南风实在不想让他继续茹毛饮血了,眼珠转了转,便用矿泉水和铁锅,在造好的土灶上煮了锅方便面。   待香味弥漫开来,小家伙终于停下了撕扯兔子。   “纪寻?”祝南风尝试着喊出了这个名字。   小异界人鼻子耸了耸,终于对她的呼喊有了反应。   祝南风心情有些激动,看样子的确是叫纪寻。   在纪寻审视和疑惑目光中,她费了好大劲,才用一锅方便面,跟他换了生兔子。   他不会用筷子,好在她还带了叉子,避免了他急不可耐用手抓面时烫手手的窘境。   看着纪寻唏哩呼噜吃面,香的灵魂出窍,她笑着回到山洞内室。   再出来时,脖子上挂着望远镜,手里捧着无人机。   她准备出山洞时,纪寻‘嗯’了一声,像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个提示音,是少年人特有的清润声音,还带着点厚实的摩擦音在调尾。   是她听到的他发出的第一个音节,莫名的好听。   他将一罐用午餐肉空铁盒盛装的水,朝前推了推。   祝南风想起上次他给她的水,喝掉后浑身有劲。   她欣喜的捏起午餐肉空盒,走到土灶前,用带来的小锅将水煮熟,全部灌进了保温杯。   “你要喝吗?”她站在山洞口,柔声询问正咕咚咕咚喝面汤的纪寻。   他对她的问询全无反应。   祝南风好像已经有点习惯纪寻不爱理人还臭脸的样子了。   扯唇笑笑,她转身出了山洞,一阵调适后,操控安装了小摄录设备的无人机上天。   纪寻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到山洞口,一边舔锅,一边观察祝南风。   可在祝南风转身回头时,他又立即转开视线,仿佛在看风景。   俨然一只监视主人、偷偷观察主人的猫。   而且,掩饰监视行为的方法,一点也不高明。   ……   无人机飞行一阵,祝南风就开始庆幸自己花大价钱买了较静音的一款。   即便如此,它还是吸引了一只巨鸟的注意。   她操控着无人机飞了好久,才甩开巨鸟。   接着便不敢再继续让无人机乱飞,匆匆操控着它返航了。   整个过程,纪寻都在山洞内外转悠。   但每次她试图跟他说话时,他都会转开视线,装听不见。   一以贯之的无视她。   将无人机收好时,纪寻的眼睛一直盯着无人机看——男孩子果然都对玩飞机这种游戏缺少抵抗力。   她怕他趁自己不注意搞坏无人机,先将摄像机拆下来,保存好存储卡,又将无人机装箱藏好。   接下来,她掏出大米和厨具,架起折叠桌,忙活了起来。   切兔肉的时候,她发现异界兔子大的简直像只羊。   整个烹饪过程,纪寻都坐在山洞口的一棵树上晒太阳,一边监视她,一边离她远远的,显得排斥又好奇,情绪格外复杂的样子。   祝南风暗暗好笑,当炖在锅里的兔肉,在豆瓣酱、花椒大料、油盐酱醋的炖煮中,开始源源不绝的散发鲜味时,坐在树上的少年纪寻终于按耐不住了。   他看她…或者说看锅的频率越来越高,并趁她不注意,从较远的树上,挪到了较近的树。   然后,在她用勺子搅拌肉汤,甚至舀了一勺汤尝试咸淡时,他坐不住了,噗一声跃到地上。   在她望过去时,他拘谨的僵了下,随即若无其事的走进山洞。   即便他跑的快,可她还是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了。   超大声。   祝南风想:口水是从来不骗人的。   正抿唇偷笑,纪寻果然又走了出来。   一直假装无视她的家伙,此刻却是直奔她而来的。   不装了咯?   祝南风心觉好笑,又怕笑到小朋友恼羞成怒,还要竭力忍住笑意,摆出淡定表情。   一只手突然伸到她面前。   这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掌心厚实。   他掌心朝上,将托在手中的东西递向她。   那东西瓶盖大小,像个石头。   但……金灿灿的。   “?!”祝南风抬头看向纪寻。   他竖着眉,唇抿成一条直线,撇开了视线。   她这才将金色石头捏到自己手心里,仔细辨认。   嗯,她又咬了咬。   没有错了,是金子!   另一边,纪寻觉得她收下了他的石头,他就可以吃她的食物了。   便大摇大摆走到锅边,用力的,肆无忌惮的深吸,露出贪婪表情,眼冒绿光。   他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叫了。   好饿。   盯着锅里翻腾的食物,他盯着半只兔腿,大手跃跃欲试。   祝南风攥紧了金子,心情……有些雀跃。   兔子是他捉的,她只不过提供了厨具、进行了烹饪,居然就得到这么一块金子。   这个色泽和重量,要几千块吧。   就算刨去他吃掉的午餐肉和酱牛肉,她也是赚的啊。   说不定以后光是给他做吃的,收他的金子和玉石,再拿去现代换钱,就够她旅游冒险四处探索了。   正畅想着,她眼角余光瞟见异界金主纪寻,已经朝着热锅伸出魔爪。   她忙一把攥住他手腕,将夹馒头的铁夹子塞到了他手里。   不会用筷子,就用这个夹肉吃吧。   纪寻手腕被她捏住,本能的想要抽手、朝她低吼。   但她掌心的热度,和一种从她指下蔓延向他全身的奇怪感觉,让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傻傻乖乖的接下了她塞过来的奇怪工具。   即便她收回手了,他手腕上仍停留着暖暖的温度,和奇异的麻软感。   这不像其他野兽抓他时,会不舒服,会有痛感,或者会受伤。   她抓他,他居然觉得很舒服,像吃饱时一样有满足感。   纪寻微微歪头,露出困惑的表情。   他并不知道人和人皮肤接触有电位效应,还能分泌多巴胺,可以安抚心神,令人愉悦。   他从没体验过,更不知道这世上有‘皮肤饥渴症’这回事。   他捏着夹子,眼角本能的持续关注着锅里的肉。   可他现在不仅仅只关注肉了,他还开始关注祝南风的手。   那种被她握住的感觉,虽然短暂,却印刻在了他心里,越回味,越浓郁。   那实在……很愉悦。   像吃东西一样愉悦。   他还想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祝南风名言:口水是从来不骗人的。   …… 第9章 陪伴   祝南风的兔肉炖的并不算好吃,有点淡了,肉也没炖烂。   可纪寻仍吃的满面潮红,鼻尖透出细汗。   夹出来兔肉后,他实在没耐心用不顺手的夹子,歪着脑袋啃。   最后总是烫的直搓手指,仍倔强的要用手抓着吃。   他吃的太快了,像有人跟他抢,祝南风几乎担心他咬到舌头。   可看着他吃肉时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眸光璀璨像星光,她就觉得胸口满满当当的。   有点满足。   他不会说话,可吃饭超香的样子却让她觉得,他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朝着她赞叹:真好吃啊真好吃,祝南风做的食物真好吃。   一直独自生活的祝南风,从来都只给自己做饭,实在难遇到这样的场面。   脸颊微微泛红,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其实也有些害羞,亦或者是因为幸福。   他的反馈太好了,鼓励的她难得主动为他盛了碗饭。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会照顾人的人,即便王小艺总夸她将身边朋友照顾的很好。   但她自己知道,她不粘人不亲人,恐怕难以称得上是称职朋友。   可看着少年人那一脸惬意难当的样子,她突然觉得,照顾人的感觉还挺好的。   跟纪寻相对着一人碰一碗兔肉烫,喝干以后,她觉得她和异界友人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   饭后,祝南风发现纪寻长大了些,隐约有了15岁少年模样。   虽然又长高了许多,却并没有变胖,宽肩窄腰的骨骼状况没有变太多。   根据上次来异界时,她埋葬的六具尸体所穿的残破衣裳来看,祝南风判断这个世界人穿的衣服以麻布为主,款式类似地球华夏国汉服。   她来之前便依照着买了几套低调简单些的汉服衣裳,多适合秋季穿着。   饭后换上一套灰色古袍,裹上毛绒大氅后,祝南风将给纪寻准备的超大号衣裳叠好放在身边,便掏出充满电的笔记本。   坐在洞口阳光下,她开始查看无人机带着摄像头拍摄下来的内容。   纪寻本来要离开去玩耍和捕猎的,可瞧见祝南风手里捧着的东西实在奇怪又有趣,便安静坐在她身后的大石头上看。   那双绿眼睛充满了好奇,一眨不眨的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   他看到了有些熟悉却又陌生的画面,那是他从未有过的视角。   在祝南风将画面重复观看,并拿笔开始做笔记时,纪寻仰在石头上,叉着腿,舒服的任太阳和微风拂过身体。   抬头看向天空,他意识到自己如果会飞,看到的就应该是她捧着的那个东西上浮现的画面。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背,他侧过身体,换一面晒太阳。   …   祝南风盯着摄像机拍摄下来的画面,越看越兴奋,她时不时放大画面,以确定拍摄下来的到底是什么。   一记录就是一个小时。   待她感到脖子发酸,抬头远眺,转动脖子放松身体时,看到了少年骨骼分明,清瘦却宽阔的背。   墨绿色的长发散在巨石上,长颈上清晰可辨筋肉线条。   肩膀骨骼支着,仿佛会从那里穿出两只翅膀。   细长的肱二头肌和背肌鼓起,与骨骼相伴,有种难以言说的迷人美感。   这是少年人的身体,生机勃勃,又蕴含着力量。   仿佛明天就会再长高几厘米,仿佛一眨眼那些细瘦的骨骼就会被强壮厚实的肌肉包裹,变成个健壮可靠的成年男人。   上初中高中的时候,她年纪还小,不太懂得欣赏少年的美。   从没想过还有一天,会有这个年纪的人,在她眼前如此放松又肆无忌惮的展示正抽条成长的身体。   目光微转,在平腰下面,她看到了又白又鼓翘紧致的部位。   默默吸一口气,她转开视线。   有些尴尬的挠了挠眉头,顺便用手半遮住泛红晕的脸。   抱着这样的心态去照顾小异界人是不行的,简直罪恶。   抓住给他准备的衣裳,她转手将之丢向纪寻。   衣服盖住他前,一道掠影扑向边上的高树。   祝南风愣了下,才发现她丢过去的衣裳落在了巨石上。   原本还躺在石头上懒洋洋晒太阳的少年,此刻已经站上粗树枝。   “……”她张了张嘴,完全没看到他是怎么动的,居然那么快。   纪寻发现衣裳是她丢的,又一跃落回巨石上。   两个人几个视线交流,祝南风什么都没说,他却好像懂了她的意思,抓起衣裳,开始好奇的把玩。   几分钟后,他将摸起来最舒服柔软的中衣裹在了身上,然后便扯下粗糙的兽皮,在两条腿穿进一个裤腿,差点被绊倒,以及亵裤外穿等多次错误尝试后,他终于勉强正确的穿上了中衣裤。   但小纪寻明显很不喜欢麻烦的再套一件深衣,研究了一会儿便将之丢在一边,直接拎起她给他买的人造白狐狸毛领的氅衣。   祝南风含笑看他,太好了,崽崽穿了。   瘦高少年的宽大骨骼完全驾驭了超长的大氅。   氅衣敞着怀,露出内里一身白衣,配上那张俊美的少年面孔,和一双充满野性的绿眼睛,自有一种奇异风流。   女人果然都有打扮洋娃娃的嗜好,看着他穿她特意挑给他的衣裳好看的样子,她有种玩奇迹暖暖之类游戏的快gan感。   这刺激的她想以后多给他买几身,尝试各种风格,一定很有趣。   祝南风这个二十多岁老阿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都有些心跳加速。   嗯,他穿上衣服就好,不然一条兽皮围着,她总担心会不小心看到什么坦荡荡甩来甩去的奇怪东西。   挠了挠脸,她收回视线,继续看无人机空拍视频。   纪寻穿上衣服有些不习惯,上树时差点被自己绊倒。   可很快,他就习惯了它们的束缚,又在山林间身轻如燕。   祝南风再抬头的时候,晒太阳的小异界人已经不见踪影。   ……   纪寻穿着新衣裳,抖着拉风的大氅,在邻居三头狮吼兽的领地威风凛凛掠过:   看!我的新衣裳不错吧!   他抖着大氅,又从另一个邻居鹰头六翼凰鸟的领地跳跃而过,踩断了好几棵老柏树的粗枝,云鸽刚筑好的巢连同树枝一起掉在地上,彻底散架。   纪寻头也不回:   看!我的新衣裳拉风吧!   他捉住一只四角狼鹿,骑着它穿过火狼领地,速度太快,大氅在身后猎猎作响。   离开时,他一脚蹬在四角狼鹿的角上,借力窜上斜崖。   被蹬的角当下断成两截,四角狼鹿变成三角狼鹿。   纪寻已攀上崖壁,冲进独角银蚺的领地:   看!我的新衣裳靓吧!   即便是在其他灵兽的领地里肆意悠荡,也没有谁敢驱赶他。   比纪寻大几倍的灵兽,也只敢躲藏在树后或洞窟里,瞪着这个绿毛的远古神兽恨恨磨牙,面都不敢露。   灵兽们知道纪寻是居住在禁地山洞里的可怕存在,没有谁打得过他,手下败将会被他吃掉。   纪寻,娇小,瘦弱,但能吃!   ……   反复将视频看了十来遍后,祝南风关了电脑,开始对着自己的笔记做规划。   她总是要下山的,看过视频后,这个想法变得更强烈了。   基本规划了下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她又给山洞内外做了个大扫除。   忙活完许多杂事,天也渐渐黑下来。   小可爱纪寻终于回来了,身量似乎比离开时小了一些,大概是饿了,又缩水了一两岁,却并没有变回小童模样。   祝南风猜测,他近期进食稳定,营养丰富,年龄下限应该是提升到十二三岁的初中生模样,即便饥饿状态也不会缩水成小童了。   纪寻走进山洞时,便发现了巢穴的变化。   他在地上踢了踢,又嗅了嗅四周味道,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动作却轻快许多。   显然他很喜欢家里干净的样子。   祝南风煮上粥,摆上馒头,开始处理晚饭食材。   她发现每当自己路过风门时,在山洞里溜达的纪寻就会谨慎的盯住她,直至她远离风门。   起初她还没想到为什么,后来看了看时间,正是晚上六点左右。   她这才隐约猜到,他肯定是知道晚上6点她可以离开——好聪明。   是害怕饲主离开没有晚饭吃吗?   她猜不到他是怎么想的,却有种被需要的感觉。   还不赖。   当过了祝南风突然出现和突然离开的那个时间段,纪寻觉得她不会离开了,这才不再守着忙碌的祝南风。   甩着大氅,他大摇大摆晃进山洞内室。   行走间威风凛凛,非要使大氅迎风摇摆不可,很嘚瑟的样子。   从山洞外室拐进内室时,他伸长手臂摸了摸被奇怪女人钉在洞壁上的东西,和挂在上面穿插着的线。   他歪头观察这些巨大的网,绕过母兽骸骨,回到他从小睡到大的地方。   那里现在不仅有许多他的玩具,还有一张软弹舒服、质地奇怪的垫子。   现在那垫子又被铺平整了,还多了一床被子和枕头。   他坐上去滚了一圈,又抱着枕头将脸埋进去蹭了蹭。   白天时,她用一些奇怪的圆盘,将阳光引进山洞,让内室变得明亮。   他研究了好半天,才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   现在太阳下山,内室又黑了下来。   从床垫上弹起,他悄悄绕到她的奇怪房子前,探头探脑往里面看,发现了跟自己一样的垫子和被子。   扶着布房子的门,他想进去看看,四周却突然亮了起来。   纪寻一惊,随即整个人都怔住了。   方才那些令他疑惑的网,竟亮了起来。   许多星星点缀在洞壁上,闪烁灿亮。   他愕然的瞠目启唇,不自觉朝前踏一步,又慢慢转动身体。   四周洞壁上都挂了星星,交替闪烁,如一片星海。   纪寻怔忡走回母兽骸骨边,手扶着母兽肋骨,仰头望着那些闪烁的光。   野性的凶蛮表情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明媚的率真笑容。   那个女人,将整片星海,搬进了他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有肉,有被子,有衣裳,有一片星海在抬头可见的地方。”纪寻。   …   【p.s.氅衣:大氅,大概就是…可以敞怀也可以系一下的长外套,也能当大披风用。】   【纪寻贼能吃,是吃了比自身大一倍的灵兽,还要再吃掉其全家,才勉强吃饱的那种能吃。】 第10章 你才是宠物!   有一个吃饭特香的饭搭子,祝南风自己都多吃了半碗米饭。   晚饭后纪寻又跑了出去,祝南风准备睡时,他才扛着一只四角狼鹿回来。   她检查了长一张狼脸却只有门齿和臼齿的角鹿,可怜的食草动物还在喘气,却吓的浑身发抖,挣扎都不敢。   晚饭已经吃过了,她决定让肉鹿再多活一夜,便用粗绳将它拴在了洞口。   拴好后,她还仔细检查了角鹿脖子上的伤口,虽已不再哗哗流血,可那四个血洞明显是大型动物咬出来的。   纪寻就算把嘴张到最大,也咬不出那样的伤口——难道是他从别的野兽那里抢来的?   祝南风转身回到山洞内室,从高中少年缩水回十二岁初中少年的纪寻,正裹着显得有些宽大的氅衣,倚墙站在她帐篷口。   “有事要说吗?”为了教他开口,即便他听不懂,她也会认真对他说话,甚至增加了自己的话量。   少年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没有开口。   走到他跟前时,祝南风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却听到一阵咕噜噜声响。   她狐疑看向他肚子,便又听到了更响亮的咕噜声。   “……”初中男孩子长身体的时候,饭量都这么大的吗?   他晚上可是吃了超她三倍的食物啊。   “稍等。”   南风年芳25,过早体会了养一只建设银行的苦楚——   女孩子的饭量是吃饭,男孩子……是吃钱啊!   她拿出一袋面包,用保温杯给他冲泡了热牛奶。   纪寻便就地坐在她帐篷口,专注的啃起面包——面对食物,他态度一直很端正。   南风将装衣服和被单的小纸盒箱放在他身边,示意他坐在上面吃。   随即便转身将外袍挂在边上,再回头,她愕然发现纪寻手里的面包不见了。   披散着绿色长发的少年郎,正一边喝牛奶,一边仰头看她。   那眼神分明在说:太少了,没吃饱。   “……”   错估纪寻对夜宵需求量的祝南风又拿出两个面包。   他全吃掉后,总算从小纸箱上站起身。   呼出一口气,祝南风捋了下长发。   照绿毛崽这个吃法,加上她要耗费很多时间在异界探险,只怕存款很快就不够花了。   今天他给她的一块金子,换几千块钱,完全不经用。   回头还是得规划在地球旅游写稿,不然很快就要吃西北风了。   南风站在帐篷前犯愁,离开两步的纪寻突然顿住身形,他转头与她眼神对上,绿眸幽幽凝着她。   “?”她回神,朝他挑眉。   纪寻思索了下,目光朝着她身后崖壁上已经不那么闪亮的星芒望了望,随即朝她一扬手。   一个小东西划出一道暗芒,在她双手接捧后,落在了她掌心。   搓掉上面的赃物,她赫然发现,那竟是一颗鸡蛋大小,未经雕琢的玉石。   “!”   迎着太阳能灯看了看,这块玉的翠色虽不及帝王绿,却也透绿漂亮。   缺什么来什么!   纪寻简直可以有个外号叫‘及时雨’!   他是财神座前的散财童子吗?怎么藏了这么多值钱东西!   祝南风捏着玉石兴奋过了,再转头便见纪寻已回到母兽头骨边。   他一个恶龙投海,趴扑在了软弹的床铺上,伸长手臂抓住被子,翻身打了个滚。   吃饱饭很开心的样子,一点儿不因为刚送她一块玉而心疼难过。   祝南风想,如果小财神爷每吃一顿饭,都能掏出个金石头玉石头给她的话……她不仅不用再替钞票犯愁,只怕还能发财。   投食积极性成倍增加的她,决定明早多给小猪纪寻煎个蛋。   一定煎的两面焦黄,好吃到他咬舌头!   ……   ……   【异界生活第三日晨——   初次过风门时遇到的可怕怪兽再没出现,我几乎已经遗忘了它带给我的紧张感。】   南风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便带着□□、望远镜和一把bb枪离开了山洞。   她穿着厚实的男式的裋褐,配马裤,和一双便于山路的长靴。   谨慎的走一段路,她便要停下看看指南针和时间,做一下记录。   山路难走,一公里的下山路,她走了近一个小时。   一公里外,她才开始偶尔看到动物——   之前足踏之地显然都是纪寻的地盘,一整段路她都没看到一只会叫的。   纪寻只怕是个非常强势霸道的‘领主’,一般食肉性动物圈地盘,并不驱赶领地内的食草动物,纪寻却似乎连老鼠兔子都不接纳。   祝南风这样做着推理,却没想到,或许并非纪寻不欢迎其他生物。   也可能是……纪寻实在太能吃,胃口大到方圆一公里内长肉的活物哭天抢地活不下去,为了不灭绝,只得背井离乡远迁他处。   祝南风看到第一只山鼠后没多久,便发现一头大型野兽。   脸像老鼠,却大如豹子。   她端举起□□瞄准了对方,屏息凝神的与之僵持。   只要它动,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射它。   那豹子般的大鼠仿佛嗅到了危险,绿豆般浑浊的小眼睛,朝着她这边凝视几秒钟后,突然转身撒丫子跑了。   “……”祝南风挑眉。   几秒后,大鼠的屁股闪进一片灌木,彻底消失不见。   她收起□□,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缀在祝南风身后不远处树上的纪寻,见大老鼠实相逃走,这才收起呲着的牙,不再继续释放威压。   见祝南风不动,他也不在意,无声在粗树枝上坐定,百无聊赖的望天看鸟,两条长腿悠然晃荡。   几分钟后,祝南风终于动了,仍保持着之前一般的谨慎,继续她的探索。   接下来一路上,她又遇到一只长着牛角,却有虎牙的生物;   以及一只通体漆黑,浑身鳞甲,甚至有些像恐龙的可怕大块头……   无一例外的,它们全部在打量她后,落荒而逃。   一整个上午的出行,在接近晌午时结束。   折返回山洞后,祝南风默默在笔记本上记录:   【1、山洞方圆一公里内没有其他生物,推断这里属于纪寻领地,其他生物不敢来犯——怪不得他每次觅食,都要耗时很久才能返回。山洞周围没有其他生物,他不得不跑很远才能捕猎到食物。   2、异界生物长相凶恶,但并不主动攻击人类,表现的有些怕人。   3、……】   记录好下午探险研究的笔记后,她恢复大厨身份,掌勺烹饪,为嗷嗷待哺的纪寻宝宝做羹汤。   偷偷跟了她一路的真正凶兽,则躺在夕阳余晖中,悠闲的晃着脚脚,等被他保护的‘宠物’,给他做饭吃。   今天‘宠物女人’四处瞎溜达,害他现在好饿,有点不高兴。   不过想到一会儿可以吃到很好吃很好吃的东西,他又有点期待。   纪寻便一边回味着早饭的味道,一边想:   只要她午饭做的也那样好,他就不生气。   ……   ……   南风觉得纪寻特别聪明,他虽还没有开口说话,但仅是跟她相处了两三天,对她的言语就有了完全无误的反应。   下午南风继续出洞熟悉环境,在走到一条小溪边时,通过望远镜,她看到了山下的繁华城市。   找到个相对干净的巨石,她一坐便是一下午。   举着望远镜的手臂酸了,便垂下来休息一下。   休息好了,再继续观察。   直到天色见晚,才返程。   南风准备的晚饭是炖角鹿肉,纪寻一个娃,吃了一整只鹿腿,加一扇鹿排,把自己吃成了个‘大学生’ 。   当他汤足肉饱的站起身时,长裤赫然短了一截。   南风仰起头,也才只能看到他下巴。   身高大概直窜一米八五左右,只有那满足眼神中的纯稚孩子气,透露出他心智仍只是少年,甚至是小童。   纪寻惯例吃饱饭坐洞口晒夕阳,祝南风路过他时,手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在纪寻头上摸了三下。   饭后的少年明显迟钝了些,直到被揉第三下时,才霍地手撑地,窜到两米外。   望着‘大学生’站在崖壁边,对着她怒目而视,南风却笑的很灿烂。   夕阳在天边点燃了火烧云,绚烂的光映的她面容娇艳。   本就十分出色的脸,在这个笑容里,释放出倾城倾国的魅力。   纪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怒容消散,神态间有丝疑惑。   南风朝他笑笑,便转身继续去忙自己的。   纪寻在原地盯了她一会儿,才坐回洞口的风水宝地,眸光却忍不住常常瞟向南风。   在她转头看他时,他又总是快速看向别处。   ……   入夜,拉上帐篷拉链前,南风歪头看了看坐在床垫上不知在想什么的纪寻。   有些兴奋道:   “小纪寻,明天我要下山了!”   去异界人类的城市。   纪寻看过来,墨绿色的眸子泛着暗芒,仿佛隐藏在暗处的野兽凝视。   她猜这句话他肯定听不懂,兀自笑笑,道一声‘晚安’,便缩回帐篷,拉上了拉链。   大概因为太累了,即便因明天的计划而兴奋,南风还是很快便入睡。   …   夜半,听到女人有节奏的平稳呼吸,纪寻便知她已睡熟。   他小心翼翼靠近,轻松拉开帐篷拉链——   昨天他便已学会如何‘开门’。   如影般闪进帐篷时,南风并没有被吵醒,仍睡的很沉。   纪寻轻手轻脚摸到她身边,那双野兽般的绿眼睛盯着她睡颜看了一会儿,魔爪便毫不留情的伸向不设防的睡美人头顶。   一下,两下,三下。   表情凶凶,抚摸轻轻。   将她傍晚摸他的那三下摸回来,他觉得气儿顺了,心里也舒服了。   她这只宠物怎么可以摸他的头呢!   如此想着,他又在她头顶多摸了一下。   这样才对,他这个主人是可以摸她头的。   转身准备离开时,纪寻余光捕捉到她伸在被子外的手。   突然想起那天她攥住他手腕时的舒服感觉,纪寻沉默了一会儿,悄悄拉开她几根手指,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手腕送到她掌心里。   南风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脸在枕头上蹭了蹭。   纪寻一下僵住,莫名有些紧张,屏住呼吸瞪圆眼睛看她。   几秒后,她又不动了,只睫毛随着呼吸微微呼扇两下。   纪寻松口气,突然觉得手腕上一紧,低头,发现她小手竟真的握住了他手腕。   少年人即便瘦削,腕骨却也很宽,圈着他手腕的纤细手指并不能收束成闭环。   他盯着她的手指看了看,虽能感觉到她指腹和掌心有薄茧,但手指纤细,手背细嫩嫩的,在他手腕衬托下,显得格外脆弱。   细腻而温暖的感觉从她掌心传递到他手腕,纪寻突然觉得通体舒泰。   他单臂撑着床垫蹲了一会儿,便干脆慢慢舒展手脚,侧躺了下来。   不一会儿,莫名的心安和舒服感,让他也渐渐迷糊起来。   南风浅绵的呼吸,有节奏的吹拂他手背,仿佛有一只温暖的手,一下一下轻抚他,哄他睡觉。   ……   隔日晨,太阳才从东方天际悄悄抛出一道朦胧白晕,便有一道人影,悄无声息从祝南风的帐篷里钻出,懒洋洋钻回巨兽头骨边的整齐被窝里。   神不知,鬼不觉。   半晌后,一只大脚蹬出被窝,丝毫没有再收回被窝的意思,回笼觉睡得惬意而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祝南风:到底谁是宠物?   祝南风:到底是谁在养谁???   纪寻:……(一个‘显然你是宠物,我在养你’的眼神。)   ……   【小剧场2】   纪寻:为什么被她摸了三下头,他才反应过来被碰触?   自己那引以为傲的警觉,为什么面对她的时候,居然失效了?   他好困惑。   …… 第11章 找肥羊…找到了!   清晨日出东方,熹微的光在层峦叠嶂间透出。   晨光渐渐照亮十万大山,魑魍鬼魅在阳光中缩回阴影。   灵兽禽怪被唤醒,穿梭于山间寻找今天第一道大餐。   三头狮吼兽照例在自己的领地巡逻,它一双三角耳向后一耸,转头便见一道细瘦的身影快速穿过山间小道,向山下的人类城池健步而去。   不一会儿,另一道身影如鬼魅般迅捷闪现——   瘦高身影裹着宽大的氅衣,在不远处树梢停顿时,朝狮吼兽望来。   一双暗绿色眸子冷凝半晌,才冷漠转开。   双足轻巧一点,身影又如星芒般激射而出,朝方才那人离开的方向悄悄追去了。   许久后,狮吼兽因恐惧而耸起的背毛才和顺服帖下来。   它再次迈开步,远眺向山下时,便见城池中许多房舍上都飘起炊烟。   每每这个时辰,人类城市便活了。   ……   ……   正乙山脉以南的五座大城,每年深秋都会办集会。   今年轮到怡安城筹办集会,地点便在城东怡安大街和街前广场上。   一时间,整座城池来来往往人头攒动,怡安大街上更是人挤人摩肩擦踵。   怡安城第二大家族的谢家,在怡安大街上有7家铺子。   四少爷谢殊云披着件浅青色袍子,手搓两颗鸡蛋大的玉石,站在木阶上。   他依靠着首饰铺子的大门,一双漂亮的长眼睛在来往人群中扫来扫去。   集会期间,买家都在大街上买东西,街边的铺子倒显落寞了。   谢殊云这才能悠闲的站在店门口。   他被派到这里盯一家首饰铺子,一家布匹行,以及一家胭脂店——   全在近前,他站在首饰铺门口,三个店面和街上摆的摊位状况,便能尽收眼底。   “四公子没买点什么东西?”隔壁米粮铺子是李家产业,李二公子李折风带着4个小厮过来补货,看见谢殊云在门口站着,跟个揽客的小郎君似的,便忍不住开口搭讪。   语气里充斥着调侃意味。   “需要的东西日常都买好了,哪需要这时候凑热闹?”谢殊云挑眼看过去,脸上笑容始终如一,语气也很客气,仿佛是没听出李折风的不怀好意。   李折风笑着点了下头,便准备进自家米粮铺子了,谢殊云却喊住他。   “李兄,我从萧山宗外门弟子手里弄到两块蕴有灵气的仙玉,你有没兴趣?”谢殊云将手里的玉石凑到鼻息前,轻轻嗅了嗅,接着露出一副陶醉表情。   李折风听到他话立即驻足,郑重转身朝谢殊云手中两颗玉石望去,原本眼中的戏谑皆变成了渴望。   大路上妖族、妖兽、鬼族威胁着人类城池,有萧山宗保护,怡安城民才能安生。   所有人都敬重修仙者,也对他们拥有的力量充满向往。   这世上东西,但凡跟修仙二字搭上关系,都会变得炙手可热,甚至价值连城。   李折风朝前挪一步,可很快警醒过来,瞬间变了副面孔,佯装并不在意样子,笑道:   “谢四,你手里那两枚若真的是饱含仙灵之气的玉石,又怎么舍得卖?还不得藏在家里,日日捧着抱着,怕磕到碰到别人看到?”   谢殊云扯扯唇角,眼中精光略敛:   “这当然不是饱含仙灵气的玉石,我能从外门弄到,也是因为它里面蕴含的仙灵气并不能算很多,但也足够保你一段时间内身强体壮,也有一定的延年益寿功效。再者,这也不是两枚上等玉石,瑕疵是显而易见的。”   “……”李折风细品着谢四的话,琢磨着对面这个小奸商嘴里,能有几句真话。   “而且,我最近想买几件私宅私地,需要一些钱救急。”谢殊云道。   李折风盯着谢殊云,像是要在对方脸上戳出两个洞。   他倒听说谢家这两年有可能分家,谢殊云估计是想在分家前多囤些私产。   可……从小跟谢殊云一起玩到大,他可从没在对方身上占到过一点便宜,还被坑过无数次钱。   李折风想要晾晾谢殊云,作势要进店铺不理会对方。   谢殊云却并不紧张,反而很自然的将目光转向集会街道上往来的人群——   这副无所谓的不愁卖姿态,撩拨的李折风朝着铺内抬起脚,进退两难。   谢殊云眼角余光将李折风的所有小动作都捕捉到了,唇角几不可查一勾,又快速抚平,表情管理称得上一流。   他手里两块玉的确是从萧山宗外门弟子手里买到,不过蕴含的仙气稀薄到不出半月就会消散。   就算能延年益寿,恐怕也最多延一两个时辰。   先不管李折风,他放眼面前大街,继续认真的寻找肥羊,铁了心要将两块玉卖出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价格。   正不紧不慢盘算着,他一双精光内蕴的长眼,突然捕捉到一道人影。   只见那人皮肤白皙清透,眼睛明亮,生了张清丽无匹的美人脸。   即便束着男式发髻,也掩不住女性娇美。   因这扮相而生的英气,反而让她多了丝不一样的味道,更生动好看。   这美人扮男相一点不认真,虽束髻配暗色男式深衣,可面若桃花,明明白白是个姑娘。   谢殊云却不仅在打量这姑娘的脸,他注意到她衣衫所用麻布织的格外细密,是上等布料——   他跟着家里老掌柜盯过一年布行,一眼就能看出那衣裳布料的不凡之处。   细看两眼,更能辨出衣衫针脚和样式都格外讲究。   再扫一眼对方腰上束带、鞋上绣纹,尽非普通货色。   几乎可以断定,这姑娘不仅女扮男装失败,连扮普通平民也很失败。   分明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再看她且走且东张西望,仿佛看哪里都新鲜,望哪处都眼睛晶亮兴致勃勃的样子。   便知她鲜少出门,恐怕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闺秀。   谢殊云嘴角翘起的幅度突然变大,这样傻乎乎跑出家门的有钱小姐,可以说是他最心仪的肥羊了。   秋风拂面,又抹平了谢殊云的奸笑。   一直倚门旁观的谢四公子终于动了。   而此刻正漫步在怡安大街上,兴味酣浓游览集会的祝南风,犹不知自己已成为别人眼中又富又傻的肥羊。   作者有话要说:  【祝南风:肥羊?你说我?呵!】   (今天提前更了) 第12章 谁还没有个仙家宝贝?   祝南风的心情很好,繁华的异界大城给了她无限惊喜。   那些楼阁台榭,那些擦肩的古袍客商,那些包着头发的苦力;   那扛在肩上的扁担,那被人费力推着的双轮小车,那棚桌下垫着的瓦片。   处处皆新奇有趣,令人流连。   上午抵达怡安城后,她就开始了穿街走巷的探索。   中午还参与一个摊位上的答迷活动,换了两个素包子吃,很是开心。   她发现异界人类城池跟地球古代城池很相近,语言和文字也差不多。   这让她多了许多安全感,有一种置身古代的感觉。   新奇的异世界,每一个脚印,都是第一次,都令她小心脏砰砰砰的快活。   祝南风正捕捉到前方摆了各色首饰的摊位,想过去欣赏一番,突然被人踩了一脚。   这一下并不很疼,仿佛那人在下脚的时候,就刻意留了情面,未使出全力似的。   驻足间,‘行凶者’也顿在了她面前,做出一副吃惊和抱歉的表情,低声道:   “哎呦,抱歉这位兄台,我方才有些走神。”   谢殊云走过来踩祝南风这一脚前,就思忖过了:   既然‘肥羊’女扮男装,那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是女儿身了,遂开口直呼‘兄台’,未点破对方的真实性别。   祝南风微微仰头打量这位与自己搭讪的男人,大概一米七九的身高,面白如玉,眉眼张扬,一看就是出身很好的公子哥。   开口就喊‘兄台’,这位异界公子哥莫不是个智障。   她都娘成这样了,还能被认成男的?   她相信他应该没有被加持‘言情剧降智光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位仁兄以为她的低调衣着是为了扮男装,自作聪明的在配合她演戏。   祝南风没有急着开口,木着脸看对方——   既然对方连配合她演戏这一层都想好了,必然是刻意过来搭讪她的,她要是道一声没事转身就走,岂不是很不解风情。   “这……”谢殊云果然做出为难表情,随即从边上的首饰摊位上捏起一只男式木簪,歉意道:   “我既踩了兄台的鞋,便赔兄台一只簪子吧。”   祝南风盯着木簪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便想到了小绿毛纪寻那一头披散着的长发。   再挑眉对上谢殊云真诚又充满善意的眼睛,她想了想便准备去接对方手中簪子。   却不想谢殊云又在这时候收回手。   “把簪子给这位公子装好。”他转手将木簪交给摊位边的小二——这是他家的首饰摊。   随即便挺胸背手,做谦谦公子模样,温和道:   “簪子擦拭装盒要一会儿功夫,兄台不如随我到铺子里逛逛?”   祝南风抬头朝着谢家首饰铺子望了望,堂屋里荫着,站在阳光下看不真切内里状况。   现如今人潮都在大街上,铺面里就只有掌柜的一人坐守着。   她拿不准这陌生人要干什么,来到怡安城哪怕做了大半天观察和研究,仍缺少些安全感,便谨慎的不愿轻易随人进屋子——   哪怕是开门做生意的店面。   “我们就在这儿等吧。”祝南风微微挑起唇角,一步退到摊位后面与铺子之间一步宽的空地处。   谢殊云笑了笑,并未强行邀请对方,进退间拿捏着弹性。   首饰摊边的小二拿出净布擦拭木簪,一边悄悄回头打量谢殊云,也不知道他家四少爷打的什么主意。   再看看站在四少身边的年轻女人,小二默默为其默哀——   他们家四少爷从小到大不偏爱女色,这位女客虽不必担心被骗色,但恐怕逃不脱惨遭骗财的厄运。   可也没办法,这都是命,谁让她被谢四少给相中了呢。   另一边原本踏进堂屋的李折风也站在了门口,朝着谢殊云和年轻女人张望——   他还惦记着谢殊云手里的两块灵玉呢,也不知谢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居然不再搭理他,反而跑去招呼个女人。   难道是终于开窍了?   “兄台在街上转,可有相中什么?” 谢殊云再次开口,话题很温和。   “还没有。”祝南风闲闲站着,眼睛不离往来人群。   她方才一直盯着个戴帽子的人看,那人帽子下似乎有一双尖耳朵。   逛这大半天,她已经知道这个世界有妖族,有鬼族,有修仙者。   她合理怀疑大街上混入了非人类,说不定是人类和妖族生的半妖之类呢——   好刺激!   如果有半妖,她好想认识一位,如果能没事摸摸对方的毛耳朵什么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兄台听说过谢家吗?”谢殊云站在铺面墙跟前,又斜倚了上去,也不怕蹭脏衣裳。   “……”祝南风锁在袖子里的手贴在袖袋上,捏了捏里面装的东西。   礼貌的在对方说话时直视对方,却没有开口应话。   “那你也该知道,谢家有3名子弟在萧山宗,甚至有一名被收做内门弟子。”谢殊云说着扬起笑容,志得意满道:   “那人是我二叔,我是谢殊云,排行第四,你可以叫我谢四。”   “我姓祝。”祝南风手指捏到防狼喷雾,沉吟几秒又摸向其他东西,待捏到一个打火机时,她停顿了下。   手伸进袖袋,将打火机取出攥在掌心,她望着谢殊云的眼神若有所思。   “我前些日子得了两颗灵石,方见祝兄身上有种脱尘气质,倒觉得它们跟你很搭。”谢殊云语气很平和,一点不像在推销自己的产品。   祝南风悄悄拿眼扫了下谢殊云,心道终于来了,这才挑眉做出好奇表情。   她袖袍下捏着打火机的手,悄悄搓了搓。   “这东西含了仙人之气,戴在身上能延年益寿,也可令人青春久驻。像我这样的俗人戴着,实在是糟蹋东西,怕也只有祝兄这样的人,才驾驭的了。”谢殊云一边说,一边观察祝南风的表情。   祝南风挑起眉。   “可要看看吗?”他问。   “我可以看看吗?”她反问。   谢殊云唇角一挑,他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人能抵抗仙人之物,更没有女人能抗拒‘青春久驻’这个诱惑。   祝南风接过两颗玉石,只觉触手温润,有没有仙气是一点看不出来。   捏起来又迎着阳光看了看,玉石有些杂质,颜色也敌不过纪寻给他那块帝王绿,恐怕连纪寻前两天送她那块玉石都比不了。   但再抬头时,她做出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将两块玉石揣在手里搓了又搓,才依依不舍的还给谢殊云。   “你怎么卖的?”她问。   谢殊云忍住笑,轻道:   “两锭金子。”语气如在说‘两个铜钱’般的随意。   祝南风在街上看到过别人以金锭交易,看大小一锭金子大概有二两重,相当于人民币四万多元。   也就是说这奸商准备将两块所谓的仙家玉石,以10万元卖给她——   够普通老百姓过几年的价格,就买两块成色普通的玉!   不愧是以传销经典台词‘你听过xx吗’开口的男人,够黑的。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斜刺里就冒出个青年,急道:   “谢四,我可还没说不买呢,先来后到,也该优先向我开价吧?”   祝南风抿唇,心想居然还有托。   李折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近前,目光盯住了回到谢殊云手中的玉石。   “你我这样的俗人,也配用这样的仙人宝贝?”谢殊云不急不慢道,语气很是正经。   “既然你这东西有价,我这俗人就买的了。”李折风哼一声,转头看向祝南风,也拿不准对方是谢殊云请的托,还是真的买家。   他既想买这两块玉,又觉得两金锭有些贵。   既怕被谢殊云坑,又怕错过仙家宝玉,很是为难。   已将木簪装好的店小二听到李二公子的话,愕然瞪目,居然还有人争着抢着被少爷坑?!   谢殊云怎么也没想到李折风这傻子居然会主动跑过来给他当托,心里美的很。   他本来以为接下来就会出现祝姑娘和李折风抬价抢宝的画面,依靠墙壁的姿态更放松惬意,笑容也更洒然自信。   祝南风沉吟片刻,却并没有如了谢殊云的意,反而是有些踟蹰的开口:   “我此次来怡安城,身上没带那么多金银,不过……我也有一件仙家物品。”   谢殊云愣了下,目光在祝南风白皙又纯善的脸上扫过,又望了望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这姑娘瞧着便不凡,方才与他说话没有丝毫畏怯,对答间透露的不卑不亢和淡然气质,明确暴露了她拥有优越的生活环境。   这懵懂的逃家闺秀,莫不是真怀有什么仙家灵宝,要拿出来换他的玉?   他今天运气难道这么好?   即将以瑕疵玉石换贵重灵宝?   压下强烈的期待,谢殊云侧头笑道:   “可否拿出来看看?”   祝南风有些戒备的左右打量了一番,很担心有人抢她东西似的。   “祝兄放心,怡安城治安一向很好,集会期间的怡安大街,更是全程治安最佳的地方。”谢殊云道。   李折风也不再纠结那两颗玉,掩不住好奇的盯住了祝南风。   故意做出迟疑姿态,拖延了一会时间,使得两位阔少爷在短暂等待中内心愈加焦急和好奇后,祝南风才有些犹豫的抬起手。   袖袍卷至肘部,露出她内里白色绑袖,和她白细小手捏着的一个奇怪物件。   阳光照过来,小东西透粉可爱,晶莹剔透。   李折风瞪圆眼睛,不自觉朝祝南风靠近一步,更近更仔细的打量起她手中之物。   谢殊云挑起眉,他从未见过这样样奇怪的东西。   它每个相连的面都是完美的圆弧过度,没有黏连拼接痕迹,仿佛天生便如此。   它像是一个小小的容器,壁极薄,仿佛一捏便碎——   如此薄厚均匀,形状规则对称浑然一体,需要多厉害的工艺才能铸就?   关键是!   它居然是透明的!   透过浅粉色外壁,谢殊云能清晰看到里面装着的液体在摇晃!   他不再懒洋洋倚靠墙壁,惊奇的站直身体,一双眼盯住了祝南风手中之物,再挪不开视线。   单以此宝惊人的形态,他就可以断定,这恐怕真的是仙人之物,甚至可能是极其稀有珍贵的那一类。   毕竟,除了修仙者外,还有谁能做出这样的宝物呢?   祝南风见身边人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拿出的东西,掩不住惊艳。   再确定他们表情里没有质疑和古怪神色,总算放心了。   看样子,她之前的判断没有错,这个世界的人类崇拜修仙者,却难有机会接近他们,乃至对修仙者并不了解。   手里的打火机,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殊云:兄弟,我看你骨骼清奇,我有一仙家宝贝,很适合你!   祝南风:兄弟,好巧,我也有一仙家宝贝!   李折风:……(就我没有,好气)   …… 第13章 打火机,惊世仙宝!   谢家首饰铺的掌柜溜达着走到门口,一边拍打酸痛肩膀,一边看向自家四少爷。   见谢殊云正跟李家傻公子李折风在一块儿,掌柜的心道,难不成今天四少爷又在坑李二公子的钱?   揣手在门槛内站定,掌柜发现四少爷居然不是在跟李二公子说话,而是与一位灰袍姑娘。   难道那位姑娘才是四少爷今天的目标?   掏空一位如此美貌姑娘的腰包,会不会太残忍了?   掌柜的心里虽这样想,面上却是习以为常的麻木神情。   只要谢四少爷坑的不是自己,那往往还是很有趣的。   ……   谢殊云的询问下,南风声音和缓介绍道:   “这是仙家用的驭火灵器,与仙术配合的是乾州的机关术。最完美的结合体,真正的上乘法宝。”   平缓有节奏的语速,和略低沉的嗓音,更容易令人信服。   在南风话音落后,谢殊云虽还有一丝怀疑,李折风却几乎信了。   乾州是西方妖族第一大城,也是南风上午偷听到的信息。   谢殊云这些人既然连修仙者们的状况都不知道,对人类有相当威胁的妖族的都城,那就更不可能了解了   就算谢殊云不信,也绝对找不出证据驳斥她。   说罢,南风将打火机包在掌中,作势要收起来。   谢殊云忙道:“我能看看吗?”   南风盯住对方眼睛,抿直了嘴唇没接话。   “只是看一看。”他更加渴切了。   南风这才勉强道:“我捏着给你看看可以吗?”   “好。”谢殊云自然没有异议。   她便捏着打火机,举到了他面前。   李折风也凑近了探头探脑的看。   “这宝物是做什么用的?”谢殊云问。   “你退后些。”南风说罢,将打火机往自己方向收了下,接着手指在打火机按钮上一压——   ‘啪’一声,火苗高高窜起,金色火焰随风摇晃。   “嚯!”   “嘶……”   “哇!”   不仅谢殊云和李折风发出低叹声,边上看热闹的掌柜和小二同样惊呆了。   原本路过的人看到这一幕,也驻足盯着南风的手,不往前走了——   方才他们仿佛看到那女人掌心冒火了!   难道是修仙者?   南风这时已松开拇指,收回了打火机。   “方才……”如果说谢殊云原本还有一丝疑虑,此刻也已完全信了。   一个普通女人无论如何不可能在掌心燃起一团火,即便是修仙者要做到如此,也需借助灵火符。   “祝兄可是要卖掉这驭火灵器?我愿用这两枚仙玉与你交换。”谢殊云一旦看中了便不再啰嗦。   他收起一贯的闲散姿态,表情认真道。   南风双手垂握,长袖瞬间遮住双手。   “这是世上第一个驭火灵器,到现在为止,也是唯一的一个。”她没有回答谢殊云的话,而是强调了下打火机的珍贵程度。   谢四公子立即明白过来她是觉得他两块玉的价值,完全与驭火灵器比不了。   他才想加价,却听一直沉默的李折风抢先开口:   “祝姑娘,我出三锭金子买你的驭火灵器!”   相比谢四,李折风的脑子直的多,开口便道出了祝南风的真实性别。   “……”南风瞳孔微微收缩。   三锭金重6两,差不多十四万人民币!   一个打火机,居然值这么多钱吗??   她沉默的样子,看在别人眼里却成了嫌价格低而引发的犹豫。   谢四盯了她两眼,咬牙道:   “祝兄,我用这两枚灵玉,加一锭金,1两白银,你看可行?”   南风回想起谢殊云想卖仙玉给她时的样子,反问道:“你身上有多少钱?”   谢四摸出钱袋子,里面只有一张值一锭金的银票,一两碎银和5枚铜板。   “我只要现金和现银,不要银票。”祝南风摇了摇头。   异界银票在地球就是废纸。   “我有!”李折风再次抢话,说罢转身跑进自家铺子。   谢四转头看了看李折风,咬牙对身后掌柜道:   “取一锭金出来。”   看热闹的掌柜对上谢四少爷的眼神,沉吟了下才转身回店里。   这时李折风已用布兜了3个金锭,快步走出来。   “祝姑娘,这是3个金锭,跟谢四说的两块仙玉加一金锭等价,你将那驭火灵器卖与我吧。”他热切道:   “一两银子我也有。”   “……”祝南风作势便要抬手。   “祝兄,既然是我先开口,这东西自然应该卖给我。”谢四忙上前一步,与祝南风说完话,又转头对李折风不悦道:   “李折风,你不要搅我的局。”   “这怎么是搅你的局呢?东西就这么一个,价高者得。这不是——”李折风仍捧着金锭,话说到一半,被谢殊云打断:   “前些日子我收的那套青花瓷转让给你,你不要跟我争这个宝物。”   李折风沉吟了下,转念又要开口。   谢四伸手制止李折风,转而对南风道:   “祝兄,我手里这一两银子和铜钱,也都给你。”   他接过掌柜递过来的一锭金,一并送到祝南风面前:   “两枚仙玉,一锭金,一两银子和5枚铜钱。我再送你一个首饰,你在摊位上随便挑,你看行吗?”   说罢,谢四又面向了李折风,收起笑容,压着眉沉声道:   “李兄,这宝器,我势在必得。”   李折风张了张嘴,但对上谢殊云眉眼,也明白过来自己若是再跟对方争,就是往死里得罪人了。   不如就此算了,送个人情,再收了对方那套青花瓷……   “那你改日可得将那套青花瓷送到我家里。”   “放心。”谢四听到李折风松了口,表情放柔了些。   心里却在磨刀——   今天碰到李折风这个抬价狗,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行吧。”李折风手里拎着布兜子,叹口气,一副吃了大亏的无奈模样。   祝南风盯着两个公子哥抢的火气四溢,似乎站在原地只是发呆,实际上却是在仔细打量二人——   这两人一个性情活络,却不很实在;   另一个实在一些,但脑子不算特别灵活。   以后如果她要在异界生活,必然是需要朋友和助力的。   心里虽有结交之心,但她并不心急。   人和人接触太过用力,反而容易令人产生戒心。   且祝南风生性淡漠,万事不爱强求,结交的念头只是在脑中一转,变成了‘随缘’。   直到他们内部解决了争执,南风才伸手接过谢殊云递过来的两颗仙玉和金锭。   她小心将重2两的金子揣进袖袋里装好,细细的抚摸了金锭有些粗糙的表面,金属上微凉的温度慢慢变暖。   又攥了攥,享受过它充实掌心的大小……这才把打火机递给谢殊云。   边上许多路人虽没看清祝南风手里的东西,可听到两位公子叫价到三锭金去买,都好奇的不行。   一个个瞪大眼睛想看清谢殊云接过去的到底是什么宝贝,居然那么值钱。   “谢公子,是什么东西啊?”有的认识谢殊云,忍不住开口询问。   “哇,这是什么?”   若是往常,谢殊云肯定会向周围人仔细炫耀一番,这回却无暇搭理其他人的询问。   他捏住驭火灵器,迎着阳光仔细打量。   指腹感受到的质地,和这东西的轻巧,皆令他惊异。   他自认眼界不低,看见这神仙宝贝,才知自己到底也只是个井底之蛙。   再偷眼看祝南风,他甚至怀疑她可能不属于萧山宗治下五城中的任何一城。   她或可能来自其他仙门管护的大城,因某些原因流浪至此——不然,她怎么会怀有他不仅是没见过,更是连听也没听过的东西?   握着手里小物爱不释手,谢殊云的心思也没有停过,但最终还是落回手中仙宝。   “仙法绘制的色彩和图案,太精致了,不提它的功用,只这部分就称得上是工艺品了……而且这宝物怎么如此轻?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材质。”   谢殊云赞叹不已。   “……”祝南风接不上话,这打火机是她点干锅外卖时,店家免费送给她点酒精炉的。   要是卖这种打火机的老板听到这夸奖,只怕也不敢接话。   谁能相信,会有人用如此词句,赞美塑料材质,和外卖店的logo图案呢。   而且,这打火机的颜色还是不忍直视的土粉色。   看谢殊云那么喜欢,莫名觉得……娘娘的。   回头若给他弄个zippo,他岂不是要欢喜到厥过去?   朝着谢殊云微微一笑以做回应,待对方继续把玩打火机时,她转向李折风:   “这仙玉,你很想要是吗?”   李折风正盯着谢殊云手里的玩意眼馋,听到祝南风的话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不明所以道:   “是啊,原本谢兄是准备将仙玉卖给我的。”   “那我把玉让给你吧。”祝南风笑道。   手里的两块玉石价值如何,她无从判断。   但一锭金值近5w块钱,却是明明白白的。   既然李折风愿意用两锭金买仙玉,她不如稳赚近十万块钱,没必要去赌这两枚玉是不是比黄金值钱。   “啊,你不是也很喜欢这玉……”李折风对上祝南风好看的眼睛,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犹豫了下,才笑道:“不如你卖我一枚,你自己留一枚。”   李折风长相不若谢殊云俊美,但说这话时,神态间有种令人舒服的真诚和谦和,让他多了些谢殊云没有的可靠魅力。   “好。”祝南风爽快答应,便将两枚玉展示给对方,“你选一个。”   李折风看着面前的漂亮女人摊开手掌,粉红色的掌心上掌纹繁复,看起来是个一辈子操心的命。   再看她掌托着两枚翠色玉石,像个送糖果给他吃的孩子,他忍俊不禁。   随手捏起一枚后,摊开自己用布兜住的三锭金,学她的语气道:   “你也选一个。”   “哈哈。”南风并未做以袖掩面的姿态,而是让自己的笑脸迎着阳光,有种特别的清爽气质。   率真而可爱。   两人如节日交换礼物的孩子,各自满意。   ……   将两锭金一枚玉揣好,南风抱着袖子对仍在仔细欣赏打火机的谢殊云道:   “谢兄,你按下这里,驭火灵器便会施展术法,冒出火焰。”   谢殊云应声后,谨慎的将拇指放在了按钮上。   随即,在众位看热闹的人注视下,他几近虔诚的按了下去。   “啪”一声脆响,‘噗’一声火焰冒出。   “哇!”   “啊!”   “好神奇!”   四周响起喝彩惊异声。   谢殊云脸上绽放笑容,这笑里含着得意、满足等多重情绪。   “……”祝南风置身此地,感受着四周的氛围,有种恍惚感。   “谢谢祝兄割爱!”谢殊云自己将打火机视若珍宝,便觉得祝南风当也如此。   “不必客气,只是交易而已……”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曾有人无聊专门试过,这种打火机可以打火一千四百多次,够他用了。   朝着谢殊云和李折风点头示意,祝南风便准备挤出人群离开。   天色不早了,她还要赶在天黑前回到山上洞室,必须现在出发回返了。   “祝兄,我送你的木簪和首饰,你拿着。”谢殊云上前喊住祝南风,将小二包好的两件礼物塞给祝南风,又从怀中抽出一支木牌递了过去:   “这木牌你拿着,以后若有事,可到谢家任何一间铺面找我。”   “还有……如果再有什么好东西,只要你喊一声,我立刻就到。千万给我这个开眼界的机会。”   “好……这驭火灵器,你好好待它。”祝南风接过礼物和木牌后道。   毕竟,能点燃干锅牛蛙酒精炉的打火机,随着外卖一起送到她桌上,让她在家也能吃到充满锅气的美食——   它展现的,是地球外卖行业的服务精神!   虽然是免费送的,但在某宝上买的话,也要五毛钱呢!   ……   ……   祝南风离开后,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店小二突然反应过来——   这事态发展方向不太对啊!   他是准备围观四少爷如何坑那姑娘的钱,如何让那姑娘掏空身上所有值钱东西,买四少爷的两块玉……的啊。   怎么就变成四少爷掏空自己,买了那姑娘的东西呢?   “好神奇!”   “我能看看吗,谢兄?”   “哇!是真的火!好烫!”   “这火的味道也好奇特啊!”   四周仍未离开的人,围观着谢殊云刚买的仙器,口中啧啧称奇。   谢四公子虽已身无分文,却仍挂着大大笑容——   他可是占了大便宜,这驭火灵器真要放在铺子里卖,或有其他竞争力强的公子哥在边上,价格恐怕能随便翻个倍。   如此想着,他抬头见祝兄背影已隐没在人群中难以寻觅,便挥散围观众人,将宝贝揣在怀里,掌心压着内兜,转身便走。   得抓紧带回家收起来。   这里人多纷杂,万一被偷了,或者祝兄突然觉得卖亏了,反悔来找他讨要,那可就糟了。   “谢兄,那宝贝可否再借我赏看两眼?”李折风上前追了两步。   谢四头都没回,朝着身后摆摆手,匆匆留下一句“想赏看,递拜帖来。”。   便钻进他的轿子,催着轿夫回家了。   “……”李折风。   ……   老掌柜望着四少爷的背影,回味这一会儿发生的事,总觉得……   哪里怪怪的?   他无言转望向站在边上的李折风,见对方正低头打量左手兜着的金锭和右手攥着的玉石…   方才这一时片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又到底是谁赚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评论把我笑岔气,读者小天使们也太有才华了!请你们务必多多评论,多多展现才华好嘛!】 第14章 纪大王要咬人了   离开谢家摊位,南风朝着出城方向快步行去。   时间下午三点半。   一个独身女人身揣巨金是很危险的,她在城里人多的地方不断绕弯——   若真有人跟上来想抢她的钱,应该也会被她甩掉。   可就在她从一条繁闹街道拐进小巷时,几个男人朝她冲了过来。   祝南风听到脚步声时心里是有些慌的,但她没有立即开逃,而是转头朝着身后几个男人望了一眼。   他们并不高大,也不强壮彪悍,一水的瘦子。   一共三个男人,辨明了这三人状态,看清了脸,她才开跑。   全年四处奔波旅游,又一直有健身、慢跑和射击等习惯的祝南风身体素质很好,加上她一直吃的好,饱足健康,身后那三人居然没在巷子里追上她。   快跑出巷子的时候,她很机警。   左手从袖袋里抠出□□,右手则攥紧了防狼喷雾。   “嚯!”   快迈出巷子的瞬间,果然有一人从巷口窜出拦截她。   那人手中握着短刀,直朝南风喉咙割去——   他们不仅要抢东西,还准备杀人。   若不是早有预料,她此刻只怕会自己撞到对方刀口上,一命呜呼。   咬紧牙齿,南风横跨一步躲开那人的扑抓,并没有过度惊慌。   侧身躲闪瘦高男人的第二次扑抓时,她扬手朝着那人面部就是一喷。   呛鼻辣眼的水雾扑面,那男人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攻击,惊叫一声后,便是一阵惨叫。   南风便趁着这点争取来的时间,加速奔逃进另一条巷子。   被喷了一脸的男人还在惨叫,他觉得自己脸烂了,眼睛可能也瞎了。   追上来的三个男人先检查过跪在地上的同伴,一人蹲下来询问,另两个则握紧手里的刀,频频望向南风跑走的巷子,准备追上去。   …   蹲在房顶一直偷偷跟着的纪寻,看着那被喷脸的人蹲在地上痛呼,也感同身受的捂了下脸。   在南风第一次出现在他山洞里,他扑上去嗅闻她时,也被她喷了一脸。   眼睛好痛的,害他像软弱的食草动物,流了好多眼泪。   南风正穿巷朝城门口狂奔,纪寻收回视线,望向小巷子里的四个恶人——   其中两个已经提刀起跑,要继续追了。   太阳西斜,左右街区人来人往,小巷子却很冷清——   巷口堆积了许多杂物,加上巷子崎岖弯转,使四个恶人所在之处皆成了个死角。   纪寻缓慢站起身,突然在房檐上一点脚,朝着巷子里跳了下去。   他起跳时轻巧,落地时却发出‘砰’一声巨响,震起四周烟尘。   三个站着的恶人循声望来,只见一只巨大凶兽挤在小巷中,身体大到几乎无法在巷中转身。   它正用一双铜铃般的绿眼睛,恶狠狠盯着他们。   那一嘴的獠牙闪着寒光,巨爪亮出锋利指甲,恐怖已极。   下一瞬,三人丢下负伤的同伙,更顾不上什么快跑丢的祝南风,惊骇的转身便跑。   屁滚尿流。   可还没跑两步,那凶兽已朝他们飞扑过来,裹挟着风和含在它喉咙里的低咆。   惨叫声并没有持续很久,跪在地上捂着脸的恶人还睁不开眼睛,他低叫着“怎么了?”“谁?”“李三?”,却没有人回应他。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纪寻行至跪在原地,对身周一切都懵懂不知情的男人。   他抽动鼻子,在捂脸男人身上嗅了嗅,那股辛辣刺激的味道令他嫌弃的喷了下鼻子,朝着对方张大的嘴巴也缓慢收合——   这被喷了一脸的男人,咬起来恐怕会很不舒服,还是算了。   遗憾的看了看男人,纪寻含糊的哼声,四脚在地上一按,庞大身躯弹起时居然很轻盈。   再落回房顶时,他又是个长手长脚的少年郎。   虽处在人类城市,却光明正大的昂然站立,仿佛并不担心被发现。   他长发迎风飞卷,神态傲然不可一世,透着对万事万物的不在意。   剑眉斜飞入鬓,那双暗深的绿眸显示着他的危险,偏又透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神秘魅力。   没再多看一眼巷子里的狼藉,他如一道掠影般朝着城外追去——   那个女人已经出城了。   “娘,那里有个影子。”街道上的孩子指着某幢房顶已空荡荡无一物的空气,发出童言童语。   牵着她的母亲头都未抬一下,只顾着走自己的路。   而方才那‘惨叫巷子’里,泪流满面的男人仍跪在地上睁不开眼。   他不知被什么温热的液体喷了一身,摸起来黏糊糊的。   叫喊半天没人回应,他跪行摸索,在湿黏的地上抓到了什么东西。   拽过来仔细摸过,几秒后,男人面色变得古怪。   猛然用力将东西丢出去,他吓的一阵后退踢蹬,面如金纸,口中啊啊大叫不休。   被他丢出去的,是一只断手。   ……   ……   惊险躲过想杀人越货的劫匪,南风一路不曾停。   跑回山洞时,浑身酸痛,急喘不休。   靠坐在洞口,一边喝保温杯里纪寻给她的甘泉水,她一边攥紧了袖袋里的金子。   钱难赚,屎难吃。   一点不假。   夕阳染的天边炫彩灿烂,她静静看着那片美景炫光。   几分钟后,气喘匀了,泉水下肚,四肢百骸的酸痛疲惫好像也纾解了。   南风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将金子掏出来,迎着最后的霞光欣赏它完美的金色光泽。   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有钱了。   她可以给身体长的超快的小纪寻多买两件衣裳,可以买些和牛、三文鱼、帝王蟹之类的美食给纪寻解解馋。   两锭金啊!十万块!   她近期也不用写稿工作了,可以专心在这新奇异界探索。   脸上笑容放大,突然觉得差点被杀也不那么令她后怕和心惊肉跳了。   钱壮怂人胆。   抬头瞧一眼仰在不远处歪脖树粗树枝上,刚才她回来时,便已经在那儿悠闲晒太阳、晃荡脚脚的纪寻。   她笑道:   “今天赚钱了,晚上带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料理!”   她要掏出全部4个自嗨火锅。   纪寻荡了下jio,没有回应。   直到祝南风转身,他才悄悄朝她背影看去。   见她脚步轻快的攥着金石头和绿石头离开,半晌后,他微微挑起下巴,自得的挑起嘴角。   荡腿的幅度更大了。   山洞口突然发出碎石声,他忙将目光扫向山洞口,似怕她看见他笑一般。   没见她人影,原来只是山洞上分的碎石松动,掉在地上。   但纪寻仍收敛了心神,摆出漠不关心的悠哉模样,使纪大王随时随地无懈可击。   ……   祝南风将两锭金、一块玉收好,跟纪寻前两天给她的一小块金子及未雕琢的玉石放在了一起。   起身时,她还开心的拍了拍小包裹。   啊,真是收获颇丰。   晚上吃自嗨锅时,纪寻开心的喉咙里时不时发出怪声,像野兽含在咽部的咆哮,又像大型猫科动物开心的呼噜。   她原本以为这顿饭能把纪寻喂的乖软一些,说不定还能让她可以更进一步的……比如给他梳梳头发什么的。   却不想他吃火锅时虽兴奋又满足,脸上却始终挂着邀功般的傲慢表情,仍旧不给她靠近分毫的机会。   一个她辛苦‘赚钱养家’时,挂在树上晒太阳的懒崽,也不知在得意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不吃人!】   【小剧场】   纪寻:(得意)要不是本大王救你,你就被那几个恶人追上杀死吃掉了。   祝南风:……他们追我才不是为了吃我。   纪寻:……?这是重点吗?(不高兴)   ……   围脖有多图,欢迎大家来玩:轻侯-轻甲将军 第15章 钻被窝被发现   这一天,对于立志看遍天下美景的南风来说,是愉悦的。   是有成就感的。   神奇的植物、有趣的动物、壮丽的自然风光,还有对于旅者来说,弥足珍贵的异样风土人情。   虽然她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收获的都远比受到的惊吓大,但也无法忽略自己的确遇到过危险这件事。   尤其是劫匪握刀刺向她脖子那一下,实在很惊险。   她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即便在地球上旅游时,也会到达一些治安不那么好的地方。   但显然,异界的危险程度,恐怕不低于地球最危险之处。   这还是山野间那些可怕的野兽不曾向她亮爪呲牙的情况。   有歹徒敢公然在大白天当巷抢劫的怡安城,据说已经是非常非常安全的所在了。   这还是因为附近大城和村落都在修仙门派萧山宗的保护范围内,许多妖族、鬼魅、大妖兽不会轻易来到萧山宗的势力范围内行凶。   那萧山宗势力范围外的世界,是怎样的?   妖兽横行,鬼怪肆虐吗?   想象到那可能会有的场景,南风埋藏在心底深处,在年少时特别躁动,近年已开始落回的叛逆不羁,突然想燎原了。   她一边神游,一边跟纪寻这个大胃王抢自嗨火锅里的肉。   余光扫到刚学会用筷子的异界少年,在夹菜时翘起了小手指,她随意搭在木桌上的左手便伸了过去。   原本准备在他小指头上打一下,但想到她跟小异界人建交不久,关系还不是很深厚,南风只怕自己打他一下,小东西会咬人。   她便改为捏住他小手指,将之按回去。   “用筷子时不可以翘起小手指哦。”她说罢,在他面前展示了下自己拿筷子的手——   小手指可是乖乖贴着筷子的。   纪寻视线先是追着她握住他的手指,接着又落在她拿筷子的手,最后挑起来盯住了她的脸。   他看见她嘴唇上沾了酱汁,不自觉伸舌舔了舔自己嘴唇。   南风对着他的视线挑了下眉,收回手继续吃火锅想事情。   纪寻收回目光又看了看自己小手指。   两分钟后,他再次翘起了执筷右手的小指——它朝着天,放荡不羁爱自由。   南风便再次捏着他小指帮他矫正。   他终于确定,只要用筷子的时候支起小指,她就会用她白嫩嫩肉呼呼的温暖拇指和食指,捏住他小指头。   她收回手后,他蜷缩着的小指抠了抠自己掌心,上面仿佛还留着她的温暖,暖暖的,软软的。   仍有愉悦的感觉爬升,他舒服的鼻子用力喷气。   他发现,她的碰触好像可以让他五感变得更敏锐。   舌尖味蕾好似也更兴奋几分,那些让他魂魄都要飞上天的美味,好吃程度成倍增长了。   纪寻还在大快朵颐时,南风已经有些饱了。   她在心里默默复盘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明白要想在异界走的更远,她首先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得更适应这个世界,不仅仅是了解它,还要融入它。   必须想办法使得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是相对安全的——   那么,她就要很有钱,能雇佣拥有力量的人保护自己。   另一方面,她得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在国外某个时段,许多有钱的孤身女人,都会被觊觎她财富的群体定为女巫烧死,死后财产被瓜分。   而朋友或靠山,则可以成为她财富的保护着,震慑贪婪的恶人。   之后,她便可以一步步尝试着拓展自己的可活动区域,一步步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卖掉打火机后,她已经积攒了第一桶金,也摸索到了些许在这个异界生存的门道。   她觉得梦想或许并非遥不可及。   越想越兴奋的南风,一挑眼,便见到——纪寻的小手指再次翘了起来。   他还专门伸长手臂从她面前的锅里,夹走了一块儿他自己面前锅内明明也有的腐竹。   “……”   默默叹口气,南风再次伸手捏住他小指,尽量温柔的将之压下去。   啊,异界小孩好难教啊,她都纠正他三次了,他怎么这么笨呀。   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教孩子学习的父母,会间歇性暴躁和崩溃。   收回手前,她指背不小心在他掌心蹭了下,感受到少年手掌上格外粗糙的质感——   他掌心好厚的茧。   一个人在大山里生活这么多年,想来很苦吧。   南风心里才要升起怜惜,便眼睁睁看到纪寻那只刚贴回筷子上的小手指,又翘起来了。   ???   一股火蹭的窜起,她出手如电,大力按住他小手指——   将它渴望自由飞翔的欲望,扼杀在了摇篮里。   好好的一个少年郎,一脑袋不良少年般的绿毛,配一双野性十足的眼睛,拽拽酷酷的不理人,明明很man啊!   怎么偏偏一拿上筷子,就一门心思要当东方不败呢?   你拿的是筷子啊小纪寻,醒一醒,不是绣花针!   ……   ……   原本够两个人吃半个多月的食物,在纪寻时不时打猎贴补的情况下,仍于第四天时,濒临粮绝窘境。   如果明天不回地球,后天他们就只能站在山巅喝西北风了。   当然还有一个解决方案,就是拿手里的金子去怡安城买粮。   但异界的粮食是很紧缺的,食物米粮都很贵,在异界买二十斤大米的钱,能在地球买n倍量。   随便想一下就知道,地球的物资更丰厚。   不仅物美价廉,还有许多许多对于异界人来说非常稀有和珍贵的产品。   最优的消费路线,当然是拿异界的黄金,去买地球的食物——   这就跟在大城市赚钱,去村子里花的概念差不多。   对于地球来说,异界的黄金超值钱——那她就拿异界的黄金去地球换钱。   而对于异界来说,地球很便宜的米粮肉菜等物超值钱——她完全可以拿地球的物资,来异界换钱。   想到这里,祝南风双掌合十,眼睛明亮,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辉煌的未来。   将今日所见所闻和推理出的一些状况记录在笔记本里,她整理了下物资,安排好明天要做什么后,看了看时间。   已经晚上11点了,上下眼皮疯狂打架——   在异世她日日被新鲜见识刺激神经,每天都很兴奋,精神其实已经很疲惫了。   这种疲惫到晚上变得尤为严重,致使她连续好几天,只要头沾枕头就立即入睡,而且能一夜无梦到天明。   异界简直是失眠者的天堂。   洗漱好后,她拖着懒洋洋的脚步扑回帐篷,裹上厚被子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在山洞门口练习用筷子夹石子的纪寻回到内室时,便见祝南风的布房子被拉上——   显然她已经睡了。   他围着帐篷绕了一圈,实在很难理解,宠物女人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睡在笼子一般的封闭房子里。   躺在空旷巨大的山洞里睡觉,难道不舒爽吗。   贴着大帐篷防水布墙听了一会儿,确定南风呼吸和缓,已睡的很沉后,纪寻拉开拉链,轻巧的钻了进去。   铺面暖香,让他窒了下,随即不自觉打了个哈欠,便蜷在了南风面前。   如之前一般,纪寻悄悄将自己手指,塞进她虚握着的拳中。   感受到她手掌的温暖后,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阖上眼,也伴着困意,沉入梦乡。   ……   这一夜,南风难得的做了梦。   在梦里,她窝在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具怀抱中,触手软乎乎毛茸茸的特别舒服。   就仿佛动画片里被龙猫抱住的孩子,她感到温暖又幸福。   一种自从父母离世后,她便没再体会过的被环抱的感动和温馨,弥漫在整个梦境里。   包裹着像孩子一样脆弱的她。   梦中,她仿佛不再孤独,也不再觉得危险。   不得不独自一人面对整个社会丛林的她,一时半刻未曾放下的警惕和恐惧,居然消失殆尽。   放下危机感的情况下,她没有慌乱崩溃,反而觉得如回到母亲子宫般祥和平静——   这是被呵护、被保护和被拥抱的孩子,才配拥有的感受啊。   睡梦中的南风似乎是太热了,她哼哼两声,蹬了下被子。   厚实的棉被没能被踢开,她踢蹬的动作也因为被环抱而变成了小幅度挪蹭。   大帐篷睡一个南风,原本是很宽敞的,甚至是空荡荡的。   可现在却被一只庞然巨兽撑的很绷,只要巨兽翻身的动作大一些,就能带着帐篷一起打滚。   而祝南风则被挤到帐篷最边——   帐篷紧贴着洞壁,若她贴着帐篷边,就相当于隔着一层防水布靠着冰冷的洞壁,必然会觉得冷。   但一只巨大的手掌隔在她和帐篷之间,掌心软弹的厚实肉垫靠起来又舒服又热乎,祝南风背顶着它,时不时会在睡梦中蹭它两下。   这只巨爪掌心虽软,爪背却布满鳞片,战斗状态时,鳞片甚至会竖起成片片锋利刺刀。   在它的手臂上,也布满了这样质感如暗黑金属般的鳞片。   巨兽像是担心自己的鳞片会伤到熟睡的南风,他只将掌心给她贴着,手臂却支撑起来,与娇嫩的人类保持了相当距离。   南风睡的安稳,梦中又往前拱蹭了下,头便顶在巨兽柔软蓬松的超大围脖鬃毛上。   似乎感觉这鬃毛摸起来很顺滑舒服,她无意识的用手掌磨蹭了几下,腿从被子里抽出,蜷起后也埋进了它鬃毛里。   呼吸间,鬃毛撩了下她鼻尖,睡梦中她伸手抓了两下。   纪寻被扯痛,不舒服的哼了一声,轻轻抬了下巨头,才躲过她魔掌。   小小的插曲让两个沉在美梦中的人,有了一次不会被记得的摩擦。   十几秒钟后,他们的呼吸都再次平稳,沉入最放松的深眠中。   ……   第二天早上,阳光被镜子折射进洞室,南风哼哼两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身。   迷糊中,她发现原本睡在床垫中间的自己,居然蜷在床脚。   坐起身穿衣服时她仍在疑惑,自己一向睡相很好,怎么会翻滚到角落的?   穿好衣裳站起身准备离开时,她余光扫到床垫上的几根长头发,迈出的脚收回,她蹲回床垫边。   凑过去,她将那几根长头发。   帐篷内有些昏暗,祝南风捞过手电筒,拧开。   几根长发暴露在手电筒强光下,赫然都是绿色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祝南风睡帐篷,在纪寻眼中……彷如每天晚上被主人关进笼子里睡觉觉的猫猫狗狗。】   …… 第16章 睡你妹,起来嗨   来到异界的第五天, 南风上午下了一趟山。   没有卖东西, 只是遛了一圈。   简单绘制了下怡安城的地图;   了解了下城内商铺分类和状况;   熟悉城外农田、城内帮闲、镖局、街区住户贫富状况等各类信息和指标。   下午她便回到山上认真记录, 对未来的生活做初步规划。   南风做笔记的时候, 纪寻出去野回来, 带了七八个野果。   他不想让她觉得是专门给她带回来的,便兜着果子在山洞口假模假样的硬晒了几分钟太阳。   但他身上的袍子都还没晒热, 就坐不住了——   演技毁于没耐心。   站起身时他非常刻意的扭啊扭,将兜在怀里的果子都掉在了洞口地上。   然后一窜几米高, 再次消失在遮天蔽日的密叶间。   “……”南风坐在另一边阳光充沛的地方, 偷眼扫到了他全部小动作, 憋笑憋的脸发酸。   将水果洗净切好, 她一边吃一边继续运笔如飞。   又过一个多小时, 纪寻带回来几个鸟蛋,摆在了她放食物的地方。   溜达到山洞口时,他偷偷看她,结果被她的目光逮了个正着。   她将装满切丁水果和切片小蛋糕的盘子递给他,他很自然的伸手捏起一瓣果子入口, 又捏起一片面包。   嘴巴鼓鼓的咀嚼, 他发现她看他时,似乎有在偷笑。   转了转眼珠,纪寻躺在山洞口阳光下晒太阳,佯装假寐。   偷瞄她时,他总能捕捉到她一边看他,一边嘴角带笑。   纪寻不知道那笑意有‘我发现了你秘密’之类的意味。   只觉不解。   她搞的他浑身不舒服, 有些恼怒,想要咬她。   可心里又像被什么东西抓挠,痒痒的。   奇怪的陌生感觉,让他开始坐立难安。   他不知该如何定义自己的情绪,又该如何处理这情绪。   烦躁的抓抓额角,他猛地跳起,直窜上面前最高的大树。   回头看了眼坐在山洞口小小的身影,他懊恼的低低呜了一声,便转身消失在了绿荫中。   太奇怪了!   她把他变得太奇怪了。   ……   ……   与此同时,南风也有她的纠结。   小异界人现在大多数时候是保持初中生模样,看起来跟她第一次见他时的小学男孩样子已大相径庭,但骨子里似乎仍是个孩子。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根据他的外形,当他是个已开始经历青春期的少年对待。   还是仍旧把他当个宝宝。   若当宝宝的话,他晚上偷偷钻到她帐篷里,蹭蹭她好像也没什么。   毕竟是个独自生活了许久、茹毛饮血睡山洞的可怜娃,想要跟她蹭蹭,也挺正常。   她甚至会因此觉得悄悄开心得意,毕竟这小屁孩白天一直都在忙着装酷,始终保持着‘我不在乎你,我完全无视你’的人设。   害她常常因为与异界毛孩子的交往难有突破,而觉得有点挫败。   当她发现他晚上会偷偷来拱她……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偷笑。   还有点可爱呢。   可……   另一方面她也实在无法忽略他的体型。   纪寻虽然吃饱时会变成高中生模样,但整体上基本稳定在初中生状态,虽然仍有一点点幼态,可仍是不能跟妈妈同睡的年纪了吧。   啊,身体状况奇怪的异界人好难搞啊,明明怡安城里的人类都很正常,纪寻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他不是人类吧?   那是妖族吗?   住在萧山宗保护范围内的妖族?感觉也不很合理。   他这样的状况,到底是多少岁呢?   尤其她还不得不面对另一层问题:   她从来没听过他讲话,往常也不怎么理她。   她觉得他能听懂她的话,但他不给回应,她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样想的。   要如何跟一个不会说话的宝宝讲道理,让对方晚上不偷爬她的床?   要不算了?   如果发现第二次,她再问问他吧。   真是令人头秃。   ……   纪寻发现今天的晚饭来的特别早,当他还在很远的地方追兔子、劈大石,肆意放荡时,就听到了山洞那边传来祝南风的声音:   “开饭咯~”   他耳朵特别灵,就算距离很远,还是能听到她的喊声。   放过那只被戏耍的上蹿下跳的可怜兔子,他收起奔跑时帮他控制平衡的超毛茸茸的大尾巴,窜回家吃饭了。   晚饭后,祝南风对纪寻说:   “我将食物分成了10份,你按顿吃,可以吃三天。不要一口气都吃掉哦,我会很快带更多好吃的回来的。”   纪寻歪头看她,似乎在努力分析她的话。   然后,在他已经习惯她每天都在,不会离开时,她在18点整背着装了金子和玉石的书包,钻进石壁。   不见了。   ……   ……   站在风门内,南风回头看了看风门。   不过才是第二次去异世界,再回来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回望风门内呼啸的云雾,她突然有点好奇自己离开后,纪寻会是什么反应。   又有点担心他暴饮暴食,不好好吃东西。   年芳二十多,却揣了颗老母亲般的心脏。   抿唇莞尔,她将书包放在风门边,手机拿去充电,进浴室开开心心泡了个热水澡。   热水拥抱了她有些疲惫的身体时,她想,如果能让傲娇的绿毛宝宝也泡上澡就好了。   这几天里微信堆积需对未读,她率先点开好友王小艺的,回道:   【这几天一直在闭关,没开机。明天有空,我请你吃肉。】   接着,在其他未读里,看到了‘周怀远’三个字后。   周家是经营金店的,她手里正巧有金子需要卖。   【家里金店周五搞活动,市中心的铺子离你住的地方挺近的,你有没有兴趣去玩?有抽奖等各种活动,而且晚上我有个party,都是同龄人,可以一起聚聚。   你有兴趣的话,我喊店长接待一下,帮你规划下行程?】周怀远。   周怀远这是将她当成某个神秘豪门的低调大小姐了?   沉吟半晌,祝南风终究还是拒绝了周怀远的邀约,但接机向对方提及自己有黄金和玉石准备转手。   没想对方竟格外热情,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仿佛一个讲义气的老大哥。   周家连锁金店的大公子,不仅没有随意应付她,反而还承诺会尽快约他们家企业里最优秀的鉴定师傅,帮她鉴定玉石和黄金。   “……”通话后,祝南风有些疑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周大公子这样热情,是想从她身上图点什么呢?   ……   ……   才跟周怀远say bye,祝南风便接到了王小艺的电话。   突然之间她仿佛也是个大忙人了。   “南风,我等你电话好久了,你怎么才回我呀?明天有空吧?我爸公司安排体检,我给你报了名,咱俩一起去检查。”王小艺风风火火的声音响起,穿透手机传达出了她的热情。   祝南风听到她的声音便忍不住微笑,“你又带我蹭你家公司的福利。”   “咱家公司。”王小艺嘿嘿笑,“明天早上不要吃早饭,我七点来接你。”   “好。”   “我继续去看剧了,明天见。”王小艺说罢话,又火烧屁股般的挂了电话——来去如风一女的。   “……”祝南风放下手机,看了会儿异界笔记本,便很顺畅的打开了某宝。   美食、衣服、各种用具,仍是什么都想买。   想到纪寻那么能吃,买的食物想放很久是不科学的,那不如不去考虑保质期了,放手买吧。   可是,泱泱大吃货国好吃的东西也太多了,什么都馋反而没有头绪。   琢磨了会,她突然笑起来。   规划一下,带着纪寻一个省一个省的吃吧?   嗯……从新疆开始怎么样?   羊腿、葡萄干、马奶酒、孜然、肉串……   想起纪寻特别爱她给他买的那件人造狐狸毛领的大衣,买好食物后,她便又给纪寻订了件人造貂皮大衣——   穿上以后,他肯定是整座山最靓的仔。   购物的时间流速是很快的,跟金钱跑走的速度一样快。   随便买买,就是几个小时。   准备睡觉时,她收到了周怀远的微信:   【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吧,我约上鉴定师傅,到时候你给我个坐标,我出门后顺便接下你。】   ……   ……   月如钩,在云间穿梭,像一座细瘦的飞船。   异界山洞里,纪寻靠着墙壁,盯着祝南风离开的位置。   他再次摸过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石墙,她像之前一样穿墙消失了。   月色在她挂好的镜子间传递,进山洞时,只剩幽幽的光,还不如被网在墙上的闪烁小灯明亮——   每到夜里,这些星子般的小灯就会亮起,是她为他布置的星空。   他裹着大氅在山洞里里外外的溜达。   有时走到她对方物资的地方看看,随手拨弄拨弄那些食物,有时走进她的帐篷,在床垫上打个滚儿。   可躺一会,他便觉得不舒服,这里没有了她暖呼呼的温度,没有她摸起来让他内心平静和愉悦的手。   翻身跃起,他走出山洞。   转头又瞧见了她在洞外堆砌的做食物的灶……   几天时间里,他的领地里,已遍地是她留下的痕迹。   仰起头,他看看天上的月亮,又回头看看她消失的那片洞壁。   启唇第一次学着她的腔调张了口,有些不熟练的吐出两个字。   声音沙哑,浑厚。   让人一听便知发声的人必然胸腔宽厚,健壮结实,拥有充满男性荷尔蒙的体格。   那两个字是‘纪寻’,祝南风最常提起的词。   是他的名字。   原本该回去乖乖睡觉的纪寻,突然一跃而起,跳上崖壁,几个纵窜,便扑进了山林间。   惊起一片安睡的飞鸟,走兽们也在他冲撞间四散奔逃,时不时发出惊叫。   一片鸡飞狗跳。   对于无忘山的野兽们来说,这注定是个难熬的不眠夜。   因为那只可怕的上古神兽,突然发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正版阅读,订阅养轻侯~】   【小剧场】   关于昨天的评论,有的小天使怀疑纪大王换季掉毛,有的说他换胎毛。   还有不愿透露姓名的“一元二次方程”同学称纪大王要秃了,号召集资给他买霸王。   对比,大妖王有话说:   “住脑!本大王只是掉了几根头发而已!”   (极可能是被宠物女人压住拽掉的!哼(ノ=Д=)ノ┻━┻)   ……   【感谢留评的小天使们,好可爱】 第17章 发财了!   谢殊云得到祝南风卖给他的驭火灵器后, 激动了好多天。   每天睡觉都搂着, 爱不释手。   因为玩的太开心, 还把手指头烧起泡了。   逢人便炫耀:看!这是被仙家法器伤的。   到第三日, 他干脆在家族报账后的众兄弟们团聚时, 得意的展示了自己新得的宝贝。   谢四是出了名的纨绔不正经,小时候混的厉害, 常常挨族长的打,次次都是当着其他兄弟姐妹的面。   如此长到二十出头, 脸皮也厚了, 心也黑透了, 除了以家族商铺的名义做买卖时, 碍于族长的威信不敢乱来, 自己买卖东西时简直毫无口碑可言。   谢家同辈们听说谢四有个宝贝要跟大家分享赏玩,原本也没当回事。   直到谢四将东西掏出来,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无论是色泽、质地还是形状,都是前所未见。   当谢殊云手指轻轻一按, 清脆的‘啪’声后火焰攒动——   第一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往日里不怎么搭理谢殊云的堂妹惊呼着挤到他跟前,第一个开口问能不能拿过来看一看。   之后的半个多时辰里,不怎么被重视的谢殊云,人生第一次明白了‘众星捧月’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到底是什么感受。   当谢家嫡长子谢殊泽走到谢四身边,开口问:“你那神物可卖吗?”时,谢四整个人都是眩晕的。   人这一生多少都有些当‘万人迷’‘狼王’的野望吧, 谢殊云只是习惯了当不上不下的老四。   少时折腾,或许本也不是性子顽劣,只是想在一个人才辈出的大家族里,得到更多独一无二的关注。   他只是失败了,也在渐渐懂事后接受了这一切。   当大哥掩不住眼神里的热切,站在他左侧,注视着他眼睛问他时。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大哥并不比他高大,他原来……可以平视对方。   “……5个金锭。”   细细品味大哥渴望又克制的眼神,谢四觉得大哥的态度里,应该有一些‘求购’的意味。   他是被谢家嫡长子恳求了吗?   硬压住嘴角的笑意,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几分钟后,谢四拿到了5锭黄金。   在大哥接过驭火灵器,认真向他点头示意时,他压不住自己的心潮涌动。   他有些沉迷这种被围绕、被认真看重的感觉。   那祝姑娘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宝贝。   谢殊云心里突然很后悔,买东西的时候太沉浸于赏玩宝贝,竟忘记问清楚对方名字和住址了。   于是,与兄弟们作别后,谢殊云带着金子和小童子出了府,开始整个怡安城的乱转,寻找那细瘦漂亮、扮成少年人的祝姑娘。   那个让他体会到社交原来可以如此甜美的女人。   ……   ……   地球城市的早晨,已非常热闹。   祝南风起个大早,从小区走出去时,遇到许多个早起锻炼的大爷大妈。   小区门口停着王小艺的车。   娇小的大小姐没有乖乖在车里等她,而是捧着一大捧红玫瑰,靠站在车尾,像个等待约会对象的男人。   “……”祝南风脸上一红,好友又犯戏瘾了。   小艺一瞧见她,就举着花束猛摇。   小区门卫视线在两个美人间一阵往复,眼神逐渐变态。   祝南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小艺跟前,将对方团成个团,开了副驾门,一把将之塞进去。   快速绕到司机位,匆匆上车,一脚油门离开这是非之地。   豪车驶上大路后,祝南风偷眼旁扫。   被按在副驾上的王小艺一脸满足,仿佛被她搓圆捏扁是件特别愉悦的事。   “……”   …   …   到体检医院时,小艺还想捧着鲜花去做检查,被祝南风强行制止。   “跟你说哦,体检部有位好帅气的男医生临时坐镇,我爸公司里的女员工最近都迷疯了,好多人甚至想来体检两次。一会儿你撩一下啊?”小艺像个浑身是劲儿,永远用不尽的孩子。   “给你插俩翅膀,送你上天,补位丘比特吧。”祝南风照着王小艺脑袋揉了两把,扯着对方进了体检部。   去年体检时,祝南风查出有小叶增生、双侧淋巴结节等小问题。   大概就是都市生活的人,压力和亚健康状态下,多会有的小毛病。   这次体检,小艺帮她选的检查里,果然有这两项。   拿到空体检表时,祝南风心里很暖,她失去的很多,但也得到了美好的馈赠。   王小艺的友谊是细腻而温柔的,给了她许多不期然的幸福感。   只可惜,自己现在太弱小,没办法很好的回馈朋友的友谊。   王小艺说起的男医生在体检医院里实习,帮忙处理一些临时状况,回答一些体检医生答不上来的问题。   祝南风领好体检表时,男医生便走过来接过她的体检表,看了两眼后,热心的帮她指示了率先检测的项目方位。   的确是位年轻帅气的男人,职业也很不错,怪不得惹的许多女性侧目。   祝南风朝着对方礼貌道谢后,便循着他的指示去抽血了。   王小艺跟上来,撞了下她,“哎,怎么样?”   “没有你长的好看,都免谈。”祝南风耸肩。   “哎呀,那你不是要单身一辈子。”王小艺认真道。   两个人嘻嘻哈哈笑一阵,开始拿号抽血。   坐下等待时,祝南风突然响起了纪寻,小异界人五官好看程度,远超她在地球见过的所有男性,包括明星——要比王小艺长的好看,纪寻绝对达标。   微微撑腮,在轮到她抽血前,她淘宝上又买了个平板电脑。   回头下载幼教app,得给孩子好好启蒙下,回头养成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才能娶个好媳妇。   ……   体检结束后,祝南风在通道上遇到了老同学——   以前富豪圈里的二代之一,学习挺好的,也不算很纨绔,没有整日里拿着父母的钱混日子,苦学考上了医学院。   “啊,南风。”夏雪看见祝南风时并不吃惊,去年她在体检部时就帮祝南风看过单子。   她上下打量了下这位初中时圈子里出名的美人。   初中时,祝南风是所有男生的焦点,直到后来祝南风父母突然出了事,淡出二代圈后,其他女孩子们才有机会被关注。   夏雪也是在祝南风脱离圈子后,才被初恋男友注意到。   现如今,祝南风身上没有一件名牌,脸上也没有精致妆容。   到底还是落魄了吧。   “好久不见。”祝南风礼貌回应,她待人的态度始终是有些清冷的,除了待王小艺外。   “你上次体检是淋巴结节,小叶增生对吧?生活习惯不好,压力大,焦虑造成的呀。现在怎么样?”夏雪说着接过了祝南风手里的体检单。   人呢,小时候富啊美啊,没有用的。   要说幸福,得一直富一直美。   多少人小时候优秀,长大后了了。   祝南风只怕就是这样的人,现在或许还看不出差距,毕竟青春靓丽。   再过几年,生活苦闷,操劳,会超快的消耗掉她的光泽,让她飞速衰老,甚至变得庸俗丑陋。   夏雪想着,背脊挺的直了些,觉得再不似初中时总被祝南风艳压。   风水也该轮流转了。   “……”祝南风感觉到对方语气里的不对味,眼神凉了下来。   可还没等她开口,斜刺里却先伸出一只手来。   那大手从夏雪掌中捏过体检单,率先看了起来。   “?”   “?”   夏雪和祝南风齐齐回头,便看到一身白大褂,头发柔顺服帖,带着个金丝边眼镜的年轻实习男医生。   “很健康啊,既没有结节也没有增生。嗯,现在能看出的几项都非常好,是近期体检的人里,状态最好的了。”男医生随便翻了两下。   说罢还朝着祝南风看了看,见她身材匀称,手臂能看到肌肉的痕迹,显然往日里是有锻炼健身的,这就怪不得健康程度高了。   “没了?”祝南风吃惊,她之前查过,说小叶增生可能消失。   但淋巴结节只会保持不变或变大,不会消失吧?   “不可能吧?”夏雪挑起眉,接过男医生手里的体检单,认真阅读了B超的部分。   “真的……没有了?”夏雪不敢置信的盯着体检单。   祝南风的工作不是需要四处东奔西走,很操劳吗?   难道又有了什么变化,生活质量大大提升了?   可是,慢性病会因此消失的无影无踪吗?   “难不成你还希望我有病?”祝南风沉吟片刻,冷不丁接了一句。   夏雪对上她凉凉的眼神,窒了下,才尴尬道:“不是啦,只是有些吃惊。”   “不是就好,以前也有一个人诅咒我生病,后来——”祝南风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扯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夏雪本能便觉得接下来不是什么好话。   “后来怎么了?”男医生好奇问。   “后来那人汽车开进河里,死掉了。”祝南风像说天气很好一样轻描淡写,用词却毫不客气。   “……”男医生愣了下,随即余光悄扫了下夏雪,见女医生果然脸色变难看,他默了下,憋笑将体检单还给祝南风,便适时离开了。   女孩子起冲突时,唯有溜之可换大吉。   夏雪被祝南风噎的一句话说不上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望着祝南风高挑的背影,气的磨了磨牙。   看样子,成为孤儿后,祝南风的性情被磨的更锋锐了。   ……   交体检单时,祝南风已将扫兴的老同学抛于脑后。   关于小病灶的消失,她怀疑可能与异界有关——   毕竟结节不动手术不会消失,而她这一年经历的事里,不同寻常的也只有出入异界而已。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喝了纪寻带给她的水呢?   不知那是什么水,每次喝过之后,都会觉得浑身舒畅,肌肉酸痛消失,精神奕奕。   正沉思着,王小艺已完成体检找了过来。   她忙收回思绪,道:   “一会儿周怀远来接我们,你跟我一起去跟他吃饭吧。”   “谁?周怀远?”王小艺瞠目。   周记连锁金店的头号继承人?   她还从没有坐过周公子的车呢,居然就能跟对方吃饭了?   等等!   不仅仅是蹭个车什么的,而是……周公子亲自来接?   ……   上次王小艺带着祝南风去蹭大佬局时,都没有这次跟祝南风蹭周怀远的饭局紧张。   跟顶流富豪长辈围坐听对方聊宝石时,她自认就是个添头,过来凑热闹加请顾老鉴定玉,是个不被关注的小角色。   此次却大不一样,她跟着南风,可是成了饭局的主人之一!   周怀远总共就请了四个人,祝南风和王小艺。   再加一位刘姓知名鉴宝大师,是周家金店聘请的专家。   王小艺脸粉扑扑的,有些紧张,要不是南风坐在自己身边稳稳的,她恐怕就要丢人了。   小时候她就很仰慕周怀远了,当然跟周怀远一帮的几位年长公子哥都曾令她怀过春。   但她比他们小五六岁,再者家世也够不上,始终难以挤进对方圈子,慢慢长大也就淡了。   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跟周怀远隔桌而坐。   祝南风瞧着王小艺那没出息的样子,桌下狠狠踩了对方一脚。   王小艺这才收起视线,努力维持起王家小姐该有的矜持。   周怀远长相周正,又有衣装加分,显得格外俊朗。   他笑容温和,自带一股‘大哥’派头,沉稳又可靠的样子。   就坐后他一边点单,一边询问几人爱好与忌口,将专家和两位姑娘都照顾的很好。   若不是他眉梢眼底压不住的傲气,几乎让人忘记了他高不可及的身家。   王小艺闹不懂他那样的人,为什么要请南风和自己吃饭。   又被他亲自招待,便显得有些局促。   转头悄悄打量南风,却见好友格外淡然,便趁周怀远点单时,悄悄发微信给南风:   【我好紧张啊,你怎么那么淡定?】   祝南风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认真打字。   王小艺给南风发完微信就后悔了,桌上就四个人,有一个人低头聊手机,就特别明显。   虽然主人周怀远正点单,客人之一的鉴宝专家正欣赏窗外江景,似乎没有人关注她们俩在干嘛,但周怀远偶尔瞄过来一眼,还是令她担心餐桌上看手机会显得不礼貌。   尤其,怎么这么半天了,南风还在编辑微信啊?   她都不觉得有压力吗?   需要如此认真的回复这么长吗?   好焦急……   又过了一会儿,周怀远点完餐时,南风才锁屏抬头。   王小艺舒出一口气,忙点开微信快眼扫过去——长长好几排字。   果然回的很认真。   【你又不求他办事,不依仗他生活,干嘛过于在意他怎么看你?   别紧张,你就当他是远方老表哥,虽然现在混的人模狗样,但6岁还尿过床的那种。】   “……”王小艺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抬头再看周怀远时,便觉对方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没有了。   不仅不紧张,她甚至还有点想笑。   周怀远并不知道对面两位女孩子,在刚刚的几分钟里,做了如何的私下沟通。   他维持着自己贵气十足的笑容,顺理成章讲起场面话来——   他很了解自己此时的样子,因为他得到过太多人反馈的‘好自信’‘好可靠’‘好崇拜’等真心评价。   只是,这一次他没能在祝南风和王小艺眼神里看到类似情绪。   这两个女孩子,一个很从容,另一个则……似乎有些奇怪。   “趁还没开餐,南风不如将东西拿出来给刘老师掌下眼?”热过场,给几人做过简单介绍后,周怀远笑道。   南风礼貌应好,先掏出了两锭金。   “金元宝?”刘老师愣了下,他是鉴定黄金和宝石的,对于古董可不懂。   “是普通黄金,不是古董。”南风微笑补了一句。   刘老师这才点头接过,仔细看了下。   黄金很好判定,看大小,看光泽,称重量——   确定这个大小的黄金,的确该有这个重量,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   他跟黄金宝石打交道这么多年,基本上手一掂量就确认了,这两锭足金没问题。   只是……   “这是古法金?”刘师傅掂量过两锭金后,抬头有些诧异的问祝南风。   “我不是很懂,是从家里老物件里找出来的。”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家传的。   “嗯,工艺不同而已。”刘师傅点了点头。   周家是做这个生意的,周怀远也懂这些。   他已经许久未见古法金了,原本此次请客,他就是想结交祝南风这位身份神秘的千金,慢慢探明对方身份,看看能不能扩充个人脉,或者有机会合作大生意之类的。   却没想到对方会拿出这样的东西来。   伸手接过黄金,他打量了下,虽都是千足金,但外观和手感可不一样。   圈子里许多老人家有收藏‘有些年代质感的古法金’的喜好,这东西如果能凑个八锭,是可以摆个玻璃展,卖个大价钱的。   虽说未必及得上古董价,但因工艺特殊,当作连锁店里某个铺子的镇店宝是绝对没问题的。   “只有两锭吗?”周怀远挑眉。   只有两锭可就太可惜了,若再找人做跟这两锭外形一样的古法金,那又太耗时费力,有些得不偿失。   “需要更多吗?”南风没有错过周怀远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意识到这两锭黄金可能比自己想的更值钱些。   “……”周怀远转头看了看刘老师,并点了点头。   刘专家立即明白过来,这俩女的算是小周总的朋友,而非纯粹的客户,不必藏着掖着,更不能忽悠。   沉吟几秒后便斟酌道:   “若有6个或8个金锭就好了,当然多多益善。   “这种古法金,若是外行按照重量买卖就亏了。   “像我们这种专门有铺面,有客源的,就可以做景卖。   “当然得是工艺特殊,大小和模样相同。”   祝南风想了想,道:   “那我回家再找找。”   刘专家应声后,转头看向周怀远。   正巧祝南风的视线也飘了过来。   “这样,足金如果没能凑成6或8数,我就按照今天的黄金当日家收。如果凑成了,我溢价今日金价的1.5倍收,你觉得怎么样?”   周怀远说这句话时表情很认真,收起了方才照顾人时的温和大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理性公正。   “原来如此。”南风虚心点头。   她认真想了想,没有立即答‘好’或者‘不好’,而是掏出手里另外两块玉石:   “请刘老师先帮忙鉴定下这两块玉可以吗?”   周怀远盯着南风看了几秒,这几秒的功夫,信息量十足。   两人眼神交锋,似乎都在琢磨对方的心思。   “好,那麻烦刘老师。”周怀远没有追问祝南风的意愿,从善如流的将话题转到了她拿出的两块玉上。   王小艺在边上看这三人你来我往插不上话,待刘专家鉴定那块玉时,她朝着放在边上的金锭仔细打量。   心里忍不住惊叹:南风这是家里有矿吗?   才拿出一块价值超惊人的玉没两天,又拿出两锭金?   穷朋友突然发财了?   压力好大。   刘专家鉴定两块玉的时间更久一些,也使用了些工具。   待第一道菜上来时,正巧两块玉都鉴定结束。   周怀远笑着道:“不急着聊正事吧,咱们先吃?”   语气虽温柔、表情虽和善,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在暗暗跟南风较劲,想要百分百掌握主控权,让她没有任何反抗意识的在自己节奏里卖东西。   “好。”祝南风语气柔和,并未与他对着较劲,显得不很急。   商人们饭桌上谈买卖,谁急谁输。   几口菜下肚,大家不问,刘专家也不开口说鉴定结果。   搞的王小艺心里七上八下的着急,那两块玉到底值不值钱呀?   会不会比上次的帝王绿更贵呢?   这次的玉石,南风拿出来明显是要卖的,如果跟帝王绿一样贵,哇,那可发财了。   她至少能蹭南风好几度大餐!   可是,怎么他们都闭口不提了呢?   王小艺心里一边焦急的琢磨着,一边时不时拿眼睛扫祝南风和周怀远,发现这俩人都老神在在、认真吃饭。   直到饭过中段,四人聊日常,聊实事,甚至连天气也聊完了。   周怀远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品一口红酒,抬眼看向祝南风。   对方长相远超预期,五官很精致漂亮,笑起来时有些艳丽。   若她好好打扮一番,会很惊艳。   但她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外貌,衣着、发型和妆容。   清爽的打扮,配上较之许多女孩子更英气些的眉型,与神态间的坦然率性,令她有股孑然的特殊气质。   初照面时他便觉得,她似乎并不很在意别人的眼光。   相处一番再看,似乎果然如此。   尤其论沉得住气这一点,真是相当不差。   他抻了半顿饭的功夫,等她耐不住性子率先开口,但显然这个算盘是白打了。   “刘专家,这两块玉质地如何?”周怀远在饭桌上冷场两分钟后,终于将话题转回了正事。   王小艺松一口气,兴致勃勃看向刘专家。   南风其实不太喜欢周怀远暗藏的咄咄逼人和掌控一切的性格底色,追求自由自在人生的过程中,她其实一直在躲避这类人的控制欲。   但眼下既然要跟他做生意,她也只好承受着交际压力,拿出全副精力与之周旋。   此刻听到他开口,便也将视线挪向刘专家,表情上却没露端倪。   周怀远始终关注着祝南风,见她到此时仍维持着淡定神态。   他开始觉得或许对她来说,这几块玉的价值及金锭的买卖,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浅浅的抿了下唇,他对祝南风家世背景的好奇更甚。   “那先说这块玉。”   刘专家先拿起了谢殊云的那块含有仙家灵气的玉石:   “这是一块儿冰种飘绿的翡翠,成色还可以。   “能切一个手镯,一个挂坠,或许还能切一对耳珠。   “价值的话,大概就在6w元左右,不算特别好,但也可以了。”   祝南风点了点头,比她预想的还是贵一些的。   “而这一块。”刘专家接着拿起纪寻给南风的那一块小玉,摇晃了下才道:   “……就有点意思了。”   “哦?”周怀远挑眉。   “这是一块春带彩,同时有紫罗兰和翠色。   “可惜它小了一点,如果大一些,切成手镯,能卖到四十万左右。   “这个嘛……只能做挂饰等小件了,但也差不多有二十万左右的市价。”   刘专家说罢转头面向周怀远,微微点了点头。   周怀远嗯了一声,转而问南风:   “你准备怎么卖?”   南风心砰砰砰乱跳,忙悄悄调整呼吸,以免自己因兴奋而面红耳赤。   在他面前,她必须端着架子演到底。   两锭金就算不当置景,也能卖九万左右。   两颗玉就算不谈判,也有二十六万。   加一起就是三十五万人民币了!!!   对于许多年轻人来说,年薪都远达不到如此数额。   有了这笔钱,她心态更稳了,或许可以考虑去异界买房子或铺子,总之能启动扎根异界的下一部规划。   在这个过程中,要买什么东西去异界,也不需要忧虑金钱问题了。   “我既然拿来了,当然是想卖给‘周记’。”   南风微微一笑,这两小件如果拿去拍卖,还能更贵些。   但拍卖是要扣除手续费等各项费用的,耗时耗力不说,也未必能多赚多少。   而且考虑长久合作的话,最好还是能跟周记达成长期的战略合作。   周怀远朝着南风举杯,两人碰过,各饮一口。   “关于合作价格和合作方法,南风有没有自己的想法?”周怀远问。   王小艺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给看客2号刘专家倒酒。   “还是周大哥现给我一个模板吧。”南风声音柔和了几分。   “嗯……”周怀远垂眸做沉思状,“这两锭金,还是按我饭前说的。   “这两块玉,我们需要量料做规划、制作及销售,所以一块5w5,一块19w,你觉得怎么样?”   “付款时间呢?”   “合同签订后7天内付款。”   “金额税前还是税后?”   “我可以帮你承担税费,给你税后金额。”   王小艺听着忍不住暗暗点了点头,金店的行业状况,她也是有点了解的,这个价格很客气了。   看样子周大哥是想结交南风,才会亲自跟南风谈这么小一笔合作,条件又给的这么痛快。   她转头看向南风,急急的想:   南风快答应吧。   答应下来,几十万就到手了。   结果,南风却陷入了思索,王小艺在她沉默的时间里,又开始焦虑了。   敏感脆弱的大小姐开始纠结担心,周大哥给出了这样的条件,明显就是在示好了,万一南风露出不满意的样子,他觉得她不知好歹怎么办啊?   王小艺开始思考要不要在桌子底下踹南风一脚,南风开口了:   “周大哥可以先将金锭放着,我一定能给你凑弃6个,说不定还不止。价格按照你说的ok。   “如果周记长期收6个一套的古法金锭的话,我建议合同中直接写清楚日后持续收购,始终沿用此条款。”   “……嗯。”   周怀远心内有些吃惊,难道她家里这种金锭存货很多吗?   莫非是祖上大族?   这种老字号的富贵家族,当今还有吗?   一边让思绪飞窜,他一边点头,然后发现祝南风再次启唇,居然似乎还有其他条件。   “我知道金店,尤其是像周记这样的全国连锁大品牌的玉石都有自己的渠道,买卖路子都很全面。   “但我相信好玉料也并非时时遇到。”南风大脑飞速运转,一边捋顺自己的思路,一边思考着措辞,语速便有些缓慢,显得沉稳而有条不紊。   “嗯。”周怀远点了点头。   他还在想她那句‘绝对能凑够6块古法金锭,而且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话。   “两块玉,我可以一块5w,一块18w5.”南风说罢微微一笑。   她作为卖家,居然自己压低了自己商品的价格。   对于南风的骚操作,王小艺惊呆了——   为了跟周大哥处好关系,自己只想到了抓紧同意对方的条件。而南风!竟有如此魄力,为了结交对方,愿意出让利益。   “!”周怀远微微挑眉,等南风的‘不过’。   果然,南风微微一笑,话头一转,道:   “不过,我想跟周记签一纸长期合作合同。我有几项要求,希望周大哥能同意。”   “……嗯,你说。”周怀远挑眉。   转瞬间,一个念头进入他脑海:   祝南风就是冲着周记来的!   她该是某家族着重培养的新一代,不是逃家大小姐,而是经受最大力的培养和考验,才单枪匹马来跟周记做生意。   要知道,个人是不可能持续有黄金和宝石需要销售的。   她这样的长期战略合作,显然是一个有持续稳定货源的大企业才能做的到的。   而看她出手的宝石和黄金都非凡品,恐怕是从家族里小分出一支来做精品生意。   如此真如他所想,那他爹看上的那块帝王绿玉印,应该是祝南风拿出来探路的小压箱。   一旦合作达成,她的目的和背后势力,必然会渐渐展露出来。   到时候双方摊开底牌,就能做持久性的大生意,说不定是一条大型精品线。   要知道,周记近年的‘市场占有’和‘经营模式’都开始固化,他若能开拓新产业和货源,那在周家,他的头号继承权必然更稳。   想到这里,他心跳略微加速,耳根也烫了起来。   越想越远,周怀远几乎连未来十年的阶梯式合作升级模式都规划好了。   南风再次启唇:   “1、以后我转给周记的金银首饰或宝石,都由刘专家来鉴定;   “2、周大哥分派一个专属经理与我对接,我总不好一直打扰你;”   她声音很和缓,显示着一股从容不迫的说服力。   “……”周怀远没开口,敛目沉思,微微低头时看不清神态。   “……”王小艺瞟了他一眼,咬住下唇,有些紧张。   每次都由王牌鉴定专家来鉴定?   这会不会有些过于插手周记的安排了?   在合同里录入这样的条件,实在有些强势。   周大哥为什么没接话,也没点头示意?别是生气了吧?   不要合作不成,还树了大敌……   “3、付款要在合同签订当日付清,一手交货,一手转账,并定时提供缴税证明给我。”   在她的规划里,以后在异界要做的事需要很多钱。   而她每次回地球卖玉石黄金后,都要买很多东西再带回异界。   如果周记转账需要合同签订后7天的话,她担心会有资金链断层的危险。   王小艺听的替她捏了一把汗,这要求可越来越厉害了。   周怀远虽然没说‘好’,却并没觉得不合理,反而开始狂开脑洞猜测祝南风每个条件的背后意图。   “最后,希望合同能在明天签订完成。”南风微微一笑,她说完了。   王小艺有些紧张的看向周怀远。   他在几人的注视下微微一笑,转头调侃刘专家道:   “刘老师,看样子要留住这位客户,完全要看您的面子呀。”   “哈哈哈。”并不很擅言辞的刘专家有些腼腆的笑了笑。   “好,这几条我都同意了。至于第二点的对接人,我会派一位总监专业服务你。   “其实周记所有超过10w元的项目,都要由我审批才会出账。   “南风太客气了,以后我们常聚,慢慢熟悉起来,你就会发现,找我比找我下属方便多了。”   周怀远爽快的大手一挥,伸长手臂跟南风碰杯。   南风跟着一笑,饮一口酒,神态间仿佛早就猜到周怀远不会拒绝一般。   王小艺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南风,又看了看周怀远——   她所知道的周怀远,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待周怀远出去给法务打电话下达拟定合同的任务时,王小艺悄悄给南风发微信:   【你可真厉害!简直运筹帷幄,掌控全局啊!   牛b!   条件一个一个的开!你就不担心周怀远翻脸吗?】   祝南风点开微信看了看,转头朝王小艺微微一笑,将手塞进了对方掌中。   王小艺伸手一握,发现她小手冰凉——   显然,这几十万的买卖对于南风来说,也不是那么无足轻重。   长期的战略大合同,谈起来并非如她看起来那么轻松。   “……”王小艺有些傻眼。   南风悄悄回复微信:   【我的存款终于也要超过六位数了,等拿到钱后,请你吃顿好的。】   拿着几十万的产品,跟一个家里企业百亿市值的大少爷谈条件,想办法让对方将自己当大客户对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是做好了如果周怀远不同意,她得费更多麻烦去联系其他金店,再重头谈起的准备。   但她想定的几个条件却不能让步——   她宁可这个长期合同的签订耗费一些麻烦,也好过未来麻烦和隐患不断。   而针对周怀远,她心底其实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根据他对她奇怪的过度热情来猜测,他是将她当成了一个有靠山的重要人脉。   她的优势在于,他摸不清她的底细,而且她得到黄金宝石的来路是异界,这些更是周怀远不可能搞明白的事。   眼前他不知道她的真实背景,未来她也不会知道她到底何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如此一来,对于周怀远来说,她就是个背景神秘,又有不断货源的‘神秘客户’——   商人是不会放弃利益的,哪怕她对他来说毫无价值,只是让他自以为他从她身上有利可图。   只要他无法确切的估算出她的价值到底多大,那他就不敢轻易放弃她。   总之,如此这般,他们的合作黄不了。   长长吁出一口气,南风伸长筷子,忙夹了一根帝王蟹腿。   耗费了好多脑力,需要补一补才行。   ……   周怀远在电话里向公司法务部门下达了合同需求,又给距离祝南风家很近的沪市中心店铺的负责总监打了电话,知会对方以后单向对接祝南风这个客户。   总监姓廖,是个三十八岁的男性,不仅管理、商务等能力强,对于鉴定也有相当经验。   他接到周怀远的电话,就皱起了眉,总觉得小周总应该是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   “小周总,像祝南风这样的零售商,我们从来没有过专人对接的前例。”尤其是他这样级别的专人对接服务:   “这位祝小姐是有什么特殊背景吗?”   难道是小周总的情人?   “祝小姐应该是大家族企业过来探路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后续必然有大项目合作机会。说不定会是一条厚路,你好好招待着。”周怀远自得道。   很多时候经商就是要考眼力,只有像他这样眼力超群,懂得看人,懂得为未来铺路的人,才能做大、做远!   “那我明白了,后续麻烦小周总引荐一下吧,我一定会将祝小姐服务好的。”廖总监语气立即变得郑重好多。   “成。”周怀远说罢便挂了电话。   正这时,一对坐在不远处大厅用餐的男女,见他挂了电话,纷纷起身走过来。   在他回到包间前,拦住他热情招呼。   “周公子。”拦人的男性很年轻,长相周正,衣着得体,一看就知家世不差。   站在这年轻男人身边的女性微笑着点头,矜持而礼貌。   周怀远看了看这两人,对方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对方。   想来大概是沪市有点家底的小富二代,不知什么场合里见过他,便觉得跟他是熟人,可以随意打招呼了吧。   