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每次救驾都来迟 作者:午时茶   文案:   慕云期身边有个小侍卫   性情乖戾,武功高强   拳打刺客,手撕野狼   就是……每次救驾都来姗姗来迟   慕云期:朕遇刺七次你来迟六次,还有一次你干脆不来!   百里芜:属下知道错了   慕云期:下次还敢吗?   百里芜:还敢……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甜文   主角:百里芜,慕云期┃配角:白敛,卫洛书,萧秋雨 第1章 进宫   先皇临终的时候,拉着慕云期的手说给他准备了一个礼物,不过要再等一年才能见到。   一年多过去,就在慕云期都快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宫门口的侍卫忽然跑来,对站在门口的白敛说了点什么。白敛是慕云期的贴身侍卫,他走了进来,向慕云期转告,说武功天下第一的云蒙谷谷主百里尧在宫外求见。   正被奏折弄得心烦气躁的年轻皇帝抬起脸来,不耐烦道:“什么人胆敢称自己是天下第一,行骗行到皇宫里来了?拖走打一顿……”   “可他手里有先皇的玉佩,和陛下您身上佩戴得那个一模一样……”白敛小心翼翼地说。   慕云期一愣,低头往腰间的玉佩望去:那是父皇在立他为太子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说这种玉佩天下只有两块,一块送予他,另一块,父皇没说……   慕云期心中猜测那一块该不会是在父皇的心上人那里吧?   父皇后宫的女人并不多,他对她们都不错,雨露均沾,却谈不上更爱谁多一点。照慕云期来看,后宫的女人都不是父皇的真爱,父皇心中定然藏了别的女人,而且是他没有得到的一个女人。   如今竟有人拿着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来见他,慕云期心头一跳,让白敛将那侍卫叫了进来,问他:“那个百里尧,男的女的?多大的年纪?”   侍卫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懵,答:“男的,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   慕云期一下子站了起来,膝盖撞在桌角上,疼得他眉头一皱,却为了保持皇帝的形象不能抱着膝盖跳着脚喊痛。   腿上的疼痛尚可以忍住,可侍卫口中的话却叫慕云期的心头猛烈地跳动:父皇驾崩时也不过五十多岁,并不是很老的年纪,但身子确实一直不太康健,大病没有,小毛病也不多,但就是身子不太爽利,太医每次给父皇请完平安脉,都会叮嘱一句陛下要保持心情舒畅,因为人的情绪也会影响健康。每次父皇都是笑盈盈地应下了,可转头就忘了,这话他从未往心里去过。   如今想来,父皇是温温和和地过了一辈子,没见过大喜的样子,也没见过大悲的样子,更加印证了慕云期心中的猜测:父皇是个有故事的人,面上的波澜不惊,是因为心中早已沧海桑田,又或许已经千疮百孔,无从补救。   如今这个拿着玉佩的、和父皇年纪一般大的百里尧,难不成……就是那个让父皇藏在心中一辈子的人?   想到这里,慕云期额头两侧突突直跳,他使劲按了按,没按住,还是跳,跳的他嗓音都有些端不稳了:“如此,召他进来吧。”   在等待百里尧的时间里,慕云期的脑中已经幻想出许许多多奇怪的故事情节来:一个是坐拥天下的天子,正气凛然,一个是天下第一高手,满腔侠气,两人少时相识,大时相知,惺惺相惜却道不同不相为谋,站在朝堂与江湖最顶尖的两个人,曾经擦出过什么火花呢?   慕云期甩了甩头,提醒自己不要往歪处想,随手拿了折子准备再看上一本,可那折子上的字却变成了两个少年肆意纵马狂奔的场景,那两个少年一个是他的父皇,一个是百里尧……   唉,这恼人的想象力哦。   终于,白敛带着百里尧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小的灰扑扑的身影,低着头,鞠着个毛茸茸的脑袋,很是不引人注意。   前面那个长者便是百里尧了,同样一身灰扑扑的不晓得浆洗了多少遍的白袍子,挂在瘦削的身上并不是很适合,显然是宽松了些,许是为了走路自己带风显得飘逸些吧。   待他们走近了,百里尧以江湖人打招呼的方式向慕云期抱了抱拳,丹田有力地喊了声:“草民见过陛下。”   他旁边那个灰扑扑的小矮子也有样学样,跟着抱了抱拳,仍是没有抬头。   倒是百里尧,行过礼之后,便扬着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看见百里尧的模样,慕云期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老头……果然长得很是不错,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飞起的剑眉和倨傲的眼神,以及嘴角挂着的那抹似有似无的嚣张的笑容,印证着他年轻是一定是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英俊少年……   难怪父皇会……   “咳咳,”慕云期收回思绪,问百里尧,“百里师父,你认识朕的父皇?”   在慕云期打量百里尧的时候,百里尧也将他从头看到了脚:这嫩生生的小皇帝长得还真像他老爹,是亲生的没错了,只是那双看向自己的乌溜溜的眼珠子里透出的意味怎么怪怪的呢?   百里尧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交由旁边的白敛,让他转交给慕云期。白敛查过信件没有什么异样之后,便递交了上去。   百里尧说:“这是你父皇生前寄给我的,担心你初登皇位会有人对你不利,所以想让我过来保护你。可是我年龄大了,身子骨不太好,幸而得一乖徒,武功嘛,虽然比起我来是差了点,数不上第一,却是能数第二的,所以我把我的乖徒带来了,借你用一段时间……”   慕云期低头瞧了瞧信件,上面确然是父皇的笔迹无疑,里面的内容也与百里尧说的一般无二,只是对于百里尧口中说的这个徒弟嘛,这个灰不溜秋的小不点哪里来的自信要来保护自己?   慕云期看了看站在百里尧身边的那个自始至终没抬头也没吭声的小女孩,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多谢百里师父的好意,朕宫里的侍卫够用了,就不用劳烦您的爱徒了。”   “你这小娃,怎的不知好歹呢,要不是老夫欠你父皇一个人情,老夫才舍不得把爱徒送来皇宫受罪呢?”百里尧没好气道。   果然是江湖人士,没说两句话便忘了尊卑礼数。   不过慕云期并不在意,他对百里尧和父皇的事情本就好奇得厉害,如今听到他说欠了自己的父皇一个人情,慕云期便顺势问道:“不知道百里师父和朕的父皇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欠了父皇什么样的人情?”   百里尧甩了甩袖子,简单直接地说道:“跟你说也没什么,你父皇自幼身体不好,所以很小的时候便被送来云蒙谷习武强身,与我成了同门师兄弟。长大后我们俩看上了同一个女人,那女人选了我没选你父皇,你父皇生气回皇宫了,我接过云蒙谷做了谷主,自此便没再见过。”   慕云期一听这话,当即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原来父皇心中真的藏着一个真爱,而且这个真爱是女人,是女人……   再抬头看向百里尧时,慕云期的目光就顺和多了。   百里尧手中有玉佩和信作为证物,慕云期自是不会再怀疑他的身份,至于什么武功天下第一第二的,他也只当百里尧在谷中呆久了没见过世面,自己给自己封的罢了。   故而他也并没有打算把他的徒弟留在宫中,不过毕竟大老远的跑来,又是父皇的故交,吃顿饭还是可以的。   慕云期命人让御膳房准备些酒菜,他亲自招待一下师徒二人,顺便也想多听听百里尧讲一些父皇年轻时候的事情。   可是事不随人愿,饭菜一端上来,师徒两人的眼睛都直了,慕云期刚说了一句“请动筷”,这二人便毫不含糊拾起筷子朵颐起来,敬酒不吃光叨菜。   得,原来是来蹭饭的。   百里尧还好一点,吃了半饱之后便开始夸自己的徒弟如何天资聪颖,骨骼奇佳,既能上天揽月,又能下海捉鳖,天上地下仅此一奇才。   慕云期乐呵呵地听着,也不说话阻断,就静静地看他吹牛皮不打草稿,偶尔移过目光,看一眼百里尧旁边那个举着筷子认真找肉的小不点。   呵……   百里尧喝多了,慕云期让白敛送他找个地方睡一晚上,第二天便送他们出宫。哪知白敛回来禀告说,百里尧并没有在皇宫住下,而是拉着徒弟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好一会儿,然后挥一挥袖子,从皇宫里飞走了,留下他的徒弟一脸懵逼。   慕云期想了想,说:“算了,姑且帮他养两天徒弟,你派人去云蒙谷打探一下,看看这师徒二人有没有问题?”   百里尧走了,他的徒弟留下来了,可慕云期并没有打算重用这个人。   谁稀罕一个小不点保护?   一连过了好几天,白敛终于得来云蒙谷的消息:“云蒙谷早在十几年前就散了,现在就只有百里尧和他的徒弟两个人了。”   慕云期了然:“难怪敢吹嘘自己武功天下第一,徒弟天下第二了。”说起来这个小徒弟,慕云期不免多问了一句,“他徒弟这几天在皇宫待得怎么样?”   白敛答道:“挺好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没事的时候就蹲在御膳房门口晒太阳,偶尔还去逛逛百兽园……”   慕云期嘴角抽了抽:“宫里不养吃白饭的,过两天寻个借口,送走吧。”   “是。”   晚上的时候慕云期在晚膳过后日常出来散步消食,白天听白敛提了一句百兽园,想起前些日子新添了一只无尾熊,于是便溜达着过去看看。   他正拿了个果子逗熊玩,忽然听白敛喊了一声:“陛下小心!”   他扭头一看,居然有一匹野狼从旁边忘了关门的笼中跑了出来,拉低了脑袋呲着牙向他靠近。   白敛拔剑奔来,却不及野狼的速度快。   慕云期眼看着野狼向自己扑了过来,这么短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他根本躲避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狼爪触及慕云期的那一刻,忽然一个灰扑扑的影子从慕云期的眼前一闪而过,待慕云期反应过来时,那匹野狼已经躺在地上抽搐了,它的胸口被掏了好大一个洞。   再定睛一看,那个灰扑扑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右手血淋淋的,沾着狼的血肉。   可不就是百里尧的那个小徒弟。   那人走到慕云期面前,小巧圆润的脸上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睛锃亮锃亮的,小嘴一张一阖,带着些许鄙夷的语气:“怎么回事小老弟?狼都扑过来了不知道躲么?”   嗯?小老弟? 第2章 留下   慕云期听到对方喊自己“小老弟”,整个人都不好了。   百里芜见他没有回应,以为他方才被狼吓傻了,心想这个皇帝真是不经事。她走到已经死去的野狼旁边,拽起它的一条腿拖着走:“陛下,这狼送给我吧,一会儿我剥了狼皮做垫子。”   方才一时情急,对慕云期的称呼有些不合礼仪。师父叮嘱过她,在宫里一定要谨言慎行,皇帝毕竟是天子,对他要比对师父还要尊重,绝不能把那些草莽之气带进宫里。   这对她来说太难了,她在云蒙谷散漫惯了,从来没有被人拘束过,实在不知谨言慎行为何物。她问师父该如何做,师父说,少说话,别惹事,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心里搁。   如此她谨遵师父教诲,自打进入皇宫以后一句话都没说,要不是方才看到慕云期这笨蛋笨得喘不过气,她也不会一时忘了身份差别,那样唤他。   慕云期这才回过神来,僵硬地点了点头:“这狼你拿去吧。”   “谢陛下。”百里芜拽着狼腿走到白敛面前,那匹野狼体型不小,应该有几分份量,可是在她的手中,却如一个空空如也的破麻袋一般,被她毫不费力地拖了老远。百里芜问白敛,“这位……小老兄,你有没有小刀?”   方才称呼皇帝为“小老弟”不合身份,那么称呼他的侍卫为“老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有了方才她对陛下的称呼在前,白敛对她这句“小老弟”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脑中尚还回味着她方才那一番疾如闪电的操作,这会儿堪堪缓过神思,从靴子侧边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这个可以吗?”   “嗯,借我用一下。”百里芜从他手中接过匕首,就近找了一个灯火比较亮的地方,也不讲究,席地而坐,将狼扯到面前摆好,摸了摸狼的骨骼架构,然后拿着匕首将狼的肚皮豁开,开始剥狼皮……   橙色的灯火下,一个灰不溜秋的小人儿,坐在地上跟个土豆似的,顶着一张稚嫩的娃娃脸,挂着一副认真的表情,用娴熟的手法剥狼皮,既诡异,又残忍……   白敛默默走到慕云期身边,两人相顾无言,然后一直盯着百里芜看。偶尔有血溅到了她的脸上,百里芜随手一抹,抬头的间隙发现了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出于礼貌笑了笑,却是笑得那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百里芜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将整张狼皮都剥好了,她展开来仔细看了一遍,很是满意,唯一的缺点就是她方才救慕云期的时候手劲大了些,将狼皮掏破了一个大洞。   她将狼皮搭在一旁的栏杆上晾着,然后拾起飞起一脚,将地上那个没了皮毛的血呲呼啦的东西踢得老高,最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一头老虎的笼子上面。那老虎闻到血腥味,一跃而起,将狼肉拽了下去。   这一幕把旁边的慕云瑾和白敛看得又是身子一抖。   百里芜转过头来,就着衣服将匕首擦干净,还给了白敛:“我先回去了,你们俩继续逛吧。”   说罢便甩甩袖子,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慕云期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半响,问白敛:“方才狼扑过来的时候,你看清楚她是怎么出手的么?”   白敛摇摇头:“太快了,属下没看清。”若是白天还好些,方才光线也不甚好,他根本看不清楚。   慕云期摸着下巴意味深长道:“难道真如百里尧所说,他这小徒弟确实有两下子。”   “依属下看,应该不止两下子。”白敛思忖片刻,说,“陛下,还要将她送走吗?”   慕云期想了想,说:“再观察观察吧。”   今夜自是没了逛百兽园的兴趣,慕云期便准备回宫洗洗睡了,他和白敛边走边聊:“对了,百里尧的这个小徒弟,叫什么名字?”   白敛答:“叫百里芜。”   慕云期背着手:“哦?四大皆空的那个‘无’吗?”   “陛下,‘四大皆空’这四个字里没有‘无’。”白敛瞥了一眼自家主子,“是荒芜的‘芜’。”   “百里芜,百里荒芜?”慕云期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笑道,“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起了这么个贫瘠的名字?”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慕云期心中掂量着这个名字,踱着步子回宫了。   没想到自此这个名字便悄无声息地在慕云期的心中扎了根。   第二日一早,慕云期起床更衣的时候,便想起了百里芜。他将白敛叫进来,问道:“那个百里芜在哪呢?”   白敛:“属下派人去找一下。”   不一会儿,白敛进来了:“陛下,她还没起床。”   “朕都起了她还没起?”慕云期有些不高兴,“怎么没叫醒她?”   “叫了,不过没叫醒。”白敛说完,转身将一名太监唤了进来:“你同陛下解释一下。”   那小太监期期艾艾地走上前来,挂着一脸苦相哭诉道:“奴才奉白侍卫之命去叫百里姑娘,可是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百里姑娘开门,奴才心急便撞开了门,哪成想忽然平地起了一股妖风,吹得奴才眨眼间就飞到了天上,又落在了树上,卡在树丫上好一会儿……”   慕云期冷笑了一声:“什么妖风,你那是被人一巴掌呼上天了。”   白敛见状,说道:“陛下,属下先送您去上早朝,然后属下亲自去叫百里姑娘。”   慕云期点了点头。   早朝开始之后,白敛便从大殿回来,往百里芜住的地方走去,不过在去叫醒她之前,他还绕了个道儿去了一趟御膳房,端了盘刚出锅的点心,然后叩响了百里芜的房门。   里面自然是没有回应的,白敛也不急,笑呵呵地说了句:“百里姑娘,今天早上陛下的甜点是芙蓉糕,御膳房多做了两块,我给端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倏忽大开,卷起一阵风来。白敛被这风吹得眯了眯眼,待风力过后,手中早已空空入也,那点心早已被搁在房中的桌上,一只小手捏了其中一块,往那张刚打完哈欠的嘴巴里送去。再往上瞧,那双乌蒙蒙的眼睛只睁了一半,分明还未睡醒的模样。   虽是半醒,但许是瞧在点心的份上,没有发什么脾气。白敛走了进去,趁着她此刻还比较好说话的样子,同她聊了起来:“百里姑娘,怎么起得这么晚,昨天晚上没睡好么?”   百里芜将糕点全都塞进嘴里,腮帮一鼓一鼓的,边嚼边说:“不是没睡好,是没有睡,天亮时我才回来睡觉的。”   白敛有些奇怪:“嗯?昨晚你不是早早地回来了么?”   “我既是奉师父之命前来保护陛下的,自然是不能光吃饭不干活,所以晚上我便守在陛下寝宫附近,一旦陛下有危险,我便能第一时间察觉。”百里芜随手倒了杯水,那壶水不晓得是几时放在桌上的,早已凉透,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连着喝了两杯,然后说,“白日里你们好好守着陛下便是了,没什么事我继续睡了。”   白敛正想唤住她,想让她今天好歹见一见慕云期,可还未说出口,百里芜忽然又转过身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道:“糕点很好吃,明天早上还想吃。”   白敛看着她清澈的眼神,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明天早上再给你送。”   “谢谢你。”百里芜继续往寝室走去,“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   唉,白敛还能说什么呢。   待慕云期下了早朝,白敛只好如实以报,告诉他百里芜并非故意贪睡不起,而是这几天晚上都守着慕云期。   慕云期不信:“她说晚上守着朕,朕没有察觉出来也便罢了,朕的寝宫里那么多侍卫,居然也没有一个人看到她?你莫不是被她诓骗了?”   白敛也不好一口确定,只好说:“今天晚上,属下好好观察观察罢。”   到了晚上,莫说是白敛瞪着眼睛四处找百里芜,就连慕云期也一直未睡着,心中猜想着那个小丫头片子搁哪个旮旯里猫着呢?   他想着想着,忽然来了兴趣,对着上方的空气,试探着喊了一句:“百里芜?”   值夜的常公公跑了进来:“陛下,您需要什么?”   “没什么,下去吧。”慕云期嘲笑地呵了一声,“果然是个小骗子……”   静谧的寝殿中忽然飘来一个清澈的、细细的声音:“谁是小骗子?”   慕云期一惊,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循着声音望去,见那衣柜开了一扇柜门,一个熟悉的灰色的小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抹了一把嘴角的糕点屑,又将身上的也弹了去,慢吞吞地走到慕云期面前:“陛下,你叫我?”   慕云期满目惊愕:“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百里芜不慌不忙地答:“进来有一会儿了,原本我是在屋顶上待着的,但是今夜起了风,我有些冷,便进来避避风。”   这寝宫里这么多的侍卫,居然让她这个小丫头来去自如还一点都没发觉,慕云期有些恼怒,冷着脸呵斥她:“出去!”   百里芜一听,将他上下看了一眼,鄙夷道:“真没人性,这么冷的天让我在外面受冻。”   慕云期摆了摆手,改口:“你回去睡觉,今晚不用你守着。”   百里芜撇了撇嘴:“那不行,我答应师父要好好守着你了。”   慕云期无奈:“那你出去守着吧。”   百里芜觑了他一眼:“真没人性,这么冷的天让我在外面受冻……”   慕云期扶了扶额头:“……”   “朕让你回去睡觉你又不肯,你一个小姑娘跟朕同处一室算怎么回事?”慕云期下床,干脆直接将她推了出去。   百里芜一脸不情愿地被慕云期推了出来,外面的白敛看到她,满脸惊讶,半响,才问道:“百里姑娘,你是怎么进去的?我们这么多侍卫在这里,居然无一人察觉?”   百里芜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只能说明陛下的眼光不行,选你们进宫是来充人数的么?”   白敛一脸凌乱,满脑子回荡着三个字:充人数充人数充人数……   怎么会有这么狂妄的小丫头…… 第3章 饿了   把百里芜赶出去之后,慕云期打开衣柜看了看,看到了里面她还没来得及带走的几枚剩下的糕点,一壶水,还有两个苹果。   慕云期忍俊不禁地扯了扯嘴角,想到若是方才没有阴差阳错地将她唤出来,她今晚怕就是要在这柜子里咔嚓咔嚓得吃上一晚上了。   第二日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慕云期便起来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将白敛叫了进来,问的自然是百里芜的事情:“昨晚她可是和你们在一起守着?”   白敛答道:“是的,她刚回去。”   “表现得怎么样?”   “挺乖的。”白敛低声笑了笑,“倒也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   昨晚百里芜同他们这些侍卫待在一起,她虽说狂妄了些,但自始至终都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打瞌睡,半夜的时候忽然凑到他身旁小声地问一句:“你身上有吃的吗,我饿了。”   值夜的侍卫们为了防止犯困,都会在兜里揣些零嘴,白敛也带了些,听到百里芜喊饿,便都掏出来给了她。   不一会儿御膳房那边也送来了些饭菜,是给他们这些值守的侍卫准备的,因为事先并不知道百里芜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并未准备百里芜的份儿。好在大家都很照顾她,纷纷从自己那份儿里拨了些出来,凑成了不小的分量给她。   百里芜虽然是个身高不足五尺的小人儿,但胃口却是不小,那么一大份的饭菜,她埋着头一声不吭地全扒拉进肚子里,末了还有一个侍卫掏出个苹果给她,她二话不说嘎嘣嘎嘣又嚼没了。   大家伙来了兴趣,一个两个的都从兜里将自己带的零嘴掏了出来给她,想看看她胃口到底有多大,百里芜来者不拒,下半夜嘴巴就没闲着,吃得像只小松鼠,待到天亮,她捧着肚子一脸满足地离开了。   白敛甚至怀疑,百里尧根本就是养不起这个小徒弟,才会把她送进宫里来的。   想到这里,白敛便又问了慕云期一遍:“陛下,您打算留百里芜在宫里吗?”   慕云期此时对百里芜亦是有些兴趣,便说:“姑且先留着吧,反正宫里也不多这一张嘴吃饭。”   白敛暗暗地想:不多这一张嘴?那是一个小丫头该有的胃口么?   忙忙碌碌过了一天,眨眼之间又到了晚上,慕云期揉着脖颈从堆积如山的奏折里抬起头来,旁边的常公公忙上前道:“陛下,不早了,歇着吧。”   慕云期点点头,身上着实乏了,可待他洗漱完躺在床上时,忽然又来了精神。   他起身,往柜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今晚外面的天气也凉飕飕的,那个小丫头会不会又过来了呢?   如此,他便喊了一句:“百里芜?”   没有回应,而外面的常公公因为有了昨天晚上的经验,也没进来。   难不成今晚百里芜真的没进来?   慕云期心中嘀咕着,手指不由自主地敲了两下床板,又试探着道:“出来吧,今晚朕请你吃好吃的。”   顷刻,从床底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啥好吃的?”   慕云期:“……”   百里芜又一次被慕云期推了出来,不仅没有吃到好吃的,还把自己带的一些零嘴落在了床底下。   而慕云期那厢,让常公公拿着扫把在床底下掏啊掏,果不其然,掏出了一堆吃吃喝喝的。   “以后在朕入睡前,必须好好检查一遍,听见了么?”慕云期对常公公说。   常公公心有余悸地使劲点头:“奴才遵命。”   被赶出来的百里芜也是一肚子怨气,咕哝着:“什么九五之尊?什么一言九鼎?狗屁,说话不算话……”   白敛听到她叽里咕噜的,便问:“百里姑娘,你在说什么?”   百里芜眼睛一亮:“陛下说让你请我吃好吃的……”   白敛:“……”说好的狂妄自大呢?说好的武功天下第二呢?天天卖萌跟别人要吃的真的好吗?   虽是腹诽,但该掏的零嘴还是要掏。   第三个晚上,慕云期歇下之后,又开始唤百里芜。可是这次不管他怎么唤,怎么诱骗,百里芜都没有出现。   慕云期将常公公叫了进来,问他:“今晚这里都检查过了么?”   常公公胸有成竹地说道:“检查过了,奴才仔仔细细地把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保证百里姑娘没有躲在这里。”   慕云期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你检查得倒是认真……”   常公公忙道:“多谢陛下夸奖,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慕云期:“朕不是在夸你。”   常公公登时脑门出了一层冷汗:“奴才还是去外面守着吧。”   少了睡前找人的乐趣,慕云期端端正正地躺着,没有睡意。他将双手垫在脑后,此刻没有人在旁边,他也不必再端着皇帝的架子,索性翘起了二郎腿,做回曾经那个还未登皇位的洒脱少年。   他翘着腿晃啊晃,想起自己自登基以来,为了不辜负父皇的希冀,不愧对天下的百姓,他每天从早忙到晚,处理一堆烦心事。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是向往什么。比如他,出身在皇宫,本就比别人少了几分自由,后来被封了太子,行为举止更要符合皇家礼仪,再到后来他做了皇帝,总觉得身不由己了些。   他从白敛买来的话本子里,看到了江湖的刀光剑影,快意人生,再对比自己这苦兮兮的日子,登时觉得当个皇帝好没意思。   慕云期晃了晃腿,又念起了百里芜:“百里芜,出来陪朕聊会儿天吧。”   房梁上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我真的不在这里,你别诓我出来了。”   慕云期:“……”还真特么在这!   慕云期把之前她落在柜子里和床底下的零嘴都拿出来,这才将她馋了下来。   慕云期问她:“你为何不同白敛他们一起守在外面,偏要另辟蹊径,藏在这里?”   百里芜咬着苹果,抬眼看了他一眼,说:“陛下,你要听实话么?”   慕云期笑道:“自然是实话。”   “我自己寻个地方猫着,困了的话可以睡一会儿,若是同白侍卫他们在一处,便要一丝不苟地站到天亮。”百里芜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脸红,因为她有正当的理由偷这个懒,“我还得长身体呢,老是熬夜的话影响我长高。”   慕云期瞧着她矮矮小小的样子,对于她给的这个理由倒也能接受:“你不必每个晚上都守着朕,朕有白敛他们,一般的刺客近不了朕的身的。”   “普通的刺客自然是近不了身的,但若是遇到厉害的呢?”百里芜眨眨眼,“所以还是我亲自守着比较放心。”   她眼中透着认真与真诚,叫慕云期心中有些感动:“朕与你不过才认识几天,你竟如此关心朕。”   百里芜摇了摇头,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是师父叫我这么做的。”   慕云期噎了一下,转而又好奇起她的师父来:“你师父的武功真的天下第一么?”   “你别听他吹,什么天下第一,江湖上只是暂时没有人能打过他罢了。”百里芜撇了撇嘴。   “江湖上没人能打过他?”慕云期暗暗吃惊,“那也算无敌了吧。”   “他都一把年纪了,以后有的是江湖后生超过他。”百里芜轻飘飘地说,“比如我。”   慕云期抽了口凉气:“这话有点大逆不道吧。”   百里芜捧着脸道:“这是师父自己说的,他说我骨骼奇佳,是个练武的天才,可偏偏是个女娃子。倘若我是个男子,定然早已超越他成为天下第一了。”   “那你怎么说?”   “我让师父别着急,我年龄小潜力大,超过他老人家是迟早的事。就算再不济,等他老人家百年仙去以后,我不也成为天下第一了。”   慕云期忍俊不禁:“你师父听了是何反应?”   百里芜鼓了股腮帮,说:“我师父很满意,夸我很有出息,然后放了两只大白鹅满院子撵着我咬。” 第4章 用膳   慕云期与百里芜聊了好一会儿,虽然他对百里芜口中的江湖很感兴趣,但百他明天还要早起上朝,只能先让百里芜回去休息:“今晚你不必守着朕了,等明日朕让人给你换一个住处,离朕的寝宫近一些,以后晚上你就在那里休息。若朕这边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你也能来得及赶过来。”   只不过到底男女有别,百里芜不好同慕云期住在一个行宫里,于是白敛便将百里芜安排在隔壁的小宫苑,同一些宫女住在一起,自然百里芜单独住了一个房间。   白敛还按照慕云期的意思,给百里芜准备了几套宫女的衣服,毕竟她自入宫以来就一直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在宫里一来招眼,二来寒碜。   百里芜不喜欢这些衣服,她是由师父一手带大的,师父虽然武功高强,却是个生活白痴,日子过得一团糟,在穿着方面向来不讲究,也从未给她买过女孩的衣服。她自然对衣服没有什么追求,穿着舒服打架时不碍事就行。而白敛送来的衣服都是粉粉嫩嫩的,她穿起来像是被人用花布裹起来一样,十分难受,于是赶紧脱了下来,继续穿她的灰袍子。   白敛委婉地说:“你总该有几套换洗的衣服。”   “我有啊。”百里芜翻出两件同她身上一模一样的灰袍子,“你看。”   白敛嘴角抽了抽:这到底是什么一种什么样的审美和偏执?   “百里姑娘,我觉得你的这些衣服总归是太江湖气了些,既然进了宫,还是穿得稍微正式一些比较好。”   百里芜在小事上脾气还是很温顺的,既然他觉得自己的衣服不合适,她也能接受。只不过她实在不想穿太过少女的衣服,反而觉得他身上穿得侍卫服简单利落,英挺气派,倒是十分合她的心意。   白敛看到百里芜那双乌黑的眼睛一直往自己身上瞟,便晓得了她的衣服:“不若我叫人给你准备两套侍卫服?”   百里芜立即将头点得跟捣蒜似的:“可以。”   侍卫的衣服倒是有许多新的,只不过百里芜身量小,即使穿最小的侍卫服,也像是一只瘦猴子套麻袋似的,晃晃荡荡的不合身。于是白敛带着她去了司衣房,让那里的宫女给她加急做两套,鞋子也做两双。   司衣房的宫女们没见过百里芜,瞧着她模样生的虽然稚嫩却也是俊俏,只是穿的不分男女,一时辨不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听见白敛说要定做侍卫服,宫女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个眉眼如画的男孩子,小小年纪便长得如此清秀可人,再长几年那还了得?   如此小宫女们看百里芜的眼神立即亮了起来,年龄大的宫女看百里芜也是一副老母亲般和蔼的神情,主动将百里芜拉过去量尺寸,这个说给做腰带,那个说给纳鞋底。   百里芜也算是懂礼貌的孩子,面对众人的热情,也打心眼里感谢:“谢谢小老妹,谢谢大婶子……”   小宫女:“……”小老妹?   大宫女:“……”大婶子?   这称呼咋这么接地气呢?   百里芜的衣服和鞋子最快今天晚上才能做出一套来,量好了尺寸,白敛便带着百里芜离开了,说是待晚上再过来取。   “衣服还没做好,你今天就不用当值了。这是我的腰牌,你可以出宫去逛逛,京城还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的。”白敛将自己的腰牌解下来给她。   虽然没有腰牌她也一样能出宫,但是白敛还是希望她能遵循宫里的规矩,毕竟走正门比翻墙还是要好得多。   百里芜接过他的腰牌,搁在手中婆娑了两下,还是决定还回去:“算了,我不出去了,没钱,逛街不硬气。”   白敛看这她如今这一副囊中羞涩的摸样,联想起她平日里目中无人的模样,心中不免生了些许逗弄之意。他从自己兜里掏出二两碎银,铺在手心,故意逗她:“我这里有一些,你若喊我声大哥,我便借给你。”想来依照她狂妄自大的个性,她是根本不会喊的吧。   百里芜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喊声大哥就借钱,你这钱也忒好借了。”   “嗯?”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   “大哥!”百里芜歪着头叫了一声,然后一把将他手里的银子抓了过来,“谢谢大哥!”   “……”说好的嚣张狂妄宁折不弯呢?   当然这个时候白敛绝对想不到,晚上的时候百里芜揣着从市集上扫荡而来的新鲜玩意,跑去慕云期那里炫耀,慕云期问她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多,百里芜一边把玩的小玩意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哦,小白脸给我的。”   慕云期吓了一跳:“什么小白脸?”小小年纪还养小白脸了?   百里芜玩的不亦乐乎,头也不抬道:“就是你身边的白侍卫啊。”   原来是白敛?慕云期只好纠正她:“他叫白敛,收敛的敛。”   百里芜点点头:“对,就是他,小白敛。”   慕云期考虑着,明日要不要提醒白敛,换个名字。   可第二日上早朝前,百里芜穿着新做好的侍卫服,登着一双崭新的厚底靴子姗姗来迟,看到白敛也不说话,就在他跟前转悠,眼睛里透出的亮光分明是在等人夸她。   白敛也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夸道:“很精神,很适合你。”说着还掏出一把零嘴塞给百里芜,看这动作和神情都十分自然,想来不是第一次投喂了。   其他的侍卫也看着百里芜纷纷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   百里芜把零嘴塞进兜里,然后咧着嘴笑了,似乎还带着几分羞涩。   慕云期看到这一幕,心里莫名有些发堵:为什么不过来征求朕的意见?朕这么大一个人金光闪闪地站在这里是晃瞎你的眼睛了吗?不来就不来,穿得跟个假小子似的朕还不稀罕夸呢?还有白敛,你笑得一脸宠溺是怎么回事?那百里芜是你养的娃啊还是你喂的猫?算了你还是继续叫小白脸吧,朕才懒得叫你改名……   慕云期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去上朝了,白敛叫着百里芜赶紧跟上。   百里芜也很好奇侍卫们平常当值都做些什么,再加上穿了喜欢的衣服心中高兴,便乐呵呵跟着白敛,护送慕云期上朝去了。   白敛是慕云期的贴身侍卫,上朝的时候要站在慕云期的身边。这几日因为百里芜的到来,他熬了几个通宵,一直还未休息过来,这会儿站着不动,着实有些困倦,但却不敢有懈怠,只好把哈欠都咽进了肚子里。   慕云期时不时瞟他一眼,眼神凉飕飕的,让白敛觉得怪怪的:陛下今日,似乎对他有些不满啊,这是为什么呢?   至于百里芜,她和其他侍卫守在外面,吹着晨风,享受着温和的晨光。大清早这么好的天气,理应活动活动筋骨练练功的,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着实难受。只可惜在这大殿前她也不好施展,干脆腰一提腿一跨,就地扎起了马步,动作标准之余,当然也耽误不了吃零嘴。   其他的侍卫见她如此,憋笑憋得好难受。   晌午用膳的时候,慕云期让白敛回去小憩一会儿,免得下午值守时没有精神。   百里芜不懂宫里的规矩,向来以白敛为标杆,见白敛离开,她以为自己也可以下去休息,于是跟着白敛抬脚就要走。   慕云期心中更堵得慌了:这小丫头和白敛才认识几天啊?怎么这么粘他呢?   “百里芜,你留下陪朕用膳。”慕云期冷邦邦地说道。   一听说用膳,百里芜立即停下脚步,眼睛锃亮:“吃啥?”   慕云期看了一眼常公公,常公公立马报菜名:“四个菜,八宝野鸭,凤尾鱼翅,鸡丝黄瓜,莲蓬豆腐,配粥是海参粥,饭后点心是杏仁佛手。”   这些花里胡哨的菜名百里芜只听了个大概口中便泛滥成灾,她一脸期待道:“不错不错。”   