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只想驱魔但总被血族撩》作者:静静的土豆 晋江VIP2022-6-9完结 总书评数:115 当前被收藏数:1222 营养液数:292 文章积分:17,898,454 文案: 作为混血的魔药女巫,唐若拉一直孤身一人去驱魔,搞搞钱、寻找失踪父母的线索。 独脚的怪人提着裹尸袋,潜伏在阴影中虎视眈眈。 诡秘的血月散发邪恶能量,囚禁待宰的羔羊们。 封禁的魂盒混入人间,等待开封的瞬间吞噬鲜活的灵魂。 然而—— 她滋它们一脸药水。 “滚回地狱吧。” 被抢走饭碗的驱魔师们咬碎了牙齿:“她没有驱魔师的牌照!驱逐!驱逐!” 驱魔会的会长:“闭嘴吧,你们驱魔用的魔药是她制造的。” 然后在一次驱魔任务中,她捡到一枚濒死的血族心脏,抱着需要一名仆人做家务的想法,她把它救活了。 当心脏变回一个金发血眸的美男子,她感到回家就有饭吃、不用做家务的美好。 穿着围裙的血族公爵为她煎好了牛排,提着煎铲喊她来吃晚餐。 晚上给她热牛奶,他含情脉脉地问需不需要他喂。 他拖地的时候,无缘无故解开领口的纽扣,在她的面前晃。 早上的闹钟还没响,他眼巴巴地蹲在床头注视睡美人。“若拉,起床去驱魔了……” 一心搞事业的唐若拉忍无可忍,一把揪起他的领子问:“一天到晚撩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虚弱,想吃软饭。” 某一天,两人在魔岛被恶灵黑棺围困,唐若拉发现他已经恢复,马上一脚踹他去前线。“赶紧一把火烧了它们和boss,然后回家吃饭。” 又有一天,他留下辞别的纸条。火冒三丈的唐若拉杀去血族的老巢。“撩完就跑?给我回来!” 在王座前踩着亲王残躯的他,回首一笑,眨一眨炽热的血瞳。“今晚做麻辣小龙虾?” ——————— 阅读指南:①现代歪果+架空 ②女主以魔药驱魔 ③架构大,感情与剧情对半 ④应该不恐怖 ⑤私设如山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魔幻 血族 西幻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若拉,霍尔德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捡到的血族总是撩我 立意:黎明总会击退黑暗 第1章   午夜00:40分,黑文镇通往大都会的高速公路上。   一辆宽轮、漆黑铮亮的机车疾驰而过。   骑机车的女人头戴厚重的黑色头盔,背着黑色背囊,修身的黑皮衣挡下萧瑟的秋风,骑士长靴的金属纽扣反射寒芒。   耳机内多次响起催命的来电提示,直到下了高速公路,她停在红灯前接通来电。   “若拉,你还有多久到?我们……”   “十分钟。”   “这里很诡异我们……”   耳机内还传来哭哭啼啼、吵吵嚷嚷的声音。   “十分钟。”   “……我知道了。你尽量快点,这里真的非常诡异!”   “挂了。”   “等等!”   唐若拉抬眼瞅交通灯的一分钟倒数,“快说。”   “若、若拉,外面的月亮是什么颜色的?”   “今晚是新月夜,看不见月亮。”   交通灯的倒数完毕,亮起黄灯。唐若拉再次发动机车,迎着绿灯疾驰远去。   气势汹汹的机车停在金碧辉煌的大都会歌剧院的大门前,在她之前,已经有一辆红、蓝警灯交织的警车停泊。   幽幽的夜色藏着无数陷阱,把唐若拉包围。   她下车摘头盔,扬了下波浪般的黑色长发,黑皮衣下的腰际若隐若现五个长形的皮夹。   已是午夜,位于市中心的歌剧院内依旧灯火通明,每一块落地玻璃反射阴冷的光泽。   可是宏伟的旋转门前没有保安看守,警车内也没有人。   门后只有灯光,没有半个人影。   她观察歌剧院片刻无果,把头盔挂在后视镜上,独自走向旋转大门。   她突然驻足门前,拨通刚才的来电。   打不通。   开工。   唐若拉单手推开旋转大门,门上倒映她五官立体又美艳的脸。   铃——   浑厚的铃声作响。   一阵莫名的恶寒爬上她的心头。   “一、二——”   她穿到门后,抬头一瞥刹停在自己头顶的椅子,然后看看正举起椅子想砸门的两名警员。   警员身后的大堂站满上千人。   他们穿着光鲜亮丽的晚礼服,只有社会名流才会来听歌剧。鹅黄的灯光落在他们没有血色的脸上,堆积一团团暗影。   “你们在做什么?”她假装一无所知。   两名年轻的警员没了砸门的气势,收敛狰狞的面容。“女士你——”   她是混血的东方女人,皮肤白皙,容貌比肩历史上的祸国妖后,浑身却散发女战神般飒爽的气质。她身材高挑,服装全黑,充满东方特有的神秘韵味。   “……怎么进来的?”   “推门进来啊。”   她露出看傻逼的眼神。   红发的警员讪笑,暂时放下椅子。“请问你有没有看见停在外面的警车?电台里有没有人联系我们?”   “有警车,没有人联系你们。”   两人顿时面如死灰。“你为什么要进来?没看到我们全部堵在这里吗?”   “你们没看见我进来吗?为什么还要砸门?”   大堂顿时鸦雀无声。   警员仿佛见了鬼,观众精致的妆容蒙了一层骨灰般。   “没、没看见。你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果然都……”   “我在外面的时候,没看见你们在大门后面。”   “果然又是这样!”一位穿燕尾服的棕发男子颓靡地蹲下抱头。   “我们果然只能自救,外面的人没法帮助我们。”两名警员百念皆灰。   绝望的寒意爬上他们的后背。   “女士,你来歌剧院做什么?”   “来接我的邻居弟弟回家。”   “恐怕你也不能离开了。请你让一让,我们要继续砸门。”   唐若拉识趣地让开,看着他们搬起椅子砸旋转大门,哪知玻璃大门完好无损。   他们不信邪,锲而不舍地继续砸。   “放开我——”   人群突然骚动,她转头望尖叫的方向。   几个人使劲地拉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疯子般的男人拼命地向前跑。“斯拉”一声,他的西服袖子被扯破,他仍然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放开我!我的家人来接我了!”男人声嘶力竭地挣扎。   “我们根本出不去啊!”   “我不管!我要试下!”   闹声之中响起不同的手机铃声,随即,又有几个人宛如离弦之箭,冲向大门或者落地玻璃窗。   “等等——”   警员拉不住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扑在大门或窗前。   以为他们要再次出去,哪知他们安静地贴在大门或窗前。   喧闹归于沉寂。   他们突然的沉默出乎意料。   忽而,其中一个金发女人转头看来,笑容扬起刀刻般的法令纹,似把她的脸割裂。“外面的月亮真美。”   人群面面相觑。   “很美,一起来看看吧。”   “胡说!外面的红色月亮这么奇怪!”   “来看看吧……”   唐若拉收回凝重的目光,环顾颓靡的人群寻找给她惹事的邻居弟弟。   远离落地玻璃窗的观众,有的不顾仪态地坐在地上哭,有的蹲在角落打电话求助,有的跪在地上做祷告。   他们唯一的希望在两名警员身上,期望他们想到办法帮助大家离开。   这时,角落的一名金发少年朝她疯狂招手。   金发碧眼的少年叫路德,刚考上大学,是唐若拉的邻居。   她曾经给路德家驱魔,以至于他今晚只敢找她过来。   自从父母失踪,作为普通人的她回国后被父母的仇家袭击,不得已选择继承母亲的女巫血脉学习巫术自保,并且接驱魔的单子养家糊口、寻找父母。   21世纪是文明社会,女巫不会被火烧因为没人信巫师的存在。   路德旁边还有三个青少年,二女一男,正不安又好奇地打量唐若拉。   “挺有品味啊。”唐若拉揶揄路德。   她都不知道路德喜欢看歌剧,这虎头虎脑的臭弟弟穿起西服来像模像样,差点让她忘了他曾经是高中校霸。   面红耳赤的路德偷偷地看一眼旁边的女生,然后郑重其事地介绍唐若拉:“她就是我的邻居姐姐,叫唐若拉,她很厉害的。”   “她就是你说的驱魔师?”魁梧的棕发大个子难以置信,环手抱胸地打量唐若拉。“她怎么没穿黑袍?驱魔师不都是穿黑袍的牧师吗?有女性牧师?”   “她……”路德看向唐若拉求助。   他不能爆若拉是女巫啊!   会被揍死的!他从小被她揍大的!   “别管我用什么手段,现在只有我能带你们离开。”她不客气地朝四个青少年摊开手掌,“出去后,每人给我200刀。”   “200刀?!”   附近的观众纷纷闻声看来,一张张绝望的脸像木讷呆滞的调色板,深邃的五官囤积暗影,看得他们心里发毛。   “法——”路德想起旁边的女生在,马上嬉皮笑脸地改口:“便宜点行不行?上次你才一共收300刀。”   “驱魔师不是不收钱的吗?电影里面是这么演。”   唐若拉冷冷地一瞥质疑的大个子:“你能帮驱魔师交房租交水电费买菜买米买生活用品吗?再不离开,你们全部都会死。”   两个女生吓得依偎一块。   大个子警惕地挡在她们前面,西服几乎裹不住他硬朗的肌肉。“路德,你的邻居姐姐是不是来骗钱?我知道骗子的套路,先是吓唬我们然后高价收费。哼,如果你不是路德的邻居,我已经一拳揍过去!”   路德冷汗直流,“乔,冷静点别出手。”   “哼,我不会打女人的。”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她的对手。”   “……”   不服气的乔亮出硬了的拳头,“我是橄榄球队的四分卫,队里没有比我更加高大强壮的,我们来比一比?”   唐若拉直接无视。“路德,带我去看月亮。”   “好的。”   她随路德到边上的落地玻璃窗前,被冷落的乔不服地活动筋骨。   大堂只有柱子支撑,四面八方的墙壁由落地玻璃窗代替。   因此从里面望歌剧院外,深夜宛如巨大又密不透风的黑色幕布,紧密地包裹歌剧院。   再望夜空,一轮血红的圆月悬挂。丝丝缕缕的黑色薄云半遮血月,看上去像是血月上面爬满黑色的蚯蚓,令人恶寒。   “真诡异,从没出现过红色的月亮。”齐耳短发的女生说:“每次注视月亮,我觉得恶心。”   “艾拉说得对,我也觉得恶心!”   唐若拉看一眼附和的路德。“那不是真正的月亮。这几天是新月夜,看不见月亮,更不可能出现圆月。对方能够控制整座歌剧院,证明它不是普通的恶灵。给钱出去还是留下,选择吧。”   “恶灵?”   “电影里面那种恶灵?”   “难道你们以为被外星人绑架?”   三个青少年哑口无言。   现代人,总有些不信神秘力量的人存在。   “给钱出去还是留下,快点决定。”   “难道你有方法自己出去?门都砸不破,你怎么出去?”   乔试图使用激将法,哪知唐若拉冷笑一声,潇洒地走了。   走了……   人群淹没她高挑的背影。   路德心急如焚地对同伴说:“她帮过我家驱魔,她真的不是骗子!她不会故意吓唬我们的,请相信我!”   乔面露踌躇。   短发的艾拉目光炯炯,率先拿出两张绿油油的纸币。“我相信路德。如果她骗我们,当是用200刀买教训。”   路德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她的脸蛋随即薄红。   “姑且信她,我想快点回家卸妆,好难受。”另一个女生也愿意花200刀。   乔抓耳挠腮,不得不服从多数。   就在唐若拉快回到旋转大门的时候,被路德拉回来。   “200刀!”   每人交出两张绿油油的钱币,唐若拉理直气壮地收下。   “好了,用你离开的方法带我们出去。”乔故意语气凶狠,让她知道他们不好惹。   “抱歉,带你们出去要用复杂的方式,因为工具不够。”   “什么复杂的方式?”   “驱魔。”   “驱……”艾拉突然瞪大蓝眸,惊奇地盯着唐若拉的背囊。   另一个女生发现问她怎么了。   她抬起手,战战兢兢地指着背囊。“唐小姐……你的背囊是不是动了?”   “什么?”   乔和另一名女生马上后退一步。   “哦,有吗?”她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接下来你们必须听从我的命令,还有远离窗户和大门,如果你们不想死。”   “你的背囊里面有什么?”乔问。   “不该问的不要问。”唐若拉投去如刀的目光,棕色的眸子泛起冷意。乌黑的卷发披肩而下,气势咄咄逼人。   乔有些怯了,但要面子,依旧昂首挺胸与之对视。“我们是主顾,你有必要告诉我们。”   唐若拉看向路德,露出“你怎么会这种朋友”的鄙视眼神。   路德一言难尽。   算了,她不跟学生计较。“等会你们会知道的。现在,告诉我具体的情况。”   路德马上抢道:“我们听完歌剧要离开歌剧院的时候,发现走不出歌剧院。我们走出过大门,可是一眨眼又回到大堂。其他观众也是这样,于是我们全部堵在大堂想办法。”   “你们能联系外界。”   “是啊。”   “外面的人不能主动联系你们。”   “貌似是的。”   她若有所思。“红色月亮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知道,有人看窗外的时候尖叫,我们才发现月亮变红色。”   “还有没有其他怪事发生?”   “应该没了。”   “啊!”艾拉拳头捶掌心,热切地补充:“我看月亮的时间长了觉得恶心,算是怪事吗?”   “算,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闻言,他们事无巨细地描述今晚的经历,差点要复述表演的内容。   唐若拉越听越凝重。   歌剧院起码占地两千多平方米,单靠他们五个,猴年马月才找到恶灵的藏身地点。   这是一单大生意,每人只收200刀亏了,她要找到另外的冤大头。   思忖间,徒然眼前一黑。   停电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唐若拉的气质可以代入神奇女侠,脸就不用代入了哈哈。 第2章   “啊——”   “为什么黑了?”   “冷静,都别乱动!”   “啊……救命!”   “狗屎!谁踩我的脚?”   “谁他妈的推我!”   “大家冷静!”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落荒而逃的脚步纷乱不止,此起彼伏的尖叫令唐若拉心烦。   前面有人撞来,旁边有人跑过,笃笃的高跟鞋声音格外刺耳。   “若拉……”   混乱之中,夹杂路德的声音。   “背后有一块玻璃墙,我们手牵手靠墙站,然后别乱动。”唐若拉牵着左右两旁的手,记得左边是路德,右边是他暗恋的女生艾拉。   此刻,背后贴着冰冷的玻璃墙。   “报个数,谁在最边上?”   她听见乔和路德说在最边上。接着,她领着他们安静地留在原地不动。   漆黑的面前擦过多少次凉风,响起多少次大喊,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堂终于重新亮灯。   刺眼的灯光亮如白昼,不适应的他们眯眼扫视空荡荡的大堂。   留在大堂的人所剩无几,一些像他们躲在角落不敢乱动;一些被撞倒在地上,精致的礼服遭到踩烂或踩脏。   “我们现在怎么办?”   唐若拉没吭声,相反路德的手机响了,R&B的音乐吓得其他人灵魂出窍。   “法克!路德,你不能调静音吗?”   “狗屎,我忘——若拉你打电话给我?”满脸问号的路德侧目。   试验成功,她挂掉电话。   “既然在歌剧院内能联系,我们分成两队。我去巡视一遍歌剧院,你们去找歌剧院的负责人,找到后电话联系。”   “分开?”乔惊了:“在恐怖电影里面,分开行动等于找死,你不是想甩开我们自己跑路吧?”   突然出现的四个小香包堵住他的嘴。   “一人带上一个护身符,遇到邪恶的东西,它会发热预警,然后你们抓紧时间逃跑。”她分发四个绿色的小香囊,每个仅有拇指长。   “里面是什么?”艾拉拿到鼻子前嗅,闻到一丁点植物的香气,眸子犹如星星闪烁好奇的光芒。“会预警这么神奇?”   唐若拉笑了笑,添几分妩媚的风情。“劝你们别拆开,否则里面的东西洒了,护身符失效。”   艾拉马上攥紧护身符,不好奇了。   护身符里面其实是薰衣草灰,能够防止邪恶之物靠近。   她擅长调制魔药,母亲珍藏的魔药古籍蕴含太多秘密,会引来同行觊觎。   因此她花了两年全文背诵,然后烧了。   “就这样,有事电话联系。”她轻轻地拨开肩头的乌发,头也不回地离去。   剩下的四人神情复杂。   “她真的能带我们出去?”   “你们一百个放心。如果若拉不能,没有人能带我们出去了!”路德把护身符紧紧地握在手心。“走,我们把负责人找出来。”   西服外套影响他和乔的发挥,他们脱下来绑在腰上。   经过一次停电,人群作鸟兽散,处处传来如丧考妣的呜咽。   长廊两侧的墙壁是枣红色,地毯暗红,孤身一人的唐若拉犹如走在巨大的口腔之中,步步逼近深邃的喉咙。   自从进来歌剧院,她如芒在背,感到有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暗中窥伺,堪比一条滑溜溜的舌头在背后游走,十分恶寒。   身后暂时没有别的脚步声,她快速闪入无人的岔道。   唐若拉放下背囊,把半拉开的链子全拉开,抱出一只灰色的扁脸蓝猫。   “露娜,辛苦你了。”   “喵~”   传说猫是守护地狱冥河的神兽,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露娜能找出负面的磁场,那是邪恶潜伏的最大几率之地。   毛茸茸的露娜显得肥墩墩,小短腿优雅地向前爬行。   唐若拉跟随它身后,同时记下钉在墙上的平面图。   一人一猫走了一会儿,经过有哭声传来的卫生间。悠闲的露娜逐渐加快步伐,蓦地往一个方向跑去。   她大步流星跟上,修长的双腿走路带风。   “喵呜!”   充满敌意的露娜停在一个落地花瓶前面炸毛,弓起的腰像个倒立的“U”型。   “喵呜!”   露娜龇牙咧嘴,圆圆的碧眼饱含警惕,尖锐的爪子全部显露。   白色花瓶布满花卉浮雕,上面的一束或粉色、或黄色的玫瑰花灿烂盛放。   乍看平平无奇。   她信赖露娜的能力,从黑皮衣的口袋掏出一瓶驱魔香水握在掌心,然后走近花瓶。   她辣手摧花,不客气地拨弄玫瑰花检查。无果,她检查花瓶的四周。如果花瓶的四周再无可疑之处,她打算拔掉所有玫瑰花检查瓶内。   动手之前,她在花瓶的背后发现一个白惨惨的物体,形状有点像……   “喵呜——”露娜似乎不想唐若拉接触那个玩意,前半身贴近地面,呈准备攻击的状态。   唐若拉搬开花瓶,用靴尖踢那个玩意两下。   那个玩意毫无抵抗力,一动不动。   “露娜,这个东西似乎是不错的实验材料。”   “喵呜!”   “太罕见了,我想试下。”   “喵!”   她戴着桃木手链的手拾起这枚白惨惨的心脏,捏了捏、晃了晃,感到心脏残存微弱的生命能量。   她从母亲的古籍中见过白色心脏的插图,这是血族的心脏。   以前她从没想过世上真的存在吸血鬼,更没发现有这么多邪灵存在。学习巫术的初期,她每天对自己哲学三问。   她是谁……   她在哪……   她要干什么……   每天怀疑人生。   可是想起仇家的强大实力,她又埋头苦学起来。   如果那晚没有人及时救她,她恐怕成了穿越或者重生小说的主角了。   眼下遇到珍贵的材料,她打算用来做厉害的魔药。   血族的心脏和血管都是白色,由于他们是非人、被神抛弃的生物,他们的心脏永远不会跳动,是他们永生的奥秘。   真是个倒霉鬼,剩下一个心脏。   她从背囊找出一个画了咒文的麻袋,藏起心脏掩盖它的气息。   “喵呜……”   露娜抬头望她,露出委屈的眼神。   “放心,我有方法压制它。”她蹲下抚摸露娜毛茸茸的脑袋,眸子多了一层温柔的光泽。“我们继续做正事。这次干一票大的,回去给你买小鱼干零食。”   露娜的碧眼顿时恢复神采,麻利地带她去找含有负能量的磁场。   歌剧院的装潢极是奢华,走廊的枣红墙壁悬挂许多电子烛台,一朵朵鹅黄色的灯光俨然浮空的冥火。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去表演厅找,因为那里的面积最大,能藏最多人。”艾拉提议。   她穿着黑色的小礼裙,虽然穿平底鞋,可是另一个女生凡妮莎穿着高跟鞋,在安静的走廊回荡“笃笃”的声音,她听着不太舒服。   偏偏墙上挂着肖像油画,一双双眼睛泛着鹅黄灯光,像是有了神采的真实眼睛。就算护身符没有预警,她也有些心慌。   路德马上附和:“艾拉说得对,很多人第一时间会往表演厅跑,那里离大堂最近。”   “是的是的,艾拉说什么都对。”凡妮莎笑着调侃路德。   他红着耳朵目不斜视,一副“我装作听不懂等于你不是在说我”的正气表情。   没想到,宽广的表演厅电压不稳,灯光昏昏沉沉,像有一层乌云笼罩在表演厅的半空。   不过,确实有大半观众躲在这里。他们三五成群地坐在椅子上,等待奇迹出现。   四人沿着殷红的阶梯走下来。   如果没发生这事,他们会为表演厅庄严又奢华的装潢叹而观止。   可是就当下的情况而言,这里红色的地毯、红色的座椅和红色的巨型幕布都像缓缓流动的血液,他们身处血的海洋。   表演厅一共有五层,路德抬头环顾楼上,一排排空荡荡的红色座椅隐在阴影之中,产生被人窥视的感觉。   法克,泡妞泡出生命危险来,他欲哭无泪。   “为什么舞台上有那种东西?谁家的熊孩子,不管管吗?”   乔的话使路德回神。   四人举目望向表演厅尽头的大舞台。   舞台上面,孤零零地摆放一个摇摇木马。灯光下,木马投下静止的影子。   路德面如淡金,“谁会带木马出门。看表演的时候,没出现过木马道具吧?”   “我们看的是爱情剧,没一个儿童演员。”   路德产生不祥的预感,但路德不敢说。   若拉说过,如果你发现了不对劲要装作没发现,不能让恶灵知道你发现了它。   因为越害怕,恶灵越容易侵占活人的肉.身。   其余三人很快就转移注意力,不再关注舞台上的木马。   他们越过一排又一排观众席,思考如何分辨谁是负责人。   路德烦恼地挠头,看见有些观众在揉眼睛。   没哭,只是揉眼睛。   这都能眼困?   他服了。   这时,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员朝四人走来。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一扫四人,诧异地问:“你们和那位东方女士走散了吗?”   乔摇头,“没,我们进来——”   还没说完,路德抢着回答:“外面没什么人,我们觉得这里人多,比较安全。是吧,乔?”   他撞了下乔的胳膊。   “是的。”   警员点点头。“你们找个地方休息下,最好别乱跑。”   说完,他转身回原来的座位。   乔疑惑不解,“路德,为什么不找警员帮忙?利用他们的身份找出负责人更加容易。”   两个女生点头。   路德却脸色苍白。“我们当时在角落,他怎么知道若拉跟我们认识?”   三人也察觉不妥,但说不上来原因。   “可能我们聊天的时候,他们看到我们?”   “大堂有上千人在,他为什么要关注若拉?”   三人语塞。   “因为唐小姐长得美?”   路德送凡妮莎白眼。“直觉告诉我,我们小心比较好。”   “唉,什么时候能回家?我的妆快融掉了!”凡妮莎摸一下自己的脸蛋,瞬间崩溃:“出油了!”   “你要不要去卫生间洗脸?”   她送大直男乔一个白眼。   “咦?你们看……”艾拉打断他们,“舞台上的木马不见了。”   他们闻言转头。   舞台空荡荡,摇摇木马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危。 第3章   “若拉,我们通过演员找到歌剧院的经理,他现在也在表演厅,你快点过来。”   “好,别让他离开。”   “还发生一件奇怪的事,等你来了再说。”   路德挂了电话,和同伴留在座椅上偷偷地监视歌剧院的经理。经理坐在旁边隔壁那排观众席,正抓耳挠腮地看手机。   “我们留在这盯着经理,等若拉来。”   “好的。”   没多久,路德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他马上解锁手机屏幕,突然愣住。   哪知,乔、凡妮莎和艾拉的手机同时响起,他们神色突变。   他们收到来自亲友的短讯:   ——路德,妈妈到歌剧院门口了。出来吧,妈妈接你回家。   ——乔,我已经到歌剧院了,你在哪?快出来。   ——凡妮莎,我没在歌剧院门口看到你?你出来了吗?   ——艾拉,你快出歌剧院的门口。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凡妮莎握着手机发抖。“姐姐来了?她进来怎么办?会被困住的!不行,我要去大门看看!”   “对,不能让他们进来!见鬼,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只有艾拉和路德原地不动,写满恐惧的瞳孔颤动不止,映着乔和凡妮莎的身影。   “唐小姐说过,外界无法主动联系我们。”   “我根本没让妈妈来接我……”路德的脸比纸苍白。“我他妈的只告诉妈妈要晚一点回去!”   凡妮莎有些害怕两人的反应,犹豫出不出去。   就在这时,表演厅陆续响起别的手机铃声,像一首东拼西凑的乐曲回馈今晚的表演。不一会儿,部分人相继站起来。   乔发现他们的表情很兴奋。   “终于有人来接我啦——”   一位中年女士踏着吵耳的高跟鞋经过四人旁边。除了她,还有许多人匆匆离开表演厅。   “该死的,他们现在才肯信!”   “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乔终于察觉不对劲。“同时有人来接?同时手机响?该死的,让我知道谁在背后装神弄鬼,我一拳捶爆他的脸!”   “经理也要离开!快阻止他!”   四人完全捏灭离开表演厅的念头,连滚带爬地追上经理。   吵闹的声音隐约传来,唐若拉还没能赶去表演厅——她跟随露娜绕到后台的化妆间。   三列化妆台的镜子被小灯泡环绕,光线格外明亮。   可是乱糟糟的,演员的便衣丢在地上,化妆台上的化妆品东歪西倒,连她也难以忍受。   其中一个化妆台前面坐着一个金发女人,露娜正离金发女人远远地低呜。   它弓腰炸毛,陷入警备状态。   唐若拉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摸腰间的皮夹,抽出一把缠绕绿布的短匕。   短匕藏在身后,左手紧握驱魔香水,她慢步靠近金发女人。   小灯泡强烈的黄光打在她的金发上,细腻柔顺的发丝反射亮眼的光泽,而披肩的金发遮挡她的侧颜。   女人的脑袋似被光芒笼罩,如梦如幻。她穿着粉红色、像蛋糕的公主裙,如同从童话世界来。   唐若拉眉心轻蹙,感到眼前的景象有一丝不和谐,却说不出具体的异样。   女人旁若无人地对镜涂抹粉底,毫不理会露娜的叫声。   “呜——”露娜龇牙。   一面又一面镜子掠过唐若拉经过的身影,然后映照对面的镜子。镜中镜一层套一层,俨然有无尽出口却无法逃离的歌剧院。   唐若拉轻步走到金发女人的旁边,仍然看不清女人的面容。她慢慢地绕到女人的身后,看镜中的女人。   一刹那,她如遭雷击。   眨眼间,化妆台前的金发女人不见了。   镜中人只有唐若拉自己。   电光火石间,目似剑光的唐若拉提着短匕转身,然而身后空无一人。   “喵……”   她余光一瞥,发现露娜已经解除警备的状态,恢复平常粘人、卖萌的模样。   无奈之下,她暂时收回短匕。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化妆间紧挨的走廊能够直通表演厅的舞台,可是露娜忌讳这条捷径似的,飞快地跑去另一条岔道。   露娜带她拐回原路,回到通往大堂的走廊。   走廊尽头的大堂又堵满人。   他们全部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安静地背对唐若拉。她匆匆扫视,没发现路德等人和两名警员。   “喵!”露娜扭头催促她跟上。   她刚想迈开步伐,突然感觉弥漫大堂的气氛变得更加低沉、压抑。   嘎啦——   整齐又诡异的声音回荡大堂。   她转头看向人群。   完蛋了。   几百号人的脑袋齐刷刷地旋转180度看她,然而他们的身体依旧背对自己。再看他们的脸,竟然拥有一双双殷红如血的眼睛。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朝她咧嘴一笑:“外面的月亮真漂亮,来看啊。”   另一个黝黑女人幽幽地开口:“有人来接我们了,快过来啊。”   “我们能出去了,过来啊。”   “来啊……”   “神经病!”唐若拉马上抱起露娜往表演厅跑。   砰!   她反手关上表演厅门,插上门闩。   关门的巨响引起厅内的人回头。幸好,他们的脑袋没有180度旋转,眼睛并不血红。   “表演厅一共有多少扇门?”   “四、四扇?”一个年轻人愣愣地回答。   “赶紧把所有门关上,外面的人疯了,可能会袭击我们!”   她话音刚落,厚重的门后响起激烈的拍门声。砰砰砰,响彻五层高的表演厅。   “快关门!”   路德他们第一时间冲去关门。   从门缝中,乔很不幸地看见一只血红的眼睛试图挤进来,他毫不犹豫地关门反锁。   “什么玩意?”   砰砰砰!拍门声震耳欲聋。   他们祈祷四扇门足够厚实。   “外面发生什么事?”两名警员走来,看了一眼唐若拉怀里的蓝猫。   露娜目不转睛,竖状的瞳孔显得它十分专注。   “外面的人疯了。”   “突然疯了?女士,万一他们是遇到危险要躲进来呢?”   她冷冷地一瞥,“但愿你们携带的子弹足够。”   说罢,她抱着露娜,头也不回地去找路德他们。   “唐小姐……”乔心有余悸地指着某扇门。“我看到像鲜血的眼睛。”   “我也看到了。”她敷衍地点头。   “外面的人一起拍门吗?”   “应该是。”   “他们真的发疯?”   “不止,他们的脑袋还能180度旋转。”   “……”   乔头疼地捂脸。   这是在拍摄《驱魔人2021版》吗?   唐若拉不再跟他扯,问经理在哪。   路德急忙带她去。   瑟瑟发抖的经理抱头蹲在座椅下面,唐若拉一看他这种状态就知道他心里有鬼。   脚步声停在跟前,他沿着一双长筒的骑士靴往上望,那黑森森的皮衣和卷发令他发怵,美艳的东方脸孔欺霜赛雪。   “你是歌剧院的经理?”   男人愣了愣,“是、是的。”   唐若拉蹲下来与他平视。“你们歌剧院之前是不是死了人?”   他全身一震,不自然地挪开视线看座椅脚。   “是不是还曾经有人失踪或者行为古怪?”   他环抱膝盖,西服的袖子被他攥出褶皱。“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请你离开。”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他冷嘲:“根本没有人能够离开。”   “如果我有方法呢?”她目光炯炯地盯着男人心虚的面容。“忘了介绍,我是一名驱魔师。”   男人转头直视她棕色的眼睛,晦暗的目光燃起神采一瞬,须臾再度黯淡。“没用的!歌剧院的名声已经被破坏,我在业界的名声也臭了!出去了又怎么样?我的工作丢了!我失去了一切!”   “可是你能救上千人的命。”后面的路德忍不住插嘴。   “那又怎么样?得到一封感谢信?还是上电视台遭到网友议论?你们根本不明白走投无路的绝望,请你们赶快滚!”   “你这家伙……”乔撸起衣袖想动手。   唐若拉抢先一步,揪起男人的衣领并扇他一巴掌。   惊心动魄的拍门掩盖微弱的巴掌声。   男人被扇懵,呆呆地凝视唐若拉。   她气愤地拉近男人的衣领。“你还没失去生命,有什么资格谈放弃?还是你觉得自己是个废物,除了当歌剧院的经理就一无是处?还是觉得你妈不该生下你这个废物?”   “不准说我是废物!”他晦暗的眼神终于迸发怒火与生存的欲.望。“我……我当然想活下去,可是不行……他每次出现总会死人……我们逃不出去的……”   “每次死多少人?”   “一个。”   “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跟歌剧院有关系?”   “他曾经是歌剧院的演员,叫杰——”   砰——   硝烟弥漫,滚烫的血液飞溅到旁边的椅背,一些血珠沾唐若拉的脸上。   “啊!”   她身后的四人尖叫。   死人了。   歌剧院的经理死了。   被爆头了!   头顶的血洞正潺潺地冒血,他死不瞑目。   唐若拉马上松开他的衣领站起来,盯着举枪的一名警员。见对方的笑容阴险又狰狞,她抢先大喊:“杀人了!警员随便杀人了!大家快远离他们!”   开.枪的警员一滞,没想到她反应极快,反将一军。   转眼间,表演厅的所有人往唐若拉他们这边跑,惊慌失措地远离开枪者。   等等,还有另一个警员呢?   唐若拉眯眸,赫然望见另一个警员正背抵表演厅的大门。   他朝大家咧嘴一笑,藏在背后的手拉开门闩。 第4章   表演厅的一扇大门敞开,外面的人群犹如脱绳的疯狗冲进来。   他们的眼睛无不血红。   “出来,跟我们出来!”   “有人来接我们了,赶紧出来!”   “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出来……”   唐若拉他们不停后退。   另外三扇门外依旧有人狂拍,他们别无退路。尚存理智的观众和他们一样,不知所措地后退。   “乔,你是时候出马了。”路德半开玩笑。   “我想我需要绿巨人的变身药剂。”   “瞎说什么呢,赶紧跑!”唐若拉抱着露娜转身就跑。   路德他们根本不知道还能往哪跑,一股脑地跟在她后面。他们成了逃跑的先锋,吸引其他无助的人跟随。   唐若拉飞快地越过演奏区,单手爬上宽阔的舞台。   “若拉等等!舞台上有——”   “别废话,跟来!”   路德硬着头皮爬上舞台。   就在这时,他手心里被汗水濡湿的护身符突然发热。他大吃一惊,发现艾拉也惊恐万状。   “护身符真的会发热……”震惊的乔胡思乱想,一定是自己握得太紧才发热,或者里面是容易发热的石灰。   直到身后凄厉的惨叫打断他的思绪。   “救命!”   五人回首,竟见一条殷红的吊缳垂下勒紧一个中年人的脖子。中年人的双腿在乱蹬,脸憋成猪肝色。   路德四人头皮发麻。   “救我……求求你们救我……”   还没上舞台的人群当即却步,上了舞台的纷纷尖叫着远离吊起的中年人。   “若拉……”路德朝唐若拉露出求助的眼神。   唐若拉一瞥冲来舞台的疯子,预计三分钟内追上。“乔,托着他的腿!”   作为运动员,反应极快的乔抱着中年人乱蹬的双腿,踮起脚尖把中年人往上托。   喘息间,唐若拉往中年人的身上喷驱魔香水。顿时,薰衣草夹杂柠檬的香味四溢。   几乎同时,殷红的吊缳松开中年人的脖子,中年人趁机挣脱吊缳。   “快跑!”   既然中年人已经得救,乔马上松开他的腿然后逃跑,让他自生自灭。   为首的唐若拉钻进舞台侧面的入口,眼前一片漆黑,怀里的露娜一边挣扎一边低呜。“用你们的手机照亮。”   身后陆续射.来四道苍白的电筒光束。   光束交叉晃过,照亮地面的一些漆黑电线。   另一道光束照亮前方的一寸,停在一扇关闭的门上。黯淡的光晕如同化开的白颜料,浅显地照亮门的周围。   “那门通向哪里?”   “演员的化妆间、更衣室等等。”   “咦?”身后响起路德轻呼的声音。“那些人没追来?”   唐若拉有些头绪。“别管他们了,离开歌剧院要紧,我们从那扇门出去然后去经理的办公室。”   “你们去经理的办公室做什么?”   黑暗中冒出的陌生声音使他们悚然。   “是谁!”唐若拉警惕地回头。   四道光束一同落在陌生声音的方向,苍白的光芒打在有些眼熟的脸上。   哦,是那个被鬼缳吊起的中年人。   “你跟着我们?”   中年人以为他们要就此丢下自己,拘谨又不安地请求:“我保证不会拖累你们。你们去办公室是不是想找关于歌剧院的资料?”   “关你什么事?”乔故意在他的面前活动指骨,显摆结实的肱二头肌。   妈的,外人都不可信。   中年人温文尔雅地微笑,目光落在唐若拉身上,时而一瞥她怀里的蓝猫。“我猜这位女士懂得驱魔?是这样的,其实我是这家歌剧院的股东之一,我希望这位女士能够解决这次意外。”   唐若拉勾起唇角。“没错,我就是来自塞维尔神殿的驱魔师,我们的塞维尔神殿是最厉害的。”   哈?   路德满脑子问号。   塞维尔神殿在大都会,他和唐若拉则住在隔壁的黑文镇,她什么时候跟这里的神殿有交集?还有,她不是一直不承认自己是驱魔师的吗?总说驱魔是业余爱好。   “是塞维尔神殿啊!”中年人的目光满是尊敬。“驱魔师小姐,请你一定要帮大都会歌剧院解决这次难题,否则公司会严重亏损。”   “好,给酬劳。”   路德立马心领神会,添油加醋地劝道:“她是很厉害的驱魔师,有她出马你可以放心。不过她的收费很贵,你有没有带现金?”   “我可以支票支付。”   唐若拉眯眸展颜:“支票也行。”   刚才见识过她的手段,中年人不假思索地从衣兜拿出一叠支票。“那么,你要多少费用呢?”   “3万刀。”   “成交!”   乔、凡妮莎和艾拉默默地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地薅中年人的羊毛,心里平衡了。   中年人爽快地写好支票,递给唐若拉。“到了早上,你可以去银行兑换。”   她确认支票无误,愉悦地收好。   就爱爽快的大总裁。   “先生,你应该了解歌剧院内部的事宜吧?”   “是的,我了解。”   “很好,你也一起来办公室。”   中年人:“?”   如果他不了解就不能一起去?应该不是,他想多了。   谈话间,那些疯子真的没追进来,连尚存理智的人群也不敢走过舞台进来。   但外面极不平静,打斗和尖叫声不绝于耳。   中年人庆幸跟对了他们。   一行人继续往出口前进,路德和乔的电筒光芒向前照射,不经意地打在一个金发脑袋上。   “我的妈……”   金发脑袋偏偏堵在出口前面。   艾拉和凡妮莎的光束移去金发脑袋的下面,照亮其修长的身形和粉红色的浮夸公主裙。   这时,背对他们的神秘女人一动不动。   乔大喊:“女士,你能让一让吗?”   凡妮莎颤抖地拉他的胳膊。“嘘,护身符又发热了。”   闻言,乔一窒。   照亮神秘女人的光束开始抖动,中年人紧紧地挨着高大威猛的乔。   “你们留在原地别动,继续照射那个女人。”说罢,唐若拉抱着露娜走向神秘的女人。   她正是唐若拉在化妆间遇到的金发女人。   白光照射女人的外露的皮肤,皮肤的光感十分怪异。艾拉和凡妮莎则觉得女人又奇怪又眼熟,却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就在唐若拉十分靠近女人的时候,女人蓦地回头。   “天!”   “法克!”   “见鬼了!”   女人的脸可谓家喻户晓,尤其是女孩子。她是男娃娃肯尼的女朋友,芭比娃娃。   轮廓明显的圆脸、塑料感的浅棕皮肤、画了死亡芭比粉眼影的蓝眼和嘴唇、浓密的淡金长发。   嘴唇保持标准的笑容,无神的蓝眼凝视六个活人。   他们还没回神,忽见真人尺寸的芭比娃娃被唐若拉一脚踹脑袋。旋即,芭比娃娃摔倒黑暗中。   路德急忙照亮她摔倒的地方,谁知空空如也。再照亮附近,仍然找不到她的踪影。“她去哪了?”   “暂时消失了,我们继续走。”   话音刚落,后面的舞台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他们二话不说,跑向出口。   终于重见灯光,熟悉了这一带的唐若拉领他们直奔经理的办公室。   隐隐约约,有脚步声尾随。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文件整齐摆放,棕色的皮沙发旁边放置一张格格不入的黄色碎花布沙发。   最后进办公室的乔关门反锁,“幸好走廊上没那些疯子。”   “嘿,你们看,这里有电脑。”艾拉尝试开机,结果失败。   唐若拉放露娜落地,单刀直入询问中年人:“这个歌剧院死去的演员叫什么名字?发生过什么怪事?”   中年人仔细回忆一番,凝重地回答:“五年内死了三个人,有演员,有清洁工人,有晚间保安,他们都死在舞台上。”   他找来笔和纸,写下所有死者的名字。   “我要最初死去的演员的名字。”   “噢,是杰瑞夫.沃克,他曾经是我们剧团的男高音,也就是御用男主角。五年前的某一天,他在舞台上吊自尽。歌剧院还有一个怪谈:如果不穿表演服上舞台,会被鬼魂杀死。看来是真的。”   “他为什么要自杀?”   中年人唏嘘叹气,“可能因为剧团请来了另一个男高音。杰瑞夫快五十岁了,嗓子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我们不得已请一个年轻的男高音来接替。唉,他好长一段时间想不开,于是……”   艾拉略显伤感,“太可惜了。”   乔疑惑地挠头,“跟出现的芭比娃娃有什么关系?杰瑞夫喜欢玩芭比娃娃?”   “抱歉,我也不知道,芭比娃娃是第一次出现。以前出现的怪事是,这些死者生前有一段时间行为怪异。有人说他们疯了般胡言乱语,有人看见他们吃泥。”   乔咂舌:“天啊,真的不是拍电影吗?真的有恶灵存在?”   中年人苦笑着坐下,没注意到身下沙发的模样。“今晚的情况,能用科学理论解释吗?”   “受害者死前被恶灵纠缠。”唐若拉一言惊人,受到众人注视。“当受害者变得神经衰弱,恶灵趁机附身并夺走了他们的灵魂。根据今晚的阵势,我可以确定这个恶灵能影响活人的神智,等活人自鲨就吃掉他们的灵魂来补充力量,冲破封印。”   “封印?”   唐若拉盯着中年人,“你们有没有请过别的驱魔师或者牧师来封印恶灵?”   他想了想,如梦方醒。“我记起了,我听财务总监说过,歌剧院请过一名驱魔师来。她埋怨迷信和费用高……咳,总之有请过。”   “我明白了。”   唐若拉拿出手机,拨通备注为“坑货”的手机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年轻的男高音。   各位宝子如果觉得文可以,记得点个收藏,想上榜T-T 第5章   驱魔需要知道恶灵的真实姓名,因此唐若拉执着寻找恶灵的名字,接着她需要找到封印恶灵的物体与地方。   无所事事的其他人四处翻动文件。   路过的凡妮莎看了一眼中年人身下的老土沙发,忍不住吐槽:“老奶奶才喜欢这种碎花,真没品位。”   中年人低头看身下的沙发,尴尬地笑了笑。   黄色的碎花布确实跟他的燕尾服格格不入。   看着看着,他有点晕眩。   唐若拉站在窗帘旁边通电话,电话那头是睡意朦胧的沙哑男声。   “……这个时间送货来是不是太早了……呵啊……”   她面无表情地握紧手机:“我现在在大都会歌剧院。”   “噢,高雅的品味。”   “这里的恶灵就快能靠自己破开封印。”   “噢……什么?等等,你在大都会歌剧院?”   她冷笑:“我不但在大都会歌剧院,还遇到封印在这里的恶灵,它囚禁了上千个观众。现在,上千个观众正在发疯。哦,还有一个警员发疯杀人了。”   那边响起清晰的咽口水声音。“你怎么这么走运啊?需要我帮什么忙?”   “不是帮忙,是我要收拾你们的烂摊子。告诉我恶灵的封印物和封印地。”   “你等等,我打电话问塞维尔神殿的牧师。”   几分钟后。   “我问过了,但我不能明确告诉你封印物和封印地,因为‘关键词’会激怒恶灵。我只能提醒你既然恶灵的力量变强大,你身处的环境会映射与封印物有关系的事物。至于隐藏封印物的地方,露娜会帮你找到。”   唐若拉眉头深锁。   “若拉,需要支援吗?尽管每个月有牧师去净化封印物,可是显然不足以削弱恶灵的力量。”   “暂时不需要。”   “我也是这么回复那边,毕竟你习惯独来独往。”   她置若罔闻。“你等我的电话,别睡着了。”   挂了线,她沉思“坑货”的提示。   “若拉……”   她闻声侧目,发现路德鬼鬼祟祟地走来,他一边走一边回头。   她挑眉,看路德要干什么。   “若拉,”他不安地压低声线,“那位先生有些不对劲,你看,他在揉眼睛。”   “揉眼睛有什么不对劲?”   “是他的眼睛有血丝。”他凑近神神叨叨,转动的碧眼写满惧怕。“之前我看见有一个警员的眼睛有血丝,之后他就发疯了。还有外面的疯子眼睛血红,你觉得有没有联系?”   唐若拉审视正在揉眼睛的中年人,落在他坐的碎花黄布沙发上。   那种田园少女风的沙发,跟色调沉闷的办公室不搭,就连她旁边的窗帘也是单调的银灰色。   “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装作漫不经心地走向中年人,留意他的动静。   他蓦地抬头,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眼。但眼神涣散,不太像外面的疯子。   路德小心翼翼地试探:“先生,你眼困了吗?”   “啊?不是,我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现在清晰多了。咦?怎么办公室的墙壁贴了碎花墙纸?”   此言一出,所有人毛骨悚然。   办公室的四面墙都是雪白的,何来碎花墙纸?   “你……”   乔、艾拉和凡妮莎僵硬地往两人旁边靠。   四处张望的唐若拉寻找露娜,发现它匍匐在一张椅子下面,警惕地盯着中年人的方向。   “你马上起来!”   唐若拉不由分说地拉中年人起身,随即,他一阵头晕目眩,软绵绵地倒在路德的身前。   “现在怎么办?”他愣愣地接着金主爸爸。   “你们别碰那张沙发,它具有邪恶能量。”   “什么邪恶能量?”   “又来?”   乔他们疑惑地注视说“又来”的路德,后者装作东张西望糊弄过去。   她耐心地解释:“凡是封印过邪恶的物品都具有邪恶能量,你们可以理解成负能量磁场,对活人有不同程度的影响。轻则产生幻觉,重则诱发意外身亡。”   “身……亡?”   “我的妈呀!”乔已经完完全全地接受新的世界观。   “你们之前见过跟歌剧院不搭的物品吗?”   沉默一阵,路德惊呼:“有!之前舞台上突然出现孩子玩的摇晃木马,然后突然不见了。”   “出现在舞台……”她喃喃自语,忽地一瞥晕厥的中年人,不客气地捏他的人中。   “啊——”   中年人醒了。   乔他们目瞪口呆。   “舞台下面有没有藏物品的空间?”她揪着中年人的衣领,没时间等他浑浑噩噩从清醒过来。   “啊……呃……有啊……有个放杂物的地下室……”   “在舞台的什么位置?”   “……正下方……”   她当即松开他的衣领。“你们留在办公室,等事情结束我会回来找你们。”   “你又要一个人去?这次我陪你!”路德激动得脖子和脸通红。   上次在他家驱魔的时候,她也是单枪匹马对付恶灵。虽然他总是挨揍,可她是他重要的邻居姐姐,他不能没有义气。   “你要留下照顾你的朋友。”唐若拉的胳膊勾着他的脖子,她含笑低声:“在关键时候保护艾拉,或许她会爱上你。”   路德的白皮肤瞬间薄红。   她松开路德的脖子,拍他的肩膀。“就这样,你们留在这里顺道帮我照顾我的猫。”   “我可以,我喜欢猫。”艾拉到椅子下面抱起露娜,抚摸它柔软的灰毛。   露娜不排斥她软软的身体,安静地蜷缩一团。   唐若拉满意极了。“它喜欢你。它叫露娜,待它好一点。”   “不公平,它每次都抓我。”   “或许它不喜欢男人。”   路德:侮辱性极强。   唐若拉从背囊拿出一支黑色的马克笔,在地上画一个大圈。“等我出去,你们反锁后就进入这个驱魔圈等我回来。活人站在驱魔圈内,驱魔圈能够阻止邪恶接近。除了我,任何人敲门都不要理会。”   艾拉觉得不可思议,燃起探究的热切目光。   表面看,是一支烂大街的黑色马克笔而已。   路德二话不说地拖着中年人进驱魔圈。   艾拉、乔和凡妮莎:“……”   他和唐若拉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马克笔。   除了墨水,唐若拉添加了三叶草灰、丁香、罗勒、路边青、松树针等,带有驱魔与保护效果的植物制成的魔药。   除了自己用,她还卖去教堂赚钱。   她要维持生计和买魔药材料,而帮人驱魔来钱快,并能调查父母的踪迹,因此她每一次都打着塞维尔神殿的名义接单子。   塞维尔神殿当然忍了,谁让他们的驱魔师需要她调制的魔药呢。   他们曾经试图招揽唐若拉成为大都会的驱魔师,摆出接一单抵一年、有圣会罩着、做得好能晋升等等福利,可惜被她无情地拒绝。   呵,还不是打工。   而且是007不是996。   傻子才干。   再叮嘱几句,唐若拉便背着背囊准备出门。临行前,她倾听门外的动静。   门外寂静。   她伏在地上窥看门缝之外。   奈斯,外面没有脚。   待她出去,乔马上关门反锁。   当所有人都进入平平无奇的驱魔圈,办公室一片静谧。   斜对面的碎花黄布、老土的沙发仍在,沙发垫朝向他们,如同一张微笑的嘴。   过了一会儿,乔忍不住打破沉默:“其实我刚才就想问。路德,你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路德抿了抿嘴。“别问,问就是噩梦般的回忆。”   艾拉善解人意地拍他的肩膀安慰。   中年人也搭上他的肩膀。“年轻人,能在恶灵的手上活下来不容易,你很勇敢。”   路德:妈的,我才不想要这种安慰!   然而,中年人的下一句令他心花怒放:“年轻人,如果你想找工作,可以来我的IT公司,或许你对做游戏感兴趣?”   “是哪一个游戏公司?”   “听过《永生诅咒》吗?”   “!!!”   路德和乔瞪大眼睛。   他们是这款游戏的骨灰级粉丝!   乔也心痒痒。“先生,还有职位需要招人吗?我也是理科生。”   中年人毫不吝啬地给每人发名片,“如果有需要,你们都可以来应聘。”   路德想哭。   他终于明白若拉为什么喜欢跟土豪打交道。   气氛难得轻松,门外猝不及防地响起敲门声。   所有人当即心头颤动。   磕,磕,磕。   敲门的声音不紧不慢,门外的人似乎悠哉悠哉。   “是不是唐小姐?”凡妮莎低声。   磕,磕,磕。   路德坚定地摇头。“一定不是。若拉会出声叫我们开门,外面的人像是故意不说话引我们去开门。”   中年人恍然大悟。“那人在试探这里有没有人。”   闻言,大家噤若寒蝉,生怕外面的人听觉极佳。   磕,磕,磕。   敲门声继续响。   斜对面的碎花黄布沙发愈发像一个笑吟吟的恶魔,盯着他们,散发着充满恶意的磁场。   抱紧露娜的艾拉发现它身体紧绷,灰色的毛发全部竖起。“露娜不对劲,它怎么了?”   “它在警惕外面的……东西。”路德对露娜比较熟悉,晓得它遇到邪恶的东西才会这模样,平常很温顺,如果不爱抓他的话。   “我们反锁了门,外面的东西知道办公室有人。”   他们霎时面如淡金。   乔目光流转,瞥见办公室上的键盘。他二话不说,前倾身体够到键盘。   他一夫当关站在大家的前面,用键盘护着胸膛。“那东西要是敢进来,我就用键盘揍它!”   路德不甘落后地活动筋骨,恍若回到以前揍同学的日子。“让我们干死……咳,打败它!”   磕磕,磕磕。   敲门声变得急促,外面的玩意似乎不耐烦了。   正当他们以为对方会继续敲门的时候,“砰”的两声巨响吓得他们魂不附体。   那是枪.击金属的声音。   他们的脸刷地白了。   啪!   办公室的门被粗暴踢开,阴冷的风灌入办公室。   “桀桀,原来你们在这里。”   一名警员领着一群红眼睛的疯子堵在门口,他们癫狂的眼神要吞噬五人般。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做实验”倒计时…… 第6章   唐若拉回到黑压压的后台。   手机的灯光摇摇晃晃地照亮地面,照亮舞台底下能钻进去的空间。   她把亮灯的手机插在口袋,继而麻利地束起马尾。   准备就绪,她拿着手机钻进舞台底下,干燥的怪味迎面扑来。   黏糊糊又凉呼呼的丝状物弄得她的脸发痒,而爬行的手沾了一些干燥的灰尘,她感到灰尘中偶尔夹杂一颗颗微小的硬物。   她忍着恶心和瘙痒,继续向前爬。   终于,手摸到比较干净的地方,灯光照亮眼前的的区域。   这儿有四道明显的凹痕形成一道门,门上有过爬行的痕迹。她爬过去拉门把,掀开门。   煞白的灯光往下照射,现出一道木制的楼梯。她先是探头窥看下面堆放的杂物,然后万分警备地爬下楼梯。   尽管特意放轻脚步,木制的楼梯依旧发出空灵的“咚咚”之声,待双脚落地她才踏实。   落地的瞬间,她汗毛竖起,背后隐约传来尖锐的敌意,随即五感前所未有的集中。   手机微弱的光芒扫过地下室,照亮一块一块环饲的白布。它们轮廓各异,有的像小山起伏,有的像高高凸起的人头。   白布之下藏着未知,可能是普通的杂物,可能是不怀好意的东西隔着白布偷窥。   她率先掀开一块,露出一堆破旧的红色座椅。   接下来,她掀开一块又一块白布。   活人不能贸然触碰邪恶能量强大的封印物,否则深受邪恶能量的影响,可能连她的桃木手链也不能保护她。   她需要作出正确的判断,并且一次过成功。   最后一块白布还没掀开,她的手顿在半空一瞬间。   女巫的第六感出现了。   她的右手悄悄地拔出藏在腰间的短匕,左手继续伸向最后一块白布。   一拉而下,登时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   她棕瞳紧缩,手撒白布遮挡对方的视线。   居然是带枪的警员!   砰——   几乎封闭的空间响起枪声,震耳欲聋。   白布被射穿一个窟窿。   飘荡的白布被红眼的警员扒开,然而前方没了唐若拉的身影,连她的手机灯光也熄灭。   地下室陷入无尽的黑暗。   停尸间般的寂静笼罩地下室,彼此的呼吸声湮没于黑暗。两眼抓瞎的警员慢慢地挪步,举枪盲指某一处。   很快,他举枪指向另一个方向。   四面八方无声无息,他判断不出唐若拉在哪。   就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某个发现突然传来细微的摩擦声,他不假思索地开.枪。   子弹出膛的微弱火光擦过黑暗,反方向一闪而过凛冽如霜的眸子。   顷刻,后背被猛烈撞击,他防不胜防扑倒在地。下一秒,他的后背被重物压着,手腕遭到踩踏。   “啊……”   他痛不欲生。   沙啦啦——是枪被踢去远去的声音。   煞白的灯光重新亮起,两道一上一下又漆黑的影子投在地上。   唐若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用手肘把他敲晕。   谨慎起见,她捡起一块白布将其五花大绑。   碍事的人已经清除,她开始认真寻找封印物。   木马、芭比娃娃、碎花沙发、碎花墙纸……   路德的声音与出现过诡物在她脑海中交织。   还有外面的血月代表什么?   唐若拉看向地上的警员,想起他的眼睛也变得血红。   难道……   她没多大把握,因为那种东西出现在歌剧院的几率很小。她找来一根铁棍,撩开每一件杂物搜索。   偏偏在关键时候,头顶响起琐碎的脚步声。她看向地下室的入口,掂量上面的人是想下来还是关上地下室的门。   她有带充电宝,不至于担心手机没电。   再看向昏迷的警员,他身上有无线电,总能联系上面的人。   于是她找出黑色油性笔,在木楼梯附近画上驱魔圈。   咚!咚!咚!   原来那些人是要下来。   唐若拉不理会他们,旁若无人地搜索封印物。   几个衣着光鲜的人影停留在木楼梯上面,盯着底下的驱魔圈进退两难。其中一个尝试跳过驱魔圈,哪知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碍。   结果,这些人站在楼梯上干着急。   手机的白光总是往前照射,她的身后始终漆黑如墨。偶然有淡淡的光晕偏移,隐约现出黑暗中的两个头颅。   楼梯上的人笑了,血红的眼睛如同阴森的鬼火。   唐若拉撩开悬挂的破损戏服,手里的动作慢了起来。她沉默地挺直腰身,攥紧手里的铁棍。   就在这时,后脑勺刮来一阵干燥的凉风。   她猛地蹲下,用铁棍横扫对方的下盘,触感又硬又结实。   咚隆!   连续两声摔倒响起,惨白的灯光打在对方的脸上。   “哦豁,夫妻俩一起来啊?”   言毕,她举起铁棍奋力砸男娃娃肯尼的俊脸。顷刻,那塑料脸被砸出几个窟窿,可怜的肯尼毁了容也要保持明朗的笑容。   芭比娃娃似乎很生气,从旁扑过来。   摆出打高尔夫球姿势的唐若拉朝她的脸一棍甩去,铁棍的末端勾着其眼睛的窟窿。   她一脚踹开芭比娃娃的脸。   接下来的场面可谓残忍,乒乒乓乓的,楼梯上的人目瞪口呆。   娃娃夫妻七零八落地散架,唐若拉骑在芭比娃娃的腰上拆卸它的胳膊,而它的粉红色公主裙早就被撕烂。   这糟糕的姿势。   说来奇怪,夫妻娃娃的邪恶能量比较弱,对她不起作用。加上她的桃木手链辟邪,如虎添翼。   它们只有挨打的份。   散架的娃娃夫妻没了攻击的能力便原地消失,唐若拉终于能继续找封印物。   “法克……”   浑浊的空气中响起空灵的粗话。   她勾唇。   Boss急了。   铁棍推倒堆积的纸箱,露出底下贴了几层胶带的旧纸箱。   她的眉心一阵刺痛,暗道找对了。   只有强大的邪恶能量才会令她不适。   这时,楼梯上的人疯狂尖叫,试图扰乱她的心神。   她揉着耳朵亮出小刀,小心翼翼地割开厚厚的胶带。纸箱里面只藏有三个物品,其中两个是脏兮兮的娃娃夫妻——芭比和肯尼。   它们只有手腕长,是普通的洋娃娃而已。   最后一个物品是大型的玩具屋,约高一米,共三层。粉红色的屋顶充满少女心,高高的塑料墙壁封闭整个玩具屋,使她看不见玩具屋的内部。   白色的塑料墙壁写满拉丁文符咒,她勉强看懂一点点——是驱魔师留下的神之咒语,用于封印恶灵。   屋顶有一个黑乎乎的窟窿,一道倾尽恶意的目光来自窟窿之下。   根据玩具屋的构造,她看出窟窿原本安装了烟囱,可是烟囱被拆了。   虽然拆了,可是咒语的效力仍在,恶灵还不能冲破封印,她剩下要做的事是净化封印物然后带去教堂镇压。   神创造的生物不能消灭灵魂,驱魔者遇到邪恶只能封印或者赶它们回地狱。   以防万一,她先在纸箱外面画一个驱魔圈。   纸箱内的玩具屋开始剧烈震动。   楼梯上的人歇斯底里地尖叫,一个塞一个高音,为恶灵创造一出独一无二的歌剧。   唐若拉干脆戴上耳塞,播放古典音乐。   随后,她跨进驱魔圈,拿出一瓶透明、淡紫色的驱魔香水。   她把香水瓶的喷嘴对准屋顶的窟窿。   霎时,玩具屋如临大敌,像个不倒翁抖个不停。   “我以祖师梅林的名义,命令杰瑞夫.沃克的灵魂祛除邪恶的力量,得到净化。”   滋——   薰衣草与柠檬香夹杂的驱魔香水通过屋顶的窟窿射.进玩具屋内部。   “啊——”   玩具屋内部响起暗哑的惨叫声,刺耳的尖叫紧接而来。   玩具屋不停地抖动。   数秒后,地下室卷起一缕清风,温柔的抚摸警员和楼梯上的人的脸。   一刹那,所有尖叫声停止,地下室恢复死寂。   驱魔香水内含草莓树的树皮、薰衣草和柠檬,后两种既具有驱魔的力量也具有净化的力量。   效果跟牧师的圣水一样。   压迫感已经消失,她大大方方地揣起玩具屋,置入另一个掩盖气息的麻袋。   地上的警员浑浑噩噩地苏醒,楼梯上的人逐渐恢复理智,纷纷想不起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请你们让一让,我要爬上去。”   他们急忙往上爬,让唐若拉爬上来。   她不作多余的解释,拍一拍黑皮衣和裤子上的灰尘,然后回办公室。   出乎意料,办公室门外站着许多锦衣华服的观众,她暗道不妙,急忙冲进办公室。   血腥味弥漫。   办公室内凌乱不堪。   乔仗着身材的优势压着地上的警员,肩膀流血;路德被人群拉扯过,衣衫不整像个流浪汉,不过他脚下躺着六、七个被打趴的观众。   留在驱魔圈里的只有两个女生和中年人。艾拉和凡妮莎哭得眼睛红肿,花了精致的妆容。   “若拉!”   “唐小姐!”   唐若拉越过裂成两半的键盘,不忍细看路德和乔惨不忍睹的模样。“已经结束了,快叫救护车。”   “结束了?”   “真的吗?”   “恶灵呢?红色的月亮呢?”   “红色的月亮消失了,恶灵禁锢在封印物内跑不出来。”   五人霎时身体一松,长吁一口气。   “唐小姐,你真是神的使者,人间的天使!感恩你这次救助和付出,愿神庇佑你!”   唐若拉大方地接受金主爸爸的彩虹屁。   “谢谢唐小姐救了我们,你真的很厉害。”艾拉笑着把露娜还给她,露出可爱的小酒窝。   “我当然知道自己厉害。”她笑眯眯。   乔扭扭捏捏地挠脸,来到唐若拉旁边。“虽然你收费贵,可是谢谢你。咳,还有,对不起。”   “嘿嘿,我早就说过若拉能带我们逃出去,她不是骗子。”路德捶他的胸口。   乔讪笑地摸鼻子。   “遇到灵异事件可以再找我,熟客可以打八折。”   “……”   他们纷纷表示不想再遇到了。   歌剧院的残局由破门而入的大批警员收拾,他们连夜跟上千人录口供。除了唐若拉等人,没人知道恶灵的存在。   因此,七嘴八舌的当事人们使得录口供的警员头痛欲裂,他们倾诉的不像是同一件事。至于杀了人的警员,已经被拘。   唐若拉和路德他们累得眯了一会儿。   凌晨四点,所有观众才能离场。   “若拉,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路德不放心她自己离开。   “我还有事要做。你们放心,恶灵不会跟随你们回家,真的已经结束了。”   对她而言还没结束。   她背着被净化的封印物和一枚血族的心脏,骑机车往黑文镇的小神殿疾驰。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为了保持事件的完整度,是有一点点慢。   卑微.JPG 第7章 (修)   孤独的黑色机车再次踏上高速公路。   公路两旁路灯惨白,机车的残影掠过一道道路灯的光斑。   她不能跟路德同路,因为封印物的邪恶能量还在。   至于为什么要把烫手山芋带回黑文镇而不送去最近的塞维尔神殿,当然是“坑货”要求的。   说什么神殿有了需要镇压的封印物,他可以向圣会申请多一点经费,说不定还能招募一些人手。   可以,但不包邮。   呜呼的疾驰之声响彻高速公路,天还没亮,高速公路上的车辆屈指可数,避免邪恶能量诱发车祸。   头盔的护目镜下,是全神贯注的双眼。   一辆货车在隔壁的车道迎面驶来,她警惕地偏移方向,驶到远离货车的车道上。   余光瞥见货车的车头朝向她,她立马加速,安全远离大货车。   驱魔香水的净化效果就是棒棒的。   迎面刮来的冷风连人带车擦过,脑后的呜呼风声夹杂奇怪的动静。   哒哒哒……   身后突然响起怪异的声音。   铃——   桃木手链预警。   手链有一个桃木铃铛,当邪恶在她的附近会响铃预警。   那不是车声,却耳熟,这种不常出现的声音似曾相识。   她看向后视镜,目光凝重。   后视镜映不出身后的东西,只有一排排远去的路灯。   莫名的寒意迅速贴近她的后背,从头盔与衣领之间的间隙钻进,紧贴她的皮肤。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哒哒哒……身后的东西穷追不舍。   即将要下高速公路,她感到自己被紧盯。偏偏前方的绿灯正在倒数,如果赶不及而停下,她觉得穷追不舍的东西会把她吞噬。   收到罚单比丢命划算,她决定超速赶过去。   哒哒哒……后面的声音变得急促,显然也加快速度。   对方一定是盯上她背囊里的封印物。   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深知对方一定进不了神殿。   她马上打电话给“坑货”:“马上打开神殿的大门!快!”   “你到了?”   “十分钟内到。后面有邪恶的东西追击我,快开门!”   “明白了。”   冰冷孤寂的气息愈发接近,犹如无数的透明触手拉扯她的身体和机车往后,寒意在她的护目镜上蒙一层淡淡的白雾。   她急忙擦一把护目镜,视线恢复清晰。   又遇到红灯,她不得不绕路。   呼啸的冷风像从后拥抱,紧紧地包裹她的身体,她快冻得没知觉。而身后的视线从没挪开,总是散发潮湿阴暗的气息,甚至有一点腐朽的气味。   嘶——   从后视镜看见,她皮衣的肩膀被划破一道口子。   焯!   有没有礼貌啊?她的皮衣值30刀啊!   皮衣破了就不能穿了啊啊啊啊……   她不客气了,气冲冲地往后丢驱魔香水。   又没了50刀!   心如刀割的唐若拉拼死往黑文镇的金雅神殿赶。   紧贴的寒气终于抽离,她如同困在雪山的人获得暖气救助一般,全身回暖,连“哒哒哒”之声也远了,可是没有停下。   活该,感受一下被净化支配的恐惧吧。   下了高速公路没多久就是黑文镇,离弦之箭般的机车驶向金雅神殿略微寒酸的大门。   大门前有人向她招手。   “滚开!”   那人一僵,急忙往神殿里跑。   黑色机车没有停下的趋势,反而一撅而起到半空,宽大的车轮越过大门的阶梯。   呜轰——   机车直接闯入小神殿,在神像底下漂移停车。   旁边的黑袍牧师:“……”   唐若拉摘下头盔透气,苍白的脸蛋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   “若拉,你向神炫耀车技会遭到惩罚。”黑袍牧师幽怨地开口。   “哼,我把神犯错的孩子带回来,它才舍不得惩罚我。”   “……”   她挂好头盔下车,朝黑袍牧师摊开手掌。   他老老实实地奉上50刀运费。   黑袍牧师就是“坑货”,本名爱伦,三十多岁,金色长发的束在脑后。他成为牧师前是个爱流连酒吧的浪子。   很不幸,也是她的邻居。   黑文镇就是这么小。   哪知她收起50刀依然摊开手掌。“还有我的皮衣和驱魔香水的损失费,一共80刀。”   保持职业微笑的爱伦忍不住咬牙,一双多情的眼睛眯起来。“你不放下封印物,外面的邪恶还在等着你。”   “没法谈了?我只好打给塞维尔神殿让他们来接收,他们一定能出大价钱吧。”说着,她当真掏出手机。   爱伦几乎要咬碎牙齿,脸上的笑容勉强保持不变。“你最好真的带来了封印物。”   再付80刀,他的心在滴血。   都是穷鬼,何必互相伤害。   唐若拉满意地收好酬劳,从背囊拿出一个胀鼓鼓的麻袋。她特意偷看一眼,确定没拿错。   “封印物就在里面。这次的恶灵很特别,你要小心看管。”   “怎么特别?”   “是一颗红眼睛。”   艾拉默了默,恢复肃穆之色。“若拉,你真的不考虑当驱魔师?我们多么希望黑文镇能拥有一个驱魔师。”   “呵,别指望我会白打工。”   “我们面对同一个敌人,应该互相帮助。”   “那你帮我交房租,互相帮助。”   “看在那晚我救了你的份上呢?”   “那晚,珍姨也救了我。”   爱伦笑着转移话题:“其实黑文镇有你帮忙驱魔,是神的恩赐,金雅神殿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行了,别说这种客套话,是谁在我高中的时候给我灌输生命有限及时行乐,只爱一个人浪费时间这种话?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渣男邻居哥哥。”她把麻袋塞到爱伦的怀里。   如释重负的她打哈欠。“困了,我先回家。”   机车再度在他面前疾驰,绝尘而去。   他苦笑地自言自语:“若拉长大了,但你的邻居哥哥比不上你勇敢。”   悲伤的叹息缭绕大殿。   机车一路畅通地行驶回住宅区,她没有再听见尾随的怪声。   天刚亮,住宅区的道路上人影稀少。起得早的白发老头子正在给草坪浇水,他朝经过的唐若拉挥手打招呼。   这片住宅区都是独栋的宅子,租金贼贵。   她和家人就住在这里,拥有全镇最壮观的阳台。要不是六年前家人怂恿她到父亲的故乡华国念大学,她跟父母未必失联。   现在想来,是父母不想牵扯她才怂恿。   进屋前,她看了眼隔壁的路德家,瞧见他二楼的卧室亮着灯,才放心进屋。   亮灯等于释放“我已经回到家”的信号,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约定。   进了屋,开了灯,她反而没有好心情。   苍天啊,她花100多刀买的扫地机器人又卡在墙角跑不出来!   她拎起可怜兮兮、扫地只扫了一半的扫地机器人查看电量,果然卡到没电。   昨晚赶着出门救路德,饭后的餐具还没收拾,残羹冷炙凝固了,露娜的猫砂还没清理。   沙发上堆积都穿了一次但没洗的各款袜子,穿裙子和穿裤子配搭的袜子可不一样,她不想穿一次就洗,于是都堆在沙发上。   同样,穿了一次的衣服也堆在沙发上。女人嘛,最好每天穿不同的衣服以示自己有洗澡。   电视柜、收藏柜、各种柜子蒙上一层灰,许久没有擦拭的窗户也灰蒙蒙的,阳台挂满已经晾干和还没干的衣服。   她很讨厌在衣柜拿衣服,因为每次找衣服总会弄乱其他叠好的衣服;找深入一点的角落,要把碍事的衣服搬出来,找完又得放回去。   她觉得好烦,觉得她的衣柜设计不合理。   于是,她直接挂在阳台,想穿什么直接收下来。不用费力叠衣服,棒棒的。   至于其他繁重的家务……   为什么她家是两层半!   为什么人类要做家务!   如果她有钱,她要买最新款的扫/拖合一的机器人、擦窗机器人、洗碗机、吸尘器、电动窗帘、智能空调、做饭机器人……   她还是先去洗澡,然后睡觉做梦吧。   这一觉睡到下午,露娜伏在她的旁边。   她惬意地伸懒腰,看了看手机。   推送的新闻报道某警员在大都会歌剧院杀人,导致歌剧院暂时关门。   有当事人上传了警员开枪瞬间的视频。   各大社交网站盛传昨晚大都会歌剧院的异闻怪事,网友们推理得有板有眼。   有人说是外星人绑架。   有人说复仇者联盟出手救人。   有人说是恶魔降临。   有人说幕后主使是那些傻逼教徒。   她粗略地浏览一番提防自己出了镜,确定没泄露她的秘密后,便起床换衣服去银行兑换支票。   傍晚,她抱着一袋外卖晚餐、露娜的小鱼干零食、顶级猫粮、智能喂食器回来。   露娜的餐具变高级,它好奇地围着智能喂食器转来转去。   晚餐是她最喜欢的中餐,她吃饱喝足之后直接丢了一次性餐具。随后,她穿着松松垮垮的长袖睡衣,呈“大”字型躺在沙发上跟路德通一会儿电话。   路德的妈妈以为他又去干架,非要唐若拉帮忙解释一番。   挂了线,她与四处堆放的袜子和衣服为伴,撸着猫凝视天花板的吊灯。   她是不是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霍尔德:爱伦,我谢谢你啊。 第8章   唐宅的地下室,摆放魔药材料的柜子林立。   顶上的灯泡轻轻地摇曳,发出苍白的灯光。   露娜站在一个纸箱上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制药台上的白色心脏。   唐若拉换上全黑的工作服,戴上贴肤的医用手套。   有了血族的心脏,她能够做出强化体质、或攻击邪恶、或保护自己的魔药。   “要不要把心脏切成几份做不同的魔药呢?”   她兴奋地搓手,准备动刀。   “喵~”   乒乒乓乓,露娜的小短腿踩过的地方非常吵闹。   用完的材料瓶子堆积地上没有收拾,新到货的材料还没开封纸箱,待角落不够位置存放就随意堆放。   再不收拾,她就没地方落脚做魔药。   “喵!”   凄厉的猫叫吓得唐若拉放下刀子,她连忙寻找露娜。“露娜你在哪?喵喵……”   “喵呜——”   某个歪倒的纸箱内冒出灰色、耳朵耷拉的小脑袋,小脑袋挂着一根干枯的薰衣草。   露娜眼巴巴地注视主人,委屈极了。   “抱歉,我忘了丢掉空的纸箱。”她心疼地为它摘下头顶的薰衣草,抱起它蹭蹭。   毛茸茸的小脑袋无奈地耷拉在她的肩头。   “喵呜……”   环顾凌乱的地下室,唐若拉头痛欲裂。   如果父母回来后看见家里乱成这样,一定又在她的耳边唠唠叨叨。   收拾什么的最讨厌了。   “唉,看来我更需要一个免费劳工。血族不用吃饭,好养活。”   “喵?”   “露娜,你觉得血族爱干净吗?她愿意报答我的吧?”   “喵?”   露娜睁着碧绿的猫眼跟她对视。   制药台上摆盛满植物材料的瓶瓶罐罐、各种碗、酒精灯、小铁锅、小号的厨房称、勺子和笔记本。   乍看她准备做化学实验似的。   拯救仆人的第一步:为它重新构造身体。   这枚心脏的生命能量弱得忽略不计,还残留微弱的邪恶能量,它光是与剩余的邪恶能量抗争便超出负荷,几乎没有余力自愈,必须靠外力帮助它恢复。   别人可能没有这种能力,但她唐若拉有。   “勤劳的仆人,好好记着是伟大的女巫唐若拉救了你,要报答我哦。”她轻轻一戳了无生气的白色心脏。   重新构造身体的材料是玛拉树的木材,在古时,这种木材经常用于建造神庙,用它来构筑身体与排斥邪恶能量最合适不过。   每种材料的份量精确到克数,她全神贯注地利用厨房称调节玛拉树枝的份量。   祖师爷梅林是精灵与修女之子,得到梅林传承的白巫师都与精灵交好,因此能使用大自然的力量,例如植物。   每种植物蕴含行星、阴阳、魔法元素的属性,部分曾经受过精灵或神的祝福,而她当下便要利用这些元素魔化这3克玛拉树。   作为草药系女巫,她拥有与植物亲近的魔力。只有经过她手的植物才拥有魔法能量,制作成魔药。   这支血脉的唯一禁忌是禁止杀生。   拯救仆人的第二步:治疗。   红色的康乃馨被她放上厨房称。   第三步:驱除心脏上的邪恶能量。   她拿起一根蜘蛛草,能驱除邪恶。   ……   最后一种是禁.药,只有母亲留下的古籍有记载。如果将它用到普通人身上,施法者会遭到惩罚。   不过血族不是普通人。   它叫鬼枯草,拥有死而复生的力量,但高毒性。   她只需要使用1克。   咂——   所有材料倒进小铁锅中产生汽水冒泡的声音,同时散发一阵烟雾。   她割破手指挤下一滴血到魔药中,下咒:“你要是敢咬我,等着接受心绞痛的折磨吧!”   红得发黑的药水调制完成,她不假思索地淋在白色的心脏上。   然后抱着露娜等。   十分钟过去……   二十分钟过去……   一小时过去……   一人一猫忍不住打呵欠。   “应该是失败了,我明天丢了。”   “喵!”露娜举爪表示抗议。   每一次都说明天收拾,到了明天就说后天,地下室因为这样而像个垃圾场。   “真的,我保证。很晚了,现在我们去睡觉吧。”   秋夜,柔和的月光落在二楼卧室的窗台,窗台上的灰尘微弱生亮,像是渗了银粉。仔细看,灰尘下面画了一道黑色的驱魔线。   整个宅子的出入口都画了驱魔线——包括马桶,防止邪恶入侵。   家,是安全的港湾。   柔软的丝棉被搭在唐若拉胸前,乳白色的睡衣紧贴肌肤。   乌黑的卷发慵懒地披在雪白的枕头上,与睡衣一样沾了月光的银辉。高挺的鼻梁宛如白玉,紧闭的睡眼形成优美的弧线。   玫瑰红的娇唇偶尔翘起,兴许她梦见得到一个免费的女仆。   露娜匍匐在另一个枕头上,幽幽的碧眼盯着卧室门口。   它睡不着。   家里有异物存在,它要时刻保持警惕。   夜色深沉,月掩云后,卧室里的光源剩下外面的惨白路灯。   露娜的碧眼焕发冷光。   乒乒乓乓!   咚隆!   楼下突然响起隐约、沉闷的声音。   “喵!喵!”   炸毛弓腰的露娜试图唤醒做着美梦的唐若拉。   “喵呜!”   它用软绵绵肉垫子揉唐若拉的脸,越揉越快。   “……呃……按摩真舒服……”   “喵呜!”   还没醒!   “喵喵喵喵……”   唐若拉的睡眼终于睁开一丝缝隙。“……还没天亮……”   忍无可忍的露娜直接趴在她脸上,软糯的肚皮贴着她的鼻子,毛茸茸的尾巴扫她的耳朵。   透不过气的她猛地坐起来,接住坠落的露娜。   露娜立刻跳到被子上,朝着卧室门口弓腰炸毛,发出兀长的猫叫。   唐若拉瞬时完全清醒,抱着露娜下床穿拖鞋。“是那个血族?我成功了?”   “喵!”   她环顾卧室,一手抱着露娜,另一只手抄起一把银制的餐刀。   她探头出房门偷窥。   二楼貌似没异样。   到了一楼,似乎依然没有异样。   睡觉前,她反锁地下室的门,如果那个血族还没有恢复,应该破坏不了地下室的门。   念及于此,一人一猫小心翼翼地打开地下室。   灯泡一直亮着。   唐若拉跨过地上的瓶瓶罐罐和纸箱,终于发觉不清理不行。她朝制药台跨去,赫然发现台上的心脏不翼而飞。   她吃惊地往下看。   几个空纸箱埋着一条白花花的腿?   怀里的露娜身体紧绷,灰色的短发全部竖起。   她仔细端详毫无血色的长腿,石化了。   腿型比较粗壮,有些许腿毛,肯定不是女人的腿!   她心心念念的女仆呢?   她高贵迷人但勤奋的女仆呢?   “露娜,我现在丢了他还来得及吗?”   痛心疾首的唐若拉放下露娜,搬开纸箱。   一个赤果的背影大咧咧地呈现眼前,皮肤苍白如纸,淡金似白银的中长发搭在肩上。   真好,脸着地。   她提脚戳一戳男子蛮翘的臀部。“喂。”   男子没有反应。   那不用管了。   她又想了想,不能任由他赤果,万一他醒了后果着身子到处走怎么办。   于是,她抱着露娜回二楼,在父母的主卧室找来父亲的衣服丢在男子身上。   最后,她反锁地下室的门,抱着露娜回去继续睡觉。   凌晨,是黑暗力量最浓的时候。   寂静的地下室。   趴在纸箱上面的男人,修长的手指最先动了动,然后是脑袋。   霍尔德一苏醒就觉得背部凉呼呼,脸好疼。他下意识地支撑起身体,捂脸看身下的纸箱。   这是哪?   他感到背上有东西,伸手扒拉下来,顿时脸黑。   白衬衣、内裤和牛仔裤。   他羞愤地看自己赤果的身体。   堂堂一个血族公爵,竟然沦落到又虚弱又赤.条条,仇恨的情绪喷薄而出。   然而当他打量陌生的环境和几个柜子里面的魔法能量,他的仇恨情绪强行捏灭。   他抱着一堆衣服盘腿坐在纸箱上面,安静地思考人生。   苍白的肤色流露病弱的气质,淡金的眉毛似蹙非蹙,深邃的红瞳像血但泛起冷漠的光泽。   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唇、线条刚毅却由五官称得柔美的脸庞,是鬼斧神工雕琢而成的艺术精品——   如果不看脸上残留一条条纸箱的纹路红印。   霍尔德优雅地托腮,淡金的中长发披在肩头,回忆受伤后的感知。   他一直躲在花瓶后面缓慢地自愈。   然后被一个女人捡了。   然后被那个女人又捏又戳。   然后那个女人想把他的心脏五马分尸。   然后那个女人喊自己仆人,要自己报答她。   然后……   他被那个女人踢屁.股。   托腮的手逐渐握成青筋暴突的拳头。   咬死她算了。   念头刚起,他的心脏一阵绞痛。柔软的发丝垂落额前,他的尖牙咬着血色淡淡的嘴唇,蹙起的眉心似痛苦似伤感。   病弱美人,我见犹怜。   “该死的,居然被下诅咒了。”   幸好他这个念头不算强烈,不然他恐怕疼的休克。   “唉——”   忧伤的叹息传遍地下室。   他合眼仔细感受身体的变化,末了,睁开的血瞳闪过震惊之色。   这具身体获得了新生,跟以前大有不同。   他麻利地穿好衣服,跨过碍眼的杂物来到紧闭的门前。   推不开。   他垂眸凝视普通至极的门锁,把圆滑的指甲变尖长。   长指甲戳进门锁搅动,两秒后开了锁。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感谢露娜吧。 第9章   “喵!”   “喵!”   “喵!”   睡眼惺忪的唐若拉觉得耳朵好痒,微睁眼便感受到明媚的光线。转头看扫她耳朵的露娜,只看见毛茸茸的小屁.股。   唐若拉:“……”   “喵呜——”   露娜的叫声不对劲,她马上从枕头底下抽出银餐刀坐起来。   床的旁边多了一个高挑的男人。   男人披肩的中长发迎着射..进卧室的阳光,近似冷漠的银色。发丝宛如缠满无数的小钻石,披着光华熠熠生辉。   他的肤色苍白病弱,微微眯长的眼睛饱含魅惑的笑意,挺拔的鼻尖沾了日光的光晕,淡得像粉色蔷薇的嘴唇勾起优雅的弧度。   修长的脖子下,衬衣衣领的纽扣未扣,分明的锁骨若隐若现。可惜衬衣明显短了,露出牛子裤的裤兜。而裤腿更短,只到他的脚踝。   如果不看他的鬼魅血瞳,她以为是天使降临人间。   男人的左手负背后,右手转一圈,然后朝唐若拉彬彬有礼地鞠躬。“高贵美丽的主人,神的宠儿,愿您受到太阳的祝福,愿您受到神的庇佑。”   他的声音带着迷人的磁性,音色清朗似咚咚泉水,是俘虏女性的另一大杀器。   可是唐若拉无动于衷,反而花容出现一丝扭曲。“说人话!还有,别叫我主人!”   霍尔德展颜一笑,散尽眉眼之间的忧郁气质如春风拂来。“美丽的女士,早上好。”   他穿着她父亲的衣服,那么他就是自己捡到的血族?她觉得不太对劲。   而且他能跨过驱魔线,证明他心里没有邪恶的念头?   不,男人都是狡猾的生物。   “你……”她发现哪方面不对劲了。“你不是血族吗?为什么不惧怕阳光的照射?”   他站了多久,居然沐浴阳光之中!   说起这个,霍尔德微微一笑,血瞳映着明媚的光泽。“美丽的女士,是您为我塑造了新的躯体,是您让我能走在阳光下。我非常感谢你。”   这古老的腔调使她头疼。   她熟练地摊开手掌。“感谢我就给酬金。因为你是病人,我收便宜点,5万刀。然后你可以走了,不过不准泄露我的身份。”   钱……他的钱……   霍尔德笑容僵硬,有意无意地拉一拉衣领,露出一寸优美的锁骨。当下他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颜值,施展美人计应该没问题。   “美丽的女士,是这样的。相信你救下我的时候,我只有一颗心脏,对吗?”   “然后?”   “仇家以为我死了,如果我回家或者动用账户的钱,仇家就会继续追杀我。现在我很虚弱,如果遇到仇家,会白白浪费你救助我的心血,我不想美丽的女士伤心。”   “啧,所以你没钱?”   “是的。”   “没有地方住?”   “对的。”   “想我收留你?”   “如果你愿意的话。”   唐若拉沉默了。   她想要的是女仆,不是一个大男人。   她比较讨厌男人。   尤其是发型像渣男爱伦的男人。   天知道她上高中的时候,每天看见爱伦搂着不同的女人回家,给她整出阴影。   可是赶他走,她不但领不到酬金还浪费用在他身上的魔药,单是一棵鬼枯草就值几百万刀,家里的存货总共就3克。   她的心在滴血。   在她纠结期间,霍尔德用修长的食指勾下敞开的衣领。   继而,他优雅地把耳边的发丝撩到耳后。   “你叫什么名字?”她突然问。   “我叫霍尔德,美丽的女士。”   “你会做早餐吗?”   “完全没问题。”   “会做家务吗?”   想起一楼乱糟糟的客厅,他产生不好的预感。但寄人篱下,他还能怎么样。   “我会,希望我能够用体力支付酬金。”   “不,酬金另算,你做家务和做饭是支付在我家住的伙食费。”   他暗自咬后牙槽,明面上彬彬有礼的笑容不变。“也没问题。”   堂堂一个血族公爵!   堂堂一个歌唱家!   他忍吧。   