周怀远眼神有些冷淡的扫过二人,只勉强维持礼貌的微微一笑,便无视二人的热情,绕过他们,回了包间。   留下尴尬的夏雪和她男友,硬是站在已关上的大门前深吸两口气,才微微红着脸讪讪回了自己订的大堂位置。   有了这样不快的插曲,二人接下来的甜蜜用餐,气氛不仅不甜蜜,还有一点点难堪。   二十多分钟后,他们便草草吃饱,结账准备走人。   正巧这时周怀远所在的包间门打开,周公子当先走出,脸上笑容亲切宽厚。   他正回头与身后的人谈话,且走且回头,还帮对方拉门,显得绅士又热情。   夏雪坐的位置正对着那边,眼看着这一幕,便忍不住酸溜溜的想:   跟在周怀远身后的也不知是谁,能得到周公子这样的礼遇。   她这想法才起,便见门内走出一人,很熟,一天见了两次面。   正是白天来体检的祝南风!   夏雪只觉得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祝南风父母死后,不是被祝家其他长辈坑的很惨,又穷又无依无靠,毕业后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靠旅游攥稿勉强维持生计吗???   怎么……不仅没有被生活磋磨成庸俗丑女,还又健康又受欢迎?   那个对她和男朋友不屑一顾的周公子,竟也对祝南风如此亲热。   “……”夏雪突然很怕再跟祝南风对上,当那四人穿过大堂时,她忙低下头。   她男朋友回头看了一眼,敏锐的意识到夏雪似乎认识与周公子一道的人,便问道:   “是谁呀?”   夏雪低着头憋了一会儿,磨牙道:“我一初中同学,天煞孤星,克死父母和身边人的那种。”   “……”夏雪男友从没听女朋友用这样恶毒的话评价过什么人,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温柔和善,怎么居然也有这样一面?   发现男友没有回话,夏雪抬头,对上男友审视和质疑的眼神。   她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几分。   可想开口解释几句,男友却低头擦嘴,躲闪了她的眼神。   下雪胸口阵阵憋闷,苦涩直往喉咙口涌。   当她余光扫到已行至门口的祝南风,发现对方脸上笑容灿烂时,便觉那笑仿佛是对自己的嘲笑。   她双拳紧攥,用力咬着后槽牙,腮部的筋肉都绷了起来。   ……   ……   周怀远很绅士的根据两位女士要求,将她们一齐送到小艺家。   南风窝进小艺独居的公寓沙发,接过好友递过来的热巧。   “南风你真厉害!”小艺坐在她身边,笑道:   “很多人面对周大哥都会不知不觉被他引导和支配,你跟他对峙时,能逼他跟着你的步调走,有点帅哦。”   南风其实很了解周怀远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了:   “对待周怀远这样以利量人的人,分析他的心思其实不难。”   周怀远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自命不凡,面对她这样经历人生大起大落的人,难免会判断失误。   “那应付怎样的人才难?坦诚的人吗?”小艺仰起头,看南风时眼神里有掩不住的崇拜——南风说的不难,对其他人来说可不简单。   “嗯……与坦诚、有真情的人相处,就太难了。”南风声音有些迟疑。   对于一个孤独又本能封闭内心的人,构建亲密的真诚关系才是超纲题。   这么一比较,与一个可以用利益诱惑和引导的人周旋,自然显得简单些。   小艺抬眼定定望着南风,情绪复杂起来。   不仅仅佩服对方的成熟和聪明,还有一点点心疼。   南风离开小艺家时,得到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朋友半小时的彩虹屁,和各种水果饮料等甜品攻势,让她收获了许多幸福力量。   ……   ……   隔日傍晚,所有手续完成,南风得到了一份保护她利益的长期合作合同,还有326000元人民币。   加上她卡里剩下的19000元,总数字变成345000元。   父母还在时,这可能是她一个季度或者半年的零花。   那之后,这是她卡里第一次有这么多钱。   傍晚,坐在阁楼窗前,小小的房间让她很有安全感。   灯关着,她脸被手机屏映亮。   她盯了一会儿手机银行上的存款数额,有点自得,又有点孤独。   可惜没有其他可以分享她成就的人——与她一样,会因为这笔钱感到高兴、替她骄傲的人。   抬起头,目光从自己楼下冷清的院子,到隔壁办party的热闹庭院,又远望向目力所及的所有城市元素。   闭上眼,她仿佛能听到虫鸣和不知名野兽的吼叫声,以及各种各样只有原始丛林里才会有的声音。   在另一个世界,也有一个人像她一样孤独吧。   不知道纪寻这两天过的怎么样,她仿佛突然有了牵挂。   收起手机,蹬蹬蹬下楼,南风直奔庭院开始拆包。   这一趟买的东西,她都尽量选择隔日达,大部分已经到了。   买东西的方向,主要围绕两件要事去考虑。   一是山洞作为异界首要根据地,要布置的更舒适更安全。   二是在怡安城的生活得安定下来,基础是个可以保护她和她的秘密的据点。   她需要在怡安城买房,需要钱。   买房的钱必须从异界人手里赚取,她最先考虑的自然是‘浴火神器’打火机——   它现在该是异界富豪心中的白月光吧。   但这东西之所以能高价卖给谢殊云,就是因为只此一件。   若她拿出第二件去卖,谢殊云必然会知道,他会觉得被骗,导致她不仅树敌还口碑败坏的话,得不偿失。   再者这东西有了第二件,它的价值也就会降低。   南风想快速在怡安城商圈里打响名声的话,最好是能时时拿出别人没有的‘宝贝’——   当然得是独一无二到,连她自己手里都没有第二件。   地球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去了,完全没必要盯着打火机这一样。   是以她经过深思熟虑,选中了三样东西。   到时可以根据情况,拿出任何一个来卖。   半个小时拆好所有快递包裹后,她将自己选定的三样东西拿回桌上放好,检查确定它们完好无碍后,与其他东西一起打包整理,在风门口放好。   再次舒舒服服泡了个澡,隔日她整理了新到的东西,在傍晚五点时整装。   17:20,南风出门到最近的DQ店,买了她认为最好吃的一款冰淇淋。   拿到冰淇淋后,她一路小跑回家,进门时正好17:50——   从家到DQ店面,从下单到提货,再跑至地下室风门口,这个流程她昨天晚上同一时段测试过两次,已经将时间拿捏的很准了。   整18点,她背着大包小包,一脚将两个皮箱踹进风门。   身后背着一个大包,左手拎着一个大包,右手举着冰淇淋,祝南风冲进了风门。 第18章 以血投喂   破晓时分, 纪寻离开山洞。   纵跳驰骋穿过其他灵兽的领地, 大氅乘风, 在身后猎猎作响。   许多双眼睛在暗中默默打量着他, 想要堪破他到底去哪, 要做什么。   纪寻要登上山顶,尽管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试去那里了。   无忘山是正乙山脉最高最大的一座山, 它静立在群山间,千百年没有出过事, 却仍是世人心中最危险的存在。   已经太久没人踏入过。   或许当今世上, 已没有见过它真面目的。   如今, 无忘山的恐怖故事仅存在于已故强者留下的传说中。   随着修仙大能们的离世, 它具体因为什么而危险, 已无人知晓。   现在,世人只知这里是正乙山脉的禁地,修仙者也不敢踏足之地。   ……   纪寻绕过瀑布,林溪兽追着他咆哮,他嗖嗖而上, 头也不回。   越往山上, 妖兽愈凶狠,它们狂暴的为守领地悍不惧死,不似纪寻那些无害的邻居。   一见纪寻,它们便像杀戮坦克,狂性大发,穷追不休。   纪寻一路跑, 身后都有不同的妖兽追赶。   直到接近山顶,跨进某片区域,最后一个追逐纪寻的双头毒尾蜥终于停了下来。   不熟悉纪寻的毒尾蜥并不畏惧他,怒吼着追了他半个多时辰。   此刻却慌忙急刹车,那双凶恶的眼睛里逐渐被惊惧笼罩,仿佛前方有什么极端可怕的东西会威胁它性命。   停下后,它不安的左右徘徊,一边摇头摆尾的盯着纪寻背影不放,一边颤抖着后退。   它甚至不敢朝纪寻的背影嚎叫示威,顾盼一番后,便匆匆转身逃离——   且越跑越快。   穿着氅衣的纪寻却像对前方的危险毫无所觉,也并未在意身后的妖兽是否还在追逐,只一往无前的狂奔。   他脑海里,只有自己的目标。   …   小时候,或许是几十年前,也可能是百年前,他曾尝试养一只小鸟。   那小东西叽叽喳喳的张着嘴只管跟他要吃的,一点不担心被他吞掉。   为了不让它长大后离开自己,纪寻每天寻许多肥美小虫喂养它。   它就真的一直没离开,可小鸟的一生太短暂。   它死后,他感觉太糟糕了,还会有水从眼睛里流出来。   此后他会吃掉所有他见到的脆弱生物,再也没有养过宠物。   可他遇到了祝南风,他又想养宠物了。   他要留住她,还想让她活的久一点。   所以纪寻要寻找更好的食物给她,不仅不让她穿墙离开他,还要能延长她寿命的那种食物。   他知道山上就有一个这样的食物。   上次他来时,丢了大半条命在这里,没能得到那东西,所以小鸟死了。   可那时候他还太幼小,现在却已经长大了。   ……   无忘山顶妖兽狂啸,声震千里。   怡安城大街上,穿梭于各摊位的人忘记了自己要买什么。   尽皆仰头,目露惊惧的遥望高山。   地面仿佛也在晃,山上的树群摇撼,无数历往从未听过的声音响起,从无忘山各处传出。   似有灵兽的惊惧低嚎,似有鸟兽飞窜引发的丛林之声,似有巨兽奔跑使地面震颤。   室内的人走出房舍,要么惶恐看山,要么交头接耳传递着自己的害怕情绪。   怡安城五大家族的族长无论在做什么,都放下了手头的事,匆匆整装前往第一家族林家,要与林家家主谈议此事——   怡安城距离无忘山最近,若真出事,第一个遭殃的必然是这里。   …   远在无忘山西北方的萧山宗中,掌门和几大长老也朝东南方望去。   一个时辰后,一位长老带着几位年轻一代出众的内门弟子,下山朝怡安城而去。   一则查探是否将有大灾发生,是否是无忘山上传说中封禁的远古妖圣有异动;   二则安抚无忘山下城镇民心,若山上无大碍,也可为即将来临的寒冬狩猎做些准备。   ……   与此同时,无忘山顶。   乌云遮蔽天日,黑洞洞如夜。   飞沙走石,妖风阵阵,腥臭气息笼罩山顶,令人作呕。   妖牛已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在这天地间,它仿佛与这座山同寿。   它是身后小植株的伴生妖兽,因灵草而生,靠吸收灵草释放的精华而活,一生不得离开它,也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或夺取它。   于是,保护灵草的本能根植在骨血里,成为它一生的宿命。   出生后,它懵懂的看着这大山生长植被,看着四周群山成型。   然后,山下开始有人类出没。   后来,一只远古老饕搬来半山腰的山洞,并在那里产仔和死去。   许多年前,小饕餮来过一次,在自己即将吞食对方时,小饕逃走了。   现如今,绿毛小饕再次来到面前,已长成少年妖兽。   在这群山之中,无人敢惹妖牛,这座无忘山最初成为无人敢踏进的恐怖之地,也是因为它守护着无忘山顶。   顶天立地的妖牛睥睨小饕,不屑喷鼻。   鏖战持续到接近黄昏,妖牛终于失去了它的骄傲。   面前小饕只有他十分之一大小,但小东西仿佛不知恐惧为何物。   小饕冲杀如狂,尽管鬃毛早已凌乱,浑身遍布血迹,可他双眼里含着戾气,释放出的是不畏死的狂怒。   他咆哮不休,气势上丝毫不逊色。   红眼妖牛巨角朝天,他仰天咆哮,声震四野,将小饕的低吼完全盖住。   可它仍无法阻止绿毛小饕倔强不休的进攻,对方只攻击自己脖颈要害,死盯着这一处,逮到机会便是一口。   它喉咙处已皮开肉绽,仿佛再被他抓住一次攻击机会,便会被咬破气管致死。   它在绿毛小饕身上嗅到了它从未见过的,令它心惊肉跳的勇。   不知痛苦和恐惧,至死方休。   …   又一个时辰后,山野震颤已持续近一天。   妖牛再次想起了当年搬来半山腰的母饕,曾有许多人类修士登山企图狩猎饕餮,最终都有去无回。   原本,它以为那时候母饕之所以未曾来山顶,是畏惧自己的强大。   现如今却恍然觉得,眼前小饕既已如此强大,母饕的实力必然远胜自己。   当年……或许是母饕预感到死亡将临,留它这头老牛镇山,起的可能是保护小饕餮在这山上成长,不被外界干扰的作用……   妖牛倒下时,感受到了自己混沌一生的无奈。   它看到一身血污的小饕变成人形,细瘦的身体沐浴在夕阳中,被金色的光镶嵌轮廓,比饕餮形态时的他更瘦削了。   可若有人因他的瘦小,而忽略他体内可怕的力量,那下场将和它一样。   成为一具尸体。   生命最后的时刻,妖牛看到纪寻转身,踉跄走到树边,取下干净的衣裳。   小心翼翼穿上,尽量不让血污弄脏氅衣上漂亮的毛领。   可恨可恨!   妖牛用最后的力量嘶鸣,随即便是永远的沉默。   远处山下疾驰奔走的人类停下脚步,远眺山巅,忧心更甚。   ……   ……   跨过风门,祝南风踹开门口的两个皮箱。   左顾右盼没有看见小异界人的身影。   “纪寻?”她将包裹丢在地上,进内室转了一圈儿,没人。   又跑到门口喊道:“开饭啦~~”   坐在洞口的木凳上等了会儿,他仍没有出现。   往常只要她喊‘开饭了’,他都会在三四分钟内跑回来,吃饭特别积极。   星星爬上天际,天已经黑了。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冰淇淋,南风叹了口气。   小纪寻再不回来,冰淇淋就要化了,化成糖水他还会喜欢吗?   正纠结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超巨大的扑腾声,仿佛有一只巨兽正笨拙的冲撞过来。   祝南风汗毛瞬间竖起,机警的退回山洞,准备去掏放在背包里的武器。   才在背包边蹲下,便见一道身影嘭一声跳落在洞口。   往常纪寻飞纵来去都很轻盈,今天怎么弄出这么大动静?   来不及细想,南风借着太阳能灯光看清来人——是纪寻。   快步跑过去,她笑着将冰淇淋送到了他面前。   纪寻下意识扶着洞壁后退一步,才反应过来是她。   “啊!”凑近后,南风看清他头脸上的血。   小纪寻却已注意到她递过来的冰淇淋,也不顾自己手上有血,接过来便是一口。   冻的他一呲牙,下一刻冰凉凉的甜味在口腔里散开,他眼睛瞠大,露出不可思议的光。   好吃!   “……”祝南风瞠目结舌的看着他,被他血糊糊的脸吓的不轻。   偏偏伤者本人毫无自觉。   这崽只要有美食,死活都无所谓似的。   心是不是有点大?   纪寻不顾冰淇淋的低温刺激,又咬了一大口。   舌尖抿过入口绵凉的甜品,他眯起眼,靠在洞壁上细细品味。   “……”祝南风皱起眉,利落走向山洞内室,取出自己第一次来异界时带的急救箱,又匆匆赶回来——   急救箱里有止血喷雾、创口贴和绷带。   纪寻已在山洞口坐下,不再大口大口咬食,换成很珍爱的小口细品。   看着少年支着自己两条细长腿,吃冰淇淋吃的像条哈士奇,祝南风觉得自己来去奔波买给他,是值得的。   粗略打量过他头脸上的伤,她忘记了他对她靠近和碰触的排斥。   拉过凳子坐在他身边,伸手便用浸了矿泉水的布巾轻轻擦他伤口。   纪寻只顿了一下,便继续舔舐冰淇淋,并没有表现出以往那般的抗拒。   “怎么回事?”她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皱眉询问。   上次来异界时,祝南风就发现纪寻其实能听懂语言了。   他只是不爱搭理人,很少回应她而已。   纪寻挑起眼皮,拿绿眼睛斜了她一眼。   果然如她所料没有回应。   他被她按着清理伤口时的反应不像其他人,他既没有痛的抽凉气,也没有哆嗦,像是不知道疼。   可流了这么多血,受这么多伤,口子这么深,怎么可能不疼呢?   肯定疼死了。   眉头皱的更紧,她手劲却更轻柔。   纪寻原本全副注意力都在美味的冰淇淋上,只想慢慢吃,以便延长享受它甜美滋味的时间。   可当祝南风忙前忙后给他处理伤口时,她的手时不时托住他头;   轻轻压住他后脑;   按在他额角……   他突然没办法专心进食了。   有些着恼的皱眉,然后,他发现她手劲又更轻柔了。   擦拭他伤口时,她几根指头蹭过他颧骨——   微温,滑腻腻轻飘飘的,让他心里也忽悠悠的飘起来。   原本想赶走她的纪寻,默默改变了主意。   他有一点觉得,被她摆弄脑袋,好像也挺舒服的。   跟吃好吃的,感觉差不多。   他喜欢她皮肤的温度,也喜欢她皮肤的触感。   最后,他干脆轻轻靠在她小腿上,任由坐在凳子上的人在他头上乱来。   他那副浑不在意的悠闲姿态,不像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更看不出他其实已经有些站不起来。   南风低头仔细打量了下少年,他裹着氅衣,虽然头脸上有许多伤,但氅衣干干净净的,只领子处沾有血迹,显然是不小心蹭到的。   她便以为他只有头上有伤,待这部分全处理好后,她收起急救箱。   纪寻仍乖乖坐在那吃冰淇淋,甜食已见底了。   她目光落在他长发上,想了想又找出梳子,坐回木凳后,尝试着拢过他一把长发,轻轻梳理起来。   纪寻再次停下舔食的动作,祝南风以为他会抗拒。   但他只是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她悄悄舒口气。   早就看中他这一头长发了,披散至腰,看着就好摸。   南风自己都没有留过这么长的头发,很是羡慕。   触手果然如她所料,柔滑顺泽。   往常他大概只用手指随意拢拢,有些地方略打结。   她轻轻用梳子疏通,一边给他梳头,一边伸掌假公济私的撸他。   一下一下的抚摸他长发,小心擦去上面的血污,像撸猫一样快活。   特别解压。   可惜他长的太快了,要还是初见时的小小男孩模样就好了。   低头看一眼他坐在地上时屈起的长腿,撸他的手逐渐迟疑。   总觉得自己在犯罪,他看起来明明已经不是小宝宝了……   低头能看清他侧脸,她每梳一下他长发,他便咬紧牙关绷起青筋,显然在竭力忍耐。   更像猫了,极力抗拒洗澡的那种。   祝南风扯唇微笑,最后撸了下他脑袋,终于放过了他。   少年捧着的冰淇淋已经舔干净了,她递给他一袋纯牛奶,又取出她来之前微波炉过的烤包子。   纪寻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装冰淇淋的塑料杯。   可一向贪吃的少年,这次却没有接过食物便大快朵颐。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还沾着血的东西,抬头看向祝南风,随即开口低声道:“啊~~”   这声音像是家长准备投食时,示意孩子张嘴的声音。   只是他嗓子有点哑,像学校运动会给同学喊了一下午的加油。   可这是南风第一次听到他开口,忍不住挑眉凑近,想再听一次。   南风盯住他握着东西的拳头,少年骨骼嶙峋,指骨清晰,小指下好像还有血滴在流。   她视线顺着那血线,转向他袖口,有血线延伸至那里,被衣袖挡住了。   她怀疑他身上也受了伤。   心思在他的伤上,她有些走神的在他再次示意她张嘴时,下意识照做。   下一刻,纪寻迅雷不及掩耳的将一样小物塞进她口中,她只隐约看到那东西泛着奶白色的朦胧光晕,根本没看清是什么。   入口凉滑,有清香味道散开。   还来不及细品一下味道,纪寻出手如电,在她喉咙上一戳,她便本能将之吞咽下去了。   纪寻这才满意的收回手,低头若无其事的吃烤包子。   “?”祝南风。   他喂她吃了什么?   伸手抹了下嘴角,再摊开手指去看,便见到斑驳血迹——是他方才留在她唇上的。   南风再砸吧嘴,能品出血腥味。   他喂给她吃的东西上沾了好多血。   一想到这一点,她的注意力又从他喂她吃的东西,转移到了血迹上——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对他有种信任感,并不觉得他会给她吃毒药。   沾在她唇上的血,是他的吗?   蹲到他面前,在他抬眸看过来时,南风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扯过来便撸起他袖口。   “!”   只见一条狰狞的长伤划过他整条上臂,边上还伴有许多细小爪痕,血肉模糊。   “……”祝南风咬紧下唇,丧失了语言能力。   这么重的伤,没有地球现代医术……她怕他会死。   脸逐渐沉下来,她趁纪寻盯着她表情看而走神时,突然抬手扯开了他中衣衣襟。   果然如她所料,不止头脸,不止手臂,脸胸口也有许多伤。   那他身上其他地方只怕也不能幸免。   小小的身板上,这么多伤……   她眼睛突然就红了。   咬紧牙关,她撑着情绪重新提过小药箱,开始给他喷止血喷雾,帮他包扎。   往常看见她都避着的小纪寻,这次出奇的乖顺,在她伸手扒他衣裳的时候都没有反抗。   他眨着眼睛,对自己身上的伤并不怎么在意,却一直盯着她隐忍着帮他处理伤口时微微颤抖的手——   他好奇她的表情。   南风大脑飞速运转着,他身上伤口虽然重,但奇迹的是他并没有持续流血,他应该不会失血过多而死。   许多伤口虽然深可见骨,但检查过骨骼后,确认并没有伤到内脏筋骨。   她现在只担心不能缝合会有伤口愈合问题,还有发炎等等状况的出现。   小药箱里只有一些消炎药,他伤的这么重,能顶用吗?   现在想回现代取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熬到明天晚上回去取药,可要再回来给他治伤,又要再等一天。   小纪寻撑得住吗?   思考并没有影响她手上利落包扎的动作,待将他上半身的伤口也都处理好,她目光盯向他的裤子。   她抬起头,低声道:“腿上有伤吗?”   难得的,纪寻回应了她,他木着表情朝她点了点头。   “我帮你清理包扎一下吧。”她示意了下手里的医用纱布。   纪寻却摇了摇头。   她咬住下唇,倔强的瞪着他,显示着自己的坚持。   纪寻盯着她眸子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拉住了她手腕。   “?”她身体被迫前倾,另一手撑住他膝盖,挑眉看他。   纪寻大掌紧紧攥住她小手,突然低头朝着她虎口咬了下去。   “啊!”突如其来的刺痛让祝南风低呼出声。   ?!   她不敢置信的瞪他。   想将手拽回来,但纪寻手像铁箍一样,她没有任何挣脱余地。   他是吸血鬼吗?   需要吸人血来帮助伤口复原?   “嗯。”纪寻对上她因为疼痛而惊诧的眼神,安抚式的低低‘嗯’了一声。   随即,在她视线注视下,他伸手将自己的血,抹在了她虎口上的小血洞上。   “?”祝南风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咬人,更不理解他眼下的行为。   “看。”纪寻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话,声调有些怪,但吐字是清晰的。   她挑眸与他眼睛对了下,这才低头顺应他意思,看自己虎口的伤。   接下来,令她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虎口上被他虎牙戳破的小血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原本的刺痛感也转变成了微痒,这是伤口快好时才会有的感觉。   “!”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纪寻得意的朝着她点了点头。   所以……他的血是有愈合伤口的能力的?   他身上的伤虽然重,但能自愈,不必担心?   她启唇又闭上,伸袖抹去虎口血迹后,那处原本的血洞已消失无踪,只剩比其他处皮肤颜色浅些的小斑点。   “!”   她瞠目结舌,好半晌说不出话。   再抬头去打量纪寻脸上的伤,果然比方才好很多。   “所以……你不会死?”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纪寻点了点头。   她摸了摸自己虎口,又拉过他手,查看他手臂上的伤。   纪寻难得有耐心,任她摆弄自己。   他决定好好养她,所以不会在她碰他摸他的时候踹飞她,他是很好的主人。   ……   祝南风终于不再担心他会死,其他疑问却又涌上心头。   他是被哪只野兽弄伤的?   纪寻一直生活在这座山上,四周区域都是他的领地,她只见过其他野兽离他领地远远的,甚至看见她也不会靠近。   为什么这次他出门会受伤?   他出门去做什么了?   有什么特殊的?   梳理思绪,祝南风突然抓住一根线头——   他每次离开再回来,似乎都会带些东西。   有时是一块玉,有时是些果子,有时是能让她喝了以后精神焕发的泉水。   这一次,他带回来的,是刚才喂给她吃的东西。   以前他每次带东西回来,好像都是随手丢给她。   从没像这次这般,专门要她张嘴,还强迫她吃掉的。   所以,刚才她吃掉的,是个很珍贵的东西吗?   他……是因为取得这个东西,所以受了这么重的伤吗?   祝南风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推理反复想了几遍,又想到之前与他在山洞里,他每次离开和回来都很从容,从没受过一点伤……   “……”抬头对上他那双蕴着暗芒的绿眼睛,她隐约觉得,自己的猜测就是事实。   心里一阵阵翻腾,有些乱。   再想到他方才大喇喇将他最大的秘密展现给她,她心里更乱了。   ——他的血有愈合伤口的功效,这种大秘密,怎么能随便示人呢?   人类的贪婪他只怕完全不知道吧。   他的血可是人间至宝,如果传扬出去,会有多少人打他的主意?   他被抓走当血库怎么办?   从小失去父母的破家孤儿,无法理解纪寻的行为——   她尝了太多世态炎凉,明白人心的算计和冷漠。   他怎么就……拼死给她弄珍贵的东西吃,还随意信任她?   祝南风又有些怀疑,盯着他时,眼神炙热专注,仿佛要烧穿他的皮骨,看透他的灵魂。   这世上真有如此天真赤诚的人吗?   伸手按住自己胸口,她突然觉得自己吞下去的东西,不是她能承担的起的。   纪寻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若她开口问他为什么,他大概会想到床垫的温暖,冰淇淋的凉滋滋香草甜,午餐肉的香,火锅的过瘾,和夜里睡在她身边时,她持续释放的温度与馨香气味。   还有她给他布置的整片洞室星光,以及……勇敢的冒险者祝南风的陪伴。   ……   沉思好半晌后,祝南风再次检查了他的伤口。   那些深伤已经变成浅伤了,她抿着唇走回自己的东西前,从皮箱里掏出几件武器。   一根新买的电l棍,一把她5年前买的弓,一把新连弩,一把能射瞎眼睛的仿真玩具枪,一把□□,一个长版防狼喷雾,一把动物用麻醉钉枪。   她将一些东西放在兜里,握着连弩走回他身前。   现在纪寻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祝南风算了下时间和伤口愈合的速度。   再过不到半个时辰,伤口就能全部愈合。   她低头问他:“是谁弄伤你?”   语气里是有些压不住的火气。   坐在地上正琢磨再弄点吃的纪寻,仰头怔怔看着自家宠物突然扮凶。   “我们去看看。”祝南风虽然不知道伤到纪寻的妖兽什么样,但之前在无忘山上见过的妖兽,她是用无人机跟踪过的,也认真估算过对方体格、捕猎模式等信息。   妖兽就算比地球动物强大许多,也未必扛得住改良箭头的强弩连击,和麻醉钉枪的药效。   纪寻瞧着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的小宠物,居然摆出要带着他去杀牛的气势。   莫名觉得……有点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纪寻站起身拍拍祝南风脑袋:   “你就负责跟着我卖萌,打大怪兽的责任,还是交给本大妖王。 ” 第19章 不穿衣服打架?   想带着崽去找大怪兽算账的家长祝南风, 自然没能如意。   最后她热了两只烤羊腿给纪寻, 他一口气吃个了干净, 连羊腿骨都嘎嘣嘎嘣嚼了——   补钙效果估计很好。   饭后酸奶配奶茶, 她还给他洗了两串葡萄。   大胃王非常给面子的吃了个干净, 然后开开心心躺在山洞门口,仰面看星星。   拿出平板打开低幼教育互动软件, 纪寻捧着平板新奇的横看竖看了半天。   甚至还趁她不注意啃了一口,还好她拦的及时, 不然上千块钱转瞬嚼成渣渣。   教他用的时候, 祝南风随口问:   “抓伤你的那只怪兽死了吗?”   纪寻盯着她眨眼睛, 似乎在分析她的语义, 几秒后才哑声道:   “死了。”   他吐字时模仿着她刚才的语气, 但讲的掷地有声,自带一股凶酷凶酷的调调。   说话时眉毛微挑,有一丝得意情绪没被藏住,露了出来。   如果把小纪寻送去念书,估计会立即成为校霸, 一堆小弟屁颠屁颠主动贴上来, 可爱漂亮的小姑娘却看见他就绕道走的那种。   南风喂饱了绿毛崽,才抽空去整理这次带来的东西。   几件新衣裳叠好放在纪寻床头,准备引溪水到洞前的水管、龙头和一应工具先摆在洞口……   待全部忙完,也22点多了,她用太阳能水壶烧了点水,在水盆里兑到舒适温度开始泡脚。   纪寻捧着平板一边看的入迷, 一边来回溜达,瞧见她泡脚,绕了两圈后,在水盆边一坐,踢掉靴子也将自己的脚放进了水盆里。   他大概从没泡过脚,被热水烫的浑身一个激灵,唰一下将双脚抬起来,溅了祝南风一裤腿洗脚水。   只这么一下子,清凌凌冒热气的水,就成了泥水……   这小子是泥坑里打过滚吗?   南风怕在这样的水里洗脚,会越洗越脏,嫌弃抬脚擦干净,决定不洗了。   小纪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嫌弃,他惊异的动了动脚趾头,又将脚放回水盆。   热水再次让他打激灵,但这次他没离开水,忍耐着适应了水温后,他闭目仰头长长喟叹出声。   浑身的汗毛都竖起,几秒钟后便出了一层细汗。   好舒服。   他深呼吸,忍不住慨叹:宠物人类好会享受。   而且她总能拿出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是好吃的,就是好玩的,有点厉害。   呼……   真的好舒服。   ……   晚上睡前,祝南风检查了纪寻身上的伤,居然已经全愈合了。   她不敢置信的在他伤口愈合后留下的浅色皮肤上搓了搓,只搓出两根膥泥儿,伤口的确不见了。   纪寻对平板电脑很是好奇,趴在床垫上埋头学习,不想睡觉。   然后,她发现他不仅有极强的自愈能力,还能过目不忘。   小半个晚上的时间,他已经将拼音和许多字词都学完了。   随便考考,他都能很准确的回答出来。   简直是神童。   以这样的速度,不出一个月,他都可以去江苏参加高考了。   熬到电量告急,她才成功从他手里收回平板电脑。   一来一往间,南风看纪寻的眼神都透着嫉妒。   小异界人真的太逆天了,每次见到他都会发现他不得了的能力,接下来相处愈久,还不知道要给她多少惊喜。   ……希望没有惊吓吧。   从准备充分的5个充电宝里拿出一个给平板充电,回头就见纪寻曲腿坐在床垫上看她。   她走到哪里,他视线就追到哪里。   一副网瘾少年断网后,无聊又怨念的模样。   想起他之前受的伤,虽然已经好了,但也被吓坏了吧。   一向不过多与人接触的祝南风,此刻也不免有些心软。   小孩子不是都喜欢听睡前故事吗?   这种互动对于受到惊吓的小朋友,也很有用吧?   想到这一点,祝南风突然上了玩过家家当娘撸崽的瘾。   小朋友乖乖软软的听着故事,奶气的说“妈妈再讲一个”,然后听着听着呼呼入睡。   多么可爱!多么小天使!   眼前不就是这样的机会?   转头看了眼纪寻,虽然对方一脸野气,但……眼神里还是有些懵懂真色的。   她于是趁着对方今天特别好说话,坐在床垫边示意他躺下。   见他虽疑惑却照办,她心满意足的给他盖好被子,在他一双绿油油眸子盯视下,讲起了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   “……”纪寻其实一丁点都没有被吓到。   若说这无忘山上有谁需要祝南风讲睡前故事的话,那纪寻的妖兽邻居们能排成长龙队,怎么也轮不到大凶兽纪寻。   尤其现在他是无忘山名副其实的扛把子大妖王了。   纪寻只是看了她给他的平板电脑,接触到太多信息后,有些懵逼。   被她指挥着躺下时,也只是好奇她想干嘛。   此刻见她叭叭叭一直讲,神采奕奕的。   声音又好听,表情又好看……   而且,他下意识伸手拉住她手腕,她也没有拒绝。   从她细腕处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度,指腹还能感受到她脉搏的鼓动。   他觉得心里很舒服,身体也好放松。   渐渐有了睡意。   愉悦的砸吧下嘴,纪寻舒展四肢,仰躺在弹性十足的床垫上,疲惫和困意来袭,他渐渐倦怠着恍惚起来。   从未在任何生物面前放松过警惕的‘独狼’,第一次在其他生物注视下放松入睡。   祝南风没有收到‘妈妈再讲一个’的请求,也不知他听没听懂她的故事。   但她完全不介意对牛弹琴。   他真的有被自己哄睡着,还挺有成就感的。   只是……纪寻舒展身体后,超长的大长腿钻出被子……   再次感到遗憾:长的太快了。   她都没来得及释放自己不多的母爱,他就长成个少年了,还是个子特别高的那种。   照这个成长速度,不是很快就要变青年了吗?   抿了抿唇,南风想帮他盖一下被子,抬手却发现,他虽然睡着了,攥着她手腕的手指,却仍死死收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抬头看了眼这个洞室,她沉默了好半晌。   这样空荡荡的山洞里,他独自一人,生活了多久呢?   ……   回到帐篷躺进被窝,南风回想今天来异界后发生的所有事。   虽最终没跟纪寻去寻仇,但对于在异界的安全问题,她不得不重新考虑。   上次来时险些被抢劫,所以她这次带了更多武器,但恐怕还不够。   可惜风门不能随身携带,不然她大可飞去米国买qiang。   现在只能尽可能的淘一些其他武器了。   还要另辟蹊径去考虑在地球上,不会被当成武器,且方便购买,在异界又绝对有相当杀伤力的东西有哪些……   翻了个身,南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一个盲点!   纪寻带着一身伤回来,里衣都被血染红了,氅衣却没被弄脏。   他是怎么做到的?   脱了衣服打架吗?   那画面……   ……   夜里,祝南风做了一个长梦。   梦里自己可以飞天遁地,站起来时有如山高,跺一跺脚山崩地裂。   她纵横天地间,无人能敌,脚踩各种奇诡怪兽,称王称霸,特别威风。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发现自己出了一身臭汗,床铺都被浸湿了。   掀开被子,她嗅了嗅自己,皱起眉便准备冲出帐篷烧水洗澡。   才站起来踏出一步,她便又顿住了。   身体上感觉比以往更轻盈,她挥了挥手臂,没有任何滞涩感,动作似乎都带着点风。   刚睡醒的慵懒感一点没有,浑身有劲,精力充沛。   她出了帐篷轻轻一跳,落地时也能感觉到与往常明显不同。   她可以百分百肯定,自己的身体状况比以往更好了,她想象中的游泳健将和短跑运动员,大概就应该是这样的。   拼装浴桶原本是给纪寻准备的,结果倒是被她先享用了。   擦洗好出浴时,她已经大概推测出,自己身体状况的变化,应该是跟他昨天给她吃的珍贵果子有关。   这不会是传说中的洗精伐髓吧?   她现在……难道已经是个修仙者了?有大机遇的那种?   怀着这种兴奋猜测,她将洗澡时倒掉后,站在山洞口,攥起拳头,踟蹰片刻,便朝着石壁来了一拳。   石壁没有被锤出坑,她疼的嘶嘶哈哈揉了半天手。   看样子手锤大山,脚踹大地还是不行。   她有些遗憾的叹口气,随即却又笑出声。   蹦跶两下,用心体会身轻如燕的状态,她在山洞口来回跑了好几圈,鼻尖渗汗了,才面颊红润的走回山洞。   然后便见拼死给她弄来‘仙丹’帮她‘淬体’的小纪寻,正背对着她,动作超粗鲁的将床单团成团。   在看见她后,他惊了下,手上动作更快,嗖嗖嗖将床单抱在怀里,随即箭一般从他身边蹿了出去。   “?”   只这短暂的一个照面,祝南风就眼尖的将他表情看了个仔细。   纪寻的脸好红,一向凶目看人、表情冷漠的少年,面颊红彤彤的,皱着眉气汹汹的,但眼角含着羞窘,有些可爱。   她转头望向他床垫——   他虽然抱走了床单,但却没防备床垫上也有一块水印痕迹。   祝南风第一反应是纪寻都这么大了,居然还尿床,怪不得红着脸抱着床单跑走了。   可紧接着,她就突然意识到不是这么回事。   纪寻就算灵魂是个孩子,但长手长脚怎么看都是个少年人了,不可能还尿床的。   那床单上会是什么?   这不是很显然了嘛。   纪寻梦yi了……   瞧他那反应,可能还是第一次。   祝南风真切的意识到,小异界人长大了。   完全成熟的那种长大。   绝对不能再将他当成初见时的小男孩儿了,必须正视他是少年人这个事实了。   抿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又有点挠头。   原本以为是在异界捡到个小孩子,喂喂美食,教教说话,牵着小手带在身边。   毕竟纪寻长相好看的无可挑剔,完全可以当小王子小宝贝悉心养育,没事撸一撸,挺好的。   却不想他成长速度跟坐了火箭一样,原本简单难度的养崽剧本,突然就变成了地狱难度。   她要如何对青春期第一次梦yi的男孩子,进行心理疏导?   她也才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啊,连xing经验都还没有…… 第20章 信我者,发财!   祝南风觉得自己脸皮就够薄的了, 结果纪寻比她脸皮儿还薄。   早上一个擦肩后, 他就消失无踪绝不露面了。   也好, 给大家一点空间。   上午将管道连接好, 从小溪引了水过来, 装好水龙头,确定引水成功后, 她随意吃了点午饭。   在家里留了些面包等食物放在显眼的地方,便整装下山了。   ……   她离开后, 坐在洞口边参天大树最高点上的纪寻, 终于慢慢悠悠下了树。   他先将祝南风留下的食物都吃掉, 一石桌的食物, 对他来说也就勉强塞个牙缝。   转头他又玩了一会儿水龙头, 洗脸、洗手,仰着脑袋就着龙头喝水,呛了一下,还把毛领都弄湿了,才罢手。   迎着太阳抹把脸, 少年皮肤白皙, 俊朗面孔上沾着水珠,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朝气。   他纵上高树枝,脚尖几个轻点,便循着祝南风的方向去了。   宠物老是喜欢四处跑,他不看着点不行。   ……   祝南风穿着一身灰袍,左肩斜挎着个登山包, 右肩斜背一把自己用惯的弓——   这么大一把弓背在身上,倒未必用的着。   但对于许多宵小来说,震慑作用也够了。   这次下山,她的目标是李折风——   要把身上东西卖出去一个,再买个铺子,最好当然是有本地人带路,她觉得李折风就是不错的带路党。   上次卖东西给谢殊云,她多少有点心虚,担心谢四公子觉得她是奸商,会很气她。   但李折风就不同了,她卖给李二公子的玉,是他本来就想跟谢四买的。   而且只接触一次就能看的出来,李二性情醇厚些,比谢四好相处。   揣着这样的想法,她刚进怡安大街就看到了谢殊云,他带着两个小厮,东张西望的溜达,不像是在卖东西,倒像是在找人。   瞧那有些愁苦的样子,也不像什么高兴事儿。   祝南风瞬间警醒,这别是在找她呢吧。   难道是塑料打火机的事儿发了?   不应该吧?   小商品行业做这种东西也很多年了,就算是塑料的,质量应该没什么问题。   百思不得其解,但到底是用一个免费小玩意换了人家玉石黄金,奸商祝南风悄悄避开了。   结果溜达了一会儿,又看到谢殊云从另一条巷子里钻出来,差点撞脸上。   南风再次转向,挤进人群中绕开。   李家商铺里李折风不在,祝南风只好留了个口信,说自己会再来拜访。   结果刚出门,又看到了谢殊云。   一个时辰不到,看到三四次,这也太夸张了。   出师不利,她考虑随便走走就先回山上了。   总不好逢人便问‘哎,我有些好货,你要不要买?’,搞的像卖安利似的。   ……   主街后的开阔小广场,聚集了一大群人。   怡安城占地面积很大,城市很宽敞,这里的小广场也有一个小型体育场馆那么大。   四周的树上、墙上、房顶都坐满了人,场地里时不时传来呼喝声,显得格外热闹。   祝南风站在人群外,踮脚都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人头。   结果她探头张望时,不小心撞到了身前的大哥。   那大哥转头瞪她,南风忙道‘对不起’,然后对方看了眼她身后,居然自动给她让了条路。   “?”南风有点疑惑,但还是往前跨了一步,“谢谢。”   那大哥给她让出个地方还不算完,竟又伸手拨了下她前面的人,嚷道:   “给让一下啊。”   前面看热闹的人本来很恼,看一眼南风身后,居然也就听话的给她让出个位置。   “?”南风一路被大家礼让着往里走,一边回身看自己身后。   他们看什么呢?怎么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她身后也没站着什么大佬啊。   等终于站到内围后,她总算明白过来了。   人群看的热闹,正是一场射击比赛。   给她让路的人肯定是看到她背着一把大弓,以为她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   围观站了一会儿,她就看明白了。   这射击场是五六个壮汉一起围出来的,负责管理秩序。   一个瘦高个儿抱着膀子站在边上,是站擂者,差不多18米的射击距离,十箭九个靶心,一个九环。   挑战者至今没有一个能比他射的准的。   2个铜钱射一箭,如果能挑战成功,可得一个金锭。   很多兜里有点钱,又摸过弓箭的,都忍不住上场试试。   加上又有托儿在边上助兴,一大天下来,钱桶里已经满满当当都是钱了,换成金银应该也很有些赚头。   18米不算远射,祝南风做了很多年前射击爱好者,一般练习场地都在6米到30米之间,她近几年选的都是25到30米距离的射程练习。   观察下来,南风发现很多来挑战的人,连靶都射不到。   并不是他们技术有多差,主要还是弓和箭的制作工艺有限,许多人没有长期练习,根本驾驭不了手里的工具。   不同的工艺,会导致弓的弹性不同,重量不同……箭的稳定性不同等等许多差异。   很多人拉弓射箭时,抖的像帕金森似的。   祝南风咬着下唇,目光灼灼盯着壮汉守着的金锭。   跟李折风、谢殊云给她的金锭一般大小——都是卖给周怀远能凑成一组景观的那种。   她正准备去试试,一个刚比试输了的人负气将弓甩还给壮汉之一,骂骂咧咧往人群里挤,正撞了她一下,南风才迈出去的半步,生生给撞了回来。   男人一身粗麻,瞧着像个猎户。   他看清祝南风背着的大弓,突然朝她面前的土地啐了一口,嘲道:   “连个娘们儿都想拉弓了?不tm好好在家伺候爷们儿,出来混浪。呸!”   祝南风瞬间瞪圆了眼睛,那张本来有点清冷的脸,多了丝愠怒情绪。   她转头瞪住那男人,细长的剑眉剑锋耸立,漂亮的脸上竟也填了几分气势。   四周看比赛的人,都瞧见了败下阵来的猎户为难祝南风,乐得不仅有比赛看,还有调戏欺负小娘子的热闹看。   尽津津有味的交头接耳,并没有要替祝南风主持公道的。   猎户被瞪住,挺起胸膛,张口便要再骂两句更难听的,将自己比输了的气,全撒在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娘子身上。   祝南风却抢先一步:   “你一个连娘们儿都比不过的孬种!闭上臭嘴吧。”   说罢,她还在面前扇了扇,仿佛要驱散对方身上的臭气。   男人被骂的一怔,听到四周有低笑声响起,恼羞成怒便要动手。   祝南风一个闪身避过对方,一步踏前,直接走进场中央。   她伸手掏出两枚铜钱,在看热闹人的注视下,丢进壮汉的钱桶里,朗声对主持比赛的那个穿着更体面些的壮汉道:   “没说女人不能上场吧?”   “姑娘请。”体面壮汉笑吟吟道。   有女人上场拉弓射箭,说不定还能多刺激几个人上场比赛,就算不能,围观的人肯定也看的更开心,何乐而不为。   “请先拉一下弓,展示一下。”体面壮汉头虽有些秃,但梳理的一丝不苟,他讲话时也显得彬彬有礼。   这拉弓射箭擂台,不仅有竞技,还有赌bo博环节。   所有上场挑战的,都要先拉弓展示下自己的姿势,留给围观的人看一下,以做判断。   接下来,所有人都可以到边上摆着的书案前下注,赌这人最高能射中几环。   当然还可以赌挑战者是否能挑战成功。   但这个盘子赔率很高,1两银子起注,许多人囊中羞涩,加之担心有猫腻,至今没什么人参与。   倒是赌最高射几环的那一盘非常热闹,许多好赌的人已积极参与好几轮了。   许多人不等祝南风拉弓,就挤到赌桌前下注了:   “这小胳膊小腿的,我赌她根本射不到靶子。”   “哈哈,脱靶,我也押注脱靶。”   “我押10个铜钱,她10箭都射不到靶子哈哈。”   “……”祝南风拉弓的手突然收了回来,转头问体面壮汉:   “请问您怎么称呼?”   “鄙姓张。”张壮汉微笑颔首。   “张先生。”祝南风礼貌道。   “不敢。”   “张先生,现在的比试方法,要赢擂主实在很难。不知能不能改变一点规则?”南风站在圈中,身姿始终笔直,讲话时声音虽然不很大,但吐字清晰,显得很优雅好看。   远处坐在房顶的纪寻本来很不开心——   之前只有他一个人居高临下,现在四周坐在树上的、坐在墙上的人比比皆是,显得他很不特别。   但此刻瞧见祝南风鹤立鸡群的样子,忍不住翘起脚脚,姿态逐渐嚣张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射箭,但宠物是人群中最好看的,也很值得骄傲。   可围观人群们关注的重点,却不仅是祝南风的好看。   许多人直接起哄大笑起来:   “就说不行吧,认输嘛!要不下来吧,别上去丢人现眼。”   “是啊,改什么规则啊,不行就是不行啦!”   “哈哈哈,要怎么改规则啊?叫一声好哥哥,算你赢吗?”   “哈哈哈啊哈……”   祝南风听着四周嘈杂恶意的声音,气的手发抖。   她梗直了脖子,尽量让自己不去瞪其他人,只僵着脸盯着张壮汉,等他的答复。   “姑娘想怎么改呢?”张壮汉明明长的又粗又莽,讲话和姿势却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四周喧嚣也在此刻稍微静了一点,大家憋着劲儿,准备等祝南风说完话再嘲笑她。   “将距离再拉长八步。”她说道。   张壮汉愣了下,见祝南风一本正经,挑眉道:“拉远?”   居然不是拉近?   “妹妹,你箭莫不是要飞出去一半距离就掉地上了?哈哈哈哈……”有嗓门高的人突然来了一嗓子。   四周一阵哄笑。   祝南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朝着张壮汉点了点头。   “……这当然可以。”张壮汉与站在边上的守擂者对视一眼,见对方点头,才应了下来。   他脸上虽挂着笑,眼神却也染上戏谑。   显然他根本没有跟祝南风认真,完全是抱着娱乐大众的心态在配合她。   祝南风也不在乎他的真实想法,只要他答应就行。   那守擂者既然选择是18米左右的距离,那应该就是他最顺手的距离了。   祝南风将距离扩远到25米左右,不仅是她顺手的距离,应该也是守擂者不太顺手的距离,这样拉开点差距,才可能取得胜利。   不然就算她打的很好,恐怕也可能与他平手。   要赚那锭金,她就得想办法让局面对自己最有利。   “好。”祝南风颔首后,不二话走到射击点,甩了甩手臂,简单热了下身,便拉开自己的弓。   她的弓虽不是大型比赛那种复合弓,却也是一把竞赛级的三角弓。   弓片、弓弰、握把、出箭点、下弦状态等指标都是绝佳的,花了她三千大洋呢。   南风试弓时,张壮汉命人将靶子放远到祝南风指定的距离位置。   守擂者站在祝南风身边,朝着靶子看了看,眯了眯眼,似乎觉得没问题,便又好整以暇的站在了一边。   当祝南风将弓拉满,四周的讨论声又大了起来。   “她居然能拉满诶。”   “说不定她那把弓特别软,根本没劲儿呢。”   “倒也是,她的弓好像跟其他人的都不太一样,有点细啊。”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借我5个铜钱。”   “死去,最多借你一个。”   虽然祝南风将弓拉满,但并没能改变她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   许多之前没有下注的人,瞧见祝南风这个‘弱逼’上场,都跃跃欲试起来——   保赢。   还是可以赌一次试试的。   大多数人都将钱押在她十箭全部脱靶上,还有的人赌她打个一环两环——   毕竟人也有运气好的时候。   方才还有点闲的书案,这会儿忙的不可开交。   祝南风拉完弓,转头等待大家下注结束,却越看越气。   咬咬牙,她掏出手里仅剩的1两白银和6个铜钱,走到书案前,将钱往桌上一拍,道:   “全押祝南风赢。”   排队押注的人和案前坐着的文书都愣住了,大家抬头看她一副负气赌徒模样,都有些吃惊。   地球现代白银虽然不值钱,但异界却由于白银矿藏少,价格只比黄金低一点。   祝南风押的这1两白银,可供许多人家吃上小半年了。   “这位姑娘,你不赌,输了最多输个脸面。赌的话,可就里子面子都没了。”正在押注她最多中一环的人,语重心长道。   祝南风连给个眼神都懒得,她一言不发,显示着自己主意已定。   劝她的人讪讪一笑,按完自己的手印,转身站到了一边。   转头时,这人冷冷扯唇,眼中尽是嘲弄,甚至还低头在她腰臀上扫了眼,姿态很是不敬。   这时突然从人群中伸出一只手,将眼神猥琐的男人推到一边,随即啪一声,将半截拇指那么大的金石头拍在桌上,接着又拍出两颗银粒子。   祝南风和所有人听到这动静,瞠目看过来时,便听这人大声道:   “全部押祝南风赢。”   说话的,正是祝南风因心虚而一直躲着的谢殊云谢四公子。   “……”祝南风。   谢殊云这……   他这行为,看起来可不像是自认被她坑了的人会有的。   谢殊云见她看过来,开心的朝她眨了眨眼。   “……”她默了会儿,见场合不对,到底什么都没问。   围观的人静了几息,又炸开锅。   许多下完注的人开始有点心慌——   那不是谢四公子嘛,出了名的狡猾,从来没吃过亏上过当,没把握的赌也从不参与。   他怎么拿出这么些钱,赌这个女的赢啊?   难道这女的虽然看起来瘦鸡一样,其实广袖长袍下,是肌肉虬结的身体?   不太像啊……   而还没下注的、想赌祝南风箭箭脱靶的人,也犹豫起来——   谢四公子突然横插一脚是怎么回事?   他认识那女的不成?   那女的脸很生啊,其他城来的大人物?   怎么从没听说过很厉害的女侠呀?   “我会让你赢的。”祝南风盯了谢殊云一会儿,突然展颜而笑。   谢殊云有些激动,他拍出去的黄金白银不多,正好是他这阵子的零花钱,赌输了也就是半个月左右时间不能大手大脚大吃大喝而已。   他的确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钱投出去,就是为了博得祝南风好感的——   只要交下祝南风这个朋友,他就是赚的。   在谢殊云看来,祝南风当然不是奸商,他觉得她简直是做慈善的。   买那举世独一无二的宝贝,他只出了两块玉一锭金。   要知道他转手卖给自家大哥,可就轻松赚了一大笔呢。   听着她这句话,他知道自己结交她的行为奏效了,心满意足点头道:   “我相信你。”   输了也没事,咱们继续做生意嘛!   谢四笑吟吟望着祝南风,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这可把四周围观的人搞懵了,实在是以往谢四无孔不入、光占便宜不吃亏的性格太深入人心。   大家突然变得畏首畏尾,有点不敢下注了。   另一个小家族纨绔才挤进来的便瞧见谢四和祝南风的互动,哈哈笑道:   “谢四,看上人家姑娘了?”   “闭嘴!”谢四被不入流的纨绔子弟王全吓了一跳,骂完了忙去看祝南风的脸色。   他是来跟财神交朋友的,可不是来调戏财神的。   “哟!”王全被喝骂了不怒反笑,转身也掏出颗拇指大小的金石头,放在书案上道:   “我也赌一下,谢四押小姑娘赢是吗?那我押小姑娘……中二环吧,给谢四你个面子,哈哈哈……”   “……”谢四还要再开口,那边张壮汉已朗声问道:   “可还有要下注的吗?没有的话,咱们就开始了。”   许多人都等的不耐烦了。   想下注的,忙趁最后时间匆匆办手续。   又过了两三分钟,比赛终于开始了。   ……   这边射击比赛不像地球那样同组你一箭我一箭的射。   守擂者握着自己的弓,走到定点位置上,直接射全十箭。   5个9环,2个10环,3个8环,虽然不及18m距离时成绩好,却也很不错了。   精瘦弓箭手射完最后一箭,朝着祝南风微微一笑,表情很是矜傲。   他压根儿就没把祝南风放在眼里,不过是众多来给他们场子送钱的弱者之一。   当祝南风走到射击点上站好,四周又热闹起来。   人群里笑声最多,许多交头接耳的谈话声里,也带着笑谑意味。   她摒除外界影响,聚精会神,调节呼吸。   握弓的手感受了下弓身,从身后箭兜里,抽出一只箭。   搭箭拉弓时,她突然一个侧身,将箭头指向了纨绔子弟王全。   王全骇的下意识伸手去挡,祝南风嘴角挑起一个嘲讽弧度,又转了方向。   “……”王全意识到自己本能的小动作暴露了他的胆怯,脸上便是一红。   谢四趁机冷冷一哼,王全的脸瞬间转紫。   祝南风转回来时,箭尖又指向方才嘴巴不干不净嘲讽她的猎户的眼睛。   猎户虽强自镇定,却也不自觉微微后退。   威胁式的吓唬过他们,她心底的火气才消散了几分。   轻蔑的瞟他们最后一眼,她正过身体,箭头重新指向靶子。   最后调整了下姿势,她又道:   “张先生,请站在靶子后面的人,避开些。”   张壮汉愣了下,心道:   你还能把靶子射穿,伤到站在靶子后面的人不成?   虽然不以为然,但他还是朝着站在靶子后面的壮汉示意了下,那人便很无所谓的往边上横了一步。   在他们看来,祝南风的箭别说射穿靶子,恐怕连接近靶子都做不到吧。   就在此时,祝南风突然松手了。   许多人还在聊天,甚至没捕捉到弓箭射出的轨迹,只觉场上似乎有一道虚影划过。   那是她的箭吗?   三菱柳叶箭头破空声很脆,嗖一下破空,下一秒锋锐的箭尖便穿透了木靶,在受到实木的阻力后,卸力插在靶后的土地上。   ——那位置正是方才壮汉站的位置。   几秒后,众人终于意识到祝南风的第一箭已经射完。   再往远处的靶子上一看,上面空空如也,完全没有箭的影子!   哄笑声炸开,许多人甚至已经开始起哄:   “妹妹,回家绣花吧。”   “谢四公子稳赚不赔的名号要栽在这里了,哈哈。”   “小姑娘,你看的到靶子吗?别是看岔了吧?哈哈哈哈……”   “……”而站在靶子附近,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的壮汉,则一声未吭,满脸愕然。   他盯着地上那只犹在抖动的箭羽,心跳加速。   如果方才他没有听劝告的离开,那现在腿上可能已经多了个血窟窿。   一直仔细盯着祝南风的人,此刻也屏息闭口,他们正盯着靶子出神。   张壮汉最先反应过来,他走到靶子前,认真朝着靶心望去——   因为调整了射击距离,他专门给祝南风和守擂兄弟各换了新靶子。   而此刻,祝南风这新靶子中心位置,赫然有一个洞。   洞上还留有奇怪的材质,他伸手扯下,又看了看前方插在地上的箭——   这留在靶子上的奇怪材质,似乎是箭尾上的‘羽毛’。   只是,祝南风的箭尾用的不是羽毛,而是一种他没见过的材质。   转回头,张壮汉盯了祝南风一眼,将靶子放回原位时,用有些迟疑的声音道:   “十环靶心。”   连亲眼看见箭穿透靶心的他,都有些不敢置信。   四周先是响起许多疑惑之声,接着便慢慢安静了下来。   刚还开着玩笑调戏祝南风的男人们,有的挖了挖耳朵,有的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身边人。   笑声变得稀稀落落。   就在这时,祝南风的第二只箭也射出了。   这一回,大多数人都看到了箭穿过靶心的一幕。   “……”   “嘶……”   “嚯?”   场上只剩纷杂声,笑声彻底停了。   第三箭,9环;   第四箭,10环;   ……   第十箭,8环。   祝南风不是专业选手,但却也是训练场上周周报道、认真训练的会所之光。   十箭,6个十环,3个九环,1个八环。   祝南风赢了。   “……”   “……”   她……居然赢了。   后面几箭祝南风收了力道,箭便没能穿透木靶,而是留在了上面。   众人看着靶上那几只细箭,都惊呆了。   就算对祝南风没有恶意的人,也很难相信一个女人会射箭,力道还这么大。   更何况是如此成绩,且多支箭射穿靶心?   她看起来比家里婆娘还细瘦,怎么这么有劲儿?   准头也太足了,这什么来头?   守擂者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开口说的却是:   “能看看你的弓吗?”   “……”祝南风很大方的将弓递过去。   瘦高的守擂者伸手一掂量便觉得妙,他手指拂过弓身,眼中放出惊艳的光。   待他尝试着拉过弓后,已觉爱不释手。   “这弓卖吗?”他急不可耐的热切询问,竟将被打败的懊恼抛之脑后。   祝南风摇了摇头,至少这把是不卖的。   她用了好长时间,很顺手,也有感情了。   守擂者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弓还给她,却又不死心道:   “可有荣幸得知您府上何处吗?”   祝南风想了想,转头看了眼站在围观群众中,仍有些怔愣的谢殊云,回头道:   “我暂时在怡安城还没落脚之地,不过我是谢四公子的朋友,他或许能找到我。”   “好。”守擂者微一拱手,眼睛仍盯着她的弓。   祝南风颔首转身,她能稳定取胜,除了有一把好弓外,那几把不便宜的箭可也功不可没。   这守擂者只关注她的弓,而没去惊叹她的箭,让她略有些失望——如此也不能算是对射击一道有发自灵魂的爱了吧。   碳钢材质、完美的形状和比羽毛更合适的纯碳箭尾,都是异界铁羽箭没法比的。   走到靶子边,她一个一个收回自己的箭,手指爱惜的拂过箭身,才将之插回小箭筒。   ……   周围人群到此时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没下场参赌的人,只觉得这个热闹可看大了,不禁嗷嗷乱叫、吹口哨、大笑、扬声叫好。   已经下注的,除了谢四以外都败下阵来。   最和气的也哭丧着脸叫冤,更有甚者跺脚开骂,怒称摆场子的人故意坑他们钱,设了套。   张壮汉脸色一沉,身板子往那里一杵,倒也没人敢闹事。   纯围观的瞧见这些赌输的人骂骂咧咧,笑的更大声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   王全方才被谢四气的脸涨紫,就等着祝南风输了以后好好逞逞威风呢,可结局与他设想的截然相反。   他这会儿脸色已经不止是紫,而是青了。   谢四得知自己大赚一笔,高兴的直拍巴掌。   他大笑着喊身边小厮过来拿赌钱,转眼瞧见王全。   绝不放过任何一次嘲讽别人的机会,他一把扯住对方袖子,不让其悄悄溜走:   “哎,王五,我赢了这么大一笔钱,就带了一个小厮恐怕兜不住,你要不把你小厮借我搬搬钱?”   王全磨了磨牙,将身边小厮往谢四身前一推,抽出自己袖子,灰溜溜钻进了人群中。   “哈哈哈哈哈……”谢殊云胸怀大畅,笑的很豪气。   ……   “恭喜你!”张壮汉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在围观众人眼皮子底下展示了一圈儿,随即送到祝南风手上。   他原本以为在怡安城可以只进不出,毕竟那些大家族真正有底子的人,可没兴趣来他的场子射箭比试。   却没想到在一个如此娇艳的女人面前栽了跟头。   想到对方箭不虚发,又稳又准,他真是一点毛病挑不出来,只能服服帖帖递钱。   “谢谢。”祝南风接过金锭,在手里掂了掂,便揣进袖袋中。   两人抱拳别过,她大踏步走向赌桌。   这次文书虽然需要数很多钱,但却只需面对两个人:   一个是谢殊云,另一个就是祝南风了。   谢四公子的钱已经用小包袱兜走,现在摆在书案上的一摞铜钱和碎银子,全都是祝南风的。   她简单数了下,便全兜进登山包里——   原本只装了几样小物的空包,瞬间变得沉甸甸了。   拍了拍,响起‘富有’的声音。   下午的阳光仍明媚,照在变有钱的祝南风脸上,却不如她的笑容耀人眼。   纪寻斜躺在房顶,撑腮看着祝南风亮晶晶的眼睛。   他还挺爱看她意气风发的模样,纪寻懒洋洋的脸上,便也扯出笑容。   不愧是他养的宠。   人群中最靓的宠!   ……   场地上,许多人在这一盘上押下了囊中全部,此刻只得黯然离开人群。   接下来的比赛也看不下去了。   没钱看!   不配看!   谢四公子昂头挺胸摆出胜者姿态,站在他身边的人忍不住感叹:   “果然是谢四公子,果真不做亏本的买卖。”   “早知道就跟着四公子下注了,也能赢个大的。”   “可惜可惜!”   “可恨可恨……”   谢殊云一身富贵紫,浑身上下那股得意劲儿简直能酸死旁人。   他要是只孔雀,准立马表演原地开屏。   “谢谢祝兄!走,我摆席请你!”谢殊云面颊泛着喜庆的红,伸手便要搂祝南风肩膀。   又想起她是个女的,这才收回手,悻悻在发髻上摸了下。   可一转眼他又高兴起来,往日里的精明不见踪影,笑的像个喜迎新春的地主家傻儿子。   祝南风满载而归,眼中也有喜意。   她微笑颔首,随着谢殊云往人群外走。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她微微昂起头,低调而骄傲的对他道:   “不必谢我,这是信任我的人,应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低魔仙侠,无虐,只有爽甜,小天使们放松畅游吧~ 第21章 别说真话,不想听!   往日里挂着矜持笑容, 很有些傲气的谢四公子, 今天簇拥着一位穿着朴素的姑娘, 在酒楼大点特点了一桌美食。   结果谢四公子自己喝的双颊绯红, 那姑娘一口酒都没动。   她只品着茶, 看四公子独自玩耍,仿佛有点冷眼旁观的意味。   但谢四公子不仅没有被冒犯, 好像还很高兴?   这位姑娘甚至连筷子都没怎么动,像个挑剔的公主, 嫌弃酒楼粗茶淡饭不合胃口。   谢四好好一个大家族少爷, 在她面前硬是显得有点束手束脚, 都不潇洒了。   ……   饭后, 谢殊云带着祝南风直奔赵家办的商会。   祝南风在饭桌上提出想请他帮忙买个铺子, 谢四自己有几个铺子,不是背街入不敷出,就是城边门庭冷落。   他便提议带祝南风去找五大家族之一赵家所组建的怡安商会。   怡安城各方面大小事虽说由五大家族一块儿做主,但实际上管事的就是第一家族林家。   而行商开店这类事,但凡不是出人命的, 五大家族其实也不怎么插手。   反而是赵家二老爷组建的怡安商会, 会为商贾、铺面做主出头,平一些大小事。   像有宵小偷盗、帮闲的闹事,都是商会出面保护商家利益。   赵家也会扶植一些有条件的人开铺子,他们了解最优最广的怡安城商铺运营情况,也知道哪里有铺面在转让,时不时手里还会囤一些铺面。   如果他们愿意帮忙, 那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傍晚的怡安城大街仍旧很热闹,许多人摆出一车纸灯笼卖,兔子灯,老虎灯,双头角兽灯……明亮又有趣。   射箭比赛的场子仍在,之前被祝南风赢走一半铜钱的那个桶,现在又已经满满当当了,看起来生意不错。   穿过怡安大街,在街首一个格外敞亮的门面前,谢殊云停了下来。   祝南风抬头打量,这铺面之华丽,在整条大街上都称得上有牌面。   一走进这首饰铺子,金光晃眼。   各种黄金打造的凤冠霞帔、宝石做的头面、好玉石做的钗子,全都大大方方摆在条桌上。   一点不怕被偷被抢,显示着这铺子背后的主家来头够硬,无所畏惧。   祝南风跟着谢殊云一道被请进后堂,坐定后老掌柜便去报给主家,后堂里只有两个小厮给他们倒茶。   堂间儿里古色古香,只可惜随处可见的雕刻并不十分漂亮,图案匮乏,连带雕工也显得不那么好了。   加之屋里点的香,闻起来有些劣质,略微呛鼻。   祝南风断定,要么是这家人明明没品位,还要装有品位;   要么就是这个世界在木雕工艺和香薰制造方面,还很落后。   谢殊云有家族庇护,并不需要加入商会,但他跟主持商会的赵家人有些来往,面子上尚且过的去。   来接待的,是赵家新一代年轻人中的嫡系老五,叫赵横杨——   不算赵家最出息,但也面前能独当一面。   赵五公子脸上挂着面具式的笑容,这表情像是经过千锤百炼,已印刻在脸上。   大家寒暄一番,谢殊云便将话题引入正事上——   祝南风想在怡安城落脚,不知可否加入商会,由商会帮忙选个好位置的合适铺面。   赵横杨坐下后,第一次拿正眼看祝南风。   之前便觉得谢殊云带来的姑娘漂亮归漂亮,但穿着打扮实在不像大家族那些争奇斗艳喜好高调的大小姐。   以为是谢四没皮没脸的让外室扮成男装跟在身边。   现在再一打量,才注意到对方眉宇间有英气,不像是会给谢四当外室的人。   “祝姑娘想加入商会?”赵横杨一边问,一边拿眼睛上下扫她,小动作间已暴露了他虽笑容温和,骨子里却不怎么尊重人。   “烦请赵公子帮忙。”祝南风微微而笑,似乎并没察觉到赵横杨的态度。   “之前开过什么铺子?”赵横杨问。   “没有开过。”祝南风回答的很老实,她对异界的确不甚了解,有些事想装明白也装不住。   “……”赵横杨挑起眉扫了眼坐在边上的谢殊云,仿佛在质问‘你怎么把这样的人带到我面前来了?’。   谢殊云忙道:“祝姑娘有一些宝贝,咱们怡安城其他铺子都没有,开起来肯定很红火。”   赵横杨点了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祝姑娘准备开什么铺子?”   “杂货铺吧。”这一点,南风之前就考虑过。   要卖单一品类商品的话,她暂时还不太选的出哪种东西是人们长期需要,又只有她有的卖的。   而且只卖单一商品,对于她的‘进货渠道’来说,也未免太过浪费。   赵横杨嘴角轻轻扯了扯,杂货铺……呵……   祝南风对上他眼神,也微微而笑。   笑容里有坦荡,和已然想好的笃定与自信。   赵横杨却无视了她明亮眼睛里的倔强,顾自开口:   “这样,你不如开个调味铺子,卖盐和各类调味品。   “赵家给你提供货源,统一价格,你每个月赚取的利润上缴一半给赵家即可。   “另一个选择,开布匹行。   “赵家同样提供货源,并且帮你雇佣优秀的裁缝师傅,你每个月将利润上缴六成即可。   “如果是调味铺子,我可以将茂昌街的铺子给你。   “若是布匹行,猫前街我也有个好铺面。   “你选一个吧。”   “……”祝南风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   赵横杨又施舍般的好心道:   “如果你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还可以帮你选好掌柜和账房。”   谢殊云转脸看了眼祝南风,开始算计起赵横杨说的两个条件中,哪个更划算。   祝南风却并没有顺着赵横杨的话去思考,她在心里冷冷笑了一声。   赵五公子打的好算盘,说是帮她的忙,实际上根本没有给她‘合作还是不合作’的选项。   他完全用话术将她套进了他的规划里,成为给赵家打工,还要千恩万谢的奴隶。   她自己盘铺子,正常‘缴税’也绝对没有问题,毕竟人家商会为你提供方便和后续保护,也不能白忙活。   但赵横杨给出的条件,两条都是霸i王i条i款。   她哪里是开自己的铺面,根本就是被他安置起来,成了个坐堂经理。   甚至连选择卖什么的权利都没有了。   再回想赵横杨的话,这人可真是谈判场上的高手,语气不疾不徐,条理分明的将听者引入他的谈话思路。   要么选1,要么选2——   你一旦开始顺着他给出的选择去思考1好一点,还是2好一点,基本上也就入了套,不那么容易逃掉了。   他这种不给她拒绝合作的选项的行为,不是强势,也不是引导,已经是一种诡计了。   祝南风沉默半晌才抬起头,在谢殊云考虑要不要建议她选1时,她轻声道:   “赵公子,我觉得我们不可越过合作与否的问题,直接谈如何合作,因为我也不一定跟商会合作。”   她话说的明明白白,一点没迂回或含糊。   在这个谈判桌上,她不是毫无底牌的,但他若傲慢的连她底牌是什么都不询问,那他们还有合作的必要吗?   南风不想被赵横杨牵着鼻子走,便只得显得攻击性强一些,以求重新构建一个相对平等的谈判环境。   …   她话声落地,最先愣住的是谢殊云。   谢四一向自诩聪明,也没能意识到赵横杨正耍手段拉祝南风入套。   本质上,他虽有小聪明,但这样的诡谋场面,其实没有机会见识到。   祝南风曾经的经历,却让她能足够清醒,且逻辑独立。   赵横杨第二次抬眼正视祝南风,对上她那双明亮眼睛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比他想象中的难对付,也更聪明。   “现在怡安城的好铺面不多,我若要提供给你的话,恐怕只有这两种合作方式了。”赵横杨微微一笑,话说的客气,意思却很蛮横:   你只有我给你的这两条路选。   祝南风张口想再争取一下其他的合作方式,可当她对上赵横杨眼睛时,便明白多说什么都是徒劳。   对方那双不含笑意的笑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傲慢。   面对一个瞧不起自己的人,你是很难跟他达成平等合作的。   与其耗费口舌自讨没趣,还不如识时务直接放弃。   于是,在谢殊云看来,祝南风是一点‘力’都没‘努’,就直接躺平咸鱼了。   “日后在怡安城里,还望赵公子多加照拂。”随口说了句客套话,祝南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打扰了。”   这性子急的谢殊云目瞪口呆。   “无事,以后若改变主意,可以再来这里找我。”赵横杨口中说着,眼睛却仍看着手中的茶,屁股都没抬一下。   嘲讽和不屑的情绪,肆无忌惮展露。   谢殊云眉头微耸,也跟着站起身。   朝赵五简单寒暄两句,便跟着祝南风离开了首饰铺子。   看着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祝南风,谢四对她的身份再一次深深疑惑。   想在怡安城经商,没人会去得罪商会,尤其她还没有五大家族的背景。   他虽是谢家人,可以帮衬她一些,但他在家族内并不受重视,可得的资源非常有限。   自己都只是个纨绔,登不上台面。   以后她要如何在怡安城开铺子?   商会就算不搞事情坑她,她都未必能将杂货铺开半个月,若赵横杨记仇,那她只怕刚开店就得关门。   她背后到底依靠着什么,才能如此有恃无恐?   ……   离开赵家首饰铺子时,天色已经黑了。   二人并行数步,都各自沉默着。   祝南风其实早就想到或许不会那么轻松。   异界现阶段的社会发展,没有形成成熟的政f管理模式,反而有点像春秋或更早期的分封制——   由某个大家族管理一片区域。   商会看起来是个公正的机构,其实还是赵家在搞自己的一言堂。   没有公正的规则,利益的天平大幅度倾向赵家也是必然。   南风不想做赵家权利机构的傀儡,也只能自己想办法搏出路了。   ‘赚钱’很重要,但‘如何赚钱’更重要。   赵横杨想拿那一点狗屁好处,诱惑她去当牛做马,简直是想屁吃。   大脑疯狂运转,南风开始思考后面要怎么做。   店是必须开的,只是计划恐怕得延后开展了。   她专心想事,在谢殊云看来,却有了其他意味。   偷偷瞄她的谢殊云,见她低头沉吟不知在想什么,心里很有些不舒服。   祝南风大方卖给她浴火神器,让他在家里大出风头,转手卖出还大赚了一笔。   而她仅求自己办一件事,他居然还给办砸了。   两人绕回怡安大街,谢殊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想到赵横杨一点面子不给他,根本就是觉得他谢四没出息,不需要跟他交好。   耳朵微微泛红,他尴尬的轻咳一声,转头偷看了祝南风好几眼,才斟酌着词句开口道:   “祝姑娘,我手头有一个杂货铺,不如我送给你吧。”   “?”祝南风被他的话拉回现实,抬头疑惑看他。   “这铺子地段不太好,在靠近无忘山的后巷里,已经亏了好几个月了。   “你先拿去当个落脚点,再慢慢找地段好的铺子,你看怎么样?”   谢殊云说的有点扭捏。   这到底不是个好地段的好铺子,赔钱的铺子给她,是有些拿不出手。   但他手里也真没囤好铺面,过去这些年的确是虚度了。   见她拿那双明亮的眼睛审视自己,谢殊云忙又道:   “亏损的原因,主要是得付掌柜和跑堂的月钱。   “这个我帮你付一个月,后续你可以把他们遣散了,到时我再安排他们去其他铺子。   “虽然不是什么好铺面,但里里外外都很宽敞。   “当年买的时候,我也投入不少钱,认真修缮过。   “而且门面后头还有个一进的院子,安顿下来绝对没问题。   “……你就先收着,怎么样?”   前几天他在怡安大街上寻她,走的腿儿都细了,跟个遛街狗似的。   只要她有个落脚点,以后他想找她买东西,也就有去处了。   到手的好财神,不能让她再跑掉。   谢殊云忐忑的抿了抿唇,担心她看不上他铺子。   祝南风却笑了,果断道:   “成,那就先谢谢四公子了。”   小铺子有什么关系,才起步要求哪有那么高。   而且靠近无忘山好哇,她来去还方便呢。   真是正想要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而且还送的小心翼翼,怕她拒绝。   有点幸福呢。   借着月光仰头看谢殊云,她突然觉得这小奸商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被她忽悠的腿都瘸了,还要给她送铺子。   他要是知道她其实就是个无根基又没什么钱的普通女人,只怕会气到喷血。   还好他不知道。   谢殊云没想到祝大小姐不仅没嫌弃他的礼物寒碜,还如此爽快的应下来。   怔愣两秒后,放松的笑容再次回到他脸上。   礼物送出去了,好开心。   他开心的样子,让南风想起最近地球上很火的一款游戏‘动森’——   游戏里海岛上的小动物们常常因为想送岛主礼物而唉声叹气,岛主要是主动上来跟它们打招呼,并且接收了它们的礼物,它们简直开心死了:‘啊!岛主大好人!帮了我们大忙!’   祝南风简直太喜欢当这样的岛主了,请继续送她礼物,让她活在美好快乐的游戏世界里。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咱们到铺子里见面,我把地契给你。”谢殊云跟她说了铺面地址,急切的像害怕到手的肥羊会跑了。   “成。”祝南风与他约好早上7点铺子里见。   拒绝了他送她一程的提议,点头告别后,她便转身走了。   待她背影消失在转角,谢殊云才终于舒口气。   一清净下来,他忍不住又想起赵横杨打发要饭一样的态度,忍不住愤愤然。   身边小厮望了眼四公子,又看看祝姑娘离开的方向,忍不住替自家公子不平:   “公子,祝姑娘也太不客气了,您带着她跑前跑后,还送铺子给她,她怎么连声谢也不说啊?”   “闭嘴!”谢殊云惊一跳,像担心隔墙有耳被祝南风听到小厮说她坏话一样,斥道:   “你懂什么?”   只有绝不会占你便宜,又有信心帮你发财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再说了,祝南风帮他得到许多好处,他若只回几声‘谢’,而不真的帮她做点什么,以后可就别指望再从她身上得利了。   到现在为止,他们两个人里,也还是只有他跟她道谢的份儿,哪里就需要她来谢谢他了。   她这样的反应,才是让他安心的。   谢四从不会看错人,祝南风这样随手掏出仙家宝贝、又轻描淡写卖掉的人,绝对是有财路可以给他借力的顶级肥羊——   尤其这头肥羊的做派又十足大方豪爽。   当下,他带着小厮匆匆赶回家。   取地契,做准备,明天不能出一点纰漏。   披星戴月回府,谢四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出现在自己面前。   ……   祝南风今天真的要累死了,折腾到天黑才回山洞,一路举着手电筒,防备着有野兽,蹭蹭蹭快速上山。   抵达山洞口的时候,都快半夜了,她呼哧带喘的扶着洞口石壁,喘了好半天气儿,才觉得缓过劲儿。   拧开早上才搭好的水龙头,倒了许多水,用太阳能热水器烧好水。   直到坐在山洞口要开始泡脚了,她才觉得有些放松下来。   踢掉鞋子时,她发现自己因为走山路,袜子破了个洞。   才想着扯掉袜子,速速毁尸灭迹,却不想一个人突然从树上落下,正站在她面前。   四目相对,她手捏在脚上,袜子还没来得及脱……   囧的脸一红,她手掌往大拇脚指那里一拢,将不体面的洞洞遮住了。   纪寻瞄她一眼,并没有要嘲讽她的意思。   反而大喇喇往她身边地上一坐,一脚将自己的靴子蹬掉。   随即双臂撑在身后,一只脚高高抬起,送到她面前——   这只脚上穿着的白袜子前端,赫然也有一个洞。   再看他表情,那昂头得意的样子,仿佛在说:   看!   洞而已,老子也有!   “……”祝南风。   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了?   ……   ……   祝南风洗脚,纪寻坐在边上时不时伸脚尖撩一下她洗脚盆里的水。   歪躺着,他手里捧着她给他的平板电脑。   昨晚她入睡后,他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把平板连着充电宝一起捞走。   早上她检查的时候,发现他将一个充电宝的电量都耗尽了。   成果就是纪寻现在已经开始看简单的童话故事——   基本生字不仅会说,也会认了。   看了一则小故事,纪寻挑起眼皮瞟了下祝南风。   见女人似乎在走神想事,他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在怡安城,纪寻听到祝南风因那个叫谢殊云的男人送她礼物而很高兴。   他危机感大爆棚,遂在回来的路上费了好大事,找到这颗石头,专门洗干净带回来——   她不是很喜欢石头嘛。   他得让她知道,他才是一直养她、保护她、给她礼物的真主人!   肘击了下她手臂,在她看过来时,他将手里的石头朝她一丢。   好在她反应快,一把抓住了,不然打在脸上,只怕要青两三天。   借着山洞口的太阳能一看,挺漂亮的。   这种石头不需要大师鉴定,她认识!   雨花石,摆鱼缸里装饰用的,十块钱一大把。   “……”她握着石头,转头一看,纪寻正假装认真看平板电脑,实则偷偷拿余光扫她。   一副期待她兴高采烈的夸他谢他,又不想表现出来的傲娇模样。   想开口说她很喜欢,石头很漂亮。   但转念想到这行为有点像哄孩子,不太尊重他。   逻辑上线,她瞬间分析:   万一他真以为她喜欢的是雨花石,以后再也不给她玉石和黄金,天天费劲巴拉弄雨花石给她,那既辛苦了他,又没有满足她——   双输。   人生要追求双赢,祝南风思来想去都觉得‘善意的谎言’要不得。   而且,将来他走进社会,社会会教他圆滑。   她这个自封的家长不如以身作则教他真诚。   以及真实。   对上他宝石般的绿眼睛,她一字一顿认真道:   “谢谢你送礼物给我,我很高兴。”   “……”纪寻眼睛仍盯着平板电脑,像没听到她说话似的。   但他嘴角已不自觉翘起,隐约有了得意的苗头。   不想祝南风话锋一转:   “但我喜欢的,是前几次你给我的绿石头和金石头,值钱。”   真话。   这一回,纪寻终于将眼神从平板上挪开,落在了祝南风脸上。   南风微笑点头,对于这种平等且真诚的交流很满意。   纪寻表情肉眼可见的黑沉。   宠物女人居然敢不喜欢他送的礼物!   “……”呃……   祝南风眨了眨眼,难道她的表达,对孩子来说太社会,太直白了?   于是补救道:   “虽然不如绿石头和金石头好,但你送我礼物,我也很高兴。”   高兴是真的很高兴。   说着,她双手搓了搓雨花石。   但这石头不值钱也是真的不值钱。   不过小异界人会想着她喜欢石头就有事没事送她一颗,她还是很满意的。   孝顺,懂事,值得鼓励。   只是,纪寻似乎并没有被她说服,他死瞪着她,墨绿色的眼睛里酝酿着风暴。   在她开始反省自己果然不懂得如何跟人相处,尤其不懂得如何跟小孩子相处时,纪寻突然抬起拳头,在她额头咚的来了一下。   “啊!”   一个头槌!   砸的祝南风脑壳疼。   她捂住脑袋,摸到一个包。   直女祝南风愤愤抬头,超爱面子的纪大王已经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气吼吼转身回山洞内室了。   “……”祝南风看着他瘦高的背影,捂着脑门开始反省。   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难道真相,刺痛他了吗?   唉,能听懂人话的小异界人,好难相处。   ……   ……   惹恼小纪寻后,祝南风热了6个烤羊腿、10串大肉串,耗尽她这次带来的全部烤肉存货,去向他示好。   “好吃吗?”她问。   “还行。”纪寻专心吃肉,冷淡回答。   “烫不烫?”她问。   “不烫。”   刚学会说话的纪寻,两个两个的吐字,莫名有种霸总发言既视感……   “还生我气吗?”她问。   “哼。”他抬起眼皮瞟她一眼,愤愤哼了一声。   “……”祝南风暗觉好笑。   臭小鬼明明吃的嘴角都沾了油渍和孜然,眼睛亮的像星星,开心的就差摇尾巴了,偏偏还要装成不高兴的样子,也太傲娇了吧。   “吃饱了吗?”在所有食物耗尽后,她随口一问。   “没有。”他理所当然道。   “……”祝南风瞠目,这样都没吃饱?   再看他肚子,甚至都没有微微鼓起,仿佛真的没吃多少一般,简直像个深渊。   纪寻舔了下嘴唇,准备出去夜游溜达一圈。   随即他看到祝南风披散开的长发,滑溜溜的。   想了想,他突然倾身凑过去。   “?”南风转头疑惑看他。   他抓起她一把头发。   “?”南风垂眸看向自己被抓住的头发,小少年怎么突然玩起她头发来了?   这是什么好习惯吗?   可别学什么纨绔子弟,竟沾些脂粉邪气。   她正准备推开他,言辞指正他的行为,就见他淡然的抓着她长发,擦了擦嘴。   纪寻脸上别说纨绔表情了,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仿佛拿她头发擦嘴,跟用面纸或者手绢没有任何区别一般。   嘴巴擦干净了,他便站起身,跨着大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南风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他背影。   当晚风吹拂进来,她嗅到一股自然羊肉味,从她刚洗的头发上传来。   !!!!!!   熊孩子!!!!   ……   ……   夜晚宁静的山洞中,响起一声脆响,接着是持续不断的脆响。   这是‘富有’的声音——   祝南风正盘腿坐在帐篷口,借着太阳能灯光数钱。   先将金锭收好,然后是:   一粒碎银,两粒碎银……   一个铜钱,两个铜钱……   越数脸上笑容越甚,加上她现在还有的三十多万存款,她可以买辆车。   以后去超市和其他特殊商店,买一些不能网购的东西,也很方便了。   再赚一点钱的话,她之前放在购物车里一万多的奢侈版太阳能发电系统,以及大型太阳能热水器、太阳能暖器等等岂不是都可以放肆下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爱值钱东西爱的坦坦荡荡的直女祝南风:我哪里说错了吗?   纪寻:……(气爆炸!)   直女祝南风:人类果然都喜欢彩虹屁。   纪寻:……(想哄她开心,想听夸奖的纪大王委屈屈。更生气了!)   …… 第22章 猛男砸大地   直长的小街, 高低错落的院舍。   站在街中, 朝着街头看, 它像直通向出城的门, 连接到城外的野地, 与远山连绵一气。   这街比巷子宽敞许多,却远不及怡安大街。   它实际上既不通往城门, 也不指向城内五大家族所在的繁华处。   倚靠着无忘山,街上有店面, 更多的是工匠或农户的家。   总之有些杂乱。   几个正处在猫烦狗厌年纪的小子, 疯跑着从小巷中穿出, 转而冲进杂货铺边上的院落——   那院子里住着五户人家, 务农人的院子, 长镐的木柄从矮墙上分探出。   透过烂砖间的空洞,能看到院子里堆着许多或许再也不会被使用的杂物。   门口泥地上常有新鲜泥脚印,和新落的草果。   跑在最后的小男孩一脸雀斑,他站在院子门口,好奇打量祝南风几人, 又看看大人们正面对着的‘四方财杂货铺’。   见没什么热闹看, 这才闪进院子,咣一声带上不怎么坚固的木门。   祝南风从小男孩身上收回视线,又转头看了看四周。   这街虽不宽阔也不热闹,但就这几步路间,居然就三个杂货铺。   四方财杂货铺正对面便是一家‘来财杂货铺’,从它们的名字能看的出来, 大家对金钱的渴望都特别迫切。   谢殊云有些窘,在她前后打量时搓手道:   “街太偏,这边大多数都是住户,不过我们的四方财杂货铺还是修整的挺好的。”   说罢,便请祝南风进铺子瞧瞧。   杂货铺的确比边上的农户院子工整多了,一进的院子打理的也很好。   微胖的老掌柜跟祝南风一样高,他懒洋洋招待杂货铺的老主家和新主家,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种一只脚已迈进棺材般的懒散和颓丧。   小跑堂面黄肌瘦,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口,等待着根本不存在的客人。   谢殊云还想再介绍介绍,祝南风制止了他。   她需要了解的,已经看明白了。   谢四便将房契转给祝南风,又对老掌柜和小跑堂训诫了半天。   祝南风等谢四说完废话,直截了当的向老掌柜下达任务:   “今天将今年的账册整理出来,铺子里现有的货物也列清楚。   “明天交给我,可以做到吗?”   老掌柜姓唐,其实只有五十出头,但整个人看起来却像个老头。   他很淡然的问:   “主家明天什么时候要?”   “明天中午。”祝南风道。   她很满意唐掌柜的反应,他没有再去看谢殊云的脸色,就表示他并不排斥她这个新主家。   不管是因为他丧到一切都无所谓,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她觉得这样很好。   “成,我一会儿就开始整理。”唐掌柜点了点头。   这铺子又没什么生意,他想装忙都装不下去。   整理那薄账册,工程量想必会出奇的小。   “铺子外的匾额也换一下,换成‘祝氏杂货铺’。”   “成。”老掌柜一边应承,一边默默叹息。   老了,主家铺子连亏了几个月,看样子就要回家躺着吃老本了。   想到这里,那股垂垂老矣的丧气劲儿又浓重了几分。   “好,那我明天中午来跟你对账册。”祝南风说罢,转头对谢殊云道:   “唐掌柜和小跑堂的长工契也转给我吧。”   “?”谢殊云愣住,不可思议的盯了祝南风一眼。   铺子入不敷出,她再养两个吃白饭的,这不是要亏到底掉?   他都愿意帮她安置唐掌柜和小跑堂了,她怎么还自己大包大揽?   见唐掌柜和小跑堂都盯着他,他也不方便直言这俩人是累赘,便道:   “这个回头再说也行啊,不急。”   “没关系,就这么定了。”南风就是要当着两个员工的面,把这事定下来。   给两位员工定定心:   这份工,她仍提供给他们。   他们大可安心工作,不必惊慌。   明确知道她祝南风是老板,专注听她的命令就对了。   “……”唐掌柜原本半伏在柜台上的身体一下拉直,有些吃惊的看祝南风。   这位姑娘派头好大,这是不缺钱不怕养闲人吗?   居然不嫌弃他人老气衰,还愿意用他?!   “……”小跑堂原本依靠着门发呆,此刻也回转头望向祝南风,对自己的未来很是关注。   他很害怕将来被派到其他地方,会遇上恶毒的管事,没好日子过。   他想留在这里,继续当他的跑堂。   “……”谢殊云见祝南风主意已定,张了张口,到底什么都没说。   就在铺子里将房契和两张长工契都转给了祝南风。   唐掌柜按手印的时候,对祝南风一个劲儿的笑。   留下好,留下好啊。   可以继续混日子拿月银啦。   处理完手续,祝南风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多一句话没说,她原地转身,就要走了。   “……”唐掌柜有些摸不透新主家的心思,这来去如风的,行事风格实在有点利索的过分了。   让他想多了解一番,都无从下手。   在祝南风和谢殊云离开时,小跑堂殷勤的送了祝南风好一段路。   …   “接下来祝姑娘去哪里?”谢四随着南风出了铺子,炽热的阳光兜头晒下来,他手搭凉棚,问身边女人。   越跟祝南风相处,他就越感叹她当真果断。   这个女人行事总像是早有准备,很少见她懵懂无知或者犹疑不定。   “去赚钱。”祝南风转头道,笑靥迎着光,明媚飒爽。   经营店铺需要钱,她缺钱。   “……”谢殊云看着她,突然有口气没喘匀,竟莫名呛住。   咳嗽两声后,他又偷眼看祝南风。   见她一双朗星般的美目望着前方,一副目标坚定,充满朝气和干劲的样子,他……有些收不回目光。   到底是怎样的家族,竟能将一个本该娇养着等嫁人的小姐,教养的比男人还独立强势呢?   谢四原本已放下了对她家族背景的好奇,想着不管她是谁,跟着她混玩,能有好处就行。   此刻却还是忍耐不住好奇心。   想更了解她。   ……   ……   怡安大街上,一男一女隔着两拳距离并行。   “谢公子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不必一直陪着我的。”祝南风委婉道。   “我左右没什么事,跟着你逛一逛。”不,他就要跟,让他跟!   南风朝着这位右护法无奈微笑。   大街又不是她家的,他要跟,随他意吧。   但凡她看什么东西的时间稍微久一点点,谢殊云就会果断使唤小厮买给她。   她常常连拒绝都来不及。   要不是知道他贪财,是拿她当财主在投资,她真会怀疑他是看上她了。   “吃糖葫芦吗?”谢殊云问。   “不吃。”祝南风。   “这匹布不错,很衬你肤色——”谢殊云。   “不用。”祝南风。   “你看这个簪子怎么样?”谢殊云。   “谢谢。”祝南风拒绝三连。   “……”谢四无声叹息,唉,铁板一块,攻不破。   虽然她接受了他的铺子,可态度仍没有变的亲热,谢四很有些怅然。   行了一会儿,两人在街边小吃摊前偶遇李折风。   于是,四处寻找商机的祝南风,又多了一个左护法。   “……”李折风随着祝南风闲聊,瞧着谢四鞍前马后的样子很是不齿,时不时撇嘴。   可又忍不住心里犯嘀咕:谢四从来不做无用功,难道祝南风身上有大利可图?   揣着这样的疑惑,李折风待祝南风的态度,也不自觉恭敬热情几分。   当他们行至怡安大街街尾,在被人围观的巨大摊位边驻足时。   围观民众回头看到的,便是被李折风和谢殊云左右拥簇着的祝南风,和她脸上无奈的笑容。   ……   ……   十竹筒大米,一竹筒40斤,摆在怡安大街街尾,占了好几个摊位。   10斤米够2个人吃两个月,400斤够80个人……   放在食物比较匮乏的异界,大多数人并不舍得顿顿吃大米。   这十竹筒,恐怕够百来人饱足的度过严冬最寒冷的月份。   卖家是从邻城秋叶城赶过来的。   今年怡安城粮食欠收,将一部分米粮作为税,送到仙山上给修仙者后,怡安城过冬储备就显得有些不足。   是以,秋叶城大家族族长便送了一队人过来,看看能不能用富余的大米,换些贵重宝贝或大笔财产。   连山、连海兄弟俩带了大队人马,守着400斤大米,招摇的坐在木椅子上,各自翘着二郎腿,欣赏别人羡慕和渴望的眼神——   这些人都想买他们的粮,却都买不到。   赵横杨已经在摊位前站了快半个时辰了,腿上灌了铅一样的沉。   他皱着眉,深吸口气又舒展,努力维持了笑容,凑近连山,压低声音客气询问:   “金锭照给,我再给你包两颗‘去重丹’,可看可行?”   去重丹是赵家在萧山宗的弟子得到的丹药,一年也才能攒五六颗送回府,可去病提神,非常珍贵。   两颗,可算是割肉了。   赵横杨说出两颗去重丹的话,脸色肉眼可见的变苍白,心疼如刀割。   没办法,今年冬天来的早,如果过冬没粮,到明年开春,赵家可能就不是五大家族之一了——   接着商会易主,各方面布局收缩,家族败落。   赵横杨不想过朝不保夕、没人伺候的苦日子,肉疼也只能忍着。   可他割肉求交易,却没能换来连山连海兄弟的认同。   连山只随意挑了下眼皮,便傲慢的摆手道:   “可别了吧,赵公子,这两颗去重丹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完全看不上。   谁家还没有几个子弟在萧山宗里,去重丹他们家族每年都能有九颗十颗的。   连家这一代男丁就他们孪生兄弟两个,每年的去重丹基本都是可着他们两个吃,虽是稀罕物,却也不算很难得。   连海嘴角一撇,朝着赵横杨嗤了一声。   赵横杨拿出绝对的诚意,割肉送丹,居然落得个呗嘲讽的境地。   他气的眉毛倒竖,多年练就的‘铁笑容’终于挂不住了,脸色黑沉黑沉的。   站在边上抱膀看着的谢家大公子谢殊泽抿了抿唇。   要是往常看到赵家倒霉,即便是稳重的谢大公子也要忍不住扯起嘴角,笑上一笑。   但此刻他却有点笑不出。   兔死狐悲。   赵横杨掏出两个去重丹和15个金锭,都拿不下这400斤大米。   那谢家要想争买下这些粮,得拿出怎样的条件?   连山见赵横杨气的说不出话来,便将目光转向谢大公子:   “谢公子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宝贝啊?   “最好是我没见识过的,要真有这样的东西,15个金锭我也可以不要。”   “……”说的轻松。   大家都是依附萧山宗活的,谢家子弟在萧山宗里淘到的东西,连家难道淘不到?   连家是秋叶城第二大家族,想给他们开眼界,怕不是要去萧山宗挖掌门的地窖。   连山斜睨着谢殊泽,嘴角一扯,露出一排白牙。   他身体微微后仰,心道:   怡安城五大家族也不过如此,没一个像样的,拿出两颗去重丹就以为很了不得了?   没见识。   连氏兄弟轻视的眼神另谢大公子剑眉耸了耸。   他沉吟半晌,舔了舔嘴唇,他手伸向袖袋。   最近谢殊泽正得了一个宝贝,也的确是无人见过的稀罕宝贝。   可这驭火灵器他才收藏了没两天,连朋友想赏玩,他都不怎么舍得拿出来。   要送出去换粮,可比割肉难受多了。   尤其,这东西不像去重丹,送出去两颗,家族里也还有三四颗,且明年萧山宗里的子弟还会再送几颗到族里。   这驭火灵器,是真的独一无二。   送出去,就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   赵横杨见谢大公子动作,便明白过来对方是有好东西要掏出来。   他暂且收敛义愤情绪,盯住了谢殊泽伸进袖袋的手。   ……   四周围观人群里,站着位清风雅致的青年,一身低调白袍,像个清修的道长。   这人五官精致,唇红齿白,一看就是自小被伺候着长大的玉人,正是怡安城第一大家族林家的大公子林忘玄。   他也想买连家兄弟带来的米粮,但并未急着站出去讨价还价。   在人群里看这大半天热闹,他始终站在后排,刻意让高树和护卫挡住自己大半身子,暂且不想被人认出来。   这会儿他也将目光凝在谢殊泽手上,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让谢大公子觉得掏出来能取得连山连海的喜爱,却又露出如此舍不得的姿态。   “大哥。”   却在这时,谢四和李折风护着一位扮男装的姑娘挤进人群。   谢四站在谢大公子身后,一声招呼打断了谢大公子的动作。   谢大公子的手一下收了回去,东西也不掏了。   期待着的众人立即朝谢四怒目而视,嫌他出现的不赶巧,勾的大家好奇心冒出来了,又无法被满足。   实在恼人。   谢大公子侧身向弟弟点头示意下,便转回去继续面对连山连海,对自家四弟并不十分热络,显然没放在心上。   谢四抿了抿唇,又很快从被傲慢对待的憋闷情绪里抽离出来。   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一转脸又是浑不在意的笑容。   祝南风捕捉到谢四的不自在,收回目光时,她对上了赵横杨的眼睛。   赵横杨心情糟糕,扫一眼祝南风便冷冷转开视线。   一个连铺面都找不到的小商女,他连多一个眼神都欠奉。   这几个人的微妙互动并没能引起连氏兄弟过多关注,他们只盯着谢大公子的手——   谢殊泽终于从袖袋里掏出了个东西。   那小物的质感奇怪,颜色和光泽十分不同。   至今还没人能调出这种粉色的染料,单这一点,已足够引起连山连海和其他人的注意。   不管它是不是仙家宝贝,至少已经是个稀罕物了。   连山翘着的二郎腿不再晃悠,那双斜睨人的眼睛则盯紧了谢大公子手里的东西。   他就算再想摆架子以秋叶城家族子弟的身份去踩怡安城的名流,此刻也没能掩饰住好奇。   谢殊泽却在看到其他人眼神后,又将手里的东西攥紧了。   不仅没有将之展示出来,甚至有点想收回袖袋。   “我将驭火灵器让给了我大哥。”谢四凑到祝南风耳边悄声道。   “……”祝南风点了点头,表情逐渐古怪。   谢大公子对打火机的珍重,令她心情好复杂。   场面一度有点僵。   连山瞪圆了眼睛,结果也没看清是个什么玩意,眉头一皱,便要开口嘲讽谢大公子两句。   什么‘虚张声势’‘光放屁没有屎’之类的话已涌到嘴边,就差说出来了。   祝南风正是这时轻咳一声,朝前迈上两步,站到了装米的竹桶前。   既然谢大公子揣着异宝不愿意交换,那便别勉强了吧。   她这里有许多,卖掉换掉还一点不心疼。   又既然连氏兄弟卖米不仅图钱,还想淘点宝贝,那真是巧了。   她金子银子没有,宝贝倒是一背包。   ……   …   连山挑眉上下打量了下祝南风,见其穿的衣裳虽是素色,做工却很精致,想着估计也是哪个家族里扮男装跑出来的小姐。   他便转头望向谢大公子,难道这是谢家的小姐?   谢殊泽也好奇看向祝南风,不知道这个被四弟带过来的姑娘是什么来头。   心里甚至还有点担心她是谢四的外室,会给谢家丢人。   连山见谢大公子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又看向赵横杨。   赵横杨倒是认识,脸上表情却很不以为然。   “这位姑娘也想买粮?”连山一看赵横杨表情,隐约已经明白过来,这姑娘恐怕没什么好家世,说不定身上还有点值得人瞧不起的地方。   于是开口问询时,语气便显得有些轻慢。   祝南风倒没有被连山的态度冒犯,她像个擅长应付各种嘴脸商人的沉静派,礼貌温和道:   “是的,我想买这十竹桶大米。”   态度十分认真。   边上赵横杨不给面子的轻笑一声,似看小孩子耍闹般无奈的摇了摇头。   仿佛祝南风给他们怡安城丢人了似的,眼神不愉。   连山视线扫过赵横杨,再落回祝南风面上时,将她脸仔仔细细看了看,又朝她胸、腰、臀看了看,嘴角一扯,难得收起嘲讽脸,放柔声音问:   “这位姑娘准备用什么来买大米?”   他这态度转变让连海明白过来自家哥哥打的主意,也将祝南风上下打量一番,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连着四周一些围观的人也忍不住笑起来。   祝南风终于皱起眉。   “谢姑娘既然开口要买,自然有宝贝拿出来。”李折风有些看不惯连山连海的态度,语气有些严厉道。   “放尊重点。”谢四也没客气,开口斥了声。   谢大公子皱了皱眉,回头瞪了谢四一眼。   他们现在想从连氏兄弟手里买米,怎么能出言得罪人。   赵横杨脸上的嘲讽笑容转成兴味盎然的看热闹表情,他甚至还后退了半步,像是在让出地方来供他们表演。   祝南风垂眸默默调整呼吸,平定了下情绪。   再抬起头时,她脸上又有了温和的笑容,只是看向连山时,眼神里也有了与他如出一辙的傲然。   其他人都觉得她是小人物,这时候走出来插话,自然是不合时宜不知深浅的。   嫌弃她耽误事也好,觉得她不自量力也好,都很正常。   但这世上总有人会给这些城府太浅的人上一课,让他们知道想在商场上成为真正风雨不摧的老油条,最好还是收敛下情绪。   祝南风准备暂且扮演一下这样的角色。   “我有一个东西,想用它来换全部大米。”她声音如方才一样平静。   平静而认真。   既不是吹牛,也不是开玩笑,只是阐述想法而已。   连氏兄弟却笑了。   不止他,连同赵横杨和陆续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也跟着笑起来。   已经看了半天热闹的忍不住想:   人家赵家和谢家出了大价钱都买不到,你想拿一个小东西就买到,你是有座金山吗?   即便是一向沉稳的谢大公子,也忍不住摇头,转头看向谢四,示意弟弟去劝劝他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性朋友。   谢四摇了摇头,见大哥不明白自己意思,他也没有多做解释。   他当然不会去劝祝南风,不仅不劝,还想摇旗呐喊,帮着助助威什么的。   要是边上有人卖糖葫芦瓜子之类,他很乐意拖个小马扎,坐下来嗑着瓜子,更惬意的欣赏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不如祝姑娘拿出来看看。”连山笑吟吟说罢,从椅子上站起身,整了整衣衫,使自己宽肩长腿的好身材展现的明明白白。   有点骚i包。   祝南风便从背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根女性半臂长的深黑色金属棍。   连山觉得她最多也就是拿出个萧山宗流出来的低级丹药或者小玩意,心思原本还是放在谢大公子刚才掏出来的粉色东西上。   可此刻瞧见祝南风拿出的东西,他一下挑起双眉,来了兴趣。   这泛着金属光泽的东西,拥有他前所未见的质感。   连山用过的武器多是深灰色的铁器,即便打磨的再好,也不会有那样的光泽。   他更是没见过那种黑色的金属,看起来神秘又冷酷。   男人是无法抗拒这形状质感的东西的,尤其瞧着它还像是个武器。   “这是什么?”连海最先沉不住气的开口。   他们兄弟俩因是连家唯二的男丁,从小被当成小祖宗供着,被养的傲慢又强势。   连山做哥哥的还有一些圆滑和冷静,连海却傲慢又莽撞。   “这东西叫乾元杵,是可引动天地之力的法器。   “它可以顷刻间让牛一样的壮汉丧失神志,毫无还手之力。   “也能夺取人性命。   “世上只此一件。”   她说着,伸手谨慎的抚摸过电棍黑色金属表面。   细看之下,棍身金属上有规律的凹凸图案,精致又上档次。   手握的地方有磨砂防滑隔电处理,顶端则包着通电金属环,这样的金属环在棍身还有两条——使用者即可用它捅,也可用它敲击,都能电人。   连山原本很想将东西要过来把玩一番,想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打造,有何特殊之处。   但听到祝南风用很朴实的腔调,说出这么夸夸其谈的话,忍不住嗤笑一声。   “真有这么厉害的东西,你就拿她换十桶大米?”连海直接开口嘲讽。   “是的,换你这些大米。”祝南风并不接他的嘲讽。   有一说一,理性的让连海拳头打在棉花上。   “……”连海哽了下,想再开口,连山却率先道:   “那不如这位姑娘给我们展示下神器的威力?”   “可是谁来试一试它的威力呢?”祝南风有些苦恼道:“它没办法平白施展出法力啊。”   还不等连山思考如何应对,连海已经上前一步,不屑道:   “不如我来试试?”   连海比自家哥哥还高半头,真是牛一样强壮的青年。   他站在南风面前,低头睥睨时,真像一头野牛在看一只小鹿。   他的力气和好斗在秋叶城也是很出名的,虽没灵根无法修行,但自小练武,七个八个壮丁都未必打的过他。   什么能借天地之力,一下就让人倒地的法宝,他听也没听说过。   萧山宗上的仙人们,也是持剑战斗,引气入体已是不易,引天地之力?   这女人莫不是失心疯?   或者是没睡醒?   “……”连山盯住她手里棍子,虽然的确很奇特,但若说有那么神奇能力,他是不信的。   便没阻止弟弟,抱膀站在原地,等看祝南风牛皮被戳破。   “可以。”南风像怕连海反悔,回答的贼快。   “到时候别说我欺负女人。”连海哼一声。   “不会。”南风笑的阳光一样灿烂。   谢四担心她当众挨打,凑到近前,有些紧张的看她。   李折风皱了皱眉,虽然是祝姑娘自己要跟连海比试,但还是有点‘秋叶城男人要欺负我们怡安城女人’的既视感,有点不爽。   祝南风转头朝着二人笑笑,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谢四又打量起她手里的东西。   难道真是个宝贝?   “墨迹什么呢?是不是没胆子试?”连海不耐烦道。   “不如谢大公子说3、2、1、开始,然后我们各自出招,怎么样?”祝南风扭头笑的很温柔。   谢大公子脸色有些沉重,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这姑娘到底是自家弟弟带来的,当街被打倒,他们谢家脸面也会有点不好看。   叹口气,他还是开口道:   “3——”   连海双目凶狠,扭了扭脖子。   南风握着‘乾元杵’,站在原地没有动。   “2——”   连海捏了捏双拳。   南风挂着小姑娘最娇软的笑容,也还是没动。   “1——”   连海跺了跺脚,他连架势都不准备拉开,反正随便出一拳,她就能被打的晕死过去——也不好太认真,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南风仰头对上他凶巴巴的脸,笑容依旧和煦。   “她是想用美色让百炼钢便绕指柔吗?”   “这姑娘是想装可爱让连二公子不舍得出手吧?”   “嗯,这么漂亮软乎乎的姑娘,我反正是不舍得打的。”   边上众人对于祝南风的反应很是不解,怎么要挨打了还这么不知道害怕,那沙包大的拳头要是打在脑袋上……简直不敢想象。   有的人甚至都准备捂眼睛了,漂亮姑娘被打,哪里忍心看。   “开始!”谢大公子终于说出最后指令。   连海双臂展开摆出个起手式,嘴角一挑露出个有些狰狞的笑容。   就在连海准备再开口调戏她一句,劝她一句;   就在谢四眯起眼,有些不敢看;   就在围观群众已经做好准备要倒抽一口凉气——   “滋咔——”   因为祝南风跟连海站的近,她轻飘飘抬手,将电棍就那么往他腰上一戳。   所有人都没看到什么惊雷滚滚、闪电窜动之类的奇景,许多人都还没整明白发生了什么。   连海已经直挺挺硬邦邦的向后仰倒,‘梆’一声,在地上砸起一片土雾。   “嘶……”抽气声如期而至,却不是为祝南风。   “!!”谢四和李折风一模一样的张口结舌表情。   谢殊泽瞪圆了眼睛,盯着倒在地上的连海,忘记了眨眼。   连山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倒在地上的不是那姑娘,而是自家弟弟。   他一步跨过去,蹲在地上便伸手去探弟弟鼻息,好在虽然面色苍白,嘴唇发青,但性命无碍。   “不到一刻钟他就会好了。”祝南风轻声安慰道,嘴角的微笑与方才如出一辙。   连山转头看她,抿直嘴唇,有些恼,却又发泄不能。   祝南风像看不出他情绪,还朝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气的连山腮帮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围观的人怔愣了好半晌,才有人悄悄问身边人: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咋没看清?”   “没啥,就那女的,用那个棍子,戳了下那男的,那男的受不住,嘎——躺下了。”   “厥过去了?”   “嗯,厥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电母的武器叫乾元镜。】   【小剧场】   祝南风:电棍,见过吗?   连海:什么垃圾?   滋咔——   砰!   …… 第23章 卖法器的仙女   敦实的土路, 被硬生生砸出个人形。   一个超级高大强壮的人形坑。   连家兄弟和带来的侍卫家丁都不忍心看那坑, 谁看谁尴尬。   连海果然很快就回过神。   不过两三分钟他便睁开眼睛, 整个人茫然怔忪, 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傻样。   连山担心弟弟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一番询问后才放心。   连海虽反应迟钝,但正慢慢恢复清明。   连海四肢无力, 浑身麻木,指尖脚尖都有奇怪的刺痛感。   他根本想不起方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只身上一痛, 眼前一黑。   他现在甚至都感觉不到因倒地而造成的疼痛。   心内巨震。   再望向祝南风手里的黑家伙时, 他一顶天立地大好男儿, 居然不自觉哆嗦了下。   连山站起身, 他们兄弟这一趟来怡安城,就是想探探怡安城的底。   看看能不能从五大家族手里挖点不一样的东西,也从侧面了解下其他大城从萧山宗得到了哪些好处。   这个结果,出乎连山的预料,也超出了父辈们的想象力。   不仅谢家有个粉色的小东西一直没露出真面目。   连街上随手捞过来的年轻姑娘, 手里竟也有这样可怕的神器。   再侧目看看自家弟弟被雷电之力重创后的惊惧模样, 他一改之前对怡安城各大家族公子的轻慢之意,添了许多忌惮和警惕。   “……”瞪了祝南风好一会儿,在众人以为他会发怒时,他却展颜笑道:   “不知这位姑娘贵姓?”   到这时候,他才想起问祝南风的姓氏。   赵家、谢家两位来买米的公子瞬间嗅到不一样的信号,一边震惊于祝南风拿出的东西, 一边打起精神,盯住了转变态度的连山。   四周群众还没从‘法器’的威力中回过神。   对于仙人的威力,许多平民感受并不强。   他们最多见过负剑穿街、如剑如竹的修仙者——这些仙士如何战斗,如何厉害则没见过。   萧山宗虽守护着这一片土地,到底仍远在天边。   第一次,他们当街见识到了仙人之力——并非说书人所说那般有开天辟地的大动静。   真正强大的仙家法器,原来是夺人性命于无形的。   当这些人再去看祝南风,只觉她脸上温和的笑容高深莫测,清淡的眼神充满睥睨傲气,那窈窕身姿圣洁不可侵犯,简直已经是个仙女了。   “祝。”仙女格外简洁的回答。   连山点头,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是哪个字。   “祝姑娘可否将宝贝给我看看?”客气的不像话。   赵横杨在边上看的心里发酸,之前面对他和谢大公子时,连家兄弟可是鼻孔朝天。   现在倒柔声细气,像个有素养的谦谦君子了。   但瞄到祝南风手里的黑家伙,赵五也说不出酸话——   能引动雷电的乾元杵,他也想要。   “看倒也不必了,若不相信,可来试试。”南风将电棍朝连山摇了摇,发出‘滋嘎’一声。   连山本能想后退,猛攥住拳头咬紧牙关,才忍住了。   站在原地缓了缓神,他戒备的盯着她手里的乾元杵:   “能详细说一下这法器的威能吗?”   “若当众将乾元杵的秘密都说尽了,对于你这个买家,难道不是巨大损失?”南风瞥他一眼,委婉的又拒绝了。   连山梗了下,盯着乾元杵咬了咬牙——   对于这东西他一无所知,万一买过来发现只能用一次怎么办?   他犹豫间,谢四突然插言:   “祝姑娘,不如你将乾元杵卖与我吧,价格条件你开。”   乾元杵显然比驭火灵器强悍颇多。   原本谢四还担心祝南风很难拿出能匹配十桶大米价值的宝贝,现在却觉得十桶大米配不上这法器了。   好东西与其便宜连氏兄弟,还不如便宜他这个老朋友。   他考虑买下乾元杵,然后劝大哥用驭火灵器换连氏兄弟的大米。   “?”南风。   “我们找个茶馆,好好聊聊怎么样?”谢四殷切道。   “……”南风有些哭笑不得,她就算捋羊毛,也不能盯着谢殊云一个人捋啊。   他怎么还主动送上门呢?   电i棍虽价值大几百,比打火机贵很多很多,但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谢四啊,以后合作机会多着,她还有好多好东西没带过来给他长见识呢。   作为朋友,到时候肯定先造福他嘛。   他何必在这时候冲出来,倾家荡产给她提供创业基础资金……   祝南风才张嘴要拒绝,连山就急了:   “乾元杵换十竹筒大米,成交了!”   这样独特的仙家宝贝,决不能被谢家抢先。   连山代表的是秋叶城连家,想必没人敢不长眼的唬骗连家人——祝南风必然也不敢。   祝南风虽不愿讲乾元杵的具体情况,但他等不得了。   谢四瞪了连山一眼,张口欲争,被祝南风抬手制止了。   “祝——”谢四坚持要说。   南风再摇头。   转而对连山笑道:   “我又改主意了,要不除了这些大米,你再多付我一个金锭。”   她话声带着几分笑谑,几分嘲弄,与之前连氏兄弟调侃她时的语气如出一辙。   南风不是图这一个金锭,她就是要出这口气。   连山被她的态度搞的面红耳赤,四周人叽叽咕咕不知在窃窃私语什么,在他想来却都成了轻蔑讽刺。   一股子冲动让他想反骂回去,然后恶狠狠将她贬的一文不值,使她颜面扫地。   可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乾元杵上,便被黏住了,怎么也挪不开。   深吸数口气,脸上红潮褪去,额角青筋平复,连山才再次对上祝南风眼睛。   南风好整以暇等待着,仿佛早就猜到他会妥协。   她这笑容,从初踏进他视线起便如此,现如今,也还是一样——   这个女人可能在准备买米之前,已然预料到了会发生的一切。   