慕云期一看她馋成这样,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菜品上全以后,常公公正要给慕云期布菜,余光瞥见百里芜居然抱着一个可大的凳子奔着桌子就来了,搁下凳子二话不说就坐了下来,问常公公:“我的筷子呢?”   常公公吓得手都哆嗦了:“你你你……怎能与陛下同桌用膳?”这胆子也忒大了。   百里芜有些懵懂:“不是陛下说让我陪着用膳么?”   常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慕云期的脸色,发现他尚没有流露出不悦之色,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对百里芜解释道:“陪陛下用膳的意思是,陛下吃,你看。依照宫归,除了太后和陛下的妃嫔,其他人是不能与陛下一起用膳的。”   百里芜扭头去看慕云期:“是这样吗?”   慕云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百里芜不高兴了:“不吃就不吃。”她将凳子抱到一旁,站在角落里生闷气。   常公公额角留下冷汗:这小丫头忒不识好歹了,陛下没治你罪就不错了,你还有脸生气?   慕云期故意留她在这里,本就是因为知晓她嘴馋故意捉弄她的,如今成功地捉弄到了,心中好似也没有什么成就感,反而因为惹她不高兴而有些不自在。   这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慕云期只吃了一点便没胃口了。因着他吃的都是常公公给他夹的菜,盘中剩下的菜倒也干净,慕云期干脆就赏给了百里芜,让她端回去吃。   百里芜撇了撇嘴,咕哝道:“我才不吃你的剩菜!”   一刻钟后,饭菜由常公公派人送去了百里芜的房间,百里芜夹了一筷子:“真香。” 第5章 刺客   陛下身边莫名多了一个俊俏的小侍卫,在宫里很快传开了,大家都在猜测这个小侍卫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一进宫就能贴身保护陛下。   还有许多人搞不清百里芜的性别,有的说是男孩子,有的说是姑娘家,还有人说是百里芜白敛的弟弟,因为两人的姓氏听起来似乎一样。   他们以为百里芜也姓“白”,哪里知道她姓的是“百里”。   百里芜也听到过一些,她懒得解释,没过几天大家都默认为她就是白敛的弟弟了。宫女们念起白敛和她,总会憧憬道:白家这兄弟俩长得可真好看,以后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姑娘成亲呢?   百里芜在宫里住了一个月之后,终于迎来了一场刺杀。   刺客大都在后半夜来,这次也不例外。他们人数并不多,但身手却都极好,待侍卫们察觉时,他们已经摸进慕云期的寝宫里来了。   “有刺客!”   这三个字犹如一根银针,穿过厚墙和房门,直接灌入百里芜的耳朵里。百里芜对这三个字异常敏感,她一个鲤鱼打挺直接翻到床下,穿衣蹬靴一气呵成,右手拿起佩剑转身就往房门奔去,经过桌子时还不忘抓一个苹果揣怀里。   出门,翻墙,上屋顶,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半点不拖泥带水。   下面的侍卫与刺客已经打成一片,白敛也赶过来了。   百里芜数了数,刺客来了十五六,侍卫目前来了二十多,胜算还是很大的。   于是她趴在屋顶上,掏出怀中那个苹果,一边看一边吃了起来。   只见侍卫甲对战刺客甲,侍卫甲一剑劈过去,刺客甲完美躲避,回手,掏,把侍卫甲的长剑掏走了。然后一记胳膊肘子,将侍卫甲打退三步远,趁胜追击之时,侍卫乙从背后偷袭,刺客甲堪堪躲过,扭头回来与侍卫乙打斗起来,侍卫甲毫不气馁,赤手空拳卷土而来,一脚上去,刺客一个趔趄,啧啧,两个打一个,胜之不武啊……   再看另一边,还有更不要脸的,居然三个侍卫打一个刺客,侍卫一二三打刺客乙,这位刺客好像有心事,被三人围攻还漫不经心地还手,不过就算这样,自己也毫发无伤,应该是刺客里面武功最高的了。   苹果快啃完了的时候,闻声赶来的侍卫更多了,刺客们一看没有希望了,便开始撤退了。白敛他们摁住了几个刺客,还有几个刺客已经脱身,准备逃走了。   百里芜一直关注着那个武功最高的刺客,在他腾空越上墙头准备逃跑之际,百里芜将手中的苹果核丢了过去,准确无误地打在他的膝弯处。那人身子一个不稳,栽了下来。   侍卫们立即上前将他拿住。   那刺客忽然抬头,目光直接落在百里芜身上,眼神冰凉入骨。   百里芜眼睛眯了眯:还真是个高手,居然能够凭借那个苹果核打出的力道和方向找出她的位置,还找的这么快。   白敛顺着那刺客的目光,也发现了百里芜的存在,正要唤她下来,慕云期从寝宫中走了出来。   入目一片狼藉,慕云期面上却并无波动,似乎对这样的场景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他让侍卫将刺客送去刑部审问,然后扫视了一眼侍卫们,问:“百里芜呢?”   身后扑通跳下一个人来:“属下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慕云期呵得一声:“救驾不行,认错倒挺快……”   百里芜抱拳:“谢陛下夸奖!”   “谁夸你了?”慕云期眉头一挑,“为什么来这么晚?”   百里芜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起床穿衣整理发型需要些时间,所以来晚那么一小会儿也在情理之中。”   “有人要求你必须穿戴整齐才来救驾吗?”慕云期好气又好笑,“再说你来晚的是一小会儿么?刺客都捉住了你才现身,你是不是诚心不想救驾?”   面对他的质问,百里芜也没有流露出心虚之色,反而说:“陛下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也认了。”   慕云期给她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这个月的俸禄扣了,好好反省去!”   百里芜一歪头,小嘴一张:“咦,原来我也是有俸禄的,我还以为白干呢……”   慕云期:“……”   听到有俸禄,百里芜这才有些着急了,指着屋顶解释起来:“陛下,其实我一早就来了,我就搁屋顶那儿趴着呢。只是我瞧着刺客人数也不多,大家都能应付,我就没下来……”   慕云期一听更气了:“所以你在上面看热闹呢?朕把你养在皇宫是让你天天趴屋顶上看戏的么?”   百里芜皱了皱鼻子,有些委屈:“师父说过,如果是你们能应付来的刺客,我就不用出手了,不然刺客知道我这么厉害,下次也会派更厉害的人来刺杀你,所以高手是不能轻易现身的。”   慕云期:“……哪里来的歪理?”   不过听着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   白敛也过来给百里芜说情:“陛下,阿芜没有说谎,她确实一直在屋顶上守着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百里芜在屋顶上多久了,要不是刺客看她的那一眼,他还真没发现百里芜猫在那里。   慕云期听了他的话,脸上本来已经快要消散的阴霾又笼罩回来:阿芜?什么时候叫的这么亲热了?   “你们俩,各扣半个月的俸禄!”慕云期冷沉着脸,对白敛和百里芜说道。   “好嘞!”方才说扣一个月,这会儿又改为半个月,说明她还有半个月的俸禄可以拿。待慕云期回去后,她问白敛,“半个月的俸禄是多少啊?”   白敛苦兮兮道:“五两纹银。”   “哇,这么多?”百里芜登时眼睛放光,满脸写着高兴。   “笑,还有脸笑!”白白丢了半个月的俸禄,白敛还是很肉疼的,可看着身旁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他忍不住训斥她两句,“不想被人看出身手你可以假装糊弄两下啊?”   百里芜摇头:“不行,我一出手,就控制不住。”   白敛:“……”以后再也不替她说话了。   被刺客闹了这一遭,今晚也睡不好了,白敛一边安排人去查找逃跑的刺客,一边调来更多的侍卫守着寝宫,然后准备去刑部看看被捉的刺客。   百里芜一看白敛要走,立马跟了上去:“你去哪啊?”   白敛一边走一边说:“去刑部。”   “我也去。”   “你回去睡觉。”   “这会儿不困。”   “……”有本事今天晚上都别喊困。   白敛带着百里芜一起往刑部赶去,这会儿押送刺客的侍卫们应该还没到刑部。   谁知在半路上,旁边的民房上忽然闪过一个黑影,而后遇到了一个慌张的侍卫,说其中一个刺客逃跑了,就往这个方向逃了,他正在追。   百里芜立即想到刚才那个黑影就是刺客,应该就是那个武功最高的刺客。她立即来了兴趣,脱了外衣丢给白敛:“我去追!”   刚才看他们打架实在有些手痒,碍于师父的嘱托不能轻易显露身手,可这会儿就只有一个刺客了,她把侍卫的衣服脱了,里面穿着她那件灰袍子,刺客也根本想不到她是宫里的侍卫。   她足下一点越上墙头,感受着空气中方才黑影过去留下的气息,很快辨出方向,追了上去,速度竟然比刚才的黑影还要快。   这是白敛自上次看见她手撕野狼之后,第二次看见她展露身手,果然高手一出手,就只有没有,此刻白敛惊讶地想给她拍手鼓掌。   百里芜经过师父的训练,比寻常人更加耳聪目明,那刺客想来是在押往刑部的途中被侍卫打伤了,在百里芜的穷追不舍下,很快气息不稳,脚步也有些凌乱起来。   百里芜察觉到这一点,她立即提了口气,猛地窜了过去,与他并肩前行:“别跑了小老弟,你跑不了的。”   对方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谁,不要多管闲事!”   百里芜笑呵呵道:“我看你不像好人,所以决定为民除害,捉你去见官!”   “你找死!”那人眸中升起煞气,抬手劈了过来。   他一连劈了三掌,左掌拍出,右掌疾跟而至,掌风如刀,如同三把利刃。   百里芜知晓他武功很高,不敢怠慢,回掌招架。她虽年幼,但内力深厚,两人相激,她不仅没吃亏,还把对方打得急退。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百里芜竟然这般厉害:“你到底是谁?师承何处?”   百里芜冷哼一声,手上的招式也没停下来:“你管老子师承何处,老子比你厉害就是了!”   她手腕灵活,在与他虚与委蛇中,手指如蛇吐芯一般,直接怼上他的眉心。   那人竖掌去破她这招,不妨百里芜底盘发力,一脚替向了他□□某个不能言说的位置。   “你耍赖!”那人终于破了气,被百里芜打落在地,狼狈得摔在地上。   “我师父说,凡事只求结果,不讲过程,打赢就行!”   “你到底是谁?”那人盯着她,“让我死个明白。”   “好吧,既然你诚心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   那人屏息等着。   百里芜深吸一口气:“本大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戈巴嘎巴卡了巴钯耙。”   “戈巴……什么?”   “戈巴嘎巴卡了巴耙耙!” 第6章 演武   在那个刺客还没有背下百里芜的名字的时候,百里芜就将他打晕了,拽着他的一条腿拖着去找白敛。   这个时候白敛和另一个侍卫也顺着他们打斗的声音找了过来,浓稠如墨的夜色中,一个灰色的小人儿披着月光缓缓向他们走来,手里拖着一个人,就像是之前拖着那匹野狼一样,还是熟悉的表情,还是熟悉的动作。   “这么快就捉到了?”白敛表示惊讶。   “他身上有伤,不然也不会这般轻易就被我捉住了。”百里芜将那刺客交给白敛身边的侍卫,说道,“这个人武功非同一般,必须要好好看守。若再让他逃了,恐怕就不好捉了。”   那侍卫将刺客绑好,扔上马车,白敛和百里芜也坐上去,一起去了刑部。   到了刑部才发现,先前被送来的那几个刺客,都寻了个机会自尽了,毕竟刺杀皇帝这件事,本身就是死罪。与其在刑部遭罪,还不如自我了结。   如此便只剩下百里芜捉住的那个刺客了,刑部的人不敢大意,趁着他还昏迷着,给他灌了些让他浑身无力的药,让他连自我了结的力气都没有。   可这药有副作用,灌下去之后,这刺客一直没有苏醒。又或许他早就醒了,只不过一直装睡而已。   他这副样子没有办法提审,白敛只好打道回府,给慕云期汇报这里的情况。   百里芜见没有热闹可看,也只好悻悻地跟着回去了。   在回去的马车上,百里芜就开始犯困,窝在角落里靠着车厢,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小鸡啄米。   果然还是个孩子,不禁困。   白敛脱下自己的外袍,叠成方块的模样,准备让她枕着,免得脑袋撞到车厢上。   他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刚准备将衣服给她枕上,马车在这个时候颠簸了一下,百里芜身子一歪,顺势栽到了他的怀里。   白敛下意识地将她抱住了。   小小的身子,热热的,软软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   心口咚得一下,忽然跳的很快。   她的小脑袋刚好贴在他的胸口处,似乎是点燃了一团火,自下而上慢慢灼上脸颊,连呼出的气息都像是在热水里滚过一般的烫。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臂正揽着她的腰,立即羞愧不已,暗骂自己怎么能占一个小姑娘的便宜。   就在这个时候,怀中的百里芜忽然睁开了眼睛,困顿的眸子上似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白敛一下子就慌了:“阿、阿芜,你听我解释……”   她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两人的姿态,赶紧从他怀中退了出去:“不好意思啊白老兄,困糊涂了,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一句“白老兄”,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粉色泡沫,白敛默默转过身去:刚才他的心是抽了么居然会对一个不通人事的小丫头片子砰砰直跳?   回到皇宫后,百里芜不走寻常路,用轻功嗖嗖窜回自己的房间,衣服都没脱直接蹬掉鞋子就钻进了被窝,抓着被角不一会儿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那会儿与刺客还未打痛快,于是在梦里又跟他打了一夜,上蹿下跳的,直到把被子踢下床去把自己冻得窝在床角才算完。   第二天百里芜赖床了,当值的时间到了,百里芜使了好大的劲才将眼睛撑开一条缝,将床底下的被子捞上来盖好,一个翻身又睡了过去。   慕云期直到上朝前都没有看到百里芜的身影,白敛解释道:“陛下,昨晚阿芜只身一人捉住了那个逃窜的刺客,许是累着了,念在她捉拿刺客有功的份上,这次陛下就不要计较了。”   慕云期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白敛,你怎么一直替她说话?”   白敛想到昨天晚上他替百里芜说话,被连累罚了半个月的俸禄,如今慕云期明显又不高兴了,那剩下的半个月的俸禄也岌岌可危。白敛胆战心惊道:“没有没有,属下只是实话实说。”   慕云期这次倒是没有罚他俸禄,而是问他:“那小丫头真的是自己一个人捉到刺客的?”   “是的,那个刺客武功极高,昨天晚上若不是他自己莫名摔了下来,我们这些侍卫还不一定能捉到他。”虽然这样说显得他们这些当侍卫的很没有能力,但是事实也的确如此,“侍卫们在押他去刑部的路上,为了防止他逃跑,还将他打出内伤,可饶是这样,他还是逃了,说明此人的武功绝非一般。若不是阿芜,他许是就逃走了。”   “她真有这么厉害?”慕云期见白敛一脸大写的服气,倒不像是撒谎,“等朕上完早朝,带她去演武场一趟。”   “是。”   上朝的时候,刑部侍郎来得有些迟,昨晚因为那个刺客他都没有睡好,一大早牢中狱卒来报,说那名刺客逃走了。   刑部侍郎吓得两个腿肚子直打哆嗦,额角的冷汗怎么也擦不干净。   慕云期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原以为这次来的刺客与以往的一般无二,没想到这个刺客能在一夜之中被抓两次还能逃两次,实在耐人寻味。   百里芜是在被叫去演武场的路上,才知道刺客又逃跑这件事的。   这帮不中用的狱卒,不是嘱咐他们好生看管么,这不是白抓了嘛!   演武场里,白敛身后站着一排十个侍卫,慕云期在一旁坐着喝茶。   百里芜走过去,连礼数不行,面无表情地问慕云期:“陛下,你叫我过来干啥呀?”   她进宫也有些日子了,规矩什么的向来都是看心情,就算对方是慕云期也一样,心情不好的时候,怎么没大没小怎么来。   她刚睡醒就被叫了过来,早饭还没吃,这会儿的心情自然算不上愉快。   慕云期本就因为今天早上她随意旷职而不高兴,如今看她这幅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模样,也不想同她说话,便让白敛代劳了。   白敛也嗅出几分百里芜和慕云期之间的不对付,只得夹在两人中间做调解人,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好听一些:“阿芜,是这样的,皇宫里挑选侍卫都会有考核,如今你既然以侍卫的身份和我们一起保护陛下,那么理应也该接受这份考核。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能通过这次考核。当然就算你没通过,陛下也不会赶你走的,您说对吧,陛下?”   慕云期瞥了白敛一眼,没张嘴,没点头,也没摇头,算是默认了。   百里芜倒是懒得去考究慕云期此时的心情,既然白敛说宫里的侍卫都要考核,她也无所畏惧:“怎么考核?”   “是这样的,”白敛指着他身后那十个侍卫说,“这是我挑选的十位武功比较出挑的侍卫,待会儿他们会两两组成一组同你对打。你看到前面那个大圆圈了么,你们就在那个圈子里打,若是你将他们打出圈,便是通过考核了。”   百里芜看看那个老大不小的圈子,撇了撇嘴:“这有点欺负人吧……”   白敛心中一颤:他其实也觉得陛下有点欺负人,之前考核侍卫的时候,都是一对一的打,打三轮,胜两轮即可通过考核。可这次陛下说百里芜自诩武功极高,不能按常规的考核来,至少二对一,打五轮,胜四轮才算通过考核。   虽然他晓得百里芜的武功确实很高,但是究竟有多高,他尚还莫不清楚,所以在挑选这十个侍卫时,他选的都是武功只在中等的侍卫。   饶是这样,在听到百里芜抱怨时,他心里还是没有底了。可这是陛下亲自定下的,他也不好反驳,只好给百里芜打气:“没事的阿芜,他们都有分寸,不会真的伤害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百里芜将那十个侍卫打量了一遍,“我是说,我一个人打他们两个人,着实有些欺负他们了。