他很虚弱,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静养。   “很好,你先试着做一份早餐?”   “愿意效劳。”他微微鞠躬,转身离开。   唐若拉还没放下银餐刀,迟疑地对露娜说:“当时没人看见我带走他的心脏,他的仇家应该不知道他在这里,只要他不出门就没问题。”   露娜伏在床上,脑袋搭在交叠的前爪上,似乎在怪她带了一个麻烦回来。   换上一套松松垮垮遮掩身材的居家服,她洗漱完就抱着露娜到一楼。看见沙发上堆积的衣物,她突然有些难为情。   算了,他不是正常的男人,她羞耻啥。   她给露娜的智能喂食器检查猫粮的存货,便坐在餐桌旁边等,右手握着银餐刀。   从厨房飘来一阵阵煎培根的香味,她咽了咽。   不一会儿,脑后绑了一条小揪揪的霍尔德戴着围裙,端一碟三明治和拿一杯橙汁出来。   如果不看他没穿拖鞋的脚,他此刻确实迷人。   “美丽的女士,请用餐。”   他欠身,把香喷喷的三明治和橙汁轻轻地放在她面前,贴心地准备好刀叉。   烤好的吐司片夹着一层芝士、一层煎培根、一层西红柿片和一层金黄的煎鸡蛋。这是有四层的三明治,两眼发直的唐若拉差点垂涎。   霍尔德慢悠悠地摘下围裙折叠好,放置餐桌上,继而在她对面坐下,笑吟吟地交叉十指垫下巴。   鬼魅的血瞳显得潋滟多情。   但见她用银餐刀戳了戳三明治,然后碰了碰橙汁。   霍尔德保持微笑,礼貌地问她在干什么。   “试毒,防止你鸠占鹊巢。”   “……”   他的笑意更深,下颌却异常紧绷,声音似从切齿中挤出:“美丽的女士,你认为我占据布满灰尘、衣服遍地、阳台挂满衣服、地下室变成垃圾场的房子有什么用?”   唐若拉面不改色,“好歹是个躲藏的地方。”   “噢,我真是神的宠儿!”   她哪能听不出这是讽刺,依旧面不改色,正襟危坐地切三明治。   “味道真不错。”   比她自己凑合做的好吃多了。   霍尔德眯着双眼笑。   再喝下一杯鲜榨的橙汁,她感到能马上去接单子驱魔。“你除了做早餐,会做午餐和晚餐吗?”   “会。”   “很好,合作愉快!”   霍尔德垂眸注视她伸出来的手,肤如凝脂,淡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面流动。   血瞳掠过一丝危险的冷光,他立刻制止会使心脏绞痛的念头。   他伸出比她苍白的手与之相握。“合作愉快,美丽的女士。”   “你可以叫我唐小姐或者若拉。”   “美丽的若拉,你的眼睛真漂亮。”他嘴角扬起,血眸像太阳,饱含炽热的情愫般。   唐若拉一愣,才想起没有戴美瞳。   她真实的瞳色是浅棕近灰,这是女巫特有的瞳色,每当出门她都要戴褐色的美瞳遮掩。   须臾,她冷冷地缩手,看见他每一次的笑意不曾达眼里。他的本性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彬彬有礼,戴了个温柔面具罢了。   “希望霍尔德先生是一个能保守秘密的合作伙伴。”   没想到她变脸的速度这么快,霍尔德有些失望。“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们互相保密。还有一件事,既然是合作,若拉是不是应该解决一下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   “生理上。”   她神情复杂。“我不喜欢宰杀动物,买菜的时候是买冷藏的肉品。”   “?”   霍尔德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尽量礼貌地维持温和的语气:“若拉,为什么你认为我要吸食动物的血?”   动物的血太臊。   “你要吸人血?”她从没放下银餐刀,另一个拳头攥紧桌布,随时甩他一脸。   他一直留意她的动作,不由得掂量自己有没有体力应付她发难。随即,他识时务地退一步,“喝动物的血不是不行,你可以买活的动物回来。”   哪知她目似剑光,迸发的气势犹如出鞘的利剑,气氛剑拔弩张。   “你要把我家当屠宰场?”   高贵的公爵快要把得来不易的身体气炸,极力面不改色地问:“请问美丽的若拉小姐,你到底想怎么样帮我解决?”   她的神情阴晴不定。   “我想想。”   五分钟后,她想出一个既省钱又不会弄脏家里的方法。   “你等我一下。”   霍尔德默默地看着她手持银餐刀进厨房,她一副要杀人的气势很是慑人。   没多久,他听见厨房里传来……榨汁机启动的声音?   难道她把动物的内脏和血榨成血汁?   他开始思考自己能不能喝下去。   毕竟他从没饮食过低等动物的血液。   又过了两分钟,他看见唐若拉端着一杯浅褐色的液体到来。   这不是血的颜色,他暗道不妙。   “美丽的若拉小姐,这是什么?为什么有一股苹果的味道?”   “高贵的血族先生,你真聪明,因为这是一杯苹果汁。”   “?!”   他的太阳穴突起优美的青筋。“请你解释一下?”   “在古老的血族之中,有一位德古拉伯爵失去妻子后痛改前非不再吸人血,他以苹果汁代替血液饮用。”   “呵呵,如果我不是血族,会被你骗倒。”   唐若拉莞尔一笑:“你真聪明,我就是开玩笑的。但有一点是真的,在古老的食谱之中,苹果汁能代替血液。我还拿了插在厨房的康乃馨加进去,让你加快恢复,算是我送的赠品。”   闻言,霍尔德双眼弯弯,勾起的唇令尖牙若隐若现。“若拉小姐,我谢谢你了。”   “不客气。”   一女巫一血族相对而坐,中间放了一杯苹果康乃馨汁。高贵的血族久久没动,他的左手时而托下巴时而托腮,右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桌面。   他不笑的时候,似蹙非蹙的眉毛十分忧郁,可惜眼神是冷的。   “霍尔德先生,你不用客气。”   他托腮的虚拳握成有力的拳头。   唐若拉心想血族都是狡猾、自尊心高的生物,她贴心地握着银餐刀站起来。“露娜吃完早餐了,我去看看它。”   人类鲜血的香甜气味就此从他的旁边经过。   剩下他孤零零地面对苹果康乃馨汁,他眉心紧皱,弱小可怜无助。   最终,饥饿的烧灼感打败了他的自尊心。   他屏息,一口气喝完。   然后端着杯子进厨房洗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吃素吧,大人。 第10章   苹果康乃馨汁解决了霍尔德的饥饿感,他正伫立阳台前思考如何“报答”她。   新生的身躯被温暖的阳光拥抱,长久隐藏在黑夜的苍白皮肤像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他不再需要藏在冰冷的黑夜中。   他能拥抱阳光。   正是这样,这段时间他不能在外现身,既为自己带来危险,也会为她招来不幸。如果族人得知这个秘密,一定会软硬兼施胁迫她帮他们重塑能照阳光的身躯。   贵族的尊严使他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霍尔德抬头仰望密集悬挂的衣服,刚萌生的正义感烟消云散。   “报答”的第一步:清理阳台。   “找我过来做什么?”唐若拉握着银餐刀到阳台。   霍尔德指着头顶的衣服。很巧不巧,他的正上方悬挂一件红色的蕾丝边内衣。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装作没发现,移开视线。   “请你把已经晾干的衣服收到衣柜里,有它们在,我很难擦拭窗户。”   她眨一眨浅棕色的双眼,理直气壮地反驳:“需要穿的时候拿下来不更方便吗?我的长裤和长裙晾在两边,不会妨碍你擦窗。”   霍尔德露出温柔的笑容,像一个慈祥的父亲。“勤劳的若拉,你知道有专门偷女人衣服的变态吗?你的阳台聚集这片区域晾晒的女人衣服总数量,而且还有性.感的款式,如果你每天丢一件衣服会损失多少钱?”   “!”   钱!   她的钱!   她光顾着考虑损失的钱,没注意到他温柔话语里的刀子。   “每天买衣服要花多少钱?一年四季的款式有多少?要花多少钱?冬天的衣服应该比较贵?虽然你晾的衣服款式比较单一。”   “!!”   她最烦就是买衣服,要砍价又要淘一见钟情的款式,费钱费时,她宁愿不买新衣服。   “不过我认为变态最喜欢偷的是内衣。”说着,霍尔德随意地抬头,目光正对一件红色蕾丝边的内衣。“……”   还挺有品味的。   “不行!”唐若拉风风火火地拿来晾衣架收衣服。   她的内衣都是高档货,因为穿着舒服。   转眼,阳台没了挡光的衣物,大厅豁然开朗。   霍尔德一瞥抱着如山衣物的她,“若拉不希望我碰你的私密衣柜吧?”   唐若拉暗自咬牙,在心里臭骂血族狡猾。   “我自己能叠好。”   “真是太棒了,我去盛水擦窗。”   咬牙切齿的唐若拉搬如山的衣物回卧室。   她发誓,等她成小富婆的时候要换一个只需挂衣服的衣帽间!   分类叠放、搬进衣柜的活儿累得她呈“大”字型地躺在床上,卧室门外是霍尔德时而走动的身影。   连挺拔颀长背影都充斥着“我是贵族”的优雅气质。   她歇了一会,起来检查他的干活进度。   正在擦拭家具的霍尔德已经自觉地拿了一双男装拖鞋穿,适合弹钢琴的修长手指慢悠悠抓着抹布地擦拭电视柜,仿佛是擦一件艺术品般专注。   可唐若拉看到的不是这些,霍尔德露出的苍白脚踝使她陷入沉思。   她坚决不当没品又恶毒的资本家。   “霍尔德,你睡觉的时候会倒立在天花板吗?”   霍尔德擦柜的手蓦地停顿,转过脸来扬起柔和又显得忧郁的微笑,淡血色的嘴唇像一把弯刀。“血族与蝙蝠的习性有一点点相似,但这是两个物种。”   “嗯,那二楼的客房暂时是你的了,被子和枕头在衣柜。”   “谢谢,你真是慷慨。”   “还有,你的三围和身高是多少?”   话音刚落,他歪头注视神色平静的唐若拉,弯弯的血眸流转耐人寻味的妩媚。   可是她的下一句令他暧.昧的笑容消失。   “给你买衣服用的,费用算入你的治疗费。”   呵呵,他就不该对这个古板的女人抱有期待,可惜了她那张脸。   随后,他不咸不淡地报出一米九的身高和三围。   她对男人的三围数字没有多大概念,记下来后又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瞳孔?”   “蓝色。”   “你对衣服的款式有什么要求?”   “能见人。”   唐若拉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马上回卧室开电脑网购。她担心去市里买会遇见熟人,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说她与男友同居。   顺道把鞋袜、男士内.裤和美瞳也买了。   中档价位的衣服,应该不会丢了血族的面子。   露娜跳上电脑桌看她干什么,留下朦胧的梅花印。   她一瞥这一朵朵梅花,无奈地叹息。   自己的卧室需要自己清洁。   就在她决定动手清理卧室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一看来电人,她习惯性地产生不好的预感。   “亲爱的若拉……”   她立马打断爱伦:“有话直说,你这种开场白准没好事。”   “噢,是这样的,刚才塞维尔神殿的牧师来找我,谈论有关那个玩具屋的事情。”   “我猜你不肯让给他们。”   “哈,先到先得不是吗。我确实坚决地拒绝他们,可是他们不死心,问我要你的住址。”   唐若拉激动地站起来,拉开窗帘窥望楼下。   开始摆放南瓜头装饰的街道上,正有两个黑点朝她家走来。   她想暴揍爱伦。   “你居然告诉他们?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下次见面的时候你死定了!”   “他们到了?抱歉,我不知道他们这么快找到。其实你不是第一次和他们打交道,跟他们多交流没有坏处。”   没有坏处个屁!现在她屋里有一个红眼的血族!   牧师与血族虽然不是势不两立,但终究立场相对。一个是神的使者,另一个是神的弃儿,能和谐相处才有鬼!   “下次送我一个矿泉水瓶的圣水和融掉神之吊坠的银液,不然我掀了你的神殿。”   “没问题,我一定给你找来。”   一挂线,她匆匆找到正打算擦拭茶几的霍尔德。   “霍尔德,我需要你暂时躲在客房,等会有客人来拜访。”   她的脸蛋急和激动得些许泛红,上涌的血气使得她看起来美味极了。   霍尔德极力平静地收回视线。“是拥有圣职的人吗?我已经感受到越来越近的神圣气息。”   “没错,但他们到来的目的不是因为你,没人知道你住在这里。”   面对炯炯有神的目光,他忽而凑近她的脸颊。陌生的气息逼近,她机警地后退,凌厉地盯着他。   与此同时,霍尔德感到脖子旁边贴着冰凉的利器,转眸一瞥。   是她的银餐刀。   “别靠这么近,我的刀不长眼睛。”   他无奈地后仰上身,眉间的忧郁若隐若现。“好吧,我顺道清理一下客房。”   唐若拉冷冷地目送他离去。   叮咚——   楼下的门铃响了。   她换上黑色的宽松卫衣和黑色铅笔裤,戴上棕色的美瞳,下楼接见客人。   到来的两位牧师一老一年轻,年轻的一看见开门的唐若拉,明亮的目光便黏在她身上。   她已经习惯异性的这种惊艳目光,气定神闲地请他们进屋。   门口的地毯遮掩驱魔线,两位毫不知情的牧师轻松跨过,继而她沉默地关门。   热气腾腾的红茶映着一老一年轻的脸孔,老的满头白发,蓝眸却充满神采。年轻的棕发碧眼,鼻梁有几点雀斑。   年轻的牧师暗自打量大厅,好奇的视线回到唐若拉身上。   “丹尼尔牧师,找我有什么事?”   她坐在两人对面,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条腿优雅地搭在另一条上。   老年牧师叫丹尼尔,他先是介绍身旁的年轻牧师:“这位是实习牧师盖比,正在学习怎么与驱魔会接洽。”   “你好,我听过你的事迹。”盖比热情地朝她伸出手。   她只是点头示意,“希望你不会到处宣扬。”   “不会不会,我知道唐小姐不喜欢炫耀。”   盖比自如地缩回手,不但没觉得握手失败尴尬,反而为见到名人而兴奋。   “好了,你们表明来意吧。”   丹尼尔扬起和蔼的笑容。“唐小姐完美地解决了大都会歌剧院的危机,是了不起的驱魔者。我们有一个驱魔单子想和你谈谈。”   表面波澜不惊的唐若拉颇感意外。   她以为他们到来是希望自己劝爱伦交出玩具屋。   呵,不愧是老狐狸,利用单子套近乎。   “条件?”她不给老狐狸继续忽悠的机会。   丹尼尔也开门见山:“条件是请唐小姐加入我们的塞维尔神殿,有我们认证,你更容易进入驱魔会。”   “我没打算进驱魔会。”   盖比急了:“为什么?驱魔会直属光明神殿的大祭司管理,加入驱魔会能获得更多资源,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加入呢?”   唐若拉环手抱胸,冷笑道:“如果你们为了劝说我加入,请回吧。”   “为什么?”   丹尼尔打断盖比的追问,严肃地注视唐若拉。“唐小姐,如果你不愿意加入,这个价值5万的单子就不属于你。你要明白,驱魔的单子最先分派给驱魔会的驱魔师。”   她扬起下巴勾唇,语气毋容置疑:“我听明白了,请回吧。”   盖比十分失望。   丹尼尔倒是意料之内,平静地带盖比离开。   回二楼的途中,她遇到霍尔德。   “既然加入驱魔会有好处,你为什么拒绝?”   “单干赚的钱是不多,但我喜欢自由。”   自由自在地调查父母失踪的原因。   霍尔德察觉她的眼神有些伤感,便不再提这事。“冰箱里面的苹果剩下不多了。”   “知道了,买苹果不会把我买穷的。”   “下次不要放康乃馨了。”   她疑惑地回头,“加速治疗不好吗?”   他失笑:“血族也有对味道的追求。”   “好吧。”   言谈间,唐若拉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陌生的手机号来电。   “你好?”   “你好,请问是唐小姐吗?”   “你是谁?”   “我是大都会歌剧院的股东,你们救过我,记得吗?”   “记得,你是金……咳,请问有什么事?”   旁边的霍尔德好奇地观察她兴奋的表情。   “我有一个关于驱魔的生意想找你谈,明天有空吗?”   “有!”   她心花怒放地收好手机,笑盈盈地拍霍尔德的肩膀。“嘿,你想喝多少苹果汁都没问题了。”   霍尔德微笑着拿开她的手。   “如果可以,我并不是很想喝苹果汁。” 第11章   经过打扫,家具焕然一新,清晰地反射灯光。穿着不合身衣服的霍尔德来来回回地拖地,他严厉地要求唐若拉和露娜不准乱跑。   于是,她抱着露娜盘腿坐在沙发上,心安理得地看着他忙碌。   露娜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来一回的拖把,脑袋随拖把的移动摇晃。   晚上,她深感自己捡了一个宝藏血族回来。   他做的墨国鸡肉卷很好吃!   而霍尔德面前只有一杯苹果汁。   “霍尔德,你会做中餐吗?”   他投去不满的目光,慢悠悠地拿起苹果汁喝。   “不会也没关系。为什么你会做菜?血族不都是贵族吗?”   他放下喝光的杯子,拈起杯子旁边折叠成三角形的纸巾,轻轻地擦拭嘴角,然后才轻描淡写地解释:“拥有无尽的生命很无聊。”   “理解,学无止境。”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二楼的尽头有卫生间,你可以去那里洗澡。我去主卧室的套间。”   他把小揪揪绕到肩上,单手托腮,似笑非笑。“若拉,为什么你对我抱有这么强烈的排斥?我被你下了诅咒,已经无法伤害你。那么是因为种族还是——”他的声线极尽魅惑:“因为异性?”   棕色的瞳孔蓦地一紧,她随即恢复平静的神色,正视他含着秋波的血眸。   “避免争抢卫生间而已。霍尔德先生,你们在漫长的生命旅途之中总是用脑过度的吗?”   “在漫长的生命旅途之中,我们见识过多种多样的人类,他们并不难懂。”   对面那双深透的血眸令她产生内心无所遁形的错觉。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与霸道,她端起鸡肉卷,别开视线。“我去看看你的衣服发货没。”   凝视她近似落荒而逃的背影,霍尔德唇角微扬。   狡猾的血族。   第二晚安稳度过,只是唐若拉尽量窝在卧室,不想跟霍尔德说话。说得越多,他窥探的越多。   翌日早上,她的床边终于没有人杵着,露娜不再炸毛。   洗漱后,她和露娜悠然下楼,闻到煎鸡蛋的香味。   穿戴围裙的霍尔德提着不粘锅出来,煎铲轻柔地铲起乳白色的蛋饼到碟子上。   卷起的蛋饼夹着炒好的蘑菇、青瓜和黄椒,旁边放了一杯牛奶。她尝了一口蘑菇蛋饼,决定暂时原谅他昨晚的强势。   “等会我帮你榨苹果汁。”   “我已经喝了。”他把摘下的围裙折叠好,“你约了委托人,别迟到。”   唐若拉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条,“这是我给你新注册的SP账号和密码,我不在家的时候,如果你有事可以用我的电脑给我打电话。”[1]   霍尔德看了眼纸条,揣在手心。“你的意思是我能进你的卧室?”   她严肃地澄清:“只限我不在家以及你有事找我的时候!”   “噢,我能进你的卧室。”   这个血族居然肆无忌惮地在她头上疯狂踩雷,她恨不得暴揍他一顿。   算了算了,她约了金主爸爸见面,姑且放过他一回。   “我不在家的时候别欺负露娜,不然我把家里的苹果都丢了!”   黑色机车呼啸而去,屋里剩下霍尔德和露娜。   他一瞟经过的露娜,后者马上弓腰炸毛,亮出尖锐的爪子,发出警告的呜咽叫声。   呵,他才不会吸食动物的血。   他收回视线,去找扫把清理地下室。   再次来到大都会,黑色机车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中绕来绕去。   金主爸爸的公司位于市中心的金融区,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丛反射刺眼的阳光。出入这片金融区的都是豪车,唐若拉的漆黑机车鹤立鸡群。   她驶入地下停车场,一报自己的名字,保安便告诉她能免费停车。   奈斯。   到了二十楼,她跟随前台经受一路八卦、惊艳、好奇的目光,来到金主爸爸的独立办公室。   她还是那一套方便骑车的服装,黑色的圆领棒球夹克、内搭白衬衣,黑色铅笔裤和长筒骑士靴。打扮完全不像是一位客户,怪不得燃起外面的员工八卦之心。   前台为她端来一杯热水。   “唐小姐。”金主爸爸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眉宇夹忧。“这一次希望你出手,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她的目中闪烁神采。“具体说说?”   金主爸爸低头看手表。“我还约了当事人视频聊天。当事人是我朋友的女儿,让当事人亲自描述,唐小姐不介意吧?”   “当然可以。”   他连忙拿出私人的手提电脑,邀请某一个账号视频通话。通话接通,可是被对方改成会议视频模式。   金主爸爸:“?”   竟然还有第三个人准备加入视频聊天。   首先接通的画面呈现一张憔悴可怖的脸,金主爸爸吓了一跳。   她乱糟糟的金色卷发像枯草,素颜的脸苍白得泛青,臃肿的眼袋呈乌青色,泪眼倾尽恐惧。   “克里斯汀,你怎么变成这样?”金主爸爸焦急地凑近手提电脑的摄像头,其中一格的视频界面显示他的大脸盘。   “克努特叔叔!救我!”   憔悴的少女也贴近摄像头,被泪水模糊的涣散蓝眸占据整个画面。   “我已经找来驱魔师帮助你,你再忍耐一下!”   “呜呜呜,我快要死了!我想见爸爸妈妈……”   “克里斯汀……”   白皙的手按着金主爸爸的肩膀,冷静的声音紧接而来。“先让她谈谈来龙去脉。”   “啊,是的,抱歉。”金主爸爸急忙后退,介绍身旁的唐若拉。   可是少女的眼神并无燃起一丝希望。“牧师来过了,可是他死了。神殿联系了另一个驱魔师帮我……你们会不会也死?呜呜呜……”   就在这时,第三个视频界面接通,呈现一张高冷的女人脸。   她冷若冰霜,冬菇头的发色是暗哑的酒红,一双锐利似鹰的碧眼率先打量唐若拉。   透过屏幕,那刀尖般的眼神要给唐若拉的脸刺出窟窿。   “她是谁?”女人语气不善。   克里斯汀连忙擦掉泪水,介绍唐若拉:“唐小姐是克努特叔叔找来的驱魔师。”   “不需要,我一个就够了,人多碍事。”   克里斯汀不知所措地看向叔叔。   金主爸爸窘迫地低声告诉唐若拉:“抱歉,我不知道神殿为克里斯汀联系了驱魔师。不过我相信唐小姐的能力。”   有金主爸爸这一句,唐若拉从容不迫地坐在金主爸爸的老板椅上。   她背靠椅子,优雅翘腿。“捉到老鼠就是好猫,谁能为克里斯汀小姐解决危机就能拿到酬金,很公平。”   冬菇头斜睨克里斯汀的方向。   克里斯汀此刻脑子混乱,思路顺着唐若拉的话走,浑浑噩噩地点头。“好啊,你们一起合作吧。或许谁先解决,谁就拿到酬金。我没时间了,它无处不在监视着我!”   性命攸关,冬菇头终于妥协,让她说清楚来龙去脉。   “我买了一个八音盒之后就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你们看到新闻了吗?天使城有一名牧师死在家里,一名送披萨的男人也死在家里,他们的身体被鞭子疯狂抽打过一样,很可怕!”   “他们两个去过你家?”唐若拉根据她之前的话推敲。   克里斯汀发冷般战栗,畏首畏尾地低头偷瞄四周。她的背景似乎是卧室,有布偶娃娃摆放。   “是的,他们来过我家。”   她的回答声若蚊蝇,生怕被谁听见。   “布朗牧师死了,玛利亚神殿才通知我联系克里斯汀。”冬菇头声线低沉,看向唐若拉挑衅。“这是玛利亚神殿管辖的范围。”   “噢,所以你要我见死不救?”   冬菇头没吭声。   唐若拉则温柔地让克里斯汀继续说下去。   “我……我觉得家里多了一个看不见的存在。”她环抱双臂不停地摩挲,总是低头东瞟西瞟。“家里的门上多了奇怪的话……它不让我出门……有一晚……我晚了睡觉……听到旁边有人唱歌……但是我的眼睛睁不开……”   她蓦地抬头,脸几乎紧贴屏幕,放大她充满血丝的眼睛。   “我想起了,前几晚也有歌声,可是在楼下响起……在楼梯响起……在门外响起……它已经来到我的身边了!它要杀死我了!”   “你冷静点,谈谈八音盒。”冬菇头打断她。   克里斯汀才慢慢地退后现出上半身,露出身后梳妆台上的东西。   唐若拉和冬菇头同时紧盯那个东西。   红色,盒状,打开了盖子,冒出人形的装饰。   “我在网上买的,学校里流行收藏魂盒……”   “魂盒?你的八音盒是魂盒?”冬菇头难得激动。   “是啊,大家都买,如果我不买显得我不合群,我……”   “愚蠢!”冬菇头毫不客气地大骂:“魂盒是封印恶魔或者恶灵的东西,上面应该写满符咒,这种东西你居然敢买来收藏?你是不是把它打开了?”   克里斯汀绝望了。   “我、我打开了。总有一个声音呼唤我打开它。怎么办?卡丽坦,我不想死呜呜呜……”   “哼,你祈祷你的魂盒封印的不是恶魔吧。”冬菇头转而看向唐若拉,“我们面对的是凶恶的魂盒,你确定还要插手吗?”   “我从来不会临阵脱逃。”   “可是我们不能去克里斯汀家里,你打算怎么做?”   唐若拉笑了:“我们不是竞争对手吗?”   冬菇头冷哼一声。   “呜呜呜……请你们救救我……”   “你在哪个网站买魂盒?”唐若拉问。“让我们看看你的魂盒。”   “就在易淘网,它——”   就在克里斯汀转身的一刹那,视频通话中断,其余两个屏幕黑掉了。   “怎么回事?网络没问题啊。”金主爸爸又惊又疑。   唐若拉神色凝重。“恐怕是魂盒干扰。”   金主爸爸马上打电话给克里斯汀,哪知打不通。他心急如焚:“唐小姐,克里斯汀的父母正在国外旅行,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请你一定要救她!”   “尽我所能。”   作者有话要说:   [1]能视频聊天的通讯软件。 第12章   金主爸爸送心事重重的唐若拉离开公司。   电梯门一开,竟然出现路德和乔。   两人看见唐若拉,震惊不已。   “哈,这么巧?我们先走了。”   唐若拉的胳膊横在他们面前,抵在墙上堵住他们的去路,黑森森的卷发宛如气势逼人的瀑布。“你们今天不用上课吗?”   “我们上午没有课。”路德笑嘻嘻地实话实说:“我们来应聘兼职的,做游戏新副本的测试员。”   她仔细打量两人的神色,审视他们毫不闪躲的眼神,才松开胳膊。“兼职多少小时?会不会影响上课?”   “不会。我们在宿舍就能测试副本,然后抽空写一下报告就行了。”乔拍胸口保证,“我们的同学很多半工半读,导师不会反对还很赞成。”   “不耽误上课就行。对了,你们别在网上买魂盒收藏,那玩意里面有鬼。”   两人面如淡金。“学校里确实很多人买来收藏,幸好我们没买。说来真巧,这段时间学校出现很多起命案,跟魂盒有关系吗?”   “多起命案?为什么突然流行收藏这个?”   路德耸肩摊手,“不知道,这种风潮就像朋克摇滚,突然在某个角落流行,不听就不酷。有些傻瓜买来送女朋友,没分手真是奇迹。”   “那叫臭味相投,两个都是傻瓜。”   唐若拉心不在焉地听他们调侃。   突然流行收藏魂盒而且发生命案,这事有些奇怪,她心里不踏实,会不会跟那个组织有关。   “总之你们别买,别碰,劝你们的同学别乱打开魂盒,上次给你们的护身符最好随身携带。我还有事忙,先走了。”   “好的,拜!”   回到地下停车场,她看了下时间。   才上午十点,她决定去克里斯汀家外面看看。接着她打开SP软件,给霍尔德的账号留言中午不回去。   出门前,她特意把电脑的音响调最大,他一定能听见。   黑色机车再次疾驰,往隔壁的另一个大城市天使城赶去。   克里斯汀住在称作富人区的别墅区,她要报上克里斯汀的门牌号和名字、登记自己的信息才能进入。   机车停在克里斯汀家对面,她摘下头盔,凝望伫立克里斯汀家外面的黑风衣女人。   酒红色的冬菇头。   驱魔师卡丽坦。   她看见唐若拉到来并没上前,而是等待唐若拉过来。   无妨,唐若拉正要从外部观察克里斯汀的家。她扬了扬搭在肩上的卷发,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打招呼:“你好。”   卡丽坦目光如钩。“我查过在塞维尔神殿的管理下,没有女性的驱魔师。你到底是谁?”   “唐若拉,驱魔爱好者。”   “你没有驱魔师的牌照?”她诧异。   “哪条法律规定有牌照才能帮助被厄运缠身的人?”   “哼,你这是找死!”   唐若拉与她擦肩而过。“抱歉,我们的眼前有一位面临死亡的少女,我没空听过你说这些。”   “愚蠢!不自量力!”   她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的卡丽坦挥手,自个儿观察这栋潜藏邪恶的别墅。   桃木手链上的铃铛没有响,她的女巫直觉没有出现,看来要进屋才能找到线索。   可是进过她家的两个人死了,唐若拉不能贸然进去,想必卡丽坦也有所顾忌。   她的余光一瞥走到边上的卡丽坦,其迟迟没有按门铃。   不按门铃的后果就是,两人面对围栏后面的私人游泳池傻眼。   碧蓝的游泳池有唐若拉家这么大。眺望远处的三层别墅,一片模糊。如果她带来望远镜,一定被保安撵走。   无奈之下,她们俩一前一后绕到别墅的后方。   哦,有个大花园。   贫穷限制了她们的想象,一无所获。   从外部的整体看,私人游泳池、别墅和大花园毫无可疑之处,根本看不出住在里面的富婆少女受尽折磨。   两人失望地收回视线,不经意对上彼此的目光后,卡丽坦恢复冷脸。   “如果你不想死,最好现在抽身,别多管闲事。”说完,卡丽坦转身就走。   唐若骑机车到她旁边。“要载你一程吗?”   “不用。”   “走路出去要十多分钟。”   “不用。”   “好吧。”   她落下头盔的护目镜,绝尘而去。   卡丽坦淡定地抹去脸上的灰尘。   回到黑文市已经是下午,唐若拉随便买了一条便宜的热狗当午餐,然后去超市买一箱苹果、一些蔬菜和肉类食材。   “喵……”   一开门,她就看见露娜坐在玄关喵喵叫。每次她归来开门,总会看见露娜坐在玄关等。   当她搬着所有食材跨过门槛内的驱魔线,身后隐约响起尖锐的叫声。她疑惑地回首,身后只有经过的车辆和街道。   “喵呜!”露娜却警惕地炸毛。   她若有所思地放下一箱苹果,摸摸露娜的脑袋。“我买了鸡肉,今晚添加在你的晚餐里。”   “呜……”   随着她关门,露娜逐渐平静下来。   “你带了邪恶的气息回来。”霍尔德慢悠悠地从二楼下来,深锁的眉头加倍忧郁。   “我知道,挡在门外了。”   “我是说另一种。”   她愣了。   霍尔德径直走到她面前,忽地前倾上半身,又把艺术品般的脸凑过来。   她立刻后退,拳头抵着他结实的胸膛。   其皮肤的冰凉隔着薄薄的衬衣,传递到她的手指。   “你——”   “是和你一样的气息,但是十分邪恶。”   唐若拉迅速深思他的话。   能拥有和她一样气息的只能是女巫,如果偏邪恶,对方就是黑女巫。   是卡丽坦?   她首先排除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只跟卡丽坦视频过,她不可能隔着屏幕沾染克里斯汀的气息。   而唐若拉没发现黑女巫的气息,证明对方刻意遮掩。   她狐疑地直视霍尔德,“如果对方特意遮掩气息,你也能感觉到吗?”   “当然。人类遮掩了气息只能欺骗人类以及低等的生灵,很难瞒过血族。”   她对上他潋滟的血眸,看清他眼中的轻蔑,不由得有些恼。“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些东西阻碍我的仆人恢复。”   “你真好。”   “你也很能干。”   彼此咬着牙微笑。   “能干的仆人先生,请你把你的这一箱粮食搬去厨房吧。”   霍尔德微笑着俯视地上的一箱苹果,更用力咬牙。“好的,善良的若拉。”   露娜屁颠屁颠地跟随唐若拉回卧室,跳上她的电脑桌,注视发光的屏幕。   她第一时间上易淘网搜索魂盒。   好家伙,弹出十几页搜索结果,不止一家网店售卖。   她粗略浏览,发现一些魂盒是假的,因为画在表面的符咒是用英语写成的句子而已。   只有一家售卖的魂盒,画的符咒是潦草的拉丁文。拉丁文是古老的语言,拥有多种语法,难学又不常用,被现代人淘汰。   这家网店出售各种各样的魂盒,每种魂盒的存货只有一个,她很快就找到克里斯汀买的八音盒魂盒,页面显示已经下架。   红色的方形木盒,四面雕刻镀了金漆的复杂图案,每一个图案的中心刻着不同姿势的少女。   造型精致复古,如果不看盒盖上雕刻的拉丁文符文,确实很讨少女的欢心,难怪克里斯汀相中它。   可惜,页面上并没介绍八音盒的来由,只有一个神秘兮兮的鬼故事:   传说一位热爱音乐的少女准备去读音乐的时候,被凶恶的歹徒奸.杀并碎尸。不甘心的鬼魂被封印在八音盒内,如果打开会释放少女的歌声。   漏洞百出的鬼故事偏偏有人着迷。   这家店已经卖出二十多个魂盒。   唐若拉感到头疼。   她对魂盒的了解不深,唯一肯定的是魂盒是会辐射邪恶能量的封印物。   她不得不拨通爱伦的电话。   “亲爱的若拉,你真准时,我刚刚做完祷告。”   她一向有事说事:“你了解魂盒吗?”   那头沉默了一秒。   “那是很棘手的东西。你不会幸运地遇到吧?”   “你猜?”   “若拉,我担心你还没找到唐叔和米勒阿姨就折在恶灵手中。”   她凝视窗外,目光既深远又忧伤。“只有置身于邪恶的事件中,才能揪出他们的尾巴,找到爸爸妈妈藏身的线索。爱伦,告诉我关于魂盒的事。”   “好吧,魂盒和封印物不同。封印物是由神圣的使徒封印,而魂盒……由邪恶之手封印受尽折磨死去的邪恶灵魂,或者囚禁恶魔。”   唐若拉灵机一闪,回到屏幕前面盯着八音盒上的咒文。“我等会发魂盒上面的咒文给你,你帮我翻译。如果打开魂盒会有什么后果?”   那头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打开的是封印恶灵的魂盒,恶灵会根据自身的需求折磨打开的人,在那人极度脆弱的时候附身,脱离魂盒获得新生,然后恶灵不停地掠夺活人的身体和吃灵魂。”   “如果封印的是恶魔呢?”   “会玷.污打开的人的纯洁灵魂,然后带那人灵魂到地狱。但是恶魔会重回人间,继续俘虏人类的灵魂。若拉,必须要赶在它们脱离魂盒前把它们重新封印。”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里面封印的恶灵或者恶魔的名字。”她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   “魂盒里面有它们的名字。”   瞬间,她捕捉到一丝头绪。“你说魂盒由邪恶之手封印,那制成魂盒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制造邪恶能量辐射?”   “我不知道,需要到圣会申请查阅文献。”   “易淘网上有一家出售真魂盒的网店,你顺道向圣会申请调查。”   “出售?居然有人出售这东西?”   “大学里还流行收藏魂盒呢。”   “噢,神啊!真是愚——咳,真是可怜的孩子,我必须向圣会报告。”   那头匆匆挂线,唐若拉赶紧打给克里斯汀。   然而打不通。   尽管在社交网站联系她,唐若拉在电脑前等了很久也等不到她回复。   糟了。   更糟的情况出现在深夜。   万籁俱寂,路灯惨惨。   呜咽的秋风拍打窗户,噼噼啪.啪,留下一个浅浅的手印。   黑暗中,血色的眸子蓦然睁开。 第13章   噼噼啪.啪!   夜深人静,唐若拉被拍打窗户的声音吵醒。吵闹的响声像是她在华国念大学时,台风大雨来临之际,窗户经受暴风摧残。   露娜正站在枕头上盯着窗外。   她也抬眸看去,顿时头皮发麻。   窗户布满浅灰色的手印,它们密密麻麻地分布,仿佛外面有千百个人扒着窗户盯着她睡觉。   外面的路灯变得朦胧不清。   她马上抄出藏在枕头底下的银餐刀,缓慢又轻轻地走近窗户。   露娜的瞳孔紧缩成一条细线,伏下前身准备跳过去保护主人。   她严肃的脸蛋映上窗户,浅瞳凝视其中一个手印,没拿银餐刀的左手慢慢地贴上该手印。   玻璃很冷,她打了个哆嗦。   隔窗紧贴的手印比她的手掌小一半,是小孩的手印。   啪!   她掌心的位置突然拍来一个淡淡的小手印,她猛然缩手。   邪恶无法进屋,只能环绕屋外滋扰。   她提着银餐刀打算下楼看看,遇到走出客房的霍尔德。   昏黑的走廊中,他的白T恤睡衣和苍白皮肤依然惹眼,淡金头发披肩,幽幽的血眸像是殉葬的红宝石,邪乎。   “有邪恶的东西在外面。”他的目光扫过她手上的银餐刀。   “嗯,我正要下楼看看。”   “我陪你。”   “不用。”   霍尔德笑容淡淡,眉眼柔和。“不让女士孤身犯险是绅士的义务。你有危险,等于我有危险。”   逻辑貌似是这样。   她想了想,同意霍尔德跟来,毕竟他的鼻子好使。   他们一起到一楼,露娜飞快地越过他们探路。   没想到,一楼的窗户也布满小手印。   宅子被外面的东西包围了。   霍尔德垂首,安静地注视蹙眉思索的唐若拉。   她不确定包围他们的玩意跟八音盒有关,毕竟她没有进入克里斯汀的家,没有接触八音盒……   等等,她在视频里见过。   通过视频纠缠吗?那卡丽坦有没有遇到同样的情况?   她看向满是小手印的窗户,又看向门口,最后对上霍尔德专注的目光。   “你到地下室去。”   “为什么?”他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发现她目中透出戒备之色。   “我要让外面的东西进来。你还没恢复,去地下室躲一躲。”   他上前一小步,悄悄地与她拉近距离。她只到他的肩膀,气势压她一头。   “若拉,虽然我现在很虚弱,但是有能力自保。如果你担心我会趁乱伤害你,可以放心,我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血族。”   昏暗中,他的血眸格外明亮。   她犀利的目光穿透霍尔德的眼睛,想剖开他伪装的面具。可是霍尔德不闪不躲,坦然与她对视。   偏偏这个时候,平常会说千言万语的血眸格外真挚,她难以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   不,男人都是狡猾的!   “如果我没对你下诅咒,你还会说这种话?快去地下室躲着。”   “既然你防备心重,我更要趁这个机会澄清。”他执拗地留在原地,紧皱的眉头写满伤感。“若拉,被伤害真是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见最后一句时莫名烦躁,懊恼没对他下言听计从的咒语。   “随便你留在哪里,别妨碍我。”   她气冲冲地回卧室拿驱魔工具。   露娜屁颠屁颠地跟着上楼。   霍尔德注视她上楼的背影,轻轻地笑了一声。   人类其实很好懂。   他快忘记自己曾是人类,看见唐若拉的某方面像曾经的自己,才想起一些遥远的往事。   没多久,唐若拉戴着一个黑色腰包下来,然后无视他下地下室。过了一会儿,她回来递给霍尔德一片新鲜的薄荷叶。   她先把自己的一片塞进嘴里。“含着,保持清醒。”   霍尔德垂眸。   在他眼里,碧绿的薄荷叶内布满金闪闪的叶脉,这是纯净的魔法能量。   心存光明的人,使用的魔法能量才这么纯净。   他接过薄荷叶放进嘴里,两颗尖牙隐隐约约。   清新的涩味使两人心旷神怡。   唐若拉手持一瓶刚调制的柠檬水,走近大门,后面的露娜竖起尾巴保持戒备。   她掀开门前的地毯,在黑色的驱魔线上倒柠檬水驱除拦截邪恶的效果。   一滴落下,拍窗的声音戛然而止,陌生阴森的气息席卷屋里。   然而,她手链上的桃木铃铛没有响起。   耳边突然死寂,她无比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她的心脏跳得厉害,意识到让不得了的东西入侵。   静观其变的霍尔德也沉默以对,侧身朝向面对大门的唐若拉,同时留意屋里和她的情况。   这时,黑乎乎的大门有东西蠕动,像一窝小小的黑蛇爬到门上,   她看不真切,立马开灯。   这回连霍尔德也凝重。   门上多了几句歪歪扭扭的红字,恐怕就是克里斯汀不敢出门的原因。   红字写道:   1,外面的诱惑有很多,你(们)不能出门。   2,你(们)可以留在门里。   3,说话时音量降低,我不喜欢吵闹的环境。   4,晚上十点准时睡觉,如果睡不着,我可以帮你。   5,如果很困,不要抗拒放松一点,慢慢入睡。   6,如果一定要出门,请带上我并且禁止在外面过夜。如果你忘了,我会提醒你。   7,不要试图挑战我的权威。   8,警察不会相信你(们)。   “牧师和外卖员因为这个死去的吗?”   她白天翻了下关于天使城的牧师和外卖员死亡的新闻,凶手像个得了暴躁症的人,在他们的身上留下数不清的鞭挞伤痕,两人都死在自己家里。   至于他们在家干了什么事,没有目击者,他们都是独居。   “若拉,你有什么感觉?”霍尔德来到她身旁,低沉温和的声线磁性迷人,像天使在耳边低语。   唐若拉的思绪被一层迷雾包裹,含糊地回答:“有无形的东西进来了,但暂时不会发难。”   “我也觉得进来的只有一股邪恶的能量,并没有恶灵或者恶魔。”   她诧异地抬头。   他说得没错。   桃木铃铛没有响,证明没有恶灵或者恶魔存在。   她没有回话,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从你白天回来,这股邪恶的能量就跟着你,你想不想回忆是怎么被诅咒缠上?”   诅咒?   霍尔德看出她的惊疑,指着门上的红字。“要求我们按照它的话来做,像不像诅咒?”   她狐疑地端视霍尔德一番,心想他是不是故意提醒自己。   他是活了许久的血族,见识比她广,她应该跟他合作。只是他能信任吗?   权衡两秒,她选择跟霍尔德合作。   “我今天没有直接接触委托人和恶灵,但是通过视频聊天看见封印恶灵的魂盒,诅咒或许跟这个有关系。”接着,她大致告诉霍尔德牧师和外卖员死亡的事情。   霍尔德安静专注地倾听,末了,才说:“魂盒本身就是一个诅咒,即使不打开也会影响活人的精神状态。我能看看魂盒的图片吗?”   唐若拉正要掏出手机,忽而眯眼盯着霍尔德。“我只是说通过视频聊天见过魂盒,你怎么知道我有魂盒的图片?还是你认为我手速快截了图?”   他哑然失笑,欠身致歉:“抱歉,那时我刚好经过你的卧室,是我不对。”   “呵呵,狡猾的血族。”   她好气,居然选择相信他。   “若拉,你有危险等于我有危险,我很担忧。”行迹败露的霍尔德媚眼如丝,散发弱小可怜无助的忧郁气质。   哼,再相信他的是小狗!   她心里这么想,身体却是诚实地打开手机,给他看八音盒魂盒的图片。   见好就收的霍尔德注视图片,赤红的瞳孔反射屏幕的冷光。   “的确是诅咒。”他修长的手指把图片拉大,让盒盖上的拉丁文更加清晰。接着,他猝不及防地翻译:“黑暗永远伴随,囚笼束缚自由;等待自由释放,你永堕黑暗。”   “你会拉丁文?”说完,她迅速平静,“你是血族,不奇怪。我以为魂盒上面写的是封印的咒语。”   “确实是咒语,但是双向的咒语。”   她暗自大骇,为什么爱伦没提!   霍尔德一瞥她极力维持平静的表情,继续说:“这是奥古斯都时期使用的古典拉丁文,语法跟圣会使用的罗曼式不太一样。有人认错成圣会使用的拉丁文不奇怪。”   唐若拉默了。   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霍尔德。”   “什么事能让我效劳?”   “你到底多大了?”   他莞尔,“没你想象中老。”   她收回好奇的心思,重新关注魂盒的咒语。“你说咒语是双向,那么后半句的意思是打开魂盒的人永堕黑暗?”   “若拉真聪明。”   她习惯性忽略霍尔德奇奇怪怪的腔调。“为什么诅咒能够传递?”   “要看制造魂盒的人做了什么。”   她再度审视门上的红字。   不尽快找到破解的方法,她不能出门,那么克里斯汀便多一分危险。   转念间,她又想起一个问题。“霍尔德,你除了偷窥我调查魂盒,有没有偷听我打电话?”   闻言,他正要开口回答,被一阵飘渺的歌声打断。 第14章   屋里回荡空灵飘渺的歌声,是单薄的女人声线,离他们还算遥远,优美古典的旋律令人昏昏欲睡。   嘴里薄荷的气味马上刺激唐若拉提神,她发现霍尔德的眉心皱得紧紧的。   歌声的出现印证了克里斯汀的话,以及门上红字的第四和第五条——唱歌的女人要求他们睡觉。   唐若拉环顾一楼,仔细分辨歌声的源头。   只有大厅开了灯,后门、开放式厨房和卫生间昏昏沉沉,卫生间所在的走廊更是昏黑如墨染,不知道藏了什么。   脚边的露娜则朝着后门的方向盯。   她轻轻地往前走几步,也看向后门。   一框浓浓的阴影笼罩后门,后门外面的夜色深沉神秘,一如寻常的夜晚。   此时,动听婉转的歌声由远至近,在明亮的大厅中荡漾。她渐渐听清楚吟唱的歌词,可惜她对这类音乐不了解。   而霍尔德的眉头越来越深,从没见过他这般严肃。   看不见唱歌的“人”,空有歌声回荡,唐若拉无计可施。   她试着朝门上的血字喷驱魔香水,可惜红字仍在,歌声仍在甚至更近一些。   “若拉。”   她闻声回头。   霍尔德指着大厅的沙发。   她心领神会。   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听着缭绕在身边的歌声合眼,假装入睡。有薄荷叶提神,他们根本睡不着。   露娜窝在她旁边盯着大厅。   唐若拉暂时没事可干,闭着眼听歌。   其实歌曲很好听,就唱歌的女人的声线撑不起高..潮的高音,听起来不上不下。   眼皮透着大厅的灯光,橙红橙红。忽而眼皮下橙红的透光投下的一抹浅影。与此同时,凉意窜上她的头皮。   此时此刻,她知道有一个东西正在上方俯瞰闭眼的自己,她正与那东西面对面。如果睁开眼,可能遭受鞭挞的折磨。   为了确定不是霍尔德搞鬼,她的尾指不动声色地挪动,触碰旁边冰凉的手指。   这一刻,她不确定这是霍尔德还是恶灵的手。   喘息间,那冰凉手指勾着她的尾指。   好,她确定是霍尔德了。   正当她想缩回尾指,对方紧紧地勾着。她想用力挣脱,可是担心动静过大会被上方的东西发现他们假睡。   她无奈地忍。   面不改色地忍。   终于,遮挡灯光的浅影动了,它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歌声随之停止。   她的头顶不再凉麻了。   “它暂时离开了。”   耳边传来霍尔德的轻声。   “可以睁开眼没?”   “可以。”   唐若拉先是慢慢地睁开左眼,没有异常才慢慢地睁开右眼。静待一会儿,她转头看霍尔德,对上他关切的笑容。   “你可以松开手了。”她低声。   “抱歉,为了不让它发现我们假睡,只好冒犯了。”他笑吟吟地松开她的尾指,完全没致歉的样子。   唐若拉冷哼一声。“天亮前要解开诅咒。”   “我们吗?”   他翘腿,食指抵着下巴,嘴边带笑。   她无奈地暗叹。“霍尔德先生,我需要请教你。”   “请说。”   “刚才的声音唱的是什么歌曲?我想你会熟悉古典音乐。”   他舒展眉头浅笑。“不是古典音乐,是音乐剧《歌剧魅影》里面的一首歌,女主角唱的《音乐天使》。”   一缕灵光在她的脑海乍现。“这首歌和这个音乐剧讲述什么故事?”   “主要讲述热爱唱歌的女主角得到藏在黑暗中的男主角魅影教导,成为剧团的主角。《音乐天使》是女主角对魅影的祈愿,她希望魅影出来教她唱歌。”   唐若拉马上拿出手机,查看拍下红字的照片。   “第三、第四和第五句影射‘唱歌’。我们违反了第四句,恶灵没有立刻惩罚我们而是唱歌,它希望它的歌声能安抚我们入睡。而第三句说它不喜欢吵闹,是因为吵闹的声音会掩盖它的歌声。这八句话在暗示恶灵的身份。”   霍尔德笑容更深。“若拉真聪明。”   “请你正常地说话。”   他慵懒地背靠沙发,搭上沙发扶手的左手扶着鬓角处。“还暗示了恶灵的弱点,你看第六句。”   “根据你翻译的咒文,第六句的意思是恶灵的力量来源是打开魂盒的人,魂盒必须依附这个人。再看第一条,意思是它要在成功附身这个人之前,保证这个人活着。”   “你的分析很全面。”   她产生新的疑问。“为什么恶灵要释放揭露它弱点的诅咒?”   “这是对活人的诅咒,也是对恶灵的约束。你有没有想过,游荡在人间的恶灵为什么不能直接杀人或者附身?”   “我想不明白。”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我猜人间存在某种法则约束邪恶的生灵。”   这个问题太深远,她暂且放下,先解决燃眉之急。   她再次埋头研究这八句话。   更有可能透露恶灵身份的,她倾向于第七句:不要挑战我的权威。   这句话蕴含极强的控制欲,什么样的人拥有极强的控制欲和喜欢唱歌?   她的脑海闪过各种与音乐相关的职业。   歌唱家?钢琴家?指挥家?   不,刚才的歌声撑不起高音,明显没受过太专业的训练,而且它渴望出现属于它的“魅影”,所以它是无法实现理想、控制欲强的人。   又有什么样的职业会鞭挞别人?   思路打了个死结,她头枕沙发背仰望天花板的吊灯,散开的乌发像一朵晕染开去的墨水。   还是先破解诅咒吧。   “霍尔德。”   “嗯?”   旁边的霍尔德安静地凝视。   “你觉得它刚才唱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你觉得它唱《音乐天使》的原因是不是祈愿像女主角那样有人教它唱歌,然后成为音乐家?”   “或许。”   唐若拉顿了顿,“我觉得还是硬碰硬的破解速度最快。你能说说有什么歌曲比《音乐天使》好听吗?我去下载。”   “你想引它现身?”   “没错。”   霍尔德笑了声,扶鬓角的手指滑向唇边。“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帮你引它出来。”   她狐疑地转眸。   “不过我建议等天亮。夜晚尤其是凌晨,黑暗力量最强盛,邪恶的生物在这个时候最强大。”   “可以,反正冰箱里面还有食物。”她抱着暖和的露娜起来,“我回卧室养精储锐,你……也休息吧,为了明天的恶战。”   “如你所愿。”   她身后的人是带着笑意回话。   回到黑漆漆的卧室,她最先检查窗户。幸好那些小手印消失了,不然明天引来一大群人围观。   等等!   小手印?   她悟了。   连忙缩在被窝里上网查资料,蜷缩的露娜帮她压被角。   后半夜颇为平静,直到云层被第一缕曙光破开。   黎明已至。   霍尔德如常起床洗漱,尽管他是不老不死的血族,仔细刷牙还是必须的。作为贵族,作为绅士,搞好个人卫生是首要。   崭新的毛巾轻柔地拭去脸上的水珠,他娴熟地把头发束在脑后。   然后他悠哉悠哉地打开冰箱,思考今天做什么早餐,似乎凌晨的经历是一场梦。   香醇的巧克力气味吸引下楼的唐若拉,她为露娜的智能喂食器添加猫粮,然后为它盛好一小碗水。   她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站在厨房门口张望,好奇为什么有巧克力味。   “若拉早上好,你今天依然美丽动人。”霍尔德端着小锅装碟。屋里的阳光为他笼上一件神圣的轻纱,他的头发、皮肤和白衬衣散发纯洁的光晕。   唐若拉低头看自己的睡衣,无语。   今天的早餐是巧克力牛奶肉桂燕麦,草莓片和香蕉片点缀表面。   好吃!他的双手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她一度怀疑她和他用的不是一个厨房。   燕麦不会太甜,有水果消食,她吃得出霍尔德的细心。   “你的苹果汁……”   “喝了。”   可能霍尔德不喜欢在人前喝苹果汁。   “你准备好了吗?”   他展颜,“随时奉陪。”   正当唐若拉摩拳擦掌要准备的时候,门铃猝不及防地响了,她吃惊地凝视写满红字的大门。   叮咚!叮咚!   霍尔德侧目看向她。   “我去看看是谁。”   猫眼之外,居然是抱着纸箱的快递员。   对了,她给霍尔德网购了衣物。   “是你的衣服送到了。”她指着门口。   霍尔德无奈地扶额,一脸“你看着办”的表情。   略带嫌弃的目光扫过他露出脚踝的牛仔裤,唐若拉决定开门——开了一条缝,她只探出脑袋。   顾客是大美女,快递员眼前一亮。   然而大美女在打哈欠。“有什么事?”   “是唐小姐吗?这是你的包裹,请你签收。”   只见大美女快速地接过包裹,把包裹从门缝扔进屋里,然后才伸出手签配送单子。   砰!关门不谢。   快递员:???   原来美女也有起床气。   “我还活着,真好。”她摸摸完好无损的脖子和胳膊。   站在玄关俯视包裹的霍尔德一脸古怪。   “这是你的衣服,放好——”搬起包裹的她才发现贴在纸箱上面的面单,大咧咧地列出“男士内.裤”一项。   “……”   “……”   霍尔德率先打破尴尬的沉默。“谢谢你,你真贴心。”   “你别误会……”   “我明白的,你真贴心。”   “不是,我……”   唐若拉看着他笑吟吟地接过包裹搬上楼,斯/巴/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6 10:31:27~2022-04-17 07:3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子汤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做正事要紧。   唐若拉如此安慰自己,上楼换一身干练利落的衣服。   霍尔德依然穿着不合身的那一套,坐在一楼大厅的中间,被四根粗壮的白色香薰蜡烛围绕。   白色香薰蜡烛由白藓和牛藤草调制而成,白藓用于让灵体显形,牛藤草则是清除负面能量加强辅助。   它们摆放于霍尔德的前、后、左、右四个方位,相继被唐若拉点燃。   淡淡的植物香气开始弥漫。   烛光星点,霍尔德气定神闲地翘腿,双手叠放在腿上。他背向落地窗,身披银白的日光,淡金色的小揪揪绕到肩上。   唐若拉一身黑,高束马尾,如同一名英朗的骑士守在他旁边。   露娜趴在蜡烛圈外,张望四周。   “霍尔德,你可以开始了。”   他微微点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专注。   初时,他轻轻地哼悠扬的前奏,胜似一个魅惑的妖精低语。顾着警备的唐若拉并不在乎他轻哼什么歌,但当他唱出第一个词,她被林簌泉韵的声线震撼。   她知道他的声音好听,没想到唱起歌来是天籁。   作金石声承载婉转的旋律,吐词圆润清晰,他不需要麦克风便能把歌声回荡整个大厅。   不怎么喜欢听歌的她也听得入神。   深入人心的歌声带她走进开遍红蔷薇的夜晚,前方牵着她手的引路人影影绰绰,带她走进妖娆的花田。偶尔回首,露出神秘的半张笑脸。   极尽妖媚,霍尔德的容貌与引路人重叠。   被天使吻过的嗓子,其主人却拥有魔鬼般致命的吸引力。   随着他再次升高音调,旋律向荡气回肠的气势接进,而他的歌声从温柔的娓娓至动情的高亢完美变换。   她的眼前呈现另一幅黑夜的画卷。   轻柔的夜色随着他的歌声递进,牵引她的男人渐渐撕开温柔的伪装,向她暴露绝对臣服的占有欲与华丽的束缚。   她却不想反抗,心甘情愿地任由疯狂病态的男人触抚自己的心脏。   有的人唱歌,唱到别人都心里去;有的人听歌,听着听着,不小心把心泄了出去。   夜之乐章,似乎为他量身而制。   偏偏沐浴光晕的霍尔德完全不像血族,反倒像一位唱诗班的圣子,拥有神的纯洁和庄严。   不一会儿,另一把歌声突兀地插.进,破坏霍尔德营造的奢靡氛围。   唐若拉腹诽那是一颗老鼠屎。   是昨晚出现的女人声线,比起霍尔德信手拈来的中、高音转换,她的歌声业余又稚嫩,甚至在高音部分破音。   然而霍尔德心无旁骛,置若罔闻,继续唱自己的。   唐若拉收起欣赏的心思,凝神分辨女人歌声的源头。一瞥露娜,发现它盯着卫生间的方向。   很快,女人的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试图掩盖霍尔德的歌声。   唐若拉听着有些不对。   今天她的歌声比昨晚歇斯底里,仿佛拼尽力气掩盖别的歌声,一决高下。   她懂了,歌声的主人妒忌霍尔德。   她悄悄地掏出手机,录下霍尔德的歌声。   对方却从破音唱成扯破嗓子,难听得要命。   “喵——”   在露娜大叫的同时,她看见一股若隐若现的黑气冲进蜡烛阵中。   “吼!”   黑气凝聚成一脸狰狞愤怒的脸,冲不为所动的霍尔德吼叫,张大的嘴巴要吞噬他的脑袋。   黑气卷起的凌厉急风紧接横扫,眼疾手快的唐若拉往急风撒去一抹绣球花的树皮灰。   急风骤然变成和煦的清风,她乘胜追击地朝黑气撒去。   “破除诅咒!”   灰扑扑的粉末顿时笼罩黑气侵蚀,转眼间,黑气消失殆尽。   “咳咳……”她拨开呛鼻的粉末,“麻烦你打扫了,霍尔德。”   “乐意效劳。”   她不太自然地挪开视线,忽视他恬静的微笑,伫立在一根香薰蜡烛前。“谢谢你帮忙,你……没什么了,我要赶去克里斯汀家。”   “好。”   他有些失望她仍是这么冷淡。   接着,她熄灭四根香薰蜡烛,放回香薰盒子中,然后置入背囊应付不时之需。   走到大门前,她确定红字全部消失了。   就在这时,她手机响起。   来电人:金主爸爸克努特。   “唐小姐!”那头的第一句就要穿破她的耳膜。“救命啊!”   “你冷静点,发生什么事?”   “我家……我家的门上多了一些可怕的文字……我们一家不敢出门!救命!”   她了然,诅咒果真能通过视频聊天传播。谁看到打开了的八音盒,谁就遭受诅咒。   或者谁去过打开者家里,谁也被诅咒缠上。   比伽椰子更霸道。   “冷静,如果你的声音太大会惹来恶灵。”   “啊……”金主爸爸马上压低声线:“现在怎么办?”   “我现在赶去克里斯汀家结束一切。你们留在家里不要出门,不要违反门上的警告。”   “好的,请你快一点!”   “还有,”她勾起唇角,“这次出现的魂盒比上次危险,我收费10万。”   “没问题!”   露娜走来,用头顶蹭她的脚踝。   她温柔地从它的头顶抚摸到背部。“乖乖留在家里,这次更危险,不能带上你。”   “喵……”   露娜耷拉着脑袋看自己的小jio jio。   唐若拉起身背上背囊,瞥见玄关转角后的高大身影。她驻足,转头对他说:“家里的诅咒已经消除,你安心休养。还有,你可以使用洗衣机。”   “好的。”霍尔德笑容浅浅。   总觉得像是丈夫目送妻子去上班一样。   她心感怪异,匆匆出门到隔壁的车库。   疾驰到天使城花了差不多两小时,她抵达天使城的时候恰好错开上班高峰期,在纵横交错的马路上堵一小会儿才到富人区。   众所周知,天使城经常堵车,她只堵一小会儿是走了狗屎运。   她停在克里斯汀的豪宅门外按门铃。没多久,高耸的栅栏大门自行开启,她骑着机车驶过广阔的草坪和私人游泳池,向三层高的坡顶豪宅前进。   出乎意料,豪宅的门拉开了一条手指宽的门缝。   她盯着逼仄的门缝,暗道不妙。   克里斯汀出事了,可能出现最坏的情况。   她从腰间的其中一个皮夹抽出一把短匕,短匕的把手缠着绿色的布条。   推开门的瞬间,桃木铃铛响了。   除了预警,手链的绳子有梣树皮制成,能防止邪恶靠近。   咔嚓,她轻轻地带上门,目不转睛地盯着偌大的客厅。   天啊,真奢华。   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比65寸的液晶电视还大,乳白色的石砖墙能当镜子使,客厅的面积能打篮球比赛。   她后悔只收10万,对富豪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只是厅里没人,她环顾复式的二楼,没看见克里斯汀的身影。   她侧身瞟门上,也发现赤红的八句警告。   豪宅大得过分,她不可能逐处寻找克里斯汀。   她已经感觉到有一道恶毒阴冷的目光潜伏暗处,等待她踩进卑劣的陷阱。   死寂环绕孤立无援的唐若拉,其迈开轻盈的脚步,宣示恶战开始。   漆黑的液晶电视倒映她的高挑身影,其身后的餐桌和沙发似被泼一层墨水。   屋里比屋外冷,四周的石砖墙渗出丝丝寒意,传来若有若无的黏糊湿气,她的脖子不禁起鸡皮疙瘩。   她决定速战速决,拿出手机。   不多时,深情高亢的歌声穿透手机,爆发磅礴的气势。   她设置循环播放,逼恶灵出现。   刺骨的阴冷蔓延至背后,她闻到冰冷又粘稠的潮味。身后,宛如有一个长满青苔的古井伸出冷冰冰的鬼手抓她,要拖她进无尽的深渊。   须臾,背后的潮味成了一张紧密的网,贴上她的后背,吐信般的湿气触抚她白皙的脖子。   嘀嗒。   一滴水珠无声地落入地毯。   嘀嗒。   又一滴水珠落在她的鞋跟后面。   一闪一闪生寒,水珠不停地滴落。   细微的丝丝沙沙声隐藏在激昂的歌声之中,但五感变得敏锐的她依然听出有东西在移动。   声源来自……   一朵暗影侵蚀鹅黄色的天花板,湿漉漉的金发悬吊半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的后背。   转眼一瞬,残影无声无息地落在唐若拉身后。人影悄然站直身躯,湿漉漉的脑袋呈90度折了。   仍在播放的歌声铿锵有力,嘲弄不懂唱歌的行外人。   唐若拉蓦地眼眸一紧,往旁边闪身。   一道锋利的疾风擦过她的鼻尖。   如果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她绝对毁容。   真歹毒!   下一秒,粘稠的湿气从后袭来,她提着短匕转身刺去,竟刺空了。   “你的身体更棒啊……”   唐若拉猛地转头,对上一张惨白的脸。   滴水的发丝粘在她的额头和脸上,她的眉弓凸得像骷髅,没有血色的脸透现一道道青筋,眼球的血丝像支离破碎的裂纹;紫色的嘴唇咧开狰狞的弧度,流出褐色的泥水。   她依稀能辨认出这是克里斯汀的脸但显然,克里斯汀被附身了。   “我当然知道我的身材棒!”   还没说完,唐若拉踹她的肚子。   趁她惯性地弯下腰,唐若拉挥短匕刺她的肩膀。   短匕带来的气息使她不适,她靠着离谱的蛮力,像只发疯的公牛埋首撞唐若拉的肚子,将其撞倒在地上。   她张大嘴巴压着唐若拉,竟然呕吐臭烘烘的淤泥。   焯!   唐若拉急忙推开她的脸,使腐臭的污泥淋在自己的马尾上。   恶心死了!   想转移到她身上夺舍?没门!   作者有话要说:   唱的是《the music of the night》,墙推这首歌。   小剧场:   某天,《大时代》杂志的记者采访刚获得“杰出青年歌唱家”奖的霍尔德。   记者:“请问霍尔德太太会到剧院捧你的场吗?”   霍尔德:“不会。”   记者:“为什么?听说霍尔德太太是圈外人,难道她不喜欢听歌剧?”   霍尔德:“她觉得门票太贵,我在家里单独唱给她听。”   记者:……嗝……被喂饱了…… 第16章   另一边的唐宅,露娜正趴在沙发上看电视,霍尔德来来回回拖地。   突然他停下来,左手抚了抚心脏的位置。   心脏的刺痛转眼即逝,仿佛是幻觉。   他明明没有产生咬唐若拉的念头,为什么心脏会疼?不过和之前拧麻花般的绞痛不同,这一次是被一根针刺入心脏般。   他停在原地沉思。   这个时候她应该到了克里斯汀家驱魔,莫非……   “真糟糕!”   唐若拉的吃.奶之力把克里斯汀的脸推开,那一滩滩恶心的污泥是恶灵污染活人灵魂的卑劣手段。   有的恶灵是吐虫子,有的吐粘稠的液体,不尽相同。   克里斯汀强硬地把脸转回来,狠狠地咬她的手,沾了污泥的牙齿散发臭味。   附身了的恶灵很麻烦,她不能直接用驱魔香水喷,必须先赶恶灵离开克里斯汀的身体。   她把心一横强忍着恶心,提起绿柄的短匕轻轻地刺克里斯汀的眉心。   克里斯汀如遭雷击,全身一震。   “梅兰达.阿贝尔,滚出活人的身体!”   克里斯汀顿时瞪大双目,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巫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   一阵强风从克里斯汀的眉心迸发,吹刮她滴水的头发和唐若拉沾污泥的马尾。彼此之间强风流动,喘不过气。   “啊——”   克里斯汀翻白眼,抬着头吼叫,凄厉的叫声响彻豪宅。   在她背上,骑着一个浑身湿透的黑发女人。一缕缕黑发垂下,半掩她布满血痕的脸,身上的血珠和水珠混合一起,弄脏客厅的天鹅绒地毯。   黑发女人牢牢地粘着克里斯汀的后背,舍不得放开。她嘶吼着要重新冲进克里斯汀的身体,可是只要短匕刺着克里斯汀的眉心,她就无法掠夺。   血迹斑斑的手开始抓向唐若拉。   “不准破坏我的好事!”   黑发女人歇斯底里地抓来,混乱间,唐若拉伸手抓来手机,让霍尔德的歌声在女人的旁边回荡。   “省省吧,有人唱得比你好听多了,走音女王。”   话音刚落,女人扭曲丑陋可怖的面容,脸上的血痕像一条条挪动的水蛭。   “不!”   穿透力极强的歌声震□□人的鬼魂,天渊之别的唱功使她坠入谷底的沼泽永不翻身。   “不!!”   渗出少许淤泥的泪水夺眶而出。   趁着恶灵伤心欲绝又妒忌,唐若拉伺机的另一只手掏出驱魔香水,朝恶灵喷。   “梅兰达.阿贝尔,梅林喊你滚回地狱!”   电光火石间,她们的底下现出一圈火光绰绰的熔岩。躺着的唐若拉没看见这壮观的景象,只感到像睡在寒冰床上。   黑发女人却惊恐万状,想放开克里斯汀的身体逃跑。   为时已晚,熔岩之中伸出一双冒着火焰、黑色的手抓着她的胳膊。   “不要!我不要!”   唐若拉投去幸灾乐祸的目光。   女人挣扎着抓向她。“救我!我知道错了……救我!”   “呵,你问被你虐待的孩子原不原谅你?”   女人扭曲的面容一滞。   仿佛回应唐若拉的话,熔岩之中又伸出许多稚嫩的小手拉扯女人。   一息间,熊熊的地狱之火焚烧恶灵,鬼手们硬生生地拉恶灵进入地狱。   当女人湿漉漉的头顶没入猩红的熔浆,地狱冰山一角的景观缩小至消失。   一缕清风扫荡残余的负面磁场,轻轻地抚摸唐若拉的头顶。   “呼……终于结束了。”她疲惫地抓来手机,打给驱魔会的会长喊人来善后,然后打给金主爸爸喊人来照顾克里斯汀。   末了,她轻轻地推开昏迷的克里斯汀。   摸一把她的脖子动脉——还活着。   继而唐若拉嫌弃地打量黏糊糊的马尾,决定借用克里斯汀的卫生间洗一洗。   这个恶灵不值得同情,活该到地狱受苦。   她在凌晨花了一个小时,在网上查询音乐老师死亡的相关新闻,其中一条惨绝人寰。   五十年前,某某孤儿院发生惨案,死者是十多名孩子和一名音乐老师。   这名音乐老师热爱唱歌,期望有一天登上舞台表演,可是她处处碰壁,为了生计,她到一个孤儿院应聘。   任职期间,这名音乐老师经常鞭打不受规矩的孩子,亦跟别的老师相处不愉快。   终于有一天,她受了某种刺激,把十来名孩子困在游乐室鞭打,等其他老师发现并破门而入的时候,可怜的孩子们已经无力回天。   于是,愤怒的院长和老师们把她捉起来丢进湖里淹死。   该老师的心愿、控制欲、爱好跟她推理出来的十分相近,她斗胆假设死去的音乐老师就是八音盒释放的恶灵。   她的推测居然对了。   待她洗净马尾和脸蛋,善后的人到了。   “噢,我的天啊!”   两位黑袍牧师一进门就哀嚎。   客厅狼藉,地毯沾满污泥和血水,地板布满水渍,可怜兮兮的克里斯汀躺在地上昏迷——唐若拉有良心,为她盖上一张毯子。   喜出望外的唐若拉快步走来,拾起背囊。“你们终于来了,善后的事情交给你们了。”   “等等!”一位寸头的中年牧师拦着她。“请问你是?魂盒呢?魂盒里面的邪恶东西呢?”   “那你是?”   “噢,我是天使城玛利亚神殿的牧师,马克;这位是杜比。”   “噢,我是塞维尔神殿的驱魔师,塞维尔神殿是最厉害的。不用问我的名字,因为英雄不留名。”   马克:“……”   杜比:“……”   胡说!   玛利亚神殿才是最厉害的!   马克努力地挤出礼貌的微笑:“那请问魂盒在哪里?魂盒里面的恶灵呢?”   “魂盒应该在克里斯汀的卧室,你们去看看?至于那个恶灵,滚回地狱了。”   “!”   马克和杜比瞳孔地震。   “什么?恶灵下地狱了?”   “恶灵怎么了?”   猝不及防的女声从门口处响起。   “你们说恶灵怎么了?”姗姗来迟的卡丽坦看向狼藉的客厅,再看看气定神闲地唐若拉,产生不好的预感。“发生什么事?”   那个抠门会长没说清楚?   嫌麻烦的唐若拉言简意赅:“结束了,魂盒里面的恶灵滚回地狱了,你们把魂盒带回去净化吧。”   轮到卡丽坦震惊,须臾她冷笑连连:“唐小姐真会开玩笑,让恶灵下地狱是难办的事情,不是每一个驱魔师都能办到,更何况你只是个业余爱好者。”   “业余?”马克诧异。   “爱好者?”杜比惊愕。   “她不是塞维尔神殿的驱魔师吗?”两人异口同声。   卡丽坦不屑地冷哼,“塞维尔神殿名下没有女性驱魔师,她骗你们的。”   唐若拉一甩半干的马尾,钱到位就行了,管他们信不信。   “等等——”   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马克和杜比面面相觑。   “哼,碍事的人终于走了。”卡丽坦自顾自地端出改造过的指南针,检测恶灵在不在屋里。   昨晚她回到家,发现门上出现红字警告。她使了各种驱魔手段,甚至向神祈祷也无济于事。   直到半小时前,门上的红字突然消失,她接到会长的电话赶来。   恶灵被赶下地狱了?笑话。   然而,她的指南针没有任何反应。   她灵光一闪,回到大门检查红字警告。   没有。   门上干净得很。   怎么可能!   她大步流星地来到克里斯汀旁边,撑开她的眼皮检查眼球。   其眼球呈现一缕黑线,这是被附身过的后遗症。   “糟了糟了!”   看见杜比捧着一个八音盒下来,卡丽坦神色一变。   “魂盒被打开了,恶灵在哪?”   三人同时看向昏迷的少女。   “卡丽坦,你去检查?”   “检查了,她被附身过。”   马克若有所思,“会长说这事结束了,让我们来回收魂盒,难道真的结束了?如那位女士说,恶灵下了地狱?”   “不可能!一个业余的怎么可能驱赶恶灵到地狱!”   “那现在的情况怎么解释?”   卡丽坦语塞,在“已经结束”和“不可能”之间疯狂摇摆。   对,不可能的,那个女人没有这样的能耐。   就在这时,又有人赶来了。   “噢,克里斯汀!”   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匆匆跑到克里斯汀旁边。卡丽坦一愣,认得他是克里斯汀的什么叔叔。   “没事了克里斯汀,我送你去医院。”   卡丽坦连忙拦着克努特,“那个女人叫你来的?”   “唐小姐?是的,唐小姐说已经结束,让我来照顾克里斯汀。”   她莫名涌出一股怒气。“她只是一个业余的驱魔师,她说的话你就信吗?如果她骗你,你来就是送死!”   克努特沉吟数秒,正颜厉色地回答:“女士,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定义业余和专业,但是唐小姐曾经在大都会歌剧院救下一千人的性命,把我从恶灵的手里救下来,所以我相信她的话。”   卡丽坦呆若木鸡。   那个女人居然是解决大都会歌剧院危机的驱魔师?   这事传遍业界,那个封印物缺了一个部件,使得里面的恶灵总是找机会搞事,令神殿和驱魔师头疼不已。   大家都在打听是哪个驱魔师有能耐处理掉封印效力剩下一半的封印物并带走。   克努特接着对两名牧师说:“请问你们的事办完了吗?我要送克里斯汀去医院。”   “办完了。卡丽坦,我们走吧。”   失神的卡丽坦上了两牧师的轿车,掏出手机。“会长,有人冒充驱魔师,我要举报。”   “……谁啊。”   “她说她叫唐若拉。”   “哦,找文员小姐姐登记。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希望能以驱魔会的名义对她作出警告。”   “文员小姐姐会登记的哈。拜了。”   收好手机的卡丽坦,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17章   “若拉,我帮你查到魂盒上面的咒语,是古典拉丁——”   “已经解决了,谢谢。”唐若拉戴着耳机跟爱伦通电话,打开车后箱提出几大袋用品和食物。   这次金主爸爸爽快地给她网上转账,转10万刀。   她开始做坐拥高档魔药材料的美梦。   “什么?解决了?你不需要封印咒语的翻译就解决了?”   “走运吧。调查那个网店的结果出来了吗?”   “有一点点眉目。圣会里有当警员的,他轻易调出网店的注册地址。你记得德克州的黑山羊事件吗?网店的注册地址就在事件发生地的隔壁镇。”   脚步为之一顿,她停在车库的门前。   那是一群傻逼杀山羊和人召唤恶魔许愿的事件,后来圣会调查出始作俑者是一个叫“号角”的组织。   这个组织跟袭击她的仇家有关系,可能也跟她父母的失踪有关系。   “可惜其他的信息还没查出来。”爱伦的语气有些低落。   “不论对方隐藏多深,他们一定会出来活动。只要他们出来就会留下痕迹,我们迟早把他们的窝端了。”   “希望吧。”   她提着几个大袋子进屋,看见一抹毛茸茸的灰色冲过来蹭她的骑士靴。   “喵~”   “我回来了,买了一把新梳子给你。”   “喵~”   她恢复愉快的心情,抚摸露娜的小脑袋。   “欢迎回来。”   她抬头,迎上笑颜招展的霍尔德。他的笑容似乎比之前……明媚?   她不客气地提其中两个大袋子给他。“里面的两盒草莓不能碰,其他的随便你处理。”   接过大袋子的霍尔德瞅一眼里面的草莓,“你喜欢吃草莓?”   “那是送人的。”   送人?   他轻轻地挑眉。   接着,她提另外的两大袋上楼,要好好地洗澡洗头。之前只用清水,她觉得没把恶心的污泥洗干净,一定要用香喷喷的洗发水和护发素掩盖那腐臭的味道。   浑身舒爽的她擦着头发出来,然后鬼鬼祟祟地走到卧室门口,探出脑袋东张西望。   听见一楼传来切东西的声音,她立刻跑到床上,躲在被窝里玩手机。   她在浏览器输入关键词:唱歌,霍尔德。   弹出来的搜索结果使她吃惊。   第一项结果就是百科,并大咧咧地登上霍尔德的大头照。   她无奈地扶额,自己从不关注唱歌圈子,现在才知道捡回来的男人是个名人。   百科写道:亚瑟.霍尔德,男高音青年歌唱家,演出的代表作既有音乐剧也有歌剧,角色全是男主角,现就职于大都会歌剧院。   原来红眼鬼因为他而上吊。   年龄是28?   她呵呵。   再往下看:未婚单身。   啧,一个血族结婚等于暴露身份。   其他搜索结果更是离了大谱。   社交网站上,许多疯狂的粉丝为他打call。她大致看了下粉丝群体,大部分是富婆,下至十六岁,上至八十岁。   恐怖如斯。   偏偏她们声称喜欢的是霍尔德的歌声,不只是看脸。   自从霍尔德停演休息,这些富婆在社交网站哀嚎,呼吁他快点结束假期回来演剧。   接着她搜到霍尔德团队的社交账号,关注的粉丝上百万。   她心想,霍尔德或许拥有与海妖一样的能力,歌声能够蛊惑人心,要谨慎些才行了。   所谓的谨慎,在晚餐时打破。   “露娜,来吃晚餐了。”她放好顶级猫粮,拌好鸡肉,招呼躺在沙发的露娜。   与此同时,引人垂涎的黑椒香味弥漫客厅,她情不自禁地咽口水,去厨房瞄一瞄。   “若拉,牛排做好了。”   红色的围裙修饰霍尔德挺拔的身姿。   被富婆们惦记的歌唱家此刻戴着围裙给她做晚餐。   他察觉唐若拉在偷看,便提起不粘锅向她展露煎好牛排,轻轻地挥了挥煎铲。“别急,马上就能吃。”   他娴熟地铲起香嫩的牛排到盘子上,小心又细致地淋黑椒汁。   好香!   看见眼巴巴的她,霍尔德笑了笑。“客人要到座位上坐好。”   她第一次乖乖地在座位上等待用餐,只见格外讲究的他在她面前铺一块方形餐巾,然后才把盘子端上来。   高大的男人站在她后面,投下的阴影把她笼罩。乍看,她像是在他的怀里。   正当她想回头,一双手越过她的耳畔,为她摆放好刀叉。   男人清冷的气息从后包围。   “今晚为什么特别隆重?”   霍尔德解下围裙折叠,在她的对面坐下,笑脸平添几分柔和。“庆祝你平安回来。”   唐若拉感到他的异样,盯着眼前的黑椒牛排。“你是不是有诉求?说吧,除了宰杀活物,别的我考虑一下。”   一缕微曲的金发垂在他的鬓角,他轻柔地撩到耳后。“只是吃牛排的仪式,如果你不喜欢,下次换别的菜色。”   “真的没有诉求?那我撤销这次机会。”   霍尔德默了默,撩鬓角的食指不经意般摩挲唇边,血眸暗藏秋波。   “也不算没有。”食指滑过他淡红的唇。“你对我下诅咒是不是永久性?”   “等你离开这里,我就会解除对你的诅咒。”   他有意无意地撩开一点衣领,却见她专心切牛排,顿时散了施展美人计的心思。   什么钢铁直女。   他干脆开门见山:“你的诅咒包含什么内容?”   “不准吸我的血。”她美滋滋地叉一小块牛肉沾黑椒汁,吃得惬意。   “没了?”   “你还想我继续下诅咒?”   “当然不是。”   霍尔德双手托下巴,端视她毫不遮掩的神色。   她或许并不知道诅咒的副作用。   他开始无奈。   许久没跟人类有过深刻的连系。   “霍尔德。”   “什么事?”   她突然停下切牛排,投去的目光带着别样的警惕。“你……以前学过唱歌?”   “是的,打发时间。”   “那你的力量恢复多少了?唱得挺有力气。”   霍尔德沉默地注视她有些闪躲的眼神,想了想,明白她真正的意思,不由得好笑。“若拉,你这么说是在侮辱一个歌唱家。”   她心虚地挠脸。   “我不像海妖,不需要用迷惑的手段得到人心。”   他说得异常认真,清朗的声线宛如叮咚的竖琴,灼灼血瞳烙烫她的心扉。   “嗯,啊,这样啊。牛排真好吃。”   她第一次尝到尴尬的滋味。   对面的他勾起无奈的笑容。   还以为她会夸自己唱歌好听。   他蓦地一顿。   为什么产生期待。   “对了。”她装作顾着吃牛排,没瞧他。“你失踪这么久,工作上的同事不会找你吗?”   想起为他打call的富婆,她掂量要不要加收保护费。   “出事前我已经请假。”   “噢,真为她们可惜。”   “什么?”   “没什么。”   网上的粉丝疯狂地呼唤他归来呢,啧啧。   霍尔德蹙眉注视她掠过的窃笑。   晚餐在双方各怀心思之间结束,唐若拉把之前的窘迫抛之脑后,若无其事地上楼。   如钩的月亮洒下一层银纱,铺在窗台上,落在床沿。   幽幽的血眸反射星点柔和的月光。   霍尔德躺在床上凝视自己的掌心,交错的掌纹透出若隐若现的闪光。   力量逐步恢复,他就算出去觅食也有能力隐藏行踪。不过——他看向旁边的墙壁,隔壁就是她的卧室。   他慢慢地合拢手掌。   薄薄的云层轻拢月亮,又似是月亮含羞,怀着心事躲在云层后面。   一夜无梦。   早晨,霍尔德发现今天的唐若拉不太一样。   她吃完早餐、为露娜梳毛后,换上比较薄的白色毛衣,灰色的阔腿西装裤显得她的脖子以下都是腿。比起往日一身黑的飒爽风格,她今天既干练又带点俏皮。   正在洗碗的他看向她露出的白皙脖子,眼神有些深邃。   再看见她拿出冰箱的两盒草莓装进袋子,他心里的疑惑加重。   别人说,女人突然作不同的打扮、行为上出现异样,证明她们恋爱了。   唐若拉拿着一袋草莓出厨房,甩给他脑后的乌黑马尾。   “若拉。”   他稍愣,居然没忍住喊出口。   提着草莓的唐若拉回头,眨了下美眸,貌似心情不错。   草莓明显是送人的,莫非真的去约会?   他快速想了个借口:“今天有委托?”   “没有。”   他屏息。“你要外出?”   “是啊。”   “今天不骑车出去?”   “不用,走路。”   血眸暗光流转,他猜那个人也住在这一带。不过,为什么自己如此好奇。   这是不对的。   他收拢好奇的心思,露出常有的微笑:“路上小心。”   “嗯,拜拜。”   居然向他挥手道别,她今天真的很不一样。   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霍尔德才回神。   一身灰色的露娜路过,它跳上沙发趴着,然后转头看过来,碧绿的眸子充满渴望。   霍尔德轻叹,出去为它开电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19 07:52:20~2022-04-21 10:4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322448 17瓶;米熙小萌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秋高气爽,临近海湾的黑文镇昼夜温差大,白天平均22摄氏度,晚上15至12摄氏度左右。   唐若拉单穿一件薄毛衣,提着草莓走进镇上的一家快餐店。   她熟稔地朝爆炸头的女服务生打招呼,后者心领神会地为她冲泡一杯卡布奇诺。   在镇上,小学、初中和高中的同学随处可见,兴许吃着快餐也能遇到以前的老师。   镇子很小,街坊们彼此熟悉。   爆炸头女服务生就是她的高中同学。   “唐叔和米勒阿姨还没回来吗?”爆炸头在唐若拉前面放下一杯卡布奇诺。   “还没。”   “他们会回来的。”她拍拍唐若拉的肩膀。“人总要向前走,我明白的。”   “什么?”   爆炸头笑着走了。   其他桌的街坊也问候唐若拉父母的情况,她无奈地回答他们还没回家。   整个镇子的居民都知道她的父母失踪了。   “他们回来后知道你终于谈恋爱,会很高兴的。”   隔壁桌的老头子是住在她斜对面的邻居,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什么谈恋爱?   她正想反驳,等待的人终于到来。   一辆警长的摩托车停在店外,接着穿着黑色制服的棕发美女走进快餐店,腰间佩枪,她也朝爆炸头打招呼。   这时一个瘦弱的男子看见她要绕路,她立马走去按着他的肩膀。“休斯,找到正经的工作没?再去盗窃我就送你去县里的监狱捡肥皂!”   “找、找到了……”男人鹌鹑一样缩脖子。   “什么工作?”   “钟、钟表店……”   她冷哼一声,松开男人瘦骨嶙峋的肩膀。下一秒,男人逃离似的走出快餐店。   她摘下墨镜,在唐若拉的对面坐下。其小麦肤色,灰绿的瞳孔宛如剔透的琉璃,长长的棕发束成丸子。   唐若拉献宝似的呈上草莓,“克洛伊,我特意买了你喜欢吃的草莓。放心,已经洗干净了。”   “哼,又有事情请求我?”   “宾果!”   “你总是这样。”克洛伊嘴上嗔怪,手却诚实地伸向袋子里的草莓。   唐若拉托着腮展颜。   她的好闺蜜兼黑文镇警长待她最好了。   “说吧,这次要什么资料?”克洛伊悠哉悠哉地摘掉草莓蒂。   唐若拉敛容正色。“我想看一看五十年前,罗城孤儿院惨案的口供。”   “五十年前?”克洛伊凝重地皱眉,锐利的目光审视从容的闺蜜。“为什么查看老案子?跟唐叔和米勒阿姨的失踪有关系?”   “或许有关系。”   克洛伊头疼不已。   这位从小玩到大的闺蜜自从双亲失踪就神神秘秘,不务正业,早出晚归,她很担心她以后的人生就此荒废。   于是她不厌其烦地劝道:“若拉,我们会找到唐叔和米勒阿姨,你要相信警方。自从你回国就没好好地干一份工作,这样下去你怎么维持生计?”   唐若拉乖巧地点头附和。   克洛伊是无神论者,她有苦说不出。   劝说归劝说,克洛伊仍然向着她。“五十年前的案子太遥远,而且属于别的辖区,我需要申请查阅的权限,未必能调取口供出来。”   “你试试吧,不行也没关系。”   唐若拉想知道那名音乐老师发疯杀人的契机,到底有没有“号角”组织的介入。   一般来说,生前越是痛苦,死后越容易变成恶灵。而封印进魂盒的,更是百里挑一、受尽折磨死的灵魂。   谈完公事,克洛伊吃完手里的草莓,神色有些别扭。“若拉,有件事我认为需要提醒你。”   她一脸问号。   克洛伊瞧瞧隔壁桌,瞧瞧有没有人经过,压低声线说:“虽然交男朋友是好事,但是谈恋爱也要花钱逛街、看电影,尤其是同居的开销更加大,你们要注意一下。”   “???”   每个单词她听懂,可是串在一块怎么云里云雾的?   “对啊若拉,如果对方要你养千万别答应。”隔壁桌的老头猝不及防地插嘴。   唐若拉:“……”   克洛伊:“……”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咳咳。”克洛伊责怪老头子:“若拉不是容易被骗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养小白脸。”   “等等!”她必须打断这两人。“什么男朋友?什么谈恋爱?你们在说什么?”   八卦的老头子笑着抢道:“你的男朋友不是住在你家里吗?我看到了。”   “啊?”   他们见过霍尔德?霍尔德出门了?   克洛伊严肃地点头。   “不是,我没交男朋友,你们误会了吧?”   恰逢其时,爆炸头经过,丢给唐若拉震撼人心的真相:“若拉,你家阳台上晾的男人衣服不是你男朋友的吗?”   “!”   !!!   她居然忘了这茬!   所以她家的阳台被八卦的邻里围观了?   “对方的人品怎么样?千万别像爱伦那样见一个爱一个!混蛋!”克洛伊提起爱伦就嗤之以鼻,拳头硬了。   爆炸头点头赞同。“我觉得你们别着急结婚,一定要先看清楚对方的人品。”   “想当初,我追老伴追得可久了……”   唐若拉快要吐血。   “不!等等,你们听我说!”她激动得皮肤浮淡粉。“我没交男朋友,阳台晾的是父亲的衣服!衣服太久没有照阳光会有异味!”   克洛伊却掷地有声:“连内裤也要照阳光吗?”   “内……”   爆炸头又接一句:“阳台晾着男士内裤。”   “裤……”   唐若拉当场宕机。   百口莫辩。   克洛伊以为她第一次谈恋爱害羞,语重心长地传授经验:“经济基础决定约会的上限,如果没钱,对方说多么喜欢你都会被生活击败。若拉,女人的钱千万别用来给男人做生活费。”   接下来的话,唐若拉已经听不进去,满脑子盘旋阳台晾有男人衣服然后遭到邻里围观吃瓜的画面。   一失足成千古恨。   最后,话题在克洛伊接电话的时候终止。   “康斯特大学出现连环命案,我要去大都会的警署开会。”她一本正经地注视唐若拉,“如果他敢欺负你,马上打电话给我,我让他尝尝在监狱里跟臭烘烘的罪犯夹在一起的滋味。”   “我没交……”   “我要走了,记得别惯着他。”   她已经忘了怎么走出快餐店,虚脱似的,总觉得路上的邻里投来欲言又止的关切目光。   社死在于一念之差。   手机响了,她机械地接听。   噢,是金主爸爸的声音。   “唐小姐,克里斯汀已经苏醒,她拜托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克里斯汀困在家里的时候,每当夜晚,她会听见奇怪的声音停在屋子外面。”   “哪种奇怪的声音?”   “她说是‘哒哒哒’的,像有人绕着她家跳的声音。”   唐若拉心头一震。   她被这种怪声追击过,现在回想,确实像一个人在跳的声音。   “她有没有看见到底是什么在屋子外面?”   “没有,她只听见声音。唐小姐,声音是恶灵发出的吗?”   “暂时不能确定。我等会给你们送去护身符,能够防止恶灵靠近。”   “非常感谢!”   刚挂线,她察觉一辆黑色轿车慢慢地驶到旁边。随即,车窗降下,露出老牧师丹尼尔温文尔雅的微笑脸。   “唐小姐,我们谈谈?”   她果断干脆:“我不会加入驱魔会。”   这家伙隔三差五来劝她,她快长耳茧了。   丹尼尔依旧笑道:“这次不谈驱魔会,谈单子。”   “哼,不需要我加入才能接单?”   “这次不需要。”   她来了兴趣,上车。   “我们去咖啡厅谈?我请。”   “不用,就在车上谈。顺道送我回家,谢谢。”   吃人嘴软,她不会上当的。   “也行。”丹尼尔理了理黑袍的褶皱,正襟危坐。“关于康斯特大学的连环命案,你听说过没?”   她沉色,那是路德念的大学。“看过新闻,恶灵干的?”   “我们怀疑康斯特大学藏有另一个魂盒。”   “理由?”   丹尼尔从公文包拿出几张血腥的照片,递给她。“这是从没流传的现场照片,你看一下。”   唐若拉的目光顿时锁定照片。   现场的尸体剩下硬邦邦的骸骨,下一张特写则暴露意想不到的痕迹——尸体被啃食过,骸骨残留牙印。   “我们的人比对过这些牙印,确定是‘人’的牙印。所以我们猜测,康斯特大学藏着另一个令人迷失心智的魂盒。”   他的双目流露精锐的光芒。   她还去照片。“为什么找我?有什么条件?酬金多少?”   “康斯特大学位于大都会,属于我们塞维尔神殿管辖,可是——”他无奈一笑:“自从唐小姐抢了玛利亚神殿的单子,他们的驱魔师要求利用这个机会跟你比一比。”   “无聊。”   “我也觉得无聊。可是他们不听我解释,一定要和你比一比,说会胜过业余的驱魔师。”   唐若拉环手抱胸,冷笑道:“激将法对我没用,直接谈条件和酬金。”   “条件是你以后可以借塞维尔神殿的名义接单子,但如果塞维尔神殿需要你帮忙,请你尽量协助。还有,这次的酬金你一定感兴趣。”   丹尼尔竖起两根手指。   她嗤之以鼻,“才2万?大学校长真抠门。”   他笑了:“是20万。”   黑色轿车驶到唐宅,唐若拉潇洒地下车。   尽管她知道塞维尔神殿从中抽佣,最后到她的手里是20万,她也接。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利益才能长久。   满脸春风的她进屋后,迎来正在扫地的霍尔德。   她想起糟糕的事情,马上板着脸别过头去。   霍尔德:“?”   作者有话要说:   霍尔德:我做错了什么?   ps:关于“哒哒哒”的伏笔,前文修改了下。 第19章   第二天,黑色机车披着金色的晨曦驶往大都会的塞维尔神殿。   神殿灰白色的墙体厚实沉重,穹隆形的屋顶远看像城堡。待机车驶近,镶嵌数十根束柱的半圆拱券大门愈发清晰。   爱伦驻守的金雅小神殿跟这里比,云龙井蛙。   呼啸的机车刹停在庄严的大门前,门前的盖比牧师投来一个眼神。等车主推上头盔的护目镜,他瞪大湛蓝的眼睛。   “唐小姐?”   唐若拉打量他穿的西服,其鼻梁的小雀斑显得他青涩。她收回打量的目光,暗道他还算机灵。   丹尼尔请求她带一带实习牧师,因为别的驱魔师不愿意带菜鸟牧师。他再三保证盖比很机灵,不会拖后腿。   她略微歪头。“你有驾照吗?”   “有的。”   “好,我们在康斯特大学见面。”   机车呼啸远去,盖比吃了一嘴尘。他本来打算驾驶轿车载她一起去,有排面,不过现在看她的机车更有排面。   康斯特大学是排名靠前的名校,离郊区近,前有树林半环绕,后倚蔚蓝湖泊,距离市中心约有一小时路程。   如果没有发生连环命案,宁静和谐的环境是杏子的圣地。   唐若拉率先抵达康斯特大学,看见匆匆驶过的警车。她在停车场给盖比发短讯,让他自己去跟校长会面。   她则去找熟人。   根据路德发来的定位,她走路去校内的某个餐厅。一路上,引来不少男生注目。   有勇敢上前搭讪的,被她轻轻一甩卷发而无视。   昂首阔步找到砖红色墙壁的餐厅,她望见在门口等待的路德和艾拉。   “唐小姐。”艾拉热情地打招呼,眼睛总是神采奕奕。   她笑了笑,“我们进去说。”   远远没到午饭时间,餐厅门可罗雀,偶有买了咖啡在这看书的学生,也有起晚了才来吃早餐的学生。   他们在窗边的座位坐下,玻璃窗折射冰冷的日光。   寒暄几句后,路德忧心忡忡地问:“若拉,你来这里是不是因为有恶灵出现?”   她实话实说:“还不确定,因此先来调查你们学校的连环命案。”   提起这一茬,餐厅内的温度低了几分,路德和艾拉显露怯意。   “第一宗命案发生在女生宿舍,艾拉先说吧。”他窘迫地咳一声,“我不是害怕才这样说的。”   艾拉没什么所谓,先谈她打听到的。“一个月前,姐妹公会举办睡衣晚会,要求当晚参加的女生留在公会的独栋宿舍过夜。过了几天,有人发现参加晚会的一个女生失踪。又过了一天,环卫工人在树林发现她埋在土里的尸体。”   谈起尸体,她觉得四周凉丝丝,不禁打冷颤。   “一个女生天天早上晨运和遛狗,是她的狗扒出尸体。听说尸体很可怕,只有头部能辨认。”路德铁青着脸补充。   血腥的画面历历在目。   唐若拉晓得尸体的具体情况。   第一个失踪的女生尸体除了被啃食剩下头部和骸骨,还缺了一双腿。   她昨晚看过机密档案,死者是跳芭蕾舞的,长相却一般般。   而后通过拼骸骨,警方发现失踪并死亡的女生都缺失一个部位,她们的长相有漂亮也有普通的。   死者最大的共同点是女生,缺失的部位都有特点。   都是死者长得好看的部位。   “其实不止女生,之前还有一个男生淹死。”路德前倾身体,神秘兮兮地压低声线:“我到现场看过,那个男生泡得像个橡皮艇,白惨惨的很吓人。”   唐若拉没看过这宗溺水案的卷宗,问男生溺死的时间。   “在第一个女生失踪之前的两个星期吧。都说他是意外淹死,可是我觉得不对。”   “为什么?”艾拉好奇地侧目。   路德转动碧眸看她,脖子故意前倾,声音低沉得令人发怵:“因为我看见那个男生的脖子有两个紫色的圆点。”   “那是什么伤口?”   “我觉得像电影里面的吸血鬼杀人。”   “现实里有吸血鬼吗?”   “既然存在恶灵,也存在吸血鬼吧?”   表面波澜不惊的唐若拉内心大骇。   如果那名男生的体内不剩一滴血,肯定是被血族杀死。   这个大学卧虎藏龙。   算一算时间,是她捡到霍尔德之前,但世上的血族不止他一个。   她打断二人无边无际的讨论。“你们知道谁买过魂盒吗?魂盒的表面写满咒语,很好辨认。”   “好多啊。”艾拉脱口而出。“最近流行收藏这个,女生宿舍楼里有一半人买了。虽然写了咒语显得诡异,可是造型挺好看。”   “对,男生宿舍这边也有很多人买了,全部魂盒的表面都写了咒语,他们觉得酷毙了。”   “……”   看来她要使出非常手段。   “你们还听说过别的怪事吗?例如最新的校园怪谈。”   两人霎时陷入回忆。   唐若拉耐心地等待,时而张望别处打发时间。   这时,一名戴眼镜的女生走进餐厅,她苍白的皮肤引起唐若拉的注意。   近乎死尸的苍白,跟霍尔德的差不多。   能大白天无遮挡地出门,女生显然不是血族。   她漫不经心地走近女生,快速扫视女生露出的皮肤——脖子没有圆形伤口,她的目光移到女生的衣袖。   “呵啊——”女生打着哈欠去点餐。   唐若拉匆匆回到座位。“艾拉,你认识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吗?”   “她——噢,是蒂娜,住在我隔壁。”艾拉顿了顿,想起一些事。“我隔壁的舍友最近有些奇怪。蒂娜变得很虚弱和嗜睡,跟她同寝的索菲亚变得很少出门,即使去上课也裹着丝巾和戴太阳眼镜,脸上涂很厚的防晒霜。”   “突然变成这样?”   “是的,之前她们不是这样的。”   路德挺直胸膛,手大义凛然地搭上艾拉的椅子。“最近发生太多事情,我每天送你上下课吧?”   “不会麻烦你吧?”   “当然不会。”   吃饱狗粮的唐若拉心里有谱,为了不让艾拉害怕和打草惊蛇,装作满不在乎。“命案结束前,你们这段时间别跟奇怪的人来往。艾拉,我等会能到你的寝室坐坐吗?”   “好啊,凡妮莎也很久没见你。”   路德羡慕唐若拉能去女生宿舍,掩盖不住眼巴巴的神色。   “男生宿舍有没有发生怪事?”   “有奇怪的传闻。”他可怜兮兮地敛容,“有人在夜晚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一个美女的背影。对她吹口哨的时候,那个美女回头过来。”   唐若拉和艾拉听得入神。   “你们猜他看见什么?”他又欠揍地压低声音:“他居然看见美女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   “真奇怪。”   “不止一个人见过。他们都说那个美女回头之后就走了,估计是搞行为艺术的美术系学生。”   美术系?   “你们学校有美术系?”唐若拉若有所思。   “有,艺术生的宿舍在另一边,她们的社团公寓也是独栋的,社团成员能够住进去。”   卷宗上写,警方怀疑凶手是有特殊癖好的男人,可是她现在有别的想法。   “你们有空吗?我想在校园内走走。”   雀跃的艾拉和路德都有空,乐意做向导。   三人结伴走在宽敞的校道上,不远处的树荫下,穿着黑风衣的一男一女注视三人中的黑色背影。   “黑头发的女人就是你提到的冒牌货?”红色短发的男人粗眉蓝眼,下巴满是短短的胡茬。   看见经过的年轻女学生,他朝人家扬手抛媚眼,谁知人家送他一根中指。   “年轻就是活泼。”   活脱脱一个风.骚的醉酒汉。   卡丽坦毫不掩饰嫌弃的表情,点头回答是。   “长得好看吗?”   她抛去如刀的眼神。“哈尔森,我们是来工作的。”   “好的好的。”他投降似的摊手,“我们要让她见识一下真正驱魔师的实力。所以她长得好看吗?”   卡丽坦的拳头硬了。   如果她不是想看唐若拉的驱魔手段,才不要跟这个家伙搭档。   “你还是想一想怎么判断学生手里的魂盒是不是真的。塞维尔神殿也派来了牧师,这一次我们要抢回生意!”   “好的好的,我们要捍卫驱魔师的名誉。那么我们……”哈尔森环顾四周,“从学生入手吧,她们最爱聊八卦。诶?那个小妞的身材真棒,我去找她打听。”   卡丽坦认命地闭眼。   走远了的三人随意闲逛,接着艾拉和路德看见唐若拉拿出一包葡萄干。   她拆开包装袋,一颗一颗地吃。   察觉两人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唐若拉神秘一笑:“如果你们想看见刷新世界观的东西,可以尝一颗。”   “……”   路德嬉皮笑脸地打哈哈:“不用了,我们一点也不想吃。”   “哈哈,艺术馆那边风景好,我们过去吧。”   唐若拉手里的是紫葡萄干,经过她魔化,吃下去能增强她的灵力和精神力,帮助她看见负面的磁场。   每当露娜不在,她依靠紫葡萄寻找邪恶之物的藏匿地。   副作用是效力过后她会比较疲惫。   而被她遗忘的盖比还留在校长室,咬牙切齿地听着校长诉说最近的怪事。   坐在盖比旁边的,是玛利亚神殿派来的老牧师,对方一直牵着校长的鼻子走,使毫无经验的盖比无从插嘴。   可恶,这次塞维尔神殿千万不能输给玛利亚神殿! 第20章   星月交辉,晚风寒凉。   夜间的校园依然喧闹。   兄弟会和姐妹公会的活动、各种派对应接不暇,加上过两天是万圣节,校内的气氛比以往欢腾。   学生会组织人手在校内摆放南瓜头装饰,在派万圣节化妆舞会的宣传单,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并没受连环命案的影响。   外面喧闹不止,女生宿舍的某个幽晦的寝室与世隔绝般,呜咽的声音悲凉颓废。   “过来吧索菲亚,否则你会饿死。”   黑灯瞎火的寝室中,镜片泛寒光的女生朝着角落用被子裹身的女生伸出手。她卷起长袖,露出苍白的手腕。   银白月光倾泻,照亮手腕上残留的几个深色圆印。   “我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她的泪珠折射冰冷的月光,如影随形的阴翳笼罩着她颤抖的身躯。   仿佛她已经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会的,人体有3500毫升血液,我没这么容易死。”   “不可以……”   “来吧,你饿了。”   饥饿是一种能灼烧五脏六腑的难耐,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嗜血的冲动是一头凶残的野兽,在角落的女生盯着对方的手腕时几乎脱缰而出。   它在她的耳边咆哮着:要血!血!   被子笼下的黑暗中,她的眼睛荡漾血色。   欲.望与理智争斗,她的双手扯紧包裹身体的被子,似是拢紧又似是挣脱。   “索菲亚,过来吧。”   饥寒交迫的煎熬终于要折断她的理智之弦,她宛如一头洪水猛兽冲过去。   磕磕磕。   猝不及防的敲门勉力挽回索菲亚的理智,她抱头停在半路,尖锐的指甲撕裂头皮,伤口瞬间复原。   戴眼镜的蒂娜不理会敲门的人,主动走近索菲亚。   砰砰砰!   敲门变拍门,外面隐约传来谈话声。   砰砰砰!外面的人威逼她们开门。   无可奈何的蒂娜只好去开门赶人。她没料到,门外站着的是陌生的东方女人。   “你是谁?”   蒂娜被推进屋,门被擅自进来的东方女人关上并反锁。   “你到底是谁!”   “别着急,我是能帮索菲亚的人。”   闻言,两名女生心虚地对视。索菲亚如同佝偻的老妪,弓腰环抱自己,想退回黑暗的角落中躲藏。   “我们不知道你说什么,你快出去!”   唐若拉抓着寸步不让的蒂娜,举起她残留圆形伤口的手腕。心虚的蒂娜马上缩回,力气却使不上来。   “哼,虚弱成这个鬼样子还敢喂血族?”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你活不过今晚了,知不知道!”   “胡说!”蒂娜不敢看向走出黑暗的索菲亚。“我……我例假所以低血糖而已!”   唐若拉冷若冰霜地甩开她的手腕,瞧向背融于黑暗的无助女生。“索菲亚,我有方法让你不吸食鲜血也能活下去,要不要来一场交易?”   蒂娜急了:“索菲亚,我们不认识她,她可能骗我们!”   “女士……”索菲亚声音沙哑,颓靡自卑地缩着脖子盯着唐若拉。“蒂娜真的活不过今晚了吗?”   “你再吸一次她的血,她一定死。”   冷酷的真相是一把无情的刀,在索菲亚惨白的脸刻下两道泪痕。   长着尖指甲的一双手捂着婆娑泪颜,低沉的痛哭断断续续。   “我愿意……女士……我不想剩下自己……”   蒂娜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抱着索菲亚。   要不是艾拉说她们俩是好朋友,唐若拉真打算灭了索菲亚。   她向索菲亚确定一件事:“湖里淹死的男生是你咬死的吗?”   “不是!我除了蒂娜……”索菲亚惭愧地低下头。“没咬过其他人。”   唐若拉暗道不妙。   怅然片刻,她发短信喊艾拉送来一杯鲜榨的苹果汁。   蒂娜和索菲亚呆呆地凝视这杯充满苹果味的玩意。   “女士,这是……”   “喝了它。”   索菲亚沉默一秒,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接过苹果汁,然后一口气喝完。   “怎么样?”蒂娜紧张地抓着索菲亚的袖子。   “我……”她茫然的双眼逐渐恢复亮光,最后惊喜地摸自己的肚子。“不饿了!真神奇!”   “太好了!以后我每天给你榨苹果汁!”   “蒂娜,对不起。”   “别说这些,你别再寻死就好了。”   唐若拉打断她们的姐妹情深,给索菲亚投去冷漠肃杀的目光。“如果你再吸食活人的血,我一定灭了你。”   言毕,她居然读懂了索菲亚凄然的眼神。   只有自己长生不老,不如现在解脱。   “索菲亚不会的!”蒂娜勇敢地护着她。   唐若拉摆摆手,“告诉我学校内还有多少你这样的初拥?是谁把你变成血族?你有没有了解过校内发生的连环命案?”   感恩戴德的索菲亚知无不言。   夜深,校道逐渐冷清。   岑寂的夜色吞噬校内的灯光与喧闹,低垂的夜幕俯视阴惨的教学楼。   孤独的路灯照射几个鬼鬼祟祟的学生,他们朝着人多的兄弟会聚集点走去。   遇到两个男生走回宿舍楼,他们偷偷地尾随。   黄雀在后,戴上雏菊干花手链的唐若拉跟上去。   雏菊能让她隐形两小时,藏匿气息。   索菲亚说,每晚有一群初拥结伴觅食,专挑走夜路的人下手,其中一个初拥拥有迷惑术,能使受害者晕倒。   这一群初拥有五个人,三男二女。   唐若拉尾随他们到某栋建筑后面,站在树下。   五个初拥把两个晕倒的男生放在地上,摩拳擦掌地商讨谁吸食哪个部位。   淡漠的月光微微地照亮他们的獠牙。   就在他们准备开动之际,唐若拉精准地往某个男初拥的后脑勺掷去一颗石子。   “谁!”男初拥惊慌失措地张望。   “喊什么?你不吸别妨碍我们。”   “对,别惹来警卫。”   “不,有东西砸我。”   话音刚落,又一颗小石子掷去某个女初拥的额头。   “啊!谁丢的石头!”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却没看见别人。“见鬼,怎么回事!”   “别管了,吃完就赶紧溜。”   然而这一次,他们眼前一晃,旁边的窗户被大石头砸破,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法克!”   “狗屎!”   “快跑吧!”   唐若拉看着地上的两个男生发愁,她能阻止一次,阻止不了第二次。   可惜索菲亚忘了是谁令她变成血族,不然她直.捣.黄.龙。   而且索菲亚提供的校内产生初拥的时间节点非常重要,没准这是局中局。   树冠簌簌,空气中突然涌现冷冽的气息,警铃大作的唐若拉想摸向腰际,脖子上的寒意警告她不要妄动。   陌生的气息缭绕肌肤,凉丝丝的尖指甲轻轻地划过她的脖子。   “女巫的血液真美味。”   耳畔响起不男不女的声音,对方有意掩盖自己的声音。   “哼,血族的声音真娘娘腔。”   尖锐的指甲一顿。   趁着交谈,唐若拉已经抽出一把银餐刀,划破对方的黑色斗篷。   “你引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闪到她身后,兜帽投下的暗影露出一对尖牙,朝她脖子的伤口咬去。   出乎意料,它咬到冰凉的硬物,并且尖牙冒烟。   咬着的是一把银餐刀。   侧头躲过的唐若拉用另一只手掀开对方的兜帽,竟然看见一团黑雾遮挡对方的脸。   第一次与血族对战的她震惊不已。   转眼,如云朵轻盈的斗篷闪到她身侧,一只指甲尖长的手朝她的脖子掐去。   唐若拉抬腿旋踢,飞快地摘下雏菊手链,不再遮掩。   对方疑惑一瞬,随即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以及神圣的气息。   可恶!   它不得不戴回兜帽,飘远逃跑。   “那是什么?”   闻巨响赶来的正是卡丽坦和哈尔森,两人正夜巡校园。   唐若拉收起银餐刀。“它是血族。麻烦你们向圣会报告,康斯特大学出现多名初拥以及一个伯爵或以上级别的血族。”   哈尔森笑眯眯地上前来,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玛利亚神殿的驱魔师,我叫哈尔森。”   她仔细打量不刮胡子的哈尔森,目光落在他插在腰间的银色细棍。“那两个差点被吸血的男生交给你们了。”   “你的脖子流血,我随身带有创可贴,需要吗?”   她看了一眼哈尔森,“免费的吗?”   “美女免费。”   “我要一片,谢谢。”   卡丽坦:“……”   总觉得选错了搭档。   眼看她要走,卡丽坦问:“你要去哪?”   “回家,宿舍的床太硬了。”   头也不回的背影渐行渐远。   “出现血族,麻烦了。”   “哈尔森,你信她的话?”   他把短发揉得乱糟糟,扬起意味深长的微笑注视砸破的窗户。“为什么不?这是她引我们过来的目的。”   卡丽坦满脸疑惑。   哈尔森收敛嬉皮笑脸,严肃地走向晕倒的男生。“等级越高的血族,对气息越敏.感,她能破坏血族的进食过程不是偶然,遇到血族觅食也不是偶然。”   “你会不会想多了。”   他耸肩,“无所谓了,反正头疼的是圣会。”   言谈间,警卫赶来。他们认得两人是新来的“保安”,连忙询问发生什么事。   哈尔森说谎不打稿:“他们喝嗨了吧,还傻乎乎地砸窗,抬他们去医务室。”   风起云涌的一角渐渐平静,树上的一双白腿轻轻摇晃。其惨白的面具上,黑洞洞的两个窟窿凝视这行人远去。 第21章   午夜,一束白色的车灯闯入万籁俱寂的住宅区。   黑暗中,霍尔德睁开血眸,细听屋外窸窣的动静。直到一楼响起开门声,他立刻起来。   一楼亮了灯,一抹毛茸茸的影子比他更快地蹿下楼。   他下了楼梯平台,看到玄关处的唐若拉蹲下来撸露娜,低眉一刹难得柔情。   露娜惬意地把脑袋埋在她的掌心蹭。   他轻盈的脚步声从上而下,最后停在楼梯口,垂眸凝视,眼中蒙上一片阴翳。   他闻到血腥味。   她的乌发虽然披肩,可是他隐约看见她的脖子一侧贴着创可贴。   霍尔德伫立楼梯口,紧皱的眉心不着痕迹地舒展,莞尔一笑,温文尔雅如往常。“欢迎回来。”   唐若拉抬头,目光堪比弦上的利箭。“抱歉,把你吵醒。”   “没关系,我还没睡着。”他顿了顿,凝视她乌发遮挡的白皙脖子。“你受伤了。”   此言一出,唐若拉沉色站起来,浑身缭绕萧索的杀气。“别靠近我。如果你不克制你的本能,别怪我动手。”   今晚,她格外严词厉色。   霍尔德无奈一笑,眉心的忧郁衬得他弱小无助。“你误会了,我想帮你处理伤口而已。”   “不用,我自己处理。”   “那我为你热一杯牛奶,有助入睡。”他顿了顿,眨眨似笑非笑眼睛。“你受伤了,需要我代劳拿杯子吗?”   她握紧拳头,忍着不喊他滚。“我的手没有受伤。”   “我开玩笑的,请不要介意。”   “呵呵。”   他不再逗唐若拉,转身往厨房去。   唐若拉凝视他的背影片刻,上楼去洗澡。   打开冰箱,扑面而来的冷气仿佛能使霍尔德的眉梢结霜,冷峻的面容从未在她的面前表露。   他拿起一瓶牛奶,慢慢地倒进小锅里。燃起炉火,他提着小锅到炉火上煮。   寻思她应该正在洗澡,他特意调成慢火,不急不躁地煮热牛奶,时而使用勺子搅拌令牛奶均匀受热。   他看似专注地煮牛奶,却流露失望的目光。   温热的牛奶倒进杯子,他把杯子放上托盘,然后端上楼。   灯光从她的卧室门缝渗出,照亮昏黑的走廊一隅,紧闭的房门将她的秘密隔绝开外。   霍尔德抬起紧握的拳头敲门。   一会儿,里面的人才开门,只探出脑袋来。   她站在灯光明亮的门里,他候在清冷黑暗的门外,两个世界的人原本不该有交集。   他一瞥她遮遮掩掩的脖子——莹白光洁,创可贴仍在。   犀利的冷光掠过血眸,须臾,他扬起温和的笑容:“你的热牛奶。”   “谢谢。”   “晚安。”   房门不客气地关上,留霍尔德独自伫立黑暗之中。冷酷又熟悉的黑暗紧裹他的身躯,安抚他的冲动,包容他的任何情绪。   他了解她就是这样子,宁愿自己舔.舐伤口。   她并不信任自己。   良久,他黯然离开。   暗涌总是潜伏在夜里。   天刚亮,霍尔德如常起床洗漱,做早餐。今天,他根据网上的教程煮葱花瘦肉粥、做鸡蛋胡萝卜丝炒意粉。   看到这份中式早餐,换好外出衣裳的唐若拉吃惊不已。   “家里没有米粉,我只能用意粉代替。”他依旧坐在她对面,笑吟吟地看着她舀一口瘦肉粥尝。   “差不多是这个味道!”   此刻,她的眸子堪比晶莹剔透的琉璃,流光迷人。   霍尔德的笑容更深。   “炒意粉的口感虽然比不上米粉,不过还是好吃的。霍尔德,你真是天才。”   “多谢夸奖。”   眼里尽是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你的伤口……”   “没事了。”她飞快地打断。   霍尔德敛去柔和的微笑,开始沉下脸。   吃完,她匆匆离开餐桌,仿佛很赶时间,不再看霍尔德一眼。   霍尔德没有着急收拾餐具,喊住她的声线轻柔,充满渴望。   “我赶时间,有事迟点再说。”   “你赶时间去哪?”   “去找人。”   “去找人还是去杀血族?”   唐若拉的身影闻声一顿,背向着霍尔德。   他还是发现了。   沐浴露的清新气味逐渐与她靠近,高大的身躯堵在她面前,投下影子。   他不想再克制,昨晚心脏出现第二次刺痛的时候,已不打算置身事外。   他肆无忌惮地凑近她的脖子轻嗅,惊得她警惕地侧身后仰。   只是她没再拿出银餐刀。   “你身上残留别的血族的气味。”   他克制摩挲她伤口的冲动,缓缓地挺直腰身,背阳的血瞳晦暗不明,汹涌的情绪藏在眼底。眉宇没了昨夜的温和,反倒藏锋。   “是不是因为那个血族而受伤?”   唐若拉有一丝心虚,随即坦然面对他的目光。“我有自己的计划,不用你多管闲事。”   他声如寒霜:“我以为我们已经有基本的信任,原来你还不相信我,我很失望。你以为我会阻止你去杀血族吗?”   “不是。”她干脆摊牌,躲躲藏藏难受得很。“你还没恢复,不能牵扯进来。那个血族很能打,你以为凭你这虚弱的身体能做什么事?”   霍尔德:“……”   哦,他确实虚弱。   “所以你其实是担心我?关心我?”他精致的面容跃然即逝的喜色。   为什么会欣喜,他没来得及深究。   “你还没给治疗费和买衣服的钱,我当然关心你的死活。”   气死她了。   这狗男人还在笑!   “原来是我误会了若拉的好意,若拉真善良。”   马屁使她起鸡皮疙瘩,她故意恶声凶他:“让开,我要出去干活!”   “不行。”   他伸手拦着她的去路,笑意潋滟的双眼俯视她气呼呼的脸。“关于血族的事,我必须去看看,或许我能帮你。”   她颦蹙斟酌。   如果霍尔德帮上忙自然有利,但他会不会联合那个血族对付自己?   “给我一个你必须去的理由。”   他沉吟几秒,抛出一个言简意赅的惊雷:“血族中出现叛徒。”   她总算明白他为什么受重伤,为什么不敢回自己住的地方。他愿意冒险出去,想必是为了调查血族内部的事。   “你不是不敢出门吗?”   “是不敢,或许你可以帮助我。”   “帮什么?”   他想了想,指尖轻敲苍白的脸庞。“例如暂时帮我改变容貌?”   唐若拉沉默片刻。   接着她投去狐疑又狡黠的眼神,“你真的想跟我去?”   “有劳你了。”   “不会妨碍我捉血族?不会拖我后腿?”   他眨一眨血眸,继而彬彬有礼地欠身。“绅士不会为难女士。”   “我当这是你的承诺。”她勉为其难地答应,然后仔细地端详他天使般的脸。   确实能做出暂时改变容貌的魔药。   霍尔德自知天生丽质,任由她端视。“能告诉我你遇到的事吗?血族一旦受到威胁,习惯躲起来观察,有把握应付才会再出现。”   “现在是白天,找它确实也不容易。不过……”她话锋一转,告诉霍尔德具体的情形。“血族都爱养初拥吗?”   “不全是。只有那些家伙才会培养初拥。”   察觉他的眼神变得冰冷,唐若拉没再问下去,改问另一个问题:“血族和恶灵合作的几率有多大?”   “呵呵,你觉得贵族会跟卑贱的底层灵体合作吗?”   “如果……”她迟疑地继续问:“跟恶魔呢?”   “那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心事重重的唐若拉放弃出门,改成到地下室调制易容的魔药,顺道打电话给母亲的闺蜜珍姨询问关于巫术仪式的问题。   霍尔德不打扰她,悠然地收拾餐具,轻哼悠扬的调子洗碗。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十分愉悦。   洗完碗,他不介意把露娜的猫砂也清理掉。   当日,他们没有出门。第二天万圣节的傍晚,她拿着一小碗易容魔药给霍尔德。   药水透明,墨绿。   “放心喝,不苦。效力是12个小时。”   霍尔德瞟憋不住笑的她,一饮而尽。“但愿不会把我变成女人。”   “我没这么缺德。”   五分钟后,含笑的唐若拉带他去照镜子。   镜中的男人身高不变,头发变成棕色短发,粗眉小眼,嫩牛五方脸。   要是把他丢进人群,没人会记得他的大众脸。   霍尔德左右端详新面孔,比较满意。   估计熟人认不出他。   “今天是万圣节,晚上的黑暗能量比平常浓郁几倍,最适合举行某些邪恶的仪式。”她眯眸含笑,“让我看看,为你买的衣服合不合身?”   半小时后,出门前,唐若拉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窥望街道。远处奇装异服的小孩正逐家逐户敲门要糖果,大人们忙着做晚餐。   “外面没什么人,可以出去了。”   霍尔德以为她是警惕附近有没有血族在。   萧瑟的晚风吹拂他们的发丝,唐若拉急着打开车库的门。   “嗨,若拉!”   她按遥控的手一抖,僵硬地回头。   住在斜对面的八卦老头什么时候出屋的!   老头好奇地打量穿着西装领长大衣的霍尔德。   在他开口问之前,唐若拉拽着霍尔德进车库。   霍尔德听见她的心跳声乱了。“你为什么紧张?那位老先生不是血族。”   “不是就不是。”她临时擦干净另一个头盔,然后递给霍尔德。   他凝视头盔,若有所思。   “帮我背着背囊。”   他接过被甩过来的背囊,默默地背好。   唐若拉戴上自己的头盔,上机车发动。末了,她偏头瞅霍尔德。   “上车。”   他乖乖地戴好头盔,坐在她身后。   就在她准备再发动机车的时候,他突然问:“我是不是第一个坐上你的车的人?”   呜呼——   她没刹住发动的动作,机车呼啸而出车库。   背后的人不知道是没准备好还是怎么样,轻轻地撞上她的背。   接着,一双手环抱她的腰。   “!”   “抱歉,我怕掉下去。”   她咬牙切齿地遥控车库的门关上。   “搂一次,50刀!” 第22章   万圣节之夜,厚重的云层半遮月钩。   弯弯的月钩像死神携带的镰刀,冰寒的刀尖在琢磨今夜勾谁的灵魂。   夜空如墨,康斯特大学南瓜头里面的烛光代替星辰熠熠。   校内故意大片熄灯,校道两旁插着或摆放大小不一的南瓜头,鹅黄的烛光从它们的眼眶和嘴巴穿过,在黑夜中幽闪,与每一朵烛光连成一条条亡灵归来之路。   路上,尽是奇装异服、妆容恐怖的学生。   抵达校园的唐若拉,领着变成大众脸的霍尔德先与盖比汇合。   “他是我的助手,叫——”她美眸一转,灵光一闪。“叫康斯坦丁。”   霍尔德疑惑的目光一闪即逝。   “康斯坦丁先生,我叫盖比,是塞维尔神殿的实习牧师。”他热情地向霍尔德伸出手,眼睛总是跟旭日一样光彩照人。   霍尔德看了眼他动脉跳动的手腕,改成点头致意。   画面似曾相识,盖比毫不介意地缩回手,言归正传:“这两天,圣会重点要求我们找出学校里面的所有初拥,我只打听出几个疑似初拥的学生。”   “卡丽坦和哈尔森呢?”   盖比笑得幸灾乐祸。“他们也被指派找初拥。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里存在真正的魂盒或恶灵,圣会要求我们优先找初拥。”   唐若拉摇头,“别高兴太早,他们未必根据圣会的命令做事。”   “啊,这……”   寒风拂来,来来往往的学生衣角猎猎,扬起的巫师斗篷遮挡远处的视线。   “有人监视我们。”霍尔德突然打断。   “谁?”盖比半信半疑。   唐若拉毫不怀疑,领着二人继续向前走。   不一会儿,霍尔德继续提醒:“他们尾随我们,可能是初拥。”   “什么?”   盖比正想转头,蓦地被霍尔德搭上肩膀。“别回头,装作不知道。”   压倒性的身高使盖比不敢反对,他紧绷着脚步跟随唐若拉。   化妆舞会在学校的大礼堂举行,舞会开始前百鬼夜行,浓妆艳抹的学生在校内游行拍照。   看到有人化妆成血肉模糊的丧尸,盖比惊叹他的化妆技术比肩电影特效。   霍尔德却淡漠地扫视周遭的小丑们,热闹的氛围总与他无关。偏偏他的身高与特别的气质惹来女生们注视,要不是他的脸不够帅,她们早就过来搭讪。   但他没想到,有男生敢来找唐若拉搭讪。   “嗨,你也参加舞会吗?”一个戴着白色假长发的男生痞里痞气,正大光明地打量她的脸和身材。   她的黑色夹克虽然遮掩腰枝,可是肉都长对了地方,但凡有点眼光的都看出她的玲珑身段。   后面的霍尔德目光转寒。   唐若拉倒是心生一计,没计较男生猥琐的眼神。“是啊,我们打算参加舞会。”   男生顿时眼睛发亮。“你缺舞伴吗?我可以陪你跳舞,还可以陪你干别的事,嘿嘿。”   话音刚落,男生莫名打个冷颤,感到身边缭绕刺骨的寒意。   晚上变冷了,一定是。   “你的嘴巴能不能干净点!”   唐若拉拦着气愤的盖比,似笑非笑,声似冷雪:“抱歉,我已经有比你高、比你有素质的舞伴,请你用身上的披风挡着长得像披萨的脸快滚吧。”   “噗——”   辛辣的话语和盖比的嘲笑气得男生鼻孔朝天。“你这个婊——”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硬生生地让他的脏话吞回喉咙。   冷漠的蓝眼俯视男生。   “你最好重新组织语言。”   难以名状的战栗侵蚀男生的心房,他不甘心地狠瞪比自己高大的霍尔德,气恼地跑了。   盖比自来熟地拍他的肩膀,“康斯坦丁,你刚才真帅。”   霍尔德不声不响地侧身,躲开盖比拍肩的手,转头问唐若拉:“你要参加舞会?”   “不是我,是我们。”   说完,她打电话给艾拉。   三人到宿舍楼下,遇到同在宿舍楼下等人的路德。他自动忽略青涩的盖比,煞有介事地打量霍尔德。   当听见他是唐若拉的助手,路德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你好,我叫路德,是若拉的邻居。”   说着,路德有意无意地活动拳头。   “你好。”霍尔德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家长审视孩子的朋友。   待穿着黑色长袍、戴着女巫尖帽的艾拉下楼,她给唐若拉三块华丽的假面眼罩,这是她问遍宿舍楼的女生借来。   “谢谢,回头我送你一个护身符,你想增加学业运还是爱情运?”   她悄悄地在唐若拉的耳边说:“爱情运。”   化妆舞会即将开始,宽广的大礼堂熙熙攘攘。当音乐一起,群魔乱舞。   五彩斑斓的旋转灯球绽放艳丽的灯光,蓝色的光芒打在“血淋淋”的僵尸脸上;绿色的光束照射烟熏妆的鬼护士;黄色的灯光照亮栩栩如生的骷髅脸……   戴着假面眼罩的三人混入人群,激昂的说唱音乐吵得霍尔德头疼。   这种音乐真不雅。   “大礼堂有后门,我们从后门出去甩掉他们。”盖比捂着发疼的耳朵对他们说。   霍尔德摇头,“我认为前后门都有人看守。”   “那怎么办?”   唐若拉环顾跳舞的人群,轻轻一扬乌发。“既然进来了,我们待一会儿才走。”   霍尔德心领神会。   初拥与人群聚集,他们最先忍受不了饥饿而分神。他则不同,当了几百年公爵,早就学会抵受鲜血的诱惑。   比起眼前一条条跳动的大动脉,他更想努力地忍受难听的歌。   兴许DJ听到他的心声,下一首居然转换成浪漫的圆舞曲。舞池的风格霎时改变,一群妖魔鬼怪开始跳华尔兹,各种转圈眼花缭乱。   场面一度令盖比震撼。   “机会来了,谁想跳舞混肴视线?”唐若拉朝两个男人伸出手。   有人比盖比快一步搭上她的手。   “我非常乐意。”霍尔德的黑色假面下,唇角弯弯。   唐若拉正想牵他进舞池,没料到被他反客为主。他腰背笔直,郑重其事地牵着她的手进入舞池,仿佛旁边的人只是陪衬。   花花绿绿的灯光扫过两人的头顶,点亮他们假面下的双眼。   唐若拉坦然地搭上他宽阔的肩膀,他也坦然地勾着她的纤腰,双方随悠扬的节奏迈开慢华尔兹的舞步。   周围的学生偶然交换舞伴,在两人的身边换来换去,擦肩而过。霍尔德握着她的手,稳健的舞步不受旁人干扰,同时打消旁人想跟他交换舞伴的想法。   两人利用舞步悄然接近后门。   “你的舞步很熟练。”他声线低沉,假面的影子遮掩他的眼神。   唐若拉对此十分骄傲,目光直抵他的假面之下。“我曾经是毕业舞会评选的皇后。”   “哦?难以置信。”   “呵,你难以置信的事多着呢。”   霍尔德始终嘴角上扬,牵着她的手注视她转圈,宛如海浪的乌发留下一阵芳香,闯入心扉。   她的另一只手被霍尔德牵在腹前,背部挨着他的胸膛而停下转圈。   彼此紧贴一刹。   “‘皇后’名副其实。”   “多谢。”   话音刚落,她转回原位,重新搭上他的肩膀。   “我今晚有幸成为你的‘王’。”他的嘴边荡漾耐人寻味的笑意。   唐若拉还没来得及深思,圆舞曲被热爱搞事的DJ加快节奏。   霍尔德笑得更欢。“但愿你的快华尔兹同样熟练。”   紧凑的节奏使周围响起嗒嗒的快舞步之声,霍尔德的舞步变得具有侵.略性。   她不得不快速调整,防守他的进攻,同时留意行为古怪的学生。   双方飞快的舞步一如相处的日子,你攻我守,你进我退。   察觉霍尔德的热烈进攻,她不甘落后,密如雨点的舞步反攻他的阵地,汹涌的气势企图淹没他的自信。   红唇上勾,她金色假面下的双眼充满挑衅的意味。   霍尔德反而勾紧她的腰,使她离自己更近。   主导权一直在他的手中。   “不错,能跟上节奏。”   “过奖。”   再一次转圈,她发现个别画着鬼脸的学生露出狰狞的表情。   她顾着留意周遭,没再理会霍尔德变猛烈的舞步。   像狂风骤雨,像急流勇进,一步一步地前进反攻。   终于,她发现有的面容狰狞的学生跑出舞池。   “初拥的忍耐到极限了,我们准备出去。”   霍尔德带着她转一圈,让她背靠自己的胸膛。“不急,还有初拥守着后门。”   接着他展臂推开她,又快速地拉她回跟前。一放一收,从容不迫地牵引她的舞步。   “数量多吗?不多的话我打晕他们。”   霍尔德又牵引她转圈,手勾着她的腰,令她的视线重回他身上。“说多不算多,少也不少。”   唐若拉眉心紧皱。   觉得他不太用心感应在场的初拥。   她再次专心地直视霍尔德,发现他双眼含笑,狡猾像狐狸。“你骗我?”   “当然没有,确实有初拥看守后门。”他无辜地眨眼睛。   “哼,但数量不多,对不对?”   “有两个,算不算多?”   无奈的语气恍然带着一丝宠溺。   唐若拉放过他,准备趁机跑出后门。   恰逢其时,音乐换成hit hop风格,周围的舞种又变了。   她马上松开霍尔德,留下一句话便退至混乱的人群内,人潮淹没她的金色假面。   “后门见。”   掌心空空的霍尔德笑了笑。   “真可惜。”   不少初拥受不了鲜血的诱惑而躲在角落,唐若拉得以借人群的遮掩,顺利地出后门。   果然,有两名打扮成吸血鬼的男生守着后门,他们的尖牙不是装饰。   看见唐若拉出来,他们龇牙咧嘴地扑过来。   一晃眼,她踢晕一个,打晕一个,然后摘掉金色假面。   “哇。”跟着霍尔德出来的盖比由衷惊叹。“懂得近战的法师就是了不起。”   霍尔德冷声打断他的赞美。“其他初拥很快发现我们不在大礼堂,赶紧行动。”   此时,一栋学生公寓的上方,酝酿着暗红的云雾。 第23章   乌云遮蔽苍白的月光,幽深的夜宛如一块黑丝绒幕布,透出玫红色灯光的公寓是被夜包裹的献礼。   为了应节,美术社团的独栋公寓开启玫红色灯光;大厅悬挂长短不一的赤红丝带,它们安静地悬吊,等待冒失的脑袋闯进来。   玫红灯光深入走廊,偏偏走廊的壁灯发出幽蓝的光线,与玫红灯光浅显交融,如敌争锋。   走出房门的女生,半张脸映着玫红色,半张脸染上幽蓝,仿佛戴了双色假面。   她穿着“染血”的护士装准备去大礼堂参加舞会,经过某个房门的时候,她瞧见底下的门缝透的红光更加鲜艳。   “苏西,你还没去大礼堂吗?”女生敲着门问。   她听见门后的细微动静停止。   嘎吱——   暗红的房门慢慢地打开一条缝,缝隙后面却没有人。   “苏西?”她懵懵懂懂地推门进去。   随后,透出门缝的红光变浓了些。   恢复平静不久,两个人影闯入鬼魅的公寓。   “哈尔森,你确定幕后主使在这里?”玫红的光芒笼罩卡丽坦,反而衬得她的冷脸毫无生气,像丧礼上的死尸。   哈尔森腹诽这些美术生会玩,默默地挪开视线不想看她。“我有信心。每具被啃食的尸体都缺失一个她们最美的部位,恰好这些部位能拼凑成一具人体。懂得这种变态美学的不是医生就是美术生。”   “但这里是女生宿舍。”卡丽坦凝重地沉吟,“校长说,学生在上个月开始流行收藏魂盒,之后发生连环命案,这点不足以证明凶手是女生。”   淋了血般的墙壁红得刺眼,一晃眼,他们错觉墙上歪歪扭扭的曲线图案在流动。   跟血一样。   两人觉得添堵,尽量不看墙壁。   “女生也能杀害女生,而且更容易下手。”   “你认为初拥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有,我不信巧合。”   “不管怎么说,我们要赶在唐若拉到来之前结束一切。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成为驱魔师,我们更不允许冒牌货打着驱魔师的名号,关于驱魔会的声誉。”   哈尔森耸肩。“驱魔会的声誉跟我没关系,我倒是想看那位女士的能耐。”   卡丽坦也想,可是驱赶她更加重要。   他们停在楼梯口前,探头往上望。   “口”字形的楼梯尽是玫红与幽蓝的光芒交织,属于艺术生诡谲的浪漫。   哈尔森膈应得很,果断拿出探测负面磁场的指南针。可惜指南针对一楼的反应比较小,两人硬着头皮上楼。   到了三楼,指针疯狂地摇摆,最后指着他们前方。他们转头望又红又蓝的阴森走廊,发现其中一道门缝透出的灯光格外深。   卡丽坦默不作声地指着那扇门,然后从黑色的毛衣下翻出沾了圣水的项链。   项链的吊坠是神的象征——太阳。   哈尔森也翻出项链,蹑手蹑脚地靠近那扇暗红如口的房门。   路过的一个漆黑房间中,突然浮现一张惨白的脸,黑洞洞的眼部注视他们经过。   佩戴在胸前的护身符发热,两人蓦地一顿。他们全身的肌肉猛然绷紧,每一个张开的毛孔沉浸在陌生、冰冷的气息之中。   卡丽坦抓紧吊坠看向哈尔森,后者视死如归地点头。   旋即,两人同时后退到刚才的房门。   门里没东西。   打算速战速决的哈尔森伸手进房间摸电灯开关。“啪”一声,房间亮如白昼。   几乎同时,门框猝不及防地垂下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脑袋,金色的长发遮罩他们的脸。   到底是身经百战的驱魔师,他们窒息一秒便举起吊坠念驱魔的圣文:“万能的太阳神,请赐予我永恒的信念和力量,使我借助您神圣的力量,满怀自信,安心地对抗这残暴的恶灵!”[1]   沙哑的一声嚎叫应声而起,门上的鬼魅跳下地面,远离他们。   哈尔森瞧见卡丽坦从衣兜拿出马克笔,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另一只手抽出别腰间的伸缩棍。   “最不洁的恶灵!我以太阳神之名驱逐你!从太阳神创造的这个生命身上——”[2]   他还没念完,一道看不见的蛮力把他甩到墙上,并且提着卡丽坦的脖子使她悬在半空。   快要窒息的卡丽坦双手乱抓空气,根本抓不到掐她的东西。情急之下,她拿出一瓶喷雾喷出草的清香,须臾无形的力量松开,她坠落地上。   喷雾叫曼拉拉草剂,能驱赶邪恶生物,每个驱魔师都能领取,是一名伟大的巫师提供给驱魔会。   另一边的哈尔森当机立断,往戴着面具的女人掷去一瓶圣水。   然而,又一道无形的力量把瓶子甩到墙上,圣水四处飞溅。   两人面如死灰。   它不是恶灵,而是比恶灵强大的恶魔!   大意了。   “应该再带多一些装备来的。”   盖比仰望整栋灯光妖媚的别墅,忐忑不安。“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背熟祈祷文,可以帮你们的忙。”   “里面的血腥味很浓。”霍尔德略有不适,冷静地压制汹涌的食欲。   三人一同进入公寓,顿觉玫红灯光伤眼。上面悬吊挠他们头顶的红丝带,长的挠他们的脖子,烦人得很。   盖比不停地用手挥上方的红丝带,旁边二人却淡定地穿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问恶灵在哪,便看见唐若拉不假思索地拾级而上。   浸没在玫红灯光中,楼梯的扶手反射枣红色的哑光,三道黑影随着他们上楼而移动,衬得脚下的阶梯像淌血。   盖比走在最后,背后凉飕飕,头顶拂过若有若无的凉气。他走得很不安稳,回头看身后却没有发现。   再转回头的时候,他感到头顶的几缕发丝轻轻摇摆。   “唐小姐……”他颤声喊住前面的两人。   当唐若拉和霍尔德回首,玫红的灯光映照他们的半张脸,黑漆漆的鼻影吞没另外半张脸。   盖比紧张得喉咙干疼。   唐若拉轻蹙秀眉,“赶紧上来,别磨磨唧唧。”   “啊?不是,你有没有觉得……”   “闭嘴,再慢吞吞就赶你回去!”   “不是,我……”   委屈的盖比突然注意到霍尔德的冷峻表情,随即,对方的蓝眸往左看。   左?   盖比恍然大悟,噤若寒蝉地乖乖上楼。   古曰:左手是魔鬼之手。   他身边的确有东西。   到了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平台,盖比感到头顶更凉了——那东西离他越来越近。   前面的唐若拉忽而背向他们驻足,手揣到衣兜里。   盖比跟着停下,脖子布满鸡皮疙瘩。不经意间,他的余光瞥见左边的肩上多了一只染红光的脚!   又一瞥右边的肩头,凑成一对脚。   他恐惧又无助地盯着唐若拉和霍尔德。   这时,他们俩同时转身。   “盖比,捉住你肩膀上的脚。”   “?!”   “快!”   视死如归的盖比急忙双手攀着肩上的脚,手掌的触感像极抓冰块。感到这双脚在挣扎,他拼命地抓紧。   下一刻,冰冷的双脚夹紧他的脑袋,疼得他头痛欲裂。   与此同时,唐若拉拿着马克笔在盖比的周围画驱魔圈。   敌人似乎感到威胁,扬起一阵刚烈的风弹开唐若拉。   一刹那,她看向霍尔德松开马克笔。   霍尔德及时拉着她的手,避免她甩出去。   好险!她暗道,同时惊讶他的力道非常大。   全身发抖的盖比直接抱紧冰冷的双脚,头被夹成猪肝色,尽管对方怎么挣扎他也不放手。   沿着双脚往上望,他看到一个挣扎的长发女人。   又一道无形的力量甩来,这次甩开的是盖比。可怜的盖比滚下楼梯,额头破皮出血。   正当戴着惨白面具的女人跳下地面,她发现被一个黑色的圆圈拘禁。她转头,看见画好驱魔圈的高大男人。   他的神速出乎她的意料。   她朝霍尔德说一句话,嘶哑的声线说着古老、旁人听不懂的语言。   “有没有事?”他晾下面具女人,转头问唐若拉。   “没事。她对你说什么?”   霍尔德蓝眸幽深,一瞥爬上来的盖比,摇头说不知道。   “嘶……沙……”驱魔圈内的女人像一只打量猎物的野兽,弓着背踱步,审视三个活人。   玫红灯光照不进面具的两个黑窟窿,根本看不清窟窿下是不是一双眼睛。   “人类……”面具下发出老妪般的声音,发音生硬。   三人不约而同地盯着她。   “我……看见了你们内心的恐惧……你们害怕被我杀死……你们害怕死亡……”   “原来是恶魔。”唐若拉面无表情。   “她是恶魔?”盖比震惊一整年,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要面对恶魔,起点太高了吧。   “桀桀……”女人盯着盖比,伸出长长的尖指甲指着他。“你的内心有空洞……你害怕成不了牧师……你在意周围的眼光……”   “你胡说!”   “别听她说话!”唐若拉声色俱厉地打断,从腰间的皮夹抽出一把短匕。   这把短匕的刀柄,缠着白色的布条。   女人如临大敌,语气变得咄咄逼人。“年轻的牧师……我能实现你的愿望……我能赐予你强大的力量……你旁边的女人是女巫……那个男人不是人类……你不要相信他们……”   盖比大吃一惊。   唐若拉不客气地嗞她一脸驱魔香水。   “啊!卑劣的女巫!”   惨白的面具当即融化,一坨坨白色的液体滴落地面,露出一张只有血盆大口的脸。   “我的神啊!”盖比立刻举起太阳神项链,“仁、仁慈而宽容的太阳神……”   霍尔德打断他祷告:“这个恶魔身上有很浓烈的血腥味。”   盖比愣了一秒。“脸上是大嘴,身上有血腥味,啃食人类……啊,我知道她的名字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和[2]改自《罗马礼书》,文中所有的驱魔祈祷文都修改自此书。 第24章   “食尸鬼维塔尔!”   唐若拉眼前一亮。   “食尸鬼”是恶魔的名号,“维塔尔”的恶魔的真名,驱逐恶魔的要素齐了!   “啊!”维塔尔张开脸上的大嘴嘶吼,似要把脑袋撕裂成两半,暗红的巨舌伸出尖齿间摆动。   盖比一阵恶寒。   “卑贱的人类!”粗犷沙哑的声音从大嘴发出:“愚蠢的人类!我将在黑暗的尽头折磨你们的灵魂、吞噬你们的灵魂!”   “你能忍受地狱之苦再说。”   话音刚落,唐若拉提着白柄短匕到驱魔圈前。见状,维塔尔迅速后退。   当她想退出去驱魔圈,无形的屏障把她弹回来。好巧不巧,惯性使她冲向流转寒芒的刀尖。   刀刃直.插她的大嘴内。   正当霍尔德和盖比担心大嘴咬唐若拉的手,但见维塔尔的张开着大嘴,一动不动地悬浮半空,双脚离地。   一道和煦的风卷维塔尔与三人。   霍尔德暗自震惊。   因为风带着神圣的力量。   “啊……”   唐若拉伫立她前面,昂首望着她浑身颤抖,冷漠地低语,声音只有维塔尔听见。   须臾,维塔尔抖得更厉害。“居然是——”   “滚回地狱吧,食尸鬼维塔尔,接受地狱炼火的审判。”   “啊啊啊啊!不——”   她不但要回地狱,还要回接受神罚的罪恶炼狱。没天使长的审判,她永世不得脱离!   “我诅咒你!”   “诅咒无效。”   地面出现的地狱之火缠绕歇斯底里的维塔尔,因为她真的发现自己的诅咒无效。   绚烂的火舌勒紧维塔尔,扯她回地狱。   下一秒,地面恢复原状,玫红的灯光依旧伤眼。   目瞪口呆的盖比暂时失语,第一次见识自带特效的驱魔场面。以前他见过一次,简直朴实无华,等受害者昏迷才知道恶灵离开。   这一趟值了!   女巫牛逼!   淡定的霍尔德及时扶着她的背,话音柔和像春风:“没事吧?”   驱逐恶魔比较疲劳,必须使用这把短匕才能以绝后患。恶魔比恶灵强大,并且每个恶魔拥有不同的能力,驱魔香水对它们而言效力削减。   唐若拉下意识地摇头。“没事。还没结束,别松懈。”   “接下来交给我。”   磁性的嗓音具有安全感,她交给霍尔德一条干花手链。   “唐小姐,驱魔不需要使用圣水吗?”好学的孩子盖比谦虚发问。   “当然需要,我的匕首预先涂了圣水。”   “原来如此,真方便。”他双眼闪闪如繁星,写满崇拜。“唐小姐真厉害!难怪丹尼尔牧师经常说一定要你进入驱魔会。”   “呵呵。”   三人继续上楼,霍尔德虚扶她的后背。   到了三楼,唐若拉指着一个门虚掩的房间,房间里洋溢血红的灯光。   一看就知道凶险。   盖比正想说什么,发现康斯坦丁不在。上楼的时候他顾着回想刚才的大场面,没注意到少一个人。   唐若拉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率先推门进去。   浓烈的血腥味与腐臭味扑面而来。   待看清楚房间的东西,盖比想吐,唐若拉强忍着不吐。   红色灯光的照射下,房间的地面画着一个逆五芒星的魔法阵,魔法阵的正中心躺着一枚人类的心脏,和一具经过针线缝合的拼凑尸体。   魔法阵外,躺着一名被杀害的少女,她的护士装血淋淋,心脏位置黑洞洞,血肉模糊。   忽地,一阵带着腥气的急风拂来,唐若拉马上推开盖比,转身踹开偷袭者。   偷袭者霎时后退。   那是一个穿着吊带睡裙的女生,鲜血染红她的发梢和上半身,娇艳的嘴吐出两根尖牙。   “血族!”盖比大惊失色。   “嘻嘻,女巫你终于来了。自从那晚,我很想念你的血。”女生咧嘴一笑,尖牙凌厉。   唐若拉勾唇,眸中闪过异色。“那晚偷袭我的,原来是你。”   女生笑得妖冶,直勾勾地盯着唐若拉的喉咙。转眼,她再度扑过来。   她的身手极其敏捷,可是格斗技巧一塌糊涂,很快就被唐若拉从后面压制。   然而,女生笑得更欢。   嘶啦——   唐若拉听见背后的异响,想起背后放置了一个衣柜。   随即,腐朽冰冷的气息缠绕她的脖子。   “真想念你的鲜血。”   是那晚不男不女的血族的声音!   唐若拉掐紧女生的脖子,怒道:“你居然骗我?”   “嘻嘻,否则你怎么会上当?”   “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你代替维塔尔献祭吧。”不男不女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紧握太阳神吊坠的盖比想去帮忙,可是他看见唐若拉嘴边含笑,完全不像需要帮忙的模样。   他选择静观其变。   “你看,你带来的牧师不敢救你,你注定成为我们的牺牲品。”   “你们搞错了,我不需要他救。”   言毕,一股看不见的力道把她身后的血族踹出门外。摔在走廊的血族还没反应过来,房门“砰”地关上。   “谁在这!”   又有看不见的力量踹他的胸口,快如闪电的速度使他来不及躲避,沉重的力道踩碎他的肋骨,嘎吱的响声大快人心。   “啊!你到底是谁!”   血族能自愈,可是痛感没有消失,他此刻疼得要命。   不一会儿,一个深色短发的男人凭空出现在他眼前,男人的脚正狠狠地踩着他的胸口。   “区区一个伯爵也敢放肆。”   男人的身高如巍峨大山,磅礴的杀气碾压宛如虫子的他。   “你知道我是伯爵?”红色短发的伯爵凝紫眸盯着男人,难以置信没察觉他的气息。   不可能,凡是生物都有气息,包括血族。可是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气息,偏偏这个男人露出同类的尖牙,面容却陌生。   “你也是血族,为什么要帮人类!”   玫红的灯光使霍尔德的脸镀一层妖媚的血色,眉弓投下深邃的阴影,眼底幽蓝的冷光穿透阴影直抵伯爵的阴暗内心。   “因为你碰了不该碰的。”   伯爵一愣,还没明白。   霍尔德加大力度踩他胸口,踩得其胸口下陷,胸骨粉碎。   “啊!住手!我们是同类,你要伤害同类?”   冬雪般的蓝眸俯视这条虫子。   “你先说说你们今晚的目的。”   伯爵急忙抓住一线生机,意图策反他:“血族潜伏太久了,本来人间也属于我们,我们不能再躲在黑暗里,我们要重新踏上大地!”   顿时,伯爵如坠深渊,杀上云霄的气势使他窒息。他终于明白,对方的等级在他之上,甚至是公爵。   现存的公爵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失踪了。   他如梦方醒。“你是公爵大人,霍——”   还没说完,他感到心脏处一凉,剧痛随之而来。他目光下移,看见一把刀柄缠着布的银餐刀插.进心脏。   凄厉的惨叫回荡走廊,无名火焚烧他的躯体。   “……你居然背叛血族!”   “不,我是肃清武斗派。”   转眼,伯爵烧剩一具骸骨,最后化成骨灰。   他死也没明白因为尝了一口唐若拉的鲜血而被定位,他和初拥女生拙劣的演技只骗倒他们自己。   霍尔德淡定地收起银餐刀,打开血光渗出的房门。   初拥女生消失了,地面多了一堆黑灰。   “那个血族呢?”   “成骨灰了。”   盖比也对这位助手投去尊敬的目光。“逆五芒星代表地狱、邪恶,我猜血族和维塔尔想打开地狱之门。不过又不太对,这尸体有什么作用?我知道心脏是祭品……”   霍尔德越过喃喃自语的盖比,暗自审视唐若拉有没有受伤。见她毫发无损,他语气缓和:“斜对面的房间还有两个人,可以去看看。”   “是哪些倒霉鬼?”   倒霉鬼哈尔森和卡丽坦一苏醒,视野便被三张脸和明亮的灯光占据。两人懵了几秒,慢慢想起发生什么事。   两人身处的房间一片狼藉,哈尔森的细棍滚到角落,卡丽坦的马克笔才画出一半驱魔圈,碎裂的玻璃瓶流出散发植物清香的液体。   唐若拉深深地表示遗憾:“已经结束了,你们等会去斜对面的房间记录现场。”   盖比勉强按捺得意洋洋的心情,捧着已经打开、像首饰盒的魂盒,煞有介事地补充:“还有这次事件,我们塞维尔神殿会向圣会作出详细的报告。”   哈尔森眨眨眼睛。“哈?结束?”   他是谁……   他在哪……   才昏迷一会就结束了?   “不可能!那个戴面具的恶魔呢?”卡丽坦强行起来,扯痛肩膀的伤口,却一声不吭地忍耐。   “她啊,回地狱了。”   卡丽坦一个趔趄。   又是这么说!   “我不信,血族呢?”   “变骨灰了。”   “什……”她恼怒地瞪着唐若拉大喝:“请你不要再胡言乱语!驱逐恶魔回地狱不是简单的事情,凭你这样的半吊子不可能完成,请你们别再妨碍我们驱魔。”   “我没有妨碍你们,是恶魔自己送上门。而且你们搞不定,我们只好接手。”   “你……”   “卡丽坦,负面磁场消失了。”哈尔森盯着指南针插话。“唐小姐没有撒谎。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我们输了。”   卡丽坦握紧双拳,不服地瞪着唐若拉。   “唉。”哈尔森站起来,拍拍裤子的灰尘。“这次是我们大意,感谢你们及时赶到消灭敌人。”他大方地朝三人伸出手,痞气地笑道:“希望以后有机会和你们合作,我真想见识你们的本事。”   盖比代替两人与他握手。   卡丽坦没他大方,忿忿地走到唐若拉旁边,侧头冷语:“驱魔是拼上性命捍卫正义的工作,不是儿戏的游戏,希望你不会白白丢掉性命。”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捍卫正义?”   卡丽坦的背影一顿,没有停留。   唐若拉伸个懒腰,“回去洗个热水澡,明天找校长拿酬金。” 第25章   日上三竿,今天的阳光尤其灿烂。   西装革履的盖比挺直腰身,自信满满地跟着唐若拉到校长室。他还特意把短发往后梳,精神抖擞。   可是,校长室内还有一位玛利亚神殿的老牧师。   盖比的神采瞬间垮了一半。   他来干什么?   想归想,他自豪地向校长介绍唐若拉:“这位唐小姐是与我们塞维尔神殿合作的驱魔师,昨晚由她和她的助手解决了躲藏在学校里面的恶魔和两名血族。”   头发花白的校长打量一番英姿飒爽的唐若拉,然后热情地伸出手:“你好,唐小姐。真没想到你们的驱魔师是一位年轻的女士。”   你们?   盖比斜睨坐在旁边的老牧师。   唐若拉礼貌地与校长握手。“连环命案已经破了,希望校长准时支付酬金。”   “没问题,玛利亚神殿和塞维尔神殿的酬金各一半。”   “一半?”盖比不服地看向老牧师,后者正襟危坐,笑眯眯地接受。   “呵呵,为什么是一半?”挨着椅背的唐若拉单刀直入地质问。她不是神殿的人,无须客气。   校长的语气理所当然:“你们一起解决了康斯特大学的危机,当然是各一半。”   盖比简直瞪圆双眼。   “你们是指玛利亚神殿和塞维尔神殿?”   “是的。”   唐若拉了然,笑盈盈地看向老牧师,话却是问校长:“我猜这位玛利亚神殿的牧师一定是说,他们的驱魔师和我联手处理危机,对吗?”   “是的。”   “根本不是!昨晚只有唐小姐和她的助手驱逐了恶魔和血族!”   气死他了。   校长疑惑的目光来回扫视盖比和老牧师,希望得到准确的说法。   老牧师气定神闲地十指握扣,比毛燥的年轻人稳重。“盖比牧师,作为神的仆人,为神的子民解决烦忧,是我们的荣誉。黑暗、邪恶的生物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要共同守护光明。”   大义凛然的道理使盖比的脸绿了。   他哪里听不出老牧师的意思:同为牧师应该不分你我,而且你有义务维护神职人员的名誉。   简而言之,有好处一起捞。   神殿与神殿之间是合作和暗自竞争的关系,他一个实习牧师不敢搞僵两个神殿之间的关系。   对方的资历和辈分高于盖比,如果他现在敢撕破脸皮,对方一定会向圣会和塞维尔神殿投诉他,那么他的考核必然不合格。   唯一对不起的是唐小姐和康斯坦丁。   人家拼尽全力对抗邪恶,功劳就这么被分了。   啊!他好无力!   盖比的气焰瞬间熄灭,蔫蔫的。   老牧师见状,扬起志在必得的微笑。   “这位牧师,神如果知道玛利亚神殿贪得无厌,会降下神罚吗?”   唐若拉此言一出,老牧师和盖比神色巨变,连校长也震惊地吃瓜。   “唐小姐胡说什么!”老牧师蓦地拉长老脸,眉宇酝酿着怒气。“请别随意诋毁神职人员,我们是神的仆人,我们为光明、为正义而战!并不是……”   “噢。”她揉一揉耳朵,“这么说,你们的两名驱魔师因为太丢脸,没跟你详细汇报?昨晚他们为了守护光明被邪恶打晕,一直昏迷到我们三个处理完危机,这也是你们的荣誉吗?”   老牧师义正辞严的面容变得僵硬。“他们……很英勇……”   “所以他们唯一的贡献是在校园巡逻三天?”   “唔,他们……”   “校长,或许你应该给他们结算安保费。”   老牧师的脸挂不住了。   盖比的内心乐开花。   校长看见老牧师尴尬难堪的表情,明了一切。“明白了,我会给那两名驱魔师结算三天的安保费,至于驱魔费用,我会完整地转账给塞维尔神殿。”   唐若拉满意地点头,没人能分走属于她的东西。   结算流程是业界的规矩,由神殿分派的任务,委托人结算的费用也由神殿转给驱魔师。   抽佣嘛,大家都明白的。只要抽得不过分,驱魔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先告辞了。”老牧师瞪一眼唐若拉和盖比,悻悻地离开校长室。   “我们也告辞了。”   “等等。”校长追上来喊住唐若拉和盖比,露出有求于人的热情微笑。“请问唐小姐接下来,有没有驱魔工作?”   “没有。”   “噢,我能请你们坐下谈谈下一份驱魔工作吗?”   唐若拉和盖比对视一眼,从善如流地坐回去。   校长高兴极了,娓娓道来缘由:“你们知道德克州的卡罗镇吗?”   闻言,她心头一跳。   盖比知道德克州。“德克州以前发生过‘黑山羊’惨案。”   “是的,卡罗镇就在发生惨案的小镇隔壁。”校长惆怅地叹气。“我的弟弟在卡罗镇上的高中当校长,他总是打电话给我诉苦,我知道他的生活多么压抑,多么不开心。”   “他的高中发生怪事吗?”   “是卡罗镇发生怪事,导致他……他总是说镇上潜伏可怕的魔鬼。尤其到了晚上,他完全不敢离开家。我希望唐小姐和塞维尔神殿去调查一下。”   盖比不懂就问:“卡罗镇上没有小神殿吗?”   “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礼拜堂,和一位年迈的牧师。如果卡罗镇真的存在魔鬼,我希望唐小姐帮助我的弟弟。”   “先开个价。”   校长笑了笑,感到爽快的人就是好说话。“我知道驱魔师的收费按照敌人的等级划分,如果面对的是鬼魂,我支付5万;如果是魔鬼,和这次一样,20万。”   “这个价钱是抽佣之后。”   “哈哈,当然。”   盖比在旁讪笑。   “成交。”心旷神怡的唐若拉感到呼吸的空气非常清新。“具体事务,你和盖比交接,我等你们的消息。”   “没问题。”   她和盖比走在校道上,迎面感受舒爽的秋风。   “唐小姐,你真的很厉害,我多么害怕玛利亚神殿分走你的酬金。”阳光照耀盖比眉飞色舞的脸庞。   唐若拉环手抱胸,“我不会让贪心的人得逞。咦?看来有人等着我们。”   办公楼的不远处,一身黑衣的老牧师站在树荫下面,还没离去。两人大摇大摆地经过,果然被他喊住。   “唐小姐,你不是正式的驱魔师,我劝你低调一点比较好。”老牧师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说教。   她眯眸注视老牧师锐利的眼睛,“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   盖比强忍着窃笑。   老牧师恭敬有礼的面容被怒气炸裂,开始微微扭曲。“但愿神庇佑你。”转而他对盖比说:“但愿神承认你是一位牧师。”   留下两句狠话,老牧师恼怒地远去。   盖比有些头疼,“如果丹尼尔牧师知道,要被他责怪了,唉。”   她拍盖比的肩膀,“你记住你是守护光明的牧师就行了,这是你现阶段前进的目标。至于其他事情,让丹尼尔处理。”   霎时,明媚的光线显得他目若朗星,神采飞扬。“好的,我一定会成为正式的牧师,不会给塞维尔神殿丢脸的!还有,我一定会跟校长交接好,你放心!”   “我看好你。”   校园恢复生机勃勃的氛围,一些伪装警卫的圣会成员在校内登记初拥的信息。   康斯特大学的危机暂告一段落。   一辆黄色的跑车停泊在校园外围的树下,黑色的车窗后面是戴墨镜的男人。   “武斗派的威尔逊伯爵在这里出现,那霍尔德大人会来这里吗……”   晌午,黑文镇。   漆黑的机车熟稔地停在金雅小神殿外面。   “亲爱的若拉,听说你驱逐了一个恶魔,真是勇敢!”一身黑袍的爱伦笑吟吟地展开双臂,迎接到来的唐若拉。   桃花般的眼睛温柔多情,神需要他的博爱。   她却不跟他客套,躲开他热情的拥抱,摊开手掌:“圣水,银矛。”   “哎呀,许多天不见,你还是这么直接。”   “圣水,银矛。”   爱伦默默地放下双臂,看了看小神殿门口。确定没人进来做祷告,他才示意她跟上。   神像的右侧有一扇门通往内堂,爱伦有时在这里过夜。   内堂有一个藏书房,和一个杂物房,她要的物件就在杂物房。   爱伦递给她一瓶绿宝蒸馏水,“里面的就是圣水。”   “真的?不是用蒸馏水骗我?”   他无奈失笑:“我要是骗你,担心你把神殿的屋顶掀了。这个,就是你要求锻造的银矛,能够伸缩。”   她接过手掌长的银矛,按下柄上的按钮,银矛伸展至一条腿的长度——这是她从哈尔森的细棍得到的启发。   受过神洗礼的银制伸缩银矛,她打算用来攻击血族。   血族擅长近战,她需要一件拉开彼此距离的武器。   “不错,对恶魔有没有效果?”   “应该有,不过不能直接驱逐,你知道的。”   “能攻击就够了。”她喜滋滋地收好新装备,“谢谢你的慷慨,我走了。”   “若拉。”爱伦收起职业微笑,露出大哥哥般的关切神色。“听说你和男朋友同居,虽然他长得一般……”   “不是!我没有!”   爱伦明白的,初恋令人害羞。“男人很会骗女人,你要谨慎些。还有,捂好自己的私房钱。”   “闭嘴!”   她要疯了。   “还有,别轻信男人的甜言蜜语——”   尖锐的矛头指着他的喉咙,他识趣地闭嘴。   眼看她气冲冲地离去,他作死地添一句:“如果你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爱你,可以来找我问!”   啊!   神啊,教教她怎么解释吧! 第26章   “……血族利用初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另一方面跟恶魔合作,画逆五芒星的魔法阵举行可疑的仪式,现场还有一枚心脏和一具拼合的尸体,我怀疑是祭品……”盖比正在跟丹尼尔汇报。   他故意将唐若拉的驱魔手段简单化汇报,耳边回荡她的威胁:敢泄露女巫的秘密,女巫有一千种方法折磨他。   反正上头要的是结果,他重点汇报战果就好了。   “血族和恶魔合作?”   “是的,打开的魂盒在变成初拥的女学生寝室找到。”   丹尼尔感到伤神,揉胀疼的太阳穴。   离开丹尼尔的办公室,盖比迎面遇上玛利亚神殿的老牧师——他恐怕是来找丹尼尔投诉。   盖比谨记唐若拉的告诫,昂首挺胸地与他擦肩而过。   但没走多远,他被从拐角走出来的黑风衣男子拦截。男子的金色短发自然卷,卷得像泰迪的毛。   “是不是真的?”   “什么?”盖比很不喜欢他不可一世地用下巴瞧人。   “哼,这次驱逐恶魔和血族的是冒牌驱魔师?”   男子环手抱胸,冰蓝色的眼睛俯视盖比,倨傲不凡。   盖比很不爽他的态度,不正面回答。“你在哪听到的?有这样的事?”   “驱魔会内已经传开。”   “噢,谁知道呢。”   盖比头也不回地走了,听见后面的男子不悦地“啧”一声。   引发话题的“冒牌驱魔师”唐若正提着一大袋食材进屋。她收到了塞维尔神殿的20万转账,心情极好极好,破天荒想亲自下厨。   恢复本来美貌的霍尔德接过她的大袋子,听见她说今晚亲自下厨,不由得脚步一顿。“你想吃什么,告诉我就好。”   “这道菜你未必会。”   霍尔德的眼神写满质疑。   质疑一条大懒虫的厨艺。   很快,他注意到她别在腰间的新武器极具神圣气息,连他也不敢靠近。   唐若拉顺着他的视线看自己的腰间,并没有遮掩:“用来对付血族和恶魔,你怕不怕?”   “死在你手上是我的荣幸。”他的唇角勾起优雅的弧度,指尖把鬓角的发丝撩耳后,露出苍白而修长的脖子。   她却啧一声。“男人的话果然不可信!”   霍尔德:“?”   她不再多言,兴冲冲地到厨房准备。露娜跟着去凑热闹。   日落西山,厨房响起搅拌机的噪音。穿戴红色围裙的她把白菜和胡萝卜搅拌成馅料,旁边的霍尔德好奇地观摩。   “你会做薄饼吗?”她突然侧头问。   “当然。”   “很好,你用做薄饼的方法做面饼,要比较薄的,手掌大小。”   霍尔德十分好奇,“你要做手掌大的薄饼?还是牛肉卷?”   “嘿,等会你就知道了。”   橘黄的余晖穿过窗户,落在她的乌发,落在她的肩头,笼罩她狡黠的笑脸。似月牙的双眼,不经意地勾人的心扉。   霍尔德突然觉得,曾经艳绝群芳的祸国公主海伦,或许亦比不上她美。   她拥有吸引人探究的神秘美感。   搅拌机的噪音拉他回神,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想入非非,不由得吃惊。   “霍尔德,做面饼。”正在搅碎牛肉的她不忘提醒。   他柔然一笑,“好的。”   随即,他戴上另一条黑色的围裙,开始倒面粉。和面的手势非常娴熟,他飞快地压面饼。   旁边的唐若拉开始为馅料调味。   露娜眼睁睁地坐在门口看着两人,余晖为他们俩镀上一层柔光,它歪着脑袋凑热闹。   当一碗馅料和三十多块薄薄的面饼准备好,她满意地端出餐桌,外加一碗鸡蛋.液。   霍尔德好奇地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把馅包在面饼中间,然后用筷子沾蛋白液涂在面饼的边缘。   最后,她把面饼合上,灵活的手指把面饼的边缘捏出花纹。   “这是饺子?”活了几百年,他自然见过各种美食,学不学是另一回事。   “没错,这是华国的饺子,奶奶教我做的。”   专心垂眸包饺子的她嘴边噙笑,眉眼随之柔和。   霍尔德没有插话,安静地倾听。   她今天心情好,想起往事便有了倾诉欲。“以前放假,爸爸会带我和妈妈回他的家乡,这个时候,爷爷和奶奶最高兴。华国有一个很重要的新年节日,会全家聚在一起吃饺子。”   她举起手里包好的一直饺子,笑容像令万物苏醒的温柔的晨曦。“就是这样的饺子,很好吃的。可惜这里卖牛肉多,只能用牛肉代替了。”   面饼包的不是馅料,而是心意。   霍尔德环顾空荡荡的大厅,一直想问她的父母去哪里。   “我的父母失踪了。”她似乎心有感应,似乎自说自话。“他们被邪恶盯上,我要找回他们。”   包着馅料的面饼边缘,她捏得用力。   气氛骤然低落不少,霍尔德一笑散阴霾。“你教我包饺子,我想学。”   “好啊,以后我想吃就靠你了。”   “没问题。”   唐若拉指导霍尔德包饺子,教着教着,她发现霍尔德的捏合面饼的手势跟弹钢琴一样优雅,看愣了。   不知不觉,她想起网上的富婆为他打call。   那么他有没有……   这样做饭给富婆吃?   有没有不可描述……呃……   霍尔德抬眸,发现她分神,又见自己的指尖沾了面粉。   他灵机一动,轻刮一下她精巧的鼻尖。   唐若拉:“?”   “有蚊子飞过。”   “秋天有蚊子?”   “或许是路过?”   她半信半疑地继续包饺子。   “你刚才在想什么?”霍尔德并不打算放过她。   她包饺子的双手一顿,视线不自然地看别处。   妖冶的血眸目光炯炯。“难道是想我?”   “当然不是。”她后悔回答的速度太快,干脆旁击侧敲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以前会经常做饭吗?挺熟练的。”   “血族无法吃饭,我学会后就把饭菜扔了,或者给经纪人试味。”   “这样啊,你尝不到饺子的味道,可惜了。”她飞快地转移话题:“如果血族吃饭会怎么样?”   霍尔德的目光意味深长。“会腹泻。”   “哈?”唐若拉差点笑出来。   战斗前灌一个血族吃别的食物,岂不是不战而胜?   “你平时怎么推却应酬?不怕惹恼富豪富婆吗?”   霍尔德轻轻地放下包好的饺子,十指交叉地托下巴,目光玩味。“唐若拉小姐,你是不是对歌唱家的工作有误解?”   “难道名流的生活不是纸醉金迷?”   “呵,寂寞会把我们变疯狂放纵,也可能把我们变得冷漠封闭。”   “你是哪一种呢?”   他前倾上半身凑近,荡漾笑意的血眸凝聚了火焰般,热烈的目光穿透她的心扉,霸道地盘踞。   他轻声低语,声线像小提琴。“你是在了解我吗?”   闻言,唐若拉笑盈盈地迎接他的目光,说出准备好的借口:“我在想,如果你的资金来源多样,你支付的治疗费可以提高。”   霍尔德笑着往后靠椅背。“原来如此,真是遗憾。恐怕你要失望,我的收入来源只有一种,靠我迷人的歌声所得。”   “呵,你的脸皮比这些面饼厚。”   “当然,毕竟我曾经站在世界的舞台上。”   说不过他,唐若拉咬着牙收回视线,专心包饺子。   一只只像元宝的饺子整齐地摆放在盘子上,初学的霍尔德捏得像模像样,她满意地端进厨房准备下饺子。   她打算一半用来水煮,一半留明早香煎,蘸上辣酱贼香。   霍尔德伫立一旁看她烧水,注意到她一直嘴边带笑,问了句:“你喜欢中餐?”   “中餐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料理。”   “噢~”   总是泛冷光的血眸注视饱满的饺子,他认得出哪些是自己捏的,哪些是她捏的,明明模样差不多,可是他认得出细微的差异。   换作以前,哪个血族相信公爵大人会细心包饺子,倒是相信他会抚摸猎物的血管——为了血的味道更好些。   水烧开了,水蒸气弥漫,一半饺子下锅煮。   霍尔德一瞥她朦胧的双眼,看出浓烈的思念。   他差不多忘记家是什么模样。   牛肉的香味逐渐溢出,锅里的饺子开始浮上水面。他凝视一只只胀鼓鼓的水饺,突然产生一丝久违的人类的食欲。   他暗自惊骇。   “洒一些芹菜丁和葱花更加香。”   碧绿的蔬菜丁飘浮汤面,唐若拉欣喜地嗅一口。   就是这个味道!   “怎么样,是不是很香?”她察觉霍尔德失神地凝视锅里的饺子,以为他被自己的厨艺折服。   “香。”他淡然收回视线,没敢看搅拌水饺的唐若拉。“我想起阁楼还没打扫。”   言毕,他转身就走。   垂涎三尺的唐若拉不疑有他,喜滋滋地关火舀水饺。   “喵!”   爬到她脚边的露娜也闻到香味,软糯地喵喵叫。   “别急,等会我给你的晚餐加鸡肉。”   “喵~”   吃饱喝足,她破天荒地自己收拾和洗碗。   不过一天的好心情在她准备洗澡的时候破裂。   她刚挂好睡衣到门后,一转身,看见镜中的自己。   她的鼻尖什么时候多了一点白色的面粉?   回想片刻,她想起霍尔德刮过自己的鼻尖。   “啊,霍尔德我跟你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看过《特洛伊》的应该知道海伦公主。 第27章   存款变成六位数,唐若拉从睡梦中笑醒。   她起床撸一把露娜,端详它灰色的毛发。“我可以带你去做美容了,别的猫猫有,我家露娜都要有!”   露娜歪了歪脑袋。   深秋的早晨最舒服。   一人一猫来到一楼便闻到煎食物的香味,垂涎的唐若拉偷看穿戴围裙的高大背影——不是,偷看煎饺子的不粘锅。   席间,她接到爱伦的电话。末了,她郑重其事地告诉霍尔德:“有两位牧师等会来访,你需要回避一阵。”   “好的。”   一袭黑袍的爱伦与盖比一起来访,前者进了屋东张西望,寻找什么。   唐若拉端来两杯热茶,坐在他们对面。“有话直说吧,我等会要带露娜去做美容。”   “露娜?”   “她的猫咪。”   盖比恍然大悟。   爱伦收回张望的视线,正色道:“若拉,现在你的名字在塞维尔神殿中十分响亮,而且有委托人指名要你驱魔。看,你果然有当驱魔师的天赋。”   “说正事。”   他微笑不减,多情的眼睛总是焕发魅力。   “托雷斯校长的委托已经通过审核,我和盖比来是找你谈这次的任务。噢,我已经获得塞维尔神殿的批准,成为你的接引人,不过金雅神殿只有我一个牧师,所以还是由盖比跟随你执行任务。”   “可以,我喜欢和熟人一起行动。”搭档知根知底,她比较放心。   盖比听了心花怒放,曾经担心她嫌自己是菜鸟,不想带他。“唐小姐,这次我也不会拖后腿。”   唐若拉扬手打断他,提出最重要的问题:“德克州离黑文镇起码有十小时车程,肯定要留在那边过夜,住宿费和车费怎么报销?还有餐费呢?”   爱伦忍俊不禁,就知道她不能吃亏。   “这个你放心,托雷斯校长已经预支1万块经费给我们。还有——”盖比骄傲地挺胸,双眼活力四.射。“丹尼尔牧师已经批准我驾驶神殿的轿车出发。”   终于可以为驱魔师摸一下方向盘了!   年轻人就是有奇奇怪怪的梦想。   既然能节省自己的油费,她乐不可支地答应。   接着,爱伦给她一张纸条。“这是卖魂盒的店主的住址,正巧也在卡罗镇,你顺道去看看。”   唐若拉接过纸条,深深地记下地址。   或许,这次能找到父母藏身的线索。   “若拉,卡罗镇的情况比较奇怪,你千万别大意。”爱伦多了一抹忧色。“那里发生过多起命案和失踪案,不论是居民还是游客,都是出事故死亡。死者……怎么说呢,表面是出事故,实际上是掩盖死者奇怪的致命伤,那边的警方不了了之。”   盖比猛地点头。“托雷斯校长交待过,他的弟弟坚称他们被邪恶杀死,有一股黑暗势力支配卡罗镇,他爆料有许多命案没有曝光,曝光的只是冰山一角。”   “三年前发生‘黑山羊’事件,余党可能转移到卡罗镇。”唐若拉沉吟数秒,“什么时候出发?”   “由你拿主意。”   “明天吧,我们连续销毁两个封印在魂盒的邪恶生物,对方一定警觉。情况有变之前,我们尽快出发。”   就此敲定出发的日期,盖比回去收拾行李。   