这种被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感觉,委实不能算很好。   但连山毫无办法。   他将胸中郁气生生咽下,憋的脸红脖子粗,强压着脾性,故作温和的开口:   “成交。”   “祝——”谢四还想再争取一下。   南风昂头露出胜利笑容,伸手在谢四臂膀上拍拍,截住了对方的发言。   “……”谢四很是心急,可瞧着连山已急不可耐的将金锭掏出来,祝南风也上前一步,作势要将乾元杵递给连山。   看来一切已成定局,他无奈的看了看自家大哥,长长叹一口气。   也便罢了,谢家至少还有个驭火灵器,虽不如乾元杵威能大,但也能当个传家宝了。   “……”谢殊泽没注意到弟弟的目光,他盯着南风手里的乾元杵,若有所思。   南风将金锭揣进怀里。   连山使唤下人将大米摆成一堆,写了个买卖文书,双方各自签字画押后——   谢大公子一步上前,朝着南风走去。   一直站在边上未开言的赵横杨,也将目光从乾元杵上收回,咬牙大步迈向南风。   谢、赵二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对方打的心思跟自己一样。   赵横杨仗着站位距离南风更近,早一步立到她面前,抢先道:   “祝姑娘。”   心里虽不愿跟祝南风搭话,但对方不仅拿出所有人都未见过的仙家宝贝,现又拥有十竹筒大米,境况可今非昔比了。   他只得压着不自在,笑的亲热无比。   祝南风凉凉一笑,“这不是赵五公子嘛。”   赵横杨尴尬的顿了下,很快又找回状态:   “祝姑娘可找到商铺了?不如我们再到街首我家铺子里聊聊?”   这意思就是要帮祝南风安排好铺面了。   谢大公子有点着急,他没能从连家兄弟手里买到大米,现如今正想从祝姑娘手里买一部分,却不想被赵五抢先了。   他转头向谢四使眼色,指望弟弟跟祝姑娘说两句好话,优先买粮。   却发现弟弟正瞪着赵五皱眉头。   “那倒也不必了。”南风软着声音将赵五顶回去,随即不顾对方惊愕,朝边上明显有话要说的谢大公子望去。   眉毛一挑,显然是在发问。   赵五大急,他既已先搭上话,就不能给谢殊泽开口的机会。   他忙侧跨一步,挡在南风和谢殊泽之间,抢先道:   “祝姑娘,想必你一个人也吃不掉这么些大米,不知道能不能卖给我一部分?”   对上她不怎么感兴趣的清冷眼睛,赵五咬牙又道:   “我10个金锭1个去重丹,买五竹桶大米,怎么样?”   最初他给连氏兄弟开的是15个金锭2个去重丹买十桶大米,这么一比,现在给南风开的价是更高了。   “……”南风沉默,似笑非笑的看他。   “我给你做担保人,帮你加入商会。   “再帮你寻个好铺面,不干涉你做买卖,你看可行?”   赵五压低声音,给出了非常诱人的条件。   外地人在怡安城经商,没有商会的保护和支持会寸步难行,他就不信祝南风能拒绝的了。   南风终于有了表情,她嘴唇一抿,笑了。   赵五以为她准备答应,松口气的同时,笑容又变得有些矜傲。   瞧!说到底,你姓祝的还是需要依靠我,这就是赵家优于谢家的地方——   对于经商之人来说,什么人掌管商会,他就拥有了绝对的权利。   向权势低头,合情合理。   可站在400斤大米边的女人,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并未如他所愿。   “好铺面,赵公子还是自己留着吧。”祝南风微微抬起下巴。   留着你的铺面卖你的破烂去吧。   她早就看不惯赵横杨的嘴脸,势力的令人作呕。   在这世上经商,难道不看他脸色,就干不成?   她宁愿承受未来的挑战,也不愿被这个看人低的狗东西拿脚踩着。   人生诸多活法,但凡还有口心气在,就还是尽量别跪下吧。   南风想站着把钱赚了。   …   对赵横杨,她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已是给足面子。   晾下姓赵的,南风转头恢复微笑:   “谢大公子也想买大米吗?”   谢殊泽本以为那诱人的可以帮许多人度过难关的粮食,已经离自己远去,成为可望不可即的他人囊中物。   却不想馅饼从天而降,突然砸到自己脑壳上。   “没错,祝姑娘可愿卖与我吗?”谢殊泽眼睛都亮了。   “祝姑娘!”赵横杨回过神来,虽气的长眉微竖,却还是抖颤着将愤怒压下。   他急切的再次喊她,语气里多了丝威胁和焦躁。   祝南风垂下眼眸,既没有理赵横杨,也没有搭话,反抬头盯住了谢殊泽。   谢大公子立即明白过来,祝南风这意思是‘既然谢家想买粮,总要拿出点诚意来’。   任由竞争对手无度骚扰她,谢家人也未免显得太无用和软蛋。   谢殊泽便沉了脸,对上赵横杨道:   “赵贤弟,既然祝姑娘不想将东西卖给你,你再多纠缠也无意义。”   这话说的有点重,实在不怎么好听,于是他转而挑唇一笑,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不如算了,改日我请你吃饭,你今天就将这些大米让给我罢。”   “……”赵横杨攥紧拳,盯着谢殊泽看了好一会儿,牙都磨短一截。   目光最后扫过祝南风和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怡安城的连氏兄弟——这些不卖大米给他的人。   随即冷冷留下句“到时可要谢大哥请客。”,不等谢殊泽回应,便甩袖子离开了。   “……”祝南风莫名想笑,这位赵五公子受什么教育长大的?   都气到甩袖子了,偏偏还要接谢殊泽一句应酬话。   这……真是撕破脸都不忘说漂亮话的商务奇才,放地球都市里也是个精英。   “……”连山被瞪的莫名其妙。   瞥了眼赵五背影,他嗤一声,继续摩挲手中乾元杵。   他还在等祝南风跟谢殊泽谈完,再好好聊聊乾元杵这宝贝呢。   连海终于从桌子上坐了起来,他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拿眼睛瞟哥哥手里捧着的宝贝,心有余悸。   “祝姑娘准备什么价卖?10锭金卖一半?”谢殊泽询问。   这是刚才赵横杨提出的价格,他能接受。   祝南风摇头,见赵横杨还没走太远,忙大声道:   “谢大哥,我以原价卖你全部这些大米,只收十五个金锭。”   前面正用力跺地气吼吼离开的赵横杨猛然顿住,那背影僵硬着,仿佛有火焰从体内冲出来熊熊燃烧。   祝南风虽然看不到赵横杨表情,但能想象对方肯定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她微微一笑,觉得既解气,又解压。   通体舒泰。   停顿几秒,赵横杨再次迈步,走的比之前更急,脚步也更重了。   果然气的不轻。   “当真?”谢殊泽根本不关心赵五生不生气,他被这好事惊住,有些不敢置信。   祝南风转头小声问谢四:   “你大哥重诺吗?”   谢四抬眼看一眼自家大哥——虽有点傲慢,但中正稳重,算的上重诺。   便点了点头。   祝南风嗯一声,回头见谢殊泽正微微前探脖子,急切的等待她的回答。   “15个金锭,所有这些大米。”她指了指面前十竹筒。   “……”围观旁听的连山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味。   这么大方?   等等,既然她一竹筒大米都不留,那她跟自己买大米干嘛?   就为了卖给谢大公子吗?   “……”谢殊泽紧张的眨了下眼睛,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总归有点其他的附加条件吧?   站在人群里的林家大公子,早已锁紧了双眉。   那双清隽长眼微微眯起,望向祝南风的眼神同样不解。   今天的大米,他们林家是必然买不到了。   可林忘玄仍没离开,他对突然出现的祝南风好奇——   一个能拿出从未现世过的法器,又将换来的大米全数低价卖给谢殊泽的奇怪女人。   “谢大哥,我在山南街开了个杂货铺。”南风用围观者听的到的声音道:“叫祝氏杂货铺,卖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今天她在怡安大街上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再把铺子地点和名字一说,多少也有些宣传效果吧?   果然,许多人听说后,都记了下来,议论纷纷。   可以想象,接下来几天,街头巷尾都会流传关于山南街祝氏杂货铺老板的惊奇故事。   “……”谢殊泽了然点头,重复道:“山南街,祝氏杂货铺。”   也算是又帮她强调了下。   南风满意一笑,这才接着道:   “我希望你答应帮我做三件事。”   她之所以问谢大公子是否重诺,也是为了要这个承诺。   “三件事?”谢殊泽有些不解,这女人好古怪。   “我不会请你做违背道义的恶事,大概也就是帮我三个忙。”她笑。   “哪三件事?”   “等我想起来时,自然会去谢府找谢大哥兑现。”   “……”谢殊泽盯住祝南风无害的微笑,少顷,他余光扫过十竹筒大米,终于还是爽快道:   “好,我答应你了。”   “那么,合作愉快。”南风微微歪头,笑的更温和了几分。   她得罪了赵横杨,估计不止得不到商会的帮助,还会遭到商会排挤甚至下黑手。   有谢家大公子做靠山,也能多一点底气。   之所以没有直接开口求庇护,是不想与任何人绑定。   她始终是独立的、自由的,与谢家也不过是三件事的交情,明明白白,简简单单,让她觉得很放松舒适。   谢殊泽温和一笑,脸上儒雅可靠的气质让人安心。   “大公子驭火灵器用的可还好?”她凑近低声询问。   “?”谢殊泽一怔。   结合弟弟跟她的关系,以及方才她拿出的乾元杵,很快联想到这驭火灵器恐怕也是她卖给弟弟的,便无奈笑道:   “哪里舍得用。”   “大公子尽可随意使用,若未来合作的好,我再卖你一个。”她狡黠一笑。   若真处的特别融洽,给他买个Zippo也不是不可以。   “……!”谢殊泽瞠目,待再看她,却见她已恢复清冷表情,不复方才的亲切。   也不知哪种情态,才是她真正性格。   想到方才她故意气赵横杨的小心思,又觉她哪怕处事练达,仍脱不开孩子气。   眼底含笑,他转头吩咐亲信小厮去取金锭,另几个人去准备牛车拉粮食。   …   “祝姑娘不留些米粮吗?”连山溜达到她身侧,疑惑开口。   大部分小厮护卫已被他派去收拾行囊,准备一会儿便离开怡安城秋集,返程。   现在等在边上的,只剩连山连海和三个护卫。   “不了,我的食物够吃。”南风答的很自信。   “……”连山眼中疑惑更甚。   怡安城今年收成不好,所有人都为过冬的米粮担忧,甚至一些人已冒险背上弓箭去狩猎,指望着入冬前多囤些腊肉。   怎么这位祝姑娘就这么富?   别到时候有钱都买不到食物,饿到啃金子。   心里虽犯嘀咕,但连山到底比弟弟多个心眼,并没表现出来。   见其他人都离他们俩有点距离,应听不清他们讲话,他客气的低声询问:   “不知这乾元杵要如何使用,又有哪些与它有关的事项需要我知晓?”   “不要让它受潮,放置在通风环境里。”她道。   “嗯嗯。”连山慎重点头。   “按这里,会触发乾元杵的电光术法,使它发光为你照明。”南风伸手点了点电棍的灯泡按钮。   “!”连山挑眉,这宝贝居然还会发光?!   “按这里,乾元杵这几个接触点会释放雷电之能。你必须让它与被攻击者的肢体碰触,才能攻击到对方。这法器不能隔空施展。”南风说的一本正经。   “嗯嗯。”连山连连点头。   “电光术法和雷电术法,都消耗乾元杵的灵气。   “如果你一次只按三个数的时间,它可以用五百来次。   “但每时每刻的使用,都会消耗它的灵气。   “长时间放置不适用,灵气也会慢慢散去。”   祝南风停顿了下,抬头正视连山眼睛,郑重道:   “所以,我建议你不要使用乾元杵的电光术法,浪费。   “尽量在三个月内消耗掉所有灵气,不然它自行流失,也浪费。”   连山用力点头,这样的顶级法器,有诸多问题存在才合理。   若它完美的无懈可击,他还会怀疑祝姑娘是在骗他。   “不过,你若信得过我,可在乾元杵灵气耗尽后,前来怡安城寻我。   “我有办法为这法器灌注灵气,不过,这一点连公子最好保密。”   祝南风突然凑近连山,用一种极具威胁意味的语气,低声道。   “?!”连山愕然横目,不敢置信的盯向凑近的女人。   她居然有办法为一件流落出来的法器灌注术法?   这女人跟萧山宗……到底什么关系???   修仙者们难道可以任意被她差遣使唤吗?   更深层次的可能性,他简直不敢细想。   回顾今日发生的一切,好在自己虽傲慢,但到底没有将祝姑娘得罪死了。   这事在连山眼中,前后落差极大,给了他不小震撼。   他心里暗暗给自己敲警钟,日后万不能再以衣装判断人,处事为人得更谨慎些才行。   现在只觉十分后怕,忙用客气到有些谦卑的语气道:   “谢过祝姑娘。”   “连大公子不必客气。”南风高深莫测一扯唇。   面对各种高难度社交,克制的微笑就完事儿了。   别过祝南风,连氏兄弟便揣着仙家法器乾元杵,领着自家队伍,离开怡安大街,朝城门而去。   他们这一趟的目的已达成,该回家给父亲看看这乾元杵,规划下以后与萧山宗的关系了——   见识到这么多惊人法器和秘密,显示着怡安城大家族与萧山宗的关系,恐怕已远超他们秋叶城大家族。   此次归程,他们带回的不止异宝,还有满满危机感。   ……   连氏兄弟离开时,完全没搭理谢家两位公子及李折风。   但在场众人无人对此有微词,要想让那对傲慢的孪生兄弟客客气气对待,的确只有身怀仙家法器的祝南风做的到。   这一会儿的功夫,谢家已带来金锭。   15个,沉甸甸,全被南风塞进随身携带的登山包里。   反背包,怀抱着它才觉得安心。   一个百来块的电棍,换来15个金锭,仅以黄金价格算就有70w人民币了,如果以景观价卖,还能再加35w……   发财了……   若不是她性情一向清冷,这会儿只怕要原地蹦高高,跳个啦啦队舞以示欢愉。   想到这里,她伸手兜了下登山包,隔着包能感受到金锭喜人的轮廓。   压在双肩的重量,是她将成为百万富翁的证据。   好令人心醉。   谢家家丁往牛车上装大米时,四周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来看热闹时,他们讨论的是不知谢、赵两家谁能买到连氏兄弟的米粮;   离开时,聊的却是不知那位仙女般的祝姑娘是哪个家族的,好有背景的样子,那些自己连搭句话都难的大家子弟们,待她都好尊敬,好令人羡慕。   谢大公子心情也很好,望着那些米粮战利品,飘飘然。   驭火灵器保住了,米粮买到了,在这件事上还压了赵家一筹,事事顺心。   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运。   连打量不争气弟弟时的心情,都不一样了。   幸亏谢四跟这姓祝的交好,不然恐怕谢家还买不到这些米。   他便拍拍弟弟的肩膀,给了一个欣赏眼神,配老大哥式宽厚笑容。   这些年,对这个弟弟也是有点太忽视了,以后倒可以多带在身边,锻炼一番。   “……”谢四被大哥这样一拍一望,便觉有股酸酸暖暖的热流缓慢涌入四肢百骸,心情愉悦又……复杂。   想到自己享受不同待遇完全依仗祝南风,他站到她身边低声道:   “一会儿我带些人送你回住处吧。”   毕竟一个姑娘随身携带重金,委实不怎么安全。   “是啊,谢家理应再管你一顿饭。”站在边上看了全程免费热闹的李折风也跟着应和。   南风却摇头。   “?”谢四挑眉。   居然不用送?是怕麻烦他,还是……?   “让谢四送一下你吧,最近怡安城搞秋集,几大城镇的人都涌了进来。   “做买卖的,购粮购棉花准备过冬的……人杂的很。   “前几天就死了好些人,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拼不成整个的,全给撕烂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干的。   “最近我们五个家族都派出人在巡城,只怕有妖兽混进来。”   李折风说的很邪乎。   祝南风瞠目,尸体被撕烂?   这么凶残的吗?   抢劫大可不必如此狠辣吧。   “是真的。   “尸体在背巷里被发现,唯一活下来的人被喷了毒雾,好长时间眼不能视,一直咳嗽流泪。整条巷子里都呛辣难闻。   “那活人生生给吓疯了,整天嚷嚷着说有妖女什么的……”谢四附和道。   “……”祝南风眼睛瞪的更大了。   ???   这效果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防狼喷雾造成的呢?   妖……女?谁?不会是说她吧?   不能够哇。   她就逃跑来着,没杀人啊。   “就你卖玉给我那天。”李折风又道。   “……”祝南风微微皱眉,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难道是那些被她喷防狼喷雾的强盗被杀了?   怪不得没继续追她……   她总觉得这中间有些古怪,可又捕捉不到线索。   “行了,也不用太害怕。我送送你。”谢四以为南风是被吓住了。   她却还是摇头。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说罢,她跟谢家两位兄弟和李折风作别,转身便走进人群,丝毫不拖泥带水。   年轻女人身姿挺健,背负着一把大弓,健步前行,不似一般柔弱女性。   谢家的大米都还没装完,祝南风已走了。   “……”谢四望着她背影,眉头紧锁,祝姑娘到底有什么秘密在身上?   怎么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   “她既不想让我们送,便罢了。”谢大公子收回目光,继续督促家丁搬粮。   有时候,别人的秘密少打听,才能合作的更长久。   谢四点了点头,目光却还随着祝南风的背影。   …   一直混在人群中的林忘玄终于动了。   如玉般的公子转身离开,似看完热闹拂衣而去,却在行步间对亲信低声吩咐了几句。   米粮和乾元杵他都没有得到,但身为第一家族的长公子,他不能对那个奇特的女人如此的一无所知。   亲信立即差遣了身手最好的护卫,远远朝祝南风背影尾随而去。   …   本该早已离开的赵横杨从小巷中探出头,对身后护卫吩咐几句,令他们悄悄追向已走远的祝南风。   天色已转暗,赵五公子的脸隐没在巷子阴影中,神情阴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连山:弟弟,来,这乾元杵给你把玩把玩。   连海:……(满脸写着拒绝)   【小剧场2】   几日后,关于怡安大街上被祝姑娘卖出的乾元杵,已被传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法器。   什么引天地雷电,金光爆闪,雷鸣震耳,超级可怕。   什么乍然射出刺目强光,骇的人失魂尿裤子……   总之不仅越传越厉害,还越传越像反派才会用的法器。   刁钻凶残的令人闻风丧胆。   ……   【人类世界设定是低魔的,修仙者也不会飞。   朴素的很。本书不虐主,轻快欢快爽甜文文,小天使们可以放轻松点,开开心心看趣味。】 第24章 隔壁妖兽馋哭了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转眼天色又暗了下来。   四周人影影绰绰, 这个世界没有路灯。   天光褪去, 只剩月色, 房舍家宅中透出的昏黄光线, 院子里的灯笼,店铺院桌上摆着的油灯和成串挂着的灯笼。   南风背着大弓, 可它更适合远程攻击,穿巷而过时, 大概仅起到些许震慑作用。   电棍只能在第一次出场时唬住异界人, 若遇到成队打劫或恶徒有武功, 那就未必能起到退敌作用了。   她腰间还挂着一左一右两个腰包, 一边是连弩, 一边是bb弹枪。   宽松的氅衣罩着,外人看不出门道。   左手抓防狼喷雾,右手握兽用麻醉qiang枪。   怀抱大书包,南风行至阴影中时,像个健步如飞的孕妇。   转过小巷时, 她悄悄回头看, 隐约能瞄到鬼祟人影。   不确定是真的有人跟踪,还是她想太多。   又总觉得房顶似也有奇怪声音,担心有贼人要包抄她。   无数条小巷间乱转穿梭,她想甩掉所有可能尾行的人。   勿忘山的洞穴家园是她的秘密根据地,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绕行越久,她的心理压力越大。   总觉得似乎还没能彻底安全, 偏偏又无法确认这是否自己错觉。   真想一秒将异界变成地球现代大都市,在错综复杂的钢铁丛林里,一个人的消失很容易,捉到尾行跟踪意欲作恶的坏人也不难。   就在她考虑在绕一会儿,不管能不能甩掉身后人,都立即出城上山时——   贴着无人窄巷墙根快速前进的祝南风头顶,突然伸出一双长臂,猴子捞月般捞住她双腋,向上一提便轻易将她从巷子中提到了房顶。   南风下意识便要出手,左手的防狼喷雾已举起,右手的□□也怼在了对方腰侧。   然后她对上那双宝石般璀璨的绿眼睛,在夜色里潋滟生辉,真好看。   居然是小纪寻!   她一天不在,他大概都没吃饭,饿成了个初中少年模样,五官青涩,帅的愣头愣脑。   “你怎么在这?”她低声问。   “散步。”他骄傲兮兮一撇下巴,装的像模像样。   随便散步到怡安城里?还恰巧碰到她?   骗鬼。   但南风是有素质的饲主,绝不会戳破傲娇崽崽的嘴硬。   她甚至直视着他,认真点了点头。   明知是谎言,我还一直配合表演——她在心里给自己颁发了优秀饲主表彰奖。   纪寻眼睛扫向不远处,瞄见几个人影后,伸出长臂在南方腰上一捞,便将她抱起。   稍一提气,脚在房顶轻轻一点,他便带着怀里的女人窜向另一个小院落的房顶。   几个纵跳不过眨眼间,跟踪南方的狗东西便被甩的无影无踪。   他一脚蹬在临无忘山的城墙上,纵身跃入山林,携着女人御风驰骋,登山而上。   南风双脚离地,被少年用他那皮包骨头的手臂搂着,心道幸亏她身上有点肉,不然他铁箍一样的胳膊肯定硌的她生疼。   本以为会是坐敞篷飞机般的感觉,结果因为纪寻飞驰的太快,浮光掠影,她什么都看不清。   快到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   难得这样的速度下,纪寻还没有撞树,他到底是什么品种?   看的到路和路障吗?   明显不是人。   南风幸亏是伏在他怀里,而非迎风面朝前,不然如此快的速度顶着风,这会儿她估计都喘不上气窒息死掉了。   伸手拢住小家伙脖子和手臂,固定住自己身体,南风有些眩晕的看着后方飞速被甩开的斑驳黑影,分不清那是树还是山石或者是什么怪兽。   崽崽太瘦了。   瘦骨嶙峋的,她这么靠着他能清晰感觉到他骨骼轮廓。   氅衣毛领下的肋骨一条条的硌她,被抓着的手臂就只有坚硬粗壮的骨骼。   他仿佛只是个宽宽大大的少年骨架子,没半点肉。   腰比她还细,这大概就是少年,长身体的时候只顾着往上窜,肉都忘了长。   停在山洞口时,南风不太适应的扶墙好半晌,五感才恢复。   头不晕眼不花后,她朝纪寻望去,眼神下移。   小少年屁股上只怕也没半两肉,亏他每次坐在硬石头上,不嫌硌屁股。   将黄金掏出来用力拍,拍的啪啪响,拍出一首欢乐颂,用心享受了两分钟,她才将之收好。   随即掏出这趟带来的鸳鸯锅,太阳能电磁炉充满了电,小型太阳能发电机虽然不怎么中用,但撑一顿火锅还是可以的。   调好灵魂酱料,在桌上摆了精心挑选的桌布,碗筷上桌,左右各一个桌摆太阳能灯。   拿出冰镇保鲜的草原羊肉六大盒,草原牛肉六大盒,配昨天纪寻捉来的类似山鸡的兽肉切片,以及洗好的各式蔬菜瓜果。   一张90*90的大桌子,愣是没摆下这些食材,加上之前组装的小木桌,才勉勉强强放下。   之前的自嗨锅什么的都太敷衍,她今天就要让纪寻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中华美食。   可惜这趟带的xj烤羊腿什么的都被他吃光了,不然火锅配烧烤,简直能美上天。   菌菇锅和牛油果咕嘟咕嘟冒泡起,纪寻就没法装淡定了。   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在四周转悠,动不动就来个深呼吸,还要时不时咽口水。   南风双掌一拍,道一声‘开饭’时,纪寻虽仍酷酷着一张脸,但在桌边坐下的速度快到有残影。   挂着红油的最贵牛肉,蘸一层调的奇鲜的酱料,入口上头,好吃到天灵盖满天飞。   纪寻一口下肚,就绷不住酷少年的形象了,大口吃肉,烫的嘶溜嘶遛的,眯着眼睛一瞬不停。   很快,他的筷子也有残影了……   配上冰可乐,谁吃谁快乐。   南风得竞争意识极强的去跟他抢,才能虎口夺食吃到肉肉。   不然这家伙胃口太好,肉在热锅里过个汤,他就能夹起来吃,熟不熟什么的根本不在意,入锅的肉在他筷子下秒没。   山野有风声,有树木簌簌声,但任何声音都压不住享受美食的声音。   咕嘟咕嘟,嘶遛嘶遛,嘶哈嘶哈,哇……呼……吨吨吨……   瞧着他吃的见牙不见眼,南风忍不住的笑,又觉得有点心疼。   看把孩子饿的。   就着大快朵颐的美少年,与之抢食的南风又多吃了许多。   跟他在一块吃大餐,她好容易不加节制,每每吃到撑。   不远处,隐约有不寻常的窸窣声,似有巨兽踩压灌木和草地。   这在纪寻的领地里来说,是很不寻常的。   更不寻常的是,此刻的纪寻,竟对此行为给与了极大的宽容。   他既没有冲过去驱赶或吃掉闯入他领地的妖兽,也没有咆哮或示威——他吃的太嗨,顾不上。   而控制不住自己的闯入者,仿佛也因为智商太低,而在诱人味道下,忘记了危险。   它口水不断滴答滴答往下流,浇灌了脚下植被,汇聚成一小汪,眼看要成一条蜿蜒流淌的蚯蚓小溪。   它吧唧嘴吞口水的声音,在几百米外的南风听来都格外清晰,可以想象有多大声。   好在纪寻积威够深,不然承受不住美味诱惑的妖兽,只怕就要真的冲过来抢吃的,给两人的豪华晚餐捣乱了。   银月已爬至头顶,洒下漫山遍野辉芒。   远处馋到窒息的妖兽什么都没吃到,还倒贴一地口涎,几乎脱水晕倒。   逐渐转暗的太阳能灯边,南风一边整理残局,一边问靠着洞壁赏月消食的纪寻:   “这次吃饱了吧?”   少年头也没回,摸了摸肚子,有些遗憾道:   “没。”   “……”南风手僵住,抖了抖嘴角。   要不干脆把她也吃了吧。   够她吃一星期的食物,他一口气全干掉,居然还没饱?   纪寻像嫌她不够崩溃,转头看她一眼,理所当然道:   “饿。”   “……”南风。   咱能不要刚吃完饭就喊饿吗,孩子?   ……   ……   接近午夜,四周更静,丛林里夜的声音与城市中很不一样。   祝南风站在山洞口,依靠着洞壁,交叉着腿,感受到一丝大都市社畜很难体会的静心和悠闲。   没有喧嚣,没有灯光,头顶星空万里,璀璨无比。   空气太过清新,夜晚的天幕都那样清晰,没有雾霾没有光污染,真好看。   这大概就是旅行的意义,让你脱离历往熟悉和习惯的一切,站在完全不同的环境里,用全新的心情和眼光审视自己,回顾过往。   不仅有奇异风景欣赏,不仅放松身心游玩,甚至还能洗涤心灵。   纪寻不在,饭后他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去夜游了。   说不定是去巡山,像奔波灞和霸波奔一样勤劳。   山洞口有好几棵参天古树,张开双臂都无法环抱树干,枝叶繁茂到了惊人程度。   纪寻常常跑到这几棵树上吹山风看风景,是不是树上风景特别好呢?   她循着树干往上,仰头打量半天,寻找到了许多可以落脚的结状凸起,和交错的有腰那么粗的枝杈。   舔了舔嘴唇,她左右望望,想到纪寻领地里基本上没有其他动物在,便放开了胆量。   搓搓手,她也好久没爬树了。   在树干上拍一拍,她扒住树干粗糙表明,高抬腿感受了下,便开始往上爬。   结果速度极慢不说,还时不时往下出溜。   终于爬到两米位置时,手上一个没抓稳,砰一下掉在地上。   屁股疼的她直哼哼,撑着地准备爬起来时,她看到了那双熟悉的靴子——她买给纪寻的。   尴尬的脸瞬间红透,这么丢脸的时刻,被她饲养的崽崽撞见了。   实在太丢人了!!!   站直身体后,她不好意思笑笑,想拍拍屁股后面的泥土,又觉得这行为于她的形象有碍,生生忍住。   纪寻始终凉凉望着她,面无表情。   他的宠物、一向表现的很冷静从容的祝南风,别扭的脸红了。   南风转身欲灰溜溜跑走,离开这是非之地,后脖领却被揪住了。   “???”她愕然转头,下一刻腰上一紧,一天内第二次被他扣在怀里。   接着,他给她表演了个单手爬树。   几个纵跳,他便窜到了树顶。   站在高树最上方能承受两人体重的枝杈上,他才稍微松了点扣住她腰的力道。   “……”祝南风头晕眼花,她可能有点高树反应,急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   一手扶住树干,一手扶住小纪寻瘦削的肩骨,确定自己站的很稳后,她才敢转头朝远处风景眺望。   夜空下,山峦如无数只匍匐的野兽,河流似蜿蜒前行的巨蟒,整个世界在黑暗里都有种令人恐惧又令人着迷的冷酷魅力。   南风简直要流口水。   她太爱神奇的大自然,太为瑰丽神秘的造物着迷了。   脸上不自觉扬起笑容,双颊因兴奋而泛红。   这个时刻,她眼睛是亮的,充斥着因热爱而生的光芒。   纪寻悄悄将视线从远方拉回,落在祝南风面颊上。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转开视线,右手指尖悄悄在腿上有节奏的轻点,默默调节呼吸。   夜幕下,他神态间有丝不自然,耳根隐约红了一点点。   ……   眼睛贪婪的欣赏异界夜色中的广袤大地,甚至不舍得眨眼。   微风拂过脖颈,惬意的想坐下。   暂时她还不敢。   收回目光,南风看向下方的山洞。   有别于四周的原始,山洞口有不一样的景致。   她辛苦搭建的炉灶,她组装摆好的桌子,她挑选的森系桌布;   她放在树下的单人小躺椅,她清扫过的石板路,她插在洞口的太阳能灯;   她认真摆挂的一闪一闪延伸向洞内的led灯串;   她顶着太阳装好的引水管道和水龙头;   还有太阳能热水器、太阳能水壶太阳能锅具和小太阳能发电机……   原来自己已经来异界好几趟,带来这么多东西了呀。   这秘密基地早不再是初来时的荒凉山洞,而成了个有那么一点温馨的小窝。   嘴角翘起,她转头看向纪寻。   在她辛勤喂养下,小异界人的缩水下限从小学生变成初中生——他就算再饿,也不会变回小童了。   他也长大了。   饲养员再接再厉,他会不会很快步入中年呀?   南风突然有点忧虑。   还是小团子模样最可爱,现在少年模样虽好看,也常常让她回想自己年少轻狂时的模样,心生向往。   但……别长的太快了呀,纪寻。   饲养员还没揉够小团子呢。   “明天我去铺子里对账,你与我一起下山好不好?”她问他,声音超柔软,一股大灰狼努力哄骗小红帽的调调。   “可。”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很痛快的答应了。   “……下山要把头发束起来的。”可不能这样披散着长发就下山,太放浪形骸,太禁欲,太撩了,他还小,不合适。   最好还能有一顶玉冠,遮掩一下他这一脑袋滑溜溜亮闪闪的绿毛。   “那明天早上起床后,我给你梳头发吧。”她声音含笑。   “可。”他目光仍专注于远方风景,回答的似乎心不在焉。   但他答的实在太快了,到底年少天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早将期待心情暴露殆尽。   “……”南风仰起头,深吸一口沁凉的夜风,感觉自己仿佛已与美好的自然融为一体。   太好了,明天早上又可以撸他毛了。   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大展身手呢。   ……   当爬树的‘两只野猴子’也钻回山洞,夜真的深了。   绿毛少年第一次泡澡,脸蛋红扑扑的开心泡到水冷,才依依不舍离开可折叠泡澡桶。   今天大赚一笔的女人心情愉悦,难得又拉着绿毛少年讲了有趣的睡前故事——   从前有座花果山,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猿为亲;   从前有只野猴子,他正义,勇敢,叛逆不羁;   他腾云驾雾,呼风唤雨,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他不伏麒麟辖,不伏凤凰管;   他将花果山变成极乐净土,与山上妖兽共乐天真……   “呼……呼……”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小剧场1】   南风下意识便要出手,左手的防狼喷雾已举起,右手的□□也怼在了对方腰侧。   然后她对上那双宝石般璀璨的绿眼睛,在夜色里潋滟生辉,真好看。   南风:幸亏我反应快,不然纪寻已是一具尸体+本书完。   纪寻:想p吃,雕虫小技。   【小剧场2】   作者:在祝南风的辛勤喂养下,崽崽饿瘦了……   祝南风:…… 第25章 纪大王下山   这一夜, 有的人安眠, 有的人却不能。   跟踪南风的林家人在几条巷子间来回搜索数遍, 都没能找到南风踪迹。   那女人仿佛平地消失了。   同样尾行的赵家护卫也把人跟丢人——那女人像是钻进了阴影中。   林大公子得知此事, 便一摆长袖, 将追踪的人调回,此事暂且搁置。   赵横杨却不甘心。   他随着护卫们到了南风消失的巷子, 仔细盘问后,得知她是在一户姓王的工匠家院子外不见的, 便使人与王匠人打了招呼, 在院里院外、屋里屋外来了个大搜捕。   最终一无所获, 只得留下些银钱安抚王家人, 顺便封口。   深夜里, 赵横杨愤愤不平。   拿了银钱的王匠人一家却欢天喜地,情绪复杂。   忽然之间平地生财啊?   让别人参观自己家,居然就有钱拿?   一辈子劳苦,赚钱多难啊,这是终于撞大运了吗?   他们王家祖坟上可算冒了青烟, 得着观音菩萨财神爷眷顾了吗?   呜……   ……   ……   清晨怡安城, 早餐即将结束,包子全部卖完,机动的准备变为茶馆的小馆子里——   说书先生的故事还没有开始,他捏着一杯茶,在茶馆里一边溜达,一边跟老顾客闲聊。   职业使然, 他即便聊闲嗑,也有股讲传奇的味道:   “听说萧山宗的仙人们,近日会进城。前两天无忘山顶的动静太大,估计要来查看查看。”   “你说这无忘山的故事?那可要从远古……不,是要从太古时期开始讲了。”   “太古时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造人,在那时便有圣兽出世。”   “龙是假的,饕餮却是真的。天地最初的灵元孕育而生,万古独断,强大无匹。”   “万年前,世上最后一只母饕爱上当时天上地下最强修仙者。但她生性难驯,饥饿印刻在骨髓里,难以遏制吃人的欲i望,终于犯下大错不容于世。”   “……据说母饕惨遭背叛和重创逃亡,最后就被斩杀在这无忘山上。”   “可它死后怨恨不散,整座山都受了诅咒,修仙者们便将它埋骨之处封为禁地,除非有生人踏入,不然禁地内的诅咒将永世不得出。”   “后来鬼族欲驱使人类踏足禁地解除封印,释放诅咒。”   “当时最强的六位仙尊合力将整座无忘山都封印了,任何魂体、妖兽、人类皆无法穿过无忘山屏障,也就不可能有人踏足禁地,我们这才能世代安然生活在这里……”   “那前阵子那动静怎么回事?”有人开口询问。   “谁知的呢?最近又安静下来了,估计没什么事儿。”   “既然没人能踏入无忘山,也就没人能进禁地,安全着呢,大家完全不必恐慌。”   说书人笑容从容,对于无忘山的安全系数,很是有信心。   没人能从外面走进无忘山,可是……万一有人突然出现在禁地,从内部瓦解禁制呢?   封印解除,真正被困在无忘山的可怕存在,是不是就可以随意来去了?   那解除封印的人,是不是也因‘解封人’的特殊身份,而拥有来去自由的能力呢?   带纪寻来吃包子的南风喝着豆浆,望向坐在身边的小纪寻。   他正专注吃掉最后一个包子,垂眸沉默的细品,仿佛没有听到说书先生的闲言。   拿不准这传言有几分真几分假,如果是真,那山洞里的巨兽难道就是母饕?   可她没有感受到什么禁制或者诅咒,却在山洞里发现了纪寻。   传说中可没有提到任何小孩子,他又是怎么回事?   回想纪寻超凡的运动神经,和吃饱会变大的特殊体质……南风合理怀疑他就是个混血人类。   不过,是个什么混血呢……   什么动物是绿眼睛绿毛的?   纪寻最后一口包子吃完了,挑着双眉抬起头。   “铺子的早餐收摊了,现在只有茶卖。”南风道。   少年双眉垂下,显出几分不高兴来。   “……”看着他这个心里眼里只有食物的样子,南风想,或许说书人口中传说,的确只是故事而已。   这种街边小茶馆里的闲言,怎么能当真。   南风暂时放下刚才听到的故事,带着小纪寻出了茶馆,直奔杂货铺。   怡安城有许多杂色头发的男女,李折风曾经给她科普过,说千万年前妖兽和人类一起生活,曾有许多妖兽和人类混血的孩子出生。   这些混血儿在世代传承之后,渐渐失去了妖兽的强大能力,只剩杂色的头发和一些不怎么突出的妖兽特征。   是以纪寻一头绿毛虽然漂亮的有些过分,但倒不至于引发混乱。   但南风还是买了个黑色的发冠,包住他发髻。   纪寻有些不适应,但见她高兴的不得了的样子,便也没有反抗。   南风便挂着老母亲般的得意笑容,带着纪寻穿街过巷。   路上遇到的女人们,无论老少都会为纪寻侧目——   他长相实在太过出众,绿色的眼眸简直勾人。   人人都有对美的向往,瞧见纪寻这样鲜嫩好看的少年郎,多欣赏欣赏实属正常。   不过很快,南风发现许多男人们也会不自禁多看两眼。   纪寻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对同性本能的竞争意识,让他双眉倒竖,露出野蛮凶相来。   这之后男人们忌惮他眼神,不怎么敢看他了,女人们的眼神却更炽烈了——   若说原本他只是具好看皮囊的话,显出野性后就简直是气势逼人、内外兼具魅力的撩人自走机了。   纪寻有些心烦旁人的目光,开始时不时往房顶张望,显是想上房。   他只喜欢隐在暗处观察猎物,却不喜欢走在猎物间被上下打量。   南风似察觉出他不自在,温和的与他讲些乱七八糟的,以便分散他注意力。   小孩子第一次上街,是这样的,没哭没闹已经很不得了了!   转过一条长街时,纪寻双目突然射向一个小女孩。   那小女孩大概十三四岁年纪,穿着破洞的脏衣裳,埋头穿过人群。   看似普普通通,却透出股不寻常味道。   纪寻抽了抽鼻子,视线不曾移开。   在小女孩儿即将消失在他视线里时,他在小女孩儿裙摆下瞧见一截毛茸茸——仿佛一条长毛尾巴的尖端。   纪寻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待跟南风到了铺子,他里里外外巡视一周,与老掌柜唐大财和小跑堂唐小强各对了一次视线,吓的一老一小尽皆不自觉转开视线,额头冒汗,他才满意的出了铺子。   “别乱跑哦。”南风在门口嘱咐了句,便跟老掌柜去后堂对账了。   纪寻丢了个背影给她,像每次离开山洞去遛山时一样,说走就走,头也不回。   他大摇大摆穿梭于人群间,闲散的四处溜达,像巡视新领地,高昂着头,眼神睥睨,步伐潇洒。   四周野猫野狗落荒而逃,不少逃跑路线不凑巧在纪寻前方的,直被赶出城才甩脱那气势可怕的人形大妖。   怡安城再也不是它们的乐土了。   再也不是了。   ……   ……   南风本以为对账会需要很长时间,完全没想到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这铺子生意差到她震惊,每月赔钱,甚至连收支平衡的时候都没有。   年初时,铺子里还会进货,后来就连货都不进了。   这样的情况下,赔的少了点,只是日渐荒凉。   南风独自看账本思考的时候,唐掌柜回到了他柜台后的椅子上坐下。   本就胖墩墩的身体陷进椅子,只留半截脑袋在柜台外。   进门的人不仔细看,甚至都瞧不着柜台后还有个人——当然,也没有人进杂货铺的门。   这铺子已经俩月没开张了。   南风从后堂走出来时,皱了皱眉。   她捧着本子,开始在铺子里转,将想到的一一记在本子里:   这里可以摆个什么东西;   那里的什么东西可以放在门口……   杂货铺应该卖全部日常所需,针头线脑、火柴油灯、剪子菜刀、锅碗瓢盆……应该像小超市一样应有尽有,现在还缺……   南风驻足抬头,环视。   嗯,缺的非常多,简直不知该从哪里补货。   回头需要好好合计下,哪些东西可以很自然的摆在货架上,哪些东西是异界根本没有的,要当珍宝去交易。   工作量有点大,但并非毫无头绪。   半个多小时后,她转头看向唐掌柜。   老家伙虽然很配合,但懒的有点过分。   她还在铺子里呢,他就已经打起瞌睡来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丧劲儿。   南风收起小本子,想了会儿,走到柜台前。   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铜钱,啪一声全拍在了桌上。   “!”唐掌柜被吓的一机灵,坐直身体后,先是盯了南风一眼,随即便落在铜钱上。   这一大把,比他一整个月的月银还多,有点诱人。   南风将边上纸墨推到唐掌柜面前,道:   “我说,你记。”   唐掌柜便伸手执笔,蘸了墨等她开口。   “给你交代十个工作:一,2天内给我列一个需要补货的单子;二……”   南风将提前想好的事,和她刚才补充的工作,一起道出。   唐掌柜记的倒也认真,属于那种你让他干一件事,他就干这一件,既不会多干,也不会少干的类型。   南风说罢工作,手拍在铜钱上,使之摊开。   “一个月内,如果做不到一半,就走人。做到的话,有额外的钱。”   她说的走人,可不是将唐掌柜还给谢殊云,而是直接赶出门。   “……”唐掌柜皱起眉,像他月钱这么低的有经验掌柜不多,尤其这铺子这么凉,新主家想再招个掌柜和账房,可也不容易。   南风对上他眼神,丝毫不畏缩,显示了她的决绝。   唐掌柜抿了抿唇,苦着脸等她后面的话。   “我相信你能做到。”她伸手拨出20个铜钱,“如果能10天做到所有事,这些钱作为你月钱外的赏钱。”   “……”老家伙盯着那钱,先琢磨了这些钱够干什么,然后才开始想自己是否能在十天内干完那十件事。   有点难度,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14天内做到,20个铜钱。”南风又拨过去10个铜钱。   “……”唐掌柜搓了搓手指。   “8天内做到,50个铜钱。”南风从兜里再掏出十几个,凑成50个铜钱,堆成一个小山包。   唐掌柜双手攥成拳,八天……八天……   “……”他觉得自己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了。   ……   走出杂货铺,南风面对着铺面,倒退三步,仰头看看,左右看看。   门口可以摆个小黑板,写每日打折产品,和产品上新之类的咨询——   要是边上邻里们看不懂字,就逼唐掌柜学画图。   嗯,唐掌柜老了,画图只怕手不稳。   南风将目光扫向站在门口发呆的跑堂小弟唐小强——这小子是唐掌柜的外甥,年轻,学东西应该很快。   正倚门晒太阳的唐小强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发寒,转头去看,正对上新主家的视线,莫名心慌。   南风又开始考虑门口摆花,搭个小棚子,吸引左邻右舍过来坐之类的。   但左右看看,又忍不住叹口气,这条街真的太荒了。   来往都没点行人,要想拓开生意,只靠邻居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本。   右手边是个小馆子,瘸腿的中年男人身兼掌厨、老板、跑堂数职,邻居们自带食材让他下厨也行,没有钱付账,给吃的或者布匹也行。   即便如此,也有些入不敷出——今年收成不好,农户们不需要全家出马去收田,妇人闲下来做饭送饭,也就不需要靠小馆子管饭了。   更往右一家,也是个杂货铺,老板是个老木匠,上年纪后干不得细活体力活,便开了那杂货铺,一边开铺子一边教徒弟木匠活。   好在小徒弟勤快能干,倒也能活的下去。   再往左边看,布匹铺子里灰洞洞的,房子都旧的不行了也不修葺一下。   倒也有来买布的,邻居们兜在怀里的都是灰色的普通麻布料子,多是入冬真的没衣裳穿了,就来邻居家布匹行扯一匹……   除了姓谢的傻子会在这里开铺子,巷子里其他铺子的主家似乎都是住在这里,做左邻右舍的小买卖而已。   她要想靠这杂货铺赚钱实现梦想,还不如就地躺倒开始睡觉,直接做梦倒比较容易。   想出城旅游,就要建安全通道,即便不能通过搞经济改善异界生存环境,也得有钱雇他百八十个护卫保镖。   不然就异界这个城内小巷里都能发生碎尸凶案的尿性来看,她只怕走出去没几步就要扑街。   也不可能每天拿异宝卖给怡安城五大家族的人吧?   人家只是对地球现代的东西不了解而已,可不是傻子。   她要是每天都有新法宝卖,只怕很快就要倒大霉了。   啊!钱钱钱,钱钱钱!   除非这条街能被改造成闹市街,不然只怕她投入越多亏损越多。   正在思绪海洋里遨游,南风突然发现随着太阳爬升,有两块喷口大的光从铺面墙角,慢慢转向铺面敞开着的窗。   “?”怎么会有一块亮光正面照过来?   除非她身后有光源。   这样想着,南风转头望去。   便看到对面的来财杂货铺门口,一左一右摆着两面铜镜。   铜镜折射的光线,正好晃在她的杂货铺上。   “???”她疑惑的盯住那跟摆阵一样的两面铜镜,微微皱起眉。   这是什么情况?   站在边上晒太阳的小跑堂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低声道:   “主家,来财杂货铺的主家找人算了,说那铜镜能挡灾,还能招财。”   唐掌柜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门口,冷哼一声:   “呸!那铜镜分明就是克我们的。谁还不知道摆铜镜是送灾,灾送去哪里了?铜镜照哪,灾可不就去了哪。”   来财杂货铺的铜镜,直挺挺照着南风的祝氏杂货铺。   “……”南风。   这小破巷子里,竞争需要这么激烈,这么剑拔弩张吗?   “铜镜什么时候摆上的?”南风问。   “昨天晚上。”唐掌柜。   那不就是她刚从谢四手里得到这铺面,对方就开始布阵了?   专门给她这个新主家准备的?   “他们主家什么来头?”她皱眉问。   “听说是赵家哪位远房公子的铺子。”唐掌柜撇嘴。   这一两年来,来财杂货铺有事没事就给他整点幺蛾子,偏偏谢四这个主家不怎么管事,他又不好强出头,整日里被对面左踩一脚右碾一下,恶心的够呛。   又是姓赵?   目光在来财杂货铺门口的铜镜,和自家杂货铺间梭巡几遍后,南风自问:   她祝南风缺镜子吗?   不缺!   不仅不缺,多的是比铜镜好一万倍的明镜——   能将人照的清清楚楚,折射光的能力还贼强的那种。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南风就将之前为了将光折射进山洞内室,而带来异界的一堆圆镜中剩下的四把全带过来了。   脸大的镜子,左两把,右两把摆摆好。   接着,她脚在门口遮阴处跺了跺,对小跑堂道:   “今天你就站这儿。”   瘦叽叽的唐小强便站在了南风跺脚的地方。   想了想,南风又喊他搬了个小马扎。   “你就坐这儿,守着这四面镜子。”南风吩咐道。   她怕有人偷她的镜子。   毕竟,异界还没有这样的玻璃镀银镜呢。   ——异界没有的东西,那都是神仙法器。   一切安排好,南风转过身,望着来财杂货铺门边两口落了灰的破铜镜扯起嘴角。   给我摆阵?   不晃瞎你们狗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隔壁:杂货铺新主家的弟弟,眼神好凶啊。又俊又骚,好喜欢。   纪寻:¥#%¥……%……   南风:原本该是像儿子的,可惜长的太快了,现在看起来都像弟弟了,唉。(怅惘)   纪寻:……   【小剧场】   南风:比镜子吗?   来财杂货铺:……   南风:这么喜欢拿镜子晃别人、照别人、摆阵克别人?   来财杂货铺:……   南风:我可以摆个镜子展,你们信不信?全身镜,方镜,圆镜,哈哈镜……   来财杂货铺:…………………………   ……   明天(周日)18点更,大家风门同开的时间见~ 第26章 陪宠物玩耍   怡安城已入秋, 难得有这样的大太阳。   阳光炽烈, 许多行人都忍不住以手遮阳, 或在房檐下等庇荫的地方行走。   山南街上更加空无一人, 光秃秃的土街上被晒的冒烟, 随便一股小风都能卷起一层土灰。   祝氏杂货铺门口放着的四面平镜亮到刺眼,四道光分别被折射到对面来财杂货铺的牌匾、窗子、门框和墙面上。   炙热的光团几乎要将牌匾等处点着, 眼看着再晒一会儿,小铺子就要欲i火重建了。   来财杂货铺的掌柜赵福里里外外踱步, 每每朝着被晃过来的光团看上一眼, 都要闭目缓上好半天, 才能正常视物。   他只怕自己这双老眼再多被晃上一次两次, 就要瞎了。   到得晌午最热时候, 牌匾上墨书的字居然开始冒烟儿了!   赵福终于再也呆不住,他嘱咐小跑堂看着店,挺直身板,独自一人大刀阔斧的走向对面。   那满面怒容、气势汹汹的样子,很有点一夫当关的气势。   …   唐掌柜埋头伏案已经一整个上午了, 他额头冒着汗, 梳的整齐的发髻都被无意识的抓挠的有些凌乱了。   骨针要跟城南渔夫买,十个估计就能卖半年,就上十个吧?   麻线得买粗的细的各几捆,几捆比较合适呢?   货架要重新排位,把什么东西排在最前面啊?   什么是家家户户都需要,消耗又快的?   毛笔蘸墨一笔落下, 一个墨点在宣纸上晕染开,唐掌柜瞬间炸毛,捏着毛笔就想拍桌上。   可抬眼瞅见坐在铺子里小木椅上记东西的祝南风,他又默默将燥气压了回去。   时间就是金钱啊。   8天做完全部工作,50个铜钱,晚一天的话就只能拿到20个了。   在唐掌柜看来,那不是少赚,那就是抢他兜里的钱——对,在他看来,那50个铜钱,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   上火。   唐掌柜喘气都嫌浪费时间,重新蘸了蘸毛笔,埋头继续苦思冥想做第一个任务采购单。   赵福便在这时一步踏进门,横宽的身材挡住门口半截光。   唐掌柜立时皱起眉,心里刚压下去的燥气,又涌动起来。   谁tm挡老子的光?   …   南风并不认识不认识赵福,抬头对望一眼,她还以为是顾客上门了。   才要笑着热烈欢迎一下,赵福就冷哼一声,走向柜台后焦头烂额的唐掌柜。   老唐眼下有青黑,眼中有火苗。   南风的金钱激励方已经让他个性变异,躺椅上摸鱼早已变得不香,整个人激进又急躁,任何一簇小火苗,都能瞬间让他爆炸。   “……”南风坐着没动,挑眉打量赵福,这人怎么跟来要账的似的?   赵福伸手在桌案上点了点,昂头等唐大财招呼他。   “……”唐掌柜瞪着老对头那张满是沟壑的丑脸,不仅眼底青黑,脸也黑了。   抿直的嘴唇显示着他情绪的不稳定。   “唐大财!你们铺子搞甚?门口那是什么玩意?痛快收起来,明天东家派人上门恐怕就会看到。”见唐掌柜抬头,赵福语气有些不客气的开口。   话虽未说明,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任谁都听的出这里面的威胁意味。   唐掌柜受了赵福好多年的气,胸中郁火早已堆成火山。   在这一刻,在对方上门指着自己鼻子吵吵的一刻,他终于忍不了了。   爆发了!   柜台后桌屉里有一把躺了几个月的菜刀——他早就准备着,却始终未敢动用。   一扫之前懒怠模样,唐掌柜眼角余光扫到南风站在那里。   给自己撑腰的人尚在,他底气足的很。   深吸一口气,他猛地抽出菜刀,在赵福逼视目光下,霍地将之剁在木质柜台上。   一道寒光,巨大一声‘咣咔!’。   伴着唐掌柜暴怒的大喝:   “要么你弄死我,一把老骨头了也没准备活过百岁!要么滚出去!”   “……”赵福欺负唐大财都欺负惯了,毕竟唐老头一身懒骨头,从来没回过一句嘴。   却没想今日会有如此的爆发。   赵福被吓的一哆嗦,就那剁在桌上的力道,要是砍他脖子上,恐怕要头掉。   他嘴唇哆嗦着没说出一句话来,迟滞的呆站,脸色忽而青忽而白。   他又气又恼又囧,欺软怕硬的怂劲儿被揭穿,想恼羞成怒,看在菜刀的面子上没敢。   狠狠一跺脚,他拂袖而去。   装模作样的可笑。   “……”唐掌柜望着赵福背影,手攥着菜刀,僵持间已开始有些发麻。   终于收回手,悄悄在裤侧擦了擦。   他半辈子没跟人红过眼,这是第一次,很是忐忑,此刻才松了口气。   “……”唐小强站在门口,盯着唐掌柜目瞪口呆。   他真没见过舅舅这么凶的样子,跟不要命了似的,有被吓到。   “……”南风目光从赵福背影上抽离,回眸对上唐掌柜,她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被赵福这老东西欺负了小半辈子了,积怨很深。”唐掌柜讪讪道,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过头了。   当了一辈子老实人,在这方面的确没有拿捏分成的能力,经验太少。   看出来了……   “记得把桌子补好。”南风复又开口。   “……”唐掌柜。   收起一直捧着的小笔记本,南风起身往外走。   一只脚踏出门时,她回头留下一句:“补桌子的花销记账,我给你报销。”   “……”唐掌柜。   原来发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有这么多善后事要做……   晌午阳光炽烈,照的唐掌柜老脸有些红。   ……   ……   手里的碎银子和铜钱,一部分拿出来给唐掌柜采购补货,一部分拿出来带着纪寻在怡安城逛大街吃好吃的。   当晚回山洞时,南风摸了摸袖袋,又摸了摸内兜,一样的干干净净。   异界和地球,里里外外都需要钱。   创业要钱,养崽要钱,生活要钱,想要生活质量,将一切布置、安排的明明白白,需要更多更多的钱。   当街比试弓箭赚的碎银子和铜钱还有些,这些都得用来异界花销,金锭则全拿回地球换钱。   她在本子上精打细算做规划,只觉得人生在世怪不容易的。   转头见纪寻很好学的盘坐巨石上,捧着平板,手指一下一下戳着屏幕看的入神。   要不是长发盘成髻,穿着古袍大氅,真有点像个现代沉迷电子产品的小孩了。   “在看什么?”她问。   “西游。”他头也没抬。   “……”南风。   他都已经开始读app里面的简译版四大名著了……   看了看表,已经21点,他也看了一个多小时了。   再这样下去,会不会熬成近视眼。   那双漂亮的绿眼睛要是被眼镜遮住,就太可惜了。   “我给你买了很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试试?”南风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肩膀。   “?”纪寻终于抬起头,那双泛着光晕的绿眸定定落在她眼上。   现在不仅‘吃饭’这个词可以吸引他,‘好玩’也能引起他注意了。   …   南风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陪一个初中生,围坐着玩乐高。   她这样一个独来独往孤僻的人,竟能胜任玩伴。   见他玩的专注,长睫毛忽闪忽闪的,一边认真研究说明书,一边仔细挑选组件,模样有点可爱。   她便存了逗逗他的心思,趁他不注意,悄悄将一个关键部件攥在了手心里。   纪寻拼着拼着,突然皱起眉。   南风暗笑,开始欣赏他细微有趣的表情变化。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剩下的所有部件上拨弄来拨弄去,眼神梭巡。   显得有些费解。   又有点着急。   人类认真的样子真好看,剑眉微颦,嘴唇紧抿,双目炯炯,显得很聪明。   南风一手托腮,将肘撑在盘着的腿上,像看独自玩耍的大熊猫般,饶有兴味。   怪不得有的人能看大熊猫直播几个小时,纪寻开玩耍直播的话,她觉得她也能。   一直找不到部件的纪大王剑眉皱的越来越厉害,他烦躁的拨弄动作越来越用力。   那双绿眼睛也冒出凶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所有乐高捏碎吃掉。   然后,他突然停住所有动作,微微眯起眼,抽了抽鼻子。   绿眸微转,最后落在南风身上,眸光闪烁,开始变得有些危险。   悠闲看着他着急的女人终于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她挑眉看他,摆出个无辜表情。   下一刻,瘦骨嶙峋却宽肩长腿的少年突然朝她扑了过去。   “!”南风被扑倒的那瞬间,脑袋里是空白的。   ?   在她想来,小朋友找不到关键零件,可能会急的跺脚,气的面红耳赤,那模样肯定很可爱很好玩。   却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小朋友可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初中生。   他是个小野人,是个山大王,超凶,会动粗。   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在纪寻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往她身上一压,手扣住她肩膀,她就完全动弹不得了。   骑坐在她腰上,纪寻虽没用力坐实,也够她受的。   南风本能将攥了乐高的手举过头顶,才做完这个动作,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他俯身去抓,胸腹更加凑近了她。   “……”南风脸腾的涨红,耳根一下就烧起来了。   脑袋里嗡一声,心跳砰砰的。   ???   纪寻是怎么抠开她拳头,抢走乐高,又是如何从她身上起来,坐回去继续拼他的乐高的……她完全没注意。   整个意识都在羞窘中沸腾的不成样子。   方才发生了什么?   缓慢坐起身,她揉了揉自己腰,还能回想起他骑在她身上的感觉。   又揉了揉自己肩膀,她手劲儿可真大。   他已经长这么大了吗?   现在看起来也只是个初中生的模样而已,青涩还有孩子气。   怎么那么大力气?   而且纪寻俯压过来的时候,她完全无法忽略他身上的阳刚气场。   有种令她心神震颤的气势,透过灵魂震撼了她。   到现在她都有点回不过神。   刚才不是在玩耍吗?   她正惬意的欣赏他气急败坏模样,怎么就突然……   原本拿纪寻当小孩调i戏的南风,被正面袭击,突然被迫意识到,她眼中的少年拥有一具成熟的身rou体。   还有远超过成年人的力气。   南风正怔忪出神,纪寻皱着的眉突然舒展,他拼好了。   伸手捏起超酷炫的乐高恐龙送到她面前,扬起下巴,满脸不可一世。   那双墨绿色眼眸幽深幽深的凝着她,剑眉舒展,嘴角一撇,表情仿佛在说:快夸我!   “……”看着他这副臭屁模样,刚还觉得被惊到的南风一阵无语。   太……分裂了。   “……”纪寻见她还没有夸,眉头竖起。   像在说:怎么还不夸?我没什么耐心,就快要生气了。   “……好厉害……”南风声音有些涩。   纪寻微微点了一下头,将乐高恐龙放在她面前,转身走回方才坐着的那块石头,拿起平板继续看书。   他这个做主人的,已经很尽职尽责的陪宠物女人玩过无聊游戏了。   她也不能太黏他,他还要看书的。   “……”南风望着面前的乐高恐龙,久久未动。   心情不明。   ……大概很复杂。   ……   ……   月色沉沉,山河之间林野森森。   离怡安城越来越远,连氏兄弟的商队穿过林地,绕过小村落,谨慎行过湿地,再有3日便会抵达秋叶城外的小村庄。   夜晚住在野外总是很危险,萧山宗保护着这片天地,妖族鬼族不敢越界,智商底下的妖兽们却未必懂得这是谁的地盘,肚子饿了照样跑来捕猎脆弱的人类。   入秋后食物变少,妖兽野兽们愈发狂乱,野外就愈加危险了。   第一个侍从被扑杀后,商队立即给与反应。   训练有素的护卫们结阵以待,长刀长枪齐上。   可这次攻击他们商队的,不是一两只妖兽,而是一群三眼狼。   狼群有序的围剿,阵列分明不逊色人类商队。   很快,护卫们的阵列别打散,两个、三个、四个……四伤人数激增。   即便连氏兄弟带了十余精英护卫,此刻也显得捉襟见肘。   死亡的威胁令人恐惧,连山强自镇定,带着商队且战且退,期望寻到一处利于放手的地形。   当连海被三只狼扑到,腿上咬的鲜血淋漓时,连山浑身汗毛竖起,双眼赤红,再也无法维持理性,不顾原本有序的阵型,朝着弟弟飞扑过去。   一刀砍在一只狼背上,那狼生生忍住疼痛,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连山额角青筋暴突,右手长刀仍在劈砍,左手抽出怀中‘乾元杵’,想也不想的朝着那只狼的伤口戳去。   随着一阵滋嘎滋嘎响,狼背上的伤口在暗夜中电光山洞。   巨狼身体被弹开,震颤着倒在地上,快速的抽搐。   其他两头狼原本被劈砍也不松口,此刻却抬起头戒备的望向连山。   另有一匹狼快速撤身到倒地伤狼边,十几秒后,伤狼回过神来,虽还无法站起身,却惊惧的一阵变调惨嚎。   这凄惨的嚎叫声惊住了狼群,围剿的阵列停下。   头狼三只血红眼睛犹疑不定的打量连山手指乾元杵,旷野里只有伤狼的惨嚎——那是心神俱裂,极其恐怖痛苦的声音。   连山见势转身,将乾元杵高举在面前。   几息后,围着他们来回踱步的头狼终于仰头长号几声,丢下伤狼,带着狼群离开了。   商队不敢松懈,忙给伤者止血,以防引来其他嗜血妖兽。   随机带着伤病快速逃离战场。   连山坐在马车上,守着腿部受伤的弟弟,借着月光打量手中乾元杵,沉思不语。   ……   ……   同样的夜晚,怡安城谢府内。   谢殊泽忙碌一整天,终于得闲。   沐浴更衣后,他吹熄了烛火,躺在榻上。   夜晚房间内昏暗,他从枕下掏出驭火灵器,把玩起来。   最近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贴身带着这宝贝,每每睡前都要爱不释手一番。   点亮驭火灵器,他欣赏这奇特的火焰,术法真是神奇。   夜凉如水。   其他同龄公子们搂着美娇娘享受睡前运动时,因忙碌而单身到二十多岁的谢大公子,正侧躺着玩火。   别人买的是防身法宝,他买了个寂寞。   ……   ……   夜更深,黎明前最静最黑暗时刻。   一向冷清的山南街上,突然出现两个鬼祟身影。   他们一前一后快速前进,没有左顾右盼,目标明确。   祝氏杂货铺的木门并不难撬,尤其是对熟手的贼人们来说,他们很轻易便破除困难,闪进铺子里。   按理说,这样穷嗖嗖的后街小铺子,根本没有什么光顾的价值。   偏偏今晚却得到贼人青睐。   他们没有找到雇主说的镜子,只得按着要求,将铺子里其他东西不管值钱与否全部带走。   离开时,还不忘扛上铺门上方的牌匾。   直到他们离开,住在后院厢房里的老掌柜和小跑堂也未被惊动。   打更人路过杂货铺,惊见其门户大开,望着门内空洞黑暗敲门示警时,贼人早已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纪寻动完粗,继续看书,仿佛无事发生。   南风:……   南风:好想饿他几顿,把他饿回小学生模样。   南风:唉,小男孩纪寻最好了。   南风:软团团一副可以随意揉、随意撸的样子。   南风:就算凶起来也是奶凶,特别萌。   南风:还我青稚懵懂任君采撷的小可爱!   【小剧场2】   被压后坐起身的南风:有种被q j后,渣男拔吊转身就去玩积木的感觉……这事态是什么诡异展开……   作者:请收回你的虎狼之词!(虽然纪寻会后悔,但他现在还是个孩子!!!)   【书评区随机掉落60个红包~】 第27章 疯狂代购   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来异界时, 遇到的那只大怪兽没有再出现过, 山洞四周逐渐开始有了鸟叫和虫鸣声。   这一片的环境不再冷寂, 有了不一样的生机。   一些威胁不到纪寻的小生物逐渐搬到他领地里。   清晨起床后, 南风照例先洗漱好, 然后手机连上小音箱,播放自己最爱的音乐。   伴随着树木簌簌声和鸟儿的吟唱, 南风站在山洞口将长发束成髻,插上木簪。   伸展双臂, 深呼吸, 只觉舒服无比。   空气太清新了, 景色也好美。   昨天在山上摘的野花被她插在矿泉水瓶里, 放在洞口小桌上。   文艺的小绿格桌布上摆着她做的早饭——食物已被吃的差不多了, 毕竟一个纪寻的食量顶一个连的壮汉。   吃完这一顿,剩下两顿她都准备安排在怡安城里,或许今晚就得回地球重新购买物资了。   她的采购单子上,已列满好几页——全买的话,几十万都打不住。   拍了拍巴掌, 她朝着树林喊道:“开饭了。”   纪寻起的比她还早, 一直没见踪影。   好在她的大召唤术很好用,不一会儿便有不寻常的树枝声响起。   南风已学会分辨这声音和风吹树木声音的区别了。   果然,下一刻少年便落在她面前。   长发飞扬,大氅招展。   饿了一晚,他又缩水了。   肩膀更加细瘦,个子矮了点, 脸上稚气更深。   可那双绿眸一如既往的充满野性,表情淡漠,透露着他并非看起来那般幼小,真实状况可能是很不好惹。   两人就座,小召唤兽捧起牛奶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也不嫌烫。   他开心啃面包吃牛排,南风微笑看他,琢磨着买个烤箱——大功率发电机应该支撑的住,到时就能做现烤蛋糕和各种烤肉了。   饭后,南风跟纪寻商量跟他一起把山洞口的几棵杂树砍了,清出一片空地,她有其他规划。   结果小异界人声也没应,转身就跑了。   “……”   她只好自己举着斧子干活,一边砍一边暗骂熊孩子不听话。   结果没一会儿功夫,他就骑着个巨兽回来了。   接下来的1个小时里,南风坐在山洞口乘着凉吃着零食,看着空地逐渐成型。   小监工纪寻叉腰跟着那长了巨大尖角的妖兽,时不时给妖兽屁股上来一脚,以催促妖兽不许偷懒,抓紧干活。   可怜的巨大妖兽,长的强壮又狰狞,偏偏在绿毛少年面前声都不敢出。   那双巨角一顶,结实的大树便应声而倒。   “?”巨兽顶倒十来棵树后,纪寻回头看南风,用眼神询问她够不够。   南风于是又指手画脚一番,巨兽只得继续埋头苦干。   树全被撞倒后,纪寻将巨兽赶走,又抓了几只长的有些像猴子,却长了3条尾巴的小怪兽。   这些小怪兽在纪大王威慑下,手脚利落的将空地上横七竖八的树干、杂草、脏乱落叶等全部清理带走了。   它们速度太快,乃至于南风双眼放光——以后她还有很多活要干,这些三尾猴可太适合给她当劳工了。   “……”看着面前开阔的空地,想到自己曾苦哈哈接水管、搞基础建设……   早知小纪寻如此有当包工头的潜质,她之前累死累活又是何苦?   空地清理比她预想中更早也更完美的搞定了,看看时间快到饭点,南风招呼纪寻一道下山。   一听说要下山了,方才还在劳工野兽们面前耀武扬威的纪寻收起凶霸表情。   理了理氅衣肩膀上的大毛领,如昨天般,他很自觉的坐在矮凳前,悠闲等着南风给他梳头。   宠物伺候主人梳头,理所应当。   南风也很高兴,又到了一天一次的撸猫时间。   她搓搓手,先在他长发上捋了一把,才拿着梳子给他理顺。   手感好顺滑,贪婪的一下一下用力摸拢,啊,撸起来好爽。   解压。   开心。   崽崽也就这时候比较乖,可以给她任意妄为。   轻轻揉了揉他头顶,本以为他那么野那么凶一个少年,该有一脑袋硬刺刺的头发。   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发丝柔软蓬松,手指插进去时感觉暖暖的,而且有陷进去的感觉。   他发量可真多。   下次可以尝试给他洗头,给小动物洗毛毛好像也很有趣的样子。   想到这里,南风有些走神,手上一个没注意,竟扯痛了他。   纪寻被她摸梳的正舒服,也有些心不在焉,突如其来的疼痛瞬间激发了他本能,脑子都还没转,行动已经落实了。   他一个转头,康吃一口咬在了她手上。   “……”南风。   “……”纪寻。   场面极其尴尬。   更尴尬的是,南风恍惚间也真当自己在撸猫了似的。   被咬瞬间,她竟本能揪住了他后脖子根儿处的头发!   如揪住小猫命运后颈……   “……”   “……”   …   唐掌柜凌晨便被惊醒,之后便再没睡着过。   丢掉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找不回来了,前后左右几条街找遍了,也没有任何贼人之类的踪迹。   早上他和唐小强便坐在门口等着新主家来铺子里,但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见到人。   他嘴角起了口疮,上火导致双眼赤红,脸色苍白,急的时不时到巷子口张望。   赵福站在来财杂货铺门口看热闹,跟街坊邻居聊祝氏杂货铺被偷的八卦,转头便派小跑堂去怡安城第一家族的林家,上报来财杂货铺被盗的事。   同时还喊街上闲着无事的小童去报给赵家商会,请求帮忙捉拿贼人。   热情的过度。   南风是带着纪寻吃完饭才过来的,看到铺子里两个人都坐在门口时,她就知道出事了。   唐大财一眼瞧见她,便如瞅着了救星,跑过来哑着嗓子将铺子被盗的事儿说了。   南风脸沉下来,她没有显出焦躁,反而现拍拍老掌柜肩膀,道了一句:“别急。”   往自己铺子里拐时,她对上了赵福不怀好意的笑容。   铺子里几乎被搬空,连她昨天记东西时坐的小板凳都不见了。   转身走出铺子,她站在门口左右望望。   唐大财殷切的看着她,等着一个决断。   南风朝着他安抚一笑,目光落向对面。   来财杂货铺自然没有被偷,铺子照常开着,门口铜镜照样摆着。   赵福依靠在门口,朝着她礼貌客气的点了点头,眼神里却没几分尊敬。   这么一条街,都穷的叮当响,贼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偷东西?又不是捡破烂。   谢四将杂货铺给她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月没上货的状态了,铺子里既没钱也没什么好东西。   怎么贼就看得上她铺子里的针头线脑,甚至是那么个小破凳子了?   要说这条街上最富的,还得是赵家的来财杂货铺,贼对财务的嗅觉一向灵敏,怎么会错过来财杂货铺?   南风抿直嘴唇。   她有些拿不准这报复行为,是赵横杨因怨恨她做下的,还是赵福怨恨唐掌柜搞的事。   但总归跟赵家脱不了关系。   正这时巷子口跑来2个小童,正是被赵福派去将祝氏杂货铺被盗一事报给林家的小伙计,和帮忙去赵家商会跑堂求助的邻居小孩。   小伙计率先跑过来,想要跟赵福报告。   赵掌柜却摆了摆手,大声道:“你报给我干嘛啊,应该报给唐掌柜啊。”   小伙计便跑到唐掌柜跟前,开口道:   “唐掌柜,林家的管事见了我,说让你拿出被盗的证据。他还说,不然怎么知道不是你自己偷了主家的东西,谎说是有贼呢?”   唐掌柜原本正站在祝南风身边眼观鼻鼻观心,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差点梗过于。   他瞪圆了眼睛,便要大声驳斥。   南风转头朝着他摇了摇头。   “主家——”他急的想要解释。   边上站着的唐小强一双眼睛瞪圆了,恨恨瞪一眼来财杂货铺的小跑堂,一步上前,也想帮唐大财说两句话。   他舅舅才不会干那种监守自盗的事!   南风却没让这一大一小开口,回头扫一眼赵福,她扬声道:   “唐掌柜不必解释,我自然信你。”   “主家……”唐大财脸色灰败,一双眼睛里既紧张又憋屈,望着南风时还有点担忧,只怕她只是随口安慰他,其实还是打从心里怀疑他。   南风微微一笑:“铺子里的东西本来就要换掉的,有贼来偷走,倒也省去我们扔东西搬东西的麻烦了,没事,你该做什么继续做,不必在意。”   “……这……”唐掌柜有些不明所以。   “8天内完成,可是有50个铜钱的。”南风挑起眉,笑容里竟有多了丝调侃,仿佛真的轻松无比,不把被盗一事放在心上。   从赵家商会回来的邻居小孩见他们都不看他,心急嚷道:   “唐爷爷,赵家商会说,祝姑娘既然看不上商会,自己的事就还是自家管罢。”   “……”唐掌柜本欲谢祝南风一句,被邻居小孩一打岔,刚宽了的心又揪了起来。   南风比他更先有了反应,她嗤笑一声,兜里掏出一个铜钱递给小童:   “我的确是看不上赵家商会,呵,这事儿要是交给赵家商会处理,那岂不是请贼捉贼?”   话似乎是对小童说的,她眼睛却盯着赵福。   赵福原本听着祝南风开口,都已经摆好冷笑表情了,乍然听到她后面的话,愣了下才竖起眉毛:   “祝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南风瞥他一眼,并未回答。   她脸上表情非常生动,明明白白意思是:你还不配跟我说话。   转过头不再看赵福,她对唐掌柜道:   “这事儿先这样放着。你放心,过几日我会将这件事处理掉,保证以后我们铺子不会再招贼。”   唐大财挑眉看看祝南风,虽然不太明白她要干什么,但她对赵福的态度,实在有点过瘾。   他斜眼横了赵福一眼,应了南风一句,便带着唐小强转进铺子,该干啥干啥去了。   四周看热闹的邻里们见事主散了,也不好再围着。   却也没回家,三三两两串门小聚,继续聊着新换了主家的祝氏杂货铺的闲话。   “也不知那祝老板什么来历,好好一个大姑娘也没瞧见有夫家,才没两天倒闹出好些事来。”   “我看也没什么办法,没有商会护着,帮闲肯定三天两头上门惹事。她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办法?”   “是啊,屋子里老的老小的小,连个正经男人也没有,被欺负也是没辙。”   这些闲话南风自然听不到,跟唐掌柜交代几句,捏着卷尺在铺子前前后后量过尺寸后,她便拉着纪寻回山了——   南风需要消耗2个小时的上山路程,有纪寻在,半个小时足够。   回山后,她整理了下物资,又修整了下自己记的笔记。   晚饭后,纪寻似乎知道她要走了,站在之前她穿墙来去的地方,抱着膀冷眼瞪她。   一副不经本大王允许,你不需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蛮横样。   若他是个青年模样,说不定像个土匪,但他只是初中生模样,便显得倔倔的,让人想揉他的头捏他的脸。   “我回去买些东西,过几天就回来了,好不好?”她抬起头,笑容温和。   看,之前还酷兮兮对她不理不睬呢,现在都这么黏人了。   嘿嘿。   纪寻撇开头,不看她,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去那边我就可以买很多好吃的了。”她继续有商有量。   “……”纪寻回眸看她,似乎在思考。   “几天?”他冷冷问,依旧是两个字两个字的讲话。   “7天。”她道。   “5天。”他已经学会数数,7天太久了。   “嗯……好吧。”她慎重思考了下,点头道。   虽然他是个小孩子,但她也不想糊弄他,如果答应了5天,就得做到才行。   “……”微微低头,他盯着她眼睛看了好半晌,眉毛竖起又紧皱,嘴巴绷直又撅起,各种不太一样的不高兴表情来回变换。   就这样超级不开心的看了她半天,他终于转身走开了,给她个硬邦邦的背影。   南风看着他背影,脸上温和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小纪寻还没有交到其他朋友,孤零零只有一个人,如果她不在,连个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他瘦骨伶仃是身形在昏暗中成了个模糊不清的长影。   “纪寻。”她突然喊住他。   他转头看她,墨绿色的眸子幽幽的,那专注的眼神,仿佛正期待着她开口说两句好听话。   “接下来几天我可能会往这边送很多东西,你每天晚上记得将东西搬开。可以放到山洞外的空地上,总之别让它们堵住门,知道吗?”她认真道。   “……”纪寻。   ………………   南风离开后,纪寻踢了踢石头地面。   转身迈步,又驻足回头看看石壁,静了几分钟,他抿抿唇,走出山洞。   在洞口伫立半小时,他仰头望天,看星星。   她不在的晚上,既没有故事看,也没有夜宵。   更没有入睡后可以偷偷握住的暖乎手手,连星空都嫌暗淡。   ………………   背着一登山包金锭,和一个大胆的想法,祝南风穿过风门,回到了地球现代。   当将金锭整理在桌上,洗过澡给手机充好电,开机给王小艺聊天保平安时。   南风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看着窗外现代化的城市,她常常怀疑纪寻和那个时间只是她的梦。   只有面前的黄金明确告知她,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仿佛拥有了两段人生,一段有些平淡,孤独而自我;   另一段充满了不确定性,舒展而自由,拥有无限的未知可能。   她答应纪寻5天后回去,许多事都得安排的更紧凑合理才行。   夜晚也不得闲,按照自己列好的清单购物,与商家沟通定制尺寸和交货要求,本市商品联系卖家取货时间等……她有条不紊的将规划中的每一件事细心落地。   她买的东西涉猎极广,花销极大,如一个代购。   狂野代购。   …   第二天上午,该下单的东西都下好了。   她趁空直奔书店,纪寻已将汉字学的差不多,也看了好些故事书,她得再给他买些书籍。   名著不能少,少儿读物不能少。   以他的进度,她还得考虑超前购买。   于是,九年义务教育全套书籍,配各科教案和题海!   唐诗宋词童话故事十万个为什么……以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知识就是财富。   来吧,小纪寻,开始快乐无边的致富之旅! 第28章 饱崽   买好了书, 背着登山包去金店找周怀远给她安排的专属对接总监时, 南风还拖着一皮箱的书, 是她用整整一个上午, 精挑细选的‘崽崽培养计划系列书籍’。   廖有为穿着白衬衫, 打扮的十分富贵。   瞧见南风衣着休闲,不仅拖着个大皮箱, 还连车都没有时,很惊讶。   这跟他想象中的大小姐有些不同, 被小周总吩咐时, 他还以为这位祝小姐会是个非常傲气大牌的千金。   怎么这么亲切接地气呀?   像个邻家小姐姐。   挂着职业化的笑容, 廖有为将南风请进豪华客户招待间。   屋子里的布置配上香薰, 营造出舒适又华丽的招待环境, 漂亮温和的小秘书专门坐在茶桌边给他们泡茶。   廖有为带着南风闲聊两句,发现她话不多,让人有些摸不透性格。   昨天他已经联系过了一直想买古法金锭造景的土豪老爷子,得到了个不怎么好的消息,望着南风沉静的脸, 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祝小姐带了古法金锭?”寒暄总会说尽, 到底还是逃不开正事要讲。   “是的。”   “嗯……”   “?”   踟蹰一会儿,在南风疑惑目光下,廖有为终于开了口:   “祝小姐,不瞒您说,周公子跟您签合同的时候,是想着把金锭卖给我们一位老主顾。老先生就是喜欢古法金锭造景。   “他之前得着过一次, 后来就没遇到了——这玩意性价比低,我么都不愿意特意为了赚这个钱去满世界找匠人开炉。   “遇上了呢,一般也很难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金锭形态有差异,这个景也就造不成。恰巧您有,这才谈成了。   “不过——”   说到这里,他示意秘书给南风添茶,随即有些难为情道:   “但是昨天老先生跟我聊,嫌六组和八组金锭造的景有点穷酸——啊,当然我是不觉得穷酸了,但是老先生毕竟比较土豪。”   “所以呢?”南风眼神凉了凉,她仿佛听到一丝毁约的意味?   “老先生想要造大组金锭造景,6个或者8个金锭,恐怕有点不够……”廖有为苦涩的笑了笑。   小周总答应了祝小姐只要金锭满6个,就以1.5倍的价格收。   可现在土豪客户不买单了,这东西高价收进来,万一没有新客户砸手里,不还得他廖有为来扛这个亏损?   “所以不以造景的价格收金锭了?”她声音有些凉。   “……啊,6个或者8个的话,的确少了,若仍以造景价收,可能就要我们来承担亏损的风险。”廖有为没有像对待大多数客户那样圆滑,反而说的比较明。   既然祝小姐是周公子推荐来的,那肯定是家底很厚的千金,这样的人,你跟她耍小聪明,还不如装可怜博她同情。   说不定她不缺钱,也就不为难他了呢。   万一她要是不高兴了,他再伏低做小求个饶,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南风却并未如他所想的放过他。   她冷哼一声,不悦道:   “你现在就给周怀远打电话。”   “啊?”廖有为愣了下,完全没想到她竟如此不好说话,他都还没来得及讨饶,她就要把事情闹大到小周总那里去了?   “祝小姐——”   南风没给他说废话的机会,将书包往桌上一丢,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金锭,冷声道:   “16个金锭,同一种古法技艺,你现在就给周怀远打电话,跟她说,我要涨价!”   “……”廖有为盯着祝南风的书包,眼睛发直,连她说的告状和涨价的话都没时间去考虑。   !!!   啊???   十……十六个?   …………   最后,周怀远跟南风说了两句软乎话,涨到1.9倍收购价,廖有为亲自开车送南风回家。   第三天,她银行便收到了税后1138000元人民币,存款总金额达到1393000元。   南风盯着手机上的数字看了好半晌,她多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   平复了许久情绪,她立即拿着钱给小艺买了个贵重礼物,又拉着对方吃了顿饭。   随即拒绝了小艺逛街唱歌的邀约,拿着钱去买了2个大功率太阳能发电机,订购了5台大功率水力发电机,一口气花掉了60w,心疼的她站在太阳底下直叹气。   钱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像龙卷风。   这还不算完,她清淡上的东西还多着呢。   小纪寻的袜子破了,要买新的;   天气转冷,要买大衣和厚实的汉服;   挖地建设用的各种工具得多备几套,还要买水泥、钢筋等建筑用品,建材市场走起;   针头线脑各种小商品得买,到时候能卖的直接在杂货铺上架,不能卖的留着当仙家法宝卖给大家族公子哥们,一乌小商品市场大批发;   各种东西买的差不多了,南风又奔往汽车4s店——买卖东西都需要车,疯狂代购不能没有座驾。   最后忍痛压下想买卡车的冲动,买了个贼能装东西的suv,全款交付等待领车。   离开后,她又打车奔往全市最好吃的烧烤店,跟店主磨了半天未果。   最后拿钱砸下500串以串好的羊肉串,500串牛肉串……各种烤串共四千多串——   老板手头没有现货,要熬夜加班给她串。   配老板调好的酱汁两桶,孜然、辣椒面等调料若干,炭火三箱子,烤炉两个……   等傍晚回到家时,百万富翁祝南风,银行卡里只剩五十万了。   好吧,花钱不是像龙卷风,是像飓风。   捧着三桶全家桶坐在风门前等18点,时间到后,她手脚超级麻利的将所有东西推进风门。   后面推东西进去时,没有费力感,说明小纪寻有乖乖在风门那边把她送过去的东西清走。   嘴角带笑,她忍不住有些得意。   小家伙真是靠谱,不愧是她悉心喂养的崽崽。   赶在最后时间将全家桶送过去,18:03,风门关闭了。   站起身舒口气,她这才转身回到桌边,吃自己的汉堡。   忙活一大天,南风也的确累了。   为了5天后能按时回去,她真的很拼命,甚至没时间给他好好准备美食送过风门。   只好委屈他吃垃圾食品了。   3桶全家桶应该够他晚饭和夜宵,如果听话省着点吃,说不定还能管明天早饭。   午饭什么的,就要他自己去狩猎了——   南风有教他用锅,就算不会烹饪,至少可以盐水煮熟。   小家伙不会贪懒,又吃生的吧。   唉,真是操碎了心。   ……   风门另一边,纪寻捞过三桶全家桶。   一口可乐下肚,一个幸福满满的嗝。   全家桶上贴着南风写的小纸条:   【省着点吃哦-w-】   而纪寻……   一口一个汉堡包!   省着点吃?   他的词典里就没有这四个字。   …………   ……   5天,纪寻一天一天掰着手指头算。   百无聊赖,便如之前她在时一般,下山巡视领地。   怡安城所有街巷他早已遛遍,哪里住着什么样的人,哪些是有攻击性的,哪些完全是弱鸡,他也了若指掌。   反正祝南风不在怡安城,他不需要在她附近保护她,便干脆放肆出城,将巡视圈儿无限扩大了。   今年秋冬来的早,深秋时节,已有了冬天的温度,枯叶落了满地,草早已干黄枯萎,只有少部分长青品种还倔强保持着原本颜色,成为这灰凉世界的点缀。   才出了城没多久,纪寻便突然伏在地上。   一双剑眉突然耸起,那双墨绿色的眸子闪起寒芒,他闭上眼侧头倾听,又嗅了嗅。   再抬起头时,他脸上露出了危险的表情——那是猛兽准备狩猎时,谨慎又充满杀意的,隐含着兴奋的表情。   但他好歹并没有开杀戒,只追着那只逼近人类城镇的妖蛇跑了半个小时,将那妖蛇追的蛇生绝望,才有些无聊的离开。   又在四野转悠了几圈儿,许多地方都留下自己的气味和威慑之力,这才转道回府——   到傍晚,那个女人又要推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过来,他还得帮宠物整理破烂。   回程将踏上无忘山时,纪寻狂奔的动作突然停顿,他在密林间驻足,朝某个方向望了一会儿,才转头继续。   回到山上时,他看着空地上堆满的东西,想着或许有许多都是给他用的,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如何使用而已。   他做主人的,可不会让宠物吃亏。   应该是他不断的恩赐她食物和宝贝,怎么能老是接受她的贡品呢。   可是……她回来时,他该送她什么呢?   有些犯愁。   灵泉水吗?   她在的时候,他每天都盛一碗给她喝,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啦;   绿石头或者金石头吗?   最近好像都没有遇到……   镇山之宝都给她弄来了,还有什么好玩意上的了台面?   才想了一会儿,他就烦躁起来。   在山洞口转悠两圈,朝着巨树狠狠踢一脚,他就放弃了继续思考。   做主人的,接受她上供就好了,哪里就需要给她准备什么礼物!   ……   ……   纪寻回山前突然驻足观望的那个方向,正是萧山宗长老带着两位内门弟子和15名外门弟子驭兽而来的方向。   几千年前灵气骤减,修仙大能们陨落后,修仙者们便再不能御剑飞行。   这一代的修士们,虽仍能掌御一方,却是战力没落的一代。   进城时,五大家族家主皆亲自出城相迎。   长老刘长天身材清瘦,却精神瞿烁。   长相寡淡,慑人的眼睛却很亮。   他并未应承任何人的邀请,冷淡与几位家主招呼后,便如清修者般,带着弟子们住进怡安城并不奢华的客栈。   五大家主也只好随着来到宽敞却偏僻又简陋的客栈里,与刘长天上报议事。   “长老,无忘山自那日异动后,再无不寻常之处。”   “长老,今年秋冬来的早,城外妖兽异动频繁,前几天竟又妖兽捕食城外村民。”   “长老……”   林家家主作为怡安城发言人,坐在下首头也不敢抬,一件事一件事的上报。   刘长老沉着脸,垂眸听着。   待所有要事皆上报完毕,刘长老当即丢下五位家主,起身带着弟子们出门寻找妖兽踪迹。   妖兽闯入萧山宗势力覆盖的区域吞食属民,是头等大事,一时不得耽搁。   五位家主一路送刘长老出了城才作罢,待看不到那一行人背影,林家家主才将腰挺直了。   他擦一把汗,只觉面对刘长老时压力极大,仅上报大事的那一会儿功夫,便出了一身汗。   对方的威压常常令他呼吸不稳,与之相对,可谓是苦不堪言。   五大家主们打道回府时,刘长老带着一众弟子,在引路猎户的带领下,来到妖兽捕猎伤人之处。   四处探查两刻钟后,刘长老便沉着脸,一边捋胡须一边对身后萧山宗内门弟子中行13的沈醉道:   “可判断出是何妖兽?”   “玉背蟒。”沈醉长身玉立,背负着一把黑色长剑。   他一身潇洒倜傥之气,答话时并无畏怯之意,自信而笃定。   刘长老点了点头。   正是一只玉背蟒。   为了养冬膘安然度过寒冬,它可以轻易吞吃掉一整个村落,危害极大。   他又问另一位行18的内门弟子裘远照:   “可判断的出这玉背蟒的年龄与状况?”   “大概三十年龄,未成年,二十米长……”裘远照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想了想才继续道:   “我和沈师兄带着15名外门弟子,应可将之斩杀。”   玉背蟒速度极快,力量大,鳞甲厚,且是剧毒妖兽,危险程度其实极高。   成年独行的玉背蟒,可以轻易以一敌百。   但萧山宗内门弟子自小受宗门内最顶级教导,带着15个外门弟子,斩杀一条未成年玉背蟒,的确可行。   刘长老点了点头,满意的将这个锻炼机会交给了两位内门弟子。   寒夜慢慢。   还没来得及施展真正神威去祸害人类的大妖蛇,尚不知自己才被纪大王追的上蹿下跳、差点累死过去;   紧接着就要面临来自年青一代修仙者们的终极审判了。   ……   ……   祝南风离开的第五天,阴天,像是要下雪了。   寒风呼啸,怡安城仿佛一天之内就进入寒冬了。   纪寻裹着大氅有些不情愿的下山,天一冷下来,他也有些懒洋洋。   下午在怡安城外的树林里,他拿到了目标战利品。   捧着这东西,他又奔赴只有脸盆大的灵泉取了一碗水。   祝南风才跨过风门,他便将那一碗水递到她手里。   这一回没让她拿去煮,他一手托着她手腕,半强制的喂她吨吨吨喝掉了那一晚蛇胆灵泉汤。   南风倒是相信他不会给自己喝毒药,但这一碗汤又苦又涩。   喝干后,她推开纪寻便扑向山洞外空地上的物资堆。   在小山一般的东西里,翻找出糖果,飞速撕开一粒牛轧糖,将之含在嘴里后,她才松口气——可太苦了!   转头想要问问纪寻给她喝的什么,祝南风嘴都张开了,声音却没发出来。   她惊的瞠目结舌。   南风不近视,但也就是人类的正常视力而已。   可突然之间,她放眼一望,竟能看到洞口树干上的纹路,和伏在叶子上小虫的触须和腿毛。   再转头远眺向完全漆黑的密林,她倒抽一口凉气。   她不仅视力变好,竟还能夜视了!   “你给我喝了什么?”她转头用惊喜的目光瞪向纪寻。   纪大王斜倚在山洞口,依旧是那副拽拽不爱理人的模样。   都已经饿成初一学生了,一脸稚气,毛发蓬蓬的衬着一张小脸,偏要摆出睥睨众生的大佬气势,很有些中二。   可南风不嫌弃。   她站起身跑到他跟前,塞了个牛轧糖给他。   高兴的转头,她贪婪的举目四望,这是以前从不曾有的视野,这是一直存在却‘视而未见’的非一般景色。   这是她从未想过可以看到的风景!   跟夜视镜不同,这是真正的夜视,清晰,明亮,也没有色差!   南风实在太激动了,她转手便在纪寻头上大力揉搓。   当他转头不可思议的怒瞪她时,她抱住他,在崽崽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也太厉害了!”她笑的很灿烂,声音都透着雀跃,所有动作都变得轻盈了。   纪寻维持着怒瞪表情,一动不动。   ……他自然很厉害!   可是……   她居然敢大力揉他头!   她还敢……嘴唇有点软有点暖,还有些湿润……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紧紧皱起眉,纪寻抱着膀将头扭向另一边,忘记了自己本应该怒斥她,或者给这个大胆犯上的宠物点教训的。   半晌后,趁她不注意,他偷眼看了看她。   傻宠物正扶着一棵树,挂着笑左看右看,像个出生起就失明的人突然恢复目力,看什么都新鲜而吃惊。   目光落在她带着笑意的嘴唇,他别扭的转开眼。   摸摸自己耳根,不自在的看看天,看看树,就是不想看她了。   他烦躁的踢踢地面,南风立即听到了。   “是不是饿了?”她问。   “……”不看她。   “我这就去给你准备夜宵!”南风人逢喜事精神爽,下厨格外积极。   看在小异界人这么给力的份儿上,饲养员决定好好慰劳慰劳他,让他当个饱崽!   “……”纪寻摸了摸刚被她亲过的脸,又摸了摸肚子。   嗯……倒是也饿了。   ……   ……   山下,怡安城外。   刘长老和众弟子们围着玉背蟒的尸体,各个表情凝重。   他们还没捉到玉背蟒,却被捷足先登了。   玉背蟒死的很安详,并没有经过激烈反抗,便被杀了。   说明凶手实力远超玉背蟒。   玉背蟒最值钱的蛇胆被取走了——   食用蛇胆可使人拥有无与伦比的夜视能力,这是许多修仙者们梦寐以求的能力。   凶手得到蛇胆后,实力只怕还会大涨。   而且从射胆被取走的伤口可看出,凶手不是人——那是利齿撕开的痕迹。   刘长老伸手拂过蛇尸上的伤口,眼神又沉了几分。   怡安城附近居然有如此可怕的妖兽在,事态严重程度远超他预想了。   寒冷的暗夜,修仙者们举着夜明珠和火把,开始在山野间一寸寸的搜找。   他们既怕发现那恐怖妖兽的踪迹,又怕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快午夜时,天空飘起雪。   寒风更冷了,修士们被冻的面色发白,嘴唇发青,却仍强打精神,不敢松懈。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纪寻,此刻正悠闲依靠在软椅上,裹着南风给她带的毛毯,喝着她煲的猪脚汤。   他翘着二郎腿,神态惬意,那双暗藏锋芒的绿眸因享受而显得迷蒙。   从汤碗上抽回一只手,他在脸颊上又抹了抹,是宠物女人亲他的地方。   这小动作他一晚上已做了好几次。   雪花簌簌落下,纪寻丝毫不介意,也不怎么畏冷。   反而仰起头,张开嘴如孩童般接食雪片。   冰晶落在舌尖,凉凉的。   他眯起眼,嘴角上翘。   此刻,只有夜空能看到他朝天扬起的笑容——得意,带着丝邪气,又有些张狂。   落在手上的雪是冷的,手里捧着的汤碗却是烫的。   初冬寒夜,洞口暖光朦胧,热水壶冒出的热气氤氲。   无忘山千年寂寥,今夜却有人在他身边的空地上,忙碌不休的清点物资,无声陪伴着他。   是他的好宠物。   他会好好保护她,给她弄更多的好宝贝奖赏她。   作者有话要说:  【21点二更】   【小剧场】   南风:唉,委屈了我们崽崽,吃点垃圾食品吧。   纪寻:一口一个汉堡,一口一杯肥妖快乐水,乐无边。   南风:省着点吃,崽崽~   纪寻:省着点吃?不存在的!   ……   【小剧场】   修仙者心目中未来的自己:乘风御剑,潇洒无敌。   真实:捏个符,布个阵……飞?不存在的!   纪寻:那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修仙者:妖族生育率低,内斗消耗大,不团结,没空找别人麻烦。妖兽智商底下。鬼族需要人类的供奉和香火,与人类共生井水不犯河水……   祝南风:……全靠竞争对手靠不住……   修仙者:…… 第29章 异界996(二更)   自从来过异界后, 南风的身体就变得特别轻盈。   吃的好睡的好, 每天都觉耳清目明神采奕奕, 甚至拥有了超强的生物钟——   早上6点就睁眼, 且一点睡懒觉的欲望都没有。   以前上学或赶飞机需要早起, 那痛苦程度不敢回想,现在简直像拥有了异能一样爽。   也不知是小纪寻给她吃的什么起作用最大。   是那个喝后会神清气爽的水, 还是上次他鲜血淋漓夺来的东西,亦或者昨天晚上灌给她的苦水……   因刚从地球带货归来, 存货丰富, 所以今天早晨有超多早餐吃:   香喷喷的奶黄包、油汪汪的菠萝包、放够糖的八宝粥、各种肉包、皮煎的酥酥的煎饺、西红柿鸡蛋面……   都是她昨天买了带过来的, 今早吃正好。   热好一样, 上桌一样。   纪寻一分也等不得, 盘子往他面前一摆,便开心吃起来。   等南风最后一张鸡蛋饼摊好坐上桌时,其他所有盘子,都已经空了。   “……”   纪寻绿油油的眼睛又盯向她刚煎好的鸡蛋饼。   “……”她默默将饼护牢了,就着牛奶勉强吃饱。   没有急着下山, 她准备好好整理下山洞内外, 将之改造的更适合居住——   之前下山要2小时,她的确考虑过山洞作为根据地,日常居住要在怡安城买宅子。   但现在有了飞毛腿纪寻,时长被缩减为半小时,简直比社畜上下班消耗还小,那自然是住在无忘山上更安心了。   远离人群, 随心所欲。   纪寻准备去巡山时,南风拉住他大氅。   搓了搓手,她眼睛亮晶晶的望他:   “上次你差遣的那些三尾猴,能不能再抓10只呀?我有好多工作可以提供给它们。”   资本家南风要造福三尾猴,赐予它们幸福快乐九九六啦。   纪寻转头看了眼空地上堆积如山的各种奇怪物品,恐怕……真的是好多工作。   “等着。”丢下两个字,他一纵而起。   南风只见他的大氅在自己眼前划出一道灰白色虚影,人就不见了。   不一会儿功夫,纪寻就像条牧羊犬般驱赶着一群三尾猴回到了山洞口——   正正好好十只。   南风怀疑他在向自己炫耀他的数数能力,而且她有证据。   三尾猴们一个个臊眉耷眼,显然是被纪大王吓坏了。   南风很有组织能力的将他们三两分组,这3只手臂肌肉发达的去挖地基,那2只手指灵巧的去组装管道,这2只和水泥,那3只……   纪寻便坐在光线好的地方看他的成语小故事,时不时抬眼看看有没有哪只猴在偷懒。   一个多小时后地基居然就挖好了,还比想象中深一些。   到中午时,钢筋水泥搭上,热水地暖铺好,几百平米大房子的架子居然已然七七八八——   而且活干的非常规整,一点也不笨拙,好厉害!   这些三尾妖猴简直是建筑工地福音,运动神经已远超人类了啊。   见猴子们热的苦哈哈,南风给它们一猴一杯温豆浆,提前准备好的铁碗里也盛满了猫粮——   南风早有准备,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顺便将监工拉到山洞口餐桌边,他们也开饭啦!   两盆大盘妖鸡,5碗宽面条,配一桌子各色罐头。   南风一边慢条斯理吃自己的,一边看着纪寻风卷残云——   自从他下限年龄升为初中生后,食量是不是又增加了呀?   三尾猴们原本干活干的心惊胆战,只怕自己一点做不好,就要成为纪大王盘中餐。   心中最大的祈求也不过是能活着离开纪大王领地,干活很累什么的都是小事。   它们怎么也没想到,纪大王居然如此仁慈,竟还会让他的人类宠物给它们提供食物!   这简直太感猴了!   希望不是纪大王嫌它们太瘦,要喂胖它们再吃。   怀揣着这样的忧虑,它们捧着铁碗小心翼翼吃第一口。   然后——   所有猴对视一眼,那些对望的圆溜溜猴眼里,全是一模一样的惊艳。   接下来,它们再也无法吃的斯文了。   一个个狼吞虎咽,像打仗。   太好吃了!   这是什么猴间美味!   比任何坚果都好吃!比老鼠好吃!比任何果子都好吃!   纪寻吃完大盘妖鸡和大碗宽面后,转头看向舔碗的猴子,眉头微微竖起——   宠物女人给它们吃的什么?   它们怎么吃的那么香?   是很好吃的东西吗?   还剩几粒猫粮没舔干净的三尾猴,注意到纪大王的眼神。   它戒备的一口将猫粮闷进口中,咔嚓咔嚓嚼碎吞下,这才放心——   天啊!方才纪大王看过来时,它以为这位可怕的妖王要抢它的美食呢!   吓死它了!   “……”纪寻。   …   到晚上时,南风的半山腰大别墅已能看出雏形。   建设说明的图纸被贴的四处都是,全贴在三尾猴身高正好能看清楚的地方。   南风又给了它们一猴一把猫粮,才将它们遣散。   妖猴智商极高,基本上能听懂南风下达的所有指令。   离开时,一个个排队跟纪寻跪拜,可以说是非常有礼貌了。   待猴子们一走,南风立即摆开烤架,在折叠椅上一坐,屈起两条腿。   炭火点燃后,肉串啪一声搭在烤炉上,油刷子挥舞,用食用油和酱料均匀涂抹肉串。   油滴在炭火上,滋啦啦响,冒起香喷喷烟气。   左手执起蒲扇,右手一把抓起肉串,给它们翻个面……   俨然烤肉店工作几十年的老手艺人,有内味儿!   纪寻原本想悄悄追上那群蠢猴子,抢两把它们吃的那个东西尝尝,乍然闻到肉香,双脚便站在山洞口,迈不动了。   他假意捧着书看,眼睛却始终盯着逐渐变色的肉串。   烤肉的香味拥有多大的魔力,尝过的人都知道。   普通人根本造不住,纪寻对他没有一丝免疫力,更是狂咽口水迫不及待。   他以为吃过火锅,吃过烤羊腿后,他已经是个吃遍山珍海味的强大妖王了,此刻却突然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原来世上还可以有这么香的味道,简直让人失去理智。   ——当他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南风跟前了。   “帮我把那串鸡翅膀递过来。”南风回头随意道。   她居然敢使唤他!   纪寻怒目瞪她,手却很诚实——   伸过去一把抓起十来串鸡翅膀,没有任何反抗的乖乖送进南风小手里。   教训她的事,吃完烤串再说吧。   快点烤熟呀,等不及啦。   …   撸串怎么能没有啤酒?   第一炉烤好后,南风开了一瓶啤酒,却只给纪寻递可乐。   小孩子怎么可以喝啤酒?!   揣着这样想法喝啤酒的大人祝南风,望着纪寻一米八的大高个子,突然有点无语——   世界上唯一一个这么高的小孩子。   今天他三餐稳定,便没有变回初中生模样,现在高高壮壮的,面上棱角分明,是个叛逆期高中生。   野性更甚,浓眉如刀。   仿佛比之前他吃特别多变成大学生时,看起来都更有雄性威慑气势。   南风隐约间感觉到,他在从幼年朝着成熟阶段飞速成长着,似乎不仅随着饱腹程度在外形上会有变化,灵魂底色和强大程度好像也都提升了。   他变得更聪明睿智,也更威猛。   以前即便身形像大学生时,脸上也有懵懂气,身体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如此强的压迫感。   现今他眼神里少了蛮气和茫然,更多了丝洞察与深沉。   身体里也似充满力量,仿佛随时可以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威能。   有点……存在感过强了。   以前她好像从没有在跟他相处时觉得紧张,现在却有几分不自知,这实在有点怪。   南风一口啤酒下肚,一个不留神,纪寻手里攥着的5串肉已被吃完了。   她惊异的盯住他,想看看他是怎么吃的。   然后便见他只微微张口,露出尖锐虎牙,侧脸用牙咬住最内的一片肉,之后快速往外一撸,便将所有肉都撸下来了。   又因他速度极快,嘴巴一张一合,所有肉都落入口中,一片没掉。   “……”   面对用掠影撸串的少年,南风转头看了看烤炉,有些忧虑。   只怕烤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他吃的速度!   …   酒酣肉足时,南风懒洋洋的长舒一口气。   她面颊泛红,靠在躺椅里,左手随意翻转烤炉上的肉串,惬意的不得了。   纪寻2瓶可乐已喝尽,正准备开第三瓶。   瞧着他吃的额角渗汗,她感到心满意足。   有她在,小东西就饿不到。   而且会飞速长大成人,这其中可都有她的功劳在。   突然想逗逗他,念头才起,她手已抽出一支新筷子,在自己啤酒瓶中点了一滴酒液,问他:   “你要不要尝尝?很好喝哦。”   对可乐很满意的纪寻对她手中饮品并没有什么期望,但见她迷蒙着双眼,兴味盎然的望着他,便鬼使神差在她将筷子递过来时,伸舌舔了下。   入口一股麦香,有些涩,又有点甜,味道很奇怪。   南风见他皱着眉细品那一滴酒,便忍不住笑。   小时候,妈妈也曾这样逗她。   他现在的反应,可比小时候的她好多了。   第一次尝到酒味,她觉得又辣又涩,还哭了一鼻子。   这瞬间,她仿佛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安宁感。   心变得柔软,如泡在温泉里般舒缓放松。   仰靠进长椅,她眼睛半阖,微醺和饱腹感让她有些昏昏然。   朦朦胧胧间,她像身处幼年时期,那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间段。   热闹,幸福,饱足,拥有许多许多爱。   她捏着筷子,眨了眨眼,眨去眼中雾气。   大概她露出了一个有些悲伤的表情,纪寻竟突然凑近,歪着头打量她。   她笑了笑,只是觉得他样子有些奇怪,又有点有趣。   那段幸福时光戛然结束,曾拥有的一切都飞速从她人生中消失,仿佛从没存在过。   后来,她失去了安全感,再不相信幸福和美好会停留。   每每感到快乐时,总有恐惧和忧虑伴随左右,她担心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消失不见,就像她的童年。   恐惧让她甚至害怕幸福,只有不去接触,拒绝‘家’和‘幸福’的诱惑,才不会有失去的危险。   她努力让自己变成负面情绪无法入侵的个体,如一颗坚硬的石头,没有缝隙,牢不可破。   有点成效,但精神一放松起来时,好像就又不太坚定了呢。   南风对着纪寻审视的眼睛笑的更愉悦了些,坐直身体,她准备振奋一下自己。   纪寻垂眸,目光落在她手中饮料上。   长手一捞,在她想饮一口前,抢过了她的啤酒。   仰脖子咕咚咕咚,转眼灌进去半瓶。   “……”南风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喂!”   第一次接触酒,这样喝会很容易醉啊。   少年却并不听劝告,如所有青春期少年般一意孤行。   他砸吧了下嘴,撸一串肉,又来了口酒,惬意的不得了。   “……”南风只得给自己再开一听酒,可转眸看看他手里握的那瓶,又忍不住心里嘀咕:   那是她喝过的啊,酒瓶也是她对嘴吹过的……   转手一把肉塞他手里,她陷回长椅,想继续沉浸进过往回忆,享受此刻安逸又怅然的懒散时光。   抬眼间却有些怔——   纪寻因吃的开心,肤色白里透着粉,仿佛刚运动过,又像刚洗过热水澡。   饮酒后,红晕染上眼周,本就妖异的幽然绿眸,被艳色一衬,更慑人心魄。   剑眉压住这张俊美的有些过分的脸,少了轻浮气,多了些锋锐和桀骜。   酒气上头,他眼中氤氲起迷雾。   长发微微散乱,半遮他眸光,眼尾愈发红艳,色气逼人。   “……”   小孩子长的太快了,一眨眼就成大人,都会撩妹了。   ………   …   原本该早已离开的十只三尾猴,谁都没有走。   它们全伏在远处,眼睛瞪的溜圆,盯着南风摆出来的烤炉,一瞬不瞬看着。   猴儿们张大鼻孔,用力呼吸,烤肉香味飘飘悠悠钻进它们鼻孔,香的它们东倒西歪飘飘欲仙,仿佛闻味儿也能过瘾。   口水流到控制不住了,就吞一粒猫粮。   用力咀嚼,超大声吧唧嘴,仿佛这样就能催眠自己:它们吃的就是那香到要猴命的美味。   它们抓耳挠腮,原地打滚,却没猴敢朝前再靠哪怕一步———   美食当前,它们还是保留了最后一点点理性。   绝不能轻易靠近纪大王,不然会被咔嚓咔嚓嚼食,成为纪大王今晚大餐的添头。   忍耐!   嘶遛……   很久很久以后,那香味终于停止对它们的无情引诱。   手中猫粮已吃的所剩不多,拖着疲惫的身体,三尾猴劳工们终于开始返程回窝。   被馋虫折磨的精神萎靡,回到巢穴时一个个东倒西歪,眼神空洞。   三尾猴群落里的猴酋长瞧见它们模样,叹着气大手一挥。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它们所有猴都会被绿毛妖王抓去狠狠折磨了。   搬家!   必须搬家!   几分钟后,一只三尾猴手里还剩的5粒猫粮,被猴酋长抠走4粒。   慢慢咀嚼这一粒一粒的奇怪食物后,猴酋长伸出猴爪,瞪圆眼睛阻止了准备迁徙的妖猴们。   绿毛妖王赐予的食物好好吃!   去给大妖王挖坑搬石头居然会有这样美味的食物吃!   等等!   迁走的事情可以再等等!   ……   ……   第二天,南风起床后,便见一群三尾猴早早侯在空地边。   不仅昨天那十只睡饱恢复精神后赶过来了,还多来了几十只。   它们一个个举着钢筋、拖着水泥袋子、拎着水桶,眼中写满了:   快让我干活!   快给我点活干!   我已经迫不及待、饥渴难耐了!   望着这些充满了期待的热切双眼,祝南风:“……” 第30章 放马过来!   三尾猴们留在山上挖下水道、造化粪池, 顺便搬砖砌房子。   纪寻威胁震慑一番, 南风则给它们留了酸梅汁和各自一碗猫粮。   他们两个双剑合璧, 也算恩威并施了。   下山路上南风其实有点担心纪寻太辛苦, 毕竟一边要夹着她, 一边还要扛带许多建材。   结果少年虽看起来瘦,劲儿却奇大无比, 背负着重物,仍如往常一般健步如飞。   到山下时, 他额角甚至一丝汗都没有出。   怕少年扛着大堆东西太过惹眼, 加之纪寻担心建材会弄脏他衣裳很是嫌弃, 南风便在城门口雇了辆板车, 又洒了几个铜钱, 招了好几个青壮年干一天短工。   再往山南街上走时,她身边伴着昂首阔步的纪寻,身后跟着五个壮汉,莫名还有点威风。   …   ……   唐掌柜最近每天愁眉不展,他倒是很认真在干自己份内的活, 仍想要争取8天内完成工作, 现在也有相当进度。   但……   面对着一贫如洗的杂货铺,他有种家徒四壁的恐慌。   好几天连祝主家的面都没见,心里就更慌了。   邻里们虽没有在他面前嚼舌,但也有只言片语传到他耳朵里。   都说祝主家弃店离开怡安城了,这杂货铺就算不荒废,也可能转手卖给什么卖猪肉之类的货商……他唐大财可能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晚上睡不好, 白天控制不住的心焦,老人家承受了这个年纪就快要承受不住的压力,整个人都有点萎靡。   小跑堂唐小强看着舅舅很是担忧,只怕他身体扛不了太久,要垮了,便也跟着偷偷唉声叹气。   今年不是丰收年,左右种田的邻居们这两天已经忙的差不多,大多数都闲下来,开始准备着要么找个长工活计,要么想办法跟着去打猎囤点肉食好过冬。   在此之前,便有点无所事事。   这些闲下来的农夫农妇们,出去遛不到活干,就回来站在街上或聚在院子里嚼舌根。   平民百姓家也没什么大事可聊,倒是祝氏杂货铺被盗空,新主家不见人影的事,还有些说头。   聊来聊去,这事儿的细节越来越丰富,连祝老板嫁人啦,压根不需要再开什么杂货铺之类的谣言,都开始在坊间传开来,实在离谱。   当祝南风带着队伍摇摇晃晃挤进山南街巷弄时,邻居们全都探头探脑看着。   见他们推着板车上装着奇奇怪怪的大家伙,八卦之魂几乎燃烧起来——   听说祝老板前两天放言要跟贼人刚正面,也不知道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有点期待……   唐掌柜听说闻风而动,提着下摆就跑了出来,瞧见祝南风的瞬间,几乎热泪盈眶。   当南风使唤着短工们搭院子,起铁栅栏、架刀片刺网时,唐掌柜的心终于定了。   他一抹额角,心道既然祝主家这样兴师动众的忙活,必然是不会卖铺子,也不会嫁人的。   体贴的唐大财并没有问关于如何对付飞贼的事,怕她没面子。   毕竟她之前信誓旦旦说会解决,但……   唉,生气放狠话不丢人,当年谢四公子不也拿对面的赵家没办法嘛。   一个年轻女人,也没见着什么靠谱的靠山啦、男人啦之类,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事儿呢。   算了算了,她不卖铺子就好,对他来说,无非是换个主家继续混日子。   虽没什么钱赚,但也算有个安家之所呀。   ……   南风指使短工将电网的几片太阳能接收板放在朝阳的地方时,并不知道坊间传言里她都成少妇了,更不晓得唐掌柜心情之跌宕起伏。   交代完工作,她紧了紧袄子,虽然温度低了,但今天太阳很好,想必晚上电网电力不会令人失望。   干到快中午的时候,院墙栅栏和电网已经搭了一半,到晚上肯定能搞定。   南风让唐掌柜给了唐小强几个铜钱,去买些酒菜过来招待短工们,饭后休息下,下午接着干。   正巧这时纪寻拐过巷口,回来了。   他走路时跨着大步,摇摇摆摆,真的好像高中生啊。   身上还挂着几片树叶,也不知去哪里野了。   两人拐街穿巷,很快便消失无踪。   回到山上时,三尾猴们上午的工作已完美达成。   又是一猴一把猫粮,配的饮品则从豆浆变成了牛奶。   纪寻看着它们吃东西很不高兴,总觉得它们抢了他的食物——   这山上一草一木都是他的,连祝南风也是他的,这些食物就更不用提了!   好在南风给他准备了外皮酥脆、内里嫩香的内蒙烤全羊,糊的软烂可口的手把肉,特色烧罕鼻,嚼劲十足的风干牛肉、解腻醇香的奶茶和大块烀牛肉……吃肉大省内蒙名不虚传。   纪寻吃的一脚踩在椅子上,几乎要控制不住现原形,简直过瘾。   幸亏所有食物都是做好后真空包装,南风又买了大号微波炉,不然她一个人真没办法给他搞这么一桌子饭。   现在的问题就是,她不仅时时面临养不起崽的窘迫,还忙不过来。   将来只怕要雇保姆雇厨师,一个厨师可能还不够。   她这哪里是在山洞里捡了个小可怜啊,她根本是捡了个难伺候的太子爷吧。   午休时间纪寻靠着树,一边晒太阳一边捧着她给他新买的kindle看。   她凑过去一瞧,妈耶,他居然都已经开始看武侠小说了……   再回想他中午吃饭时脚踩椅子的姿势,该不会是从小说里学来的吧?   原本就够野性十足了,再学一身侠气……又正又野是什么模样呢?   有点期待。   还有,接下来他不会跑去怡安城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吧?   又有点担心。   南风犹豫着想劝他先看儿童读物、童话和名著,转念想到自己上初中就开始看武侠言情和漫画,爸妈就算苦口婆心两句,她也从没听过,只得作罢。   孩子长大了,又处在青春叛逆期,得给他自由。   将话咽回去,南风妈妈默默回到山洞内室睡午觉,躺下时还想:纪寻遇到我这样开明的启蒙老师真是幸运呀。   短暂的午觉让人身心舒爽,醒来后,她舒展手臂伸个懒腰,走出来便见纪寻坐在洞口。   他面前摆着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粗树枝,正握着她的瑞士刀削木剑呢。   手上被割了小口子都浑不在意,格外专注。   少年人仍有一颗赤诚的心,一根木头雕成的剑,便能让他如此全情投入。   