我看那圈子足够大,不然让他们十个一起来吧,早点打完我好回去吃早饭,肚子好饿……”   慕云期:“……”好大的口气。   白敛:“……”很好,这很百里芜。   慕云期开口说道:“你想一对十,那就按照你的意愿来。”他倒是很想亲自见识见识百里芜的本事。   话音刚落,慕云期只觉得眼前忽然一晃,身边便没了百里芜的身影。在打眼一瞧,那小丫头居然已经站在了圆圈的中心,对着那十个侍卫勾勾手:“来吧,人肉靶子们!”   慕云期:“……”这么嚣张你怎么不上天呢?   白敛:“……”有种想跟着十个侍卫一起过去圈踢她的冲动怎么办?克制,克制,打不过,打不过。   那十个侍卫被百里芜这么一激,脸上顿时露出愠怒的神情,既然她如此狂妄,他们自然也不会顾及之前白敛的嘱托,纷纷卯足了全劲打了过去。   百里芜被他们围攻在中间,小小的身影很快就被他们淹没了。白敛登时为她捏了一把冷汗,慕云期瞳孔微缩,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人家只是一个小姑娘……   可这想法持续了不过一会儿,就听见侍卫们相继发出了惨叫,一个一个被打出圈外。待十个侍卫都出圈以后,慕云期瞥了旁边的香炉,居然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到。   他不由抽了口凉气:这个百里芜,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第7章 探病   自演武场考核那日过去后,百里芜在宫里的名声一下子大了起来,侍卫们对她又是倾佩又是羡慕嫉妒恨,心想老天真是不开眼啊,一个长得跟土豆似的小丫头片子天赋这么高武功这么好,让他们一群大老爷们怎么活?   至于宫女们,年纪小的宫女想认百里芜做哥哥,年纪大的宫女恨不能跑过去向百里芜表白:百里侍卫,姐弟恋了解一下……   当然她们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在宫规森严,宫女和侍卫是不能私相授受的,虽然慕云期这个皇帝比较开明,但是皇宫里还有一个掌管后宫的太后呢。   如今慕云期年少登基,后宫还未入嫔妃,所以后宫之事都由太后处理。太后虽然慈眉善目,平日里吃斋念佛,但唯独对私相授受这件事相当严厉,除非是她或者陛下亲自赐婚,否则一旦发现侍卫与宫女有私情、或者太监与宫女私下对食,都会给与最严厉的处罚。先前有个宫女与侍卫在后花园约会被发现,侍卫被打断了腿遣出皇宫,宫女则再也没有出现过,大家猜测应该是被偷偷“处理”掉了。   所以就算宫女们再如何对百里芜春心荡漾,也只能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暗搓搓地做着与百里芜相关的梦。   这一天中午,百里芜吃饱了饭没事干和几个侍卫切磋武艺的时候,一脚把鞋子踢的开线了,她捧着鞋子让侍卫们给她赔,侍卫们点头说好啊,然后笑呵呵地脱下自己臭烘烘的大鞋子要给她换上,把百里芜臭跑了。   百里芜自己也不会针线活,回去换鞋的途中遇到一个小宫女。小宫女注意到她的鞋子坏了,便红着脸,自告奋勇地表示她可以帮百里芜补好。   小宫女叫阿沁,人长得娇娇嫩嫩的,声音也温软好听,百里芜觉得这姑娘人美心眼也好,便将鞋子交给她,约定好晚上还在这个地方拿鞋子,自己则直接光着脚回去了。   幸亏当初白敛让司衣房的人给百里芜做了两双鞋子,先前她穿的鞋子已经扔了,这会儿还有一双可以换。   百里芜换好鞋子后,又睡了个午觉,然后才慢吞吞地回去当值,正巧撞见慕云期带着白敛往外走,身后还有两个侍卫捧着东西跟着。   慕云期打眼瞧见了她,便顺手招她过来:“跟朕出去一趟。”   百里芜脚底打了个圈跟了上来:“去哪啊?”   “出宫。”   一听出宫,百里芜自然高兴,立即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路上白敛告诉她,慕云期今天出宫是要去看沈南易将军。前段时间雪国冒犯边境,沈将军带兵成功击退了雪国的军队,但是也受了重伤。边境医疗条件不好,所以沈将军处理好边境的事情后,便回京来养伤。   此番沈将军刚回京,因为伤重不能面圣,所以陛下带着一些补品亲自去看他。   百里芜一听是去看病人的,而不是出去玩的,兴致不免少了一半。但她既然已经答应随行,且本就有保护慕云期的义务,还是乖乖地跟着去了。   将军府中,沈南易虽然身上有伤,但还是坚持出来接驾,还在堂中备了好茶,以及各种瓜果点心。   慕云期体谅沈南易身体不适,让他赶紧坐下说话。百里芜就站在慕云期身旁,安安静静的,眼帘垂着,视线刚好落在盘中精致诱人的点心上。   那点心不晓得是用什么做的,晶莹剔透,上面印着好看的花纹,里面裹着不同颜色的馅儿,放佛在向她叫嚣:来呀,来吃我呀……   百里芜默默咽了咽口水,她知晓些礼数,自然不会动手去拿,不过饱饱眼福也能解馋。   慕云期心中还纳闷今天她怎么这么乖,按她的性子早该不耐烦地溜出去玩才是。他与沈南易聊天的时候,不经意间瞥了她一眼,发现这小丫头的眼睛都快粘在点心上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果然还是个孩子,禁不住馋。   慕云期忍住笑,一边与沈南易聊着边境上的事情,一边漫不经心地伸手拿了个点心,递给了百里芜。   百里芜没想到慕云期会拿点心给自己,她愣了一下,一时不晓得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马上接了过来,捧在手心好一会儿,见慕云期依旧与沈南易聊天,看都不看自己,才猜测到这点心是给自己吃的。   百里芜登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但瞅着那枚点心小巧玲珑,着实诱人,她抵挡不住,一口塞进了嘴里。   沈南易也注意到慕云期的这一动作,他一开始没有多想,毕竟皇帝吃东西之前,都会有人先吃一些试毒,故而他以为慕云期想吃这点心,所以才让旁边的侍卫帮他试试点心的。而那小侍卫也是一口吞进了肚子里,看那满足的表情,这点心应该是很美味了。   “陛下,请!”沈南易对着点心比了一下手势。   慕云期点了点头,拿起一枚点心尝了尝,发现这点心确实好吃,于是顺手又拈起一枚,递给了百里芜。   沈南易惊呆了:若说方才那一枚点心是让侍卫试毒的,那一枚是为了什么?   不仅这一枚,接下来的时间里,陛下一边同他说着话,一边时不时那个点心或者果子给身旁的小侍卫。偶尔他们聊得投机了,陛下忘了给那小侍卫拿,那小侍卫还暗搓搓地拉拉陛下的衣服,陛下便又会去盘中拿吃的。如此这盘中所有的东西,几乎都进了那小侍卫的肚子里。   沈南易不免起了好奇心,多打量了这小侍卫两眼,发现她皮肤白嫩,眉目清秀,虽然穿着侍卫的衣服,有着少年的英气,但似乎又有几分小姑娘家的神态。   这个小侍卫,到底是陛下的什么人呢?   慕云期看出沈南易的疑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便主动解释道:“这是朕新招的侍卫,别看她个子小小的,但武功相当厉害。小孩子嘛,还在长身体,饿得快。”   “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小侍卫看着就非同一般。”沈南易夸完,又让婢女端来两盘点心,还有一盘炒好的松子。   百里芜吃过瓜子,但是没有吃过松子,她瞧着那小东西饱满喜人,拈过一颗咬开了尝尝,酥酥脆脆的,嚼在嘴里满口生香,味道竟是出奇的好。   吃一颗,再吃一颗,一颗接着一颗根本停不下来。   慕云期继续与沈南易聊回边境之事:“沈将军,雪国虽是递来了和谈书,但依你看,他们是真的想和谈,还是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沈南易答道:“依臣看,陛下您刚即位不久,雪国便做出犯境之事,对渝州之地虎视眈眈,此番虽被臣击退回去,恐怕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百里芜:“咔,咔嚓,喀,咔嚓……”   慕云期瞥了百里芜一眼,对方埋头苦吃,不亦乐乎。   慕云期又道:“雪国递来的和谈书中,说要送来一个公主与咱们岐国联姻。他们既然主动提出,朕也不好拒绝,只不过这公主来意不明,朕不好娶她,故打算再皇室中选一位宗亲子弟……”   沈南易道:“臣也觉得这样比较好,既能全了雪国的面子,也能防着这位公主……”   百里芜:“咔,咔嚓,喀,咔嚓……”   慕云期又将百里芜看了一眼,对方依然沉浸在嗑松子中无法自拔。   她小嘴一张,露出两排齐齐整整的贝齿,嘎嘣两下将松子咬开,再用手剥开松子壳,取出里面乳白色的松子仁,送进口中。   “好吃么?”慕云期问她。   百里芜刚剥好一个,闻听他说话,立即抬起头来看他,顺手将刚剥好的松子仁递到他嘴边:“好吃,你尝尝……”   慕云期:“……”朕不是馋你手里的松子,朕的意思是让你小点声音懂么?   沈南易亦是一愣:陛下跟这小侍卫的关系,这么亲近么?   “你尝尝啊……”百里芜见他没有反应,干脆直接将那颗松子仁塞进了他的嘴里,“好吃吧?”   慕云期:“……”这个不懂分寸的丫头。   百里芜看不出慕云期目光中表达的意思,一旁的白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忙上前解围,将百里芜拉到一边:“阿芜,你先去外面守着吧。”   百里芜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心中疑惑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对了么?不过她也没有多问,白敛让她出去肯定有他的理由,她不舍地看了一眼松子,默默地走了出去,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安静地望天。   慕云期看她一句话都没问就出去了,以为她委屈了,看着堂外那抹清瘦倔强的身影,心中竟一时有些不忍。   而实际上,百里芜只是在静静地回味嘴中松子仁的余香:真好吃啊,一会儿走的时候要抓一把松子塞口袋里……   她刚冒出这样的想法,身后传来脚步声,白敛竟端着那盘松子走了过来:“在这里吃,小声点,别吵着陛下和沈将军聊天。”   百里芜大喜,捧着盘子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堂中的慕云期:那是朕命白敛端出去的好么?你对着别人一脸感激是怎么回事?   回皇宫的路上,慕云期还在思考雪国关于联姻的事情。忽然有人轻轻叩响了车窗,慕云期刚撩开帘子,一只攥得紧紧的小手便伸了进来,还晃了两下,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给他。   慕云期张开手,一把松子落到了他的掌心。   小手很快缩了回去,慕云期看着手里的这一小把松子,嘴角上扬了几分:嗯,也算没白疼…… 第8章 管教   百里芜还留了一些松子,晚上阿沁给她送缝补好的鞋子的时候,她把剩下的松子都给了阿沁,并夸她鞋子缝得很好看。   阿沁捧着松子,忽然就羞红着脸跑开了。   百里芜则拿着鞋子,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了。   原本不过是一件小事,可第二天百里芜正睡着懒觉,忽然有人来敲门,砰砰敲得很是粗暴。   百里芜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刚从床上下来,外面的人已经撞开了房门,直接冲了进来。   此时百里芜尚未穿好衣衫,见几个陌生人贸然闯进来,登时更加不悦,将手中的外袍往那些人面前一甩,那些人便被扫出门去,在院子里摔成一片。   待百里芜穿戴好,才慢吞吞地走出房门,问那些人:“你们是谁?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为首的那人将将从地上爬起来,不像方才那般嚣张了,戚戚道:“我们奉太后之命,带你去寿康宫问话……”   百里芜翻了个白眼:“我又不认识她,不去!”   说完抬脚就要走,那人忙扑过来拦住她:“大胆,你竟敢如此藐视太后!”   “你真烦人。”百里芜懒得理会他,一把将他拨到一边,“我还得去当值呢。”当值之前还得吃早饭呢。   “站住!”那人壮着胆子又喊了她一声,“你难道不管阿沁了吗?”   “阿沁?”昨天帮她缝鞋子的宫女?百里芜停下脚步,问那人,“她怎么了?”   “她现在就在寿康宫,你们二人的事情,太后已经知道了?”那人见百里芜一脸茫然,好似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终于挺直了腰板,底气也比方才足了些。   百里芜有些搞不懂:“太后这么闲吗?”缝鞋子这种小事她也要管?   “小事?”那人呵得笑了一声,“这事可不小,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否则阿沁姑娘可要遭难了。”   百里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跟他们去一趟寿康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寿康宫内,百里芜并没有见到太后,而是被带到一个小房间中,见到了一个叫李嬷嬷的人。这个李嬷嬷是跟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深得太后的信任。太后并非事事亲力亲为,大部分都由这个李嬷嬷代劳。   带百里芜过来的那个人见到李嬷嬷,立即卖起惨来,向李嬷嬷控诉方才百里芜是如何打他,如何不把太后放在眼里。   李嬷嬷端端坐在那里,抿了一口手中的茶,听见那人的控诉,抬头看向百里芜的目光便冷了下来,本就不够和蔼的脸上又添了几分厉色:“你就是百里芜?”   百里芜点了点头,假装看不见对方不善的目光,问:“阿沁呢?”   “狂妄!”李嬷嬷将茶杯往桌上一搁,声音拔高了一些,“太后的人你也敢动?”   “阿沁呢?”百里芜不耐烦道,“有事直接说事,搁这儿大眼瞪小眼的干哈呢?”   “你……”李嬷嬷没见过这般嚣张的人,以前但凡被拎到她面前的人,无一不是吓得两股瑟瑟,而眼前这个小侍卫,竟是个不怕事的。李嬷嬷被她气得一噎,半响才说,“你还有脸提阿沁,说,你跟阿沁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问得百里芜有些莫名其妙:“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不是你们非要带我过来吗?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能不能痛快点说,别净叨叨些没用的。”   大早晨的觉也没睡好,饭都没来得及吃,被带过来问一些有的没的,难免让百里芜有些窝火。   李嬷嬷见百里芜不仅不知晓礼数,还是个硬茬,就想给百里芜一个下马威:“老奴是奉太后的旨意前来审问你,你对老奴不敬,就是对太后不敬。来人,先杖责二十!”   李嬷嬷下了命令,旁边便有两人走到百里芜身边,一个人要将她摁下,另一个人则举起了板子。   百里芜更恼火了:她还没弄清楚什么事情呢,对方上来就要打她,她怎么可能乖乖挨打?   她甩手将摁着她的那人一巴掌呼到墙上,又一脚踹断了另一个人手里足足三寸厚的板子,然后几步走到李嬷嬷面前,将李嬷嬷从凳子上拎了起来:“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你们到底叫我来做什么?阿沁到底怎么了?她在哪里?说!”   百里芜是在江湖长大的,她向来喜欢直来直往,最厌烦的就是这种有话不好好说、有事不直接解决的人。   李嬷嬷以前仗着太后的宠信,在后宫处处高人一等,没人敢得罪她,时间久了,她除了太后和皇帝,几乎不把宫里的其他人放在眼里,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侍卫居然敢反抗她。   “真是反了反了!”李嬷嬷虽然心底有些害怕,但这里毕竟是寿康宫,是太后的地方,她以为百里芜不敢太放肆,于是继续虚张声势道,“你胆敢动我,就不怕我告到太后那里去?”   百里芜这会儿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了,她扯着李嬷嬷的衣服直接将她扔到地上,目光幽冷,一字一顿道:“我问你话呢?回答我!”   李嬷嬷这才看清楚这百里芜不是嚣张,不是狂妄,更不是不怕事,而是,她根本就是个无所畏惧的人。   李嬷嬷这才真的害怕起来,已然没有了方才的气势,瑟瑟发抖道:“有人看见阿沁与你私相授受,违反了宫规,太后吩咐我来查清这件事。”   “私相授受?”百里芜眼睛一眯,李嬷嬷吓得又是一哆嗦,又听见她说,“是啥意思?”   “嗯?”李嬷嬷一懵,看见对方目光中透着茫然,才恍然明白过来对方不知道这个词语的意思,于是只好解释道,“私、私相授受,就是指你和阿沁姑娘私通,败坏宫中风气……”   “私通?”这个词百里芜倒是知道,不过她不明白,“她给我缝鞋子就算私通了?”   李嬷嬷战战兢兢道:“你不是也给她东西了吗?”   “不过是一把松子而已。”百里芜冷冰冰地瞧着她,“若是这样就算私通,那我也给陛下一把松子,你莫不是要说我同陛下也私通?”   李嬷嬷一听吓坏了:“可不敢说,可不敢说……”   “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别难为阿沁,我跟她就见过一次,算哪门子私通?”百里芜伸手要将李嬷嬷拉起来,李嬷嬷哪里敢搭她的手,自己爬了起来。   百里芜觉得这里应该没自己什么事情了,于是抬脚准备离开,身后的李嬷嬷忽然叫住她,挤出一脸僵硬的笑对她说:“百里侍卫,先别着急走,这事老奴虽然弄清楚了,但是还得需要太后娘娘下旨,才能放阿沁姑娘出来。”   百里芜瞥了李嬷嬷一眼:“那你让她下旨放人啊?”   “那您先在这里稍候片刻,老奴去请示一下太后。”李嬷嬷生怕百里芜走了,于是让百里芜坐下,讨好似的说,“百里侍卫,您先喝杯茶,老奴去去就回。”   “好吧。”百里芜坐了下来,反正已经来了,也不在乎多等这一会儿了。   李嬷嬷让另外两人在这里“陪”着百里芜,自己则匆匆出了门,往太后礼佛的地方走去。方才脸上堆起的那抹讨好的笑意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毒辣和怨恨。   百里芜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李嬷嬷果然回来了。不过她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扶着太后一起进来的。   