爱伦走之前,语重心长地告诉她:“男人在女人不在家的时候,总会心猿意马。”   她马上黑脸:“爱伦,想吃拳头吗?”   “啊,神在召唤我,我走了。”   她没好气地背上露娜,带它去做美容。   美容后的露娜浑身香喷喷,惬意地蜷缩在柔软的小窝里小憩。而唐若拉回卧室收拾行李。   估摸要在卡罗镇住几天,她决定带中号的行李箱,然后面对衣柜里又被自己弄乱的衣服发愁。   收拾衣服真的好累。   “你要出远门?”   唐若拉回望倚在门口的霍尔德。“是,麻烦你帮我照顾露娜几天。”   霍尔德放下抱胸的双手,走进她的卧室。   “别随便进女士的房间。”   他置若罔闻地走到唐若拉面前,额前斜分的淡金长发绕到耳后束小揪揪。   “我也去。”   声音宛如珠落玉盘。   她错愕,“那里不一定有血族,你不需要去。”   “那里也不一定存在邪恶的生灵。”   唐若拉凝眉沉色,琥珀般的棕瞳上下打量他。只是他一如既往,眉眼忧郁,笑容温柔。   “你是不是有企图?”   “我一个受了伤的血族能有什么坏心思?”   “为什么你要跟去?”   霍尔德俯下身直视她的琥珀瞳孔。“我在担心如果你有危险,谁给我买苹果?”   呵。   做金主爸爸的感觉真不爽。   “何况你有改变容貌的魔药。”他双眼弯弯,“不想加收治疗费吗?”   唐若拉沉默。   因为她对于“加收治疗费”心动了。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   “嗯?”   刹那,唐若拉的手刀劈到他的耳边。电光火石间,霍尔德后仰躲避。   “呵呵。”她的笑声堪比冬雪。“恢复得不错啊。”   “勉强能够躲避。”   话音刚落,她抬腿往他的面门扫去,急风拂起他的几许发丝。然而她的眼前晃过残影,霍尔德安然无恙地伫立。   “反应也够灵敏呢。”   “你的功劳。”   他面带笑容地躲开接二连三的攻击,顺手拿起铺在床上的一件雪纺衬衣。“面料真软,很适合你。”   “放下我的衣服!”   她五指擒去却抓个空,对方早已悠然地转身躲开,乖乖地放下雪纺衬衣。转眼,她身后响起风风韵韵的低语:   “你的攻击真是迅猛。”   唐若拉转身欲抓腕扫肘,哪知一阵轻风扬起她的发丝,一只冷白的大手虚握她的手腕,看似华尔兹的舞姿。   随即,大手缩回去。   他们一个转,一个绕,如同跳双人舞。   唐若拉暗道可恶,就知道他有所恢复。看着她颦蹙,霍尔德又拿起另一件长袖睡衣。   “款式守旧了点,不过料子够柔软。”   “放下!”   “噢~”   长腿旋踢疾风猎猎,总是只沾到霍尔德的残影。   霍尔德背靠衣柜门,侧头一看悬挂的衣物,好心提醒:“记得厚和薄的外衣都要带,那里的温差和这里一样。”   “不用你提醒!”唐若拉干脆往他丢去一个枕头。   他稳稳地接着,闻到舞会那晚她留下的芳香,封印在内心深处的欲.望开始涌动。   白皙的手伸到他眼前抢回枕头。   他马上扬起微笑的脸,“我这个助手够资格跟去吗?”   “哼。”她抱着枕头遮挡铺在床上的衣服。“你说实话,到底恢复了多少?”   “恢复了力气。”   她无语凝噎。   能一把拉着被恶魔的超自然力量甩出去的她,力气确实够大。   “对了,苹果和榨汁机我能自己背。”   唐若拉抱着枕头斟酌一番。   霍尔德继续诱惑:“我可以不睡觉开长途。”   “我对古老的仪式和魔法阵比较熟悉。”   “我还能当免费打手和苦力。”   “我……”   “够了。”她承认霍尔德跟去,利大于弊。既然上回的血族没发现他的气息,他改变容貌,大摇大摆地走在阳光下更不会露馅。   她昂首注视比自己高一个半头的霍尔德,郑重其事地约法三章:“出去后,你不能擅自行动,不能吸人血,不能杀害人类,不能做暴露身份的事情。”   “没问题,我答应。”他笑如春风,丝丝笑意直达眼底。   “暂时想不到其他要求,想到再补充。”   “好。”   “你去收拾行李吧——”她顿了顿,目光黯然。“我借父亲的背囊给你,他年轻的时候是背包客,藏了很多背囊。”   霍尔德凝视她起变化的目光。   父母的主卧室许久没有生气,她每次进来总有淡淡的伤感缭绕心头。   霍尔德站在门外等候。   考虑到要放苹果,她挑一个深蓝色的登山背囊借给霍尔德,质量好,防水,容积大。   “每一瓶改变容貌的药水只能维持12小时,我要抓紧时间多制几瓶。”她默默地感叹时间不够用。“晚餐前都别来地下室找我。”   除了易容魔药,她还要调制一些新的驱魔魔药。   晚上再收拾行李吧。   相反,霍尔德要收拾的行李非常少,长外衣只有一件,衬衣三件,裤子两条,毛衣一件。   他主要计算好带多少苹果。   苹果汁的浓度越高,越能抵抗饥饿,饱腹的时间越长。   不到半小时,他已经收拾好,遇到无所事事闲逛的露娜。   一人一猫对视片刻,他斜睨插在花瓶的逗猫棒。   有了主意后,他拿下逗猫棒蹲下逗它。   露娜是一只两岁的成年猫,对逗猫棒仍然没有抵抗力。它看看霍尔德,又看看逗猫棒,犹豫一会便走过来。   霍尔德手肘抵着腿,手掌托下巴,笑吟吟地看露娜玩逗猫棒。   越看越觉得,露娜和她一样可爱。   到了出发之日,盖比驾驶轿车到唐宅门前接人。   他对于一起出门的康斯坦丁和唐若拉,大跌眼镜。   同居?   两人衣着休闲,康斯坦丁的模特身材鹤立鸡群,白衬衣和黑色长裤的配搭温文尔雅,盖比为他长得普通而惋惜。   而唐若拉难得穿裙子,开叉的A字裙使她添女人味。   放好行李,霍尔德无奈到后座坐。   因为驾照没在。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开《拯救反派恶龙后我死遁了[西幻]》:   实习天使卡萝被神派去感化一头凶残、阴鸷、冷漠的恶龙,她的圣魂穿到一个营养不良并刚死不久的少女身上。   她进入一座阴森的庄园当保姆,照顾一枚龙蛋和受伤的恶龙,却禁止进入恶龙所在的地下室,否则遭受诅咒。   不料总有一道呼唤她进地下室的魔音,她假装听不见不想作死。   直到一个黑色金眸的男人出现,他说他要杀死她。   卡萝弱弱地举起一块草莓蛋糕说:“我能先吃完这块蛋糕再死吗?”   每晚,男人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蛋糕,暴戾冰冷的眼神慢慢地有了温度。   他们在黑色的太阳下许不离不弃的誓言;   他们在埋葬着许多尸体的玫瑰花圃前亲吻。   他想污染她纯洁的灵魂,但不知不觉中,他肮脏自私残忍的灵魂沾染了她的圣光。   他不顾一切地禁锢她在身边,没想到剑穿过她的心脏那天,他只剩疯狂和绝望。   ——————   死遁后的卡萝满心欢喜地筹备转正的仪式,还得到爱神维纳斯的认可,希望她成为座下的爱之天使。   举行仪式的前一晚,神召见卡萝。   再次下凡的卡萝是以天使圣洁的姿态,降落在刚遭到血洗的城池。   一个黑发的男人站立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缓缓回首,流出两道可怕的血泪。“我的小天使,你终于回来了。”   ①龙蛋是男主的表亲。   ②阴间基调的小甜文。   ③类中世纪背景 第28章   卡罗镇位于德克州最热的南部,亚热带地区即使到了深秋,气温也偏高。   何况他们要驾车穿越广袤无垠的平原公路,当拐入热气盘绕的戈壁公路,黑色轿车恍然被热气扭曲。   公路两旁荒草连绵,远处的黄石戈壁滩像诸神之战留下的残垣断壁战场。而黑色的公路,就是砍开战场的斧痕。   他们的轿车在一望无际的公路上,是一叶孤舟。   盖比万分小心地驾驶,如果轿车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出问题,恐怕夜晚才等到救援。   副驾驶的唐若拉看见他满头大汗,把车内的空调调低一档。“盖比,需要帮你擦汗吗?”   “谢谢。”   她抽出一张纸巾帮他擦拭额头。   不知怎的,他感到身后拂来些许寒意,下意识地抬眼看倒后镜。恰逢其时,镜中霍尔德的蓝眸移开视线。   应该是空调变低的缘故。   暮霞染红天际,他们终于驶出平原区,抵达通往卡罗镇的林间公路。   月朗星疏,黑夜拥抱的公路只有轿车射出的两束白光照亮前方。道路两旁的树林迎着晚风窸窸窣窣,高耸林立的树影像俯瞰他们经过的死神。   唐若拉吃了一块霍尔德早上做的三明治,跟盖比换班驾车。   车灯破开黑暗,煞白的光晕勉强照亮路边的树木。   “穿过这条公路后有汽车旅馆,我们去那里加汽油和过夜。”副驾驶的盖比吃着热狗面包。   车灯照亮的尽头,有一抹白影站在路边。四周黑沉沉,那抹白色显得孤独,诡异。   “前面有人。”唐若拉蹙眉。   盖比和后座的霍尔德一同往前望。   “这么晚了,那人站在路边做什么?搭顺风车?网上的旅游博客说,来卡罗镇总会遇到搭顺风车的居民,没想到我们也遇到。”   随着盖比的疑问,车离白影越来越近。   叮铃——   原本想减速的唐若拉马上打消念头,保持匀速超过白影。   就这么点时间,三人看清楚站在路边的是一个白衣小女孩。盖比诧异她没有停车:“为什么不停下来?可能她在寻求帮助。”   “你确定她是寻求帮助?”   “是吧?”   但见唐若拉指着前方。   盖比一望,傻眼了。   前方的同样位置,又有一抹相似的白影,他这菜鸟终于明白怎么回事。“这、这么巧遇到幽灵?”   “卡罗镇经常有人死亡,出现幽灵不奇怪。”霍尔德沉声盯着车窗外。   盖比不安地抓紧面包。   这一次,唐若拉经过的时候故意减速。擦肩而过之际,三人不约而同地侧头注视路边。   幽深静谧的树林在背后窥伺单薄的白衣小女孩。她穿着短袖的白色连衣裙,梳着双辫子,朝驶过的轿车挥手。   乍看,是一个迷路的普通小女孩。   “唐小姐,她真的是幽灵?我没有别的意思,想知道怎么判断而已。”   唐若拉直接从衣兜拿出一个崭新的护身符给他。“她又站在前面,等会你注意护身符的变化。还有,把你的太阳神项链借我。”   他马上摘下受过洗礼的太阳神项链,递给她。   第三次靠近招手的白影,唐若拉龟速前行,几乎是停在小女孩的面前。这时,盖比手心的护身符发热。   他大吃一惊。   而唐若拉降下车窗,由得冷风灌入车内,问小女孩有什么事。   小女孩毫无波澜的碧眼扫视轿车,车灯把她的脸照得白惨惨。“请问能载我去卡罗镇吗?”   “你住在卡罗镇?”   “是的。”   言谈间,盖比攥紧护身符盯着车外的小女孩;后座的霍尔德淡定地靠着车窗托腮,仿佛在观看无聊的戏剧。   唐若拉却扫视小女孩的双腿。“你不是有腿吗?为什么不走路回家?”   她一愣,稚气的脸跟车灯一样惨白。   后座的霍尔德轻扬唇角。   “你难道不知道随便上陌生人的车容易遇到危险?塞你到车后箱,回家后把你大卸八块。”   她的嘴角僵硬地微微抽搐。“我觉得你们是好人。”   “这样啊。”唐若拉有意无意地向她亮出太阳神吊坠。“可是我们不载陌生人,抱歉。”   小女孩盯着银闪闪的吊坠,瞳孔紧缩一瞬。“没关系,我可以走路回家。对了,卡罗镇最近不太平,请你们要小心‘梦’。”   “梦?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要去卡罗镇呢?”   小女孩抿着嘴后退一步,飞快地跑进树林。   唐若拉升上车窗加速。   “她为什么要我小心‘梦’?难道她每次上车为了提醒外地人卡罗镇的异常吗?”盖比煞有介事地分析。   后座的霍尔德靠着座椅闭目养神,漫不经心地说出模棱两可的忠告:“不要随意相信亡灵的话。”   “她不像是恶灵,不能相信吗?”   “活人的话未必能信,何况亡灵。”   盖比抱胸沉思他的话。   前方再没有白影站在路边,他们顺利地离开阴森的林间公路,来到既能加汽油也能住宿的汽车旅馆。   黑色轿车驶入汽车旅馆的停车场,在几辆车旁边停泊。   住宿的房间就在停车场旁,其中一个房间的窗户后面,窗帘被拉开一条缝,一只眼睛透过缝隙盯着下车的三人。   霍尔德的余光轻描淡写地掠过。   “老板,请给我们三间单人房。”盖比忍着柜台后面的烟味,彬彬有礼地请求。   胡子拉碴的老板放下报纸,嘴叼着火星猩红的香烟。“又是单人房……今晚的房间剩下一个单人房和一个双人房了。”   三人诧异。   卡罗镇是个观光小镇,他们居然撞上旅游旺季?   盖比向唐若拉和霍尔德投去询问的眼神。   霍尔德微微一笑:“我们要一个单人房和一个双人房吧。”   老板给他们两枚钥匙,由霍尔德全部接过。   “明天中午十二点前退房,单人房一晚90刀,双人房一晚100刀,现在付钱。”   盖比负责付款。   两个房间并不相邻,之间相隔三个房间。来到双人房前,霍尔德把其中一枚钥匙给盖比。   唐若拉感到奇怪,“你们不一起住双人房吗?”   盖比盯着钥匙上贴的房门号如梦方醒。“对啊,这是单人房的钥匙。”   霍尔德给出的理由名正言顺:“我是非人类的秘密,最好别让盖比深入了解。”   唐若拉:“……”   盖比:“……”大哥,你光明磊落地承认自己是非人类,很吓人好不好!   唐若拉的花容产生一丝扭曲。“盖比不会泄密的,对吧?”   “呃,我……”他瞥见霍尔德充满威胁的眼神,心想他并不好奇霍尔德的秘密,反而和非人类共处一室有些害怕。   他咽口水,苦笑:“我习惯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哈哈,晚安!”   说完,他不敢看唐若拉喷火的眼神,撒腿就跑。   “普通人跟非人类一起住会感到害怕。”霍尔德温柔地莞尔,“而且我喝苹果汁的时候不小心露出尖牙,对他没有好处。”   唐若拉斜睨他片刻,想起车的钥匙还给了盖比,懊恼不已,否则一定踢他到车里过夜。   木已成舟,舟车劳顿的她只想洗澡睡觉,安慰自己说忍一晚。   “开门吧。”   “遵命。”   钥匙拧开房门,霍尔德先打开房间的灯,然后作“请”的手势邀请她进入房间。   “事先声明,我要第一个洗澡,我睡觉的时候别过来骚.扰。”她脱下背囊放上沙发。   “没问题,女士优先。”   两张单人床并列摆放,中间隔着一个低矮的床头柜。   霍尔德也放下背囊,打开电视机播放驱散尴尬的声音。   唐若拉不理他,拿出带来的浴巾去卫生间洗澡,然后把卫生间的门反锁。   沥沥的水声隐隐传出,霍尔德听得真切。他垂眸暗叹,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小缝。   窗户正对停车场,他凝视停车场中的车辆。   继而趁她洗澡,他榨一杯苹果汁喝。   腾腾的热气随卫生间打开的门涌出,舒筋活络的唐若拉抱着浴巾出来。她瞧见正在晾干的榨汁机,没有多问,收拾一番便倒头睡下。   霍尔德贴心地留下一盏夜灯亮着,才去洗澡。   夜已深,双人房只有一盏橘黄色的夜灯照亮玄关,有助睡眠的昏暗笼罩两张单人床。   唐若拉累得熟睡,隔壁床的霍尔德没有睡意。   睡眠对于血族而言可有可无。   药效已过,他清清冷冷的淡金长发慵懒地垂落肩头,恢复比天使俊美的面孔。他正单手撑起脑袋,侧卧着凝视隔壁床的睡美人。   这时,睡美人翻了个身,恬静的睡颜朝向他,被子紧裹着她的身躯。   昏暗中,他淡红的嘴唇似笑非笑,血色眸子熠熠生辉。   “若拉……”他轻声呼唤。   隔壁的睡美人毫无反应。   见状,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她的床边。   “若拉……”   确认她呼吸均匀,是真的熟睡,霍尔德慢慢地伸出一只手。   指尖轻柔、缓慢地触碰她光洁的额头。   传来的体温使他喉结鼓动,内心颤栗。   他鬼使神差地顺着她的额角,一直抚下她的发丝,柔软的触感惊得他缩回手。   他的内心深处,属于人类的欲.望快要不受控制,心底囚禁的野兽即将破笼而出。 第29章   唐若拉一觉睡到天亮,想着找手机看时间,谁知一翻身,先看见霍尔德坐在隔壁床的床沿,笑眯眯地注视她。   “若拉,早安。”   习惯独住一个房间的她发愣,才想起昨晚迫于无奈跟他住双人房。   睁开眼就看见俊美得过分的笑脸,她很不习惯,不自然地挪开视线。   “早安。现在几点?”   “早上九点多,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吃早餐。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她颔首坐起来,担心昨晚有没有在人前打呼噜或者说梦话。如果有就太丢脸了,会被他取笑。   感觉隔壁的视线依旧粘在她身上,她飞快下床去洗漱。   霍尔德笑着收回目光,起身去榨苹果汁。他不饿,只是趁得空就喝一杯,延长饱腹的时间。   由于今天正式调查,唐若拉换上长裤和束起马尾,方便行动。   霍尔德深深地凝视她露出的白皙脖子。   两人出门就遇到盖比。他深知此行是暗中调查,便换上休闲的运动装,俨然学生游客。   “早安!”他略带八卦的目光打量二人,可惜瞧不出端倪。“我们去看看便利店有什么能当早餐吧。”   话音刚落,隔壁的两扇房门不约而同地从内打开,走出来的人使唐若拉和盖比吃惊。   “真是一个美丽的早上!居然让我遇见迷人的唐小姐!”   戴着草帽、穿着花花绿绿的海滩衬衫的哈尔森,活脱脱一个观光客。   他似乎不喜欢刮胡子,下巴总是布满短短的胡茬。   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的是卡丽坦,她的休闲西服外套配牛仔裤,同样伪装成游客。   她摆着“我不想跟哈尔森搭档但是迫于无奈”的冷脸,看见唐若拉一行人,又惊又疑惑。“你们跟着我们?”   “难道不是你们跟着我们?”   “哼,是圣会要求驱魔会派我们来。”   “噢,是托雷斯校长委托我们来。”   哈尔森和卡丽坦神色一变。   两者的区别在于,一个打白工,另一个有钱收。   哈尔森幽幽地吐槽:“我学唐小姐单干算了。”   卡丽坦狠瞪他。须臾,她的眼神燃起好胜的火焰,瞧向唐若拉。“你们也去卡罗镇吧?那恐怕我们是调查同一件事,这一次我不会输给你。”   “好的,我们一起加油。”   眼见她眉欢眼笑,卡丽坦咬牙,“我是正牌的驱魔师,你别小瞧我!”   她冷哼一声,气恼地走去便利店。   哈尔森则悄悄地对他们说:“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你们合作的。”   “哈尔森!”卡丽坦气呼呼地回头。   “啊哈,我开玩笑的。便利店有什么卖呢?我好饿……”   两人一前一后地远去。   盖比轻声问:“我们要提前出发吗?比他们快到达卡罗镇?”   唐若拉刚想说不用,被霍尔德抢先开口:“好的,我猜卡罗镇的早餐比便利店的好吃。”   “有道理!”   卡罗镇不愧是观光小镇,充满艺术气息。坡顶房子的墙壁五颜六色,家家户户的窗户悬挂栽红花的花篮。   有的居民任由藤蔓攀爬上黄色的墙壁,盛放满墙鲜红欲滴的花朵。房子像四分五裂的画板,又像被鲜花缠绕的棺椁,产生颓废又浪漫的美感。   这儿是一个生机勃勃的童话小镇。   如果没有委托,他们想象不出这个童话小镇金玉其外,内里藏着怎么样的黑暗漩涡。   “先生、女士,买香水吗?”   从卡罗镇的快餐店出来,三人遇到一名脖子挂着木盒卖香水的女人。她穿着宽松的碎花连衣裙,热情地向同是女人的唐若拉推销香水。   “美丽的女士,这是我自己调制的香水,气味芳香还能给你带来好运,买一瓶吧?”   唐若拉不动声色地打量同行。   这个女人是女巫,大大咧咧的她不掩藏女巫的气息,向游客兜售蕴含巫术的香水。   女人橘红的卷发像厚厚的方便面,面容清秀,灰绿的眼睛透出强烈的渴望,渴望她买香水。   “抱歉,我不使用香水。”   “啊……买一瓶试试吧?有花香味和水果味,你喜欢哪一种?或许你试闻一下?”   唐若拉歉意一笑,尽量缓和语气:“抱歉,我习惯用沐浴露的香味当香水。”   女人炯炯有神的双眼瞬间黯然。确实,她的身上没有香水味。不过,女人又把渴望的目光投向霍尔德和盖比。   “先生,你们买一瓶送给女朋友吧?香水的气味是纯碎的花或者水果,没有化学成分的。”   盖比诚实地拒绝:“抱歉,我单身。”   女人不死心地看向相貌平平的霍尔德。   霍尔德温和地笑道:“抱歉,我没有财政大权。”   此言一出,盖比讶然地瞅唐若拉。   女人也跟着看向唐若拉。   嗝……无缘无故吃了一顿狗粮。   “好吧,打扰了。”女人悻悻地捧着木盒离去,向别的游客兜售。   唐若拉等人暂且不管她,往镇上唯一的旅馆去。   “先生,女士,买香水吧!又香又能带来好运的香水……”   女人孜孜不倦地转移地点兜售香水,迎面遇上一男一女,男的海滩衬衫跟周边缤纷的房子绝配。   她喜笑颜开地走过去黄婆卖瓜。“……有花香和水果香,你们喜欢哪一种?”   背着旅行背囊的哈尔森无奈地耸肩,“美丽的小姐,如果我有女朋友一定会买。抱歉哈。”   女人越挫越勇,转向冷若冰霜的卡丽坦。然而她还没开口继续推销,被卡丽坦直截了当地拒绝。   “我不买,让开。”   “不如你先嗅一下?真的很香。”   “不买。”   卡丽坦不耐烦地轻轻推开她的木盒,径直越过女人。   “我的香水……”她及时护着木盒的边缘,不悦地搭上卡丽坦的肩膀。   “做什么!”   卡丽坦回头对上她平静的灰瞳,听见莫名其妙的话流入耳中。   “你会遭遇花粉过敏发痒,只有我的香水能够治疗。”说完,她松开卡丽坦的肩膀,转身就走。   一头雾水的卡丽坦腹诽她神经病,掉头与哈尔森找旅馆。   女人忽而回头望两人远去的背影,气恼地朝卡丽坦吐舌头。   “先生、女士,买香水吧……”   兜售的声音渐渐变小,而哈尔森和卡丽坦找到镇上唯一的旅馆。   当他们拿到房卡上楼,很不巧地在走廊遇到刚离开房间的三人。   盖比看到他们手中同层的房卡,严重怀疑:“你们跟着我们?”   “镇上只有这家旅馆吧?”哈尔森摸摸粗糙的下巴,“看来是神安排的偶遇,神希望我们合作。”   “你胡说什么!”卡丽坦的冷脸显得不耐,“这是我们的任务,不需要别人插手。赶紧整顿,我们开始工作。”   她从哈尔森的手上拿过其中一张房卡,自行去找相应的房门号。   盖比趁她走远,拍哈尔森的肩膀安慰:“你一路辛苦了。”   哈尔森却没有在意,反而叹气:“她现在这个样子,是杀害她家人的恶魔造成。年幼的她被母亲护着逃出屋到神殿躲藏,成了全家唯一的幸存者。”   唐若拉有些诧异。   “我能理解,”盖比哀伤地苦笑:“这就是我要当牧师的原因。”   “没有经历过伤害,谁愿意面对黑暗?怎么样唐小姐,有没有觉得我的魅力增加了?”   文质彬彬的霍尔德莞尔:“看来你的魅力是来自你的自信。”   哈尔森扬起满是胡茬的下巴:“沧桑感加悲伤往事,这种大叔不是很受欢迎吗?”   “这就是你不刮胡子的原因?”盖比惊了。   “小子,外表是吸引异性的第一要素,学着点。”   “我宁愿学驱魔。”   哑然失笑的唐若拉打断两人的小学鸡斗嘴:“好了,初来乍到大家都忙,我们各自做正事吧。”   “哈哈,好的,我们回见。”哈尔森边走边向唐若拉抛去一个媚眼。   霍尔德有意无意地侧身,挡下哈尔森的媚眼。“走吧,抓紧时间。”   他们走下环形的楼梯,遇到一个喃喃自语的中年清洁工。擦肩而过之际,他们听见清洁工颤声嘟囔:   “又出现了……那些眼睛没完没了……”   “太太?”唐若拉马上喊住她。   清洁工吓了一跳,白着脸回头。“什、什么事?”   “你说的眼睛是指什么?”   “没、没什么!你们听错了!”讳莫如深的清洁工飞快地跑上楼。   “追上去。”唐若拉沉下脸。   中年的清洁工自然跑不过三个年轻人,在楼梯口的拐角处遭到他们拦截。她的眼珠瞟来瞟去,似乎在找机会逃跑。   霍尔德友善地询问:“太太,请原谅我们的失礼。我们热爱收集每一个地方的异闻写博客,听见你的话,才好奇地追上来。”   盖比点头附和:“是的,我们跟朋友打赌要收集够一百个异闻,希望你能让我们的目标达成,不然我们要损失几十刀。”   “这样啊。”清洁工放松了警惕,瞪圆浑浊的眼珠子,神秘兮兮地劝告他们一件事。“你们到了晚上,千万别去碰那些红色的花。”   “为什么?”   “碰了,它们就能看到你们。”   “看到是什么意思?是哪种红色的花?”   她蓦地摇着头压低声线:“它们会听到的,总之不能碰。”   说完,她左顾右盼,惴惴不安地离去。   一直沉默的唐若拉,琢磨清洁工的话。   其实红色的花到处都栽种。   旅馆的外墙爬满花藤,妖娆的红花贪婪地吸收阳光,恣意地燃烧生命力。   鲜红的花瓣宛如喋血的唇,墙壁原来的蓝色几乎被红花遮挡。   一片殷红如同血海。   唐若拉决定分头行动。“我去咖啡厅会一会小托雷斯,你们去打听镇上的怪事。”   作者有话要说:   霍尔德:只有我能撩我的媳妇儿。 第30章   唐若拉给小托雷斯打过电话,对方听见她是由托雷斯校长委托过来,马上挂线,随即发来一条短信:   ——10点45分,马奇咖啡厅26号座位。   她单枪匹马赴约。   26号座位靠窗,没人在,她漫不经心地拉开椅子坐下。待服务生过来,她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她准时到来,对方却还没出现。   咖啡厅内的客人不算多,唯独她是东方面孔,惹来几个客人和服务生打量。   她视而不见,凝视热腾腾的咖啡揣摩对方的心思。对方以短信的形式通知,可是短信的内容并没写明他会赴约。   显然他草木皆兵,不想跟她直接接触。   念及于此,她的目光落在夹在台号旁边的餐纸上。   折叠成三角形的餐纸微微膨胀,被人打开过。   她托腮喝了一口咖啡,边喝边观察其他人有没有看向这边。察觉没有目光投来,她顺手拿下餐纸,铺展开准备擦嘴。   餐纸朝向她的一面,被人用铅笔写下几句话:   有羽毛的鸟儿们成群结队,   它们深爱月亮;   它们燃烧自己的羽毛当火柴灼伤黑夜;   老鼠它们也有群体;   但是我只有自己。[1]   顿时,一股寒意窜上她的脊骨。   唐若拉装作用餐纸擦嘴,然后把它攥紧在手心。此刻,她跟普通的客人没两样,喝一会咖啡,玩一会手机,悄悄地藏餐纸到衣兜里。   离开咖啡厅之后,她直奔爱伦给出的地址,边走边吃葡萄干。   悠闲的时光在这个童话小镇住了下来,三三两两的路人坐在露天的咖啡厅看报纸,楼上的居民正在给悬挂窗外的花卉修剪。   她来到一家装潢复古的古董店前。从外部看,这家店被血红色的负面磁场覆盖。   然而不止这家古董店,整个小镇都被笼罩在血红色的囚笼中。   真不可思议。   唐若拉装作对古董好奇,走进店里。   “女士你好,请问想买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店主。   对方是个西装革履、戴着高礼帽的青年,冷白的皮肤缺乏血色,整个人没什么生气。   难道是血族?   “我先随便看看。”   “没问题,请便。”青年扬起淡淡的微笑,伫立在柜台旁边等待她的指令。   花窗投下猩红的影子,落在青年的半张脸上。红的半张脸像是半块面具,隐藏癫狂的人格。   他刚才说话和微笑的时候没有露出尖牙,应该不是血族。   虽说如此,唐若拉依旧时刻警惕,在店里随便走动。可惜,店里没有出售魂盒,连假的魂盒都没有,只有普通的精品和古董。   她不死心,全神贯注地感受地下的能量波动。   不行,地下有东西阻隔她的感应。   “女士,你是不是遇到难题?”   唐若拉悚然一惊,镇定地回望青年。对方保持礼貌的微笑,不显山露水。“为什么这么说?”   “我觉得你的情绪不高。抱歉,我多嘴了。”   她默了默,“有心事才会旅行放松,不是吗?”   “也对。不过,我始终希望我的客人能高高兴兴地挑选货品。”   青年的眉眼掠过淡淡的忧伤。   她故作轻松地打趣:“你这里有让人实现愿望的商品吗?愿望实现了,或许我就会开心。”   青年遗憾地摇头。“人的欲望无穷无尽,我没有这样的商品。不过,想要快乐很简单,令这个世界变得简单就行了。”   唐若拉感到他意有所指,想继续试探的时候,很不巧来了其他客人。   青年得招呼其他客人。   她心有不甘,但是不能撬开他的脑袋查看他到底跟掳走父母的组织有没有关系。   无奈之下,她随意转一会就离去。   另一边,愁眉苦脸的盖比和霍尔德四处闲逛。根据唐若拉的警告,两人不敢从正面打听镇上的奇闻异事。   “……红玛莉啊……红玛莉啊……”   一阵稚嫩的歌声传来,两人好奇地走过去。   一群孩子在宽阔的石雕广场上玩跳飞机,唱着令人好奇的歌谣。   “穿着红色裙子的玛莉,有着碧绿眼珠的玛莉,当她出现在你家的院子里,她要收下挖出的眼珠。”[2]   童真的歌声夹带欢声笑语,歌词则令人毛骨悚然。   孩子们一边歌唱一边踩地上的图案单脚跳,他们似乎并不理解歌词的意思,单纯是唱歌。   霍尔德一瞥地上的图案,感到眼熟。   一个个矩形的格子组合成五角星的形状,可是在他的角度看来,那是一个逆五芒星的轮廓。   逆五芒星,代表地狱,邪恶,黑暗。   孩子的单脚跳到逆五芒星的中心,成了一只独眼,似睁开似闭合,阴险地与霍尔德对视。   路过的金发女游客,对他们唱的歌谣感兴趣,问歌谣的背后有什么故事。   盖比和霍尔德安静地走近聆听。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童言无忌,语出惊人:“凡是见过红玛莉的人,会遭到诅咒死掉哦。”   女游客友好的笑脸迅速僵硬,要不是对方是孩子,她可能已经骂街。   “小男孩,是谁告诉你的?”   “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诅咒。”   小男孩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笑脸,扬起充满恶意的笑。“红玛莉看着你,你被红玛莉盯上了!哈哈哈……”   一群孩子笑作一团,惹来周围形形色色的游客侧目。   “你这孩子真没礼貌。”女游客握紧拳头,强颜欢笑地为自己解围。   “红玛莉盯上你!红玛莉盯上你……”   一群熊孩子复读机似的重复一句,要把她咒死般,非常欠揍,她气得花容扭曲。   盖比不想惹熊孩子,毫无上前打听的念头。“红玛莉是恶灵还是恶魔?小镇经常有人意外死亡,是不是它杀的呢?”   说着,他灵机一闪。“镇上有个小礼拜堂,我们去看看吧。”   礼拜堂有点偏,红艳艳的花圃环绕圆顶、灰白色的礼拜堂。   白与红依偎,像鲜血撕扯着天使的翅膀要它堕落,极端的对比色使盖比很不舒服。   两人走进狭窄的礼拜堂,看见有几个人朝着神像静坐祷告。   “神的孩子,欢迎回归神的怀抱。”一个穿着黑袍的光头牧师展露微笑,迎接两人。   眼尾纹随着他的笑眼伸展,和煦的微笑吹散盖比心头的阴霾。尽管如此,盖比仍然保持警惕。   “没想到镇上有一个礼拜堂。”盖比装作惊讶。   “神无处不在,时时刻刻关注着祂的孩子。”   霍尔德不咸不淡地问:“神会帮助祂的孩子吗?”   光头牧师点点头,“当然,你们可以进来做祷告,神会听见的。”   “如果神会听见,为什么外面的小孩说镇上有什么诅咒?”   霍尔德的问题等同一把割裂信仰的尖刀,但是光头牧师非常平静,似乎不是第一次被人问这种问题。   光头牧师笑了笑,“光明的背后是黑暗,神一直与我们同在,而魔鬼在我们的背后抛放诱惑。只要心向着光明,神就会帮助我们。”   “如果心背向光明,神就不帮助我们了吗?”   霍尔德的话音有些冷,盖比察觉这话暴露一丝锋芒。如果光头牧师是敌人,他担心这话会激怒敌人。   “不是。”光头牧师和蔼地摇头。“心背向了光明,是因为你抛弃了神,你拒绝听神的声音,神又怎么帮助你?”   莫名的,霍尔德的内心产生微小的震荡。   盖比看见他失神,便自己来套光头牧师的话。“牧师,真的有诅咒存在吗?那些小孩不像是说谎。”   “如果你不回头,你怎么会看见背后的黑暗?”   “我不明白。”   光头牧师坚定的眼神直抵盖比的心扉。“有光明就有黑暗,这是抉择的问题。你有信仰吗?”   “有的。”   “那你就不必惧怕。”   他的话太过高深,两人专心地琢磨,没有做祷告的心思。他并不介意,目送两位客人离开。   “康斯坦丁,你觉得他是不是敌人?”   “不是,他没问题。”   盖比不晓得他为什么笃定,但心里有些高兴那位牧师没有堕落黑暗。“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唉,如果丹尼尔牧师在,他一定听明白。”   霍尔德瞅他一眼。   此刻,盖比的脸跟他的一位故人的脸重叠。   他难得安慰盖比一句:“你自己琢磨出来的道理,将是你宝贵的财富。”   “啊?”盖比一抬头,但见他不等自己,走远了。“等等我!”   这时,他们迎面遇到往礼拜堂去的卡丽坦。   卡丽坦淡淡地看他们一眼,挠了一下脖子,一声不吭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咦?哈尔森呢?他们分开行动?”   直到午后,两人穿过石雕广场,遇到衬衫惹眼的哈尔森,还有他旁边的唐若拉。   那两人有说有笑,霍尔德的目光多了一层阴翳。   心脏不绞痛,但不太舒服。   “你们怎么走在一起?”   盖比问出霍尔德心中的疑问。   唐若拉笑容神秘,“我们刚刚遇到,交换了下信息。”   “嘿嘿,唐小姐,这次我们终于可以合作了。”   哈尔森朝唐若拉伸出手,后者大方地与他握手。   “合作愉快。”   霍尔德沉默地盯着他们十指相握的手,薄薄的阴云在心头聚集。   “卡丽坦愿意吗?”盖比想起她的冷脸就头疼。   哈尔森收敛笑容,“我会说服她的。我们边走边聊,顺道去吃午餐。”   霍尔德脚步一顿,嗓音淡漠。“我不饿,我到处走走。”   未等他们回应,霍尔德先一步离去。   唐若拉凝视他疏离于人群的背影,听见盖比呼喊才回神。   天擦黑,他们回旅馆呆着。   入门的一瞬,盖比望见一道上楼梯的背影很眼熟。反应过来的时候,背影已经上二楼。   不会吧,应该不是那个人。   经过二楼,哈尔森指着二楼某个房间打趣:“是谁这么抠门,送花只送一朵,还没有包装放在地上。”   二楼的一道房门前,一朵鲜红妖艳的花安静地躺在枣红色的地毯上。   他们没当一回事,继续上楼。   这次,唐若拉坚持自己住一个房间。正要打开门,霍尔德停留在她旁边。   “若拉。”   “说。”   “你的名字很美。”   “?”   他又想做什么?   “是黎明的意思。”   “所以呢?”   他只是笑了笑,到隔壁打开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Zora:若拉,意思是黎明。   [1]和[2]改自鹅妈妈童谣。 第31章   入夜,卡丽坦也回到旅馆。经过门外的花圃,她不耐烦地挠手背。挠深一点,挠上了手腕。   一直挠回到房间,痒得难耐。   她匆匆脱下西装外套,到卫生间照镜子。   挠红的皮肤有些吓人。   她的脖子、手腕、手背挠成一小团红色的疙瘩,像被蚊子叮咬留下的小包。   “我从来没皮肤过敏,为什么会这样?”   她想起卖香水女人的话,随即摇头。   巧合吧。   幸好她带上急救药出门,先凑合涂一些消炎的药膏,等明天去找镇上的诊所。   夜里的卡罗镇冷冷清清,所有店铺在日落时分打烊,天黑后基本没有居民出门。   水银般的月光徜徉昏黑的大街,没有安装路灯的小镇只剩月光和每家每户的灯光照明,星星点点,是黑夜中的萤火。   旅馆的一扇窗户后,是凝视无人街道的唐若拉,她手里攥着一张餐纸。   在小托雷斯的留言中,她理解第一、第二和最后一句。   ——有羽毛的鸟儿们成群结队。   镇上的居民蛇鼠一窝。   ——它们深爱月亮。   夜晚会有事发生。   ——但是我只有自己。   这种时势,小托雷斯孤立无援,只相信自己,同时会飞的鸟儿在监视他。   第三句和第四句,她还没理出头绪。   恰好哈尔森和卡丽坦专门来调查这家古董店,她认为双方合作百利无害,如此她能分心完成托雷斯校长的委托。   钱要赚,父母也要找。   哈尔森告诉她,现任的古董店店主干了三年而已,是从外地搬来卡罗镇的。他是个孤儿,一直在孤儿院长大,出来后干过多种短工。   其中,干最长时间的就是经营这家古董店。   至于其他信息,他和卡丽坦还在调查。   又是孤儿院,店主和音乐老师恶灵有没有关系呢。   思忖间,门外总是有脚步声来回走过。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又有两个脚步声经过她的房间。   她按捺不住好奇,打开房门探出脑袋。   原来是旅馆的老板带来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两个背影进入某个没有关门的房间。   接着,她听见那个房间响起哈尔森和卡丽坦的谈话声。   这时,隔壁的房门也打开,探出霍尔德的大众脸,他疑惑地看向鬼祟的唐若拉。   “哈尔森和卡丽坦似乎遇到问题,我过去看看。”   见她出门,霍尔德跟着去。   刚来到他们的房间门口,唐若拉感觉到一丝扭曲、不祥的气息。   “……你这种情况应该是过敏,我给你开些抗敏药和药膏。”   视线越过医生,唐若拉盯着卡丽坦殷红的手腕。一片红疙瘩令她头皮发麻,偏偏卡丽坦不停地挠。   不祥的气息从卡丽坦红肿的皮肤渗出,她看出端倪。   不止手腕,卡丽坦的脖子也布满红疙瘩,好可怕。   “你想帮她?”霍尔德看出她蠢蠢欲动的心思。   “如果不帮她,她今晚一定把皮肤挠出血。皮肤对女人很重要,留疤痕就糟了。何况你说过,卡丽坦不是女巫。”   “不怕暴露身份?”   “不会的。”她狡黠一笑。   送走医生和老板,卡丽坦才发现唐若拉和她的助手在门外。她看见两人盯着自己的脖子看,连忙双手捂着脖子。   “好严重啊。”近看卡丽坦密集的疙瘩,唐若拉吸一口凉气。   “吃药就会好了。”   当卡丽坦想关门,唐若拉抓着她的门把。“吃药治不好,因为你不是过敏,而是中了诅咒。”   卡丽坦一愣。“诅咒?”   “是啊,你得罪谁了?这么恶作剧。”   “你怎么知道是诅咒?”卡丽坦冷冷地盯着她,目光如冰锥。   “因为我的眼睛能看见不寻常的事物,像灵媒那样。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破除诅咒。”   卡丽坦流转质疑和警惕的目光。   “如果你只吃药和涂药膏,会一直痒下去,直到血液浸泡伤口才能缓解。”霍尔德声音温和,说的内容却悚然。   但卡丽坦更加不信。“我驱逐过许多恶灵,不会因为你们胡说就害怕。多谢你们关心,晚安!”   门不客气地关上,两人听见房间里传来哈尔森的劝说:“卡丽坦,我觉得可以让唐小姐试一下,美女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你闭嘴!回你的房间去!”   “如果药真的没效果,你会痒得睡不着哦。明天你有精力调查吗?”   房里一阵静谧。   “还有,你这么用力挠,你的护肤品能祛疤吗?”   又一阵静谧。   忽地,重新打开的房门刮起一阵风,正在偷听的唐若拉和霍尔德战术后仰,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卡丽坦沉着脸,纠结地启齿:“你真的懂得破解诅咒?”   “会。”她笑靥如花。   “那……进来吧。”   霍尔德跟随唐若拉进去,朝卡丽坦点头致意:“打搅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沙发,被哈尔森占了,卡丽坦和唐若拉只好坐在床沿,霍尔德则站着。   “痒的地方都有哪里?”   卡丽坦忸怩地瞅两个男人一眼,低声说:“身上也痒,现在腿也开始痒。”   “相当于全身了。”唐若拉凝重地检查她脖子的红疙瘩,深感每一个红疙瘩都渗出不祥的气息。“你快想想今天得罪谁,那个人对你说了什么?”   “应该……是一个女人,卖香水的女人。”   唐若拉和霍尔德神色微变。   “我不买她的香水,她就对我说我遇到花粉过敏发痒,需要用她的香水治疗。”说着,卡丽坦想挠腿,被唐若拉及时阻止。   “是那个女人下诅咒?”哈尔森吃惊地插嘴。   “我不知道。”卡丽坦心烦意乱,又想挠手腕,勉强忍住。   唐若拉暗忖,估摸是卡丽坦激怒她,自己没买香水并没什么事。   那个女人的香水只有微弱的魔法效果,她的目的应该只是报复卡丽坦,逼卡丽坦买香水。由此可见,对方不是草药系的女巫。   每一个女巫继承的能力不尽相同,她和母亲的一脉专于研制魔药,而魔法阵、下诅咒、占卜之类她们不擅长。   如果再遇见那个女人,她要谨慎些。   “我明白了,现在为你解除诅咒。”   闻言,哈尔森好奇地走过来围观。   卡丽坦在众目睽睽之下很不自在,低声问她:“需要脱衣服吗?要不我们去卫生间?”   “不用,很快就好。你的全名是什么?”   “卡丽坦.克拉克。”   接着,她看见唐若拉从衣兜掏出一个透明的香水瓶,瓶里的液体是透明的淡紫色。   然后,唐若拉喷她一脸。   “为卡丽坦.克拉克净化身上的过敏诅咒。”   刹那,薰衣草夹柠檬香弥漫房间,清新的香味令他们舒适。   “解决了。”   “?”   “??”   卡丽坦和哈尔森满脸问号。   卡丽坦以为她闹着玩作弄自己,羞愤地想开骂的时候,被霍尔德的冷音浇灭怒火。   “你去卫生间检查皮肤。”   哈尔森更是一脸震惊。“天啊,不红了!”   转眼,卡丽坦一溜烟地跑进卫生间检查皮肤。   红疙瘩没了!   皮肤不痒了!   不会留疤了!   她当场震撼,同时怀疑人生。   医生的药都没这么快见效。   她五味杂陈地走出卫生间,感激地注视唐若拉。“谢谢你,唐小姐!我……我为刚才对你说的蠢话道歉。”   “没关系,我们好好合作就行了。”   唐若拉双眼弯弯,笑容友善。   她惭愧地点头。“没问题。我很好奇,你的香水为什么这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我从丹尼尔牧师的手上淘来的。他说这是滞销货,作用很鸡肋,就送给我了。”   霍尔德忍着不笑。   哈尔森则恍然大悟:“应该是会长压积的滞销货。我们身上也带有一些驱魔的小工具,如果你愿意加入驱魔会,能免费领取,很不错的。”   “是什么小工具?”唐若拉眨眨眼睛,很是好奇。   哈尔森得意洋洋地亮出挂在脖子的护身符,散发淡淡的植物香气。   霍尔德似笑非笑地看唐若拉的反应。   “例如这个护身符,遇到邪恶的生物会发热预警,简直就是警铃,很好使。”   “哇,真厉害!”   “哈哈,是吧。”   “在哪可以买?”   “外面买不到。”卡丽坦插话:“这是会长从一个厉害的巫师那里进货,专门派给驱魔师使用。”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巫师。”   哈尔森和卡丽坦满意她惊叹的表情,语气充满尊敬。“当然有。据说这位巫师天赋极高,调制的魔药有价无市,会长花了很多钱才购进有限的驱魔魔药,我们抢破头了。”   “这位巫师真了不得!”   “被会长看中的人当然不凡。”   唐若拉点头赞同,竖起大拇指称赞。   霍尔德静静地看她夸自己,目光温柔。   卡丽坦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柔和许多。“唐小姐,你也加入我们驱魔会吧。我们会为每一个驱魔师打造合适的武器,还会派发那位巫师研制的魔药。”   “唐小姐,会长一定很高兴你加入,我们的会长最喜欢美女了。”   霍尔德蓦地挑眉。   “哈尔森,你不能这么说会长!”   “我说事实。”   唐若拉笑着打断他们。“我觉得单干也不错,钱多。”   诛心的话使哈尔森和卡丽坦自豪的表情支离破碎。   打白工什么的,还是很讨厌。   出了房间,霍尔德斜睨心情极好的唐若拉。“没想到驱魔会的会长喜欢美女。”   “她的确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她?   霍尔德舒心地笑了。“原来你还给驱魔会卖魔药。”   “没人嫌钱多,何况——”她幽怨地抬头注视霍尔德,“出支多了一项买苹果。”   他笑了笑:“我不正用身体报答你吗?”   唐若拉眉头一皱,听出异样的意思,连忙快步回房间。   居然没有反驳。   霍尔德嘴边的笑耐人寻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04 10:29:17~2022-05-05 10:2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咪奶糖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夜深,一道矫健的人影静悄悄地翻进镇上最大的宅子。   他穿着修长的黑色风衣,翻过栅栏的时候,扬起的衣摆如同翩翩展开的黑色蝴蝶翅膀。   泰迪卷毛似的头发下,冰蓝的眼睛燃起志在必得的亮光。   他们的调查进度绝对没他的快,他已经查出幕后主使,正要直.捣.黄.龙。   他鬼鬼祟祟地往宅子的后门潜去。   夜阑人静,一墙妖冶的红花包裹旅馆,像入侵黑夜的血海。   原本与他们约好夜探小镇的唐若拉,突然困意来袭。她竭力抬起眼皮赶走睡意,可是诡异的困意依旧把她的意识拉远。   她来到一处黑暗的地方。   朦胧的雾气从地底涌上来,一丝一缕,纠缠成薄雾弥漫四周,为黑暗蒙上神秘的轻纱。   这片区域一望无际,前方隐约有一堵煞白的墙。墙壁横贯这区域,无限延伸。   刺骨的寒气钻入她的衣服,她仿佛穿了一件从太平间拿出来的人皮。   她狠狠地捏一把手腕,不疼。   这是梦。   不对,她戴着桃木手链,邪恶无法近身,对方不能拉她进恶梦才对。   除非,来找她的不是邪恶的生物。   “若拉……”   久违的声音差点让唐若拉热泪盈眶,很快她警惕地凝神,装作听不见呼唤。   “若拉……前面……”   妈妈的声音离她很遥远,空灵悲戚,也承载浓烈的思念。有一瞬间,她觉得是妈妈拉她入梦。   个别女巫有这项能力。   她站在原地亦没法醒来,便试着往前迈步。出乎意料,薄雾随着她前进而往两边散开。   薄雾越来越淡,视野越来越清晰,前方的煞白墙壁开始展露不对劲的地方。   她觉得墙皮缓慢挪动,仿佛有一层冰冷的水波在墙的表面荡漾不止。令她汗毛倒竖的寒气源源不断地钻进她的皮肤,她打着哆嗦放慢脚步。   就在这时,她看见边上躺着一个人!   血液的凝滞差点让心脏停止跳动,她暗骂一句鬼地方,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偷看那个人。   这一看,她大气不敢出。   躺着的不是人,是一具头部、肢体和身躯来自不同的人体,然后被缝合在一起的“完整”尸体。   黑色的线连接四肢和躯体、头部,美丽却空洞的眼睛凝视漆黑无垠的夜空,灰白的皮肤沉淀紫色的尸斑。   她见过这具尸体,在康斯特大学的艺术公寓。   尸体一动不动,任由她打量。   她一直不明白这具尸体对于血族和维塔尔有什么作用,让维塔尔附身吗?它出现在梦境又代表什么?   思忖间,余光处的墙壁又蠕动。   她再次眺望墙壁的时候,视野无比清晰,但见一扇黑色的门镶嵌在连绵的墙壁中间。   宛如一个张开的嘴巴,等待她送上门。   与此同时,她终于望清楚墙上为什么能蠕动。   原来墙壁由一张张惨白的脸凝聚而成,它们无不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每次想放声尖叫的时候,它们就会极度扭曲,痛苦的情绪穿透雾气刺入她的心。   它们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盯过来,怨毒、嫉妒、愤恨的目光在控诉,为什么她能活着!   唐若拉不敢再向前走,第六感警告自己不能靠近那扇诡谲的门。   正当她驻足戒备,一个女人从门后闯进门里。   唐若拉握紧拳头,极力压制往前跑的冲动。   女人长着跟她妈妈一样的脸。   但她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正的妈妈。   然而下一息,门里的女人努力说着什么,然后指着唐若拉的腰间。   她低头一看,惊觉腰间的五个皮夹不见了!   再望向女人,她毛骨悚然。   一只黑色的手捂着女人的嘴,硬生生地把女人拖走。   “妈妈——”   叮铃铃!   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吓得唐若拉睁开眼睛,大颗的冷汗从她的额头滑落。   白色的天花板与灯光映入眼帘。   对了,这里是旅馆的房间。   房间的电话依旧响不停,她乏力地伸手提起床头旁边的话筒。   “若拉,盖比的房间不对劲,出现邪恶的气息。”   是霍尔德的声音。   “我马上过去。”   “不止盖比,还有哈尔森和卡丽坦的房间——应该说邪恶的气息把旅馆包围了。”   她挂线后坐起来,检查自己的腰间。   幸好,五个皮夹还在。   然后她背上背囊跑出去,遇到同是出门的霍尔德。   “你的脸色很不好,发生什么事?”他第一次看见她脸色苍白,额头残留汗珠。   “做奇怪的梦而已,先找盖比。”   他们来到盖比的房间前拍门。   砰!砰!   他们拍了好一阵,盖比不但没有开门,而且整座旅馆安静得剩下他们的拍门声,没人出来指责他们扰人清梦。   诚如霍尔德所说,旅馆内充斥负面的磁场,她感到很不舒服。   “等等,我试下这样。”唐若拉拿出驱魔香水喷门把。“霍尔德,你有没有方法开门?”   “我的方法会赔钱。”   “噢,继续拍门吧。”   粗暴的拍门声暂时无法传递给困在黑暗的盖比。不久前,他感到胸口发热,才想起胸口原本挂着唐若拉给的护身符,此刻不见了。   这是梦境!   他抚摸胸口,胸口持续滚烫发热。   护身符的作用似乎能让他保持理智。   “我要想方法醒来才行。”   念及于此,他抬头准备审视四周之际,蓦地对上一只巨大的眼球。   眼白中间是一圈绿色的瞳孔,墨绿色的瞳仁冷漠地盯着他,浓墨般的黑暗仿佛就是它的脸孔。   盖比也正盯着它,不过他忍不住发抖。诡异的巨眼突然出现,带给他极大的压力,战栗的恐惧从脚底钻上他的喉咙,散发绝望的气息堵住鼻腔。   他快要窒息。   救命!   上次的恶魔有形体还好,这一次的巨眼在恐怖的梦境出现,他根本没法逃离。   别的牧师只是负责交接委托和监督驱魔师执行任务,他则是拿命冲进战场。   实习期就这么猛吗!   涔涔的冷汗使他的后背湿透,后背的凉意使他恢复一点理智。   他什么都不干可能比较安全,但是枉费受一场惊吓而没收获。敌人为他制造恶梦不能只是展示巨眼吧,肯定有别的企图。   盖比试着向前走一步,偷偷地打量巨眼的反应。   巨眼仅仅冷冷地盯着他。   那再往前一步?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一直走到“尽头”撞上软乎乎的东西。他连忙后退一步,用手肘碰面前的障碍物。   真的有东西堵着!   密集的冷汗从毛孔冒出,他的头发开始湿漉漉。   既然已经探索到这,他硬着头皮继续摸。   很软,鼓鼓的。   摸到底下,他的手感到底下有一条缝。还没来得及细想,手顺着缝隙往上掀。   突然,又一颗胀鼓鼓的东西映入眼帘。   一圈白的,一圈绿的,最后一圈黑的。   光滑的白圈隐约呈现盖比的倒影。   见鬼!又一颗巨大的眼球!   须臾,又一个发现堵着要破喉而出的尖叫。   他刚才往上掀的“眼皮”鲜红如血,隐约透现一道道竖纹。   是花瓣?   巨眼的眼皮是花瓣。   “花?”   若隐若现的薰衣草夹柠檬香飘进盖比的鼻子。清新的香味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驱除他的恐惧情绪。   然而,黑暗的四周陆续睁开绿瞳的巨眼,密密麻麻,包围孤立无援的盖比。   它们纷纷盯着盖比,迸发慑人的杀气。   幸运的是盖比不再恐惧,但不知道怎么从梦境醒来。   “做祷告行不行?它们似乎离我近了!”   一不做二不休,盖比在胸前合着拳头做祷告。   “仁慈而宽容的太阳神,请接受您的仆人的祷告,愿您的慈爱能赦免被罪恶枷锁束缚的人……”   他感到无形的气息缭绕脆弱的脖子,拧成一股绳子,愈发勒紧他的脖子。   “……我……以恐惧……和颤抖的心……恳求……您……”   脖子很疼,要拧成麻花似的,他却坚持做祷告。   砰!砰!   震耳欲聋的巨响吓得盖比睁开眼睛,先看见对面的梳妆镜,镜中是他惊醒坐起的模样,接着他环顾熟悉的房间。   终于醒了!   他听见门外的唐若拉在喊自己。   连滚带爬地下床,他突然听见奇怪的窸窸窣窣声。   不管了,他要跑!   就在他跑近房门的时候,他发现怪声的出处——来自玄关的衣柜里,此刻他就在衣柜旁边。   嘎吱——   衣柜自行打开一条漆黑的缝隙。   盖比狂跳的心脏快要爆开。   缝隙后面冒出一只眼珠。   “啊啊啊啊啊!”   他不顾一切地打开房门,跑到门外的人的身后。   “有鬼!衣柜里面有鬼!”   唐若拉二话不说地走进盖比的房间。   开了玄关处的灯,灯光往下直射枣红色的衣柜。   她握着驱魔香水,同时打开衣柜的两扇门。   一件白惨惨的浴袍悬挂着。   “里面只有浴袍。”   “啊?”   躲在她后面的盖比探出一个脑袋。   果然没什么眼珠。   盖比才发现自己躲在人后,讪讪地擦掉额头的冷汗。从恶梦醒来后,他满头大汗。   “我……我不知道怎么睡着的……天知道我明明在等午夜的行动。”   “我也莫名其妙地睡着。不纠结这个了,我们去看卡丽坦和哈尔森。”   霍尔德负责拍他们俩的房门,他们俩相继开门,无不神色惶惶,脸庞苍白。   “我梦见巨大的眼珠。”   “我做了一个恶梦。”   两人异口同声,诧异地对视。   “我也做了梦见眼珠的恶梦。”   盖比的话使静谧的走廊卷起一阵冷风。 第33章   只有唐若拉的恶梦不一样。   她确定是妈妈通过梦境给她传递信息。   父母失踪之前,她做过一次类似的梦。梦里的妈妈坐在她宿舍的床头,低声告诉她什么可是她听不见。   霍尔德发现她走神,代替她提醒他们:“我们拍门有一阵,但是其他住客没有出来,很不对劲。”   “难道他们也做恶梦?”   唐若拉正想开口,耳边突然响起“哒哒”的声音。曾经听过一次便牢记,她飞快地跑进盖比的房间,轻轻地拉开窗帘窥望街道。   街道一片昏黑,根本没有东西经过。   和上次一样,她看不见那个东西。   声音却很近,就在旅馆外面经过。   “发生什么事?”   听见霍尔德温和的话音,她若无其事地合上窗帘。“没什么,听到怪声而已,可能是我听错了。”   只有她对怪声有反应,证明盖比他们听不见。   温柔的蓝眸宛如一匹柔软温厚的丝绸,想要包裹浑身是刺的对方。   “我希望你能信任我。”   这话宛如润泽的泉水触动她的心弦,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边多了一个肩膀。   她的语气不禁软化,“先解决当前的难题吧。”   霍尔德点点头。   他们如期进行夜探,打算从清洁工说的“红花”开始。到了一楼,他们发现前台正在打瞌睡,蹑手蹑脚地绕到旅馆的后门。   旅馆的墙外爬满花藤,啼血般的花恣意盛开,霍尔德对它们十分厌恶。   这些花散发浓烈的血腥味,但不是新鲜的血腥味,而是腐臭、坏死的气味。   死人的气味。   它们不是黑夜中的绚烂,只是死亡的糜烂。   街道没有路灯,站在旅馆花园的他们几乎融入黑夜,审视一墙红花。   “根据清洁工的话,花里面藏着眼球。”盖比联想到恶梦中的场景。   一颗颗巨眼的眼皮是血红的花瓣,与清洁工的话不谋而合。   哈尔森疑惑地摩挲胡茬。“它们看起来很正常,就是普通的花。不过家家户户都栽种,确实令人不舒服。”   “或者花泥下埋藏尸体?”   “卡丽坦,你的想象真吓人。”   想象不如行动,唐若拉直接捡起一根树枝触碰一朵红花。   盖比紧张地等待下一秒的情况。   没事发生。   “这……”   没了顾忌的哈尔森和卡丽坦跟着触碰红花。见没有异样,盖比壮着胆子去碰一碰。   柔软的红瓣随着晚风轻轻地晃动,花朵紧实的中间隐约露出一点白色。   盖比鬼使神差地伸手掰开花朵的中心。   一片,两片……中间的花瓣全开,承托着一颗绿色瞳孔的眼珠。   冷冰冰的眼珠与他对视,眼白充满细微的血丝。   “   啊……”他急忙松开手后退。“花……眼珠……有鬼!”   “你说什么?”   “花里面有眼珠!”   唐若拉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冷静,花里面没有东西。”   “不!有眼珠啊!”   “你认真再看一次。”   盖比愣了愣,机械地转头再看一次那朵花。   眼珠没了。   花始终是普通的花。   “我明明看见的……”   霍尔德若有所思地打量失魂落魄的盖比。“你做的恶梦是不是出现过花?”   “啊?不是,只是红色的花瓣,花瓣成了眼珠的眼皮。”   “我的恶梦没出现花瓣,只有一颗巨大的眼球。”哈尔森诧异,“看到眼球之后我就开始驱魔,然后醒了。”   “我也没看到花瓣。”卡丽坦补充。   “怎么会……”   霍尔德继续对盖比说:“你掰花瓣的时候我也看着,但是没看见出现眼珠。”   盖比愣愣地注视他,完全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霍尔德接下来的一句使所有人震惊。“镇上存在一个以信仰为粮食的恶魔。”   “信仰恶魔?”盖比隐隐想到一个答案。   唐若拉醍醐灌顶,终于参透小托雷斯的留言。“从在树林的公路遇到小女孩的鬼魂开始,我们就掉进陷阱。她所谓的‘小心梦’是给我们种下心理暗示,然后一步步引诱我们相信镇上的异闻。”   “我明白了。”哈尔森激动地搓手。“只要我们相信,就会看到灵异现象。天啊,如果根据小托雷斯的留言推敲,几乎镇上的居民都是恶魔的信徒,这个恶魔的力量很强大。”   强大到令多人同时做恶梦,他们不寒而栗。   盖比的心凉飕飕的。   这么说,越恐惧越容易成为恶魔的信徒,他差点就让恶魔得逞了。   他急忙默念几句祈祷文忏悔。   卡丽坦迸发杀气,握紧腰间的驱魔匕首。“如果留言中的老鼠是指恶魔,那么恶魔可能藏在地下。我们去旅馆的地下室看看。”   霍尔德不客气地给她浇冷水。“从你们逃脱恶梦开始,对方可能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份,哈尔森不是在梦里驱魔吗?”   此言一出,他们神色大变。   “没时间给我们慢慢寻找。”   “古董店,去古董店的地下室!”   卡丽坦不赞成哈尔森的提议。“古董店跟‘号角’组织有关系,又是出售魂盒的源头,我们贸然溜进去很危险。”   “那我想不到恶魔藏在哪儿的地下。”   “你们别急,我或许能找到。”   闻言,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唐若拉。   白天,她吃着魔化过的葡萄干寻找负面磁场,没想到镇上每一处的负面磁场浓度相当。   即是说,整个卡罗镇被邪恶统治,邪恶的气息遍布。至于负面磁场最核心的位置,每一栋楼房都有。   简直不可思议。   “老鼠钻的下水道遍布地下,我们通过其中一个地下室也能找到恶魔躲藏的地方。”唐若拉指着旅馆,“我们从最近的进去。”   哈尔森沉吟道:“我们要准备一条后路。”   言毕,他给刑警朋友打电话。如果一小时后他没有联系对方,对方直接通知德克州的州警。   两分钟后,他们回到灯光昏暗的旅馆大堂,从前台的腰带解下一圈钥匙。   逼仄的楼梯通往地下室,乌漆墨黑的环境弥漫葡萄酒的气味。开了灯,他们越过一箱箱存放的葡萄酒,来到一扇灰色的铁门前。   唐若拉眉心刺疼,女巫的直觉在警告。   为首的哈尔森找到对应的钥匙开门,顿时,迎面吹来干燥阴冷的风,捎来腐臭的气味,令他们作呕。   “但愿在里面死掉的只是老鼠。”   一行人排成两列,忐忑地进入神秘的通道。   粗糙的墙壁镶嵌挂满烛泪的烛台,昏黄的烛光幽怨地漫上众人的脸。   通道很长,他们越深入越要捂着鼻子,腐臭的气味非常浓郁。队末的霍尔德嫌弃地皱眉,注意到地上干枯的花瓣。   终于穿过狭窄的通道,视野豁然开朗,却面临纵横交错的分岔口,地面的水洼反射烛光,墙壁爬满墨绿的藤蔓。   嘀嗒。   头顶的土壁比较潮湿,落下一滴滴冰凉的水珠。   哈尔森拿出特殊指南针寻找负面磁场最浓的方向,谁知指针摇摆不停。“该死的,指南针又失效!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唐若拉悄然从口袋拿出一颗葡萄干吃,然后指着某个方向。“走那边试试,那个方向应该是卡罗镇的中心。”   “也行。”   他们跨过深浅不一的水洼移动。   忽而,哈尔森和盖比停下来,声音干紧。“你们听见了吗?”   寂静的环境,除了水滴的声音,隐约藏着其他动静。   窸——窣——   摩擦的声音由远至近,一寸一寸地潜入他们的心房,形成一张不安的织网。   “快走,别停下。”后面的霍尔德语气严肃。   他们连忙加快脚步前进,进入较宽阔的通道。诡异的是摩擦之声从没停下,仿佛尾随他们伺机偷袭。   盖比再次满头冷汗,发抖的手无措地擦拭。他瞥见旁边的哈尔森也不淡定,不断擦人中的汗珠。   “……哈……”   两人蓦地一震。   “你们在说话?”   “没有。”卡丽坦斩钉截铁。   “……哈尔森……”   哈尔森脸色铁青。   “……盖比……”   两人不约而同地指着粗糙的墙壁,墙上尽是扭曲如蛇的藤蔓攀爬。“里面有人说话。”   凹凸不平的墙壁渗出森森的凉意。   “……卡丽坦……”   卡丽坦神色一变。“墙里有声音呼唤我。”   “我没听见。”唐若拉看向霍尔德,后者摇头表示也没听见。   “……哈尔森……盖比……卡丽坦……来……”   沙哑的呼唤气若游丝,从墙上蜘蛛网般的夹缝钻出来。   恍惚间,听到呼唤的三人表情突变。   “藤蔓在动!”   话音刚落,芳香的水雾喷在盖比的脸上,接着是哈尔森和卡丽坦,薰衣草和柠檬香在腐臭味之中搅动。   呼唤骤然消失,他们眼前的藤蔓不再动。   “你们中了幻觉。”唐若拉放好香水瓶进衣兜。“小心点,要时刻保持理智。”   哈尔森恢复冷静之色,抹了下脸上的小水珠。“居然忘了护身符没有发热,我的意志不够坚定。继续走,这次我们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兴许是驱魔香水的净化效果非常好,他们没再产生幻觉,在唐若拉的指引下顺利地到达一个宽阔又诡谲的地方。   恶臭的气味为悲惨的灵魂控诉。   他们被花与叶的海洋包围。   绽放红花的藤蔓布满墙壁,有的横贯地面,茂密的绿叶丛半遮半掩异物——旁边的花丛露出一条腐烂的腿,他们猜到叶下藏着什么玩意。   前方,摆放一口黑色的石棺。   石棺下面画着一个魔法阵。   这时,地上的一条藤蔓趁他们不注意,悄悄地挪过来。   似有所感的霍尔德头也不回,后退一步踩扁藤蔓。   它自断尾巴,颤抖地缩回去。   然而,偷袭的不止一条。   歪歪扭扭、蛇群般的藤蔓从四面八方爬来。 第34章   四周妖娆的红花宛如一张又一张病态的笑脸,嘲笑五个活人不自量力。   “这次还是幻觉吗?”   “不是。”霍尔德五指合拢,压下烧死它们的念头。   带着无尽恶意的藤蔓成群结队地涌来,头皮发麻的卡丽坦掏出马克笔准备画驱魔圈。   唐若拉感到头疼,解下背囊翻找。   今晚的情况千变万化,她原本没打算和他们一起驱魔,情急之下改变计划。   “你们往后退一点。”   已经打开笔帽的卡丽坦听到她的话,吃了一惊。“退去哪里?除了那石棺,我们没地方躲藏。”   “冷静点。”   “怎么冷静啊!我不想变成花丛里面的尸体!”盖比抓紧太阳神吊坠,期望藤蔓忌讳。   哈尔森甩出伸缩棍,快三十岁还满腔热血。“拼了!我们杀过去!”   “你们冷静点。”   唐若拉从背囊拿出一束干艾草和打火机,然后点燃焚烧。一股呛鼻的艾草味随着滚滚白烟四溢,不停咳嗽的其他人纷纷捂鼻。   “这是什么?”   “艾草,你们没上过生物课吗?”   “跟生物课没关系吧!不对,现在烧艾草有什么用——咦?”哈尔森震惊了。   潮涌般的藤蔓不再逼近反而后退。   “这是什么原理?”卡丽坦暗自怀疑人生。   “你们不知道艾草可以驱邪?我奶奶教的。不过今晚我是第一次尝试,没想到有效……”   哈尔森:“……”   卡丽坦:“……”   神特么的第一次尝试!   盖比和霍尔德默不作声,任由唐若拉满嘴跑火车。   熏艾草的气味跟恶臭夹杂一块,十分酸爽,不过藤蔓触电般缩回去,再也不敢冒出来。   卡丽坦看唐若拉的目光有些复杂。   虽然她野路子多,但很有驱魔的天赋,是成为驱魔师不可多得的人才。   回去后,她要多多劝服她加入才行。   熏艾草的白烟往四处飘散,他们小心翼翼地朝石棺前进,投在墙上藤蔓的影子随着他们移动,乍看像藤蔓和红花在动。   作为随行的牧师,盖比趁这时狂拍证据。   “咦?”   花丛旁边躺着一具新鲜的人体,被墨绿藤蔓像蟒蛇般缠绕。   人体穿的衣服有点眼熟,盖比伸长脖子望去。   “康斯坦丁,那个女人是今天打听歌谣的游客!”   闻言,霍尔德投去视线。   女人的外露的手背、脖子和脸满是擦伤的血痕,她的眼眶各长出一朵啼血的红花。   而头顶惨不忍睹,被一条粗壮的藤蔓钻破天灵盖,身下流淌红得发黑的血。   纵观每一具被藤蔓缠绕在花丛里的尸体或骸骨,仿佛他们才是衬托的绿叶,破碎、病态的美感装饰石棺主人的墓室。   卡丽坦愤恨地握紧匕首,目中翻涌仇恨的情绪。“这些邪恶的花到底杀了多少人?它们当人类是肥料?”   “我只知道不消灭这个恶魔,会有更多人受害。”唐若拉转身研究石棺下面的魔法阵,拿起手机拍摄。   本想发给珍姨研究,哪知手机没有信号。   这回她必须靠自己。   如果魔法阵跟他们对付的恶魔有关系,阵中的符文一定蕴含相关的信息。她仔细查看每一道咒文,每一个图案。   霍尔德寸步不离站在她旁边。   哈尔森则研究光滑得发亮的石棺。   他们不知道这个恶魔的名字,但是信徒一定会留下相关的蛛丝马迹,例如以该恶魔的标志作为记号。   不停拍照的盖比透过镜头,发现一根石柱后面露出一角灰白色。他疑惑地划动屏幕拉近景,盯着那角灰白色。   这时,那灰白色动了。   他吃惊地瞪圆眼睛。   一张灰白色的女人脸冒出石柱后面,直勾勾地盯着拍摄的盖比。   喘息间,女人浑身是血的身体走出石柱后。   “仁、仁慈而宽容的太阳神……”   卡丽坦皱眉,“你为什么突然做祷告?”   “我又产生幻觉了,必须忏悔……”   “你是不是看到鬼魂?”   “是啊!呃?”盖比诧异地瞧霍尔德,只见后者指着另一个方向。   他指着一片殷红花丛,花丛的上方有一个没有脑袋的血人往地面爬下来。   盖比和卡丽坦顿时面如土色。   “不是幻觉,是真的鬼魂。”   两人做不到霍尔德这般轻描淡写,很快又看见一个皮肤长出许多红花的男人走出石柱后。   接着看见身体扭曲成麻花的小孩、血淋淋的大妈、头顶破洞的老伯、身体被细细的藤蔓缠绕的少女……   “我们被一群鬼魂包围了。”   花丛的尸骨有多少,包围他们的鬼魂就有多少。   阴冷的风吹散艾草的气味,血腥味与腐臭充斥嗅觉,四面八方的藤蔓卷土重来。   卡丽坦和哈尔森立马一起画驱魔圈,把他们与石棺圈在一块。   桃木铃铛响个不停,唐若拉却没打算动手。擒贼先擒王,鬼魂被恶魔操纵的几率极大,先解决恶魔才是王道。   驱魔圈刚画成,逼近的鬼魂和藤蔓随之停下来,不敢再靠前。   “如果我们不把恶魔解决掉,出不去啊。”哈尔森苦笑,“但愿我们带来的圣水够用。”   唐若拉不怀好意地斜睨石棺,“那么我们把恶魔逼出来。”   闻言,五人齐刷刷地俯视石棺。   咚!   棺内猝不及防地发出声音,吓他们一跳。   “恶魔听见了?”   咚!咚!   他们急忙后退一步。   咚咚咚!   似乎里面的东西想出来,闹出很大的声响。   哈尔森大胆提议:“男士负责搬开棺盖,女士准备泼圣水。”   一合计,三位男士一起抬起石棺。   有力大如牛的霍尔德在,哈尔森和盖比觉得棺盖不算重,轻易就搬开。   与此同时,唐若拉和卡丽坦分别往棺内喷香水和泼圣水。   “法克!哪个混蛋泼我!”   棺里传出生龙活虎的男人声,他们暗道不妙。   “现在的恶魔学会人类的语气助词了?”   待三人搬开棺盖,一张臭脸冒出石棺。   “见鬼!说谁是恶魔?”   泰迪卷的头发乱糟糟,冰蓝色的眼珠迸发怒火,眼熟的黑风衣宣示他的身份。   哈尔森、卡丽坦和盖比差点飙脏话。   “卢卡斯?怎么是你?浪费我的圣水!”卡丽坦恶狠狠地瞪棺里的男人。   “该死的卡丽坦,原来是你泼我!”   卡丽坦送他白眼。   “喂,你为什么在石棺里面?”哈尔森侧倚着石棺敲棺身。   “因为——”狼狈的卢卡斯突然盯着在场唯一的东方混血儿,然后看看盖比,一张臭脸无比僵硬。   不会吧不会吧?她这么巧在这里?为什么她这冒牌货和哈尔森、卡丽坦一起?   说好要赢她呢?   该死的!   一只大手揪着卢卡斯的后衣领,把他整个人提起来。   “你为什么在石棺里面?”霍尔德把他的脸转向自己。   “我……你是谁!为什么抓起我?快放我下来!”   他诧异自己的力气竟然比不上高大的男子,在心里连骂一百句法克。   “我潜入克罗夫家的时候被偷袭,一醒来就在石棺里面。”他得意地冷哼,“你们还不知道吧,克罗夫是信徒的首领,是他主导信徒召唤恶魔,以他的一对儿女为祭品。”   唐若拉不得不佩服这男人的胆色。“虽然你被偷袭丢进石棺里,可是你挺了不起。”   卢卡斯的得意荡然无存。   让他撕烂冒牌货算了!   霍尔德冷冷地补刀:“还有一件遗憾的事情,我们被一群鬼魂和藤蔓包围,希望你带来的圣水也够用。”   “什么?!”   霍尔德松开手,让卢卡斯看清楚现况。   “你们做了什么招惹它们?”   出棺就是绝境,晴天霹雳。   “和你一样,直.捣.黄.龙。”唐若拉勾唇微笑。   卢卡斯麻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呢?”盖比弱弱地发问。   沉默之际,突如其来的压力压得众人喘不过气。头顶的森寒仿佛一把巨大的刀,横削他们的天灵盖。   窸窸窣窣——   头顶的异响使他们面面相看。   唐若拉对他们打眼色,然后一起抬头。   头顶上方的花藤往上收缩,露出没有眼白的男人。他的眼眶被诡异的黑瞳占满,额头留下画成王冠的刀痕。   惨白的皮肤布满青色的血管,他的身体竟然没被藤蔓缠绕。   恰好男人在驱魔圈之内,他愤怒地扭曲面容,青筋从紧皱的眉心延伸到额头,看似他的额头四分五裂。   发现他有下降的趋势,众人立刻散开。   “卑贱的人类!”   他居然发出女人的声音,除了唐若拉,他们震惊不已。   男身女声,证实她对恶魔名讳的猜测。   “立刻驱魔!”哈尔森一喝,往卡丽坦抛出一捆登山绳。   卡丽坦心领神会,接过登山绳的一端套上男人的腰部。接着哈尔森抓着另一端,跟卡丽坦交换位置,捆绑疑似恶魔的男人。   煞有默契的卢卡斯趁这时候掏出项链的太阳神吊坠。   男人一看见吊坠,面容扭曲成抽象画,发出刺耳的尖叫。   唐若拉和霍尔德只觉耳朵疼,但盖比他们则心神震荡,无法集中精神念驱魔的祈祷文。   混乱间,唐若拉给他们的嘴各塞进一片薄荷叶。   一刹那,他们神清气爽。   没来得及深究薄荷叶,卢卡斯马上念第一段祈祷文:   “太阳神,请您赐予您的仆人权利,以您的名义征服邪魔,并压制仇敌的一切权势!”   言毕,他往男人泼去纯洁的圣水。   碰到圣水的胸膛冒出淡淡的白烟,伤害不大,男人反而狰狞地咧嘴一笑。“卢卡斯,我在地狱看见你的妈妈。她是多么善良,多么慈爱。”   卢卡斯咬紧牙念第二段祈祷文。   男人不为所动,继续口出恶言:“你的妈妈是自/杀,她的灵魂上不了神界,只能下地狱,嘻嘻嘻……”   “卢卡斯,别听魔鬼的话!”盖比心急如焚。   唐若拉和霍尔德不方便出手,暂时旁观。   “她为什么自/杀啊?是不是后悔生下你?是不是后悔嫁给你的酗酒老爸?是不是你们逼死她呢?”   “你闭嘴!”   暴喝之后,卢卡斯惊觉男人狰狞的脸放大,因为其贴着他的额头。   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正统的西方驱魔需要读条。 第35章   “神圣的太阳神,因您的庇佑,地狱君王如闪电般自天跌落……”盖比急忙接着念下去,然后不停给唐若拉打眼色,希望她尽快出手。[1]   哈尔森和卡丽坦吃力地扯紧登山绳,要拉男人远离卢卡斯。   “驱魔的第一阶段是恶魔的引诱,卢卡斯,别听他说话!”   “啧,我当然知道!”   卢卡斯想后退远离男人的额头,可是彼此的额头皮肤黏连般,一阵无力。   唐若拉还在旁观。   恶魔都是多嘴的,她担心恶魔泄露自己和霍尔德的秘密。眼下有卢卡斯当靶子,她要悄悄地准备让男人闭嘴。   背囊里倒是有一瓶魔药拥有这样的效果。   而且她第一次看驱魔师驱魔,不妨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观摩。   “……您解救受困者脱离邪恶,您将驱魔的权力赐予仆人们……”卢卡斯硬着头皮抓紧太阳吊坠,继续念下去。[2]   他强忍着男人呼出的灵魂腐烂气味,强忍着干呕,坚持念诵祈祷文。   拉扯绳子的两人没闲着,陪卢卡斯一起念诵。   “离开!你这不洁的存在!”   第二次往男人的脸泼圣水,青筋暴突的脸千疮百孔并冒出白烟,这回彻底惹怒男人体内的恶魔。   他的脑袋畸形扭动,恶狠狠地瞪着四个拥有圣职的人类。   齐声念诵的祈祷文蕴含圣洁的力量,凝聚成神圣的巨钟笼罩恶魔。加上驱魔圈拘禁,他无法操纵圈外的鬼魂入侵。   黑色的瞳孔宛如绝望的深渊,冷冰冰的光泽逐渐有了温度,黑瞳恢复男人原本的碧眸。   “我……在哪里?”男人发出自己的声音,语气凄楚无助。   第一次参与正式驱魔的盖比错愕一瞬。   卡丽坦立刻提醒:“驱魔的第二阶段是利用躯原主的灵魂伪装,别被他蒙骗!”   盖比连忙继续念。   “你们……救救我……请救救我!”   男人的眼神迷茫恐惧,脸上的青筋暂时消失。如果没有经验,会被他骗倒。   唐若拉叹为观止。光是驱赶恶魔离开活人的身体就有几个阶段,更何况驱赶它回地狱?   同行不易啊。   “救命!求你们放开我,它已经跑了!求求你们……”   男人哀求的目光移到没参与驱魔的两人身上,突然瞳孔紧缩,眼球又被一片漆黑侵蚀。   糟了,它还是注意到低调的他们。   唐若拉当机立断,冲到男人的旁边,把手里早已打开盖子的药瓶,往他的嘴里倒药水。   “永远闭嘴吧!”   诅咒当即产生,男人的黑瞳几乎暴突,如何张嘴都发不出声音。   然后她喷一把辣椒粉,在男人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后,他痛苦地抽搐身体。   离他们极近的卢卡斯也不幸地闻到呛鼻的辣椒粉,狂打喷嚏。   趁着混乱,她抽出白柄的短匕刺男人的额角。霎时,男人深渊般的眼睛迸发恐惧的情绪。   然而他无法说话。   他透露不了匕首的底细。   为了演戏逼真,她煞有介事地在男人的额角划一个丑丑的太阳图案。“主天使之王拜蒙,滚出活人的身体!”   一阵旋风以男人为中心卷起,风过之处的鬼魂战栗,连无数的花瓣也发抖。   须臾,一个长着女人脑袋、男人躯体的怪物被弹到上方的花藤前面。它戴着一顶流光溢彩的王冠,背后张开一对充满死气的黑色翅膀。   “真的是拜蒙!”盖比惊叹。   拜蒙属于72魔神之一,是高阶恶魔,前身是跟随太阳神的天使。高阶恶魔全是堕天使,实力比低阶的食尸鬼维塔尔强几倍。   它主宰艺术、金钱和秘法,拥有制造幻觉、操控灵魂等能力。   “恶魔现出真身后实力提升很多倍,还是堕天使,我们……”一脸绝望的卡丽坦想说很难对付,但发现拜蒙粘在花藤上挣扎,无法施展能力似的。   “你们继续驱魔,把它赶回地狱!”   听了唐若拉的话,哈尔森果敢地继续念诵。   回神的卢卡斯和卡丽坦一起念。   被短匕钉着、被念诵之声洗脑的拜蒙一边挣扎一边抽搐,像一只濒死的老鼠。   它怨毒地盯着唐若拉,渴望抓她的灵魂一起下地狱。   进行驱魔的同时,圈外的鬼魂逐渐消失,但是多了许多强有力的脚步声。   霍尔德冷若冰霜,开始活动筋骨热身。   不多时,纵横交错的通道出现许多愤怒的居民。其中一个阴沉的中年男人指着驱魔中的驱魔师,随即,所有居民如同疯狗冲过来。   分心留意周遭的哈尔森等人脸色大变。   一般来说,驱魔圈防不住活人。   现在,驱魔仪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容许前功尽弃!   眼看疯狗居民要扑过来,一道残影闪过哈尔森的眼前。转眼,几个居民被踢倒。   他正要看清楚怎么回事,卡丽坦提醒他集中精神。   没来得及回答,他又看见几个男人被踢飞。   搞什么鬼?   残影停顿的一瞬间,他终于看清眼熟而高大的背影。背影的一记旋踢便同时踢开三个居民,那些居民惊惶地看着反击者。   对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让哈尔森默默地收回视线,专心驱魔。   原来这个平平无奇的助手这么厉害。   他为自己的多虑感到搞笑。   “都上!不能让这些多事的外人破坏仪式!”   阴沉的中年人发号施令,居民们硬着头皮冲过来。中年人的相貌跟被恶魔附身的男人五分相似,霍尔德猜到他的身份。   “快阻止他们!”   提刀的旅馆清洁工朝霍尔德的肩膀砍来,他却连眼神也吝于给清洁工,随手抓来一个攻击者抵御刀锋。   清洁工的刀砍在替死鬼的脸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地下。   霍尔德把毁容的居民当沙包甩,甩开靠近的居民。不一会儿,驱魔圈外躺着横七竖八的居民。   他们没死,受伤而已。   这时,人群中有几个举起□□,有的瞄准霍尔德,有的瞄准正在驱魔的几人。   脸沉如水的霍尔德单脚踩棺盖板起来。   持枪的几个男人目瞪口呆。   那块棺盖板是石制的,起码要五个大男人才能吃力地抬起来。   见鬼,他不是人吧?   食指扣动扳机,枪声震耳欲聋。   横着的棺盖板不仅挡下子弹,还砸去开枪的几人。   “啊!”   “救命!”   他们被沉甸甸的棺盖板压着,吐出浓血。   躲不及的居民受到波及,痛不欲生的伤口使他们无法行动。   比起动弹不得的拜蒙,他更像恶魔。   中年人气急败坏地掏出枪。“如果你们愿意就此收手,我们欢迎你们加入,允许你们分享拜蒙大人赐予的金钱和权力!”   霍尔德冷漠地斜睨所剩无几能站着的居民,思考拿谁挡子弹。   “加入我们吧!金钱、权力、名誉都将属于你们!”   “你们召唤拜蒙的目的就是这个?”   中年人眼神闪烁。“当然,谁不爱这些?”   “既然你坚持撒谎,我不客气了。”   中年人愤恨地开枪。   风云突变,霍尔德的手里不知何时起揪着一个居民的后衣领,他拿居民当人肉盾牌。   根本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移动的!   中年人明明死盯着他。   枪声伴随惨叫消弭,霍尔德身前的人肉盾牌中了枪,其肩膀渗出鲜血。   鲜血的香甜味勾起霍尔德的食欲,他面不改色地压制。   与此同时,居民的信仰灰飞烟灭。   拜蒙成功被驱逐回地狱,消失前,它怨毒地瞪五个驱魔者。   它发不出声音,放不出狠话就被逼回地狱。   所有藤蔓、绿叶和红花枯萎,跟它们的肥料一样成了尸体。   中年人面如死灰,想跟他们同归于尽。   “都别动!”   大批警员把所有人包围,万念俱灰的中年人朝自己的太阳穴开枪。   “别动——”   来不及了,中年人吞枪自.杀。   一地伤员使到来的州警吃惊,他们以为是颜色组织火拼。   “这些居民要攻击我们,我们正当防卫。”唐若拉率先解释。   盖比连忙把圣会准备的文件交给警员,后者看完文件肃然起敬。   警员不再为难他们,只是为他们录口供。   良久,当六人回到地面,黎明已至,曙光逐渐逼退黑夜。   “原来过了这么长时间。”哈尔森五味杂陈地看向唐若拉和霍尔德。“唐小姐,你的驱魔手段真是……特别。康斯坦丁也……一鸣惊人。”   人家刺一刀就把恶魔赶出活人的身体,他们四个念得口干舌燥并且忍受恶魔的诱惑,也伤不了恶魔分毫。   人比人,气死人。   唐若拉坦荡荡地忽悠:“东方人擅长画符驱魔,我学会了一点点,跟你们正统的手段比不上的。”   “哼,旁门左道。”   霍尔德“好心”地提醒卢卡斯:“你的额头有淤青,记得处理。”   卢卡斯嘴角抽搐,气呼呼地独自回旅馆。   卡丽坦早没了竞争的心思,对她的话感兴趣。“东方的符咒是画图案吗?跟文字咒语的力量一样?”   “是差不多的原理。”   “都是用刀画的吗?”   “其实不限工具,只要意志坚定就能画成功。”她没想到卡丽坦这么好学,再问下去她不知道怎么忽悠,赶紧转移话题:“我们累了一晚,先回去休息吧,还有善后工作要做。”   一路的红花尽数枯萎,干枯的花瓣飘落街道,为枉死之人送葬。   旅馆静悄悄,入住的旅客还没起床。   上楼的时候,唐若拉差点熬不住。吃了葡萄干、聚精会神地钉恶魔消耗太多精力,她一边上楼一边昏昏欲睡。   霍尔德轻轻地搀扶她的后背,像是护送公主的骑士。   “好好休息。”他轻轻一摸她的头顶。   她太困,没在意他的动作,关门便栽到床上呼呼大睡。   门外的霍尔德刚转身,发现斜对面的哈尔森还没进房间。   他笑眯眯地对霍尔德说:“想要追求异性,关心是不足够的。”   霍尔德驻足继续听。   “要投其所好地攻陷她的心。”   霍尔德沉默一秒,问:“哈尔森,你成功追求过多少异性?”   那笑脸渐渐沉下来。“不提这事我们还是朋友。”   霍尔德笑了一声,回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1]和[2]改自《罗马礼书》 第36章   正午,唐若拉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想继续睡,不过敲门声缓慢而又有节奏,十分像某人温吞的一面。于是,她睡眼惺忪地开门。   果然,站在门外的是霍尔德,他笑吟吟地捧着午餐。   咕噜……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打鼓。   正午的阳光倾泻房间,坐在窗边的两人仿佛沐浴在金色的海洋。霍尔德托腮看她吃午餐,褐色的短发虽然不比原来的发色好看,不过他的眼睛藏了一抹阳光,闪闪发亮。   镇上没有中餐厅,他给她带了近似中餐的咖喱海鲜饭,不辣的。   “大部分居民成了信徒,外面的商铺都没有开。旅馆厨房的食材有限,你不要介意。”   她舀咖喱饭的手一顿,错愕地抬头。“饭是你做的?”   托腮的他笑吟吟,“好吃吗?”   “好吃。”   有这么能干的仆人,她感动哭了。   “警方已经封锁卡罗镇,还在清查跟‘号角’组织有关的居民,估计会令卡罗镇连根拔起。”   “号角?警方确认他们是‘号角’的成员?”她握勺子的手攥得紧紧的,人恨不得冲出去找居民对质。   她仇恨的情绪尽收霍尔德的眼中。   “在克罗夫家找到大量证据,被拜蒙附身的是他的儿子,现在他被送去市立医院。”   “古董店呢?”   他轻叹一声,“盖比他们刚刚赶过去。”   “不早说!”   “我说了,你会好好吃饭吗?”   她凝视用料丰富的咖喱海鲜饭,打消随便扒两口的念头。   “我已经叮嘱盖比暂时保留古董店的线索。”   唐若拉的心头暖洋洋。   有这么体贴的仆人,用在他身上的珍贵魔药很值得。   她认真地吃完午餐,然后到卫生间洗舒服的澡,才和霍尔德出发。   今天的街道冷冷清清,街道两旁的商铺大门紧闭。看着一片又一片枯萎的花墙,唐若拉产生一个疯狂的猜测。   恶魔频繁出现,会不会像那些花藤一样想占据某个地方?   她认为猜测成立,两次出现魔法阵,藏在暗处的疯子准备举行可怕的仪式。   路上吵吵嚷嚷,被滞留的游客怨声载道,一些去找警员理论,一些坐在露天咖啡厅拍摄封锁的盛况。   古董店的门前有警员看守,盖比在店面等候,亲自领他们进去。   见识过霍尔德一夫当关的恐怖实力,盖比看他的眼神多了畏惧。   “这次的发现太重大,警方必须把守这里和克罗夫家。唐小姐、康斯坦丁,这回你们帮了圣会一个大忙!”   来到古董店的地下室,她才知道这个忙有多大。   “我们保留现场,警方来到的时候就是这么乱。”   凌乱的地下室被人匆忙清理过,半成品魂盒撒落在地,一些制造魂盒的设计图纸四处飘散。   唐若拉产生不好的预感,“店主呢?”   “唉,跑了,警方搜卡罗镇的时候没找到他,估计他昨晚感到不对劲就跑了。”   她握紧双拳。   “不过你不用灰心,那儿或许还藏着你父母所在的线索。”   盖比指着工作台上的一堆纸张。   大部分是用拉丁文写下的话。其中一张,用炭笔绘画一扇黑色的门。普普通通的黑色长方形,像是随手画,只有唐若拉看出是一扇门。   她心中大骇。   霍尔德察觉她脸色苍白,碍于地下室人多便没多问。   “这次‘号角’死定了!”满面春风的哈尔森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为什么这么说?”霍尔德希望就此转移她的注意力,果然看见她好奇地抬头。   “哈哈,克罗夫家的证据显示,这里是‘号角’其中一个大窝点,负责召唤拜蒙并供养。隔壁镇不是发生过‘黑山羊’事件吗?就是他们教唆,想着发展成员,现在被我们一锅端了,他们貌似还有几个这样的据点。”   “为什么要召唤拜蒙?”   “不知道。”卡丽坦也走过来,“但是知道石棺下的魔法阵作用。克罗夫家的地下室也存在许多图纸,其中一张画着那个魔法阵。”   哈尔森打了个响指。“魔法阵的作用就是让拜蒙在活人身上复活。克罗夫的儿子太虚弱不适合,他们正在寻找新的、强壮的男性身体。”   “卢卡斯?”   “他是个倒霉鬼。”   “可惜古董店的店主跑了。”唐若拉耿耿于怀。   差一点就能知道父母失踪跟他们的关系。   “放心,圣会和警方会追捕他。”卡丽坦面带忧色,话锋一转:“我们踹掉‘号角’大窝点这事很快会传播出去,他们就像暗处的毒蛇,一定会报复。若拉,你还是加入驱魔会接受圣会的保护吧。”   “难道要24小时呆在圣会才安全吗?”唐若拉笑了笑,豁达的目光落在纸上的黑门。“该来的始终会来,我不害怕。”   卡丽坦欲言又止。   接着,两人随盖比来到克罗夫的大宅。卢卡斯看到他们,想起昨晚的窘迫,冷着脸到别处去。   大宅的地下室被警员翻得底朝天,他们不停地拍拍拍。   地下室的线索跟哈尔森说的一样,果真没找到召唤拜蒙的原因。   末了,唐若拉和霍尔德回到街道,盖比则继续记录证据。   一位朴素的老人站在街道对面,眉眼跟托雷斯校长相似,正感激地注视两人。   “托雷斯先生?”   当两人走过去,老人不再闪躲,堂堂正正地跟他们交谈。   “是的。噩梦终于结束,感谢你们做的一切。”小托雷斯郑重地给他们鞠躬,送他们一本书。   “儿童神话故事?”唐若拉疑惑不解。   他笑着点头。“这是我从比伯……就是克罗夫儿子那没收的书,我觉得书里的故事在影射某些事,所以应该交给你们。”   她凝重地收下这份礼物。“托雷斯先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高中里的学生……”   闻言,他仿佛苍老二十岁,噩梦摧残了他的时光。   “回大都会吧,是时候退休了。唉——”   唏嘘的叹息随着他的背影远去。   绝大部分学生被父母洗脑成为“号角”的一员,成为侩子手的帮凶,他们未来将在牢狱中度过。   卡罗镇的丑闻以始料未及的速度传播各界,轰动全国。   此刻,尚享受平静时光的两人来到宽阔的石雕广场,一群白鸽因他们的到来而惊飞。   霍尔德安静地等待她开口。   “你看到纸上画的黑色门了吗?”她凝望在天空飞散的白鸽。它们像是思念,飞到远方的家人身边。   “看到。为什么你认为是一扇门?”   “因为它昨晚出现在我的梦里。”   霍尔德凝眸注视,她筑构的硬壳渐渐软化,落下的阳光成了柔和的吻,安抚她一直不安的内心。   心不在焉的唐若拉继续说:“那扇门跟我的父母失踪有关系,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门,它在哪里,我……”   不知道从何找起。   她很无力。   “我们一起找。”   声音落在她的心上,她错愕地抬头。“你也在调查那扇门?”   他哑然失笑,扯了一个理由:“血族之中存在叛徒,或许叛徒的目的也是那扇门。我现在不方便现身,只能以助手的身份和你一起调查。”   “嗯。这次我们重创‘号角’,对方一定展开疯狂的报复。他们主动出现更好,留下更多蛛丝马迹。”   “所以你昨晚在窗外看到与那扇门相关的东西?”   “不是!”她变得严肃,“我昨晚听到奇怪的脚步声,克里斯汀也听到过,并且那声音曾经追击我,我却看不到它的外貌,很奇怪。”   霍尔德深蓝的眼底泛起冷光。“我也听到。”   “真的?”她又惊又喜,“你看到它的外貌吗?”   “没,我们赶到窗前,那个邪恶的东西已经跑远了。”   “果然是邪恶的东西!它到底是什么?”   他蓦地眼神结霜,犹豫片刻才告诉她:“它带着一股来自地狱的腐臭味,比拜蒙身上的更加恶臭。”   唐若拉洞心骇耳。“恶魔?”   “我不确定。”   她的脑海闪过许多疑虑,缠成乱糟糟的线团。   霍尔德改聊轻松的话题:“你通知托雷斯校长了吗?这次出现的是堕天使,能不能加价?”   “对!”她如梦方醒,连忙打给托雷斯校长。   酬金税后、抽佣后40万,不能少。   两人闲逛到封锁线附近,望见一头橘红卷发的女人跟警员纠缠,她今天还是捧着一盒出售的香水。   唐若拉不想节外生枝,和霍尔德绕回镇子中心。   镇子暂时成了停尸间,警员陆续从地下抬出尸体和骸骨,把它们并列摆放在石雕广场。   轰隆隆——   一架属于市电视台的直升飞机停留在卡罗镇的上空,敬业的摄像师在打开的飞机门里拍摄现场直播。   更多媒体闻讯而来,驾车到封锁线外面报道新闻。   这大阵势使驱魔人员不方便外出,他们低调地躲在旅馆打扑克牌,万万不能在镜头前面露脸。   直到万籁俱寂的午夜,警方偷偷地掩护他们驾车离开卡罗镇。   镇外的汽车旅馆已经不能住,停车场被XXX电视台、XXX报社的公车占满。   他们必须连夜赶路回去。   只是谁也没想到,橘红卷发的女人也驾车远远地尾随,找还没解除诅咒的卡丽坦。   车后箱,放满她自己调制的香水。 第37章   某个办公室,艳丽的女人接听响不停的手机。一接通,对方骂粗的声音震耳欲聋。   “法克!狗屎!该死的!卡罗镇的据点被破坏了!那群该死的驱魔师就该下地狱!狗屎!”   女人冷冷地打断:“你打来到底有什么事?我很忙。”   “哼。那群混蛋回去了,你想方法搞死他们!老大现在大发雷霆。”   “我会,但是你别对我使用命令的口吻,我和你是同一级别。”   “啧,知道了。你快点诅咒死他们。”   女人冷若冰霜地挂线后,拨通内线的电话:“给我去卡罗镇的驱魔师的资料。”   白天的气温逐渐下降,阴冷的楼外虽然阳光明媚,可是行人纷纷穿上较厚的外衣。   寒风萧瑟,这种天气最适合睡懒觉,睡到自然醒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唐若拉补眠充足,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手机。卡罗镇的报道在网上铺天盖地,网友众说纷纭。   不一会儿,克洛伊来电。   “早上好,克洛伊。”   “快到中午还早上好?难道你还没起床?若拉,你再这样下去,整个人生会荒废掉,要尽快找工作!”   她最怕克洛伊讲道理,马上坐起来问她打来有什么事。   “你昨晚让我调查的名字有结果了,他恰好跟五十年前发生惨案的孤儿院(详见第16 章)有关,我一块告诉你。”   唐若拉来了精神。   “他是那所孤儿院收留的孩子之一……”   “等等,他现在应该50至60岁才对,但我遇到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克洛伊那头沉默一会。“我查到的结果确实是这样,要么他冒用别人的名字,要么你记错他的名字。”   “我确定没有记错,你继续说。”   “发生惨案之后,孤儿院生还的孩子被送去不同的福利院,他则被送去一个富翁创立的慈善堂,成年后才出来工作。他没有案底、没有违反交通规则,工作以后的事我查不到。”   克洛伊接着谈发生惨案的孤儿院。   “由于笔录文件我没法带出来,我只能告诉你我总结出来的信息。在凶手疯疯癫癫地行凶前,曾经有两位牧师到过孤儿院传//道。当时,凶手表现出极大兴趣,与两位牧师单独面谈过。”   “那两个牧师有问题。”   “我也觉得。我看过他们的口供,他们谈论的内容只是感化和忏悔,可是我认为他们隐瞒了些信息。很可惜,这两位牧师已经去世,无从考证。”   她也觉得惋惜。   “有一点你可以注意下。凶手的同事说,牧师离去后她经常给孩子唱歌,连孩子犯错的时候也给他们唱歌希望感化他们,导致有些孩子嫌她烦,说她唱歌难听,之后就发生惨案。”   听到这,她万分肯定两个牧师故意引导凶手走上绝路,然后收集她的灵魂。   挂了线,她给爱伦发去富翁和慈善堂的名字,让他着手调查。   终于感到饥饿,她恋恋不舍地离开被窝。   到了一楼,她看见穿着白衬衣的霍尔德正在拖地,脑后束着淡金的小揪揪。露娜乖巧地伏在沙发上,盯着来回的拖把摇摆脑袋。   霍尔德也看见她,停下拖地的动作,莫名地解开衣领的纽扣,然后提着拖把往她这边拖。   “小心地滑。”   她疑惑地看着他将敞开的衣领往下勾,分明的锁骨若隐若现,线条流畅优美。   “霍尔德,你很热吗?”   他全身一顿,咬着牙微笑。“是有一点,拖地是体力活。”   她若有所思地拈下巴,走过去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行的,你连一块沉重的棺盖都能踩起来。”   “多谢你的信任。”   看着她坦然自若地去厨房找吃的,霍尔德提着拖把跟进去。   他对自己的外表信心十足。   背对着他的唐若拉在微波炉内找到做好的芝士焗意粉,调好时间叮热。   刚一转身,她不小心撞上霍尔德结实的胸膛,揉一揉额头。   “抱歉,我想起厨房还没清洁。”他有意无意地下拉衣领。“没事吧?”   “没事。”   她放下手,视线正对他鼓起的喉结,然后慢慢地下移到他的颈窝,半露的锁骨投下神秘的阴影。   这……   她感到脸蛋有些烫。   “若拉?”   磁性的声线突然给她酥麻的感觉。明明每天都听见,可是此刻她不敢听。   叮!   微波炉的响声及时为她解围。   她立马转身打开微波炉,十秒之内戴上防热手套拿出意粉并绕开霍尔德,狼狈地逃离厨房。   发现她的异样,他唇角上扬。   哈尔森说得对,吸引异性的第一要素是外表。   唐若拉在餐桌埋头吃意粉,余光总有人影来来回回,宛如围绕她飞的浪蝶。   下一秒,看到锁骨的一幕很不争气重现脑海。   “霍尔德,你能不能先拖客厅的地板?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恰好客厅的电视机开着。   “噢,抱歉。”   感觉他离开饭厅,唐若拉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霍尔德的感觉有些改变。   之前她能脸不红心不跳地与他一起看阳台的私密衣服,只当他是异族生物。现在,她觉得穿着太过随意的居家服下来,在他面前显得有些丢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吃完芝士焗意粉,她把餐具端回厨房的洗菜池内,盛水泡着,似乎这样做显得比较礼貌。   接着,她坐在沙发撸猫。   霍尔德总是在附近拖地。   她想了想,抱上露娜去二楼看电视。   始终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在二楼的卫生间端出衣物篮穿过客厅。   等等!   她今早回来后洗了澡,换了衣服丢进洗衣机洗,那一篮是她的衣服?   不行!   “霍尔德你站着!”   她急匆匆地冲过去,抢走他手里的衣物篮。一看,果然是她今早洗的衣服。   “我的衣服我自己晾晒。”   “噢?”霍尔德低头看她光着的脚丫,莹白如雪,眼神便深了些。“你先穿鞋子吧,地板凉。”   薄薄的红云升上她的脸颊,她强作镇定地回沙发旁穿毛茸茸的拖鞋。   她再一次端着衣物篮去阳台,被挺拔的身影堵住去路,视线又正对他的颈窝!   轮到耳朵发热了。   “你干什么?让开。”   背光的霍尔德被暗影模糊了面容,血眸含着盈盈水波,荡漾异样的情愫。   她马上移开目光。   “作为仆人,我可以帮你晾晒。”   “不用,我自己可以。”   就算篮中没有内衣裤,她也不想霍尔德碰,否则她别扭得很。   她的语气过于斩钉截铁,霍尔德以为自己做了什么惹怒她,便收敛自身的气势,忧郁地颦蹙,血眸写满淡淡的伤感,整个人弱小可怜无助。   “为什么?之前你需要我帮忙晾晒,还夸我晾得整齐。”   “不!不需要了!”   她之前脑子进水才会让霍尔德帮忙晾晒衣服。   “噢。”他蓦地俯身凑近,弯弯的双眼尽藏狡黠,忧郁伤感的表情烟消云散。“难道是因为不想异性碰你的衣服?”   “闭嘴!”   脸好烫,心跳得很快。担心被他发现,她连忙端着衣物篮绕开他,匆匆到阳台晾晒。   这男人简直是诱惑人的魔鬼,总能三言两语说穿她的心事。   不行,克洛伊说过不能让男人牵着鼻子走,她要反击。   一个血族而已,女巫不能输。   干完手里的活,她束起马尾,找到在厨房洗餐具的霍尔德,她故意走过去看他洗碗。   乌黑的头发显得胜雪的脖子太过惹眼,极端的颜色之下散发香甜的血液气味。   同时,凝脂般的皮肤勾起他的另一种渴望。   她只是看着池里的餐具,并未发现瞧来的血眸射.出危险的光芒。   “若拉,你在做什么?”   “看你做什么。”她的指尖轻轻地划过脖子,甩一甩马尾,炫耀纤细的脖子。   他停下刷洗的动作,低沉的声音宛如魔鬼引诱。“你知不知道你的举动很危险?”   “是吗?你不怕心绞痛了?”   灰棕色的瞳孔澄澈清明,使人看清她眼中深处的狡黠。   他放下碗刷,慢悠悠地洗去手上的泡沫,然后用擦布擦干双手。   唐若拉以为他在忍耐吸食人血的冲动,转眼间,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她吹弹可破的脖子的皮肤。   像是轻抚她的大动脉,像是单纯地轻抚她的脖子。   异样的酥麻像蚂蚁爬上她的皮肤,她蹙眉咬牙,就是不肯认输。   忽而又听见他靡靡低语:“你在引诱男人内心的野兽。”   她听出了意思,不服输的劲头令她没往深处想,手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指。“作为仆人,你最近太肆无忌惮了。”   “那你喜欢吗?”   她愣的一瞬间,抓住他手指的拳头被反握,暖与凉的体温交织着。   她想抽出手,奈何力气比不上他。   霍尔德深深地凝视有血管流动的手,眼底燃烧迷恋的火光。“有温度的事物会让人产生眷恋,一旦触碰过就不愿意放下。若拉,你会后悔在我的面前露出你的脖子。”   她不甘示弱地冷笑。“从没猎物能逃出猎人的掌控,猎人也不会畏惧猎物的獠牙。”   “你觉得你是猎人?”   “至少我不是落荒而逃的猎物。”   “呵,我真想看看猎人失控的样子。”他话锋一转,神色索然。“真可惜,有不识趣的客人来了。”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第38章   来访的客人居然是玛利亚神殿的老牧师,他一脸不计前嫌的友善模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让老牧师进屋,给他端来热茶。   “请问有什么事?”   老牧师正襟危坐,银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笑容和蔼。要不是有过龃龉,她看不出道貌岸然的老牧师脸皮比墙壁厚。   他也开门见山:“我看完哈尔森和卡丽坦的报告,冒昧打扰。”   唐若拉不感到意外。   她出手的时候就料到自己的驱魔方式被圣会知道,所以她特意在被拜蒙附身的男人的额角画太阳,为了把外界的注意力吸引到“画符”上,而不是她的匕首。   她即将面对一个庞然的黑暗组织,需要借助更大的势力。   此刻,她装作不明白他的来意。“我没有违规吧?那晚我只是辅助他们驱魔,我不太懂他们的规矩。”   “呵呵,你当然没有违规,要不是你辅助,恐怕他们不能顺利地驱赶拜蒙回地狱。”   “那就好。”   老牧师端茶喝的时候悄悄地打量她一眼,猜度她的真实身份。   东方确实存在画符驱邪的手段,只是看到照片上她画的符有点儿丑,感觉像三岁小孩的涂鸦,不由得怀疑他们俩的报告的真实性。   确定一个人是忠是奸的最好方法,是把这个人绑定在身边。   “唐小姐,我听说你不愿意加入驱魔会,能告诉我原因吗?”   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单干不用被人抽佣,赚得多。”   老牧师的笑容霎时绷不住。   有理有据,他无言以对。   “有门路才能赚钱。”   “一传十十传百,积累口碑。”   把抢生意美化成积累口碑,他坐不住了。“唐小姐,现在冰山底下的深渊逐渐浮出水面,我希望唐小姐是圣会的朋友。”   “当然是朋友,卡罗镇的单子就是塞维尔神殿派给我的,虽然被他们抽佣了。”   听见塞维尔神殿,他十分好奇她和塞维尔神殿之间的关系,不过她肯定不会透露。他正色话锋一转:“其实我这次来访,是希望唐小姐跟玛利亚神殿合作。”   “合作?”她挑眉,后仰背靠抱枕。   “是的,我们合作揪出‘号角’的剩余据点。”   “具体怎么合作?”   他胸有成竹地挺直腰背。“我们玛利亚神殿邀请唐小姐来当顾问,并给予顾问费。”   “有多钱?”   “每周600刀。”   她一听就懂了,这是工薪制。“接单子没有酬金?还是给提成?”   “唐小姐负责‘号角’的事宜就行了。”   呵呵,她想一拳揍在老牧师的笑脸上。   哪是合作,限制她的自由才对。   她客气的笑脸瞬间变成冷若冰霜的面容,锐利的目光穿透老牧师虚伪的面具。“你们没诚意就不用继续谈了,我不会为任何人打工。”   老牧师的微笑也沉下来,“唐小姐,不要跟圣会作对。”   “打住!我不接受你的提议而已,别上升到圣会。你的方案是压榨一个人才而不是平等合作,我没必要委曲求全。”   “唐小姐,成为玛利亚神殿的顾问是聪明人的选择。”   “我的格局没这么小。”   有些恼火的老牧师还想劝说,不料门铃又响了。   唐若拉惊讶地去开门。   今天怎么了,客人扎堆来。   一开门,丹尼尔和爱伦的笑脸映入眼帘。   “嗨,若拉。”爱伦熟稔地轻轻挥手。   “唐小姐,方便让我们进去聊聊吗?”满头白发的丹尼尔笑道。   她也笑了:“可以,不过玛利亚神殿的比尔牧师也在。”   门外的两人吃了一惊。   来到客厅,两个神殿的牧师顿时迸发争锋的火花,双方意味深长地对视。   爱伦不敢打扰两个老狐狸的针锋相对,和唐若拉坐在一旁看戏。   “没想到比尔牧师也来找唐小姐。”   “我也没想到丹尼尔牧师会来拜访。”   “我们塞维尔神殿和唐小姐是合作伙伴。”   “我们玛利亚神殿也和唐小姐合作过。”   丹尼尔眯起眼睛,“唐小姐即将是我们塞维尔神殿的顾问。”   比尔冷笑:“唐小姐正在跟我谈顾问的事宜。”   爱伦惊讶地看向唐若拉。   她无奈摊手:我没答应。   丹尼尔开始急了,“唐小姐,你要当玛利亚神殿的顾问?”   “我没答应。”   丹尼尔放心了。“没答应就好。”   轮到比尔急了,“唐小姐想要什么合作的条件?我可以修改。”   “原来是合作的条件不够好。”丹尼尔幸灾乐祸地笑。“比尔牧师,谈合作之前要先了解对方,看到你被拒绝,我感到遗憾。唐小姐,玛利亚神殿提出什么条件?”   “每周600刀,只负责踹‘号角’窝点的任务,不准接驱魔单子。”   比尔急道:“唐小姐,我们不是不准你接驱魔单子,只是希望你把重心放在‘号角’上面。其实你想接单子也行,每一单提成50%?”   唐若拉的脸黑了。   “呵呵,比尔牧师,就说你不了解唐小姐。”   “丹尼尔牧师,我正在和唐小姐谈合作,请你不要插嘴。”   “唐小姐不会答应的。”   比尔差点骂关他什么事,为了神,他忍住了。“你不是唐小姐,请不要左右她的想法。”   “他说得对,我不答应。”   此言一出,一个牧师笑,一个牧师惊骇。   “为什么?”   丹尼尔牧师直接抽出一份合同,说出最重要的合作条款。   “唐小姐将成为塞维尔神殿的高级顾问,除了周薪800刀,塞维尔神殿的驱魔任务会优先咨询唐小姐的意见,而唐小姐接下的每一单驱魔任务,塞维尔神殿在酬金之中收取5%佣金。”   他笑吟吟地注视比尔。   比尔脸都绿了。   周薪故意比他提出的高可以理解,但是驱魔单子只收佣金?   塞维尔神殿视金钱如粪土?   “丹尼尔牧师,你不担心你们的驱魔师不满?”   “不会的,连卢卡斯也心服口服,其余两位驱魔师不会有意见。”   “卢卡斯?”比尔的脑海呈现一张全世界欠他钱的臭脸。   对了,哈尔森说卢卡斯也去了卡罗镇,这人是驱魔会的刺头。   比尔和善的面容开始僵硬。   “卢卡斯回神殿汇报的时候,表情很臭。”爱伦悄声告诉唐若拉。   “比尔牧师啊,”丹尼尔语重心长地劝诫:“压榨得太过分,会触底反弹。”   “哼!”   被戳痛心事的比尔气愤地拿着公文包离去,唐若拉亲自送他到门口。   唉,哈尔森和卡丽坦真倒霉。   她笑眯眯地走回客厅,“丹尼尔牧师,你刚才开出的条件作数吗?”   “当然,只要你答应。”   “先谈谈高级顾问的工作内容。”   “好的。”丹尼尔郑重其事地理了理黑袍的衣摆,把合同递给唐若拉翻阅。“对付‘号角’是首要,还要揪出‘号角’背后的阴影。期间诚如我刚才说的,你优先接塞维尔神殿的驱魔任务。”   唐若拉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边看合同边点头。“签合同要谨慎,我认真看完再回复你们。”   “没问题,我先回去。”   爱伦则留下来。“这是好差事,起码克洛伊不用再唠叨你。”   “你是作为邻居劝说还是作为牧师?”   “都有。言归正传,你让我调查的事需要时间,这位富翁背后牵连的人有些多。”   唐若拉好奇地抬眼。   爱伦神秘兮兮地压低声线,生怕墙壁太薄被人听见。“你听说过上流社会的青藤会吗?就是一群有头有面的名人聚在一块互惠互利的组织。他名下的慈善堂,有其他会员出资。”   “慈善堂到底是做什么的?”   爱伦难以启齿。   “别卖关子。”   他闪过一丝惧色。“收留孤儿、流浪汉、无家可归的人,每隔一段时间,慈善堂里有人失踪。我先声明,深入调查很危险的,而且我未必有能力深入调查。”   唐若拉凝重地沉吟。“你看着办,觉得不对劲就别继续调查。”   送走心情沉重的爱伦,她满怀心事地回二楼。从二楼的楼梯口望去,她卧室的隔壁客房中,金发焕发光晕的霍尔德正在看书。   她不去打扰,回卧室翻那本《儿童神话故事》。   这本书只有七个小故事:   一只有七个角、七个眼睛的羔羊捡到一本书,书上盖了七个印章。它好奇地揭开第一个印章,结果跑出一匹白马。骑马的人背着弓箭,在羔羊的身边跑过。   它揭开第二个印章,跑出一匹红马,骑马的人戴着剑冲去城池,引发战争。   它揭开第三个印章,出现一匹黑马。骑马的人拿着天平,天平上盛了吃不完的粮油,可是遍地是饿死的尸体。   它揭开第四个印章,出现一匹灰马。骑马的人的名字充满不祥的气息,他身后跟随一队长长的亡灵。   它揭开第五个印章,看见一个祭坛下面堆积无数亡灵,它们在声嘶力竭地呐喊。   它揭开第六个印章,它看见大地在发怒,月亮变成红色,星星坠落地面,海水吞噬陆地,周围是悲痛的哭声。   它揭开第七个印章,看见七位天使吹响号角。   看完七个小故事,唐若拉心神震荡。她在两年前疗伤的期间,爱伦给她灌输过神学的知识。   这个七个故事跟神的预言一模一样。   如果“号角”背后的阴影打算揭开第七个印章,必然世界末日。   她发抖的手合上故事书。 第39章   唐若拉签下合同,给塞维尔神殿当高级顾问。有了固定的周薪、可观的银行卡余额,她是个小富婆了。   做梦都笑醒。   看着霍尔德每天穿白衬衣走来走去,她良心发现,上网给他买厚一些的冬衣。   十一月中旬,初冬悄然来临,白天的最高气温剩下十来摄氏度,呼啸的寒风灌进屋里,她开始打开暖气。   卡丽坦曾经发来短信说,最近她总觉得被人跟踪,提醒唐若拉小心谨慎。   这一周,塞维尔神殿派给她两个驱魔单子,成功转账的提示音十分美妙,她感到踏实。   日子本来过得舒心,可是她发现霍尔德越来越不对劲。   本来她喜欢自然醒,有一天早上却听见霍尔德喊她起床。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猛地瞧见床头旁边多了一个淡金色的脑袋。   “若拉,起床吃早餐了,你今天要去驱魔。”   他血眸弯弯,粲然的笑容犹如暖暖的朝日。   “你……”她仍是吓了一跳。“为什么蹲在这里?”   “噢,我看见你的被子快要掉地上,进来帮你。”   他眨了眨纯良的血眸,有理有据,彬彬有礼,她无法指责。   哑口无言的她看了看即将滑落地面的被子,扯被子遮掩粗犷的睡相。   对了,昨晚睡前,她抱起露娜后没关严房门。   大意了!   又有一天上午,她特意锁门睡懒觉,哪知那个男人不厌其烦地敲门。她赖在暖洋洋的被窝玩手机,他便隔一会儿继续敲。   不紧不慢,似乎他有信心她会起床开门。   最终她认输了。   开门后,她幽怨地瞪着抱衣服的霍尔德。   “若拉早安,早餐差不多做好了,这是你的衣服。”温柔的笑脸无懈可击,他弯弯的血眸有着冬日缺少的暖意。   “以后我自己收衣服,不用劳烦你。”   “这是仆人该做的。”   “不用!”   霍尔德斜倚门框,颦蹙的眉心尽是郁结,楚楚可怜的目光含着秋水。白毛衣的高领虽然不能让他再露出锁骨,可是毛茸茸的观感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大白兔。   弱小可怜无助。   但对忍无可忍的她不起作用。   她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一天到晚在我的旁边转来转去,到底有什么企图?是不是想勾//引我然后鸠占鹊巢?”   没想过她有此一举的霍尔德眨眨血眸,弱了气势,像奄奄一息的病人。   “我虚弱,想吃软饭。”   “……”   “你!”她又羞又恼。“你堂堂一个歌唱家兼血族,说这话不羞耻吗?”   “歌唱家兼血族不能吃软饭吗?”   “……”   她揪衣领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始终忍不住大吼。   “滚蛋!”   自此,她改了赖床的习惯,早点起床不让他有机可乘。   晚上寒风呼呼,屋里依旧温暖如春,她幽怨地捧着水杯看电视,双腿竖曲在胸前。   旁边的男人离她很近,露娜则蜷缩在猫窝不愿动。   她捧起水杯想喝水,余光忽而瞄到冷白的手指为她轻轻地撩开头发。   动作自然而然,仿佛重复过千遍。   她全身一震,转头瞪着霍尔德。   “噢,头发会沾到杯子。”他没觉得此举不妥,帮她把发丝撩到耳后。   凉凉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她的耳尖,她猛地战术后仰。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难以言喻的异样使她难以启齿,奇怪的是她后仰不是因为抗拒,是因为别的、她没想明白的原因。   这个男人越来越奇怪。   “你……你……”   突然响起的来电零声打破尴尬,她连忙找出手机接听,一不小心,按了免提。   哐啷哐啷……   手机传出急促的脚步声,粗喘的气息散发浓浓的不安。   来电人显示是金主爸爸克努特。   她和霍尔德疑惑地四目相对。   “……救命……呼呼……救我们……”   克努特的声音如颤动的游丝,在绝望的井底朝着微弱的希望拼命往上浮。   除了他的声音,还夹杂远处的笑声,尖锐暴戾,是个疯子。   “是你吗克努特?”   “救我们!!!”   嘟——   歇斯底里的呼救戛然而止,对方已经挂线。唐若拉正想回拨过去,手机又突然响了。   催命般的铃声回荡客厅。   这次的来电人是艾拉,她镇定自若地接听。   “若拉,路德和乔出事了!”   “他们怎么了?你慢慢说。”她切换免提。   “路德把发给你的短信错发给我。他写着若拉,护身符发热了,这里很不对劲。然后我打不通他的手机。他今天说过要和乔去公司做游戏测试,他们现在应该就在金融中心那边。”   结合金主爸爸的呼救电话,他们工作的地方准出事了。   “你冷静点,我现在过去看看。你和凡妮莎一起呆着,别随便离开宿舍楼。”   “好的!请你一定要帮助他们!”   塞维尔神殿不限制她私自接单子,她决定现在就去大都会。首先,她打电话给爱伦报备。   结果,她得知一个重要的信息。   两天前,金主爸爸的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发生灵异事件,写字楼的负责人找了玛利亚神殿帮忙。   “大都会的写字楼,为什么不找塞维尔神殿帮忙?”   “卢卡斯和其余两个驱魔师接了别的任务,而恰好两天前,你也出任务了。太巧合了。”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玛利亚神殿派去的是不是哈尔森或者卡丽坦?”   “我明白你的担忧,我现在去打听,等会给你答复。”   她迅速把手机揣进裤兜,穿上毛拖鞋要上楼。   霍尔德目光深邃,大步流星地跟上来。“我和你一起去,显然这次是一个陷阱。”   她忧心忡忡地摇头。“现在是夜晚,血族出没的时候。”   “你为我创造的新躯体没有血族的气息,只要我不露出尖牙,他们不会看出我是同类。”   再说,会出卖他行踪的都是敌人,清除了也就没血族见过他。   唐若拉不再纠结,带上易容后的他出门。   晚上的气温只有几摄氏度,她没想到斜对面的老头子还在草坪上修理狗屋。   “若拉,你们又去约会了?”老头子挥着锤子打招呼。   “晚安老约翰!”   她急忙拉霍尔德进车库。   “约会?”   他含笑端视她不自然的表情。   “别听老约翰胡说八道,他是整个社区最八卦的老伯,经常跟别人乱吹牛。”   “噢。”   “快上车!”   霍尔德娴熟坦荡地搂着她的腰。   顶着刺骨的寒风疾驰,黑色的皮手套为她的双手保暖。两人煞有默契地穿黑色,跟机车浑然一体。   她把机车停在写字楼附近的露天停车场,担心地下负层也不安全。   金融中心的高楼依旧亮灯,许多企业的员工在加班。寒风扑面吹得头疼,她直接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行走。   霍尔德比她耐寒,处之泰然。   快走到金主爸爸所在的写字楼,她接到爱伦的电话。   “若拉,那是一个陷阱!玛利亚神殿先是派哈尔森过去,后来哈尔森失联才派卡丽坦去。你一定猜不到,卢卡斯受了重伤正昏迷,丹尼尔牧师去了医院为他祈福。”   森森的寒风渗进她的羽绒服似的,彻骨的寒意并没让她改变主意。“我要救他们出来。如果我天亮前没给你电话,你别再调查青藤会。”   不容许爱伦拒绝,她先挂线。   她把爱伦提供的信息告诉霍尔德。   寒风打乱他的短发,却没有打乱他坚定不移的目光。“我和你一起救人。”   此时此刻,她伫立寒冬中,心却徜徉在春日之下。   她终于不再孤单一人。   整栋高档的写字楼黑灯瞎火,一楼的大门后没有半个人影,唐若拉仿佛回到去歌剧院救路德的那一晚,不祥之兆越来越浓烈。   原本是感应的自动玻璃门,此时没有任何反应。霍尔德往后推了一下,没推动,便强硬地往右拉开。   玻璃门拉出仅一人通过的宽度。   “这次我先进去。”他的语气毋容置疑,前所未有的严肃。   就在他跨出一步进入门后之际,唐若拉的食指勾着他的尾指。   他错愕地回头。   “别误会,我经历过类似的情况,防止走失而已。”恰当的解释令她自在一点。   戴上蓝色美瞳的眼睛清冽剔透,流转炽热的碎光,瞳孔的深处燃烧着热情的火焰。   他没有出声,勾紧她的手指走进去。   唐若拉紧跟而上。   进入写字楼,霍尔德把玻璃门拉回原位,大门保持紧闭的状态。   免得躲在暗处偷窥的人溜进来。   写字楼的对面,一辆黄色跑车缓缓停下。车里的男人盯着两道走进写字楼的背影。   “那个男人的背影很眼熟,无论气质和身高跟霍尔德大人一模一样,可是霍尔德大人不是这样的头发。”   男人握着方向盘纠结。   十分钟后。   “他一定就是霍尔德大人!我不会认错的,只有霍尔德大人拥有尊贵高雅的气质!”   他停好车,走向对面的写字楼。   不止他,写字楼的斜对面停泊着一辆米白色的皮卡车,车里的女人有一头浓密的橘红色卷发。   她尾随卡丽坦过来,等了很久没看见卡丽坦出来。而写字楼从傍晚开始,没有一个员工走出来。   那些员工不下班吗?何况写字楼里没有灯光啊。   等到深夜,又望见两个人走进去。   她认得特别高的霍尔德,其旁边的女人虽然戴着衣帽遮挡面容,可是根据身高和气质,她回忆那天和他一起走的客人,不难猜出是谁。   为什么他们先后进入那写字楼?   女巫的直觉告诉她,她进去就能得到谁为卡丽坦解咒的答案。   可是大门被那个男人关上了,怎么办?   这时,她惊喜地望见又有一个男人往写字楼去。他使用同样的方法拉开大门,不同的是他没关门。   机不可失,女人急忙拔车匙出去。   在两个鬼祟的跟踪狂进来的十分钟前,唐若拉和霍尔德乘电梯上楼。   猩红的数字持续跳动,到了四楼,封闭的电梯箱突然剧烈一晃。   唐若拉和霍尔德还没反应过来,电梯箱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叮铃——   桃木铃铛响了。   “霍尔德?”   黑暗如潮水灌满封闭的空间,她很不舒服,产生溺水下沉的错觉。   “我在。”   他的声音总是让人心安。   “我们要小心点。”说着,唐若拉感到异样,语气疑惑:“绅士会偷偷地摸女士的腰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2 09:43:19~2022-05-13 10:3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咪奶糖 10瓶;45870348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停止运行的电梯箱像是在深海沉没的船,黑暗巨浪淹没电梯箱封闭的内部,死亡的双手扼紧两个活人的喉咙。   黑暗之中还潜伏未知的敌人,它可能狡猾地依附在金属的箱板,可能站在他们的背后狰狞地窥伺,可能盘踞在他们的头顶伸出猩红的舌头。   突然一声沙哑的惨叫在黑暗中响起,转瞬即逝,唐若拉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你听见惨叫了吗?”   “听见。”   处之泰然的霍尔德站在她身边,悄然无声地观赏她变幻的表情,嘴边噙着笑意。   常与黑暗为伴的血族能在黑暗中视物,他仍能清晰地看见电梯箱内的情形。   刚才从金属箱板伸出一只布满血痕的手,碰一下她的腰便马上后缩,仿佛触碰了电流。   他愠怒地掰断那只丑陋的手,腐臭的黑血从变深的血痕渗出。   然后它发出惨叫,断手缩回箱板里。   “恶灵出现了,为什么它会发出惨叫?”   她问这话的时候,表情既疑惑又警惕,手一直揣着鼓鼓的衣兜。   “可能它碰到不该碰的?”霍尔德饶有趣味,想看到她更多的另一面。   初时电梯出现故障,她淡定的表情慌了一秒,接着瞪圆的双眼在黑暗中左顾右盼,那时的她像一只惊惶的小猫。   现在她的表情逐渐镇定,一如往常。   他认为看不够。   “黑暗中潜伏着邪恶的东西,而且看不见四周,作为绅士,我该扶着你。”他的手绕到她背后,轻搂她的肩膀。   她登时皱眉似嗔非嗔,可是摸不准他的具体位置,只好耸动肩膀想挣脱他的手。   不料,他搂得更紧。“小心些,邪恶的东西可能还在这里。”   她不服气地咬唇,“他真讨厌”的心思全写脸上。   兴许仗着黑暗遮掩,她的表情比往日丰富许多。   他忍俊不禁。   “什么声音?”她警惕地竖耳。   “不知道呢。”   唐若拉感到此刻的氛围并不急迫,反而是怪异的松弛。她不想再困在封闭的电梯之中,掏出驱魔香水四处喷。   清新的芳香洋溢电梯箱,不一会儿,白色的灯光重新亮起,电梯的显示屏重现猩红的数字——4。   电梯却没有上升的预兆。   四面都是银色的金属箱板,把两人的身影锁在镜子般的箱板里。它们互相辉映,镜内的人影和电梯箱无穷无尽。   霍尔德尝试按楼上的数字按键,电梯依旧不上升。再按开门键,电梯门缓缓地开启。   两人同时警惕门外。   很幸运,电梯没有停在夹层,门外是乌漆墨黑的四楼。   唐若拉看穿敌人的诡计。“逼我们走楼梯,去看看它耍什么花样。”   他们一同走出电梯,左边是幽深的长廊,两侧的玻璃墙反射细碎的寒光,像长满一只只睁开的眼球,不怀好意地等待他们前去。   右边是米白色的消防门,门后就是楼梯间。   “办公室里面有人但没开灯,有古怪。我们去看看。”   第一家公司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的员工横七竖八地躺着或趴着。唐若拉的眼睛已经适应昏黑的环境,无须打开手机的电筒浪费电,她和霍尔德警惕地走进去。   神秘的昏黑成了一张厚厚的棉被,席卷里面的员工,若要他们窒息,轻而易举。   离门口最近的一个中年女人瘫坐在沙发上,表面没有伤痕,睡着似的。   眼尖的霍尔德发现端倪,快步去查看中年女人的脖子。   唐若拉跟过去一看,吃惊地看向霍尔德。   中年女人的脖子有两个暗沉的血洞,无疑是血族留下。   霍尔德的眼神结了霜花。   见她一言不发等自己开口,他主动解释:“血族不屑于和恶灵厮混,如果他们一起出现,证明是血族和邪恶的组织勾结。”   她沉吟道:“显然那个邪恶组织是‘号角’。你更加要小心,不要暴露身份。”   霍尔德凝重地点头。   必须杀了那个血族。   而后,他们检查其他昏迷的员工是不是也被血族咬了。出乎意料,他们的脖子都没有血洞。   “这个血族到来不是为了觅食,不是凑巧出现,我们今晚又多一个敌人。”他环顾所有昏迷的人类,“很奇怪,他们只是熟睡,敌人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   “先不管他们,我们赶去二十楼。”   唐若拉转身的一瞬间,面前的黑色显示屏中有人影动了。她定睛一看,自己模糊的倒影一动不动,刚才似乎是她眼花。   她压下疑虑却留个心眼,往公司的大门走去。   玻璃门映着走近的两个倒影,其中一个倒影的身后多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脑袋。   两人蓦地驻足,煞有默契地同时侧身,盯着藏在他们身后的倒影。   一张熟悉的脸孔一闪而过。   “卢卡斯?”   唐若拉回首,奈何身后只有熟睡的员工们。“刚才真的是卢卡斯吗?他现在躺在医院,丹尼尔守在他身边。”   “应该是卢卡斯的灵魂。”霍尔德一语惊人。   形势比想象中严峻,他们没时间耗在别的地方,立刻赶去二十楼。   然而才迈出玻璃门不久,似曾相识的怪声回荡安静的楼层。   哒!哒!哒!   唐若拉神色突变。   这一次怪声离她颇近,她听清确实像一个人在跳。诡异的脚步声很沉,她的鞋底恍然感受到地板震动。   哒!哒!哒!   脚步声在他们的正下方,它在楼下!   “快上楼!”她直觉跟那东西正面硬碰没有好处。   推开厚重的消防门,阴冷的风迎面扑来。楼梯间的灯毫无反应,黑暗把两人拥入怀里。   听着响不停的桃木铃铛,唐若拉忐忑地往上跑。霍尔德一直眉头深锁,感应到某种异样。   哒!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厚重的消防门也隔绝不了诡异的脚步声,甚至离他们不远。   霍尔德往栏杆下侧目,通过楼梯之间的空隙俯视,楼下陷入黑暗的海洋,根本没有四楼以下的楼梯。   真不妙。   更糟糕的是,楼下的黑暗持续上升,吞噬掉下半层的楼梯。   哒!哒!   脚步声在下面的黑暗里响起。   那东西跟着他们?   “若拉,不断往上跑不要停。”   闻言,她闷头跑楼梯。   仅靠每一层的窗户透射惨白的路灯进来,蔓延至楼梯间,她勉强看清每一个阶级。   楼下的黑暗渐渐逼近。   咕噜咕噜……   很不巧,楼上突然有莫名的东西滚下来。   一团黑影朝着两人滚下来,圆圆的,貌似是个足球。   可是当“足球”的另一面转过来,沾到微弱的白光,深邃的阴影雕琢它立体的五官。   竟是一个人头。   依稀可见,人头的皮肤血淋淋,黏糊的金发后脑勺有一个内凹的黑洞。   唐若拉伸展银色的长矛迎战。   蚯蚓般的血迹流过人头双眼,憎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唐若拉和霍尔德。   “我不要加班!我不要加班!我不要加班……”   疯狂的嘶吼与楼下逼近的脚步声为他们演奏死亡乐章。   人头不再满足一阶一阶地往下滚,他龇牙咧嘴地跃来,试图撞他们摔到楼下。   面容冷峻的霍尔德比唐若拉先出手,他直接揪着人头的头发,把人头从楼梯之间的间隙扔下去。   人头没料到他敢这样干,陷入黑暗之际仍是震惊的表情。   “啊!”   “啊!”   楼下响起一男一女的尖叫。   霍尔德神色一动。   “有人在楼下?”   “没时间管他们,快往上。”他拉着唐若拉的手跑楼梯。   跑楼梯的速度加快,阴冷的风擦过他们的脸庞。听见旁边的人开始喘气,霍尔德特意减速。   唐若拉跑得浑身热乎乎,莹白的脸颊浮上淡粉,在昏黑之中显得不真切。“我能跟上,不用减速。”   霍尔德没吭声,准备要横抱起她跑的时候,楼上的人影使他们被迫停下。   猩红的楼层数字“13”前面,一个穿着蓝色清洁服的工人背对着他们,抱着一根东西正在拖地。   乍看是正常的画面,不过她身后的阶梯流淌腥臭的血液。一道又一道暗红色,朝着他们流下。   如果要上楼,必须经过她的身后。   唐若拉拿出一瓶红色的辣椒粉,示意霍尔德继续上楼。   哒!哒!哒!   追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别无选择。   并肩的两人放轻脚步悄悄地拾级而上,尽量不惊动清洁工。   快要靠近清洁工的背后,死老鼠般的腥臭熏得她想吐,连霍尔德也难以忍受地皱眉。   与此同时他们终于看清,清洁工肩膀前的“棍子”并不是拖把的柄,而是一双倒立的脚。   唐若拉隐约感到鞋底踩着零零碎碎的块状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面朝清洁工,悄然加快脚步经过。   清洁工却突然回头。   她的身体没动,依旧背对两人,转动的只有脑袋。   “你们看见我的拖把吗?”   插满玻璃碎片的脸血流不止,横的竖的伤痕毁坏她的容貌。同一时间,她的清洁服渗出大片血迹。   大量流出的血原本是血族的盛宴,可是霍尔德闻到她血的气味和她的灵魂一样腐臭,毫不遮掩厌恶之色。   唐若拉毫不犹豫地洒去辣椒粉,顿时,尖叫的清洁工全身抽搐,像一个癫痫发作的病人。   “我的拖把!你们当我的拖把!”   痛苦的抽搐使清洁工无法迈开一步,她怨恨地瞪着两个活人嚎叫。   趁这时,她和霍尔德往楼上飞奔。   黑暗浪潮随之淹没第十三层的楼梯,清洁工的叫骂依旧连续不断。   哒!哒!哒!   十三楼的楼梯间一阵震荡,清洁工的叫骂戛然而止。   接着,楼梯之间的空隙,冒出一只向上望的眼球。 第41章   到达二十楼前,他们遇到从垃圾桶钻出来的肮脏婴灵、被挖了肚子的女人和找他们要心脏的男人。   跳动的脚步声穷追不舍。   唐若拉暗道离谱。这些恶灵集中在写字楼出现,在楼梯间堵他们,之前从没听说过这栋写字楼发生这么多灵异事件,她猜恶灵们是被幕后黑手释放出来。   现在来不及调查恶灵的名字驱魔,她只能寻找释放恶灵出来的源头。   可能是魂盒,可能是某种仪式。   她倾向于后者,光是魂盒办不到令许多员工熟睡。   终于来到二十楼,她攥紧银矛戒备,霍尔德则拉开厚重的消防门。   阴晦如墨的走廊仿佛通往噩梦深处,阴森的寒气肆虐楼层,反射微弱冷光的地板像是冰块。   唐若拉在消防门前画好一条驱魔线,被这一层诡森的阴寒冷得打个哆嗦。她站起转身,发现前方不对劲。   走廊两侧仍是玻璃墙,墙里站满背对走廊的“人”,可是玻璃墙后面的办公室空荡荡,根本没有人。   “克努特的公司在这整一层,他们在玻璃墙里面?”   桃木铃铛疯狂作响。   “小心点,这个地方令人不舒服。”霍尔德杀气隐隐,紧盯前面的玻璃墙。   两人一步步走过去,走在两侧的玻璃墙之间,看墙里面的人。   衣饰各异的人们背对着他们,低头站立,像有看不见的绳圈悬吊他们的脖子。   唐若拉仔细辨认每一道背影,想找出熟人,尤其想找出卢卡斯。   就在她全神贯注之际,伫立的人群之中有人影晃动,等她定睛一看,大家一动不动。   旁边的霍尔德轻轻地拉她的衣袖,指着某一道熟悉的背影。   她瞳孔紧缩。   那男人的背影是红色短发,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可能是哈尔森。   她的目光从上而下打量,直到看见男人衣袖下的手指往上面指。   她抬头望天花板和墙里的上方。   悠扬的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地惊扰死寂的楼层,她警惕地紧盯墙里的人们,手准备伸进衣兜拿手机。   叮铃!   叮铃!   叮铃!   桃木铃铛响得震痛她的左手,就在她吃惊的一瞬间,放置手机的衣兜伸出三只布满血痕的手指。   血淋淋的手指是嗅到猎物气味的疯狗,朝她准备伸进衣兜的手抓去。   她猛地缩手侧身,及时躲开血淋淋的鬼手。须臾,霍尔德徒手抓着血痕交错的鬼手,稍一用力就捏碎鬼手。   “啊——”   惨叫从她的衣兜里发出,她一阵恶寒。   把桃木手链换到左手戴上,她才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   不由分说,她往手机屏幕喷驱魔香水。   屏幕后面隐约传出一声闷响。   碎裂的断手躺在地板,霍尔德无情地踩成碎末以绝后患。   砰!   两人身后的声响防不胜防,他们急忙回头。   但见玻璃墙的某个位置多了一个黑色的数字:19。   唐若拉灵机一动,快步走到数字前面端详。“我感觉到这个数字流动着植物的魔力,是特制的马克笔写下。”   她观察数字附近的背影,眼眸焕发激动的碎芒。“人群之中的红色冬菇头,是卡丽坦!数字是她写的。”   卡丽坦想提醒什么事?   哒!哒!哒!   追赶他们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跳在他们的心头上,震荡他们的灵魂。   他们转头紧盯闭上的消防门,脚步声徒然停在门后。霎时,诡异的死寂裹挟黑暗笼罩楼层。   砰!   耳边又响起撞玻璃的声音。   这一次,唐若拉看到玻璃墙里面有一个浑身是刀伤的男人。他紧贴玻璃盯着两人,两个手掌不翼而飞,身上的一道道丑陋的刀伤纵横交错,不停地流出黑血。   黑血沾到玻璃,顺着玻璃蜿蜒流下,扭曲墙里的背影。   他狰狞地裂开嘴角,展露夸张的笑容,裂开的脸颊露出口腔里的牙齿。   贪婪的眼神打量他们的灵魂,恨不得马上拽他们进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走廊尽头的消防门跟着砰砰作响,两扇门正在震动。强大的恐怖气息穿透消防门席卷楼层,牢牢地攥紧两人的心脏。   可能在下一秒,外面的东西会冲进来。   他们腹背受敌,进退维谷。   唐若拉感到拦在门外的东西比拜蒙更加邪恶,更加疯狂,更加强大,似曾相识的阴寒从细微的门缝入侵,刺痛她的皮肤。   砰砰砰!   她担心一道细细的驱魔线拦不住它。   砰砰砰!   撞门的声音震耳欲聋,霍尔德利用余光留意玻璃里的背影。   他们真的像一个个吊死鬼,低下头静止不动,唯独刀疤鬼行动自如还能伸手出镜面,恐怕这些灵魂就是被他拘禁。   砰!   楼梯间的东西似乎愤怒不已,撞得消防门震动。   “嘻嘻嘻……”   笑声从镜面里的刀疤鬼的嘴里发出,他忍不住要再次出来!   只是他盯着霍尔德的目光既怨恨又忌惮。   近乎到了绝境,她却异常冷静地思考卡丽坦的提醒。   “电梯出现故障,被迫走楼梯,遇到恶灵堵着和被脚步声追赶,最后被堵在二十楼……”   她蓦地冲进敞开的办公区域,翻找前台。   霍尔德不明所以,紧跟过来保护她。   没多久,她找到一本文件夹,翻阅几页便神色豁然。   霍尔德凑去一看,恍然大悟。   一般来说,大公司使用的纸张有统一的页眉和页脚,而页脚写着该公司的地址。   该地址写的门牌号是1901。   “这一层是十九楼,我们的眼睛被蒙蔽了。”   霍尔德难以置信。“如果能骗过血族的眼睛,这一层应该是复制出来的异空间。加上出现不少恶灵,我怀疑写字楼与冥界连接着。”   “你有没有方法救哈尔森他们出来?”   “他们进入反射物体的是灵魂,需要先找回他们的躯壳。”   “我大概猜到他们的躯壳在哪。”她冷笑着往上望。“费煞苦心伪装二十楼,老鼠就躲在真正的二十楼。”   问题是他们现在怎么到二十楼。   楼梯间有可怕的东西堵着,电梯出现故障。   沉吟的霍尔德也暗自权衡着。   “霍尔德。”从外面射.进的路灯漫上她的脸颊,显得她脸色苍白。“撞门的声音是不是停了?”   他蓦地回神。   整层楼跟尸体长眠的墓地一样寂静,他们可能即将成为长埋土里的死人。   唐若拉和霍尔德马上靠近办公区的大门,窥探走廊尽头的消防门。   门依旧紧闭,撞击的声音不再响起。   它进来了?   唐若拉和他凝重地对视。   斜对面的刀疤鬼贴着玻璃虎视眈眈,流下的黑血已经遮挡他的下半身,有涌出玻璃墙的趋势。   她一手摸向腰间,另一手攥紧驱魔香水。   喘息间,消防门外面响起不真切的动静。   霍尔德的错愕之色转眼即逝。   嘎吱——   厚重的消防门从外面拉开,门上的合页螺丝相互摩擦,悠长的声音打破楼层的寂静。   唐若拉如临大敌,盯着从门外黑暗走进来的东西。   斜对面的刀疤鬼也斜睨消防门的方向。   “你为什么又跟着我?”   “因为我和你一样也要找人。”   “真是见鬼!”   一男一女的交谈冲散剑拔弩张的氛围。唐若拉不敢松懈,盯着他们身后的黑暗。   一道更深的黑影在消防门外闪过,它居然比门楣还高。黑暗隐藏它的踪影,但它冰冷无情的视线已经看到她。   她的灵魂瞬间被钉在砧板般,面对铺天盖地的杀意。   她强行回神,竭力抵抗对方的无边压制。   “看,那里有两个人!”拥有橘红卷发的女人跑来遮掩两人之处,随即,两侧玻璃墙内的诡异人影吓得她尖叫。“里面……里面……”   她身后的金发男人不屑地冷笑,“低贱的恶灵而已,不值得害怕。”   男人说话的时候,嘴里的尖牙若隐若现。   听见男人的话,刀疤哥疯狂地用额头撞玻璃,吓得卷发女人捂着嘴巴发抖。   唐若拉看了霍尔德一眼,后者心领神会,不打算阻止。   得到他默认,唐若拉大大方方地走出来。   “咦?是你?”卷发女人认得她。   唐若拉略诧异,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重遇在卡罗镇卖香水的女巫。她先不管女巫,装作轻松地走向金发男人。“你们在这里上班?”   “不是,我们来找人!”   金发男人不满女巫抢话,急忙澄清:“我和你不能混为一谈,我不认识你。”   唐若拉注意到他看向走出来的霍尔德。   趁此空隙,她握着银餐刀架着金发男人的脖子,寒闪闪的刀尖离他苍白的皮肤仅有一毫米。   卷发女巫被她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   金发男人顿时不敢动,初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这个女人拿着银器,她知道自己是血族?   他的表情阴晴不定。   “你们为什么来这一层?说实话。”唐若拉的声音堪比腊月的冰霜。   金发男人暗自咬牙,目光炯炯地注视事不关己的霍尔德。“女士,能不能放下刀谈话?我没有恶意。”   “我也没恶意。想好好谈话,请你们如实回答。”她低沉的语气宛如酝酿暴风雨的乌云。   他茫然地注视霍尔德。   自己真的没认错人吗?霍尔德大人不会袖手旁观的,为什么他……   金发男人没回答唐若拉,反而盯着霍尔德问:“这位先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和我的一位朋友有点相似。”   只要这个男人开口说话,他就能确定对方是不是霍尔德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4 10:28:31~2022-05-15 08:1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c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沉着脸的霍尔德默不作声。   唐若拉也看穿金发男人的用意,用刀尖轻轻地划他的脖子。   “嘶——”   刀尖碰过的皮肤变焦黑,卷发女巫感到不可思议。   金发男人真的怕了,他反抗的速度肯定比不上她捅刀快,连忙改口:“我回答!我们爬楼梯的时候听见这一层有撞门的声音,所以来这一层看。这是实话,我发誓!”   “是真的!我们只听见这一层有声音,所以来看看。”卷发女巫帮腔。   唐若拉的视线在她和金发男人之间流连。“你们来找谁?”   闻言,金发男人又注视一声不吭的霍尔德。   卷发女巫则爽快地坦白:“我来找一个酒红色冬菇头的女士。她进来好久了,你们有遇到她吗?”   一道灵光串联零碎的线索,唐若拉警惕地审视卷发女巫。卡丽坦的诅咒已经解除,她为什么还要跟来?难道想继续下咒?   “你怎么知道她来过这里?你一直跟着她?”   卷发女巫心虚地别开视线。   “你呢?”唐若拉的刀尖依然刺着金发男人的脖子,焦黑的伤口慢慢地蔓延。“你们不说实活,我就把你们献祭给玻璃里的恶灵。”   金发男人咬牙切齿,腹诽她卑鄙。   卷发女巫斜睨玻璃里的一滩黑血和恐怖的刀疤鬼,破防了。“我、我找她有事……”   “你有事找她的话为什么不在她进来之前找?”   “呃……”   唐若拉朝霍尔德打眼色。   凛冽的气势逼近卷发女巫,修长的手指扼着她的喉咙。她大惊失色,正想下诅咒被唐若拉及时打断。   “这栋楼存在比堕天使可怕的邪恶生物,而且连接冥界成了恶灵的乐园,如果你们想活着出去就和我们好好地合作。”   两人神色一变。   刚进楼梯间就接到一颗人头,然后遇到提着无头尸体拖地的清洁工,还有奇怪的脚步声……他们深信不疑唐若拉的话。   唐若拉再下一城:“你们看到玻璃里的人群没?那是被囚禁的灵魂,这栋楼里还能走动的活人可能剩下我们四个。”   “囚禁在玻璃里?”卷发女巫想验证自己的猜想,可是喉咙被霍尔德扼紧,难以转头。   这回,金发男人看着霍尔德先开口:“我没撒谎,我进来是想找一位朋友,他的容貌和以前不一样,但我觉得他就是我要找的人,我理解他的做法。”   霍尔德的眼神依旧冰凉,疏离。   金发男人愈发认为他的气质、身高和眼神很熟悉。   他一定没认错人!   可能霍尔德大人在失踪期间发生一些事,导致他不能随意现身,自己作为他最得力的下属,绝对不能拖他的后腿!   “我和你们合作。我保证,我听从你们的命令,我以贵族的名义发誓!”   贵族?   卷发女巫腹诽这个男人奇奇怪怪。   “你呢?”唐若拉冷漠地直视她毫不掩盖的灰翠瞳。   “我……”卷发女巫狐疑地打量唐若拉。   能面不改色地谈论堕天使和恶灵,她的身份不简单,而且她也到过卡罗镇,会是她解开诅咒吗?   但是她没有女巫的气息,瞳色不偏灰,她不是女巫。   权衡两秒,卷发女巫决定合作。“我对我要找的人下过诅咒,我想知道她是怎么解开诅咒的,所以要找到她。”   “你确定你不是寻仇,继续下诅咒?”心直口快的金发男人问出唐若拉的顾虑。   “哼,我和她没有仇,没必要继续下诅咒!”   “那你为什么给她下诅咒?”   “因为……”卷发女巫不爽地撇嘴。“她可以不买我的香水,但是她推我!太没礼貌了!”   金发男人无语凝噎,悄声给唐若拉提议:“这个女人很古怪,落下她算了。”   “喂!我能听见!”她气鼓鼓地怒瞪金发男人。   唐若拉看向对面的霍尔德:这男人能信任吗?   霍尔德斜睨金发男人,轻轻地点头。   她有谱了。“你们两个都不是普通人,或许你们能帮忙。”说着,她拿开银餐刀,后退一步。“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艾利克斯。”金发男人心有余悸地远离唐若拉,有意识地向霍尔德靠。   与此同时,霍尔德松开卷发女巫的喉咙。   “我叫佩妮。咦?”她惊讶地指着艾利克斯的脖子,“你的伤口不见了!”   “少见多怪。”   佩妮朝他吐舌头。   “我叫若拉,他叫康斯坦丁。”   艾利克斯听见“康斯坦丁”这名字错愕片刻,便见疑似霍尔德大人的男人走近那个凶狠的女人。   他悟了。   霍尔德大人是为了爱情。   霍尔德无视他打趣的眼神,指着停止运行的电梯。   电梯有两部,可是两部都停止运行。   “佩妮,你的诅咒只对活人有效果吗?”唐若拉问。   “你想让电梯运作?很简单,使用祝福就行了。”   她还能祝福?唐若拉承认自己小觑她了。   “要去哪一层?”   “二十楼。”   佩妮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能力:“我祝福我们四个能够顺利到达二十楼。”   空气中产生一丝微弱的波动,另外三人敏锐地感受到异常。   接着,霍尔德按电梯的开门键。   他们屏息盯着显示屏中的数字。   转眼,猩红的数字开始变动。没多久,其中一扇电梯门缓缓开启。   四人陆续走进去。   电梯门关闭,静谧的电梯箱平稳地上升。   若有若无的寒意透过金属箱板涌进,佩妮缩着脖子打哆嗦。谁知,她看见其他人处之泰然。   “你们不觉得冷吗?”   “有东西想进来,但是被你的祝福阻止了。”   佩妮瞪大圆圆的双眼,好奇地打量唐若拉。   叮——   顺利到达二十楼,电梯门再次缓缓开启。   门一开,他们看见外面满地手机,一片漆黑的屏幕反射楼外的灯光。亮亮晃晃,像是因他们闯进来而睁开的眼睛。   除去遍地手机,这一层的布置和刚才那一层相同。   昏黑的环境夺走楼层的所有色彩,俨然一幅只有黑色和灰色系的素描画,幸好走廊两侧的玻璃墙十分正常,没有背对他们的人群。   唐若拉在两部电梯的门前和消防门前画驱魔线,继而他们轻手轻脚地跨过地上的手机。   “为什么扔手机在地上?”佩妮发现有些手机很贵,感到可惜。   “小心反光的物体。”   结合楼下诡异的玻璃墙,艾利克斯和佩妮恍然大悟。   金主爸爸的公司敞开大门,内部的员工们东倒西歪地睡在地上,有的趴在办公桌熟睡。   空气中混合血腥味,艾利克斯却捏着鼻子。“真臭,腐朽的血液。”   “小心,这里不对劲。”唐若拉听见桃木铃铛响起。   她留霍尔德盯着艾利克斯和佩妮,自己则寻找卡丽坦等人的身影。   佩妮也四处走动,试图寻找卡丽坦。   终于逮到机会,艾利克斯悄悄地走近霍尔德。就在他要开口问的时候,忽见霍尔德严肃地盯着某个方向。   “咳!”   霍尔德只是咳一声提醒,艾利克斯分辨不出这声线。   唐若拉缓缓地站直腰身,目不转睛地注视面前的显示屏。   漆黑的显示屏中,一道模糊的人影在她身后突然坐直,依稀可见那人低下头。   她的手不动声色地摸向伸缩银矛。   “啊,若拉……”   她听见佩妮颤声提醒,浓烈的血腥味来自背后,余光瞥见地上有深色的液体往她的骑士靴流淌。   液体散发死老鼠般恶臭的血腥味。   未等她偷闲喘息,显示屏中的人影站起来了!   与此同时,她手握伸长的银矛,转身刺去。   “啊——”   脖子流血不止的女鬼捂着被刺的肚子惨叫,她的嘴巴被针线缝合,张嘴尖叫的时候强行拉扯针线,不但嘴巴变形,伤口还流出腐臭的血液。   艾利克斯要熏吐了。   银矛混合了圣水锻造,能够重伤恶灵,女鬼的肚子出现焦黑的裂纹。此时,唐若拉并没拔出银矛,而是朝她再喷驱魔香水。   女鬼的脸似被泼硫酸,融化并冒烟。   佩妮闻到薰衣草和柠檬香,顿时眼前一亮,对她的驱魔香水好奇。   “滚一边去!”   配合驱魔香水,唐若拉的语言具有一定的魔力驱赶女鬼。   她一拔出银矛,女鬼便瑟瑟发抖地往后飘,消失于一面玻璃墙之中。   见状,唐若拉产生疑惑。   好景不长,佩妮看见又有两个人突然坐直。“又来了,小心!”   “我们不是鬼!”   原来突然坐直的两个人是路德和乔,他们居然没有睡着。   “若拉,你们终于来了!”路德激动得想哭。   唐若拉收起银矛,走近惶恐的二人。“你们一直清醒?”   “是的。当时所有人无端端倒下,就我和乔不受影响。为了自救,我们趴在桌上装睡。”   她了然,这是护身符的功劳。“克努特呢?他也有护身符,应该没睡着。”   “他——”乔心有余悸,颤抖的手指指着一个独立办公室。“被鬼捉走了,在那个办公室。”   “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路德哭丧着脸。“本来是平常的加班夜,然后我们的电脑首先出现故障黑屏,接着所有的反光的物体都出现鬼。我们吓得跑出去和扔手机,这个时候,克努特被捉了。”   “你们公司里有内鬼。”   “啊?”   唐若拉再次抽出银矛。“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其他人随我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5 08:19:44~2022-05-16 10:1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镇伏特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独立办公室紧闭门,佩妮突然拦着其他人。“等会,这扇门留下了诅咒。”   “门上没有任何文字,你确定?”   “确定!”   红棕色的门安静地伫立,宛如一条粗壮的蟒/蛇准备碾压他们。   门后渗出的气息使她和唐若拉产生排斥感,就像圣洁的牧师排斥神的弃儿血族一样,门后的家伙和她们不是一路人。   唐若拉很肯定里面藏着一个黑女巫。“诅咒恐怕不简单。佩妮,你能破解吗?”   她遗憾地摇头。“抱歉,我只懂得破解自己下的诅咒。”   没法了,唐若拉需要亲自出手。“你们后退,我试着破解诅咒。”   下一秒,佩妮看见她拿出一个香水瓶,然后她朝门喷一下。   “净化诅咒!”   就这?佩妮以为她需要各种工具才能破解。   接下来清新的香味四散,佩妮惊喜地发现门上的诅咒邪气消失殆尽。   太轻而易举了吧!难道她就是破解自己的诅咒的人?   她分心遐想之际,唐若拉扭动门把准备进去,突然感到门后有凛冽的杀气。   电光火石间,一道急风从她背后拂来。她以为艾利克斯或佩妮乘机偷袭,急忙侧身并准备还击,哪知办公室门突然从里面拉开。   一道黑色的残影在她的余光闪过。   她感到手腕被人一拉,同时有残影在身前掠过。紧接着,她撞上结实的胸膛,抬头便对上霍尔德冷峻的目光。   原来门后藏了偷袭的人,艾利克斯正与对方交手。   “莱伯?你为什么在这里?”艾利克斯跟对方打得难分难解,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身形,只看见两道影子闪来闪去。   “艾利克斯?你又为什么在这里?连你也要多管闲事?”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两道影子从右闪到左,从左撞向右,乒乒乓乓。   “你在这里,霍尔德是不是也在?”   门外的唐若拉心头一紧。   门后的艾利克斯却沉下脸,下手变重。“你没资格直接喊霍尔德大人的姓氏!”   “呸!你这条狗!”   幽蓝的光芒驱散办公室的昏暗,里面的祭坛若隐若现。   唐若拉正想趁这机会偷窥血族的能力,怎料背后传来她厌恶的气息。她不客气地一甩银矛,刺向偷袭的卑鄙小人。   鲜红的身影刺痛她的眼睛。   偷袭者一袭鲜红的西服,金色卷发一丝不苟,眉目魅惑迷人。   这样的金发美人,却是唐若拉的仇人。   “你还是一身血腥味,真臭。”唐若拉反手转矛,划破金发美人的西装衣领。   对方冒着黑雾的双手抓住银矛,红唇勾起。“我说了武器对我的伤害不大。”   “含有圣水的武器也是?”   金发美人脸色一变,吃痛地松开双手,掌心多了一道赤红滚烫的痕迹,随即怨毒地瞪着唐若拉。   一别三年,没想到她变得这么强,众多恶灵都拦不住她。   本来血族是金发美人的底牌,她却没料到多了个劳什子血族进入写字楼,居然还站在唐若拉那边。   如果没那个多管闲事的血族,他们稳拿唐若拉的灵魂。   绝情的银矛刺向她的美貌,她急忙推出一张办公椅阻拦唐若拉。   唐若拉仇恨的情绪感染霍尔德,他深知自己不能插手,便揪着佩妮进入办公室,指着繁复的祭坛。   佩妮以为他是哑巴,尝试理解他的意思。“破坏祭坛吗?我不熟悉魔法阵,不过我有带书来!”   他这才发现佩妮背着一个硕大的帆布挎包。   有艾利克斯和唐若拉对敌,佩妮抓紧时间查阅书籍。   祭坛的中心竖立一面写满咒文的镜子,镜子前面摆放一栋写字楼的纸模型,它的外表和这栋写字楼一样。   纸模型的四周堆积动物的内脏和尸体,恶心死了。   佩妮晓得纸模型是媒介,埋头查找相似的记载。   旁边的两个血族不死不休,最闲的是霍尔德,他走到被绑在角落的男人跟前,撕开他嘴上的胶布。   “救命!请救我!”   中年男人的大背头凌乱不堪,西服的衣领尽是汗渍。   霍尔德猜他就是克努特,并没帮他松绑,而是轻轻地拍他的肩膀,然后指着两个打得天昏地暗的黑影。   克努特懂了。   有两个大佬在打架,他还是安分地坐在原地更安全。   他放松下来,不叫不喊,看热闹。   然后霍尔德走到两个面朝墙壁的人后面,看了看他们穿的黑色长风衣,认出他们是哈尔森和卡丽坦,可惜他们的灵魂不在体内。   最后,他回去监视佩妮,同时注意唐若拉那边的战况。   活脱脱一个吃软饭的废物。   正在战斗的血族莱伯,不屑地瞅他一眼。   啧,怕吸了他的血自己也变废物。   然而莱伯不知道,他的轻蔑眼神惹怒艾利克斯,爆发的艾利克斯捶穿他的胸口,握着他的白色心脏。   莱伯震惊地瞪着艾利克斯。   另一边,唐若拉的银矛不断刺伤金发美人的皮肤,留下红肿丑陋的伤痕,气得金发美人歇斯底里地大喊。   两年前,金发美人就是偷袭她的仇家之一,恶名昭著的黑女巫血红。   传闻她喜欢浸泡少女的鲜血保持青春,白巫师提起她的名字,纷纷鄙夷厌恶。   当年,她还没成为女巫,血红凭着诡异的黑巫术逼她至死路,在她的背部留下一个黑色的疤痕,如今唐若拉百倍奉还!   不但在血红身上,她还在血红的脸上留下难以修复的伤痕。如果是普通的伤口,血红的皮肤会涌出黑雾修复,可惜这是圣水造成的伤口,对她的黑巫术有天然的克制。   没多久,血红美艳的脸血淋淋,宛如被割了皮肤的丑八怪。   “可恶!我要夺走你的灵魂献给黑巴!”   唐若拉的小腿被一条手腕粗的黑蛇勒紧。   “嘻嘻!”毁容的血红露出贪婪的目光。“黑巴,剥掉她的皮肤给我!”   黑蛇不是实体的蛇,由阴冷的黑雾凝聚而成,彻骨的寒意逐渐使她腿麻。   不是真蛇就好办,唐若拉往它泼辣椒粉。   顷刻,抽搐的黑蛇忙不迭地松开她的小腿,溜回血红那边。   此情此景出乎血红所料,她从没想过唐若拉能击退自己的黑巫术。   在她分神的刹那,唐若拉提着短匕,不顾一切地飞扑过来。   猝不及防的血红被她压倒在地。   同一时间,她的脖子处长出许多黑雾凝聚的头颅,纷纷朝着唐若拉尖叫。   刺耳的叫声穿透灵魂,宣泄怨恨与不甘。   都是被血红杀害的人,成千上万依附着她的脖子,如同一个个黑色的毒疮。   “我的父母在哪!”愤怒的唐若拉无视震耳欲聋的尖叫,用臂弯压着她的脖子。   一颗颗头颅争相咬她的手,却因桃木手链的防护咬不下去。   美艳得妖娆的女人浑身散发血液的气味,对普通人而言是奇异的吸引力;对巫师和血族等而言,她的灵魂腐烂透顶,身上的气味随之恶臭难闻。   血红发现亡灵之颅的底牌不管用,眼梢含霜,嘴边荡漾嘲弄的笑。“罪罚之矛在哪?你的父母受尽折磨也不肯说,你一定知道吧?”   压她喉咙的臂弯立马加大力度。   “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好啊。你坐牢后我们就能随意去你家搜,你就在牢狱中等待我们成功的消息吧!哈哈!”   唐若拉冷笑低语:“谁说我要杀害你的身体?”   她一愣。   唐若拉手里的黑柄短匕刺入血红的眉心。   一瞬间,血红感到自己的灵魂被一道无法抗拒的力量威压,战栗与绝望灌注到她的灵魂里。   她觉得浑身很沉很沉,绑了一块千斤石般拖拽她坠落无底的深渊。   “别……”她脱口而出求饶,须臾不甘心地咬紧牙。   “最后问一次,我的父母在哪!”   “我……”她蓦地花容狰狞。“我不会告诉你!你要是勇敢,就去恶魔的聚集地找吧!如果你敢杀我,你将会与全世界的黑巫师为敌!”   唐若拉无视她的诅咒,冷酷无情地审判:“黑女巫玛丽.斯都亚特,向你杀死的所有少女忏悔吧。向祖师梅林忏悔吧。”   这个名字,她整整记恨了三年,等到有能力以牙还牙的今晚。   听见她的审判话语,血红美目瞪圆,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竟然……”   萧索的冷风围绕两人旋转,周围的纸张和文具被卷进旋风之中。   “……在你这……啊!”   缠绕着藤蔓的手从地冒出,直接伸进血红的头盖骨抽出她的灵魂。   灵魂的面容狠毒狰狞,布满深刻的皱纹和老人斑,额头烙着黑色山羊的标记,胀鼓鼓的脖子长满人脸毒瘤,身躯的皮肤溃烂化脓。   真是丑陋到灵魂深处。   血红的灵魂无法言语,被藤蔓手硬生生地拽进地下。   生魂被剥,血红的躯体成了需要营养液维持的植物人,最终的下场只会是被同伙拔掉氧气管。   唐若拉疲惫地收好黑柄短匕,走去独立办公室。   父母失踪就是因为罪罚之矛,血红背后的势力一直想得到。   他们当唐若拉是傻逼,敌人明晃晃地寻找,她难道不会把罪罚之矛改变外表么。   他们一定猜不到有人敢将神遗留人间的法器融掉重铸。   唐若拉忧心忡忡的目光掠过霍尔德。   罪罚之矛唯一不能审判的就是血族。   “若拉,我找到破解祭坛的方法了。”佩妮碰着厚厚的书籍,兴高采烈地告诉她。“首先要净化祭坛的邪恶能量,然后打破祭坛中的媒介,最后把祭坛里的所有物品烧掉。”   “对被囚禁的灵魂有影响吗?”   “呃,书上没说。怎么办?我们先救囚禁的灵魂吗?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救。”   霍尔德察觉唐若拉的倦容,投来关切的目光。   她回应“我没事”的眼神。   那头打完架的艾利克斯走来,漫不经心地弹掉衣服上的灰烬。“我建议先救出囚禁的灵魂,有些灵魂离开躯壳太久,会回不来。”   唐若拉一凛,决定先接引哈尔森三人的灵魂归来。   哈尔森和卡丽坦的躯壳在这好办,只有卢卡斯的在医院,有点棘手。   她马上打电话给看护的丹尼尔,要求他一直在病床旁边念祈祷文,并且用卢卡斯的马克笔在病房的所有出入口画下驱魔线。   “接下来怎么做?我能帮上忙吗?”佩妮目光炯炯,跃跃欲试。   唐若拉先是给霍尔德一支马克笔。“你在办公室的所有出入口,包括中//央空调,用这笔画驱魔线。”   然后她对佩妮说:“用你的能力祝福我接引成功。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他们的灵魂永远禁锢在冥界,肉//身死亡。”   佩妮郑重其事地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16 10:13:52~2022-05-17 10:1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咪奶糖 10瓶;冰镇伏特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啊啊啊!”   复制的第十九层回荡撞击的声音,幽暗的走廊隐约传出愤恨的叫声。   走廊一侧的玻璃墙里黑血流淌,而黑血的主人正疯狂地头撞玻璃,额头的刀伤撞得裂开,血肉模糊。   身后背对的群鬼不动声色地远离他。   他不是想出来,单纯发泄而已。   双手被同一个男人捏碎不说,他想钻进电梯阻止他们上楼的时候被弹出来,然后再也钻不进电梯。   最后他通过镜子世界上楼,竟然失去他们的踪迹。   气死他了!   从没遇到一而再,再而三失败的情况,他气得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疯狂地撞玻璃泄愤。   撞着撞着,他从黑血的腥臭味之中闻到植物的清香,其中蕴含他讨厌的正能量。   有其他能量入侵他的地盘!   刀疤鬼转头环顾,猛地瞳孔紧缩。   三道若隐若现的白光闯进镜子世界,为阴暗的镜子世界带来名为希冀的光亮,深深地吸引镜中的所有灵魂。   白光凝聚成三条白线,分别落在三个灵魂的头上,试图牵引他们离开。   不行!   刀疤鬼嘶吼着跑去,这是他的收藏品,谁也不能抢走!   他操控镜里的所有灵魂抓住那三道灵魂,霎时,充满怨念的群鬼伸出手围上去。   哈尔森、卡丽坦和卢卡斯的灵魂被他们抓住、拉扯风衣,一张张扭曲的面容倾泻不甘的怨气。   凭什么他们三个能够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   凭什么他们能够脱离主人的掌控?   凭什么他们被希望眷顾?   凭什么希望只挑他们?   不可以!大家要一起沉沦深渊,成为深渊的养分,包容彼此,吸纳彼此!   咆哮的鬼潮拖住三道灵魂,无数的手往他们身上抓,不甘、怨恨、幸灾乐祸的声音组成绝望的乐章。   正合刀疤鬼的意,没人能够抢走他的收藏品。   绝望的巨浪即将淹没哈尔森等人,他们不停地向后退,灵魂变得黯淡,然而他们头上的白光还没放弃。   一阵迷迭香的香味悠然飘来,对心怀怨恨的群鬼而言是毒药,排斥他们的毒药。   顿时,群鬼的拉扯动作开始减慢,有的很不喜欢迷迭香的气味,转头逃窜。   “回去!回去!”   刀疤鬼咬牙切齿,怒目圆睁,自己却不敢靠近那气味。   拉扯变得松动,三道灵魂马上往前走。有不甘心的想继续拉他们回来,哪知气味愈发馥郁,熏得他们惊惧地后退。   他们发现,气味具有驱赶邪恶的力量,而他们竟不知不觉成为邪恶的成员。   眼睁睁地看着三道新来的灵魂远去,刀疤鬼和他的收藏品们愤怒地咆哮。   接着,晦暗冰冷的镜子世界落下星星点点散开了的蒲公英。   他们多久没见过这么美妙的景象,痴痴地抬头凝望。   飞舞的蒲公英雨并不眷顾刀疤鬼他们,而是在哈尔森他们前面组成一条生路,为哈尔森和卡丽坦指路,卢卡斯的前面则空空如也。   卢卡斯茫然地凝视黑暗的前方。   “继续走卢卡斯,听听为你念诵的祈祷文。”   似曾相识的声音在他的脑海盘旋,他选择相信对方,继续前进,哪怕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他的意志意想不到坚定。   渐渐地,他听见微弱的念诵祈祷文之声。他欣喜若狂,向前飞奔。   念诵的声音越来越大,黑暗出现了尽头,纯洁的白光呼唤他的灵魂。   白炽灯下,病床旁边的心电图波动变强。   与此同时,办公室内,躺在地上的哈尔森和卡丽坦恢复呼吸。   “成功了!”佩妮难耐雀跃,看唐若拉的目光充满崇拜。   霍尔德忧心忡忡地护在唐若拉旁边,看出她精神不佳。   召灵的仪式当中,她的女巫气息尽数释放。   不过重点在于她只是使用植物的力量就召回灵魂,佩妮意识到她就是自己一直想找的女巫!   “最后一步是破坏祭坛。”疲惫的唐若拉无暇休息,无暇理会拍门的恶灵,掏出驱魔香水喷祭坛。   植物的芳香使佩妮更加兴奋。   净化过后,唐若拉摔破祭坛中心的镜子。   办公室内刮过一阵凛冽的寒风,风中隐约送来恶灵惨叫的声音。   最后,积极的佩妮烧掉祭坛的所有物品。   祭坛一毁,昏睡的员工很快会苏醒,唐若拉要抓紧时间搜索血红的办公室。   这时,她才发现五花大绑的金主爸爸坐在角落目睹全程。   克努特尴尬一笑:“请问我可以松绑了吗?”   松绑了的他还不能松懈,被一个英俊的金发男人紧盯并威胁。   “先生,虽然你是受害者,但是多嘴的受害者依然受到惩罚,除了聪明的受害者。”艾利克斯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威胁,并舔一舔嘴唇。   克努特对他的尖牙视若不见,信誓坦坦地保证:“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拯救我公司的恩人,我绝对不会背叛恩人!”   “这是你的誓言,我们铭记于心。如果违反——”艾利克斯又舔一下唇。   “绝对不会!我发誓。”   “克努特。”   听见唐若拉呼唤,他热情地回应。   “你懂得解锁手机吗?”她亮出两台手机。   “这是史考特的手机……”   “我知道。她的真名叫玛丽.斯都亚特,就是恶名昭彰的血腥玛丽,也叫玛丽一世,喜欢沐浴鲜血的黑女巫。她是你公司的内鬼,是邪恶组织‘黑山羊’的成员。”   佩妮吸一口凉气。“血腥玛丽真的存在呀?”   唐若拉乏力地点头。   这些年她靠驱魔调查出不少线索,包括隐秘的“黑山羊”。“号角”是“黑山羊”的下级,后者只有精英才能成为一员。而两年前血红偷袭她的那一晚,血红明坦白承认掳走父母的就是“黑山羊”的成员。   命运是一个环,她就是环的另一端,死死地咬着“黑山羊”的尾巴。   听到这,克努特这个妙人二话不说地帮她解锁手机。   “唐小姐,史考特……血腥玛丽会不会连累我的公司?她是我们的运营部经理,是我哥哥推荐来的。”他弱弱地问。   “我会带走所有关于邪恶组织的资料,以后你一口否认就行了。”   “那种祭坛……”他露出怯意,“都是邪恶的吗?”   她很疲惫,没注意到克努特若有所思的神色。“使用生命献祭,多少占有邪恶的成分。”   “噢!太感谢了!你真的拯救我的天使!只有公司不受她的影响,唐小姐你要多少酬金都没问题!”克努特心不在焉。   唐若拉笑靥如花。   土豪就是爽快。   克努特仅仅花了十分钟就成功解锁两部手机,外面开始响起员工的谈论声。他有些慌:“血腥玛丽现在怎么了?死了?”   “没,一辈子躺在床上而已。”   克努特思考如何对员工解释。   解锁的两部手机,一部用于正常的社交,另一部联系过的人全部没有标注真实姓名,要么标注代号,要么标注符号。   他们通讯的内容居然是拉丁文。   唐若拉马上把手机交给霍尔德翻译。   对面的艾利克斯默默地看在眼里,只见霍尔德依旧不吭声,使用手机输入着什么。   突然间,艾利克斯觉得两人很有默契,愈发肯定霍尔德大人是为了爱情伪装人类。   霍尔德输入大片文字后,还手机给唐若拉。   她一看,得知事态严重。   恰逢其时,哈尔森和卡丽坦苏醒。两人迷茫地凝视陌生的环境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坐起来。   佩妮好奇地打量两人。“你们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头疼……”哈尔森难受地拍额头。   卡丽坦甩甩脑袋,抬头对上佩妮的视线,愣了下便大吃一惊。“你为什么在这里?你……”   她迅速地站起来,远离佩妮,生怕她又给自己下诅咒。   看见她的举动,佩妮想起不好的往事,神色黯然。   “别慌,他们算是自己人。”疲倦的唐若拉向他们走来打圆场:“他们参与营救你们的行动,要感谢他们才对。”   经过她叙述,哈尔森和卡丽坦神情肃穆。原来他们的灵魂被抓进过镜子里,以为是一场恶梦而已。   两人接着说出如何被偷袭。   原来他们乘电梯的时候已经中计。当时电梯箱伸手不见五指,在他们拿出手机准备照亮的一瞬间,鬼手从手机里伸出来,抓他们的灵魂进入镜子世界。   “护身符发热的时候我就知道完了。”哈尔森大口大口地喝完一杯水。   唐若拉暗自叹气。护身符能预警和驱散邪气,但不能保护灵魂,否则他们不会这么容易遇害。   对方从一开始就冲着他们的灵魂而来。   “非常感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和卡丽坦、卢卡斯已经是一道亡魂。”   “是的,很感谢你们!”在卡丽坦的眼里,唐若拉已经是一个能力出众的驱魔师。能把他们的灵魂召唤回来,她觉得以前对唐若拉的偏见很可笑。   心情沉重的哈尔森摩挲胡茬缓解。“这次敌人失利,他们会卷土重来。利用驱魔任务诱骗我们掉入陷阱,真是防不胜防。”   卡丽坦凝重地点头。“还出现比拜蒙可怕的邪恶生物,敌人的手段比想象中可怕。”   “所以下一次我们要主动出击。”   两人诧异。   唐若拉疲惫地摆摆手,“大家先回去休息吧,你们的灵魂刚回到躯壳,身体很虚弱,你们抓紧时间歇息。”   “我没问题的!”   哈尔森打断倔强的卡丽坦。“你已经站不稳还嘴硬。唐小姐说得对,我们需要整装待发,何况卢卡斯受了重伤,需要人手保护他。你不想行动的时候突然生病而落下你吧?”   “当然不!”卡丽坦轻轻地叹气,“好,我们先回去。”   两位驱魔师先离去,佩妮没跟着卡丽坦离开,反而像是等唐若拉。   艾利克斯想表现一下,打算载霍尔德和唐若拉一程,可是想到自己的车是跑车,瞬间萎了。   霍尔德也想到这一层,找克努特出去说悄悄话。末了,克努特回来自豪地说:“唐小姐,让我送你们回家吧。”   “我也可以送的。”   霍尔德冷漠地瞟一眼佩妮,后者如坠冰窟。   如果她再坚持,她相信这个男人会杀人灭口。   佩妮识趣地噤声。   最后,克努特安抚加班的员工一番,送霍尔德和唐若拉回家。   回黑文镇的路上,霍尔德的肩膀被旁边的人靠着。他转头,发现她已经熬不住睡着了。   他把身体往她那边倾斜一点,让她睡得更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次就开大了感谢在2022-05-17 10:15:27~2022-05-18 10:0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皮蛋瘦肉粥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凌晨两点,万籁俱寂,轿车驶到唐宅门前。   克努特通过车内的后视镜,偷看后座的两人。   “谢谢你送我们回家。”   霍尔德给已经熟睡的唐若拉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横抱她出轿车。   凌晨的风彻骨寒冷,高大的人影为她遮挡寒风,她恬静的睡脸缩在帽子里,帽沿的毛防寒保暖。   车里的克努特看着重叠的两人进屋,不禁想起当年谈恋爱的时候。   年轻真好。   屋里很冷,像打开的冰箱,不断释放刺骨的寒气。睡梦中的唐若拉往他的胸膛蜷缩,他搂得更紧些,往楼上走去。   猫窝里的露娜睁开一只眼睛,看看他们上楼的背影便继续蜷缩,不想离开温暖的窝。   霍尔德在黑暗之中畅通无阻,慢慢地走向床。   黑暗犹如一件柔软的外衣,把两人的命运紧紧地裹在一块。   霍尔德轻轻地放下她,为她脱下骑士靴后,凝视她的羽绒服发愁。作为绅士,不该在没有得到同意之下为女士换下外衣。   他轻声叹气,为她盖上棉被。   她睡得很沉,对霍尔德的作为似乎毫无感觉。   她的眉心皱得紧,可能梦见不好的事。   苍白修长的指尖温柔地抚平她的眉心,肌肤的细腻感与温度钻进他的指尖,闯进他的心房霸道地扎根。   莫名的渴求越来越浓烈,撕扯他的理智。   湛蓝的瞳孔迸发一束欲.望的火花,渴望燃烧眼前的睡美人。他的发色变回疏离的淡金色,总是显得忧郁的眉眼此刻展现势在必得的锐利。   他默然俯下身,轻轻地亲吻她的额头。   “晚安,我的公主。”   声线宛如旖旎琴音,闯入她的梦。   娇羞的银月躲在云后,害怕被人发现它偷窥人间的□□。   屋里的暖气逐渐遍布角落,家不再冷冰冰。   黑夜过去,当第一缕晨曦破晓,大地穿上薄薄的金衣。   到了中午阳光转猛,唐若拉热醒。   她一睡醒就浑身不舒服,四肢被禁锢似的难以翻身——原来她穿着羽绒服睡,难怪这么难受。   她踢开棉被起床,率先脱下累赘的羽绒服。脱下一半,她突然警惕地环顾卧室,暗道走运,那家伙没进来。   她惬意地伸懒腰,随后发现有许多未接来电,其中卡丽坦打来的次数最多。   “卡丽坦?你找我有事?”   “噢天啊,你终于接电话了。你休息得好吗?吃午饭没?”   唐若拉实在说不出刚起床,含糊地回答几句便言归正传。   “是这样的。”卡丽坦的语气变得内疚。“那个给我下诅咒的女人今早来拜托我,她希望能联系你。奇怪,为什么她知道我的住址……”   “这段时间,跟踪你的人应该就是她。”   “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做?报复吗?”   “不是。她……”唐若拉想了想,决定好好地跟佩妮谈一下。“你能帮我约她下午见面吗?我有事对她说。”   “没问题。你小心点,我觉得那女人很奇怪,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我会的。”   饥肠辘辘的她洗漱完,决定先找吃的再洗澡,饱腹要紧。   厨房的香味深深地吸引她偷窥,哪知刚好碰见霍尔德转身,两人的视线隔空碰撞。   霍尔德的小揪揪慵懒地垂在肩上,嘴边噙着温柔的微笑,红色围裙愈发贴合他挺拔的身形。“若拉,午餐快做好了。”   唐若拉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对方的笑容像一根轻扫心扉的羽毛,撩动心底最柔软的情愫。   这种陌生的情绪使她慌乱。   不过,她注意力很快被他手里的不粘锅吸引,酸酸甜甜的气味引人垂涎。   “你会做糖醋排骨?”什么宝藏男人!   “学就会。”   她一瞥正在保温的电饭锅,更感不可思议。“午餐是中餐?”   “是的。喜欢吗?”   “喜欢!”   “噢~”   对面的男人笑得像一个魅惑的妖精,她自问没说错话,狐疑地去拿碗筷。   许久没吃米饭,唐若拉胃口大开。这道糖醋排骨锤炼过许多遍般,她吃出怀念的味道。   另一道清蒸的虽然是冷冻的带鱼,可是别有一番风味。   美中不足的是,做这些菜的男人正坐在她对面,带着笑意注视她用餐。莫名地,她不自在。   她想想,该使用什么借口支开他。   “若拉。”他突然做声,打断她的思绪。看着她错愕地抬眸,他合十的双手托下巴,眉眼弯弯在笑。“你的眼睛真美。”   她一愣,“我知道,你说过。”   “我喜欢灰棕色的瞳孔。”   “?”   她没搞懂他突然说这事的用意。   只是他的笑容太过明媚,太过热烈,是照耀寒冬的阳光,是照亮黑夜的火焰,是梦中的河汉。   她的心跳得有些厉害。   对面的霍尔德轻轻地挑眉。   她的心跳乱了节奏,莫非她听懂自己的暗示了?接下来她会说什么?   似乎,他一直静止的心脏恢复一丁点跳动。   “霍尔德。”   “我在。”   “你……”   他的心脏要复苏般。   “能帮忙清理厨房的抽油烟机吗?”她心虚地瞟别处。“许久没清理了……”   霍尔德:“……”   该死的,他就不该期待。   “好吧。”   在他起来转身的瞬间,唐若拉偷偷地松一口气。   她的手心居然出了薄汗,面对恶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她居然紧张得手心出汗!   不对劲,她不对劲。   趁着霍尔德在厨房里忙碌,她赶紧吃完午餐外出。躲在车库里,她犹豫了十分钟,才敢于给克洛伊发去一条信息:   ——当一个人面对另一个人的时候心慌意乱,是怎么回事?   她忐忑地等待,然后想起克洛伊很忙,不打算继续等她回复的时候,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   克洛伊回复:双方是什么身份?存不存在犯罪行为?   唐若拉差点噎着。   斟酌片刻,她小心翼翼地发送:是异性,不存在犯罪行为。   克洛伊:简单,心慌意乱的那一方喜欢上另一方。   什么?   看到这句回复,唐若拉瞳孔地震。   搞错了吧,克洛伊一定搞错了,自己怎么可能喜欢霍尔德,怎么可能喜欢一个血族?   哈哈,克洛伊真幽默。   她干笑着戴上头盔,驾驶机车离去。   第一个目的地是塞维尔神殿,她把《儿童神话故事》、血红的另一部手机以及她跟青藤会勾结的资料交给丹尼尔。   这些物品给圣会带来什么样的风暴,她暂时无暇理会。   她赶着去第二个目的地,天使城的某个咖啡厅。   佩妮浓密的橘红卷发最惹眼,她一走进咖啡厅,径直朝佩妮走去。   佩妮连忙正襟危坐,努力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嗨。”   唐若拉毫不留情地打断:“说正题,你什么时候回家?”   佩妮问候的微笑顷刻垮掉,弱弱地收回打招呼的手。“我不打算回去,我想留在这里实现自己的理想?”   “什么理想?你有金钱支撑实现理想的计划吗?”   “我……”她的气势又弱了几分,凝视黑色咖啡的倒影。“我可以卖掉家里的农场,我真的很想留下。”   唐若拉恍然看见一个即将毕业憧憬未来而且满怀梦想的大学生。她缓和严肃的语气:“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想做出带着祝福的香水!”她的双眼比店里的白炽灯更加明亮,并藏着美丽的梦。   “为什么是香水?”   “因为香水的颜色很好看,黄的紫的蓝的,像缤纷的气球,我很喜欢!”   唐若拉轻叹一声。   佩妮当然没有魔化植物的能力,她制造的香水只算得上是凝露,附带她的祝福。   唐若拉知道不能随意诋毁一个梦想,更不能随意批评一个有梦的人。随后,她直言正色问佩妮一个问题。   “佩妮,如果你实现梦想的路上,遇到昨晚一样危险或者比昨晚危险的情况,你还会坚持实现梦想吗?想清楚再回答我。”   于是,佩妮陷入沉思。   唐若拉喝一口卡布奇诺,眺望窗外人来人往的街景。   服务生默默地为她们续杯。   街上人生百态,佩妮下任何决定,未来可能像经过窗户的时尚白领,掌握并享受自己的人生;可能像街角的肥胖大妈,靠辱骂别人宣泄生活的不如意;也可能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当半生浮萍。   因此她不会催促佩妮,安静地喝咖啡。   不知过了多久,佩妮缓缓地抬起头注视唐若拉,坚定的目光已是答案。   “我昨晚很害怕,但是我会学会面对。我想留下,我想利用自己的天赋帮助许多人。”   她不是只会诅咒的巫女,佩妮暗道。   唐若拉深深地注视佩妮,试图找出她眼里的畏惧或心虚,可惜失败了。   她像当年的自己,一只小飞蛾扑向柴堆燃烧的邪恶之火,通过一次又一次的烧伤,蜕变成美丽又致命的蝴蝶。   “没有谁一出生就强大,只要你坚持走自己的路,终有一天你能站在高处看这个世界。”   说完,唐若拉在餐纸写下一个地址。“你去这个地方试试,对面试人员大胆地说出自己的天赋,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运气了。”   接着她想了想,在地址下面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有事可以联系我,不过你要保证以后不能再随意诅咒别人。”   “我保证!”泪珠在佩妮的眼中打转,她激动地接下承载希望的餐纸。“我、我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以询问你吗?”   “可以。”   佩妮热泪盈眶。   祖母,她真的能遇到愿意正视自己的人,她终于不再孤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众所周知,表白不能太隐晦。   霍尔德微笑:下次我会成功的。感谢在2022-05-18 10:09:11~2022-05-19 08:4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nd_屏中风 4瓶;冰镇伏特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躺在医院打点滴维持营养的血红在上午去世。   这是克努特发来的信息。   唐若拉冷笑一声,意料之内。   依靠黑巫术增寿和浸泡鲜血维持美貌的大毒瘤终于死掉,“黑山羊”的老大现在不知道有什么反应?   当然是暴跳如雷。   “血红死了,连莱伯也死了?他不是血族侯爵吗?不是永生不死的吗?为什么只剩骨灰?”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豪华的办公室中与他人开启视频会议。   精瘦的脸庞被刀削过一般,鹰眼锐利。   视频会议的界面中,一共九人,其他人看向某个毫无血色的男人,他露出两颗尖牙。   “莱伯确实是实力不错的侯爵。”血族男人声线低沉,语气饱含怒意。   莱伯的瞬移速度如闪电,如果对方只是使用银制的武器对付莱伯,不足以杀死他——唯一的可能就是杀死他的也是血族。   难道那个碍事的家伙没死?   血族男人垂眸遮掩阴鸷的目光。   莱伯是第二个被杀的族人,那些人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血族,不能饶恕!   “亲王那边有没有表示?”西装男人问在场唯一的血族。   “保持合作,接下来我会亲自出马。”   其他人诧异。   他可是亲王的心腹之一。   西装男人很满意这安排,扬起狰狞又狡猾的笑容。“他们应该在血红身上查到我们的计划。没关系,让他们进入魔岛当祭品。她的父母在我们手上,她一定愿意交出钥匙,呵呵……”   “嘻嘻,终于能让那些驱魔师品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视频中的成员露出迫不及待喋血的目光。   翌日上午,天使城。   一辆黑色的机车疾驰至某条街道,停在一道铁栅栏前面。她推上头盔的护目镜,看向门卫大爷。   大爷走出门卫室,递出一张纯白的卡片。阳光下,不易察觉的银色暗纹流光浮动。“请摸一下。”   唐若拉依言触摸。   卡片变成浅灰色。   “我叫唐若拉,会长让我来参加会议。”   “噢,原来是唐小姐。你的身份识别没有问题,请进。”   大爷为她开启铁栅栏。   黑色机车停泊在专属的露天停车场,她碰巧遇到下轿车的丹尼尔和盖比。   “唐小姐!”盖比激动叫唤,却不敢在丹尼尔牧师面前太过活泼,老神在在地提着公文包朝她点头。   丹尼尔眉开眼笑,“真巧,我们一起上去吧。”   驱魔会的办公楼只有四层,却宽阔如酒店,大堂的一双楼梯呈环形,怀抱出生入死的驱魔师。   唐若拉瞧见丹尼尔不与别人乘电梯改走楼梯,便跟上去看他想谈什么。   “唐小姐,由于你大公无私地上交证据,圣会提前破解敌人的邪恶计划,我们非常感谢你。”   “不客气。”   丹尼尔的笑脸开始夹忧。“实力强大的人往往会遭到排他的情况,人们不是畏惧,而是不愿意正视弱小的自己,他们害怕被人剥夺自己仅有的价值,这是悲伤的事情。”   唐若拉笑了笑:“我能应付,不劳你们担心。”   丹尼尔点点头,旁边的盖比则投去关切的眼神。   各地的驱魔师受命回来参加会议,偌大的会议室已经有一半穿黑风衣的驱魔师在。   “若拉!”正在调试投影仪的佩妮兴高采烈地跟她打招呼。   唐若拉为她通过面试而欣慰。“认真工作,别分神。”   “好的!”   唐若拉收敛笑容,昂首阔步地走到第一排的专属座位,无视部分驱魔师的不善目光。   抢人饭碗,天诛地灭。   丹尼尔和盖比在她旁边落座,他们三人代表塞维尔神殿出席。隔壁玛利亚神殿的牧师代表由比尔带领。   比尔一如既往面带微笑,看到三人的时候仿佛全无芥蒂,和蔼可亲。   丹尼尔不甘落后,笑容友善。盖比和唐若拉两个年轻人夹在双方的锋芒之间,感受到无形的暗箭。   “为什么会有外行人出席?”后面有人不满,含沙射影地骂着谁。   “老哈勃该退休了,眼花放外行人进来。”   “赞成。没有牌照的就不是驱魔师,根本没有资格驱魔,也没资格坐在这里。”   阴阳怪气的声音越来越多,连成一片阵型。紧握拳头的盖比憋红了脸,想为唐若拉说话。   倒是唐若拉满不在乎地拿走盖比的笔,在指间转动。   没有得到批准,没有人能出席会议,门卫大爷更不可能随意放人进来。这个道理唐若拉知道,那些驱魔师也知道,他们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只敢过嘴瘾。   如果唐若拉回应,他们就找到发泄的窗口爽快一下。   所以,为什么要让他们爽快?   既然他们不爽,憋着呀。   他们的拳头打在棉花上,发泄的情绪不上不下,像有一块小石头堵在胸口,难受至极。因此非议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些话十分刺耳。   “康斯特大学那会,谁都没见过她怎么驱走维塔尔,我打赌她唯一的胜算就是出卖身体或者灵魂。”   “真是肮脏,这种人应该驱逐!”   盖比听不下去,想站起来反驳被唐若拉按下来。他瞪红双眼,想说的话被耳熟的声音打断。   “我见过。”   议论的驱魔师一愣,纷纷看向后排的一名冬菇头女驱魔师。“卡丽坦?你说什么?”   “我见过她驱赶拜蒙,她以一己之力使拜蒙动不了,我、哈尔森和卢卡斯才能成功驱逐拜蒙回地狱。有问题吗?”   卢卡斯还躺在医院,不然多一份说服力。   他们瞬间沉下脸。“卡丽坦,你应该站在我们这一边。”   “我为什么要跟只会制造非议的驱魔师站在一块?”   “你!”   “哎呀,你们能安静一点吗?”在卡丽坦旁边趴着的哈尔森抬起头打哈欠。“这里是驱魔会吧?你们就这样对待客人?真不礼貌。”   “啧,只有你们三个窝囊废才需要外行人帮忙,丢脸!”戴眼镜的男驱魔师嗤之以鼻,金丝镜框焕发嘲弄的冷光。   “现在丢脸的是你们噢。看,各大神殿的牧师在鄙视你们。”   前排的牧师果真回头望来,他们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终止议论。   转笔的唐若拉心生一计,狡猾的笑转眼即逝。   会长终于到来,一道娇小的身影慢悠悠地走进会议室。她扫了一眼半弧形的座位,目光落在前排的某个座位上。   她粲然一笑。   同是东方人,她黑色的冬菇头衬托不到一米六的身高,像一个初中生。加上她爱穿粉色的衣服,也像一个东方娃娃。   “会长,确定要外行人参加会议吗?”一名女驱魔师高声质疑。   会长的笑脸立刻消失,眉头一皱。   “会长,我们是不是应该处罚冒牌的驱魔师?”   仍然有不服的人反对。   会长站在高一阶的讲台上,把U盘一扔,娇声娇气地问:“谁反对唐若拉参加会议,站起来。”   三分之一的驱魔师站起来,包括戴金丝眼镜那位。   她双眼弯弯,环手抱胸。“当你们有能力除去活了五百多年、残暴屠杀人们的玛丽一世;有能力剿灭‘号角’的重要窝点再提出反对的意见。忘了说,今天会议的内容正是你们质疑的唐小姐上交给圣会。怎么样,她有资格参加会议吗?”   坐前排的牧师们诧异地看向唐若拉的位置。   比尔神色复杂,暗暗狠瞪丹尼尔的方向。要不是他搅局,她或许已经成为玛利亚神殿的顾问。   不少站起来的驱魔师眼神闪烁,窘迫之色丢人现眼。   一些驱魔师脸皮厚,直接坐下来表示赞成。剩下站着的,坐不是,站也不是,进退两难。   “我们不是办不到……”金丝眼镜挽回最后的面子。   会长却置若罔闻,摆摆手道:“坐下吧,别浪费会议的时间。”   言毕,她不再管挑事的驱魔师,插U盘公开唐若拉上交的证据。   “这是从玛丽一世的手机截图的聊天记录,从拉丁文翻译过来。你们看见了,‘黑山羊’和‘号角’准备在魔岛举行重要的仪式。”   接着,会长举起《儿童神话故事》。   “这本书原本属于被拜蒙附身的少年,他同时是‘号角’的一员。书里记载神之预言的简化版,结合聊天记录推理,圣会怀疑敌人的目的是‘第七碗’。”   此言一出,在场凡是学过神学的人无不震惊,连连哗然。   一位老牧师激动地提问:“确定敌人是想找到‘第七碗’?如果是真的,将会世界末日啊!”   “没错,可信度有多高?”   “敌人知道‘第七碗’埋在哪里吗?”   “安静!”   娇声一喝,鸦雀无声。   “圣会想确定可能性的高低,决定先派五人进入魔岛暗中调查。”她忽地眯起眼睛打量之前站起来的驱魔师。   他们猛地打冷颤,会长这眼神准没好事。   “我有一个提议。”   他们口口声声质疑的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请说。”会长笑眯眯。   唐若拉笑容妖娆。“混入游客进入魔岛是不错的方法,不过想要深入调查,伪装成岛上的员工更好。”   某部分驱魔师产生不好的预感。   “哦豁,好主意!我想想谁合适,就你们吧……”她胡乱一指,指出站起来反对唐若拉的驱魔师。“你们的实力都不错,就挑五个去应聘吧,再加两位牧师随行。每个月到魔岛的游客不少,你们能赚可观的小费噢。”   “会长,我认为我们跟随大队比较好……”   “什么?刚才不是有人说也可以从敌人的手中取得机密吗?”她眨眨无辜的大眼睛。   语塞的众人狠瞪一眼金丝眼镜。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会长……”   “接下来我们谈谈魔岛的仪式。”   会长根本不给机会他们拒接,他们哑巴吃黄连,咬牙切齿地瞪着唐若拉的后脑勺。   他们只想赚战绩,不想当魔岛的打工人啊! 第47章   会议的第二天,唐若拉又准备出门。   正在擦拭柜子的霍尔德转头凝眸,目光落在她凝脂般的脖子上。今天她似乎心情好,编了鱼尾辫,露出诱人的脖子。   接着她在他的身旁走过,转了转,又经过他的旁边,慢悠悠地系上大地色的丝巾,半挡脖子。   在他的眼前,她随手撩发丝到耳后,透着粉红的耳朵玉雪可爱。   霍尔德握紧抹布。   她拿着一顶褐色的贝雷帽,站在他擦的柜子前面照镜子,戴好贝雷帽。   一阵芳香有意无意地逼近,宛如调皮的指尖轻轻地点他的心扉,似撩非撩,酥酥的轻痒令他攥抹布的拳头收紧。   末了,她眉梢一挑,斜睨失神的霍尔德一眼,扬起唇角离去。   女巫不能输,女巫要反击。   她拿下挂在玄关的大衣穿上,意气风发地出门,根本没有看见后面的男人的血眸像一把火。   苦战在即,她今天要去神秘的巫师集市,购买魔药材料。   各大城市都隐藏集市的入口,她驾车去最近的大都会,步行到一条后巷的尽头。   只有巫师血脉觉醒的人才能通过入口,否则只是一面普通的红砖墙而已。她的手掌覆上墙砖,须臾墙面出现微弱的波动。   墙自行消去红砖,露出大小不一的铜黄色齿轮,齿轮自行转动开锁。   不一会儿,齿轮往左右两旁缩,展现近似矩形的入口。她跨过入口,都市截然相反的异空间映入眼帘。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有的是三三两两低矮的石砖屋,橘色的斜坡屋顶上飞过现世罕见的奇珍异兽。   集市的摊位是人工搭建的帆布棚,有的直接摆地摊,贩卖千奇百怪的货品。   唐若拉不是第一次来,神色自若地走过一个个摊位。   浸泡在玻璃罐里的巨人眼球盯着她经过;雪怪的心脏仍然微弱跳动;不知名的蛋透着嫩粉;神秘的首饰流光溢彩;某湖水怪的骸骨散架摆放……   采购的巫师来来往往,有的披着复古的黑色斗篷,有的穿着灰色长袍,有的则是现代装扮。   偌大的集市,囊括了不同的时代缩影。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家草药店,门前栽种的鲜花馨香扑鼻。   老板是一个干瘦的老太太,皮包骨的手指接过唐若拉的采购单,不紧不慢地拿着放大镜查阅每一项。   “你需要这么多山槐子?”老太太有些惊讶。   “没错,最好是长在石圈附近的山槐子。”   “你很幸运,我刚好有货。”她再仔细看其他项,“曼拉拉草有、艾草也有……你等一会,我去给你拿货。”   “谢谢。”   有钱,任性。   她百无聊赖地在店里转,端视店里的新草药。   普遍的鲜花和水果在外面的市场能买,罕见的则需要来巫师集市。当初她第一次来到时候,是母亲的闺蜜珍姨带她来,如今她能独当一面。   等待的期间,有两个高挑的女人走进店,打量无所事事的唐若拉。其中一个女人问:“请问你是不是女巫唐若拉?”   她冷眼一瞥,“有事?”   “是的,约克夫人想见你。”   “约克夫人?”   抓草药的老太太连忙提醒唐若拉:“是巫师集市的主人,也是巫师协会的副会长。”她转头跟两个女人解释:“唐小姐是新晋的女巫,对这边的事不太熟悉,请你们原谅。”   两个女人流露“原来如此”的眼神。   老太太偷偷地向唐若拉打眼色,“你回来的时候,你要的货应该准备好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唐若拉答应跟她们去。   两个领路人走得很快,匆匆穿过街市,她趁机走慢一步,悄悄地上网搜索“约克夫人”。   要见的人离街市不远,她们来到一栋三层高的房子。房子的外表朴实无华,内部装潢却奢华。   她们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来到百花争艳的后花园。   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中年女人坐在藤椅上,品尝醇厚的红茶和精致的甜点,金色的梦露卷发修饰她依旧紧致的脸颊。   “唐小姐,请坐。”约克夫人轻轻地放下镀金边的骨瓷茶杯。   唐若拉从容地在她对面坐下。   “唐小姐,喝红茶吗?”   “不用了,我习惯直接进入主题。”   约克夫人扬起红唇,眼线的弧度勾勒她魅惑的眼睛。“我喜欢爽快的人。唐小姐,你有兴趣加入巫师协会吗?协会拥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巫师,混入普通人群生活的我们,有时需要同行的帮助。”   唐若拉美眸流转。   以前来巫师集市,这个协会并没主动接触自己,现在向她抛出橄榄枝,恐怕是因为她除去血红这个大毒瘤。   只是这位约克夫人是本国富豪榜上富翁的妻子,其丈夫可能是青藤会的成员。   她装傻:“为什么会邀请我?说实话,我对巫师协会不了解。”   “唐小姐,你除去黑女巫血红的壮举足以加入我们协会。不过你已经树敌,加入我们之后你能得到保护。”   “加入你们需要遵守什么规则吗?不会无条件保护我吧?”   约克夫人听出她想加入的意思,便悠哉悠哉地解释:“每个组织都是互惠互利的存在,协会愿意保护所有创造价值的巫师。”   “例如呢?”   “例如,为协会清理满手鲜血的黑巫师。”   唐若拉颦蹙秀眉,“没有酬劳吗?”   她笑了笑,“我们的巫师是以自身的价值换取保护或者罕有的物品。我们的力量来自大自然,我们是大自然的代理人,要把力量回馈给人间。”   哦,打白工。   “可是牧师作为神的代理人,会支付给驱魔师酬金。”   “他们说到底只是普通人,普通人难免受到肤浅的诱惑。”   “我确实挺肤浅的,和圣会合作很愉快。”   闻言,约克夫人的笑容淡去一半,声音不复之前温柔。“你和圣会合作?”   “是的,他们会支付酬金。”轮到唐若拉展颜而笑,目中的犹豫尽数消散,自信的气质由内而外。   约克夫人美眸频眨,阴晴不定的表情只维持两秒,旋即莞尔。“不是所有的人类能接受我们的存在,他们畏惧异类,忌惮强者,对于我们来说他们不是好的合作对象。”   艳丽的笑容荡漾,她循循善诱:“加入我们才是明智的选择。”   言语间挑拨离间,唐若拉不认为她与自己见面的目的这么简单。   她决定试探,语气不紧不慢:“其实我不加入也能和你们合作,如果以后遇到别的黑巫师,我可以顺手清理,这样挺不错的。”   “呵呵,得到我们的庇佑不是更好吗?我认为你需要重新考虑问题。”   “不,不需要。圣会能给我金钱,我认为这样的合作方式非常好。”   约克夫人捏紧茶杯的把手,精美的美甲映射冷淡的日光。“我认为你更需要保护,‘黑山羊’不会轻易放过你。”   “圣会也能保护我。”   她终于忍无可忍,紧绷的下颌显得她的脸庞轮廓凌厉,直视唐若拉的眼神隐含刀子。“唐小姐,我们不干涉你与圣会合作。不过你要明白,你保管的物品非常重要,关系到整个世界。”   果真醉翁之意不在酒。   唐若拉双眼含笑。   “约克夫人,既然你们协会这么看重这个物品,只派你来说服我恐怕不足够。”   她一愣,随即怒火中烧想泼红茶,碍于自己的形象她艰难地忍住了。“你还想会长出面?你这个自负的小女巫,没资格让会长亲自出面!”   “噢,看来你们记挂的物品并不重要。既然你们没有诚意,我先走了。”   站起来的唐若拉想起一件事,俯视阴沉的约克夫人。“街上有许多巫师看见你的人带我来,你们不会蠢到在这里动手吧?”   约克夫人昂首挺胸,不可一世地笑道:“我们不至于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阴暗卑劣。”   “噢,那就拜了。”   唐若拉潇洒离去,感到如芒在背。她昂首阔步离开这栋房子,快步回草药店,然后她给盖比打电话。   这个副会长果真有问题。   谈起他们的会长,她反应激烈,貌似不想会长知道今天的事。   当然不是拉拢的事,拉拢一个小女巫,对于会长来说可有可无,但副会长觊觎罪罚之矛就不同了。   恐怕当她离开巫师集市,他们就会动手。   唐若拉搬走买下的货,迅速离开巫师集市,从进来的地方出去。   当她跨出齿轮之门,呆若木鸡的盖比盯着帅气的齿轮。   “这……”   “快走,有麻烦。”   盖比急忙帮她拿几袋,快速离开后巷。   “幸好你穿着黑袍来。”   “啊?”他恍然大悟。“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除了“黑山羊”和“号角”,其他势力不敢跟圣会撕破脸皮,此刻盖比的牧师服饰就是她的保护伞。   两人平安走出后巷,繁华的街道使人心安。   唐若拉感觉到暗中盯梢的人离他们远了。“你送我回家。”   “乐意至极!”   然而,她的意思是要盖比驾驶着轿车,护送驾驶机车的她回家。   盖比:还能这样操作? 第48章   五名驱魔师与两名牧师作为前锋,先一步登岛调查。   得到调查的结果前,唐若拉还不需要动身。这些天她除了外出买菜,其余时间窝在地下室调制魔药。   每次霍尔德借口来打扫,总闻到地下室弥漫各种植物的气味,有时出现焦味。   “为什么出现焦味?”   “没什么大不了的,出一点小意外而已。”她用身体遮挡惨烈的调制失败现场。   头疼的霍尔德一瞥稍微露出的烧焦痕迹,眼神饱含关切。“我相信你能调制成功,但请小心谨慎。”   “嗯嗯。”   见她不肯挪开,霍尔德没法子,无奈地出去。   她瞒住霍尔德的重要原因是,正在调制一款做预言梦的魔药,打算在出发前一窥神秘怪物的真容。   她有预感,这次去魔岛会再次遇上它。   再不搞清楚它的真容和姓名,可不会像上次走运。   夜深,洗完澡的唐若拉准备服下调制成功的魔药做预言梦。她刚想碰药瓶,房门突然被敲响。   还能有谁,肯定是霍尔德。   她神神秘秘地拉开一道门缝,镇定自若地注视门外的霍尔德。“有事吗?我要睡了。”   霍尔德猝不及防地用指尖推开她的房门,惊得唐若拉握紧门把。   “你要做什么?”她抵着门与他角力,绝不能让他进来。“深夜闯入女士的卧室是贵族的做法?”   “贵族不会让女士孤身犯险。”   他的胳膊抵着门框,身如玉树的男人霸道地逼退她的防线,淡金的发色像破开云雾的曙光。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要睡了。”   她使力关门,门外的男人却不允许。今晚的他犹如潜伏已久的雄狮,迫不及待地向猎物亮出利爪。   “难道你不知道当你撒谎的时候,态度特别强硬?”赤红的眸子燃烧怒火,他浑身强蛮的气势编织成无形的牢笼,恨不得把她囚禁在内。   还是不信任他吗,他暗道。   唐若拉心头咯噔,没想到他这么心细瞧出端倪。白色的灯光晕染她的发丝、单薄的肩膀,被戳中心事的她气势减弱两分。   霍尔德的眼神不禁柔和下来,逐渐收敛无形的锋芒,他在她面前根本狠不下心生气。   “其实我有把握自保。”她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房子有驱魔线保护,邪恶的生物不能入侵,还有迷迭香的蜡烛保护我的灵魂,我会很安全。”   她有板有眼地分析现状,令霍尔德哭笑不得。   “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利用梦境获取那个来自地狱的怪物的信息。”   霍尔德眼神一紧,“我和你一起。”   “不可以。”她斩钉截铁地拒绝。“我跟那个怪物碰面两次,它在梦里看到我没所谓。如果它和血族的叛徒勾结,它看到你等于暴露你的处境,那么我为你争取的疗伤时间白费了。”   “这是你撒谎的原因?”他的眼神产生微妙的变化。   “是呀。”她眨眨美眸,语气理直气壮:“否则我找谁支付治疗费?霍尔德先生,你不会想赖账吧?”   “当然不会。为了确保你以后能追我的账,请允许我守在你旁边。”他目光如炬,迷人的血眸中只有她的倒影。   唐若拉沉默地看着他。   入梦的时候是她身体最脆弱的时候。   换作之前,她会果断地拒绝。   考虑片刻,她轻轻地点头。   原来习惯一个人面对的她,如此信任他。   做预言梦不需要仪式,她点燃迷迭香的香薰蜡烛,服下魔药躺在床上,等待睡着。   熄了灯的卧室剩下一朵幽幽的烛光,外面清清凉凉的路灯倾泄进卧室,格子窗框的倒影落在棉被上,她炯炯有神的眼睛泛着清亮的光芒。   睡不着。   加上霍尔德坐在床边看着,她更难以入睡。   外面的路灯为卧室划下明暗的区域,霍尔德安静地坐在黑暗中,守护披着亮光的女巫。   她眸子一转,看向霍尔德。“如果等会我出现难受的模样,记得燃烧蒲公英。”   “好。”   一会儿,她又看向霍尔德,明亮的眸子是黑夜里最璀璨的星星。   他挑眉,“睡不着?”   “天使在旁边看着我,当然睡不着。”   他轻笑一声。   “不如你唱一首摇篮曲?”   他笑意更深,“非常乐意。”   他回忆一番,挑了一首古典的摇篮曲。音调平易近人,轻柔的吐词像母亲安抚的手。   她尝试闭上双眼,任由温情的歌声触抚心灵。渐渐地,她开始皱眉。   从优美的转音开始,她听见歌声倾诉某人逐渐热烈的情愫,诧异地睁开眼睛。   如果他平时的声线像竖琴,此时他刻意放轻的声音像温柔的古琴声,但抒发她感到滚烫的情感。   她愣愣地注视唱歌的霍尔德,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   此刻拥抱她的不是被窝,而是她跌跌撞撞地闯进一个深情的怀抱。怀抱的主人不但没有推开她,而且坦然地把胸口贴在她的耳边,让她听清他的心跳,他的心声。   她挣脱不出,堕落情爱的沼泽。   他的歌声不是在安抚她入睡,反而像……求爱。   她的脸颊好烫。   她好想好想用被子遮挡脸。   她祈求夜色掩盖她的羞怯。   听见她的心跳声加快,看见她紧张地抓着被子,含笑的霍尔德收敛热烈的情感,歌声恢复温水般的柔和。   天使在唱歌,天使垂下祂的羽翼抚摸她的头顶,柔软的羽毛轻扫她的肌肤,扫平她起伏的情绪,她的心境开始平静。   渐渐地,她在歌声的拥抱中入睡。   连蜷缩在她旁边的露娜也睡着。   歌声渐微,霍尔德安静地注视床上的睡美人,其披散在枕头上的乌发宛如笔下的墨花。   浓墨的黑,包裹唐若拉的梦境,她独自在黑暗中摸索,周围散发难以言喻的臭味。   不是尸臭,不是垃圾的臭,也不是腥臭,是某种腐朽的东西发出令活人厌恶的臭味。   并且这里的寒冷深入灵魂,她感到灵魂要结冰。   窸窸窣窣——   她听见周围的奇怪动静,有时响起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她感到阴冷的视线爬到身上,感到黑暗遮掩了一切丑陋的东西。   幸好迷迭香的香味笼罩她的灵魂,暗处鬼祟的东西不敢靠近。   她必须加快脚步,不然惹怒暗处的东西。   打着哆嗦摸黑前行,唐若拉尽量放轻脚步。   “呵……”   沙哑的声音犹在耳畔,她按捺好奇心,不受到黑暗深处的诱惑。   铁链摩擦的声音似乎近了,身后有些许动静尾随,彻骨的寒意纠缠她的灵魂。   她必须守着清明的本心,快速前进。   没多久,一声一声“哒哒”逼退她周围的所有动静。她毛骨悚然,分辨不出“哒哒”声在前方还是在身后,亦或是在旁边。   她屏息放慢脚步,全神贯注地分辨声音的来源。   哒!哒!哒!   声音离她很近,欲踏破黑暗。   仔细听,确实像一条腿一下又一下地蹦跳,脚下的地面些许震动。   哒!哒!   嘶啦——   她猛地竖起耳朵驻足。   蹦跳的脚步声夹带拖曳东西的摩擦声。   突然,一阵急风从后面扑来,唐若拉下意识地闪躲。   黑暗减退几分,一道深黑的影子笼罩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带着势如破竹的杀气。   汗毛倒竖的她朝深黑的影子抬头,发现影子旁边还有一道高耸的影子。   她拼尽全力看清这道影子,依稀可见是一个独脚的身躯轮廓。   泰山压顶的气势铺天盖地,她听见周围响起求饶的呜咽。   这时黑影提起它旁边的庞然大物。   唐若拉毫不犹豫地跑。   她要醒来,必须朝着迷迭香最浓的方向跑!   哒哒哒……   蹦跳的脚步声穷追不舍,急速的寒风不停横扫她的后背。   霍尔德!   危急之际,她想起霍尔德。   顷刻,几朵蒲公英飘在前方,她全力向前飞奔。   “呼——”   她坐起来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卧室,香薰蜡烛依旧燃着。   “霍尔德,我——”   她惊了,发现霍尔德不在床边,卧室剩下她一个。   他不可能这样做。   渗透灵魂的寒意追到卧室之中,她如临大敌。   披着路灯的被子蓦地升高,投在被上的格子倒影随之扭曲,像是来抓她的手指。   唐若拉险些心脏骤停。   被子越升越高,呈现鹅蛋的形状。   她用力按着发抖的手,视死如归地扯下被子,抖落一片蒲公英。   当洁白的被子滑下来,露出皮肤灰蓝的头颅。   褶皱的皮肤一层叠一层,深深的眼窝与高耸的颧骨完美呈现骷髅头的面貌。它布满血丝的独眼冷漠地盯着唐若拉,脖子是由血肉与铁链纠缠组成。   它身上散发那种难以言喻的臭味。   与冰冷的独眼对视,她产生绝望等死的念头。   但这是她的梦,由她做主。   她用兜着蒲公英的被子盖它的头颅,然后抄起床头柜上的香薰蜡烛点燃被子。   熊熊大火之中,沉闷的叫声宛如木头敲大钟。   “若拉!”   她闻声睁开双眼,这次率先看见霍尔德不安的脸。   真正脱离梦境了。   噼啪!   卧室的玻璃窗莫名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纹。   霍尔德腾升杀气。“它追来了。”   “它进不来。”唐若拉气喘吁吁地坐起来,惊觉浑身发冷,急忙拉起被子包裹自己。   “你看到它了吗?”他把焚烧一半的蒲公英干花塞进水盆中熄灭。   她一五一十地描述它的模样。   霍尔德握紧干花的茎,关切的语气不自觉变重:“你刚才到地狱走了一趟,别再这样冒险,很危险。”   “我很抱歉,下次不会了。”她心有余悸,不敢说这是她第一次进入梦境窥探邪恶生物。   他轻叹,“我大概知道它的名字,它虽然不是高阶恶魔,可是比拜蒙更加邪恶,对人间充满恶意。因为如此,我们现在不能提它的名字,这类恶魔的名字是诅咒。”   “我知道了。”   屋外若有若无的“哒哒”声逐渐消失。   某一户,有人在黑暗中醒来。   “真糟糕,不得了的东西来了人间。” 第49章   三天后。   午夜,呼啸的寒风横扫深沉的大海,翻涌的浪花拍击魔岛的海岸。   海天同色,黑云闭月,坐落岛上的酒店灯火阑珊,零星灯光像长在巨型怪物身上的眼睛,监视魔岛的一切。   酒店每一层的走廊留着鹅黄灯光,急促的脚步跑过猩红的地毯,喘粗气的男声语无伦次地通电话。   “救命!魔岛——”   啪。   啪。   几连轻微的声响打断慌乱的男人,他握紧手机飞奔,期间忍不住回头。   身后的灯一盏一盏地陆续熄灭。   神秘的黑暗离他几步之遥,不断缩小的光亮之处宛如一座孤岛,光亮之外就是噬人的巨浪。   啪。   倒数第二盏灯熄灭,剩下最后一盏在他的头顶照明。   正当他冲去楼梯间,黑暗中伸出一只插满铁钉的手抓住他的后衣领。   “救命——”   一部手机跌落地面,黑暗逐渐退去。   酒店的走廊恢复平静。   两天后,出海的游艇上。   “事情就是这样。”   游艇被圣会包下,赶去魔岛的人员集中于休息室开会。   环手抱胸的霍尔德站在角落,依然在人前顶着一张大众脸,他安静地听他们讨论之余,目光不曾离开束起马尾的唐若拉。   他的一隅遗世独立。   “马丁牧师失联之前给我打电话求救,我认为他遭遇无法脱困的危险。”   先登岛调查的七个人,其中五名驱魔师,两名牧师,已有一名驱魔师和一名牧师失联,同行的人定义为失踪。   圣会马上召集人手赶去救援。   唐若拉默默地扫视参加的人员,她认识的不多,分别是哈尔森、卡丽坦、盖比和佩妮。   卢卡斯重伤未愈留在医院,他曾想拖着病体加入,被丹尼尔摁回去。   这次,圣会派两名资深的老牧师带领队伍,主持会议的就是其中一名老牧师,西奥多。   此行共十五人,另外的支援队伍在另一艘游艇中,他们不登岛,留在海岸等待命令。   “岛上的其他驱魔师有汇报情况吗?”唐若拉问。   “他们要我们小心岛上唯一的酒店,因为失踪的两人应聘了酒店的服务员,当地人也说酒店很邪门。”   “怎么邪门?”佩妮不安又好奇。她的主要任务是为参与的人员送上祝福和跑后勤,她十分珍惜这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西奥多为他们介绍魔岛的来历。   “从前的魔岛是20世纪最森严的大型监狱,专门关押重犯和死囚,俗称不可能逃跑的监狱。直到八十年前,这座大型监狱荒废,被开发商改建成特别的度假村,而岛上,唯一的酒店的前身就是这座监狱。”   “我听说过,把监狱改成酒店真是奇特。”盖比感到不可思议,偏偏去魔岛的游客多不胜数,是国内的著名度假村之一。   卡丽坦冷哼一声,“还是三星级的酒店,闲得无聊的人总爱去那里探险,酒店是灵异爱好者探险的胜地。”   西奥多凝重地点头。“是的,我们还面临不能泄露身份的困难。你们知道的,媒体很难应付。”   “确实,魔岛也是网红的打卡胜地。”   “咳,言归正传。酒店曾经闹出很多可怕的传闻。当地人说,有很多游客在酒店里失踪,可是警方一无所获。还有一些变成疯子的游客说酒店有鬼,酒店会动。”   “会动?”   大家洞心骇耳。   “具体怎么动,当地人没说清楚,总之我们要非常小心。”   众人的心头蒙上一片阴霾。   行程五小时,会议过后众人散去,各做各事。   唐若拉和霍尔德站在窗前眺望大海,避免冬天的海风刮脸。   她偷偷地瞄身旁的霍尔德。   瞄到霍尔德的视线滑来,她强作镇定地挪开视线。   那晚歌声里的感情应该是她的错觉。   “若拉……”   “哇,这座酒店很可怕。”拿着手机走来的佩妮打断霍尔德的话。她低头看着手机走来,完全不知道霍尔德投来刀子般的目光。   她继续说:“网上介绍,魔岛酒店的外表保留监狱原来的样子,内部的房间是在牢房的基础上装潢,入住酒店等于入住牢房。”   “这是吸引游客的卖点,年轻人就喜欢猎奇。”   又一个人走来,霍尔德阴沉地盯着盖比。   “唐小姐,这是圣会分发的圣水武器,每位驱魔师五颗,你收好。”   金属箱里摆放五颗透明的圆球,球的表面雕刻符文,球里水光荡漾。   “这是武器?”   “是的,只要往敌人那一掷就会碎裂,喷溅的圣水能够伤害邪恶的生物。”   “这么厉害?看着像玻璃珠。”佩妮好奇地打量外表普通的水球。   “当然,这是圣会的工艺师做的,连每位驱魔师的武器也是他们锻造。”   唐若拉挑眉,收好五颗圣水圆球。   属于中距离武器,不错。   盖比这才发现康斯坦丁不太高兴,一头雾水地问他怎么了。   霍尔德收回饱含凉意的目光。“我去那边走走,你们聊。”   “康斯坦丁怎么了?”盖比挠头。   唐若拉则偷偷地松一口气,扯开话题,心不在焉地听他们俩聊天。   不经意间,她掏出来手机查看,发现社交软件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是爱伦半小时前发来的图片,那时她在休息室开会。   打开图片,她神色一顿。   模糊的前景后面是一个中年男人的侧脸,轮廓有些眼熟。她想了想,暗自吃惊。   这个中年人拥有和克努特一样的商人鼻,鼻头较大,鼻翼带沟,眉眼也和克努特五分相似。   但这个人不是克努特,相比较为平易近人的克努特,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老鹰,任何人、任何事物都将是他的猎物。   她马上给爱伦发去一句话:你在哪里?   等了五分钟,爱伦没有回复。   她开始不安,给爱伦打电话。   对方居然关机。   坏了。   她仔细端详照片,发现背景的建筑比较清晰,立刻把背景单□□剪出来,利用识图功能搜索。   原来是另一个大城市著名的金融片区,沃尔街。   一小段回忆忽而在脑海闪过,她想起克努特曾经说血红是他哥哥推荐的。难道爱伦发图片的用意是,这人是青藤会的一员?   男人和血红认识,他极有可能是“黑山羊”的成员。   真的糟了,爱伦不会被他发现了吧。   她急忙打给克努特,谁知道克努特也关机。   这位大老板天天在金钱堆里打滚,怎么可能关机!   思忖间,她接到陌生的来电。“喂?”   “你好,是唐小姐吗?”女声有点耳熟。   “我是。你是谁?”   “我是克里斯汀,你记得吗?你为我驱魔过。”   唐若拉心头一动。“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克努特叔叔让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昨晚他突然很慌张地打电话让我转告你,要小心拥有与他一样鼻子的人。”   “他真的这么说?”   “是的,当时他的语气很急很慌,一定遇到严峻的事情。”   “我明白了,这件事你别告诉任何人,关乎你的性命。”   唐若拉挂线后,拿着手机走到飞桥甲板上。   航行五小时,魔岛的轮廓出现在海平线上。   魔岛与沿海的城市距离2500米的海面,港口四通八达,船只围绕魔岛的海岸来往。   灰暗的云层遮蔽大部分日光,汹涌的海面呈墨蓝色,宛如巨幅夜幕坠落陆地。   寒冷的海风穿过岛屿,惊起一排灰白色的海鸥掠过海面。   游艇停泊在热闹的港口,唐若拉下船便看见兴致勃勃的背包客和各式各样的旅行团。   大家都冲着由监狱改建的三星级酒店而来。   随行的牧师换上休闲的冬装,驱魔师们有的穿上羽绒服,有的穿冲锋衣,俨然观光游客。   穿过熙攘的港口,三条大道展现眼前。   一条通往住宿的度假村,一条通往购物街,另一条通往海滩。   “嗨,你们要糖果吗?”热情的大妈挎着一篮子糖果站在路口,逢人就派糖果。“这是岛上的特产水果糖,免费品尝!”   为首的西奥多礼貌地拒绝。   大妈有些失望,看向唐若拉等人。“你们呢?尝一下吗?”   “不用了。”盖比等神职人员全部拒绝,仿佛是一种忌讳。   他们不拿,驱魔师们也不好意思拿。唐若拉不喜欢吃糖,霍尔德是吃不了,结果没人尝特产。   大妈只好推荐给下一批游客。   继而,队伍选择去度假村的地狱之路。   油柏路两旁郁郁葱葱,两层高的民宿小木屋排列成一道起起伏伏的弧线。   “我们身处的位置原本是监狱的教化场,许多罪犯曾经在这里挨打,土地吸收浓浓的鲜血。”   原本平静的气氛因为西奥多的话变得诡谲,刺骨的海风变成阴风,尾随队伍而来。   “岛上的恶灵有不少?”盖比拢紧格子围巾保暖。   “我们来过岛上做祈祷净化……”只是不知道净化的效果维持多久。   算了,西奥多不想再吓唬他们。   他们步行到尽头,仰视巍峨的五星级酒店。   “天啊,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肯定不会认为这是一座五星级酒店。”哈尔森说出大实话。   惨白的外墙单调乏味,残留残酷的气息。曾经的铁窗也没有变化,四四方方的矩形,只是安装了玻璃窗和金色的窗帘。   整座监狱——不,整座酒店同样四四方方,像一个巨大的白色盒子,也像一副埋葬众人的棺椁。   大门前的铁栅栏冒出又长又尖的铁刺,像极穿过心脏的长矛,偏偏一群游客为之疯狂,堵在铁栅栏前面拍照留念。   霍尔德本来对这群无知的游客不感兴趣,但是瞄到人群之中有一个戴着宽沿帽、墨镜,围巾裹脸的男人。   男人也瞧见易容后的霍尔德。   墨镜后的双眼隐约可见瞪大。   霍尔德不理会艾利克斯,随大队进入酒店。   内部的奢华装潢才配得上三星级的称号,金碧辉煌的大堂处处是折射灯光的瓷器和水晶摆设,晃瞎唐若拉的眼睛。   前台的小姐姐热情地迎客,台上放置免费品尝的糖果。   拿房卡的时候,她注意到每一个房间都有独特的名字。   “这是你们双人房的房卡,房间叫作‘殉情’。”前台礼貌地把房卡递给霍尔德。   “?”   唐若拉这才回神。“什么‘殉情’?”   很不吉利好吧。   前台的小姐姐神秘兮兮地解释:“因为房间是有牢房改造,所以每个房间由一条罪名或罪犯的名号命名,你们的双人房就叫‘殉情’。传说有一个疯狂的男人杀死爱人,他自杀未遂被捕。”   “双人房……”花容扭曲的唐若拉斜瞪霍尔德。   卡丽坦和佩妮盯着他们的房卡欲言又止。   哈尔森则吹口哨调侃。   他自若地莞尔:“殉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会守护你。” 第50章   “殉情”房间名不虚传,装潢的基调是血色浪漫。   两张单人床是鲜红的床品四件套,金色镶边;床架、梳妆台、衣柜都是黑木,配上墙壁深色调的油画,妩媚与残酷交融。   淡黄色的灯光下,两张床鲜红欲滴,垂下的床单仿佛向下流淌的血。   “给我解释。”唐若拉没心思吐槽这种阴间风格,没好气地质问神色坦然的霍尔德。   他慢悠悠地放好背囊,语气慵懒:“刚才说过的,我会守护你,防止那一晚的情况再次发生。”   “我画驱魔线就行了。”   “不行,我不放心。”   突如其来的剖白令她一噎。   她似嗔似羞地瞪着霍尔德变成棕发的后脑勺,“请你不要随意说出这种暧.昧的话,误会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他打量房间的动作顿住,转头投来灼灼的目光。   下一秒,他的话更使唐若拉生气。   “你并没有误会。”   这可恶的男人。   唐若拉猜到什么但不敢确定,不想继续扯这个话题,把背囊放在近门口的单人床,开始四处检查房间。   淡淡地笑意染上他的蓝眸。   除了配色阴间,房间多了一处特别的机关——墙壁内有夹层,镶嵌一部传送物品的小箱梯,大宅子最爱安装这种小箱梯传送换洗的衣服和食物。   酒店的房间安装,稀奇。   她推上小箱梯的门,瞧见空空如也的传送木箱,能容纳一个蜷缩的成年人。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把脑袋伸进去,往上面窥视。   一片漆黑。   她利用手机的电筒照明。   原来上面堵着黑色的东西,反射电筒的白光。   看不出是什么,她缩回脑袋,万一那东西砸下来就糟了。   霍尔德来到梳妆镜前面,伸出食指检查镜面是不是单向镜。   幸好不是。   然后他一瞥床头柜上色彩斑斓的糖果盒子,毫无兴趣。   “我们先去哪里调查?”   唐若拉一边在所有的出入口画驱魔线,一边回答:“购物区的酒吧。”   他脸色一沉。“为什么是酒吧?”   “因为那里鱼龙混杂,最适合听八卦。”   来到魔岛后,大家基本分头行动,除了佩妮和盖比。一个是想向唐若拉学习,另一个则是多次的战友。   两人听见要去酒吧调查,雀跃不已。   天还没全黑,愁云惨淡海风啸,一行四人散步到购物区最大的酒吧,这时已经人声鼎沸。   霍尔德很不喜欢吵闹的环境,尤其不喜欢色.欲场合中的男男女女。他紧盯唐若拉的背影,生怕她丢失在人群中。   唐若拉领着他们找空桌坐下,周围的男人一见有美人落座,有的吹口哨,有的肆无忌惮地打量,更有大胆的男人拿着酒过来搭讪。   魅蓝的灯光落下,她海浪般的卷发变得深黑,蓝光勾眼梢,神秘的妩媚勾起男人们的征服欲。   霍尔德的眼睫投下浓影,他越过佩妮落座于唐若拉的旁边,翘起腿,手悄悄地搭在她背后的沙发靠背,沉默地挑衅拿酒来搭讪的男人。   昏暗的灯光下,是男人的战场。   盖比和佩妮感到气氛微妙。   拿着酒的男人一时被对面不可一世的气势压制,他看了看垂手可得的美人,又看看美人旁边的冰山男人。   一股寒意窜入他的心扉。   他拿着酒拐个弯,与他们一桌错过。   “我以为他想来搭讪,原来不是。”   当盖比转回头来,霍尔德搭沙发靠背的手改成托太阳穴,刚才的硝烟悄然散去。   但很快,有第二个帅哥拿着酒杯过来搭讪。   他金发微曲,伪装过的蓝瞳总是微眯,显得迷离深情。   “艾利克斯?”   “你为什么在这里?”   唐若拉和佩妮异口同声,前者诧异,后者鄙夷。   “看见熟人在就过来了。”艾利克斯看向盖比,对神圣气息的厌恶一闪而过。“不介意我坐下吧?”   “既然你们认识,不介意。”   艾利克斯坐在盖比旁边,含笑的目光掠过沉默不语的霍尔德。   “你为什么来魔岛?”唐若拉问。   他环顾四周吵嚷的客人,隐晦地回答:“听说魔岛发生许多灵异事件,我很感兴趣。”   救卡丽坦他们那晚,艾利克斯粗略听过他们谈过血红留下的线索,唐若拉没想到他上心了。   她悄然一瞥身边的霍尔德,想看他的反应。   谁知他依旧冷淡,事不关己。   “咦?你们也是为灵异事件来?”   沙发背后的另一桌客人,闻声转身插嘴。壮实的大汉胡子粗犷,笑容比较友好。   唐若拉直言不讳:“是的,我们来魔岛探险,希望发掘一些灵感。”   大汉和他的朋友们来了兴趣,“你们搞创作的?”   “是啊,我们是自由撰稿人,喜欢写特别的素材。”佩妮配合她忽悠:“不知道魔岛的素材够不够特别呢?”   “哈哈,保证你们满载而归!”   男人在美女面前格外有表现欲,他们眉飞色舞地讲述岛上的奇闻。   “那个酒店以前是监狱,你们知道吧。关押的全是死囚和可怕的重犯,他们一辈子都没假释出去,死在监狱里。”   大汉故作神秘的压低声线,嘴里的酒气扑鼻而来。“改建酒店初期,很多工人离奇死亡。他们有的被剖开肚子挖掉内脏,有的被割几十刀,身上没一处完整的皮肤。”   “你怎么知道?网上没写这些隐秘。”盖比牢记卡罗镇的教训,不轻信陌生人的话。   “嘿嘿,我的叔叔是岛上初期的园艺工人,他偷偷看到的。那个时代网络不发达,开发商想掩盖就掩盖,你们现在就当故事听吧。”   大汉旁边的瘦子笑嘻嘻地附和:“是啊,证据早就没了,那些家伙才不会闲得慌追究几十年前的命案。刚才说有个工人被割几十刀,你们知道魔岛狱警被杀案吗?”   唐若拉他们点头说有听闻。   瘦子颇为忌惮,低沉的声音避免恶灵听见。“哼,那个狱警是被一名叫养鸟人的重犯杀死,因为那个狱警经常折磨他作为乐趣,一刀一刀地慢慢割养鸟人的身体,养鸟人杀死狱警的时候就是用这个折磨的方式。”   他言下之意,工人是被狱警或者养鸟人的恶灵用相同的手段杀死。   酒吧仿佛漏风,阴森森的寒意扫过他们的脖子,起一层鸡皮疙瘩。   佩妮和盖比心慌慌,喝下一口果汁,胸口加倍凉飕飕。   大汉饶有趣味地打量唐若拉的表情,可惜她没有预期中的害怕,不禁失望,于是继续爆料:“工地陆续出现命案,叔叔说开发商找来一伙人后停工三个月,再次动工的时候不再发生命案。”   “那伙人是牧师吗?他们做了什么?”唐若拉露出好奇的表情,成功卖大汉他们面子。   可惜大汉说不知道。“停工之前老板就给工人放假了,所以没有人见过那伙人登岛,真是遗憾。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叔叔说他们回工地之后发现监狱的内部修建了一半。”   闻言,唐若拉等人暗自吃惊,彼此交换眼色。   显然,那伙神秘人在酒店内部动了手脚。加上不再发生命案,唐若拉猜监狱里的恶灵被“清理”掉。   难道拿恶灵做了魂盒?   “酒店里有人失踪是怎么回事?”盖比漫不经心地问。   眉头深锁的大汉摸摸粗糙的胡子,拿起酒瓶灌了一口。“我不清楚,一般留在岛上的居民不会靠近酒店,大家都忌讳那座可怕的监狱。”   “有时候深夜,酒店那边会传出尖叫声,然后第二天就有警员闹上门,听说警员从来没找到失踪的人。”   “呵呵,酒店越多事故发生,人气越旺,有监狱恶灵出现的话题在网上传疯了。你们看那边,隔三差五有记者来做访问。”   循着大汉一指望去,吧台前面有拿着小本本的记者采访服务生。   那个服务生竟然时而望这边来。   盖比想起来,她应该就是先登岛的驱魔师之一。   大汉等人陆陆续续爆出岛上的怪事,顺便想请他们喝酒——主要是想请唐若拉喝酒。   唐若拉扬起下巴指盖比和佩妮,“不用了,他们两个还是学生,我们喝果汁就行。”   盖比和佩妮跟其他三人相比,较为稚嫩,深信不疑的大汉扼腕叹息。   舞池的劲歌热舞转移大汉他们的注意,他们去跳舞泡妞。   “我们需要仔细调查酒店的每个角落,最好召集所有驱魔师一起。”唐若拉抬眸,“艾利克斯,但愿你上岛的目的不是成为我们的敌人。”   佩妮和盖比顿时警惕。   佩妮知道他是血族,只要他愿意,他能迅速杀死在场的人。   艾利克斯气定神闲地摇晃酒杯,杯中红酒荡漾。“你误会了,我希望我们成为朋友。”   面瘫霍尔德没有表态。   艾利克斯有点小受伤,拿起酒杯起身。“今晚我请客,当作表明我的诚意。祝你们晚上愉快!”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到吧台前一会便往门口去。   唐若拉灵机一闪,急忙追上去。   见状,霍尔德的冷脸终于起波澜,紧盯着走出酒吧门口的她。 第51章   夜幕降临,魔岛添一层神秘幽暗的色调。   “艾利克斯等等!”   他闻声回头。见是唐若拉,他产生些许期待。   是不是霍尔德大人有吩咐。   唐若拉从背囊里拿出一根拇指长的迷你版香薰蜡烛,塞到他手里。“听说你睡眠不好,这香薰蜡烛能够助眠。”   艾利克斯:“?”   他什么时候睡眠不好?   他是血族,不需要睡觉好吧。   “我不……”抬眼的他对上唐若拉毋容置疑的眼神,他不敢不收,下意识地改口:“谢谢。”   他云里云雾地拿着香薰蜡烛离去。   她的备用计划是在魔岛做预言梦,遇到艾利克斯后,她改变计划。香薰蜡烛确实能助眠,如果他肯点燃的话。   唐若拉转身回酒吧,迎面碰上一个深棕长发的美男子。她却警铃大作,因为这个黑衣男人的典雅气质跟霍尔德的很像。   她面不改色地绕开,谁知对方很不识趣地展臂阻拦。   “迷人的女士,赏脸和我喝一杯吗?”   男人的嗓音像一杯红酒,初听清清凉凉,入耳后被声音蕴含的醇厚情愫淌进心田,使人愿意栽进他的股掌之中。   顺滑的深棕长发映衬他的肤色过于病态苍白,冰绿的眸子可能伪装过,在夜色中绽放阴鸷冷漠的光彩。   如果说霍尔德是忧郁高贵的美人,眼前的男人则是黑暗中的阴柔野兽。   他的眼神对异性而言极具攻略性,惹得无知的异性想征服他的野性。   但她是理智的女人,不着他的道。“没空,失陪。”   “等等。”   男人竟然肆无忌惮地抓着她的手腕。   “放手。”   她暗中使力挣脱,对方的手像冰冷的镣铐,牢牢地抓着不放。酒吧门口人来人往,她不能亮出银矛。   男人唇角微勾:“女士,喝酒能够排解寂寞,还能解决你长久以来的烦恼。”   “放手!”   眉宇凌厉的唐若拉反手攀上他的手腕,外人看来两条手腕交缠一块,暧.昧至极。   “先生,喝酒不适合你,反而纯洁的水适合洗涤你的污秽。”   闻言,男人阴沉地斜睨。   她冷眼斜乜,互不相让。   突然,一只手抓着男人的肩膀,愈发用力。   男人暗自大骇,这时才察觉背后的人翻涌浩瀚的杀气。   “放开她。”   清亮琴音般的声线使男人全身僵硬,他立刻卸下阴沉的伪装,扬起残酷的狞笑。“你果然没死。”   肩上的手继续加大力度,很快,他的肩膀嘎吱作响,骨头似乎碎了。   可是他满不在乎,疼痛反而令他眼神狂热。“你是在保护她吗?告诉我,你是不是拥有珍贵的宝贝了?”   “放开她。”   “嘻嘻,你送了我很不错的玩具,我很喜欢。”   手不再留情,直接捏碎他的肩膀,他的胳膊无力地下垂。   男人愠怒地松开唐若拉的手腕,阴狠的目光宛如腥臭的刑.具,套在唐若拉身上一点一点地折磨,恨不得把她折磨成丑陋恶臭、长满蛆虫的尸体,然后扔到身后之人的面前。   欣赏他的绝望,欣赏他的悲愤。   手的主人似乎很了解男人的歹毒心思,接着卸下他的胳膊。   “嘻,嘻嘻……”男人扶着粉碎性骨折的肩膀,一步步离去,被人群淹没。   唐若拉不解地注视怒气冲冲的霍尔德,“为什么你要暴露身份?这里人多,他不敢动手。”   冷若冰霜的霍尔德慢慢地扣上袖扣,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他就是重伤我的叛徒。”   她怔忪。“你打算去复仇?”   她预想过这一天。   霍尔德会离开,会找重伤他的血族算账,会从此与她断了交集。   但这天的到来,她依然感到措手不及,甚至有点不舍。   只是,她没听见霍尔德的回答,手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度牵着。   她被牵去酒吧旁边的小巷,阴暗逼仄的空间使她无处可逃。   “霍尔德,你干什么?”   他的后背披着从巷口闯进来的微光,隐忍的脸庞淹没于昏黑的浓影中,蓝荧荧的眸子亮得像一颗熠熠的宝石。   唐若拉蓦地悸动。   没有外人进来小巷,巷里只有这对男女在对峙。   “你怎么想?”   低沉的声音伴随海风停留在她的耳畔,酥酥麻麻的,逼近保护她内心的墙垣。   她极力保持理智,镇定地与之对视。“我的想法不重要。如果你要去复仇,我会帮你解开咒语。”   一只手抵在她背后的墙壁,眼前的脸庞越来越近,咄咄逼人的蓝眸恣意放纵地穿透她的掩饰,冲撞她内心的墙垣。   今夜的他,像一头冲破桎梏的野兽。   “霍尔德?”   她推他,他纹丝不动,手还被他抓住。   “唐若拉,我不需要你解开咒语。而且这道咒语已经攥紧我的心脏,你解不开了。”   他不想再忍,不想再克制。   她是会受伤、会死亡的脆弱人类,他害怕明天或者下一秒面对的,是她了无生气的尸体。   他不想再受后悔的折磨。   唐若拉一时没听懂他的话,直到心扉被他炽热的目光烫着,才隐约明白他的含义。   可是她不确定,亦不敢确定。   霍尔德捕捉到她慌乱闪躲的眼神,徒然把脸凑到她的耳朵旁边,彼此的气息缭绕不散。“他说得没错,你是我的珍宝。”   她抿紧唇,以为自己听错,从脸蛋滚烫到耳尖。   “你信不信?”磁性的声音又问。   “霍……”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证明?   一恍神,她的余光瞄到耳边的人低下头。   他要咬自己?   然而,她感到落在颈上的是轻柔的触感。   竟是月光下的一吻。   “霍尔德。”她的声音有点颤。   他侧目注视她修长的脖子。“对于血族来说,爱情是毒药,但我已经无法自拔。你可以让我继续沉沦,也可以让我立刻解脱。若拉,帮帮我。”   她从来没想过有被血族告白的一天。   可是人类和血族根本没有结果。   她垂眸,张唇欲言。   “我只想知道你内心的感受,请暂时抛弃杂乱的想法,好吗?”他抢先否定唐若拉想说的话。“你只要告诉我,你的心意。”   她准备好的说辞吞回喉中。   “若拉,不要说谎,好吗?”   几乎哀求的低语卑微如尘埃,轻巧地冲破她的墙垣,她狠不下心说谎。   对人类的她和血族的他来说,一生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她不想欺骗。   沉默片刻,她的眼眸映着倾泻进来的灯光,指间拈着他的下巴要他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   “那么,你准备把我变成血族吗?”   魅惑的声音,肯定的答案,使霍尔德恍若做梦,惊喜、激动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揉进眼中。   “我怎么会舍得。”   温柔的吻落在她薄红的脸颊。   两人回到酒吧,盖比和佩妮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对劲。   一个平时冷面的男人整晚笑吟吟;一个平时自信的女人总是心虚地瞅别处。   盖比和佩妮对视一眼。   这两人有瓜!   夜色渐浓,心思各异的四人返回自己的房间。   “若拉……”   他还没说完,遭到唐若拉甩头发的回应。   “若拉?”   “哼,我没答应让你看着我变成老太太。”   是这回事啊。   霍尔德想了想,“我们一起变老,到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不嫌弃。”   她投来忧伤的目光,“可以吗?”   “总会有办法的。”   她默了默,散去不必要的忧虑。“想太远了,目前先端掉敌人,然后找回我的父母。”   霍尔德含笑点头,掠去一重忧虑。他轻轻地牵起她的手,生怕碰坏。“手腕疼吗?”   “现在不怎么疼。”   “要检查一下。”   “我自己可以处理。”   “不行,我要看一眼。”   唐若拉觉得好笑,“你对债主越来越放肆了。”   他弯弯的蓝眸写满柔情。“我是你的仆人,为你效劳是必要的。刚好,我带了家里的药箱来。”   家里……   她的心跳又开始加快。   失神间,霍尔德已经卷起她的衣袖检查手腕,随即他眼眸晦暗。   紫红的手印留在她白皙的手腕,触目惊心。   唐若拉没料到淤青的颜色这么深,别扭地想抽回手,但霍尔德哪里肯,甚至眼中翻涌杀气。   她打破尴尬的沉默:“看来药箱派不上用场,我用调制的药水吧,见效快。”   他只好暂时放开手。   临行前,她特意调制治疗的魔药,效果比普通的药物快两倍。   她从背囊拿出一瓶翠绿的、治疗外伤的药水,混有康乃馨、角豆、蕨等植物,去淤青不在话下。   “我来。”霍尔德伸手想接过治疗药水。   唐若拉也不矫情了,由他代劳。   指尖沾上冰凉的药水,小心翼翼地涂上她的手腕,涂满紫红色的地方。   “霍尔德,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她的另一只手枕着大腿,托着腮看他为自己涂药水。   他专注的时候更加清冷。   “女士问这个问题,不会害羞吗?”   “我是容易害羞的人吗?”   霍尔德轻笑一声。“刚才我在小巷吻你的时候,你挺害羞。”   唐若拉想揍他。   “咳,不说就算了。对了,我给艾利克斯睡眠蜡烛,你可以通过梦境联系他。”   他涂药水的手一顿,抬头挑眉。“你还想独自做预言梦?”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落下英俊的骑士呢?不过我改变计划了,给艾利克斯更适合。”   霍尔德为她缠上绷带。   “霍尔德,这只是淤青,不是流血。”她觉得浪费绷带。   “防止你洗澡的时候沾湿药水。”他剪断缠好的绷带,放剪刀进药箱,然后牵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背。“但愿他会点燃入睡。”   她脸颊微烫,忸怩地抽出手。“你……别突然这样……”   毫无心理准备啊!   “这是骑士对待公主的礼仪呀。”单纯善良的大灰狼眨眨眼睛。   她无可反驳。   可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4 07:18:13~2022-05-25 08:1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皮蛋瘦肉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凌晨两点,浪花击拍的飒飒响声从海岸那头传来,腥咸的海风簇拥旅人的梦乡。   岛上的酒吧依旧营业,甚至比前半夜更加喧闹,探险归来的游客到酒吧喝一杯暖胃,逍遥惬意。   兼职服务生的女驱魔师跟同事交班,换下工作服离开酒吧,往员工宿舍走。她一边走夜路,一边给领队的西奥多汇报信息。   路灯伶仃,沉默地俯视她孤单的背影绕开黑漆漆的小巷。   今晚,她察觉气氛不太对劲,格外忐忑。   呜呜的海风打乱她帽子下的长发,她连忙撩开挡脸的发丝,心慌慌地加快脚步。   突然,她看见映着路灯的地面飞快地掠过一抹黑影。她心头一紧,摸着颈前的护身符大步流星。   没想到护身符没有发热。   她慌了,黑影不是恶灵是什么东西?   是恶灵还好,她可以泼圣水,要是其他东西——她悄悄地摸藏在腰间的枪。   就在这时,鬼鬼祟祟的黑影轻盈地落在她的前方。落地的背影慢慢地站起来,回头盯着落单的她。   她霎时窒息。   前面的短发男人露出尖牙,紫罗兰色的瞳孔焕发饥渴的光芒。   糟了。   她摸着枪掉头就跑,哪知男人瞬间堵在她眼前。她早有预料,拔//枪指着他的胸口准备扣扳机。   然而血族的力气比她大,男人抓着她持//枪的手举高,尖牙同时往她的脖子咬。   “滚开。”   一股力道踹开要咬人的血族,被打扰的男人面前站稳,恶狠狠地回头看是谁这么大胆打扰血族。   对上的对方淡红的眼睛,他乖张的气焰熄灭大半。   “侯爵?”   路灯下,来者的金发宛如耀眼的阳光。艾利克斯淡漠地瞅他,一脸烦厌。“你们聚集在岛上做什么?集体觅食?”   “我们……”男人警惕地瞪着他,“你没有接受到邀请?”   “我来旅游的。”   男人依然保持警惕,话语模棱两可。“魔岛最近不太平,我来凑热闹顺便觅食。”   “噢。”   就在男人思考艾利克斯的立场时,他的胸口突然冰冷疼痛。   “啊!”   女驱魔师的眼中映着黯淡的蓝色冥火。   “你……”男人难以置信他会杀害同类,并且使用侯爵级别以上才掌握的冥火焚烧他的身躯。   一旦身体成灰,血族再无自愈的可能。   “为什么?”   这是他变成骨灰之前的遗言。   “真烦。我明明是和平派。”艾利克斯烦恼地松开对方烧成灰烬的心脏。“真是愚蠢,我刚才已经说‘你们’,还敢骗我。”   他抬眼一瞥用枪指着自己的女人,满不在乎地说:“我救了你,你有时间恩将仇报不如赶紧离开。岛上潜伏不少不怀好意的血族,可能会妨碍你做事。”   女驱魔师听出他话里有话,权衡一秒后收起枪,迅速离去。   艾利克斯凝视海风吹散的骨灰叹气,拨通一个电话。“那些偏激的家伙聚集在魔岛,赶紧过来。”   那头懒散的回答使他沉下脸。   “一群懒鬼。霍尔德大人命令你们过来!再不活动身体,我们要被那些家伙吞了!”   阴晦的夜空压着这座孤独的海岛,危机四伏的酒店屹立于海风之中。   风声之下,“哒哒”的脚步声在徘徊,隐约传进静谧的酒店。   走廊偶然有人走动,橘黄色的灯光照射每个房间的门牌号以及名称:盗窃、开膛手、教父、殉情、浴血医生……   其中一个房间叫作仇恨斧头。   玄关的小灯没有关,房间半明半昧,昏沉的阴影笼罩孤独的单人床,开放暖气的空调忽然显屏闪烁。   嘎——   玄关旁边的枣红衣柜门自己打开。   寒气钻进被窝,熟睡的男子随之打冷颤。没多久,他被冻醒。   他明明开暖气,为什么会这么冷。   睡眼惺忪的男子摸索床头柜,想拿遥控器调高温度,哪知空气仿佛结冰,他的手指浸泡冰水般发冷。   哆哆嗦嗦的手不小心碰到遥控器,它哐当一声掉落地。   倒霉!   男子用被窝里的手支起身体,探出上半身准备捡遥控器。他伸到床下的手徒然停顿,缓缓地抬眼。   斜对面的枣红色衣柜敞开着双门,衣柜前面蹲着一个人。   他骤然不敢呼吸,悄悄地缩回僵硬的手,笨拙地掏太阳神项链。   那个人长发倾泻,背对他蹲在衣柜前面。玄关煞白的灯光落在女人的背上,照亮她染血的裙角。   衣柜悬挂两件白惨惨的浴袍,宛如两个站在衣柜里的人。衣柜深处则黑乎乎,看不清内部。   不对!   他毛骨悚然,攥紧太阳吊坠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衣柜内哪有这么深,简直是藏了一个窟窿。   “仁、仁慈而宽容的太阳神……”   蹲着的女人闻声动了动脑袋,他大气也不敢喘,加快语速念祈祷文。   须臾,沙哑的歌声与他的祈祷声参杂一块。   “莉琪波登拿起斧头……劈了妈妈四十下……”   刺骨的寒意卡在他的喉咙,因为发冷,他的声音开始发颤,同样颤抖的另一只手摸枕头底下的圣水球。   披头散发的女人唱着歌谣缓缓站起来,这时,她亮出提着血淋淋的斧头的右手。   “……又砍了爸爸……”   余音未绝,女人举起斧头转过身。   “四十一下!”   被劈成四瓣的脸迅速冲过来,两只眼珠都裂开两半。   “若拉!”   熟睡的唐若拉迷迷糊糊地听见呼唤。   “若拉,醒醒。”   她率先看见一个指尖轻轻地推她的鼻子,指尖后面是霍尔德放大的脸。“你做什么!”   “喊你起床,虽然我不忍心。”   看着她泛红的鼻尖,想起刚才把她的鼻子悄悄地推成猪鼻子,霍尔德忍着笑意。   她只想睡觉不想理他的骚话,瞥见他规规矩矩地站在床边便拉上被子。“那就让我继续睡。”   “可是有恶灵出现。”   她一个激灵,马上坐起来。“在哪?”   “在别的房间。”   “混蛋,下次直接说正事!”   她匆匆披上外套,跟随霍尔德来到“仇恨斧头”房间前。   唐若拉对他的感知深信不疑,狂按门铃。按了好一会儿,没有人应门。   登岛的十五人同住这一层,她顾不上礼貌直接拍门。   砰砰的巨响扰人清梦,陆续有人开门出来探个究竟。都是同僚,他们没有骂唐若拉制造噪音。   “发生什么事?”卡丽坦披上外衣走过来。   “我感觉到这个房间有恶灵,里面的人一直没有开门。”   此言一出,打哈欠的其他人顿时严肃。   “唐小姐,你确定?”西奥多问。   “确定,我拥有类似灵媒的感应。”   西奥多肃然起敬,“我去找前台拿备用卡,你们在这里看守。”   约过三分钟,西奥多领着惊惶的前台妹子过来开门。她紧张兮兮地刷一下备用房卡,推开门。   凉飕飕的房间比较整洁,床上的被子掀开一半,住这个房间的驱魔师不在。   进来的人急忙找他的房卡——它明晃晃地插在门边的卡槽。   大活人疑似在房间失踪,西奥多要求检查这一层走廊的监控。   唐若拉四处走动检查,甚至推上传送箱梯的门,可惜箱梯没有藏人。   霍尔德也检查房间,瞥见垃圾桶里的垃圾夹着一张彩色的糖纸,他若有所思。   牧师们负责去看监控,余下的驱魔师集中在这个房间寻找蛛丝马迹。   哈尔森打开衣柜,一目了然的衣柜只有两件浴袍。   “没线索啊。”佩妮挠一挠脸蛋,“咦?他没带上我的祝福香水。”她拿起桌子上的黄色透明香水。   出发的时候她给每个人派发祝福香水,祝福大家平安归来。那个驱魔师没带上,如果他也没喷香水,她不确定他能不能受到祝福。   佩妮忧心忡忡。   “这个房间没争斗的痕迹,可是他的拖鞋和外出穿的鞋子还在,我想不明白他能去哪里。”哈尔森苦恼地蹲下来,试图从不同的角度找线索。   真被他找到。   “你们看,地板上有干了的水渍和碎片,应该是圣水球留下。还有一道划痕。”他全神贯注地指着不易察觉的划痕,循着划痕指向衣柜。   其他人直勾勾地盯着衣柜。   霍尔德一马当先,再次打开枣红色的衣柜门。   “我看过里面没——”   空洞的声响打断哈尔森的话。   霍尔德正敲衣柜内的木板,空洞的声音表明衣柜后面有夹层。   他推不开以及拉不开木板,便一拳砸出一个窟窿,吓大家一跳。   很快,木板被他徒手拆下来。   佩妮和其他驱魔师则目瞪口呆。   什么怪力男。   唐若拉上前查看衣柜里的夹层,却发现有一块黑乎乎的玻璃堵着。“再拆另一块木板。”   “遵命。”   于是,大家看着他轻松地拆掉衣柜的整块内壁,一块玻璃呈现众人的眼前。   霍尔德停手不再拆卸。“玻璃后面有东西,不可以随意破坏。”   他们十分好奇,轮流走近端详宽大的玻璃。   玻璃壁写满白色的拉丁符文。   作者有话要说:   西方的牧师与修女视甜食为魔鬼的诱惑,接受了甜食等于接受诱惑成为祭品。   血族等级(从强至弱):亲王,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初拥。感谢在2022-05-25 08:18:03~2022-05-26 11:2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黑三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监控显示,住在“仇恨斧头”房间的客人从晚上八点后没有离开过房间,直到前台妹子刷卡开门。   他们由此确定,这位驱魔师被恶灵带走或者杀死了。   岛上的治安官来走过场,检查一下现场,录录口供就走了。对于衣柜里面的玻璃壁,治安官则认为不属于受害者失踪的证据,不了了之。   “我们要找回失踪的人。”   大部分同意立刻找人,另一位资深的老牧师马克忧心忡忡。“现在是黑暗力量最浓的时候,我建议等到天亮。”   “再等下去,我担心找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西奥多考虑片刻,决定召集岛上的所有驱魔师和牧师一起找人。   马克眉头深锁。   加上响应召集而来的牧师和驱魔师,队伍一共十七人。分成两队搜寻,西奥多与马克各带领一队人马。   他们在出事的房间找不到打开玻璃壁的机关,便分头搜酒店。   这时凌晨四点多,离天亮约有三个小时。   哒,哒,哒。   奇特的脚步声经过酒店大堂,值班的前台妹子并没听见。   滋滋的电流声响了两秒,走廊末端的一盏灯突然熄灭,在四楼检查花盆、壁画的驱魔师还没察觉。   滋!   熄灭第二盏。   浑浊的黑暗朝他们逼近。   “你们发现护身符有点烫吗?瞧!走廊那头没有灯光,刚才明明亮着。”   又一盏灯突然熄灭,蔓延过来的黑暗带着刺耳的摩擦声。他们竖耳细听,那铿锵铿锵的金属摩擦磨耳朵。   未知的危险潜伏于黑暗中,他们决定先撤出这一层。   “什么声音?”唐若拉和佩妮异口同声。   女巫店感官比普通人强一点,她们听见楼上细微的动静。   “有声音吗?听错吧。”同组的一名女驱魔师兼职购物店的收银员,十分讨厌唐若拉。要不是唐若拉的提议,她才不需要当收银员,先登岛的人也不会失踪。   这一组由马克带领,他正在查看手机。   “马克牧师,你在看什么?”   他按下屏保,回望唐若拉。“西奥多牧师让我们到楼下搜,他们差不多搜完三楼以上。”   “好啊。”   他们大摇大摆地搜一楼,前台妹子不敢阻拦。她被衣柜里的玻璃壁吓得恍恍惚惚,魂不守舍。   在一楼搜索不久,马克迟疑道:“在酒店失踪的两人曾经汇报,地下的停车场不太对劲,我在想不如趁现在去地下停车场看看。”   “不等西奥多牧师他们一起吗?”盖比问。   “给他们发信息说明,然后我们先下去检查。”   他们没有异议。   唐若拉悄然吃一颗葡萄干。   负一层的空气比较浑浊,充斥旅游大巴的汽油味。纷乱的脚步像投湖的石子,使原本平静的负一层惊起波澜,盖比把波澜推向至高点。   “你们看,这里有一扇门没有关上!”   偏僻的角落里,一辆大巴后面的铁门没有合上,打开一道形如恶魔嘴巴的门缝,无声诱惑他们进来。   马克凝视铁门沉吟。“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要小心点。”   霍尔德的视线落在门锁上。“这扇门平常应该会锁上,有点凑巧。”   闻言,他们心中警铃大作,掂量该不该贸然进去。   “可能是恶灵带失踪的杰克逊来到这里,没来得及关门?”   “有可能。”马克赞成另一位牧师的话。   唐若拉看了看漆黑的门缝,“我们通知西奥多牧师,然后佩妮留下接应他们。”   “我留下?”   “是的。”   佩妮其实想一起去,但想到自己不懂得驱魔,跟上去似乎帮不上忙,留下接应另一组是最佳的安排。   “好吧,我保证看紧这扇门。”   门后的狭窄通道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利用手机电筒照明。走了一段,前方开始出现淡淡地光晕。再往前些,出现反射灯光的物体。   随即,他们看见一盏盏悬挂的白炽灯泡。   灯泡发出昏暗的光晕,勉强照亮林立的透明玻璃棺。   他们驻足这些奇特的棺椁前,胸前的护身符正在发热,而唐若拉的桃木铃铛不停地响。   每一副玻璃棺写满潦草的符文,相互反射黯淡的灯光。寒闪闪的光芒连成一片,如同一个个拥有苍白皮肤的暮年病人伫立,等待新鲜的血液倾注活力。   棺内却空空如也,连吃了葡萄干的唐若拉也没看到玻璃棺里面有恶灵,只附带灰蒙蒙的气息。   金属盒承托棺低,漆黑的电线深入地下。   她想再吃一颗确定,被一只苍白的大手握着手腕。她了然霍尔德的担忧,便打消再吃葡萄干的念头。“这里很不对劲,我建议先回去。”   黯淡的灯光照射众人的脸,吸收他们的生气般,大家显得死气沉沉。   兼职收银员的女驱魔师并不服气。“我们已经离杰克逊很近,如果就这样回去,杰克逊可能变成尸体了。”   她没理会阴阳怪气的女驱魔师,坚持己见:“我建议先回去商量对策,我们手上的工具无法破坏这么多玻璃棺。”   盖比认为有道理,赞成她的提议。   “可是我们无法确定门什么时候再次开启,我认为不该放过这次机会。”马克看向另一位牧师。   另一位牧师看看马克。对方是圣会的资深牧师,又是小组的领队,有绝对的话语权,他习惯性地顺从。“马克牧师说得对,我们不能就这样回去,或许等一等西奥多牧师他们来?”   “我们发现这些玻璃棺已经足够,应该回去通知援兵,和他们一起进来。”