南风靠在洞口另一边,看着他不时审视自己的作品,时而埋头精雕,时而垂眸沉思。   思绪便飞回幼时,一本漫画书可以让她着迷的坐一整天,一个洋娃娃能令她欣喜若狂不舍得睡觉。   孩子的快乐简单又纯粹,长大后才会明白,那有多么不容易。   照顾纪寻成长的时光,原来还会带领她重走童年,仿佛又一次人生,与他一起成长,一道感悟。   这真是意料之外的珍贵收获。   嘴角衔着笑,见他在做大刀,她怀疑那可能是一把屠龙宝刀。   果然……所有中二少年都免不了要搞点手办周边,连小异界人也没能免俗。   他削好一把后站起来舞的虎虎生风,复又收回来,在剑柄上摸搓了一会儿,似不满意,又坐回去精雕细琢。   眼神严峻,像干将莫邪在铸宿命之剑那般全身心沉浸。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给他弄一把特别威风特别帅的大剑呢?   未开刃的还是买的到的。   背在身后特别潇洒帅气,专门配他的大氅和严酷表情。   招摇过市装b利器。   他到时肯定很高兴。   想想他耀武扬威得意的样子,南风有点心动。   得买一把特别好的。   不,要买最好的!   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又一笔预算登册。   下笔书写的声音,仿佛是金钱流走的声音。   ……   ……   下午回到怡安城时,纪寻扛着烤炉,背着木炭,拎着大包小包的各种串。   好在天气够冷,脚程够快,东西还都很新鲜。   食物暂时放在庇荫凉爽的地方,烤炉架在院子里先放着。   南风喊了一个短工,造了一个木质小黑板,涂上专门带下来的黑色油漆。   她拿着扇子给油漆扇风时,唐小强狗腿的跑过来接过蒲扇一顿猛扇。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啥,但……不重要,反正帮主家干活就对了。   今天整个巷子里的孩子大人都在或明或暗的围观,也不知道祝南风在搞啥,但看着是挺热闹的。   赵福没事儿的时候就倚在门口,嗑着瓜子看对面短工们干活。   早上祝南风一出现,他就使唤小厮向上面通报了,只说她回来了,关于她花钱造奇怪材质围墙的行为只字未提——   那黑色发亮的栅栏,估计也就是某种特殊木材,城外密林里什么树木没有?会动会吃人的都有,黑色的、硬一点的又有什么稀罕?   要想偷她,还不是一样偷,多一堵墙少一堵墙根本没差别。   就算墙上围了荆棘,那也就是几剪刀的事儿,祝老板要是以为这样就能与飞贼对抗,那也未免太天真了,出来做买卖不如回家绣花。   呸一声吐掉瓜子皮,看短工们叮叮当当实在无趣,他转身便回了里间。   …   南风为了将广告小黑板的绘制工作交给小伙计唐小强,搬个马扎坐在铺面前教唐小强画简笔画。   好在小强同学虽然学字能力极差,但捏着粉笔画图倒有两把刷子。   画出来的针是针线是线的,非常有潜力。   教了一小会儿,她转手送他一个制作比较复古的简笔画卡片集,把他喜欢的跟什么似的。   不舍得用粉笔,捏着个木杈子,在地上照着画,仿佛找到了人生梦想。   站起身,南风在小强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小伙子,加油吧,未来异界的广告事业,需要你去拓展呢。   她才要喊唐掌柜去买点馒头之类的主食,隔壁农家院子里的李大姐便凑了过来。   李大姐只比南风大2岁,却是个9岁男孩的母亲了。   因为天下不太平,妖兽横行,妖族鬼族等异族虎视眈眈,是以人类重武轻文,务农的虽苦,但面对商贾却也并不觉卑贱。   再者南风虽是杂货铺老板娘,但没有家族傍身,对邻居们来说并不很高高在上。   “祝老板,你是不是得罪了对面赵家人啦?”李大姐最近的八卦显然没有少聊,已然掌握了第一手信息。   “啊……”南风转头看向来财杂货铺,对面门口那两面铜镜明晃晃的,时不时刺一下正架栅栏的短工的眼,“好像是的。”   “唉,赵家虽然未必能祸害我们这些农户,但对做买卖的可伸的进去手。祝老板,我看你一个人撑这么大个铺子也不容易,劝你两句,你别嫌我多嘴啊。”李大姐表情丰富,苦口婆心。   “……”南风礼貌的笑,心道:是挺不容易的,何止要撑这么大个铺子,还要喂一个更大的胃啊。   “去跟赵家人赔个不是,伏低做小一下啊,又不少块肉。别到时候他们老针对你,铺子都开不下去了。”李大姐愁眉苦脸,仿佛在说自己家事儿一样。   南风抿住唇,笑容慢慢收起。   她转头面向了来财杂货铺,盯了一会儿,突然冷冷从喉咙里哼了声,声音虽然不大,不齿意味却浓。   初中时父母去世,大伯假仁假义说要做她的监护人,好好培养她。   却又明明白白的表示,家里事业起伏都有她的责任,她也要好好学习,将来联个好姻……   都二十一世纪了,偏偏让她遇到这样的事。   商人重利她知道,丑话说在前头她也明白。   但人一生若要如他们所说那般的‘活明白’,那又有什么意思。   那时她年少轻狂,不懂圆滑和伪饰,拒绝的很激烈,乃至与祝家彻底割裂。   现如今,她长大了。   可……外表虽看起来有些清冷,骨子里却似乎仍有烈火。   “谢谢李大姐,不过没关系,他们要搞事,尽管放马过来好了。”再转头时,她又恢复了笑脸。   只是眼神融着股盛气凌人的光,让望着她的李大姐突然有些气虚。   “啊,那……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过来敲我家门啊。”李大姐说话声音都软乎了些,仿佛怕自己讲话大声会得罪了南风。   “谢谢大姐。”   晚上起了风,夹杂着零星雪花。   短工们干完活领了铜钱高高兴兴去隔壁王瘸子家吃肉酱面。   祝氏杂货铺的新匾额到了,才挂好。   后院里的炭火融融燃烧,噼啪作响。   纪寻准时赶回来吃晚饭,大摇大摆坐在上座,等着唐小强烤好肉送到她手上。   有了小伙计干活,南风也可以当回大爷,跟唐掌柜一人捏一杯小酒,做好了全心享受撸串快乐的准备。   异界人唐大财和唐小强虽吃过烤肉,却哪里见识过孜然的魅力。   当烤肉渐熟,烧烤店老板特调的酱汁味混合着肉香,再配上孜然的强势味道,一瞬间便将一老一小两位异界人征服了。   这仿佛是个奇香核i武,把唐掌柜和小跑堂馋的直舔嘴唇。   白日里不管他们是怎样个性的人,夜色掩映下,面对着美食,他们都变成了缺少理性的馋猫。   “主家这是什么肉?怎么这么香?”咕咚……   “主家,这能吃了吗?我看熟了吧?”急切!嘶遛……   纪寻微微后仰在椅子里,脸上不禁露出嘲讽表情。   呵,没见过世面的人类。   只是烤肉而已!   他昨天才吃过,有什么了不起的?   当唐小强将第一批肉串烤好,才准备分给大家时,纪寻一把捞去一大半。   吃过归吃过,客气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最后留在小跑堂手中只剩三串——   纪寻以外一人一串,一点不多留。   “……”看着纪寻大口撸串,捏着手中硕果仅存的一串,唐小强眼神不禁哀怨。   忍着热烫,小跑堂迫不及待下口,嘶哈嘶哈的啃。   烤肉香味混着浓郁的调味料,一入口便在小跑堂口腔中跳起舞来。   太好吃了,越嚼越香!   如此好吃,以至于吃掉第一批烤串,等第二批时,所有人都变得焦心起来。   没尝过的话,哪里会有如此期待。   口舌间还有余味,要吃到下一串却得等好久,这才是真的折磨人啊。   于是围着烤炉的四个人,其中三位都眼冒寒光的凝着烤炉,直盯着红肉变色,慢慢转熟。   若肉有灵,只怕都要被盯的窘迫难耐了。   南风吃的并不多,啃了个烤馒头片便饱了。   遂饮着清酒看另外三人明争暗斗的抢肉——   可怜老掌柜和小跑堂碍于纪寻似乎是主家弟弟的身份,不敢明抢,只得暗斗,吃的虽爽,却心累。   地球人南风心底莫名升起一种自豪感,身为地球人,身为大吃货国民,实在是件很幸福、也很幸运的事呀。   待老掌柜也开始吃不消时,南风笑着喊他烧点水,一会儿消化消化食,喝点热水,肯定特舒服。   交代完这句,她一抬头,便见到院墙上不知何时,竟长了6个脑袋——   都是隔壁几家农户里的孩子。   一个个眼睛放光,直舔嘴唇。   扒着墙,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表演‘我很馋’,情绪非常激昂。   南风便悄悄跟唐小强嘀咕两句,让他烤了几串面包片,给送过去了。   肉都是纪大王的心头好,她可不敢随意抢去送人。   几个小孩见到馒头片,立即欢呼争抢,转眼不见,想必是各自找个角落狼吞虎咽去了。   南风只觉好笑,幸亏她还没打开电网,不然非把这群馋猫都电老实了。   想法才收,便见刚空了的墙头,又窜起一个脑袋。   没一会儿,又一个——   一分钟后,6个脑袋又成了她墙头摆件儿……   “……”额,这群孩子是属纪寻的吗?   吃东西都这么快。   ……   ……   半个时辰后,临街的人都被香味诱引了过来。   大人们不像孩子,没有心理负担可以扒墙头眼巴巴讨食,他们只能闻着不知名香味,在街上瞎溜达。   于是,山南街的傍晚难得的多了些来往行人,边上的布匹行甚至第一次将一匹麻布卖给了邻居之外的客人。   南风透过铁栅栏看到这些,心中便生了个念头。   如果有持续的美食诱惑,会不会这条街就会变得热闹起来了?   像美食街能带动周边经济那样……   ……   烤串吃尽时,夜色也浓了。   南风下了电网开关,并告知了老掌柜关于‘引电阵法’的厉害。   这才留下老掌柜和小跑堂收拾残局,跟纪寻一道离开了祝氏杂货铺。   夜风呼号,带着寒意卷进南风衣领,她收了收衣襟,在纪寻揽住她腰时,朝着他热乎乎的胸膛靠了靠。   破风驰骋而上时,她将脸埋进他胸膛。   养个崽还是很多好处的,比车快,比火炉便捷,还人工智能。   好在每天尽职尽责下山遛宠物的纪寻,并不知南风所想,不然恐怕要大发雷霆,给她来一次正面调t教,让她知道知道主人的厉害。   ……   ……   深夜。   当祝氏杂货铺邻居家小孩们做梦吃烤串,口水流的跟尿床一般时;   当老掌柜和小跑堂因吃的饱足,浑身热乎,一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时;   当南风靠着电暖器,仍觉有寒意,直到朦胧中抱住一只热烘烘的大毛绒玩偶,舒服的拱进其柔滑舒服的厚毛中,才逐渐暖和过来,睡至酣浓时——   两名贼人熟门熟路的潜到了祝氏杂货铺门前。   这一回,杂货铺宅子外加建了一圈栅栏,两个贼人仰头打量,对望时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再看那新挂上的匾额,个高的贼人嗤笑一声:你做一个,我偷一个!你敢进货,我就敢给你偷干净!   揣着这样的狂言,个高的贼人率先攀爬而上。   然后——   一阵火花带闪电。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儿时住在小镇,父亲带着朋友自建平房和小院子,挖水渠种花圃搭木栅栏,现在想想怪有情调的。】 第31章 我卖我自己(2更)   这天早上, 老掌柜洗漱完毕, 出来按照祝南风叮嘱, 关掉引电阵法的开关时, 随便仰头一望, 整个人都呆住了。   天空万里无云,空气中还有带着寒意的冷雾在飘荡。   而前门电网上, 赫然挂着几片破布,显然是有人翻墙不成, 被那些尖锐的网和锥尖刮破了棉裤和棉袄。   棉絮随风飞散, 那几片破布则迎风招展, 映着熹微晨光。   “……”   再靠近了看, 那网上竟还有血色, 估摸着翻墙失败的人,还在这里挂了彩。   唐掌柜绕到正门去看,门口地上有血迹和人跌倒的印迹,以及……一溜拖拽痕迹。   光看着这些蛛丝马迹,便能感觉到昨晚偷窃不成的贼人, 只怕有点惨。   上午出门准备找活计的人看到这状况, 都忍不住问:   “唐掌柜,你们这院墙上挂着的是什么旗啊?”   怎么看着像破裤子?   “这是昨晚翻墙被法阵驱走的贼人的衣衫裤子!”唐掌柜仰着头,没有看邻居的脸,讲这话时,语气里有几分感慨,几分自豪。   他们家新主家, 难道……跟萧山宗上的修士们,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一瞬间,他背脊挺直,伸手捋了捋胡须,只觉任重而道远。   作为与修仙者有神秘关联的祝南风的铺子里的老掌柜,日后他也要更注重修养和仪表啊。   “……”路过的邻居望了望栅栏上的破布,又看看怪里怪气的老唐掌柜,嘴唇抿直了,啥也没说,心里揣着嘀咕默默走了。   还法阵?   没睡醒呢?   …   南风一大早赶过来的时候,唐掌柜新上的货送到,正放在铺子里,准备摆放呢。   “主家,上面那些我让小强搬个梯子摘下来吧?”唐掌柜站在门口,仰头遥望‘裤子旗’。   “不用了,放一上午。”战利品就先在那儿挂着,震慑震慑宵小吧。   南风说罢转头去看来财杂货铺,却见往常最爱站在门口看风景吹凉风的赵福不见踪影,连原本放在铺子门口的两把铜镜,居然都收起来了。   看样子昨晚的电击伺候,还是有点效果的。   至少想办法欺负她、要压着她脖子让她主动去道歉示弱的人,稍微学会了几分收敛。   进到铺子里,南风跟唐掌柜商量着,按照家庭常用情况,将杂货依次摆架。   老一辈人住惯了小房子,喜欢密匝匝的堆东西。   南风却制止了唐掌柜摆东西的方式,所有东西她都让他只摆一样供客人看,剩下的货全放在盒子里,或者放后院库房。   要让客人一进铺子觉得亮堂,一看能扫清目力可及的所有商品。   而非一进门所有东西撞到脸上,成堆成片很费劲才能辨认出都有什么。   东西摆放好后,她将纪寻带下来的雕刻精致的木架,摆在门口左边独立的位置——   这是每日珍宝,摆放她准备的新奇玩意,当仙家宝物或者妖族机关真品卖,镇店用的。   另一个小架子摆在门口右边,这里则放置每日折扣物品——   诱惑大家在这一天冲动消费的。   唐掌柜原本只觉得新主家有钱有背景,今天听着她极有条理的安排铺子里的大小事,才觉得她原来竟有这么多好主意好点子,想法新颖又引人深思。   起初他只是听着她的指挥,带着唐小强干活,到后来,就捧着纸张和毛笔,开始记录她说的话。   言之有物,值得记录下来,慢慢回味和思索。   许多她提出的要求,是他做了一辈子账房、掌柜,都没听说过,更没能想出来的好方法。   里面充满了智慧和道理,令他对她刮目相看。   唐掌柜再无法将她当成个不知哪家偷偷跑出来的闺秀,而是开始用一种敬重的眼神看她,真的有了尊她信她的崇拜情绪。   能想到的事都一一叮嘱过,南风长舒一口气,好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有种缺氧的感觉。   “主家,门口这个真品位,卖价几金锭,只怕有点太贵了吧?咱们山南街前前后后几条巷子里住的人,只怕也都买不起啊。”唐掌柜有些疑惑。   “以后会有很多买得起的人来铺子里的。”南风发现老掌柜跟她说话时,语气客气了很多,淡淡笑过,她伸手抚摸了下珍品架,认真道:   “我的志向,可不止是在这里开一家小杂货铺。”   唐掌柜愣住,主家居然用了‘志向’这个词!   “那主家未来想要做什么?”他微微仰起头,看向比自己还高一些的年轻女人。   “唐掌柜好好做吧,我会带你看到你从未想过的绚烂风景。”她转过头,朝着老掌柜扯起嘴角,眼神灿亮。   明明说着很激昂的句子,语调却很平缓,显示着她并非情绪使然,也绝不是说说而已。   唐大财站在门口,看着祝南风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方才那瞬间,他的脑袋像突然被电击中了,有种奇特的感受涌入心间。   那好似是一种,早在几十年前就熄灭的,叫做‘希望’或者‘向往’的心情。   …   ……   接下来一整个上午,赵福都未踏出过来财杂货铺门一步,他早已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   听说昨天晚上去对门偷东西的贼触发了什么法阵,被电了个半死,口吐白沫精神失常,到现在还疯着呢。   给他传话的人说,当时一道天雷打下来,正翻墙的贼都冒烟儿了!   人被雷击的地方直接熟了,那人肉味直接把另一个贼吓吐了,转身连滚带爬逃走。   被雷击的人还是天亮前赵家派人来拖走的。   每每想到这些,赵福就不自觉干咽口水,后怕。   回想自己这些日子没少给对门添堵,别说摆铜镜传谣言了,光冷言冷语就放了许多——   别到时候……那祝老板使雷击他怎么办?   再说了,谁也不知道那法阵范围有多广啊,万一不小心靠近了点对门铺子,就给雷击了呢?   赵福便在窗后偷偷观察,见邻里们来来往往也没事儿,他也没能放心。   万一那法阵是可以精准操控的呢?别人过去没事儿,他赵福过去就被雷击……   未知事物总是令人恐惧,赵福委实被吓的不轻。   偏偏想象力在这时候又过于丰富,他饭也吃不下,午觉都睡不着,门也不敢出。   恨不能赵家能立即下命令,将他调到其他街巷的别的铺子里。   快救救他,把他带走吧。   ……   …   赵家怡安城头的首饰铺子里,赵横杨坐在方木桌前,面色阴沉。   自从见过昨夜被法阵击倒的小贼的伤势,他脸色就一直黑的像锅底。   “五公子,您可得管管我们啊,小三子一个膀子废了,另一个膀子只怕也保不全,以后啥营生也干不了,这不是躺着等死嘛。”一个瘦小男人伏在地上,正是昨夜两个小贼中的一个——因为动作慢,而逃过一劫的那个。   “……”赵横杨嘴唇抖了抖,又怒又恼,却忍耐住了没有开口骂人。   祝南风居然能拿出法阵来?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背景?   心内犹疑,他手指用力捏着茶杯,指节泛白。   “五公子,我家和小三子家粮都尽了,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儿,这不是逼我们死吗?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为你办事的人饿死啊。”跪在地上的人仍旧嚎啕不休,虽一滴眼泪没有,声音却格外凄惨大声。   这贼分明是在威胁赵横杨,如果他不给钱不给粮,这俩混贼拼着反正也活不下去了,必然要将事情搞大,说不定就捅到大哥,或者林家去。   到时候他赵横杨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深吸一口气,赵五手攥成拳,又舒展,转而再次攥成拳。   许久后,他才转头对小厮摆了摆手,示意下人抓一把铜钱半袋糙米,将趴在地上的小贼打发走。   待室内空无一人,赵横杨才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   怒发冲冠,却又要强自忍耐。   祝南风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那法阵更是令他连还击都有些不敢了。   可恨!   ……   …   纪寻很多天前就在怡安城发现了妖族和人类生出的混血小妖。   有的妖族气息微薄,只有个显形无法隐去的兔子尾巴,或者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还有的一头白发应该是某种食草长毛妖族的后裔……   对于它们,纪寻并没有多留意,它们的血统太杂,已经像人类一样弱小了。   可他还发现了一只妖族血统特别纯的妖兽,虽有部分人类血统,却仍然有非常强大的气息散溢在空气中。   他循着这味道找了很多天,都没能捉到那只狡猾的小动物。   在遇到祝南风前,他的领地意识是本能。   可自从他开始识字读书后,却有了基于理性层面的思考——   领地安全是很重要的。   要想晚上能安心睡觉,怎么能让其他不知名的妖兽在他领地里呢?   是以纪寻这些日子除了保护南风,和向更远的山林探索外,还在寻找那只藏头露尾的妖兽。   南风在铺子里外忙碌,他便没有跑离怡安城。   不喜在拥挤人群中行进,他依旧轻飘飘纵身于房舍檐头,他喜欢这样俯视众生的感觉。   早上南风仔细给他束了发髻,簪子插的很结实,他行步如飞也没有散乱。   但他发量很厚,她不得不留有一半头发散在脑后,随着他纵身而起、迅捷落下时,扬起或垂洒落下。   停在怡安大街边的米粮铺子房顶时,他伸了个懒腰,即便是做着如此慵懒动作时,他一双墨绿色的眼睛,也如鹰隼般快速在人群间梭巡。   他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   突然,他伸展开的长臂顿住。   盯住街角一处,他缓慢收回手臂,微微俯身攥拳,长眼微眯,眸中黝黑如剑般的竖瞳收缩成一条竖线,本就充满野性和凶戾之气的眼睛变得更加可怕了几分。   这是他发现危险猎物时才会展现的状态。   ……   …   唐掌柜近些年有些眼花,加上南风买了铺子后要做的事情太多,未来铺子里就两个人肯定不够用。   南风便准备再雇个会写字的长工。   没有这方面门路,她考虑去找谢四或者李二帮忙。   实在找不到的话,就去请谢大公子,反正对方还欠着自己三件事呢。   揣着这样的想法,南风溜达着便到了怡安大街。   然后,她在一家米粮铺子斜对面,看到了个盘腿坐在一个厚草垫子上的小姑娘。   吸引她的不是这小姑娘脏兮兮看不清容貌的脸,而是对方面前竖着的牌子——   【我卖我自己】。   虽然字写的歪歪扭扭,但若是她亲手所书,至少证明她识字。   便走到跟前,却听身边另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先开了口:   “这字可是你自己写的?”   妇人一身衣裳皆是用上等布料裁制,披着的袍子上滚了一圈不知什么妖兽毛做的领子,又滑溜又漂亮,不逊色狐狸毛领。   那坐在地上的小姑娘立即脆生生道:“是我写的,我会写很多字,夫人。”   一开口就笑,虽然脸上脏,眼睛却亮晶晶的,有几分喜人。   南风抿着唇,偷眼扫向身边贵妇,想了想,便没有贸然开口询价。   “你为什么要卖自家?”贵妇人又开口。   “……”小姑娘眨巴了下眼睛,似乎对她的问题有些疑惑,“夫人,冬天来了,我自己活不下去了。”   她说着撸了袖子给夫人看,冻的都青了。   再看这小姑娘瘦的皮包骨,小黑手跟鸡爪子似的,看样子不仅快被冻死,也快被饿死了。   南风悄悄叹口气,这若是卖不出去,岂不是冬天都过不去了。   “你要多少铜钱?”妇人又问。   她身边的两个小丫鬟,见有风从街口吹过来,忙都很有眼色的站到上风处,帮夫人挡风,显然被调i教的很好。   “夫人,我之前在秋叶城大户人家里当丫鬟,后来母亲想带我回村里嫁人,不想回到村里母亲便病去了。我这才到怡安城来,我会写字,勤快,手脚利索。”小姑娘说着站起身,嘴皮子很利索的推销罢,才道出价格:   “签长工的话,每个月管我吃住,给我几个铜钱就行。夫人,要是卖身契……就得要100个铜钱了。”   南风想:好便宜啊,一辈子当牛做马,才100个铜钱。   在异界一个铜钱能买个肉包子,差不多是现代的一块钱。   一百块都不够纪寻撸一顿串的,这小姑娘居然就把自己卖了。   万恶的旧社会!   她这边想着便宜,边上的妇人却温和一笑道:   “我府上买丫鬟,最多也不过几十铜钱,可没有这么贵的。”   她这话不仅是嫌弃小姑娘贵,也巧妙的表明了自己身份很高——   越是富贵的府邸,越有人家愿意低价卖闺女。   虽是做下人,但吃饱穿暖能过上好日子,比许多农户人家过的可都好。   今年怡安城缺粮,卖孩子的多了,价格更低。   小姑娘想了想,似乎有些犹豫。   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少要几个铜钱时,与她问话的妇人的注意力,却突然被边上的其他事物吸引走了。   小姑娘怕那妇人嫌贵,连价都不讲就走,可想开口说话,偏偏对方再不看她一眼,她只怕自己说话对方也不会理,有些心焦。   吸引了妇人全副注意力的,不是别人,正是祝南风。   风吹乱了她的发,她正对着镜子捋头发。   只不过刻意招摇了一点,几乎把明晃晃的镜子送到贵妇人眼睛前。   小圆镜子托在掌心,又明亮又清晰。   纯绿无图案的马口铁包着玻璃镜,边缘润滑,小巧可爱,圆的特别正。   某宝1块钱一个,随身带着轻便好用,南风有好几个。   爱美的女人都抵挡不住镜子的诱惑,但凡看见都要上去照一照,要是镜子好看,更要买回家。   异界现在只有铜镜,就算制作精良的,清晰度也很有限。   美妇人是怡安城第一家族林家的大小姐,前年才嫁到李家,给李大公子做夫人。   每次夫君出城去其他大城,她都托他带精致的铜镜回来,但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白色的明亮镜子!   李林氏盯着南风的镜子眼睛都直了,从镜子里她能看到特别清晰的影子。   实在是太清晰了!   就在南风捋好了头发准备收起镜子时,她忙不迭开口:   “这位……姑娘,不知这是什么宝贝?”   南风先是佯装茫然,转头打量了下李林氏,才微笑道:   “夫人你好,这是仙家布阵用的镜子。”   谢四曾经跟她说过,异界修士们善于耍剑、布阵和画符,大多数阵法都需要优质的铜镜,是以谢家每年要上供许多铜镜到萧山宗。   “是镜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镜子?”美妇人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南风手里的镜子,渴望之情溢于言表。   “啊,这是一种特殊材质的镜子,不是我们常用的铜镜。”南风微微一笑,“听说是一些远方游历的修士们用的最顶级的布阵灵镜。”   如果谢四在边上的话,恐怕会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   “啊……”美妇人嘴唇抿直又张口,启唇想说的话似乎很难言说出口,复又紧闭上小口,显得很是苦恼。   南风便善解人意道:“我是在山南街上的祝氏杂货铺里买的,那里每天都有一些精巧东西卖,正巧被我淘到了。”   “啊,那我也去买一面。”美妇人说着就要抬脚走人。   卖身的小姑娘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南风手里的镜子,看看李林氏,又看看南风。   很慌,很急。   南风见李林氏要走,忙又道:   “啊,这位夫人,是我话没有说清楚。那杂货铺的掌柜卖给我的时候,说他们别的宝贝有,但这镜子只有一个。夫人要是去的话,可以买些别的东西。”   “啊?”李林氏秀眉又皱起,“就这一个?”   “是啊,听说很难得的,好像是那修士急需钱买些丹药,才忍痛割爱。”南风说的像模像样。   “姑娘……不瞒你说,我一看见你手里的镜子,就喜欢的不行。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割爱?”这话虽然难以启齿,但李林氏实在太想要这把镜子,只得咬着牙开了口。   她出生便是在怡安城第一大家族,嫁的也是五大家族里这一代年轻人中的佼佼者,活到现在从没对别人的东西如此垂涎过。   但这样剔透的镜子,的确从没遇到过,她只怕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没有这个店了。   再怕羞,也决不能错过。   “啊……”南风做出为难表情。   割爱倒也算不上,但想买她的东西,可也没那么容易。   呈照着人类文明进程的玻璃镜,可是很宝贵的发明!   “你多少钱买的?我愿意双倍价格买!”李林氏见她一副不想卖的样子,有些急切道。   “……”上次5毛钱的东西,她卖了两金锭加一块玉。   这次1块钱的东西,可不能卖的比打火机便宜了,不然只怕打火机不服气。   也对不起谢四出的价。   “……夫人既然如此喜欢,让给夫人倒也不是不可……但它的价格实在不低。”南风有些为难道。   “你尽管说就是。”李林氏见南风松口,眼睛一亮,讲话都更爽气了。   “我是用一块老玉,和一锭黄金买的。这小玩意说值钱也值钱,但对于许多人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大用——”南风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林氏打断了。   “我用三锭金,还有这块玉佩,换你的镜子可行?”李林氏可不是缺钱的人,反而是这样的小宝贝既难遇更难求啊。   “这……”南风张了张嘴,她也没想要这么贵。   “姑娘有所不知,我这玉佩是小时候家里长辈送的,虽不至于时时刻刻戴着,却也是件难得的好玉,绝不亏待你。”说罢,李林氏微微一笑,将腰间玉佩解下,递给了南风。   南风借着阳光一看便知这东西恐怕不便宜,水透青翠,十分漂亮。   “可行?”李林氏急切问。   “倒要夫人拿出这样的贴身玉佩——”南风还想客气一下,再次被李林氏打断:   “没什么,玉我或许还能买到,这镜子我可从来没见过第二个。”李林氏这话说出,显出几分天真来。   哪有人买东西夸卖家东西好的。   “宝镜配美人,今后便请夫人好好善待它吧。”南风慨然一笑,便爽快的将镜子递到了李林氏手里。   对方方才这般真情实感买东西,她也不会小气的担心别人抢她宝贝。   李林氏瞬间喜笑颜开,转头朝着丫鬟一点头,丫鬟便从内袋里取出3个金锭递给了祝南风——   这钱是夫人带出来买金钗绣布和胭脂的,却不想还没走到首饰胭脂布匹铺子,钱就花尽了。   李林氏却哪里会心疼那俗气的金子,她双手捧了南风递过来的镜子,望着里面自己眉眼,喜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她从没这般清楚的看过自己!   她能看到自己眼睛里的亮光,看的清眼睛上浓长的睫毛,甚至是面庞上柔软的绒毛!   天啊!   这是什么宝贝!   她竟有如此好运,得到这样的东西!   若让曾经闺中友人、妯娌等其他熟识的女性看到她竟得了这样的东西,只怕要恨不得住在她府上,时时蹭她的镜子照了吧。   她直爱不释手的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街上。   转头便见祝南风正微笑看着自己,也看着她手里的镜子。   她挚爱这东西,便也觉得旁人都如她一般爱到心里。   只怕祝南风又对这小镜子起心动念,便微微点头行礼后,连对方姓什么是哪家小姐都没问,转身便带着丫鬟走了。   李林氏直到掌攥着小镜子拐出怡安大街,才想起来:   咦?   我不是想买那个小姑娘的吗?   怎么买了镜子就忘了?   买镜子也不影响她再多买个机灵识字的小丫鬟呀。   可转念又想到,今儿带出来的金锭都花光了,也不知丫鬟们身上还有没有碎银子和铜钱。   转头问了,丫鬟只道身上仅有几十个铜钱了。   李林氏便使唤一个小丫鬟去边上李家铺子里先支一百铜钱出来,去把那瘦叽叽惨兮兮的小姑娘买了。   她自己则捧着宝贝镜子,迫不及待的赶着回复了。   可当丫鬟揣着钱拐回怡安大街时,之前小姑娘盘腿坐着的地方,哪里还有人影在。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妇人:你为什么卖自己?   小姑娘:当然是因为我自己活不下去了!(这不是很显然的事吗)   ————来自穷苦人民的嘲讽。   ……   【小剧场2】   南风:这位夫人,我这镜子可贵了。   夫人:你是不是觉得我买不起?   南风:这位夫人,这镜子太贵了,要不我看算了算了。   夫人:多少钱?你开!(抢东西般的气势)   南风:……(夫人好豪爽)   ……   【小剧场3】   李林氏照镜子:原来我这么美!   ……   【一万二更完毕,预告:明天18点】 第32章 一招鲜吃遍天   南风带小姑娘回到铺子里, 便将之交给了唐掌柜。   签的不是卖身契, 社会主义女儿总觉得这玩意不人道, 劳动法肯定不允许, 便签了长工。   小姑娘14岁, 名叫阿九,洗过澡后便露出精致可爱的五官, 眼睛黑亮黑亮,皮肤呈现健康小麦色, 嘴巴粉粉的, 虽然瘦了点, 但实打实是个漂亮少女。   唐掌柜打量过也觉得满意, 先带着吃了点东西, 才开始教她规矩。   南风见他们相处挺好,便准备去隔壁找王瘸子聊一聊,她有一个大买卖,不知对方有没有这个福气。   …   心里揣着未来的规划蓝图,南风踏进了王瘸子的山南街小馆子。   房舍和院子里的主要元素是石砖石瓦配硬木, 这种风格在异界是贫穷的表现, 在地球却是种特色风格。   只是这里比她的铺子小一半,虽打理的干净,但过于老旧。   若要让它化腐朽为神奇,需要做很多修整,才能从简陋的破馆子,变成有情调的偏街特色小酒楼。   南风琢磨间, 已从小院子走进堂内,放眼望去,便见——   光线不足,地板斑驳,桌椅很干净但丑丑的,还有的竟然缺了脚踩横木还在使用。   不是饭点,王瘸子正伏在角落桌上打瞌睡,瞧见南风走进来,先是愣了下,才站起身问道:   “祝老板。”   这些日子里,祝南风的名号已经火遍山南街。   刚开始唐掌柜说他们铺子四周有法阵,大家没在信的。   可后来瞧着赵福连门都不出了,就算悄悄出门也是绕着祝氏杂货铺走,这可有些不寻常。   没多久,就有邻居从远房亲戚的渠道得知:祝氏杂货铺真有法阵!   引天雷劈的贼人都焦黑了,当场化为灰飞,好恐怖。   是以原本还对着祝氏杂货铺说三道四的人,都闭嘴了。   本就不怎么扒这些事儿的王瘸子,因在馆子里听邻居们聊天,知道了这事儿。   他常常担心自己跟祝家挨着,会不会也被雷劈呢。   却没想今天祝主家居然亲自上门了。   祝老板估计看不上他家饭菜,那这是要干啥?   南风点了点头,找了个靠窗比较亮堂的地方坐下,抬头道:   “有茶水吗?”   语气很温和,平易近人。   王瘸子从小就瘸,不能种地也不会经商,就这么个勉强维持的铺子。   连媳妇也没娶上,见到祝南风娇俏俏好看的笑容,脸色大红,窘迫道:   “有,粗茶。”   “那麻烦了。”   “……嗳。”王瘸子忙去烧水。   南风便继续打量这里。   往年农户们收成好的时候,邻里们不管男女老少,能拎得动锄头的都要下地里去忙。   顾不上做饭照顾孩子,便会带着蔬菜米面来馆子里请王瘸子代工。   王瘸子不仅能多得些蔬菜米面,有时还能得几个铜钱,买点布匹棉花,日子过的也不错。   可今年收成不好,妇人们都在家里做饭,也就不需要来馆子找他操持,馆子里便冷清了,他也好久没钱赚。   现在整日消耗存余不说,过冬的食材都有点紧缺,恐怕不到开春就要开始吃不饱了。   王瘸子店里的茶有点碎,他一边泡一边打量祝南风。   只觉对方白瓷一般的人,这茶只怕入不了她口,硬着头皮滤掉渣滓,给她泡了一壶。   茶上桌后,南风笑道:   “王老板,请坐。”   “当不得。”王瘸子人很木讷内向,跟南风说话眼睛都不敢看她。   “坐吧。”怎么跟她是主人他是客人似的?   王瘸子这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在她对面坐下了。   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极不自在。   “王老板,马上就要入冬了,米粮和棉衣可都买齐了吗?”   南风没有直接跟他聊工作,而是先扯家常。   以期让他放松一些,对她少一点防备和陌生感。   “祝老板叫我老王就行了。”王瘸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抬眼看她,忙又低头,磕磕绊绊答:   “今年入冬早,嗯,钱也没赚够,米粮都没买太多……嗯,棉衣就穿去年的也能过冬。”   南风点头,又开口:   “我这边米粮倒是不少,你若缺粮可以来我铺子跟老唐赊一些救急。”   王瘸子不敢置信的抬头,收成差的年头,有钱都未必买的到米,这祝老板居然愿意赊给他?   连大家族今年都在四处高价收粮,难不成她家米粮还有富余?   “这……现在米粮价高,祝老板若是有富余的,咋不卖给大家族?”心里疑惑压过了羞窘,他问这句话时,终于抬起头。   南风垂眸一笑,停顿了会儿才道:   “钱是赚不完的,何必在困难年赚这种钱财。咱们邻里本应相互帮扶,你不必担心,我即便赊米给邻里,也会用往年米价,不会坐地起价赚大家的钱。”   风门一天就开3分钟,来回搬大米这不成了赚苦力钱了,还得让崽崽辛苦上山下山的扛,也太累了。   她现在运粮食就是为了自己吃,不为赚钱。   王瘸子盯住她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无比,不像是说谎话。   要是真能赊粮,那冬天就饿不着了……   原本因羞窘而微微泛红的脸,有了其他因由,能吃饱饭可比什么都更值得兴奋脸红。   “……”他又盯了她一会儿,突然回过神再次低头,“祝老板有什么需要我干的吗?”   王瘸子语气更尊敬了几分,声调透着小心翼翼。   “我有一个大买卖想跟你做,不知你是想这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去,填饱肚子就行……”说到这里,南风盯着他的眼神多了丝侵略性,似是挑衅:   “还是哪怕累一点,苦一点,也希望能有个机会,翻身变成有钱有存款,吃好穿好的富裕人?”   “……”王瘸子愣了愣,才讷讷道:“我不怕吃苦,可是——”   他就算想吃苦,也没地方可以让他吃苦呀。   像他这样的瘸子,连种地都难,除了守着这个小馆子,还能干啥?   “我可以让你的馆子门庭若市。”   “什么市?”   “……”南风:   “就是每天都有许多人登门来你铺子里吃饭,让你赚很多钱,成为整个怡安城都出名的美食馆子。”   “……”王瘸子愣住,仿佛在听天书。   “我可以给你一个怡安城任何酒楼馆子都没有的菜谱,不仅好吃,而且很省事,只一道菜就能拢的住一城的客人。”   “……”王瘸子更吃惊了,菜谱、调料配方什么的,对于大厨来说都是收徒秘传的,往往比自己命都重要,怎么肯轻易给人?   难道祝老板要收他当徒弟?   他这么一个中年男人?   而且,就一道菜?   即便是他这样厨艺不怎样的老光棍,也得会炒几盘菜才能维持生意啊。   “到时,你将率先成为山南街上老邻居里最富有的人。”   “……”啊?   “冬天可以买好看的袄子,夏天吃的上各色瓜果。可以雇两个小跑堂,收一两个徒弟。”   “……”还能收徒弟?   “干几年后,铺子可以修建成酒楼。”   “啊……”   “作为老板,你顿顿能吃上肉,可以娶一房夫人,生三两个孩子,成为怡安城里有名的酒楼老板。”   南风一句接着一句,声音很平缓,仿佛只是在描述事实,而没有任何煽动意味。   可这些话听在王瘸子耳里,却像天方夜谭。   他甚至偷偷在桌下掐了掐自己大腿,以确定自己不是因为太闲,伏在桌案上睡着了正做梦呢。   疼,不是梦。   可听着怎么这么像他做的梦呢?   不,他做梦都不敢想这么好的事儿。   “祝老板,您是要收我当徒弟啦?”王瘸子憋了半天,就问出这么一句来。   他上下打量祝南风,也不觉得对方像个厨子。   “不,我不是收你做徒弟,而是跟你合力开店。你干活,我出菜谱,到时赚了钱,你分我一半。”南风扯唇一笑。   “……”王瘸子张大嘴巴。这样天大的好事儿,能掉到自己头上?   “也可以我出部分食材和调好的酱料,不过这样合作的话,我就要拿你所赚的7成。”南风笑容收敛,表情愈来愈认真。   “祝老板可别拿我这老家伙开玩笑。”王瘸子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有些搞不明白到底咋回事。   南风品了一口有些涩口的清茶。   笑容几乎完全收敛,变成一副无比严肃面孔。   她只盯着他,等他消化、等他想通、等他接受,并不开口。   王瘸子对上她如此表情,缩了下肩。   祝老板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不然年纪轻轻怎么就有这样的气势。   他微微低头开始思考她方才说的话。   给她菜谱,提供蔬菜,还提供调料……那他不就只需要听她的吩咐干干活就成吗?   他别的啥也不会,听话干活还不会吗?   可是……   她不会是看上他这宅子了,或是想签他终身死契吧?   “钟老板,我不签卖身契的,这宅子也不卖……”他有些为难。   “这些我都不要,宅子仍是你的,但日后若需要扩建和休憩,你得听我的。你也仍是自由身,还是这馆子的老板。   “我说了,我只跟你合作,到时我会找谢家做中间人,与你签合伙做买卖的契子。”   南风说罢放下茶杯收回手,慢条斯理的深吸口气。   她又打量了下四周,这才站起身。   王瘸子仰头愣愣的看了她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要走了,忙站起身有些急切道:   “祝老板——”   “没关系,你先考虑考虑也好。”南风笑的很矜持,说罢便绕过桌案准备离开。   王瘸子心里最后的顾虑已打消,他左右光棍一个,就这宅子和自由身不能卖,旁的还有什么不可的?   什么赚大钱之类的他是不想的,就念着要是能跟着祝南风沾点光,吃饱穿暖就行了。   他还想着跟她交好了,今后跟她赊借粮食呢,怎么会让她这样没成果的离开。   不及多想,他一瘸一拐追上祝南风。   “祝老板,我,我愿意。你……您看什么时候签契子?”他走的有些急,到她跟前还踉跄了下。   南风停下来,转头再一次打量这粗汉。   他长的其实不算差,五官端正,面相淳朴。   只是生活磋磨下,人过于显老,加之贫穷和残疾让他心里自卑,姿态便露了畏缩。   “你可想清楚了?”南风再次询问。   “我想清楚了,祝老板要是觉得我王松可用,我,我肯定乐意的。”他急的耳朵都红了。   “你选哪种?我只出菜谱的,还是我出部分菜品和调料的?”   “我,我选您出调料的吧。”他就算是会做一些菜,也不甚好吃,只怕到时学不会做的不好吃,会拖她的后腿。   干脆更仰仗她一些。   ……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门口,便见谢四带着两个小厮,摇摇摆摆走了过来。   他朝着南风笑着摆手,不说话时倒有几分温雅公子模样。   南风拉了他当见证人,写了契子,按了手印,契子一式三份各自收好。   王瘸子不怎么认字,专门找了邻里认字的老头过来看了,才敢签。   捏着印有三个手指印的契子,他有些回不过神。   “你有这样厉害的菜谱,怎么不找我合作?”谢四折好契子收紧袖袋,委屈道。   “四公子只怕看不上我这小生意。”南风想要自己掌有较高话语权,的确不太想跟谢四这样的公子哥合作。   王瘸子抬起头,忙将手里的契子攥紧了。   谢四叹口气,转头瞟向王瘸子,酸溜溜道:   “这样好的财路,让你撞上了,好好跟着祝老板干吧。”   “哎,哎。”王瘸子忙点头,看看祝南风又看看谢四,露出憨厚的笑。   “回头我会带着菜谱和作料过来跟你商量,到时可能要简单修葺下你的院子,这几天你照做你的生意就好,其他我会安排。”   南风微微颔首,一句话便将大多事揽在自己身上,显得既有担当又很靠谱。   王瘸子只是点头应声,恍恍惚惚的将祝南风和谢四公子送出院子。   直看着他们二人拐进隔壁杂货铺里,都还在发呆——   他在用他贫瘠的想象力,在大脑里构建祝南风给他勾勒出的未来蓝图。   有点费劲,不是很能想象。   于是一会儿因想到可能有饱饭而笑,一会儿因担忧祝南风晃点他而皱眉忧愁,脸上表情难得的丰富。   过路的邻居大姐跟他打招呼,他都只走神的嗯嗯两声。   “丢了魂儿了。”邻居大姐嘟囔一句,转身走了。   好半晌,王瘸子才回神。   他将手里契子贴在胸口,脚步轻飘飘的准备回院子。   才迈了一步,又被人叫住——   “王大叔。”是祝氏杂货铺的小跑堂唐小强。   他手里拎着个袋子,走到王瘸子跟前,未语先笑:   “王大叔,这是我主家让给你送来的。是大米,说是给你的。”   “给我的?”不是赊?   “嗯,给你的。”唐小强点头,拎着半袋子米送礼,他都觉得倍儿有面子,主家可真大气啊。   “谢……谢谢祝老板。”王瘸子接过大米,手中沉甸甸的重量,让他有了更多真实感。   难道……祝老板真是菩萨不成。   唐小强骄傲的微微挑起下巴,承受着王瘸子的感激,颠儿颠儿跑回杂货铺。   ……   …   祝氏杂货铺里。   纪寻斜躺在房顶,眯眼睨着谢四随南风走进院子。   可当刚在杂货铺里安顿下来的阿九从堂内走出来,捧着泡好的茶照看客人时。   纪寻的目光立即从谢四身上收回,改而盯住了换上有些宽大却暖和的新袄子,扎着两个羊角髻的少女。   少年幽然目光意味不明,墨绿色的眸子暗了暗。   阿九像感觉到了威胁,给谢四倒好茶后,突然抬头看向纪寻的方向。   待对上他视线,她呼吸窒了下,黑色眼瞳快速收缩,差点露出吃惊表情,忙深吸口气控制住了自己情绪。   纪寻没有动,却悄悄伸舌舔了舔自己犬齿。   阿九忙收了视线,转身躲过了他的打量。   院子里的南风并不知道两小只之间的暗潮涌动,她请谢四坐下喝茶,让他稍等片刻。   随即钻回自己在杂货铺里的房间,从登山包里取出她准备今天放在珍品架上限时售卖的物品。   可以让异界人感受到,如回到母亲羊水中般温柔体验的神奇物品——   一盒宝宝乐湿纸巾。   顺便抽出笔记本,按下中性笔按钮,刷刷刷在本子上写下:   【这里没有味精,对于穷人们来说缺盐、油、反季蔬菜和各种珍惜调料,如麻椒等。】   【D音上找到y国福麻辣烫制作教程,学会。】   【将麻辣烫汤底所需作料写成菜谱,列出异界没有的麻辣烫灵魂菜品,并进行足量采购。】   【核算价格,做大众食品,薄利多销。】   是的!   麻辣烫!   一招鲜,吃遍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王瘸子,你是怎么瘸的?   王瘸子:可能是被忽悠瘸的…… 第33章 摸头有什么问题吗   “你怎么跟隔壁王松那个老瘸子做买卖啊?你要是有好路子, 咱们一块儿搭伙赚钱不比那个强。”谢四捏着茶杯, 仍旧愤愤不平。   南风盯着谢四看了一会儿, 眼神似有深意, 看的谢四直有些心虚。   “怎么?”他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虽然往日里他是纨绔了些,但其实认真起来的话, 还是有些能耐的。   “你看到的,是王松现在的蠢笨粗鄙, 无能又没钱。”她声音很柔, 却含着一股自有谋算的笃定:   “我看到的, 却是他踏实淳朴, 如老牛般辛勤诚恳的未来。”   “……”谢四眨了眨眼, 有些接不上话。   “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才能谋长远。人生变化无常,只图当下和眼前,可没办法真正赚到钱。”南风说罢,朝着谢四点了点头。   见他一脸陷入沉思模样, 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哲学还是有点用的嘛。   至少还能拿来唬唬人。   “你来找我有事吗?”给他倒满茶,她拉回了他的思绪。   “我大哥还欠着你三个人情,让我没事过来探望探望你,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求。”谢四在谢府里算半个闲人,像这种表达诚意的事儿,往往都派他这个身份够高又够有空的人来跑腿。   他倒也乐得干这种事儿, 四处溜达而已,没什么辛苦的。   “谢大哥不必时时挂怀,我需要的时候自然会主动上门的。”南风忍俊不禁,这还成了谢大公子的心病了?   “听说你在铺子四周布了法阵?”谢四神秘兮兮问询。   前两天看见赵横杨心情不好,他偷偷去打听,循着自己当纨绔积攒的市井人脉,摸出个消息,说赵横杨收拾个小铺子,结果很邪门的撞上个法阵。   他琢磨一番,就猜可能是祝南风这里,过来一打听便确定了自己所猜没错。   “是有个阵法,专防贼防强盗的。”南风坦然承认。   “卖吗?”谢四立即心动了,但凡好东西都想买看看。   “……”南风神秘兮兮摇了摇头,这种大件东西,她都不想倒卖。   “唉……”谢四叹口气,心里虽有很多问号,却忍住了没有追问。   “你买了个小丫鬟?”顿了没一会儿,谢四突然又压低声音。   他看见方才给他们倒茶的小姑娘是个生面孔。   “嗯,在怡安大街上领回来的。”南风道。   “不是跟人牙子买的?”   “不是啊。”她理所当然道。   “最近都没人敢当街买来路不明的丫鬟奴仆了,你怎么还敢从怡安大街上随便领人?”谢四皱起眉,目光盯向前堂——   那小丫环现在就在前面帮老掌柜干活呢。   “为什么?”南风挑眉,被勾起了好奇心。   “邻城有个小女妖,祸害好几个小富商,听说还死了人。”谢四语气有些凝重,这可不是小事,林家还专门把这事报给了近日来到怡安城的萧山宗刘长老,到现在也没听说捉到了。   …   隔着一堵墙一扇门,院前杂货铺正堂里,正一边听老掌柜教东西,一边帮忙整理货品的阿九突然抖了抖小耳朵。   趁老掌柜不注意时,转眸皱眉朝小院方向望去。   仿佛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听到谢四说话一般。   “唐爷爷,咱们铺子还有法阵在啊?”阿九凑到唐大强跟前,歪头睁着大眼睛好奇的问。   “可不嘛,之前咱们铺子遭过贼,主家便布了个法阵。可厉害了,能直接把人劈成飞灰!”唐掌柜信誓旦旦道,仿佛他亲眼看见了般。   “啊……这么可怕啊。”阿九瞪圆了黑眼睛,脸色仿佛都被吓白了似的。   “不用害怕,主家说过,只要不碰栅栏就行,只劈贼人,不影响咱们。”唐大强微微一笑,表情慈爱。   “不碰栅栏就行啊……”阿九懵懂的嘀咕。   “是啊。”唐大强笑着应声,“来,你坐下来记账,我念你写。”   “好的,唐爷爷。”阿九手脚利落的绕到桌案后,伸手便开始磨墨,只偶尔忙里偷闲朝院子外的栅栏望上几眼,若有所思。   …   院子里的南风听了谢四的话,微微皱起眉。   “……”在盛世安宁的地球大华国生活久了,常常会忽略掉这些细节中的危机。   认真回想了下阿九说过的话和各种细节表现,她嘴唇抿直,心里多了丝戒备。   “不知根知底的人放在身边有点危险,要不我先把她送去牙婆那边教一教,过十天半个月再给你送过来?”谢四问,他很愿意卖祝南风一个人情。   转眼看向小院通往前堂的门,南风还是开口道:   “我愿意冒这个险,人生在世,若总是防备他人,不敢相信……那又有什么乐趣?”   冒险,既是包含着三要素:奇观(未知),危险,宝藏(高收益)。   南风从不冒无谓的险,但她其实一直在冒险。   喜欢做更有趣的选择,哪怕另一个选择很安全,但若太过平庸,也没什么意思。   就像她靠去陌生甚至险峻的地方旅游,和收入不稳定的杂志攥稿维生;   就像来到这个世界,她会做许多准备和考量,会犹豫和畏惧,但仍踏过了风门;   就像幼时放弃亲戚的抚养保护,选择依靠父母留下的私产,独自生活到有赚钱能力。   “……”谢四今天第二次被祝南风说到接不上话,借着晌午暖洋洋的光,仔细打量眼前的女人。   她与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与她相处,他甚至偶尔会觉得面对的仿佛是自家撑大梁的父亲或大哥。   午饭,南风喊了纪寻一块儿,请谢四到怡安城酒楼吃饭。   她虽口上说会信任阿九,但离开前仍找了机会,单独将防狼喷雾给了唐小强,让他藏好不要给任何人见到,当做是保命的法器。   给唐掌柜的则是一把小电棒,高光可使攻击者短暂失去视觉,电击力也能震慑敌人,给自己争取到逃命的机会。   两个人千恩万谢,只觉得了比自己命还贵重的仙宝,揣进怀里激动的不行。   南风专门叮嘱他们各自保密,连对方也不能告诉,一老一小分别跟她发了誓,除了自己谁也不说,她才放心。   她自己也将登山包拎在了手里——   她没有什么怕偷的,不过是这一书包东西有些奇特而已。   ……   午饭南风很大方的请了顿不错的,因为有纪寻在,量点的也不少。   于是花了好多钱钱。   南风对纪寻的介绍是远亲弟弟,谢四便摆出长辈姿态,笑着问纪寻:   “纪寻是个好名字呀,多大了?”   “……”纪寻顾自饮茶,看也不看谢四一眼,像没听到。   “15了。”南风忙打圆场接话,她也不知道纪寻多大,但这几天她给他喂的很好,外貌差不多长到十五六岁模样。   听到南风搭话,纪寻挑眸扫了她一眼,神色意味不明。   “那不小了,是读书、习武还是跟着你学经商呀?”谢四再接再厉,又更慈祥了些。   想跟南风打好关系,自然不能冷落了她弟弟。   谢四话音才落,纪寻啪一声将茶杯落在桌上,微微后仰靠着椅背,斜睨谢四。   “……”谢殊云怔住,莫名后背汗毛全立了起来。   “纪寻。”南风伸手搭住少年手臂,轻轻揉了揉。   少年回头迎上她目光,她立即挑起眉头,露出了个请求的表情。   纪大王这才从鼻孔喷出两股气,放松了肢体,不再瞪谢四。   “……”纪寻收回目光后,谢四立即吐出一口气,才发现方才自己竟本能的屏住了呼吸。   怎么南风这个弟弟一身强匪杀气,他竟被盯的出了一掌心冷汗。   尴尬的捏起茶杯,他忙喝了一大口茶水压惊。   “我弟弟不太善于与人沟通,你别介意。”南风转头又笑着安慰谢殊云。   “没有没有,看样子是打小习武的。”谢殊云笑着给自己打圆场。   南风忍俊不禁,纪寻跟个野猴子似的漫山遍野跑,身手很利索的样子,的确算的上打小习武。   纪寻扭头见南风跟谢四笑,稳住表情没有露了喜怒,却悄悄在桌下踩住了南风的脚。   “……”南风笑容僵了一瞬,才应道:“是习武。”   抬起嗖一下抽出脚,踩在了纪寻脚上。   熊孩子人来疯!   不能绕了他!   纪寻剑眉微耸,反脚又踩在南风鞋面。   南风也不甘示弱,抽脚反压。   幸亏很快就上了菜,南风磨着牙给纪寻夹了个大鸡腿,他才收回了臭脚脚。   南风松口气,腿酸。   菜色逐步上齐,她很快发现,往日里在她面前大口吃肉的少年,当着谢四的面,居然吃的很矜持。   挺胸抬头慢条斯理,仿佛是个青涩稚嫩的谦谦君子。   “……”这么爱面子的吗?   南风给他夹了一条香煎小鱼。   纪寻朝她微微点头,随即向谢殊云投去示威般的一瞥。   南风给他夹了一大块儿红烧肉。   纪寻朝她微微点头,再次向谢四投去一瞥。   “……”谢四一边吃肉饮酒与南风寒暄,一般心里嘀咕:   这少年吃饭就吃饭,老看我干什么呀?   一顿饭吃下来,纪寻即便斯文许多,速度仍远超其他二人,同样的用餐时间,却吃到了南风和谢四三四倍的量。   谢四忍不住感慨:年轻人就是好啊,长身体,能吃。   突然有点怅然,仿佛一个垂垂老矣的缺牙老头,看着年轻人大快朵颐。   不管怎么说,这顿饭总算结束了。   下次再跟南风一道吃饭,还是别带着纪寻了吧。   这顿饭他吃的压力山大,总觉得南风那个弟弟时不时拿眼刀横他。   关键是这孩子年纪虽轻,眼神却很瘆人,害他心里毛毛的。   这孩子怎么回事?   跟个野兽似的。   ……   ……   出了酒楼,南风笑着跟谢殊云寒暄道别。   低头瞧见自己和纪寻各有一只鞋子的鞋面上全是土灰和脚印。   她默不作声将鞋面在裤腿上蹭了蹭,又腹诽了两句‘臭小子’。   谢殊云谢过南风款待,便打道回府了。   溜达在回程路上,他转头问小厮:   “你有没有觉得,饭后祝小姐的弟弟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小厮茫然:“好像没有吧。”   哦,是吗?   谢殊云微微皱起眉,想了一会儿,便将这不太重要的念头丢开了。   紧接着,他又想起个事儿。   歪着头转着眼珠,思考间眉毛都打了结,忍不住嘀咕:   “对了,邻城那个祸害富商,偷钱偷宝贝的小女妖叫什么来着?”   “……”小厮压根不知道,硬做思考状给谢四公子当捧哏。   “小巴还是小齐来着?”谢殊云念叨间,没注意到自己模糊记不清的备选名字,全是数字的谐音。   “……好像是小巴?”小厮随口应道。   “……”是吗?   是叫小巴吗?还是阿八……   …   …   下午杂货铺里没什么事需要南风,她便带着纪寻打道回山。   少年拢着她腰,带着她驰骋在山路上。   南风被风吹的眯眼,手却掐住他腰侧,闷在他肩窝,愤愤然道:   “你今天闹什么别扭?”   纪寻也不客气,突然打横抱紧她,腾地窜到更高的树枝上,速度也提升了许多。   南风吓的尖叫,伸手拢住他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完蛋!   好好一个乖崽,长歪了!   暴君!   直到纪寻落在山洞口,南风才回过神,她一手揪着他后背衣裳,一手拢着他背。   回过神后立即在他背上拍了两下,跟拍墙一样,手疼。   他将她放下,后退一步看她气吼吼的脸,似疑惑的歪了下头,突然出手如电。   在她本就被风吹乱了的脑袋上又揉了一把,然后不等她反应,一个纵跳便消失无踪了。   “……”南风望天,心里好苦。   带着养成乖崽恐失败的无奈情绪,她转头看向山洞口空地。   三尾猴们见祝南风回来了,都瞬间亢奋。   她看过来了!她看过来了!她正看着它们!   于是,一个个将铁锹挥舞的虎虎生风,搬砖奔跑的速度快了一倍。   一副在老板面前拼命表现,求加餐的鸡贼样。   “……”南风。   叹口气,她转身回山洞,趁纪寻不在,将他最爱吃的酱牛肉分了两大包给猴儿们。   她考虑以后还是别望崽成龙了,不如望猴成龙更靠谱些。   …   心里虽疯狂吐槽,可到了傍晚纪寻野回来时,桌上仍有丰盛的能让十里八村妖兽们口水成灾的晚餐。   纪寻虽然踩她的脚还揉她脑袋,但也没有空手回来,不仅带了果子和一铁盒醒神清泉,并一块不知从哪里抠来的葡萄大小金疙瘩。   于是当纪寻风卷残云时,南风也挑起了嘴角。   算了,叛逆期的崽崽虽然有时会让她牙痒痒,但会‘生’金。   这一点猴子们可就不行啦。   心情好转的南风先于纪寻吃完晚饭,离桌去帮他洗水果时,偷手快速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才快速离开。   “……”纪寻定住,脸色古怪的伸手顺了下自己头顶。   手拂过被她揉过的地方,有些迟疑,幽然绿眸闪了闪。   她又摸他的头……   ……   …   夜半,待南风睡熟后,纪寻却突然从自己的床垫子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站在她帐篷外听了听她呼吸,确定她正睡的熟,他才轻手轻脚大踏步走出山洞。   沉沉夜色里,他在领地里来回巡视了一周,确定一切如此没有危险,这才披星戴月下山而去。   ……   山下怡安城,山南街。   祝氏杂货铺后院一间小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细瘦的身影快速闪出,如一道掠影穿过院子,来到唐小强房间,钻进去不一会儿,再出来时手里攥了两个铜钱,气愤的摇了摇头,显然是嫌少。   转而潜入唐大强房间,几分钟后悄悄出来,手里的铜钱多了点,但仍少的可怜。   又潜入南风所占的房间,再出来时更是气的站在门口恶狠狠盯了半天黑洞洞的木门,压根什么都没摸到。   最后轻飘飘推开前堂后门,潜进杂货铺正堂,直奔钱匣子——   ……   而唐掌柜和唐小强,不仅飞贼从外入内毫无所觉。   现如今飞贼从内潜入,钻了他们屋子,摸了他们贫瘠的钱袋子,他们也无半点反应。   老唐身都没翻一下,呼噜打的震天响,显出劳动人民无钱无产无大事的放松,睡的够沉。   小唐滚在自己小偏间的木板床上,裹着厚被子,倒没有打呼噜,但嘴巴却吧唧的啧啧响,口水将枕巾都沾湿了,正梦里吃烤串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自从发现只要自己用筷子时翘小手指,南风就会捏着他小指给他按回去。   贪图她那短暂的碰触,他便时时吃饭时翘小指,她怎样劝诫也不理。   直到有一天,他跟南风与谢四一道吃饭,看到谢四偶尔翘起小手指。   “……”好娘好丑!   自此,臭美又珍惜自己羽毛的纪大王,再也没翘过小手指。   ……   “但我愿意冒这个险,人生在世,若总是小心翼翼,不信别人,不信自己,那纵然练成绝世神功,又有什么趣味?”李青山——《大圣传》   是我很喜欢的一句话。 第34章 另一只妖   九尾并非14岁, 实际上她已经二百多岁。   对于人类来说, 简直是个老祖宗了。   但作为妖族, 的确尚算年轻。   跟着祝南风回来, 她其实有点不乐意。   这个女人既不如之前的贵妇人看起来家底殷厚, 也不像那贵妇人大方舍得花钱。   一进了祝氏杂货铺,一切担心都被证实。   这也太穷了, 跟她之前偷的大户人家完全没法比。   哼!   寒酸。   但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她还是决定潜伏下来, 等晚上摸到钱再逃走——   贼不走空。   是这个道理。   干了大半天活, 好不容易熬到半夜, 可偷到的钱财, 实在让她太失望了。   老掌柜是老穷棍, 小跑堂是小穷棍,杂货铺的钱匣子简直都快生锈了,里面落的灰都比放的铜钱有诚意!   怎么会这么穷!   气吼吼揣着几串铜钱,一向只偷黄金的九尾,连半袋大米都扛在肩上了。   这简直是她大盗生涯的滑铁卢!   谨记着老掌柜说的, 法阵只有晚上才开, 还有关键词‘栅栏’,她站在院子里,抬头仔细望了望,准备点地跃起,直接飞跃出去——   不碰这院子里的任何东西,包括栅栏和木门。   才微微下蹲准备蓄力, 九尾的动作就僵住了。   她看到对面房顶上,站着个瘦高人影。   今晚乌云遮月,四周黑洞洞阴森,那人就那样站在那里,大氅在夜风下微微抖飒,整个人黑成剪影,一双眼睛却幽幽然冒着绿光。   可九尾拥有一双夜晚比白天视物更分明的眼睛,她双眸一闪,黑色的瞳子转瞬变成金色,因未感光,黑色瞳孔在金眸中圆圆的似一颗镶金的玻璃珠。   那是主家祝南风的弟弟,那个一身凛冽妖气的大妖。   一金一绿两道眼神在夜色中交锋,九尾突然感到一股浓强到令它无法呼吸的妖气将她牢牢困住,通身汗毛全部竖起,发根都炸了。   她双拳攥紧,心跳加速,战栗和恐惧的感觉让她不自禁微微发抖。   大妖的气势极强,她挺直的细瘦身躯被压迫的慢慢弯曲,整个人都微微佝偻了起来。   他想让她跪下。   九尾咬紧牙关,身体因用力而颤抖,硬坚持了一刻钟,她再也挺不住了。   双眼透出哀求,额头汗水流进眼里,将眼泪也激了出来。   站在房顶的大妖这才收了些威压,九尾终于能站起来了。   她犹豫着轻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为难我?”   大妖并不答话,只凝眸瞪着她。   九尾想装不懂,硬跟他耗。   可与他眼神对了几下,她就萎了。   之前去其他城都好好的,怎么怡安城居然有这样可怕的大妖?   也不知道是什么妖兽,她从来没见过他,也看不透他本体到底是什么。   委委屈屈的撇了撇嘴,她垂头丧气转回杂货铺,将不多的铜钱放回钱匣子,大米也归位。   走回院子,回头一望,那大妖仍站在房顶看她。   她只好磨磨蹭蹭又将贫穷的唐大财和唐小强的钱也还了回去,白白熬夜折腾了这么久,结果是哪里拿的还哪里去。   那袋大米扛来扛去好累的诶。   最后回自己小厢房时,她回头看了看,大妖还在,她扁了扁嘴,跺了跺脚,钻回了自己小厢房。   纪寻见她消失在门后,这才动了动,他手绕到背后挠了挠——   痒半天了,一直忍着没挠。   大妖施展威风,必须保持时刻伟岸高傲,威风凛凛才行。   两刻钟后,九尾房间的门再次悄悄推开,露出个缝儿。   一双金色大眼睛透过门缝偷偷往外看,很快,满怀期待的心便坠入谷底。   这么半天了,那大妖还在,这一回没有坐在对街房顶,而是坐在了院子对面杂货铺房顶——   距离她更近了,仿佛个尽职尽责的牢头。   这是跟她耗上了吗?   大妖很威风吗?   不需要睡觉的吗?   快速关上门,九尾转身飞扑到自己床上,揉着软乎乎的被子,又踢又锤又咬。   这下完蛋了,被囚禁在这个破杂货铺里了!   果然是追风大盗九尾妖生中最严重的一次滑铁卢,她以后再也没有自由了。   脸埋在被子里,她一阵张牙舞爪。   呜呜,拥有高贵血统的幼妖九尾以后再也不会快乐了!   ……   …   一夜好梦,清晨起床时,又是一个神采奕奕的祝南风。   她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爬起来,钻出帐篷时看见纪寻还在懒床。   做好饭后仍没看到他起床洗漱,这可有点不寻常,小家伙一向比她晚睡早起,今天这是怎么了?   饭菜上桌,她将手擦干绕回山洞内室。   小少年仍躺在床上,睡觉的姿势,完全展现了他的个性——四仰八叉的抢占整个床垫,以彰显这一整张床都是他的地盘!全是他的!   南风忍不住笑,在他直接放在地上的床垫边蹲下,仔细打量他。   就算她离开异界好几天没回来,他饮食时间不定,量不定好几天后,也最多像初一初二男生。   可现在看他,居然有点要缩水回小学生模样似的。   鼻子仿佛又短了点,眼睛在五官中的比例便显得有点大,长长睫毛卷翘浓密,像个绿头发的特殊洋娃娃。   也不知他昨天晚上干嘛去了,消耗了这么多能量吗?年龄底线有点下滑呀。   小东西往常比较排斥与人接触,即便开始慢慢接受她了,但如果她突然碰触他,也还是会吓一跳。   是以在他睡梦中,即便她很想摸摸他圆脑门和散乱蓬松在枕头上的长发,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她怕会害他从睡梦中警醒。   …   纪寻梦中是黑漆漆的大荒山,冬天时只有黑白两色,夜晚所有一切都影影绰绰如同鬼魅。   大多数妖兽和生物都会冬眠,无忘山格外冷清,有时夜晚甚至可以称得上寂静。   幼时的自己,太矮小了,视野也小,只能看到眼前这一小块儿区域,他便喜欢上爬树,站到树顶时,会忘记自己有多渺小。   放眼广袤天地,好像拥有了自由和强大。   他在梦中于无忘山游荡,一只妖兽也没有遇到,冰雪寒冷,怪石嶙峋,树木楛败在风中魔性摇摆。   他从山腰上狂奔下山,却在山脚处被无形罩子挡住去路,他无法离开这座孤寂的荒山。   不知在山脚处,看了多久在雪中麻木奔走的人类,他突然觉得从心底里发寒。   突然一股馨香涌入鼻尖,仿佛是某种水果的清香味道,不浓郁,但拥有春天的温暖。   他猛地伸出手,抓住了那抹芬芳,一下便突破了前方无形无色的屏障,跨过去,可以离开无忘山。   背后乍然伸展处一双翅膀,他一纵而起,于天空中翱翔,自由自在欢愉无比。   天际之大尽可以去,大地广袤全是他的领地。   …   南风正蹲在他面前手痒,躺在床上的纪寻突然一个翻身,一把抓住了她手腕。   “!”南风吓一跳,难道他即便在梦中,也能逮住她跃跃欲试的撸崽欲i望?   本以为他已经醒了,是攥住她阻止她乱来,才想开口表明自己并没有,却发现小家伙呼吸仍然平稳,眼睛闭着,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这样子明显是还睡着。   做梦了吗?   才这样疑惑,便见纪寻侧身攥着她手腕,踢蹬了两下腿腿。   然后,少年紧抿着的嘴角微微翘起——   明明是一张稚嫩小脸,睡梦中毫无防备憨态可掬可可爱爱,却突然之间出现了不和谐的表情。   有些邪魅,有点骄傲,有些不可一世……   他到底,在做什么奇怪的美梦?   ……   纪寻蹲在小溪边刷牙洗脸后,大摇大摆走到南风跟前,拉着她便往椅子处走,要梳头。   “今天下山吃早饭。”南风先塞了5个面包给他,可不能带着如此幼齿的他下山,没法解释他怎么年龄回春的。   而且看他这副小学生模样,她怕他要饿晕了。   果然,纪寻接过去嗷呜就是一口,大半个面包已被淹没在绿毛小妖的深渊巨口中。   他鼓着两腮,用力咀嚼,没有回应她。   没有反对就是同意,南风现在已经很懂小少年的心了。   他还挺好懂的,简单率真。   今天给他梳头时,南风专门在他鬓角处留了两缕,才做半披半束发型。   木梳仔仔细细梳理他披散着的两缕鬓发,和后脑勺下半披散着的长发。   侧脸看看,小少年面容青稚帅气,双肩细削。一双不羁绿眸,配上这样的发型带一股洒脱侠气。   真好看。   这个发型是南风以前看古装剧特别爱的发型,大侠一打斗起来,束发工整显得悠然从容,披散着的部分则随着动作飘飘飞舞,特别潇洒风骚。   现在有了个这么棒的‘洋娃娃’,她总算也能亲手打扮个大侠出来了。   纪寻注意到她的眼神,下巴不自觉微微挑起,透出几分享受和自得。   他的宠物果然很崇拜他,这眼神就说明了一切!   南风伸手在他头顶拍了拍,见他努力吞咽面包,担心他噎到,便捏起牛奶杯准备带给他。   可心思电转,她突然生了些旁的想法。   递给他的动作微微顿了下,还没递到他手里,她就突然撒了手。   牛奶杯里奶液抖荡,杯子自由落体向石头地板坠去。   只一瞬,南风甚至还没来得及眨眼。   睫毛大概也只颤了颤而已——   一只手快如闪电的握住了牛奶杯,稳稳的,准准的!   “!!!!”南风惊的瞪圆了眼睛。   也太厉害了。   “纪寻!”她一把抓住他肩膀。   “?”小少年才要喝一口,被她一惊一乍打断了动作,转头后仰看她,眼神凉凉的。   “你好厉害啊!”她不吝赞美,溢于言表的兴奋和艳羡:   “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像闪电一样!”   说着,她还模仿了他方才的动作,唰一下伸手,但动作可比他刚才那一下慢太多了。   “……”纪寻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是很自然的吗?   如果不快点,牛奶杯不就掉在地上了吗?   被子碎了牛奶撒一地还怎么喝?   宠物女人怎么这么笨手笨脚,还大惊小怪?   “哇!纪寻好棒!”南风歪着头,伸出双手拍了拍,像幼儿园老师夸赞小朋友。   但她可不是哄他,她是真的觉得好厉害啊。   牛b的不得了!   纪寻捧着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转头对上她近乎狂热的眼神,心里突然颤颤的。   他不自觉转开视线,头也悄悄扭向一边不给他看。   面颊微微泛红了。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南风伸手轻轻拽了下他头发,随即转到他面前,很认真很认真的解释道:   “别人可都做不到这么快,我做不到,谢殊云做不到,杂货铺里的老掌柜也做不到,大家都做不到你知道吗?”   “……”纪寻羞窘的不得不直面她的彩虹屁。   “只有你!纪寻!只有你这么快!”南风其实早就猜到纪寻可能不止脚程快,力量大一些了,只是还不确定。   要知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不就是说,动作快就很无敌吗?   同理可证,纪寻战力无敌?   有点不确定,深吸口气,还是不太压得住兴奋——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可以确定,小纪寻恐怕比她想象中还厉害。   “……是吗?”纪寻扭扭捏捏的低声反问。   南风用力点头,突然站起身伸手摸了下他头顶——圆脑袋手感真好。   “当然!”   “喂!”纪寻嗖的一个闪身,从椅子上窜起落在南风一步外,瞪着她对她摸他头的小动作很是不满。   南风抿唇而笑,心情很好,对他红着脸向她示威的行为并不在意。   反正她梳毛的时候也没少摸,多摸一下赚一下。   揣着笑,她转身去拎大包,装了好多食物在包里,下山后可以给老掌柜他们加下餐。   顺便庆祝下阿九加入祝氏杂货铺,成为她未来商业帝国的一份子。   纪寻看着她忙忙活活整理完东西,又去给干活的三尾猴发食物、安排任务,抿着唇,他眼神闪了闪,若有所思。   经她一说,他才隐约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的确确很厉害,连随手接杯子,都是很了不起的事。   看了看自己手掌,他眨了眨眼。   就像之前她给他看她口中的平板电脑,读她提供的书时,她也常常说他聪明。   聪明,强大。   如此具体的词句,是他唯一听到的夸奖。   原来果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如自己一样。   忍不住微笑,余光扫见她背影,他又忙伸手抚平嘴角。   想起他这段时间看的那些书,他隐约明白了尊严,明白了仁慈,明白了什么是需要,什么是被需要。   怔怔出神,被夸奖的小纪寻,像一个从小在没有爱的环境里独立长大的穷苦孩子。   突然被夸奖独立,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像他一样独立。   而他的独立,原来是会被夸奖的优秀品质。   他的强大也是,原来不仅仅用来震慑漫山妖兽,还可以争得她的认可,她的夸赞。   使她那样兴奋,眼睛亮晶晶的看他。   他的世界好像突然丰富起来,   在她的引导下,打开了对世界的认知之门,看到了更美好的理性世界。   不是仅仅是物质层面,更是精神层面。   更广博,更宏大,更瑰丽有趣,更值得探索。   ……   ……   下山时,已变成初一学生的纪寻有些沉默,但脚程却比以往更快了些。   一副斗志昂扬,志得意满的模样,长发随风摇动的姿态仿佛都更风骚了几分。   在山脚停下时,南风不得不说,她有点‘晕车’。   伸手抓着他细瘦手腕缓了一会儿,才能行步如常。   到了杂货铺里,她微笑着回应老掌柜和小跑堂的热情招呼。   然后发现,昨天还好好的阿九,今早显得有些萎靡。   动作懒洋洋的,神情很是悲伤,眼底还有浅浅的青灰,仿佛没有睡好觉。   心里只疑惑一瞬,转念想到可能是住不习惯,便将之抛诸脑后了。   她将自己带来的肉包子、烧麦、水晶虾饺、油条、小蛋糕等满满一大包食物交给唐小强。   哪些需要热,哪些可以直接吃,一一交代。   小强看见这些食物,瞬间想到了夜夜相见的美味烤串,超大声应了句‘是,主家!’,便一蹦老高的颠颠儿去准备了。   高兴使他忘记了看见纪寻时,隐约浮现的‘主家弟弟好像变小了’的疑惑。   唐掌柜老眼昏花,与纪寻擦肩都没多看一眼,出门去隔壁王瘸子那里买了些素包子。   一大桌早饭便准备好了。   阿九磨磨蹭蹭走过来,特意绕开纪寻,蔫蔫的坐在长桌边距离他最远的位置。   看也不敢看妖王,默默叹口气,然后,她鼻子抽了抽,耳朵突然抖了抖。   一直半垂的大眼睛突然睁大,她朝着面前满满当当的美食望去。   之前在其他大家族院子里,什么好吃的她没偷吃过,可没觉得这小杂货铺里能有什么美味。   可……眼前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什么呀?   嗅嗅。   哇!好香!   南风宣布开饭后,九尾率先捏了个造型好漂亮的奶油小蛋糕。   小心翼翼咬下一口,松软的蛋糕和甜蜜蜜的优质奶油盈满口腔,味蕾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幸福感受。   阿九不自觉微微眯起眼,整个人幸福的一哆嗦。   太……太……太好吃了!   细细咀嚼品味,这快乐的进食感受,差点害她变形失败长出尾巴来。   瞧见唐小强正伸手朝着另一个黑色的漂亮小蛋糕伸手,九尾急的嗷呜嗷呜吞下奶油小蛋糕,出手如电,抢在唐小强小黑手之前,抢到了黑森林小蛋糕!   来不及得意,她怕别人抢似的,快速下口,咬掉了小蛋糕半个脑袋。   啊啊啊啊!   内心尖叫!   这个更好吃哇!   方才还在暗暗设想如何逃走的九尾觉得,她可能走不了了。   她的一颗妖心,不……不想走了! 第35章 纪寻小霸王   异界生产能力和技术发展状况都较落后, 加之世界各族对人族虎视眈眈, 使得不同门派管辖的人类城邦之间几乎没办法互通有无——   就像萧山宗治下的五大城, 对其他门派所保护的大城的发展状况十分不了解, 因为离开萧山宗的庇护是件很危险的事。   大多数人从出生起就在群山环绕的这片土地生活, 到死也不曾离开。   这样的世界环境下,人类可以耕种的土地基本上都用来种粮, 即便如此有时也难保全城人日日饱足。   就像今年,许多人家过冬可能都要饿肚子, 也做好了每天少吃点, 争取熬过寒冬最苦的阶段的准备。   如此一来, 少有人耕种的产糖植被变得非常稀少, 白糖就珍贵的厉害。   哪怕是大家族, 对待白糖也当珍品用,家里做甜点都不太舍得放太多。   小阿九虽在其他城的大家族里偷了许多美味,却的确没吃过这样敢放糖的食物。   尤其它除了甜外,还有其他陌生的美好滋味。   因从没吃过,耐受力就极差, 甜味对她的刺激就格外强烈。   现在坐在早餐桌边, 她觉得自己都快软成汤了。   甜蜜蜜的小东西,也太太太好吃了,一扫之前的萎靡,她简直要幸福的落泪。   “给隔壁老王也送一点吧。”南风指了指桌上的几个粽子,盯住唐小强去跑趟腿。   小强不情不愿的起身,兜了几个粽子蹭蹭蹭往外跑, 就怕再回来时桌上都空了。   九尾大为高兴,伸筷子就朝面前的肉粽夹去。   却突然感到另一双肉食动物的犀利目光射在了她手上,动作一顿,阿九斜眼一瞄,便见纪寻正虎视眈眈盯着她。   夹住肉粽的筷子一转,就递到了纪寻碗里,狗腿的浑然天成。   纪寻满意的垂眸,慢条斯理夹起粽子,咬了一大口。   “……”南风悄悄打量阿九和纪寻,有些搞不明白两小只‘眉来眼去’怎么回事。   阿九昨天才来杂货铺,对她这个主家都没有这么狗腿,怎么居然还会给纪寻夹菜了?   再看看帅气的有些过分的纪寻,她开始暗暗琢磨,难不成纪寻还是个少女杀手?   不过他好像都还没开窍,整天像个愣小子似的,能明白阿九细腻又甜蜜的心情吗?   再者,他还要好好学知识呢,早恋会不会影响身体和智商发育呀?   她是不是把他打扮的太风流了?   内心纠结的南风并不知道九尾给纪寻夹菜时,心在滴血——   又凶又野的纪大王,哪有肉肉香。   饭毕,唐小强收拾东西,阿九在边上帮忙。   纪大王四肢舒展的坐在椅子上,目光闲散的盯着两个人干活,像个专业的监工。   南风递了杯白开水给纪寻,“漱漱口。”   吃饱饭懒洋洋的少年人没有吭声,但吃饱后舒展开的修长手指还是握住杯子,举杯,吞一大口,漱口手转头吐在唐小强捧着的小盆里。   显得很顺从的模样。   阿九心不在焉的擦桌子,心道祝南风难道是隐藏身份和力量的修仙大能?   可是现在灵力枯竭,修仙者都无法御剑和飞升了,只能捏灵符使大剑搞搞法阵,怎么能制得住纪寻这样的大妖?   放下杯子,纪寻伸舌舔了舔嘴巴。   南风又递了张湿巾给他:“擦擦嘴。”   纪寻歪头看她,目光不自觉落向她披在肩上的秀发,隐约间还能嗅闻到清香。   南风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他脑袋里在转什么念头。   她是不会让他再拿她头发擦嘴的!想也别想。   见他不接湿巾,她干脆微微前倾了身体,一手托住他头,一手捏着湿巾帮他擦了擦嘴巴上的油渍。   擦完了抬头见他像享受剃须服务的老大爷一样理所当然,又好气又好笑,臭小子果然是灵魂里住着个小公举!   将湿巾丢在垃圾桶里后,她站直身体,帮他捋了下头发,才转身去忙自己的。   而纪寻,全程没有反抗,还微微眯着眼睛享受,连桌子底下的脚脚都不自觉抖了起来。   像一只明明野性十足,在饲养员面前却只是个蠢萌吃货的大熊猫。   九尾围观一人一妖互动的全程,整只妖都不好了!   !!!!   骗人!   昨天晚上他可不是这样待她的!   昨夜他待她可一点也不温柔!   这才不是昨天晚上那只眼睛绿油油的邪恶大妖!   不要再装了!   现出原形来啊!   你泛着冷光的利齿呢?   你压的别人喘不上气的威压呢?   你眸中射出来的如有实质的眼刀呢?   为什么在祝南风面前就变成家养的了?   难道……难道主家祝南风真的是个超级超级厉害的隐士高人?   转头看向祝南风,只见年轻女人正使唤唐小强擦地:“多干活有益身体健康,会长的像你纪寻哥哥一样壮。”   “好的主家。”小跑堂苦哈哈的怕累,却仍手脚麻利跑去干活。   “嗯。”南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十足接地气。   这……   “……”小妖九尾,对饲养员的力量,一无所知。   ……   …   早上尝过唐小强送过来的粽子后,王瘸子对祝南风跟他做生意这件事有了新的期盼。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好吃的食物,他果然是只井底之蛙。   从来没吃过这样软糯的米,粘米裹着肉,一咬下去,有米的香甜,还有肉的鲜香,咀嚼起来实在过瘾。   已经好多天没有尝到肉的王瘸子,实在不舍得一口将三个都吃掉,留了两个准备隔一周再吃第二个。   藏了这样的美味,搞的一向没什么钱财的老实人竟有些惴惴,时不时去藏粽子的地方看一看,只怕有动物叼走,或被人偷走。   收了粽子,王瘸子总觉得坐立难安,便搜刮了里里外外,找到一袋上个月存下的坚果,炒了后送到隔壁杂货铺,给祝南风和老管家当零食。   送完回到家,又觉得人家又是给你送米又是给你送肉吃,只回礼坚果也太没诚意了。   咬咬牙,他干脆将之前存起来的六足白猪的猪脚取出来,烀熟了卤好,一边心疼不舍,一边硬着头皮给隔壁送了过去——   这可是他之前生意好时,用好几个铜钱买的!   路上遇到布匹行的大姐,对方得知他竟然把准备过年的肉食拿出来送礼,惊的不轻,忍不住劝道:   “王松啊,你也要留个心眼啊,别人家随便说两句好话,你就把家底都给人家送过去了。”   “嘿嘿。”王瘸子憨厚一笑,应两声,却还是捧着小锅去了祝氏杂货铺。   “……”布匹行的大姐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有些嫉妒。   那猪蹄的味道够香的,怎么那姓祝的说两句漂亮话,给王瘸子画了个一起发财的大饼,就能吃上这样的猪蹄?   世道坏了!   对门来财杂货铺里,赵福透过窗子看着王瘸子给祝家送坚果,送猪蹄,眼睛都要绿了。   怎么邻居们这就接受祝南风了?   说好了新住户要个把月才能被邻居们接受呢?   对陌生人的审视和排斥呢?   都没有了吗?   以前谢公子管着的时候,可没见王瘸子给送东西。   呵!   老光棍癞□□想吃天鹅肉了吧?   马屁精!   气。   简直气成个酸汤赵福。   那边唐掌柜亲自将王瘸子送出来,正巧看到对面窗户内赵福的脸。   对方一与他眼神对上,转身就闪了。   唐大财忍不住咧嘴而笑,真是扬眉吐气!   他跟赵福对着干了这么多年,可从没有过如今这样日日吃香的喝辣的,把赵福气的头顶冒烟的好光景啊!   想到这一切多亏了新主家祝南风有能耐,下午做账、按照南风安排的打理院子和属于她的厢房时,都更卖力了几分。   人一有了希望,可不就显得更年轻有劲了嘛!   ……   ……   南风有一个小笔记本,随身揣着,看见什么,想起什么都记下来。   每天晚上再整理规划,避免遗漏工作。   下午她在怡安城转悠,最后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两个字:谢二公子,谢殊戎。   因为这个世界妖兽和异族横行,人类世界重武轻文,大家族都会组建自己的武装组织,除了护卫就是镖师和武馆学徒了。   她考察了几乎所有武馆和镖局,赵家的是不可能合作的。   林家是第一家族,要合作恐怕很难打通关系,取得信任。   剩下三家里,走走看看总结下来,最好最大的便是谢家谢二公子管着的武馆和镖局了。   以后要保证她在怡安城定点经商不受欺负,肯定要有点依仗。   唐掌柜、王瘸子明显都不是能打的,她就是会用防狼喷雾什么的,弓箭这种远程武器在城内也起不到什么实际作用,所以她就将主意打在五大家族的武馆和镖局上了。   要花钱雇专属护卫或者镖师的话,以她现在的规模来看,还有点大材小用,性价比极低。   而且,她没有钱。   是的,那些金锭都是要拿去地球现代换物资的,不能花。   所以,她准备找点其他办法搞定谢二公子,请他提供武力支持。   想便做,南风收起笔记本,直奔谢府。   来吧,谢四,到你出面帮忙的时候了。   ……   小雪飘洒,谢府后花园里。   谢殊戎练剑后披着深紫色大氅拐过公园,便见谢四正对着花朵采雪,一看便知是要用雪水煮茶。   莫名一股火起,嫡子里最纨绔的便是这个四弟弟,每每众人忙碌时,老四都在玩乐浪荡。   这样一无是处的人,有什么权利分享他们兄弟竭力维系的优渥生活?   为什么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知上进?   走到近前,看自家弟弟时,谢殊戎瞪起双眼,目光如刀。   谢二是谢家存在感最强的人,谢四就算再专心采雪,也不可能感觉不到二哥站在身后。   目光先落在站在身前的小厮脸上,见对方看着他身后,一脸的拘谨畏怯,他就知道是二哥。   左手攥了攥拳,这是每每面对二哥时的本能小动作。   深吸口气,他才回转头,维持住脸上的笑容,轻声道:“二哥。”   “……”谢二眉毛束成刀,“每日里除了吃喝玩乐,你就不会做点别的了吗?”   “……”谢四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垂眸站着,避开对方眼神,仿佛个木头。   每每谢二训斥他,他总是这个样子,从小便如此。   谢二看着他,恨其不争,冷冷留下句‘废物’,便提着剑大步离开。   他身后的大氅微微扬起,在谢四衣角抽了下,谢四嘴角抖了抖,许久后才伸手拂了拂衣衫,转身静默着将冬花上浸了香甜的雪拨进小钵中。   几息后,他手又顿住,将小钵递给小童,默然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四少爷,祝姑娘登府找您。”一个小厮跑过来,见他脸色沉沉,讲话时语气更谨慎几分。   “请到我院子里,正厅里点上最好的香,正好用这雪水泡一壶好茶。”谢四淡然道。   “是,少爷。”那小厮忙从他身后小童手里接过小钵,转身领命匆匆跑了。   ……   “找我二哥?”谢四挑起眉,原本还对她居然找他而觉得好奇,此刻心却一下沉了底。   熏香飘飘忽忽,上升到一定程度后,飘散成稀薄的雾气,他轻轻吸了一口,又悄悄叹出。   “是的。”南风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找他?”帮她斟满茶,他避开了她的视线。   “山南街太偏了,那边不仅小铺子的安全保障不了,连很多来往客人都可能被一些游街混子骚扰。接下来我不仅要考虑杂货铺的安全,还要考虑王松小食馆子的安全,不得不想个万全之策。”食品安全是第一要务。   “不先考虑销路问题吗?”他再次顾左右而言他。   “销路不是我要考虑的第一个问题。”她摇了摇头。   “?”谢四挑眉,终于抬头对上她眼睛,做馆子不最先考虑销路?   “没有商会保护,有竞争对手虎视眈眈时,你不把安全提前搞好了,就等着店开起来后出大事吧。”南风表情很严肃,显示着她对此事的态度。   “……”馆子还没开起来,就先雇护卫,前期投入这么大,万一馆子没人登门,不是赔更多?   “只有一切准备都做好了,才是馆子开张,揽客做生意。”见谢四仍在思考,她补充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不想长远点,怎能安全远行?   “……”谢四捏紧了茶杯,盯了她好一会儿,启唇又闭上。   “很为难吗?”南风见他犹豫,柔声问,“如果实在不方便——”   她跟谢大公子到底不熟,如果谢四这边有困难,她也只好去找谢大公子兑现三个诺言中的一个了。   “……倒没有。”谢四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二哥一直瞧不上我,方才还在园子里训斥了我一通。不过没关系,正好他现在在府内,我带你去见他吧。”   从小到大,他也习惯了二哥的冷眼,本也该麻木了。   现在能帮一下祝南风,让她欠自己一个人情,可不能错过——   他已看准了,只要她和王瘸子的馆子开的差不多点,他就一定要想办法拉着她一起合作个生意。   “真的不为难吗?”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苦涩。   “哈哈,这有何为难。”谢四说罢站起身,爽气道:“不如现在就走吧,先把你的事儿办了要紧,茶我们可以回来再重泡一壶。”   ……   南风坐在厅堂窗边,烘着手炉和脚炉,暖呼呼的看窗外院子里的雪。   她已和谢四等了快10分钟,肉眼可见他脸色越来越黑,她也不忍催问。   大家族里的各种糟心事,旁人或许不理解,她曾经经历过许多,却很能明白。   便只是静静看雪景,仿佛本就是来放空享受休闲时光的。   堂屋外终于传来脚步声,声音不大,却很稳健。   才闻脚步声起,下一刻门帘便被挑开,寒气随着谢二公子一起卷进室内,南风打了个寒战。   天突然就冷了。   谢殊戎冰凉目光先扫过祝南风,才落向谢四。   眼神凉飕飕如窗外的雪,已是对谢四的询问:何时?   南风转眸看了眼谢四,见他脸色也不好,干脆抢先道:   “二公子,我姓祝,初来怡安城。是我有事找您,才托了四公子帮忙引荐。”   说这话,她已站起身,朝着谢二微微点头示意,声音轻柔,姿态不卑不亢。   “……”谢二收回目光不再看弟弟,他盯着南风的脸,虽看起来傲气又冷冽,却没有上下打量她。   南风像是没有受到他坏脾气的分毫影响,微微一笑,再次开口:   “我想雇您武馆里的武师,保护山南街。”   “山南街?”谢二终于开口,咀嚼过这个词,他一步走到小几边,示意南风坐,自己也转道另一边正位做好,与她相对。   既然是谈正事,而非老四那些奇奇怪怪的烂事,他便收起了坏脾气,拿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南风微微一笑,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坐定后,点头道:   “是的,我有个铺子在山南街。很快还会在那里开个小馆子。”   “一个月后便是冬猎,而且一整个冬天都有很重的护城任务,恐怕很难拆除人手。”谢二眉头皱起,每年冬季对一座城和一城人来说都是严酷的考验。   今年秋冬来的早,只会比往年更难熬。   他现在手里的人,开春还能活多少都不知道,恐怕没有余力去接这种赚钱的买卖。   “……”南风将他的话细细品了品,才继续道:   “我并不是要带走这些人。”   她的声音柔柔的,却将每个字都念的很清晰,让人有种她思路也如此清晰的感受。   “?”谢二忍不住目光落在她眼睛上,认真专注听她说话,方才看见老四的那种烦闷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我想请您每天派人来山南街街前街后的巡逻。”她啜一口茶:   “一天十二个时辰,可以派12个人交替来巡逻,只要保证每个时辰有一个人在即可,捉贼捉闹事的人,不可以让恶事出现在山南街。”   反正谢家冬猎和护城时,也必然有几队人在城内保护谢家大宅和谢家产业,每个时辰分出一个人来,也不难吧。   “……”谢二盯着南风,还没有谁是这样雇佣护卫的。   尤其用来保护整个山南街?   这条街上恐怕不只有她的铺子吧,她倒挺愿意造福街坊。   “你出多少钱?”他问。   “我没有钱。”她回答的很快。   ???   谢二眉头再次皱起,有些不敢置信的盯住祝南风。   逗他玩吗?   可她的表情分明很认真。   “但我有花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她仍然很平静,说出那样不讲理的话,也没觉得羞愧,更不惊慌。   “什么东西?”谢二眼睛微微眯起,进屋后他第二次将目光落向谢四,有些疑惑祝南风的来头。   “那要看谢二公子最想要什么了。”南风一挑眉,神采飞扬,自信满满。   她这样子隐约透着丝挑衅,又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灵动。   “……”谢二突然淡淡笑了笑,“任何东西?”   方才他还觉得祝南风像是个认真做生意的老实人,现在却觉自己方才有点被她蒙蔽了。   “是的。”南风点头,眼神亮亮的不躲不闪。   “……”他笑而不语。   “二公子不如开口说说看。”信与不信,不妨试试。   “……”谢二笑容慢慢收敛,语气严肃道:“我想要能保障我谢家武者队伍在冬猎和今冬守城的几个月里,没有死伤的东西。”   “……”南风沉默了下来,她望着他眼睛,好似看到了血的残酷腥气。   “……”谢二露出了个嘲弄的表情,他摇摇头,才要开口请她另请高明,南风却开口了——   “二公子,我无法保证你的兵士全无伤亡。”她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坐直身体,语气真诚道:   “但我有些东西能大大减少他们的伤亡,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谢二看着她眼睛,没有表情,没有言语。   “我要你保护山南街一年。”一年时间,足够她慢慢成长,在怡安城站稳脚跟了,“你不必现在答应我,7天后我会带着东西来见你。”   说罢,南风果断起身,朝着仍静静盯着她的谢二点了点头,“告辞了。”   “……”谢二没有看到她露出笑容,但从她眼神里看到了胸有成竹,站起身,他望着祝南风提脚外形后留给内室的背影,对弟弟道:   “殊云你去送送祝姑娘。”   “嗯。”谢四才回过神,起身朝着二哥点了点头,便追了出去。   雪花飘飘洒洒,起风了,温度又低了几许。   “公子,您真的相信她吗?”谢二身边护卫见祝南风和四公子走远了,才开口询问。   “多一个人想办法也没什么。”   不管那个人所言是真是假,他都没有什么损失。   信与不信,也无差别。   7天后,总会有个定论。   ……   ……   南风给纪寻带的书里,他最爱的是她那个世界里与昆虫等生物相关的。   螳螂的攻击模式,深海各种鱼类的特殊捕猎方法,狼群的团队作战,昆虫的拟态和蜥蜴的变色……   南风穿墙离开后的第二夜,她上次带来的所有书籍,他都读完了。   乘着夜色,他一路奔驰下山,直奔谢府。   出入守卫森严的谢府如入无人之境,他熟门熟路的直奔谢四书房——   整个怡安城的各大家族宅院,他都遛的很熟了。   在书架间来回两趟,他兜了一包书,有古今山河志,英雄在,异闻录,大事件史籍……   谢四推门进书房,才点亮了油灯,就见到一个人坐在桌子上,仿佛正在等他。   才要转头喊护卫,他便看清了那人的脸,是祝南风那个特别漂亮、特别难沟通的弟弟。   “这些我拿走了。”少年拍了拍身边放着的一沓书。   “啊……可以。”谢四有些措手不及,什么?   “嗯。”少年一副下达完命令,听过下级汇报后答复‘已阅’的拽拽模样。   喉咙里低低嗯一声后,他拿布将书一兜,嗖一下窜出——   带起风,从谢四身边掠过。   “!”谢四只看到一道虚影,再转头朝门外看,院子里空荡荡,早不见纪寻人影。   他又回头看看书房内,空荡荡没人。   “你可看到刚才祝姑娘的弟弟坐在那里?”谢四问身后小厮。   小厮怔怔点头,心内在尖叫:太快了!太快了!那个少年人像是会飞!轻功好厉害!二公子也没有这样的身手!!!好强!   “果然是打小习武的……到底是哪个城哪个家族……不仅能教养出心思细腻又行事果敢的祝姑娘,还能培养出身手如此了得的儿子……”谢四啧啧称奇。   只是他们表姐弟好分裂,一个七窍玲珑心,一个行事如此……非同寻常!   揣着这样的感慨,被强取豪夺的谢四踏进书房,坐在桌边,发现面前桌上每日丫鬟摆放的新鲜果子点心被洗劫一空。   “……”   他们姐弟真的不像!一点儿也不像!!!   作者有话要说:  (明18点更)   【小剧场1】   谢四:咦?我那本珍藏版的春i宫i图呢?????????   【小剧场2】   九尾:啊!大妖竟听人类的话漱口了!   九尾:大妖居然还允许人类碰触他的嘴巴!   九尾:啊啊啊啊!!!!   【小剧场3】   女主回现代后——   “她收了许多货物?”周公子。   “是的,小周总。”周家被派去盯梢祝南风的下属。   “都是快递形式,不是大型物流专运?”周公子。   “不是。”下属点头。   “能查到发件人信息吗?”周公子。   “那就涉及违法了……”下属皱眉。   “……”周公子叹口气,没必要。   “是祝家的小姐,这就怪不得了,只是她既然已经独立生活了这么多年,祝家怎么突然又开始启用她了呢?”周公子皱起眉,祝家十分低调,一直都算圈子里很神秘的老牌家族,这难道是一枚暗棋?头秃。   “……”下属答不上来,上层圈子里的事,他可不清楚。   “她果然在接触一些人了?”周公子。   “是的,一天之内跑了十六家——”   “哼!看样子的确是有金矿和玉石的生存货源,在咱们江海市考虑铺货,既然跑了十六家金店……难道是不想跟我们单独合作?货量大到觉得我们周家吃不下全部?”周公子。   “不是——”下属有话要说。   “这可小看我们了。”周公子愤愤然。   “小周总!”下属忙抢道:“不是十六家金店,是十六家麻辣烫店!”   “……”周公子。   “????”周公子。   啊?   (本书不虐,轻快看趣味,勿深挖,止脑,快乐就好~)   【月底营养液快过期了,大家快都给我吧!】 第36章 不许拽我头发!   南风回地球卖了三锭金和一粒金石头, 换了钱后买了一屋子的大米、糙米、玉米、小米等各类粮食。   又买了许多水泥、管道、电线、室内开关、插座、吸顶灯、盆浴、小浴缸灯各种室内装潢需要的东西——   她的山腰大别墅在三尾猴勤劳构建下, 已经快要进入封墙装潢阶段了。   再有, 就是足量的麻辣烫酱料, 以及给谢二准备的大型杀伤力武器——   全是大件, 她每天晚上利用三分钟时间往风门那边送,很是嫌弃风门开启时间过短。   等急需的东西全部推过去后, 第六天晚上,南风随着最后一批物资穿过风门, 回到了异界。   纪寻正盘腿坐在对面, 靠着墙壁, 守着盏太阳能灯, 看书呢。   见她过来,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走到她身边,随意拎起她带过来的东西,一并堆到了半成品别墅边的院子空地上。   南风揉了揉脖子,拎上食物便准备去给少年下厨。   目光一转, 突然瞄到他放在灯盏边的书籍。   咦?不是她带来的书, 好像是这个世界的线缝书。   踏出山洞后,三尾猴跟见到亲娘一样如饥似渴围过来,一个个泪眼汪汪,捧着自己的碗,可怜兮兮看着她。   这……是好几天没吃上猫粮了?   她明明留了够这几天的猫粮啊,让纪寻每天分一点给它们吃的。   难道……不会都被纪寻自己吃了吧?   带着疑虑, 南风转头去看绿毛少年。   细瘦少年若无其事的靠着砌好的墙,眼神躲闪。   “……”南风。   “你的书是从哪里来的呀?”叹口气,给可怜的干了6天白工的三尾猴们一人一大碗猫粮后,南风一边筹备晚饭,一边随口问。   “谢四。”纪寻溜达着朝山洞走去,似乎准备继续去看书。   “借的?”南风吃惊,他那样不会社交的人,是怎么跟谢四借到书的?   她停下动作,转头看他。   天啊!   崽崽第一次脱离她,独立与人接触啊。   居然还借到了书,好厉害!   崽崽长大了!   “拿的。”他走到她身边,朝着她摆在桌上的各种食物看了看,又嗅了嗅。   墨绿色长发在黑暗中仿佛是硬着邪恶光芒的黑发,有种莫名妖异的美。   “拿?”南风愣了下,随意有些不敢确信的问:   “不会是跳到他院子里,找到他书房,拿上就走吧?”   “……”纪寻想了想,说对了一半,但他不是拿上就走的,他是等谢四看见了,知会对方一声后才走的。   “……”一看他表情,南风就知道自己基本上猜对了。   捧着东北丰收大炖菜的她放下东西,一手扶额。   他那是抢吧!   “我明天准备点谢礼给谢殊云吧。”叹口气,她拆开真空袋,这次准备的食物都来自地球东北三省,多是适合冬天吃的美食。   “……”纪寻不屑的瞥了眼桌角,但也没阻止她。   宠物女人好胆小,他下次再去多拿点书。   “以后不能随便去别人家拿东西了哦。”南风在他与自己错身时,伸手拉住了他手腕,苦口婆心。   逆子长大了,祝南风终于开始要给他闯的祸擦屁股了呜。   仿佛儿子打人,上门赔礼的老母亲。   “……”纪寻转头对上她眼睛,感受到手腕上源源不绝传来的温度,他忍耐着不低头去看她的手。   强自镇定,他皱着眉嗯了一声,实际上压根儿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乖。”她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他手臂。   “……”纪寻收回手,搓了搓手腕,脸上渐渐烫起来。   心跳砰砰砰的,感觉好古怪。   有点开心,又有点不高兴。   他歪着头站了一会儿,在南风去微波炉上热菜时,突然转手在她马尾上拽了一把。   “啊!”她低叫。   “。”纪寻听到她吓一跳的声音,突然觉得心满意足,终于迈开轻快步伐,回到山洞里继续看书去了。   “……”南风气呼呼转头瞪着他背影。   !   她急需一本教她如何驯服青春叛逆期熊孩子的科学育儿书籍!   ……   …   晚饭吃的锅包肉、清爽酱香的东北菜包饭、汁水浓郁的小鸡炖蘑菇、啃起来过瘾的酱大骨、酸香开胃的酸菜粉条、溜肉段、杀猪菜、家常凉菜、红肠、红烧大鲤鱼、卤猪蹄、炸蚕蛹、蒜泥白肉……   纪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大,从一个初一小少年,变成了个大骨架高中少年。   显然,虽然他偷吃了三尾猴的猫粮,但恐怕塞牙缝都不够。   从餐桌上站起身前,她拍了拍他的小肚皮——少年身上没几两肉,小肚肚却有点鼓溜溜的。   纪寻下意识侧身躲她的手,动了一半又顿住,很快释然,放松下来。   在她转身离开时,他突然伸手拽住了她一绺头发。   “哎呀!”她低呼一声,转手抓回自己头发,回头瞪他。   纪寻浑不在意她的怒眼,一手拉住她手腕,另一手罩住她掌心,将一个被他攥的温润的石头扣在她掌心。   南风眉心瞬间舒展。   玉石!   她就说每次回来小纪寻都会送礼物给她的,这次怎么会没有。   纪寻见她表情变化,眉毛突然挑了挑,嘴角微微翘起,又压平。   唰一下抬起手,露出她掌心上的石头。   南风亮亮的眼睛在接触到石头的刹那,光芒凝固。   笑容一僵,她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装高兴吗?可是刚才僵住的好明显,会不会太假了。   可要真实的表现出有那么一滴滴失望,岂不是又要惹臭小子傲娇。   略尴尬。   纪寻一下子笑了,抿直的嘴唇再也绷不住。   他仰起头,笑的眼睛眯成两条缝,看不见那双暗绿色的眸子,一口白又亮的尖牙露出,虎齿骇人却在笑容里变得可爱。   “……”南风嘴角抽了抽。   他……难道是在逗她?   下一刻,他一边努力憋笑,一边从怀里掏出另一块儿石头。   将雨花石拨到地上,还带着棱角的玉石放在她掌心。   他双眼笑完成两个月牙,见她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又笑了起来。   才吃饱饭,身体变成熟些的少年郎,随着笑声,喉结微微滚动。   “……”南风这心情忽上忽下的,现在对着玉石都笑不出来了。   累了!   但纪寻却在逗弄她的过程中,获取了极大的快乐,站起身离开时,脚步都轻快了。   “……”南风见他开心的小动作贼多,摸叶子踢草,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口流转。   是不是,这种与人玩闹的情绪,他从没体验过。   那现在,是发现了自己曾经错过一整个无忧无虑童年,所以在慢慢找回吗?   将带着棱角的玉石攥紧,掌心被硌的微微刺痛。   看着他笑,她也感到开心,却又有点酸酸软软……   当晚,开始朝着混世小魔王发展的纪寻,发现祝南风给他温了牛奶,烧了热水,准备了丰盛的夜宵……   泡过澡,喝过牛奶,吃过夜宵,刷过牙,被祝南风按在软垫上,听她讲的故事。   纪寻时而从她的读书声中走神儿——   她的反应,怎么跟很多故事书里的都不一样?   这时候不是应该超气他,还不搭理他之类的吗?   通过读书,好像也没办法了解软弱的人类。   还是昆虫和动物比较好懂。   ……   ……   第二天早上,纪寻没再闹她,乖乖扛着大包小包跟南风下山。   因为东西太多,她还在山下等他上去运了一次东西。   在城门口雇了辆大车,纪寻站在车夫边上给人坐的横辕上,仿佛下一刻就会回头对南风开口:   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太高调太张扬了,南风好几次喊他坐下,他都佯装听不到。   直到将她送到谢府门口,他才跳下装货的木板马车,转身走了。   南风朝着他背影看一眼,还真是头也不回,无情。   门卫向内通报,很快谢四便迎出来将南风接进府内。   护卫小厮们准备将她带来的东西搬进府内时,她专门回头叮嘱道:   “一定要轻拿轻放,不要遇到明火!”   讲话时,她表情格外凝重,透着股骇人的威慑力。   谢四扫过南风的脸,再看向那一大车的东西,突然有点好奇。   它们被布包着,看不出是什么,但她会如此谨慎,恐怕是不得了的东西吧。   是什么呢?   小厮护卫们听了南风的话,动作都轻了许多。   一个大胡子乱糟糟的护卫背扛着一把厚重大刀,见南风和谢四消失在转角,嗤了一声。   他伸手颠了颠东西,也没有很重,能是什么可怕东西?   扯开布往里一看,都是些细长的圆筒棍,被奇怪颜色的薄纸包着,他只要轻轻一捏就能捏碎一把。   那女人不就是之前来找二公子的人吗?   虚张声势,呵。   想罢,他扛起两大布包,迈着大步往二公子院子走,往地上放时虽没有用力摔,却也没像其他小厮那般轻手轻脚。   摆出了一副根本不把这些东西当回事的傲然模样,并且得意洋洋。   …   谢二公子是从武馆里赶回来的,他在跟赵家抢几个铁匠马上造好的几批武器和盾——   这些东西才是实打实保证兵士们安全的东西,即便要花费重金,也不能放过。   听到小厮来报说祝南风登府寻他,他原本想派身边的幕僚回去应对祝南风,自己仍赶往铁匠铺,亲自去跟铁匠沟通价格等事。   但转念想到与铁匠们沟通需要好几轮的长期拉锯,不差在这一时,这才改而派幕僚去见铁匠,自己亲自回府看看。   也不过是一念间的选择,可当他回到府内,在自家院子里看到了南风的演示时,一边惊颤着失声低呼,一边默默感慨:   幸好!   幸好自己选择了亲自回来!   …   当南风请谢四用火折子将特制□□点燃时,他还不知道害怕。   可当随着‘砰’一声巨响,南风平举着的□□头部突然炸开,一团火花如霹雳闪电般蹿向前。   所有人都在巨响声起时,一个哆嗦,齐刷刷跟部队训练过似的。   下一秒,所有人只看到一道绚烂光束,然后百米外的靶子就在另一声‘砰’后被炸烂了,木质的靶子甚至很快燃烧起来,慢慢被火焰淹没。   “……”谢四正毫无防备的站在南风身边。   回过神后,他收起火折子,默默后退了半步。   之前搬烟花时对南风的嘱咐表示不屑,拽拽大力码放烟花的大胡子护卫一阵后怕:   还好……没有被他震炸,不然一个这宝器已有如此威力,那六大包岂不是要把他炸成灰?   谢殊戎瞪着眼睛盯住远处的靶子,回过神后迈开大步便朝着那靶子走去。   直至站在靶前,他沉默的看着它燃烧,仔细检查它的受损程度。   开始思考妖兽的皮肉和这木耙的差异,这东西能给妖兽造成多大的杀伤力。   许久后,他突然伸出大巴掌拍在腰间挂着的剑上,随即豁然笑了一声。   转头,他又大跨步走回南风身边,当着围在边上的自家护卫武师的面,朝着南风一抱拳:   “谢某谢过祝姑娘。”   南风没想到谢二是如此做派,愣了下忙避让,谦逊道:   “谢二公子严重了,我也是有求与您——”   许多土烟花土爆竹的杀伤力都很大,历年因烟花朝人或建筑而造成的大小事故非常多。   这东西使用得当了,完全可以当武器用——尤其是在这样冷兵器都不足够发达的落后异界。   “不必如此客气,以后叫我名字即可,或唤我一声谢二哥。”说罢,他朝着身后幕僚一摆手,示意对方将院子整理下,又道:   “今日之事所有人不得对外露一句,这些宝贝全放进仓库,派人时刻守着!”   语气格外严厉。   周围站着的显然都是谢二信得过的人,纷纷应是后,便在幕僚的调度下,开始搬运和整理工作。   “走,祝姑娘,我请您吃饭。”谢二转回头又变成健朗笑容,这话说的不容置疑,语罢已带着南风往外走,不给她多言的机会。   行了两步,他又回头对谢四道:   “你去把我珍藏的两坛好酒带上。”   “……”谢四想说祝南风不喝酒,但见二哥已转头继续前行,终于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祝南风虽然不喝,但是他喝啊。   南风在坐上谢二安排的小轿子前,突然顿了下。   她转头看了眼正如松树般站在身后几步外,等着她坐上轿子,再去骑马的谢二公子。   朝他行了两步,她低声道:   “二公子,对谢殊云宽容一些吧。他既不是被寄予期望倾全家之力培养为家主的大儿子;   “也不是从小被当成武力支撑栽培的二儿子。   “更不是无忧成长却幸运的是天生灵骨的三儿子。”   南风的声音轻柔了几分:   “他只是…还没找到自己的道而已。”   “……”谢二无论如何没想到南风会突然说这样一句话,微微皱起眉,他盯着她陷入纷乱思绪中。   “是我逾越了。”南风微微福身,便转头上了小轿子。   轿帘垂下时,谢二公子仍沉默站在原地,真如化成了一棵树。   小轿子先行。   谢二骑上马时,谢四带着拎着酒罐子的小厮赶了出来。   兄弟俩骑着马并行时,谢二突然转头打量起弟弟。   自己小时便显出是练武天才,家里都指望着他有灵骨可修仙,却不想长到6岁时登萧山宗,带着满满希望上山,负着沉重的失落下山。   那时起,他便咬着牙开始习武,性情也愈来愈沉郁易怒,后来接管家族武馆和镖师,慢慢成为谢家武力支柱。   他太忙了,也太不开心,只觉得看不顺眼四弟,却从未真的去关注过这个弟弟是怎样成长为现在这样的人。   谢殊戎这眼神十分古怪,谢四从没被二哥这样看过,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毛。   然后,一向对弟弟没好声气的谢二公子突然开口:   “你想不想来学习下管理武馆?”   “……”   ???   谢四眼睛逐渐瞠大,他很想掏耳朵,但他不敢。   可是他真的怀疑自己聋了,然后还幻听。   二哥主动跟他说话,居然不是骂他?   而是……要教他管理一直是二哥亲自管理,从不允许其他人插手的武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纪寻:能提供书给我看,是谢四的荣耀好嘛。   【小剧场2】   南风:熊孩子居然学会拽我头发了!   读者a:至少他没准备吃你了。   南风:……   读者b:至少他不朝你呲牙了。   南风:……   读者c:至少他还恩赐你给他梳头的权利了。   南风:……???(突然对自己身份定位有了质疑)   ……   明天0点 第37章 被人看上了   这顿饭谢二公子请的很用心, 也很舍得花钱。   炖山珍, 可惜太硬了, 如果有砂锅, 小火慢炖3个小时以上, 应该可以救;   炒类似羊肉的肉食,可惜调料不太对, 有膻味,如果有孜然等调料应该会化腐朽为神奇;   鱼里少了香菜和蒸鱼豉油;   米饭不如地球现代优质大米口感好;   馒头没有发面发好, 不软乎, 缺酵母;   红烧肉里的糖喂不如冰糖, 醋味不如老陈醋, 也不如拌菜香醋……   南风真的不挑食, 但的确被现代社会养刁了。   她很认真的进食,一边默默在心里挑三拣四,一边惦记纪寻,也不知道少年跑去哪里了,今天居然连饭点儿都没能赶回来。   “不知祝姑娘给我的那些宝贝叫什么?”谢殊戎示意谢四给祝南风斟满茶, 礼貌问询。   这是自负又强势的谢家二公子少有的语气。   “清虚灵火混元棒。”南风早就想好名字了, 一字一句念出来时,还微微抬了下下巴,显示着自己所说可不是一般东西。   那是经历多少代多少年发展,曾经年年除夕少不了,现如今被城市内禁放的烟花啊!   想她小时候,男同学追求她, 还会偷偷在她生日时搞烟花突袭呢。   现在……它亲民的时代已经隐约过去了。   “清虚……”谢二公子想要细品这名字,却读到第二个字就有点记不住了。   “清虚灵火混元棒。”南风再次重复,她起的名字会不会太浮夸了?   突然开始自省。   谢二公子点了点头,这回没有念出声,而是在心里默默记忆。   “混元棍一共一百只,这是某位炼器散修羽化后,洞府里的宝贝。”南风见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开始将烟花的特□□代给谢二公子:   “点燃后,要等引线燃烧的时间。”   怕他无法理解,想了想她补充道:   “你可以这样想,混元棍虽然很小,但它里面有一个完整的小型法阵,引线正是通过火焰来启动法阵的媒介。而法阵的启动需要凝聚火焰法力,也给释放者一个反应时间。你在心里默默念5个数,正好是引线燃烧的时间。”   “嗯……”谢二公子想了想,问道:“是不是说如果我想让它施展法术更快些,减掉半截露在外面的引线就可以?”   “是的,那就能缩减一半时间,但引线必不可少,你不能全部减掉。”南风补充。   谢二公子点了点头。   “绝对不能受潮,也不能见明火。”南风严肃道。   谢二再次点头,表情也如她一样严肃认真。   “你怎么得到的?”谢殊戎目光炯炯看向南风。   “我自有我的机缘。”她迎视他目光,并不心虚。   他已经知道了祝南风的事迹,因老四有机缘遇到她,谢家已与她做了好几次生意了。   原来粮库里多出来的那些大米,也是她从连氏兄弟手里换来,谢家才买的到的。   “谢家多谢祝姑娘关照。”谢二很少开口言谢,但总觉得如果不开口,未免显得太过傲慢和不知好歹。   南风摇头制止,“二公子不必挂怀,我本就是开门做生意的。请二公子从明天开始安排护卫保护山南街吧。”   “从现在就开始吧。”谢二转头对站在身后的小厮耳语两句,那小厮便出去帮他交代事给幕僚了。   “谢二公子。”南风反过来道谢。   如果不比较,真的觉得谢四还是可以的。   但这么一比,可就被雷厉风行认真严肃的二公子给比下去咯。   谢四真是从小在哥哥们的阴影下长大啊。   “祝姑娘大可不必道谢。”谢二爽朗一笑,饮尽杯中酒便率先站起身来。   宴客结束,接下来仍要奔赴永□□的工作。   南风也惦记着回去看看纪寻,而且还要再雇几个短工,把王瘸子的铺面院子都好好首饰下。   她准备做两个特色铺子,有统一风格的配色或者布置,但杂货铺和小馆子又有各自的装修趣味——   之前回现代,她找了好多设计图认真研究过。   各种美美的铺子图片勾的她恨不得买一堆油漆和现代内饰,造个梦中情铺。   可惜还得忍住,她初来乍到,尚不能任意妄为。   ……   几个人从雅间走出来下楼时,竟遇到赵横杨也从包间里出来。   