有太后在身边,李嬷嬷又变回一开始那副严词厉色的样子,真真映衬了那两句话: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百里芜看到李嬷嬷的样子,便晓得她方才根本不是去找太后禀报情况,而是去搬救兵了,想来在来的路上,已经把方才这里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太后听了。   百里芜鄙夷地看了一眼李嬷嬷,对方毫不示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太后,您不知道这侍卫有多嚣张,她打了老奴不说,还污蔑陛下,说她不仅与阿沁那个贱婢私通,还与陛下也私通,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不仅如此,她还不把太后您放在眼里,她……”   太后贵气十足,仪态大方,眉目和蔼,只是看向百里芜的视线凉凉的,不带任何温度。她抬手打断了李嬷嬷的话,问百里芜:“你方才说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么?”   不知怎的,虽然太后长得慈眉善目,但却让百里芜很不舒服。她念在对方是慕云期的母亲,便存了几分敬重,站了起来,解释道:“并没有,李嬷嬷说我给阿沁一把松子就是与她私通,可我也给陛下一把松子,难不成我与陛下也私通?”   李嬷嬷一听,立即指着她道:“太后您看,她承认了!”   百里芜:“……”她怎么就承认了?这李嬷嬷听不懂人话么?   李嬷嬷有意往她身上抹黑,百里芜也懒得同她争吵,她就是想看看这太后是不是个明事理的人?   太后面上端的是稳重,却字字珠玑:“见到哀家不行礼,此为不懂礼数;私下与宫女会面,此为不守宫规;随意妄论皇帝,此为藐视皇威;你非但不知错,态度蛮横,还动手打哀家的人,皇帝身边留你不得!”   百里芜冷笑一声:还真是个不明事理的老太婆。   太后对李嬷嬷说:“一会儿派人去告诉皇帝,他身边的侍卫犯了错,哀家替他管教了。”   李嬷嬷得意洋洋地看了百里芜一眼:“是。”   百里芜面不改色,内心也毫无波动。她看着太后,悠悠道:“你算哪棵葱,还想管教我?” 第9章 规矩   百里芜其实不是一个喜欢生气的人,她对大多事情她都抱以得过且过的态度,只别人要不是太过分,她一般都懒得计较。师父也曾教导过她,说生气是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划算。她也曾问过师父,若是别人欺负到咱头上的时候呢?师父说,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咱武功高,揍他丫的。   百里芜以前都是跟着师父混的,虽然这老头有时候不太靠谱,但毕竟他把自己拉扯大了,百里芜向来将他的话奉为人生的行为准则,并身体力行。   如今太后和李嬷嬷欺人太甚,百里芜自然不想忍了。   于是慕云期带着白敛赶来的时候,太后宫苑中所有的侍卫都被百里芜打趴下了,横七竖八地躺了一整个院子。百里芜一个人站在院中央迎风傲立,像一颗倔强的小萝卜头,而太后被李嬷嬷扶着,站在角落里气得浑身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慕云期看到眼前这一幕,登时觉得脑瓜疼。他脑中莫名浮现出一个历史遗留问题:亲娘和媳妇同时掉水里去了他先救哪一个?   虽然他不用选择救亲娘还是救媳妇,但夹在太后和百里芜火花四溅的视线中间,慕云期一时不知道先去哪边。   犹豫片刻,慕云期还是先走到了太后身边,关切地问:“母后,您没事吧?”   太后惊魂未定,这会儿身子还哆嗦,她指着百里芜对慕云期说道:“皇帝,你瞧瞧你挑得这个好侍卫……”   慕云期顺着太后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百里芜,发现这小丫头居然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放佛是对自己先安抚太后表示不满。   长幼有序,他先来安抚年纪大的难道不对吗?这小丫头真是……   “母后消消气,朕先扶您进去休息,剩下的事情朕来解决。”慕云期收回目光,伸手要去扶太后进去,太后却推开他的手,愠怒道,“皇帝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如此大逆不道之徒,留在皇宫里那还了得?”   慕云期脾气很好的样子,耐心道:“母后,朕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大概。听说是有人污蔑百里芜与宫女私通,其实这是个误会,这百里芜本来就是女儿身,如何能与宫女私通呢?”   “女儿身?”太后和李嬷嬷一愣,惊讶地看向百里芜。   百里芜也不怕她们看,坦坦荡荡地站在那里,目光里盛满了鄙夷,心里暗骂她们没脑子。   太后和李嬷嬷将百里芜打量了一番,只见她身形纤细,生的眉目清秀,朱唇秀口,喉间也不见喉结,竟真的是个水灵的小姑娘。   “这……”太后不悦地剜了李嬷嬷一眼。   李嬷嬷两腿一虚,立即跪了下来:“老奴眼拙,竟没看出这百里侍卫是女儿身,老奴哪里能想到她是女扮男装?”   太后这会儿也回过神来,虽然“私通”这个罪名不能成立了,但一个女孩子穿着男人的衣服做侍卫,这也是不合常理的。她厉声责问道:“皇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让一个丫头女扮男装给你当侍卫?这岂不是霍乱宫闱?”   慕云期不急不恼道:“母后,这百里芜虽是女儿身,但身手可不比任何一个男儿差。朕也是看中了她的身手,才破格让她做侍卫的。”   “百里芜?”太后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姓百里?”   慕云期答道:“是的,她是云蒙谷谷主百里尧的弟子,是父皇临终前让百里尧送来的人。”他故意提起父皇,讲明百里芜的来历,为的是让太后看在父皇的面子上放过百里芜。   “百里尧?”太后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一变,眼底好似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又恢复原来的神态。   慕云期捕捉到她这一表情的转换,便问了一句:“母后认识百里师父?”   “嗯,听你父皇提到过,他是你父皇在云蒙谷学武时的师兄吧?”太后已然不像方才那般气恼,语气也平稳了起来,且多看了百里芜几眼。   既然认识,那这件事便好办了,慕云期顺势循循劝道:“原来母后也认识百里师父,这百里芜就是百里师父送来的。她初入皇宫没多久,身上江湖气重,性子也乖戾了些,但绝对没有恶意。最近朕公务繁忙,也忘了找人教她学一些皇宫的规矩,想来她今日冲撞母后也并非存心而为,朕回去会好好教导她的。”   慕云期将一半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护犊之意溢于言表,太后再生气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况且“私通”这件事也因为百里芜女儿身份而变成了一个乌龙,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太后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索性便将人还给慕云期了:“既然这件事是场误会,皇帝你就把人带走吧。哀家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母后好好休息。”慕云期准备亲自将太后送回房中,刚走没几步,百里芜居然追了上来。   “阿沁呢?”百里芜盯着太后,梗着脖子一副誓要问出阿沁的下落的样子。   慕云期睨了百里芜一眼,心想这小丫头怎么这般不识时务,好不容易把太后安抚下来,她偏又凑过来重新点火。   可看到她如此较真,一副不问出阿沁下落便不罢休的模样,慕云期就知道她不是那么好打发了,于是便笑着对太后说:“母后,既然是场误会,那个小宫女?”   太后看了一眼百里芜,眸中划过一丝厌恶之色,说道:“李嬷嬷,待会儿去把人放了。”   李嬷嬷答道:“是,太后。”   如此事情也算是比较妥善地解决了,慕云期将太后送回房中后,也没有多留,只简单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出来。   院中,白敛已经让那些受伤的侍卫分批去太医院治伤了,百里芜还站在哪里,撅着嘴不高兴。   慕云期走上前去,敲了她脑袋一下:“你还不高兴了?你看你干的好事……”   “我干什么了?我没有与宫女私通,是她们不长脑子!”百里芜不服气道。   “那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是他们先动手的。”   “那你也不能恃强凌弱啊。”   “我打他们之前不知道他们这么弱啊。”   “……”得,说不过她。慕云期捏了捏她的脸,哄孩子一般,温柔道,“好了,不生气了,跟朕回去吧。”   嗯?不骂她了?   百里芜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他会狠狠地将自己骂一顿呢?她连应对的词都想好了他怎么不骂了呢?   不过他不骂自己,百里芜也不会上赶着讨骂。她跟着他往回走,刚走没几步,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百里芜揉了揉肚子,悻悻道,“我还没吃早饭……”   走在前面的慕云期应了一声:“知道了。”还有脸说,起得比他这个做皇帝的还晚。   百里芜捧着肚子又咕哝了一句:“我饿……”   慕云期捏了捏眉心:“朕说朕知道了。”   就知道吃,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也没忘记吃。   慕云期也没有用早膳,刚一下早朝便被白敛拉到这里来,生怕百里芜在这里受到太后的为难。其实慕云期早就料到,以百里芜这不肯吃亏的性子,受为难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回到行宫时,御膳房那边已经将慕云期的早膳送了过来,刚煨好的蔬菜瘦肉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闻着便叫人胃口大开。   百里芜知道自己不能同慕云期一桌用饭,便耸眉耷眼地站在一边默默流口水,心想着待会儿去找白敛要点东西先垫垫肚子。   “过来。”慕云期忽然唤了一声。   百里芜猛地抬起头来:“叫我吗?”   慕云期冲她勾了勾手,百里芜一脸不解地走了过去。   “想吃什么,自己夹吧。”慕云期让常公公拿来一个空盘子和一双筷子,递给百里芜。   百里芜执着筷子一脸不敢相信:“那我夹了啊。”说着筷子就已经伸了下去,但眼睛还望着他,似乎是在等他再一次确认。   慕云期笑容暖暖的,看向她的眼神也暖得像是要融化:“嗯,给朕留点……”   百里芜脸颊一红,低头飞快地将能夹的东西都夹走了大半,站在一边捧着盘子吃得咯咯直笑。   慕云期看她那傻乎乎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百里芜吃着吃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抬头问慕云期:“陛下,我今天冲撞了太后,你为啥还对我这么好?”   “你也知道你冲撞太后不对了?”慕云期嘴上揶揄了她一句,手里却给她盛了一碗粥,“母后管理后宫,事事都做的很好,唯独对于男女之事过于严苛。其实咱们岐国民风自由,男女交往本就是个人自由,男女之间可以坦坦荡荡地交朋友,也可以互生好感相互爱慕,这本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母后却对此事厌恶极深,甚至有些时候小题大做。朕同母后聊过几次,可母后似乎听不进去,你如今闹了这一回,也算是给母后一个警醒,希望她以后能把这种事看开些……”   这样说来,百里芜今日所做之事歪打正着,正合了慕云期的心意,所以他才会如此袒护自己。   “我记得你跟太后说要管教我来着?”百里芜歪着脑袋看他,“你真的要管教我吗?”   慕云期倒不是真的要管教她,只不过有些她有时候不讲分寸,在宫里容易给别人抓到把柄。“宫里有些规矩,你还是要学一些的。”   百里芜不是很情愿:“可我是来保护你的,不是来学规矩的。”   “给你加俸禄!”   “啥时候开始学规矩?”   “喝完粥就学。” 第10章 救人   关于百里芜与宫女私通这件事,原本以为就会这么过去了,可是晚上的时候,百里芜刚要歇下,忽然又有个小宫女过来找她,自称是阿沁的朋友。   “百里侍卫,阿沁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那小宫女快急哭了。   “嗯?”百里芜有些疑惑,“今天早上太后已经答应放人了啊。”   “可是阿沁真的没回来,她会不会出事了啊?”小宫女手足无措,声音也染了哭腔,“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宫女和侍卫被扣上‘私通’的罪名,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在也没回来。”   “你别哭,我去问问。”百里芜让小宫女先回去等消息,然后她去找了白敛,让白敛帮忙查一下阿沁的下落,一查才知道,昨天晚上半夜的时候阿沁就被李嬷嬷的人带走了,确实到现在也没见放人。   “这李嬷嬷说话不算话么?我找她去!”百里芜扭头就要去找李嬷嬷,被白敛拉住。   “你白日里刚与她起了冲突,如今又直接找上门去要人,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她凭什么不放人?”   “话虽这么说,但她毕竟是太后身边的人,若是太后计较起来……”白敛担忧道,“不然我们去找陛下商量一下吧?”   百里芜甩开他的手:“你去找陛下商量吧,我先去李嬷嬷那里查探一番。”   百里芜想走,白敛知道他是拦不住的,于是只好叮嘱了她一句:“你做事把握些分寸……”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去。   百里芜自然是听不进去的,虽然她和阿沁只见过一次,并无多少渊源,可这种心眼好的姑娘因为给自己缝个鞋子就遭受这种无妄之灾,若不把她救出来,百里芜心里也过意不去。   寿康内,刚伺候太后睡下的李嬷嬷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想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李嬷嬷心里还一肚子火。她当年是随太后一起入宫的,陪着太后从一个小小的秀女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太后生来身份高贵,她沾着太后的光,一路走来很是顺利,从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今天百里芜让她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这个仇,她记下了。   李嬷嬷刚回到房中,正摸索着去点蜡烛,忽然整个屋子亮了起来。她一惊,打眼瞧见屋子里端端坐着一个人,正面无表情地瞧着她。   李嬷嬷登时双腿发软:“你……”   刚喊出一个字,眼前一晃,那人已经窜到自己身边,扼住了她的脖子。   “阿沁在哪?”百里芜问她。   李嬷嬷稳了稳情绪,故作镇定道:“今天早上便放她回去了,这会儿我怎么知道她在哪?”   百里芜根本不信,也不想浪费时间跟她耗费口舌,她点了李嬷嬷身上的一处痛穴,李嬷嬷疼得要尖叫,又被百里芜封了哑穴,根本叫不出声来,痛得直冒冷汗。   “你确定你不知道阿沁在哪里?”百里芜问她的时候,不急躁也不恼怒,声音冷冷的没有温度,明明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却让李嬷嬷听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李嬷嬷咬着牙摇了摇头,身上被百里芜又点了一下,痛得她眼前一黑,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衣服登时被汗水湿透了。   百里芜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稚嫩的脸上冷凝着一股煞气,让李嬷嬷不寒而栗。她尝试着向门口爬去,想去求助外面的侍卫,可刚爬了一步,便被百里芜踩住了衣襟。   百里芜顺势蹲了下来,歪着看着她,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   李嬷嬷吓得要哭了,再也不敢逞强,流着老泪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阿沁的下落。   百里芜这才点开她的哑穴,也不怕她喊人进来,当然李嬷嬷也不敢喊人,她颤抖着说:“阿沁被送去郊外的黑山林了。”   百里芜眼睛一眯:“具体位置?”   李嬷嬷瑟缩着身子说:“山林的东北位置有个大坑,她应该在那里。”   “你们居然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丢在那种地方?”百里芜咬着牙道,“老子回来再找你们算账。”   百里芜一掌将她劈晕,然后直接打开房门跳上屋顶,直奔慕云期的寝宫。   附近的侍卫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对啊,啥东西飞得这么快?”另一个侍卫一脸懵逼,“咱们去看看吧。”   慕云期的寝宫内,白敛刚刚向慕云期禀报完阿沁的事情,百里芜就从外面直接窜了进来:“陛下,给我一匹马,我去救人。”   慕云期看她这样应该已经知道了阿沁的下落,虽然阿沁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但再怎么低微也是一条生命。慕云期也不耽误百里芜的时间,立即安排白敛带她去骑马:“带几个侍卫一起去。”   百里芜和白敛一行几个人很快出了皇宫,直奔城门。守城的士兵认识白敛,立即打开城门让他们出去,不出半个时辰,他们便赶到了那片黑山林,按照李嬷嬷所说的东北方向,他们找寻起来。   但黑山林太大,即使是东北一角也让他们好一顿找。