唐若拉毫不卖他们的面子。   牧师不喜欢她强硬的态度,何况她还不是正牌的驱魔师,没有团队合作的经验,没道理听她指挥。   “唐小姐,请你明白我们的领队是马克牧师。”   “所以你们不听取别人的意见?”   牧师恼了,刚要反驳就被她长相普通的助手抢话。   霍尔德目光结霜,冷道:“请你明白,这是一位实战经验丰富的驱魔师提出的建议,而且你们只有一条性命。”   闻言,牧师怒瞪霍尔德,嘴上不能爆粗,在内心疯狂地问候他的祖宗。   “呵,她没有牌照。”女驱魔师嗤之以鼻。   “可是我认为唐小姐做得对。”盖比弱弱地表态,遭到女驱魔师翻白眼。   剩下卡丽坦与一名男驱魔师没表态,他们看向两人。   “我认为若拉这么说有她的道理。”   最后是男驱魔师,他也认为通知援兵更好。   昏暗的灯光下,眼窝深黑的马克牧师看起来阴晴不定,兴许他不喜欢别人挑战他的权威。   “我们继续走,西奥多牧师他们应该快到了。”   唐若拉眼眸一凝。“你们去,我和我的助手到外面等你们。”   盖比感到无比惊讶。   女驱魔师嗤笑:“一个胆小鬼为什么能成为塞维尔神殿的顾问?塞维尔神殿真逊色。”   “你别诋毁塞维尔神殿!”怒气涌上盖比的胸口。   阴沉地马克寸步不让。“唐小姐,我们是一起行动的同伴,你确定要做出抛弃同伴的事情吗?”   “马克牧师,你确定要做出送同伴去死的事情吗?”   “玻璃棺里面没有东西,这不是送死的事情。”   卡丽坦和盖比感到不对劲,可是说不上来。   唐若拉继续怼:“玻璃棺里面可能暂时没东西,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出现恶灵?送死的概率不够大吗?”   马克不以为意。“你们有带辅助见灵的魔药,到底里面有没有恶灵,你们可以检查再说。”   女驱魔师拿出一瓶粉色的透明药水喷眼睛,药水散发花香。很快,她得意洋洋地瞧唐若拉。   “里面确实没有恶灵,胆小鬼不敢跟来就回去找妈妈吧。”   盖比愈发讨厌这个女人。   霍尔德忽而冷笑一声,冰泉般的嗓音冲散浓烈的火药味。“真奇怪,马克牧师似乎很肯定玻璃棺里面没有恶灵。”   马克当即沉下脸。   唐若拉帮腔揶揄:“对呀。你一个牧师,没带上见灵的魔药,怎么笃定前进不会送死?笃定玻璃棺里面没有恶灵?你是不是来过呀?”   卡丽坦、盖比和男驱魔师顿时后退一步,警惕地侧目。   女驱魔师还没想明白,看着划分界线的两拨人。   “你们误会了,我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而已。”马克恢复气定神闲之色。   “既然你这么自信,为什么走在队伍偏后的位置?为了方便逃走吗?”   “唐小姐!请你别侮辱一位圣洁的牧师!”牧师气愤不已。   什么野路子,连尊重都不会写?   她没理会他,继续咄咄逼人地质问马克:“你为什么在分组后才说出负一层不对劲?大家一起下来搜索不是更好吗?还是说你不想西奥多牧师知道?”   这会,女驱魔师终于察觉不对。   马克恼怒地盯着唐若拉。   就在这时,旁边的一副玻璃棺突然自行打开门一般的棺盖,然后朝女驱魔师滑动。   唐若拉眼疾手快,拉开懵逼的女驱魔师。相反,霍尔德把马克踹向滑动过来的玻璃棺。   砰!   当马克栽进去,棺盖马上合上。   里面的马克面如淡金,拼命拍打厚实的玻璃壁呼救。   女驱魔师吓得花容失色。   “别发呆,我们快点出去。”唐若拉不满地催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6 11:29:50~2022-05-27 10:2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咪奶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留守门前的佩妮惴惴不安。   地下停车场死寂,大巴的内部一团昏暗,不晓得藏了什么,像等待噬人的大嘴,环饲她这个小羔羊。   飘荡在空气中的汽油味令她找回真实感。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门后的漆黑通道传来悠远的摩擦声,紧张地贴在门框窥探门后。   模糊不清的说话声紧接传来。   他们要出来了?   然而她等待良久,没有看见有人穿过黑暗的通道走出来,倒是等来西奥多一组。   佩妮连忙告诉西奥多始末,希望他们进去支援。   西奥多却关注她某一句话:“你确定是马克提议来地下停车场?”   “是的!他说是在酒店失踪的牧师告诉他。”   “可是只有我负责联系首先登岛的七个人,我不会私下讨论他们的汇报。”   “啊?”佩妮还没反应过来。   西奥多沉重地叹气。   她则注意到西奥多的神色不怎么惊讶,仿佛早有预料,迟疑地问:“西奥多牧师,你早知道马克牧师不对劲吗?”   他不置可否,转头吩咐回去,没有进入门后的打算。   “我们不进去支援吗?”   “我们等待援兵上岛再行动。”   佩妮吃了一惊,刚想恳求他领人进去,被哈尔森拉到边上去。   “别着急,援兵很快到来,他们能坚持住。”   “他们?”   哈尔森忧心忡忡地瞅门后的幽深通道。“我们要相信唐小姐他们的能力。”   通道的另一头,战况纷乱。   在马克被霍尔德踹进一副玻璃棺之后,其他玻璃棺随之滑动。原来地上布满交错又不显眼的轨道,敞开的玻璃棺沿着轨道来袭。   并且堵住他们逃离的路。   “现在怎么办?”女驱魔师刚说完,没注意到身后移动的玻璃棺,她猝不及防地被吞噬。   砰!   棺盖自行合上,她被困着了。   “救命!”   外面的人隐约听见她呼救,隐约听见她拍打棺盖的声音,不完全隔音。   可惜其他人泥菩萨过江,无暇顾及她。   一群玻璃棺沿着轨道横冲直撞,他们陆续被关进不同的棺里。   一副生寒的玻璃棺在唐若拉的面前掠过,两旁和身后刮起呼呼的急风,她和霍尔德如同困兽。   两人及时躲开两副玻璃棺,岂料另一副藏从后面趁机冲来,唐若拉没来得及喘一口气。   眼看敞开的玻璃棺要吞噬唐若拉,霍尔德把心一横,搂着她撞进棺里。   棺盖当即合上。   六面写满白色咒文的玻璃壁包围两人,跟盖比他们隔着玻璃相望。   这一组全军覆没,全部被困。   棺内恰好能容纳两个人,张望的唐若拉发现顶部的玻璃留有圆形的通气口,瞬间冷静。   “幕后主使没打算让我们现在死,歇一歇。”   “好。”   气定神闲的霍尔德用指尖拭去她额头的汗珠。被冰凉的指尖一碰,她撞上他温和缱倦的目光。   咳,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   她不自在地放任他的动作,不敢直视他炽热的眼神。“我们姑且看一看这些玻璃棺的用途,以及幕后主使想做什么。”   “好。”   斜对面的马克仍然拼命拍打玻璃壁,张大嘴巴大喊大叫着什么话。   她面容转冷,“叛徒必须受到惩罚。”   早在救卡丽坦他们的时候,她已经怀疑圣会或者驱魔会内有奸细,否则怎么可能精准地找到去过卡罗镇的驱魔师。   “当然。”他话锋一转,眼含忧色。“你的精神损耗比较大,趁现在休息一下。”   眼下她逐渐平复紧绷的情绪,的确感到疲倦。加上半夜起来找人,她开始犯困。   最主要的是有霍尔德在旁边,她心安。   队友绞尽脑汁破坏玻璃棺和呼救,他们俩则扶着玻璃壁坐下来。唐若拉旁若无人地靠着他的胳膊,慢慢地入睡。   队员:“……”   叛徒马克:“……”   礼貌吗?危急关头睡觉?   女驱魔师真想摇醒她。呵,野路子就是野路子,不靠谱。   玻璃棺里的卡丽坦露出纠结的表情,停下用刀柄砸玻璃,然后无奈地坐下来,拿出手机试图跟外界联系。   很不幸,手机没有信号。   盖比也停止挣扎,背靠着玻璃思考。   既然力大如牛的助手没方法破坏玻璃棺,他们更没法破坏,不如节省力气。   女驱魔师则烦躁地往玻璃壁喷魔药,男驱魔师和马屁牧师无计可施,正苦恼地翻译潦草的咒文。   霍尔德不在乎其他人能不能获救,轻柔地撩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让她睡得舒服些。   而后,他单手抵着膝盖,托腮注视她温柔恬静的睡颜,嘴边噙着浅浅的笑意。   外面纷乱不止,此间时光静好。   唐若拉睡得很沉,感觉到摇摇晃晃的颠簸才想醒来。突然剧烈一晃,有人搂紧自己,她茫然地睁开眼睛。   一只手为她遮挡刺眼的光芒。   “醒了?”旁人的声线带着微哑的磁性。   “发生什么事?”   外面的物体反射煞白的灯光,她好一会儿才适应。透过一行行咒文的间隙,她看见外面的环境改变了。   虽然依然耸立很多写满符文的玻璃棺,可是每一副棺内并不全是空的。有些玻璃壁染血,有些棺内困着形态怪异的人影。   与此同时,桃木铃铛又响不停。   “我们被转移了,这里似乎就是幕后黑手实施计划的地方,而且地下是连通的。”霍尔德咬牙忍受着空气混有的血腥味,有新鲜的,也有发臭的。   唐若拉前倾身体看外面的地板,惊觉地面除了弧形的轨道,轨道边上刻画同样潦草的拉丁符文。   但这种符文刻下沟壑,另有用途。   她产生不祥的预感。   嗡嗡嗡,头顶上方有转动的东西刮起微风,投下摇晃的影子。她望不清那是什么,只知道这座建筑挖得很深,他们离上面转动的东西起码五米。   “若拉,这里还有地狱的臭味。”   她错愕。   话音刚落,某个方向传来惊心动魄的蹦跳声。   哒,哒,哒。   她的心不断下沉。   沙沙——摩擦的声音伴随诡异的蹦跳。   她立刻站起来贴着玻璃张望,重重玻璃阻隔,它们折射晃眼的灯光,为蹦跳声的主人掩护。   隔壁的盖比惊惶不安,用嘴型问她怎么办。   她和霍尔德选择静观其变。   霍尔德侧目端视唐若拉炯炯有神的双眼,晓得她已经得到充足的休息。“如果血族参与进来,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唐若拉合眼沉吟片刻,竭力安抚对蹦跳声颤栗的心。再睁眼时,琥珀瞳孔焕发坚定不移的神采。   “你去对付血族,我来会一会总是遮遮掩掩不敢露面的家伙。”   霍尔德不放心,可是被她勇往无前的神色震慑。“好,你要小心。”   蹦跳的声音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变近,噤声的两人紧盯着玻璃棺外面。   玻璃棺之间折射一道高大的身影,影影绰绰,手里提着什么东西摩擦地面。   唐若拉想起出发前的预言梦。   “若拉,你记住那个家伙是地狱的狱卒,吸收了大量人性的丑恶,你的负面情绪会增长它的实力。”霍尔德低声提醒。   高大的身影似乎朝这边走来,离他们越来越近,伴随难闻的臭味飘来,经过的地方总有灯光闪烁。   这一次终于能看见它的全貌。   某副空的玻璃棺后面掠过一道跳跃的黑影,其率先探出一颗皮肤灰蓝的脑袋。   她全神贯注,透过符文的行距紧盯。   接着那玻璃棺后面探出扭曲的身躯,她感到恶寒。   血肉与铁链纠缠的脖子下面,身躯的灰蓝皮肤没有几处完好,露出猩红的肌肉与铁链组成的骨骼。   它依靠独脚跳跃,因此发出“哒哒”的脚步声。它拖拽着黑色的大袋子,看起来很沉,袋子里的活物在不停地挣扎。   附近的队友也看见那个怪物,不敢再乱动,凝神屏息地盯着它要做什么。   它拖着黑袋跳到空的玻璃棺前面,接着棺盖像门一般自行打开。它慢慢地松开袋口,抓着一个“人”塞进玻璃棺。   棺盖马上关闭。   唐若拉和霍尔德大为惊讶,他们看见的被塞进玻璃棺的不是活人,而是皮肤发白浮肿、湿漉漉的灵魂。   可怜的灵魂自此被囚禁,想拍打玻璃壁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她恍然大悟。“这些符文是用来囚禁鬼魂,对活人没有效果,那么抓我们进来为了什么目的?”   “恐怕不是好的事情。”   独脚狱卒拖着又软又瘪的黑袋准备离去,突然转头看来,露出长了一只眼睛的正面。   她与它的视线隔空碰撞,感受到对方的恶意与愤怒,惊惧的情绪试图深入她的灵魂,让她的灵魂产生战栗的共鸣。   她咬紧牙移开视线,克制不必要的负面情绪。   手被旁人的人牵着,摇摆的心开始平静下来。   好景不长,搅拌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他们的头顶响起。   竟然有一把旋转的搅拌刀伸进顶部的透气圆洞。   咔嚓咔嚓的搅拌刀不会马上杀死人,但会对无处可逃的他们造成无法止血的伤口,大量出血。   “原来我们的作用是流血,成为活祭品!”   每一把锋利的搅拌刀朝所有新来的祭品降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7 10:23:06~2022-05-28 10:3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皮蛋瘦肉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搅拌刀越来越近,他们不能再等下去,霍尔德准备一拳砸碎玻璃壁。   唐若拉及时阻止他。“让我来,你不能过早暴露实力。”   在他疑惑又担忧的注视下,她迅速从背囊拿出一瓶透明的药水。朝面前的玻璃壁之间的夹角洒,药水蜿蜒流动。   一息间,沾了药水的玻璃夹角竟然融化。   唐若拉不客气地踹开一面玻璃,轻而易举。恰逢其时,搅拌刀降落到他们的头顶后方。   好险!   周围的队友却震惊地看着两人走出玻璃棺。   砰砰砰!   女驱魔师他们疯狂拍打玻璃。   唐若拉抛给霍尔德另一瓶,两人争取时间融掉困着队友的玻璃棺。   路过困着马克的玻璃棺,她看见眼巴巴的马克流露渴求的眼神。她却勾唇冷笑,无视他走过。   马克面如死灰。   旋转的搅拌刀已经落下,他急忙背贴玻璃,可惜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割破他的额头。   他嚎叫着别过脸,接着刀刃割烂他的脸皮。   撕心裂肺的惨叫隐隐约约传出。   得救的其他人有的毫发无损,有的被割头发,有的脸颊流血。   “你的魔药……”头发被割了一截的女驱魔师,直勾勾地盯着她的魔药瓶子。   唐若拉不鸟她,去找之前失踪的两名驱魔师和一名牧师。   女驱魔师昂起头阔步前行,装作不在意。   这里的玻璃棺比他们想象中多,刚走近某一副,玻璃后面突然贴上一张被钢丝穿.插的脸,吓得盖比一个踉跄。   旁边的玻璃棺随即浮上一张挖掉眼睛的脸,眼眶的血洞“盯着”他们经过。   “这、这里有很多恶灵。”放眼望去,围绕地上的符文耸立的玻璃棺多不胜数,盖比头皮发麻。   如果它们的玻璃棺都打开……   他赶紧摁下不吉利的念头。   唐若拉和霍尔德根据符文沟壑里的血迹找人,他们要找血迹比较新鲜的方向。   玻璃棺下的轨道是巨大的环形,环形不止一圈,它们一圈包含一圈,组成巨大的魔法阵。轨道旁边的符文有的盛了鲜血,有的则没有,证明仪式还没成功开启。   而上面壮观多了。   环形、交错的轨道承载着不停绕道滑行的玻璃棺。唐若拉定睛一看,发现那些棺内的恶灵痛苦地嚎叫,有的在棺内歇斯底里地打滚。   不经意间,她望见上面的一副玻璃棺沿着轨道降落,然后换另一副上去,环绕中间几个旋转的圆环滑行。   圆环中间凝聚神秘的黑暗空间,不知用途。   她产生可怕的猜想:恶灵像是燃料,耗尽一个的精神力就替换另一个上去,循环不息。   到底这是一个什么邪恶的仪式?   “上面的轨道不对劲。”霍尔德瞧出端倪,其他人安静地听他说下去。“玻璃棺的排列像星盘。”   “星盘?”   “实际上,只有十二副玻璃棺围绕中间的圆环运行。”   卡丽坦他们面面相觑。   “十二……难道是黄道十二宫?”盖比感到不可思议。“这么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设计。”   唐若拉沉吟,“你慢慢想,我们先找到失踪的人。”   没多久,他们发现新鲜的血迹,找到失踪的三人。   失踪不久的杰克逊胳膊被割伤,血液从胳膊缓慢地流出玻璃棺,流进符文的沟壑里。   卡丽坦马上帮他包扎。   失踪几天的金丝眼镜和一名牧师奄奄一息,皮肤苍白如纸。他们失血过多,需要马上救治。   “怎么办?他们需要马上去医院!”   盖比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唐若拉和霍尔德。两次出生入死,他觉得两人有扭转局势的魔力。   人命关天,唐若拉拿出自己的治疗魔药想为三人血肉模糊的伤口涂抹。   “我来。”   她向霍尔德摇头。“我来比较好。”   万一他忍不住鲜血的诱惑暴露身份,光是给他们解释就浪费时间。   药水涂上伤口立刻止血,她叮嘱卡丽坦和盖比帮他们包扎。   “24小时内离开这里去医院,他们俩能得救。”   女驱魔师看她的眼神满是质疑,同时眼馋她手里的治疗魔药。“你的药水来自哪里?我们驱魔师根本没有领取这种药水。”   唐若拉冷眼斜睨。“我不是正牌的驱魔师,你没有,关我什么事?”   “你……”她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茬。   “闭嘴吧,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   她狠瞪插嘴的卡丽坦。“我和你都是驱魔师,你帮外人?”   “我只是看不起既轻蔑别人又觊觎别人的工具的人。”卡丽坦不客气地投去一记眼刀。   “你!你……”   由远至近的蹦跳声打断众人的思绪,女驱魔师更是吓得闭嘴。   有经验的都看出,那个邪恶生物不是恶灵这么简单,可能是恶魔。   喘息间,独脚的邪恶生物跳到他们的视野尽头。周围被困的恶灵不再朝他们龇牙咧嘴,开始蜷缩身体。   哒,哒……   室温骤降,阴寒的空气深入他们的毛孔,刺入他们的骨髓。沉重的步伐像在心头跳动,跳一步,心脏一颤。   卡丽坦毫无退缩之意,亮出太阳吊坠和匕首。“想逃出去必须先解决它。”   唐若拉吩咐盖比和马屁牧师照顾三名伤员,剩下的一起上。   好巧不巧,上面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露出一隅灰暗的天际。   一个背光的长发人影先进来,俯瞰几个蝼蚁。“嘻嘻,霍尔德,我们来继续上次的战斗。”   霍尔德神色一变。   卡丽坦和盖比疑惑不解。“霍尔德是谁?”   唐若拉已经抽出白柄的匕首,给霍尔德留下一句话:“一定要回来。”   他莞尔一笑:“当然。”   战斗一触即发。   两名血族的战斗只剩眼花缭乱的残影,爆破的声音频出,紫色的火焰时而闪烁。   盖比呆若木鸡。   这就是非人类的真正实力么!   他庆幸自己没惹怒过这位大佬。   其他人无暇顾及那两人的身份,因为独脚怪人近在咫尺。   两名驱魔师甩出特制的登山绳套独脚怪人,然而独脚怪人利用大黑袋甩开登山绳。   他们暗骂见鬼,如果不固定好对方,难以进行驱魔。   卡丽坦趁机用马克笔画驱魔圈。   “快躲开!”   闻言,卡丽坦忽觉冰冷的急风笼罩脑袋,暗道糟糕。   大黑袋正从她的头上套下来。   没有活人知道进入它的黑袋会发生什么事。   来不及躲避的卡丽坦徒生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她被人撞开。须臾,无所畏惧的白柄匕首割破黑色的袋口。   “嘶啊——”   刺耳尖锐的叫声震荡他们的耳膜。   瞳孔紧缩的唐若拉发现叫声来自黑袋,原来黑袋算是一个恶魔?   独脚怪人的硕大眼球充满血丝,转动眼珠瞪着无力躺下的黑袋,然后瞪着吃惊的唐若拉。   冷漠阴鸷的视线如同锋利的捕兽夹,擭紧她的灵魂。   她眼前的所有玻璃棺突然自行扭曲并旋转,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直到黑暗完全吞噬光明。   黑暗漩涡没有尽头,她每走一步,前方就延伸一寸,无穷无尽。   晕眩,堕落,窒息,恐惧,绝望。   “若拉!”   瞧见唐若拉失神,卡丽坦不敢直视独脚怪人的眼睛,握紧吊坠朗声呵斥:“离开!你这不洁的存在!带着你的谎言离开,因为太阳神庇佑那人!”   当独脚怪人的瞳孔紧缩一刹那,唐若拉陷入的幻觉产生裂纹,光亮从裂纹渗入。   “离开!邪灵!以太阳神之名,以此被福赐的太阳,以……”   独脚怪人转而瞪着念诵的女驱魔师。   三目相对,女驱魔师的眼前也开始扭曲,她和唐若拉一起失神,陷入无边幻觉。   “别看它的眼睛!”   卡丽坦和男驱魔师继续念祈祷文,并砸它圣水球。   它没有如期发出惨叫,只是身体抽搐,颤抖的双手努力挖出脖子里的铁链。   卡丽坦暗道不妙。   她落下念诵的男驱魔师,猝不及防地喷它曼拉拉草剂。   这次,它扭动身体似乎非常痛苦,沾了药水的皮肤开始腐烂流黑色的脓水。   令窒息的恶臭涌入众人的口鼻,保持清醒的两人想吐。   可是仍然不妨碍它从脖子里抽出整条沾血的铁链。   “咳——”   被铁链抽倒地的卡丽坦吐出鲜血。   血受到神秘力量的牵引,往符文中的凹槽流去。   剩下男驱魔师一个,他咬牙坚持着,一边念诵祈祷文,一边砸圣水球。   看到地面的战况,霍尔德心急如焚。长发男人趁机闪到他的身侧,绽放美丽而致命的冥火。   “如果你不专心,你没办法去救你的小宝贝,嘿嘿嘿。”   霍尔德掌心的冥火吞噬他纯度一样的冥火,他怔了一瞬。   “你会死在我手里,帕德里克。”   “噢?求之不得!”   长发男人血红的眼睛充斥疯狂嗜血,横蛮地带着冥火冲过来。   烧死他,像上次一样烧死他!   嘻嘻嘻。   霍尔德不会像上次再手下留情,哪怕他曾是自己的好友。   凌厉的攻势要置帕德里克死地,帕德里克愈发兴奋。   而地面的独脚怪人也抽得兴奋,手里的铁链追着卡丽坦和男驱魔师甩,偏偏这两人还不肯放弃念诵。   此时此刻,视死如归的盖比加入念诵驱魔的行列。   独脚怪人身上腐烂的伤口触目惊心,皮肤几乎没有完好,流出的黑色脓水腐蚀地面的一切,包括玻璃棺和棺内的恶灵。正如人性的丑恶,腐蚀一切美好的事物。   恶灵一旦沾上黑色的脓水,变成全身布满黑色文字的怪物,嘶吼着跑出来攻击活人。   它们首当其冲攻击陷入幻觉不动的唐若拉和女驱魔师。   保护伤员的两位牧师面如淡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28 10:33:24~2022-05-29 07:5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咪奶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密集的乌云漏不出一丝阳光,纵然是白天,阴沉的天色为岛上的血族提供保护衣。   登岛的援兵与一群穿着黑衣、戴着渔夫帽的怪人缠斗。援兵是圣会特别培养的圣骑士,攻速和敏捷度能跟上诡异莫测的血族。   但圣骑士毕竟是人类,续航能力比不上能够自愈、体力用不完的血族,他们开始喘气,依赖手上的银剑攻击。   很快,圣骑士们落于下风。   “嘿嘿,神职人员的鲜血会更美味。”一个黑衣血族朝金发的女骑士抓去,尖长的指甲恨不得马上割破她脖子的动脉。   女骑士被另一个血族纠缠,无暇躲开。   “蕾娜!”   尖锐的指甲触碰到她的脖子要刺入,黑衣血族突然后退。   “你们武斗派真烦,总是给我们找事。”   慵懒的声音使黑衣血族的表情加倍狰狞,他凶狠地回望抓自己的和平派,对方戴着白色的草帽。   霎时间,海滩战场混入另一批衣着休闲或骚气的白帽子血族。   “连夜赶飞机会让皮肤缺水。”穿白色西裤的血族轻易地踹黑衣血族砸去海滩上的岩石。   待那个黑衣血族摔落沙滩,岩石留下深深地凹痕。   周围的圣骑士既吃惊又警惕,但愿新来的势力是友非敌。   另一个战场,墙壁被紫色妖娆的冥火烧坏大半,残留张牙舞爪的焦痕。   地面的战斗九死一生,几个恶灵异变成浑身写满黑色文字的怪物,冲着呆若木鸡的唐若拉和女驱魔师跑去。   独脚怪人依旧尾随卡丽坦和男驱魔师抽铁链。   奇怪的是,它的铁链看起来笨重,可是没有抽坏附近的玻璃棺和地面的魔法阵。   它的铁链貌似只能抽打灵魂。   卡丽坦一直不敢直视它的独眼,带着伤躲避铁链。她根本不知道独脚怪人的名字,因此无法驱逐它。   只好封印了。   思忖之际,铁链抽打的速度变迟缓,她疑惑地望向独脚怪人的身躯。   但见它停滞不前。   它的背后多了一道奋不顾身的人影。   “若拉?”   唐若拉早就脱离幻觉,伺机寻找一击即中的机会。趁着它追赶卡丽坦他们,她悄悄地举起白柄匕首刺去它的后背。   刀尖还没刺入它的后背,其背上骤然出现一条血痕。转眼,血痕鼓起然后爆开,挤出一张张狰狞扭曲的人脸。   它们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撕裂整个背部。   霍尔德说过,独脚怪人吞食大量人性的丑恶,那么这些脸就是它吞食的人性。   唐若拉毫不犹豫地刺其中一张脸,正要驱逐它的时候,头顶响起嘲讽的声音。   “如果你想你的父母和朋友活命,请放开它并交出罪罚之矛。”   她侧目一望,仇恨的怒火灼伤胸臆。   楼上敞开的门前,跪着四个被绑的人,灯光落在他们的脸上。   是她的父母、爱伦和克努特!   她沉着脸攥紧刀柄。   刀下的人脸停止涌现,背对她的独脚怪人正在颤抖,已经停下抽铁链。   此时此刻,只要她念出独脚怪人的名字就能赶它回地狱。   “若拉!别管我们!”   是妈妈在呼喊,唐若拉的泪水在打转。   “快破坏那个装置,他们要打开命运之门——”   一个男人捂住母亲的嘴巴,哪知旁边的父亲不顾一切地接着妻子的话警告唐若拉:“他们要窥视埋葬第七碗的地方!快破坏——啊——”   另一个男人一脚踹开唐父阻止他泄密,变出一股黑雾掐着唐父的脖子。   爱伦也豁出去:“千万不能让他们找到第七碗!否则人间的所有生物遭到灭绝!”   “你们闭嘴!”   “住手!”   双眼通红的唐若拉声嘶力竭,可就在她分神的时候,藏在人脸之下的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   “若拉!”   心脏的绞痛使一直关注地面的霍尔德痛不欲生,他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可惜被瞬移到面前的帕德里克阻拦。   “专心和我战斗!”他的双手燃烧绚烂的冥火,火光凝聚成两条紫色的蟒蛇朝霍尔德咬去。“今天我们两个,只有一个能活!”   紫色的火焰映照他癫狂歹毒的眼神。   霍尔德的背后顿时绽放妖艳的冥火,展开成一对形如蝶翼的翅膀。   很美,帕德里克很想亲手撕下他的翅膀。   巨大的蝶翼扇下两条蓝尘缠绕的蟒蛇,将它们同化成蝶翼的一部分。   于是,蟒蛇不再受帕德里克控制。   帕德里克癫狂的眼神混有满意之色。   那边耀眼的冥火引起爱伦他们注意,但很快,他们找回唐若拉的身影。   一抹冰冷的圣水泼在独脚怪人身上,卡丽坦捂着胸口的伤念祈祷文,为唐若拉争取一线生机。边上的男驱魔师见状,急忙继续念诵。   唐若拉仍被掐着。   “唐若拉,快交出罪罚之矛,否则我杀了你的父母和朋友!”   “呸!若拉千万别交出去,别管我们!”刚烈的唐妈妈竭力大喊。   最边上的克努特完全不敢插嘴,暗自祈祷出现奇迹。   地面的盖比也期望发生奇迹,他及时抱女驱魔师过来,画一个驱魔圈保护他们和伤员。现在,几个异变的恶灵站在圈外虎视眈眈。   神啊,请救救您的子民吧!   “太阳神的骑士,天使长米迦勒,我祈求您从天上降临,人间需要您的声音,战场需要您吹响的号角!”   陌生的声音从玻璃棺丛中响起,战场的气氛蓦然肃杀。   万物沉静,无形的压力使所有活人喘不过气,使所有恶灵抱头蜷缩。   唐若拉感到掐自己的手抖个不停,眼前的独脚怪人不敢动弹,背部往下佝偻,独脚屈膝。   仿佛被迫臣服谁。   趁掐脖子的手逐渐松开,她掏出驱魔香水喷那只手。手一松开,她半蹲落地。   与此同时,一道圣洁的白光铺天盖地袭来,强烈的光线刺花所有生物的眼睛。   唐若拉用手遮挡强光,勉强看清白光的真面目——竟是一双洁白的翅膀,温柔地掠过活人的头顶,却杀气腾腾地压制独脚怪人和变异的恶灵。   一刹那,她恍然看见白光之中隐藏一双温柔的眼睛。   她如梦方醒地举起白柄匕首,无情地刺入独脚怪人的背部。“地狱的狱卒亚利几诺,滚回地狱接受审判!”   话音刚落,匕首与白光产生共鸣,对于独脚怪人而言是无法逃离的绝望,对于唐若拉而言则是熟悉的感觉。   白柄匕首是其中一把罪罚之矛,在中世纪时由受到神嘱托的炼金术士锻造,曾受过天使长米迦勒的祝福,因此这把匕首能代替米迦勒审判恶魔。   绿柄的代表巫师的圣物橡树,用于审判恶灵。   对付玛丽一世的黑柄匕首代表祖师梅林,审判黑巫师。   地面冒出的地狱焰火被神圣的白光遮罩,没人能看清独脚怪人是怎么消失,也没人看见它消失前的绝望眼神。   白光消散,异变的恶灵恢复普通幽灵的模样,并恢复理智。玻璃棺内的恶灵没这么走运,依然是死亡时痛苦的模样。   奇迹出现了。   不过掌控人质的两个男人还有筹码。“唐若拉,我先杀你的母亲,直到你交出罪罚之矛为止!”   一个男人持刀捅向唐妈妈,不料被一条长腿连人带刀踹飞。另一个男人施展黑巫术攻击不速之客,哪知被踹下楼,摔得头破血流。   唐若拉眯眸仰视从门外进来的人,那白色草帽下的金发简直比阳光耀眼。   这一刻,她感动的心近乎融化。   突然搅局的人就是艾利克斯,他友好地为四个人质松绑。“我建议你们暂时留在这里,下面太危险,你们会使下面的人分神。”   “你是血族。”憔悴的唐妈妈警惕地盯着他淡红的眼睛。   “你们放心,我是友好的血族。”   “艾利克斯,毁掉那个装置!”霍尔德偷闲吩咐,一旁的帕德里克像发疯的公牛,施展紫色的火球撞击霍尔德。   艾利克斯凭栏端详旋转的圆环装置,接着他利用瞬移的能力跳上最近的玻璃棺。   离圆环装置近了些,他才释放蓝色的火球破坏。   火球乍看是焚烧圆环,实际上使圆环结冰。不到两秒,整个结冰的装置停止旋转,装置之内的黑暗空间消失无踪,围绕装置的玻璃棺随之停止运行。   最后,艾利克斯如离弦之箭冲向结冰的装置,将其撞碎。   他没有想到装置一毁,黄道十二宫轨道直接坍塌,十二副玻璃棺砸落负一层。   “糟糕了。”他面无血色。   下面的唐若拉等人刚与闯进来的西奥多一组汇合,唐若拉对于出现在此的邻居老约翰感到震惊。   “老约翰你……”   他卷起的衣袖露出手腕的天使纹身。   “这件事迟点再说,敌人破罐破摔了。”   负一层的所有玻璃棺自行打开,里面的恶灵看活人的眼神满是饥.渴与嗜杀。   举起斧头的裂头女笑起来,脸皮快要扯掉。   脑袋插着许多铁钉的男人,抠出一枚血淋淋的铁钉,琢磨先插哪个活人的脑袋。   四肢的肌肉与机械义肢长一块的男人,带着铿锵铿锵的脚步声逼近,他相中某一个活生生的躯壳。   戴着猪头的屠夫提着拽地的屠刀。   皮肤血肉模糊的中年人手持匕首。   ……   形形色色的恶灵包围负一层的活人,穷途末路。   作者有话要说:   我保证很快就打完…… 第57章   众人暂时退到盖比画的驱魔圈内。   圈比较小,还得预留伤员躺的位置,他们必须紧挨着站。   圈外如同碎肉机,变态恶灵多不胜数,一出去绝对被撕碎。一群牧师与一群驱魔师躲在驱魔圈里不能出去,实在狼狈。   “老约翰,不如你再召唤一次米迦勒?”   “抱歉,我一天只能召唤一次。”   “能不能联系外面的圣骑士?”后面的哈尔森提议。   西奥多面露难色,“圣骑士他们能进来的话早就进来了。”   士气一阵低落。   “话说,你们怎么找进来的?”唐若拉趁机搞清楚这个问题。   “噢,通过特殊的渠道。”   懂了,安插卧底这回事是相互的。   这时,艾利克斯降落在唐若拉面前。她眼前一亮,“艾利克斯,你能不能让这些恶灵结冰?”   后面的人惊了。“唐小姐,他是血族。”   “血族会帮我们吗?”   唐若拉不理会争议的声音,眼巴巴地注视艾利克斯恳求。生怕他不肯,她大方地道歉:“艾利克斯,我为那晚用刀刺你的事情道歉,希望你能帮助我们……再帮助我们一次?”   他回望唐若拉,一脸无奈。“我乐意效劳,不过——”   不过他冻结不了这么多恶灵!   蓝色的火海绚烂壮观,勉强冰冻一半恶灵。再强行释放冥火,他的力量会暂时枯竭。   唐若拉看他脸色不对,身体有些摇摇欲坠,毫不犹豫地拉他进驱魔圈。   “抱歉,只有公爵大人和亲王陛下能够烧毁灵魂,我……”艾利克斯话锋一转,面子也不要了。“霍尔德大人,我顶不住了!!!”   她望了一眼正在酣战的两道残影,把心一横。“就算无法驱逐恶灵,我们也能赶他们回玻璃棺囚禁。剩下的一半恶灵,作为驱魔师的我们来处理。谁敢和我一起来?”   身后一片静谧。   剩下的半数恶灵,怎么也有几十个,他们只有不到十个人能战斗。   人群中传来卡丽坦的响应:“我们有驱魔的魔药,我相信能办到,算我一个。”   “卡丽坦,你已经受伤了。”哈尔森不忍。   “只要我还能走动,我就得去!”   “唉,我也加入。”   其他驱魔师被两个女人的斗志影响,陆续加入战斗的行列。   “我也加入。”佩妮的声音蓦地响起。   盖比感到意外,“佩妮,你没学过驱魔而且没有驱魔工具。”   “我还有另一项能力!”她急着挤到前头,来到唐若拉旁边。“或许我打下手!”   没有被冥火波及的恶灵离他们越来越近,越多人愿意战斗越好。唐若拉没有反对,留佩妮在身边打下手。   战斗的号角再次吹响,艾利克斯也迈出驱魔圈打辅助——他一脚就踹无头的恶灵撞进玻璃棺。   见状,唐若拉马上吩咐佩妮协助艾利克斯关闭玻璃棺。   再次回到牢笼,无头恶灵愤怒地撞玻璃。   而唐若拉有银矛在手,又有桃木手链防止恶灵近身,她刺穿某个恶灵的胸口直逼恶灵退回玻璃棺中。   棺底连接黑色的电线,她吃力地扯掉,避免监控后面的人再次打开玻璃棺。   空中战斗的两位血族公爵不停地受伤,不停地自愈,表面看实力不相伯仲,实则霍尔德的冥火总能吞食帕德里克的。   霍尔德的心脏绞得快碎掉,他必须速战速决。   帕德里克疯狗似的纠缠,招招致命,阴狠的狞笑追随霍尔德的耳畔。   可是帕德里克认为不够。“等那些低贱恶毒的灵魂撕碎你的宝贝后,我要拿她的灵魂当收藏品。嘻嘻,多么美丽的面孔,多么迷人的身体,不知道她会发出怎么样的痛苦叫声?”   暴怒与狠戾在霍尔德的眼底迸发,他背后的蝶翼变化成凌厉的蝙蝠翼,尖锐的指甲被一层紫色的冥火包裹。   帕德里克沉下脸地闪到一旁,“霍尔德,你终于变强了。”   蝙蝠翼扇碎他的火蟒。   漫天紫光尽数被蝙蝠翼吸收,帕德里克忽地放下攻势,主动迎接梦幻的蝙蝠翼。   霍尔德凝眉。   沐浴火海的帕德里克面带微笑,灼伤的伤口自愈后又出现,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霍尔德连忙闪到他面前,质问他在干什么。   “霍尔德,你的火焰还是这么温柔。”帕德里克感到不可思议,看似凌厉的火海竟然是温柔的屠刀。   “放弃你的天真!”他抓着霍尔德的手触碰自己的心脏位置。“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吃掉我的心脏!”   “我不需要。”   帕德里克根本不让他缩回手,牢牢地扼紧他的手腕。   “愚蠢!你以为血族为什么跟‘黑山羊’合作?是那个家伙的主意!那个家伙不死,你和你的宝贝永远无法过平静的生活。霍尔德,你必须战斗!”   致命的火焰映在帕德里克的眼中,成了一线曙光。“杀了那个家伙!”   他将霍尔德的手深深地插.进自己的心房,昔日阴鸷的面容不再,笑得释然。“霍尔德,我从来没责怪你。”   手已经触碰到他冰冷的心脏,耳边是地面战斗的声音。霍尔德闭上眼睛,握紧他的心脏。   帕德里克笑了,肆意潇洒地笑了。   冥火变得肃杀,彻底焚烧昔日好友的身躯。   当年的月光之下,他面对被亲王杀死的帕德里克也是如此痛彻心扉。   如果以前的他不是过于骄傲而浑身是刺,如果那晚没有跟帕德里克争吵。   他们的躯壳自那晚重获新生,友谊却没有——他自以为是这样。   “帕德里克,你太狡猾了。”   若有若无的笑声随着淡去的冥火消失殆尽,霍尔德的手心里剩下一枚完好的白色心脏。   他睁开双眼,凉凉的眼波隐藏一切情绪。   如果血族吃下同类同等级的心脏,实力能够晋升一阶。   公爵的实力本就接近亲王,如果他吃下帕德里克的心脏,可能成为第二位亲王。   他没有吃,把这枚白色的心脏藏进背囊。   地面的战场一片狼藉,冰封的恶灵折射出怨毒的目光。霍尔德找到与恶灵战斗的倩影,稳稳地落在她旁边。   棕发大众脸,仍是小助手的模样。   唐若拉踹棺盖合上,扯掉电线,侧头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   “我可以帮你抓恶灵。”他的语气没来由弱势几分,带着讨好的意味。   “霍尔德先生,既然你已经恢复力量,能不能一把火烧掉恶灵好让我们早点回去吃晚饭?”   听出她语含愠怒,他自知理亏,而且他的身份早已暴露。“好的,如你所愿。”   “等等。”   他闻声驻足。   唐若拉没好气地怒瞪,“你刚刚消耗了不少力量,还是帮我抓恶灵吧。”   此言一出,他眉开眼笑,重现温文尔雅又嘚瑟的欠揍模样。“若拉果然是担心我,我真高兴。”   “闭嘴!再胡说我就踢你进棺材!”   霍尔德笑吟吟地抓着想偷袭的恶灵,强塞恶灵进玻璃棺,然后面带微笑地关上棺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这个男人果然好使。   有霍尔德帮忙,半数恶灵很快赶回玻璃棺中。剩下冰封的恶灵,艾利克斯逐个解冻然后踹他们回玻璃棺。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帮助圣会的人。”   活了百年,他第一次这么累。   霍尔德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他吓了一跳。   对方蓝色的眼眸像冰霜冻结的海洋,艾利克斯弱弱地试探问一句:“霍尔德大人?”   “我们接下来要和圣会合作。”   !!!   这声音果然是霍尔德大人!   艾利克斯宛如苦寻爸爸千里的孩子,差点激动得要哭。“霍尔德大人你终于……”   “召集所有和平派暗中待命。”   “遵命!”   霍尔德说完就走,没跟艾利克斯来个久别重逢的问候,不过艾利克斯已经习惯他们的和平派首领兼血族长老是座冰雕。   只见那座冰雕乖巧地瞬移回到爱人的身边帮忙抓恶灵。   一众牧师接下来的工作非常忙碌,忙着拍照记录“黑山羊”的罪行,并抓住两名“黑山羊”的成员准备拷问。   待其中一批圣骑士赶来,他们被满目困着恶灵的玻璃棺震撼。   圣骑士副队长与西奥多因为如何处置玻璃棺丛而起争执。   争吵的是老大,他们的手下和睦共处,一起善后。   霍尔德随唐若拉来到楼上接四名人质,他有些紧张,有些忐忑。   “爸爸、妈妈!”热泪盈眶的唐若拉扑进父母的怀里,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   “若拉,妈妈本来想你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翡翠.米勒泪水潸然,她憔悴枯槁的容颜还能看出昔日的美貌,五官与唐若拉七分相似。   “妈妈,我不后悔成为女巫。”   面对女儿坚定的眼神,翡翠泣不成声。   消瘦的唐父搂着母女俩片刻,看向一旁安静的霍尔德。他放开母女俩,走向霍尔德。   “我们谈一下?”   “好的。”   两人走远,唐父先开口:“你是血族。”   “是的。”霍尔德不安地握拳。   “你和若拉……”   “我爱她。”   猝不及防的告白使内敛的唐父无所适从,甚至有点窘迫。唐父当然猜到,刚才他看着闺女的眼神和当年自己看妻子的一模一样。   他叹道:“我并不是反对你们,只是你们血族拥有无限的时光,而人类的生命有限。”   霍尔德敛容垂眸,话音铿锵有力:“我不容许若拉成为血族。请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解决这个难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5-30 10:52:09~2022-05-31 11:1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皮蛋瘦肉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岛上潜伏不少“黑山羊”的余孽,被圣骑士揪出准备跑路的他们。   海滩还没解封,坑坑洼洼的沙子沾了血。封锁线挂着一个木牌,游客看见后消散不满的情绪。   木牌写道:由于要清理片场的污渍,所有人禁止进入海滩,不便之处请原谅!   有的游客上传了手执长剑的圣骑士跟黑衣人打架的画面,引起网民关注。不到五分钟,该游客上传的视频被下架,理由是侵//犯了电影公司的权益。   原来是拍戏,看热闹的网民散了。   大量善后的工作等着圣会,爱伦主动留下帮忙。唐若拉的父母和受伤的人员先乘船离岛前往医院,她、霍尔德和克努特蹭船回去。   翡翠和唐父严重营养不良,身形消瘦,圣会接引他们到安全的医院疗养。   “唐小姐放心,圣母医院实际上是修道院,医生和护士都是神职人员,非常安全。‘黑山羊’没彻底覆灭,我们会暂时保护你的父母。”接引的船医说。   她知道名义上是保护,其实是监督她这名罪罚之矛的拥有者。但母亲愿意站队圣会,她便没有异议。   “好的,希望你们能好好地照顾我的父母。”   “一定会。”   唐若拉来到母亲的房间。   打着营养点滴的翡翠还没有睡意,示意她到床边来。   波浪般的棕发披肩头,她的灰绿瞳孔像冰冷的玻璃珠,可是充满慈爱。“让我看看,我们的小女巫是不是长大了。”   近乡情怯,唐若拉羞赧地嗔道:“我当然已经长大,我有能力调制魔药对付恶魔了。”   翡翠十分惊讶她的成长。   被掳走前,她的闺女还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调制魔药。   “不过,我把祖上留下的魔药古籍烧了……”她不敢看母亲,怕被骂。   “哈哈,珍姨一定会被你气死。”   没想到母亲笑得合不拢嘴,唐若拉诧异:“妈妈你不生气?我全部烧了!”   “为什么生气?你能够不依赖书籍调制魔药,证明你有天赋,我高兴才对呀。”翡翠眨眨眼睛,洋溢欣喜。   唐若拉松了一口气。“妈妈,到底‘黑山羊’为什么一定要找罪罚之矛?为什么我们家会有这个烫手山芋?”   成为女巫前,她根本没见过这五把玩意。她成为女巫后,是珍姨交给她保管,那时她才知道她的家族世世代代负责保管各方实力抢得头破血流的烫手山芋。   翡翠敛去笑容,反问:“若拉,你知道巫师的血脉怎么来的吗?”   她诚实地摇头。   “两种原因。第一种,是由祖师梅林的后裔或者由他的徒弟的后裔传承巫师血脉。第二种,”翡翠目光炯炯地注视唐若拉,“是精灵与人类的结晶,我的祖上就是精灵。”   “什么?”她万万没想到这么戏剧化。   “祖上曾经是草木精灵,她受命来到人间协助十字骑士军,从邪恶组织的手中抢回罪罚之矛。可是当时的精灵王没有命令她带罪罚之矛回族里,而是要求她选择一名忠诚的人类代为保管。”   翡翠笑了笑,“最后她选择一名骑士,也是她的丈夫。我猜当时的精灵王能够预测未来,他认为未来的人间需要罪罚之矛。”   “哼,‘黑山羊’确实需要。”   “‘黑山羊’想要打开命运之门看到当时精灵王看到的景象,罪罚之矛是钥匙,而他们想创造人类与恶魔结合的活死人作祭品,代替大量活人的鲜血。”   唐若拉哑然。   原来食尸鬼维塔尔是这种用处。   “还有。”翡翠忧虑重重,“找到第七碗以后,也需要罪罚之矛举行仪式才能吹响审判的号角。”   学习过神学的唐若拉明白,第七碗能够引发天地的最后一次审判。黑暗生物会利用这一次审判掠夺大地,那么它们不再生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炼狱之中。   “妈妈,你支持圣会就是这个原因?”   “不是,因为巫师协会不再纯粹,当初我和你的爸爸躲在一个海岛上躲避‘黑山羊’,就是巫师协会的人泄露我们的行踪。若拉,千万别相信他们。”   唐若拉冷笑一声。   那个副会长果然不安好心。   “那老约翰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他是驱魔师吗?”   “当然知道,老约翰是圣会派来保护和监察我们的驱魔师。”   她恍然大悟,难怪自己能韬光养晦,原来圣会的眼线遍布身边。   翡翠打量沉思的闺女,忍不住打听:“若拉,和你一起对付恶灵的男士是?”   “如你们所见,是血族。”   “我的意思是问你们的关系。”   唐若拉突然发现母亲和老约翰一样八卦。她忸怩地轻咳一声,支支吾吾地回答:“他……喜欢我……我也……咳……”   翡翠乐了,双眼晶亮。“若拉,我们女巫不能输给血族,加油!”   “……”   唐若拉带着羞涩的心情离开母亲的房间,遇到站在通道的霍尔德,其保留小助手的大众外貌。   看见他,她的心跳加快了些,脸上波澜不惊。“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   她眯眸,环手抱胸。“你什么时候恢复力量的?”   霍尔德一窒。“我们真的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吗?”   “你骗我,我要算账。”   “我没骗你。”他无辜地眨眼睛,“我只是回答了一部分真相。”   “……”   好家伙,被他钻空子。   霍尔德的笑脸像微波柔和的清泉,声线则是簌簌的山涧泉鸣。“别生气,为了赔罪,我告诉你想知道的事。”   “好,你说。”   他抿唇左顾右盼,“我们到房间说。”   她随他到船上的房间,接着他随手关门。   唐若拉回头之际,忽地被高大的影子笼罩,闻到近在咫尺的、熟悉的洗衣液香味。   她还没反应过来,轻轻的一吻落在脸颊。   !!   她瞪着霍尔德的笑脸,又气又羞。“你偷袭我!混蛋!”   “我说过要赔罪的。”   “你没说过这样赔罪!”   “你不喜欢吗?”   她语塞。   居然抛出这个问题,好狡猾。   眼看她心虚地移开视线,霍尔德含笑勾起她的下巴。指尖的触感柔软细腻,他爱不释手。   目光偏移到她脖子的动脉处,他咬牙收回视线,对鲜血的渴望与人类的欲//望抗争着。   片刻,他的声音低沉性//感,视线是燃烧的烈火。“告诉我,你喜不喜欢?”   唐若拉心猿意马,脸上极力保持镇定。   母亲说得对,女巫不能输,要他后悔这样撩//拨她。   她勾起红唇,直面霍尔德炽热的情感入侵。   一双纤细的胳膊环抱他的脖子,她笑盈盈地歪着脑袋,双眼如月钩,弯弯的红唇是诱人的玫瑰红瓣。   霍尔德眼中的烈火烧得更盛,人类的欲//望压过对鲜血的渴望。   他正想警告她,面前的人儿却肆无忌惮地凑近。   一吻还一吻。   调皮的余温令他眷恋。   “你需要警告。”他搂紧她的腰肢,疯狂地克制自己的欲//望。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呀。”   他颦蹙忍耐。   她眼含秋水,笑容狡黠。“那么你,喜不喜欢呢?”   腰肢上的双手不禁加大力度圈禁,可是害怕弄疼她,手背凸起青筋但减轻力度。   他喉结鼓动,全无之前的得意,神色有些阴沉。“若拉,我的忍耐有限度。”   “是吗。”她凑到他的耳边,笑似银铃。“真遗憾,我不需要忍耐。”   如此明显的挑衅险些使霍尔德内心的疯狂冲破牢笼。他深呼吸一口,认输般搂她入怀,迷恋她的温度。“我当时很害怕你死去,我不想再忍受孤独。”   拥抱过光明,他不想重回黑暗。   唐若拉收敛嬉笑,枕着他宽厚的胸膛。“所以你在以往漫长的岁月里,都是孤独的吗?”   “是,我不喜欢血族,不喜欢这个世界。”他垂眸投下落寞的暗影,双眼恍然无光。   唐若拉心头一震,“你答应我别干傻事,我也不想变回孤独的一个人。”   他笑了,贪恋地摩挲她的发丝。   “不会的。”   “和你战斗的是谁呢?你答应我会说的。”   霍尔德默了默,才说:“是我唯一的好友。”   错愕的她压下千百疑问,等待他继续诉说。   “成为血族前,帕德里克就是我唯一的好友,他家比我家的爵位低,我常常调侃但他并没介怀。时间长了,他成了唯一包容我的推心置腹的好友。”   “可惜一切在那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出现后改变。”   她默默地聆听。   “那个女人借帕德里克接近我,被我拒绝后,转头跟帕德里克订婚。我提醒过他小心那个女人,可是陷入热恋的他听不进去。直到有一晚,我亲眼看见那个女人在舞会结束后跟别的男人亲热。帕德里克不信我,我们发生激烈的争吵,然后……”   察觉他声音哽咽,她紧紧地搂着他给予支持。   “然后他跑出去,遇到刚苏醒的亲王。”   她已经猜到接下来发生的悲剧。   帕德里克被亲王咬死。   追出来的霍尔德发现帕德里克被杀,举起剑挑战亲王,结果他毫无悬念地输了。兴许是他们的友情感动亲王,亲王把他们俩变成血族。   霍尔德对此愧疚了几百年。   而他和帕德里克因为理念不同,分道扬镳。但根据帕德里克死前的话,他发现帕德里克故意隐瞒他一些秘密。   “你真的杀死他了吗?”   “没有,我留下他的心脏,有亲王的血就能加速他自愈。”   霍尔德的坦白使她的心窝暖洋洋。“我有方法保存他的心脏而不被人发现。”   她离开霍尔德的怀抱,从背囊找出一个画了符咒的小麻袋。“给你盛放帕德里克的心脏,当初我就是用这个麻袋偷偷地带你的心脏回家。”   他一愣,接过特制的麻袋。   末了,他又趁机搂人落吻。“感谢你当初带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儿童节快乐! 第59章   唐若拉和霍尔德送翡翠等人到圣母医院,亲眼看着他们接受治疗后休息,才回家。   圣会的人员驾车护送三人。   八小时的归途中,克努特说出为何自己被抓。   “在血红的办公室见过祭坛之后,我想起在哥哥的家里也见过,于是我找借口去他家确认,被他发现了……”   克努特苍老了十岁般,憔悴的面容挂满皱纹。“我担心哥哥对我的家人下手。”   驾车的圣骑士给他打一剂强心针。“先生你放心,两天前唐小姐已经联系我们保护你的家人,他们没事。”   克努特吃惊地回望后座的唐若拉,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霍尔德搂着睡着的唐若拉,代她接受克努特的感激。   回到黑文镇已是第二天凌晨,疲惫的唐若拉放弃思考,洗个热水澡继续睡。   他们似乎回归平静的生活,每天依旧有美味的三餐等着她,而且是她钟爱的中餐。她会跟父母视频,了解他们的恢复情况。   无意间,她发现霍尔德有心事。   他已经恢复,仇家也被装进麻袋,他随时能离开。   虽然她不舍。   这天晚上,她偷偷地打开霍尔德的房门,轻轻地呼唤他。   他没有回应,一动不动,可能睡着了。   唐若拉蹑手蹑脚地摸黑走进房间,绕到床头旁边,盯着他沉静的睡颜。   冷白的皮肤在漆黑之中十分显眼,淡褐色的羽睫呈优美的弧度。   她伸出沾了柠檬水的指尖,轻轻地触碰他的额头,低声呢喃:“你不再受诅咒的束缚,自由的羽翼长在你的背后。”   她为他解开了心绞痛的诅咒,然后悄悄地离去,关上房门。   霍尔德缓缓睁开双眼,殷红的眼眸倾尽浓浓的不舍。   翌日,习惯早起的唐若拉来到楼下,冷清的氛围使她的心头下沉。露娜走来蹭她的脚踝,她怅然若失地抱起它。   阳光倾泻,照耀饭桌上的纸条。   她一手抱着露娜,一手拿起纸条。   ——早餐在微波炉内。等我回来。   她揉皱纸条,先去二楼的客房检查他的衣物。   三套衣物留在衣柜,他穿走了一套,带走盛有帕德里克心脏的背囊。   偌大的家顿时空荡荡,她的心缺了一块似的。   她知道他不止是回原来的住处。   曾想象多种告别的场面,也做好听他说告别的心理准备,如今他只是留下一张纸条不辞而别,她不满,恼怒,但无处发泄。   “可恶的血族,连告别的话也不敢说,不知道人类的时间很短暂吗?要我等多久?”   “喵!”露娜也表示不满。   这时,一通电话打乱她低落郁闷的情绪。   是丹尼尔请她到塞维尔神殿开重要的会议。   “克洛伊说得对,还是金钱可靠。”   塞维尔神殿的资深牧师与盖比在会议室等候她到来,长桌的前端摆放一部pad,准备召开视频会议。   待唐若拉落座,盖比到她旁边的座位坐下。“唐小姐,等会我们要和圣会的祭司开视频会议。”   “圣会的祭司?”   盖比肃然起敬,“是的,听说这个会议十分重要。”   会议开始,唐若拉通过软件的界面看见圣会那边的情况。   十位身穿白袍的祭司面朝软件的界面,坐圆桌前头的祭司白发苍苍,气质儒雅。通过丹尼尔他们的问候,她才知道这位老祭司就是管理圣会的大祭司。   丹尼尔首先禀报“黑山羊”的动态:“自从在魔岛抓捕二十八名‘号角’的成员、十二名‘黑山羊’的高级成员,这两个组织暂时隐藏在暗处不敢露面。经过审问,他们全盘托出‘黑山羊’的计划。”   丹尼尔瞅向盖比,给新人一个表现的机会。   盖比正襟危坐,从唐若拉处吸收自信心和勇气。“他们制造魂盒并四处贩卖,企图污染在大地之上圣洁的气息。”   此言一出,对面的祭司们震惊不已。   “真的吗?他们真的企图污染大地的气息?”   “‘黑山羊’的成员是这么说的。”   “天啊!幸好他们没有打开命运之门找到第七碗,否则人间浩劫啊!”   “真是一群歹毒的家伙!”   唐若拉也了然于心。   圣会不断发展和培养新的牧师,正是为了维持人间的圣洁气息,对邪恶生物造成约束的枷锁。   这就是神族和恶魔不能轻易来到人间,就算来到人间也实力锐减,而恶灵不能轻易杀人的原因。   一旦黑暗气息侵袭人间,约束会渐渐失效,届时人间就是邪恶生物的屠宰场。加上利用第七碗重新审判,人间的大地极可能落入邪恶生物的囊中。   丹尼尔打断祭司们的议论,说出敌人接下来的计划:“‘黑山羊’的首领准备与血族的亲王接触,血族参与了魔岛的命运之门计划,已经打破与人类的和平契约。我建议我们也马上动身,约见血族的亲王。”   唐若拉的心咯噔一下,隐约猜到霍尔德离去的理由。   丹尼尔的想法是,圣会直接介入血族与“黑山羊”的合作,否则血族、“黑山羊”跟恶魔三方联合,人类斗不过。   大祭司也意识到事态严峻,视线移去唐若拉的方向。“唐顾问,我听说你的助手在魔岛一役中击败了一位高等血族,是吗?”   “是的。”她波澜不惊地回答,猜到邀请她参加会议的目的。   “他有向你提过关于血族的事宜吗?”   “没有。”   在场的牧师感到诧异,对面的祭司难以置信。   “唐顾问,这件事事关人类的未来,希望你不要隐瞒。”   她冷笑一声,“你们觉得一个始乱终弃的血族会告诉人类族内的事情吗?”   “什么?”   “我被他抛弃了。他暴露身份以后无情地抛弃我,我失恋了。”   啊这……   盖比悄悄地问她是真的吗。   “哼,你觉得我今天的心情很好?”   “呃……原来康斯坦丁是这样的人,真令人失望。”   对面的祭司们十分尴尬,大祭司窘迫地轻咳。“我表示抱歉。好吧,圣会直接介入,详细的计划稍候下达。”   视频会议结束,塞维尔神殿的会议还没结束。   “唐小姐,关于这次前往血族地盘的行动……”   “我要去。”她环手抱胸地背靠椅子。“找那个负心汉算账。”   丹尼尔自然希望多一个强大的战力,点头继续说:“在靠近极地北部的威国,有一个半年陷入黑暗的极夜镇,那里是血族的地盘。极夜镇边上有一座朵兰堡,是亲王居住的地方。”   “极夜镇有没有人类居住?”   丹尼尔面露不忍之色。“很遗憾,有,他们是极夜镇血族的猎物。”   盖比毛骨悚然。   居住在极夜镇的人类一定活在绝望之中。   “这是和平契约中的条约……先不谈这个,这次的主要任务是与亲王会谈,能谈就尽量不动手。”   “哼,恐怕是血族和‘黑山羊’围攻我们,可能还有巫师协会中的黑巫师。”   在座的牧师一怔。   “唐小姐,你有证据证明巫师协会存在黑巫师吗?”   唐若拉慵懒地靠背,“没有,不过他们的副会长私下恐吓我,其实我建议我们与巫师协会联手。”   在场只有丹尼尔知道唐家的底细,他琢磨出副会长找她的真正目的,不由得心头一沉。“副会长约克夫人的丈夫,富翁迪尔.约克是青藤会的成员,同时也是克努特先生的哥哥的大学同学。”   会上的气氛霎时凝重。   另一位牧师提议:“我建议派人去接触巫师协会的会长,试探会长的态度,希望我们多一个朋友。”   其他牧师纷纷赞同。   “以前血族的亲王倡议和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血族从幕后走到世界的舞台前,这次洽谈十分重要而且必要,因此我们还需要筹备武力。”   “极夜镇大概有多少血族?”   严肃的丹尼尔沉吟片刻,“我们收到情报,亲王正召集世界各地的血族回朵兰堡,到时血族的数量可能上万个。”   上万个实力可怕的血族聚集,人类拿什么斗?   灰暗的阴霾笼罩他们的心头。   “能不能联系当地的军//队?”盖比迟疑地提问:“以圣会的名义?”   “我尝试向大祭司提出。人类势单力薄,但愿能召集多一些帮手。”   唐若拉忐忑不安。   她不信霍尔德会助纣为虐,可是他能反抗亲王吗?她担心再次见面的时候,彼此成为敌人。   心不在焉的她没听进丹尼尔后面的话。   出发的日子定在三天后。出发前,她又受邀到驱魔会开会,这次会长亲自出动。   不爽她的驱魔师还有少许,散会后,去过魔岛的女驱魔师敲响会长的办公室门。   “会长,为什么总是让那个女人参与进来?她偷了我们驱魔会的魔药!”   “啊?”冬菇头会长抬起想笑的脸。“偷?”   女驱魔师愤愤不平。“她身上带有我们没有的魔药,肯定是上次散会后在这里偷走的!真卑劣无耻!”   “她没有偷。”   “会长,她没有驱魔师的牌照,是不是该向圣会举报?”   “你听我说……”   “这一次还让她参与,其他人很不满意。会长,我们应该公布她的小偷行径,永远封杀她!”   她根本没听会长说话,自个儿叨叨。   正在草拟护送计划的冬菇头握紧钢笔,忍无可忍苍蝇般的低语。   “洛佩兹,你在魔岛的战绩是什么?”   女驱魔师顿时语塞。“我……我……驱赶恶灵回玻璃棺……”   “小若拉发现了圣会的奸细、驱逐了狱卒恶魔、驱赶恶灵回玻璃棺,圣会待她如宾。还有,你们携带的驱魔魔药是她制造的,能不能请你以后闭嘴?”   !?   她如遭雷击。“制……她……制造的?”   “是啊,希望她不介意你总是挤兑她,否则谁给驱魔会提供驱魔的魔药呢?”冬菇头的笑容十分危险。   “我……”   她舌头打结,恨不得冲出去把人找回来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地图很短,结束之后就是属于二人的旅程了。感谢在2022-06-01 10:09:23~2022-06-02 07:3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澤 30瓶;皮蛋瘦肉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世界以北,冬天的夜格外漫长,深沉的夜幕下飘雪纷纷。银装素裹的小镇了无生气,地面的积雪反射阴冷的光泽。   寒风卷雪,沾染窗前的灯光,雪花带着仅有的暖意飘落厚厚的积雪上。   一个穿成粽子的女孩抱着保温饭盒,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走,在坑坑洼洼的积雪留下深深地脚印。   刮脸的寒风使她缩着脖子打哆嗦,降低她的警惕性。   街道人迹罕至,尾随的人影如同狩猎的豹子,敏捷地朝女孩冲过去,亮出尖尖的獠牙。   突然,从某条巷子走出两个女人的身影,一个带着圣洁的气息,另一个带着女巫的气息。   法克!   狩猎的豹子立马蔫成老鼠,改变方向跑进另一条小巷。   戴着羽绒服兜帽的唐若拉冷冷地一瞥落荒而逃的背影。   “女孩,天黑后不要乱跑,很危险。”卡丽坦叮嘱懵懵懂懂的女孩。   女孩怯怯地抱着保温饭盒跑远。   洽谈阶段,多方处于停战状态。   她们作为第二队,刚抵达这个离极夜镇最近的小镇。   本来驱魔会、巫师协会和圣会的成员一同出发,途中遇到类似卡罗镇的供养恶魔的窝点。   于是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先赶来这个小镇,另一路由临时受命的唐若拉带队端窝点,然后赶来。   谁知赶来的路上一波三折,唐若拉他们接到命令改去准备晚礼服并运过来——朵兰堡放出消息,三天后举行迎接的宴会,期盼所有客人盛装出席。   “哼!我们的祭司前几天去了朵兰堡洽谈没回来,现在宣布举行宴会,卑鄙的血族一定是拿祭司当人质!”   唐若拉赞同卡丽坦的说法。   所谓盛装出席,目的是让他们卸甲,这是一场鸿门宴。   “我等会要去找会长,先回旅馆了。”   身边空空的,除了正事,她对其他事情提不起兴趣。   “等等。”卡丽坦缓和语气,“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和我喝一杯再回旅馆吧。”   唐若拉想,大冷天的喝一杯暖胃和打发时间也不错,便答应。   镇上的酒吧通宵达旦,暖暖的黄色灯光铺洒门前的雪地,推杯换盏、高谈阔论的声音为严寒增添几分生气。   这儿卖的多是暖胃的烈酒,唐若拉和卡丽坦是外地人,喝不惯烈酒,最大限度能喝威士忌。   北部地带多糙汉子,他们举的是酒瓶,推的是硕大的木桶杯,个个喝得面红耳赤。女的健壮高大,豪迈爽朗。   卡丽坦和唐若拉在人群中显得纤细,加上一个气质冷冽,另一个美艳却英姿飒爽,惹来众多糙汉子侧目。   有大汉端着木桶杯朝落座吧台的她们走去,不料唐若拉率先端着酒杯离开座位,与大汉擦肩而过。   大汉愣了愣,把目光投向独处的卡丽坦。   卡丽坦任由唐若拉去搭讪,知道她需要转移注意力,忘掉那个长相普通的负心汉。   男人什么的,没有事业靠谱。   熙熙攘攘的客人欢声笑语,唐若拉穿过人群,把酒杯放在某一张圆桌上,她熟稔地坐在一位戴白色草帽的男士旁边。   同桌的两位英俊的男子惊呆。   甜美的鲜血主动搭讪?   啧,妙啊!   还是个女巫,血好香浓!   两男人正想开口,翘起腿的唐若拉含笑看向旁边的白草帽。“真巧啊,艾利克斯。”   他们狐疑地看向低头的艾利克斯。“你们认识?”   好纠结,艾利克斯估计不让他们分食。   见他低头沉默,唐若拉耐心地问:“艾利克斯,你忘记我了吗?忘记那一晚在酒吧……”   “咳咳!”   他瞥见对面两个家伙看好戏的表情,心拔凉拔凉的。帽檐投下薄影遮掩他心虚懊恼的眼神,早知道他不偷闲出来喝酒。   唐若拉感到对面两个血族的八卦欲,计上心来,指尖勾起艾利克斯的帽檐。“你这么就忘记我,真令人伤心。”   艾利克斯全身一震,恍然有凉飕飕的杀气缭绕脖子。“咳,其实我们不是那种关系。真的!”   该死的,他们两个回去后千万别乱说话!   两个血族却一脸“我们知道你渣了别人但不会承认的我们都懂”的表情。   艾利克斯的心凉透了。   “哼,真狠心,枉费我帮助过你。”她装作伤心失望。   对面的表情瞬间扭转,在责怪他渣得太彻底。   法克!   近乎崩溃的艾利克斯迫不及待地推她起来,带她到酒吧阴暗的角落。   “女巫小姐,求你放过我。”他不想被霍尔德大人烧成灰啊!   唐若拉恢复冷脸,不客气地揪起他的衣领。“上次我给你的香薰蜡烛还在不在?”   “在,在!”   “很好,今晚零点记得睡觉。”   他一窒,旋即投降。“好吧,请你不要再说令人误会的话了,我好害怕。”   “还有,你不准泄露我的行踪。”   他要哭了:“不可能,那两个家伙回去后肯定到处传我和你的八卦。”   救命!   唐若拉却狡黠一笑:“那也不错,负心汉的角色挺适合你们血族。”   艾利克斯:“……”你们闹别扭何必殃及池鱼呢。   该交待的已经交待,她松开手,满意地离去。   她倒是走得轻飘飘,苦了艾利克斯怎么跟霍尔德大人解释。   丢了魂似的艾利克斯回到座位,迎来同伴戏谑的目光。   “美女走了?你为什么不吸她的血再放走她呢?真是傻瓜。”   艾利克斯冰凉的眼波扫过两个混蛋,勾起不怀好意的微笑:“这是个好主意,你们也要教给其他族人。”   他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风雪没有停的趋势,反而变大。   幸好接下来的几天放晴,便于参加宴会的队伍驾车前往朵兰堡。   唐若拉留下当援军的领队,停留在朵兰堡外面的树林,借助树林的隐蔽性搭建军用帐篷。一旦出席的人员出事,他们马上闯进去支援。   援军由部分白巫师、圣骑士与驱魔师组合而成,集精锐人员一体。   夜幕是巨大的网,张罗整片极地圈,宛如峻峭山峰的朵兰堡在夜幕之下,不过渺小的一隅。   几棵颓败的枯树依偎大门,荒凉的围墙环绕高耸入云的尖顶城堡,密集又笔直朝天的束柱如同人类的肋骨,黑黝黝的尖肋拱顶窗户是阴沉的眼睛。   朵兰堡像一个愁苦哀怨的老人,等来新鲜血液的灌溉。   偶然有乌鸦飞过枝头,掠过驶入城堡的车队。   苍白泛银光的雪地留下长长的车轮印痕。   迎宾的正殿为了迎合人类宾客变得灯火辉煌,《卡农》舞曲荡漾众人的耳畔,唯独一人听不进去。   在二楼,凭栏凝望楼下的霍尔德烦闷得很。   柔软的绸缎打褶,围着修长的脖子,在锁骨处打结作为领饰,黑色的燕尾礼服半遮当修身的马甲,伞型的袖口露出衬衫的白花边。   焕发钻石流光的淡金长发束在脑后,深蓝色的缎带打成小小的蝴蝶结。   他胜似从巴洛克时期油画走出来的美人,虽然他的表情很臭,耳边的舞曲逐渐变成前两天的闲言碎语。   ——艾利克斯居然交了一个女巫前女友,听说是东方混血儿,鲜血的味道和她的容貌一样迷人。   ——艾利克斯什么时候换了口味?他以前不是喜欢金发碧眼的妞吗?   ——艾利克斯咬过她吗?女巫的鲜血和普通人类的有什么不同?   栏杆被他握变形。   他问过艾利克斯是不是若拉来了,那混蛋居然左顾而言他然后否认,分明是心虚撒谎的表情!   他们俩之间有秘密了?   他腾升起浓浓的危机感,浑身被千万只蚂蚁啃咬般,难耐不安,不自在。   没道理,他写得明明白白让她等待,她能谅解才对。   可是她误会分手呢?然后相中艾利克斯?早知道他应该多写几句。   过往他在巫师处购买易容魔药,在每一个地方住一段时间就直接搬走,干脆利落无需与人告别。这些年他觉得厌烦,以真实容貌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遇到她。   第一次恋爱,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跟爱人道别,更不可能说出他的危险计划,因此千言万语简洁成一句话。   ——等我回来。   他现在知道自己蠢透了。   感到令人讨厌的气息靠近,顶着一张死人脸的霍尔德回头。   可怜兮兮的艾利克斯脚步一顿,那淬冰渗毒的眼神比恶魔恐怖。“霍、霍尔德大人?您、您不下楼跳舞吗?”   话一出口,艾利克斯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霍尔德大人明显没心情,下楼跳个屁,何况他挂念的人又不在。   他面如死灰地道歉:“对、对不起,霍尔德大人,我……”   “滚。”   轻淡的一个字承载厚重的杀气,艾利克斯麻溜地滚。   霍尔德烦闷的视线重回楼下,移到与克努特有五分相似的男人身上,内敛的杀气悄然翻涌。   嘎吱——   当正殿的大门从外推开,他的视线落在一个东方女人身上。她冬菇头,穿着修饰身形的旗袍。   凝视她的黑发,他想起惦记的身影,眼前恍然闪过万圣节舞会的画面。   他凝望对面五彩斑斓的花窗,想象外面的夜色。   他感到她来了。   耳机传来盖比和驱魔师们的汇报,唐若拉收回凝望城堡的目光。   “1号已经就位。”   “2号已经就位。”   “3号已经就位。”   ……   她花了一天研制出彻底掩盖气息瞒过血族的魔药,让所有后援包括她自己服用。   他们没有汇报受袭,证明血族没有发现。   队里的驱魔师知道她的身份后没人不服,连还没痊愈硬要加入的卢卡斯也不再摆臭脸。   “希望我们的部署用不上。”   她再一次凝望悲凉哀戚的城堡。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哟! 第61章   “……很多客人出席宴会,还有一些我不喜欢的巫师气息。”   唐若拉听着出席宴会的佩妮偷偷汇报。   “露出尖牙的血族也很多,不过我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似乎不太和谐?噢,会长被一个血族邀请跳舞,不知道是不是陷阱呢?”   “咦?我看见艾利克斯了!他居然坐在角落发呆,真不像他的风格。”   听见艾利克斯的名字,唐若拉才抬眸望城堡。她知道霍尔德也在城堡,但现在不会去找他,她要坚守阵地。   任命援军的副队长的圣骑士,时刻注意埋伏城堡周围的驱魔师的动态。   佩妮汇报的声音夹杂悠扬的舞曲传来,还算平静,直到她说亲王出现。   “那个应该就是亲王,所有血族跪他行礼。他的气息很可怕,很强大,长得很像变态,我很担心。”   唐若拉也开始担忧。   亲王是血族之首,还有黑巫师助纣为虐,联合起来实力碾压,但愿艾利克斯透露的计划不是假的。   接下来,佩妮没敢说话。耳机里剩下陌生、遥远的男声,他们在谈论当下的局势。   林中的寒风格外彻骨,刮得帐篷摇晃。   良久。   “你们看天空!”帐篷内突然有人惊呼。   城堡上空的乌云透出血红之色,酝酿着风暴一般。唐若拉拿起手边的葡萄干吃下去,惊觉暗红的负磁场笼罩整座朵兰堡。   “佩妮,示意其他人警惕,朵兰堡有异动!”   那头的佩妮刚应一声就惊叫,随即传来乒乒乓乓的嘈杂声响。“谈崩了!血族根本没当我们一回事!啊——”   唐若拉当即通知埋伏的驱魔师行动。   有黑夜衬托,城堡的窗户闪烁耀眼的碎芒。在她眼里,城堡发出正面的能量与负磁场对抗。   很快,一股纯洁的白光围绕朵兰堡。   埋伏的驱魔师们开始祈祷,共同召唤战斗天使米迦勒降临。   与此同时,帐篷内的众人感到雪地震动。   副队长惊愕地向唐若拉汇报:“哨兵说有兽潮向我们奔来,预计五分钟后踩踏营地!”   “是卑鄙的黑巫师搞鬼!他们有能够操纵野兽的黑巫师在!”一位老巫师愤恨地咒骂。   唐若拉镇定地下达指令:“所有巫师负责对抗兽潮,剩下的人坚守营地!”   如果营地这道防线崩溃,召唤米迦勒的驱魔师将受影响,导致召唤仪式失败,那么朵兰堡内的同伴九死一生。   营内所有人携带佩妮祝福过的香水,白巫师们服用过唐若拉调制的提升灵力的魔药。   擅长画魔法阵的白巫师迅速集结,珍姨也在内。他们虚空触抚自然元素,手掌划过之处出现金色的符文。   其他白巫师有的窥探操控兽潮的老鼠躲在哪,有的为营地加持固若金汤的结界。   圣骑士们紧张地握剑,守护白巫师。   雪地的震动愈发剧烈,大家已经听见肉食野兽的嚎叫。   践踏与嚎叫的声音近在咫尺,营地四周亮起颜色各异的光芒。   熊熊烈火焚烧不怕死的野狼;冰霜冻结一片野猪,四周的树木伸长树枝束缚发疯的猴子……   叮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唐若拉的桃木铃铛警示邪恶生物靠近。   寒风捎来凛冽的杀气。   圣骑士们也感到异样,纷纷看向帐篷外某个方向。   在没有兽潮进攻的方向,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踩着白雪走来,黑夜无法遮掩他过分苍白的肤色。   唐若拉眼神一紧。   他是卡罗镇古董店的店主。   神秘的男人还没走到帐篷,身体突然拧麻花一样扭曲然后拉长,大约两米高。   “他是恶魔!”副队长大喊。   “我去对付他,你们继续留守!”话音刚落,唐若拉抽出白柄匕首,成了离弦之箭冲出去。   男人橡皮一般的身体弯下来,没有眼白的双眼正对她的脸。有过独脚怪人的教训,她没正视他的眼睛,手里的匕首刺他死人白的脸。   他立刻躲开,刀锋紧贴他扭曲的西装。   划破一道口子,刀刃沾上黑色的液体。彼此的力量互相排斥,黑色液体避开刀刃滴落雪地。   再次攻击他的时候,她瞥见滴落的液体腐蚀白雪,留下圆圆的黑洞。   她若有所思。   男人的身体再次扭曲成一条粗壮的绳子围绕她打转。她冷笑一声,故意在枯树的旁边跑,让他的身体缠绕树干。   随即,她的刀尖对准男人的脑袋。   电光火石间,男人张开嘴巴。   一束淡灰色的人脸争先恐后地涌出他的嘴巴,各自尖叫,发出最悲观、最绝望、最伤心的叫声,意图引起她灵魂的共鸣,灌输所有负面情绪。   她马上塞薄荷叶进嘴里。   然而凄厉的叫声刺疼她的耳膜,她开始耳鸣。后面的营地发出痛苦的叫声,兽潮又开始践踏大地。   数不清的人脸撕裂男人的嘴巴,鲜血染红他的脖子。叫声愈发嘹亮,人脸接着撕裂男人的半张脸。   她有预感,释放那些人脸出来会造成麻烦的后果。   怎么办,天使还没降临,营地的战友受到它们的叫声影响,再这样下去营地失守。   更糟的是,她每走近男人一步,耳朵越疼。要是走到男人旁边,耳朵绝对聋掉。   她下意识地望城堡一眼。   那家伙……   她后退几步远离男人,拿出手机调最大的音量。   熟悉的歌声从手机里响起,初听对歌声里的情感懵懵懂懂,再听时才发现他的歌声总是情感充沛,可他明明是一个对人类淡漠的血族。   人间最美好的歌声钻入悲哀的叫声之中,所有人脸顿时一滞。   趁这一刹那,寒闪闪的刀尖刺入男人血淋淋的下巴。   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一个扭曲不成人形的怪物弹出男人的身体,长满黑色脓疱的脸恐怖丑陋。   它扬起狡黠的笑容。“低贱的女巫,你无法驱逐我。”   因为不知道它的名字。   “而且,这个皮囊会马上死去,你会成为凶手!”   然而它看见这个女巫嘴唇翕动。   砰!   灼眼的白光在上空绽放,排山倒海的圣洁气息吞噬惊恐万状的怪物。   “地狱的狱卒马纳勃朗西,我以天使长米迦勒的名义驱逐你回地狱接受审判。”   “不——”   白光的威压之下,雪地出现艳红的地狱烈焰,环绕怪物燃烧,一双长了黑鳞片的手强行拉扯怪物回地狱。   “你不可能知道——”   烈焰吞没它不可置信又不甘心的脸。   查询独脚怪人的名字时,霍尔德指引她看《神曲》的某一页,得知独脚怪人的名字,后来她闲来无事读完整本书。   与狱卒独脚怪人关系最近的,就是这个恶魔马纳勃朗西。   她猜中了,真走运。   天空的血云被天使的圣光破开,直射进朵兰堡。强烈的白光穿透城堡的花窗,暴晒堡内的血族。   阴暗的城堡此刻亮如白昼。   当然,和平派血族预先收到艾利克斯的信号,他们放弃跟武斗派纠缠,撤退到遮掩物后面。   一无所知的武斗派大部分被晒成灰,而黑巫师也不喜欢光明的力量,灵力削减。   战况瞬间逆转。   但天使降临只能维持三分钟,冬菇头抓紧时间指挥两个式神追杀“黑山羊”的首领,克努特的哥哥。   躲在桌子下面的佩妮抱着膝盖,盯着不受白光影响、正在战斗的两个血族。   一个高贵如天使,另一个阴柔如变态。   她看着像天使的那位感到一丝熟悉,认为他不是敌人。想了想,她决定帮那位血族一把。   她的诅咒对于越比自己强大的人,越弱。面对晒伤却不停自愈的亲王,她的诅咒肯定没效果。   不过,她可以下辅助型的诅咒。   于是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亲王的身影,念念有词:“阴暗的血族亲王,我诅咒你将永失所有!”   亲王似有所感,看向她躲藏的方向。   须臾,高大的身影阻碍他的视线。   整晚不爽的霍尔德刚才又心脏刺痛,成为他释放全部力量的契机。   绚烂的冥火化作凌厉的蝙蝠翅膀,包围自愈能力开始变慢的亲王。   “为什么你没有晒伤?”自带烟熏妆的亲王难以置信,枣红的眼睛充满贪婪。“这是我梦寐以求——”   哪知他话没说完,心脏处剧痛,对方的攻击风驰电掣,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什么时候——”   心脏已经被霍尔德挖出来。   正当他想还击,一股莫名的力量扰乱他的思维,使他迟了半秒作出反应。   “……变得这么强?”   霍尔德的冥火霸道地吞噬亲王的冥火,吸收其力量。   “因为你不是真正的亲王。”他的手掌覆盖伪亲王的头顶,掌心的冥火钻入其头盖骨下焚烧灵魂。   凄惨的吼叫响彻朵兰堡。   他从来不知道与世无争的霍尔德的真正实力。   “我的实力明明已经接近亲王!不可能!”   其余在战斗的黑巫师或武斗派看见这一幕,不可置信。   实力如此恐怖,到底谁才是亲王?   剩下的武斗派投去畏惧的目光,不敢再战。   痛失血族的联盟,黑巫师们的战力土崩瓦解,白巫师与圣会乘胜追击。   孤傲强大的背影踩着亲王正在燃烧的残骸,一动不动,只有躲在座位后面的艾利克斯敢悄声呼唤他。   “霍尔德大人?”   闻声,他转头看去艾利克斯的方向。   艾利克斯吃了一惊。   霍尔德的双眼往深红变化,血色瞳孔逐渐侵蚀眼白。   他的眼神写满嗜血的疯狂。 第62章   天使的圣光逐渐消散,夜的深沉卷土重来,朵兰堡恢复颓败阴森的模样。   兽潮以及偷袭营地的黑巫师已经解决,唐若拉率领援兵赶到朵兰堡。   推开正殿的大门,昏暗的灯光照亮鲜血混着黑灰的地板。多方处于停战的状态,皆惶恐不安地盯着正殿的中心。   中心的地板残留张牙舞爪的烧焦痕迹,火源来自紫色醇厚的冥火。   她看见冥火时而扩张,时而缩小,极度不稳定。而火焰之中,伫立她非常熟悉的背影。   可是女巫的直觉警告她,那个背影很危险。   萧瑟的空气仿佛隐藏千万条纵横交错的钢丝,只要她向前走,她会被钢丝大卸八块。   “你们别过去,那个人很不对劲!”冬菇头和两个阴阳师式神面容冷峻,随时攻击那个阴晴不定的血族。   “他是敌人吗?”副队长问。   冬菇头迟疑,“我不知道,但他杀死了亲王。”   “那……”   所有人犯难之际,一直沉默的唐若拉迈开一步。   “小若拉!”冬菇头急了,“别过去,他很危险!”   “没事的。”   众目睽睽之下,她坚定不移地走向那团不稳定的火焰,呼唤那个人的名字。   “霍尔德。”   背影闻声僵硬,冥火暂停扩张,只是他没有回头。   佩妮和冬菇头很担心唐若拉,小心翼翼地轻唤她回来。唐若拉置若罔闻,凝视无助的背影。   “霍尔德,你不想见我吗?”   座椅后面的艾利克斯探出金色的脑袋,轻声地提醒唐若拉:“霍尔德大人貌似陷入癫狂的状态,要想方法唤醒他的理智,否则在场的人类会被他吸干血。”   唐若拉心头一凛。   冥火又开始闪烁,出现扩展的趋势。她看明白,火焰一扩大就代表他的状态不稳定。   不过他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证明还没到最坏的情况。   既然温和的呼唤效果不大,那就……   “霍尔德你这个负心汉撩完就跑?快给我回来!”   负心汉?   原本戒备的人们听到八卦,不由得竖起耳朵。   但见猛烈的火焰渐渐收拢,趋向稳定。   唐若拉再接再厉:“我在你的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你说走就走,你根本不爱我!”   嘶……   在场的和平派血族凌乱了。   霍尔德大人技高一筹啊!   连冬菇头也石化。   她的小若拉怎么可以……包养男人!不行!   剑拔弩张的气氛变成诡异的尴尬,胜在有效地令无差别焚烧的冥火收敛,慢慢地消散。   高贵的背影终于动了,大家重新警惕。   挺拔的男人放下扶额头的手,缓缓地回头,对一触即发的战斗氛围恍然未觉。   他的瞳孔恢复成寻常的血红,笑容依旧温柔如春风。“回去后给你做麻辣小龙虾好吗?你不要生气。”   唐若拉马上跑过去,抬头端详他苍白的脸。“你恢复了吗?”   含情脉脉的血眸饱含融化冰雪的暖阳。   “当然,我不能让别的男人把你拐跑。”   艾利克斯莫名其妙地膝盖中箭。   她还想吐槽什么,被有点狼狈的祭司打断:“打扰一下,请问亲王真的消失了吗?”   霍尔德马上收敛笑容,音容霜寒,气场生人勿近。“他是冒充亲王的公爵真正的亲王被他封印。”   所有人神色一变。   “请问是怎么回事?”   霍尔德懒得详细解释,言简意赅:“真正的亲王被封印两百年,只有我们三个公爵见过亲王的真容。你们想要继续谈和平契约,必须唤醒真正的亲王。”   “怎么唤醒?”   他没有理会圣会的祭司,转头对唐若拉温声道:“你在这里等我。”   她捏着他的伞型袖子,严肃地颦蹙。“你真的会回来?”   “会,我不骗你。”   “哼。”   她松开霍尔德的袖子。   霍尔德攥紧假亲王的心脏走向城堡的深处,背影融入常年为伴的黑暗之中。   没人知道他刚才差点突破成为第二位亲王,也没人知道他拒绝成为亲王的原因。   城堡深处的一间卧室,地板下面藏着亲王沉睡在内的石棺。   然而地板被假亲王画了封印地魔法阵,需要用假亲王的血解开封印——这是帕德里克烧成灰之前偷偷告诉霍尔德。   冷傲的人影伫立魔法阵前面,捏紧手里的白色心脏挤出一滴淡红近白的血液,落在魔法阵的符文上。   顿时,整个魔法阵变成黑色,失去效力。   他手里的心脏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放出冥火烧了。   轰隆——   从地板下面升起一座雕花繁复的石台,一副黑色的石棺卧在石台上,棺身镶嵌的红宝石折射妖娆的光泽。   霍尔德推开沉重的棺盖,利用长长的指甲划破手掌,落下一滴淡红的血。   棺内的枯骨迅速吸收血族的血液,长出淡红的血管和肌肉,最后长出苍白的皮肤。   棺内的长发中年男人睁开双眼,瞳孔深红。   “恭迎陛下苏醒。”霍尔德单膝跪下。   中年男人慢慢地坐起来,黑色的长发倾泻而下,刚毅的脸庞十分虚弱,深红的瞳孔有过一瞬间困惑与疲惫。   霍尔德不紧不慢地告诉他当前的紧急情况。   亲王听完,沉默良久。   “霍尔德,你的力量提升了。”   他默了默,“是的。”   “你靠自己跨过那一步了。”   “陛下,我并没有僭越的意图。”   亲王带着疲意注视霍尔德,惋惜的神情转眼即逝。“出去吧,别让客人久等。”   正殿的气氛因亲王的到来再次肃穆,所剩无几的黑巫师期望真正的亲王与他们联合。   黑色的斗篷修饰亲王颀长的身躯,沧桑病态的面容写着淡淡的疲倦,颓废的气质捏灭众人蠢蠢欲动的斗志。   “和平契约不变。”他淡然宣布。   身上挂彩的黑巫师们表情突变。   武斗派的血族开始提心吊胆。   真正的亲王比冒牌货强大许多倍,如果他责罚他们闹事,他们将与永生说拜拜。   “血族的亲王,这是血族重返世界舞台的好机会!”克努特的哥哥,博瑞不死心地劝道。   “这是你们和路西法的计划,和血族没关系。”   此言一出,博瑞面容狰狞。   “既然血族不插手,我们圣会继续讨伐黑巫师!”冬菇头迫不及待地操控式神攻击博瑞。   大势已去,残存的黑巫师们想逃,圣骑士和白巫师堵死他们的生路。   王座上的亲王面无表情地观赏激战。   不到五分钟,残局收拾完毕,生还的黑巫师全部被捕。   唐若拉越过人群望向亲王旁边的霍尔德,后者也投来目光。   为表歉意,亲王派族人护送客人离开朵兰堡,唐若拉随大队离去。   大门合上,正殿剩下亲王和霍尔德。   “陛下,”霍尔德单膝跪在亲王的面前,“我打算离开血族。”   ……   “小若拉,别管那个大猪蹄子了,我带你喝酒去!”车内,穿上厚实羽绒服的冬菇头搂着发呆的唐若拉。   “雅子,我不想喝。”   “我们班师回朝耶,要庆祝一下,你也来嘛!”   也对,她一个人呆着更加无聊。“好,就喝一点点。”   “嘿嘿,太好了。”   车队顺利地驶出朵兰堡的范围,一束束车灯劈开深沉的黑夜。此时已到凌晨四点,除了司机不准合眼,车上的其他人趁机假寐。   暗处的血族一直护送他们回到驻扎的小镇。   天亮了,银白的雪地熠熠生辉。   兴许因为亲王的命令,平静的小镇不再有觅食的血族出没。   洗完热水澡的唐若拉关掉淋浴器,穿上浴袍走出卫生间。   房间残留些许寒气,她的脚步为之一顿。   那个脑后绑小揪揪的男人站在床尾,盯着她摆在床上的衣物,其修长的黑风衣像血族专属的斗篷。   男人转头看来,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在浴袍交叠的衣襟下。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衣襟成了深V,气愤地双手遮掩。“霍尔德!你怎么进来的!”   他无辜地眨血眸,“窗户很容易拉开。”   救命!   房间有暖气,所以她的腿光溜溜的,头发半干,随意得很。   “你能不敲门吗?”她咬牙切齿。   “不行,否则大家会知道我能在白天行动。”   她无语。   谁让她的房间面朝僻静的巷子。   “找我有什么事?请快说,我等会有约。”她偏过头看行李箱,语气冷淡。   “约谁?”   “跟你没关系。”   霍尔德垂眸沉下脸,眼神晦暗。   唐若拉还气他不辞而别,不想理会他。她把浴袍收紧,领口只露锁骨,然后自顾自地整理衣物。   顷刻,她感到腰间一紧,背后的人强行让她站直。   背部紧贴后面的胸膛,彼此挨得如此近,她身体僵硬,语气却强作镇定。“你做什么?”   似水如歌的低语闯入耳朵:“要留下我的印记。”   “什么?”   余光掠过他苍白的指尖,她感到半干的卷发被撩到耳后,接着轻而酥的触感划过她的脖子。   划一下又一下,她不知道身后的男人想干什么,有些心慌。“霍尔德,我还没原谅你,你不要胡来!”   “你害怕什么?”   埋在玉颈的俊美男人抬眸,魅惑的目光迷恋她的肌肤。高挺的鼻尖轻划她的脖子,贪恋她的芳香,他像一只粘人的猫咪纠缠主人蹭蹭。   不同寻常的痒使她难受,耳朵好热。“你好好说话,否则我不原谅你。”   “现在是原谅了吗?”   “你!人家会买礼物哄,哪有这样逼人就范的?”   “可是我在用身体哄你。”   “……”   她羞死算了。   “原谅你了,快放开我。”   身后的男人笑了声,乖乖地松开她的腰肢。她没好气地离他几步远,怒瞪着不知羞耻的男人。   “你什么时候回去?”她问。   他的笑容变淡。“要等一段时间,我需要处理些事情。”   “好,我留在这等你,反正最近没有任务。”   “不,你先回去。”   她察觉霍尔德眼神闪烁,眉宇挂着忧虑,便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要等你。我不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我成了一个老太太。”   他欲言又止,眉心尽是驱不散的忧虑。   她气得勾着他的衣领,拉近彼此的距离。“混蛋,你现在不需要再独自面对难题,还不明白吗?”   “可是不一定办到。”   “我想陪伴你,懂吗?”   霍尔德轻叹一声,扬起宠溺的微笑。“好吧。”   结果庆功宴上,雅子抱着酒杯向众人诉苦:“我的小若拉跟大猪蹄子跑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张地图即将开启!感谢在2022-06-04 07:52:37~2022-06-05 07:3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nd_屏中风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航班直达弥琴海环绕的海岛小国首府,威国跟它时差一小时,当飞机抵达,斜阳已经沉下深蓝的海平线。   这个国家别名诸神的故乡,满目望去,大部分的建筑墙体是白色,在严寒之中显得冰冷萧索。   夜幕低垂,街上的居民更少了,加上是旅游淡季,安宁的氛围使人心的浮躁沉淀下来。   出租车抵达灯光连成一片的住宅区,灯光或黄或白,像是诸神洒下的一片萤火。   “终于到了。”唐若拉下车伸懒腰,坐了七小时的飞机腰酸背痛,她深深地感到出门前把露娜送去路德家寄养一段时间是明智的。   深呼吸一口,又冷又干的空气令她打冷颤。   “外面冷,快进屋。”拖着行李箱和背着背囊的霍尔德来到她旁边。   “咦?你预订了民宿?”   “比酒店便宜,最重要的是能自己做饭。”   她转头朝他冁然而笑。   他们入住二楼,一层一户,内部宽敞明亮。米白色的窗帘和家具明净祥和,阳台有一张桌子和两张藤椅,她很喜欢这股浓浓的文艺气息。   厅里的霍尔德凝视阳台的她,柔和的神色撇去一抹忧虑。“过来挑房间,不然我拖你的行李箱到我的房间。”   唐若拉一挑眉,洞察他不怀好意的企图,连忙先去挑房间。   她挑床最大的房间,与另一个房间隔着一堵墙。   洗完澡,她不敢只穿浴袍,规规矩矩地套上毛衣和居家裤,来到香辣味四溢的厨房。   房东提前为他们准备好食材,冰箱塞得满当当。   灯光之下,霍尔德近乎白金色的头发泛着钻石般的光泽,挺拔的身姿因为她而穿戴上围裙。   此时此刻,她仿佛回到唐宅,回到从前二人相处的时光。   她笑着轻手轻脚地靠近,想搞恶作剧。   “若拉,晚餐快做好了。”他头也不回,不慌不忙地揭穿她的意图。   她没好气地环手抱胸。“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   他抬头想了想,语气人畜无害:“好吧,我装作不知道。我吓着了。”   “混蛋霍尔德!”   她不客气地一拳轻轻地捶霍尔德的肩膀,然后探头偷看锅里的晚餐。   哦豁,居然是一锅红彤彤的虾,她垂涎三尺。   “这里没有那种小龙虾卖,用平常的虾代替,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霍尔德盖上锅盖,“要熬一会让酱汁变浓稠。”他侧头看见眼巴巴盯着锅的唐若拉,觉得她像一只嘴馋等吃的小猫。   “若拉。”   “什么事?”   他勾唇角浅笑:“你貌似还没喊过我名字?”   她神色一滞。   霍尔德笑吟吟端详她心慌的表情。“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再喊我的姓氏会不会太见外呢?”   可能离火炉有点近,她觉得有点热,后退一步,别过头去。“你的名字是什么?你从来没说过。”   “你不是调查过我的资料吗?”   !   “是吗?我回忆一下。”   唐若拉保持镇定地“思考”,突然转身想逃出厨房,岂料再次腰上一紧,被捞回去撞上结实的胸膛。   “你认真看火!”   “没关系,我调了最小档的火候,让它慢慢熬。”   可恶,这个男人有备而来!   “我觉得你留在我身边才能想起来。”   狡黠的语气使她放弃挣扎,恐怕她想不起,他会整晚抱着她。   她斜睨别处,咬着牙深呼吸。   “亚……瑟……”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为了麻辣虾,她忍。   “亚瑟!听见没……”   还没说完,她被身后的人转过来,直面他狡猾的笑脸,而她绯红的脸颊完全暴露在他的眼中。   “再喊一次。”他压低的声线更含磁性。   她的脸蛋却全红了,宛如熟透的西红柿,让他产生咬一口的冲动。   “若拉,再喊一次。”   犹如魔鬼的低语击破她的自制力,诱惑她堕入欲//望的深渊。偏偏这个魔鬼情深款款,温情之下的热烈疯狂侵占她的所有。   “亚瑟。”   她情不自禁地呼唤他的名字。   如愿以偿的男人却不能满足,霸占她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他不顾一切地颔首占有,小心翼翼地藏好獠牙。   她没有反抗。   不安分的手触摸她柔软的毛衣,软毛的手感刺激他的神经。   唐若拉的背抵在冰箱,冰凉的手贪婪地穿入她暖绒的头发,另一只手抚摸她的脖子。   迷离旖旎,理智所剩无几。   霍尔德忽而停下来,湛蓝的眼眸深情,但不敢直视她迷离的双眼。“现在不行,你会受伤。”   他放开唐若拉。   她不想看见他黯然的背影,从后拥抱他的腰际。“亚瑟,你是不是想变回人类?”   他全身一震。   这种反应证实她的猜想。“我这边也会想办法,你并不是孤军奋战。”   她知道下这个决定需要巨大的勇气,并意味着他要舍弃血族的一切,力量与永生,他从此是普通的人类。   他愿意付出一切,她怎么可能不陪伴。   “不要再自己藏心事了,你可以和我商量,你可以信任我。”   以前是他劝导自己,现在轮到她劝慰。   胸口沉闷的霍尔德握紧她拥抱的双手。   他根本不知道这条路能不能走通,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实现,他害怕看见她失望的表情,害怕她绝望地离开。   如鲠在喉的声音些许颤抖:“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你赶不走我,我被你的厚脸皮传染了。”   他哑然失笑。“你真的不会离开?”   “不会,别再问了。”   “既然我需要你,不如我们住一个房间?”   唐若拉沉默半秒。   “你还是滚蛋吧!”   结果,霍尔德可怜兮兮地独自留在厨房做饭。   小国的夜十分安宁,远离种族的争斗,远离光明与黑暗的战争,属于这对异族恋人的一处净土。   夜深,战后的唐若拉疲惫入睡,来自黑暗的公爵坐在床沿看着她。   屋里开了暖气,温暖如春,她的脚开始不安分地踢开被子,一条腿露出被窝。   他无奈地笑了笑,帮她盖好被子。   但她又踢,不满地侧卧朝向他,搂着被子蹭脸。   看见两条腿都露出被窝,他担心她着凉,不厌其烦地再盖。   没想到这一次她可能真的热,转身朝向另一边并露出后背,一条腿豪迈地搭上被子,似乎这样就能让他无法再盖。   单薄的睡衣修饰她诱人的后背和纤细的腰,他暗暗叹气。   留在这里等于惩罚自己。   可是他现在离开嘛,她着凉怎么办?毕竟现在是冬天,她在寒风中鼻塞很难受的。   念及于此,霍尔德俯身,轻轻地抽出她搂着的被子想帮她盖好。   睡梦中的她皱眉,再一次加大拥抱,搂紧软软的被子。猝不及防的霍尔德顺势一歪,差点压下去,他及时用手肘抵着床。   暧昧的姿势干扰他的理智。   他看了看睡相奔放的睡美人,看了看自己的处境,作出一个勇敢的决定。   床很大,挤两人绰绰有余。   天亮,金色的晨曦洒在米白色的窗帘,漏进房间。   唐若拉搂着的东西很舒服,凉丝丝的,就是不够软。她的脑袋贪恋地蹭蹭,忽然听见低沉的哼声。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白晃晃的东西映入眼帘。她愣愣地盯着,花容逐渐扭曲。   这是什么?   凹凸有致的锁骨?   她的手正在扒拉对方的T恤衣领?   她猛地抬头,对上笑意浓重的血眸。披散的金发慵懒垂下,他的身子盖上她的被子。   不但如此,她感到他的手搭上她的腰?   “霍尔德!”   “嗯?”尾音漫不经心地上扬。   “你昨晚……”她迅速往下看自己整齐的衣服,松了一口气,须臾攥紧他的衣领。“你为什么在我的床上!”   他揽她腰的手不慌不忙地抚摸她的脑袋顺毛。   “防止你感冒。”   什么破理由?   “你快起来!”   “好吧,我去做早餐。”他准备起来的动作一顿,俯身亲她的额头。“早安,我的公主。”   唐若拉的脸顿时涂了胭脂一般。   金黄的阳光铺盖宁//静的街道,白天的气温比晚上高一点点,她换上驼色的羊毛大衣出门,米白色的丝巾打结,装饰衣领。   “你不准再突然出现在我的床上。”她怒气未消。   “好,等你下次邀请我。”   “……”   黑色大衣修长挺拔,黑色的宽檐礼帽做做样子遮阳光,他的唇角带着笑。   “哼,今天我们要去哪里?”   “去找一位故人。”   他怅然敛容。   他们没打出租车,散步前往,享受珍贵的和平时光。阳光落在两人的肩头,似要把两人永远地牵在一块。   淑女与绅士,天造地设的一对频频惹路人侧目。   “亚瑟,为什么你会当一名歌剧演员?”她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好奇他为什么当一个高调的血族。   霍尔德凝望蔚蓝的天际,笑道:“我的生命历程很单调,想体会不同的人生,演绎不同的人格,这样我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   “以后不会单调了。”   他一愣,手被她主动牵着。温暖的触感直抵他柔软的内心,他紧紧地反牵着。   来到城中心的步行街,行人开始变多。   霍尔德有意无意地看路边的商铺。   唐若拉望着前方,拉拉他的手示意往前走。   “老板,这块丝巾能不能再便宜一些?”   “女士,我给出的价格足够优惠。”   “可是我差100德拉克马才够……”   金发耀眼的美女对着一块红色金边的丝巾发愁,老板也很愁。   “丝巾真漂亮。”   美女和老板吃惊地侧头。   唐若拉抬头看金发美女,对她产生奇怪的亲切感,尤其看见她灰蓝的眼睛后。   但是她不是女巫。她的美夹带无暇的纯真,像一块透明污垢的璞玉。   金发美女也对着她发愣。   “我借你100德拉克马吧。”   “啊!真的吗?”美女受宠若惊。   霍尔德想代替她借,被她拒绝了。   “100德拉克马而已。”当地的货币不太值钱,她大大方方地借给金发美女。   “太好了!女士你是我的天使,我祝福你和爱人拥有愉快的一天!我叫爱芙洛,你呢?”   “唐若拉。”   “若拉,很高兴认识你,如果有机会,我还钱给你。”爱芙洛当新买的丝巾是宝贝,抱着丝巾雀跃地离去。   霍尔德感到困惑,“你帮助她有原因吗?”   “没吧。我觉得她很亲切,想帮她而已,走吧。”   霍尔德凝视爱芙洛远去的背影,产生疑虑。   他居然没感应到她的任何气息,她连人类也不是。 第64章   城里的建筑失去颜色,但冬日的暖阳投下蜂蜜色的光泽,赋予生机盎然。   霍尔德带她来到一栋居民楼里,三五成群的小孩子从他们的旁边跑下楼,投来惊艳的目光。   “天使来了!”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指着霍尔德,双眼亮晶晶。   唐若拉忍俊不禁。   好眼光。   “天使哥哥和公主?”男孩则好奇地端详黑发的大姐姐。   “是啊,我是天使哥哥的公主。”   霍尔德含笑看向她。   一群懵懵懂懂的孩子顿时不想去玩了,跟随两个好看的大人来到四楼,好奇他们来做什么。   来到某一户门前,他凝视门口片刻。   唐若拉看出他犹豫,拉一拉他的袖子。   他回神,抬手敲门。   打开门的是一个棕发的少年,他看见两位貌若天人的客人,惊艳得发呆。   霍尔德注视少年的脸,怀念浮上心头。“请问这是凯文.罗伯特的家吗?”   “凯文.罗伯特?是我的爷爷,你们是谁?”   爷爷……   霍尔德握紧的拳头有些抖。   见他失神沉默,唐若拉代他回答:“我们认识你的爷爷,请问他在家吗?”   少年的眼睛顿时黯然,“他过世了。”   哐当!霍尔德整个人靠在门框,浑身发软。   他真的做到了。   “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霍尔德被唐若拉搀扶,喉咙干紧声线沙哑:“我们能进去坐坐吗?我有东西遗留在你的爷爷那里。”   “当然可以。”   温馨的小家庭处处可见碎花布,冬日的阳光照射碎花窗帘,令扁平的碎花图案活了过来。   两人坐在藤制的沙发上,少年去倒茶。不一会儿,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巍巍颤颤地走来大厅。   唐若拉起身想扶她,后者摆手说不用。   “你终于来了。”老太太语出惊人,和蔼地打量霍尔德的面容。   “老太太,你认识我?”   “你是凯文口中的霍尔德大人,对吗?”老奶奶在他们的对面慢慢地坐下来,视线移到唐若拉身上。“女士,看来你就是他想改变的原因。”   “老太太,你是凯文的妻子?”   “是的。”   “那凯文是?”她看看老太太,又看向霍尔德。   这时,少年端着茶水来,显得兴奋。“爷爷说会有一位长得天使的男人来我们家,原来是真的!”   魂不守舍的霍尔德终于动容,露出友善的微笑。   老太太摸少年的头顶,“你出去帮我买瓶酱油,我来招待你爷爷的客人。”   “好吧。”   待少年离去关上家门,老太太才回答唐若拉:“凯文曾经是血族。”   “曾经?”   老太太缓缓地点头,请他们稍等一会,然后又巍巍颤颤地离开大厅。   等待的期间,唐若拉和霍尔德沉默相对,她没打扰思绪纷乱的霍尔德。看起来,他受到打击。   老太太端着一个糖果铁盒回来,宛如看见爱人一般轻抚铁盒,接着交给霍尔德。“这是凯文交给你的,他似乎相信你会来找他。”   霍尔德预感到铁盒藏着何物,接过的手忍不住颤抖。   老太太和唐若拉并不催促他,安静地看着他的打开铁盒。   盒内有一封信和一张合照。   是年轻的凯文与年轻时的老太太的旅游合照,背景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景点。   夫妻俩的笑容比照片中的阳光更加灿烂,幸福溢于言表。   老太太凝视他手里的合照,思绪飘回珍贵的芳华时代。“那个时候他已经变回人类。我们去过很多地方旅行,最后他想来到这个城市定居,然后拍这张合照纪念。”   霍尔德凝视合照中留下的珍贵回忆。   这是凯文留给他的祝福,祝福他也能像他一样拥抱幸福。   “剩下你,你寂寞吗?”唐若拉问老太太。   谁知她笑着摇头,饱含爱意的眼神犹如烛火一样温柔但炽热。“比不上凯文曾经寂寞一百年。”   她似乎能够理解老太太的意思。   至于凯文变回人类的方法,她猜就写在盒里的信中。   霍尔德闭眼片刻再睁开,压下沉重的心情,轻轻地放下合照,拆开凯文给他的信。   信的内容十分简洁:   “尊敬的霍尔德大人: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你下了决心变回人类。我不后悔变回人类,不后悔经历生老病死,也不后悔和翠丝一起变老变丑。我相信你也能找到它们帮助,变回人类。   凯文.罗伯特敬上”   霍尔德愣愣地凝视每一行文字,每一个单词,甚至每个单词的一笔一划,期望从中隐藏暗号。   察觉他失魂落魄,唐若拉产生不好的预感。纵然猜到答案,她仍然要问老太太:“凯文告诉过你,他变回人类的方法吗?”   “没有,他对那段旅程只字不提,但我感到他很不容易。”   最令人失望的事莫过于,疑似找到方法但其实没找到具体的方法。回去的路上,恹恹的霍尔德心如死灰般,只是牢牢地牵着她的手,生怕错失任何有她在的时光。   “我能看看铁盒吗?”   老太太坚持要他们带走铁盒,因为这是她丈夫的遗愿。   既然是凯文的遗愿,他的遗物一定隐藏重要的信息。   霍尔德颓然地点头。   两人坐在广场旁边的长椅上,唐若拉专注看完合照,专注地阅读凯文的信。   “凯文用的‘它们’是非人类,你们知道指代什么吗?”   “精灵。”霍尔德声音微哑。“血族中流传一个说法,精灵族有方法破解血族的永生诅咒,让血族变回人类。”   他没有注意到唐若拉的眼神别有意味。   “看来凯文找到精灵族。”她审视铁盒内的两件物品,若有所思。“信里写相信你一定找到精灵族,凯文凭什么相信?”   霍尔德低下头,说不知道,他没见过精灵族。   “那么提示一定在铁盒的遗物中。”   掷地有声的话音使他侧目,迎上她粲然如玫瑰的笑脸。   “凯文和你的关系不会差到捉弄你吧?他希望你来,必定留下有价值的信息。”   霍尔德沉默地回忆凯文.罗伯特这个下属,娓娓道来的倾诉稍微抒发胸臆的苦闷。   “他是第一个主动要求我,将他变成血族的人,因为他得了癌症晚期。”   她握着霍尔德的手,十指紧扣,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心中的雪山。   “他变成血族后得到永生,永远远离病魔。血族习惯独居,自此我没怎么见过他。过了很久,久得我记不清具体有多少年,他来找我。”   霍尔德颔首自嘲一笑,宽帽檐的影子笼罩黯淡的眸子。“他说他爱上一个人类女子,想找精灵族帮助他变回人类。当时的我觉得是一个笑话,笑他异想天开,讨厌他贪得无厌。他为了躲避死亡变成血族,得到没有疾病的身体后居然想变回人类,我很讨厌他,后悔让他成为血族。”   她默不作声地倾听,才明白曾经的霍尔德多么冷漠,多么孤独。   对了,他曾经对她说被人伤害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情,原来是他的写照。   她往他的肩膀靠过去。   “呵,他不介意我讨厌他,还说他一定会成功。”胸口堵得太难受,他仰望澄明的苍穹,感受旁人的依赖。“后来有一天,他托门卫给我一封信。当我想变回人类的那一天,到他的家里找他。”   “他肯定给你留下了线索,我们一起找。”   霍尔德欲言又止。   “来,我们再一次看信和合照!”   她递信给霍尔德,不容许他继续低落颓败。“罗伯特太太说过,是凯文提议在这个城市定居,我认为别有用意。你看,合照的背景也是这座城市的景点,他没道理单纯给你塞狗粮。”   “狗粮?”   “秀恩爱。”   霍尔德的郁闷被她驱散一些。   “这个景点是柏特农神庙……”她抬头盯着霍尔德,眼神直勾勾的。   “怎么了?你怀疑柏特农神庙跟精灵族有关系吗?但神庙是为神而建造。”   “我当然知道是神建造,可是最原始的神庙是木头建造。”   霍尔德没听明白。   她激动地举起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你知道吗,我治疗你的魔药当中有一种木材是用于建造神庙,而我用了这种木材为你重塑身躯。”   他心头一震。   所以他现在不惧怕阳光。   “柏特农神庙有线索!”   神庙是当地最具有标志性的著名景点,两人迫不及待地打出租车赶去。   当下是旅游淡季,没有旅行团来到柏特农神庙,只有三三两两的背包客,为两人的搜索提供便利。   唐若拉买了一小袋紫葡萄,她吃一颗,观察神庙的磁场变化。   “神庙残留的神圣气息还很浓烈,掩盖其他杂乱的磁场。”她扼腕叹息。   霍尔德不让她继续吃,消耗太大。   唐若拉不甘心。“你等我一会,我去打个电话。”   独自等待的霍尔德伫立充满岁月痕迹的石柱之间,像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他想,如果一直找不到精灵族,那就退出吧,默默地守护她。   可是他甘心吗?他愿意放弃吗?他就不能和她一起查询古籍寻找线索吗?   或许他能花费几百年乃至几千年寻找精灵族,但她没有这样的时间。   矛盾的念头围绕他夹攻,他第一次尝到深深的恐惧——连几百年前挑战亲王的那晚也不曾恐惧。   思忖间,他舍不得放下的人影回来了。   “我有方法找精灵族,让我试一试。”   “好。”   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多么乏力。   唐若拉没说什么,静静地带他绕着神庙徘徊。渐渐地,霍尔德发现她全神贯注地感应什么。   结果,她一路踏着石阶向下,来到一处比较隐蔽的残垣断壁之后。   她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前面只有岁月侵蚀的岩石。她一直走,快要撞上坚硬的岩石。   霍尔德忍不住拉着她。   谁知道她反拉着霍尔德勇往直前。   岩石前突然没了两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06 07:20:00~2022-06-07 07:2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咪奶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妈妈告诉唐若拉,精灵族的后裔会对精灵族人产生感应。如果想回精灵族,需要得到认可。   显然,入口认可唐若拉的血脉。   郁郁葱葱的树林展现眼前,明媚的阳光像母亲的掌心抚摸万物。   每一棵树散发一圈淡黄色的光晕,走近看,他们发现每一片绿叶沾了金粉般闪闪发亮。   “这里是精灵族?”霍尔德深受震撼,摇摆不定的内心受到大自然纯净的气息影响,逐渐平静下来。   “这里很美。”   唐若拉悬起的心悄然放下,其实她并没太大的把握找到入口,生怕再一次打击他的信心。   身处陌生的空间,他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只能一直向前。   霍尔德紧紧地牵着她,为之前产生想放弃的念头感到内疚。   忽而他感到额头凉凉的,吃惊地抬眸。   竟是一只长着蜻蜓翅膀的小精灵摸了下他的额头,她只有食指长,看见他注视自己,她腼腆一笑。   而被她触碰额头后,霍尔德神清气爽,一扫内心的阴云。   “好可爱。”唐若拉朝小精灵伸出手。   小精灵歪脑袋打量她,蓝色的瞳孔宛如清澈的泉水。随即,她飞到她的掌心中蹭蹭。   唐若拉的心要融化了。   她捧着小精灵,陪伴霍尔德继续前行。   外面是萧瑟的严寒,这里却春暖花开,姹紫千红,很快,唐若拉感到衣服穿多了的热。   一路上,他们偶然看见洁白的独角兽在树下歇息,看见一群长蝴蝶翅膀的小精灵采花蜜。   鸟语花香,与世无争,说是仙境也不为过。   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粉碎和谐的氛围,掌心的小精灵马上站起来,紧张兮兮地盯着前方。   一队铁甲骑兵朝他们奔来,白马奔腾,势如破竹,唐若拉和霍尔德警惕地驻足。   为首的骑兵披着赤红斗篷,奔来之时斗篷如天边的火烧云,唐若拉感到头盔下面的双眼只盯着自己。   为首的骑兵策马停在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头盔暗影里的双眼斜乜唐若拉掌心的小精灵。   “两位外来者,请跟随我们觐见陛下。”是女人的声音。   “好。”他们跟随骑兵而去。   原来森林的尽头是一座宏伟的城堡,白墙圆顶,恍若童话世界里公主居住的城堡。   精灵族的居民住在城堡之内,古朴的民宅沿用中世纪的建筑风格。墙体由石砖混粘土堆砌,木架搭建的斜坡屋顶铺盖金黄色的稻草。   青砖大街的两侧,尽是这种功能繁多的长屋。   精灵族的相貌格外出挑,长着尖耳。男的俊美,女的倾国倾城,身穿的服饰也是中世纪风格,不过两位外来者的容貌在他们之中不相上下。   他们好奇地围在大街的两侧,打量外来者。   红斗篷骑兵直接领二人到雍容的宫殿,穿过筒形拱的长廊,庄严的大殿呈现眼前。   四周的花窗投下一道道斑斓的花状影子,点缀单调的灰色地板。   不过更吸引唐若拉的是站在王座下侧的金发美人。美人看到他们,同样吃惊。   她已经换去买丝巾时穿的牛角大衣,白底橘纹的连身裙勾勒她玲珑的身段,金色卷发编织成两条长长的辫子。   是天真的少女模样。   红披肩摘下头盔,向王座上的美男子单膝行礼,露出冷艳飒爽的脸庞。“父王,就是他们两个闯入结界。”   “二姐,他们……”   冷艳美人斜瞪爱芙洛,爱芙洛悻悻地噤声,偷瞄唐若拉和霍尔德。   霍尔德正想表明来意,座上的精灵王率先开口:“我知道你们找精灵族的意图。”   银色的长发显得精灵王清冷疏离,他的声音却和蔼可亲。   唐若拉感到亲切。   美如冠玉的精灵王看向唐若拉,“孩子,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   “知道。”   霍尔德暗自困惑。   精灵王的莞尔化作融化清冷的春风,“精灵族可以帮助你们,但是要付出代价。”   “我愿意。”   霍尔德带着视死如归的劲头回答。   顿时,两人感到精灵王的注视与无形的威压,他们不敢乱动。   仿佛他们的上空多了一只巨大的眼睛,窥探他们的灵魂。   片刻,精灵王的声音略显疲惫:“你们两个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站在光明的一边与黑暗对抗,生命之树愿意帮助你们。但是,不属于你们的,要物归原主。”   唐若拉霎时了然。“陛下,我怎么知道您会不会出尔反尔?”   “你不得无礼!”   她无视冷艳美人的大喝,继续质问精灵王:“我们面对过贪得无厌的人性、丑陋的嘴脸,在黑暗的沼泽中苦苦求生,我希望陛下不像我们面对过的嘴脸那样不堪。”   “你闭嘴!”一把冰寒的长剑指着唐若拉,冷艳美人怒道:“不准诋毁父王!”   “请拿开你的剑。”   愠怒的霍尔德双手冒火,妖娆的紫色火焰使在场的精灵面露惧色。   “停手,我无意起纷争。”精灵王郑重其事地展开手掌,念念有词:“我以大地母亲、精灵族的名义起誓:我利亚.森格鲁吉亚同意帮助亚瑟.霍尔德变回人类,如果食言,我的灵魂将被食尸鬼分食,躯体成为秃鹰的粮食。”   言毕,精灵王的胸前出现一团蓝光。仔细看,蓝光被旋转的文字包裹。   冷艳美人和爱芙洛神色大变。   接着蓝光飞进霍尔德的额头里。   “这是魔法契约,如果我食言就遭到反噬。孩子,你可以信任我了吗?”   “父王说得没错!这是最高等的魔法契约,从没有人敢食言!”   冷艳美人狠瞪爱芙洛,怪她多嘴。   对方玩这么大,唐若拉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五把短匕。“我把罪罚之矛还给你们,陛下不介意它们改头换面了吧?”   烫手山芋,谁爱谁拿。   精灵王与冷艳公主同时一愣。   前者似乎惊讶的是罪罚之矛变成这样,后者则是吃惊她如此爽快,亏她还打算讽刺一番。   边上的爱芙洛好奇地探头打量短匕,不明白气氛为什么变得怪异。   “陛下,求助的是我,应该由我付出代价才对。”霍尔德不容置疑地挡在唐若拉的身前。   冷艳美人哂笑:“血族先生,你能付出什么代价?生命还是带有神的气息的身躯?”   他轻笑,蓝眸却像冰晶。“趁人之危就是纯洁的精灵族的做法吗?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哼,花言巧语。”   “好了。”精灵王敛容扬手,五把短匕旋即飘浮半空,朝他飞去。“罪罚之矛本来应该由中立的精灵族保管。”   霍尔德很不甘心是由唐若拉付出代价,突然他的手被身后的人拉了一下。   他回首,看见她调皮地眨眼睛。“没关系的,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接下来要靠你自己。”   他心如刀割。   她对他的爱意太令人心疼。   “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付出。”   十指紧扣,传递彼此的心声。   爱芙洛凝视他们紧扣的手。   “找生命之树以前,亚瑟需要先接受精灵的祝福。”精灵王注视霍尔德,顿了顿,“爱芙洛,你带两位客人去休息一下,长老们需要做准备。”   “好啊!”   爱芙洛热情地带领两位客人离开大殿。一路上,她好奇又雀跃,双眼堪比水晶澄澈。“以前我见过一位来这里的血族,他的愿望和你的是一样的!真是神奇的巧合。”   霍尔德心头一动。“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他说他叫凯文。”   两人悄然对视。   爱芙洛把玩着长长的辫子,继续说:“我第一次遇见那位血族先生的时候,他整个人是灰暗的,他还告诉我,他和爱人的故事。”她转头眨眼睛,如同小狐狸狡黠一笑:“你们是爱人的关系吧?”   “是的。”   “嘻嘻,血族先生,你和凯文先生一样是为了爱人而想变回人类吧?”   霍尔德微笑点头。   “真好,不知道凯文先生过得怎么样呢?我希望我带他来是正确的选择。”   两人蓦地脚步一顿。   “凯文是爱芙洛你带进来的吗?”   “是啊!”   唐若拉看向神情柔和的霍尔德。   “凯文他……过得很好,和爱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那就好。”   爱芙洛用辫子的尾巴扫自己的脸,很快她便缠唐若拉转移话题:“我觉得你很亲切,为什么呢?”   “因为我的祖上是一位草木精灵。”   霍尔德和爱芙洛不约而同地侧头。   “难怪!”她激动地握着唐若拉的手,“我听过精灵和人类结合的故事,没想到是真的。你和血族先生要好好的,要一直生活下去。”   唐若拉忍俊不禁。   接着他们来到百花争艳的庭院,爱芙洛留下他们单独说话的时间。   临走前,她跟唐若拉咬耳朵:“等会血族先生面对生命之树考验的时候,会比较困难,你要赋予他信心。”   唐若拉凝重地点头。   宁静的庭院剩下他们俩,她坐在霍尔德的身边,脑袋挨着他的胳膊。“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精灵族,答应我,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我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发放福利!奉上二合一肥章结局和万字章番外!完结后会入V! 第66章 结局(二合一)   精灵族的祝福凝结成一道圣光,慢慢地渗入霍尔德的体内,协助他找到生命之树。接下来,他需要独自前往生命之树所在的树林。   林中只有一条路,路边栽满紫色的绣球花,霍尔德孤独的背影渐行渐远。   和谐的画面呈现在大殿的一面镜子中,唐若拉与精灵王等人通过镜子看着霍尔德找生命之树。   精灵王这才告诉唐若拉:“找到生命之树前,生命之树会给予他考验,只要他通过考验才能得到生命之树的帮助。”   她察觉精灵王的神色格外凝重,内心不安的阴影加速扩展。“考验有问题?”   爱芙洛和冷艳公主海柔尔忐忑地注视父王。   “亚瑟的身躯带有神的气息,破除了血族永堕黑暗的诅咒。”他忧心忡忡地盯着镜中中的影像,“凯文接受的考验是经受阳光的暴晒,他经历无数次烧伤然后自愈的折磨,但亚瑟……”   “父王,他会怎么样?”爱芙洛心急如焚。   “他会接受更加严酷的考验。”   唐若拉的心跳漏了一拍。   阳光正盛,霍尔德安然无恙地走在阳光之下,他要走的路很长,长得看不到尽头。   没有尽头的路便没有希望,没有希望,做任何事徒劳无功。   这种情绪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他谨记与唐若拉的约定。前路漫漫,他要坚持到底。   时间在他一往无前的期间流逝,不知不觉天已经全黑。等他反应过来时仰望夜空,繁星凝望他闪烁。   夜幕沉沉,路边的紫色绣球花逐渐被夜色模糊,前路也开始一片茫茫。   霍尔德没有停下脚步,却感到疲劳。   双腿走得太久,又酸又疼;整天颗米未进,饥肠辘辘;更甚者,他眼睛酸涩犯困。   他蓦地驻足,感到不可思议。   成为血族后,他从来没感到疲劳和眼困,而此刻的饥饿并没有刺激他产生对鲜血的渴求,相反他想吃她亲手包的饺子。   他对食物产生强烈的渴望。   为了求证心中的想法,他尝试伸长血族的指甲——圆弧的指甲短短的,没有变化。   接着他利用舌尖检查血族的獠牙。   不见了。   血族的獠牙不见了!   他变回人类了。   但他根本没看见生命之树,情况和精灵王的说法有出入,他疑惑又警惕地张望四周。   随即,他震惊不已。   长路与绣球花消失无踪,树林被熟悉的化妆间替代,他正坐在化妆台前面,任由造型师为他烫头发。   镜中的他,已经换上华丽的戏服。他认得,这是《哈姆雷特》的王子戏服。   围绕镜子的小灯泡照射他惊愕的面孔,原本死人白的皮肤恢复血色,瞳孔湛蓝,菱唇红润宛如血色蔷薇的花瓣。   “亚瑟,你真是最合适演王子的人,王子高贵的气质在你的身上重现,太棒了!”   造型师的夸赞不值得霍尔德高兴,他还在思考为什么出现在歌剧院里。   “王子的戏服只有你能穿,等会霍尔德太太一定被你惊艳!”造型师小心翼翼地为他束起淡金的头发。   “霍尔德太太?”   “是的,你说霍尔德太太今晚会来捧场。造型做好了,你还需要练声吗?”   表演前练声是他的习惯。   他含糊地点头。   其他演员化好妆,陆续过来和他打招呼,其中不乏惦记他的名声和美貌的女演员,她们有意无意地蹭过来。   霍尔德十分厌恶,冷若冰霜地站起,到舞台后面僻静的角落沉思。没多久,听见编导喊他上台。   这一幕戏他唱过许多遍,台下几千名观众的眼里仿佛剩下他一个,耳朵听见的声音只有他的歌声。他耀眼的光辉堪比烈阳,毫不留情地遮挡其他演员的面目,毫不留情地灼伤每个靠近的人。   舞台因为他而绽放夺目的光彩。   他心不在焉地演唱,期望茫茫的观众席里找到她的身影。可惜他如今是人类,视力恢复普通的人类的水平。   他找不到她。   歌声蕴含的情感变得悲伤。   唱到落幕,嗓子的刺疼惊醒魂不守舍的他。   “霍尔德,你的太太来了。”   他吃惊抬头,通过镜子的倒影找到坐在一边的唐若拉。仿佛感受到他的视线,黑发的东方女人转头看来。   夜深,两人并肩到地下停车场。   “你怎么了?”唐若拉察觉他的脸庞红得不太正常。   终于忍不住的霍尔德抱头蹲下来。自从唱完,喉咙一直火辣辣的,太阳穴被餐刀穿过一般疼痛欲裂,接着浑身滚烫。   很难受,他许久没有过身体上的痛苦,头疼得要裂开,浑身溺水般乏力,却不再拥有自愈的能力。   突然一只凉呼呼的手贴他的额头。很舒服的温度,只是头顶的声音同样冰凉。   “你发烧了。你已经不是血族,要注意身体才行。”   霍尔德缓缓地抬头。   苍白的灯光下,她眉弓投下的暗影里闪烁烦厌的目光。   这种目光像是锋利的玻璃碎片,割伤他的自尊,割断他们之间的羁绊,刺痛他有力跳动的心脏。   就算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唐若拉,可当她说出他最不想听见、最害怕听见的话,他的勇气会变得不堪一击。   他独自承担失去原有一切的压力,独自面对变回人类的难题;他背对她与这个世界抗争,可是安宁的港湾剩下冷漠与厌烦,他恐惧努力的一切是错误。   “走吧,去医院,你接下来还有两场演出。”   他愣愣地凝视她去驾车的背影,湛蓝的瞳孔黯然无光。   霍尔德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听见来人的脚步声却不抬头。   “医生说你需要留院观察。”   “为什么?”他一说话就嗓子疼,声音完全哑了。   “你的声带长了息肉。”病床旁的人顿了顿,“你休息下,我回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他想如平常那样牵她的手,哪知抓住了空气。   独立病房剩下他自己。   消毒药水的臭味使他的嗅觉麻木,手背的针头链接着输液管,输送陌生又冷冰冰的液体到他体内。   病房外面人来人往,他心里的人已经离去。   每天他浑浑噩噩地配合护士做身体检查,让那些冰冷的仪器折磨身体。他时常看向病房门口,总是看不见想见的人。   自从她把衣物送来,很少来过病房。   霍尔德疲惫地凝视被针头扎肿的手背,听着医生宣布准备动手术。   随便了。   他已经发不出声音,死了也无所谓吧。   “霍尔德先生,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名,但是你的太太很忙……”   忙?   他勾起唇角冷峭,指着医生胸前的笔。   这种小手术不用劳烦她签名了。   术后,病房依旧只有他自己,麻木空洞的眼睛凝望苍白的天花板,脖子缠着厚厚的绷带。   经常照顾他的护士看不下去,升起病床让他坐起来。接着她拿来镜子放在餐桌上,走到床头后面。   “做完手术代表离康复不完,保持乐观的病人会康复更快一些。你看,你把头发束起精神多了。”   霍尔德抬起眼皮,看见镜中的自己,无神的双眼瞬间充斥绝望。   脸庞已经瘦得内凹,下巴长满杂乱的胡茬。往上看,他的眼睛浮肿得出现明显的眼袋,耷拉的眉毛散发颓废的酸臭味。   砰!   镜子被他甩到地上,趁着护士捡镜子,他飞快地掀开被子下床。   他要逃出这个牢笼,逃出病魔的束缚!   怎么逃……   他已经变回人类,余生还有千百遍生病的机会,而他身边空空如也,没有人陪伴他走下去。   他真的失去了一切。   碧蓝的天际在他的头顶,远处的高楼大厦在他的眼前,川流不息的马路在他的脚下。   他离解脱只有一步之遥。   他张开双臂,学自由翱翔的小鸟。   “霍尔德。”   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迟疑几秒才回头。   黑发森森的亲王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他一如几百年前,露出父亲一般慈爱的目光。“霍尔德,回来吧,你适应不了人类的生活。”   霍尔德沉默以对。   “你看看你现在憔悴枯槁的模样,后悔吗?”   霍尔德艰难地开口,发出一个难听的音节:“我……”   声音不复从前,是被恶魔咬伤的喉咙。   “回来我的身边吧,你能够重新拥有一切。”   霍尔德颔首俯瞰下面的马路。   “孩子,你已经选择错误一次,不要重复犯错了。”   原来他的选择真是错误的?   “回来吧,健康、力量、永生永远属于你。”   但霍尔德一动不动地俯瞰,很想拥抱大地一次。或许,只有在丧礼上才能看见她吧。   “我……不……后……悔……”   若拉,永别了。   他向前迈出一步。   砰的一声突如其来,他顿住向前迈的脚。   “霍尔德先生你快下来!”是护士的声音。   他置若罔闻。   “霍尔德先生,在你面前的不是天堂,请你转向你背对的地方,才是神注视的地方!”   他终于有反应。“神……抛……弃……我……”   “如果你的心向着光明,神怎么会抛弃你?”   这句话他在哪里听过。   “你拒绝听神的声音,神又怎么帮助你?”   “我……拒……绝?”   “亚瑟!你要抛下我一个人吗!你还没吃过我包的饺子,快醒醒!”   护士的声音猛地变成他日思夜想的声音,他吃惊地回头,看见令人心碎的泪颜。   “醒醒!”   他的眼前顿时天旋地转,混沌的黑暗拥他入怀。他的意识模糊不清,隐约听见一把温柔的声音。   “孩子,你确定你要变回人类吗?”   “……确定……”   “不会后悔吗?”   “……不后悔……”   他苏醒的时候感到疲惫无力,一睁眼就看见上方的紫色床幔。瞬间,住院的孤独卷土重来。   他急忙支撑身躯起来,无力的四肢却使他重新摔下床。   听见响声,睡在金色贵妃椅的唐若拉惊醒,急匆匆地走到床边搀扶霍尔德。“你别乱动。你刚变回人类比较虚弱,需要多休息。”   说着,她发现霍尔德目光炯炯地注视自己,湖水般的蓝眸倾尽悲伤,显得他更像一位忧郁贵公子,不过她觉得他更像一只担惊受怕的小猫。   “噗——”她忍不住笑出声。   他有点委屈,“你的安慰方式是这样的?”   “咳,”她含笑摸摸霍尔德的头顶,“辛苦你了,我已经熬好一大锅粥等你醒来,你饿不饿?”   她摸脑袋的手被霍尔德握着,他的手不再冰凉,温热得令人心醉。   十指相扣,恍如隔世,在幻境中抓不住的手,他现在终于抓住了。   他不愿意松开,不想经历幻境中的绝望,孤独。   “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傻瓜。”她笑容狡黠:“我以后要看你变老的样子。”   唇边的浅笑转眼即逝,他的眼神重现忧郁伤感。“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恶梦,我害怕恶梦成真。怎么办?你能不能吻我一下安慰?”   唐若拉:“……”   啧,变回人类依然狡诈。   “吻是没有的,倒是有粥,你喝不喝?”   “喝。我饿了。”   朝阳般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洗涤先前忧郁的神色。唐若拉稍微放下心头大石,出去舀粥。   卧室暂时剩下霍尔德一个。   他逐渐收敛笑容,背靠柔软的枕头审视自己的手掌——肤色白皙但红润,并且有了温度。   舌尖再扫过列齿,他确认血族的獠牙彻底消失。   新的开始已经到来。   霍尔德闭上双眼,回想她红肿哭过的眼睛,宛如小小的桃子。幻境是他内心恐惧的呈现,真正的她不会那样冷漠。   他深信。   粥水的香甜由远至近闯进来,脚步声踏碎房中的静谧,唐若拉端着一碗粥坐在床边,然后看着他露出犹豫之色。   她试着把碗递给他。   霍尔德垂眸看碗里的玉米粥,笑道:“我现在全身乏力,你能不能帮助我?”   她捧碗的双手变得僵硬。“真的乏力?没骗我?”   “我连坐起来都办不到。”   唐若拉抿唇沉吟,凝视温热的粥片刻,轻轻地舀起一口送到他的嘴边,脸颊如樱花绯红。   霍尔德配合地张嘴,目光依旧粘在她身上,生怕她下一秒会消失似的。   蓝宝石般的眼眸不吝露出炽热的眼神,烫得她不自在地低头舀粥。   可恶,被他瞧出她害羞岂不丢人?   她每次送勺子到他的嘴边便眼神飘忽,没看见他的笑意愈发明显。   直到吃完一碗粥,她才敢直视他的双眼,哪知他楚楚可怜地眨眼睛。   “做什么?”   “还饿。”   “……”   结果,她直接端来一个砂锅和一盘牛角包。“粥要混着面包一起吃,不然……咳,总之一口喝粥,一口吃面包。”   “好的。”   乖巧得如同小羔羊。   食物的香甜与口感才让霍尔德切实地感受到自己变回人类,他终于不用费煞苦心地寻觅猎物。   最后,他竟然吃完一锅粥和一盘牛角包。   唐若拉震惊。   霍尔德则惬意地伸懒腰。“许久没有这种踏实的感觉了。”他笑吟吟地歪头,“我想睡觉了。”   “噢,好的。我去还锅,你自便。”   只是她回来后,看见霍尔德还没睡。“你不是困了吗?”   “我在等你。”他托着下巴,一对弯弯的笑眼堪比狐狸眼。“床很大,我不忍心让你睡长椅。”   “阴谋”两个字就差写在他的脸上。   看见她神色不对,他连忙软化语气补充:“我还不适应新的变化,希望你陪伴我,给我些安全感。”   她怎么看不出他的把戏,但想起他昏迷在生命之树下面露出痛苦的表情,便不忍心拒绝。   “就一晚。”   霍尔德立刻掀开一半被子,等待她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样子很欠揍。   “对了,被子很厚,穿多了睡会很热。”   她的拳头终于硬了。“霍尔德!别得寸进尺!”   最后,他如愿以偿搂着她入睡。   他依然比较虚弱,所以他整晚很规矩。   接连几天,唐若拉不做饭的时候陪他聊天和在宫殿里散步,有时霍尔德不在卧室,单独出去。   爱芙洛和海柔尔经常来看望两人,带他们到长满黄菜花的田野转转。   海柔尔卸下初见时的冷硬伪装,恢复普通的高冷,跟爱芙洛有一搭没一搭地介绍精灵族。   这天,精灵王找霍尔德单独谈话,无所事事的唐若拉随爱芙洛和海柔尔四处闲逛。   发现海柔尔佩戴红色金边的丝巾,唐若拉朝爱芙洛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爱芙洛调皮地眨眼睛。   原来入世的精灵族不多,唐若拉的祖先是第二个,第一个便是梅林的母亲。   “若拉,你想见一见你先祖的家人吗?”   “他们还在?”   “如果精灵族不进入人间生活,寿命很长,他们还在。”   唐若拉想了想,摇头拒绝。“先祖已经过世,他们看到我的话或许会想起伤心的事情,还是不要见面了。”   爱芙洛和海柔尔轻叹一声。   “也好,当年夏洛特毅然选择在人间生活的时候,她的父母强烈反对。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想在人间生活?”   “我知道!”爱芙洛的眼睛总是焕发光彩。“父王说她和骑士结婚,她很爱丈夫才留下,是因为爱情!”   海柔尔冷哼,“我认为她是想亲自看守罪罚之矛,一个精灵不可能单纯为了爱情留在人间。”   “不,她不爱丈夫怎么可能结婚?她爱那个男人才选择和他一起看守罪罚之矛吧!”   “成熟点,她是为了父王的任务才留下。”   两姐妹开始争论,期间问唐若拉谁对谁错,她有些头疼。   在精灵族的最后一天,霍尔德说想带她去一个风景迷人的地方。她暗自疑惑,风景好的地方已经被爱芙洛和海柔尔带去过了,还有哪里她没去过。   既然他兴致勃勃,她答应去。   城堡的后方挨着一汪蔚蓝的湖泊,穿过城堡的后门才能到达。爱芙洛和海柔尔没带她离开过城堡,因此她今天才知道这个地方。   平静的湖水明净似镜,碧空云卷的倒影使湖面看似与苍穹连接,尽头的水平线泛着黄色的阳光,像一根柔软的奶酪棒。   湖边是广阔的草原,繁花似锦,两人走在其中胜似被百花簇拥,沾上馨香。   清风徐徐,卷起远处的几许花瓣起舞;风拂来,他们周围的各色花瓣迎风蹁跹。   与此同时,一个个食指长的小精灵各抱着一颗蒲公英,围绕唐若拉和霍尔德飞起来。   待他们抱着蒲公英上升,风吹散每一朵蒲公英的种子,它们如同轻盈的羽毛漫天飞翔。   可爱的小精灵们朝着惊讶的唐若拉笑,第一次遇见的蜻蜓翅膀的小精灵也在其中。   “好漂亮!”   几十个小精灵同时升起,极为壮观。   但见霍尔德朝她单膝跪下,牵出她的右手,轻轻地亲吻她的手背。   “若拉,嫁给我。”   金黄的阳光笼罩虔诚的他,淡金的发丝流光耀眼,湛蓝的双眼和旁边的湖水一样,温柔澄明,毫不遮掩热烈的爱意。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毫无准备的唐若拉宕机两秒,随即脸蛋被下面的花儿映红一般,透着回应的娇羞。   “我一定会令你过得幸福。”   她的脸红成番茄。   用琴音般的声音求婚,就像天使纡尊降贵恳求她施予爱意。   怎么可能不答应。   “求婚要有戒指的。”她羞赧地别开视线。   周围的小精灵眸若星辰,都在用眼神催促霍尔德赶紧的。   他噙着愉悦的笑意,不慌不忙地从衣兜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   她顿时好奇。   小精灵们也好奇地伸脖子。   修长的手指打开木盒,展现一对特别的戒指。   女式的金色戒圈造成藤蔓缠绕的模样,戒面的红宝石以金色的花瓣承托,还有两片金叶子衬托。   男式的戒圈和女式的一样,但是没有戒面,简洁大方。   她一眼就喜欢这枚独特的戒指。“很好看,快帮我戴上。”   霍尔德忍俊不禁,把终身的羁绊套进她的中指,戒指的大小刚刚好。   “戒指是精灵族的吗?我感到有大自然的能量流动。”她在阳光下反复欣赏戒指,手掌投下的影子无法掩盖她眼里雀跃的光辉。   “是精灵教我锻造的。”霍尔德紧紧地搂着她。“红宝石是爱芙洛送的,她说还100德拉克马。这对戒指带着爱芙洛给予我们的祝福,祝福我们幸福到老。”   “嗯,我们要一起变老。”   飞舞的蒲公英沾上他们的爱意,往远方飘去,传承两人不屈不挠的意志。   再次回到皇宫的大殿,精灵王亲自为两人送行。他现出五把短匕,还给唐若拉。   唐若拉没有立刻接下。   精灵王笑了笑:“你们是坦诚磊落的人类,罪罚之矛应该由你们保管,那天夺走的原因是想试探你们的诚意。”   海柔尔点头附和:“没错,我没想到你这么爽快。小精灵肯接近你们,证明你们内心坦荡善良,我在第一天就知道。”   她却犹豫,“放在精灵族不更安全吗?很少黑暗生物知道连接精灵族的入口吧?”   “不,你们还需要它们。”   唐若拉和霍尔德一愣。“未来……”   “会解决的。”   重新走到初来时的树林,爱芙洛走在旁边送他们。   “精灵族的时间流速比人间慢一半,你们回去后大概过了两天多一点。”她满怀憧憬地打量二人。“真羡慕你们,人间很好玩,我很少有机会去,除非去补购一些物品。”   “总有机会的。”   “那我能去找你们玩吗?”   唐若拉无法抗拒她的星星眼,便口述居住的地址给她。   精灵族记忆超群,马上牢记。   “太好了,我有人类朋友了!”爱芙洛高兴得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前面就是你们进来时的传送入口,记得不能对别人说哦。”   快要穿过传送入口,唐若拉突然回首对她说:“谢谢你的宝石和祝福,我们很喜欢。”   爱芙洛粲然一笑。   转眼,两人回到神庙的残垣断壁处,四下无人。   唐若拉笑着牵动他的手,说:“走吧,我们回家去。”   “好。”他的笑容温柔又宠溺。   冬日的阳光落下祝福的圣带,把两颗依偎的心紧紧地缠绕。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就发万字番外,内容是搬家+婚礼+蜜月。   下本写《拯救恶龙后我死遁了[西幻]》,正在存稿,这个月内发文。文案:   实习天使卡萝被神派去感化一头凶残、阴鸷、冷漠的恶龙,她的圣魂穿到一个营养不良并刚死不久的少女身上。   她进入一座阴森的庄园当保姆,照顾一枚龙蛋和受伤的恶龙。她被警告禁止进入恶龙所在的地下室,否则遭受诅咒。   但总是听见一道呼唤她进地下室的魔音,她假装听不见不想作死。   直到一个黑色金眸的男人出现,他说他要杀死她。   卡萝弱弱地举起一块草莓蛋糕说:“我能先吃完这块蛋糕再死吗?”   于是每晚,男人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蛋糕,暴戾冰冷的眼神慢慢地有了温度。   后来,他们在黑色的太阳下许不离不弃的誓言;   他们在埋葬着许多尸体的玫瑰花圃前亲吻。   他想污染她纯洁的灵魂,但不知不觉中,他肮脏自私残忍的灵魂沾染了她的圣光。   他不顾一切地禁锢她在身边,没想到剑穿过她的心脏那天,他只剩疯狂和绝望。   ——————   死遁后的卡萝满心欢喜地筹备转正的仪式,还得到爱神维纳斯的认可,希望她成为座下的爱之天使。   举行仪式的前一晚,神召见卡萝。   再次下凡的卡萝是以天使圣洁的姿态,降落在刚遭到血洗的城池。   一个黑发的男人站立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缓缓回首,流出两道可怕的血泪。“我的小天使,你终于回来了。”   ①龙蛋是男主的表亲。   ②阴间基调的小甜文。   ③类中世纪背景 第67章 番外   新年到来,电视台直播放烟花的盛况,年轻人们到郊外举行篝火晚会狂欢。   过了新年,阳春三月暖融融,唐若拉和霍尔德搬到新家住。   霍尔德退租原来的高档公寓,在大都会的别墅区购买独栋的平层别墅,自带花园和围墙,4卧2卫2车库,带地下室,共占地194平方米。   她十分满意新家,平层,搞卫生相对方便一点点。   两辆轿车驶入新家的车库,旁边停放一辆锃亮漆黑的机车。   唐父和翡翠帮忙搬家,大家合力从车后箱搬下纸箱或行李箱。霍尔德的物品比她的少,符合一位活了几百年的前血族的生活习惯。   “房子真好看!”翡翠由衷感叹。“记得安顿好后去拜访邻居。”   “知道啦。”   装潢的色调以米黄为主,客厅带冬天取暖的壁炉,三张黄色、米白和灰色的沙发与主色调和谐配搭,彰显家的温馨。   母女俩搬着行李到主卧室。   养好身子的翡翠容光焕发,尽管人到中年依旧风华绝代。深棕色的卷发披肩,灰绿的瞳色如白玉透翠,加上唐父是武术教练,涉猎中医一二,别的中年女人容易衰老,她则皮肤紧致保养得当,跟唐若拉站一起像两姐妹。   看见主卧室的布置风格,翡翠忍不住打趣:“看来亚瑟真的很喜欢古典的风格。”   唐若拉脸颊微红。   四柱床悬挂一层白色的纱帐与一层金色的床幔,蔷薇碎花的贵妃椅卧在一旁,像童话故事中王后的卧室。   墙上挂着两人的婚纱照,背景是无垠的大海,束着小揪揪的霍尔德颔首吻她的额头,乘风的头纱半挡她羞赧的侧脸。   翡翠笑盈盈地欣赏婚纱照,愈发觉得闺女和女婿天造地设。   “妈妈,你就差没流口水了。”她娇嗔,被人直面自己婚纱照,感到羞人。   “别人才没有这么好看的闺女和女婿欣赏。我想,你们的孩子一定更加好看。”   “妈妈,你想得太远了。”   她红着脸牵翡翠出去。   唐父和翡翠留下吃午饭,庆祝他们乔迁。   束着小揪揪的霍尔德在开放式的厨房做饭,穿戴酒红色的围裙,刀功娴熟。   唐若拉想帮忙,哪知被他揽腰亲吻额头。   “有长辈在!”她捶一下他的胳膊。   柔情浅笑荡漾唇边,他揉揉她的头顶。“你去陪父母聊天吧,我一个人忙足够了。”   “好吧,我洗碗。”   他装作震惊的模样,浮夸的语气惹得她想揍人。“真罕见,你居然主动洗碗?看来今晚的月亮会从西方升起。”   “既然我主动洗碗会引起世界大乱,还是让洗碗机洗好了。”她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厨房。   霍尔德噙笑切菜。   不过他没想到唐若拉离开后,准岳父大人进来了,他立马腰身绷紧。   看着厨房里两个男人的背影,沙发上的翡翠窃笑。“你爸爸就是担心,要教霍尔德做中餐。”   “啊……其实……”   “嘻嘻,教他做你喜欢吃的家常菜。”   唐若拉蓦地噤声,心暖洋洋。   “言归正传。”翡翠搂着她的肩膀低声提醒:“你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要改大懒虫的习惯了。”   “我不是大懒虫。”她嘴硬,腹诽母亲又开始唠叨。   “你知不知道夫妻俩经常因为什么吵架?家务啊!双方争吵谁做得多谁做得少,天天吵架会令感情变淡的!若拉,结婚以后是两个人生活,你不能够太懒。”   “知道啦,我会亲自打扫地下室。”   “只是地下室?”   “其他地方一起分担?”   她十分庆幸购买的是平层。   正午的阳光变得猛烈,大厅的地板铺了一层金黄色。一家人共进午餐,中餐菜肴有一半是霍尔德做的,另一半是唐父做唐若拉喜欢的。   “霍尔德,你的厨艺不错。”唐父吃第一口就眼前一亮,更别提星星眼的翡翠。   女儿能放心交给他了。   “唐叔,你的厨艺也很好。”霍尔德吃出了家的味道,怀念的感觉涌上心头,难怪她喜爱吃中餐。   “你们做的菜都好吃!”唐若拉大饱口福。   下午,唐氏夫妇依依不舍地离去,还没办婚礼,他们便产生嫁女的不舍。   幸好离黑文镇不远,两个家庭来往十分方便。   晚上,月朗星疏,远离市中心的别墅区格外安静。   “亚瑟,帮帮我叠衣服吧……”   收拾并清洁了半天的唐若拉坐在地毯上,宛如一条懒蛇,疲惫地伏在矮茶几,想起行李箱里面的衣服还没拿出来。   旁边的霍尔德在整理合同之类的文件,听见她哀怨的声音,含笑挑眉。“我记得你说过不让我碰你的衣服。”   她懒洋洋地抬眼睑,“有吗?我不记得了,不记得就代表没说过。”   “尤其是私密的内衣不让我碰。”   “我……”   注视她无语的表情,他凑过去反问一个暧/昧的问题:“所以,我现在能碰了?”   灰棕色的眸子转了转,她认命地坐直,思考怎么转移话题。忽而,她发现他的文件之中夹着几封信。   “朱莉亚音乐学校?维纳艺术大学?还有皇家音乐大学?”   林林总总的邀请信来自世界顶尖的音乐学校。他对媒体宣布过,准备退出舞台而转做授课老师。   她知道他的唱功了得,没想到这么牛引来顶尖的音乐学校抛来橄榄枝。   “你回复没?”   霍尔德淡然扫过几个信封,不知不觉已经挨近唐若拉。“还有两场演出才终结合同,不急。”   “你记得演出前喝下保护喉咙的药水。”   “好。”   她沉迷于他的事业规划之中,没注意到他挨得极近,眼神充满异样的危险。   随着他的回归,大都会歌剧院重新营业,场场爆满,丝毫不受恶灵闹出的丑闻影响。   克努特与股东们笑得合不拢嘴。   并且在霍尔德退出舞台的前夕,恰好能赶上一年一度业界的颁奖提名,股东们自然不放过这个涨股票的机会,建议霍尔德领奖后再正式退出。   “哪个学校给出的工资高?”   “没留意。”   炽热的视线牢牢地黏着她遮挡脖子的乌黑卷发,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把乌发撩开。   “对了!”唐若拉想起好玩的事情,拿来手机上网查询。“你退圈一定令粉丝们伤心,我看看她们的反应。”   披肩的卷发被慢慢地撩到肩膀后面,露出嫩白的脖子。   “哈哈,你看,你的粉丝在网上哀嚎。”她自顾自地念出粉丝的留言,对于侵袭而来的危险还没产生警惕。   “有个年轻的粉丝留言:十分钟,给我霍尔德退圈后任教的学校地址!”   “我现在当霍尔德的学生来得及吗?”   “无论霍尔德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   “霍尔德……”   她突然感到温热的大手游上自己的脖子,心砰砰直跳。“亚瑟?”   另一只手拿开她的手机,含糊的呢喃在她脖子的另一侧响起。“别管他们……”   “你……”   男人内心的野兽已经冲破牢笼,再没有障碍能够阻止。   他等这一刻许久了。   新一天的晨曦闯进主卧室,被窝伸出白皙的手拿闹钟。   “……快八点了?我们要去试婚纱!”   “……赶得及……”   “……上班高峰期会塞车!”   过了一会,才响起微哑的男声:“或许你呼唤我的名字……我想听……”   “……亚瑟……”   啊,她上当了!   巴巴岛是举办婚礼的圣地。   正值盛夏,蔚蓝的海水比碧空澄澈,礁石清晰可见。   度假酒店被克努特包下大半,连婚礼的场地也被他包下来置办——唐若拉救过他四次,这点钱不过太仓一粟。   婚礼在明天举行,今晚是男宾和女宾各自的狂欢。   日落时分,遥远的海平线镀了一层火红的夕照,红霞倾倒海面,宛如新娘子的红妆。   霞光铺甬道,佩妮、雅子和卡丽坦各抱着一大袋零食和果汁走回度假酒店。   路边的灌木丛冒出一顶白色草帽,佩妮停下脚步。   “发生什么事?”   白色草帽不见了。   “没什么。”佩妮觉得那白色草帽很眼熟。   如果是坏人,雅子一个顶俩;如果是恶魔或者血族更不怕,有两位女巫和三位驱魔师在这呢。   电梯上升至顶层,准新娘住在全酒店最大的总//统套房。   房间里热闹非凡,翡翠和珍姨两位长辈混在年轻的女子当中格外融洽,欢声笑语。   雅子最幸福,第一次在这么多美女之中。“小若拉的妈妈好年轻!长得好好看!”   “会长,请收敛一点。”   “克洛伊也长得很好看!”   “……”   “诶?艾拉很可爱哎。”   “……”   佩妮和卡丽坦麻了。   于是,雅子混在女人堆里左拥右抱。   入夜,待两位长辈离开房间,唐若拉关上房门,狡黠一笑。   “开脱了,姐妹们!”   狂欢的尖叫一浪接一浪,在场的所有女人一起原地脱衣服,剩下单薄的睡裙。   睡衣派对开始,男士免进。   枕头战激起纷飞的羽毛,为这群狂欢的女人起舞。她们的头发无不沾满羽毛,连睡裙的带子也歪了。   这个时刻无忧无虑,她们暂时不用顾虑工作上的难题,不用担忧“黑山羊”的余孽藏在哪里搞事,也不用为学业烦恼。   她们恣意地甩枕头,把所有烦恼甩出去。   羽毛落了一地,女人们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开怀大笑。   “接下来我们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好主意!嘻嘻……”   以防明天睡过头,派对上不会出现酒水,只有白开水和果汁。   一群女人围着低矮的茶几玩大话骰子,输家面临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的选择。   毫无悬念,第一个输的是菜鸟艾拉。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爆炸头不怀好意地笑着。   艾拉有点忐忑,决定保守一点选择真心话。   “我问!”唐若拉掩嘴窃笑:“路德有没有对你做羞羞的事情?”   “哟呵,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劲爆!我也想知道。”克洛伊托着腮,期待她的答案。   其他人也八卦,竖起耳朵。   “有亲过。”她坦荡地回答。   “只是亲过?”   “我只回答一个问题!”   行吧,只能期待下一个输家。轮到佩妮猜,当骰盅揭开的一瞬间,她的笑容垮了。   “亲爱的佩妮,你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佩妮打量左右没安好心的女人,宁愿选择大冒险。   “嘻嘻,在场的女人之中,选一个亲!”   不得不说爆炸头是玩这个游戏的老手,提出的大冒险使所有人发出兴奋的猪叫。   艾拉暗道走运。   面红耳赤的佩妮左看右看。   爆炸头发现她的目光锁定准新娘,连忙补充:“不可以挑新娘子,她的吻要留给明天的新郎。”   “啊……那……”   “来,挑我!”雅子已经将左脸朝向佩妮。   于是她硬着头皮亲会长。   玩完两轮,她们很不甘心准新娘没有输过,开始朝唐若拉的上家克洛伊打眼色。   克洛伊心领神会,摇了摇骰盅,偷偷地看一眼,报夸张的数字。   唐若拉挑眉:想耍我?   克洛伊勾唇:有胆就猜呀!   唐若拉左思右想,报了比她小的数字。   “呵。”克洛伊无情地揭开骰盅,惹来大家阵阵呼叫。   准新娘终于输了。   “克!洛!伊!”她算是闺蜜情错付了。   “呵,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一群女人眼冒精光,如同饿狼。   唐若拉有点方。   如果提问她和霍尔德怎么认识,难道她回答先认识他的心脏?尤其是克洛伊这个女人洞察力很强,她一定能识破自己撒谎,不放过自己。   “大冒险!”   顿时,她听见周围一片奸笑,暗道糟糕。   爆炸头笑眯眯地提出:“现在打电话给准新郎,按免提,然后对着他说十句甜言蜜语。”   “嘻嘻……”   唐若拉差点被口水噎着。“十句太多了,五句!”   “也可以。”   她拖拖拉拉地找出手机,在众目睽睽之下拨通霍尔德的电话,万分期待霍尔德那边太吵,他不接。   反而对方秒接。   唐若拉:×&%¥#@……   克洛伊指着显示接通的屏幕,贴心地提醒她按免提。   她早晚要揍这个女人。   拇指不情不愿地按免提,让所有人听到令人酥麻的柔声。   “若拉?怎么了?”   唐若拉生无可恋地输出五句情话:“亚瑟,我喜欢一醒来你就在我的身边。我希望成为你的星星,霸占你眼中所有的迷恋。全世界这么多人,我只听过你一个人的心跳。我爱你一万年。我不后悔与你相遇,也不后悔与你相爱!”   最后一句是她的真心话。   未等霍尔德那边回应,她迅速挂线,不让他听见其他人的起哄。   爆炸头满意地吹口哨。“不错啊,原来我们的若拉会说甜言蜜语。”   其他人已经起一身鸡皮疙瘩。   “下一个,快!”唐若拉的脸蛋浮现红云。   另一边的清吧,男士的单身派对,钢琴手正在演奏《月光》。   “哟?新娘子打来?”哈尔森轻晃红酒调侃。   霍尔德的眉眼含着浓浓的愉悦感,唇边止不住荡漾笑意。他的手机一直放在身旁,不会错过她任何一个来电。   圆领的白色中袖上衣显现他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修长的双腿搭一块,疏离优雅的气质不受迷离暧/昧的灯光沾染。   他宴请的客人不比她多,大部分是业内交好的同事,也有他指点过的后辈。   歌剧演员出身的,气质与外貌非凡。   当中也有年纪大的,例如导演,例如混进来的托雷斯校长——康斯特大学的校长。   因此路德和乔十分郁闷。   为什么参加一个婚礼还能遇到自己的校长?   校长在场,他们俩根本不敢喝酒,只好和同龄人盖比一起玩桌上足球。   比起一群女人的疯狂睡衣派对,男人的单身派对有格调,清雅。   路德时时刻刻看手机,惦记女朋友。   可惜女朋友今晚没有一个来电,把他忘了。   哭唧唧。   结束单身的一天转眼即逝,美好的婚礼随着日出的金光开始。   打大通铺的女人们横七竖八,地上的羽毛几乎铺成一块垫子。   克洛伊因为生物钟第一个醒来,看到手机的时间立刻清醒。她急忙喊醒所有人:“快七点了!所有人起来化妆!”   迷迷糊糊的唐若拉被她拉起来,其他人原地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也没看就接通。   “若拉,你的化妆师已经等了一个小时,难道你刚起床?”   含笑的声音猛地使她惊醒。“让她上来!”   都怪昨晚玩得太尽兴,所有人睡得贼香。   洗完澡,洗完头发的唐若拉把整个人交给化妆师。   短时间内,女人们的化妆现场堪比打仗,尤其是新娘子,化妆、造造型、换婚纱,忙得昏头转向。   伴娘和姐妹团的换装和化妆被迫原地进行,雷厉风行的伴娘克洛伊指挥着姐妹团逐个上卫生间洗漱。   “嘻嘻,我就说抹胸比深V好看,小若拉的身材不需要深V来表现。”换上香槟色礼裙的雅子欣赏镜子前面的唐若拉,顺道疯狂拍照。   婚纱落落大方,绸缎质感的抹胸与伞裙泛珍珠般的光泽,衬得她肤如凝脂。   一层薄纱笼罩大伞裙,整个裙摆从远看像一朵盛放于氤氲水雾中的白玫瑰。   同是绸缎质感的手套裹至手肘,乌黑的卷发梳成鱼尾辫盘起,白玫瑰绢花与珍珠夹子点缀,轻盈的长头纱披在脑后。   新娘子沐浴倾泻进来的晨曦中,胜似圣洁的精灵女王。   一袭香槟纱裙的克洛伊勾起红唇,“等会霍尔德看到你,一定神魂颠倒。哎,你比我先出嫁了。”   唐若拉搂过她的肩膀说悄悄话:“等会我把花球抛给你,我想我很快能当你的伴娘了。”   “我也想要花球!”艾拉和佩妮异口同声,然后窘迫地彼此对视。   “你们俩还小,不急。”   “噢?你暗示我老?”克洛伊勾着她的肩膀。   雅子赶紧拍下美人勾肩搭背的一幕。   婚礼在近海的草坪上举行,棕榄树屹立两旁遮荫,白色的花瓣代替地毯,一直延伸至白色的小礼台。   整齐的座椅系着神圣的白纱,宾客陆续入座。   霍尔德没有宴请记者,在座的全是亲朋好友。   腥咸的海风卷起场地的花瓣,芳香弥漫,环绕小礼台的白纱帐幔随风轻扬。   爱伦作为见证的牧师,伫立小礼台上眺望远处的新娘子。   “她来了。”   闻言,在小礼台前面等候的霍尔德紧张得握拳。   登台表演从没这样紧张。   花雨飘散,惊艳绝伦的新娘子被伴娘搀扶,走上白花瓣地毯。   宛如圣洁无暇的神女降临,霍尔德屏住呼吸。恍然回到初见她的那一天,惊艳了他数百年寂寥的时光。   他现在才知道,那天已对她一见钟情。   炽热的视线与她隔空碰撞,她遥遥望见一袭白色西服的霍尔德。   “克洛伊,我很紧张。”她悄声说。   克洛伊不动声色地压低声线:“深呼吸,保持微笑。”   唐若拉笑着深呼吸。   所有宾客回头看新娘子走来。   当克洛伊把新娘子交给唐父,当唐若拉的手搭上父亲的胳膊,她如鲠在喉。“爸爸,我想哭,怎么办?”   毫无经验的唐父有点慌,搀扶她慢慢走。“别哭,妆会花掉的。”   眼睛酸涩的她不敢揉。“爸爸,我要结婚了……”   唐父喉咙一哽,抿紧嘴。“爸爸和妈妈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听见他这么说,她更想哭。   泪水不听话地在眼眶打转,她很希望这条路走得慢一点,但看到前方挚爱的身影,她又希望快一点。   长大了,始终要离开父母的怀抱。   迈出最后一步,双眼通红的唐父牵着女儿的手,郑重地把女儿交给霍尔德。   淡金的发丝焕发碎钻的光彩,只是不再冷漠疏离,而是天使落下的温柔。   他坚定地接过唐若拉的手,对上她水色朦胧的双眼,恨不得马上亲吻她的泪珠。   由于新娘子快要绷不住,爱伦赶紧宣读结婚誓词。   “……亚瑟.霍尔德,你是否愿意娶唐若拉为妻?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我愿意。”   “唐若拉,你是否愿意嫁给亚瑟.霍尔德?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我愿意。”   在精灵族锻造的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   “我爱你。”   霍尔德勾着唐若拉的腰肢,在她的红唇落下深情的吻。   举起的花球遮挡这羞赧的一幕。   远处偷看的艾利克斯感动得眼睛湿润。“霍尔德大人幸福就好。”   “他当然会幸福。”   艾利克斯一愣,身旁多了一个戴黑色礼帽的长发男人。“帕德里克?你……”   “放松,武斗派已经不存在了。”帕德里克凝视远处的婚礼现场,帽檐遮挡他伤感的目光。   他颔首退去。“混乱的时代还没过去,你要不要跟随我……”   艾利克斯沉吟片刻,也悄然退去。   时光荏再。   婚礼结束后,唐若拉和霍尔德到水上之城度蜜月,租了一间民宿暂住。   他们偶然在穿城的河上划艇,偶然在临河的餐厅共进晚餐,偶然四处拍照,偶然去大剧院听歌剧。   悠闲的时光总是容易逝去。   今天,心血来潮的唐若拉想包饺子,和霍尔德来到超市选购食材。   “没有韭菜……可惜啊!”   超市的肉类繁多,蔬果的种类比较少,更不可能出现包饺子的王道之菜——韭菜,其余的不是包过饺子的蔬菜。   她不甘心!   不吃韭菜饺子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没关系,回国后包也可以。”   身后的男人搂着她的腰,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两人亲密得像连体婴。   加上两人颜值超群,频频吸引其他顾客注意。   “可是……”她感到身后的人用鼻尖蹭她的颈窝,痒得她的脸颊浮上薄粉。“这里人多还有小孩子,你别这样。”   霍尔德轻笑一声,夺过她手里紫色的洋蓟看了看,放进她身前的购物车。“挺新鲜,今晚我给你做炸洋蓟。这是当地的一道菜,味道不错。”   唐若拉心想,回国后他便任职授课老师,能每晚回家吃饭,以后再包也不迟。   “好吧,我今晚想吃当地的意粉。”   “遵命,我的王后。”   她的脸颊更红了。   霍尔德哪方面都好,就是说情话很直接,许多时候令她猝不及防。   “顺道买提拉米苏,今晚享用烛光晚餐。”   由于等会要提着食材乘船回去,他们尽量买少一点食材。初时她觉得乘船浪漫,但日子久了,每逢出门都得乘船,她嫌麻烦。   月牙似的小艇破开河面的涟漪,悠哉悠哉地荡漾。   当地的生活节奏很慢,太阳升高的时候,居民才起床。他们慢悠悠地干活,没过两小时便吃午餐,转眼就去吃下午茶。一天下来,她觉得他们没干多少活。   一入夜,除了食肆,其他商铺包括超市按时打烊,静谧的城市只有繁星和明月陪伴。   最后一道霞光被夜幕淹没,城市华灯初上。   霍尔德穿戴围裙在厨房忙碌,唐若拉则悄悄地拿出一根在当地买的香薰蜡烛,在烛面洒下剪碎的红玫瑰花瓣。   红玫瑰的效果是催化爱情。   她扬起狡黠的笑容。   每次都是他占据主导权,这回她要主动撩。   夜色渐浓,熄灯的大厅燃起幽幽的烛光。   银色的烛台置于长桌的中间,霍尔德彬彬有礼地为她拉开座位,目光在她的紫色连衣裙上流连。   曼妙的连衣裙突显她雪白的肌肤,乌黑的卷发慵懒披肩,她还特意上了口红,简直成了一朵魅惑的蓝色妖姬。   半明半昧的烛光下,他幽蓝的眼底是深沉的欲//海。   “亚瑟,不邀请我入座吗?”   红唇微勾,暖暖的指尖掠过他的下巴。   他的眼神更深了。   “请坐。”   唐若拉轻提裙摆,施施然入座。   霍尔德拿起餐巾,俯身把餐巾铺在她的腿上,悄悄地嗅一下她秀发的芳香。   接着,他在她的对面入座。   宽松的V领衬衣显露他的锁骨,花边伞袖若隐若现他的手腕。   唐若拉无视他渴望的眼神,品尝面前的海鲜芝士焗意粉。   霍尔德垂眸,也拿起刀叉。   烛光熠熠,音响播放着《卡门》。   一顿烛光晚餐弥漫暧/昧不明的气氛,有人享受,有人难耐。   唐若拉用餐巾轻拭嘴角,眉眼含笑。“亚瑟,我突然想跳舞。”   他挑眉。   “我们唯一一次共舞是在去年的万圣节舞会上,你不觉得遗憾吗?”   “确实遗憾,那今晚……”   “你等会,我去挑一首浪漫的舞曲。”   她如同调皮的妖精离开座位,刚刚撩//拨他的心弦就走开,他努力地压下欲//望。   屋里本就烛光零星,再多一朵烛光也就明亮一点点,没有引起霍尔德的注意。   舒缓的音乐催化暧//昧的气氛,唐若拉紫色的身影染着鹅黄烛光,像神秘的暗夜精灵。   她脱了鞋子,一步一步地走到霍尔德跟前,勾着他的衬衣V领。“亚瑟,陪我跳一支舞。”   “我非常乐意。”他声线微哑。   她扬起唇角,勾着他的衣领后退;他则受到蛊惑似的,一步步前进。   听着舞曲,霍尔德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牵着她的柔荑。   鸦睫藏起他吞噬她身影的目光,温和的舞步入侵她的阵地。   她浅笑反攻,像涓涓流水的舞步渗入他的防线。   被牵着手转圈的时候,她的背部故意蹭一下霍尔德的胸膛,含笑转回来挑衅他。   “若拉,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他裹挟昏黑拥她入怀,尽情地享用她散发的芬芳。   “是我胆子大,还是你胆子小?”   她迅速逃离他的怀抱,击退他的舞步。   他自然不甘落后,搂紧她的纤腰。   比起去年的争锋,此刻彼此的舞步缠绵悱恻,纠缠不清。   柔和的烛光成一层薄薄的幕布,大厅是他们二人的舞台。   外面的星辰,外面的灯火与他们无关。   不知道是不是共舞的原因,霍尔德感到格外难耐,喉结不自觉地鼓动。   见状,唐若拉抽出被他牵着的手,双手环抱他的脖子。   这个动作成了一个信号。   他也不客气了,双手环抱她的腰肢。   “亚瑟,今晚我们放肆一下。”她凑近他的唇边低语。   他一愣,后知后觉地看向孤独的香薰蜡烛,顿时恍然大悟。   他深深地擭取她狡猾的目光。   “你真是一个坏心思的女巫。”   “那你喜不喜欢呢?”   “当然。”   舞曲持续播放,他们投在墙上的影子一直没有分开。   夜色拉下帷幕,遮蔽舞台上的王与王后。   晨曦照耀,放纵的一夜结束,懒洋洋的唐若拉一醒来就能看见酣睡的枕边人,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伸手去扫他的鼻尖。   不一会儿,手指被睁开双眼的他抓住。   “早安,我的王后。”   他亲了下她的额头。   “那天,精灵王和你谈了什么?”她一直好奇。   “他说我不会拖累你。”   “啊?”   霍尔德捏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我的身体由建造神庙的材料筑构,并受到生命之树的祝福,我现在是黑暗生物的克星。”   “难怪我们一路没有遇到恶灵。”她打趣着搂紧霍尔德。   蜜月时光流逝飞快,两人的生活回归按部就班。霍尔德到康斯特大学任职,唐若拉继续当塞维尔神殿的顾问顺便接驱魔单子。   这一天,霍尔德授课的课室在下课后依旧热闹。   白衬衣最能体现他的贵族气质,偏偏他喜欢用紫色的绸带束小揪揪,简直是古典的油画人物活了过来,也是历史系歌剧的剧本中的王子走出书本。   礼貌而疏离地应付完好学提问的学生,他笑吟吟地凝望坐在最后一排的黑发女子。   “同学,下课了。”   眉眼弯弯的唐若拉走下阶梯,来到讲台前。“老师,你的声音真好听。”   “多谢。”   “长得也好看,难怪受学生的欢迎,座无虚席。”   霍尔德毫不避讳地刮一下她的鼻尖。“妻子长得好看,丈夫也必须长得好,因为害怕坏人把你拐跑。”   “你就是那个坏人呀。”   听着她的调笑声,霍尔德的眼神开始晦暗。“若拉,你越来越放肆。”现在奈何不了她,他无奈地笑道:“中午要陪你吃午餐吗?”   “好啊。”   心满意足的霍尔德亲吻她的脸颊。   还没离开课室的学生吃了一顿饱饱的狗粮。   他选择康斯特大学的另一个原因是,教学任务比专业的音乐学院轻松,能请假陪唐若拉出远门驱魔。   机场,鹤立鸡群的夫妻俩携手拉着行李箱到候机室,与一个考古团汇合。   两人像光明与黑暗,形影不离。   又如他们的结婚誓言,不离不弃。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情话来自网络,第二句和最后一句是原创。   估算失误,虽然没有万字但也是大肥章啦!   感谢各位一路的陪伴,我们下本或者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