谢二回头对上赵横杨,眼神便沉了沉——赵五中午宴请的居然是铁匠铺子的老板。   他才跟这位老铁匠定了100只箭羽,请对方一定先打出谢家的。   现在看来,只怕未必了。   老铁匠对上谢二也有些尴尬,点头喊一声‘二公子’,便搓着手转开了视线。   赵横杨目光扫过谢家两位公子和祝南风,扯唇笑着与谢二和谢四打招呼,态度显得很谦和。   两撮人前前后后一道绕过楼梯行至一楼时,赵五才像突然看到祝南风般打招呼:   “祝姑娘原来也在。”   南风心里冷笑,他刚才不是瞎了,就是老年痴呆失忆了。   “是啊,原来赵五公子也在。”   她声音凉凉的,眼神只扫他一下,便转开了,表情有不加掩饰的讥诮。   赵五默了下,他脸上万年不退的专业笑容仍维持着,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祝姑娘杂货铺开的可还好吗?在那条街上做生意,不太容易吧。”   谢二皱了皱眉,才要开口怼赵五一句,却听祝南风率先开口:   “哈,托赵五公子的福,杂货铺重头开始,一切都好。”   “……”谢二转头看了看祝南风,见平日看起来温和的女人,此刻眼神犀利,本就较其他女人多些英气的眉微微竖起,竟有几分飒爽难欺负的气势。   “不过,不知道那几位造访杂货铺的年轻人,现在怎么样了。赵五公子花了不少钱给他们养身体吧?”南风一句应完,还有第二句。   不似赵五讲话那么含蓄,她表情和措辞都更赤i裸i裸些,也没准备搞赵五那套‘商业礼仪’。   什么招牌笑容,什么讲话绵里藏针的,在南风看来都虚伪恶心的厉害。   既然他都把贼人派出来了,脸也撕破了,还装模作样有意义吗?   赵五皱了皱眉,但很快露出疑惑表情来,“我不懂祝姑娘的意思。”   “赵五公子不如去看看大夫吧。”南风说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他脑子有问题。   但不等赵五反应,她便快步走向门口,不想再跟这种人继续扯下去了,浪费时间和情绪。   赵五听罢南风的话,气的双拳攥紧,可对上谢二的眼神,到底压住了火气没有发作。   谢四快步跟上南风,有些疑惑问她:   “你招惹他干嘛?出了名的毒蛇。”   “我怕他不知道我已经晓得杂货铺里遭贼是他干的了。”南风道。   “?”谢四转了转眼睛,“这样他岂不是更要跟着你对着干了?”   “错了。”南风转头看谢四一眼,语气沉沉道:   “在我还弱小时他已经跟我对着干了,他是不会忘记这件事的。反而会因为担心我变强,而继续搞我。”   “……”谢四大脑飞转,开始思考赵五和祝南风的关系。   “反而是当着你二哥的面震慑他一下,能让他在搞我时有点心理压力。   “我若表现出怕事和若无其事,他就会觉得我好欺负,或者欺负我不需要付出代价,而持续尝试挑战我的极限。   “只有我让他觉得我比他强了,再向他示好,才有可能冰释前嫌。   “现在我弱小,是尤其不能示弱的。   “你或许会觉得我一个女人在陌生城市做生意不容易而同情我,但他绝对不会。”   当然,如果她自认自己会永远比赵五弱,那也就认命的被他欺负被他剥削了。   但显然不可能。   谢四送南风走到小轿子身边,他从小到大一双眼睛只盯着三个哥哥,几乎没怎么看过外面世界。   心里揣着郁气和怨气,时常忍不住自暴自弃。   却不曾像祝南风这样追求独立,又如此开阔豁然的思考。   在她面前,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孩子,只知道为一两个玩具的得失而斤斤计较,从不知道这个世界很大,还有很多风景和复杂的人情世界可以欣赏与学习。   “以斗争求团结,必须先看清局势。”南风道出最后这句,已伸手去扶轿子。   “以斗争……”他细细咀嚼。   “是的,只有放胆以斗争求团结,才能避免战争。”南风微微一笑,便要上车,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   “谢谢你帮我照顾我弟弟。”   “纪寻?”谢四。   “嗯。”   “哈哈,不必客气,他可以随时来我府上玩。”谢四哈哈一笑,心道:哪里需要他照顾了,纪寻在他书房里看书吃零食完全可以做到自得其乐啊。   “回头我馆子开张,第一个请你品尝。”南风的笑容在阳光下很柔和,眼神清凉,满满自信。   这时谢二也出了酒楼,他翻身上马,马儿载着他到轿子便,居高临下道:   “我送你回山南街。”   山南街第一圈巡逻岗,又他亲自来站。   这一天,南风从怡安城繁闹街区回杂货铺,是谢二公子亲自骑着高头大马送回来的。   当天下午,来巡街的好手就到了,街前街后无死角溜达,穿着便衣,眼神却犀利,显然是身手很好的武师。   之后,每个时辰换一位好手,十位武师轮流上岗,分别记录来往行人状况,隔日以纸张记录形式上报给祝南风。   许多不够敏锐的人还没意识到变化,可当南风监督着短工给王瘸子的店面修整时,偶尔回头看到武师,双方互行点头礼后,她心里都会觉得安稳。   在她看来,山南街已经是个独立而安全的新城邦社区了。   有丝成就感在胸腔里鼓掌,心情大好,晚上要吃顿好的。   ……   ……   赵家商会,怡安大街街首金饰铺子里。   “五公子,听来财杂货铺说,那个新来怡安城的祝姑娘,准备跟街上的一个瘸子做餐饮买卖。”赵家的一位大掌柜在跟赵横杨谈账时,突然想起一事,便顺嘴说道。   “……”赵横杨想到祝南风,眉头皱起,问道:   “萧山宗长老进城后,可去过山南街见她?”   “……那倒没有,刘长老带着弟子们每天早出晚归在城外搜捕潜伏的危险妖兽,据说还发现了妖族的痕迹。”跟刘长老对接的都是几家的家主,大掌柜只能得到一些大路消息。   “祝南风说她那些东西是仙家宝贝,却未必是从萧山宗直接拿到的。   “谁知是不是从其他城家族处买来的,在怡安城卖出大概也不过是为了居奇赚钱,给自己打个名声而已。   “也只有谢四那种一门心思投机取巧的,和李二那种脑子不好使的,才会整日贴着。”   赵五说这话时,难免露出些没能从南风那里买到东西的酸气。   话毕,他又想起今日见到谢二请祝南风,不知是为的什么事。   “是。”大掌柜应声。   “恐怕接下来,祝南风就再也拿不出任何有趣的东西了。她卖那几样宝贝赚来的钱,也很快会赔进去。”   赵横杨哼了一声,他也有偷偷关注祝南风,但她的确没有跟厉害的城外人接触,刘长老进城后,祝南风也没有上门拜访过。   他怀疑她释放的那些有靠山有背景的信息,都是虚张声势。   “回头若有机会,我会亲自问问刘长老。”   “是是。”大掌柜可谓是很不错的捧哏。   “山南街上能有什么能耐人,她要跟那街上的瘸子还是瞎子办馆子,这种小事我们难道也要关注?”赵横杨冷哼一声:   “她要真开起来了,嫌碍眼,就使唤个人随便去下点泻药,店就开不下去了。”   她总不可能每个铺子都有法阵!   “五公子说的是。”   “哼,根本不必管它,很快自己就开不下去了。”那条街上连个人都没有,开了馆子给谁吃?   不过,嘴上虽不看好,但赵横杨搓了搓手指,仍琢磨着‘助她一臂之力’。   之前法阵的事,他一直心有余悸,总觉不安心。   一则想再试探试探,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如果自己真的得罪了一个十分厉害的人,可就太糟糕了,就算脸面不要,也得去请罪。   可若只是个孤女,招式早已用尽,那她这样不加入商会的人,自然不能让她赚到钱得了利,不然他商会的价值岂不是无法体现。   ……   ……   晚饭是南风带着纪寻回山上取的,一大桌东北菜,突出个盘大肉多,管饱——   当然是对除纪寻以外的人来说。   九尾这两天倒在纪大王的威逼,和南风美食的利诱下安顿了下来。   杂货铺没什么事,她常常在跟老掌柜学东西后,偷闲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也觉得难得放松自在。   今晚她再次跟着大快朵颐一顿,吃的小肚溜圆儿,一条尾巴现了形,在裤管里晃荡,好在厚实的棉布裙够长,挡住了她的破绽。   脸蛋红扑扑,吃一身细汗,舒舒服服喟叹一声,阿九才起身跟唐小强一起收拾残桌。   纪寻放下筷子,拢了下自己长发,转眸看了看九尾。   见小妖很乖的在干活,觉得自己的管教很有用,满意的在喉咙里呼噜了一声。   站起身整了整厚实加棉的深衣,抚了抚白色新大氅上的浅灰色毛领,准备穿过前堂离开。   最近他在怡安城外的密林里发现了搜捕妖族的修仙者队伍,也看到了其他妖兽的痕迹,不喜欢吃人的他,决定绕过修仙者,去追捕妖兽——   捉回山上,可以让南风给他煮汤喝。   有些妖兽的骨髓有强筋壮骨的作用,很适合脆弱的宠物女人。   走进前堂,目光捕捉宠物女人,却见到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女人带着笑容和一兜布匹上门。   ……   南风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媒婆上门说亲。   ??????   她才来山南街多久啊,怎么就被人给盯上了?   “张阿婆,我不考虑嫁人,请您将这些布匹礼物还回去吧。”拒绝媒婆要怎么说?   好难。   媒婆被她拒绝愣了下,仿佛是没想到她会拒绝。   南风歉意微笑,不好意思啊,她志不在此,怎么可能嫁入宅院给人当媳妇。   这时代对女人虽然没有特别严苛,但显然也不是个好时代。   媒婆盯着她脸看了半天,清了清喉咙,才温和笑道:   “不是啊,祝姑娘,不是向您求亲,您误会了。”   “啊?”南风挑眉。   不是向她?   那是谁?   转眸扫见唐掌柜,老光棍老妻死后,可也没想着讨媳妇了,难道?   再看看唐小强,这孩子年纪还小,而且也就能养活自己,她还没给他赚大钱的机会呢,怎么就有人眼光这么好,看中了?   收回目光时,她都完全没想到,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呢。   而且那个人前些日子随她一道来山南街,被邻里们看到,可是惊艳了不少阿姨婶婶。   “是你弟弟呀。”媒婆笑着将布匹礼物放在边上台柜上,伸手便拉住南风一只手,表情格外亲热。   “呃……”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之所以叫清虚,是因为相传最早是清虚子炼丹时发现黑火焰,才慢慢有了烟花。】   21点二更~   ……   感谢在2020-05-29 22:58:57~2020-05-31 22:56:56期间为我投雷和灌溉的小天使:   感谢投雷的田 1个;   lizhibaobao5 20瓶;一花二花、冰若寻、小美 10瓶;婉兮zoe 9瓶;朝夕夕 8瓶;喵哩个喵喵 5瓶;㎡ 3瓶;改什么好呢、喻^O^、大尾狐和三花喵 1瓶;   骗身又骗钱 181瓶;水畔 75瓶;32822903 48瓶;木子 45瓶;花好 40瓶;笑出鸭叫 36瓶;啦啦噜啦 35瓶;41862590、灿烂的梦境 30瓶;亲爱的芒果 25瓶;糍粑 20瓶;丁零当啷、用魔法打败魔法 15瓶;111000101 11瓶;墨雨、嗯,朕知道了、是焕焕呀、Sua、白桃汽水、小叶子、YYY、鹿皎皎、毛茸尾巴戳、最爱盒子、烟夕、阿茗、芬达、一只虫儿 10瓶;糖醋小排、Audrey 9瓶;屿辰、小懒猫、6040357、甜是那个甜、橘涂、yinyx、44409639、vv、荼靡时代、慧慧、万人如海 5瓶;丽芙与侠客、自游人 4瓶;甘草懿懿、小小諸葛 3瓶;一直脆皮鸭 2瓶;白糖年糕、数据的小可爱、年轻的老头、大尾狐和三花喵、不可辜负 1瓶;   大家超棒!! 第38章 送上门来了   纪寻已经是个大男孩了!   都有人上门求亲了。   南风一颗老母亲的心, 百感交集。   啊, 原来不是向她提亲的啊……   穿堂走过来的纪寻停住脚, 微微皱起眉看向媒婆。   他最近看了好多书, 明白什么叫求亲。   “是这样的啊, 前面两条街上有个小地主,周家啊, 你知道吗?”媒婆嗓门不小,讲话抑扬顿挫热情洋溢。   “不知道。”南风摇了摇头, 还处在努力理解这件事的过程中。   “那天来咱们山南街上跟佃户谈田里的事儿, 看见你弟弟了, 叫纪寻是吧?”媒婆说着话, 一双小眼睛却在纪寻身上不断打量。   真好看啊, 怪不得看上了。   她一辈子说媒,都没见到过这么好看的少年郎。   “……”南风转头看看纪寻,见他正瞪着眼睛听,也不知在想什么。   “周地主家有好几亩地,山南街上好几家人都是帮着周地主种地的。周家就这么一个女儿, 这些地将来都是纪寻和周姑娘的孩子的啊。   “而且周家人都特别通情达理, 纪寻过去呀,肯定不会受欺负。   “到时候你这个姐姐也能跟着沾不少光。”   媒婆口若悬河。   纪寻过去……嫁过去?赘婿?   南风又看一眼纪寻,就小家伙那山大王脾气,给人当赘婿?   媒婆和那周家莫不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你纪大王要是进了门……周家以后只怕就要变天了。   “周姑娘呀,特别通情达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贤良淑德。那皮肤白的,能掐出水来。”媒婆各种夸奖,就是不提周姑娘长的好不好看。   “周姑娘不太漂亮吧?”南风皱了皱眉,一语戳中了媒婆话中刻意隐藏的信息。   “啊。”媒婆顿了下,才继续道:“长的呢,是普通了点,但是周家有钱有田啊。”   说罢,媒婆上下打量了下杂货铺,里里外外连个客人都没有。   她再拿眼睛一扫南风,意思就很明显了。   ‘你看看你家这个穷样,周家那么有钱,你可不亏啊。’   有时说媒就像谈生意,贬低下你的产品,买的时候就能少掏点钱。   “虽然你弟弟有点……啊,有点呆呆的啊,还游手好闲是不?”媒婆专门凑到南风耳边压低了声音。   怕南风不同意,这可不就要稍微贬低一下纪寻,让当姐姐的南风清醒清醒嘛:   你看你弟弟也没什么好的,就不要太挑剔了吧。   “……”南风差点喷笑出来,脸色一沉,她说谁游手好闲呢?   虽然经常看不见人吧……但时不时拿出一块黄金一块玉,就算是游手好闲,也是为养家糊口游手好闲!   而且,媒婆还说纪寻呆?   他只是有点蛮而已,人聪明着呢。   九年义务教育可不是一般人随便看看书就能学会的,少年可都读的差不多了。   人家一点也不呆,是个超级学霸!   纪寻一双浓眉也竖了起来,就算媒婆将声音压的再低,他也听的到好嘛!   “但你弟弟长的好看啊,而且你虽然是个小寡妇,但有自己的铺子,也不拖累弟弟,周家可一点都不介意。”媒婆又凑头补了一句,刚才压了一下南风和纪寻,先抑后扬,得再捧一下。   只是媒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马屁拍在马脚上了。   刚刚还在为纪寻鸣不平的南风瞪圆眼睛。   啥?   谁?   谁小寡妇?   瞎了你的狗眼!   “……”纪寻一怔,小寡妇是什么?   南风才准备开口轰人,媒婆又开口了:   “田呢,周家有。   “只要你弟弟过去了,一两年内生个大孙子,到时候孩子又有地,长相像爸爸,也能好。   “虽然男方身无长物,但不嫖不赌,周家也挺满足。   “你看看,这些布匹就先收下,过两天相看相看?”   周家满足?   他想的倒是美!   做他的狗屁大梦去吧!   “唐掌柜,送客。”南风已懒得跟这种智商低下的长舌妇再多说一句话了。   她要立即把边上的麻辣烫馆子开起来,把杂货铺的客流量带起来。   一天也等不了了。   这些没见识的瞎眼蠢人们,真是活活被他们气死。   纪寻一双绿眸凝着南风,见她生气已知道‘小寡妇’不是什么好词。   他手指在兜里掏到一颗小果子,目光于站在门口的唐小强身上扫过,在媒婆被唐掌柜赶出门的瞬间,手指一弹。   小果子在小跑堂膝盖上轻轻一点,反弹到街上,几个翻滚停在土路中央。   而唐小强在那果子一点之后,膝跳反应中脚往前一踢,正绊住媒婆朝门外迈出的左腿——   一个踉跄,媒婆竟扶着门跪在了杂货铺门口。   邻里们便见一向嘴巴刁钻、喜欢嚼人舌根的张婆子跌跪在杂货铺门口,都忍不住的嘲笑,没一个上前表示关心的。   谁不知道张婆子嫌贫爱富,整日里瞧不上他们这些邻居街坊,就喜欢往富贵人家面前钻。   张婆子忙扶着门框站起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想要回头啐一口杂货铺,却正巧对上站在堂中阴影里的那双绿眼睛。   她一个激灵,莫名吓的浑身汗毛倒竖,忙小碎步走出杂货铺小院落,离开了山南街。   ……   ……   王瘸子馆子里的桌椅都被南风丢进后院,让短工劈成柴火备用。   所有桌椅都换了新,重新糊了墙,馆子内外角落都被她盯着打扫干净,一个供外人吃饭的地方,却整洁的如家中卧房。   盯着阿九抖开暖色桌布,配上浅色原木家具,馆子里已然焕然一新。   再布上南风买的浅色系陶瓷碟碗,高级感便显露了出来。   南风已经很克制了,有些还不适合出现的东西,她都没有买,但眼下出现在王瘸子眼里的许多东西,却也超出了他的预期。   站在馆子里,几个人同时做出了搓手跺脚的动作。   隆冬时节,天寒地冻的,王瘸子也不怎么舍得烧火暖屋子,南风站在室内居然还能看到哈气。   这怎么能行?   麻辣烫就是要吃热乎,这温度一上桌不都凉了嘛!   “祝老板……”王瘸子搓了搓手,脸上表情有些尴尬。   他腿瘸,同样跟着邻居们去城外捡柴,最终存起来的都不如别人家多。   院子里柴垛上存量不够,他自然不舍得在店还没开起来时烧大火。   南风朝着他笑了笑,站在门口对着山南街望了一会儿。   天虽然冷着,但街坊邻居家里的孩子们即便裹成球,也要出来玩,吹的脸上红彤彤的仍兴高采烈。   她转头对阿九道:   “你去抓一把糖果。”   “为什么?”阿九正往陶瓷花瓶里插干花,估算着这花瓶卖了值多少钱,突然听到南风要拿糖果,瞬间来了精神。   是要给她吃了吗?   那些主家拿过来,说是给上门买东西的客人吃的糖果,她都惦记好长时间了。   “快去。”南风按住阿九圆脑袋,将她推向杂货铺。   不一会儿功夫,阿九便捧了一把糖果过来。   “小强你过来。”南风又喊来唐小强。   王瘸子站在她身后,有些不明白祝老板要干啥。   刚才不是还在为馆子里太冷而皱眉吗?   “哎!”唐小强倒是一直很有精神。   “你拿着这些糖果,去给那些孩子一人一个,带着他们出城去捡木枝、枯草和小树干。跟他们说,一天捡回来5大捧的话,就有一个铜钱拿。”南风叮嘱道。   “1个铜钱?!”唐小强和王瘸子异口同声。   “嗯,你也有。”南风对小强道。   小跑堂瞬间亮了眼睛,捧着糖果便跑向山南街上追逐打雪仗的孩子。   小强过去时,大小孩子们还有些排斥,可当糖果入口后,那就大不一样了。   六七个孩子瞬间将雪丢在地上,转身就朝着城外跑去。   “看着他们,不许往没人的地方跑,注意安全!”南风朝小强叮嘱道。   “知道了主家!”小强带着头,跑的最快。   隔壁农户家的小雀斑男孩儿路过祝南风时,停下脚步,怯怯问道:   “祝老板,我们可以用赚来的铜钱买这个糖吃吗?”   “当然可以。”南风微微一笑。   “主家……”王瘸子咽了口口水,他都想跟着去捡柴火了,一天三捧能有一个铜板,这是多稳定的收入呀。   “你是要赚大钱的人,去市场买菜,一样一样的尝,看看哪种放在麻辣烫底里好吃,不要不舍得钱。”南风掏出一串铜板砸在王瘸子掌心,将他赶出了馆子。   王瘸子揣好铜板,一边走一边回头朝着南风点头傻笑。   这些日子相处积累下来,他渐渐开始觉得,没有能难道祝老板的事,仿佛所有困扰她都能解决。   她有钱,还有点子,敢想敢做,让他向往,令他不自觉依赖。   每一天,仿佛只要看到她在,他就会安心。   …   王瘸子走后,南风回头瞧见阿九正一边舔嘴唇,一边拿黑眼睛死死盯住她手里还剩的四颗糖果。   她忍俊不禁,在阿九头上一摸,将一颗糖塞对方小手里。   “去把后厨里我带来的几大桶调料,按照我说的分类码放好。”   “是,主家!”阿九含着糖,幸福的眯着眼,含糊却脆生生的应了,转身跑向小馆子后院,勤快又机灵。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一丝寒意涌来,南风紧了紧衣襟,将拎在手里的棉帽子戴在头上。   到晚上,8个半大小子捧了24捧柴火回来,都乖乖码放在王瘸子后院。   然后,一个个排队到南风面前领铜板。   他们大多数都攥着铜板快速跑回家,交给爹娘讨夸奖,嚷嚷明天继续捡柴火,凑齐了钱要去买肉吃。   只有隔壁农户家的小雀斑用一枚铜钱,换了南风两颗糖果。   他揣了一颗在怀里,另一个攥在手里,也快速跑回了自家院子。   小雀斑家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大的6岁,小的才3岁,因为吃不上好的,都长的瘦削。   入冬后,爹去给林家打三个月长工,娘则接一些缝缝补补的工作,偶尔出去打个短工,就要小雀斑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   母亲筹备晚饭时,小雀斑悄悄跑回后屋,见弟弟妹妹们正坐在并不太温暖的炕上玩翻绳。   他偷偷摸摸看看娘,将攥在手里的糖拆开,先含在嘴里,吮了半天甜味,才吐到掌心里。   “你吮两口,不要咽也不许咬,再吐出来给哥哥,知道吗?”小雀斑先对大妹妹道。   6岁的妹妹点头应允,有些懵懂的低头将哥哥掌心的糖果含进口中。   一瞬间,她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这个世界少有种产糖作物的,即便有,提取酿造工艺也很糟糕,根本做不出这样细腻甜美的糖果。   小雀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样的糖果,往日里吃米吃面品出糖味来都会感到无比幸福,更何况尝到这样浓郁的、含着果香的浓甜。   大妹妹甜到眉眼弯弯,双手攥成拳,身体微微蜷缩着,听了哥哥的话,用力吸i吮i舔舐,幸福的一个激灵一个激灵的。   “该给小初八了,快吐出来。”小雀斑拍了拍大妹妹的背。   六岁的小女孩虽然依依不舍,却还是乖乖将糖果吐在哥哥掌心。   4岁半的弟弟忙将糖果舔进口腔,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四个孩子于是围在一块儿,咯咯笑着,你吮一会儿我吮一会儿的将一粒本就不大的糖果,越吃越小。   直到糖果彻底消失不见,他们还在吞咽口水,舔嘴角,努力回味那味道。   小雀斑伸手压了压胸口揣着的另一颗糖果,珍藏着,即便是晚上睡觉时,也要拿手压着。   另一个糖果要等爹回来时,给爹和娘一起吃。   ……   ……   王瘸子买了许多许多蔬菜回来,一个人将所有菜都洗了,冻的手脚发紫。   南风不得不逼着他用柴火烧水,兑了温水洗菜——   实在是往日节省惯了,每年手都会生冻疮,他也习惯了。   接近傍晚时,麻辣烫大锅终于起了火,南风盯着教王瘸子下料。   起初他也不舍得下调味酱和牛奶,整了一大锅汤,清寡的不得了。   仍是南风硬逼着他放料,才下足一锅浓香汤底。   王瘸子之前闻着冷料,就觉得香了,现在锅一开,更加口舌生津。   这味道飘出屋子,在前堂往空桌子上摆筷子的阿九闻风而来,蹬蹬蹬跑过来,看着汤底眼睛都亮了,隐藏在裙子下的一条尾巴又开始疯狂摇荡——   还好没人站在她身后,不然还道她裙子里面藏着个什么小动物,一直在动弹。   南风转头瞧见小阿九的样子,忍俊不禁,也不知是否错觉,她竟觉得好似在阿九眼底看到了金色暗芒。   这是馋疯了吧。   伸手按着阿九脑袋将她拽的离热锅远一些,南风默默感叹,纪寻是喂不胖了,要把小阿九喂胖还是可以试试的。   到时候小姑娘吃的白白胖胖的,长的又好看,扎上两个小揪揪,穿上粉色的棉袍,在铺子和馆子里来来回回的忙碌,肯定很可爱。   “主家,好香!”阿九用力吸气,要不是南风按着她脑袋,她恨不得钻进锅里。   “忍着点,有点出息,把口水咽回去。”南风笑着在她脑门上点了点。   最近唐掌柜有跟她汇报,说阿九工作、学习都很积极,看样子这小丫头她是买对了。   嗯……看着阿九馋虫上脑的样子,她又想起唐掌柜的另一席话:阿九就一个缺点,嘴巴馋,吃的有点多。   “主家,到时候咱们‘大中华麻辣烫’,肯定被客人踩烂门槛!”阿九一边砸吧嘴,一边补充:“就是所有人都想吃!”   “那当然了。”南风笑着应声,随即按在她脑袋上的手一拧,轻轻将她推向边上满满的一袋子大蒜:   “去剥蒜!”   异界大蒜比地球大蒜大一圈儿,跟圆葱一样大,想来肯定超级辣,杀菌效果一定也很强劲。   剥蒜小妹阿九只得蹲下乖乖干活,鼻子、眼睛和脑袋却还在那一锅汤里。   香啊~~~真香~~~   “咱们客人从哪里来呀,主家?”王瘸子明明没有签长工约给南风,却在整日里跟着南风干活,听南风差遣习惯后,慢慢跟着唐掌柜、小阿九他们改了口。   “会有的。”南风看着麻辣烫锅,想着明天请谢四过来吃麻辣烫,看看能不能请他带一些年轻子弟上门尝鲜;   或许还可以请谢二公子带武师们过来照顾下生意;   再搞点其他营销活动……   正琢磨着,隔壁唐小强突然颠颠儿跑过来:   “主家主家,有个贵夫人上门,说要买咱们珍品架上的东西。”   因是第一次有人上门买宝贝,唐小强特别激动。   这些日子杂货铺只卖掉一个火折子,照这样下去又要月月赔钱,一大一小二唐都可担心了——   怕南风赔钱后又不要这铺子不要他们了。   自从跟了祝南风,他们有吃有喝,整日里暖呼呼的。   这样的好生活做梦都想过一辈子,他们害怕失去。   是以终于有人上门,唐小强兴奋的满面红光。   “今天珍品架上放的什么?”南风准备了7个小东西,让唐掌柜一天放一个,每天换,这7个轮着摆,直到有一个卖掉了,她再补个别的东西。   “是那个……雪花膏!”唐小强顿了下,马上回忆起来。   南风给每样东西都起了非常好听的名字,让唐小强和唐掌柜背诵它们的优点。   她还整理了一套说辞,要求他们每天把对方当成客人,练习做产品介绍。   以期有人来购买时,他们推销成功率高一些。   南风走出王瘸子的院子,便见一辆华丽丽的马车停在杂货铺门口——   这在山南街来说,简直是奇观。   许多邻居都走到门口张望,想看看怎么回事儿。   一位贵妇人带着两个小丫鬟站在杂货铺内珍品架边,正听老掌柜抑扬顿挫的介绍‘雪花膏’之妙用。   什么‘温柔养护您的皮肤’,什么‘令您皮肤始终保持水润滑嫩’啊——   一位老先生说这些话,实在略显奇怪。   这个化妆品导购工作,应该让阿九来做的……   “可我只想买那种小镜子。”贵妇人背对着南风,讲话时声音平和,却有股不容人质疑的气势。   老掌柜顿了下,显得有些无措。   他当了这么多年掌柜,也没应对过这样身份贵重的夫人,只怕自己讲话唐突冒犯了对方。   南风已想到了对方是谁,她吸一口气,挂着微笑着上前,轻声道:   “这位夫人,我们每天珍品架上都会有一样珍惜宝贝,但也只有这一样。   “今天售卖的便是这个雪花膏。   “至于您说的小镜子,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仙品,并没办法像铺子里其他东西一样持续供应。”   贵妇人听到身后温和女声,觉出几分耳熟,转头见到是祝南风,先是愣了下,随即莞尔:   “原来你就是这铺子的主家?”   “夫人。”南风回以一笑,对方正是本想买阿九,却被自己忽悠着买了小镜子的贵妇人。   “我夫家姓李。”李林氏说罢,又道:“那日你可说小镜子是从这铺子里买的。”   “李夫人。”南风表现的很谦逊,偏偏言语间透着股从容,便显得不卑不亢:   “那时初见夫人,我只怕交浅言深,说多了反惹您多想。请夫人谅解。”   李林氏打量了南风一会儿,有些欣赏她的气度,便点了点头。   “上次你卖我的小镜子,不知还有没有。   “不瞒你说,我有一位长辈近日大寿,思来想去都觉得这掌镜十分适合,但我手里的实在不舍得送出,便找到你这里,想再买一个。   “价钱仍是上次那养,你看如何?”   “……”南风抿了抿唇,终于还是露出了个遗憾的表情:   “夫人,那镜子我也只有一个,已割爱给您。   “不如这样,如果我有机缘得到另一个,再上门通知夫人如何?”   物以稀为贵,南风始终记得自己卖珍品秉持的原则,就是世上仅存。   以后或许会批量销售,但眼下显然不是时机。   “那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李林氏遗憾的叹了口气。   南风歉意的笑笑,并未表现的很急切。   “你这雪花膏又是什么东西?”李林氏伸手捏起放在珍品架上管状物,强提兴趣问道。   “它有养护皮肤的作用。”说罢,南风接过李林氏手里的玫瑰之心润手霜,这是她上次双十一买的一大盒子里的一支。   在李林氏目光中,她将护手霜盖子拧开,撕掉封口,便有清香散溢在空气中。   玫瑰花的香甜味道幽幽然,又香又持久,却一点不刺鼻,是南风最喜欢的味道。   “夫人愿意试试吗?”南风示意李林氏伸手。   李林氏嗅了嗅,只觉这香气沁人心脾,真如花香一样。   她所穿所用多是用花熏过的,皆透着淡淡花香,却没有哪一味香有如此味道。   南风话音才落,她便伸出了手,没有一丝犹豫。   女人对漂亮、可爱的,以及香喷喷的东西,都没有抵抗力,古今皆是,异界贵妇也没能免俗。   白色膏状物被挤出一点落在手背上,李林氏只觉清清凉凉,香味也更浓郁了些。   “夫人可以揉开试试。”南风道。   李林氏便用手指一点点将润手霜揉开,那细腻湿润的感觉在手背上晕开。   入秋以来便觉得干涩的皮肤瞬间得到抚慰,舒服感让李林氏眉毛舒展。   待霜膏在整个手背揉匀后,手上水嫩嫩温润,不似她往日里用的香膏那样油腻糊手。   竟十分舒适。   凑近鼻尖深吸一口气,既没有熏香的杂气,也不似香膏那样刺鼻。   手挥一挥再收回,其上香味仍在,而且空气中也氤氲了这味道。   李林氏越嗅越觉得香馨合意,心道夫君一定也会喜欢,若是闺房之乐时,他能捧着她的手嗅一嗅……   脸上微微泛红,她低头抿住嘴唇,掩不住笑意。   转念又想到自己抹上它后,定然成为女眷中最好闻的一个,自己又能享受众星捧月的快乐,便觉闺内孤寂可以得到许多抚慰。   她转头便问:   “这雪花膏多少钱?我要了。”   “夫人,祝氏杂货铺每天都会有一样宝贝摆在珍品架上售卖。”南风微微一笑,继续道:   “每样东西统一价位,三个金锭。”   欢迎采购!   欢迎再来!   “……好。”李林氏品了品南风这句话,便朝着丫鬟点了头。   她来之前早有准备,贴身丫鬟可是带足了金锭的。   “谢谢惠顾。”南风转头示意唐掌柜。   老唐立即举着双手,将三个金锭接了过去。   他强忍着激动的心,抱持着‘不能给主家丢脸’的心,才稳住自己不在金锭面前颤抖。   “今天这珍品架上可还有别的东西卖?”李林氏又问。   她的购物欲i望显然还没有得到满足。   “每天只有一样东西,夫人若还想买宝贝,不如明日再来看看。”饥饿营销,一天仅一样,不多不少!   李林氏对这雪花膏的由来丝毫不好奇,抹过双手后,便让丫鬟收了起来。   她只关心还有没有其他宝贝可以买。   叹口气,扫了眼杂货铺里其他东西,多是寻常杂物,李林氏便没了兴致,准备离开。   南风却灵机一动,突然笑着道:   “夫人,今天我们珍品架上虽没有其他东西卖了。   “但隔壁我新开了个小馆子,有一味您绝对没吃过、绝对会喜欢的新美食,想请您尝一尝,不知夫人可愿赏脸?”   “是什么?”李林氏挑眉,显出几分兴趣来。   果然!   化妆品和美食,女人幸福源泉!   “夫人不如随我到隔壁一看。”南风笑容灿烂,眼神都透着热情。   李林氏想到自己从对方手里买到的东西都是前所未见,也的确尽是好东西,仅犹豫了一会儿便同意了。   南风忙一推门,带着李林氏往隔壁麻辣烫馆子里走。   看!   客源这不就来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媒婆:你看你弟弟虽然游手好闲的,但长的好看呀。   南风:噗哈哈哈。   纪寻:怒。死吧!凡人!   媒婆:虽然你家也没什么钱,但好在小寡妇姐姐自己有个铺子不拖累弟弟对吧,周家也不嫌弃的。   纪寻:噗哈哈哈。   南风:怒!滚出老娘的杂货铺!   ……   明天早上9点更 第39章 我有一个梦   冰霜挂在参天针叶树枝上, 入夜后温差极大, 穿梭在林间搜寻妖兽踪迹的一队修行者裹紧衣裳, 忍着寒冷, 保持着谨慎。   右手握着的大剑半出鞘, 寒光凛冽。   左手捏着的灵符上一簇火光闪烁,照亮前方和左右两米距离。   刘长老时刻调整着弟子前进的节奏, 使大家保持着阵列,以保证随时遇到妖兽, 都能立即列阵以待。   他们腰间揣着许多灵符, 此次下山绝对做足了准备。   站在树顶屏息凝神望着他们的纪寻知道, 这一行人再走一个时辰, 就会在前方遇到他们搜寻的妖兽。   ——那原本也是纪寻在追逐着的, 想捉来给南风炖骨头汤的材料。   这个距离,如果他动手,恐怕必然要被这列修行者碰上。   纪寻砸吧了下嘴,他不想杀人。   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在枝头轻轻一个弹跳, 飞纵向怡安城方向。   那些苦苦搜寻的人, 穿的衣裳虽然很厚,但显然还是很冷。   他就不一样了,他穿着宠物女人带给他的轻便又潇洒的衣裳,就一点也不冷。   现在他要回去吃饭了,她肯定已经准备了许多好吃的给他。   晚风依旧,跟着长老前行的十三师兄沈醉似有所感, 仰头看向参天古树最顶端的枝头,见其微微抖颤。   盯了会儿,见除风之外并无他物,这才转身继续前行。   ……   ……   回到怡安城,在挂上‘大中华麻辣烫’牌匾的馆子里找到祝南风时,纪寻有些不高兴。   唐掌柜、唐小强还有那只小妖都已经捧着一个大碗吃上了。   甚至还有一个陌生女人,在用屏风于靠墙角落隔起来的小标间里,左手握着勺子,右手捏着筷子,吃的很小口,速度却很快,显然也吃了好一会儿了。   食物是不是都被他们吃光了?   他一双绿眼睛从进门起就充满敌意的怒瞪所有人,老唐和小唐粗线条的以为他在外面遇到不开心的事儿了。   只有小阿九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一双小白手忙捧紧了大碗,将之往自己面前拽拽,埋头避开纪寻眼神,大口闷了两筷子肥牛卷。   咀嚼时,她又瞬间忘记了纪寻的威胁,脸上露出幸福满足笑容,像只餍足的猫儿。   “……”纪寻转头看向南风,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倒竖,嘴巴欲撅不撅——   很想生气,但又努力维持高冷不在意的形象。   南风瞧着他那副为了食物抓心挠肝的小表情,抿唇而笑。   少年就是太嘴硬,俨然一个青春期爱闹别扭的孩子。   “老王,给纪寻做四碗多肉少菜麻辣烫,微麻微辣。我一碗多菜少肉麻辣烫,中麻中辣。”南风朝着还在忙碌的王瘸子说道。   这麻辣烫铺子现在最大的作用,可能还是改善她和纪寻的伙食——   以后就算她不在这边,也可以让崽崽来店里吃霸王餐。   有‘食堂’,她就不担心他饿肚子了。   纪寻一听到‘多肉’和‘四碗’,心情总算平复一些。   掏出今天找到的金粒子,他将之拍在桌上推给祝南风,然后昂着头走到铺子最中心的c位,叉着腿坐下后,挺着背一本正经的等饭。   在小妖面前,他必须时刻保持威风状态,才能震慑住对方,让对方乖乖给宠物女人干活,不偷东西不捣乱。   啧,任重道远,十分辛苦哇。   南风看见金粒子一挑眉,笑眯眯捏起来擦了擦,柔声道:   “谢谢啦。”   纪寻拽拽的点了点头,他就喜欢看她高高兴兴收他东西时的模样。   南风揣起金粒子,给他倒了一杯暖茶。   纪寻接过茶一边喝一边嗅闻,屋子里飘散的味道实在太香了。   他好像闻到了牛肉味,嗯嗯,似乎还有鱼肉的味道,这鲜香……难道还有羊肉?   是火锅吗?   可是辛辣中好似还有股甜香味,浓郁的,难以形容的……   威严的纪大王在等待中,开始不自觉的咽口水。   实在有点……不算很威风。   大碗麻辣烫开始上桌,南风和纪寻相对用餐。   看着他一边吃一边喝汤,她给他倒了一杯可乐,方才专门给他冰的。   这阵子两人虽然也在外面吃过饭,这却是她第一次带着他下馆子吃地球食物。   有种奇妙的穿越感,让她想起与好友逛街累了,一起在麻辣烫店点选最爱吃的食物,配冰可乐。   是自由自在的青春,和无忧甜蜜的友情。   这些日子,她即便竭尽全力,但到底只有一个人,没办法一顿饭里做更过食物提供给他。   他好像老是吃不饱。   以后,她还要开更多的店,然后带着他从街首吃到街尾,让无数厨师给他做饭——   让他真正可以吃到饱。   …   这边纪寻两大碗下肚,那边屏风后临时小隔间里,李林氏也吃的差不多了。   她已经好久没吃的这么饱过了,尽兴。   这样享受新鲜美食的幸福感,她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了。   一直以来都是小碟小碗的用餐,优雅精致,却不想用大碗吃这个叫麻辣烫的东西,居然可以如此畅快。   实在是美味!   她吃的额头鼻尖满满细汗,身上也热乎乎的。   寒冬时节,外面吹着风,卷着雪,坐在暖炉烧热的室内,吃上这样一大碗,真比做什么都惬意。   食物中浓郁的稠汤里,有两种被祝老板称之为花生酱和芝麻酱的东西,真是越吃越香。   据说这汤里还有鲜奶,她竟没喝出来,只觉得鲜。   也不知都有什么作料,味道如此丰富。   放下筷子后,那种尽兴的感觉还在,余韵在胸腔里悠荡,她长长喟叹一声。   方才那个肉丸弹弹的口感好不说,一点肉腥味都没有,好吃;   那个肉卷怎么切的那样薄,卷上浓汤一道放入口中,舌头一卷,咀嚼时汤汁满口,肉香浓郁;   还有,也不知那是什么豆腐,入口既化,没有一点点豆腥味,只觉得香。尤其舌尖抿过细腻柔软的豆腐时,实在是种享受……   世间真有如此美食,为猎奇品尝一味从未尝过的美食,一个金粒子贵是贵了点,但她也不可能日日来吃,一年尝一次,享受一次,倒也支付的起!   走出小隔间后,李林氏身后的丫鬟,掏出一粒与方才纪寻拿给南风的金粒子差不多大小的碎金,行至南风跟前,行礼道:   “祝老板,结账。”   说着就将碎金递向南风。   “啊?”南风放下筷子站起身,刚想喊阿九过来收钱,乍然眼瞧见碎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十几秒。   丫鬟微微歪头,有些疑惑的望着祝老板,怎么不收钱呢?   “啊!不是不是,这一碗麻辣烫没有这么贵。”反应过来的南风忙摆手。   妈耶!   遇到土豪了!   这位李夫人还以为纪寻给她的金粒子,是付饭钱的吗?   再看李林氏那副已然接受的表情,南风一阵阵无语。   这是吃的有多满意……碎金支付都觉得正常吗?   “您的肉素均衡小碗麻辣烫,一碗8个铜板。”南风哭笑不得的解释,随即又道:   “而且我们店明天开张,今天请夫人试吃,这一碗我请的。”   “8个铜板?”李林氏挑眉,语气里透着几分吃惊,显然是觉得便宜了。   “是的。”南风忍俊不禁,难道定价真的太便宜了?   异界入冬后粮食涨价,现在是1个铜板买一个包子,差不多相当于现代一块钱。   麻辣烫定价要是太贵,只怕别说山南街了,就是前面两条街上,也没人吃的起。   所以她专门考虑过大家的付费能力后,定价压的更低了些。   成本裹住,能赚点就行了。   主要还是得亲民,薄利多销。   若是全素的,最便宜一小碗只要4个铜板,邻居们也吃的起。   以后要是有富贵客人上门,可以推荐全肉豪华搭配版。   20个铜板一碗。   不能更贵了!   “明天开业?”李林氏挑眉。   “是的,夫人。”南风点头微笑。   “好,明天我派人过来捧场。”李林氏点了点头,便带着小丫鬟出了门。   小丫鬟只得将碎金又揣回怀里,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目光流连于纪寻碗里的鸡翅、肉丸和鹌鹑蛋。   她只有十岁出头,还不懂得欣赏纪大王的俊朗和气质,心里眼里只有肉。   待跟夫人一道踏入室外的风雪中,她一边缩肩打冷战,一边想:   明天夫人要是能派我来捧场就好了,那汤和肉可真香啊……   ……   当夜,纪寻搂着南风登山回山洞时,怡安城外密林中有妖兽长啸之声。   他停顿下来,站在树梢,朝着那声音发出之所在遥遥望去。   南风抓紧了他衣襟,转头也去看,拥有夜视能力后,她能看清不短距离,但纪寻所望之处,她却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连绵密林。   长啸声变得愤怒,转而凄楚。   纪寻叹口气,搂紧她,转身又朝着山上而去。   回到山上,南风一边起火烧水,一边给三尾猴们发食物。   最近她不仅给它们发了更多的猫粮,还增加了其他面食和肉食,以确保它们都能吃饱。   入冬后,连三尾猴们储存的食物也不多——   这些杂食性动物来给她干活的话,就不能去遍山漫野的寻找食物。   站在已经建成一半的大别墅前,南风检查猴子们今天的成果,转头见它们围着热水壶里三层外三层的吃馒头啃肉,叹了口气。   它们很能干,也比地球猴子聪明很多,虽然不会说话,但工作完成度非常高。   但与此同时,它们食量也远超地球猴子,而且不仅吃坚果水果和蔬菜,更爱吃肉。   不知不觉间,她突然发现在这个世界,朝着她张嘴,嗷嗷待哺的生物越来越多了。   当她最初来到这里时,只是想如过往一般,在旅行中追求生活的意义,寻梦追求快乐。   但为了达成梦想,她需要做的事情远不似在地球只要准备好行囊就能出发。   南风原本以为自己会觉得负担和疲惫,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些责任,竟给了她一种从未有过的意义感。   一种被需要,被认可,被看到,被尊重的幸福感。   捧着热水杯,她小口小口的啜饮,心里却在想,这么些年的旅游生涯,难道只是在寻找活着的感觉吗?   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国度,寻找刺激,寻找新鲜感,并在这个过程中努力体会活着的感觉。   曾经放弃伯父给她开出的条件,原来并不是她不想拼搏和争上游。   她只是不想失去自由,不想成为被他操控的木偶,不想成为金钱的奴隶。   在这个世界,她有了机会去张扬,去闯,去做在地球不敢做,也无法做成的事,重新寻找自己,实现自己。   原来这样充实和满足。   曾经挥之不散的孤独和焦虑,茫然与痛苦,好像都消失了。   她寻寻觅觅想要为‘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活着’寻找答案,好像……忽然之间它自己浮出水面了。   她是一个渴望被需要,渴望被认可的人。   她想追求的不仅仅是自由和美景,还有征服高峰的快感,与成功本身。   纪寻溜达过来,抬头看大房子的时候,南风转头对他说:   “我会打造一条街,你从头吃到尾,肯定会吃饱。”   少年伸手捋了下长发,转头看了她一会儿,一双绿眼睛沉沉的,漾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无论吃多少,都有饥饿感。   早已放弃了吃饱这件事,却有人替他惦记着……   纪寻伸手摸了摸肚子,双眉拉平,脸上凶戾的表情平和许多。   长手一伸,罩在她头顶:   “做你喜欢的事就好。”   说罢,他手在她头顶一压,瞬时弹起,眨眼睛落在了刚把墙垒好,还没做隔温层的别墅房顶。   像检视新领地般,他在房顶来回溜达起来。   专注进食的三尾猴们瞬间都抬起头,紧张的朝他望去,仿佛很担心自己工作做的不好,被他发现问题一般。   南风也在仰头看他,一双温润的眼睛在夜色下幽幽然,有种楚楚可怜的美感。   他怎么知道她现在正做的这些事,是她喜欢的呢。   抿着唇,她伸展了下双臂,感到身心舒畅。   想转身招呼着三尾猴们可以回去了,却发现脚下有些异样。   低头一看,她居然陷进土里两厘米!   方才纪寻在她头上那一按,她虽没觉得不舒服,但竟被他按进土里……   抬腿拔出脚,她又揉了揉自己脑袋。   这是差点被他种进地里吗?   ……   ……   夜半,当所有人都睡下,阿九从床上一个咕噜起身。   推开门,她轻手轻脚走出,一纵便出了小院子,身轻如燕,居然丝毫没有碰触到院墙上方的电网。   她如一只穿梭在夜里的飞鸟,又像一只飞跃于房顶的黑猫,化成一道掠影,直奔城外。   修仙者们披星戴月返城,他们拖着巨大的妖兽——这只潜伏在城外的大家伙,明天会成为分发到怡安城子民饭桌上的食物。   阿九在一处院墙上停下,将上身压低至于墙顶相贴,她一双黑眸眨眼间变成金眸,竖瞳收缩,盯紧了那一列修仙者。   直至一行人走远到完全看不见,她才飞纵向城外,谨慎熟练如一只擅长躲避人类捕猎的野兽。   在怡安城外一棵树下,她挖出了几大兜沉重包裹。   将坑重新埋上,她再次飞纵回怡安城,拎了重物,速度却如来时一样。   穿着薄薄黑衣的少女落回杂货铺小院时,才深吸一口气,拉开自己小房间的门。   转身闪进去时,她情绪愉悦,一时未能收控住心神,回手带上门的瞬间,九条毛茸茸的的大尾巴突然从身后炸开,如九条软蓬灵活的大掸子。   她忙关上门,一个转身又将尾巴尽数收回,伸手按住屁股后面,才觉得安心一些。   心跳砰砰砰杂乱,她深呼一口气,静了十几秒,感受到四周没什么异动,这才放下心来。   九尾,不能大意,会被杀死的。   将几大包裹金银玉饰认真埋进床下土地里,小姑娘双手合十,喜笑颜开。   一高兴起来,耳朵又蠢蠢欲动,她忙伸手按住,怕两只毛耳朵也要冒出来。   还好,忍住了。   静了好半晌,她没有睡下,而是再次出了门。   这一回,她一跃而起,直接跳到山南街后,一边嗅闻,一边前行。   循着纪寻和祝南风的味道,便到了无忘山脚。   可当她再想往前走时,却有一层无形屏障挡住了她——   是城内人说的封山禁制吧?   可是……为什么祝主家和大妖怪却能穿过禁制上山呢?   在山脚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寒风逼人,她才抖颤抖颤,转身飞纵回院子,钻回自己被窝后,她暖呼呼的蹬了蹬腿,忍不住想:   明天早上主家会来铺子里吃早饭吗?   会带好吃的东西吗?   不知道为什么,主家带的食物都好好吃啊,比别的食都多一种鲜香,老也吃不腻。   她以后也想当厨师,像王瘸子那样,做好好吃的东西给自己。   啊,可是王瘸子做的东西都是主家带过来的啊,那她是不是永远也离不开主家了?   可是……她还想去……   呼……呼……   ……   ……   第二天一大早,‘大中华麻辣烫’馆子便火热热的开张了。   南风雇了人过来敲锣打鼓,每个过来庆贺的人,都有一纸袋瓜子领——   这是王瘸子昨晚熬夜炒出来的,南风让他放了许多油,比往常大家吃的都更香。   赵福抱着膀在来财杂货铺里偷偷看着,邻里们就只有他们没有领到瓜子,脸色便很不好看。   既不高兴看着对面热闹,也因占不到便宜而生气。   “呸!反正也赚不到钱,送出去的越多,亏的越厉害。”赵福啐了一口。   赵家跑堂斜眼看了看掌柜,没开口,他也想吃瓜子,但怕掌柜的骂,不敢去领,心里便把掌柜的怨上了。   接着,便见谢四带着小厮过来庆贺,送了礼品,被南风请进大中华麻辣烫馆子里。   王瘸子站在门口傻乎乎的笑,转头就被喊进馆子里——   要开锅了,谢四公子还没吃早饭。   紧接着,又有一列五六个汉子走进山南街——   这是谢家武馆里的武师和学徒,受谢二公子命,专门揣着铜板过来捧场吃早饭的。   然后来的,李折风带着两个小厮。   到中午时,李府上又来了几个婆子丫鬟和小厮,专门带着铜板来吃午饭的。   李折风一问之下有些吃惊,居然是大嫂派来的!   一时间,山南街从未有过的热闹。   邻里们惊叹的发现,无人问津的王家馆子,竟变得门庭若市。   一直到下午,麻辣烫都没停了接客,王瘸子一时不得闲,只实在饿的不行,才请唐掌柜看锅,偷空垫吧两口。   阿九忙前忙后端茶送碗,大半天屁股沾不上凳子。   下午时,被派来捧场的人都吃过了,陆续离店。   时间也已过了饭点,但居然还是有人陆续登门。   南风一问才知道,有的是吃过觉得好吃的武师回去跟兄弟们猛吹一通,其他武师和学徒便要么趁来山南街巡逻结束后过来吃一碗,要么偷空跑出来吃。   还有的是李府其他下人,或者谢府下人——全是口碑客。   薄利多销的策略奏效,人手却严重不够。   可这才第一天开业,南风还无法判断稳定状况如何,琢磨着再雇几个跑堂,请个账房,却对人数有些拿不准。   结果当晚,谢四居然就带着4个人过来了。   三个是小跑堂,一个是账房。   “我已经跟账房先生聊过了,他愿意转签长工契子到你铺子里,人很实诚,在我另一个铺子里做了3年了。   “这三个人都是我院子里的,我纨绔一个,没什么事儿差遣他们,左右也闲着没事,不如先来你这里帮帮忙。”谢殊云不给南风拒绝的机会,转手就将四个人支开了,要么去跟王瘸子聊账,要么去帮王瘸子刷碗。   “谢谢你。”南风微微一笑。   “我大哥找我聊过了,说以后将我带在身边,让我帮他打理生意。谢家应该也不会分家了。”谢四说这话时没有看她,深吸一口气,停顿了会,才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谢谢你。”   南风知道他为什么谢她,她也没有点破,只点了点头。   “祝老板,我想跟你干。帮你管账也好,采买也行。我还可以帮你去人牙子那里挑丫鬟挑小厮,帮你培训这些下人。”谢殊云突然认真起来,往日里的笑容尽数收敛,竟有些谦谦君子的样子:   “谢家的事已有人做了,二哥将武馆镖局管的很好,大哥把铺子、田地和府内的事也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我插不进去。”   “……”南风没有说话,等他继续。   “我不如从头开始自己的路,从大管事开始也好,大掌柜开始也好,脚踏实地的慢慢经营做事。”谢四放下茶杯,“你愿不愿意带带我?”   南风莫名想到了那句话‘老司机带带我’,她抿了抿唇,压住笑意,迎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如果你真的愿意,我当然欢迎有人帮我。不过,我未必会与你一道做生意,说不定永远只拿你当大管事用。”   “我也不至于一直没长进,只能当大管事吧。”谢四扯唇苦笑。   “……”南风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是她画的山南街平面图。   伸出青葱般的手指,她点了点上面的房舍,对他道:   “前面5个铺子,我只用你当长工,给我管事打杂。如果表现好,我才与你合伙做买卖,你同不同意?”   “你这是……”谢四盯住面前的图纸,见她在上面写了许多字迹,有的院子规划成酒水铺子,有的规划成什么狗不理包子,还有的是什么串串香……   一整条街?   她所图这样大?   “是的。”南风抬头,表情坚毅,不是闹着玩的。   “……我同意。”他点了点头,胸中突然有了些豪气涌动。   南风微微一笑,喝一口茶,她又将那张纸叠好收进怀里,歇了会儿才抬头问他:   “你相信我能成吗?”   谢四正对着自己的茶杯发呆,被她一问,抬头道:   “信与不信都不重要,既然做了选择,就全心去拼。”   “好!”南风灿然一笑,突然有些欣赏起谢殊云这个纨绔了。   二人围坐的小桌几步外,阿九终于不用继续跑前跑后。   她一手掐着腰,一手攥成小拳头在腰侧一阵捶打,小脸仰着,将刚被谢四带过来的三个小厮使唤的团团转:   “小心不要把手指碰到碗沿,怎么笨手笨脚的?”   “把那一瓶醋送到三号桌……怎么这么蠢,那个桌子就是三号桌呀!”   “去把碗筷收了,桌子擦干一点啊,那么湿怎么行!”   那颐指气使的小模样,格外威风。   训完人,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喝,突然觉得,自己俨然是个小妖王了。   ……   而这一天晚上,纪寻没有回怡安城吃饭。   晌午时,他发现了另一只小妖。   一路追逐,远离了怡安城,绕过秋叶城,几乎出了萧山宗保护的区域。   站在一座陌生大山底下,他看到了妖族的小巢穴。   登上树顶,目力所及是一片新天地,山巅有云海。   云海下金宫巍峨直穿入云,有大妖兽在金宫中吞云吐雾,释放着强大的威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李林氏回到家,夜里钻被窝时,将香喷喷的手手在夫君面前呼扇了半天。   男人握着她手嗅了一会儿,却在抱住她时,将脸埋进了她发间。   “什么味这么香?”他一边嗅她乌发,一边问。   李林氏拉过头发一闻,满满都是麻辣烫的味道。   大半夜的,夫妻两个齐刷刷的,有点饿。   【明天中午12点】 第40章 钦定亲人   这天傍晚, 赵横杨已经收到好几次小厮的上报, 消息大体上都差不多, 全是‘大中华麻辣烫铺子有4桌客人’或者‘大中华麻辣烫门庭若市’之类的。   原本不怎么把祝南风在山南街开馆子当回事的赵五, 突然体会到了一丝危机感。   怡安城内开设商铺最多的, 其实不是林家,而是赵家, 这是赵家率先出面设立商会,努力经营多年才巩固出来的结果。   城内最强的酒楼, 也是赵家在怡安大街上的福来酒楼。   这些年来, 他们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压制其他小酒楼小馆子的发展, 使用兼并或者其他诡计, 来维系商会的地位, 以及赵家在怡安城的商业巨贾地位。   甚至,赵家悄悄在坊间培养一种舆论,就是没有在赵家买不到的东西——无论是吃的,穿的,还是什么。   也因着这方面的布局, 今年入冬后购买武器和粮食, 赵家始终占着优势,有些连林家都买不到的东西,赵家却可以买到。   但……自从祝南风来到怡安城,有些先例逐步被打破了。   第一次让赵五感受到压力,是他没能从连氏兄弟手里买到那一大批粮食。   现在,祝南风居然真的在自己的馆子里, 卖一种他闻所未闻的食物,他心里更不安稳了。   若是放在以前,他必然会派人上门,威逼利诱一番,出钱入股祝南风的馆子,然后慢慢蚕食,逐渐将对方的馆子,变成自己的馆子。   可对方是祝南风,他知道就算他亲自上门,只怕也没有用。   不想让这事闹到大哥那里,赵横杨准备自己解决祝南风,如偷空祝氏杂货铺般,使用一些台面下的手段。   正坐在桌案前琢磨这个事,贴身的小童突然在门外敲了敲。   “进来。”他道。   门应声而开,出去办事的小厮在门外抖落风雪,才迈进赵五书房。   “公子,那帮浑人都拒绝了。”小厮低着头,一边说这话,一边偷偷抬眼瞄赵五。   “为什么?”是他给的钱不够,还是怎么?   “……说是祝家有法阵,他们怕那馆子里也有,会被劈死。”小厮说罢,头又更低了几分。   赵横杨皱起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那便派个护卫去吧。”   “是,公子。”小厮应声退出了他书房。   书房内又只剩他一人,捏起茶杯饮了一口,他皱了皱眉。   今年状况不好,连赵府内都少了许多吃食茶点。   放下觉得无味的茶水,他埋头继续看账。   今年佃户交的粮比往年少了三分之一,库银倒还算充裕,但若寒冬闹饥荒,有钱都没处买粮……   半个时辰后,他正琢磨着要不要组织组织商队,去秋叶城等其他大城买一批粮回来。   书房门再次被敲响。   “怎么这么快?”赵横杨捏了捏肩,瞪着面前站着的小厮。   事若是办成了,只怕不会这样快。   “公子,护卫去了,但……”小厮抬起头,一脸苦相。   “又怎么了?”赵五皱起眉,口干想喝茶,往茶壶上一摸,却早凉透了。   “谢家武馆派了护卫来来回回的巡逻,连晚上也不松懈。我跟赵福打听过了,说是白天黑夜都在,换着岗巡逻的。我们的人……进不去。”   “……”赵横杨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向小厮。   怎么……仿佛自己每一步棋,都被祝南风提前识破了似的?   真是……如鲠在喉。   ……   ……   接近半夜时,纪寻还没有回来。   南风在杂货铺里等他,如坐针毡。   几次想独自回山上看看,说不定他已经回去了。   可又觉得不可能,纪寻只是不爱交流,又不是不懂事,他知道她每天等他一起回家,不会丢下她不管。   那他怎么还不回来?   会不会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会不会受伤了?   她想起给他带冰淇淋的那次,他一身的伤。   不敢乱想,越想越怕。   往常他从不会缺席晚饭,她几乎没多担心过他,这是第一次,她恨这世界怎么没有手机。   也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跟他的联系原来并不那么牢不可破,如果他不回山洞的家,她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他……   心里百爪挠心,时不时走出杂货铺,在街前街后溜达,冷都有些顾不得了。   ……   大中华麻辣烫馆子里的小灯也还亮着,三个小跑堂一个跟杂货铺唐小强挤一个屋子住,另外两个住在他院子里空置了许久的小厢房,账房则回了自己家。   馆子里现在便只剩王瘸子一人,借着油灯在看账册。   碗筷早已洗刷干净,祝南风带来的调料还有许多,但菜肉却已经消耗了一半。   他明天要早起去买些肉和野菜,还要多打一些水。   手在账册上拂过,他低垂着头,油灯照不到他面孔。   今天是馆子重新修葺后第一天开张。   曾经的老院子已经被翻新,那些破旧的家具也都换成了干净整洁又漂亮的桌椅。   他居然没有彻底把爹娘留下的院子破败掉,不仅活下来了,竟还有将之重新修缮的一天。   今天有很多人来吃麻辣烫,有的点了很多肉,有的只点蔬菜,但大家都吃的很尽兴,大多都将汤底喝的干净。   很多人喊他‘老王’,甚至还有人喊他‘王老板’。   账册上的数字显示着,他赚到了钱,比他之前三个月赚的还多很多。   他这两天都有肉吃,顿顿都吃的热乎乎的,吃的很饱。   今天,他知道了原来得到尊重的感觉,是如此模样。   那些人用和善的眼神看他,对他说‘麻辣烫很好吃啊’,有的离开时还会专门到柜台前,向一帘之隔的他打招呼,说‘老王,回见’。   心里满满涨涨。   未来真的有了希望。   也许,真的能赚到钱,真的可以永远吃饱饭,真的可以得到更多人的尊重,真的能娶到媳妇……   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账册上,他一惊,手忙脚乱擦掉那液体,才恍然是自己流泪了。   可突如其来的情绪,即便被发现也没能收敛。   那双年年生冻疮,一直在干粗活的黑粗的手捂住脸,人到中年,哽咽着如个怕惊扰别人的孩子。   人会在痛苦中麻木,却会在希望中痛哭。   南风看见馆子里的灯,本想进来看看王瘸子怎么还没睡,听到哽咽声后,她站在门外,伸出去的手又默默收回。   静默的站了十几秒,她便悄悄转身离开了小院子,没有惊动他。   ……   ……   戴着手套的手撸了下广袖,露出细腕上的手表。   已经零点二十六了,纪寻你去哪里了。   深吸一口气,她考虑要不要干脆留在杂货铺睡一宿。   可杂货铺后面她自留的屋子从没烧过火,炕都是凉的,太冷了。   但现在独自一个人回家的话,她又不甘心。   这时候好想找警i察,她孩子丢了。   可……站在杂货铺门口,她感受到了求助无门。   眼睛微垂,她冻的原地跺脚,思索着如果纪寻一直不回来,她要如何去找他。   花钱雇一队镖师,到城外找……如果明天再去找,会不会迟了?   突然想到这一点,南风再也等不住了,抬脚便要去谢府找二公子。   就在这时,身后‘哚’的一声轻响,一双大手压在了她肩头。   倒抽一口凉气,南风吓的朝前冲去,准备躲开身后之人的钳制,却听到熟悉的声音道:   “是我。”   语声沉沉,带着几丝哑然。   少年又饿瘦了些,夜色下一双暗绿色的眸子幽幽闪烁。   南风靠近他一步去看他脸,好在自己现在也能夜视,能看清他没有伤。   见到他的大喜情绪微微下沉,她脸色暗了暗,一把抓住他冰冷手腕,低声叱问:   “你去哪里了?”   纪寻有些疑惑的低头看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   南风抿紧嘴唇,垂眸努力让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在思考如何跟他沟通。   这时一人拐到山南街上,是谢二派来巡逻的护卫正好巡视过来。   “祝姑娘。”男人朝着祝南风点了点头。   “辛苦了。”南风朝对方礼貌问候后,牵住纪寻的手,走进杂货铺院子。   纪寻盯住她戴着厚手套的手,跟在她身后。   两人行至后院,前面巡逻的人看不到后,纪寻突然长臂一展,便将她搂在怀里,随即脚在地上轻轻一点,便纵身出了院子,一路朝山上而去。   南风缩在他怀里,抿着唇闭着眼,心里有点乱。   回到山上,南风默默将剩下的方便面给他煮了,坐在桌边静静看他,她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从未为谁担心过。   自己还没到叛逆期,未来得及让父母为她操心,父母就去了,她也无法从过去的记忆中学习如何处理这样的状况。   理性让她无法对他发脾气,偏又无法软下来开口去与他商量。   突然之间,南风意识到自己在亲密关系面前,是多么的无能和软弱。   一个没有亲人的可怜女人,竟被这样的小问题给难住了。   她自嘲笑笑,双手捧着热水杯,一时忧愁一时无奈,看着纪寻没心没肺的在吃下几碗面后又变成高中少年,她悠悠叹了口气。   想要他向她报备行踪,因为她会担心。   却又怕他嫌她多事……与人相处实在令人自闭。   明天吧,明天他离开前,她再叮嘱他几句。   收好碗筷,南风整理仅剩的物资时,开始觉得有些头疼。   因为心里烦着纪寻的事,便没多想。   到半夜时,她开始浑身发疼,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头昏眼花,才意识到自己生病了。   从被窝里钻出来,她裹着放在帐篷里的羽绒服,昏昏沉沉的出了帐篷,寻找药箱。   打了几个喷嚏后,将纪寻吵醒了。   翻出感冒药、退烧药,就着保温杯里的温水喝下后,她才开口对过来探看的纪寻道:   “没事,咳咳。”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哑哑的,喉咙连讲话和吞咽口水都疼。   放好药箱站起身时,她身体摇晃着险些栽倒,纪寻扶了她一下才站稳。   头痛欲裂,她浑身没力气,软趴趴的伏在他臂膀上,歪头朝着他身后咳嗽。   怕传染给他,她哑着嗓子强行开口道:“你去睡吧,我没事。”   纪寻手扶住她,想拉着她手将她扶回帐篷里,却被她手上的温度惊了一跳。   好烫。   他抬眸看她,便见她脸上浮现着病态的潮红,一向神采奕奕的眼睛也有些无神。   扶着她走了两步,他感受到她身体软乎乎的下沉,仿佛快要无法站立一般。   扶着她的双手微微颤了下,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搭住她腰,将她打横抱起。   随即快步钻回她帐篷,轻手轻脚将她放回床铺。   他动作很慢,生怕伤到她似的。   伸手想拉住她,却又止住,他有些紧张的看她,像怕把她碰坏了。   南风没有精力去顾他,打着颤钻回被窝,她将棉被裹的紧紧的,开口道:   “纪寻,我冷,你把电热炉靠近我一些吧。”   纪寻忙将电热炉朝她挪了挪。   睁眼见他曲着长腿,蹲在软垫前看她,南风深吸了口气,憋着咳了两声,才低声道:   “嗯,你去睡吧,我明天就好了。”   纪寻没有回她,南风便闭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少年离开的声音。   昏昏沉沉的,她睁眼看了看,果然不见他身影了,将被子裹的更紧一些,却还是冷。   南风半梦半醒时,感受到帐篷里又有声音,似乎是少年再次折返。   没有力气睁眼,她只哼了一声,便没管。   接着,似乎有一根手指探到她鼻息前,停顿了几息后,才默默收回……   ……   这一宿纪寻都没有睡。   连续几次钻进帐篷,去探祝南风的呼吸。   他怕她会死。   连续几次后,他飞冲下山,直奔怡安城外的密林。   修仙者们正趁黑围堵另一只妖兽,纪寻不管不顾,化成妖态,扑冲过去,一口咬破了妖兽的喉咙。   修仙者们震惊之后,捏符布阵,都朝向了他。   纪寻感觉到万火奔腾,烧的他双目干涩。   箭矢和长剑劈砍在皮肉上,水龙冲破他背上鳞甲……   左冲右撞,他松口咆哮,在一时震退众人后,又一口叼起妖兽,转身冲破剑阵,几息间便将修仙者们远远甩在身后。   回到无忘山,他在小溪边将妖兽剥皮剔骨,化回人形,拖拽着骨肉回到山洞。   丢下骨肉,他冲回山洞内室,钻进帐篷,再次小心翼翼探她鼻息和脉搏。   她还活着。   南风睡的并不踏实,时而因为难受哼哼两声。   他伸手钻进她被窝里,轻轻拉住她手,却觉得她手软趴趴的,而且她没有如往常那般攥住他手指。   纪寻烦躁的收回手,他攥紧双拳,恨不能将指甲穿透掌心。   他想咆哮冲撞,想撕咬,一腔暴虐需要发泄,却又强自忍着,他怕自己太吵,会惊扰她。   蹲着看了她许久,他又跑出山洞。   学着南风的样子,他在灶前添柴点火,剔骨切肉,烧水炖骨汤。   这汤很补,她喝了会好的。   她会好的……   想到这里,他又钻回帐篷看她,见她发抖,他拽过自己的那套棉被,颤巍巍给她盖好。   摸她鼻子,摸她额头。   一趟又一趟,一次又一次。   添柴时,他烧伤了手。   在灶前踱步,他呼吸很急促,却不懂得发泄,也不会哭。   清晨太阳爬上地平线,阳光穿破云层照向大地时,南风终于从半梦半醒中恢复过来。   睁开眼,她身上黏答答的。   裹着被子坐起身,她摸了摸自己额头,已经不烫了。   咽了咽口水,喉咙也不似昨天那样疼了。   往常感冒,即便吃药也总是会拖着难受很久,这次却神奇的睡了一觉就觉得好多了。   伸手捞过放在边上的保温杯,灌了几口水,又好受更多。   应该是纪寻给她吃的那些东西,令她体质提升许多。   穿好衣裳,她裹着羽绒服出了帐篷,转头却见纪寻榻上没人。   回头见他的被子果然在她帐篷里。   沉默静立了一会儿,她隐约忆起昨晚睡的不踏实,他似乎隔一会儿就会过来看看她,碰碰她。   绕出山洞内室,南风便嗅到了炖肉的味道,也听到了折柴烧火的声音。   出山洞后,她看到纪寻蹲在灶前,灰头土脸,连一向珍爱的大氅都脏了。   仔细看,氅衣上还沾了许多许多血迹。   南风皱起眉,她走向他。   纪寻像被惊吓,突然弹跳起来,转头看到她居然好好站在面前,显然吃了一惊。   南风也在此时看清了他的样子,手背和手腕烧伤的皮肤起了泡,又红又肿——这样的痕迹很多,显然他一直在被持续烫伤。   她抿紧了嘴唇,能想象他不顾自己受伤添火烧柴,因体质特殊,烧伤会慢慢恢复,然后又有新伤……   就算会自愈,可他又不是感觉不到疼。   纪寻一动不动,死死瞪着她,仿佛想看清她到底好没好。   南风眼眶一下便红了,快走两步,靠近他时,她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他又瘦小了,昨晚一定消耗了很多能量。   可即便如此,少年仍比她高半头。   身体瘦瘦的,可拥抱的感觉却仍令人感动。   有种奇怪的躁动情绪,在拥抱他时得到了安抚。   她脸埋在他怀里,心里明白过来,昨天晚上他时时过来看她,不是梦,是真的。   方才,她在他眼里看到了许多清晰,好像有惊魂未定的犹疑,有痛苦和恐惧——   她认识这样的眼神,是父母刚去世后,她午夜惊醒时的眼神。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没事。”她将脸埋在他披散着的长发间,虽然嗅到了血腥味,却丝毫不介意。   纪寻眉头紧紧皱起,垂眸看向扑在他怀里的宠物女人。   鼻子突然酸了酸,他眉毛皱的更厉害了。   可垂在身侧的双拳仍紧紧攥着,不愿意抬起手臂,也似生了她的气,不愿意拍拍她的背,或者抱抱她。   可在这一刻,南风却不再惧怕他会嫌她麻烦。   好像……他真切的担心和恐惧,给了她勇气,让她笃信了他对她的情感。   一时间,束缚在身上的某种枷锁突然松开。   她不担心自己拥抱他,他会嫌她烦了。   抱了他好一会儿,她才松开他。   见他怪里怪气臭着脸倔倔站在那里,她微微一笑,绕过他,为他正炖着的大锅汤加了些水。   又转身拉住他,将他带回了山洞。   纪寻始终皱着眉,却没有拒绝。   她手劲很轻,很温柔的为他清理手上的伤,然后不顾他反对坚持给他两只手包成了个两个白步拳头,像哆啦A梦。   “纪寻,昨天你很晚回来,我很担心你。”她终于开了口。   “……”他抬起头,回想了下,自己这次跑的很远,几乎离开了萧山宗保护的区域,抵达了在谢殊云家里找到的舆图中的边界。   边界那边是妖族的地界。   “你不能不跟我说一声就跑走,我会害怕的。”她拉住他手,靠近他坐,认真看他,继续道:   “我担心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危险,也害怕你不回来了。”   纪寻听到她这样说,才恍然大悟,望着她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扯了扯嘴角。   原来宠物女人是害怕他不要她。   “我会回来的。”他道。   既然开始照顾她了,就不会不要她的。   哪怕她不怎么乖,还常常想以下犯上,但也不会不要她的。   “我们约定,你每天晚饭时间都回来。   “如果你哪一天晚饭没办法回来,你要提前告诉我,我会自己回山上,或者在杂货铺里过夜。   “提前知道了,我就不会担心了,好不好?”   南风见他认真承诺,心里有些暖,但还是讲的更详细了些。   纪寻想了想,点头很爽快道:“好。”   南风拉着他手却没有松开,她歪着头,微笑着看他。   晨曦中,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白嫩光润,病后的红潮未褪干净,仍有粉色漾在颊边眼尾。   这样的她,挑唇专注看着一个人,有说不出的撩。   纪寻突然有些不自在,手背她攥着,竟觉得火热火热的。   莫名觉得她好像在施展什么术法,让他有如坐针毡、屁股发烫的奇怪感受。   南风自己却不知道,仍望着他,也并没有撒手。   她突然意识到,或许正是因为自己不懂得表达,才使得纪寻也不懂表达。   他接触的人本就不多,她若没做好表率,又怎能要求他天生就懂得如何与她相处,如何让她安心快乐呢。   而纪寻……这少年的情感是那样纯粹,那样赤诚。   在担心她生病时,他不加掩饰的关心她,给她炖汤,不像她,连担心他都不敢说出口。   他比她可爱的多。   在这一瞬间,南风觉得并非是自己在引导他。   恰恰相反,是他在教她如何与人相处,如何倾诉自己的情感,如何针对别人的情感付出,给与合适的反馈。   忽然之间百感交集,竟不知该哭亦或者笑。   对着他的绿眼睛,她无比真诚道:   “谢谢你,纪寻。”   从此以后,她的心有了家。   她钦定,纪寻是她的亲人了。   “……”纪寻有些不自在的转开视线。   被她攥着的手心痒的厉害,他却强忍着,不舍得抽回手,任她那双软乎乎的小手在他大手上摸摸搓搓捏捏抠抠的施刑。   宠物女人活过来了,而且终于明白要向他这个主人谢恩了。   想到这里,虽然有些别扭,但他还是伸出大手,在她头顶拍了拍。   当宠物做的事另主人高兴时,主人必须给与鼓励,宠物才会明白再接再厉。   南风额头被啪啪拍了两下,嗡嗡的。   挑眼瞪他,她又默默叹了口气,这家伙还是有点怪,不太像人,以后要多跟他聊天互动,教他正常点才行。   当纪寻和南风相对着调i教对方时,昨天没等到晚饭的三尾猴们已经早早到岗,正围在一大锅汤前双眼冒星星,却又不敢靠近一步。   眼巴巴……   好香好香好香啊叽叽叽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18点~ 第41章 阿九的威风   清晨的暖阳中, 南风裹着羽绒服, 给一大锅汤加了盐, 加了味精, 加了香菜香葱, 捧着喝了两碗,很给纪大王面子。   宽厚的纪寻心情似乎不错, 给眼馋的三尾猴们也都分了汤喝,不仅如此, 还分了一猴一块儿肉吃。   不需要捕猎, 不必啃入冬前囤积的坚果, 不必在雪层下挖掘草根和冬眠的虫, 有热腾腾的汤, 有肉,还有滋有味,真是猴生大幸。   三头牛那么大的妖兽,一锅只能炖十分之一,剩下的被他随手丢在空地上, 如今已被昨夜的雪盖上, 成了个雪兽。   纪寻捧着妖兽被砍了一半仍有半米长的大腿,蘸着干碟当卤肘子吃——   他从太阳还没升起就开始炖肉,却还是没能将肉炖烂。   妖兽肉实在没有祝南风带来的肉食口感好,太废牙费力了。   三尾猴们嚼肉嚼的腮帮子疼,一个个呲牙咧嘴却不舍得将肉吐掉。   今天别墅要铺电线和封墙了,加上感冒之后还有点点虚, 南风便没有急着下山。   亲自带着猴子们布线,留插座和开关口,最后把水管线路检查了一遍,南风才安排着猴子们封墙封地面。   别墅外围上隔温层,南风又量了一遍尺寸。   她工作的过程中,纪寻便窝在山洞口看书,时不时担心她又犯病,溜达过来左左右右看看她。   确定她面色红润,身体倍棒,才会转身离开去做自己的事。   中午在山上,南风将纪寻猎的妖兽剩下的部分切块冻进雪地里,煮熟的放凉后逆着肉丝切片,调了酱汁后洒在肉片上,切葱姜蒜洒盖,然后浇上一层热油,肉香混着调料香味弥散开。   配上牛肉酱面,吃的倍儿香。   午休时,她又给猴子们量了下三围,回头可以给它们各做一套羽绒服。   到时候穿上就不用一直避着风了,肯定很暖和。   饭后休息了下,南风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好了,便让纪寻搂着她,一道下了山。   ……   麻辣烫今天的生意不如昨天,却也一直有两三桌客人。   多是回头客,还有两位武师昨天来吃过,今天又来吃。   送走了几波客人,王瘸子本以为中午不会再有人来吃,准备把烧锅的柴熄一部分时,又来了两位客人。   小跑堂忙跑出去接待,两个客人很冷淡的回应,一进门便东张西望打量馆子的布置。   其中年长一些的看的更加仔细,仿佛要将每一处细节都记忆下来吧。   “二位客官吃什么?”小跑堂热情的跟着两个人。   馆子进门后,开放式厨房前的门脸上挂着一排木牌。   木牌上方是食材的图画,下方是食物的名字。   小跑堂怕新客人不认字又看不清图,便尽职尽责的一一介绍菜品和套餐。   年长者点了多肉少素套餐,年轻的则单点了许多许多食材,几乎是两个人的量。   二人坐下后以为会等很久,沉默相对着,都尴尬的琢磨要不要说点什么。   却不想年长者才开了个话头,小跑堂就端着一大碗出来了。   放下一碗后,小跑堂颠颠回去,转手就将第二碗也端出来了。   一个厨子,做两个人的食物,一口气就全做好了?   两个食客第一次忍不住对视,显然都对这个上菜速度很吃惊。   怎么这么快?   年长者捏起筷子,认真算了算时间,便皱起眉。   他是赵家福来酒楼的三掌柜,曾经是很出名的厨子,几十年下厨经验,也没见过这么快的出锅速度——   两盘不一样的菜,同时出锅?   这又不是两碗一模一样的面条,那厨子有三头六臂不成?   待仔细看过两个人的食物,年长者低头轻嗤一声。   怪不得了。   真是投机取巧!   这不就是咕咚羹吗?所有食材咕咚咕咚丢进一个锅里,煮熟后沾了酱汁吃,这有什么值得五公子紧张的?   还大费周章将他派过来探这麻辣烫的底,真是小题大做。   左手执了汤匙,福来楼三掌柜微微放松起来,捏起筷子后习惯性的先深吸一口气。   往常,只要他闻一闻,就能将菜品所用食材和调料分辨的七七八八。   可这一次,当他深嗅后,双眉不仅没有舒展,反而皱的更厉害了。   他居然无法判断出这汤底里都有什么。   于是,三掌柜又深吸一口气。   不对,一定有他没见过的调味料,他居然无法完全猜透!   而且……好香。   执筷的手不自觉动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卷肉已经入了口。   这是什么肉?似乎是刺脊牛的肉,可却比刺脊牛肉嫩很多。   而且切的好薄,等等,怎么每一片都一样的薄?   这个刀工连福来楼最优秀的切墩师傅也做不到……   这个酱是什么?怎么这么细腻?   哇,好香,香到一大口入喉几乎要觉得糊口的腻,但汤中某样东西又稀释了这个腻感,只让人觉得香,是什么呢?   好像是奶,不……不止有奶,还有什么?   站在柜台边的小跑堂眼睛时不时看一眼两位客人中的年长者,忍不住觉得奇怪。   那个年轻的客人捧上碗的瞬间就开始大快朵颐了,康吃康吃跟牲口似的,仿佛好多年没吃上饱饭了。   但是年长者却像有什么隐疾似的,感觉有点疯……   怎么吃一口,显出享受和幸福后,又会立即露出痛苦和费解的表情。   吃饭不就应该很快乐的,吃的大汗淋漓畅快透顶啊,怎么这位老先生吃饭跟受刑似的?   不对,受刑不会在痛苦之前露出享受模样……哎呀,这可太疯了。   刚跟南风签了长工约的账房先生昨天已经整理过账册,现在正坐在柜台后闲着没事。   他拿眼睛打量着这俩人,也觉得怪怪的,尤其是那个表情时而痛苦时而快慰的老先生——   账房看了会儿,居然把自己给看脸红了。   小跑堂经的事儿不如账房先生经的多,小跑堂只觉得食客老者是疯了,账房瞧着那似痛苦似快乐的表情,却忍不住联想到了床上那档子事儿……   可不就是忍耐痛苦般的表情里,透着愉悦嘛。   两个心怀鬼胎的食客并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是个什么形象,他们原本只是来探底加砸场子的,可筷子动起来后,却有点身不由己了。   进门前他们商量好,吃两口后就动手。   但现在,他们心照不宣的忘掉了这个约定,一筷子又一勺的,直吃到碗见了底。   要不是碍于颜面,他们可能还会舔碗。   福来楼三掌柜喝掉最后一口汤时,也没整明白这里面到底放了什么调料。   甚至连自己吃进肚子里的一些肉和蔬菜具体是什么,都不是很清楚。   他可辨百食的舌头,只怕要栽在这里了——回去后,他要如何向五公子交代?   大碗见底的这瞬间,他终于感到了丝微焦躁。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盯着他手里的筷子,还在等他落筷子的信号——   他们约好了只要三掌柜一落筷子,他就摔碗的。   长长吐出一口气,三掌柜的筷子终于落了桌。   年轻食客快速将早就揣在掌心里的东西洒在碗里,然后猛地一摔碗,便站起身嚷嚷道:   “老板你们家这怎么回事?怎么菜里还有头发……哎呀,这tm还要指甲!”   一边喊叫,他还一边在桌腿上狠狠踹了一脚。   福来楼三掌柜立即站起身,后退两步,似皱眉不语的围观,手却悄悄后伸,推开了门。   王瘸子刚熄了火,才准备休息一会儿,被这动静吓的惊跳起来,一双眼睛瞪圆了,连眼尾的皱纹都抻开了。   后面帮王瘸子的2个小跑堂也都吓了一大跳,立即凑在开放式厨房的横桌后,瞪着小兽般的眼睛张望。   刚准备过来收拾桌子的小跑堂则吓的后退到账房桌前,不知该如何应对。   还是账房先生见识多一些,他拉开折门,从后面走上来,笑着道:   “这位客人先别动怒——”   “去你m的!我饭都吃完了,看见碗底有这些恶心的东西,你让我别怒?”年轻食客说着便挥起拳头,照着账房先生的头便砸了下去。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瘦削的影子窜了进来,朝着年轻食客狠狠撞去。   “啊呀!”是阿九的声音。   她听到动静便赶过来看看怎么回事,瞧见食客要打人,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跑了出来。   不敢当真动手,只得先将食客撞开。   还不等被撞的男人反应过来,阿九已经抱着自己肩膀,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仿佛痛的快哭了似的。   那食客站定了还要再动手,三个半大小子瞧见阿九都出来撞人了,即便再害怕,也不好意思再躲着了,便纷纷跑过来,举着细瘦的小拳头,死死瞪住食客,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怎么?你们汤里有头发指甲,还想打人?”年轻人见他们摆出了架势,更大声喊叫起来,还专门朝着敞开的门,就希望邻里们都能听到。   南风和纪寻便是在这时候赶到的,踏进馆子后,她立即竖着眉,怒喝一声:   “怎么回事?”   三个小跑堂,一个账房,还有刚从后厨一瘸一拐走出来的王瘸子,都齐刷刷停住动作,朝门口望过来。   年轻食客一手撑住桌子,瞧见祝南风也没收敛了痞气,一拍桌子,怒道:   “你们这汤里什么头发指甲的恶心东西都有,别还有什么毒药吧?老子不会吃了你一碗汤,给毒死了吧?你是不是这馆子的老——”   食客说着朝南风迈了一步,昂头挺胸准备好好威慑威慑祝南风,却在对上她身后少年眼睛后,突然失去了声音。   浑身的汗毛齐齐站立,一种本能的惊惧从心底窜起,在那双绿眸凶戾的瞪视下,他居然收声缩肩,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老板,他们闹事!”阿九瞧见南风和纪寻来了,立即一个健步窜到他们身后,大声告状。   狗腿的明明白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18点 第42章 与聪明人对峙   冷风从身后卷进来, 南风拢了下衣襟。   纪寻转头看一眼身后敞开着的门, 一步跨到门口, 帮她挡住了风。   南风走到桌边, 低头看了眼桌上空到连汤都没剩, 见底只有指甲和头发的碗,她冷笑一声。   需要舔完碗, 才发现头发和指甲吗?   年轻食客尴尬了下,很快又强装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他来就是要大闹一场, 越凶横, 馆子里的人越有可能揍他——   只要动了手, 他就立马倒地不起, 到时候喊了大夫过来, 他只管大声叫唤,要死要活就行。   他来吃饭前,就事先吃过泻药了,等大夫一来,准发作。   事情闹的越大, 赵家给的钱就越多, 不过是挨一顿打而已,又死不了,没什么好怕的。   如此一想,年轻食客头昂的更高,表情更加可恨了几分。   南风却没有跟他吵架,王瘸子欲解释时, 她伸手制止了他。   转过头,她微笑着对年轻食客道: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们烹饪的时候疏忽了,这样,你这一碗我们给你免单。”   “……”年轻食客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转头看了眼福来楼三掌柜,却见对方皱着眉正陷在自己思绪中,完全没有理他。   南风见他没开口,再次道:   “不知这个处理方式,你可满意?”   “你——”年轻食客再次开口要找点什么话来吵。   一直悠闲的站在南风身后的纪寻,突然皱起长眉,缓慢的转过头,将目光落在了年轻食客脸上。   那双暗绿色的眸子幽幽然透着股杀意。   年轻食客从小混迹怡安城大街小巷,什么人都打过交道,对于这样充满戾气的眼神也并不陌生——   这是真正的狠角色才会有的眼神。   嘴巴张开,他犹豫须臾,终于还是闭了嘴。   就……先不在这屋子里对峙了,一会儿出门找了大夫,大夫给他诊断过了,再让人抬着他来馆子门口闹吧。   年轻食客哼了一声,迈开步便绕开纪寻往外走。   福来楼三掌柜终于回过神,才要跟上,南风却伸手拦住了他。   “这位老先生,你也在碗里吃到了头发和指甲吗?”   三掌柜愣住,抬头便对上了年轻女人有些冷冽,仿佛已看透一切的眼睛。   “如果没有,请付账。”南风说罢,朝着阿九点了点头。   阿九立即报了金额,走到三掌柜面前伸手要钱。   福来楼三掌柜对上阿九防贼的眼神,一时间又羞又恼,掏出钱掼在她掌心,他忙匆匆出了麻辣烫馆子,紧随着年轻食客离开。   待人离开,南风拍了下巴掌,示意大家不用担心。   “没关系,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主家——”王瘸子想开口解释,却被南风打断。   她笑着道:“我知道,那是来闹事的,放心,我会处理,你去忙吧。”   “……啊。”王瘸子有些口拙,想道谢或者道歉,却在犹犹豫豫后,终于什么都没说出口。   阿九见三个小跑堂在那儿忙活着收拾桌子,没她什么事儿,便准备离开。   但她刚刚那么英勇撞人,怎么都没人赞扬她呢?   想离开,却又想讨夸奖,便走的磨磨蹭蹭。   南风抿住唇仍站在门口,若有所思。   对方来闹事,只怕不会就这样算了,肯定还有后招。   她之前查过饭店可能会遭遇的各种棘手事件,其中就有卫生和食品安全问题……   正琢磨着,不经意回头,便见到纪寻仍站在她身后,有些关切的看她。   心里一暖,她道:   “我没事,你今天不出去玩吗?”   “那人想欺负你。”纪寻眉压的很低,眼窝显得更深邃了些,暗绿色的眸子在阴影下变成黑色,看起来有些危险。   仿佛只要她表露出委屈和不开心,他就要出去吃人了似的。   南风嘴巴张了张,这种感觉有些陌生。   他身上那股小宝宝般的懵懂呆软似乎正悄悄消减,在这个瞬间,她竟仿佛面对着想要保护她的兄长。   看着他暗沉沉的表情,原本很因为闹事者而生气的南风,灿然一笑。   只要有人愿意当她的依靠,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们不会得逞的。”她微微扬起下巴,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去忙吧,晚上记得早点回来接我。”   纪寻目光在她脸上落了会儿,终于渐渐变得和软,酷酷的朝她点头后,才转身出门。   南风看着他的背影,最近好像又长个子了。   说真的,臭小子肩膀是不是特别宽,看起来成年后会是个很健壮的男人。   嗯……一拳一个嘤嘤怪的那种。   阿九站在南风身后,也望着纪寻的背影。   心里忍不住想,主家肯定真的是很可怕的人吧,不然刚才还那么凶的纪大王,怎么一面对了主家,就变得很好说话了。   想到这里,阿九又转头看了看祝南风。   明明是这么瘦弱的人类啊,到底厉害在哪里呢?   有点想不通……   南风突然转头,看了眼正发呆的小阿九,在少女头顶摸了摸,便对馆子里的三个十四五岁半大小子道:   “你们三个跟我一道出门,都穿的暖乎点。”   三个小跑堂有些疑惑,却还是很乖顺的穿上袄子戴上帽子和手套。   阿九见大家要跟主家出门,也不知是做什么好玩事儿,立即睁大了眼睛,巴巴的望住南风。   “找两根柴火棍子拿着防身。”南风又嘱咐了一句,说罢话低头对上阿九的眼睛,笑着道:   “你也想去?”   阿九忙点头。   “去打架,不怕吗?”南风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瘦叽叽却已经被养白嫩的小脸。   “不怕。”阿九的眼睛更亮了。   ……   于是,阿九回杂货铺拿上粗粗的、结实的麻绳,颠儿颠儿的跟上了南风。   三个小跑堂一人攥着两根条状物——   有长柴火,还有完整的粗木枝,居然还有一根长柄铁勺。   唐小强眼含羡慕的看着南风带着一帮人离开,恨不能也跟上去,仿佛他们不是去打架,而是去玩的。   十分钟后,南风在一家医馆门口堵住了年轻食客。   现在他们不在她店里了,她不需要对他客气了。   年轻人转头看见她带着几个小子跟过来,起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直到南风一声令下:   “按住他。”   三个少年虽然都长的不高壮,但仗着人多,举着棍子扑过去,打了年轻食客一个措手不及。   当人被按在地上时,阿九举着麻绳毫不犹豫的过去一个顶跪,单膝压住年轻食客后腰的瞬间,剧烈挣扎的人竟无法再动弹分毫。   阿九趁此刻,手脚麻利的将对方还在伸抓的手死死绑住。   接着,三个少年将年轻食客扯起来,那人才要嚷嚷,南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布团手速极快的按在他嘴上。   年轻食客挣扎时,她一拳狠狠砸在了他肚子上,下一刻,布团顺利堵住了他嘴巴。   四周来往路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震惊的驻足观望,窃窃私语。   福来楼三掌柜反应过来,准备跑回去喊人时,却被阿九一个脚绊子就给撂倒了。   三掌柜上了年纪,没怎么挣扎便就俘了。   “你——”三掌柜才要开口威胁两句,南风如法炮制将老东西的嘴巴也堵的严严实实。   边上看热闹的人里有认识三掌柜的,悄悄转身跑开了去福来楼报信。   南风瞧见了,却并不在意,她只笑着朝四周道:   “不好意思惊扰各位,这两人到我馆子里闹事,我这就捉了人去赵家商会讨个公道。”   说罢,围观的人脸上露出了然表情,这种事倒也常见。   就是……倒很少见这样当街捉人的,尤其还是个漂亮女人带着一群孩子。   来往众人不再围观,南风这才押着两个砸场子的食客赶往赵府。   路上,阿九走两步就悄悄朝年轻食客和福来楼三掌柜伸出她罪恶的脚脚,绊的两个人跌跌撞撞满地打滚,到后来一边被押着走一边躲着阿九——   这小姑娘看起来长的可可爱爱,实际上却有一副魔鬼心肠!   福来楼三掌柜身子骨不如年轻食客,摔的浑身骨头疼,就算冬天穿的厚也有点受不住,时不时回头朝着阿九哼哼,仿佛是在哀求。   南风对手下的恶性视而不见,百分百纵容。   敲响赵家府门时,南风转头对一个跑堂少年道:   “你去谢府找四公子,让他来赵府接我。”   跑堂少年原本正垫着脚掐着年轻食客的后颈,一副大将军擒拿逆贼的威武模样。   听到南风的吩咐,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手,行礼领命后,蹭蹭蹭跑了。   另外两个小跑堂仍板着面孔,俨然两个雄赳赳武将。   他们没想到跟着新主家会被如此重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本就有逞威风干架的冲动,历往要顿顿吃饱饭都无法保证,年节不好的时候更是担心自己被主家遗弃,哪有心思做梦。   现在跟着南风出来捉闹事的,当街收拾坏蛋,比在馆子里跑腿好玩太多,兴奋的不得了。   南风说明来意后,便被请到了正堂里坐等。   她来赵府,不是来找赵五公子,而是来找赵大公子的。   赵府上一任家主前年便病逝了,赵大公子成为新家主,带着弟弟们撑住了赵家,不仅没被其他家族趁机兼并,还借着商会的力量将许多商铺馆子开成了怡安城第一。   南风坐在正堂客座上,慢慢喝茶,两个闹事的被他两个小厮按在地上。   赵家护卫守在门口,将他们盯的紧紧的。   两刻钟后,赵大公子还没有到。   阿九有些着急,转头悄悄问南风:   “主家,赵大公子会来见你吗?”   “会的。”南风等了这么半天,却仍很笃定。   她看了看阿九,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赵大公子第一次跟我打交道,一定会好好查查我是谁,等他查清楚了,自然会来见我。”   阿九有些不懂,为什么赵大公子查清楚了就一定会来见主家呀?   南风似看出她疑惑,左右无事,便小声用只有两个人听的到的声音解释道:   “我在怡安城只做了几件事,件件都超出赵大公子的认知,他但凡知道了这些事,就一定会对我好奇。   “哪怕仍觉得我的身份不足以与他同堂而坐,但以他谨慎的个性,绝不可能放着我不管。”   “赵大公子很谨慎吗?”阿九挑眉,主家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是的,谨慎稳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不轻易展现傲慢,也不轻易得罪人的男人。”南风点了点头。   赵大公子与他弟弟赵五很不一样,赵五虽一向在人前保持职业化微笑,轻易不与人争执,但骨子里的傲慢和轻率却掩饰不尽。   赵大公子就比弟弟聪明多了,是真正明白商场上风云变幻,不敢自大、不敢放松的人。   “主家怎么知道?”阿九的眼睛亮亮的,盯着祝南风,连眼也不眨一下。   南风忍不住好笑,又饮了口茶才道:   “我得罪了赵五,怎么可能不去查查赵家的状况。我不仅知道赵大公子的事,还知道赵家其他几房嫡子庶子的状况。”   甚至还动过挑唆赵家庶子闹事,折腾赵家让赵五无暇给她当小人的心思,只不过念头一转,她就嫌麻烦,不愿将过多精力放在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上,最终作罢了。   这些大家族里的事儿,她在祝家见过太多了,小时候父母常常坐在一起聊这些大小事,以为她小听不懂,实际上她很早慧,这些家长里短阴谋诡计她都听明白了。   祝家势大,家里有的亲戚会为了一个小企业里的小利争的头破血流,有的上不得台面的甚至真闹到堵人打架。   更有的绞尽脑汁钻空子,搞人事斗争阴谋诡计,折腾着把钱往自己兜里揣。   只是……那样赚钱未免太累了。   南风陷入自己思绪中,阿九却盯着她,眼神透出敬仰。   主家好厉害,好聪明啊。   如果她逃命到秋叶城,偷偷藏进房家的时候,事先查一下房家三公子的品性,是不是就不会被欺负,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主仆俩各自神游时,正堂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南风轻轻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后,挑眸朝门口望去。   只见一位穿着紫色华服的公子,披着白色氅衣,被六个人簇拥着,缓步走了过来。   男人进门时伸手将氅衣脱下,转手递给身后的小厮,那双看似平常的长眼,始终落在她身上——他正慢条斯理的打量她。   南风在他进门后,才起身微微朝他行了个小礼。   “祝姑娘请坐。”赵横林长的极高,声音低沉和缓,透着股有条不紊的笃定气息。   南风便坐了,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赵横林绕过被按在地上的两个人,看也没看一眼。   坐在首座后,他先吩咐下人换了热茶,才问道:   “祝姑娘找我可是有事?”   站在南风身后的阿九瞪了赵横林一眼,明知故问,装模作样,不是好人。   “大公子,这两个人中午便到我馆子里闹事,不仅吃霸王餐,还想陷害我馆子下毒。不知你是否认识他们。”南风却不跟他绕弯,直接开口说了正事。   赵横林这才将目光朝躺下两人看去,两个人在进门后就被绑住了脚,连站起来也做不到了。   大公子进门前他们还在挣扎扭动,现在却都埋了头,乖乖不动了。   “抬头。”赵横林低喝了一声。   两个人这才不情不愿的抬头。   赵横林看到年轻食客时候表情还很淡然,可一瞧见福来楼三掌柜,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福来楼是怡安城最大最奢华的酒楼,是赵家的门面酒楼。   里面上下有点头脸的人,他都认得,更何况是三掌柜。   眸子暗了暗,他再回头时又恢复了平静表情,淡笑着沉声道:   “这可是你单方面的说辞。”   说罢,他朝着门口的护卫一挥手,那护卫立即走进来,撤掉了三掌柜嘴巴里的布团。   “说说怎么回事?”赵横林没有看祝南风,只对三掌柜冷声命令。   一言一行间,那股家主气势便挥洒了出来。   阿九眉头紧皱,有些紧张起来。   这个赵大公子好厉害的样子,主家不会被欺负吧。   “大公子,我们就是听说山南街新开了个馆子,去尝尝鲜,真没有闹事。”三掌柜怕年轻食客讲话不着调,率先委屈道:   “是那汤底不干净,有头发之类的东西,我们才闹起来,被押过来说我们吃霸王餐,可太冤枉了。”   “你们——”阿九气的瞪眼睛,直后悔路上没多踹他们两脚。   南风伸手制止了阿九,冷着脸仍挺直了背脊端坐着,并不急于辩白。   赵大公子瞧见她是这副模样,想开口的话又咽了回去,重新琢磨几番,才斟酌道:   “祝姑娘有没有可能误会了呢?”   语气可以说是非常温和了。   南风抿着唇微微一笑,转头看了眼阿九,在阿九吃惊于赵大公子这样客气时,南风搓了搓茶杯,转头对赵大公子道:   “大公子,我是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我从头开始说罢。”   赵横林有些不知该如何接招,便只点了点头,没有轻易表态。   “我来怡安城做生意,不过是求个安家之所,找到赵五公子时,他向我提出的条件,都十分傲慢,我拒绝了。”她喝了口茶,继续道:   “之后在秋叶城连氏兄弟来卖米粮时,我用仙家宝贝换下了那些米,之后转手卖给了谢家。”   赵大公子皱了皱眉,这事他隐约知道,只不过入秋后他就忙着统计过冬粮草,准备冬猎和冬季守边的工作,并没怎么上心而已。   五弟做事一向还算妥当,怎么惹上这么个人,闹到府里来给他添乱。   “大概我也不算是个善茬,一来一回结了些小恩怨。但到这里为止,我觉得都还不算大事,可赵五公子实在有些不讲规矩,竟派了人三番两次来偷我的杂货铺。   “他大概没将我当回事,只是想跟我玩玩,或者探一探我的底,但这些行为恐怕有些触了我的底线。”   “……”赵横林仍没开口,他垂眸喝一口茶,对祝南风的口气不是很满意。   “之前偷盗这种下作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又来我新开的馆子里闹事,我若再让步,只怕要让赵五公子瞧轻了,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事儿来。   “若真闹出人命,可就罪过了。   “希望大公子能理解我,今天这一趟我原本也不想来,但恐怕不能不来。”   南风说罢喝一口茶,不等赵横林开口,接着道:   “这些吃出虫子头发之类的伎俩,你我心里应该都很清楚,没必要多说什么。   “若大公子非要纠缠于证据,我们可以立即摸到这人家里,我想一定能发现巴豆等泻药。   “就算他够聪明,知道出门前将这些东西丢了,要查他最近有没有买过这类药,我想也不难。”   年轻食客肚子里已经开始作乱,疼的他委顿在地,冷汗淋漓,强忍着才不在贵人们面前丢丑。   可一听到南风的话,他双眼瞬间瞪圆了,露出副惊怕表情。   “……”赵横林瞧见年轻食客的样子,就知道南风准是说中了。   他眉心紧缩,又气又恼。   即气祝南风的咄咄逼人,又恼自家弟弟办事不干净,看低了祝南风,被抓到把柄。   “当然,如果真要闹到那一步,我恐怕无法相信赵家的公正,咱们自然是要惊动林家,出来给我们评评理了。”南风叹口气:   “这样下三路的事儿,私底下处理也便罢了,若真搞到台面上,不知道大公子愿不愿意亲自去处理这烂摊子。   “我既不是名门,在怡安城也没什么声望,丢点人倒无所谓,只怕扫了赵家的脸面。   “这才上门找大公子,真是叨扰了。”   说到这里,南风的语气又渐渐软和下来。   方才她之所以态度强硬,正是向赵横林展示自己的决心,也让对方不必跟她绕弯子,她是打定了心思,不会转圜。   现在语气放柔,则是给赵大公子一个台阶下,可以心平气和的处理这件事。   赵横林见祝南风这样的漂亮女人表情软和下来,微笑着看自己,情绪果然舒缓许多,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   既然在下人们面前保全了脸面,得到了尊重,便不需要针锋相对去争面子。   他品了品自己被祝南风引导的情绪,突然笑了。 第43章 赵大公子的诚意   一个女人孤零零来到怡安城, 哪怕身怀异宝, 也很难让人忌惮。   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大家族, 对她这种来路不明的小商贾, 很难发自内心的看重。   怪不得弟弟一口气咽不下, 要跟她硬碰硬。   只是,眼下来看, 祝南风绝不是个可以被人随意捏圆搓扁的人,哪怕她看起来很柔弱。   她是个很懂得抓住自己优势与人周旋的聪明人, 这样的人, 除非你一次绝了她的路, 不然她总会起死回生, 给你个狠狠的教训。   有胆有识又够聪明的人, 是最可怕的敌人。   好在,现在看来,祝南风既没有成长起来,也还没跟赵家结下决不能解开的愁怨。   赵横林长叹一口气,转头苦笑道:   “是我那弟弟不成器, 做事没有分寸, 对不住祝姑娘,我在这里,替他跟你道个歉。”   “……”阿九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方才赵大公子进门的时候,脸上还有不耐烦的表情呢。   刚才还想帮着下面那两个混蛋,死不承认是闹事吃霸王餐呢。   怎么……主家三言两语就将他给说服了呢?   赵大公子竟变得这么客气,还……还跟主家道歉。   小姑娘站在南风身后, 有些被震慑到。   刚才从府门口进来时,她其实就有些怯。   这么大的府宅,这么大的家族,里面住着的公子老爷肯定都是很厉害的人。   而主家不过是山南街上小铺子里的人,就算有好吃的,身份地位差距也是很大的呀。   哪怕谢四公子对主家很客气,但若不是本就有交情,哪能有什么好脸色。   她从妖族云璇宫逃出来,进秋叶城起就慢慢学会了人类社会的规则——   人类才不管你个人厉害不厉害,谁家族大,谁就可以欺负人的。   万一被轰出去,被打一顿……   她都开始琢磨到时候自己到底要不要展现实力,出手救主家了。   怎么……事态发展完全跟她想的不一样呢?   她忍不住偷偷往前挪了半步,侧脸偷看主家。   只见祝南风笑容依旧,不急不躁,对赵大公子说了句‘不敢’后,又接着道:   “道歉之类的倒也不必,对赵五公子我也多有得罪。   “不过,还是要请大公子跟赵五公子聊一聊,可别再让他没完没了了,下一次真要闹出事来,恐怕我们都会很难收场。”   南风说这话时,表情很认真,她捏着茶杯,一双清冷的眼睛凝住赵横林。   与看纪寻时真诚温柔的眼神不同,与看阿九时怜爱宽厚的眼神也不同,此刻的她,显得固执又强势,身上透着种她这样年纪女孩子本不会有的勇。   向他宣示着,她绝不怕事,也不惜头破血流两败俱伤。   赵横林望着祝南风的眼睛,原本的轻慢已完全消失不见,他一双偏秀气的剑眉舒展开,心里的恼怒竟在慢慢消失。   明明她在请他管教弟弟,他却竟没有恼羞成怒。   轻轻喝一口茶,他沉吟着没有急着回她的话,反而在细细品味自己此刻的情绪。   这真是很特别的体验,令他自己也觉疑惑和新奇。   ……   阿九有些紧张的攥着袖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紧了赵横林。   站在这里,她无时无刻不担心谈话会突然崩盘,赵大公子会突然拍桌子恼怒。   但又觉得隐约间主家似乎始终拉着一根弦,保持着谈话的张力和节奏。   屏住呼吸,她等着赵大公子的应对。   却不想,赵横林既没有发怒,也没有笑着应声承诺会教训亲弟弟。   而是淡笑着突然转移了话题:   “听闻祝姑娘的杂货铺里有个珍品架,每天放一样珍惜宝贝,衡价3金?”   南风听到他这样说,仿佛接收到了他释放的信息,未语先笑。   抿着唇,她点了点头,轻声道:“是的。”   “不知赵家能否也买一样珍品?”赵横林示意她喝茶,语气悠闲,厅堂里的气氛突然就变了。   倒在堂上的福来楼三掌柜隐约明白过来大公子的意思,苦着脸低下头,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可他身边的年轻男人却做不到,他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折腾,已经快要忍受不住了。   “大公子——”年轻男人扭曲着身体,额间大汗淋漓,脸涨的紫红,身体因用力忍耐而发抖。   赵横林转头看了下被绑缚着倒在堂中的人,突然变了脸色,看一眼护卫,冷声道:   “都押下去。”   4个护卫立即上前,分别将一老一小两个食客拉拽了下去。   待厅堂内清净了,赵横林才补充道:   “这二人我自会重罚,祝姑娘尽可放心,日后绝不会有赵家的人上门扰你生意。”   “那便谢过大公子了。”南风说罢,又转回去答他方才的问题:   “若大公子对我杂货铺里的东西感兴趣,我们敞开门做生意,当然欢迎了。”   “那晚些时候,我让横杨去铺子里看看。”赵横林说罢,便站了起来。   南风一瞧他动作,也放下茶杯,笑着道:“叨扰了大公子这么久,我们也该告辞了。”   “我送送祝姑娘。”赵横林点了点头,与祝南风一道走出厅堂。   踏出厅堂后,南风婉拒了对方欲将她送到门口的周到,在赵家大管家的引领下,带着小跑堂和阿九出了赵府。   正巧这时谢四来接人,便辞了赵家,乘坐谢四的马车回山南街。   谢四路上问了状况,南风简单几句说清楚后,坐在边上的阿九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轻声问:   “主家,大公子也没给我们什么说法,我们怎么就走了?”   赵横林既没有承诺会教训弟弟,也没有赔礼之类的行为,怎么主家就突然不提这茬了呢?   “傻丫头,有些事哪里需要说的那么明白。   “赵大公子既然让赵五上门买我们珍品架上的宝贝,就是表明他会管好弟弟。   “让赵五登门给我们送钱,是赵家能展示的最大诚意了。”南风微笑着揉了揉阿九的头发。   阿九长发束成两个发髻,软蓬蓬的小揪揪,捏起来特别好玩。   许多事也并不需要太过咄咄逼人,目的达到即可,日后在怡安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互相之间还是需要留些情面的。   阿九听到南风讲解,这才恍然大悟,只觉得人类真是各个心思玲珑,好难搞。   原本还觉得自己适应人类社会的能力很强,此刻才觉得……她对真正的人类力量,根本一无所知。   ……   回程的路上,南风伸指撩开马车帘一角,随着马车前行,闲散的观望着路上行人和商铺。   突然一行人的身影映入眼帘,她一下坐正了身体,紧盯住了那些人。   只见这行人数虽多,却走的很有节奏,每个人的步伐仿佛都一样大小,迈步的节奏也似暗中训练过般完全一致。   他们各个身姿笔挺,昂首阔步穿街而过,引的四周人纷纷侧目,他们却对此习以为常,仍表现的从容不迫。   南风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又落在他们背负的大剑上——   这行人每个都背着一把剑,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厚有的薄。   威风凛凛。   异界挖矿打铁能力都不能算特别强,兵器算的上很难得的奢侈品。   一般人家要是有把好菜刀,都能当传家宝。   更何况是这样的大剑,显然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谢四见她盯着那行人看,忍不住道:   “刘长老带着弟子们进城好几日了,除了第一日他们刚抵达怡安城那天,我远远看到过一次外,这才是第二次见到。   “这些日子他们早出晚归捉妖兽,难得今天天还亮着就回来了。”   南风淡着脸没有反应,心里却一紧,原本以为自己不会跟修仙者对上,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碰到了。   她只听说修仙者们不太下山,只有冬猎时会带着大家族的子弟兵卒,出城追猎闯进萧山宗势力范围的妖兽,却没想到还没到冬猎他们就来了。   而且……往年修仙者们不是不会进城,直接带队冬猎吗?今年怎么会住进城里?   她卖的东西一直号称是修仙者的东西……如此一来,岂不是有被识破的危机?   南风正皱着眉沉思,那列人中跟在领头老者身后的青年仿佛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突然转头,一双清润眸子朝着她直直望了过来。   南风心里一紧,忙收了手。   帘子落下,她心仍砰砰乱跳不休,深吸一口气,她微微低头,避开谢四打量的目光,再次陷入沉思中。   ……   马车行驶到山南街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南风看了看珍品架上的东西,见是一把小刻刀,皱了皱眉,她问唐掌柜:   “珍品架现有的七样东西是什么?”   刻刀这么好的宝贝,卖给赵家,可太便宜他们了。   “啊,刻刀,一包巧克力,一个指甲钳,一个暖宝宝,一只有囊毛笔……还有一快硫磺皂。”唐掌柜将东西背的很熟,显然很用心。   “将刻刀换下,摆上硫磺皂吧。赵五公子今明两天可能会上门,这里都摆这块儿硫磺皂,把这个卖给他。到时候如果我不在,记得好茶伺候着,别冷落了他。”南风道。   赵五不配用刻刀,倒是可以买一块硫磺皂。   他那副脏兮兮的心肠,是应该好好清洗清洗。   “赵五公子?”唐掌柜挑眉。   南风点了点头,“我交代你的工作全部完成了?”   唐掌柜忙点头,不过,他没能在8天内完成,超了两天,但也能拿到额外的20个铜板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紧张的望着祝南风,笑容略显不自然。   “虽然超了时间,但唐管事的确竭尽全力了。”南风说罢,掏出早就准备好的50个铜板,沉甸甸的一大串,放在柜台上叮当作响。   “主家?”唐掌柜抑制不住激动的心,他好久没有见到过这么多钱了。   “以后仍旧这样工作,奖金不会少了你的。”南风微笑着又道:   “不过如果做的不好,可就要让阿九来替你当掌柜了。”   “不会不会,我一定更努力,谢谢主家。”唐掌柜忙将铜钱拢到手中,喜欢的眉开眼笑,老脸难得的红透了。   南风瞧着唐掌柜高兴,也觉得欣喜。   员工们积极性上来了,就会有很强的主观能动性,自然能把事情做的更好,也不需要她处处指点和差遣,省心又省力。   阿九站在南风身后,拿眼睛瞄了下老掌柜手里的钱,心道:这个老穷鬼,总算有点家底,值得一偷了。   可惜……她最近金盆洗手,醉心美食,实在瞧不上那几个铜钱。   算他走运。   奖赏完唐掌柜,南风转头对谢四道:   “接下来10天,你给我做义工全城商铺摸底。第一,城内商铺分类;第二,这些分类里最大的铺子是哪几家,各归属谁;第三,山南街上每家每户做摸底,每个院子里多少户人,每户人家的财产状况和今冬粮食储备状况等;第四——”   南风刚开口时,谢殊云还没怎么当回事,只默默点头。   当她说到第4条时,他就无法保持淡定了:   “等一下,我拿毛笔记一下。”   说罢,他忙走到柜台前,跟唐掌柜要了笔墨纸砚,到小桌边刷刷刷将她刚说的三条记下来,才抬头问道:   “第四条是什么?”   南风微微一笑,将后面的几个任务也一一跟谢殊云说了,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俊不禁:   “如果做的好,我会送你一样小宝贝。”   “是什么?”谢四立即抬头挑眉,来了兴致。   “保密。”说罢,她摆摆手,“去干活吧,如果这些都弄不明白,你也就打消了跟我一起做买卖的心吧。”   “放心吧。”谢殊云捏着毛笔抖了抖,吹干后折好放在怀里。   南风才准备收拾东西等纪寻,便见隔壁务农的李王氏按着9岁的儿子,踟蹰与杂货铺门口,时不时朝内张望,却又不好意思进门。   等了十几秒,南风走到门口,笑着问道:   “李嫂子有事?”   李王氏笑了笑,那张因一直跟着丈夫务农而晒的有些红黑的脸上满是尴尬神情。   被她按着肩膀的大儿子低着头,揪着衣摆拘束着一声不吭。   谢四跟唐掌柜聊了两句,大概了解了下山南街上邻居们的状况,走出门瞧见南风正站在台阶下院门前耐心等李王氏说话,便也微微依靠在门口,观望着他们说话。   空气透着让人窒息的氛围,风卷起小巷地上的雪,被按着肩的少年缩了缩脖子。   李王氏这才终于无法再拖,她躲闪了下目光,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东西展示给祝南风:   “祝老板,大壮说他们每天捡柴,就能拿到一个铜板,这些天赚了不少,真是谢谢您。”   南风盯住她掌心,那是一颗糖果,是李壮用捡柴换来的钱跟她买的。   “馆子里柴禾不够,孩子们能帮忙,大家各自得利,很公平。李嫂子不用谢我。”   李王氏紧张的舔了舔嘴唇,羞愧让她脸微微涨红,却还是硬着头皮道:   “这孩子不懂事,第一天居然拿钱跟您买了糖果……我们今年粮食银钱都不宽裕,实在不应该买这样的奢侈东西,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   说到这里,李王氏抬眼看了看祝南风,脸上露出难色。   南风已猜到她要说什么,必然是想将糖果退了,让自己把一个铜板还给李壮。   一个铜板可以买一个包子,也能买一把米,够全家蒸上一锅米饭,都是能充饥的东西。   糖果小小一颗,解馋很有用,填饱肚子却做不到。   对上李王氏的眼神,南风突然叹了口气,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铜板,下了台阶将之塞到李壮手里。   满脸雀斑的孩子始终低着头,哪怕接过铜板时也没有抬头看南方一眼。   但他就算将头低的再厉害,那双红彤彤的耳朵却还是显出他的难堪。   因为穷,他们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事,向祝南风低头恳求。   糖是他自己要买的,现在又来退,怎么能不觉得羞耻。   更让李壮难受的,是他跟娘撒了谎,他说自己用一个铜板换了这一颗糖,没敢告诉母亲其实他已经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吃掉一块儿了。   原本很怕祝老板会戳穿他,却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掏出一个铜板,什么都没有讲。   他又羞又愧,恨不能将头扎在巷子的泥土地里。   眼泪含在眼眶里,男孩子还没长成男子汉,已品尝到了活着的艰辛。   脆弱敏感的少年之心被狠狠掐住,只觉得以后再也无法挺胸抬头无愧无羞的面对朝阳,面对祝老板了。   南风有点心酸,少时她从家族独立出来,身边的朋友却还是有钱人家的天之骄女。   