这几天天气也不好,今天傍晚还下了些雨,这会儿地上又湿又滑,天上也没有月亮照明,他们一行人找的很艰辛。   “分开找吧。”百里芜提议道。   “也好,咱们两两分组。”毕竟是天黑,就算分开找也要至少两人一组。白敛和百里芜一组,同另外几个侍卫划分了区域找人。   百里芜和白敛很快找了了山林深处,想来李嬷嬷所说的东北位置根本就是骗她的,这个位置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坑,白敛倒是想起来一些传闻:“之前有人说,前朝有位皇帝暴虐,诛杀了好几个家族的人。他们的尸体没有人善后,便随意在这山林中挖了个坑扔了进去,莫不是说的就是这个坑?”   “还有这种事?”百里芜听着都觉得残忍,杀了几个家族,那得多少个人啊?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但愿不是真的。”白敛说着,自己心底也有些发寒,愈发觉得这个山林阴森不已。   这时,百里芜忽然听到“扑通”一声,好似是什么东西坠落水中发出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百里芜问白敛。   白敛摇摇头:“什么?”   百里芜拉住他的胳膊,示意让他先不要动,不要发出声音,然后竖起耳朵全神贯注搜寻声音的方向。   那坠落的物体应该是个活物,在落入水中之后,扑腾出了水花。   莫不是阿沁?   百里芜瞳孔骤缩,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后便立即跑了过去。   她轻功极好,一转眼便没了人影,好在白敛轻功也不错,勉强跟了上去。待他赶到百里芜身边时,百里芜已经找到了那个大坑。她弯着腰努力往下瞧,但夜色太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阿沁,你在下面吗?”百里芜试探着唤了一声。   没想到下面居然真的传来了阿沁沙哑虚弱的声音:“是……百里侍卫吗?”   百里芜听见她的声音,想也不想就要往下跳,被白敛一把拉住:“你站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救我,方才这里掉下一头狼,我好怕……”下面的阿沁哭着说道。   “你带绳子了么?”百里芜问白敛。   “带了。”白敛从背后拿出绳子来。   “还是我下去吧,我身子轻,一会儿你把我拉上来就行。”百里芜一边说着,一边将绳子的一端系在自己身上。   “也好,你小心些。”白敛从靴中掏出一把匕首给她,然后拽着绳子的另一端,慢慢将百里芜放了下去。   那大坑的下面像是沼泽一般,又是水又是泥,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恶臭,百里芜被熏得险些吐了出来。   好在百里芜恰好落到了阿沁旁边,她拨开泥水中的杂物,半是走半是游的来到阿沁身边,将她从泥淖中拽了出来,然后解开身上的绳索给她系上:“别怕,我来了。”   “百里侍卫……”阿沁在这恶臭的泥水中泡了快一天一夜,这会儿身子已经到了极限,气若游丝,“有狼……”   “我知道,没事的,你先上去。”百里芜给她系好,然后喊了白敛一声,白敛立即扯着绳索,将阿沁往上拽去。   身后传来异响,百里芜转过身来,那头野狼已经游了过来。百里芜举起方才白敛给她的匕首防范着。待那野狼扑过来时,便扎了下去。   野狼哀嚎一声游开了,看来没有扎到它的要害。   上面的白敛已经将绳子重新放了下来,百里芜不再去管野狼,迅速的将绳子系好:“可以了,拉我上去。”   “好。”白敛立即手上用力往上拉。百里芜人小身子轻,只是因为身子陷在泥里,一开始有些吃力,待她整个身子从泥水中脱出,白敛才觉得绳子轻松了些。   百里芜一手拽着绳子,一手捏着鼻子,正顺着白敛的力道往上升的时候,小腿忽然一痛,而后身子一沉,竟是那头狼咬住了她的小腿肚。   腿上的疼痛叫百里稍稍皱了一下眉,继而反手就是一刀,直接刺进了狼的眼睛里,那狼痛得身子都扭曲了,只好松开了嘴。   白敛将百里芜拽上来之后,立即检查她的伤口:“这狼牙不干净,我帮你先挤出些血水来。”   “嗯。”百里芜并没有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她举目去看阿沁,问她,“你还好吗?”   “多谢百里侍卫的救命之恩,我以为,以为我会死在这里……”绝望之后的重生,让阿沁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百里芜看不得别人哭,又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说:“你别哭了,以后在皇宫我罩着你,不会再让别人害你了。”   正在给她挤血水的白敛抬头看了她一眼:这话从一个小丫头嘴里说给另一个小丫头听,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第11章 生病   回到皇宫后,阿沁被送去太医院诊治身体,百里芜也被白敛背过去了。   百里芜本不愿让他背,毕竟腿上不过是小伤,可白敛担忧得紧:那大坑里又是污水又是污泥,那狼牙也不知道有多脏,万一这些脏东西顺着伤口进入身体就不好了。   太医院给百里芜看过之后,也证实了白敛的担忧:百里芜的伤口是小,但很有可能会引发别的症状。   阿沁那边也不容乐观,她在污水里泡了太久,身子骨差点泡坏了,被丢下去的时候还不小心喝了几口污水,这会儿已经昏迷过去了。   慕云期没有睡着,听见他们回来便过来瞧瞧,还带了两个宫女过来给百里芜和阿沁洗漱换衣。   百里芜和阿沁都在污水里泡过,得彻底清洗一下。太医院嘱咐宫女,伺候两人洗完后,一定马上送回太医院。尤其是百里芜,伤口若沾了水,得重新上药。   可等到宫女们带两人回来的时候,百里芜就已经不太舒服了,但又说不明白是哪里不舒服,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酸痛,提不起力气来。   “我好累,我想回去睡觉。”百里芜恹恹地说道。   慕云期看她脸上红扑扑的,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便说:“再让太医诊治一下,没什么问题再回去。”   “哦。”百里芜乖乖伸出手臂让太医把脉。   太医给她把了脉,又试了她额头上的温度,眉头便皱起来了:“怎么这么快起热了?”而后又去瞧了瞧阿沁的情况,道了声“奇怪”。   “她怎么样?”慕云期问太医,白敛亦是一脸紧张。   太医脸色凝重:“百里侍卫起了高热,应该是伤口受到感染引起的。按理说不该这么快烧起来的,那小宫女比百里侍卫的情况要严重许多,可是她目前体温还算正常,而百里侍卫却……”   “怎么会这样?”慕云期走到百里芜身边,抬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竟是烫得骇人。“百里芜,你还好么?”   “陛下,”百里芜忽然抓着他的手,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好冷……”   慕云期愣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百里芜抓着他的衣服,攀了上来。他刚想推开她,却发觉她是真的冷,身上在打哆嗦,牙齿碰的咯吱咯吱响,闭着眼睛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慕云期心中一动,干脆敞开了衣衫将她裹住,扭头对太医说:“先想办法给她退热。”   “是。”太医忙去开药方,然后去抓药,熬药。   慕云期抱着百里芜坐在凳子上,百里芜缩手缩脚,干脆整个人都窝进了他的怀里。好在她身形小,正好被慕云期囫囵抱住。白敛见她还是喊冷,便寻来一床棉被给百里芜盖上,又去生了个火炉端来。   屋中很快热了起来,慕云期抱着滚烫的百里芜坐在火炉边,把自己热得直冒汗,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   白敛怕他热坏了,便说:“陛下,要不您先把阿芜放下,这火炉很暖,让她自己烤着。”   慕云期这会儿确实热得衣衫都湿透了,可怀里的小人儿紧紧地挨着他,他稍微移开一点,她又迫不及待地拱进来,拼命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哼唧哼唧地叫他根本放不下。   慕云期擦了擦脸上的汗,说:“没事,朕再抱一会儿。”说完低头去瞧百里芜,问她,“还冷吗?”   怀中的人儿已经闭上了眼睛,两条秀气的眉毛委屈地皱在一起,含糊不清地咕哝道:“冷,外面的雪下得好大,阿黄的小屋子都被埋起来了,徒儿掉进雪窝子里了,抓了一只野兔子,今天不想练功……”   这都什么跟什么?   慕云期又将她抱紧了几分,吩咐白敛:“去看看药熬好了没,人都烧糊涂了药怎么还没端来?”   一刻钟后,太医终于端着药急匆匆赶了过来,慕云期拿过来就要往百里芜嘴里灌,白敛忙上前拦住:“陛下,烫,吹吹……”   “哦。”慕云期将已经递到百里芜嘴边的药碗撤了回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端着药碗的指腹有些灼痛,可想而知里面的汤药应该是十分烫人了。   他将药碗搁在桌上,用汤匙搅着散发热气,白敛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小扇子,慕云期一边搅,他一边扇,看得旁边的太医一脸疑惑:这小侍卫是什么来历?居然能让陛下和一等侍卫一同伺候喂药?看来地位非同一般啊。   在慕云期和白敛的努力下,药很快就凉了,慕云期担心百里芜怕苦,还让太医准备了蜜饯。没想到百里芜竟出奇地配合,不仅就着他的手将药一饮而尽,还咂咂嘴说:“再来一碗……”   真是个吃货。   药效并没有那么快,所以百里芜还是害冷,抱着慕云期不撒手。慕云期心想她喝了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况且这会儿他实在热得有些受不了了,便想让白敛先把她抱下来,自己好凉快一会儿,可白敛刚要拉开她,百里芜闭着眼睛就是一拳,白敛躲开,再拉,又是一拳……   “这……”白敛无奈地看着慕云期。   慕云期也没想到生病的百里芜会这么粘人,他挣脱不开,只能由着她抱:“白敛,再去给朕端一壶凉茶来。”   百里芜抱着慕云期一直到后半夜才松开手,太医过来查看,说是终于退热了,脉象也稳定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这一场高热来得迅猛,去得也迅猛,让太医连连称奇:“第一次见这样的体质,这个百里侍卫果真不是一般人……”   高热退了,百里芜自然不害冷了,都不用慕云期动手,她自己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抵着他的胸口闭着眼睛嚷嚷:“什么玩意这么热?热死老子了……”   白敛:“……”敢说陛下是什么玩意?   慕云期:“……”吃完饭就骂娘,放下筷子就砸锅,等明天这丫头病好了,必须得打一顿了。   “还不赶紧把她抱走?”慕云期站起身来,一把将百里芜扔给白敛。旁边的宫女忙过来给他整理好衣服,他刚走了两步,忽然觉得头晕得厉害,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陛下,您怎么了?”白敛赶紧将百里芜放到一边,跑过来扶着慕云期。   慕云期脸色苍白,浑身冒汗,皮肤灼热,白敛扶着他重新坐下,太医立即上前检查,最后诊出:“陛下这是中暑了!”   白敛:“中暑?”扭头看向火炉以及火炉旁边某个睡得小呼噜一串一串的丫头……   第二天百里芜睡醒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太医院看阿沁。   阿沁是下半夜烧起来的,好在有太医守着,很快控制了病情,这会儿也已经苏醒,人还是很虚弱,小脸煞白煞白的。太医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回去再修养几日就好了。   百里芜跟着太医去给阿沁抓药,期间太医也为她重新检查了一下腿上的伤口,嘱咐她最近还是不要多动,能静养最好。说着还为百里芜把了脉,说道:“你这体质着实特殊,昨晚那场高热来得异常凶险,你现在居然一点事都没有。若是换做其他人,许是脑子都能烧坏了……”   “我本来就不是普通人。”百里芜一脸神秘道。   “哦?”太医好奇地递过耳朵过去,“那你是什么人?”   百里芜眉眼弯弯:“我师父说我是奇才,奇才是不会轻易挂掉的。”   太医:“……别闹,有病还是要治的。”   百里芜不跟他聊了,帮阿沁拿了药后,又亲自将她送了回去,然后才去找慕云期。   算算时间,慕云期这个点应该还在上早朝,百里芜腹中空空,正好趁这个时间去吃点东西。她瘸着一条腿晃晃悠悠去了御膳房,扒着门框问里面的御厨:“有没有萝卜黄瓜什么的,我先填填肚子……”   对方很熟练地递给她一根胡萝卜。   身后忽然传来白敛的声音:“你大病初愈,怎么能吃那个?”   百里芜转过身来:“你怎么在这里?”这会儿他应该守着慕云期上早朝啊。   白敛看出她的疑惑,说道:“陛下今天不舒服,没有上早朝,我过来看看陛下的药膳做好了没?”   “药膳?”百里芜疑惑,“陛下生病了?”   “嗯。”白敛给她一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百里芜不懂这个眼神,还念道:“好好一个人,怎么说病就病了?”   白敛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还有脸说,还不是因为你?”   百里芜一脸无辜:“因为我?”   “要不是因为抱着你烤火,陛下怎么会中暑?”   百里芜奇怪道:“陛下为什么要抱着我烤火?他冷吗?”   “失忆了?”白敛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真把脑子烧坏了?昨天晚上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百里芜仍是一脸懵懂。   “罢了罢了。”白敛揉揉她的脑袋,“你腿上还有伤,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去。”   白敛还没把慕云期中暑的事情说清楚,不过看他表情不像是跟自己闹着玩的,难不成慕云期真的因为自己中暑了?她想了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得去看看慕云期才是。   白敛进御膳房看了一下给慕云期的药膳还没做好,出来的时候百里芜已经拖着那条受伤的腿往慕云期的行宫走去了。   “嗯,还算有点良心……” 第12章 探病   百里芜想见慕云期,常公公知道两人的关系,并没有阻拦,还主动将人迎了进去。   慕云期果真是病了,半躺半坐在榻上,旁边垒着一摞奏折,他手里还拿着一本,扶着脑袋正看着。他的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眼睛下面有一圈乌青,想来昨晚也没有休息好。   听见有人进来,慕云期抬眸看了一眼:“你怎么过来了?腿上的伤好了么你就到处乱跑?”   “我没有跑,我是走着过来的。”百里芜往前走了几步,同他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白侍卫说你不舒服,所以我过来看看你。”   “哦,所以你是来探病的?”慕云期瞥见她手中的胡萝卜,笑道,“不错,还知道不能空着手来……”   百里芜举起手中的胡萝卜咬了一口:“这个是我自己吃的,不是给你的。”你的药膳还在准备呢。   慕云期不知道她是从御膳房那边过来的,原本也只是逗逗她,没想到她这么不给面子:“朕还不稀罕吃呢。”   说完低下头继续看奏折,百里芜也没走,就站在旁边一边啃胡萝卜一边看他。   “那边有凳子,自己搬来坐。”慕云期头也不抬道。   百里芜屁颠屁颠去搬凳子去了。   在百里芜嘎嘣嘎嘣地啃胡萝卜的声音中,慕云期看完了一本奏折,准备看下一本的时候,常公公端着药膳进来了,放在榻边的小桌子上。   后面的小太监还端来满满一盅绿豆粥,煮的软糯的绿豆粥里加了糖,闻着又香又甜,配着几碟清新的小菜,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百里芜嚼着胡萝卜的嘴半天没闭上,差点流出口水来。她把那根啃了一半的胡萝卜往慕云期怀里塞:“陛下,这个给你吃……”   慕云期心里暗爽:“朕不喜欢吃胡萝卜,你去给朕盛碗粥。”   百里芜乖乖照做,给慕云期盛好粥放在他面前,说:“陛下,我早上起来去了太医院,给阿沁抓了药,还送她回去了。我本以为你在上朝,想着先去找点东西吃,可白侍卫告诉我陛下你生病了,我饭都没吃就过来看你了……”   她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想来也是看在吃的份上,小嘴巴秃噜秃噜的,生怕他听不出她真正的意思。慕云期偏要装作听不出的样子,逗她:“说重点。”   百里芜攥着手中的胡萝卜,掀起眼皮飞快地瞧了他一眼,低头说:“我没吃早饭,你分我一点行不?这么多你也吃不下……”   今天的早膳确实比平常要多出一倍,是慕云期特意嘱咐的,虽然都是药膳,但大多是补气的,常人吃了也无碍,况且百里芜也算是大病初愈,需要补补身子。慕云期原本想的是让人送一份给百里芜,但现在她自己主动过来了,正眼巴巴地望着,慕云期扭头对常公公说道:“再添一副碗筷。”   百里芜一听,便知道慕云期是同意了,于是赶忙追加了一句:“拿个大点的碗。”   “要大碗作甚?”慕云期问她。   “大碗装得多。”毕竟她不能与他同桌进膳,拿个大碗多装一点再走。   慕云期看出她的意图,说道:“小碗即可,你坐在这里慢慢吃。”   “我能跟你一起吃?”百里芜惊讶道,“常公公不是说,依照宫归,除了太后和陛下的妃嫔,其他人是不能与陛下一起用膳的么?”   陛下瞥了一眼还未走的常公公:“哦,你说过吗?”   常公公是谁啊,他可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虫,陛下一个眼神他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立即回到道:“奴才说过吗?没有说过吧,百里侍卫许是记错了……”   百里芜怎么可能记错,她望着常公公认真道:“你说过,上次你明明……”   慕云期打断她:“行了,就今天长嘴了是吧叭叭个没完,给你台阶你不知道下么?”   寿康宫内,昨晚被百里芜打晕的李嬷嬷已经醒来,误了伺候太后起床洗漱的时间,赶紧跑了过去。   太后正在用早膳,见李嬷嬷进来给她行礼请安,也不搭理,也没叫她起身。   李嬷嬷见太后如此漠视自己,便料到事情不妙,于是当即跪了下来:“太后娘娘,奴才有罪。”   太后搁下筷子,缓缓道:“既然知道自己有罪,就去永巷领罚吧。”   李嬷嬷没有想到太后会如此干净利落地处罚自己,忙磕了个头,哭道:“娘娘,是奴才无能,奴才没有把事情办好,奴才甘愿领罚,只是奴才遗憾再也不能伺候娘娘了……”   “行了,”太后看了她一眼,眸中流露出些许不忍来,毕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奴才,对自己忠心耿耿,要不是这次做了蠢事,她也不想将李嬷嬷调离自己身边。“昨晚那百里芜已经将那宫女寻回,连皇帝都知道这件事了,叫哀家如何在皇帝面前说的过去。你先去永巷呆着吧,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   李嬷嬷一听,才明白过来太后不是真的要处罚自己,而是让自己去永巷避避风头,心中登时大喜:“多谢娘娘,奴才这就去永巷……”   太后摆摆手,让她离开,自己也没了吃饭的兴致。   这时,有宫女进来禀告,说是萧姑娘进宫来给太后请安了。   宫女口中的“萧姑娘”,是当朝萧太师的女儿萧秋雨,萧太师是太后的大哥,所以萧秋雨便是太后的侄女,唤太后一声姑姑。   太后听闻萧秋雨来了,这才露出些笑容来。   不多时,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裙的女孩走了进来,盈盈十六七的年纪,但容色秀雅端庄,明媚绝伦,不大的年纪却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给太后姑姑请安。”萧秋雨开口,声音柔柔的,很是动听。   太后见到她便很高兴,走上前去携着她的手道:“秋雨来得正好,你表哥病了,咱们瞧瞧他去。”   萧秋雨乖巧地由着太后拉着手,随太后一起去了慕云期的行宫。   慕云期和百里芜饭吃到一半,白敛便进来说:“陛下,太后和萧秋雨小姐过来了。”   慕云期和百里芜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他,白敛愣住了:百里芜居然和陛下一起吃饭?他跟着陛下那么多年了,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白敛心中一下子就失衡了。   百里芜一听太后来了,当即加快了进食速度,想赶在太后进来之前把肚子填饱。慕云期搁下碗筷,对她说:“慢点吃,朕出去看看,你就坐在这继续吃。”   “我还得去找李嬷嬷算账呢。”百里芜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道。   “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朕帮你处理。”慕云期顺手刮走她嘴角的一颗饭粒,然后起身出去了。   手指触碰脸颊的时候,百里芜心中突然酥了一下,叫她一时怔住。   白敛亦是注意到慕云期的这个动作:陛下何时这么宠着百里芜了?这般亲昵地动作居然做得这般自然?   联想到昨天晚上陛下抱着百里芜不撒手的样子,白敛眉头一跳:难不成陛下喜欢上这个小丫头了?   他又去瞧百里芜,只见她捧着饭碗一脸迷茫两眼懵懂的样子,怔忪了一会儿才抹了一把嘴低头继续吃饭,白敛心中稍稍放松下来:这小丫头怕是不懂陛下的心意吧。   不懂也好……   白敛没有多待,随慕云期走了出去。此时太后和萧秋雨已经走了进来,萧秋雨落落大方地给慕云期行了礼,抬头看了过来,好一张温柔可人的脸。   这才是女人。   白敛心中想:里面那个黄毛丫头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萧秋雨注意到白敛的眼神,冲他礼貌地笑了笑,客气而疏离,但眸中却流露出淡淡的欣喜来。 第13章 表妹   太后见慕云期出来,心疼得责怪道:“皇帝你身子还病着,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   “朕没事的,母后。”慕云期虚扶着太后坐下,然后才去瞧萧秋雨,“表妹也坐。”   “谢陛下。”萧秋雨轻声道了谢,然后坐了下来,安静地听太后和慕云期说话。   常公公奉了茶过来,太后一边喝茶一边说道:“皇帝,你亲政也有一年多了,是该考虑纳妃的事情了。那宫女太监伺候得再好,也不如身边有个体己的人。你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纳了两个侧妃了……”   “母后说的是,只是朕刚登基没多久,如今朝堂上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朕还是觉得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实在无心考虑纳妃之事。”慕云期笑呵呵道。   太后语重心长道:“朝堂之事也并非一朝一夕能打理好的,再说多子多孙是国家之福,社稷之福,你纳了妃,有了子嗣,那也是江山社稷之福。”   “母后说的是,朕会好好考虑的。”慕云期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只好含糊地先答应下来。   太后看他这般应付的态度,便晓得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正好,过几日便是十五了,戏班来宫中唱戏,哀家便邀请四品以上官员的女眷进宫看戏,届时陛下先选一选,看看哪家的姑娘合眼眸。”   “让母后费心了。”邀请便邀请吧,到时候说一个没看中就好了。   “对了,今天早上李嬷嬷主动到哀家房里请罪了,关于那个小宫女的事情,说她一时气不过,犯了糊涂,拿那小宫女出气,做下了错事,哀家已经罚她去永巷了。”说着,太后还叹了口气,“这老奴,仗着在哀家身边待得最久就敢乱来,着实叫人气愤。”   慕云期本还想着问问这件事,没想到太后主动说了出来,她既然已经罚了李嬷嬷了,慕云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李嬷嬷此番作为和草菅人命无异,用心着实险恶,这样的人母后以后不要再用她了。”   “皇帝说的是,哀家也没想到李嬷嬷是这样的人,也怪哀家识人不清。”太后不仅没有为李嬷嬷开脱,而且还流露出一丝自责来吗,又与慕云期聊了几句,便说,“瞧哀家,一说起话来就唠叨个没完,忘了皇帝你还病着。你快回去歇着,哀家就不耽误你养病了。”   慕云期道:“母后哪里的话,母后专门过来看朕,朕觉得身上的病都好了大半。”   “你惯会逗哀家开心。”太后笑了笑,转过头来对萧秋雨说,“秋雨,你留下来陪你表哥聊聊天吧,他整日闷在这皇宫里,围着政事转悠,日子过得实在乏善可陈。你同他说些宫外的事情给他解解闷,今天就别让他看奏折了……”   看来太后很懂慕云期,知道他今天肯定不会乖乖躺在床上养病的。   不过太后将萧秋雨留在这里,其中的意味也是显而易见的。萧秋雨是太后最喜欢也最看重的侄女,太后一直想撮合两人。   慕云期和萧秋雨何尝不知太后这样安排的意思,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些许的尴尬,但面上却是不好拒绝太后的。   太后走后,萧秋雨站在那里和慕云期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主动开口说道:“陛下,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慕云期想到里面还有一个百里芜,这会儿也不知道吃没吃完饭,若是叫萧秋雨看到了,指不定会联想到什么。况且萧秋雨又是太后那边的人,百里芜刚与太后起了冲突,若是萧秋雨回头再与太后说些什么,怕是要影响他与太后之间的母子关系了。   想到这,慕云期便说:“多谢表妹的好意,只是朕的寝室里一股子药味,怕熏着表妹,表妹还是别进去了。”   慕云期如此说,萧秋雨以为他故意与自己避防,不想让自己进去。当然她也乐得不用进去,回头若太后问起来,她也有理由可说。   “既然这样,”萧秋雨刚想说既然这样,那她就不打扰了。可是话还没说完,寝室里忽然传出一个响亮的饱嗝。   “嗝!”   声音清脆响亮,一听便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萧秋雨眼睛一亮:她本就对太后撮合她和慕云期之事不满意,可家中父母和太后逼得太紧,她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拒绝理由。如今若是能在慕云期的寝室里捉到另一个女孩子,她就可以以此为由,拒绝父母和太后的好意。   如此,萧秋雨话锋忽然一转,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将陛下送进去就出来。一时半会儿的,不妨事的,熏不着。”   慕云期看到萧秋雨眼波流转,小心思全写在脸上:看来她也是不想和自己在一起,才想着进去“捉奸”呢。   这倒是同他想到一处了,既然她想进去看,那便进去吧。   “有劳表妹了。”慕云期转身往寝室走去,萧秋雨忙跟上,本想虚扶他一下,但慕云期自己一个人也走得很利索,想想还是不扶了。她故意走在慕云期后面,将身子隐了去,想撞见里面的女孩子一个措手不及。   百里芜这会儿吃得有些撑了,慕云期在外面好半天不进来,盘中的东西几乎都被他吃光了,还不小心打了个饱嗝,也不晓得外面的人听见没有?   盅里还有一些粥,百里芜听见慕云期往这边走了,便盛到他的碗里,然后起身站到一边。   方才太后和萧秋雨的话她也听了个大概,如今萧秋雨要进来,她自然不能坐在那里叫她看见的,毕竟这是不合宫规的事情。   慕云期进来之后,便看到桌上盘子清净,自己碗里还有半碗粥,百里芜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半低着头,眼皮都不带瞧他一眼的,装得好像自己一直站在那里似的。   萧秋雨从慕云期身后冒了出来,去找房中的女孩子,可是她扫视了一圈,这里除了一个矮个儿的侍卫,再无别的姑娘。   奇怪,方才明明就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啊?   萧秋雨正疑惑着,却见慕云期走到那小侍卫面前,问那侍卫:“站这里做什么,吃饱了么?”   对方满目惊愕地抬起头来,显然没想到慕云期会这么问。   萧秋雨这才看到那小侍卫的容貌,面皮白净,五官秀气,眼眸清澈,生的一副好皮囊,莫不是个女扮男装的?   可再往下瞧瞧,脖颈以下的胸脯一片平坦,腰身倒是纤细,可是女子不该这么平啊,莫不是个娇俏的男孩子?   不对,既然方才这内屋里除了这个小侍卫再无旁人,盘中的食物也被人吃了干净,想来那一声饱嗝便是这小侍卫发出来的。   所以这人到底是男的女的?   在萧秋雨还没想明白的时候,那小侍卫已经被慕云期又牵到了桌子旁,指着那碗中不多的绿豆粥说:“朕这会儿不饿了,你不必给朕留粥,都喝了吧。”   萧秋雨的目光愈发复杂起来:陛下让一个侍卫吃他的早膳,这侍卫要是女孩还好,若是个男的,叫她以后该如何直视她这位表哥?   慕云期感受的到来历萧秋雨目光的探究,想来她也一时辨不清百里芜的身份和性别,于是干脆对她说:“表妹用过早膳么?若是没用过,朕叫人再准备一下。你瞧,桌上这些都被这丫头吃光了……”   丫头?   所以这个侍卫果然是个女孩子!   萧秋雨心中暗暗抽了一口凉气:陛下表哥真有趣味,居然把喜欢的女孩子扮成侍卫留在身边,惹不起,惹不起……   被夹在中间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当炮使的百里芜,眼看着慕云期将那半碗粥递到自己眼前,心想反正已经撑着了,也不在乎这点粥了,捧着碗一张嘴便也喝了下去。   “我出去了。”百里芜搁下碗,抱着肚子弯着腰就溜了出去。   不行了撑死了撑死了……   “你看这丫头,是不是挺可爱?”慕云期看着百里芜的身影,笑得暖融融的。   萧秋雨被他肉麻得不行,硬着头皮附和一句:“是挺可爱的……” 第14章 唱戏   太后爱看戏,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召戏班子进宫唱戏,平日里太后要是想看,也会传一些小戏进来演演,所以慕云期专门为太后建了一个戏台,就在离寿康宫不远的地方。   这次太后大张旗鼓地邀请四品以上官员的女眷进宫看戏,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何用意,于是纷纷带着自家一两个优秀的女儿,打扮得各有千秋,喜气洋洋地进宫了。   百里芜觉得新鲜极了,她没见过这么多好看的女孩子,宫里虽然也有漂亮的宫女,可是她们都穿着一样的宫女服,虽是整洁却死板,哪有这些官宦贵族家的女儿穿得鲜亮。   于是百里芜坐在戏台附近的一棵大树上,目不暇接,看得贼拉起劲。   按照太后的安排,慕云期也是要过去陪太后看戏的,然后借机选选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姑娘。   换句话来说,这是给慕云期相亲呢。   许是大臣们都知道了这件事,今日递的奏折也少了许多,慕云期早早处理完,太后那边便派人来请他去看戏了。   常公公走过来要伺候慕云期换衣服,慕云期摆摆手:“不必了,朕没这个心情。”   他确实没心思去相那群姑娘,且不论姑娘们好不好,慕云期想着,他的第一个女人,至少是他喜欢的,而不是合眼缘的。   只是他活了快二十年了,他喜欢的那个姑娘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腿肚子转筋呢,到现在都没出现。   想到这里,慕云期脑海中莫名冒出一个小人儿来,他带着常公公走了出去,问白敛:“百里芜呢?”   白敛答:“她早早去戏台那边了。”   慕云期笑得一脸宽慰:“还挺有心思,早早过去观察那里有没有刺客了?”   白敛如实道:“不是,她说要过去看漂亮姑娘。”   被打脸的慕云期:“……”真是皇帝不急丫头急。   太后今日特意挑了《西厢记》,讲的便是年轻男女相遇相爱的故事。慕云期姗姗来迟,胆大的姑娘们都翘首看着,害羞的姑娘们则是瞥一眼便赶紧低下头,红着脸不知所措。   慕云期坐在太后旁边,假装没看到那些姑娘期待的眼神,同太后一边聊着,一边看起戏来。萧秋雨也来了,就坐在太后和慕云期的后面,太后时不时扭过头来,同她说上几句。   戏演得着实好看,连坐在大树上的百里芜也看得津津有味,瓜子磕得贼溜。她让阿沁给她缝了两个小布袋,一个装瓜子,一个装瓜子皮,上面穿了绳子,吃完后将绳子一拉,那小袋子便合口拢上了,一点都洒不出来。   慕云期看戏的期间,偶尔往四周瞥一眼:白敛说百里芜早就过来了,这会儿也没瞅见,不知道在哪里猫着呢?   当然百里芜不只是在看戏,也在眼观八方,将所有人都看在眼底。   扮崔莺莺的戏子娇俏明媚,一颦一笑都是戏,比起台下的姑娘们也是不落下风的。而台下的姑娘亦是有备而来,有的背着琴,有的抱着琵琶,还有几个穿得花枝招展,该是想上台跳舞的。   那戏唱完上半场,要暂时歇息一盏茶的时间。便是这个时间,许多姑娘纷纷围到太后和慕云期身边,毛遂自荐地要上台弹上一首或跳上一曲,免得大家对着空台子无聊。   太后笑盈盈地说好,然后扭头对萧秋雨说:“哀家最喜欢听你弹琴了,一会儿你给哀家弹一首。”   “是,太后娘娘。”萧秋雨从婢女手中接过琴来,说,“我先调一下琴……”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回过身来看台上的表演。   台上的女孩子们才艺也是顶好的,她们身姿婀娜,琴声清雅潺潺,舞姿环姿艳逸,各有各的美。   太后瞧着甚是喜欢,悄声问慕云期:“皇帝,这几个姑娘都不错,哪个能入你的眼呢?”   “确实不错,不错……”慕云期附和着,却也没说出到底喜欢哪个姑娘。   太后这会儿也不着急,毕竟自己最看好的侄女还没上场呢。   可一盏茶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了,萧秋雨还在那里闷头调琴弦,太后稍稍皱了一下眉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萧秋雨听到太后的暗示,抬头看了太后一眼,然后凑到太后耳边说,一副着急又无奈的样子:“姑姑,来的路上马车颠簸了一下,撞坏了琴弦,怕是调不好了……”   太后不悦道:“怎么这般不小心?”   “是侄女太冒失了。”   这时候台上的姑娘都已经表演完了,她们知晓时间珍贵,不敢耽误太后看戏的时间,于是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展现了自己最好的一面。   慕云期也听到了萧秋雨的话,安慰她道:“表妹别着急,等戏唱完,朕让人给你送一把好琴,你去寿康宫给母后好好弹一曲……”   萧秋雨这才不调琴了,笑得嫣然中透着了然:“多谢陛下表哥。”   他们两个一个不想听,一个不想弹,刚好都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太后见他们这样,也只好作罢:“看戏看戏……”   戏子们重新登场,这场戏唱到了后半部分,正是最精彩的时候,戏中崔莺莺与张生私会幽情的事情败露,崔莺莺的母亲大怒,带人强拉崔莺莺回去。   那些扮演崔莺莺母亲身边的小厮们一面拉着崔莺莺,一面推搡着张生,其中一个小厮居然还拿出了一把长刀。戏台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台下的人心也一下子揪了起来。   百里芜眼睛一眯,将瓜子收好放在怀中,另一个装瓜子壳的小布袋却是开着,她捻着里面的瓜子壳,屏息静气。   这时候,台上的小厮忽然将张生和崔莺莺抛下了台去,落在台下那群女眷中间。   台下登时一片慌乱,那张生离慕云期比较近,他一跃过去,摸出怀中一把匕首便刺了过去。   白敛喊了一声:“陛下小心!”   慕云期反应很快,当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闪到一边。   那刺客扑了个空,再想去刺杀慕云期时,白敛已经将他拦了下来。   慕云期让几个侍卫护送太后先走,太后顺手拉走了萧秋雨。可余下的女眷就惨了,她们慌作一团,虽然有几个武门出身的女儿可以自保一下,但大多数还是被吓得抱头尖叫鼠窜,这就给侍卫们救驾造成很大的不便。   刺客是不怕混乱的,他们不会怜香惜玉,即便伤害无辜也无所谓。   白敛他们既要保护慕云期,又要顾及女眷,一时之间手忙脚乱。慕云期从刺客手里夺了一把刀,对白敛说:“先保护女眷,朕自己可以。”   话是这么说,可是白敛哪能不顾慕云期的安危呢。   