曾有一次,跟朋友逛街,对方怜悯她成了孤儿,再也没有大把的零花钱,一路上请她吃冰淇淋,请她吃午饭,还想给她买裙子。   她没有多说什么,都默默接受了,笑着感谢对方。   感念朋友的好意,她不想让对方不舒服,可那天晚上,她窝在被子里哭了很久。   人最怕的,原来是身边人的同情。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自尊心竟这般强,因此受累,也明白自己大可不必如此,却偏偏无能为力。   终于只能越来越形单影只,仅为了让印刻在骨子里的情绪不再被刺痛。   原本想将那糖也送给李壮,但南风到底没有这样做,眼下这样的状况若如此做,岂不是会让孩子觉得他高高在上。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接过李王氏递过来的糖果后,她温和一笑,仿佛眼下的事不过稀松平常,任何人都不需要放在心上一样。   在李王氏准备道谢前,南风抢先道:   “李嫂子,大壮和其他男孩子们都很勤快,现在我馆子里柴火堆成小山,总算够用了。后面消耗还很多,免不了还要让孩子们每天过来帮帮忙。”   李王氏自然高兴,忙应声道:“哪里话,他们左右没什么事,能赚点钱真是太好了,多谢祝老板。”   “李嫂子不必客气,回头我有些买卖还想找你帮忙,到时候说不得要请你帮忙张罗张罗。”南风恬静一笑,转而又提起一事。   “啊,祝老板要做什么?您要有什么活,直接喊我就行,我随时都有空。”李王氏眼睛瞬间亮起来,以前她还觉得祝南风一个女人家干不出什么事儿来呢,但这几天瞧着王瘸子的馆子重新开张后生意不断,热火朝天的,早已对祝南风改观。   一听说有买卖要找自己,一下便高兴起来,眼里满满渴望。   “十天以后,我再找李嫂子聊吧。”南风说罢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杂货铺。   李王氏从儿子手中接过那一枚铜板,满含期待的离开,心里想着说不定能跟王瘸子一样开个馆子,也不需要做特别复杂的菜,就能赚很多钱,还能养着几个孩子都吃饱饭。   被李王氏揽着的李壮却走一步回头看一眼,祝老板没有对他们母子俩冷嘲热讽,也没有因为他要退钱而恼怒,更没戳穿他的谎言……   抿紧了嘴唇,小男孩儿有些早熟的眼睛里露出坚定眼神。   明天,他要多抱一捧柴禾给王叔。   ……   南风坐在麻辣烫馆子里思考关于修仙者的所有事,直到纪寻过来接她,才展演而笑,随着少年一道回山上。   离开前她已经叮嘱了王瘸子和唐掌柜在接下来的十天里要做什么,晚饭给纪寻做了东北炸酱面。   卤子里放了大半锅的牛肉粒,甜面酱和豆瓣酱混着鸡蛋碎、香菇粒和豆腐粒,热腾腾浇在面条上,切上黄瓜丝和葱丝。   筷子一拌,裹上香碰碰热腾腾的肉酱,吸哩秃噜大口吃,香到昏厥。   锅里煮了够量的面条,南风自己只盛了一小碗,三尾猴们也是一猴一小碗,只有纪寻是守着锅吃。   呼噜呼噜吃面的声音响彻四野,由于大家的声音太一致,仿佛是一场合奏,音量极大,传的过远。   不冬眠的妖兽们听着这声音简直像承受着满i清i十i大i酷i刑,光从这些声音的急迫中就能听的出那面有多好吃。   再配上若有似无的香味,一些犬科妖兽们无法自已的仰颈长嚎。   这是一首悲惨的饿犬之歌,又饿又馋,却丝毫不敢靠近,连闻味都只能偷偷摸摸……   惨不忍睹,惨不忍听。   无忘山下的零星妖兽听到这声音,也忍不住驻足,听上一会儿便不禁咽口水。   它们能从那声音里听出悲凉,听出饥饿和被狠狠压制的欲i望。   刚吃过饭的阿九正在山南街上来回溜达,也耳尖的听到了这声音。   她皱起眉,朝着无忘山上远眺。   严重怀疑是主家在带着纪大王吃香的喝辣的,把山上的妖兽气着了。   因为每次看见纪大王将大多数好吃的都吞进肚子里时,她也好想嚎两嗓子!   只是不敢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12点见~   【本章下,所有2分、15个字以上讨论剧情的书评,都有小红包。24小时内有效。】 第44章 懂与不懂   ……   叮嘱了纪寻到了吃饭时间就去山南街吃麻辣烫, 或者找谢四蹭饭, 千万别饿坏肚子。   又告诉他不要打架不要乱跑, 南风才背起书包, 揣着李林氏买护手霜的三个金锭和纪寻给的金粒子穿过风门。   18点正, 她道了声“十天后见”,便准备穿过风门。   手却突然被纪寻拉住。   南风转回头, 少年突然伸展手臂,用力将她抱住怀里。   他从没主动向南风展现过亲密, 这是第一次, 是以南风毫无防备, 被抱着也只僵硬了身体, 没能给出任何反馈。   纪寻将脸在她长发里埋了埋, 轻轻嗅一口气,馨香沁人心扉,他嘴角扯了扯,闭上眼睛默默体会。   昨晚她生病,他以为她要死了。   今早她睡醒了就没事, 还无缘无故抱了他, 真是大胆——   如果是其他动物敢碰他一下,准早死了,更何况是这样用手臂困住他!   他真是太放纵她了……不过,好像……还挺舒服的。   但当时太突然了,毫无防备,实在没好好感受感受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想这件小事, 现在抱一抱,得以确定,的确挺舒服的。   但这样舒服的事,都应该是他这个主人的权利,以后也只能是他用手臂困住她。   手臂和身体感受了下怀里的弱小存在,他发行她不像自己,既不硬邦邦,也不干巴巴。   果然很脆弱,仿佛只要他稍微用一点力,她就会碎了。   ……真是又软又香,还肉呼呼的,让人有搓搓她的冲动。   但她应该很赶时间,所以这次算了,下次吧。   松开手臂,他又拉起她手,在她掌心塞了个东西,也不管她脸上吃惊的表情,转身迈开大步便朝着山洞口走去,将她丢在身后。   南风看了看他背影,抬臂看表,已经18点2分了,不敢耽搁,只得快速一步跨过风门。   听到动静后,纪寻才转头,南风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刚才还酷酷不回头的少年脸色沉了沉,复又走回方才她站着的地方。   伸手不知第多少次抚摸洞壁,他现在还弄不明白为什么她能穿墙离开。   但他想,以后总会搞明白的。   靠着墙壁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月亮都快爬上中天,纪寻终于动了。   却不是回山洞内室,而是朝着洞口——   ……   ……   入冬,怡安城的人都睡的很早。   天彻底黑下来,许多人都熄了灯睡觉后,九尾悄悄出了屋子。   潜入赵府时,她看到许多灯还亮着,惯偷的直觉让她很快就摸索出一些这府里藏东西的门路。   撬开库房的门,她兜了一布兜的金饰和玉饰,才悄悄离开。   赵家都是混蛋,在主家的麻辣烫店里吃霸王餐,可太可恨了。   今天白日里虽然跟着祝南风来赵家与大公子理论一番,好似也吵赢了,但阿九还觉得不解气,非得将金饰抱了满怀,才觉得舒坦些。   她也不贪,拿一些就够了,惊天大盗阿九就是这么豪气!   离开赵府后,她又在四周认真嗅闻了一番。   待找到那一丝味道后,阿九立即循着它飞驰而去。   最后,她在一个小巷子里的脏破兮兮小院子里停了下来。   这里的男主人正是白日里到麻辣烫馆子里砸场子,吃出指甲和头发的人。   男人好不容易从旱厕里出来,冻的哆了哆嗦,蹲的腿发软,艰难扶着墙往屋子走。   九尾捏着一个磨薄了个石片,在对方才走出四五步时,突然甩出石片。   啪一声脆响,男人应声倒地,紧接着他一阵痛彻心扉的嘶嚎。   他抱着小腿满地打滚,惊的邻家养的老狗一阵吠叫。   九尾哼了一声,终于消了所有气,转身一纵而走,回家睡觉咯~~   ……   南风一步跨过风门,背着书包,站在黑暗的地下室里沉默了好半晌。   纪寻的拥抱像是熊抱,从她身后突然罩过来。   她对自己说,他只是孩子心性,但手碰触胸口,是已经乱了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   闭上眼睛,她努力平定心神,但种种细节浮上心头,她攥紧了拳头,再如何努力,也挥之不去。   他长而有力的手臂,拢住她时在她身前环扣。   他低下头将脸埋进她发间时,喷过来的火热鼻息。   她无法忽视他已经长大的身体,在吃的很饱时,极大的接近成年人。   虽然瘦削,但骨骼已经舒展,可预见将来宽厚强壮的端倪。   将书包放下,她按下开关,室内灯亮起,她皱眉闭眼,直到适应了光亮才慢慢睁眼朝四处打量。   室内有些冷,开了电暖器,浴缸里放满冒着蒸气的热水,她捧着pad躺进水中,浑身舒畅的打了一个激灵。   常去异界以来,她身上的肌肉更结实,身材匀称,躺进水中后,波光莹润。   低头观察自己,仿佛又瘦了一些,曲线却没有消失。   乍然想起自己情绪激动的时候,也拥抱过少年。   他是不是就是跟着她有样学样?   目光落在胸口,自己拥抱他的时候,他是不是能感觉到……   老脸涨红,她忙攥拳挥散不恰当的迤逦念头。   不可以,祝南风你不能再想下去了。   随手点开一个视频平台,放松中她不想动脑,也不敢胡思乱想。   视频开始播放,才发现是个古装剧。   长□□浮在热水中,她皮肤很快被蒸成粉红色。   电视剧仍在继续,剧情一转,在观刑人的会议中,述出了被斩首的少年王的过往——   原来这位王爷原本天资聪颖,甚至一度被称为天才。   可他有德无才的母亲溺爱他,日日将他带在身边,即便他已经长到很大了,仍时常将他抱在怀里。   渐渐的,一个大好男儿越来越眷恋闺中懒散惬意的生活,无心读书,嫌练剑太累,终于在出蛹时,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浪荡子。   画面又从回忆中来到当下,刽子手刀起刀落,少年王的头颅咕噜噜滚落。   南风泡在热水中,竟跟着打了个激灵。   男孩子是不能娇养溺爱的,更不能时时抱在怀里宠着爱着……会被养废啊。   她心里一凛,突然意识到,自己恐怕已经错过了放肆宠崽,亲亲抱抱举高高,解压狂撸的时机了……   有些事,似乎是不能任其发展,更不可以再做的了。   ……   ……   几个飞纵,纪寻身影从无忘山至怡安城。   跳过院墙,落在杂货铺院子里,他霸横的一脚踹开九尾的房门。   才将金饰玉饰埋在床下,躺会床上准备做个好梦的阿九惊的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   难道这么快就事发了?赵家这么可怕的吗?   她才被吓的瞪圆眼睛做出攻击姿态,便认出了站在门口的少年。   见是纪寻,她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反应过来对方是纪大王,刚松掉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他难道不比赵家人更可怕嘛!   她都不偷东西了,他怎么还来捉她啊?   “跟我走!”纪寻沉沉说罢这三个字,便转身一跃,跳出了院子。   九尾痛苦的咕哝一声,却不敢不从,只得离开暖烘烘软乎乎的被窝,悄声出屋关门,同样轻轻一踮脚,纵身出了院子。   一前一后两只妖化成两道掠影,在朦胧月色下,出城朝西而去。   跟了3个多时辰后,九尾眼中逐渐浮现惊惧。   这个方向,难道是……   ……   夜色愈浓,异界密林高树顶端,少年矗立其上,望着前方一大片土地,沉默不语。   九尾追上来时,只觉得他已和背景里的层叠远山,和茂密起伏的树林融为一体,成为黑暗剪影中的一个至高点。   她是以速度见长的妖,是以能一路跟上,但即便如此,仍免不了气喘吁吁。   再看那个站在树梢的少年人,纹丝不动,仿佛并没有经历长途跋涉,一点不累似的。   她从一颗矮木冠上纵起,落在距离他最近的一棵高树顶端。   站稳时,树枝只轻轻荡了荡,甚至没有被怎么压弯,仿佛她是没什么重量的小鸟般。   “前面是谁的领地?”纪寻那双暗绿色的眸子仍凝着前方,虽然静静站着,却释放着伺机而动的危险气息。   九尾将目光从他刀削般的侧脸挪开,望向他看着的方向。   前面就出了萧山宗的保护区域,距离妖族盛殿云璇宫还很远,是与萧山宗地界接壤的妖族领地。   整个妖族有数个大小妖王,他们将云海山脉分割成无数块儿。   这些妖王们是邻居也是敌人,没人能统一他们,哪怕是现在住在云璇宫里的那位也做不到。   而前方这一大片区域的领主……   九尾还记得,那是一只超可怕的蜪犬大妖,叫锋齿。   小时候,在一场宴会上,她见过锋齿妖王醉酒后的兽态,有一座小山那么大,超可怕,她吓的瑟缩在母亲怀里。   虽然母亲抱着她安慰,还使出幻术迷的狼齿妖王摔了个跟头,但她始终记得蜪犬大妖的血盆大口,和那两排闪着寒光的牙,如镶了满口白色尖刀。   “那是一只超级凶残的蜪犬大妖,他好喜欢吃肉,连妖也吃,人也吃,妖兽更不在话下。而且……每次进食,都是先吃头……他带着几百蜪犬小妖,和二十几个儿女,将整个中曲密林牢牢统治了几百年……”九尾一边说一边皱眉叹气。   她从中曲密林逃来萧山宗的正乙山脉时,最后一站便是中曲密林,那时她被几个蜪犬小妖追的灰头土脸,要不是她本就以速度著称,只怕……就要变成无头九尾了。   纪寻听罢,点了点头,随即一个纵跳,朝着中曲密林弹射而去。   “喂——纪大王——”九尾转头看向他飞纵的方向,整只妖都惊呆了。   他是没听到她的话吗?   蜪犬大妖超凶的,他怎么还敢冒然往对方领地冲?   “跟上!”纪寻没有回头,只大声下了个命令。   九尾吓的缩了下脖子。   他闯也就罢了,怎么还在人家领地里大喊大叫,是不怕被发现吗?   咬了咬牙,她踩着纸条快速追上,一边飞驰一边东张西望,就怕突然从哪里张开一个血盆大口,将她的头咬掉。   纪寻却并不紧张,虽也在左右观望,却边跑便问:   “蜪犬大妖有什么宝贝?”   “啊?”九尾瞪眼睛。   “有什么可以抢的?”纪寻不耐烦的再次开口。   “……”九尾好想掏耳朵。   真的没听错吗?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就……中曲密林里多灵参,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听说千年一见的妖参也有,但是不知道蜪犬大妖能不能捉到。”九尾一边跟着纪寻跑,一边讲话,有些气喘吁吁。   而且,她还发现他并不是在赶路,也的确不是要穿过中曲密林去什么地方,他就是在找人或者找什么东西,一会儿往左跑,一会儿往右跑的……   “还有呢?”纪寻一双绿眸在所经之处快速梭巡。   “……蜪犬大妖的牙能辟邪,普通鬼族感受到上面的凶煞灵气便会自行躲避。”九尾喘的更厉害了。   她体力不及纪寻,连着跑了几个小时,已经很累很累了。   万一他偷了东西要逃,她不会因为体力不支跟不上,然后被蜪犬大妖抓住吧?   揣着这样的忧虑,她怯怯问他:   “纪大王,你不会是想偷蜪犬大妖的东西吗?”   “不。”纪寻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用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盯住她,扯起嘴角,语气里隐约透着兴奋:   “是抢。”   “……”九尾张开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现在转身逃走还来得及吗?   九尾想逃的念头才起,便得到了答案。   因为她知道纪寻为什么停下不跑了,因为前方出现了两只蜪犬小妖,正站在几百米外的树下,仰头拿蓝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们俩。   很快,人形小妖身体一弯,便化形成通体青色的巨大蜪犬妖身,如一头体型壮硕的大牛般,呲着牙,浑身毛发炸起,格外凶横可怖。   九尾瞬间也炸了毛,身后尾巴再也收不住,唰一下九条尾巴尽数炸开,每一条尾巴都又大又长又蓬松,黑色毛发尽数炸开,如九根柔软蓬松的毛掸子。   她身体微微前倾,呲牙亮起金色眼瞳,如一只开屏展示长尾的漂亮孔雀,又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纪寻却既没有炸毛也没有化形,他仍从容站着,居高临下睥睨小妖。   “跟好了,不用你动手。”留下这么一句话,纪寻扯下大氅和中衣,往后一扔。   几件衣裳兜头扑来,九尾手忙脚乱接住。   等她终于将中衣长袍和大氅在肘间挂好,放目朝前望去时,已不见纪寻踪影。   远处地上,一只身形如山的大妖正俯身喷鼻,通体暗绿色毛发在昏暗中极度接近墨色,长长的尾巴毛蓬蓬的有如一把几米□□,轻松一抡,便将一只蜪犬小妖狠狠抽出好几米距离。   她都没瞧见他们打斗,两只蜪犬小妖已经全都倒地不起。   “……”那……那是纪大王的本态吗?   这是什么妖?   她怎么从来没见过?   远处纪寻搞定了两只小妖,转头朝九尾望过来。   对上那双铜铃般的绿眼睛,九尾本能的哆嗦了下。   那如巨龙般的妖首,说不出的威猛凶戾,让人望而生畏,她只看这么一眼,便本能的战栗。   他,他难道是传说中的妖龙?   可……可他怎么不是长条状在天上飞的呀?   感受到纪大王的不耐烦,九尾忙飞纵而下,跑到他身边。   纪寻一双绿眸狠狠瞪她,然后朝着倒地的两只小妖瞄了瞄。   “?”啊?   九尾抱着衣裳,怔愣在当地,没看懂他的意思。   她正盯着他四肢利爪,忙着颤抖——脑中不受控制的想象它们抓在自己身上,把她抓成碎片的画面……   纪寻气的在喉咙间哼了一声,这声音又让九尾更害怕了,她忍不住退了一步。   “非要我说吗?搜身,看看它们有没有金子宝贝!”纪寻不耐烦的沉声道,躁躁的前爪忍不住挠地。   他以为阿九很懂得偷盗抢劫,带着她能省不少事,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么迟钝蠢笨。   九尾身后的九条尾巴一缩,全都束成细条夹在裙下,慢慢一根一根隐藏了起来。   蹬蹬快跑到两个倒地的小妖身边,她搜了它们身,只收到一些肉干和铁刀。   纪寻将肉干尽数丢入大口中,嘎巴嘎巴全嚼烂咽下,然后跳纵而起,继续寻找……   九尾忙跟上,一边跑一边回头。   方才那两只小妖全被撞晕了,虽然有骨折状况,但没有死。   纪大王还是很善良的……只是……他随便撞两下,它们就晕死过去了,如果纪大王真的动起手呢?   会是什么样?   “大王,你……您为什么要来这里啊?”九尾抱着衣裳,揣着两把制作并不精良的战利品铁刀,怯怯问他。   “……”大妖纪寻跑的虎虎生风,听到这话速度减慢了点,但他并没有回答。   前天晚上,宠物女人祝南风问他梦想是什么。   他没有想过‘梦想’这个词,浑浑噩噩活过来,他才逐渐开始有了些新的认知,尚未来得及考虑这个。   但当他反问宠物女人时,她眼睛亮亮的,挂着灿烂的笑容,轻声说:“我想走遍这天下,看最美的风景,吃最香的食物,做最自由快活的人。”   当天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沉思中无法平静。   他为什么活呢?   为什么要变强?要追寻什么?将来要做怎样的妖?   好多好多问题,突然涌入脑海。   然后,他飞驰离开怡安城,抵达萧山宗保护的正乙山脉边界。   纪寻知道祝南风梦想的边界在哪里,现在是怡安城,未来呢?   只要是对她来说安全的地方,她就能踏足。   只有安全的地方,才能纵情欣赏风景,才能自由快活生活。   “……”   他想要祝南风可以在更广阔的天地间任意溜达,以便自己能更放心的将她放养在不止怡安城杂货铺所在的山南街,还要是他目力所及的整片世界。   他要一整个天地间,都是他的遛宠之地。   然后,把她养成最野也最自由的人类。   所以——   他要这天下都是他的。   ……   入夜,赵府。   赵大公子坐在堂前,福来楼三掌柜弯着腰低着头站在堂下。   室内只有大公子手中茶杯盖与茶杯碰撞的声音,一下一下,仿佛在磨刀。   福来楼三掌柜干咽口水,却觉得嘴唇干涩,嘴巴里也干巴巴的难受。   “祝姑娘的麻辣烫里,都用了什么食材什么作料?”大公子终于放下了茶杯,转头开门见山问道。   三掌柜抬起头看了看大公子,又在对方犀利的盯视下低了头。   “牛奶,盐,胡麻油……”剩下的三掌柜就有些拿不准了,感觉味道特别丰富,但是汤里什么都看不出,细腻的显然是滤掉了所有调料的,可他连渣渣都没看到。   许多味道对他来说十分陌生,连想象都想象不出。   尤其……那个入口的鲜味,与高汤的提鲜效果不太一样,他总觉得那麻辣烫里应该有特别核心的什么东西……   “就这三种作料?”大公子眉头紧皱。   “不……不是,我只尝出了这三味……”三掌柜头越埋越低。   “……”赵横林手指在桌上点了点,瞪着三掌柜的头顶,恨恨的抿直了嘴唇。   许久后,他又道:“菜品食材呢?”   三掌柜一个深呼吸,却仍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太压抑了。   “有肉——”他才开口,便被打断。   “啪!”赵横林猛地的将茶杯摔在地上。   三掌柜一个哆嗦,险些跪下。   “三掌柜,你在福来楼也好些年了吧?”大公子声音冷的令人心寒。   三掌柜攥紧了拳头,苦着脸忙倒豆般道:   “大公子,所有肉和蔬菜都是混在一锅里的,很像我们吃的咕咚炖。   “但这麻辣烫里的肉被切的薄如布,口感比我们再杀的刺脊牛更嫩更鲜。   “肉丸也打的特别碎,口感极有弹性,不知是怎样做出来才有这样的口感。而且加了不知什么调料,味道很特别。   “还有一种很小很小的蛋,我没办法分辨那是什么蛋。   “更多的是一些我知道是肉做的形状奇怪的食物,它们没有了本来面目,经过了特殊调配制作,真的很难分辨原本的食材是什么……”   大公子愤怒的表情逐渐平静,他目光从三掌柜头顶转回面前的茶壶。   眼前突然浮现出祝南风恬淡却自信的笑容,还有她时而咄咄逼人,时而谦逊柔和的态度。   明天,他倒也想去尝尝这奇特的麻辣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想叫《懂感情的人类,和不懂感情的妖》懂的人知止,明白付出和接受的界限。   不懂者只一颗赤诚的心,不在乎你要不要,不在乎你想不想,仅知道自己愿意给与,可以给与。】   【蜪犬:通体青色,兽身形似狗,吃人先吃脑袋。山海经-海内北经。】   9号0点更。 第45章 交公粮   “赵家在古街新开了一家迎客来酒家, 你先去那边吧。”赵横林声音平和了一些。   三掌柜是不可能再留在福来楼了, 他既然承诺了祝南风会处理这两个人, 自然不可能不给出诚意来。   “谢谢大公子。”三掌柜如蒙大赦, 只要赵家还留他, 他就能吃饱穿暖,过很舒服的生活。   留下就好, 留下就好。   以后还是要跟着大公子做事,五公子……实在是靠不住啊……   揣着这样的心思, 三掌柜退出正堂, 却迎头碰到了五公子赶回来。   他只与五公子点头行礼, 连口也没开就匆匆离开了。   赵五转头盯着三掌柜背影望了一会儿才走进正堂, 却迎面便见一个茶壶盖朝着他飞过来, 幸亏他躲的及时,才没被打在头上。   “大哥!”赵五回到家后便收起了在外时标志性的笑容,此刻更是惊慌疾呼,不敢置信的瞪住了大哥赵横林。   “我是怎么教你的?”赵横林猛地一拍桌子。   赵五腿一抖便跪了下去,父亲早早生病卧床, 近年虽然可以行走自如, 能处理一些事情了,但赵家其实早已是赵横林在撑着了。   长兄如父,赵五打小跟着哥哥学东西,惧怕赵大公子如严父。   “大哥……”他跪在地上,仰头望着赵横林,仍有些不忿。   “我叫你收敛傲气, 与人为善。做商会最忌惮急功近利,更不能留下不公正的话柄,你当初按着祝南风让她签你的契子,给你做大掌柜,这事儿你就没有如实与我说,若不是方才我找人查过,还被蒙在鼓里。”赵横林气的又拍了下桌子。   赵五缩了下肩膀。   “接着没买到连氏兄弟的粮食,你只说谢家拿出了我们没有的宝器,也没讲详实了。像祝南风这样的人,就算只是有机缘得了几个宝贝,难道就是可以被人随便欺辱的?你居然还派人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丢我的脸,给赵家蒙羞!”赵横林越说越气,干脆将茶壶也丢了下去。   啪一声碎在赵五膝边。   “大哥,可是——”赵五见他真的气了,还想狡辩。   “你也不想想,就算是机缘而已,为什么这机缘没有被你撞上,却是被她碰上?”赵横林叹口气。   弟弟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他一个人解决了太多事,未让弟弟们吃些苦头,设身处地了解下维持商会和一个大家族的难处。   “祝南风不管是谁,不管是怎样得来那些东西,现在来看,都不是能被别人轻易兼并和打压的人了。   “她的势已经起了,别看现在才起步,但所有细节都显示着,将来不会了了。”   难道五弟还没从山南街杂货铺和麻辣烫的经营方式里,看出些苗头吗?   赵横林叹口气,低头看向弟弟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五弟只因自己被压一头,便起了逆反竞争之心,非要跟祝南风争个高低。   这样的行为,哪里是商人该有的?   一切趋利,一切都要看得失才行事啊。   如此任性妄为,哪里像是长大成人了?   二十多岁了,却还如此不成熟!   弟弟里没有一个拥有更高远格局和朝前眼光的……   现在看来,连从一个人的谈吐和做事情方式,来推断这个人的发展的能力都没有。   这样的赵家子弟,要如何得才善用?如何将赵家发扬光大?   长长吐出一口气,赵横林从没觉得这样累过。   “大哥……”赵五瞧着大哥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慌。   “起来吧,明天带着三锭金,去祝氏杂货铺买珍品架上的东西。”赵横林说罢便摆了摆手。   赵五磨磨蹭蹭站起身,一步一回头的往外走。   “老五。”赵大公子突然喊住他。   赵五忙驻足望过来,大公子盯着他看了看,却到底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   “无论珍品架上的东西是什么,你都买回来,态度好一些。以后,我们要跟祝南风交好,你记住了吗?”   赵五咬了咬牙,可瞧着大哥的样子,终于还是点了头。   “嗯,早些睡吧。”赵横林赶走了五弟,又唤了护卫。   “去将被老五派去麻辣烫馆子里闹事的年轻人捉来,我要问他几个问题。”遣走了护卫,他走到门口,朝天望月,仍觉得无法轻松。   院子里空落落,只觉得满腹经纶见地无人诉说,有些憋闷。   直站了两刻钟,护卫才赶回来,却没有带回那年轻人。   “大公子,我发现那人时,他倒在院子里,拉了一裤兜子,臭气熏天、奄奄一息……腿被打断了。”护卫低着头,恭敬道。   “……”赵横林抬起头,露出些许奇怪表情。   “他可瞧见打他的人的脸了?”他问。   “别说瞧见脸,他连打断他腿的人的影子都没看见。”护卫摇了摇头,“我在附近找过了,今晚下小雪,可四周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路上来来往往的脚印也没有在他门口驻足的,都是邻居们来来往往留下……”   “……”   雪渐渐下大了,赵横林眸光微闪,再次长叹一口气。   护卫偷眼看他,却没能理解大公子表情所含意味。   ……   ……   鲜血飞溅,吼声震天。   中曲密林里腥风大胜,大战持续了一夜一天。   纪寻将蜪犬大妖锋齿的狼头踩在深坑里,一双暗绿色的眸子慑的其他妖和妖兽尽皆不敢上前。   扬天长吼一声,四野震颤,所有妖都有些腿软,妖兽们没能逃开的都齐刷刷跪倒在地。   九尾站在树梢观望着这一切,也觉得有些挺不直腰。   “明天我要十只山参。”纪寻收回举爪,转身跑进锋齿的石筑城堡,掠走了锋齿收藏的不多书籍,带着九尾扬长而去。   回到怡安城,纪寻在谢家大吃大喝,谢四陪在边上,埋头做祝南风留给他的摸底作业,将刚查到问到的信息全都记录在本子上。   两个男人无言相处到纪寻吃完饭,出门一纵而走不见踪影。   谢四觉得自己对祝南风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弟弟已经有些习惯了。   纪寻在杂货铺祝南风的房间里睡了一觉,醒来在院子里读了几本掠来的书,至夜,再次带九尾出门。   蜪犬大妖如他所料并没有揣着十只善生乖乖等他,而是带着一队小妖,严阵以待。   纪寻已与蜪犬妖打了一架,威风大振,小妖们受他威压所慑,很快败下阵来。   这一次,他只用一夜,边将锋齿压在了身下。   “明天我要十五只山参。”留下这句话,纪寻让九尾从石头城堡里搜出两块玉石带走,便再次返程。   ‘托衣捧玉大将’九尾有些不懂,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锋齿才能乖乖拿山参给纪大王呀?   为什么不趁制服锋齿的时候,逼着他们当即取出山参呢?   明天再来,锋齿一定会准备的更充分一些吧?   说不定还会找救兵,一起等着纪大王……   一路跟着纪寻回到怡安城,九尾到底忍不住,开口问了他。   纪寻只回头望了望她,那双绿眼睛在朝阳照耀下,不那么暗沉了,青翠青翠的。   可即便如此,目光中透出的仍是犀利可怕的眼神。   她瑟缩到了下,却没有错漏他眼神里的笃定和从容。   他没有回答她,却给了她一个胸有成竹的表情。   带着疑惑,当天晚上,九尾再次跟着纪大王奔赴中曲密林。   纪寻仿佛一个思念佳人的情郎,夜夜不休来相会,一天也不落下。   锋齿指望着他能失约,却不想,纪大王是个真正守约的少年郎。   ……   ……   今天是个大晴天,怡安城的秋集还没有结束,整个大城里仍旧热热闹闹。   往常即便是这种好天气,山南街也是冷冷清清。   但现在却不同往日了,自从麻辣烫馆子开起来后,山南街便不再是曾经的冷街小巷了。   许多来吃的都是回头客,几个铜板就能吃一碗纯素麻辣烫,喝一肚子超香超鲜的肉汤。   这好事儿一宣传开,但凡手里还有几个铜板的都忍耐不住要去尝尝,尤其所有人都对麻辣烫赞不绝口,吹嘘的仿佛此食只应天上有。   虽然山南街这种偏巷上住的多是贫困户,但怡安城很大,消息在秋集期间传播的也不慢。   吃过的人说给邻居,说给朋友,说给一起干活的兄弟,便总有新客上门。   连李林氏也在才吃过第三天就有点按耐不住,带着个闺中好友来馆子里,仍坐在屏风后兼并出的小包间,隔绝了外面的热闹,热乎乎吃了个开心。   如此一来,就连屏风隔出的空间里的两张桌子,也常常是坐满的。   谢家武馆的武师和镖局里的镖师更是把这里当成了食堂,甚至还会自己带肉过来,使王瘸子切成片,一锅炖了。   赵福蹲在来财杂货铺门口,已经馋了好些天了。   但五公子一直在搞祝家,自己也是赵家的掌柜,怎么能去关照祝南风的生意!   绝对不能啊,就算那馆子也有王瘸子的一部分也不行啊,哪怕是拿‘照顾老邻居王瘸子’当借口去吃,也……也不行……吧?   动了心思的赵福馋的直嘬自己的下嘴唇,之前他就闻到过从祝氏杂货铺里传出来的烧烤香味,昨天也假装路过,在王瘸子院子门口闻了半天。   那味儿……可是真叫一个香!   他正靠着对赵五公子的忠诚,强撑着馋虫,做最后的坚守,便见五公子带着两个小厮溜达着来到了山南街。   原本以为对方是到来财杂货查检的,忙转身使唤两个小跑堂都打起精神,把门口的摆件正了正,抖一抖衣衫,准备热烈欢迎一下。   却见——   赵横杨居然进了祝氏杂货铺?!   一刻钟后,赵福得知……五公子用三锭金,在祝氏杂货铺买了块儿皂!   用三个金锭子啊!!!买了一块……皂????   ……   ……   第八天,当招式使尽——   蜪犬大妖锋齿终于没有再严阵以待,而是带着一众生活在他领地里的大小妖们,单膝跪地重礼相迎。   阿九目瞪口呆瞧着这阵仗,本欲伸手去接纪寻丢过来的衣裳,看到这画面,突然反应过来,今天纪大王恐怕不需要脱衫化形去打架了。   望着跪了一片的妖族,纪寻想,自己比七擒孟获的那个人更厉害。   因为他八擒大妖锋齿。   厉害了一擒。   锋齿已一身重伤,缺失的耳朵再也长不出来,只能低着头,皮开肉绽的单膝跪在头前。   少年身量很高,尽管瘦削,却仍有骇人气势——   在场的所有妖,都不会忘记这个瘦高少年,化成不知名大妖后的残暴凶残。   见过那些画面的妖,不会被眼前这个淡漠的身形欺骗。   纪寻走过去,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掌,在化成壮硕中年男人的大妖锋齿头上按了下。   这是妖族臣服与纳入旗下的神圣大礼,纪寻像是天生便知道怎样去做。   锋齿颤抖着,却仍是没有动。   这是他妖生第一次,向另一个生物低头。   哪怕是住在云璇宫里的那位,也不曾另他如此颤栗。   那不是死的威胁,那是你永远斗不赢的挫败和绝望。   是决绝强者一身萧杀,至死不悔松口的威慑力。   这是远古大妖印刻在骨血里的煞气。   九尾这次没有给纪大王当衣架,她瞪圆了大眼睛,狐假虎威的走去供桌前,收好放在上面的所有灵参,一捧碎金和几块玉石,才大摇大摆走到纪寻身后,还耀武扬威的朝着单膝跪地的所有妖族高昂起头。   已不记得当年追着她要咬她的是哪几只,不过一点也不重要了,反正都在面前跪着呢。   接下来,纪寻在曾隶属于蜪犬大妖,现在已归他所有的中曲密林领地间巡视一圈,留下自己的威压和气息后,才留下句‘好好管理’,带着九尾纵身离开。   阿九抱着战利品,心情激荡不已,这些天每日跟着纪大王奔波,原本又累又困,现在却觉得精神奕奕。   想起那些大小妖跪在面前的样子,她就觉得好快活。   “大王,你为什么不留在中曲密林呀?”九尾太开心,几乎忘记了纪寻可以有多凶,睁着大眼睛,兴致勃勃开口问。   在中曲密林当山大王不好吗?为什么要回到人类社会呢?   纪寻哼了一声,斜睨她时仿佛在嘲讽她的短视。   “天下之大,中曲密林难道就想留住我?”他声音沉沉的,讲话时头微微昂起。   “大王不想留在中曲密林,为什么还要去打那么多场架呀?”阿九有好多问号。   “他服了,才会给我守着城,他发誓永远效忠我,我才真正的拥有了第一批妖族子民和中曲密林。   “不然只是打一架,抢点东西吗?”   他又不是强盗,他要做的是真正的王者,   “不打服,我不还得弄个人在那管着那片密林,难道用你吗?”   九尾瞪圆了眼睛,她恐怕还做不到。   那群生活在中曲密林的妖族一个个穷凶极恶的……   她忙摇头,心里是拒绝的。   “谋定而后动,你什么也不懂,蠢货。”纪寻丢下这句话,看也不看她一眼,飞纵的更快了。   阿九扁嘴,敢怒不敢言。   过了一会儿,又快跑几步,追到他身侧,狗腿的笑道:   “纪大王好厉害!又强大又聪明!”   “……”纪寻扬着头,喉咙里嗯了一声,傲然又得意。   趁夜掠过树冠之际,正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时。   九尾心里琢磨着,以后跟着纪大王,抱好这条大粗腿,日后岂不是再也不怕那人追来……   想至此,便准备再多拍两句马屁。   却不料因为跑的太快,才开口便灌了一整口的夜风,狠狠噎住。   彩虹屁事业中道崩殂,猝不及防。   当两妖疾驰着离开中曲密林,进入正乙山脉时,还未发现身后远远坠着个高壮身影。   ……   ……   卖掉金锭和金粒子,手里存款还有三十九万。   最近花销太大,她对存款已经看淡了,收支能差不多平衡就好,也不敢指望一口气发财,毕竟还在初期创业打基础的阶段。   耕耘一段之间之后在看收获吧。   原本想重新装修院子和大门,换掉所有老窗户,重新涂墙,室内门都换成高级指纹锁……   父母留下这个别墅,这么多年了,她虽保养的还不错,却没有时间修葺院子,重新修正装修它。   现在看来总归有了些老态。   但……虽然她连修整项都列好了,时间精力和金钱上却都有些不允许。   异界山洞外空地上的别墅需要大量内饰和家电,后续可能还要搞风力发电或者水力发电设备,所有构想都需要钱,还是先可着那边花钱吧。   回到现代的第一天:   南风专心定制礼物,做规划将要买的东西一一下单,又开着车出门购物;   当晚送过风门的有:10袋十公斤装大米,10个全家桶,2大箱含肉多、营养丰富的猫粮和猫罐头;   第二天:10个充满电的充电宝,10桶各类室内室外涂料,两个新床垫并排推进去;   第三天:40盒火柴,200斤猪肉,200斤牛肉,200斤羊肉,和成山的牛肉卷羊肉卷及各类肉丸。   用了17个小推车,幸亏提前装好了推进去,不然根本来不及。即便如此,18:03分忙完时,她也累出了一身汗;   第四天:八箱各色各种粗细的毛线,及几十套毛衣针,4本纯图片的织法指南书;   从10个不同店铺分别买的80把大弓,及从20个不同店铺买的400只各式弓箭——   在同一家店买太多的话,她怕会令人起疑。   第五天,南风拆包裹时,突然停下动作。   如果纪寻在身边的话,肯定正站在一边佯做不在意的盯着她看。   休息着发了会儿呆,她将包裹打开,重新整理到地下室风门前,想好怎么在3分钟内将东西推进门后,才想休息一会儿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喂,刘编。”是杂志社的编辑,她坐进地下室沙发,舒展了下身体,长长吁出一口气。   她这哪里是赚大钱当大商人,就这体力活的量,简直像是要去异界摆摊。   “南风最近怎么样?”南风的编辑是个姓刘的中年女人,做旅游杂志编辑很多年了,线上杂志和线下杂志都做的不错。   “挺好的,刘编找我有事吗?”南风捞过杯子,喝了口水,一边讲电话,一边琢磨晚上点些什么吃的,跟那些东西一起推进风门,好让纪寻能吃饱又吃好。   “南风最近没有出稿吗?”刘编也没有多寒暄,开门见山的问稿子了。   “我最近有些其他事情忙,这阵子可能都没办法写稿了,刘编向其他人约一下吧。”南风语调客气道。   “……”刘编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南风,现在杂志社这边新起的旅游攥稿人可不少,你也要有点紧迫感。就算再忙,钱也不能不赚呀。你的状况我还是知道的,我这边可是下了大力气才帮你争取到特约稿费,你这边若是一直不出稿,我可就顶不住了,到时候稿费退回普通约稿价格,我也会很难办的。”   南风捏着水杯的手紧了紧,作为旅游博主,她微i博粉丝不少,之前投稿时就有三家杂志社愿意与她达成长期合作。   那时候她是看在曾经跟刘编有过合作,对方也正是从实体杂志编辑转向网络杂志编辑的关键时期,亲自找她喝茶,请她一定将稿子投过去,南风才同意下来。   这些年她的人气一直在涨,稿费却没有涨多少。   南风从来不是特别计较的人,加上她一直将心思放在走世界和记录所见所闻上,觉得没必要麻烦跟刘编谈稿费,更没必要为了多一些钱而换杂志社。   却没想到对方在缺稿时,会用这样傲慢的态度,拿压稿费的事来要挟她。   所以……在对方看来,她原来就是个可以随便拿捏的穷逼吗。   “……”压下心里的气,她仍和气道:“刘编,我最近真的没有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   刘编再次沉默了一会儿,却又不甘心的开口:   “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份稳定合同,每个月出稿4篇,我这边还能再帮你争取高一些的稿费……你住的别墅每个月要交不少物业费吧?”   南风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对于刘编一句又一句自作主张的威逼利诱默然冷笑。   “不用了,刘编,我不写了。再联络。”说罢,她不顾对方还有话说,干脆挂了电话。   她一生只盼不求人,怎会受杂志社编辑的气。   站起身,看了看风门前的东西,她喝口水,还是继续整理东西干活吧。   拒绝别人一时痛快,要是没赚到钱再找其他杂志社写稿,也够难受的。   看了看存款又在她几天花销下,变成了十几万,她叹口气。   难道她这辈子注定没有富贵命?怎么钱流走的这么快呢?   抱着这样的无奈,南风接下来几天特别辛勤,在第十天终于收到定制好的精钢大剑后,她带着这次买的最后一批物资,准点跨过风门。   看见站在物资边的高大少年,她立即准备献宝的将背负着的沉重大剑捧给他——   崽啊,我这么穷还是给你买了超级贵重的礼物,快给我高兴!给我兴高采烈!给我爱不释手!给我笑!   可她还来不及将剑抱过来,就见纪寻站在小桌便,酷酷的看着她,淡然一笑,然后……   他不可一世的拍了拍边上的小桌。   南风目光落过去,下一瞬,整个人怔住。   只见小桌上摆了成堆的大人参,和黄金、玉石。   好多钱!   !!!   她一步上前,伸手捏起一块玉石,迎着太阳能灯打量,瞬间忘记了她原本是要先送礼物给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轻侯:纪寻仿佛是一个思念佳人夜夜来相会的情郎。   大妖锋齿:夜夜来揍我这件事,你确定要描写的这么迤逦?   轻侯:似乎对你有些不公平?   大妖锋齿:假如你有良知……(鼻青脸肿,双目赤红,怒瞪!)   【小剧场】   刘编:祝南风有什么好狂的?连稿子都敢不写了?不就是个住在父母遗产别墅里的穷人吗?连多一个家具都买不起吧?   南风(兜起金粒子和玉石,看着它们啧啧叹气):是啊,好穷哦,存款也就几百万吧。   【10号0点更】 第46章 纪大王好撩   精钢大剑很重, 纪寻却舞的虎虎生风, 仿佛握着的只是一把木剑般轻松。   剑面上的凤羽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十分有质感, 即便是南风这种并不十分喜欢刀剑武器的人, 看了都觉得珍爱。   瞧着纪寻时而挥舞劈风,时而捧在手里以指触尖, 喜欢的恨不得抱在怀里亲上几口,南风便觉得她六万块钱花的值得。   挥舞劈砍了一会儿, 纪寻便坐在山洞门口, 开始细细把玩。   剑柄前端用紫铜雕了双龙盘踞, 握柄处绑缚的交叉纹很漂亮, 手感也非常好。   柄尾同样包了紫铜, 是个圆形的盘龙图案。   剑鞘是上品黑檀木精雕而成,连络子都编的很漂亮。   纪寻从未见过这样精巧的东西,处处细节都展现了用心和极致美感。   剑身更加无懈可击。   南风坐在边上数金子和玉石,玉石举到太阳能灯前仔细观摩,金子则放在秤上称。   俨然一个守财奴, 没办法, 花销大,对金钱的渴望实在太强烈了。   数好金子玉石后,她将它们细细收好在登山包里,忍不住想,可惜自己性情太过低调务实,不然换了钱, 买辆跑车,专门开去杂志社门口跑圈儿。   一天绕十圈儿,嗡嗡的开车,让编辑们看看,她才不穷不可怜。   才站起身,纪寻一手握着剑,一手从怀里掏出个东西,突然走到她跟前。   南风脑海里瞬间想起被母亲养成懒散纨绔的天才,忙后退一步,想要跟肩膀已经宽阔到可以完全拢住她的少年拉开距离。   纪寻却对她的举动浑不在意,再次逼近她,直到她背靠在洞壁上动弹不得,他才若无其事的另一手上拿着的东西举起来,在她仰头看他时,套在了她脖子上。   “……”南风才想低头看一眼是什么,少年人却率先伸手又从她胸口上将东西捏起来,搓了搓那物,打量了打量,觉得满意了,才松手。   南风脸已在他动作间涨的通红,他却还无知无觉。   他终于转身欲走,南风深呼吸,以为可以松口气了,他却又顿住,手再次过来,在那物上按了按。   这物被他用绳子系好挂在她脖子上,正垂于她胸上。   方才他从南风胸口捞起来看是,指背便在她胸口挠过,现在一按,正隔着东西按在她软乎乎弹弹的胸上。   “……”南风忙横跨一步躲开他手,不等他疑惑的望过来,已转身走出山洞,直奔物资堆而去,仿佛急着干活似的。   纪寻看着她背影皱了皱眉,她还没向他道谢呢。   而且,他给了她这么多东西,她不该像上次高兴时那般,好好抱抱他,朝着他笑一笑吗?   有些不满意的瞪了她背影一会儿,直到念头转到手里握着的长剑才罢休。   拔剑出鞘,他将剑刃在洞壁上磨了磨,觉得不趁手,也便转出山洞,几个飞纵间舞剑劈砍,树枝树杈纷纷而落。   落到不远处小溪边,他捡了好几块石头,才找到最趁手的那个,便坐在溪边大石上,借着月光避开剑面上的凤羽纹,开始给大剑开刃。   另一边,直到纪大王不见踪影,南风才缓过气来。   她摸着自己热腾腾的面颊,有点儿不安,自己这个反应实在不太合适。   可……当他靠近时,那种强烈的侵略性,她没办法忽略。   尤其这趟回来,刚才一块儿吃过晚饭后,她发行他好像又长了一些。   不仅仅是骨架看起来像大学生,更是……少年开始长肉了。   当他肉酣饭足开始觉得热,脱掉大氅和长袍时,贴身的中衣裹着饭后长大的身体。   肩膀上的三角肌、手臂上的肱三头肌肱二头肌……轮廓都被绷起,让她心里惊颤颤的意识到,自己不是跟崽崽独处,而是跟一个发育成熟的年轻异性独处。   现如今,不仅想撸崽的愿望彻底离他远去,连与惹人心怜的瘦削少年相处的松弛感都快荡然无存了。   纪寻的存在感太强大,有时他从她身边走过,会带起一阵小风,吹乱她发梢。   甚至他从她身边转身,手肘会撞到她的背。   与他同处在一个空间里,她越来越无法忽视他了。   仰头深呼吸了好半天,才缓和下自己的体温,用力闭了闭眼,觉得心好累。   她的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喜欢瞎紧张害羞,害她内心好尴尬。   站了一会儿,感觉好一点了,她才捏起脖子上的挂件。   居然是个狼牙……嗯,应该是狼牙吧。   这是纪寻杀的妖兽的牙齿吗?当做战利品送给她?   握住狼牙搓了搓,她将它塞进衣裳里,这颗牙齿与冷空气接触的时间太久,贴在皮肤上凉凉的,她打了个激灵。   才准备简单整理下物资,身后噗一声响,是纪寻回来了。   月光下,他绕到她身后,歪头看了看她胸口,见她将东西塞进衣襟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南风被他一看,才松弛下来的身体又紧绷了。   纪寻点头后,拿着新礼物准备去空地处挥砍一会儿,他从来没用过武器,还不太会利用它。   南风见他转身,身体立即松弛下来,不自觉松口气。   纪寻再次想起什么,停步,转身,望过来。   “……”再次紧绷的南风……有点儿懊恼。   “还有一个礼物给你,明天带你见见,在怡安城。”说罢,他转手拔剑,唰一下刺出,又唰一下横劈,乐此不疲的又舞了起来。   “……”再次松弛下来,南风用力闭了闭眼。   她这个饲养员会不会太逊了?   不知道养狮子豹子的人,会不会在它们长大能吃人后感到害怕。   嗯……不过豹子狮子也没有长的这么快的吧。   唉。   虽然心里知道纪寻愣乎乎的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但……他身上的气势仿佛天然就会给人带来压力。   她得想办法克服克服。   如此想着,南风将给三尾猴们买的童装羽绒服分摊到一边,转头检查了下别墅的状况。   不得不说,猴儿们真的很勤劳,一点不偷懒耍滑,墙面糊的平整又厚实,之前不平整的地方全都刮掉重抹了——   这些活要是她做的话,估计要半年,有猴子们在,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搞定了。   现在看来,说不定再过不到一个月,她和纪寻就能住进去了。   睡有地暖的屋子,甚至能光着脚四处溜达。   纪寻可以有自己的房间,她再多给他买几把刀啊剑啊的挂在墙上,他自己也可以将房间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像其他特立独行又有条件的富贵青少年一样。   她也能关起门来,穿很舒适随意的睡衣,在房间里任意放松。   若没什么事,两个人可以在阳光充沛的下午,坐在客厅里喝茶,热乎乎的闲聊,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外面的树林和大雪……   光想一想,就觉得很幸福啊。   嘴角勾起一抹和煦笑意,她又忍不住想。   不知道纪寻在怡安城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怎么还神秘兮兮的?   孩子长大了,花样可真多。   如此腹诽着,南风转眸朝舞剑的少年望去。   却不想年轻人血气方刚,耍了会儿剑便大汗淋漓,索性脱了氅衣,脱了长袍,脱了中衣,光着膀子只着中裤和长靴。   虽仍有些瘦,却不是干瘦,而是精瘦了。   细长的肌肉随着他的舞动时不时贲起,皮肤上覆着一层汗。   月光下,漂亮的身体线条被光影勾勒的立体,动态极富有美感。   少年热血,与冷空气冲击,甚至起了一层雾气,围绕着他氤氲。   仿佛谪仙一般漂亮,又充满了力量和英武魅力。   “……”   于是,才决定要磨炼心境,不能老被纪大王牵动心神的祝南风……   她又脸红了。   没出息!! 第47章 狼牙   蜪犬妖王领地中的生活, 是很粗糙狂野的。   妖族充满野性本能, 蜪犬一族不爱做精致的工具, 喜欢大大咧咧的生活。   自由自在, 豪放无拘束。   可人类社会却全然不同, 他们对衣服和工具的制造虽不及羽族与灵长族,却比他们蜪犬妖族要强的多。   父亲常说人类比妖族更懂得规则, 并不完全以力量为第一准则,他们常常靠讲话来比试高低。   现在看来, 似乎是这样。   当蜪犬妖王锋齿的小儿子紫猎走在怡安城大街上, 看到居然有人在吵架时, 他震惊的在街边观望了全场。   当高个子男人说‘c你娘’时, 紫猎就觉得要打起来了, 却不想被骂的矮个子壮男人并没有动手,反而是回骂了一句‘干你’……   然后发生的一切,让紫猎终生难忘。   这两个人当街骂了一刻钟,却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对方。   甚至他们都指着对方鼻子骂架了,竟也没有碰一下对方!!!   这在他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要是在父亲的领地……哦不, 现在是纪寻大王的领地了, 若是在中曲密林里,只要一个小妖敢多看另一只小妖一眼,就够他们打的你死我活了。   人类实在是太奇特了!   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居然可以从头到尾只互骂而不动手!   天啊!   带着这样的新奇感,紫猎在怡安城四处乱逛,兴致勃勃。   直到天大亮了,他才回道祝氏杂货铺门口等着——纪大王让他每天在这里等着。   当全族向纪大王表达臣服效忠之时, 紫猎也被纪大王的强大所折服。   是以他千里追着纪寻一路到了怡安城,哪怕纪大王打他,骂他,怎么赶他都不走。   他以后都跟定纪大王了,他要为纪大王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他要变强,将来当纪大王座前第一大妖!   笔挺站在杂货铺门口,虽然肚子咕噜噜叫,他仍器宇轩昂。   虽然小跑堂出来敞开杂货铺的院门,打扫院子和门口的时候,时不时向他投来异样目光,他仍身姿挺健。   虽然那个跟着纪大王耀武扬威的小妖阿九一手捏着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向他挑衅而笑,他仍咬着牙……不动如山!   直到看到纪大王从杂货铺院子里出来,他才扬起笑容,迈开一步走到纪寻面前,腰一弯便要单膝下跪行大礼。   纪寻却嗤了一声,道:“站直了。”   紫猎这才想到,阿九说人类社会不流行这些礼数,忙又站直了,朝着纪寻傻笑。   之后,紫猎看到了站在纪大王身侧的女人,瘦瘦的,虽然比阿九高一些,可站在纪大王身边仍显得娇小脆弱。   再然后……他听到纪大王说:   “以后你跟着她,听她的话,誓死保护她。”   “……”一心想给纪大王当座前大将军的紫猎的梦想破碎了,他笑容逐渐收敛,双眼逐渐无神。   纪大王居然派他去给一个女人当保姆!   难道纪大王觉得他不配当大将军?可是他会变强的,会变更强的!   纪大王让他在人类世界不许现妖形,他都听了,让他每天来杂货铺门口等着,他也听了啊……   等等,难道纪大王是想考研他?   想到这一种可能性,慢慢消沉的小妖又来了精神,笑容再次回到脸上。   “是!”他超大声应罢,因为难过而显形、丧丧垂落的大尾巴忙在长袍下面收收好,他那双黑亮的眼睛里隐约透出蓝色的光,一副精力无限的样子。   纪大王这么厉害,考验考验他是必须的!   他一定不让纪大王失望。   “……”而站在边上随着纪寻过来看礼物的祝南风,怎么也没想到少年居然送了他个大男人。   保镖?   这个憨态可掬的亢奋壮少年是谁啊?   哪里来的?   尤其,当亢奋壮少年憨笑起来时,左边缺的那一颗虎牙格外吸引南风的注意力。   目光再看看亢奋壮少年右边虎牙,尖尖的长长的,格外锋利,似乎比一般人的可爱虎牙更大更锐利许多。   南风摸了摸放在衣服内,垂在胸前的纪寻送的狼牙。   该不会……纪寻是拔了人家的牙,来送给她吧???   倒……倒也不必如此!   这送礼的思路也太……   ……   ……   “进来一起吃饭吧。”南风问过紫猎的名字,便喊他进了后堂,坐在跟大家一块儿吃饭。   紫猎却显得很拘谨,跟纪大王同桌而坐,让他有点紧张。   纪大王诶!那么凶残厉害的大妖王!   他居然可以跟纪大妖王同起同坐!   幸福感让他有些熏熏然,直到捏起一个包子,送入口中……   嚼,嚼……   在山林里一向粗线条的只吃烤和煮的肉食的蜪犬族小妖惊圆了眼睛。   这食物虽然没有妖族圣城云璇宫里的看起来精致,却……竟然如此好吃!   紫猎双眼被美食点亮,一口一个包子。   “……”小跑堂吓的忙一手抓一个包子,只怕再晚一步就要被这个新来的把包子吃光了。   “……”阿九也忙抢了一个肉包子在手,不满的瞪了眼紫猎,这个家伙真是讨厌,非要跟过来,赶都赶不走,还这么能吃,哼!   “……”纪寻浑不在意,开心吃面前祝南风单独给长身体的他熬的肉汤。   “……”南风盯着紫猎吃东西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默默叹气,又多了一张嘴。   她居然还坐在这里安心吃早饭?她应该立即放下筷子出去赚钱的!   一顿饭只有纪寻吃的开心,毕竟紫猎不敢碰纪大王面前的食物。   唐小强和阿九收拾桌子时,纪寻便大摇大摆往外走了。   紫猎满眼憧憬,目光追随着纪寻,恨不得立即颠颠跟上去。   他不想跟着祝南风这个人类女人,他想跟着纪大王出去征战天下!   才这样想着,他便眼睁睁看着人类女人祝南风走到纪大王跟前,伸手便朝纪大王决不可能给任何人摸的脑袋过去了。   “!!!”紫猎瞠目。   这人类女人竟如此大胆?   南风捋顺了纪寻方才吃饭时蹭乱的鬓发,拍了拍他背道:   “晚上准时回来吗?”   “嗯。”纪寻点了点头。   “!!!”紫猎结舌。   纪大王居然没有张开血盆大口吃掉祝南风,而是……乖乖应声。   望着纪寻离开的背影怔愣半晌,紫猎再回头看祝南风时,眼里充满了敬重。   这女人一定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人类,一定是父亲口中身怀乾坤不露分毫的高人!   “?”南风回过头,对上紫猎炽热的眼神。   纳闷。   怎么了吗?   这壮少年怎么2b兮兮的?   ……   ……   “小强,唐掌柜,你们来。”南风收好赵五买肥皂的三锭金后,喊了二唐过来。   阿九整理完饭桌也过来看热闹,紫猎心已经跟着纪大王飘远了,但目光仍百无聊赖的朝着祝南风望过去。   珍品架上之前的7天珍品,被李林氏买走一个护手霜,被赵五买走一个硫磺皂,被谢四买走一把刻刀,现在只剩4样东西了。   南风要再补3个,以便让唐掌柜每天换新,够换7天。   她掏出一盒火柴,先展示给唐小强和唐掌柜看,“正面、背面和侧面,都是不一样的。”   “嗯嗯。”两个人连忙点头,不明白这个小纸盒有什么特意之处。   接着她推出内盒,捏出一根火柴。   “这是顶端,这是柄。”   讲罢,她在几人视线下,将火柴在火柴盒侧面一划拉。   刺啦一声,火焰在火柴尖端点燃,一簇火焰扑扑簌簌的燃烧起来。   “这比火折子好用一万倍,每一根火柴就是一簇火。”南风举着火焰,在几人面前摇了摇,火焰便随着风动。   “嚯!”紫猎倒抽一口凉气,依靠着门口的身体瞬间站直,惊的双眼瞪大。   哇,一下子就点燃了火焰,原来这就是人类修仙者的术法吗?   这位纪大王令他保护的人类,果然是个修仙大佬!   怪……怪不得父亲说不能轻视看起来脆弱的人类,原来如此!   他们都低估了人类,若不是来到怡安城,他哪里知道人类还有这样的术法。   好厉害……怪不得纪大王在这个女人面前那样和顺,戾气尽敛。   阿九和唐小强对于紫猎的食量耿耿于怀,此刻见他这般大惊小怪,一个翻白眼,一个一声轻嗤,很是瞧不起紫猎这种没见识的乡巴佬行为。   切!   他们两个跟着祝南风都好长一段时间了,对于这些神奇的法宝,可再也不会大惊小怪了!   祝主家拿出什么东西来,他们都不会感到震惊了!   然后,祝南风便从登山包里,掏出了21块钱的夜光石。   “把窗和门关上!”她招呼着所有人关窗关门。   待屋内光线暗下来,所有人转头朝南风掌心一望。   “喔~”紫猎土包子二连,再次惊叫。   “喝!”唐掌柜也瞪圆了眼睛,他早听过夜明珠,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啊!”唐小强嘴巴长到最大,都比不上那夜明珠大!   “哇!”阿九无法抗拒闪亮亮的东西,瞧着那闪着荧光的巨大夜明珠,兴奋的忍不住尖叫。   两个小的完全忘记了方才自己对紫猎的嘲讽,兴致勃勃围着祝南风掌心转,渴望的想要摸摸。   “主家!这夜明珠也卖三金锭?”   “太便宜了!”   “是啊,主家!这值三十金锭!”   门窗再次打开后,屋子里的大大小小仍在大呼小叫。   南风抿唇而笑,“童叟无欺,仍是三锭金!”   “啊……”   “亏了亏了主家!”   “这怎么能行啊!怎么可以这样?”   哀声一片。   紫猎则完全惊呆于祝南风的阔绰,已然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   ……   杂货铺隔壁的李王氏家里,妇人正坐在炕上将大儿子穿小了的衣裳缝补着改小,给二娃穿。   四岁和三岁的两个小儿女一个靠着妈妈自己玩翻绳,一个正仰躺着睡觉。   住在前面二道街上的亲姐过来串门,也坐在炕上缝衣裳。   “你隔壁那祝老板真这么说?”王大姐一边将补丁剪好,一边问自家妹子。   “是啊,说是跟我一道做买卖。”李王氏说着停下动作,她已经等了十天了,心里又急,又不太敢期望过高,只怕万一对方只是说着玩玩,自家岂不是要失望。   “我看呀,你也别指望着。过两天我去刘布商那里去帮忙染布,你不如跟我一道过去,虽然是短工,但也能赚点钱。”王大姐将补丁按在家里男人裤子上的破洞,随即快很准下针,显然也是家里活计的一把好手。   “不了。”李王氏皱眉,她之前去过刘布商那边干活。   可是姓刘的老汉手脚不干净,老是往她跟前凑着想占她便宜。   女人出去打短工,诸多不方便,尤其她虽然生了几个孩子,却没有怎么发胖,皮肤也白,有点招人。   “不放心家里这几个娃娃?中午留点吃食在家里,大壮也9岁了,可以热饭喂饭照看弟弟妹妹们了。”王大姐还在劝。   “隔一家那王松王厨子,就跟着祝老板赚到了钱,馆子开的红红火火,好多客人走很远也要来吃一顿。我信她。”李王氏虽然心里打鼓,嘴上却一点不服输。   她是家里老四,上头一个大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弟弟。   父母仰仗大姐帮忙干活,爱护三个儿子,只有她这个二妞从来被人无视。   从会拿针起,她就要自己缝衣裳,后来大些了,更是得帮着大姐照看弟弟。   那时候她懂事晚,大姐却早慧,惯会使唤她,在父母面前却将功劳独揽,父母便更加不看重她,哥哥弟弟们看父母脸色办事,常常欺负她。   虽然亲情割舍不掉,但她心里始终窝着一口气,恐怕一辈子也消不了。   眼下便绝不愿意在大姐面前示弱,梗着脖子也要撑着嘴硬。   “……”王大姐转头看了眼妹妹,悄悄撇了撇嘴,琢磨了下,转而道:   “我看那祝老板,说不定早把你这事儿忘了,最近可没见她出现在山南街上。”   “谁——”李王氏眉头皱起,心里念着赚钱,听着姐姐说话便觉得不顺耳,才要绊两句嘴,却听到院子里有人声。   “娘——娘——祝老板来了。”是李壮的声音,语调欢快,彷如捡到钱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18点,不见不散哦~ 第48章 风雪无阻来接她的人   李壮刚从城外捧了三捧柴禾给王伯伯, 领了一个铜板, 出门就瞧见祝南风带着阿九姐姐和一个超高超壮的哥哥出门。   一问才知道是要找他娘, 便带着他们来了家里。   李王氏哎呦一声, 丢了手里的针线衣裳, 下炕趿拉上鞋便往外跑。   待把祝南风迎进屋里,李王氏才发现家里乱糟糟的也没什么可招待的, 便有些拘束的请祝南风上炕,炕上暖和。   本来还担心祝南风会嫌弃炕上乱, 却没想对方淡淡笑笑, 一点没有大家小姐的矜傲, 姿态自然又亲和。   李王氏松口气, 忙涮了个杯子, 给贵客倒了一杯水。   “李嫂子不用太客气,也上炕坐吧。”南风接过水杯笑道。   李王氏屋子里倒是有客厅,但没有脚炉手炉,整个家里就着炕烧的热乎,是以人进了屋子想要不冷, 都得炕上坐。   “阿九, 来。”南风转手朝着站在炕边的阿九一伸手,对方便将抱在怀里的超大一包东西递了过来。   “这是?”李嫂子疑惑看过来。   李壮觉得自己是大男孩儿了,没好意思上炕,站在阿九身边,也探头探脑看。   “李嫂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要与你一起做的买卖。”南风说罢, 将巨大的黑塑料袋子解开,把里面的几十团粗细不等、材质不尽相同的毛线球全倒在了炕上。   一瞬间,红的、白的、黄的、蓝的、绿的、紫的毛线球滚了一炕,颜色交错着映的人眼花缭乱。   “哇!” 还坐在炕里边的王大姐瞧见这些色彩鲜亮的毛线球,瞬间心生喜爱。   这些颜色怎么这么明媚?   她跟着刘布商染布,最好的颜色也难免有些灰。   “这……”李王氏抓起一个嫩黄色的毛线球,伸手抚摸过,又软又暖。   “李嫂子,这些是图纸,你按照它们将这些毛线球织成纸张上的衣裳,到时候我们一起把前院空置的库房重新修整下,卖成衣。”   南风来之前就用宣纸将所有图纸都重新打印了一遍,将它们铺开递给李王氏的同时,也拿出了型号不等的一大捧毛衣针。   “这能行?”李王氏忙接过图纸认真看起来,看了会儿,又拿过织针,当下就扯了一个毛线团按照图纸试了起来。   南风瞧见对方这个感兴趣的态度,和认真缠线上针,认真学习的样子,心放下了。   “李嫂子,这些你过后再慢慢织就行。”说着,南风将一张契子放在桌上,开口对阿九道:   “你去请街头老房子里的刘先生。”   老刘头是街坊里唯一认字的,大家写个书信什么的都找他,也都信的过他。   阿九走后,南风继续道:   “毛线和织针我提供,你院子里的库房我出钱找人重新修葺,这些跟我与王松的条件一致。   “你负责织衣服,如果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喊其他邻居帮你织也可以,但是我只跟你算账。   “也就是说,你把活给别人干,你监督别人做事,检查别人织的毛衣,保证质量。给别人结算多少钱,也你自己处理,我不管。   “衣服我来定价,卖出去后,我们四六分账,我拿大头。   “李嫂子觉得如何?”   “……”李王氏抬头盯着祝南风看了半天,才品味出对方的意思。   这样一来,如果买卖能做大,自己岂不也是个管事了?   如果真能卖掉很多这个衣裳,到时候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喊街坊邻居一起干,她来发钱,那不是有不小的权利,所有人都要指望着她?   “能……能卖吗?”李王氏有些不确信,问完了忙喝一口水,整个人兴奋的燥燥的。   她虽然不确信,坐在炕里的王大姐却觉得,只要价格定的合适,准能赚到钱。   自己跟着刘布商染布,前后几条街的布行和成衣铺子都熟,可知道谁家也染不出这个色的布。   就凭着这个独一份的颜色,也觉得能卖。   王大姐又探头看了看那图纸上成型后的衣裳,只见那些织好的毛衣样式特别漂亮,是自己从没见过的,连偶尔瞧见的贵人妇人也没穿过。   这要是能被贵人们看到,说不定会很抢手。   心思几转,王大姐开始泛酸,再看祝南风时眼神里便多了份恳切,只恨方才对方进门时,自己只是点头礼貌招呼,哎呀,怎么没亲自下炕,热情的迎一下呢?   这样的好事儿,咋就被自家傻妹妹撞上了,她怎么就没这样的运气?   “能卖。”南风笃定的点头。   这些毛衣样式,都是她精挑细选的汉服样式,虽然有的进行了改良,但也不至于太过超前。   与几大家族公子接触过,又卖过东西给大家族贵妇人李林氏,她很确定,异界的染布技术比较落后。   加上冬天大家穿的多是类似棉花的絮状植物为里子缝的棉袄,或者皮毛袄子,没有毛线,更没有编织可塑性极强的毛衣。   只要打通第一批客户,后面绝对能推广开。   定价她也想好了,最初他们只做一种款式的衣裳,无论颜色全部30个铜钱。   后面则推出少量款式漂亮的毛衣,以及长款改良毛衣等,价格就要80个铜钱以上,甚至要用金粒子来买了。   ——主打两个方向,薄利多销,以及高收益奢侈品。   就算其他商人能用其他材质的东西搓成线,再偷学技术制作成毛衣,但染色跟不上,细腻的毛线也绝对做不出来,她仍能持续垄断这部分产品。   南风跟李嫂子简单讲了讲思路,又道出了价格后,李王氏瞬间觉得能行——30个铜钱她虽然不舍得买,但绝不是天价。   甚至就坐在炕里家境比她好的大姐都买的起,其他小商小户买上三五件过年绝不是问题。   刘老先生被请来后,念了下契子,大家确定没问题,便按了手印儿。   南风收好自己那份契子,便站了起来,她还有一个商业帝国要打造,时间很紧迫呀。   “前期不着急,你先学着练手,衣裳织的速度可以慢一点,质量却绝对不能差。”南风转头看了看院子:   “你院子里还有两家邻居,到时候你把活分摊给另外两位嫂子,商量好了把公用的库房空出来后,就来杂货铺找我,我立即雇人把成衣铺子修建好了。”   “好!好。”李王氏忙从炕上站起身。   “嗯。”南风点了点头,喝了口水,见李王氏眼神恍惚,忍不住笑道:   “前期成本都由我负担,你不用有太大压力,敞开怀织毛衣吧。”   “我……我真的能做出这样好看的衣裳吗?”刘嫂子抚摸着宣纸上彩色的图案,眼中有着热烈的希冀。   南风瞧她神色,便知在对方眼里,这些于她来说低调的颜色恐怕如彩虹般夺目。   回想李嫂子拉拨着四个孩子,家里男人常住在雇主家里打长工赚钱,一家人过的很清苦,便微笑着回望对方,自信道:   “可以的,我相信以后你还能自己创造出新的织法,比这些图案上的还更漂亮。而且,说不定比你家男人赚的更多哦。”   比……比她家男人赚的还多?   李嫂子自小到大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如此被人肯定和寄予期望。   谁人一生不是循着父辈母辈足迹,浑浑噩噩的活?   未来不也就跟过去一般吗?   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嫁人,该生娃的年纪生娃,每日里围着灶台、田地和孩子转……   祝老板说她可以做的很漂亮,变得很厉害?   就像王瘸子一样吗?   她也能顿顿吃上饱饭,给孩子们都穿上更暖和的衣裳?   被所有邻居尊敬,得到来来往往客人的笑容和肯定吗?   那……那会是什么滋味呢?   ……   ……   回到杂货铺,南风先绕到了杂货铺后院墙后取东西。   今天跟纪寻下山时,吩咐了更多的三尾猴们做劳工——拆迁它们将她制定的东西,从山上搬到山脚下。   南风知道其他人无法穿过无忘山的屏障,便一个人走到山脚下将东西一样一样搬到杂货铺后院的院墙根处。   累了半个多时辰才弄好,这才绕到杂货铺侧门,喊紫猎过来将东西搬进杂货铺。   紫猎看了看堆在墙根下的东西,转头看了看杂货铺,问道:   “要搬进去?”   “是的。”南风点了点头。   紫猎看了看要绕一大圈的路,又看了看杂货铺的院墙。   然后,毫不犹豫的,他选择了抱着大包东西纵跳而起。   “……”南风愕然看着一踮脚就消失在面前的紫猎,张了张嘴。   不……不是只有纪寻会飞纵这一招吗?   还是异界的人其实都会,只有她不会?   已经在怡安城适应下来,认知这里就是非常落后的古代社会的南风,突然又产生了自我怀疑。   念头一转而过,她忙左顾右盼,还好院墙后面到无忘山这边比较荒,没什么人过来。   当她松一口气时,紫猎已放好刚才那一大包,一个飞纵复落回她面前,看也没多看她一眼,毫不含糊的抱起另一大包,噌一个纵跳——   “……”南风仰头看着院墙,心生羡慕。   年轻人劲儿可真大啊。   所有东西搬进屋子里后,谢四登门点到。   瞧见今天南风终于来铺子里了,他兴高采烈的从怀里掏出亲自监督奴仆缝制的生宣本子,跃跃欲试的想要炫耀一下自己这十天的成绩。   南风朝着他点了点头,将他带到厅堂里,喝上茶后,她无视了谢四的孩子气,反而指了指堆在窗外院子里的东西:   “那些全是食材。”   谢四没得到夸奖,愣了下,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外看,随即一怔。   方才进来时路过,他还以为那山一样堆满院子的都是柴火之类的东西,却没想到居然全是食材?   “你将山南街的住户摸底的怎么样了?”南风画风一转,又问了回来。   “啊,全都探听明白了!”谢四长眉一挑,那副油滑擅耍小聪明的样子又露了出来。   南风记得他这个样子,第一次与他碰上,他想卖玉给她时,就是如此表情。   当一个人自以为聪明时,难免露出愚蠢的面貌。   她没有多说,听着他一一将每家每户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在谢四期待的目光中,她点了点头。   与她之前了解的差不多。   “我接下来要连开三个馆子,加一个酒铺,你觉得与拿四户邻居合作最合适?”南风淡着面孔,再次发问。   谢四抬头看了看她,只觉得此刻的祝南风与往日不太一样,仿佛更严厉,也显得更难以捉摸了。   心莫名砰砰乱跳,仿佛本能的对她的态度产生畏怯一般。   深吸一口气,他才低头看了看自己摸底的山南街邻居们状况:   “如果是王瘸子那种馆子,我觉得刘家可以,老两口虽然上了年纪,但身体健朗。虽然不会做很多菜,但下厨烹饪都是熟手。往年他们跟着地主走,但是有地的多嫌他们耕种效率不及青壮年。所以,他们既能承担的起,也合适。”   南风点了点头,看他时,眼神终于软和了些。   接下来,谢四又指出了四家可以尝试的人家,南风认真倾听,一一与自己提前想好的做对比。   待他说完时,她没有立即给答复,而是再次指向外面的食材,向他介绍了自己接下来经营的3个馆子,分别卖什么。   首先,已经有了麻辣烫,自然不能没有炒粉!   在南风心中,小吃街三霸里,必须有炒粉的名姓。   鸡蛋、圆白菜、牛肉或者其他肉类,无论是什么,跟炒粉一起炒,都香到咬舌头。   滑溜溜香喷喷的口感,热乎乎的,配上各种菜,又能充饥,又十足好吃!   异界现在的饮食感觉比较偏地球的东北,冬季长,夏季少。   肉多菜少,米多面少——而且大家能直接吃到米和馒头就很开心了,根本无暇顾及味道和米面花样做法下不同的口感。   她跟谢四沟通过,也了解到因为冬天长,这边每年冬天其实都有少粮问题,只是今年眼中一点而已。   但米粉在地球,三十块钱五斤不止。   一万块钱可以买到超乎你想象的多,而一个金锭,可以换四万块钱。   加上只要会炒菜的,必然会炒河粉,火候、油量和蔬菜的搭配,也是熟能生巧。   很符合她对当下创业馆子所选菜品的需求:烹饪简单、大众口味、能充饥。   接下来!   有了炒粉,怎么能没有烧烤??   烤串儿可是‘不开心’、倒霉、饿、开心、失恋、脱单等各大小事必吃美食!   只要调味料买好配好,火温、切片、串串等都不能算门槛太高,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就能得出经验,进而做的不错。   比正经入门当大厨,容易了不知多少。   而且许多如孜然、胡椒等等作料,在异界都属少见,绝对能吸引很大一部分人的痴迷。   有了烤串,那怎么能没有煎饼果子和啤酒呢?   早饭煎饼果子!午饭煎饼果子!晚饭煎饼果子!   这样的生活她高中时也有过,甚至不仅不觉得贫穷,还乐在其中,享受了最纯粹的快乐和食欲满足的愉悦。   啤酒!   一大口串,一口啤酒。   撸串路的腮上一条油印子,然后小麦味浓郁的,入口有些苦,回甘觉得甜的凉爽的啤酒,绝对是烤串的灵魂!   既然有啤酒,她怎么能放过红酒、二锅头、朗姆和鸡尾酒?   要是有条件,朗姆酒味的哈根达斯也不能错过。   她都想弄过来,不仅是给纪寻尝尝,更是让纪寻想吃了就能在山南街吃到,而不是跟着她的食谱,毫无选择的吃她定好的食物。   谢四听的不自觉分泌口水,这几天听阿九描述过烤串的好吃。   他早就心生向往了,南风不在的日子里,他几乎顿顿吃麻辣烫,也的确想尝尝阿九口中的至尊美味到底味道如何了。   “我已经跟你介绍过这几样美食的做法,以及几种酒的特点了,关于售卖,和制作流程安排等,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南风望着谢四,既然他真心想跟她一起创业,那他就要有能独当一面的意愿,乃至通过真实的成功来证明他的实力。   她也需要一个人帮自己,许多事光有执行人还不够,她需要一个能亲力亲为做规划,做监管,以及在执行层遇到不算很大的问题时,能帮执行层解决问题的管理层。   谢四或许合适,她希望他合适,是以,她要先饿其体肤、劳其筋骨,好好磨练他一番。   “我——”谢四眨了下眼睛,便要开口作答。   南风却制止了他。   “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回答问题。   “有时候,回答的机会也许只有一个。   “因为别人会因为你的话,对你产生第一印象。最初的一切,想要扭转,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南风给他斟了一杯茶,继续郑重道:   “所以,要想在商界走远,你必须学会谨言慎行,少说一句,剩过毫无准备的多说一句。”   有时候,正是因为急于表达,才越发的慌乱不知所云。   适时的思考和沉默,对于沟通来说十分重要。   尤其像是谢四这样需要她认可的状况下,回答她的问题,更需要严谨、踏实、诚恳和慎重。   “……”谢四一下梗住,想证明自己的急切突然就被她的话抚平了,一时间,整个人竟进入到一种平和安宁的状态里。   他眨了下眼,盯着她温和漂亮的脸,和那双闪烁着睿光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垂眸低头陷入沉思。   祝南风这个人,越与她相处,就越难以轻易评价她。   她看起来静如平镜,却总能在言语行动上,展现出静湖底奔腾震颤人心的波澜。   许久后,他才再次抬起头,开口道:   “需要刀工,切肉片均匀,保证一整串肉都熟,又没有烤糊的。   “需要木材烧炭,不能见明火和大烟尘。   “需要有专人捡木柴,需要有人削木针,需要有人串肉串。   “需要在客户急切的情况下,忙的过来,跟的上上菜节奏……”   南风听着一一点头,面上逐渐有了笑意。   来之前,她下单了一大批铁签子,但因需求量大,商家赶货不及时。   又考虑过木签子也能顶用,便没等铁签子到货。   谢四见她笑了,竟有种做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般的成就感。   她的认可,让他血液沸腾,令他浑身充满了力量。   待两个人聊完了,南风一拍巴掌,笑道:   “我相信你或许能做好了。按照你说的,明天给我出一个落地执行方法归纳怎么样?先干什么,后干什么,这样。”   “没问题。”谢四站起身,将面前的纸张本子收好,深吸一口气,竟觉得无比畅快。   他人生不长,竟从未有过这样兴奋又快活的感受。   原来,有未来可奔赴,被自认厉害的人认可,是这样的幸福吗?   南风将讲话讲的面颊飞红的谢四送出门,将一只有囊毛笔递给他:   “这只毛笔不需要蘸墨就可以使用,你看,它后面的管儿里存有墨汁,直到墨汁用尽之前都可以随身携带使用。”   谢四结果毛笔,瞬间睁大了眼睛,把玩了半天不说,还小心翼翼的在自己本子上写了两个字。   发现这毛笔不仅不需要蘸墨,随时随地都可以拿出来用,而且笔毛柔韧聚拢,十分好用。   站在厅堂门口,避着风赏玩了好半晌,他才将毛笔仔细揣进怀里。   如现代得到几万块大牌签字笔的小文艺青年,稚嫩又容易取悦,有些可爱。   南风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微笑,拍了拍他肩膀:   “加油。”   小同志。   谢四没有多留,午饭都没等到吃便颠颠离开。   估计是回去写她要求的方案了。   馆子的事先交给谢四的话,她就能空出手,去布局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一件事了。   转身回了自己房间,掏出登山包,她将包里火柴、□□和羽绒马甲数好,转头进了厅堂。   接着,她站在厅堂里,来回踏步,一边思考,一边脑内演练一些情景和状况——   只盼自己算无遗漏,若那事真找上门来,她能有抵挡应对之能。   阿九偶尔在院子里来回,便见主家一个人在厅堂里,时而自言自语的念叨,时而来来回回的踱步,时而突然推门而出,又转身拉门而入。   心里虽有疑惑,但转念想到祝主家是超级厉害的人。   这样的人,会做一些其他人无法理解的事,好像也很正常。   念头一转,她便没心没肺的又回了前堂,一边帮唐掌柜记账,一边觊觎休息桌上提供给来客的糖果,跃跃欲试。   傍晚,天色昏暗时,纪寻如约来接她。   南风看着摇摇摆摆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少年,心里蓦地一暖。   父母死后,她似乎也有过嫉妒别人做什么都有父母接送的时候;   后来做自由攥稿人需要经常出门旅行,虽与她梦想相符,却难免在天气不好的晚班机落地后,独自踟蹰在机场,排不上队,打不到车时,感到孤独和痛苦。   不知不觉间,在这个世界,她居然拥有了风雨无阻送她上班,接她下班的人。   这一切,对于生在蜜罐里的小公主来说,或许是已经习惯的温暖。   对她来说,却弥足珍贵,令她常常感慨动容。   她想,今晚她要很郑重的,很认真的跟少年郎道一次谢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祝南风:你会变得很有钱!   李王氏:真的吗?哇……那会是什么滋味呢?   王大姐:是柠檬的滋味!酸!酸死了!!!!   【早期游牧民族有编织毛衣,用毛。毛绒线传到中国是鸦片战争后期,棉花是明末进入中国。本书异界背景是低魔+很古早的古代背景,突出两个字:困难。】 第49章 是大男孩了   异界的冬天似乎特别喜欢下雪。   飘散的大雪扑朔朔往脸上打, 走快了便觉得呼吸困难, 眼睛都睁不开。   纪寻在这样的环境里, 却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他速度如常, 也没有显出疲惫来。   南风便只窝在他怀里, 感受到少年人大掌按着她肩膀,小臂压住她整个后背, 单臂将她扣在怀里,像单臂抱着个孩子, 纵情驰骋。   纪寻的速度比落雪速度更快, 顺着雪飘的方向, 她偷眼望去, 风雪仿佛都被暗了减速键, 有种奇妙的、怪异的静态美感。   耳边疾风、雪声交错,搭配着震耳的心跳声,这是在地球上从未听过的声音。   即便走过许多城市,也看不到如此急速下的雪中林景。   尤其眼前飞掠而过的,还有在地球上绝不可能看到的诡异植被。   当然……最不可能在地球体验的, 其实是靠在一个人怀里……   闭上眼, 如此极速之下,她却觉得内心宁静。   速度慢下来后,她抬起头,更加肆意放眼看。   大雪覆盖下的山洞和已成型的别墅渐渐出现在眼前,下一秒,她双脚竟已落在地上。   扶着少年手臂摇晃了下, 她才站稳脚。   吸一口气,沁凉,她脸上复又有了笑意。   纪寻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颊被冻的红扑扑,却温和笑着,也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随即他便转身准备四周转转,极强的掌控欲使得他对巡视领地等事比较热衷。   南风却一把拉住了他手腕,风雪扑朔朔往两个人头上脸上落,她伸手抹了把眼睛,抚落睫毛上的雪花,抬头真诚道:   “谢谢你接我回家。”   大雪使整个树林都变得吵闹,风声雪声、大雪压落树枝的声音、雪片打在树杈和地面的声音交错,使南风的声音显得有些轻。   纪寻却听的清清楚楚,他垂眸望着她,有些不明白她干嘛这么郑重道谢。   南风灿然而笑:   “人与人相处,真的长久了,总会有第三年,第七年。   “想长长久久都相处融洽,我得时刻提醒自己,不能习惯了你的好,要懂得感恩。”   人一旦对身边人的‘付出’和‘优秀’感到麻木,就会格外挑剔对方的缺点,很容易产生矛盾,甚至因为忽略对方的好,而心生怨气不满,导致感情破裂。   和纪寻两个人在一块儿,哪怕他再聪明,学到再多知识,但人情世故方面,南风觉得自己还是更胜一筹的。   那边要做关系中的引导者,好好维护这份珍贵的情感,保护它,浇灌它,不让它受伤。   提醒自己记得他的好,也是教他要记得她的好——两个人每天都觉得对方棒棒哒,那怎么可能不融洽。   纪寻认真思考后,点了点头。   是的,宠物女人必须时刻记得主人的恩德,绝对不可以忘记。   是他以前疏忽了,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她的确应该每天都赞颂他的。   “所以,如果哪天纪寻做了很棒的事,我却忘记感谢你的话,你要提醒我哦。”曾几何时,她与他说话,都需要这样仰着头了。   原本低头与崽崽聊天的那点优势都没有了呢……   “嗯。”纪寻点了点头,然后沉着嗓子严肃道:   “方才我还用我的大氅,给你遮了风。”   “噗!”南风忍俊不禁,被他一本正经邀功的样子逗笑。   纪寻皱了皱眉。   她忙收起笑脸,拍拍他肩膀,“谢谢你了!再接再厉。”   “嗯。”他又点了点头,伸出大掌在她脑门儿上啪了一下,以示满意。   收回手时,他戳了戳指尖,才转身纵跳离开。   寒冷的雪夜,只有祝南风的脑门儿是温暖的。   独自站在原地的南风摸了摸自己脑门儿,嘴角始终翘着。   想到他方才邀功的内容,心里温暖,怪不得一路没觉得冷,他不说的话,她都没注意到。   臭少年虽然越长越硬邦邦,原来心思还是很细腻的,怪温柔的,没有长歪。   揣着心思衔着笑,南风原本想转身回山东,余光却扫到十个小雪人。   “额……”   雪人?   再仔细一看,小雪人们各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巴巴的望着她——   身后还有三根杆子,似乎……可能……是尾巴。   “……”   赶情三尾猴们干完活后还没有走,冒着大雪都要等她回来发完好吃的再离开啊。   3分钟后,南风给每只猴多发了一碗猫罐头。   原本以为这么大的雪,它们早就回家了呢,还琢磨着明天早上多给它们两碗食物,把今天的补了,也加点雪中务工的辛苦费。   真没想到……穿着羽绒服的它们简直无所畏惧,大风大雪都不哆嗦了。   猫粮发着发着,南风动作逐渐缓慢——   等等!   方才她和纪寻眼眼相望的说话,还拍脑门什么的,岂不是都发生在这十双大眼睛前?   原本很正经的一次互动,画面上增加了十个默不作声的偷窥者后,莫名填了点不对劲的味道。   不仅迤逦了,还有点羞耻……   ……   ……   接下来的一周,南风忙的脚打后脑勺。   谢四效率很高,但没有独立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大格局上总是把握不当。   刚开始甚至在与邻居们沟通的事儿上,也不容易取得信任。   南风盯着他手把手教,常常想冲到谢大公子面前,请他将自家弟弟带走——   她觉得自己哪里是跟谢四合伙做生意,简直是又当爹又当妈。   其间有好多个晚上纪寻夜不归宿,虽然提前跟她打过商量,但南风居然还是睡的不踏实。   常常在辗转担心时,才懂得……   ……嗯……养儿难啊。   即便好多个白天带着同样有黑眼圈的阿九忙前忙后,即便带着谢四耳提面命,即便四处奔波解决所有问题……很辛苦!   但规划仍一步步被推进,效率丝毫不低。   第五天,大中华炒粉店开张;   第六天,大中华煎饼果子店开张;   第八天,大中华酒铺开张;   第十天,大中华成衣铺开张;   第十三天,大中华烧烤店开张!   这中间南风回了一趟地球,再回来时,所有铺子都已经开起来了。   站在山南极,看着几块同样大小,同样字体的牌匾上,同样的‘大中华’品牌,南风忍不住微笑。   铺子已经开了7个了,时间过的好快……   又,好有成就感。   谢四站在她身边,夕阳偏斜,深吸一口气,他笑着问: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办法?”   开铺子的过程中,几乎所有大小问题,只要找到她,总能得到解答。   他甚至开始觉得,她可能比他大哥更厉害。   “如果你出生在商贾世家。”南风笑容里诸多复杂情绪,从小耳濡目染,总归潜移默化的学会很多,甚至会对思维模式也有一定的影响。   “……”…我也是啊…   谢四嘴角抽了抽,谢家也算大商贾…   他怀疑她在嘲讽他。   天色渐晚,做煎饼果子的刘婆子准备去杂货铺买把刀,瞧见街上站着的祝南风和谢四,忙笑着道:   “祝主家。”   上了年纪的脸上笑容淳朴,充满了对祝南风的尊敬和亲近之心。   “刘婶子。”南风点头微笑。   几分钟后,王瘸子让跑堂看店,准备去隔壁炒粉店尝一碗炒粉。   现在他手里有钱了,吃的起馆子,而且还想尝尝祝主家做出的其他美味,学习学习,品味品味。   一出门,瞧见祝南风和谢四,他有些黑瘦的脸上瞬间笑容洋溢。   “祝主家~”   半个多月以来,王瘸子虽还瘸着,笑容却灿烂许多,整个人都更开朗了。   “王老板。”南风面对山南街上的邻里,没有一丝傲气,亲切又谦逊。   半个时辰后,谢四转头问她:   “你弟弟什么时候过来?我这都陪你站了好半天了。”   “我就是想这样呆一会儿,你要是有事儿,就去忙吧。”她迈着闲散的步子,仍在街前街后溜达着。   “明明开这些馆子,我也忙前忙后的,还出钱出点子,怎么他们跟我打招呼就那么敷衍,喊你就喊的感情那么丰富?”谢四酸溜溜的嘀咕。   南风噗嗤一声笑,赶人道:   “你快回去歇着吧,纪寻过来接我了。”   “……”谢四转头看了眼纪寻,皱眉道:“你弟弟是不是又高了?”   感觉仿佛比自己都要高半个头了,而且还壮了。   这孩子怎么长的这么快?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嘛。”南风挺起胸脯,腰身舒展,脸上笑容逐渐温暖。   纪寻迈着长腿,大摇大摆走过来,俨然已有了些青年模样。   他现在食量又涨了,深渊巨胃比他的身量长的还快,年龄下限也从初中变成了高中。   昨天、前天和大前天晚上他都没有回来,但似乎也并没饿肚子。   他并没有饿回高中模样,反而呈现着吃了不少食物后的大学生模样。   身姿挺健,身高大概又一米八五左右了,厚实起来后,看起来格外有侵略性。   他再也不是曾经在山洞里,为了保护自己而朝着她呲牙咧嘴的小孩子,而是个会夜不归宿的……大男孩了。   “前天我二哥带着人跟萧山宗的刘长老参加冬猎去了,大概要半个月后才回来,这阵子在山南街上巡逻的是谢府护院,跟你报备一下。”谢四见寒着面孔的纪寻越走越近,留下这句话,朝着少年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莫名的,谢四有些怵祝南风这个弟弟。   虽然纪寻会常常来谢府蹭吃,虽然祝南风偶尔会拉着自己和纪寻他们一块儿吃饭,但他好似并没能跟纪寻变得哪怕亲切一点点。   相反,随着纪寻飞速长高,他对纪寻那种难以言说的,从骨子里透出的畏惧越来越强烈。   就仿佛是一种本能。   “明天见~”南风朝着谢四点了点头,再回头看纪寻,果不其然,又在他袖口发现了血迹。   纪寻目光仍随着谢四背影,行至南风跟前,他抬起大掌轻轻搭在她肩头,虽只是个小动作,却散发着浓浓独占欲。   谢四转过街角回头看时,正巧瞄见这一画面,心里紧了下,直至离开纪寻视线,他才敢皱眉。   停步在南风身边的纪寻看不见谢四背影了,才收回大掌。   他愈发飞扬的长眉慢慢舒展下来,眉梢眼底的戾气和强势意味却像是不知何时印刻在他脸上了,再也无法抹去。   “没有受伤吧?”她问。   “只有我打别人的份儿。”纪寻凉凉哼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可一世的傲气。   坐在王瘸子家房顶,一边吹风看月亮,一边保护祝南风的紫猎一瞧见纪寻,便从房顶跳下来,颠颠跑过来,拿一双殷切的眼睛看纪寻。   纪寻却只给了眼神,便不再多给一点关注了。   南风已经渐渐习惯了崽崽青春期的傲娇叛逆,仰头笑道:   “纪寻!我这次规划的几个馆子都开起来了!   “你吃晚饭了吗?   “啊,没关系,反正吃过了你也吃的进去。   “我带你吃一下新馆子……我们从麻辣烫店开始吃怎么样?   “吃到最后面的煎饼果子店~”   纪寻终于将目光从南风脸上转开,转而望向新挂起来的牌匾。   他的确好多天没回来了,山南极日新月异,又发生了好多变化啊。   她想做的事,都在一件件的落地。   宠物女人虽然不如他厉害,但也很厉害呢。   如此想着,他又收回目光落在她头顶,眼神一闪,大掌便朝她头摸了过去。   先落在她后脑勺上,抚过她柔软发丝,又慢慢拢着摸到额头,左左右右轻轻拍摸了几下,才收手。   南风歪头躲开,仰头笑着嗤他:   “别以为你现在比我高,就可以摸我的头!”   口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暖洋洋的。   真好啊,在自己收获成绩,感到成就感满满时,有纪寻陪伴分享她的情绪。   纪大王虽然蛮横少言,但也还是会通过其他方式表达对她鼓励的嘛。   孩子大了,也是会通过拍长辈的头来表达亲近的吧?   傲娇的学着用大人的方式,反过来把她当小孩一样哄……   是不是所有小孩青春期,都渴望变被动为主动,要在每一段关系里,成为强势方、主导者啊?   拉着纪寻走进炒粉馆子,南风心里还熨帖着。   点了炒粉,已经吃过的南风撑腮坐在对面,看着纪寻微笑。   人和人相处的美好,有时候就在于你痛苦时、快乐时,有亲人摸摸你的头,朝你笑一笑啊。   南风眼神里渐渐充满了感动的温情,心里鼓鼓胀胀的,又因馆子建成而满足,又因有纪寻在而幸福。   真好哇~   而跟着她走进馆子沉默坐下的纪寻,则低头看了看自己大掌,努力记忆方才抚摸她头时的感觉。   她的头围好小,那些金子够给他打两个金冠了。   也好,两顶金冠做成不一样的,可以换着戴。 第50章 破灭了   林家, 怡安城最大家族, 有最多子弟进入萧山宗, 拥有怡安城外最多的田产。   林府, 面积最大, 最为富丽堂皇,最有格调, 看护的最为森严。   林大管家疾步走到大公子书房前,敲了敲门, 几息后才听到大公子应声。   推门而入, 又轻手轻脚转身合上房门。   回头去看, 便见宽敞明亮的大书房里, 大公子既没有在看账本, 也没有在读他最爱的医术,他正束袖挥毫。   画的是一幅雄鸡唱鸣。   大管家在林大公子示意下开始汇报近日府内府外大小事,林忘玄仍埋头在作画,似并未认真听,但大管家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 必然都被博闻强记的大公子听进耳朵。   果然, 当他汇报完毕,林忘玄便开始一件事一件事的询问和安排了起来。   大管家汇报了一堆事,大公子竟一件也没有漏下。   待所有事都一一交代后,林忘玄画了最后一笔,收了笔搭在砚台上,想起方才大管家说的一事——   说赵大公子送走冬猎队伍后, 一直琢磨在怡安大街上多买两个铺子,全部准备酒楼。   甚至问到林家头上来,问林家开在怡安城大街上并不怎么赚钱的胭脂铺子要不要转让。   “这么近的几步路上,开三家自己的酒楼?那岂不是自己跟自己打擂台?”林忘玄精致的剑眉微微挑起,翩翩公子气度从骨子里透出来,不愧为怡安城第一美男子。   “说是要跟祝南风在山南街上的几个馆子学习,做不同菜品的主打,虽然都是酒楼,但吃到的菜却截然不同。”大管家目光在大公子脸上落了下,便收回视线,恭敬低头。   “这是什么思路?难道做不同的菜,就不是自己竞争自己了?一个人中午只能吃一顿饭,不还是选了第一家店,就不能选第二家店了吗?几步路里开三家自己的馆子,不一样是竞争会来这一块区域吃饭的同一批客人吗?有什么区别?”林大公子皱眉。   “……赵大公子大概是被那祝老板魇住了。”管事听了大公子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想了想,便得出这么个结论。   “我最近倒是常听说山南街,这么说来,那祝南风是在自己街上开了好几家馆子?”   “是的,大公子,而且是一条街上开了四五个,据说还准备再开几家呢,已经跟剩下的邻居们谈起合作了。”   “……”林忘玄皱眉,怡安城的商铺,无论是什么分类,都是拆分排布,因为每个铺子面对的,都是附近的住户,就算怡安大街这样的繁华街道,面对的其实也始终是那一批有钱有产的客人。   因着这个道理,所有人开店,一般都不会在同一条街上,开两个同品类的铺子。   甚至若这条街上有其他大家族开的某一类铺子了,也会避开。   怎么祝南风上来就自己跟自己竞争,还在山南街上开馆子开到停不下来了?   山南街前前后后的邻居们长了好几张嘴好几个肚子,一顿饭能吃遍好几个馆子不成?   还是……有什么他所不了解的客人心态,被祝南风捕捉到了?   林大公子产生这样的疑虑后,很快又打消。   他淡然一笑,回想起之前在怡安大街上,看到的跟连氏兄弟买米的年轻女人。   有非常好的谈判技巧,很懂得把弄人心,聪颖自信,但……一时也没瞧出来有什么过人的智慧。   若说她能开创出他们五大家族都没开创过的经商思路,他是不太信的。   “晚上不在府内吃了,你随我去一趟山南街。”说到底,百闻不如一见,也不是什么多难了解的事儿,去尝一尝也就是了。   ……   ……   阿九最近状态都不太好,她严重缺觉。   纪大王收了蜪犬大妖的灵参,每天晚上让祝主家煮一根喝,听说还配着无忘山上特别稀有的灵泉一起,淬体塑身,想想就羡慕的不行。   偏偏这样纪大王还是嫌不够,又看上了大妖蛛后地底宫穴里的黄金白银……   这段时间晚上跑去给纪大王鞍前马后,白天跑回来给祝主家打杂,晚上还要在去见纪大王,跟大王汇报白天里祝主家都干了什么。   她的命好苦。   熬到傍晚,总算到了一天中最开的三个时刻之一:晚饭时刻。   站在杂货铺门口,她正琢磨着去哪家馆子吃,便见一位穿白袍批灰氅的潇洒君子从面前行过。   那人虽连个眼神也未给过一个,阿九却微微怔住了。   她还从没见过这般气质的人类,清雅如竹,翩翩玉立,好好看。   虽不如纪大王那般妖冶俊朗,但纪大王的脸她可不敢仔细打量。   这人类就不同了,玉石一般,俊美的敛去了所有锋芒,只觉得赏心悦目。   真是……仙风道骨也不过如此吧。   于是,阿九鬼使神差的便跟着林忘玄进了麻辣烫馆子——即便她中午明明也吃的麻辣烫。   有些羞怯的趁没有其他客人,挤进屏风后靠外的桌上,矜持的点了小碗荤素搭配麻辣烫——虽然平常她都点大碗多肉,但在美公子面前,要收敛一点。   等麻辣烫时,她时不时偷眼瞄另一张桌上的林忘玄,只觉得怎么看都好看,真是毫无死角。   而且坐有坐样,笔挺矜贵,好动心。   阿九想起自己在云璇宫看到的鹤族大妖,仿佛也有这样的气度。   小时候她真想过或许可以跟着鹤族妖王回家,或者带回自己家也行……   她的麻辣烫上桌时,她忍不住想:带个人类回家也不错。   可惜……她现在已经没有很大很大很大的家了。   心里才涌起一些难过,阿九便见动作和缓的林忘玄在优雅拢袖吃了两口牛肉卷后,突然顿住,仿佛是被惊了下。   几息后,他的进食动作突然加速了。   原本慢条斯理夹菜咀嚼的公子姿态转瞬即逝,他快速夹起一颗丸子,没有半启唇的咬下一口慢慢品味,反而是一整颗都送进口中。   甚至一边大力咀嚼,一边鼻孔喷气,露出享受美食的陶醉。   当他一手执勺舀汤,一手夹肉,吸溜一口汤,嗷呜一口肉,形象……也就尽毁了。   阿九本来以为如玉般的公子食量肯定很小,却不想林忘玄整整吃了一大碗,汤底都喝了。   吃掉自己碗里最后一块儿肉,阿九很遗憾的想:为什么好看的公子,也要吃饭拉屎呢。   吃的多,肯定也拉的多,如此一想,风骨都没有了啊。   枉费她初见他时眼睛放光,唉。   念头一转,她又回想起了鹤族的小妖王子,虽然长的那般,想必也逃不开要上厕所。   了无生趣……   吃饱的她站起身,再也不装客人了,整理了自己面前的碗筷后,又到林忘玄桌前将对方碗筷也收了起来,与自己碗筷并到一块端走。   离开时,还瞄了林大公子一眼,送上一声长叹,才转身绕出屏风隔出的贵客雅间儿。   “?”林大公子正回味着美食,撑的有些站不起来,对上阿九的眼神,完全迷惑。   这小丫头看着他叹什么气?   ……   林忘玄怎么也没想到,当自己还在跟大管家悄声不认同麻辣烫店里只有一种菜品时,会大快朵颐吃掉那么大一整碗麻辣烫。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刚开大中华麻辣烫店没多久,祝南风就敢接二连三的开其他馆子。   吃饭的过程中,虽然他在屏风后,却也听的到大堂里的热闹。   尤其这美味,和所有入汤菜品都可以随机搭配的变通性,的确不需要很多种菜品,也足够撑得住这一家店。   出了大中华麻辣烫的院子,他舒展了下手臂,感觉自己好久没有吃这么饱了。   今天傍晚没有雪,却有风。   寒风吹拂过林忘玄的发梢,送来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香味。   才收拢衣襟,准备离开的林大公子不得不驻足。   当他循着味道走进烧烤店时,只恨自己为什么在第一家店吃的那么饱?!   等他抱着不多吃,只品尝的心态,点了各种食材各一串后,却终于没能忍住……   撸串时,他一边享受这比麻辣烫还诱人的美味,一边琢磨着,这些东西都不甚贵,祝南风耗费如此多心力,弄出这样与众不同的美食,却怎么想都觉得赚不到什么大钱啊。   然后,小跑堂瞧着他衣着华贵,就捧着托盘,朝着他走了过来。   托盘上摆着6个小杯子,“这位公子,这酒是我们掌柜请您试喝的,这些您都可以免费喝。您可以和了觉得好,再消费买酒。”   “……”林忘玄微微一笑,立即明白了这种设置的意味。   他倒也不太介意,心道只怕这馆子里,恐怕难以提供能让他林忘玄觉得不错的酒。   抱着这样的轻慢心情,他捏起小跑堂摆在桌上的小酒杯中的一个。   可他只轻抿了一口,眼睛便亮了起来。   随即一口饮尽,他又捏起另一个酒杯,才要立即品尝下,转念忙又放下酒杯,用热水漱了漱口才娶品尝。   这样的好酒,可不能混了味道。   果然,第二杯酒的味道虽然与之前那杯决然不同,却一样的有其独特的口感和味道,他细细体会酒液入口入喉时几种不同的味道和刺激感。   接下来,他一一细品了每一杯酒。   然后,林忘玄用四颗指甲大的金粒子,买了一瓶100块钱的红酒,两瓶4块钱的青岛啤酒,一小瓶100块钱的二锅头,一瓶8块钱的rio,一瓶100块的朗姆酒,和一瓶60块钱的和酒。   他从未喝过这样醇香的好酒,口感如此细腻多变。   让大管事将其他酒收好,他就着一瓶青啤,几乎将点的所有烤串都吃光时,他才回想起自己两刻钟前的想法。   原来,祝南风想赚的大钱,是他这种有闲钱,喝的起好酒的人的啊。   再离开时,林忘玄已经有些挺不直腰了。   拉起兜帽遮住头脸,他也觉得自己身为林府大公子,在山南街连吃两家馆子,有些羞人。   只是,站在祝氏杂货铺门口整理门面的阿九,却已看穿了一切。   别遮掩了,这位公子,我知道你来时翩翩脱尘,身姿笔挺,步伐轻健的样子。   林忘玄并不知道自己在阿九眼中形象崩塌的有多厉害,他正专心琢磨着下次空腹再来吃一次烤串时,又闻到了一种不太一样的味道——   来自于上风口的另一家馆子,似乎是……大中华炒粉店。   心里莫名冒起一股火,他真是……应该中午就来吃,每家店都不应该店太多的……   当晚,林大公子撑的睡不着觉。   后半夜好不容易入眠,梦中却尽是美食。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酿酒能力远不及现代】 第51章 替她骄傲   山南街上, 即便是寒冬, 却也热闹了起来。   络绎不绝的陌生人来到这条街上, 大多数是因着街上美食馆子的口碑, 闻讯来尝鲜的。   孩子们也更加活跃, 他们既不是藏在家里瞎玩,也没有走街串巷的乱跑, 而是一趟趟出城拣木枝,三大捧一个铜板呢。   还有的则窝在烤串铺子后院劈木签子, 劈100根就能换两个铜板。   曾经在没事儿的白日里串门聊八卦的小媳妇们也没闲着, 不是已经跟着南风做起买卖, 就是找大中华成衣铺子负责织毛衣的李大姐, 领两根针几团毛线, 接个织毛衣的活干。   曾经的山南街现如今焕然一新,冷寂的冬日也热火朝天,生机勃勃。   现在,他们有了新的希望。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渴望过更好日子的心, 都被那个突然出现在山南街的女人激活了。   而那个女人的心, 已经以山南街为基点,朝着城外蔓延开了。   一大早,南风吃过早饭便跟谢四开了个小会。   前面几家馆子的成功,让他们快速有了金钱回流。谢四立即揣着更多的钱来找她,渴望将山南街其他邻居们也拉下水。   南风从没想过自己的脚步会走的这样快,常常有唏嘘之感。   她琢磨着去隔壁街上转转, 毕竟很多东西其实没必要从地球买过来,或许异界人也能就地取材完成,她想找一些匠人谈后续更长远可持续发展的合作。   才准备迈步,便见街尾摇摇摆摆走过来一个人。   太阳挂在他身后,将他照的暖洋洋的,墨绿色的长发被光一映,颜色都浅了些。   但哪怕沐浴在朝阳中,他的线条也没有柔缓一分一毫,少年人两条大长腿迈开,宽阔的肩膀微微摇晃,配合上冷冽的表情,很有种六亲不认的霸王要来灭谁全族的氛围。   南风一看就他便笑了出来,远远朝着他摇手。   纪寻双目淡淡看着她,也没回个笑容,脚下的步子却更快了几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仰起头,她挑眉询问几息间便走到面前的长腿少年。   这一身白色大氅好适合他凛冽的气质,他穿上后,站在铺了雪的街上,于冬日中既锋锐无匹又妖美逼人。   她的少年真好看。   “城外很多人,烦。”纪寻说罢便伸手朝南风头顶摸去。   南风忙后仰了躲闪,自从他越长越高后,摸她头也越来越顺手了。   纪寻眉头一皱,半点不客气的又将手伸的更长了,硬在她头上摸了摸才转身往杂货铺里走。   南风气的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低声道:“男女有别,以后不许摸我的头。”   纪寻顿了下步,转头朝着她眼睛凝过来。   南风站直了,逼视他不太吻合的眼神,固执的回瞪他——趁他年轻,必须给与正确的教育,随便摸女人的头绝对是不行的。   纪寻眨了下眼,没有反驳她。   南风舒了口气。   然后,他旋身回到她跟前,伸出手又在她头顶摸了下。   “……”望着少年人高大厚实的背影,南风气的磨牙。   从山南街隔壁的二道街上赶过来找祝南风的男人,看着纪寻进了杂货铺,才再次恢复快步,赶到她跟前。   “祝……祝老板。”男人个子不高,三四十来岁的样子。   南风收回目光,转头疑惑道:“请问你是?”   “祝老板,我是前面二道街上的木匠,我叫吴三同,别人都叫我吴三。那个……我听邻居们说您在找木匠,我就,我就自己来了。”吴三说这话,两只手揣到一块儿,显出紧张和局促来。   南风展颜一笑,“我听唐掌柜提过你,说前后三条街上的桌子凳子都是找你做的。”   “祝老板您酒没找我做桌子。”吴三有些不好意思道,他之前来山南街上吃过饭,见识过馆子里的一些新桌子椅子,做法很简单,但是设计很精巧,用料有些奇特,涂的漆也是他没见过的。   “那是我还不知道有吴三同做了一手好木匠活,我正好有一些想法想实现,也准备找你聊聊呢,不如我们到杂货铺里——”南风才要开口将吴三请进杂货铺后堂,便见方才纪寻来的巷尾,突然拐过来一队人。   吴三也被那不小声势吸引,转头朝着那边望去,在看到来人时,他瞳孔收缩了下,有些惊诧。   别说在山南街上他没见识过这样的阵仗,在其他街上他好像也没看过!   只见一群穿着厚实袄子的男人,骑着高壮的独角马,背着弓或大刀,还有的马上挂着许多兽皮,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拐进本就不算很宽敞的巷中,使这条街巷显得更加局促了。   吴三同不自觉往街边靠了靠,准备给这行人让路,心里嘀咕着,有大街不走,他们怎么钻起这种小巷子了,这是要去哪里啊?   不少邻居们听到嘈杂人生和马蹄声纷纷行出院子,仰头张望看热闹。   南风却站在路中央没动,她认出了那带头之人是谢家二公子谢殊戎。   看着他那昂扬笑脸,她突然想起了在地球上看到的许多古装电视剧——那些当了大官荣归故里的状元郎仿佛都是这样的。   就差一点不太相同,谢二骑着的马头上,缺一朵巨大巨大的红花。   “祝老板——”吴三见谢二公子的马都快到近前了,祝南风还不让路,才要伸手去拉一把,却见谢二公子突然一拽马缰,利落的翻身下马了。   吴三伸出去的手默默收回,隐约间仿佛有了些明悟。   不等南风开口祝贺他冬猎结束全须全尾的回来,谢二拍了下马脖子,转手从马上捞下一捧兽皮,一股脑塞进了祝南风怀里。   “这些都是给你的,谢家冬猎队伍只有受伤的,没有折了人。”谢二说话时笑容爽朗,显示着他心情真的很好。   “恭喜二公子。”南风被皮草压的手臂往下一沉,没想到这些东西会这么沉。   跑出来看热闹的阿九看见了,立马颠颠跑过去接过南风怀里的皮草,小狗腿极有眼力见,不愧是杂货铺里受宠程度仅次于纪寻的美少女。   一直站在杂货铺门口保护南风的紫猎,忍不住朝着阿九撇了撇嘴。   “这次冬猎中遇到的妖兽格外多,可我们不仅损伤变少,还掠获了最多战利品,多亏了清虚灵火混元棒。   “混元棒一炸开,妖兽们吓的惊慌窜逃,对我们的攻击减弱许多,我的队伍得以有喘息的机会,重站对阵。   “其他家族的队伍也可趁机收割惊慌的妖兽,你可不仅是帮了我们谢家的忙。”   谢二朗声说罢,朝着身后一扬手。   站在谢二身后早已下马的手下立即也将他们马上挂着的兽皮递了过来。   南风忙再次接下,瞧着怀里的兽皮,她忍不住想:给我这些东西,我也不会缝纫制作衣裳啊,还不如给我金子。   能不能套现呀……   这一回,站在阿九边上的紫猎终于找到了机会,摇摇摆摆走过来,将谢二身后部下递过来的兽皮全接过去。   转身回到杂货铺门口时,紫猎朝着阿九昂了昂头,他在数量上占了上风——他可比阿九这个弱鸡妖兽拿的多多了。   “我本来还担心使用不当会有危险,看样子是我多虑了。二公子能将混元棍使用到如此程度,想当厉害。   “其实不必谢我,我只提供东西而已。如何在冬猎中使用,什么契机使用,怎样发挥其最强威力,那都要依靠二公子的军事才能。”   南风一向谦虚,她就是单纯只是个商人而已。   很多东西能发挥出作用,都要靠规划者和执行者的配合,她从不敢居功。   “哈哈哈哈,仍要谢过祝老板。”谢二说着一抱拳,“我今日一进城便来你这里了,大家伙都还饿着肚子。方才进城时,我听说你街上又开了好几个馆子,装不装得下我这些人?”   说着,他朝着身后一指。   “……”南风整个人都怔住了,这特么几十号人,巷尾拐过去隐约还有人挤不进山南街呢。   缓了会儿,她才开口:   “我借几个桌子凳子在巷子里吧,你们捕猎的肉有吗?我馆子里备的肉恐怕不够。”   谢二公子举臂一拍手,后面立即有两个人跑出巷子,不一会儿,一个抬前脚一个抬后脚,抬过来一头类似猪的大块头妖兽。   “这东西肉好吃,嫩,不腥不臭,够不够?”谢二拍了拍这妖兽的屁股,啪啪的,显示着膘很肥。   “……够!”南风深吸一口气,转身立即火急火燎对阿九道:   “去所有邻居家借桌子借凳子,喊王松拿着盆过来切肉,孙大嫂也过来切一块儿肉,炒粉也需要肉的。然后让钱柱子一家过来,把剩下的肉都带走切片做肉串。   “孩子们呢,都别出城拣柴禾了,都来穿肉串!”   “得令!”阿九脆生生应了,转身便跑。   谢二从腰间掏出一袋金粒子,丢到南风怀里。   她接过了一掂量,扯开袋子口瞧见金灿灿的全是金粒子,立即展颜而笑,转头对紫猎道:   “把我屋里放着的那瓶茅台好酒取出来,给二公子接风!”   面对财神爷,压箱底的酒就不能继续藏着了。   这一袋子黄金掂量着估摸有快四两,又有钱了!   谢二瞧着她模样立即笑开怀,使唤属下们将马都牵到山南街和无忘山直接的荒地上拴了,两三个人在那儿看着马,剩下的都回到山南街上。   很快,几个馆子里、院子里、街上都坐了人,三五成群的围着,高谈阔论起这一趟冬猎。   兴高采烈的话语间,少不了的话题自然是祝老板送给谢二公子的清虚灵火混元棒,它们又多么多么厉害,震慑的妖兽们四窜逃走是多么的振奋人心。   火光漫野的场景如何一辈子都无法遗忘,火焰的爆破力和燃烧起来的热度,以及烟花炸开时混杂着妖兽身上飞溅的鲜血的场面,多么的慑人,又多么的美……   山南街上开始有人住起,再也没有过如此热闹的场面。   整条街上的邻居们都因这特殊的沸腾而兴奋起来,议论纷纷,没事的全挤在院子门口看热闹,还有的热心的将谢家护卫镖师们请进自己院子里坐。   来找祝南风的吴三再也没找到机会跟祝老板说话,目光从巷头到巷尾,他想,山南街再也不是曾经的山南街了。   若不是他刚走过来时,这街上还没这么多人,他真怀疑这里不是山南街,而是怡安大街之类的热闹地方……   心里虽想着改日再来找祝老板,但瞧热闹的心却让他舍不得挪步。   来财杂货铺的赵福也走出来看热闹,忍不住撇嘴道:   “吵吵闹闹的,影响我们旁的铺子做买卖。”   吴三回头扫赵福一眼,还不待开口说话,站在边上一起看热闹的另一个人率先抢话道:   “可得了吧赵掌柜,自打祝老板的馆子开起来,山南街上人多了,我那小布匹行,每天都多卖出去好几匹布,还不都是多亏了蹭的到祝老板的财气。就这样,你这杂货铺也没多卖出去一两样东西?啧啧~”   “就是啊,山南街活了才好做买卖,赵掌柜你可少说两句吧,铺子凉就是凉,怪不得旁人。”另一个邻居也忍不住开口怼了句。   赵福气的脸发青。   现在仿佛整条街都被祝南风领着赚了钱,连街上瞎跑的崽子们都能一天赚几个铜板,就他被挤在街上受气又亏本。   “祝老板可真厉害啊……”吴三转回头继续扫视街上人头攒动的场面,心生敬畏。   “可不咋滴!”街上的邻居语气透着丝得意劲儿,很是替祝南风感到骄傲。   说完这句话,该邻居瞧见大中华烤串店院子里忙前忙后的人影,想了想道:   “不跟你们扯了,我也趁机去赚两个铜板。”   “……”吴三。   坐在杂货铺房顶的纪寻懒洋洋的伸展了下四肢,伸手抓开头上束冠,长发倾泻而下,垂在肩头和房顶瓦片上,野性尽显,俊朗无匹又充满了攻击性。   每当南风忙碌着从屋子里走出来,他目光都能瞬间捕捉到她,并追随着直到她又走进另一间屋。   瞧着她忙忙碌碌掌控全局的样子,他仰起头,朝着太阳眯起眼,嘴角微微翘起。   单手摸向腰间,大氅遮掩下,那里挂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里面装着两个王冠,和一些碎金。   现在她头顶若是顶着金冠,不知道会不会更威风。   自家宠物就该是这样的,被众星捧月,指点江山。 第52章 可惜没长两个脑袋   凉风卷着食物的香味, 在山南街上飘散, 送至风力所及的区域。   许多天色昏沉后仍在室外活动的人, 都或多或少闻到了那味道。   是山南街外, 人们冒着冬寒, 也在吃的烤串、麻辣烫等美食的味道。   这个时代没有味精,若是住在海边的城市, 可以用海鲜配菜来提鲜,这边住在山下河边的人类, 也只能寻找各种有鲜味的食物配菜。   但到底不如味精好用。   南风储备了许多味精, 暂时并没有作为单独的商品售卖, 但几个馆子炒菜做饭都会用, 算的上‘大中华’这个品牌的食物的核心竞争力之一了。   至少, 其他饭店就没办法像山南街上的馆子一样,很轻松洒几粒,就抵得过高成本又费力费事的高汤效果。   南风陪谢二公子坐了一会儿,便在二公子招呼下离开了山南街——   她也不可能一直陪着他们到吃完,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到二道街再找吴木匠的时候, 对方的态度比先前还要更热情许多, 姿态表情间都透着敬重。   南风与他的沟通推进的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以后南风需要的家具,如果是新式样,就由她出图纸和设计方案,制作费只出五成即可。   之后5年内,但凡有人从吴木匠这里买南风设计的家具, 都给她抽1成的钱。   契子签的更效率,吴木匠认字,连找人看都不需要,他读了一遍,便爽快的按了手印。   离开吴木匠的铺子时,南风折好契子放进怀里,现如今,连长工契在内的各种契子,她已经有超过十个了。   而且,麻辣烫馆子从今天起已经进入正收益阶段——之前做的前期投入,都赚回来了。   从今天起,美食街的馆子要开始盈利了!   别的馆子铺子一般都要一两年才能盈利,像山南街上馆子这么快的,可十分稀少。   谢二公子一伙人饭毕酒酣,已经是接近晚饭时间了,一群人离开时还帮祝南风收拾了下碗筷桌椅。   谢二离开时路过成衣铺,看到敞开院门,用特质的衣架挂了一排的毛衣,好奇的走过去摸了摸。   只觉得触手温暖柔软,再打量颜色,最后落在一件白色的男士毛衣上。   正赶上祝南风从二道街回来,便问道:   “这成衣铺子也是你的?”   南风点了点头,“是的,二公子不如买一件毛衣穿穿?轻便暖和,虽然有些不挡风,但在房间里,或出门披件氅衣,比皮毛袄子也不差。”   “多少钱?”他随意问道。   “你看的这件82个铜板。”南风看了眼衣服上别着的小纸牌,开口道。   “这么便宜?”谢二挑眉。   “二公子强烈要求多给点的话,也成的。”南风认真点了点头。   谢二话说出去便已经觉得有点犯傻,听到她如此一本正经的作答,便忍不住扯唇而笑,一向硬朗严厉的面部线条突然柔和开。   从他身后走过的下属们偷眼瞧见二公子的表情,皆忍不住多看祝南风两眼,只觉祝老板面若芙蓉真是好看,怪不得二公子一看见她便笑。   下属镖师或护卫们相顾心照不宣。   “这几件我都买了。”谢二悄悄抿直了嘴唇,转头看了眼挂在门口的衣裳,从衣挂上拢了五件纯色素色男士毛衣,其中有的是对襟纽扣毛衣,有的是套头罩衫,还有大襟纽扣毛衣,样式颜色都有些新有些特别,但又不至于特别跳。   李大姐在屋子里看到了,忙披上袄子赶出来时,南风已经走到谢二近前准备伸手接钱了。   院子里之前扫雪时大概没有扫干净,南风踩到了一处覆了雪的薄冰,脚下打滑便是一个踉跄。   谢二忙伸手托住她手臂,将她扶住了。   下一刻,突然有轻微的破空声响起,幸而谢二耳力不错,快速收手躲闪。   可即便如此,那飞过来的石片儿仍在他手背上擦出一道血痕。   再看那石片,竟已深深陷入他左方地下——从其射入土地的深度便可探知将石片激射出来的人,有多大力气。   手指搓了下手背上的伤口,谢二转头朝石片飞来的方向望去,便见一个少年人丝毫不避讳的躺在杂货铺房顶晒太阳。   大冷天的却仿佛感觉不到风寒,翘着腿姿态悠闲。   可对上那身量颀长少年的眼睛,他却立即挺直了背脊,一敛方才闲适姿态,本能的进入了备战状态。   那双眼睛太具有威慑性了,望之便让人后背发寒。   他目光最后落在对方墨绿色的长发,突然想起这是祝南风的弟弟。   双眼微微眯起,收回目光再望向吩咐李王氏给他装毛衣的祝南风脸上,念头转了转,他便低声问道:   “纪寻可是你亲弟弟?”   “姓都不同,自然不是亲生的。”南风并不知道他为何问这问题,回答的很是随意。   “不同姓,自然也不是堂弟了。”谢二搓了搓手之,琢磨着,不仅不是堂弟,恐怕连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吧?   接过毛衣,他转手丢给身后小厮,朝着南风点了点便算道了别。   只是行至方才那颗小石片落地之处,他弯腰扣出了石片,趁祝南风不注意,转手丢向纪寻。   绿毛少年人手臂轻描淡写一动,那小石片便落在了掌中。   谢二站在原地与纪寻遥遥望了片刻,见对方并没有后续反应,这才点了点头,踏出小院行至山南街,转而骑上护卫递过来的坐骑,扬长而去。   只是,驶离山南街的谢二并不知道,在他转头后,纪寻手指在坚硬的石片上轻轻一撮,便将之捏成了齑粉。   ……   傍晚天光渐暗,刘长老带着萧山宗弟子们修整完毕,再次准备出城。   冬猎捕杀了打量的妖兽,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这些潜伏在密林中的动物们因寒冬饥饿袭击城镇。   但并不代表所有妖兽带来的潜在危机都消失了,冬猎毕竟只是一次振奋军心,捕猎肉食的活动而已,效用不小,却绝没有大到杜绝所有危险。   而且,刘长老冬猎前便寻到了一些妖族痕迹,却始终没见到任何妖族的影子,心里始终难以安定下来。   大妖小妖跟妖兽可不一样,他们因修行而通智,有一些不仅战斗力惊人,连智力也与人类不想上下——   妖族对人类的威胁,绝对比妖兽这种智力低下的动物大的多的多,即便他们生育能力极差,也很令人类忌惮。   刘长老至今仍未找到当初无忘山上地动山摇的原因,也没发现无忘山屏障有破损,可心里始终不安生,总觉得或许与最近他在怡安城外频频发现的妖族气息有关。   穿过一条主街时,前面突然出现一队人马。   上午时,六张带着队伍回城,谢家的队伍便紧跟着他们,怎么到现在还在街上转悠?   “长老。”瞧见刘长老和一众修仙弟子,谢二忙下了马上前行礼。   “怎么还在路上?”刘长老鼻翼微动,不需要很用力嗅闻,便能闻到浓郁的酒香和特别的食物香味。   “晚辈带着属下们去山南街上吃了轻功饭,这便要回府了。”谢二恭敬有加,语气也比往日平和许多。   刘长老点了点头,没有多留,便带着沈醉等一众弟子穿过被谢二让出来的道路,直奔城外。   待走到城门口时,刘长老才突然停步,转头朝无忘山方向远眺。   山南街,似乎正是紧挨着无忘山脚的一条小街巷吧?   他似乎还有一个晚辈在山南街上,需要他去会上一会。   ……   ……   圆月高悬,山风阵阵。   在这些日子里,祝南风已经跟三尾猴子们建立了非常亲密的主仆关系。   现在猴子们对纪寻虽仍怕的厉害,见到他还是会哆嗦,但对祝南风却更加尊重有佳,对于所有她下达的命令都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本以为猴子品性顽劣,不好驯服,却不想异界的这种比普通猴子大不少的三尾猴,不仅智商更好,服从性也更好。   它们给她建房子,做所有她安排下去的工作。   南风对它们也愈发上心,羽绒服,雪地靴,手套帽子一样样的包装上,远看跟一群小孩儿似的。   而且伙食也越来越好,养的往年都会冬天冻死一批,最少也要饿瘦的猴儿们,一个个膘肥体健,见到南风如见亲妈,团团围住,叽叽叽的讨着要摸头。   可是猴子实在太多了,有的长的特别不一样的,她能记住了,起了‘二毛’‘三毛’的名字。   可其他的长的实在太像了,她真的好难从几十只猴子里分辨出谁是谁。   它们各个都要摸头,有的明明被摸过了,还想被摸,又来插队,南风也看不出来。   就常常挨个摸头摸好久,从刚开始兴高采烈摸的好开心,摸到后面掌心都要秃噜皮了,还摸不完。   她总是要把持着一碗水必须端平的心态,才能坚持到最后。   唉,喜欢撒娇的猴子员工也是很难关照的呀。   月华洒在她脸上,让她本就白嫩的皮肤显得莹润。   每当她摸猴毛时,都会露出有些俏皮的笑容。   纪寻靠着洞壁站着,闲闲的偷瞄她。   送走了猴子,南风捧着小本子,最后检查别墅——   基本上全部搞定,她买的最好最健康的内饰和家具终于可以从山洞里搬进别墅了,然后放半个月的风,就能入住了。   四周高树太多,可能有点遮光,她又选择了几棵高树,琢磨着要么砍掉,要么修剪。   纪寻握着个香蕉,一边吃一边在山洞外的空地上漫无目的的溜达,目光仍时不时落在她身上脸上。   南风折腾完山洞内外,又盘腿坐在山洞内室帐篷里,挨着电暖器做规划。   当她在本子上写下‘要想富,先铺路’时,一整天都没怎么离开她,一晚上也都在偷偷仔细观察她的纪寻,终于将自己披着的大氅丢在一边,露出腰间沉甸甸的袋子。   摘下后,他行至帐篷前,踢掉鞋子,一猫腰便钻了进去。   随即,他两步走到南风身边,挨着她盘腿坐下。   “?”南风将笔记本放在边上,转头笑道:“怎么了?”   纪寻没有开口,将袋子放在面前,随即从里面掏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抬手便戴在了她头上。   之后,在她怔怔茫然时,他捞过她放在床边的小镜子,递到了她手里。   南风对着镜子一看,便见到了头顶沉甸甸的竟是一个做工不那么精致,却仍漂亮的耀目的王冠。   “!!!!”她瞠目结舌盯着镜子里的王冠,仿佛隔着玻璃罩在看展示台里的贵重宝贝。   南风惊的炸开手指,却忘记了那东西就戴在她头上,她随时可以拿下来更仔细的打量打量,抚摸抚摸,掂量掂量。   纪寻不等她接受了头顶的那个,已从袋子里拿出了另一个,丢在她怀里,沉声道:   “换着戴。”   南风用力一低头,头顶戴的不怎么牢靠的王冠掉落,砸在怀里的王冠上,金属碰撞的脆响,震的南风眼睛灿亮灿亮的瞪个溜圆。   捏起一个,她递到最边,朝着王冠的小尖尖便轻轻咬了一下,仿佛是给这王冠盖章一般,留下了个一个小牙印。   丢开镜子,她爱不释手的一会儿看看这个王冠,一会儿摸摸那个。   喜欢的不得了。   这做的也太漂亮了,不舍得卖了怎么办啊。   南风在两个王冠间挑了半天,然后将轻一点的那个戴在头顶,固定好后,转头朝着纪寻微微挑眉,笑着问:   “好看吗?”   纪寻那双暗绿色的眸子里含着波光,微微荡漾后,渐渐幽深黑沉起来,仿佛突然有人在绿潭里点了一滴墨。   他微微启唇,却没有开口,喉结微微滚动,他吞咽了一口口水。   随即,他伸长手,轻轻放在她脑后,在她披散着的长发上和缓的抚摸了起来。   南风摇头想要摆脱他的手,笑着道:   “不是说了嘛,不可以摸我的头发的。”   不知为何,纪寻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   抚摸着她长发的手果然顿住,却没有如她所说的收回去,而是突然握住她长发,用力向后一扯。   南风虽然没被扯痛,却也在他力道下,被迫朝着他仰起头。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笑容微敛,瞠目望入他眼底。   纪寻瞳孔猛地收缩,心骤然被抓紧,一股热气轰一声朝着头脸汹涌而上。   他乍然松手起身,一系列动作极快完成,当南风回过神时,他已经弯腰出了她的帐篷,甚至连门口的靴子都没有穿走。   “……”南风望着空荡荡的帐篷口,捧着两个王冠,对着一小袋子碎金,伸手揉了揉后脑勺。   一分钟后,她目光灼灼望着金冠,爱惜的抚摸。   两分钟后,她掂量着袋子里的碎金,估摸着重量和价值。   三分钟后,她脸颊突然渐渐转红,心跳也在加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恋爱节目里咸鱼躺[古穿今]》by泪染轻匀   一句话简介:女尊国女皇穿成身娇体软的绿茶婊后,美食文。   文案:   女尊国武力值最高、最有‘女人味’的皇储刚珠穿越了,穿成了一部爆火的恋爱真人秀中的素人女嘉宾。   这一季《恋爱小屋》素人男嘉宾不仅外貌气质出众,并且每个人的身份都很不一般——   一号男嘉宾:年入过千万的版权大神作家。   二号男嘉宾:粉丝破百万的天才电竞冠军。   三号男嘉宾:拥有贵族血统的混血儿霸道总裁。   四号男嘉宾:玩够了就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的超级富二代。   ……   然而,无论四位素人男嘉宾们的身份有多牛皮都跟刚珠没关系了,因为——   她穿成了被四位男嘉宾拆穿真面目、被无数观众黑出翔的绿茶婊&渔场管理员女一号嘉宾,白宝珠。   面对着原主留下的一堆烂摊子,刚珠看了看自己美得跟天仙似的‘爷们唧唧的’脸蛋儿,在看了看自己娇滴滴的跟个‘男人’似的气质……   刚·咸鱼·吃货·戏精·珠表示——妈哟!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实现了!这里怕不是天堂吧!她总算可以不用每日练功举铁,只做个漂漂亮亮柔柔弱弱的‘男人’啦!   至于恋爱真人秀被黑?一直0票没人选?   没关系没关系,她就咸鱼躺在节目中当个吃瓜看戏磕CP的路人小厨娘好啦!   结果——   明星观察员:我擦!这一期白宝珠又拿了四票???   节目组:自从白宝珠下厨后,我们这节目怕不是一档美食节目!   观众:白绿茶滚出……啊!真香!一群大猪蹄子谁都配不上我家珠珠! 第53章 南风太难了   山风呼啸, 南风睡的并不很安稳。   纪寻坐在帐篷里, 两条大长腿微微蜷起, 双肘搭在膝上, 目光灼灼落在熟睡中女人年轻的脸上。   他已经许久没有钻过她的帐篷了, 开始阅读那些书籍后,他慢慢有了一些不自在, 这种情绪像种在心上,在慢慢生长。   头顶有刺痒感, 他略显烦躁的伸手搓了搓额角, 仿佛有一股可怕的力量, 正蠢蠢欲动, 要从那两处蓬勃涌出。   目光落在南风睡颜上, 他手从额角挪开,俯身侧躺在她身边,伸手捞过她一绺长发,缠绕在指尖,又慢慢抽出手指。   视线下移, 顺着她面颊滑向脖颈, 又……   喉结再次不自觉滚动,抚摸她手指的手像突然遭电击般快速抽回。   心里像也有什么东西要往外窜般,令他怀揣着一股火,烧的烦躁难耐。   视线突然下移,两道浓眉皱起,他望着自己两腿之间, 心里一阵疑虑。   许久以后,他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身体的起火点。   可要如何灭火呢?   沉默的夜里静如寒潭底,偏偏这凉汩汩的潭水里淹没着一个火山口——   这火山正在苏醒,大有喷涌后焚烧天地之势。   伸手背碰了碰那硬邦邦的宝贝,身体瞬间颤了颤,头皮阵阵发麻,他瞪圆了眼睛,灵魂仿佛也被震颤了。   一个念头仿佛印刻在本能里,流淌在血液中,突然就冒出了头。   然后,还没来得及过脑子,他便伸长手臂,拉住她小手,拽过来,接着按在了自己某处滚烫滚烫的地方。   心里那股烦躁突然得到平息,他长长喟叹一声,微微眯起了眼睛。   还没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突然觉得抓在手里的手腕从软绵绵变得僵硬。   然后,他抬起头朝着她脸上望去,两双不惧黑暗可以夜视的眼睛,便对上了视线。   “……”纪寻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一种羞燥的气息直冲面门。   他如被火烫到般猛地松开手,窒着呼吸,一个点窜扭身便从敞开着的帐篷门飞了出去,如一只鸟般灵敏。   南风只看见一道虚影闪过,他便消失不见了。   “……”   她伸展开手掌,盯着自己掌心,久久无法回神。   半晌后,另一只手钻出被子,在炸开的掌心摸了摸。   黑夜里她表情晦暗不明,微微敛目,深吸一口气。   小孩子……长大了……长的太大了……   而且……   上天怎么会如此苛待她,要让她祝南风面临这么多,这么多艰难处境……   ……   ……   清晨,南风沉默的起床,沉默的做饭,沉默的盛菜布桌,沉默的与纪寻用餐。   两个人都低着头,谁也不看谁。   空气凝固的厉害,偏偏冷寂中有火在烧,可他们都避开了那火焰。   早饭后,南风回到内室,又爱抚了半天皇冠,才将它们妥善藏好。   再出来给三尾猴们交代了今日任务,发放了今日三餐,这才转头看向纪寻。   少年抱着双臂靠在山洞口的石壁处,沉着面孔,垂头掩去表情,仿佛正恶狠狠瞪视前方地面,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南风走到他跟前,才要开口,他便突然站直了身体,高出她一头不止的少年展开长臂,在给她巨大威压的瞬间,搂住她腰,将她扣在怀里,随即一踮脚,便窜出几十米。   疾风在耳边快速掠过,她轻轻拢住他,闭上眼,能听到他快速的心跳,与他的疾速飞奔几乎同调。   没有她给他梳头,那头墨绿色的长发肆意在风中飞卷,擦过她耳畔,拨动了她的情绪。   只恍惚一瞬,便到了无忘山脚下。   风止息时,原来是纪寻已经停了下来。   他脸色虽臭,将她放在地上时的动作却小心翼翼。   随即,不给她说话的几乎,也不等她转头看他一眼,他已收回手臂,转身一个纵跳,消失在城市外的树海中,不见踪影了。   南风捋了下长发,转头看向他消失的方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他没给她一丝半毫开口的机会。   残忍而清新,甘美而狂野,郑重而激昂,骄傲而茫然,纯洁而焦灼,这就是青春啊。   ……   ……   日头偏斜了,刘长老才带着弟子们进城。   今年冬天太过寒冷,冬季也太长了,这不仅对人类来说是种考验,对其他妖兽,乃至妖族来说,可能都是考验。   谁也说不好,这样的严冬,到底会改变什么,会促进哪些大事发生。   刘长老甚至常常有紧张感,仿佛就要有什么灾难发生,而他对此毫无预见。   在小馆子里随便吃了些食物,去见大家族和打探消息的弟子后,沈醉回到刘长老跟前。   “坐吧。”捏起茶杯轻轻啜饮,已有130岁的刘长天微微眯起眼,感到一丝疲惫。   修行之路悠远,清苦,而长生与永登上界,仿佛已经成为传说中不可靠的故事,难辨真伪了。   如果掌门都无法得道长生,如果比他强大那么多倍的人都无法窥探上界的真意,那他要如何走下去?   在这漫漫无边际的人生路上……如何走下去?   “长老,得到消息说,妖族所处的云海山脉出现了个大妖,以前从未有人见过,据说是个很年轻的大妖,非常厉害,正在逐步吞并妖族各个领地。”沈醉长发半拢,随意在头顶梳了个髻,有些纷乱,却不嫌狼狈,只觉洒脱不羁。   “最近哪里都不好过。”刘长老叹了口气。   “是,云璇宫里的大妖都坐不住了,听说坐镇的那位大妖,可能也要动了。”沈醉饮一口茶,朝着长老脸上盯了一眼,又抿唇垂眸。   若云璇宫大妖四处捉捕新妖,也不知会不会冒犯到妖族与萧山宗早划好的边界,若真有往来,免不得又有一场大战。   宗门里,已百来年未遇过如此大事了。   刘长老自然也想到了这一遭,表情同样阴沉下来。   “而且,那新出现的大妖,是从萧山宗相连的蜪犬领地开始朝内兼并的。”沈醉又补充道。   “可只那大妖是哪一族的吗?”刘长老放下茶杯,沉眸问道。   沈醉摇了摇头,“只听说那大妖身上似有远古妖族的恐怖气息,而且愈战愈勇,身上散发出的慑人妖气越来越浓。   “到现在,一些小妖见到它,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只嗅闻到它身上的气息,便会本能的瑟瑟跪地,无法动弹。”   “……”刘长老眉峰突然竖起,远古妖族?   远古妖族……这……   沈醉嘴唇微启,想了想却又闭上。   “怎么?”刘长老哪里会瞧不见弟子这细微表情。   “还有一个消息,但我未能辨别真假。”沈醉手指点了点桌面。   “但说无妨。”   “听闻那远古大妖带了只猫妖,据说是才被灭族没多久的圣血九尾一族的纯血后裔。”沈醉皱了皱眉,“可是猫妖一向不羁难驯,自古以来从未听闻有任何猫妖会向其他妖族臣服的先例,更何况前段时间我们才得到消息,猫妖一族被全灭,九尾圣血已绝脉……”   “……”刘长老深吸一口气,只觉心烦的厉害,他自己内修8年未有进境,本就日思夜想难以停歇。   偏偏现在又遇到如此动荡年份,心神更加不稳。   许久后,他才平定了呼吸,淡然道:   “书信一封送回宗门,我们暂且不必忧虑此事。”   “是。”沈醉便站起身,转出了小馆子。   刘长老看着这行十三的弟子背影,半晌才收回视线,再想饮一口茶,杯中金色液体却已凉透了。   ……   ……   当刘长老带着一众弟子拐进山南街,祝南风便得到了消息。   好多天前,南风就跟阿九和其他小跑堂们说过,如果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家,背负着大剑,带着其他背剑的年轻人来到山南街,要第一时间来通知她。   等了这许多日子,她终于等到了。   执笔的手一紧,她故作镇定的将钢笔盖好笔帽,才用力攥了攥拳。   深吸一口气,她仍有条不紊的收好笔记本和钢笔,努力让自己动作不慌乱。   她卖的许多东西打的都是‘仙家宝物’的名头,乃至于现在珍品架上卖的好多3锭金宝贝,都被买家默认为来路十分高大上。   而真正的修仙者进程,早晚会听到这件事,到如今才登门,已经比她预想的晚了。   咽了口口水,她反复对自己说,反正她又没说过那东西来自于‘萧山宗’,总算没有把后路全堵死。   这些日子无数在后堂里演练,无数次在睡前冥想时推测各种可能发生的状况,思考解决之法——不要怕,她绝不是毫无准备的。   在房间里呆了好几息,她才转身对阿九道:   “去吧,之前我告诉你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别慌。”   阿九用力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杂货铺,努力让自己走路姿势正常,不显得紧张或异样。   只是,她忌惮的不仅仅是主家可能因为卖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被修仙者们审查,更害怕自己的身份会暴露。   好在直到走进隔壁院子里,也没有人突然喝止她,穿过院子一踏进屋子,她立即改走为跑,直窜进后堂,按照祝南风的吩咐,找王瘸子帮忙。   而祝南风,吩咐了紫猎不可妄动后,又详细重复了几遍她释放各种信号的意思,并要求紫猎反复背诵。   “主家,我直接打出去不就得了,他们几个修仙者,还能吃了你不成?”紫猎有些愤愤,不过是几个人类罢了,能比纪大王还厉害吗?   瞧着祝南风如临大敌的样子,他舔了舔只剩一颗的灵齿,蠢蠢欲动。   “听我的话。”南风皱起眉,难得的严厉。   “……”紫猎抿了抿唇,虽然很想干一番大事业,但……算了,以后再干吧,他还年轻。   待将紫猎也安排好,她这才挺起胸膛,舒展双肩,松松攥攥了两次拳头,挑起一抹状似从容的笑容,朝着杂货铺门口走去。   该来的总算来了,一直忧虑着,倒不如干脆的正面交锋来的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残忍而清新,甘美而狂野,郑重而激昂,骄傲而茫然,纯洁而焦灼,这才是青春。   ——陈丹燕《我的妈妈是精灵》】 第54章 纪寻的痛苦   山南街与其他街并没有太大区别, 除了人流更多以外。   这里的建筑似乎也没有特别与众不同, 只是看起来更精致, 更有设计感, 整体审美非常不错。   但刘长老觉得, 自己不该只看到这些而已。   站在杂货铺门口,他仔仔细细打量了别人口中的法阵。   既没有布阵铜镜, 也没有附着灵气的阵眼之物。   他闭目认真感受了下,四周灵力平稳, 唯一的波动大概也是来源于山南街后、无忘山脚下的隔离法阵。   恐怕并没有法阵, 至少不是他认知中的法阵——那引天雷的是什么?   沈醉跟在刘长老身后, 嗅了嗅空气中美食的味道, 清修至今, 他们对食欲的克制是很严格的。   诸多欲望多是陷阱,食欲也是其一。   可这味道却让他沉睡已久的感官变得格外活跃,他目光转向右边一大排一直有人来人往的馆子,不知是什么食物这么香。   山南街上许多物事摆设都透着用心,布置这一切的人该是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 也应该很有时间吧……或者这些布置本身就是他生命追求很重要的一环。   下山以来, 沈醉对许多不一样的活法突然生出浓郁兴趣来。   不似在山上,这些无法修行的人类的生活千奇百怪,有千般种苦,也似有千般种乐,跟他无波无澜的生活截然不同。   一列人正将山南街前前后后打量一遍,去杂货铺后方检查过的弟子也赶了回来。   刘长老才抬起脚, 便见一个女人推开杂货铺房门,风铃随门敞开叮铃铃响,引的所有人朝着她望去。   年轻女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袄子,既不娇俏也不富贵,但披上氅衣后,黑色的毛绒领衬的她肤白胜雪。   再配上她面上有些清冷的表情,那股子淡然气质浸透而出,显出几分不凡。   “刘长老,请到后堂来坐吧,茶已泡好了。”南风推开门,对上刘长天后便挑起笑容,眉眼舒展,眸光灿灿,仿佛早就料到他们会来,以等了好久了。   “……”刘长天目光在祝南风面上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凉着面孔点了点头。   当他被南风请进杂货铺,穿堂走向后堂室时,阿九埋头站在角落,看也不敢看一眼。   沈醉和几个内门弟子一道走进来,随后站在院子里候着。   刘长天则跟着南风一道进了后堂室,门敞开着,凉风阵阵,却没有去关门。   南风坐在内侧,靠着手炉脚炉,请刘长老坐在上座后,才动作从容的坐在另一边上首。   刘长天一直没开口,目光始终灼灼随着南风,仔仔细细将她从上到下的打量,这眼神绝称不上善意,但被打量的人却像没察觉般,言行自若,丝毫没露出不自在的姿态。   紫猎站在院子另一边,与沈醉等人对峙着,表情沉沉,却听话的不敢妄动。   南风伸手捞过好多天前就放在后堂室茶桌上的火柴,在刘长天注视下轻巧划亮火柴,护着如豆火焰,点燃了两盏油灯,并将它们推放在左右,使两人面前茶桌被照的亮堂堂。   这时,前堂传来人声——   “祝老板没在吗?这是我们家鸡早上下的蛋,送给给祝主家尝一尝,新鲜,个大。”   “哎呦,大姐你太客气了。”   “不不,平日多亏了祝老板照应,应该的,快收下吧。”   南风竖着耳朵听罢,心里感到满意,默默呼出一口气。   随即,她又转身点亮了房间里挂着灯笼,开始进入黄昏,本有些暗沉的房间瞬间亮堂起来。   后堂室墙壁上挂着的大刀和长剑便明晃晃展现在刘长天面前——   那刀剑做工精致,显然非凡品,只看那金属光泽便可看出不是大家平日里用的东西。   没有男人不喜欢刀剑,喜欢刀剑的男人瞧见这样漂亮精致的东西不可能不多看几眼。   没有人多看几眼这刀剑后,还能不心生向往。   南风捕捉到刘长天的目光,她不动声色的为我倾身,给刘长天倒了一杯茶。   上等的好茶,新茶碧螺春,她花了不少钱买的,就等这一刻了。   茶才倒好,茶香氤氲,钻入室内两人鼻息间,便觉清香诱人。   这时前堂又传来声响——   “唐掌柜吃晚饭了吗?要不去我馆子里吃吧,这是今天闲着时候炸的肉酥,拿来给祝老板尝尝。”   “哎呀,破费了。”   “哪里话,要不是祝老板照应,我现在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只怕正跟老伴儿冷的抱在一块儿取暖呢,肚子恐怕也饿着。”   “哈哈,说笑了。”   “可不是说笑,多亏了祝老板啊。”   “哪里那里……”   “哎?老刘你也在呢?唐掌柜,祝老板没在啊?我炒了点坚果,给祝老板闲着没事儿吃啊。”   “放那儿吧,你没留点自己吃啊?”   “我哪有空吃,忙着赚钱呢,哈哈哈。”   “……”南风敛目抿唇,笑着将上好的青瓷茶杯推向刘长天长老,低声道:   “长老,您喝茶。”   刘长天自然将前堂的对话都听在了耳中,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正襟危坐朝着他笑,等着他品茶,沉吟几息便也捏过茶杯。   这茶杯颜色极佳,烧制均匀不说,质地和工艺都非凡品。   全是他没见过的好东西。   深嗅了下茶香,一向对吃喝不怎么上心的人也能瞬间分辨出这茶的好来。   那种沁人心脾的感觉从鼻尖传至其他感官,让他身心放松舒畅。   轻轻品了一口,只觉茶香逼人,忍不住轻轻喟叹出声。   饮了两口茶,他一边细品,一边感受着四周灵力氛围,果真如他所想,没有任何一丝灵力波动。   只除了眼前这个女人外。   这里的确没有法阵,可这个叫祝南风的女人却是难得的修行奇才。   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通身不见一丝浊气,呼吸间都纯澈清透,散发着最洁的灵力气息。   她的肉身是一个自然而然间便在纳灵去浊的修行圣体,不需要坐定,不需要冥想,只一呼一吸间,便将四周所有最纯净的灵气吸纳入体,然后浊气皆随着喷吐时脱离体外。   她要么是个举世难得一见的天才,要么就是有过什么举世无双的奇遇。   刘长天早就猜想过这个女人会是什么样,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位年轻人。   而且,因着体质关系,灵气时刻都在呼吸间修复肉身,即便睡觉时她其实也在无意识的淬体。   她的寿命不需要修行,便比常人长久。   怎么会有这样的天才圣体?   这个一直打着拥有独一无二修行者法宝的商人,竟是这样一个人……   而这样一个人,不登山求进萧山宗,却在这偏街小铺子里经商做买卖?   这是这样的暴殄天物!   皱了皱眉,刘长天盯着她,内心复杂。   原本在来之前就打好的草稿,因为她的特别,而被抛诸脑后。   他正考虑着要如何探听她的事,从哪里下手,年轻女人却先开了口。   不仅有这样好的肉身底子,还拥有胆敢在修行者面前主导局面、挑起话题的勇气。   “刘长老,感谢萧山宗保护怡安城,您又带队冬猎。今冬格外的寒,您为怡安城忙前忙后这么长时间,真的太辛苦了。   “我只是一个商人,手无缚鸡之力,也没办法上阵出力。”   南风说着摊了摊手,细腕配上纤纤玉指,的确是个娇弱模样。   “……”刘长天目光在她手腕上转过,很明确的捕捉到她说的‘她只是一个商人’‘手无缚鸡之力’这两个信息。   一个普通人在向他展现自己的软弱无威胁。   “但我也并非一点忙帮不上,在能力范围之内,我也愿尽一份力。”说着,南风转身从箱子里取出已经在里面放了好些天的东西。   “……”刘长天又顺着她动作望向她手里的东西。   “这是十件羽绒马甲,特殊材质缝制,配上禽类羽毛,比皮毛更轻便,也更保暖。”她将东西一一摆在茶桌空处:   “这是精钢□□,一共五把。精钢是一种特殊的金属材质,比铁器更坚硬耐磨,也更锋利。”   说罢,她按下□□按钮,刀瞬间从把手里弹出。   展示着再将刀按回刀柄,便捷又实用。   “……”刘长天目光不自觉落在那五把刀上,若不是强行按耐住情绪,只怕便要伸手捞过一把仔细赏玩一番。   “这是五盒火柴,也是特殊的易燃材质制作而成。将火柴取出,在边缘这样轻轻一划,就能点燃火焰。便于携带,而且比火折子更好用,也更稳妥。”火折子存火麻烦,再点火也不如火柴好用。   “……”刘长天目光转向边上的油灯,方才他一进门,她就向他展示过火柴的妙用了。   “这些东西都是难得的宝贝,我自己也不舍得用,请长老不要嫌弃,都收下吧。我不要钱。”说罢,她抬头淡笑,将东西朝着刘长老推过去。   这些东西都是她精挑细选的,她不信他会不喜欢。   这些话,她反复推敲过,一则是示弱,二则是表明这些东西都是有价值的,像农民们种的粮食一样、像大家族们交上的布匹金银一样。   而她祝南风全都是免费提供的,而且这些宝贝都是连五大家族也买不到的。   “这些都是仙家宝物?”刘长天手随意搭在桌上,并没有伸手去碰她那些东西,坐下后第一次开口,也直截了当的点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本就是为此事来的,即便有了其他发现,也不可能不搞清楚。   这些东西,萧山宗上一样也没有。   那她又是从哪里得到它们的?   其他山门吗?萧山宗之外的修仙门派,最近的也不是她能轻易抵达的。   跨越妖兽、妖族、鬼族遍布的旷野,来到怡安城?   除非她是传说中已陨落的修仙大能,不然绝无可能。   “……”南风沉默了一会儿,垂眸稳定呼吸,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实际上却是故意在聊天过程中营造一个停顿,让对方猜测和怀疑,也让她看起来显得犹豫。   在刘长天开始有些不耐烦时,她终于开了口:   “长老可听闻过华胥仙境吗?”   刘长天眉头皱起,这世上谁人未听过花絮仙境,早年有传闻说世界上有一个修仙者的城市,吸纳了无数修仙者,终被修建成修仙者国度。   可在千万年前,甚至是他未曾见过的已陨落的修仙大能尚未出名前,华胥文明便一夜之间消失。   许多修仙者深信华胥国度仍存在于上界,只有飞升得道后,才能抵达。   可到底有没有,已没人能给出明确解答了。   因为上一代修仙大能陨落后,更无人能达到飞升需要的境界。   当今世上灵气已不如以往丰沛,随着修仙大能的依次陨落,许多修仙之法也一并消失。   若不是妖族、鬼族内部争端不休,他甚至不知道萧山宗是否还能保得住这片人类净土。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刘长天微微皱眉。   “我若说出,不知长老是否愿意相信。”她抿唇,显出忧郁神情。   “请。”   “……我多次误入华胥,才得了这许多宝贝。”南风说话间眉眼舒展,表情真诚,虽担心他不信,但自己言辞间明朗清润,眼神明亮,却是对自己的话很确信的。   若说华胥是梦幻国度,那对于异界来说,地球何尝不是个华胥仙境呢。   “你……华胥?”刘长天嘴角微扯,表情透出几分嘲弄。   “正是如此。”南风说着挺直胸膛,双目直直对上他,丝毫不躲避。   “……”刘长天垂眸沉思了会儿,心里轻蔑,只觉对方糖塞他的话也未免太过离谱。   当今多少人渴望华胥仙境,她这样一个人,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如此幸运。   或者……她之所以拥有如此肉身,正是因为误入华胥仙境?   刘长天又盯着她脸看了看,见她丝毫心虚模样没有,抿着唇渐渐收了些轻视。   随即,他轻描淡写道:   “我已坐修8年,仍未能内窥识海,不知那方世界里,是否有与此相关的道之真意。”   他不过是随口一问,试探试探她,只要她答不上来,那这谎言也就不戳自破了。   却不想南风最近正苦于修仙无门,而收集了许多地球上关于修行、道法之类的信息。   关于内视内观,还真有人写的。   抬眸望了望刘长天,她悄悄搓了搓手指,便开了口:   “我随口胡说八道,只怕不仅耽搁了长老修行,还恐乱了您心绪。”   “祝姑娘可是有了些猜测?但说无妨。”刘长天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显然怀疑她在推脱。   南风摆出不得已才开口的样子,叹息一声后,侃侃而言:   “人要修身修神修体修形,实际上修的未必是己身,而是修万物坤宇,修天地灵力。   “要先有广博的认知,才能窥微尘之真谛。   “修行若只执着于‘小我’和这一副肉身,恐怕难有明悟的一天。   “长老不妨将视野从自身转向周身万物,了解天地灵气的运转,看万物生息起灭的真意。”   “……”刘长天皱起眉,觉得她的话似是而非,仿佛有些明白,又觉得云里雾里尽是胡诌。   南风却不管他怎么想,继续道:   “华胥仙境内,修行内视需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观息法,通过觉知呼吸,来调配身体,连接身体所有脉络。这一阶段,必须放下所有烦躁和心绪,达成真静的专注状态。”   “……”刘长天微微皱眉,观息法的确正是修行最重之法,无论怎样,调节呼吸都是基础。   未能突破,是他心不静吗?   “第二阶段,是要以智连同身体,了解己身。”说到这里,南风站了起来,诚恳道:   “不知长老是否愿意站起身,我可向你介绍一下人身体真正的奥秘。”   “……”刘长天微微皱眉。   南风掌心沁汗,只要刘长老愿意站起身,代表他即便仍有怀疑,潜意识里却也对她信了大半。   若他不愿意站起身,那就比较难办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南风从没觉得时间过的这么慢过。   终于,刘长天还是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南风心里乍然一松,身上透了一层汗。   幸好当下冬季人人穿的厚实,也不会有人看出她紧张的汗湿了内裳。   深吸一口气,她随手执起放在边上的一根木枝。   “冒犯了。”说罢,她木枝点在刘长老喉下,开口道:   “气和食物是世界与人体接触最密切之物,它们从口鼻入,经过这里,只有以这样的线路而下。”   她回忆着之前学过的人体解剖等知识,在刘长老身上依次点下。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人对肉身有极强的敬畏心,尤其是修仙者,根本不会解剖人体去研究这些。   就算是解剖了,也不可能比她了解的更透彻。   对于被现代文明洗礼过的人来说是常识的知识,对于古代人来说,也可能是完全耸人听闻的。   想到这里,她更加自信起来。   “这里主肺气,这里主肾气,这里是为丹田……”她先给刘长老讲解了呼吸和进食消化的线路,又讲解了静脉、穴道知识。   具体又详实,把她记住的所有都倾盘脱出。   刘长天起初还有些怀疑,却越听越专注。   甚至反复将她说的话记忆下来,只觉得她的话,竟真的为他之前了解的一些知识进行了完美补充。   虽还未有明悟,却觉得似乎有了些冥思的方向。   瞧见刘长天皱眉沉思,南风长袖内拳头攥了攥,伸展开后,在袖口上擦了擦汗。   转过身,她绕过长桌,微微垂头时,阴影遮蔽了面孔。   几步后,再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浅淡笑容。   可转回刘长天面前时,又恢复了严谨沉凝的面目。   “内观之道,静神定心……表里虚静,神道微深……念念相系,深根宁极……”当她循着才看了没两天的内容,将她读起来最觉得难懂的部分背诵出来时,刘长天垂眸随着她的话跟着默念,努力背诵。   这样子,竟是已完全信了。   ……   站在门外院内的紫猎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室内二人。   那方才傲然又透着威压的老头,此刻竟似一个普通老人家般,与主家平等沟通,还跟着主家念念叨叨。   而主家一言一行玄奥无比,竟……真的是个高人吗?   他之前,还以为她只是很有钱,又拥有超级好吃的食物的善于享受的人类呢。   啊……他们说的都是什么啊?他怎么完全听不懂……   而站在另一边的沈醉等人,则纷纷皱眉,倾耳细听。   常因为听不真切露出懊恼神情,一点点向后堂敞开着的大门诺考,不知不觉间,竟已站在了门外。   隔壁已成为成衣铺子的院墙上,不知何时坐了个人。   他长手长脚,收敛了威压时无声无息,但那双在昏暗中微微闪烁着绿芒的眼睛,仍显示着他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正是纪寻。   原本随时准备出手的他斜靠在墙头,四肢逐渐放松舒展。   自家宠物这样牙尖嘴利,但面对他时却又柔和而温暖,把他照顾的服服帖帖……   果然是很乖的宠物。   心里便涌起得意之感,表情软化,感受到许多幸福。   可转念,他又想起昨晚之事。   表情骤然僵住,进而涨红,转紫。   懊恼、羞耻、悔恨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每每在他想起那事时就汹涌而来。   让他恨不得瞬间毁灭所有。   猛地闭上眼,他咬紧牙关,努力用呼吸调节情绪。   可想起昨夜她望过来时眼底的震惊……那种一点也不温暖的眼神里,甚至可能掺杂了许多他不愿细想的情绪。   心口莫名抽痛,不知为何,有种恐惧的情绪在啃噬他。   想要干脆跑走,再也不回来。   不面对她,似乎便不需要承受这样的苦楚。   但……无数毁灭的、负面的情绪奔腾来去,将他的心情碾压稀碎后,他仍斜靠在原地,分毫未动。   他答应过,每天接送她上下山,除非有事提前知会过。   既然曾承诺,他就绝不会食言。   哪怕再不想面对,再如何痛苦,也绝不退缩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刘长老:关心则乱啊,关心则乱。   南风:承让,承让。   …… 第55章 叛逆又懂事的少年   刘长天伸手在肚腹处轻抚而过, 隐约似乎觉察到指尖灵力与内脏产生些许感应。   忽然间, 他仿佛有了丝明悟。   所谓的内视, 也许并非是‘视’, 而是另外一种超脱于‘看’‘尝’‘听’‘触’的观感, 是一种神魂的通感,是高于五感的认知反馈系统。   牵引出新的线索, 便想找一处静所,专注延伸思维和冥想。   心思已然无法集中在这杂货铺里。   刘长天再看祝南风时, 已放下了几乎全部戒心。   若说她的示弱、她的示好等等都还没能完全说服他的话, 这种关于‘道’法的沟通, 则真的让他感受到了些与当下世界决然不同的思维方向。   他开始相信, 或许她真的去过华胥仙境, 才有了这些他从未听过的知识,说的出他从未想过的道理。   从她话语中稍许收心,刘长天又觉警惕。   祝南风太会抓捏人心了。   右手在左手静脉上捋过,他乍然出手,极速如电, 扣向南风手腕。   年轻女人站在刘长天身边, 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无知无觉。   可就在刘长天即将扣住她手腕时,去如出招时般突然,他又收回了手。   眼前的年轻女人毫无防备的样子,让刘长天相信了对方的柔软。   就算是装成不懂对敌的弱女子,但身体本能的条件反射是最诚实的,她松弛的肌肉和躺平柔软的汗毛显示着, 她迟钝的很真诚。   “!”南风是在刘长老收手后才反应过来,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她抬头愕然望过去,刘长老却已恢复淡然清冷的高人模样,他转头朝着沈醉和其他几个弟子招招手,使唤他们进来将马甲等礼物收好。   南风这才恍然明白,她似乎过关了。   刘长天轻轻拂了拂长须,目光落在她额角,那里汗湿的长发紧贴着皮肤。   再望向她脖颈,衣领处也有微微汗湿的痕迹。   一个年轻女人独自生活在怡安城,又身怀异宝,心中必然害怕。   回想她拿出的东西其实也并没有能对萧山宗造成威胁之物,无非是一些玄奇的东西罢了。   每个修仙者对于自己的领悟都视若珍宝,从不会轻易向其他人透露,哪怕是同宗同门也有私心。   她却没心没肺的将那些话尽数说出,显然并不知道它们的价值到底有多大。   而这样一个人,在面对他的时候,明明怕成那个模样,还能有条不紊的对答,努力将局面掌控住,显然是个有勇有谋的女人。   实属难得。   原本刘长天在怡安城几乎不收取任何人额外的进奉,却没有拒绝祝南风的礼物。   一则她送的东西的确都落在他最需要的点上,二则也是想安她的心。   日后说不得还会再来与她讲道谈法,也许还能套出更多有趣的信息。   “若还要你觉得我可以用的上的好东西,可以随时联系我,或者萧山宗其他弟子。虽然宗门清苦没太多金银,但山上的玉石和灵丹皆可交换,也不会亏待了你。”刘长天说罢,手指一转,便有一粒去重丹滑入掌心。   他将之放在桌上,手一招,便带着众弟子走出杂货铺。   南风忙送他们到街上,微笑着与刘长老和其他修仙弟子们道别。   沈醉单臂夹着五件羽绒马甲,只觉得它们贴着身体后,暖融融的格外舒服。   离开前,便忍不住转头朝着她望了一眼。   便觉这女人眉清目秀,面目娇俏,偏生了一双细瘦却英气勃勃的剑眉,灵慧逼人,十分与众不同。   而且,她的眼睛,太清亮有神了。   恰巧南风收目的功夫与他眸光对上,便点了点头。   沈醉没有回应她的招呼,只静静凝了她两秒,便微微翘起嘴角,进而收了目光。   山南街的邻居们听说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居然进杂货铺找祝老板,心里都有些忐忑,受了她托付,送鸡蛋送礼物的更是紧张的等着,只怕那些修仙者此来不善。   一条街的人都偷偷躲在院门后看着,直到一列背负大剑的人离开,才纷纷出了院子。   方才他们也瞧见了修仙者领头仙气飘飘的大长老竟似与祝老板相处融洽,一边放下些心,一边对祝南风更加多了敬畏——果然,祝老板真不是凡人!   “祝主家,没什么事吧?”王瘸子有些紧张的替大家问出疑惑。   “没事,刘长老果然看看我,我送了些礼物给他们。”南风说的轻描淡写,晚风吹来,身上的汗湿见了风更觉得冷,她缩了缩肩,与大家打过招呼便回了屋子。   这一仗,总算打完了。   没有输!   …   一出了前堂,便见绿发少年站在院中,如玉树临风。   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阿九还没来得及将灯笼挂起来,院子里很暗,只有少年的眼睛格外亮。   他望着她,脸色沉沉的。   两个人这样相对着,突然就少了往日的融洽和惬意,多了许多无法言说的芥蒂。   少年望了她一会儿,像突然炸毛般几步前行,靠近她后又快速擦肩而过,留下一句:“去吃饭。”   接着便没了影儿。   南风回头间,连他的背影都没捕捉到。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笑容敛去,化成一声叹息。   她是个一次恋爱也没谈过的人,遭遇这样的事,岂不是简单模式都没摸过,直接进入地狱模式了?   上天可真看得起她,一点也没客气。   养崽原来不是喂饱就行了,就算肚子吃了不少,但孩子有些地方还饿着呢啊。   更何况……纪寻连肚子也没饱过。   崽崽心理发育跟不上身体发育,简直就是超级问题儿童。   “主家好厉害!”唐掌柜走去点灯笼,见南风驻足沉思,忍不住眼睛亮晶晶的夸耀道。   在他看来,能跟刘长老这样的修行者对上的,那都是五大家族的族长才行啊。   那样高高在上的萧山宗长老诶!   居然跟主家同桌喝茶,天!这事儿够他说一辈子的了吧。   到现在都还激动的手指发颤呢!   他也算跟修仙者们处在一方天地里呼吸了吧,是不是也蹭到不少仙气?   南风点头笑了笑,又化成一声叹息。   回厅堂里整理了下东西,她才出了杂货铺,也不知纪寻在哪个馆子里吃饭,得一个一个找过去。   ……   雪又扑朔朔下起来,落在脸上凉滋滋的。   阿九跑到烤串馆子里帮忙,瞧见纪大王孤零零坐在院子里等串,忍不住溜达过去,歪头看了看一副不高兴的大妖王,想避开,但琢磨了下,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恐惧。   “纪大王,你为什么不干脆出手把那个老头子打趴下呀?”阿九疑惑挑眉,那些修仙者们很厉害吗?   “……”纪寻挑眉看了她一眼,随即皱起眉。   若真的动了手,宠物女人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这条街要怎么办?   他又不真的傻,做事情顾头不顾尾那是什么蠢货莽夫才会做的事。   更何况……   “……”阿九见他瞪过来,缩了下肩。   不说就不说呗,干嘛瞪人啊。   本以为得不到答案的阿九抬脚便要绕开脾气超级不好的大妖,却意外的听到他开了口:   “人类需要价值的实现,需要成就感。   “她很强,我很喜欢看她发挥自己的优势,实现自己的价值,然后恣意的露出骄傲笑容。   “没有人有权利剥夺她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   说罢,他最后搓了搓手里捏了好久,而未有机会激射出去的石片,指尖一弹,将之丢在一边。   “……”阿九怔住,那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眨了眨,变得更迷茫了。   纪大王在说什么呀?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是她怎么听不懂呢?   ……   ……   “长老,您觉得那个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吗?”沈醉跟在刘长天身后,迎着风雪,眼也未眨一下,开口问道。   “她说的话你听真切了?”刘长天脚步顿了下,回头问向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沈醉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肚腹。   刘长天目光在他掌上转了转,收回视线再次前行。   半晌后,才轻轻道:“是与不是,试试便知晓了。”   “……”沈醉嘴唇抿直,没有再开口。   一个普通女人而已,长老竟如此上心。   难道她话中真有玄机?   “长老,我们不回客栈吗?”又走了半晌,沈醉再次开口。   “去林府。”   ……   林府内,去年冬天生了一场大病,便不怎么主事的林家家主坐在上首,与刘长老相对着。   林家主亲自给贵客斟了茶,才问询刘长老入夜登门的缘由。   坐在下方的林大公子和沈醉相对着,也在沉默中互斟互饮。   “刘长老是说山南街上的祝姓女人身份可疑,会对我们有危害吗?”交谈一番后,林家主轻咳几声,皱眉问道。   刘长老沉吟了会儿,才淡然道:   “身份可疑是必然的,暂时瞧来对怡安城是有益的。至于将来有没有危害……且盯住了吧。”   “……是,刘长老。我会派人看住的。”林家主琢磨了下便点了头。   盯住一个孤身女人又有什么难的。   林大公子却在这时微微挑眸看了眼刘长老,沉思细品今日刘长老上门所提之事。   说起来他好几天没去尝尝山南街的小食了……   刘长老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话也不多。   此次来要做的事了了,便带着几个弟子离了林府。   回到住处,刘长老没与弟子交代两句便回了自己房中,今夜甚至没有离城搜寻计划。   弟子们揣着疑惑离开,却没人敢开口问询。   只有沈醉知道,刘长老必然是急着回房细思冥想今天祝南风说的那些话。   关于内视,关于肉身,关于生物的生长规律和太阳星辰的运转……   回房后,沈醉简单擦洗过,便坐在炕上仔细打量刘长老给他的特殊匕首——是今天祝南风才给的。   十八师弟裘远照与沈醉同室,他也得了一把□□,却没像沈醉那样一闲下来便开始研究。   “师兄不先休息一下吗?”裘远照闭目冥想一个周天后,舒展手脚下炕绕了一圈儿。   见沈醉仍在把玩那把□□,忍不住开口问询。   “你先睡吧。”沈醉说话间眼皮也没抬一下,他面前桌上摆着好几样东西,每样东西都被□□切割过——他正在试验这把刀到底有多锋利,有多硬。   裘远照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十三师兄沈醉是个非常执拗的人,师兄想要得到什么,便会死咬住不放,不得到便决不罢休。   就是这样一个死心眼儿又够狠的人。   是以,裘远照根本不会劝沈醉早睡,这种想法有都不要有,没用的。   兀自躺下后,裘远照也掏出□□看了看,这东西有什么值得研究的?   不就是能藏起来的匕首吗?   伸手摸了摸,便要将之塞进枕下,可借着微弱的烛火,他突然看到一根奇怪的东西。   从□□缝中捏出那物,嗅了嗅。   嗯……似乎是……猴毛?   ……   远处的无忘山上,三尾猴们还没有离开纪寻的领地。   它们围着篝火,一边取暖一边做祝南风交代的工作。   其中几只,正整理着物资——   所有包装,都用粗砂纸磨去印着的字和图案。   所有刀具都用磨刀石磨去金属上刻的logo,并开刃磨锋利……   工作中,难免有几根毛发飘飘飞飞,落在物资上,夹进刀鞘、粘在盒子或袋子上。   ……   ……   夜晚逐渐静下来,许多人忙碌一天,晚饭后便开始歇息,没事的更是直接倒头便睡。   即便是还没睡的,也没什么事忙,懒散的与家中伴儿闲谈些有的没的。   城镇中有些烛光熄灭并非是家里人都睡下,而是单纯的节省灯油蜡烛。   但无论因由,灯光减少,城镇转暗。   黑暗慢慢连成一片,从城内连接向外缘的村落。   远处密林中,大型妖兽在冬猎和修仙者日夜搜捕中变少了。   可潜藏在地穴里冬眠的一些小兽,却在不该清醒的时候醒了过来。   若入冬前它们便储存了足够的脂肪,那便能在沉睡中熬过一整个冬天。   可今年太冷了,它们储存的脂肪又太少了——加倍的寒冷需要加倍的能量,偏偏它们只有往年一半的能量储备。   于是在还未过年的当下,它们便在濒死状态中醒转,挖土爬出地面又消耗掉了大量能量,一双双眼睛充满了因饥饿而生的极端渴望,和惧怕死亡的疯狂。   在这样的状况下,那令它们畏惧的人类群居村落和城镇,突然也失去了威慑力。   失去所有克制和理性,随着钻出土地的小兽越来越多,它们终于出发了,朝着那必然储备了食物的方向而去。   死也好,生也罢,都是一搏。   ……   ……   怡安城内,山南街也渐渐清净下来。   南风跟唐掌柜对过账,伸了个懒腰,终于结束一天的工作,要回家了。   抬头四望,果然在另一个屋子房顶看到了躺在那里享受月华的少年。   所有忙碌都会结束,有些问题终要面对。   ……逃避并不可耻,只是没用而已。 第56章 成长的烦恼   穿过山风, 两人停在山洞口时, 纪寻二话没说又要逃走。   南风却紧紧抓住他氅衣没有松手, 他总是这样跑掉, 他们要如何一块儿吃饭, 坐在一起读书闲聊?   任何事都不能剥夺她最喜爱的宁静相处时光。   纪寻转头望她,目光寒凉, 透着股燥气。   南风恨的磨牙,到底是谁该生气?   他凭什么一副比她还气的样子?是谁的手手被欺负了?是她诶!   伸手拍了拍桌子, 上面袋子里装着猫粮, 三尾猴们跳上来就能取用, 它们只是不敢随便拿而已, 南风头也没回, 只带着恼气对众三尾猴道:   “拿了食物都先回吧。”   猴子们从未见过祝南风生气的模样,吓的加快了速度,取了猫粮便匆匆离开了,甚至不敢回一下头。   纪寻目光扫过她面颊,躲闪了她眼睛。   他怕看到她的不喜, 或者看到她的愤怒, 甚至厌恶。   在这事上,他是不算太聪明,却也绝不是个傻子。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大概意味着什么,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气又恨,却不是对她。   而是对他自己。   “你躲——”她才要开口询问, 少年就像听到她说出了多么伤人可怕的话一般,猛地往回抽手,更加激烈的挣扎起来。   可南风手指攥着他氅衣的力量明显被低估了,他一挣之下居然没有挣脱。   他又想硬拽回自己的衣裳,强行跳走。   可宠物女人出奇的倔,五指收紧了,被他扯衣裳的动作拽疼了也不松手。   他挪步硬要离开,她被拉的一个趔趄,想要撑住身体却还是朝着一边栽倒。   纪寻吓了一跳,怕她摔倒撞了头,忙伸手去抱她。   可她将他衣裳攥的太紧了,他手臂被衣裳挡住,竟没能伸出去。   秒许间,纪寻没有犹豫,脚上一扭便用自己身体挡护住了南风,使她跌倒时直扑进了他怀里。   南风压在他身上,这下抓住了时机,忙抓紧了他两侧衣裳,大声开口道:   “你老实点,不要乱动,不许跑!”   少年避开她眼睛,还想翻身脱逃。   两个人谁也不让,突然都来了倔脾气,你推我一下,我拽你一把,撕扯在一起竟一时难分上下。   纪寻实在不想跟她聊晚上时发生的意外,他觉得自己会当场温度过高导致爆炸,可撕扯间又担心伤了她,总是施展不开。   两个人瞎折腾了一会儿,南风垂眸间,借着太阳能灯,突然瞄见他眼眶发红,额角红肿,绿发纷乱,有些狼狈。   那张青稚又已舒展开的脸上透出倔强又别扭表情,想要发狠又克制,总觉得有些令人心疼。   她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纪寻什么都没有,他没有母爱的温暖,也没有父爱的引导。   他没有朋友们一起成长,一起发现和学习很多新鲜日常的环境。   也没有慢慢长大过程中了解男女有别的过渡期。   这样野蛮生长到现在,即便是撕扯时也怕她受伤,即便恼羞成怒也还是照常接送她上下山。   青春期的年轻人,长成这样难道不该感恩吗?   瞧现在她怕两个人因这事的罅隙变得疏远,气急败坏的跟他闹,但他还是没有开口吵闹,任着她发疯。   是不是与他相处久了,她变得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开始不那么冷静,不那么理性,不那么循规蹈矩了?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想要什么东西可以直接开口,不开心也能直接表达。   不需要假装,不需要忍耐。   只有被照顾和宠爱的人,才有的特权,她是什么时候得到的?   跟她闹腾的纪寻突然不动了,他看着她,瞳孔逐渐扩张,暗绿色中心纯墨色的竖瞳更加幽深,少年人脸上显露出慌张神情。   “你……”他嗫喏开口,却又收了声。   南风才发现自己竟落泪了,真是丢人。   什么都没有的纪寻只有她,而她又如此不中用,心里只想着山下的事儿,忽略了他的成长。   一日日忽略,一天天看着他长成这样的大小伙子,都没想到他可能会有成长的烦恼。   撑着他肩膀,压着他不许他跑的双手突然软和下来,她伏下身体抱住他,长长叹了口气。   明明是她想要保护他的拥抱,却因为少年身形太过高壮,显得仿佛是她投怀送抱。   南风感受到他的僵硬,又是一声长叹。   撑起身体,却仍骑在他腰上,按住他腰,她开口道:   “你不要逃了,我们好好谈谈。”   少年感觉到宠物女人柔软的屁股坐在他胯上,面孔发热,又有火要在胸膛里燃烧了,便无知无觉的点了点头。   她这才放过他,站起身后朝着他伸出小手,也将他拉了起来。   两个人便沉默着坐在山洞口,避风的地方有一个长长的软垫,之前还暖和时,他们常常坐在这里一起读书。   天冷后好久没坐了。   雪停了,星辰清亮,月华朦胧。   “纪寻,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你这个年纪,第二性征觉醒,有冲动有疑惑是很正常的。”深吸一口气,南风即便臊得慌,但还是字句清晰的道了出来。   当觉得这是她本应肩负的责任后,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他黑着脸,仰头看着星空,一言不发。   “不丢人的,我在读大学的时候……”叹口气,南风到底还是继续道:“也找了些不可言说的小说看,人类对这种事好奇是本性,不好奇才不正常呢。”   她说着自嘲的笑了笑,随即在他膝盖上拍了拍道:   “所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不必觉得太过懊恼,我也不会因此生你的气。”   他眼眸微垂,几息后转头望向她。   南风用力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是说真的。   “不过,这种事以后不可以对我做了。”南风微微一笑,显得宽厚而温暖,“只有互相喜欢的人的身体,才可以碰,当然也要在得到对方允许的情况下。你明白吗?”   “……”纪寻眨了眨眼,浓长的暗绿色睫毛在夜色下与黑色无二,他没有说话,眸光闪烁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后,南风仍没能得到答复,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然后转身朝着她伸出大手。   少年骨节清晰的手指微微蜷曲,掌心向上,等待着她将小手放到他手上。   南风盯着他掌心看了看,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又有些憋闷。   明明好似已经说开了,可好像还有些心事笼罩在胸口挥之不去。   但这种闷闷的感觉飘忽不定,她还没能想清楚。   终于还是将手放在他掌心,只觉那手果然已不似几个月前,不再瘦骨嶙峋小小一只,变得又大又有力,厚实而温暖。   心里一紧,他便也在这时轻轻一扥,下一瞬她便站在了他面前。   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少年线条硬朗的下巴,或许不能称之为少年了。   “我明天要去风门那边买些东西,许多事情都短缺了。”南风说罢便朝着洞室内走去,准备先收拾收拾,如果有空,再列一下需要买的东西。   可她才走出去一步,站在她身后的少年突然长手一挥,便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啪!”   声音格外响亮。   “!!!”南风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慢慢回头便对上绿毛壮少年那张如混世魔王般的不逊面孔,一双长眉漫不经心舒展,暗眸沉沉,面无表情时显得很不好惹。   “不是说不可以了吗?”她皱眉气急败坏道。   都说了不行啊,不能这样做。   啊啊啊!   她心里正烦乱呢,他怎么还添乱起来没完?   这是要跟她疯狂唱反调了吗?   这么不听话!   纪寻双肩微垮,盯了她一会儿,便浑不在意般从她身边走过,率先走进山洞内室了。   看着他摇摇摆摆大跨步离开的背影,南风额角发疼。   手攥成拳又松开,阵阵无力。   ……   夜半,无忘山也沉睡了。   纪寻再次钻进南风帐篷,盘腿坐在她面前,他静静看她,沉着脸,显得有些可怕。   额角发疼,他睡不着,心里不仅燥热,还仿佛有一股无从宣泄的怒火在酝酿。   他不想独自躺在空旷山洞的床垫上了,他怕自己会突然炸掉,他想看着她。   目光对着她睡梦中沉静漂亮的脸,胸口的怒气,和愈发严重的饥饿感仿佛有些纾解。   今天她哭了,流了几滴泪又瞬间没事人一样。   是他惹哭了她,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里有诸多情绪翻滚,他真的有点痛苦。   拳头攥起又松开,长呼长吸努力让自己平静,到底只是默默坐着,没有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突然动了动,迷糊间睁开眼,她对上了他眸子。   心里一紧,紧张又慌乱,但他硬挺着没有动。   然后他听到她咕哝般说:   “纪寻你额头好肿啊,是不是撞到了?我帮你揉揉吧。”   “……嗯……”他应了声,朝着她低下头。   可女人嘀咕完,却根本没有伸手帮他揉额头的意思,眨了眨眼便闭目不再睁开,呼吸绵长,又睡着了。   “……”无奈的瞪了她一会儿,纪寻又挺直胸膛,伸手自己揉了揉额头两侧。   母亲尸骨上有超级巨大的长角,若要长成那样,得需要疼多久?烦闷多久?   他突然有些讨厌成长,变强的过程实在有太过痛苦了。   忽然之间,裤腿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力量。   微微低头,便见女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从被窝里钻出来,悄悄的攥住了他裤腿。   “……”才起的烦闷突然又得到了些许纾解。   他静静望着她小手,突然回想起许久之前,他常常跑过来摸她的手,求取那份温暖和窃喜。   于是不等多想,他再次将手指送进她掌中,果然如以往般,她轻轻攥住了他手指。   呼……   抿了抿唇,他闭上眼,轻轻动了动,小心翼翼歪在她身边。   夜还很漫长。   星月流转,诸多美好风景映入南风梦中。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地球,南风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果断捞过手机,下单了一整套三本书:   《海蒂xing学报告》   …… 第57章 对爱情更敏感的地球人   南风没有将皇冠带回现代, 她将它们摆在了新建成的山腰别墅的客厅上, 与送给纪寻的摆设大剑和□□一并成了客厅里漂亮精致又炫富的内饰。   三尾猴们布置的差不多了, 南风不准备立即搬进来, 但已经带着纪寻在别墅餐厅里用餐了。   精致的鸡尾酒杯, 漂亮到没话说的杯盘,和更精致的食物。   最近南风已经在调i教三尾猴们做饭了, 有朝一日说不定三尾猴们可以成为她在半山腰别墅区里,最称职的园丁、厨师和管家。   这天南风穿过风门离开后, 纪寻在别墅上上下下溜达了一圈儿,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建筑。   但她无论创造出怎样的建筑, 他恐怕都不会吃惊。   她本来就是个很有创造力的人, 不知疲倦的想要改善生活。   当别人考虑着如何偷懒的时候, 她在思考着如何做的更棒。   出了别墅,纪寻将衣裳挂在别墅敞开着的门上,一个纵跳,便恢复了妖形。   可怕的饕餮妖兽又变得更大了,比南风的别墅更大, 要以这样的身形穿梭于丛林甚至已经有些做不到——它会将所有途经的树木都撞倒。   身上原本毛茸茸的长胎毛在这几个月间褪尽, 它变得更加强壮,也更加恐怖了。   现如今这妖形如此接近一头龙子,狰狞而威风。   母亲成年长角时曾发生过什么已再无从知晓,他想大概也如他一般,充满愤怒和欲i望的本能变得更加难以压制吧。   一路下山,冷风吹拂过身体, 他却不觉得冷。   行至山脚前,他便感受到了那股不寻常的气息。   站在山脚阵法隔离罩后,他看到了站成一列的修仙者们。   为首者便是与宠物女人围桌对谈的刘长老,这个修为最高的男人,身上已经有了些腐朽气息。   两方对峙间,刘长天也不好受,即便是隔着屏蔽罩,他仍能感受到强烈的威压,让他气息都不受控制的乱了。   咬破舌尖,他使得自己勉力维持着傲然挺立的姿态。   可对上那铜铃般的绿眼睛,他浑身汗毛仍尽皆倒竖,冷汗一层层往外冒。   几息间,他甚至觉得对方就要破罩朝着他扑过来,那外形慑人的大妖却微一垂眸,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纵身激射而出,下一瞬便不见踪影了。   刘长天记得它离开前的那个眼神,仿佛对他们充满了不屑。   许久后,他才转头看了看随行而来的内门弟子。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被封印在无忘山中的大妖,也是在此刻,他才知道原来无忘山的传说是真的。   “幸好,屏障还在。”刘长天伸手摸了摸,果然在面前摸到了无色却有形的屏障。   这屏障使他无法走进无忘山,那么自然也能关注那大妖。   只是……萧山宗中卷册上称无忘山大妖被封印在禁地山洞中,难道卷册记载有误?   沉吟着于寒风中又站了一会儿,刘长天才带着弟子们离开无忘山脚,朝着出城的方向而去。   晚风呼啸,刘长天收紧了衣领,忍不住想:已经好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酷寒的冬天了。   ……   ……   回到地球,南风率先给周记分派给她的总监廖有为打了电话。   这一趟她带回来的东西有点多,山南街热闹起来后,也招来了许多有钱人家,珍品架上的东西卖了许多不说,之前带过去的很贵的酒也卖了不少。   五大家族甚至还抢购了许多她酒铺里的酒,当做压箱底的宝贝。   这就已经有许多金锭和碎金子了。   更何况纪寻仿佛是挖到了金矿一般,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好多碎金、玉石原石,甚至还有很漂亮的,但她不知道是宝石还是什么的石头。   是以,这次她请廖有为帮她约一下刘专家上门帮她鉴定一下。   隔日,当刘专家看到面前桌上摆着的几样东西后,开始有些相信小周总曾说过的话了——   祝南风就是家里有矿,在江海市跟周家合作,本来打的便是长久合作的心思。   瞧!   祝小姐果然已经藏不住了,之前还是几个几个金锭的来,现在都一堆一堆东西的往他面前摆了。   关键是,居然还有……   “刘专家,这黄色的宝石是什么啊?是黄宝石吧?”南风真怕这是什么石头之类的,那就白白从异界那边背过来了。   原石包裹着好大一块儿,她也不敢随便把它切了,怪沉的呢。   刘专家抬头看了眼祝南风,有些拿不准祝小姐怎么这么喜欢装不懂。   她到底是有什么秘密,非要这样耗费心力的隐藏自己啊?   他实在是想不通啊。   她是故意在演戏吧?是吧是吧是吧……   “这不是黄宝石。”他盯着她脸,认真摇了摇头。   “啊?”南风有些遗憾的叹口气,果然不是黄宝石啊,她本来还以为说不定是宝石,会很值钱呢。   甚至还抱着可能比黄金更贵的侥幸心理,可惜……   刘专家盯着她,嘴角扯了扯。   这戏可太好了,演的跟真的似的。   祝小姐何必当宝石黄金商人呢,长的这么好,演技这么高超,直接去当演员不好嘛。   “这是黄钻,稀有钻石。而且最完整的部分尺寸不小,其他部分也能切割成几块不错尺寸的。”刘长老放下黄钻原石。   这东西虽然看起来像琥珀,还有点像凝结的冰块,未切割前也没有那样璀璨,但价格可高的很。   而且……   祝南风拿过来的这一块儿实在够大的,虽然里面有杂质,但切割掉后,应该还是很可观。   说不定……可能成为江海市最大的一颗黄钻。   她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刘专家抿了抿唇,在祝南风活灵活现的震惊表情下,他努力配合她道:   “祝小姐,你恐怕是要发大财了!”   “……”南风再次低头看向刚被刘专家小心翼翼放在桌上的黄钻原石,不敢置信的想:纪寻那个学会了拍人屁股的臭青春期中二少年,居然送了她一颗钻石!!!   ……   ……   发财后,南风第一时间给纪寻买了更多衣裳,更多美食,帝王蟹、澳龙、最好的和牛……   来吧!   什么贵买什么!   然后,她立即订了江海市最奢华的饭店,风景最好的位置,回馈朋友,请王小艺吃大餐。   饭桌上,小艺面对着江海市最美的俯瞰风景,却显得有些闷。   南风一问之下才知道,王父的生意遇到点问题,需要八千万做个临时周转,一周后就能全款回流。   可就是这一周里的八千万,却也难倒了父亲。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几个亿的生意都做的起来,却会被几千万扼住咽喉,难受的食不下咽。   “朋友都找过了,亲戚也问过了,偏偏没有一个人手里有这么多钱。”王小艺冷哼一声,从小到大生活在富贵中的孩子,不遇到难事,哪里会知道世态炎凉。   “现在经济不好,也没办法。”南风抿了抿唇,眸光闪动。   小艺看了眼南风,想到对方好不容易赚到钱,这么破费请她来这里吃饭,怎么能扫别人的兴,便笑道:   “你最近常常闭关,到底在忙什么呢?”   南风转回视线,落在王小艺脸上,怔了会儿,才开口道:   “小艺,如果一个男性的碰触,我并不讨厌,还会在对方靠近时脸红心跳。感受到对方呼吸时喷出的热气落在皮肤上,还会紧张的抠紧脚趾。甚至有时会……渴望对方的碰触,还会做奇怪的梦,在梦里与对方做羞羞的事……是不是代表这个人对我有性i吸引力?”   “这很显然了啊!我跟前男友在一块儿,都没你这么欲啊!哈哈哈,果然我们南风十几年不近难色,一近了就爆发的不可收拾啊。怎么样?对方那方面行不行?”王小艺立即挑眉。   “没有没有,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最近正困扰呢,他……就是我弟弟一样,我这样也太罪恶了。”南风愁苦的饮了口长岛冰茶,手指揉了揉眉,有些烦闷。   “可得了吧,男人和女人若想有纯洁的友谊或者亲情,除非真是亲兄妹亲姐弟,要么就得男方或者女方长的特别丑。你我还是知道的,既没有亲兄弟,也不丑。怎么?你那弟弟特别丑吗?”王小艺又问。   南风摇了摇头,何止是不丑,简直是帅到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仔细打量,怕会流口水。   “而且,我最近一离开他超过6个小时,就会惦记的不行。他要是在我身边,我老想盯着他看,怎么看都觉得好看,看不够。而且明明他使坏,我也很难真的生气。你说我是不是完了?恋爱脑之类的……”南风皱起眉,她最近对纪寻真的很不对劲,就非常不合适。   尤其她都二十多岁了,又不是十几岁的纯情小姑娘,还搞的看见帅哥走不动路似的,实在不合适啊。   “……南风,你恋爱了。”王小艺算卦一样笃定道。   南风苦笑,她和纪寻可不是地球现代社会男女的那种关系,他们两个太特殊了。   “也许是有点喜欢,我最近每天睡前都在细品自己的心情,但又总觉得不是……”她皱眉。   “你又没谈过恋爱,你懂什么。听我的,没跑。”王小艺用力点头,以示强调。   南风噗嗤一声笑,仍觉得很困扰。   “对了,他多大?”王小艺突然想起南风说对方是个弟弟,再看她脸上这为难的表情,该不会对方还没成年吧?   “……”南风一下怔住,抬眸对上王小艺眼睛。   额……要问这么犀利的问题吗?   “……”王小艺眨了眨眼。   啊!难道……真的未成年????   …   当晚,王小艺回到家后,正琢磨着南风今天说的话,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条转账信息,特殊形式转账,高级服务,正正好好八千万。   瞧了眼转账人,小艺眼眶突然就红了。   那个晚上跟她一起吃饭时,一声没吭的女人,回到家后,第一件事便是默默给她转了八千万。   在父亲都周转不能的情况下,在许多世交好友都推脱的时候。   小艺微微哽咽,还对着手机发着呆,微信便传来2条留言:   【你先用着,不必有负担,我这次赚了好多钱呢。】   【而且是要你还的,所以快拿去给伯父用吧。】   “……”王小艺嘴唇抿成直线,眼泪啪嗒啪嗒控制不住了。   南风在少时最难的时候,都不肯接受她的钱。   现如今却这样果断便拿出了八千万给她……   ……   ……   纪寻绕开刘长天后,从另一片山脚离开,绕回杂货铺,拎起才睡下的阿九,直奔云海山脉。   阿九困的眼皮打架,随着可怕的化了原形的大妖一路西行。   唉,也不知这次是哪个大妖的领地要遭洗劫。   再这样下去,真的要被纪大王统一妖族了啊…… 第58章 突如其来的浮夸   南风将宝贝卖掉, 得到很多钱, 即便借了大部分给王小艺, 剩下的也够她买许多许多东西。   而且, 她留了一颗黄钻, 交给周家帮忙定制成戒指。   女人总是爱美,尤其这是纪大王的礼物, 她留一颗应该可以的吧。   借给王小艺的钱就当存款了,剩下的近千万, 南风全部拿来买粮食和保暖物品, 别墅室内的家用电器也补了一批, 都买最好的品牌里最好的产品。   而且, 她还给自己多买了好几套古装衣裳, 都不便宜,但现在凭借着自己和纪寻的努力,终于赚到些大钱了,可以买的奇怪的东西,突然变多了呢。。   经过这几个月的不懈努力, 南风在山洞里已经积攒了很多很多弓箭、刀斧、电i棍一类的武器, 同样积累了更多保质期很长的罐头和大米、面等基础食物。   这些都不是给纪寻用的,全都用于应对可能出现的食品危机等——   异界入冬以来状况变差,她都看在眼里。   专门研究了许多应对各种疾病、饥荒等状况的方法。   当然也不仅仅是未来严冬做准备,她也从未停止规划将来走出怡安城。   之前有空时,南风已经在怡安城外溜达过。   正门外是一大片土地,但其他地方更多的是树木丛林。   据说丛林中还有湿地沼泽, 和许多妖兽巢穴。   这些妖兽生活在自己领地中,一般不会进入人类视野,但出行仍是不安全的。   南风想起地球现代,国内外的景点因为有稳定人流量,往往已经见不到动物的足迹。   而在异界,正因为道路交通的不便,人类生产力不足,各地流通性较小,才导致一系列连锁反应——   妖兽们在人类城池外不那么避人,大概也是反应之一。   接下来,她想要开始修路了。   美食街提前进入盈利阶段,现在人流量越来越高。   南风从现代带过去的食材完全跟不上,干脆舍弃掉食材这一块儿,完全用来买调料作料。   异界没有什么,买什么。异界有的,尽量都从怡安城采购——节省她的搬运成本,对于馆子们长期平稳运营也有好处。   现在不仅她靠着珍品架上的东西赚了不少大钱,连开的越来越多的美食馆子,也有了大量散钱收入,半月账汇总交到她手里时,数字总是很喜人的。   而且,现在成衣铺子、杂货铺等都开始收入稳定——很多人甚至传说祝南风是个愿望实现小仙,有钱人常常登门跟她提出自己的需求,向她定制一些宝贝或者日常用具。   这部分也给南风增加了许多收入,甚至激发了她的灵感,开始筹备更多形式的商铺。   但她心里其实很警惕,钱是赚不完的,人的时间却有限。   身边有多少人,在进入正式的拼搏轨迹前,揣着梦想说自己将来要成为什么什么,那时候杯酒豪迈,言之凿凿,无论是过去的学习,还是要去赚钱,都是为了在未来某一天可以无隐忧的去追梦。   但又有多少人,在每一次做选择的契机里,都为了已经沉浸太久的世俗欲i望,抛弃梦想呢——赚更多的钱,吃更贵的食物,买更贵的大牌衣裳,背梦寐以求的包包。   初心,原本就是为了遗忘的嘛?   坐在别墅阁楼窗前,南风握着酒杯,一边细品,一边打量自己的院子。   她雇人在院子里种上了蔷薇,重新收拾过,还买了新家具。   当时是很开心的,但事后总是讪讪——如果纪寻也能过来看看就好了。   如果纪寻在,肯定挑三拣四的嫌弃东西多碍事,害他不能大摇大摆横冲直撞的走路。   当她开始有这样念头的时候,她就很认真思考过为什么。   起初觉得是亲情吧,是因为两个人在异界相互依靠吧。   很多人到不熟悉的地方旅行,也常常有这样的情感生出,毕竟陌生环境下,人更容易对人产生依赖感,进而演变为觉得自己离不开对方的情感。   但,随着时间推移,她奇怪的想法越来越多。   她更在意纪寻的看法,希望他觉得她好看,希望他依赖她,他成长的过程中可以叛逆,但也希望他不要太叛逆,她会怕……   她享受纪寻坐在山洞口,沉默却专注的望着她工作时的眼神;   每每忙碌完,想起的第一件事都是与纪寻有关的;   她不仅常常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甚至越来越多回忆他们之间的相处,哪怕是特别特别细碎的细节,也会反反复复细细品味;   她喜欢他少年时细瘦的身体,也喜欢他现在成长起来后厚实的肩膀和宽阔的胸膛……   如果这样了还察觉不到不对劲,那她也太废物了。   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液,她靠近沙发里,好久没有这样悠闲的享受独处时光。   不知道纪寻现在正干嘛,是不是正百无聊赖的准备睡觉,亦或者风雪无阻的巡山。   ……   ……   一道剑光斩开风雪,高大挺俊的青年破雪劈风而来。   墨绿色的长发随风卷曲,张牙舞爪,将他冷峻面容衬的更加妖冶不羁。   他像从风雪黑暗中走出的死神,是许多人永远的噩梦。   在妖族生活的云海山脉,他已经是个可以止小妖夜啼的可怕存在。   绿毛大妖收服了蜪犬一族,蜪犬妖每个月向他上供许多灵神碎金;   绿毛大妖打败了云溪一族,杀了妖王青麟,打败云溪领地范围内所有大小妖,扶持断角大妖成云溪新领主妖王,每个月淘金淘宝石进献;   绿毛大妖收了鹤族,得了许多毒药,取走了鹤族几百个小妖的灵羽,说是要回去给宠物做衣裳;   绿毛大妖收……   绿毛大妖收服了灵狐一族,拒绝了九尾狐联姻提议,将之收入麾下,大家都传说他有妖族伴侣,是跟随着他参与每一场战争,给他拎东西抱衣服传达指令的黑猫妖吗?   那只最后的九尾猫妖,云璇宫那位灭玄夜妖族时,没能一网打尽,唯一逃走的小妖?   据说云璇宫出动好几只大妖,追到人类世界,也没能寻到……   好像不是,听云溪族说,它们给绿毛大妖做皇冠,尺寸跟那只九尾猫妖不相符。   而且云溪妖族制作的时候还想请求九尾猫妖给量一下确切头围,那只黑猫妖明确拒绝说不是她戴那皇冠了。   那是谁呢?   是谁这样祸国殃妖?那纪大妖王抢金拔羽全是为了她吧?   到底是谁啊?嗷——   寒风卷过,纪寻将豹族大妖的膝盖踩在脚下,长发飘舞,他脸色不是很好看。   阿九站在他身后,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   祝主家这几天不在,她这个可怜的小猫猫一宿好觉没睡成。   现在不仅疲惫,也无心力应对纪大王的情绪啊。   她每天都跪伏在床上祈求祝主家无论是去哪里,都请快些回来,怎么还不奏效呢?   是她的心不够诚吗?呜呜。   纪寻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吐槽,转眸便瞪了她一眼。   阿九忙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瞪她干嘛啊,她只是心里默默哀怨下而已啊。   又被纪寻瞪了一会儿,阿九才反应过来,他哪里是在瞪她,纪大王是等她去帮他搜刮宝贝呢。   便忙上前一步,询问了大妖,豹族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耀武扬威的狠狠搜刮了一通。   当阿九背上的包袱已经沉甸甸后,便也到了回怡安城吃串的时间。   阿九随着纪寻踏上归途,只纵身踩上高树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他们一路打过来,距离云璇宫越来越近了。   再前进一些,便要踏入她曾经的家——只是,不知玄木林现在可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回转头,阿九愕然发现纪寻也站在了那里,目光与她方才相同,都朝着曾经玄夜一族的领地——玄木林。   下一次……纪大王就要去掠夺玄木林了吗?   她……逃命这样长时间,居然要以如此形式……回家吗?   ……   ……   南风回到异界时,雪停了。   整个无忘山白茫茫一片,披霜挂雪,很漂亮。   山洞门口左右两边是纪寻根据她的提议凿的冰灯,冰块里插着太阳能灯,晚上时亮起来,很有趣。   他没有站在风门口等她,但在她过来前,他将她这几天送过来的东西推开整理好了,今天也辟出了一条路。   南风穿过今天送过来的米粮和装东西的纸壳箱,看到纪寻站在山洞口看她。   青年长腿交叠,懒洋洋靠在洞口,姿态懒散,存在感和侵略感却极强。   对上她目光,他敛去眸底的光,低声道:   “过来。”   南风也没觉得他讲话太过简短,有些习惯他的讲话模式,丢下背包,走到了他近前。   纪寻低头仔仔细细看了看她,没有瘦,脸上也没有愁容,虽然离开了他好几天,但还好,宠物女人应该既没有受欺负也没有饿肚子。   他便伸长手臂,指着树梢道:“看星星。”   “……”?   南风仰头看了看他,这才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   只见门口的参天大树上挂着好多东西,有的金灿灿,有的绿油油,有的闪烁着黑暗中有些难分辨颜色的光芒……不是黄金就是玉石宝石……   这是什么?   这树大冬天的突然结果了?还结了一树的宝贝?   “我带你摘星星好不好?”他低头,一本正经道。   “……”啊?南风眨了眨眼,迟疑的……点了头。   纪寻便很顺手的搂住她腰,微一点地便纵跳到树枝上——他现在比以前更轻巧迅捷,力量也更大了。   “摘呀。”他落在最近的一根树枝上,看着更上一根枝条上挂着的‘星星’,理所当然道。   这是一个用木条拴住的玉石原石。   南风斜眼扫过他严肃的侧脸,嘴角挑起,摘下来擦一擦便揣进怀里。   于是,纪寻便这样一根枝条一根枝条的跳过去,带着她一颗一颗的‘摘星星’。   南风摘的很开心,很快怀里便揣的满满登登都是碎金子和玉石了。   摘的过程中,她还发现了木枝上粘了猴毛——看样子是纪大王鞭策了三尾猴布置的这颗‘星星树’呀。   被他抱着飞纵来飞纵去,好半晌才将树上挂着的所有‘星星’都摘好。   纪寻扫了扫四周,确定再没有落下的,才轻轻一踮脚,直朝着地面落去。   南风到现在都还有点不习惯,感觉跟坐过山车似的,不自觉眯眼深呼吸。   落地后,他走到山洞口的软垫前坐下,拍拍身边道:“过来!”   “?”南风抱着一怀的宝贝,挑眉。   纪寻又拍了拍,微微皱起眉,透出几分不耐来。   “……”南风抿了抿唇,他最近似乎越来越有……王者气势了,言行间都有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揣着疑惑走到他跟前。   “坐下。”他道。   “……”南风尝试着坐下。   纪寻这才满意的舒展了双眉。   “……”南风看着他放松下来的表情,有些气恼。   这臭崽崽训狗呢吗????   “喜欢吗?”他没在意南风的小表情,挑眉问她。   “……喜欢。”这倒没办法掩饰。   纪大王如此大费周章的挂了一树的值钱东西给她,哪里会不高兴呢。   即便顶着风忍着动手,摘了半天星星,但心里是暖的……他的怀抱温度也不错。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星星也摘给你,我好不好?”纪寻突然伸手搭在她肩上,状似随意的开口,眼睛转开盯向别处,掩饰住心里的羞窘和微恼,努力说的很淡然。   “……”南风愕然的盯着他。   半晌后才道:   “那些奇怪的话本和言情小说,不要再看了……” 第59章 阿九露陷了   “左边低了!”纪寻望着站在凳子上挂油画的南风背影, 帮忙看画挂的正不正, 语气里都透着浓浓的不高兴。   “是吗?”南风提了提左边。   “右边低了。”纪寻又道。   “……”她回头恶狠狠瞪视, 纪寻回瞪丝毫不手软。   两个人在针锋对麦芒的斗嘴中……配合着总算把画挂好了, 南风又转头将这次带来的干花摆好, 只几件东西布置上,屋子里便有了人气儿, 文艺又时尚。   纪寻陪着她把窗帘挂好了,抱着膀磨了磨牙, 气道:   “我饿了。”   南风看了看刚挂上的钟, 11点了……   的确到了纪大王吃夜宵的时间, 别人要是这个时候吃一顿, 只怕要胃疼, 他这时候却能吃一缸,胃强悍到连咕噜声都不会有。   拍了拍手,退后看了看窗帘,她满意的笑道:“我去给你做西红柿鸡蛋汤,配煎鸡蛋、煮玉米和五只烤鸭, 怎么样?”   纪寻冷着脸点了点头, 带着气瞟她一眼,摇摇摆摆的走了。   他精心布置了一下午,三尾猴挂宝贝的时候,他甚至还专门研究了怎么挂好看,使唤着猴子们返工好几次。   她倒好,不夸夸他也就罢了, 居然还敢讲怪话。   宠物女人真的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丝毫不乖,也没有当宠物的自觉。   为了等今晚摘星星那一刻,他今天都没去云海山脉,在无忘山上逛荡了一整天!   可恨的女人!   纪寻带着一肚子火,唉声叹气的下楼,提前到餐厅坐好等夜宵。   待他离开了,南风望着窗帘的眼神微敛,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头,向楼梯口望去。   纪寻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她咬住下唇,又长出一口气,嘴唇抿了抿,仿佛有多愁人的心事正在脑中焦灼着。   纪寻吃夜宵时,南风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将这次带来的外伤药拿出来,给正啃鸭掌的纪寻摸额头。   最近他总是用长发遮挡额角的红肿,但那里的样子越来越令她担忧了。   “会疼吗?”她歪头问他。   纪寻啃了一会儿鸭脚便觉得不耐烦,最后干脆嘎嘣嘎嘣连骨头带肉一块儿嚼了。   南风身上馨香和烤鸭的香味一起涌入鼻间,他嘴角微翘,本来准备摇头,但突然想到什么,对上她担忧的目光,便改了主意,摇头动作变成了点头。   南风果然立即露出担忧和心疼的表情,纪寻心情瞬间大好,下巴微微抬起。   感受到她给他擦药的手都轻了许多,嘴角翘着,心里有些奇怪的酸软,他啃掉一整只鸭腿,又道:   “抹了药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真的吗?”南风瞬间挑眉,眼睛又恢复清亮,“那我每天给你抹药,你能每天都回家吧?”   “嗯,我尽量。”他嘴角又要翘起,忙努力压平,面前的烤鸭更香了,汤也更鲜了,心里暖呼呼的,对于刚才她摘完星星不夸奖他的事,也原谅了她。   宠物女人有些事不太懂,他慢慢教她就好了。   夜愈深,风俞小。   山腰别墅餐厅里,纪寻吃一会儿东西,就要找事儿给祝南风做,非要她围着他转不可。   还好,云海山脉上被纪寻打的屁滚尿流的大小妖们看不到这一幕,不然……只怕要被惊掉下巴。   谁能想到,此刻坐在餐厅软椅上的傲娇青年,会是那个叱咤风云,冷血狂暴的大妖王。   ……   ……   一夜好眠,隔日早晨给纪寻准备好早饭后,南风也将给所有三尾猴准备的小礼物一一发放了下去。   深冬的无忘山上没有反季果子吃,只有根茎类野菜、坚果和小型动物,猴子们已经好久没吃到甘甜多汁的桃子了,更不用提地球优种香蕉。   送一个果子,摸一下头,三尾猴们舒服的双眼微眯,幸福的直哼哼。   纪寻坐在餐桌边,一边啃羊腿,一边想:宠物女人现在也有宠物了呀。   给三尾猴们发放完礼物和今天一整天分量的食物,交代了它们如何造大棚,如何挖游泳池后,她洗了洗手回来吃早饭。   担心纪寻一大早吃肉食会腻,她还特意给他泡了解腻茶。   饭后,纪寻都准备背着一部分作料,带着她下山了,南风却又将他按回桌边。   外伤药一样一样摆上桌,她捏着他下巴迫的他仰起脸来。   边上干活的三尾猴们看到这一幕,无不倒吸凉气——人类女主人太可怕了!胆子上天了!   “怎么不见好,反而一天比一天肿了呢?”她皱起眉,这是怎么伤的?   想带他去看大夫,可纪寻的体质也不知道普通大夫能不能医治的了。   “……”纪寻抿着唇,仰头看她时,莫名带了一种睥睨之感。   南风叹口气,又在他额头检查了检查,伸手才摸一下,纪寻就一个激灵。   “很疼吗?”她担忧的问。   吃罢饭已是纯粹大学生模样的纪寻头后仰,与她拉开些距离,睨着她不说话。   “不要用手摸。”他别扭的转开视线,低声嘀咕了句才坐回来。   “……”这么疼吗?   南风有点心疼,给他抹药时更加小心翼翼了些。   她呼吸喷在他脸侧,杀小妖时都没有心跳加速的纪寻,心跳有些乱了。   他抿着唇,脸色渐渐沉下来,眼底暗沉着,手指烦躁的在桌边抠啊抠。   南风专心处理他额头肿起来的两个包,没注意到他眼神,只是发现这两个包随着她抹药的过程,肿的越来越厉害了……   皱起眉,她仔细打量两个包,心里开始犯嘀咕,怎么这两个鼓包这么对称呢?   而且,该不会纪寻对这种药过敏吧?   没道理不仅不消肿,还越来越红肿啊,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额角顶出来似的。   想到这里,她沉思着微微启唇,脑海中突然想起山洞内室里那巨大的兽骨——它有两个无比巨大的角,类似于龙角,但比她看过的艺术创作中龙的角更狰狞酷炫。   然后,她又想到了第一次带纪寻下山,在茶馆里听到的传说。   是不是说无忘山封印着一个大妖?   咽了下口水,她才要问他怎么撞的头,是以头抢地了?还是打架的时候被人狠捶脑壳了?还是额头撞大石……   纪寻却突然攥住了她手腕。   南风被惊的一个哆嗦,手腕像被烙铁箍住一般,他掌心好烫好烫。   转头对上他眸子,暗沉暗沉的绿眼睛里仿佛有波光抖颤。   她心里一颤,忙伸手贴在自己额头感受了下,又摸了摸他额,没有发烧啊。   纪寻却还在用那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诉不出,又像正踟蹰于是否捕猎……看起来又有点危险。   就在她放下药和棉球,准备开口问他时,他终于收回了手。   “纪寻?”她仰头只看到他背影,站起身才朝着他跨一步,他就突然转身搂住她腰,另一手拎上边上南风早就准备好的包裹,一路朝着山下飞纵而去。   疾风掠过耳畔,南风还有点缓不过神来,仿佛有什么她无法掌控的事,正在她身边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她隐约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却又隔着迷雾看不透澈,心里默默有些烦乱。   待两人离开山腰,正在别墅边施工的三尾猴们终于松了口气。   人类主人虽然感觉不到,但它们这些妖兽却已经被纪大王的威压迫的喘不上气。   人类真的太迟钝了,纪大王这样的大妖都有一个成熟的征兆——   比如九尾狐九条狐尾一样大小,就是成熟;   比如青蟒大妖褪第十次皮后,就已成熟。   大妖成熟后,会立即开始寻找交i配对象,虽然妖族生育率极低,但它们一生都不会放弃为产下子嗣努力。   纪大王成熟的象征必然是长角了,他身上那股躁动整座无忘山都知道了,偏偏每天跟纪大王混在一块儿的人类主人丝毫感觉不到。   谁快来跟纪大王一起为子嗣繁衍努力下吧,再这样下去,纪大王角没长好,无忘山可能已经被他身上越来越不加掩饰的威压和妖气,压的物种灭绝了啊。   ……   ……   纪寻带着她到山脚,只留下一句“晚上来接你”便纵身离开了。   南风叹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腰侧,今天他搂她的力量格外大,甚至有些微痛。   站了几息,她轻轻拍了拍巴掌。   如长了一双狗耳朵般的紫猎一纵便从院内跳了出来,二话不说拎起东西就走——他对干这种体力活已经习以为常了,跟南风之间也养出了主人和小奴隶之间的默契。   下一刻,阿九也伏在了墙头,挂着一双黑眼圈朝着祝南风笑:   “主家!我想吃小蛋糕了~”   一副没心没肺小丫头模样。   南风走过去,“过来取。”   “啊!”阿九惊呼一声,手在墙头一搭便纵身而起,下一刻便落在祝南风面前,迫不及待的蹲身打开了放在主家脚边的小兜子。   等她捏起一丫提拉米苏,兴致勃勃咬下一大口时,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抬起头,便对上了南风震惊的表情。   阿九下巴几乎掉了,她耸起肩,一口气憋住险些被一口气呛到。   天啊!   她刚才做了什么?   直接在主家面前,纵身而起!!!   啊啊啊啊啊!都怪紫猎!   那只恶犬自打来到人类世界,就没怎么收敛,一会儿跳墙,一会儿上房的,搞的她对他许多能力的不遮掩习以为常,自己都疏忽了啊!   也怪纪大王!   每天拉着她给他当跑腿传话的,害她白天干活晚上赶路,严重缺觉,一直引以为傲的脑子都快像紫猎一样不好使了!呜呜。   天啊!   她被主家抓了个飞纵现行……   南风此刻脑子里也是懵的,日常被她拉过来揉头捏脸的小丫头,怎么就……跟纪寻、以及被纪寻送给他的紫猎一样,如此身手不凡呢?   难道……这个异界只有她不会飞纵吗?   会不会一会儿唐掌柜也突然从院子里一跃而起便落在院墙外了?   一人一妖正各自惊慌的对望着,前面院子里突然传来紫猎的声音:   “主家!林大公子找您!”   南风瞬间转头,望向面前一米八左右高度的院墙,微微皱起眉。   林大公子?   她和林家还没有特别密切的商务往来呢,他怎么上门了?   阿九见祝南风终于不瞪着她看了,这才悄悄松口气,拎起装了一整个蛋糕的纸袋子,慢慢站起身后,也顺着南风的视线望向院墙。   那个超级好看,但是超级能吃的公子来了啊?又是来大吃特吃的吗? 第60章 夸下海口   十天前, 未能在冬眠前储备够量食物的犬鼠在洞穴中醒来, 一路啃着树皮和雪土, 朝着秋叶城和怡安城之间的李村冲去。   犬鼠是一种长了狗脸的妖兽, 身长只有人类半臂, 但繁殖能力极强,移动速度快, 杂食性,成群结队, 一旦成灾比很多大型妖兽更可怕。   它们啃塌了李村的木墙, 嚼了村民们的房舍, 吃掉了村里几乎所有食物, 甚至一些逃不掉的村民也没能幸免于难。   不少被咬伤、啃成残疾的村民们在逃亡的路上倒地不起, 又成为追食而来的犬鼠的食物。   在食物丰沛的情况下,犬鼠可以成群在山林里吃树果生活,完全无害,可冬眠中饿醒,寒冬中求活的犬鼠却成了暴躁求生的过境收割机。   它们暴食之后生理机制紊乱的更严重, 许多犬鼠开始在严冬交i配。   产下的一窝犬鼠大部分被冻死, 成为大犬鼠的食物,而幸活下来的小犬鼠必然是身体最强健的一个,它们快速适应寒冬,懂得在母亲腹下取暖,为了活下去拼命抢食母乳和其他食物,因而极具攻击性。   犬鼠群于是在冻死、病死等族群损耗的同时, 有了更凶残一代的补充。   离开李村,它们分成两路,一路向北攻击了赵村,另一路向西直奔秋叶城外的刘家村。   怡安城得到消息时,赵村已经被犬鼠群袭击,大量难民开始东行向怡安城奔逃,很快便要抵达城外小渔村。   刘长老已经带着另一半修行者弟子抵达秋叶城,那边有他们坐镇,必然能撑住。   沈醉带着五大家族和各地主、富商开紧急会议,商讨怡安城如何应对。   “怡安城今年的粮食储备也很有限,赵村李村两边难民都朝着我们涌来,就算全部收留进城,只怕也无法养活,到时病死饿死在城中,恐有疫症。”林大公子皱眉开言,作为怡安城第一家族,他首要考虑的是怡安城的安全。   林父坐在边上,一边咳嗽一边点了点头。   “是的,而且因为无忘山被封印,我们的城墙只建了半圈,无忘山下和城之间是没有城墙的,如果犬鼠群从北方扰进城,我们没有石墙抵挡,恐怕会非常被动。”李家家主也开了口。   “怡安城的粮食必须优先饱足兵士护卫,守好城墙北方缺口,三方城门也要守好。”赵大公子叹口气。   赵家在护卫、兵士这一块儿储备远不如谢家、林家,甚至不如李家,大力倾向经商,这是必然有的取舍,在这样情况下就很被动了。   “这几日轻点一下每家的青壮和行伍者的数量,报到我这里。”沈醉皱起眉,“另一方面,来投奔怡安城的难民都安置进城吧,就在怡安大街好了。”   大家纷纷点头,赵大公子脸色更难看了几分,难民们在怡安大街上安置了,那整条街的商铺都要受影响,真是雪上加霜。   “沈道长,关于施粥一事,我想不如也请祝家加入。”谢大公子想了想,突然开口道。   时至今日,祝南风在山南街上的馆子都还开的热火朝天。   而且在粮食匮乏的时候,她居然能以粮食代替铜板做月俸发放——   街前街后所有人都愿意给祝南风帮工干活,因为今年冬天必然是有铜板都未必买的到粮食,能得粮才是真的保命牌。   祝南风必然有很丰富的粮食储备,当下怡安城急需粮食救灾,她绝对能帮上忙。   另一方面,她要留在怡安城,最好是能跻身大家族会议,今年散粥是个好机会,随着她身家越来越大,说不定将来还能跻身五大家族,那今冬她的表现就很重要了。   是以谢大公子才开了口,一则想要她帮忙怡安城出分力,另一则也是替她的未来做考虑。   沈醉抬起头,听到祝南风的名字,便想起她坐在刘长老面前,虽紧张却仍强自镇定,从容对答的样子。   “是的,祝老板应该加入。”其他有铺子在山南街附近的富商也跟着开口。   “我同意。”李家也开了口。   林大公子想了想,也点了头。   沈醉便道:“去把她也叫来吧。”   “我亲自去吧。”林忘玄干脆站起身,立即出了门。   ……   ……   从山南街到林家的路上,林大公子向南风简单讲了下当下的状况,和找她的原因。   南风只问了几个问题,便陷入了沉思。   林忘玄望着她,有些拿不准她在想什么,几次想跟她闲聊两句,但对上她思索时紧皱的眉头,都终于还是闭了嘴。   抵达林府时,南风仍在思考着,带着紫猎,跟随林忘玄穿过林府小园林时,她甚至也没能注意到银装素裹的美景。   直到坐在长桌边,她才微微回神。   沈醉已跟有富余兵力的家族沟通好了守卫巡逻和更替的安排,也向众人讲述了自己带着师弟和外门底子们如何巡城、如何在城外堵截犬鼠群,需要多少护卫武师辅助……   这时正带着所有与会者分配施粥细节——   哪一天谁家负责施粥,能出粮多少,如何保证秩序等等。   南风抿着唇,仍在思考着方才路上时就想到的方案。   她不想参与施粥,恐怕要拒绝沈醉的提议。   可要如何说服在座的所有人呢?一意孤行是需要实力的。   “即便如此,恐怕还是会有很多很多人,饿死冻死病死在今年冬天。”谢大公子坐在南风身边,看了眼南风,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   “施粥不是长久之计。”南风摇了摇头,小声与谢大公子耳语。   以林大公子跟她讲的状况来看,施粥散粮根本没用。   来怡安城的难民只会越来越多,大家族们能提供的粮食非常有限,如果是夏天还好,一碗清粥顶一天,最多饿一点,但不会死。   可冬天人需要大量能量去抵御寒冷,一天一碗粥,没有房子住在街上,就算有遮风的地方,可没有很好的保暖设施,一样还是冻死,无非是早死晚死的事。   施粥和收留难民根本就是望梅止渴,完全解决不了问题。   甚至还可能造成难民暴动,届时内忧外患,搞不好怡安城都要崩。   更大的可能是,粥也施了,还是救不了人,平白浪费了粮食。   甚至不如用这些粮食饱足城内人,所可以保全的人数说不定更多。   逼到最后无路可退,也还是要封城,断足以顾全大局——   那前期做的所有努力,不仅不起好作用,反而将最好的救助时机浪费了。   地球大中华几千年历史,祖宗前辈们可是帮后人踩了很多坑。   这些道理其他没有长久历史的人或许不懂,南风读了那么多年书,在大中华历史文明环境下成长起来,怎么会不明白。   可……壮士断腕这种抉择岂是那么容易做的。   眉头深锁,她捏着面前的茶杯,被沈醉唤了两声都没听到,直到谢大公子肘击了下她胳膊,她才抬起头来。   “祝老板觉得如何?每周五你和谢家一道施粥,你出当日十分之二的米粮。”沈醉即便是坐在木椅上,仍一手扶着自己的长剑,仿佛随时会起身与人大战。   一身英气和硬朗傲气充弥在室内,震慑了所有人,哪怕是五大家族的家主也不敢在他面前轻易开口。   南风对上沈醉那双强势又凉飕飕的眼睛,对方是萧山宗排行十三的内门弟子,实力和地位极高,据说可以一连捏十几个灵符脸不红心不跳,是非常强的仙门中坚。   对方脸上的表情也显示着他不容拒绝的态度,可南风深吸一口气,还是果决开口道:   “沈道长,我不会参与施粥救济。”   她坐的很直,语气平稳,显示着这是理性考虑后的决定,不是情绪化,而且同样难以撼动。   在座的所有人都愕然抬头,不可思议的朝着祝南风望去。   许多人是早就听闻有这么一个新贵,盘活了山南街,甚至跟前面好几条街上的人合作开铺子,效果都非常好。   逼的赵家福来酒楼都开始一周出一道新菜了,是个突然出现在怡安城,就赚了很多很多钱的可怕商人。   不少人更是去山南街吃过大中华馆子,对她有着相当的好奇心和佩服。   可无论过去他们见没见过她,是否惊叹于她崛起速度之快,此刻却都被她的胆量震到了。   沈醉虽然不是萧山宗的长老,但会被刘长老留在怡安城主事,就显示出了他在萧山宗中被看重的情况。   这样的修仙者,不是任何人能抗衡的,大家接沈醉的话都觉得有压力,这个年轻女人居然敢如此不加掩饰的拒绝。   而且……大家都争先恐后想要求表现,渴望在萧山宗面前出个风头,能得到更多好处。   她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漠,一点粥都不施?   这也未免太冷血了!   商人本就不如农民地主风评好,她还如此理直气壮的自私自利?   沈醉眉头也粥了起来,之前他跟着刘长老去杂货铺,可是眼睁睁看着邻居们来送鸡蛋送布匹,感恩祝南风的。   难道那一切都是虚假的?   本就对她的身世来历存疑的沈醉,捏了捏剑,眼神沉了沉。   南风对上他目光,再次深吸一口气,不等对方开口,便忙继续道:   “沈道长,我并非铁石心肠,对难民们我同样有帮扶的心。   “只是……”   她沉吟了会儿,才在众人或疑惑或不认同的视线下,微笑着道:   “我最近有一些规划,正需要许多劳动力,这些灾民们既然需要庇护,我又恰巧需要人帮忙——   “岂不是一拍即合的事?”   “你的意思?”沈醉皱起眉。   “以工代赈。”南风挑起眉头,深吸一口气,解释道:   “与其让这些灾民们无事可做每天在城里带着等一天一碗的清粥,还可能引发怡安城安全问题,不如我给他们一份工作,让他们可以靠自己的工作在怡安城安顿下来。   “靠给我工作赚取米粮,这样大家都来给我干活,必然不会在城内惹是生非。   “难民们有事做,能吃饱,还能为我做些事,这不是完全对策吗?”   “……”沈醉皱了皱眉,他的确有担心难民们虽然有粥喝,但吃不饱仍可能造成不满,甚至暴动。   如果她能让这些人有事做,不堆在怡安大街上,不成为治安隐患,自然最好。   但……   “可是如果让灾民们躺在怡安大街上,还能保存体温,一碗清粥也能勉强活一天。但若要工作,一碗粥可顶不住饥饿,只怕到时候活也干不成,状况会更糟糕。”谢大公子皱起眉,担忧道。   施粥赈灾的话,就是一天一碗清粥让难民们待着保存体力。   但要干活的话,可就得有盐份摄入,有更多干粮才撑得住了。   南风转头看了眼谢大公子,笑意不减反增:   “如果他们给我干活,我自然要保证他们一天三顿饭都吃饱。”   “……”赵大公子与林大公子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么是女主傻,要么就是……她真的拥有远超他们想象的食物储备。   这种时候粮食比什么都稀有,谁还会在这样情况下考虑什么招工,振兴自己的产业啊?   首要难道不是考虑如何节省粮食?   “你要招多少人?”沈醉皱起眉,他想起刘长老曾提到的。   祝南风去过华胥仙境的奇遇,难道那奇遇还帮她储备了大量粮食?   她身上实在有太多谜团了,连自小便是天才,被萧山宗重视培养的他,都忍不住羡慕了起来。   “……”坐在后排的许多小家族和地主忍不住猜测,祝老板别到时候说招3个工人,然后就靠着养活这三个人,拒绝参与赈灾施粥吧?   他们正暗搓搓想着如果祝南风敢这样不要脸,那他们可就都要闹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祝老板近几个月里赚了那么多钱,又有余粮的话,可不能让她独一个只占便宜不在关键时刻付出!   却听南风吐字清晰道:   “到时候,所有愿意干活的人,都可以来。无论是老人还是女人小孩,只要愿意干活,手头都有能交给他们的工作。   “只要来了,只要认真做我交代的工作,我都管饭。”   “……”   “……”   这……这么大的口气?   若真如此,那岂不是能帮各大家族减轻超大负担?   可……她就那么几个馆子铺子哦……哪里需要那么多人啊?   她是不是不识数呀?   祝老板到底知不知道城外村落里奔逃而来的难民有多少呀? 第61章 怡安城是我家!   离开林家, 是赵大公子将她送回山南街。   “我要帮山南街改名为无忘大街。”站在山南街头, 她看到吴木匠来送东西, 微微一笑, 转头看了眼赵横林, 轻声道。   “无忘……大街。”赵横林抿了唇,轻笑了一声。   是啊, 人的成长需要一些形式感。   从此以后,山南街的确不是曾经荒凉的临山小巷了, 将是一条人声鼎沸的大街了。   南风朝着吴木匠招了招手, 将唐小强也喊了过来。   便当下指挥着他们将吴木匠刚做好的街牌竖在了街头, 指示牌上显示着箭头, 朝东是山南街, 朝南是二道街……   赵横林打量着木牌上端错落的几个箭头形状木板,和上面清晰木刻漆黑的字。   祝南风仿佛总是能创造出更方便、更有趣、更令人吃惊的东西。   她脑海里,到底装了多少知识和见闻呢?   “你要那么多工匠,准备做什么?”赵横林转回头再次看向祝南风,寒风中的年轻女人脸颊被冻红, 衬的皮肤更白皙, 那双眼睛也更亮了。   “衣食住行,许多许多地方都大有可为,想做什么都可以啊。”南风挑眉,“到时候赵大公子就知道了。”   “忙的过来吗?”他又问。   “懂得定制规则,那就不需要我盯太多,自然忙的过来。”大中华王国史也是一场团结协作和管理劳动力的历史啊, 她就算不特别专业,也在历史和日常中学了个七七八八吧。   每个人每天都要接触这些规则和逻辑,随手抓来都很好用啊——   取钱存钱去银行,银行是怎么分配人力的?是如何划分不同工种和指责的?   海底捞是怎么管理服务人员的?   医院是如何安排预检、挂号、护士喊号、医生看诊的?   如此日常的,就已经多不胜数了呀。   “规则……”赵横林细细品了品这个词。   南风点了点头。   “要想做成,只怕要大量大量的粮食,很多人都觉得你傻。”赵横林直言道,连他都想看看,她到底怎么解决粮食,又如何处置那些人。   真要像她说的以工代赈,恐怕也不能只管饭吧,虽然管饭已经是件头号难事。   住呢,穿呢,这些她要怎么解决?   “那就请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到底谁是傻子。”南风微微一扬眉,神采飞扬的样子可丝毫没有在怕的。   赵横林盯着她的眼睛,几乎有些走神。   “谢谢大公子送我,我今天请你吃饭吧,我又开了一个馆子,酸辣粉配天妇罗。”南风收回微微扬起的下巴,恢复平和神情道。   “天妇罗?”赵大公子收了收神,这是什么吃的?   南风微微一笑,露出神秘表情。   裹面炸一切这种神秘的食物,可不能随便泄露给赵横林。   “请~”南风伸手示意,便引着他到了她新馆子——大中华杂食研究馆。   谢四正好在馆子里看账,南风便喊了他来陪赵大公子。   “关于以工代赈的事,我还有些需要安排的,就先不陪大公子了。”南风说罢,便跟赵横林做了别,离开前,她悄悄在谢四耳边小声道:“食物我请,他要是喝酒的话,可就要收他的钱了。”   谢四点了点头,心道:祝南风真不愧是怡安城第一奸……嗯,第一大商人。   回头看了眼赵大公子,他决定好好给对方推荐几款好酒——特别贵的那种!   ……   ……   南风坐在阿九面前,沉着脸紧紧盯着少女,一言不发。   九尾何曾见过主家这副面孔,对方往日里不知道有多和气,还老给她小蛋糕吃,对她可好了。   对上南风凉飕飕的眼睛,她有些委屈。   可想到自己骗了主家,又觉得害怕。   主家会不会以后都不喜欢她了,再也不给她小蛋糕吃了。   眼眶突然就红了,她抿着唇,再也忍耐不住,软乎乎的开口道:   “主家,我错了……”   面对着南风,小九尾哪里还有跟着纪大王叱咤妖族的嚣张,与大摇大摆欺负小妖的‘阿九大王’截然两妖。   “你是谁?”南风心里已经有些软了,但还是冷着脸,寒声问。   “我……我叫九尾。”阿九低下头,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偷瞄祝南风。   “秋叶城的财主是不是你杀的?”南风在从林家回来的路上,心里想的便是阿九了。   放在身边这样亲近的人,若心怀鬼胎,也太可怕了。   “不……我……”阿九嘴唇嘟起又抿平,犹豫良久,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我只杀了秋叶城房家三公子……他……他给我下药,想……想……我就杀了他。可是我没杀其他人。就……就偷了些金子。”阿九越说头越低。   “你为什么能如紫猎一样飞纵?”南风仍板着面孔,问题还没有结束。   “我……”阿九抬起头,眨巴眨巴陷入更深的纠结中。   纪大王难道没有将她是猫妖的事告诉主家吗?   嗯……也对,主家好像都不知道她和紫猎的身份,那主家知道纪大王是什么吗?   如果主家是驯服了纪大王的人,那告诉主家自己是猫妖也没什么吧?   纪大王是因为懒得提起她和紫猎,才没说吗?还是不想跟主家说她和紫猎的身份吗?   啊……好多秘密好多选择好痛苦好麻烦啊……   “阿九,你若还想留在我身边,就要说实话。”南风的声音很平静,她一向如此,说一不二。   不是闹情绪,而是纯粹的理性。   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阿九终于攥紧拳,不管了。   纪大王的事她也搞不清楚,不提就是,自己的事儿,反正不能再瞒了。   “我……我是只猫。”阿九霍地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对着南风,语气决然。   “……”南风望着阿九,升起荒诞感。   就仿佛自己一直养的猫,突然开口说人话,还说‘我其实是外星人’一样。   阿九见南风沉默盯着自己,心里毛毛的。   她一着急,干脆站起身,急切道:“我真的是猫妖,不信主家你看。”   说着,她突然一低头,手在头上一拢,就像猫洗耳朵一样的动作,再抬起头时,头顶出现了两只毛茸茸的大猫耳朵。   “……………………”南风瞳孔收缩,眼睛不自觉睁大。   阿九却还没证明完,她又一转身,裙摆突然被撑起,下一刻,从裙底翘起九条黑色毛茸茸的大尾巴,如九八柔软毛亮的大毛掸子。   “!!!!”南风嘴唇微张,再看阿九时,眼底染上了异样的光彩。   一个令人激动的念头涌入脑海:   她,祝南风,有猫了。   ……   阿九心里一点没害怕祝南风会因她妖族的身份恐惧她,毕竟主家是养了个纪大妖王的了不得的人类。   但她也没想到祝南风会是这样一幅模样。   两个人坐在炕上,南风拿出了两个小蛋糕,全是给她吃的。   阿九一边吃蛋糕,一边承受着主家手手的蹂i躏——   自从知道她是猫妖后,主家已经撸了她半个多小时了。   她耳朵上的毛毛都掉了好几撮,尾巴都被她撸的不蓬松了。   “主家——”阿九开口,眉毛撇成八字型,苦哈哈的看向南风。   不能再撸了啊,她要被撸秃了啊。   “明天给你带很多很多糖果,还有肉罐头。”南风伸手在阿九头上轻轻摸了两把,心里暖融融的好快活。   撸猫令人幸福!   “好啊!”阿九瞬间眉开眼笑。   撸吧撸吧,毛毛什么的不要了!   ……   ……   晚上,南风被纪寻抱着回山上后,嘴里十句话里九句都离不开阿九。   “哇,阿九好可爱啊,肉嘟嘟的好好摸。”   “阿九好萌,你知道吗?”   “她是个猫妖诶,有九条尾巴好可爱。”   “她还有一双大耳朵,哇,摸起来毛茸茸的,好顺滑。”   “还是只超酷的黑猫哦,天啊,我有妖了!”   南风左一句右一句,还露出一副回味无穷的表情,笑容里都是甜蜜。   纪寻脸色越来越臭,都不想跟南风说话了。   当晚,他巡完山又到怡安城巡城,巡城后飞纵去云海山脉巡逻自己新拥有的领地时,都不带阿九了。   当紫猎被纪寻喊上时,开心的简直要引颈长嚎。   然后,紫猎帮纪寻拎衣裳;   紫猎帮纪大王敲打小妖的脑袋;   紫猎拎着兜子收拢妖族进献的好东西;   紫猎将纪大王杀掉的大妖开膛破肚,取妖丹给纪大王吃;   紫猎跑前跑后帮纪大王传话……   第二天早上,当他在院子里做早练时,双目无神,动作迟钝。   曾经没有感情的带路党阿九叹口气,拍了拍今后带路党紫猎的肩膀。   她圆圆的小脸上露出同情神色,心里却开心的彷如昨晚得知可以跟纪大王出巡的紫猎。   太好了,她再也不用熬夜了,可以多多的、好好的睡觉了!   猫猫最爱睡觉了!嗷呜~~~   ……   ……   第二天,祝老板招工管饭的消息便放了出来。   灾民们还没到怡安城,但城内今冬没找到长工活的农民们,和今年没活干的闲汉都来了。   呼呼啦啦站满了山南街,来吃饭的客人都挤不进来了。   南风被这阵仗惊呆了,忙和紫猎、阿九及谢四把人都引到了城外。   阿九识字,妖族体魄强健又不怕动手,便拿着个本子坐在城门口的木桩上,一个一个做记录。   张强,农民,35岁,身强力壮,到第一列排队站好;   刘庄,长工,40岁,身体健康,到第二列排队站好;   钱刚,农民,47岁,身体尚可,到第三列排队站好;   方柱子,长工,29岁,较瘦,认少量字,到第三列排队在……   每个人报完自己的状况,被记录清楚后,都可以领一个包子和一个纸盒子装的牛奶——   虽然奶是冷的,包子也不像刚出锅时候那般热乎了,但对于许多人来说,仍是一顿非常丰盛的有肉的饱饭。   原本还有些质疑的心,也都稳妥了,服从性不知不觉间就强了好多。   待所有人都根据年龄和体力状况排好队,南风终于发号施令了:   “第一列人,阿九你带10人去城西砍树,保护好他们的安全。树砍好都运回这里空地上。”   “第一列人,紫猎你带10人去城南砍树,以怡安城为中心,向南推。一样的保护他们安全,砍好运回。”   “谢四你带着谢家5个护卫和第一队列里剩下的人。城东是耕地,你从耕地往东方向的林地开始,也是砍树,砍好了带回。”   “第二列人清路,清理那边的空地。”南风指了指怡安城出城的路,又指了指无忘山脚和农田之间的大片无用空地,那里有许多积雪,积雪下面是无人清理的落叶、垃圾腐殖质等等。   第二列人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茫然。   “清理空地和马路的,去唐掌柜那里领笤帚等工具,根据唐掌柜要求干活。   “砍树的去吴木匠那里取斧子和独轮板车等。”南风拍了拍巴掌,示意他们可以开始动起来了。   “饭点依次排队进城,我会让唐小强在城门口等你们,点名进城到无忘大街领饭。”南风在阿九等人带第一列的几十人离开前,对阿九、紫猎和谢四嘱咐道。   她昨天晚上就跟几个馆子的老板商量好了食堂打饭安排,谁家提供什么食物,提供多少,都沟通的明明白白。   待第一第二列的人都开始四散开干活,南风喊了过来帮忙的李折风,对他和第三列人道:   “第三列人由李二公子统领,做后勤补充工作,哪里有需求随机调动到哪里。现在跟我进程搬东西。”   南风发放基本任务,李折风做细节统筹安排,他捏着之前阿九记录的名单,看着上面的名字,兜里揣着早上南风给他的随身毛笔——   这只不需要蘸墨的毛笔,就是用来随时安排人力,随时记录的。   要是知道跟着祝南风能接触到这么多有趣有用的神奇东西,他早来了,果然机灵还是比不了谢四啊。   待一群人跟着南风到了无忘大街和无忘山之间的空地,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已经堆满了东西。   搬运的人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每样东西都新奇无比。   南风一一告知李折风,这是帐篷,那是棉被,这是雪地靴,那是手套,这是铁锅铁壶,那是隔温泡沫,这是一箱冻伤膏,那是……   然后由李二安排人将这些东西全运到城外,暂时由谢二公子的武师负责看护物资,等灾民到了,再安排使用。   待这帮人也开始热火朝天干起来后,南风舒口气,瞧着搬运东西的人,心里忍不住叹息:   还是缺少人力啊。   回头灾民们到了,还要安排许多人跟着吴木匠造独轮车和各种工具。   还需要人帮忙做安保工作,这么多人忙乱工作,有几个心思不纯的,偷点东西什么的,纪律都会乱。   回到杂货铺,看到院子里堆的满满当当的大米和面,她叹口气,皱眉想,还要再买个宅子,专门做仓库储存物资才行。   早上三尾猴们辛辛苦苦将所有东西运到山脚,它们在封印隔绝罩里往外丢物资,紫猎在外面接过来码放在空地上,干活的时候还要有人看着前面后面,避免被人看到。   这么多事情需要保密,这么多岗位需要有人……她真的不缺粮,这段时间储存的量非常大,可她实在是太缺信得过的劳动力了。   异界最缺什么?   人才啊!   将一堆烧砖、铺路、造房子、打铁、挖下水道、造岗楼等等专业技能文件拍了拍,她长长出一口气。   啊,任重道远。   出了院子,她嘱咐了下独自看杂货铺的唐小强后,又亲自统筹了附近几条街的孩子,正琢磨着怎么管理这些孩子,李大姐家的儿子李壮笑着跟她打招呼:   “祝主家,您这次是要捡木柴,还是穿肉串啊?”   南风两道亮闪闪的目光瞬间落在他脸上,仔细打量了他明亮的眼,回忆了下往常这孩子街前街后帮她喊同龄人过来帮工的大小事儿,一拍巴掌,就你了李壮!   “李壮,这些人你都认识吗?”她指了指围着自己高低错落站着的孩子们,他们小的九、十岁,大的也就十岁出头,都能干活,但又都干不了什么重活。   “认得啊。”李壮讷讷点头,总觉得祝主家眼神有些可怕。   “行,那这些人由你管着,谁也不许偷懒,如果有人不好好干活,你还不管教,最后我就找你来负责,扣你的铜板和食物。你能不能管住这些人?”南风问。   “……”李壮愣住,回头看了看身边的伙伴们。   “壮哥,我们都听你的,不偷懒,不让你扣钱。”立即有孩子嚷嚷。   “壮壮,我们都不偷懒。”比李壮年长的孩子也开了口。   “我……我能。”李壮深吸一口气,终于应了声。   “好,那李壮你带他们出城去干活,中午听唐小强安排跟其他人一样排队来领饭。”南风立即将工作安排给李壮。   前两天才满10岁的少年认真听着,直到能默背所有南风的安排,才领了孩子们出城。   于是,城外孩子们全副武装着,戴好手套,等第一批砍好的大树被运到空地后,蜂拥而上。   他们骑在大树上劈枝砍杈剥树皮,弄好后全部分堆摆好,干的满头大汗,甚至慢慢都不冷了。   李壮脸上冒汗,干的很认真,却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时不时抬头点一下人数,检查下所有孩子们的工作成果。   到中午时,一上午安排好赈灾施粥的各种事项的林大公子来到无忘大街吃饭。   也是想看看祝南风这边怎么样,当他站在无忘大街前时,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这热热闹闹又有条不紊的……   祝南风来真的啊???!!! 第62章 阿拉丁纪寻   只见无忘大街上排了长长的队, 队伍一直排向城门方向。   谢家的护卫溜达来溜达去的管理者秩序, 队伍里的人在无忘大街最边缘的一个院子里领饭——   常来光顾无忘大街美食馆子的林忘玄记得很清楚, 那个院子之前不是任何馆子, 现在却已经挂上了新牌匾:大中华食堂。   走过去一看, 才发现是街上没事儿干的老头老太太过来帮忙打饭。   来领饭的一人一个大铁碗,第一个老头往碗里舀一勺米饭, 铁碗递到第二个老太太手里,老太太便从她面前的铁锅里舀一块肥肉, 第三个老头接过碗舀一小勺蔬菜, 第四个正怀着孕的妇人则往饭上浇一勺糊糊——   那糊糊里似乎还有肉碎, 跟米饭混搅后吃起来肯定很香。   排队领饭的人里居然还有小孩, 孩子一双眼睛如狼似虎的盯着自己那铁碗, 当被递到第二个老太太时,忍不住激动道:“奶奶,奶奶你给我一块大点的肥肉吧。”   “三狗子你不要个脸,不许干扰奶奶!”后面立即有其他孩子骂人。   老太太忙笑道:“都一样大,都一样。”   “……”林大公子目光再往院子里面看, 院子里屋子里热火朝天的, 架起好几个大锅,都烧的冒着雾气,热腾腾散发着食物香味。   的确是食物充沛的样子,而且没人有肉有米吃,这伙食远远超过他预期了。   这样搞下去,别不等灾民们抵达怡安城, 祝南风的食物存货就浪费尽了吧。   他转身进了天妇罗馆子时,正碰到一边吃饭一边听阿九汇报的祝南风,忍不住坐过去插言道:   “你前期食物会不会发的太多了?这次赈灾恐怕要持续到开春,你可得做好长期需粮的准备啊。”   南风转头看了眼林忘玄,笑道:   “林大公子放心吧,祝家的食物,绝对管饱,够用!”   “……”林忘玄张了张嘴,对上祝南风胸有成竹的样子,几次想开口,又都闭上。   她的表情实在太过自信,他若再质疑就显得不太合适了。   “听说你砍了很多树?”林忘玄点好了餐,转头再次问询。   南风示意阿九也点了食物一道坐下吃,才转头回答道:   “我提前问过谢四,咱们没有不允许砍树的规定啊。”   “是没有。不过我们就算把林地砍了做耕地,也耕不过来,就这么多种子粮,这么多劳动力,城外那块耕地正好合适。你砍那么多树,留那些空地做什么?”林忘玄挑眉问询。   “我有很多种子种,开春后,这些空地我会利用起来。如果不种地,就建城外村。”南风微笑道。   他们愁种子粮不够,她可不愁。   她只愁劳动力不够,可是听说灾民们已经在路上。   嗯,她缺少的劳动力就要自动就位了。   “……”林忘玄再次梗住,他目光灼灼盯住祝南风,儒雅气质就快挂不住了。   “而且,许多妖兽会以密林做掩护。我们挖出大片空地,也能更好的监控妖兽,不让它们轻松在掩护下靠近怡安城。”南风还准备在砍出足够大面积的空地后,在密林边缘围铁丝网,建哨岗。   “……”林忘玄抿住唇,这个道理他们也懂,可砍树就需要人力,这些人力都需要金钱和食物做驱动力,谁出的起钱和食物砍树?   砍出的空地如果不做耕种用,还不如长着树,木材等总比空地有用。   一切都是需要成本的,也只有敢说自己不缺粮的祝南风,才敢干这样的事吧。   “你有没有多的粮?我想买些。”林大公子点的几种天妇罗和酸辣粉一一上桌后,他吃了两口,突然再次起了话头。   南风微微一笑,“今年冬我的粮都不卖,大公子不如买些我珍品架上的东西吧,或者常来光顾无忘大街的馆子就好。”   “……”林忘玄点了点头,默默叹了个好大好大的气。   祝南风这个女人,仿佛将一切都想清楚了。   而且,一想定了似乎就再没人能撼动她的决定,令人觉得可靠,又十足难搞。   饭后,林忘玄包了一大包外卖让小厮拎上,逛了下杂货铺,没相中今天珍品架上的宝贝,这才溜溜达达离开。   南风实在太忙,没空送他,饭后便又投入到下午的工作。   第三随机小队的人已经将无忘大街和无忘山间空地的东西都搬出城,她将一张土烧砖和铺路方法拍在李折风面前,要求他今天立即干起来。   李折风捏着图纸读了第一遍,又读了第二遍,然后才反应过来:   “祝南风,你要将无忘大街和有你铺子的前面两条街,以及从这里到城门,还有城门延伸出去的土路,都铺成砖路?”   他实在太过震惊,声音忍不住有些大。   站在他后面正休息的第三机动小队成员们也都纷纷抬起头,吃饱中午饭后,幸福的劳工们第一次集中注意力,听到李折风的话,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南风挑了挑眉,“对啊,有什么好吃惊的?”   “……”额……   额……   李折风将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托回来,忍不住默默感慨:有钱,就是任性啊!!!   ……   ……   这天晚上,跟纪寻回山上的家里后,南风瘫软在沙发里,忍不住抱怨:   “还是太缺人才了啊,信得过的、能打的、识字的、聪明好学的……”   “人有什么好缺的?”纪寻很是不以为然。   南风切了一声,忍不住笑:   “缺的可多了,超级多啊,你说的倒是轻松,我去哪里找人才去啊?”   纪寻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   南风瞧着他的表情,无奈摇头,真是大少爷不知米贵,纪大王不知人才难找啊!   抱着许多烦恼睡了一觉的祝南风,第二天被纪寻抱着下山后,便看到无忘大街上站了一堆人。   这些人长的高的高矮的矮,有的其貌不扬,有的长的妖里妖气的,一个个缩着脖子吓的哆里哆嗦,看也不敢看纪寻一眼。   南风愕然的盯着这帮裹着兽皮或者奇装异服的人,这都哪里来的啊?   “这些人以后都给你使唤,要是敢不听话,你跟我说也行,跟紫猎说也行,我们都会处理。”纪寻手一挥,非常大方道,如一个王者。   “啊……”南风张了张嘴,纪寻难道是她的阿拉丁神灯吗?还真的能给她送来劳工使唤?   “他们力气都很大,轻易妖兽都打不过他们。”纪寻说罢,又指向长的跟狐狸精似的细眉细眼的人道:   “那几个特别聪明,也很好学。”   细眉细眼的十几个人忙缩脖子低头,仿佛被纪寻点名都是很可怕的事一般。   又指着几个穿着比较得体的道:“他们都认字。”   “好的。”南风点了点头,想开口问他们是从哪里过来的,纪寻却又恶狠狠一字一顿道:   “但凡有不听话的,不用给机会,直接让紫猎和阿九杀了。或者跟我说,让我动手也行。”   几十个人吓的挤作一团,胆子小的甚至哆嗦着腿快站不住了,要边上人扶着才勉强维持站立姿势。   南风怕纪寻再吓唬他们,他们就要尿裤子了。   这大冷天的尿裤子可不好受,便忙拍了拍纪寻肩膀,笑着道:   “你别吓唬他们了,我会好好安排他们的。你是从哪里找到他们的啊?”   “……就不远处。”纪寻不甚在意道。   “纪寻真棒。”南风说着忍不住笑起来,歪着头仰着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又骄傲又开心。   纪寻哼一声,挑起下巴,嘴角却不自觉翘起来。   “……”偷眼看他们的一众小妖们,都惊的屏住了呼吸。   那个人类女人好可怕啊!居然敢拍绿毛大妖王的胳膊!!!   大妖王都没有吃她,太可怕了!   南风还不知道,在这些‘新员工’眼中,慈眉善目的她,已经成了跟纪寻不相上下的可怕存在。   “我们纪寻最厉害了,什么都能做到,上能摘星,下能变出人才来~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准备很多很多食物好不好?今晚还可以泡个热水澡。”南风竖起大拇指,彩虹屁仍在继续。   “这算什么,明天我还能再给你带一批人来。”纪寻说着舒展了下手臂,“我走了,晚上过来接你。”   说罢,他离开前最后瞪了所有小妖一边,这才溜溜达达离开。   小妖们被瞪的瑟缩,心里也在哀叹:   惨了!   明天只怕会有更多同类妖族伙伴,要被捉来人类城市受苦,呜呜。   南风见他们一个个吓的跟什么似的,忍不住想笑,纪寻就是看起来凶,哪就至于这么可怕了。   “阿九,先带着他们去吃饭吧,然后登记一下他们的优缺点和名字。”南风暂时先将他们交给了阿九。   九尾在南风面前还乖声乖气随意撸,可一面对了这群小妖,却瞬间变得凶神恶煞,板着脸将他们都管教了起来。   小妖们全都唉声叹息,心里气苦难鸣,只是,当他们在大中华食堂门口领到早饭以后……   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丢丢希望,居然有饭吃啊!   而且……这是什么食物?这是什么味道?   咦咦咦? 第63章 不是人   “你叫什么名字?”阿九趾高气昂的站在一众小妖面前, 令它们排着队做汇报。   “大毛。”壮年狐妖道。   “嗯, 那你以后就叫胡大毛。”阿九想了想, 既然是狐族, 就姓胡吧。   “好。”壮年妖狐谨记凶残纪大王的叮嘱:要乖。   “不许吃人知道吗?也不许随便偷鸡, 不许伤人打架。”记好胡大毛的优点后,圆圆脸大眼睛的阿九像个老大姐一样道。   “嗯。”胡大毛于是走到另一边站好。   “你叫什么?”面对第二个狐族, 阿九照例问。   “我……我也叫大毛。”   “……”这下阿九犯愁了,她能随便给这些人添个人类的姓, 毕竟挺好联想的, 可是还要给一百来号小妖起名字吗?   她又不是它们的妈妈, 再说就算当妈妈, 一口气生一百多个娃, 起一百多个名字,也挺考验硬实力的呀。   唔……   几息后,她问:   “你一顿能吃多少鸡?”   狐妖有些不明所以道:“一只。”   “好,那你就叫胡一鸡了。”阿九一拍巴掌,笑逐颜开。   啊, 她九尾大妖真是太聪明了。   ……   ……   这一天, 南风新增了一百一十多个新帮手,不要钱还贼能干的那种。   给吃的就能开心的不得了,听话的不要不要的。   南风唯一不是很满意的,就是这些人的名字太奇怪了。   眼睛长的狭长,看起来贼精明的都姓胡,叫胡一鸡, 胡半鸡,胡二毛……甚至还有一个叫胡爱国。   不过除了名字听起来不太有文化外,其他倒都很好。   有了他们在,阿九和紫猎都得以留在南风身边差遣。   谢四带着谢家的护卫也不用跟着去保护砍树工人了,有更需要用脑和规划能力的工作等着谢姓合伙人。   不仅许多好手空出来可以做更有价值的事,这些新员工们的能力也惊呆了南风。   普通人需要砍十下才能砍倒一棵树,熊大壮却能两下就砍倒。   普通人城内城外帮祝南风跑腿需要两刻钟,包一筒却能不到一刻钟就一个来回。   建房子的顺序和要点,普通要研究很久才能搞明白为什么,胡爱国却能读一遍就搞明白下水道是什么东西……   所有工作到这些人手里,只要安排妥当,简直事半功倍,功好几倍。   一群原本协作能力特别特别差的妖族,就这样在纪寻的淫威和南风的统筹安排下,乖乖的团结协作,迸发出了非同寻常的能量。   晚饭前,检查确认一切工作都有序推进的南风终于空下来。   她穿的暖呼呼的站在无忘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终于有时间去思考一些。   几分钟后,她再看向偶尔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纪寻带来的新员工时,眼神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会一直盯着那些人的屁股看,仿佛那里会突然冒出来一条尾巴。   当阿九确认了食堂的晚饭够吃,回来跟南风报备时,南风转头盯着阿九看了看,随即开口道:   “这些人都是妖吗?”   她问的轻描淡写,仿佛在问什么‘你晚饭吃了吗’之类的小问题。   阿九挑了下眉,“对呀,主家不知道吗?”   “……”南风眉角抽了抽。   虽然刘长老不在怡安城,但……之前妖族不是和萧山宗达成过协议,妖族绝对不会进入萧山宗保护的人类领地吗?   沈醉还在怡安城呢啊,这样大大咧咧带过来一百来号人真的可以吗?   修仙者不仅不会御剑,连妖族也辨别不了吗?   “不会被修仙者发现吗?”南风皱眉,忍不住有些忧虑。   “不会啊,大家既不会现原形,也不会吃人,怎么会被发现呢。”阿九超级乐观道,语气轻快丝毫不担心的样子。   “……”南风。   忽然之间,人类和妖族就和平共处了?   这么简单就人i妖和谐了?   很快,南风又想到了早上众小妖害怕纪寻的样子,昨天晚上他必然是又出门了。   一直以来,她只是觉得纪寻如谢四所说,是家族很多代之前有妖族血统的那种混血儿,可现在……她突然不那么天真了。   转头看向阿九,她嘴唇动了动,终于似随意的开口:   “纪寻是什么妖?”   南风问的很巧妙,不是‘纪寻是不是妖’,而是‘纪寻是什么妖’。   预设前提是‘她祝南风已经知道纪寻是妖’,这样问更容易乍出阿九的话。   只要阿九不否认,无论给与的是什么反应什么答案,都是变相承认了这句话的预设前提。   “……”阿九疑惑的转头,两条柳叶眉挑高。   咦?   祝主家也不知道吗?   可是她也不知道啊……之前可没见过那样可怕的大妖。   “……”南风脑内忽然一阵嗡鸣,眼前有些发黑。   她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不需要阿九开口,只看对方表情,南风就知道纪寻的确是妖了。   仿佛是一直没敢深想的事,突然直面了,有些突然……   南风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   接下来阿九再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进去。   ……   ……   吴木匠今天收了祝主家2两碎银,和一个大项目工程。   祝主家要在城外建模范村——挖下水道,造化粪池,有自来水……的联排二层小楼和独栋二层小楼。   祝主家称之为新型公寓。   不仅今天有2两碎银,以后每个月都根据工程量有钱拿,他忽然之间就发了。   不再只是做小木匠活,而成了建城匠师。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书,他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就收了7个徒弟——他有钱了,养的活徒弟了!   而这些徒弟里,他最爱的莫过于胡爱国。   实在太聪明了,什么技巧都是教一次就学会。   原本计划中明天才能开始做的事,今天就能干起来了。   于是,他带着几个徒弟,跟与他工作对接的谢四公子碰头,商量了下分工后,开始量地、挖地基,就这样搞了起来。   原本他还觉得在寒冬动土是件非常不明智的事,却不想烧热水化地等许多工作都被祝南风安排好了,一切困难仿佛都有解决办法,所有事仿佛都能有条不紊的推进。   傍晚时,他将最初最基本的工程跟几个徒弟商量好了,又拉了两个有造房子经验的怡安城兄弟一起,安排了后续更具备技术性的工作。   2两碎银,在银矿不富裕的异界,与2两碎金相差不太大,这些钱够吴木匠吃用好久。   建房子的事儿他不算特别专业,喊了专门造房子的朋友一块儿干,他仍是主导者,还能借助专业工匠的能力,也能在开展工作的过程中偷师,实在一举n得。   于是,当晚上带着一众人排队进城领饭时,吴木匠已经成功进阶成了吴包工头。   资本家祝南风之下,又出现了个小资本家。   有些事,仿佛在无形中,已经大大的变化了。   ……   ……   谢二的武馆里,谢殊戎斜倚在木椅中,听着祝南风讲话,眉头越皱越紧。   “你说,让我专门负责这三四条街的安全?”他喝了一口茶,抬眸看她。   南风点了点头,“是的。城内有我的产业的街区,都由你负责管理治安。如果这些街区有治安问题,都登门找你,你要想办法调停和处理。”   “……”谢殊戎沉默半晌,突然笑了笑,“我哪里顾得上。”   “所以,请谢二公子多招一些护卫武师吧。”南风说罢,不等谢二质疑,又道:   “我知道林大公子带着五大家族负责怡安城的安全,但对于城民们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困难和危险,大家族能做的事实在太少了。至少在我看来,还远远不够。”   “这已经是五大家族能做的极限了。”谢二摇了摇头。   “所以我才要找你。对我来说,五大家族的极限,也仍然是远远不够的。”南风放下茶杯,继续道:   “我要街上发生的所有纠纷,包括有人被撞倒了要索赔,这种小事,以及有谱子被讹诈被偷盗的大事,你都全权负责。   “无论是搞清楚事情缘由,还是制定规则和具体的惩罚细节,和最后的落实惩罚,都要你管。   “而且,这些规则必须公正公平,并严格执行。”   “……”谢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种负责制度,他听也没听说过。   以前家族里的老族长倒是会做类似的事,但许多小事归根究底还是要自己小范围内解决,比如后院的事主母管,铺子里的事家主管、管家执行。   怎么就各种大小事都要他干了?这是当爹当妈呢?   “当然,二公子肯定也不是白白忙活。”南风灿然一笑,“所有祝氏商铺每个月收入的11%都归你,至于用这些钱雇佣培养多少护卫武师,那就是你的事了,只要能满足我的需求,一条街一个武师负责,我也没异议。   而我杂货铺里珍品架上的东西,一旦售出,我会分你20%。”   合理缴i税,绝不逃i税。   说罢,南风拿出一张纸,上面写清楚了商铺扣税缴纳给他的详细规则,几个金额的分档扣税模式等,清晰有条理,令人吃惊。   “……”谢殊戎听到这里突然挑了挑眉,低头仔细读了这张表格,心里很有些受震撼。   这个祝南风,仿佛是个专门提供惊喜给别人的奇女子。   “这是我上个月所有铺子的账单,接下来这几条街上,还会有更多我的铺子。”南风将阿九抄好的几张宣纸递给谢二。   谢殊戎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不知这些武师吃饭问题,祝老板的馆子是否能解决一下?”他挑了挑嘴角。   “二公子,我是跟你合作,给你提供巨大的商机,和一次扩张家业的机会。可不是白白给你送钱。”南风撇了下嘴,“来馆子里吃饭,还是要给钱的。”   “每个月付款,绝不拖欠?”谢殊戎问。   “我所有铺子的钱粮,都是由我每个月统一发放,我会统一从收入中扣除支付给你的保护费,按月按日按时给你。   “不过,谢二公子要在合作初期,就出一个所有状况处理方式、惩罚方式的规则,也要确保执行令我满意。”南风表情格外认真。   谢殊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真是有趣,这个祝南风真是有意思。   她不仅自掏腰包造村庄,砍树铺路,居然还想出了请他帮忙保护安全的主意。   “好,我同意了。”谢殊戎一向是个爽快人,他了解的足够详细了,也在心里算计过付出与收益,就不会再过多纠结和犹豫。   “二公子是明白人。”南风微微一笑。   接受她的提议,就是聪明好人。   要是拒绝她的提议,那自然就是蠢蛋坏人,哈哈。   “不过,这只怕就不能叫武馆武师了吧?”谢二耸眉思考起来。   如果要街上的人有事就登门求助,那必须要有个区别于武师的名号,才能给需要求助的人指明去处,找对人、登对门吧。   “我已经想好了。就叫警局,警,警示、警惕、敏锐,也有危险紧急的意思。”南风微微一笑,又道:“而在警局中工作的人叫什么,我也想好了。”   “嗯?”   “就叫片警,负责这一片区域,警示、警惕、查探真相、处理危机的人。”说到这里,她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眼睛弯弯,笑着露出洁白如贝的可爱牙齿。   “……”谢殊戎盯着她的笑容看了一会儿,才开口想要说什么,厅堂外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什么东西落地般的声响。   南风闻声转头,笑容不减反深。   谢殊戎也看到了那个不走正门,喜欢飞檐走壁随便往别人家院子里落的人,无奈开口道:   “你弟弟来接你了。”   “是啊。”南风目光微深,她从椅子上站起,朝着谢二点头示意以作告辞,随即接过阿九递过来的氅衣披好,便走向厅堂门口。   纪寻一身白色大氅,独自站在宽敞别致的院落里,对四周虎视眈眈瞪他的护卫视而不见,目光只凝着她,仿佛其他一切都不在乎般。   南风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凉意扑面,她微微颤了下。   心想:她的崽崽原来不是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九:我也不知道祝主家居然不知道纪大王是大妖王的事儿啊!   阿九:呜呜呜,我才不是嘴巴不严,纪大王又没说不可以讲。   阿九:我是无辜的!喵呜……(我只是只小猫咪。)   …… 第64章 想欺负她   谢二看着祝南风的背影, 目光随着她走向纪寻。   少年站在寒夜里, 虽然表情很淡, 但当年轻女人靠近时, 五官仍不自觉的软和下来。   深吸一口气, 谢殊戎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门口, 笑道:   “我送你们出门。”   庭院里两个人齐齐回头看过来,少年俊朗无俦, 朗目幽深, 暗绿色让人觉得神秘又危险。   女人身材修长, 却被少年衬的娇小温柔。面容娇艳漂亮, 很容易令人放松警惕, 实际上却是聪明又有大格局的人。   谢殊戎走到他们面前突然笑了笑,人的眼神不会骗人。   他虽是个武者,却不是笨蛋。   他辨别的出纪寻的眼神,那是令人不会错看的保护欲和独占欲。   在某些时刻,已快速成长起来的纪寻, 眼中只有祝南风。   “你怎么不使唤我早上带过来的那帮人保护几条大街?”纪寻丝毫没在意谢殊戎就在边上, 有些不满的问道。   “不不不,他们不……嗯,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做。”南风在他瞪视下及时改口。   就算小妖们很乖,但城内多是跟人类打交道,小妖们经验比较少,万一露了马脚或者出了纰漏就糟糕了。   还是在城外保护工作中的人, 和做其他更擅长的事比较好。   谢二的护卫们更懂得如何控制力道,如何在保护治安做监管的时候,不至于过激。   有些事也许永远不会发生,但南风一向谨慎,她不会抱存任何侥幸心理,可以通过一些协调避免的事,就最好不要让它们发生。   考验别人,比如营造最好的环境和规则,更稳妥的避免问题发生——这才是一个管理者最应该做的。   “……”纪寻想了想,保护那几条街,似乎的确不是很累,是有些大材小用。   就让谢二那些人类下属去忙活吧,反正那些人类也挺弱的,更辛苦的事恐怕也干不好。   南风打量着纪寻,心思却在别的事上。   少年不是拥有一点妖族血统的人类,恐怕是纯大妖,或者拥有一点人类血统的妖族。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就与街上那些有异色头发或异色瞳孔,却不会变身,也没什么能力的人类不同。   他恐怕是像阿九一样,能长出尾巴和毛耳朵的。   不知道他是什么妖呢?   是龙吗?   喜欢宝石和黄金,闪闪发光的东西……   也不对,喜欢那些东西的好像是她。   纪寻只是找来送给她而已,并没有看出他有多喜欢那些东西。   绿毛绿眼睛的……是什么呢?   绿……额,绿毛龟……不不不!他那个脾气可不像!   嗯,如果按照特性推理的话,他恐怕是个胃精,一个成了妖的深渊巨胃。   “笑什么?”走在她身边的纪寻突然开口。   南风挑起眉,她刚才居然在笑吗?   纪寻挑了下眉,一副疑惑模样。   南风笑的更开心了,他应该不是行走中的胃精,毕竟……他看起来还挺威风的,胃精什么的……   “……”谢殊戎脚步逐渐慢下来,他还在考虑着挑起个什么话头跟他们聊聊天,不要沉默着往外走,怪尴尬的。   可瞧着那俩人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他已经没有开口的行至了。   甚至后悔客气又隆重的亲自送客。   正这时,小厮匆匆跑进来,顾不上祝南风和纪寻在场,便急报道:   “二公子,不好了。”   “怎么?”谢二皱起眉,脸上瞬间浮上沉稳严厉表情。   “可能是因为难民们奔逃过来,有几只大妖兽受到惊扰后离开了原本的领地,朝着怡安城重来,已经很接近城南了。沈道长带着修仙者们在外巡逻时发现,派人紧急统治,要我们几大家族都立即派人到城南准备拦截迎战。”   护卫说的很急,一口气讲完,谢殊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只留人护卫谢府,其他人都喊上,你派人去城里把武师镖师都带上,城门集合。”谢殊戎说罢,转身便欲回房换行装背弓带剑。   南风皱起眉,现在说不定还有她的人在城门外工作,一想到那些人可能有危险,脸上也透出焦急神色。   “二公子且去忙吧,我也告辞了。”   说罢便急匆匆带着纪寻离了谢府,在马车上,她吩咐了阿九先回无忘大街统计人数,令所有人留在城内,不要再出城。   自己则由纪寻陪着,直奔城外。   马车上,南风很焦急,纪寻却始终显得很放松。   他看了眼女人紧张的表情,想了想,便伸手握住了她手。   南风愣了下,低头看向他大手,心跳的更紧张了,却不再完全因为担忧自己的员工们……   “不必担心,有我在。”纪寻语气很轻,一副笃定又骄傲的口气。   莫名的,南风的心情竟真的慢慢平定了下来。   马车内很昏暗,可她能清晰看到他漂亮的五官,和浑不在意的冷峻表情。   除了他,已经太久没有其他人这样对她说了。   心房里微微悸动。   原来她也可以依靠别人,也有人愿意让她安心不必焦躁,就好像,有他在就能替她解决所有问题,遮蔽所有风雨。   唇角突然挑起,她好喜欢纪寻此刻的从容平静,和他脸上胸有成竹的自信。   他真是个令人觉得可靠的崽崽,深吸一口气,南风心情也逐渐平定了下来。   是的,急也没有用。   ……   当他们抵达城门口时,城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紫猎在临时划定的模范村空地处,远远瞧见那群人都站在那里一边张望一边干活后,穿过城门,在与站在人群前的沈醉眼神对视,点头示意后,她带着纪寻匆匆赶向空地。   这时候了,还干什么活啊,都回城躲着呀。   纪寻随着南风走了两步,突然停顿转头,朝着不远处人群中的沈醉望去。   两人目光相交,纪寻感受到了那人身上的防备和气势,唇角淡淡挑了挑,在对方眼神中露出疑惑时,转身迈开大步跟上了南风。   只留下一个同样背负着大剑的背影——那是南风送他的剑,他总是随身带着,实际上却并不常用。   南风喊着紫猎将所有人喊上,排好队依次进城后仍不放心,认真叮嘱道:   “进城后立即跟阿九一道点名,确定我们所有出城工作的人都已经安全回城才行。有任何人不在,都要立即出来报给我,知道吗?”   紫猎认真点了点头,又悄悄挑眼看看纪大王,这才领着队伍离开。   瞧着人随着紫猎离开,南风才舒了口气,她伸手扶了下刚才下马车时背上的大弓,冷的缩了下脖子。   转头看向纪寻,却见他始终面朝着南方密林,一瞬不瞬。   她也朝着那个方向望去,超于常人的视力让她也看到了密林中三个巨大的阴影。   悄悄深呼吸,她想开口喊纪寻一道回城门内等——现在他们在城外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   纪寻却突然迈开步,朝着南方密林而去。   他步速极快,虽未展露飞纵之能,却也胜于常人。   走出几十米后,想起什么的他停顿住,回头朝着她笑道:   “稍等我一下,你就停留在那里不要走动。”   “你注意安全。”南方有些担心道。   纪寻挑眉一笑,浑不在意的转身又朝着密林而去。   沈醉还在统筹人力,安排几大家族来集合的人各自守住一方,然后带着师弟们以阵而立,却见身材颀长的少年突然形单影只的跑向南风密林。   “喂——”沈醉瞪圆了眼睛,大喝一声,却未能引起纪寻注意。   一众人便眼睁睁瞧见纪寻从身后抽出大剑,一个纵跳而起,劈断一棵树后,站在了断树桩上。   所有人都震慑住——   那得有多大的力气,才能一剑劈断那样粗的一棵树呀。   青年好大力气!   两只妖兽突然齐齐冲出密林,扑向纪寻。   “!”南风在这瞬间窒住呼吸,惊的浑身发凉。   待她反应过来后,已握住长弓,朝着人群方向而去。   纪寻却不慌不忙,他一剑横劈,身体微微一闪,站在树桩上的他居高临下劈中一只妖兽,并轻描淡写躲过了另一只妖兽的攻击。   下一刻,受伤的妖兽怒吼一声,犹豫了下便裹挟着血腥气和一身臭气扑向沈醉等人。   “出剑!”沈醉双目大瞠,却没有惊慌,他稳稳拔剑,一声大喝。   师弟们立即听令齐齐拔剑。   “弓箭!”待妖兽冲进十米圈后,他再次一声令下。   箭如雨下。   南风本想去帮纪寻,但瞬息间念头急转,便咬住下唇,拉弓朝着扑向沈醉等人的妖兽瞄准。   现在所有人都在围攻这一只妖兽,若她一人落单冲出去,只怕不仅帮不到纪寻,还会拖他后腿。   不如与其他人一道快速斩杀这只妖兽,再一齐去帮纪寻。   谢殊戎瞧见南风,转头对身边武师说了两句后话,快速穿过人群,   “你不要乱跑,就站在我身后。”说罢,他站在南风前方,收弓拔剑。   与纪寻交战的巨大妖兽狂暴咆哮,伏低身体后猛然纵跳,张开巨口似想将纪寻一口吞下。   绿发青年皱起眉,妖兽就是麻烦,智商底下,不弱大妖小妖聪明伶俐,感受到他身上的妖气便会吓的哆嗦下跪。   麻烦。   目光突然落在妖兽脖颈,体内血液奔腾,若变身后,他可以轻易一口便将愚蠢妖兽的脖颈咬个稀碎。   余光扫到侧后方人群,他生生忍住了。   脚轻轻在树桩上一点,他趁众人攻击另一只妖兽顾不上他的功夫,双手握剑,放开了对体重的空置,身体猛然朝着攻击自己的妖兽砸去。   裹挟着大妖原有的体重,他握着巨剑猛地劈砍而下——   鲜血迸溅,他噗一声落地,再回头时,隆一声巨响,妖兽轰然倒地,砸起无数泥土飞石。   另一边,沈醉连捏6张灵符,忽而左边一簇火焰,右方一片冰锥,将妖兽打的左右奔逃,又一张金刀利剪符拍在大剑上,猛地起跳,一剑刺入妖兽动脉。   他不敢停顿,怕妖兽反应过来将他甩飞,一脚揣在妖兽脖颈上,拔剑后空翻落地后立即组织第二轮围攻。   下一刻却见纪寻不知何时已跳落在妖兽头顶,那原本就被沈醉一剑戳穿气管的妖兽被绿发青年踩着头,仿佛被几吨重物压住脑袋般,竟再也抬不起头来。   “还等什么?”纪寻居高临下的看着沈醉,沉声问道。   沈醉一惊,忙再次跳起,手起剑落,在妖兽脖子上又是一剑切割。   失去行动能力的巨大妖兽仿佛是案板上的死鱼,只垂着头任由沈醉割断了脖子。   鲜血喷了沈醉一身,最后一剑后,妖兽头和脖子之间只有皮毛相连。   他累的以剑支地,喘着粗气。   纪寻却像没事人一样,只嫌弃的拍扑身上血迹,溜溜达达走向南风。   众人这才惊觉,应该还有其他妖兽呢。   纷纷转头,却见令有两只大妖兽倒在密林边,显然是没等完全冲出密林,就被纪寻击杀了。   这绿发青年……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所有人震惊目光洗礼下,纪寻大摇大摆走向南风,微微昂着头,一副臭屁骄傲模样,那眼神炙热的望着她,像在说:快夸我!   南风表情复杂的看着他,将弓往背上一挎,直扑向纪寻,一把抱住了他腰。   再抬起头时,说的却不是夸奖他的话,而是:   “你没受伤吧?”   纪寻本想嗤一声,用骄傲的口气说‘那是当然’,却慢慢抿直了嘴唇,没有开口。   他能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   “你……你怕什么?”他微微皱起眉。   而且,都说了让她站在远处等他,怎么竟跑到人群里来了。   太不乖了!   南风瞪着他,突然来了气,一拳锤在他胸口,叱道:   “怕什么?怕你被打死啊!”   月光下,纪寻瞧见她红了眼圈儿,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语塞。   她……怎么像是要哭了?   虽然觉得宠物女人担心的有些多余,但……心里又软又酸,还无比的痒痒。   那感觉,仿佛是想吃了她,又想欺负她,还想……还想…… 第65章 是他先动的嘴   南风的员工全员加班, 到城外切割三只妖兽中纪寻独自杀掉的两只。   超大的兽皮交给最专业的鞣皮师傅, 肉则分散到各个大中华馆子里, 好在冬天保存起来并不难。   难民们明天应该就会进城, 南风也安排了阿九随时准备在城门外接待难民。   先管一个包子一碗米汤, 愿意以工作换饱饭的就先登记安排。   城外的临时模范村才架起木桩子,难民来的急没办法建好房子, 就先住帐篷。   待她这边将收尾工作安排好,沈醉那边也跟五大家族沟通好了后续, 他远远看到南风, 便迈步走了过来。   “一切顺利吗?”沈醉长发梳的很整齐, 战斗后他已将脏掉的袍子换掉, 虽新氅衣普通又旧了, 却很干净。   南风看了眼沈醉背后的剑,点了点头。   “华胥仙境里,有增长寿命的灵药吗?”沈醉突然开口,目光虽仍望着趁夜忙碌的人,却屏息静静听南风的话。   “大概有吧, 我对那里也并没有十分了解。”南风仔细打量他的侧脸, 这个男人话不多,但做事却很谨慎,显然是个很聪明的人。   在无必要的情况下,她不想向他透露太多信息。   “我看的出你的寿命超于常人,却未在你身上看到修行的痕迹。”沈醉突然转头,目光灼灼盯住她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眸子沉沉,仿佛想要看透她整个人。   她有那么多新奇的东西,若都是从花絮仙境来,那是否也有一些东西,同样从仙境中得到,却从不曾向其他人展示。   是不是那东西,在增长她的寿命?   “我能活多久?”南风不答反问。   沈醉看了她一会儿,摇头道:“大概多个几十年吧,确切年数没有人能看破。”   南风点了点头,想了想道:“曾在那边一个山洞里吃到过些什么吧,一个长的很好看很好看的神祇般的人物给我吃过一些东西,但那人什么都没说,我甚至不知道是哪样东西发挥了作用。”   “……”沈醉沉眸又望了她一会,才突然收回目光。   她呼吸平稳,心跳也没有加速,从一切生理细节判断,得出的结果都是她没有撒谎。   南风抿着唇,淡淡一笑。   纪寻的确好看的如神祇,那时他也不爱说话,的确神秘兮兮的。   是不能说她撒谎啦。   “平静心情,五心朝天,于日精月华之中,长呼长吸,当感到无我无他时,便进入了坐定状态。若能感受到如流水般有质的存在,于闭目沉静的思想中,便是在修行了。如此若干年后,你原本增长的寿命还能提升。”沈醉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在与空气说话,附近却只有南风听的道。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没想到他会教自己修行。   纪寻时长会找一些奇珍异宝给她吃,之前他得到的灵参,到现在都还有许多,但……妖族的修行大概不需要如人类般坐想,他从未教过她修炼。   当然,南风也未曾见过纪寻修炼过。   “谢谢沈道长。”南风忙开口道谢,才想着要不要准备些谢礼,沈醉却摇了摇头。   “这次如果你能兑现你以工代赈的诺言,今年冬天会少死很多人。”他转头面向她,突然淡淡笑了笑,原本严厉的面部线条瞬间柔和起来。   “纪寻也很厉害。”他再次补充。   “嗯……他天生神力。”南风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   沈醉点了点头,迈步便准备走了。   “我会兑现我的诺言。”南风凝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道。   沈醉顿了下,垂眸微微一笑,没有回头,迈着大步朝城外而去。   今夜仍要出巡,尚不能睡。   ……   ……   今夜回山时,已是十点多了。   纪寻落地松开南风时,衣衫被她抓住。   “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她抬起头,表情很认真,显示着她的坚持。   万一他受伤了,又傲娇不承认怎么办?   “我超厉害的。”纪寻低头扯唇而笑,她是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强啊。   “……”南风抿紧唇,就是因为他往日里如此嘴硬的时候太多了,她才担心。   虽然知道他受伤会自愈,可也还是会疼吧。   当时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她根本没看清,可他氅衣上的确沾了好多血,内袍上也尽是血污。   她实在有些不放心。   “我怎么会受伤呢?”纪寻摇头挑眉,“那么小一个玩意,怎么可能伤到我。”   他语气很自然,仿佛谈论的不是一个三人高的妖兽,而是个耗子。   “……”南风愕然看他,忍不住瞪他。   纪寻却突然笑了起来,说真的,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心里却非常非常暖。   他喜欢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担心他,也喜欢她这样执拗的要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   他喜欢她此刻看过来的眼神,又有担忧,又有审视,是那种‘纪寻竟有这样厉害吗’的眼神。   透着几分怀疑几分崇敬,让他心里格外舒爽。   他早就跟她说他很厉害了,真以为他是在吹牛吗?   若不是那些打打杀杀的场面太血腥危险,他真想带着她去看看他这个主人有多么威风、多么强大。   瞧她还不放心,纪寻将氅衣褪下,挂在肘部,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儿。   “衣裳都没坏。”背朝她,他转头讲话时,嘴角翘起,笑容张狂,眉眼飞扬。   南风便伸手检查了下,发现衣裳果然没有破。   又绕到他正面,摸了摸被血染的衣裳,发现只是溅了血,并没有割破,这才放了心。   收回手时,她松一口气,心里转过念头。   她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妖,她想看看他的妖形。   南风的手指便悬停在他衣衫上几厘米处。   纪寻低头盯住她粉红指尖,眼眸突然沉了沉,暗绿色的眸子墨色更重。   方才她指尖触过衣衫,隔着并不算很厚实的布料,他能感觉到她手指的温度。   那种又痒又麻的感觉点燃了一些东西,他额角又痛了起来。   心里的火再次被点燃,让他浑身无一处不难受。   当他回过神时,已用手背顶着她下巴,迫的她疑惑抬头。   对上她目光的瞬间,他心里还是迷茫的,可当低头含住她下唇时,浑身的颤栗让他知道,自己想做的就是这样。   轻轻品味,如吮食她之前带给他的冰淇淋,如细细咬尝最精致甜美的小蛋糕。   南风只觉得整个感官世界里都是属于纪寻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力量,和他已经成长起来的宽阔身形。   现在……即便是饥饿状态,也仍是高高大大的少年,他再也不是曾经的崽崽了。   他充满了侵略性,很多情感和本能都觉醒了,也在长时间相处间忍耐和探索时,慢慢感受到一些事。   这些拼凑起来的情绪,慢慢促成了这个吻。   南风隐约间知道,它早晚会到。   本以为或许会是自己压抑不住时,主动挑起这个改变关系的碰触。   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气氛下,由他完成。   一直以来,她都拿不准他的态度,他到底长没长大,到底能不能理解她已经慢慢转变的情感。   也怕一些事会改变过去两个人的亲密关系,但……   纯粹如纪寻,从不会像她这个人类那般顾虑颇多,他总是情之所至便化为行动。   他想保护便保护,想表达便表达,想给与便给与,无所畏惧,也似乎永远不会后悔。   是的,又是勇敢的纪寻,迈出了这一步。   她轻轻拥抱他,仰起头热情回应。   祝南风看过的电视剧电影总比纪寻多,她学到的成人的知识总超过他。   她能给与的,原本应该也比他更多。   她轻轻抚摸他的背,给与安慰,给与鼓励。   在男性亲吻女性时,总是心怀忐忑吧,怕女性不满意他的吻技,怕女性并不能全心投入。   纪寻也会有这样的心情吗?   沉浸在他并不算温柔的动作里,她的手指更轻柔,舌尖轻轻,鼻息轻轻。   紧密着双眼,她轻轻哼声。   她很喜欢,可是没办法开口告诉他,总有其他方式能让他知道。   他动作更急切,她知道他接收到了他的信号。   唇角挑起,她紧紧拥抱了他,将自己的温柔和强力都展现给他。   不知过了多久,南风有些喘不上气,双腿发软。   纪寻仿佛也慢慢回神,那双绿眼睛睁开,眸底潋滟生辉,却迷着一层雾,让光华显得模糊而迷离。   他仿佛还有些晃神,有些不明所以。   慢慢松开她,他像慢动作般抬起头。   看着年轻女人轻轻舔了下嘴唇,睡梦初醒般懒洋洋睁开眼,抬眸看他,唇角挂着慵懒的笑意。   “……”纪寻突然觉得呼吸滞涩,额角又痒又痛,那里的存在仿佛再也无法忍耐,就要破皮而出。   心跳剧烈的仿佛要炸开,他轻轻颤栗,猛地转开视线。   南风的胳膊仿佛烫手般,他嗖一下缩回手。   下一刻,不等女人开口,青年化成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南风。   手掌下热乎乎的身体消失,突如而来的寒意让她完全清醒过来。   摸摸嘴巴,看着空荡荡的山洞口,她无声而笑。   转过头,已开始给游泳池铺瓷砖的三尾猴儿们齐刷刷站在池子里怔愣愣抬头,大眼对小眼。   “你们爹跑了。”南风随口胡说道。   “……叽叽????”三尾猴们眼茫然,啥?‘爹’是啥?   南风突然笑了,声音在冬日里宁静的无忘山上漫布飘远。   小纪寻,是你先动手的。 第66章 长角了   三尾猴将暖器烧了起来, 大别墅逐渐暖了起来, 几个小时里南风一直在检查所有卖了管道的地方, 再次确定的确没有漏水。   三尾猴们抱团睡在了一楼客房, 那里有大型猫爬架, 是个超级酷炫的狗狗猫猫幸福屋。   妖兽猴子们虽然比猫大,但跟大型犬体型也差不多, 它们脱掉羽绒服,在透明通道间嬉戏, 趴在树状大型猫爬架上互相顺毛, 更多的聚成一团伏在一块儿睡觉。   南风表情愈发温和, 房间里大多数内饰都摆好了, 因为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 也没有什么味道。   放了这么长时间,总算可以入住了。   都是她喜欢的东西,时尚简约风格,性i冷淡风装修,但随处可以光脚行走, 几步便有漂亮椅子或者懒人沙发, 客厅里有地毯读书角,方便纪寻随处捞书随处坐下看的习惯。   厨房里几个大冰箱中放着许多精致食材,跟直接冻在外面的肉食不同,这里是她想要细细烹饪给他吃的食物。   住在父母留下的别墅里,想要将之装修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这个念头,隔一段时间便会冒出来一次。   可南风一直没能将之实现, 不仅仅是因为没钱,也常常因为没有心情。   总有一种懒怠的情绪,让她在大都市里只顾埋头赚钱,应付摆在面前的事,而忘记了生活中每一天都需要好好对待,忽略了愿望和初心。   来到异界,她才知道,当自己放下顾虑敞开怀大干一场时,到底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踩着盘旋而上的楼梯抵达二层,走进为自己布置的书房,窝在被地热暖器烘的热乎乎的懒人沙发上,打开读书灯,她随手翻开了放在桌上的《房屋建造》。   宁静的夜晚,梦寐以求的房子,得到小狼狗侵略性十足的一吻后,懒洋洋窝在书房里看书。   而明天,这个世界还需要她去做点什么,浓浓的认同和被需要充斥着她的生活。   原来是这样一种滋味。   ……   离开半山腰,离开南风后,纪寻一路上了山。   在山巅高树上坐了好久,他的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   伸手摸了摸额角,那里已有黑色硬质的角露了头,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长大。   那种瘙痒难耐的热燥感随着那个吻慢慢消解,有东西破茧生长,如额头的角。   目光突然落在遥远西方,云海山脉最高山上,仿佛有光亮。   那就是九尾口中的云璇宫吧,住在那里的,是杀掉老妖王坐上宝座的新妖后。   南风只有一百多年的寿命……   他无法接受。   纪寻记得九尾说过,云璇宫是建在云海山脉最高处的,行宫围着的正是一处禁地——   只有几大妖王才知道,那里实际上有一株灵草,和一个守护灵草的伴生妖兽。   那是一朵像蓝牡丹一样的灵草,每一朵花瓣,都能增长人类10年寿命。   每隔十年,灵草会新长出一片花瓣,并有一片老花瓣将枯萎。   到那时,妖王会想办法迷晕伴生妖兽,取走将枯萎的花瓣,食用以延长寿命,增长妖力。   那是妖族的秘密,也是许多妖族世代不离开云海山脉的原因。   那灵草仿佛有天地时便存在,也会一直生生不息下去吗?   纪寻并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属于它的答案。   但纪寻知道,他要做云璇宫的新主人。   要得到那朵灵草,用它去无限延长祝南风的生命。   ……   ……   纪寻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南风已经睡下。   他在山洞里没看到她,便进了别墅。   暖和的空气伴着浅淡的馨香扑面,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四处转了转。   房间里每一个东西,都是她亲自挑选摆放的,为了好看,她常常要把一样东西左放放右放放摆好半天。   这里真好看,漂漂亮亮的东西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显示着她的用心和审美。   拾阶而上,纪寻很快便找到了她的房间,推开门走进去,她正沉沉睡在大床上。   身体裹在蓬松的被子里,只露出笑笑的头,睡的毫无防备。   无论这个世界多么危险,时刻隐藏着怎样的杀机,但无忘山的家里,始终是她最安全的窝。   他坐在床边从被窝里拉出她手手,用自己逐渐转暖的脸蹭了蹭,伸手拍了拍地面上厚实柔软的地毯,干脆便在地上躺下了。   翻了个身,她手手便超出了自己掌握范围。   纪寻想了想干脆上了床,在超级大床另一边躺下,推了推她软乎乎的被子,给自己争取到一块儿不算小的翻滚区域。   又从被窝里拉出南风另一只手手,攥在手心里才舒服的喟叹一声,慢慢闭上眼,进入梦乡。   昏暗的房间里,纪寻睡的很沉。   他额头上的角正慢慢舒展,如趁夜偷偷绽放的花朵,瞬息间便有了惊人的规模。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一种奇怪的战栗感惊醒的。   睁开眼便对上南风因好奇而明亮的眼睛,他懒洋洋的眨了眨眼,恍惚了会儿才想起昨晚的事,脸上便是一红。   南风却似没看到他面上羞意,反而兴致勃勃道:   “纪寻,你长角了!”   黑色的,超大超攻!   像鹿角一样优美,却有几近金属光泽般的质感,非常酷!   纪寻一惊,坐起身摸了摸额头,果然觉得头上沉沉的,一步跳下床,走到她梳妆台的镜子前照了照,瞬间瞠目。   手指抚摸了下自己尚未长成的角,嘴角慢慢翘起。   他的角很大,尖端很锋利。   回想起母亲的骨骼,他站直身体,挺直了背脊。   他终于长角了,彻彻底底的长大了。   以后,他会长成比母亲更大的凶兽吧。   南风掀开被子穿着棉绒睡衣走到他跟前,笑着伸手想摸摸他角。   纪寻立即躲闪开。   “不许碰我的角。”   “……”她手臂僵在半空,然后伸手指,飞速戳了下他角。   “……”纪寻瞬间黑脸,后退一步气闷的瞪她。   但也只是瞪她而已。   南风看着他模样忍不住笑,真是可爱,生气的样子都像个甜美金刚,高高壮壮的,但她可一点不觉得凶了。   “为什么不可以碰?”她逼问,他都可以亲她,怎么她连他的角都不能碰了?   也太小气了吧。   “……”纪寻抿唇,没有开口。   “阿九的耳朵都给我碰呢,我还可以摸她九条尾巴,哼。”南风撇了撇嘴,看他的眼神仿佛看一个小气鬼。   纪寻只觉得气血上涌,眉头都皱了起来。   角是大妖最尊贵的部位,是他地位的象征,怎么可以随便碰?!   这跟阿九的尾巴和耳朵能一样吗?   “……现在不能碰。”他气了一会儿,转身走出房间,瞄见她跟着走出,才别扭的回了一句。   “那什么时候能碰?”南风挑眉,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不是很和谐的画面。   如果那个什么的话,她无处安放的双手是不是可以握住他的角?   脸上猛地一红,她心虚的轻咳了一声,转开视线有些无法直视他的酷角角了——现在在她眼里,那是某些功能酒店里的功能道具了。   “……”纪寻被她问的愣了一下。   是啊,‘现在不能’的意思不就是‘以后可以’吗?   难道他打从心底里觉得以后可以被她摸角吗?   “你是什么妖?”她靠近他一步,长发披散着,神态间还有刚睡醒时的慵懒模样,笑意盈盈透出几分娇俏,再配上一身棉绒衣裳,显得又柔软又好抱。   “……”纪寻转头时目光突然扫到她睡衣衣襟外露出的皮肤,漂亮的锁骨和纤细的脖颈。   咽了口口水,转回头吸一口气,他才答道:   “某一种远古圣妖吧。”   “听起来这么酷炫的吗?”她问。   “那当然。”   “不是吹牛吗?”   纪寻被她逗的瞬间炸了毛,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瞪向她。   南风仰起头,笑容依旧,在他气不过想要怎么欺负起伏她时,她却突然伸出手,轻轻拂过他面颊。   “纪寻真好看。”她目光灼灼,语气认真道。   “……”他一口火气梗住,硬生生全消散了。   对着她目光,他有些不自在的转开视线。   “全世界最好看。”南风却还没做罢,又补充了一句。   “……”纪寻嘴唇抖动了下,似乎想笑但忍住了。   “眼睛像宝石一样。”她声音柔柔的。   “……”他胸膛挺的比直,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她质疑他血统的挑衅。   “身材高大,一看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英雄。”她歪头说的斩钉截铁。   “……那当然。”他终于按耐不住,仰起头转身迈开大步,摇摇摆摆走向台阶。   开心了。   望着他背影,南风心软的像棉花,脸上笑容比他还大。   真好。   这么好哄。   ……   ……   纪寻将南风放在山脚下便跑了,他现在处在长角尴尬期,没办法在化为人形时收起角,不太适合出现在怡安城。   南风喊了紫猎将纪寻带下来的大米收好,问过阿九才知道,难民们已经陆续到了,阿九正在城门口最登记。   “报名来干活的难民多吗?”她问。   紫猎摇了摇头,“难民们一部分领了我们的包子,但听说要干活才能领饭,大多都去了沈醉道长带着的散粥区,被安顿在了怡安大街上。”   “……”南风点了点头,抿着唇没有说话。   “主家,难民们会不会都不来干活啊?”紫猎有些担忧道。   祝主家可是做了很多规划,如果难民们都不来,后续的很多事岂不是都无法推进了?   “……不着急。”   南风朝着紫猎笑了笑,随即便若无其事的走向无忘大街。 第67章 人丁兴旺   怡安城外要建岗楼不容易, 南风便根据较高的大树, 保留其有用枝干, 做成树楼给弓箭手站岗。   岗楼前方的树木优先砍伐, 一旦发现有妖兽异动, 立即射击。   如果发现兽潮,则放狼烟。   城外东边空地的模范村仍在建设, 人类写作能力虽强,但到底不如三尾妖猴身体强健度高, 盖房速度远不及三尾猴快。   但好在人类学习能力更强, 建造过程中南风基本上不需要操什么心。   吴木匠和其他几个工匠一道研究安排, 虽偶尔有小混乱, 但整体上建造工地上的一切劳动都在有序推进。   少数身强体壮的流民很快融入到了队伍之中, 他们大多数身体底子都不错,只是持续奔逃太过劳累,加上又冻又饿,身体有些虚弱。   南风的大中华食堂里有汤有肉有粮,补充了这些人身体恢复需要的所有营养, 再在帐篷里睡上两个安稳觉, 很快便恢复过来。   阿九将他们中的工匠,和有技术的人拆出来交给南风做专项安排,其他人则全部进入到砍树、造房子和基础铲路的工作中。   吃着超级好吃的食物,拿着从未见过的精致工具,做着并不太复杂的基础体力劳动,晚上睡挡风能力很强的帐篷, 跟其他人挤在一块儿,有人换班巡逻,安全无忧,衣食无忧。   甚至许多流民很快发现,他们现在过的日子,居然比之前在村里过的还好。   毕竟,以前他们可不太能喝到这样的热汤,顿顿吃白面馒头和大米饭,关键是还有肉!   造型奇特的帐篷,也比许多流民原本住的破木房子挡风暖和。   更不用提这份安心感了——他们再不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了,每天睁开眼睛,他们都有活干,每个明天都有饭吃。   日子一下安稳下来,许多人甚至开始增膘,脸上笑容也开朗了起来。   而每日到怡安大街上粥棚领粥的大批流民们,逐渐也听到了关于城市北边无忘大街上的事。   “你听说了吗?之前跟我们一起进城的王大叔每天都能吃饱。”窝在人群中的一个小男孩伏在母亲身上,对身后另一个大一些的小女孩儿道。   “真的吗?能吃饱吗?”小女孩儿瞬间睁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饱过了,也许是从入冬以来就没有过,也许没入冬时他们家食物也没有丰裕过。   不是说现在家家都很难吗?   她前两天在城里遇到一个裁缝的儿子,对方也说每天只能吃很少,所以没办法分馒头给她呢。   “我也是听说,我那天看到了,每天好多人在街上铲路。我还遇到一个小孩儿,问他去干嘛,他说去城外帮忙烧炭。”小男孩儿想了想道:   “他们每天要干好多活呢。”   “这些日子,好多人都走了,说都是去了无忘大街。”边上一个瘦瘦黑黑的少年也接话道,他饿的头发晕,即便每顿饭都有粥喝,可今天实在太冷了,粥也太少了。   “是啊,昨天刘瘸子都走了,一瘸一拐走的,都没回来。”另一边的老汉拄着木杖站起身,想了想,也朝着无忘大街方向走了过去。   虽然赶路从城市中心走过去会耗费很多很多体力,可能会更饿更冷,但逃难到怡安城这样远他们都活下来了,何防去看看呢。   “可是我们又瘦又没力气,他们会收我们吗?万一是骗人的怎么办?要是干活了也不给我们吃的怎么办啊?”最初说话的小男孩儿怏怏的伏在母亲怀里,已经快没有精神说话了。   他母亲拍了拍他背,像突然做了什么决定般站起身,“我去那边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窝在四周挤着取暖团坐的人们都抬起头,许多眼中无神,大部分对外部事的反应都麻木又迟缓。   “我跟娘一块儿。”小男孩儿立即也站起身。   母亲看了看他,终于还是伸手牵住他,便随着方才那拄着拐的老汉一样,朝着北边街巷走了过去。   方才与他说话的小女孩儿也想越过人群去看看,可她才一站起来,身体舒展的瞬间寒风就裹住了她,本就不算厚实的衣裳完全挡不住风。   只几息的功夫,小女孩儿积攒了好久的温度便全被寒风带走了。   她一个哆嗦,忙又缩了回去。   少女再抬眼时,小男孩儿已经依偎着母亲,拐进了怡安大街边的一条小巷,看不见背影了。   ……   小男孩儿今年已经9岁了,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长的像七八岁小童。   当他咬牙忍着寒冷,哆哆嗦嗦跟母亲来到怡安大街时,看到了长长的队伍延伸向远方,如一条人龙。   他们每个人都站的笔直,走路有风,仿佛一点也不怕冷。   突然,小男孩儿的鼻子抽了抽,一股奇异的香味涌进鼻腔,让他浑身细胞都像活了般兴奋起来。   肚子里更是咕噜咕噜大叫个不休。   然后,他便瞧见排队走进那个院子的人再出来时,手里捧着一个好大的卷饼。   那人背着风,佝偻着身体大口大口啃饼,快速咀嚼几口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喝一口什么东西,再低头继续嚼饼。   待他走到街这边准备离开时,那有人脸那么长的一个卷饼居然就快吃完了。   小男孩儿和母亲目光始终盯着男人手里的饼,突然,男孩儿瞳孔收缩。   他居然看到了肉!   是肉!   男人将最后一口饼塞进口中,又拿出干满5天时在祝老板那里领的保温杯,灌一口温水,只觉得浑身暖呼呼的,忍不住满足的打了个嗝。   下一刻,抬起头便瞧见一大一小两个人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   他怔了下便恍然:“可是来找活干的?”   妇人忙点头,男人便笑着指向前方站在大中华食堂门口的漂亮少女:“你去那里跟九老板登个记,就能领饭领活了。”   “女人也能干活赚饭吗?”妇人有些怯懦的问道。   “当然能,连小孩儿都能。”男人笑着摆了摆手,“快去吧。”   妇人眼睛突然亮起,仿佛几近枯竭的生命再次重燃火光,拽着儿子凉凉的小手,便朝着被称为‘九老板’的少女走去。   当两人向少女报备过年纪和健康状况等,领到卷饼和热水时,他们握着饼的手是颤抖的。   冰凉的手无法适应食物和热水的温度,甚至觉得烫。   可他们谁都没有撒手,任凭掌心被烫的发红,却将这食物握的紧紧的。   小男孩儿望了娘亲一眼,便蹲在无人的墙根抱着饼啃了起来。   “哇呜呜!”食物进口,他含糊不清的低呼。   卷饼里居然有鸡蛋!   还有土豆丝!   “嗷嗯嗯……”是肉!他吃到肉了!   母子俩都怕热乎乎的食物会被风吹凉,便是一通狼吞虎咽。   当快吃完时,妇人眼眶突然红了。   饭后,久违的热感从体内涌起,她抱住心满意足的儿子,竟感到好多年未曾体会到的满足和幸福感。   如九老板说的,饭后她再次回到对方面前报道。   “那个院子里的李大姐会教你做衣裳,你去找她就好。”说罢,阿九递给她一张小卡片,上面是阿九记录的妇人的名字和年龄等信息。   “你将这个卡片交给李大姐就行了。”   “好……那小毛他……”妇人嗫喏的摸了摸孩子的头,如果孩子不能做事的话,她每天多干些,领了食物跟儿子一道吃也可以的。   “小毛也去那家,找李壮,他下午会带你去做一些整理柴火,或其他打杂工作的。”阿九一脸大姐大模样的拍了拍小毛的头。   “……好的好的。”妇人便带着儿子走向边上的另一个大院子。   走了两步,摸了摸鼓鼓的肚子,看见儿子脸颊难得的泛着健康色泽,心里一阵激动,她突然转身走到九老板跟前,拉着儿子便跪了下去。   “谢谢恩人,以后我们一定努力干活。”   阿九猝不及防,被吓的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忙一把将妇人和小孩儿拽起来。   低头看了看妇人泛红的眼圈儿,和母子俩嶙峋瘦骨的样子,阿九心里突然阵阵发酸。   深吸一口气,压住情绪,她笑着道:   “不要谢我,我也是给我主家打工的。给我们工作,给我们食物的,是主家祝老板。”   ……   ……   第二天早上,小毛起的很早,领饭前的空闲,他奔跑向怡安大街。   不若许多大人那样有私心,他既没想过如果喊更多人去无忘大街上干活,会不会抢走了自己原有的工作。   更未担心过无忘大街上食物有限,如果他喊了别人过来干活领饭,食物会不会渐渐不够,最终导致自己没饭吃。   他心里只想着告诉所有人,无忘大街真的有饭吃,有肉,有馒头,有饼,有丸子汤!   昨天晚上,他甚至还吃到了壮壮哥哥说的神仙才吃的到的食物烤串。   于是,无忘大街上响起孩童的声音:   “无忘大街上不止有粥喝,还有米饭和馒头。不是吃两口就没的粥,是可以吃饱的食物!”   “九老板说了,食物很多很多,工作也很多很多,只要大家愿意干活,都可以去无忘大街报名的!”   “不是的,他们不打我们,活也不累的,我昨天下午整理木柴捡木枝就换到饭了!”   “真的好好吃,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舌头都要被我吞掉了。”   “九老板说了,老人小孩男人女人都可以的。”   于是,当大中华食堂开始发放早饭时,小毛带着摇摇晃晃的队伍来到了无忘大街。   阿九看着跟在小男孩儿身后逐渐抵达的劳动力,嘴巴渐渐张大。   哇!   祝主家神了!   果然如主家所料,没几日后流民们就会一个带两个,两个带三个的慢慢被介绍过来了。   主家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口碑!口口相传!   这不!   小毛吵吵嚷嚷着说无忘大街上的食物又多有好,工作也不会累死人,那些流民可不就来了嘛!   ……   ……   第二天,怡安大街上的流民少了一半。   原本轮到林家施粥的日子,林忘玄发现自己原本准备的米居然只消耗一半就够了。   晌午,他便溜达到无忘大街上。   现在这里何止是有了人气,简直是人山人海。   要不是这些人很有纪律性,早期就被祝南风带着人培养出了排队和听令的习惯,只怕这条街要乱成粥了。   望着人群从街尾排队而来,领了饭从街头离开,有序的来来往往,每个人脸上都有种生活在希望中的朝气。   他抿着唇,心里突然有些触动。   每年冬天都会死很多人,即便没有灾情,没有如此大规模的流民出现,仍有许多人抗不过严寒。   可今年,或许会少死许多许多人吧。   进杂货铺用三锭金买了近日珍品架上的一把□□后,他走进对面新开的小酒楼。   瞧见祝南风正坐在酒楼里带着阿九吃饭,林忘玄便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粮食还够吗?”坐下后,他第一句便问道。   “够,放心吧。再来这么多流民,粮食也还够的。”南风微微一笑。   不过厨师恐怕就有点不够了,他这两天正从流民和怡安城民里寻找厨师。   她已经准备好要在隔壁街上再开一家食堂了。   “……”林忘玄抿了抿唇,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又羡慕,又感激。   今年林家的压力大大减轻,都多亏了祝南风。   可……这样下去,他也担心五大家族之首的位置,要被祝南风这个才在怡安城安顿下来不到一年的人代替了。   “你甚至不是一个家族,居然能做成这样的事。”林忘玄点过餐,有些感慨道。   “谁说我不是一个家族。”南风挑眉笑道:“外面那些所有参与劳动的人,都是我家族的成员。”   这个世界上,可有比‘家族’这个社群团体更大,也更有凝聚力的团体啊。   “……”林忘玄微微一怔,见南风笑容自信而靓丽,心里微微一紧。   细细品味她的话,竟似窥见了他之前未曾思考过的更高格局的一点边角。   隐约间,林大公子仿佛意识到了,自己在某些层面上,恐怕远不及祝南风。   不及他更多沉思,食物逐渐上桌。   这家酒楼不似之前的馆子,只有一道或两道食物。   这里有了菜谱,可以点许多其他菜色。   林忘玄点了他没吃过的椒盐排条,和黑胡椒牛仔骨,以及一盘麻婆豆腐。   当牛仔骨入口,他微微眯起眼,觉得这里虽然比赵家酒楼还贵,但……的确值。   只是,当他瞧见阿九将麻婆豆腐盖在香喷喷的白米饭上,又用勺子舀了汤汁和肉沫也浇在白米饭上,之后用筷子夹碎豆腐,将米饭拌成浓郁的汤汁颜色,再用勺子舀进口中,吃的巨香时……   林大公子再次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在某些方面,的确是不如人的。   ……   ……   傍晚,南风给阿九留下一盒火柴,让她临睡前去城外检查每个篝火和插在城外的百多个火把,确认其不熄。   与纪寻回山后,她便给他讲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的故事。   “为什么没有人劫富济贫救小女孩?”纪寻最近看了很多蝙蝠侠和水浒之类的故事,忍不住随口问。   “……”嗯……这个故事不是讲行侠仗义之类的啦。   不过,南风也很欣慰。   纪大王正义感强,是三观很正的好青年,也很令人满足啦。   她便拍了拍他手臂,笑着道:“因为小女孩儿没有那么好运遇到你呀。”   纪寻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等南风笑容舒展开,又问:   “卖火柴的小女孩为什么不去壁橱里抢吃的?就算死,也要斗个头破血流才罢休,怎么能让自己生生饿死冻死?”   “……”额……   嗯,这……也算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吧?   作者有话要说:  【火柴最初叫洋火,是工业产品,后经引进才能量产。】 第68章 妖王纪寻   九尾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回到故土了。   毕竟, 那里在一年前便已经不再属于猫妖一族。   当蛛后占领云璇宫时, 所有曾经不支持蛛后的妖族都被清洗。   九尾的族人也不例外。   妖族鲜少有心地慈善的, 更遑论虫类大妖——它们都是天生冷血的强大战士, 很少会有感情羁绊。   猫妖一族几乎完全被灭族, 九尾是在许多族人的保护下,才能逃离云海山脉。   现如今, 曾经属于她的家,被重新打造成了别的风格, 别的面貌。   这里已经属于一只熊妖。   血腥气再次席卷这片土地, 成片的树被撞倒, 小妖们蜷伏在远处瑟瑟发抖, 天地间啸声不断, 咆哮着仿佛裹挟了吞天灭地的愤怒。   阿九站在隐约还能看出曾经影子的一片宫殿前,这里是母亲一定要建的——真是一位喜欢享受,热爱美好房舍和富丽事物的母亲。   可惜这房子没有被很好的修葺,它现在看起来粗犷而老旧,不再是以前那种精致模样了。   “我回来了。”眼泪扑朔朔滑下脸庞, 阿九深吸一口气, 双拳紧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包裹了她。   身后纪寻两只巨角穿过熊妖庞大的身体,插着沉重的大妖猛冲直撞,四处小妖吓的叫也不敢叫一声。   熊妖再也不动时,纪寻大妖扬天长啸,熊妖的鲜血顺着他的巨角蜿蜒而下, 将黑色新生的角染成血红色,绿色的毛发和身体上黑色鳞片被血洗过,有种嗜血的凶恶。   甩掉熊妖身体,饕餮大妖站在原地,朝着西方更高山顶望去。   下一站,就是云璇宫了。   在那里,可滋养祝南风生命的灵草正等待着他的到来。   当纪寻恢复人形后,阿九低着头递上布巾。   青年擦去面上身上鲜血,重新穿好衣裳。   阿九已从熊妖身体里挖出妖丹,她比往常更谦卑,低着头双手高举,向大妖王纪寻献上妖丹。   “谢谢妖王陛下。”阿九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没有动,声音透着浓浓的情绪。   她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回到家园,不曾想竟能以这样的状况回来。   “嗯。”纪寻垂眸看了眼猫妖头顶,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   阿九这才起身,如往常一般随着纪寻巡视领地,找到一个合适的大妖暂时管理这片领土,然后大肆搜刮贵重东西。   当他们一前一后踏上归程时,包袱里装满了宝石——   越接近云璇宫的领地越富。   那云璇宫呢?   会有多少财富宝贝?   ……   ……   王小艺家里很快周转开,便迅速还了钱。   南风一时间手头多了许多许多存款,于是,将汽车换成自己早就喜欢的凯迪拉克,父母留下的别墅也重新休憩了外观和院落。   超贵的望远镜成批买,各种能用来当武器的都疯狂下单,甚至还定了许多铠甲。   食物上也提升了下档次,之前都是买打折的肉食,现在可以放肆买好质量的各种食材调料,一时间快递几乎堆满了她的院子,每天都要整理很久。   十天后回异界时,院子里的东西才终于全部送过去,一步跨过风门,转头便见山洞外堆积如山的物资。   纪寻从山洞里搬出去后,显然三尾猴有认真将东西整理好,才使得它们不至于乱七八糟丢的到处都是。   踏出山洞,南风微微皱起眉,每次回来都能看到纪寻在等她,怎么这次居然没见到人?   才想开口来一嗓子,突然一条黑色的长尾探过来,一下卷住了她,将她拉向山东一边。   南风吓的尖叫,下一刻又有一双手从身后拢住了她腰深。   一股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她才反应过来,这是纪寻。   “哇!”她头也没回,也无视了他拢住她腰的双臂,直接低头看向缠住自己腿的黑色巨尾。   这条尾巴上布满了黑色鳞片,虽此刻细瘦修长,但当他妖化时可不似此刻这般无害瘦小。   曾经长满胎毛的尾巴已不再毛茸茸的,上面鳞片坚硬,当它们立起时甚至比任何刀刃都更锋利。   可这条尾巴在南风眼中,却无敌可爱。   因为它是纪寻的尾巴,她终于见到他的尾巴了。   可惜不似阿九尾巴那样毛茸茸的,但……好酷!   压根儿没有沉醉于他怀抱,她果断挣开他双臂,伸手小心翼翼抚上他尾巴。   暖呼呼的小手在他凉飕飕的长尾上拂过,随即便轻轻撸摸了起来。   纪寻微微皱起眉,忍住喉咙里差点溢出的声音。   这条尾巴习惯了撞击和战斗,从未被这般温柔对待过。   南风惊喜的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惊的双眼瞪圆,他的角也长出来了,好大好长。   便一手抓着他尾巴,一手朝着他角握去。   真是个贪婪的女人。   纪寻长尾上移,抚过她背,尾尖搭在她肩膀,轻轻一收便将她压在怀里。   接着,在她一手握住他角时,纪寻低头便朝着她粉润润下唇吃去。   “唔……”南风被亲了,手也没松开,握着他角轻轻抚摸了起来。   这实在很像龙角,黑色的朝着天空舒展,尖端锋利,既美又危险。   纪寻被她摸的有些情难自已,双手抓住她两只手腕,将它们扣在她背后,用尾巴一起压住。   南风瞬间动弹不得。   “喂嗯……”她逮到机会开口抗议,却又被袭击。   然后,纪寻那双自由的手顺着她腰身向下,丝毫不客气的盖住了她屁p。   “……”南风紧张的脚趾抠起,浑身发软。   以前靠近他都要喷火的纪大王,现如今可真的大不一样了。   不仅学会了欺负她,还……如此野蛮直白。   她竭尽全力用鼻子吸气,感受到自己完全被他的气息和温度包围。   在他没有展示出尾巴时,她已不是他的对手,现如今……她更加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便干脆仰起头,挺起胸膛,发出细弱的声音,软软靠近他硬邦邦的怀里。   几个月前她捡的明明是个崽崽,可……这世上绝没有如此凶蛮粗野的崽。   没见识的纪寻对南风的反应,完全无法招架,她软的仿佛只要自己再多用一点点力气,就要受伤。   颤栗着想要撒手,但心底里另一个声音却完全不是这样。   想要更大力,想要更肆虐。   南风突然觉得双手可以动了,她轻轻压住他肩膀,仰起头,开口道: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纪寻看着她,嘴唇微张,没有回答。   “以后你只可以这样对我。”她道。   “不一直都这样。”他皱眉,他都不稀罕跟其他人说话,当然只这样待她。   “不可以离开我。”她轻轻握住他腰侧,抬头认真看他。   “当然了。”他干嘛要离开她,好不容易把她养的这么好,还送了这么多礼物,哄的这么乖。   “……”南风看着他,突然笑了。   很多事哪里是聊出来了,还是要慢慢相处,慢慢感受,慢慢让他理解这一切啊。   纪寻突然伸手拉住她长发,再次俯下身。   在他仿佛重新掌握了主导位置时,南风自由的小手忽然顺着他腰身向下,转到他身后。   摸到他尾巴根儿的下一刻,她罩住了弹翘的所在,感受到他微微颤栗后,南风得意的翘起嘴角。   有些时候,在纪大妖王面前,她还是可以抢夺一下主控权的嘛。   ……   ……   回到怡安城时,南风发现阿九比往日更积极能干了。   那张圆乎乎的小脸上,仿佛也有了丝成熟神态。   无忘大街的马路已从土路变成砖路,平坦又干净,路边铺子馆子的门面也装饰的更漂亮了。   若是被网红看到这条街,只怕要从街头拍照到街尾。   城外空地上的房子也快建成了,在新年来临之前,给她干活的流民们有望全住进去。   吴木匠的木床和简易家具也做的差不多了,二道街上的几个馆子也依次开业。   很多事情一旦步入正轨,推进速度其实并不会很慢。   上午将所有规划中的工作检查一遍后,她从阿九那里拿到了所有流民和怡安城城民长工的名册,看过之后让阿九将所有孤儿都摘出来,另做了个小名册。   她考虑着下午就将怡安城外南边的空地圈成军营,等城东的房子建成,帐篷空出来后,就可以全部放到军营里。   接下来便可以进入第二层规划的实施落地了。   准备去吃午饭时她也想着这事儿,她喊了谢四过来,准备跟他一起商量商量,到时候仍拉着他一块儿干。   结果才从杂货铺出来,便有一个高壮的青年脱离排队领食物的队伍,跑到他们面前。   “祝老板,谢老板,我干的比别人多,能不能多要一个包子?”青年已经在这边干了半个月,心里很敬重祝南风,但性情开朗,很敢讲话。   南风愣了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劳动付出差异化的体现了。   谢四想了想,觉得干的多,拿的多合情合理,便准备应下。   可他还没开口,便听到南风道:   “不行。”   “?”谢四没想到她居然拒绝,如果做的多没有拿的更多,那不是很不公平,以后大家都干一样多,谁还愿意更努力呢?   长工也立即露出失望表情,恹恹叹口气,准备归队继续领食物。   南风却笑着问长工:   “谁负责给你发放工作,考核你的工作?”   “胡一鸡。”长工道。   南风点了点头,胡一鸡因为特别聪明,还认识简单的汉字,便被南风拉出来重用了。   喊阿九将胡一鸡找过来,南风问道:   “他可是比其他人干的多?”   “是的,主家。”胡一鸡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祝南风看,“别人一刻钟只能铺一步多一点的路,他能铺两步这么长的一段路。”   南风点了点头,“好,铺路这一块儿你便以一刻钟一人铺一步为基础,去核算一天的工作量。超出一步路积1分,4个积分换一文钱,7天结算一次,把钱发放到拥有几分的人手里。”   “啊!”长工在边上听着,惊喜的眼睛瞪的溜圆。   这样下去的话,他一天就能积累十几个积分,7天的话说不定能有三十文钱左右。   那在祝主家这里干活,岂不是不仅每天有三顿饱饭,有肉吃,还能攒下钱来?   “这些积分换来的钱,你想买包子吃也行,想买别的也随意。”南风笑着道,问长工:   “这样可行?”   岂不是比无论多干多少,都只多得一个包子更爽。   长工哪有不乐意的,忙点头,缓了会儿神才不那么激动了,忙连连道谢:   “谢谢主家!谢谢祝主家。”   “不必感谢我,这是努力的人应得的。”南风点了点头,“去吃午饭吧。”   “哎!哎!”长工连连鞠躬,转身兴高采烈的跑了。   “你这边铺路的所有人都以此规则来核算积分,下午的时候把这个消息都通知到每个人吧。”南风跟胡一鸡交代罢,又让阿九将所有负责管理铺路的小主管都集合起来,开了个会,将这事儿通报下去。   与此同时,下午南风带着谢四和阿九等人,将砍树的、建房子的等所有劳动者的积分模式全部定了下来,并依次通知到位。   当全部会议结束,杂货铺后堂里只剩南风和谢四时,谢殊云靠坐在椅子里,细细品味南风做的这个规划,心里一阵阵感慨。   太聪明了!   祝南风太聪明了!   她简直是管人的天才!   “品出味儿来了?”南风见他如有所悟的样子,微笑道。   “有一点……”谢四点了点头。   南风这才笑着道:   “集体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   “为了公平,也为了激励别人,必须制定非常透明,非常详细明确的奖惩规则才行。   “不能他说他干的多,你就给一个包子。那另一个说自己比这个人干的还多,你要多给多少包子呢?”   “是的。”谢四点了点头。   “而且,长工每一刻钟都比其他人干的多,日积月累下去多干的量可就非常不得了了。   “我若只是含糊的多给个包子,是不是我潜意识里也想占他们便宜?   “所有不规范不具体的规则,最后都会成为拥有权力者剥削劳动力的依仗工具。   “这样时间久了,最终结果会是什么呢?   “没有人愿意一直被占便宜的。   “或许是长工开始不那么努力,做的越来越少,慢慢的,明明是天才强者的人,在这个团体里成了庸才。   “又或者所有觉得被占便宜的人抱成一团,反抗你的剥削。”   南风摇了摇头,继续道:   “这都不是我们想要得到的结果。”   谢四愕然望着她,他是想到了‘公平’这一点,想到了‘激励’这个效果。   却完全没想到这么远,没意识到如果不这样做,会有怎样的恶果。   是吗?   最初长工说他干的比别人多时,他想要答应给对方一个包子,是想占对方便宜吗?   谢四抿住唇,陷入沉思,那瞬间本能里的潜意识,隐约是有这样一个念头‘所有人领的食物的量都差不多,可这个壮汉明显能比其他人干的多的多,只多得一个包子,那的确是我们占了壮汉的便宜’。   长此以往,这种本能占别人便宜的心,会不会利用自己手里握着的权势,越长越大?   越来越贪婪和强势?   到最后,全盘都会崩掉吗……   “人的本性是偷懒,不是吃苦勤劳。”南风灿然一笑,拍了拍他肩膀,“所以我们要鼓励他们。”   “同时人潜意识都是想要自己占便宜,而不是自己吃亏的。所以,具体的规则,也是规范和困住我们骨子里的恶念。”   说罢,她收回手,走出了后堂。   谢四恍然间,竟觉得自己思想层面上受到了重大冲击。   人一生都在企图更了解自己,想要明白潜意识和本能对自己的影响,想要掌控自己的情绪和思维。   渴望变得更强更理性,渴望积累智慧更好的把握人生。   谢四也不例外。   而今天,通过南风的几句话,他突然像是窥见了些不一样的内心世界。   久久不能平静……   ……   ……   兽潮即将到达,沈醉带着五大家族开会时,也喊上了祝南风。   南风准备坐上马车出发时,又有林家的小厮来报:   “祝老板,沈道长希望能请纪寻公子一起参加会议。”   “可是纪寻可能要傍晚才能回来。”南风站在马车边道。   令她没想到的是,为了请纪寻一起参加,沈醉竟将会议推迟到了傍晚。   角已长好,可以自如收起的纪大王陪着南风一起参加了应对会议,却没有主动吭一声。   每当沈醉开口问询:“不知纪公子有什么想法?”   纪寻都会漫不经心道:“祝南风说的很好,我很认同。”   他全程无条件支持南风,花样点赞南风的建议。   会议结束,趁夜回家后,南风拉住他袖子,终于开口问他:   “为什么开会的时候你不开口呀?”   别人也许不知道,南风却了解,纪寻最近正读《韩非子》等书,对兵法等了解的不得了,不可能一点想法没有。   纪寻转头看了看她,低头亲了亲她柔软的鬓发,才凉凉道:   “如果我开口,就必须所有人都只听我的,其他人全闭嘴。”   “……”南风愕然抬头,望进他幽沉幽沉的眸子,突然意识到,纪寻不仅是长大,他是直接长成了气势逼人的妖王。   这通身的威慑力,不知不觉间已彻底成型。   只因他与她相处时放松又随意,她才在已习惯了的融洽日常中,忽略了他的霸道和强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纪寻:人类阻击兽潮?   纪寻:这点小事可提不起我的兴致。   ……   【《乌合之众》《人类简史》等许多社会学书籍和心理学书籍都挺有趣的。】 第69章 求胜心好重的纪大王   清晨, 阳光穿透玻璃窗, 照在床上。   这是在山洞内生活, 不会有的风景。   纪寻睁开眼, 裹着被子, 望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曦光。   一只小手轻抚他额头,含笑的声音道:   “快起床吧, 吃早饭了。”   他却闭上眼,转头朝着她的方向扑过去, 直接撞进了她怀里。   还好现在他可以将角收起来了, 不然只怕要给宠物女人来个对穿。   南风喜欢他这样爱撒娇的样子, 哪怕面对妖兽时他再凶悍, 哪怕下山后他总是冷冷淡淡的, 但在她面前,他却不太一样。   有柔软像孩子般的一面。   她喜欢他的依赖,喜欢他在她面前的放松和自在。   这也是她价值的体现,南风知道,在这个人面前, 她是非常重要, 非常不一样的存在。   青年饿了一晚上肚子,身形瘦削了些,却仍宽厚强壮。   如此模样的他,撒起娇来格外……色i气。   坐在床上,她轻轻拥住他。   青年一头墨绿色长发乱蓬蓬,她伸手为他顺了顺, 任他拿脑门顶蹭她柔软的肚子,她两只小手时而揉揉他后脑勺,时而一下一下拍抚他背。   俨然是在哄孩子,但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纪大王皮肤还挺滑溜的,厚实的背部肌肉摸起来硬邦邦的好有质感。   奇怪的悸动冲击心脏,南风觉得自己可能是母胎单身后遗症,总觉得自己仿佛很馋他身子。   实在有些羞耻。   “你像你做的美食。”纪寻突然咕哝着开口,声音像还没睡醒,埋在她怀里,闷闷的传出来。   “嗯?”南风挑眉,她做的美食怎么了?   “并不是唯一能填饱我独自的……”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措辞,“但却是唯一能给我幸福的。”   “……”南风微微怔住,没想到纪大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幸福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他伸手撑起身体,仰起头与她平视,认真道。   哪怕是像他这样厉害的大妖王,也是需要幸福的呀。   南风抿了抿唇,望着他真诚幽然的眸子,心里又酸又软。   浓郁的幸福感蒸腾而上,把她整个人都烘的滚烫。   猛地扑过去,她一把保住她脖颈,耳朵磨蹭他耳朵。   两只手不老实的在他背上一阵胡撸,在听到他轻轻哼了一声后,她松开他些,随即吻住了他。   纪寻并非不懂得爱情,他赤诚如孩童,虽不言情爱,但也拥有贵重的情意,丝毫不吝啬于给与和表达。   南风突然觉得这些日子里的克制,担心他根本不懂爱情,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哪怕成年人如她,拥有远超过纪寻的谈情说爱的词句,却也未必比他更懂这份情意。   爱情不像相处之道,它从不需要学习。   爱情蕴藏在心里,不需要积累知识和见闻。   青年不知她脑海里最后一丝克制的弦也崩断,无师自通的伸手抚摸向她身体最神秘的地方,开启了对新鲜又刺激事物的探索。   ……   ……   随着南风的铺子开的越来越多,谢二公子能收到的保护税收也愈发可观。   谢殊戎原本预计的扩充人数再次提升,随着祝南风的产业脚步去做调整的谢二公子发现,这个女人的确不愧为城民和流民口中的‘奇迹女王’。   而随着越来越多流民涌入怡安城,南风的产业也越做越广。   她甚至在城外南边空地建了营地,组建了童子军,每天按照一套奇特的方式训练着他们。   从营地走过时,谢二常常听到整齐划一震天响的‘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孩子们的声音太带着点稚气,却莫名的让人精神振奋。   自从谢殊戎制定的保护街道、管理街道的规则越来越详细,缴税的铺子和住户们开始逐渐尝到甜头。   他们发现,但凡跟着祝南风做事,与祝南风合作,愿意被祝老板帮忙扣税的人家,再也没有被欺负过。   许多过去只能忍忍的状况,现如今再也不需要忍了。   尤其当祝南风买了个宅子,突然办起‘3年义务教育’,花很少的钱就能送自家孩子去上课认字、学习技术后,越来越多的人想要给祝南风打长工,渴望跟祝南风合作。   甚至一些工作与祝南风无关的人家,也希望能享受义务教育和谢二公子的保护。   于是,南风彻底开放了商会,并起名为——大中华联合城邦。   南风承诺,第一年加入联合城邦,只要愿意按照比例缴税就可以。   于是,怡安城内加入联合城邦的大小家族,以及平民百姓越来越多。   多年后,再想加入大中华联合城邦,则需要黄金拜帖当入会敲门砖。   缴税的条件听起来也似乎有些苛刻,但大家却仍然愿意加入。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即便只是拿到祝老板一个菜谱,都能大赚——甚至许多其他城的人都会千里迢迢来一尝奇珍佳肴。   每当南风多踏足一个人类城池,大中华联合城邦的入会者便成倍增长。   而怡安城仍是正乙山脉第一商业大城,吸引无数商人千里迢迢来买、卖东西,致使此地愈来愈富余。   而曾经的赵家商会,也随着时间推移,再不复存在。   事实上,在大中华联合城邦建立初期,赵横林就预感到了这一切。   他将赵家子弟拉在一起开了一下午的会,便带着赵五登门祝南风在怡安大街上新买的宅院,提交了加入联合城邦的申请。   曾经在初入怡安城的南风面前耀武扬威的赵五,不得不佝偻着身体,垂着头向南风伏低做小。   忍一时之羞,总好过逐渐被挤出五大家族之列。   ……   ……   当除夕进入倒计时,兽潮也即将抵达怡安城。   抵御兽潮的最后一次会议,沈醉仍然要求了曾经一人独抗两只大型妖兽的纪寻在场,期望对方能主动开口应下负责怡安城一个方向的守城抵御任务。   纪寻却仍只是漫不经心的坐在南风身边,淡着面孔一声不吭。   会议中众人再次将所有部署重新审视了下,确保万无一失后,才结束了讨论。   五大家族与会人员准备离开林家正堂时,有一名修仙弟子走到跟前,向沈醉汇报道:   “沈师兄,妖族那边又有大动静了。”   正往外走的谢大公子顿了下,朝着沈醉和那名弟子望去。   南风也停下脚步,驻足观望,不掩好奇。   “什么?”沈醉看了眼其他人,想了想便未避讳,直接开口问道。   “听闻之前抢占几大领地的大妖前两天拿下了曾经隶属于玄夜猫妖一族,后来被熊妖霸占的玄木林,已经逼到云璇宫前了。”那么弟子深吸一口气,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之前萧山宗之所以能护住正乙山脉,便是因着妖族内斗厉害,即便有大妖王坐镇云璇宫,说是统管着妖族,实际上各领地大妖互相不服,很难统一领驭。   可现在有一个大妖一个妖族一个妖族的打过去,将每个大妖王都打服了,没打服的直接干掉换愿意服从的做领主。   这样下去,一旦将云璇宫也拿下,岂不就是统一了云海山脉的所有妖族?   那……真正当上妖皇的大妖,会不会东征来到正乙山脉?   听说妖族都是先天身体便非常强大,靠血统压制一切的存在。   在现今灵气不够充裕的状况下,人类真的能扛得住妖族的侵略吗?   沈醉也皱起眉,“刘长老和宗门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那名弟子点了点头,“知道了,掌门可能近期便要出关。秋叶城与云海山脉相连,刘长老已经准备带着秋叶城家族重新建围城了。”   “不知那名大妖是否真的能攻下云璇宫。”沈醉皱起眉,忍不住叹口气,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南风听着这话,转头看向纪寻,便见青年靠在木桌边,淡着面孔似乎并未听到沈醉的话一般。   “大家都回去落实安排吧。”沈醉转头朝着五大家族的族长和公子点了点头,转头也朝着南风笑了笑,便率先带着仙门师弟们离开了。   南风跟纪寻坐上自家马车后,她才拉住纪寻的手,挑眉问道:   “这事儿你知道吗?”   纪寻靠近被南风布置的很舒服柔软的马车座椅里,斜睨了她,笑着道:   “自然。”   “该不会——”南风攥紧了他手。   纪寻今早才跟她说了之前那些黄金宝石,都是云海山脉的各大妖族进贡给他的。   南风也知道了那些他不在的时候,都去干什么大事儿了。   她还在努力吸收‘自家崽崽不仅长成个勾人慑魄的大帅妖,还是个争霸妖族想当妖皇的厉害角色’这件事实,万没想到今天便听到沈醉他们提及云海山脉妖族的事儿。   她严重怀疑对方担心的大事儿,都是自家男朋友搞的。   “除了我,还能是谁?”纪寻伸展了下双臂,翘起二郎腿,语声慵懒,语气里却透出浓浓的炫耀意味。   “!!!”南风惊的瞠目,低呼一声,便一把抱住了他手臂。   “……”纪寻被吓了一大跳,手臂本能的回缩了下。   幸亏反应快,才维持住了装模作样的傲然姿态。   “危不危险啊?”南风紧张问道。   “云璇宫里的大妖王厉不厉害?”   “你能赢吗?”   “会不会受伤?”   她问题一个接一个,连珠炮般道出。   “……”纪寻皱眉,伸手捂住她嘴巴,冷哼道:“我当然会赢!”   “……”南风还是有点担心,可被捂住嘴开了不口。   她皱起眉,念头一转,便伸出舌尖在他掌心舔了下。   纪寻不敢置信的抽回手,面红耳赤的瞪着她。   南风灿然一笑,她实在很喜欢看他被自己逗出的各种羞态,可爱到让她觉得幸福。   纪寻胸中火气,宠物女人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他大手一捞,便将她困在怀里,伸手拍了下她屁股,在她低呼出声后,又朝着她身上其他部分偷袭而去。   直到她也被欺负的脸红红,眼润润,低声哑然哀求,才罢手。   下马车时,他瞧见祝南风含羞带怯的偷瞪他,得意的昂头挺胸,仿佛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南风心里默默叹口气。   纪大王求胜心到底有多重?   这种事也要争个输赢……混蛋啊! 第70章 妖皇【正文完】   迎战兽潮前, 南风回了一趟现代, 定制好的电网收了货, 并跟江海市各大银店收购了大批白银, 一齐带回了异界。   与此同时, 周家制作的黄钻戒指也完成了。   穿过风门回到山洞后,她一抬头便见到了纪寻, 扑上去时,青年双手在她臀下一兜, 便将她抱的离了地。   像抱孩子一样抱着她走出山洞, 他侧过身, 对她道:   “看!”   南风亲了他脸一口, 才朝着他示意给她的方向望去。   便见山洞口石路边有个丑兮兮但格外强壮高大的雪人, 这风格一看就是追求强大的纪大王堆的。   “哇!”南风惊呼一声,却不是为了这个雪人。   完全是因为看到雪人的眼睛是两个绿油油的小玉石,它的嘴巴则是红色宝石一类东西。   堆个雪人要这么炫富的吗?!   纪寻得意的哼了一声,抱着她向前两步,突然一脚揣在雪人上。   高大的雪人散落, 露出里面被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个黄金小山堆。   “……”南风整个人都硬了, 她瞪圆眼睛,张大嘴巴。   史上最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雪人,就这样被纪大王摧毁了。   可……碎掉的雪人更漂亮了呢。   “都送你。”纪寻扯唇而笑,一副本大王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样子。   南风被逗的笑,其实……她也没有那么爱钱啦。   现在手里的钱够多了,纪寻其实也可以送点书之类的, 她完全可以改变一下人设,走走文艺风格什么的。   纪寻将她放下后,南风并没有第一时间扑到金山前,开心的欢呼。   这让纪大王有些不高兴,她怎么表现的一点也不兴奋?   南风瞧着他有些不满的表情,忍不住觉得好笑。   拉着他走到边上的软垫上坐下,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道:   “你把它递给我,然后命令我打开。”   “……?”纪寻挑眉,接过盒子,然后有些好奇的将盒子递给她,按照她要求的,狠声狠气道:   “打开!”   “好哒。”南风便笑呵呵一副小女人模样,乖乖接过红色小盒子,打开了它。   小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个璀璨的黄钻戒指,南风立即佯装惊喜,“哇~”了好大一声。   “……”纪寻眨巴了下眼睛,看着她扯了扯嘴角。   宠物女人这是在玩什么游戏?   “快,你拉过我的手,帮我戴上。”南风睁圆了大眼睛,朝着他鼓励的点头。   “……”纪寻抿了抿唇,一言难尽的捏起戒指,拉过她‘有些抗拒的小手手’,将戒指戴进她翘起的左手无名指。   “哇!好合适啊!完全是我的尺寸!纪寻好棒!”南风双眼亮晶晶,仿佛映入整个星空般璀璨。   “……”纪寻挑眉望着她,看着她如此高兴的模样,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你装什么不懂?”南风瞧见他笑,突然板起面孔,低声叱道。   纪寻愣了下,随即莞尔,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南风伸手推他,怎么回事?她的小剧场还没演完呢。   他白看了那么多书吗?   不知道他这样将钻石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是什么意思吗?   臭小子装什么傻?   她都帮他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好,既然你这样想嫁给我,我就答应你吧。”纪寻突然开口,声音含着笑意,透出几分得意,几分张狂。   “!!”南风气的刘海儿都要炸起来,伸手便要将他推开。   臭妖怪,不是人!   南风正愤愤准备踩他一脚,纪寻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做我的女人!”   南风抬起的脚顿住,又默默放回原地。   纪寻的脚免去被踩之灾,她伸展了双臂,拥抱住他,脸埋进她颈窝,声音含着笑意,随着热气一道喷吐在他颈窝:   “好呀~”   ……   ……   云璇宫曾立誓与蛛后共存亡的大妖全部逃到不至被波及的远处,最终与纪寻战斗的,只有蛛后一妖。   阿九和紫猎被派去保护灵草,与蛛后战斗的,也只有纪寻。   公平的战争,摧毁了富丽堂皇的云璇宫,所有曾经供妖王享受的一切,都成了断壁残垣,或被压在废墟之下。   一方是在云璇宫享乐多时,疏忽了战技的蛛后。   一方是一路推到云璇宫,一鼓作气战到这里的纪寻。   很多事原本便没有悬念,此刻的果,早在许久之前便种下了因。   当落于下风越来越明显时,蛛后想起了几千年前自己方妖化成人形时,遇到的那个修仙大能。   虫类若想化妖,远比兽类化妖艰难的多。   她修行了上千年,才修出妖丹,可化人形。   但她的寿命也比普通妖族长很多,妖体强大程度,同样远超普通妖族。   除非远古遗种大妖,不然各方面都比不了她。   也因着这一点,她心性暴戾,一心求胜,执念于强大和至尊之位。   狂妄的她要灭除所有拥有战力者,见到修仙强者也未逃脱。   伸展利爪便冲了上去,想尝尝人类修仙者的味道。   结果并不令她满意,那名修仙大能很快便制住了她。   在被化成妖形的纪寻压制时,蛛后再次想起了那时那名男性修仙大能的话:   “修道之途未必求胜,问心如何,所图所争应顺应本心。放下对‘赢’和‘杀戮’的执念,或有机会问道,求得此生真正之所愿。”   可她再修几千年至今,仍受本能趋势,求胜和杀戮心愈盛,从未止息。   更不曾应着那人的话,清净思考哪怕一瞬。   不!   她不想知道此生真意,她只要能赢就好。   杀多少人多少妖都无所谓!   哪怕此战终要求死,也绝不停止。   在纪寻再次喝问“你是否认输?”时,蛛后嘶叫一声,且战且向东方而去。   她也探听过纪寻之事,也有妖族潜伏在人类城郭。   蛛后知道,纪寻也有弱点。   他的弱点,便在正乙山脉最东边的人类城池里。   ……   ……   因为异界白银矿藏不丰,银子和黄金价格差不多。   是以南风买了好多好多白银,开始在怡安城内大肆换黄金。   要知道,黄金在异界虽然比白银贵不了多少,但在现代可就大不一样了。   有钱的南风即将变得更加更加有钱,她正在杂货铺里算账,阿九突然跑过来跟她通报。   城外放狼烟了。   顾不上其他人诧异的眼光,南风背上大弓,被阿九背上,顺着房顶飞纵向城外。   落地后,南风远远便朝紫猎喊道:“开电网。”   她单独带着纪寻给她的小妖队伍,驻守城东。   所有正干活的都在阿九的安排下,有序排队进城。   电网开启后,这段时间南风培训出来的弓箭手们站上后排木质简易小岗楼里,拉弓做好了准备。   “你们不需要箭无虚发,弓箭不值钱,不必心疼。能起到干扰作用也是好的。”南风举着喇叭,朝弓箭手安抚过后,便站在返回来保护她的紫猎和阿九中间,朝着远处蜂拥而来的兽潮望去。   犬鼠妖兽不大,却以数量和狂性取胜。   它们像不知死活的永动机,如海浪般涌过来时,南风即便准备充沛,心里也忍不住感到惊惧。   电网在最前方成为第一道屏障,南风这次用的是大型发电机,电网电量很高,当妖兽们无所畏惧扑上来时,电光闪烁,电流声和火焰冲炸声四起。   诡异的焦糊味瞬间充斥这片区域。   所有严阵以待的妖和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祝老板拿出来的‘法阵武器’竟如此可怕。   震惊过后,众人的信心大增,欢呼间,手里的武器握的更紧了。   城外南方镇守的谢家和林家转头望见南风这边将妖兽电的哀嚎嘶叫不休,羡慕钦佩的同时,也感到有些定心。   谢家之前从南风这里买到的烟火还有一些,配合着南风的电网,和他们提前挖好的陷阱,收效也不错。   犬鼠妖兽们在人类一层又一层的陷阱和防御阵前,折损大半。   城外东边小岗楼里布局的弓箭手们还没怎么开射,便见往日里文质彬彬的胡一鸡突然呲牙咧嘴,朝着侥幸冲破前面陷阱和电网防线的犬鼠便扑了过去。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动作怎么就那么灵活,一扑一个准。   从背后看,似乎是胡小管事一低头,那犬鼠四腿一蹬便不动了。   下一刻,胡一鸡将犬鼠的尾巴拧巴拧吧拴在腰带上,尸体挂在身上也不耽误胡一鸡的动作,接着一转头,又朝着另一只犬鼠纵扑而去。   昨天还憨笑着拿铜板和肉跟唐小强换糖吃的熊二米,脸上不仅没了笑容,竖目狂吼,突然变身成拼命三郎,可怕的像个大野牛般,朝着几只犬鼠便冲撞了过去。   一拳一个爆头,一脚一个稀烂,鲜血四溅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吓的两个弓箭手箭都掉地上了。   回护的熊二米瞧见掉在地上的弓箭,捡起来伸长手臂递回给弓箭手时,两个才在童子军营里练了半个月的少年人忙从岗楼窗口中探出半个身子,伸长手臂接回来。   像熊二米道谢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哪怕对方又恢复了憨笑,他们也不敢怠慢了。   哎嘛,二熊打起架来可太凶了。   犬鼠妖兽远不是小妖们的对手,在没有数量优势的情况下,很快便落了下风。   剩下的犬鼠成了一片散沙,四处奔逃,被小妖们追的大声尖叫。   城外南边和西边的防守战却还未结束,南风想调动小妖们去帮忙,阿九和紫猎却忽然瞠目朝着西边望去。   对威压妖气感知能力较弱的犬鼠和人类尚未如何,小妖们却都全都不再追逐,满面惊惧的也朝向西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般。   腥风突然卷起,防守城外西方的是沈醉带着李家等三大家族,当他们发现密林耸动,妖气迷荡时,巨大的蛛妖已踩踏着参天巨树,冲至阵前。   巨大的黑色蛛爪刺穿犬鼠的身体,蛛丝喷吐间阵前的兵士毫无反抗能力——   犬鼠妖兽终于意识到了真正可怕的危机来源于巨大的蛛后大妖,尖啸着奔逃,却在顷刻间被蛛后喷吐的毒气淹没,成为僵硬尸体。   沈醉意识到大事不好,忙呼喝着所有人后退躲回城内。   可面对如此大妖,即便是他带着师弟们布阵施灵符,只怕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但若要向宗门求救,待掌门下山之时,只怕他们和怡安城也早已全部覆灭了。   他们一直防备妖族,却没想到大妖会突然撕毁和平协议,冲杀而至。   鲜血四溅,人类在大妖面前竟脆弱如蝼蚁。   沈醉捏火符烧蛛丝,可眼见着蛛后越逼越紧,如玩乐般杀戮,他咬紧牙关,心里已然明白,逃不掉了,怡安城的城墙也保护不了他们。   “怎么回事?”南风站在城外东边,抬起头却也看到了蛛后的黑色巨脚。   当她远远眺望那可怕的大妖时,远处的蛛后也瞧见了她。   蛛后的目光突然凝住,她不认得祝南风,但她看到了紫猎和九尾,和一众瑟瑟发抖的小妖。   忽然仰天长啸,蛛后猛地挥开挡路的人类,朝着南风的方向便冲了过去。   八只长足飞速挥动,割裂怡安城,无视了足下奔逃尖叫的人类,吐出蛛丝直卷向南风。   南风从未想过自己会遭遇这样的场面,她瞪圆了眼睛,完全被眼前的蛛后惊住了。   比任何特效大片都更具冲击性的画面,让她浑身僵硬,瞳孔收缩。   阿九即便被蛛后的妖气压的快喘不上气,却仍咬破舌尖,让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   她伸臂便要将主家拢到怀里,带着对方逃跑。   却突然有另一股更强大可怕的妖气冲来,让阿九停住了动作。   下一瞬,一条黑色巨尾卷住南风腰肢,克制的将她卷离地面,只早蛛丝几秒钟。   南风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坐在一只比蛛后更大的巨兽背上。   虽然这大妖身披黑色麟甲,巨尾上背刺炸起,身形如山,凶蛮可怕。   但她认出了大妖绿色的鬃毛,和黑色朝天大了好多好多型号的巨角。   前倾身体抓住它鬃毛,南风陷进他软乎乎蓬松的毛发间,几乎被海浪般的毛发淹没。   方才的惊惧奇迹般消失,她轻声道:“纪寻。”   没想到他的妖形这样大……大到骑在他身上的她,仿佛一只小虫子。   所有逃窜中的人类和小妖都被纪寻大妖惊到,不敢置信的仰头望他。   下一瞬,低沉嗡鸣如浩雷的声音传出:   “都退开!”   在纪寻一个冲撞将蛛后逼回密林后,众人终于回过神,纷纷逃进怡安城。   沈醉进程后,纵跳上城墙,远望了纪寻对着蛛后步步紧逼,喷吐罡气,巨尾裹挟着天地之力撞烂蛛后一只长足……   “人类要如何与这样的大妖抗衡?”哪怕是修行者。   沈醉不禁低喃,心里满满全是震撼,以往修行以抗衡天地间一切狰狞恐怖存在的信念,突然动摇了起来。   当怡安城内的人类发现,不知到底是什么妖的绿毛大妖次次都能逼退蛛后,他们的恐惧感渐渐减弱,纷纷爬上屋顶或城墙,观望起这场惨烈的鏖战。   “我看到祝主家了!”有个孩子突然指着绿毛大妖的背开口道。   “啊!我也看到了!她骑在大妖背上呢,大妖在保护她!”另一个孩子惊喜道。   “绿毛大妖又咬断了蛛妖一条腿!”   “那是什么妖?”谢二公子站在房顶,忍不住惊叹。   正巧站在他身边的紫猎许久后开口道:“是远古遗种大妖,神妖饕餮。”   “!”谢二公子惊的瞪圆了双目,他以为……饕餮大妖已绝迹消失。   这一生居然有幸见到饕餮大妖……   战争持续到傍晚时,怡安城的人类们彻底明白过来,饕餮大妖在保护怡安城。   当大妖将蛛后彻底踩在脚下,蛛后化为人形将死时,全城人都欢呼了起来。   虽也有心存疑虑的人类,大多数人却都沉浸在大战结束和饕餮大妖的胜利中。   ……   随着人类的尖叫欢呼,纪寻抖了抖鬃毛,使南风顺着他脖颈滑下,他伸尾接住她,将她稳稳放在地上。   下一刻,阿九几个飞纵跳到纪寻跟前,怀里揣着长袍和氅衣。   大妖猛地扬天咆哮,在众人被这声音震慑的神魂颤栗时,纪寻摇身恢复了人形。   裹上长袍,披上氅衣,他一步走到蛛后身前,指尖不知何时多出一片石片,便要了断了已无反抗能力的蛛后。   蛛后第一次瞧见纪寻的人形态,望着他的脸,猛地瞪圆了眼睛,仿佛看到鬼一般。   接着,她忽然陷入一段回忆中。   曾经那个告诫她放下胜负执念,问心寻找自己求道真意的修仙大能的脸,忽然与眼前的纪寻重叠。   恍惚间,她明白过来,纪寻或许正是那修仙大能的后代。   原来是这样嘛……那名仙士竟与饕餮大妖生了一个孩子。   冥冥中的一切仿佛都有注定,刚修成人形时,她遇到了那名大修。   对方放过自己一命,告诫自己不能被本能驱使,她未曾真的听进去。   在几千年后,她的命竟落在了那人后代手中。   当纪寻的石片飞出,割开了蛛后脖颈。   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笑容里透着嘲讽,和一些不明意味。   ……   纪寻却并未在意蛛后死时是什么表情,他转头看了眼阿九,示意对方挖出妖丹孝敬自己。   随即,便不再理睬阿九,拢住南风的腰,走向怡安城。   城内高处的人类们惊诧的望着走在南风身边的纪寻,万没想到这个长相俊美无俦的青年,竟是一只如此可怕的大妖。   可杀死蛛后,已统一了云海山脉妖族的纪寻,却已不再在意妖族身份是否暴露。   这片土地里,已无人能威胁到他,哪怕是萧山宗。   无所畏惧,也就拥有了真正的自由和肆意。   南风才从纪寻妖形的威猛强壮中回过神,虽然随着成长他的妖形有了些变化,她却也明白过来,当年刚进入山洞时,被她用防狼喷雾糊一脸的怪兽就是他。   那时候,他饶了她一命,而且再也没有现过妖形吓她。   这只可怕的大妖,实际上拥有非常温柔细腻的内心。   伸出手,她拉住了他有些凉意的大手,朝着他笑的很甜很软。   纪寻低头看了看她,想了想,才有些严肃道:   “永远不要向任何人低头。”   “?”南风挑眉。   “因为你曾伏在我背上。”他目光灼灼,傲然神色中,有独属于她的温柔。   “……好。”   南风只得,在这个世界里,她不仅有了非比寻常的事业,也有了愿意给她依靠的男人。   “开春后,我就带你去看看现在已经属于我的妖族云璇宫吧。”快走到城门口时,纪寻转头轻声道。   “好。”去看他给她打下的天下吗?   “然后,我带着你在正乙山脉和云海山脉四处转转。”纪寻想了想,又道:   “如果你觉得腻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再去更广阔的天地看看。”   “……”南风点了点头,他始终记得她的愿望是看更广阔的世界。   “到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们可以再找一座人类城池,然后你先开一个小杂货铺,我白天四处巡视,晚上……”想到如果只是被他带着玩,她可能会慢慢觉得无趣。   念头转了转,既然她很喜欢亲自开拓产业,赚很多钱,那……   南风听着他的提议,笑容逐渐放大,攥着他大手的小手用力了些。   纪寻看了看她,瞧见她高兴感动的样子,得意的扬起下巴,笑的格外张狂。   “……”走在他们身后的阿九,手握着蛛后妖丹,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甜蜜畅想,默默感到寂寞,心里好像……有点酸呢。   这个狗粮,应该让紫猎来吃啊。   她只是个无辜的小猫猫嗷。   夜色笼罩天地,在沈醉的带领下,人们开始修整被蛛后破坏了的怡安城。   可在无形间,这片人类社区的向心力指向有了偏移。   当人们看到纪寻走过时,无不停步低头,充满了崇拜——   俨然当年他们看到萧山宗修行者那般,甚至敬畏之心更重几分。   除夕将之,春至不远。   而属于祝南风的异界之旅,也将踏上新的征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九:我要去寻找安宁没有厮杀,人类和妖族可以一起生活的极乐世界。   祝南风:哦,我给你造一个好了。   ……   【预收新书《穿成反派座前大丫鬟》求收藏】   简介:   殷冉想哭,   穿书成了世界最强大佬座前丫鬟。   偏偏一点儿福还没享到,大佬直接重伤昏迷。   知道未来他会恢复神威,更强大更暴虐,   而敢背叛大佬的,结局都奇惨无比!   殷冉不敢懈怠,哭唧唧贴心贴意将他呵护。   使出浑身解数,退敌灭渣,守护教主的天下,   简直快被逼着修成真-女大佬!   可是!   全世界都怀疑大佬受了重伤,准备来杀他斩草除根。   啊啊啊!她快挺不住了啊。   怎么办?   在线等!   挺急的!   ……   殷玄听惨遭背叛,反夺舍后借左护法之躯修魂疗伤。   然后,假装成左护法,想借机拔除教内所有叛徒的他发现:   怯懦如小兔子的人类丫鬟突然变了,   她突然变得胆大包天,狐假虎威瞒天过海!   变得吃苦耐劳,日修夜练努力变强!   而这一切似乎……   都是为了保护重伤昏迷中他的肉身。   这世上竟还有这般为了他,肯上刀山下油锅的人!   如此深沉的爱,她以前藏的实在太深了!   当他心灯再次被点亮,   重修再塑,回归肉身,王者神威更胜当年。   他将小东西困在怀里,满足她愿望的瓮声道:   “老子的爱,接好!”   大丫鬟殷冉:“???”   不是!教主,您想岔了!您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   【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