慕云期的身手也是不错的,以前也可以和白敛打个平手的。可自从做了皇帝之后,他每日忙于政事,缺乏操练,武功早已退步了许多。   “啧啧……”百里芜鄙夷地看着慕云期,心想这身手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刺客们也不是笨的,他们见一时半会儿近不了慕云期的身,便将目标转移到女眷们身上。约莫是想砍杀几个女眷,让慕云期无法向大臣们交代。   毕竟这里都是四品官员以上的女眷。   他们将刀挥向女眷的时候,便是百里芜出手的时候。   她将手中的瓜子皮当成是暗器弹了出去,准确无误地打在刺客的手腕上。   弹!弹!弹!   那瓜子皮是受了她的内力飞出去的,打在刺客的手腕上,像是铁片一样坚硬锐利。有几个刺客直接被扎断了手筋,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失去了控制。   再一瞧,那竟是颗瓜子皮!   天杀的瓜子皮啊!哪儿冒出来的?   “这里有高手,撤!”其中一个刺客说。   其他刺客听了纷纷撤退,百里芜冷笑一声:“想得美!”   刺客们刚撤出几米远,忽然兜头迎来一大把瓜子皮,直直往眼睛里扎。他们连连后退,挥手打掉。   后面的白敛带着侍卫将他们围住,一个都没跑成。   白敛命侍卫们将刺客带下去审问,然后回头问慕云期:“陛下您没事吧?”   “没事,你再找几个人送女眷们回去。”慕云期说完,便向一棵大树走去。   他方才观察过了,那些瓜子皮就是从那棵树上发出来的。不出所料的话,百里芜那丫头就在那棵树上吧。   慕云期走到树下,抬头仔细瞧了瞧。   大树枝繁叶茂,在他还没找到百里芜的时候,百里芜主动喊了一句:“你瞅啥?”   “瞅你呢。”慕云期顺着她的声音,终于发现了她的身影,“刺客都被捉走了,你下来吧。”   不成想百里芜却说:“你上来!”   慕云期一怔:“朕上去作甚?”   “我、我脚麻了,下不去……”   慕云期:“……”真有出息,难怪不下去救驾躲在这里扔瓜子皮。   常公公想喊其他侍卫过来帮忙,慕云期制止了他,自己三下五除二蹬蹬爬了上去,看到正捶着自己小腿一脸懊恼的百里芜。   “朕抱你下去。”慕云期长臂一伸,将她揽在身侧,另一只手攀着树杈,慢慢滑了下去。   “好了。”一落到地上,百里芜便从慕云期怀中退了出来,扶着树干甩甩腿,想要快点驱除麻意,“我在这里站一会儿就好了。”   “嗯。”   百里芜瞥了他一眼:“陛下你还不走杵这儿干哈呢?”   慕云期:“看小傻子甩腿呢。” 第15章 表白   戏台行刺一事过后,太后便受了惊,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借此留萧秋雨在宫中侍候,并时不时将慕云期唤过去,故意给两人创造相处的机会。   那日刺客来得凶险,女眷们吓得没了魂儿,自然不好再邀来皇宫让慕云期再选一遍。太后索性对慕云期挑明了说:“其实哀家大可不必这么麻烦给皇帝张罗,眼前不就有一个么?秋雨这孩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论样貌,论品性,在京城里可都是数得着的。况且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二人郎才女貌,最是般配。”   慕云期为难道:“朕自是知晓秋雨表妹的好,只是朕从来都只把秋雨当成亲妹妹一般看待,并未生出男女之情……”   太后语重心长地劝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依哀家看,你今年便将秋雨纳入宫中,多多相处,明年生个皇儿出来,有了孩子,也便有了感情。”   慕云期点了点头:“朕也觉得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所以请母后给朕一些时间,让朕试试看能不能和表妹培养起感情来。”   太后见慕云期也算是半答应了,这才展露笑颜:“也好,你每日忙完政事后,就抽出时间陪秋雨在宫里逛逛。宫里逛完了,就出去逛。”   “是,让母后挂心了。”   太后给慕云期说的这番话,是背着萧秋雨说的,姑娘家毕竟脸皮薄,叫她听见不好。   慕云期陪着太后聊了一会儿才起身回去,太后这才将萧秋雨唤过来:“哀家身子不便,秋雨,你替哀家送送你表哥。”   说完还给慕云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多和萧秋雨聊聊。   慕云期心中暗暗发愁:母后以前也没这么着急让他纳妃啊,最近怎么了这是?   由于前脚太后刚叮嘱完让慕云期带萧秋雨在皇宫里逛逛,所以这会儿慕云期也不好驳了太后的面子,便邀请萧秋雨:“表妹,你在皇宫住了也有几日了,一直忙着照顾母后,也没能有空出来逛逛。朕这会儿没什么事忙,带你去逛逛百兽园吧。”   “多谢表哥。”萧秋雨娇羞笑道,“正好我有些话想对表哥说。”   两人肩并肩慢慢悠悠去了百兽园,然后将闲杂人等遣退到一边,连百里芜和白敛都不得靠近。   百里芜和白敛凑到一起碎碎念:“他俩说啥呢?搞得这么神秘?”   白敛道:“你不是比常人听得远么?你听到他们在聊什么吗?”   “隔得太远了,听不见,不过那会儿我倒是听见太后和陛下的谈话了,太后说想让陛下纳萧姑娘为妃。”百里芜一脸八卦道。   白敛并不意外:“肥水不流外人田,萧姑娘是太后的亲侄女,若是真的能嫁给陛下,又太后和萧太师的支持,以后说不定要做皇后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百里芜的神态。   百里芜面上却并无波动,反而点点头道:“我觉得可以,我要是男的,我也想娶她。”   白敛不记得百里芜和萧秋雨打过什么交道,于是问她:“你为什么想娶她?”   百里芜理所当然道:“她长得好看啊。”   “好看的女人多了去了,你若是男的,难不成都想娶啊?”   “怎么,你不想吗?”   “我不想!”白敛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别过头去,嘴里咕哝着,“我就想娶一个心爱的女人,跟她过一辈子,再不看别的女人一眼。”   百里芜有一小会儿的怔忪,而后“哧”得笑了出来:“拉倒吧,我不信。”   白敛:“……你爱信不信。”   慕云期和萧秋雨正说着话,不经意间瞥见百里芜和白敛凑在一起,白敛别别扭扭地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百里芜一下子笑了起来。   慕云期一下子就不开心了。   萧秋雨顺着慕云期的视线看了过去,没有看到方才慕云期看到的那一幕,而只看到百里芜笑着说了一句什么,白敛一脸傲娇与委屈。   萧秋雨一下子也不开心了。   先前她将百里芜在慕云期寝宫中吃饭这件事告诉过太后,想让太后别再撮合自己和慕云期,可太后却告诉她,百里芜只是先皇故交的弟子,进宫是为了保护慕云期,慕云期待她好不过是看在先皇的面子上。再说百里芜以后终究是要离开皇宫的,就算慕云期真的有点喜欢她,太后也绝对不会同意慕云期娶一个江湖人士。   可太后越是宽慰她,萧秋雨就越是胆战心惊。   百里芜以一个侍卫的身份待在慕云期身边,可她接触最多的并不是慕云期,而是白敛。   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却无法触碰到的人,别人却能轻而易举地同他待在一起,萧秋雨便像是吃了苦瓜一样的苦。   “表哥,白侍卫和百里侍卫是什么关系?”刚问完,萧秋雨便捂住了嘴巴,不是因为觉得唐突,而是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他们能有什么关系?”慕云期嘴上说的随意,可心里早就不平静了。   “百里侍卫喜欢白侍卫吗?”既然问了,索性便问到底吧。   慕云期哼了一声:“就她那小傻样,恐怕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白侍卫呢?”萧秋雨趁机问道,“他喜欢百里侍卫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慕云期,白敛待百里芜很好,对待她和对待别的侍卫都不一样,慕云期看得出来,白敛挺喜欢百里芜,但是他对百里芜到底是何种喜欢,慕云期便猜不到了。或者他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萧秋雨见慕云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心中的苦涩泛滥的更甚了。“表哥,其实我喜欢白……”   慕云期扭过头来看她:“嗯?”   萧秋雨忽然没了勇气,为自己方才的冲动懊恼:她喜欢白敛又能怎么样?家中逼她嫁的是慕云期,从来都没有问过她的意愿,此生既然已经不能嫁给白敛,又何必给他增加麻烦呢。   “我喜欢百里侍卫!”她突然改了口,把百里芜拉出来掩盖她真实的想法。   慕云期吓了一跳:“百里芜……她是女人啊。”   “我知道。”萧秋雨假装沮丧地低下头,“我还未见到她之前,便听说宫里来了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人长得也十分俊秀。我那时心中便对她生了好感,直到那日在你的寝宫中看到她,才知道传言万分不及她本人一分。对不起,表哥,太后姑姑有心让我嫁与你为妃,我却控制不住喜欢上了另一个人。不过幸好百里侍卫是个女人,断了我的念想……”   说着说着,便做起了欲哭垂泪状态。   虽然她在胡说八道,但是至少有一点好处,就是委婉地告诉慕云期:她不喜欢他。   慕云期听了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萧秋雨不喜欢自己,省却了以后自己拒绝她而给她带来的痛苦;忧的是她居然在不知对方性别的情况下喜欢上了百里芜,难道那个长得跟豆芽菜似的百里芜比自己还有魅力?为什么都喜欢百里芜,白敛也喜欢她,表妹也喜欢她?   慕云期一边小声安慰着萧秋雨,一边懊恼着。   远处的百里芜碰碰白敛的肩膀:“哎你看,萧姑娘怎么哭了?连哭都这么好看,像是仙女落泪,真想过去哄哄她……”   白敛白了她一眼:“有你什么事?”   晚上的时候,百里芜回去睡觉以后,慕云期把白敛叫进去喝酒。两个男人酒喝多了,心思就敞开了,心事也便藏不住了。   “你知道吗,今天表妹说,她喜欢百里芜。”慕云期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醉醺醺道,“她怎么能喜欢百里芜呢?她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白敛将酒杯往桌上一搁:“阿芜今天也说,若自己是男儿身,便娶萧姑娘为妻。而且看到萧姑娘哭,还按耐不住想要过去帮她擦眼泪。难不成她们……”   这两个女人,到底什么情况?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表示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第16章 熏香   慕云期和白敛昨天晚上喝过了头,没了尊卑之分,双双宿醉在龙榻之上,第二天醒来,两人都忘了昨天晚上喝醉后发生的事情。   今日迟了早朝,两人匆匆从寝宫里出来的时候,百里芜看他们的眼神很是不对劲。   两人没想太多,直到下了早朝,慕云期被百里芜看得实在是浑身不自在,才将她叫到跟前,问她:“为何今天你看朕的眼神怪怪的?”   白敛也看向百里芜,表示很不理解她今天的眼神。   “昨晚我都看见了。”百里芜眨巴眨巴眼,似笑非笑道。   “你看见什么了?”慕云期和白敛一头雾水。   “看见你们俩抱在一起啊。”百里芜一脸“原来你们还有这一层关系”的表情。   “什么时候的事?”慕云期和白敛惊吓不已。   “昨天我去偷你们下酒菜的时候看见的。”   “不可能!”两人异口同声地反驳。   百里芜不接受他们的反驳,好奇道:“你们为什么会抱在一起?”   白敛:“没有抱在一起!”   百里芜撇撇嘴:“我明明都看见了你们还不承认?”   慕云期:“闭嘴!”   两人将百里芜赶了出去,然后相对两无言,静静回想昨天晚上两人到底做了什么?最后实在想不起来,便将值守的小太监唤了进来,问他:“昨晚朕和白侍卫都聊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小太监答道:“奴才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断断续续地听见陛下说‘这世道忒不靠谱了,朕一个皇帝都没人喜欢了,朕心里苦啊’,又听见白侍卫说‘同病相怜,属下不也没人喜欢,在这生挺着么’,然后陛下拉着白侍卫的袖子,说‘咱们主仆二人被两个女人嫌弃了’,白侍卫则抱着陛下安慰起来……”   慕云期和白敛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想来百里芜进来时,撞见的便是这一场面。   “好了,没你的事情了,你先下去吧。”慕云期表面故作镇定道。   那小太监行了礼,毕恭毕敬地出去了。   只剩慕云期和白敛二人时,慕云期尴尬地扶着额头:“昨天怎么不劝着朕点?”   “属下也喝多了。”   “丢人了吧?”   “属下有罪。”   “你今日离朕远点,朕怕别人说闲话。”   “属下也是这么想的。”   太后也听说了慕云期和白敛共宿一晚的事情,连忙将慕云期叫到寿康宫,确认一个事实:“咱们皇室自古没有断袖之癖,皇帝你也没有吧?”   慕云期哭笑不得道:“瞧母后说的,朕肯定是喜欢女人的。只是昨晚心情不好,白敛陪朕喝酒,一不小心喝多了而已。”   “那就好,以后少喝酒,喝多了伤身,还误事。”太后稍稍放下心来,命宫女端来一碗热汤,“哀家看皇帝你最近忙得人都憔悴了,这是补汤,你和一碗补补身子。”   “多谢母后关心。”慕云期端起来,不疑有他,便趁热喝了。   这补汤一下肚,便觉得一股热气从腹中盘旋上升,不一会儿,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太后见慕云期将补汤喝得干干净净,眸中闪过一丝诡谲。她忽又说起另一件事情来:“前几日你舅舅托人送来一幅‘松鹤延年图’,哀家瞧着不像是真迹,皇帝你这会儿若是没事,能不能替哀家辨认辨认这幅画?”   慕云期自然不会拒绝:“这幅画在哪里?”   “走,哀家带你去。”   太后带着慕云期去了专门收藏字画的阁楼,里面打扫得干净整洁,还熏着一种浓郁的香,慕云期有些闻不惯,却也没想太多。   太后将慕云期带到一幅画面前:“皇帝,就是这幅。”   慕云期仔细看了看:“这幅画笔触精到,着墨巧妙,尺幅千里,不像是赝品?”   “哦?”太后有些不同意,“哀家总觉得虽然笔精墨妙,但却缺少了一股韵味,皇帝你在仔细瞧瞧……”   说着,太后命人将画从墙上取下,铺在案上,让慕云期坐下来好好看看。宫女们奉了茶水过来,搁在案边。   慕云期刚好觉得有些口渴,又或许这里的熏香太过浓重,熏得他莫名有些燥热,便拾起茶杯喝了起来。   太后看到慕云期喝了茶水,眸光闪烁了几下,笑着说:“皇帝你且先看着,哀家忽然想起还有一点小事要处理,一会儿便回来。”   慕云期抬头看了一眼:“母后去忙便是,朕一会儿看完了,便去同母后说说情况。”   “让皇帝费神了。”   说完,太后便带着人出去了。   慕云期又看了一会儿,却愈发静不下神来,只觉得口干舌燥,一壶茶水也很快被他喝了干净。他喊人再送一壶水来,半响没有听到回应,抬头去看,却发现此时阁楼中便只剩下他一人。   不太对劲。   慕云期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太后是故意把他关在这里的,她想干什么呢?   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异响,好似有人在上面。   慕云期想了想,决定上去看看。他一边走着,一边松了松衣领,喉咙有些发干,浑身也燥热得厉害。   走上楼去后,看到有一个人倒在了一个放置古董的木架旁。他走过去查看,才发现晕倒的人是萧秋雨。   “表妹,你怎么在这里?”慕云期想要将他扶起来,可是他一碰到她,便发现她身子柔软,根本没有力气。   萧秋雨听到他的声音,微微睁开了眼睛:“表哥……”她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竟带了一丝娇媚,眸中也透出一股媚意来。   慕云期身子一紧,竟然生出一股情|欲来。   联想到那会儿喝的补汤,现在阁楼里燃得熏香,甚至方才案边那壶热茶,以及眼前意识不清的萧秋雨,慕云期忽然明白为何不对劲了:太后居然为了撮合他和萧秋雨而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表哥,”萧秋雨柔若无骨的双手忽然攀上了他的脖子,她看着他,媚眼如丝,“表哥,我难受……”   慕云期忍住身体涌出的某种难以难说的冲动,将萧秋雨抱了起来:“没事,朕带你出去。”   他抱着萧秋雨往楼下走去,萧秋雨在他怀中不安分地扭动着,差点叫他坚持不住。   好不容易走到了楼下,慕云期用脚踹了踹门:“给朕开门!”可外面一点回应都没有,或许没有人,又或许就算有人,也得了太后的命令,不给他们开门。   慕云期只好将萧秋雨先放在凳子上,让她扶着案边先歇息一会儿。自己则去灭了熏香,然后四处转着去找寻其他的出口。   可他楼上楼下跑了两圈,都没有发现其它的出口,连窗户都被人从外面抵住了,跟本打不开。   “表哥,”萧秋雨伏在案上,声音中已然透着压抑不住的痛苦,“我真的很难受,可不知道哪里难受,为什么难受?”   慕云期何尝不难受?太后给他下了猛药,方才他一个没控制住,差点顺着贴上来的萧秋雨亲了下去。还好他在最后一刻止住了,这会儿憋得简直快要爆炸了。   偏偏他今天没带白敛,百里芜今天早上被他赶走以后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偷吃了去了,难不成今天他真的要与表妹……   不行!   且不说他喜不喜欢表妹,就算是喜欢她,也断不能在娶她之前毁她清白,何况这是他的表妹,他如何下得去手?   “百里芜,你不是哪里都能进来么?你在这里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慕云期唤了百里芜的名字。   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应,就算慕云期失望的时候,角落里忽然响起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我能说不在吗?”   她居然真的在!   慕云期一下子有了希望:“出来!”   那个立在角落里足有一人多高的大花瓶里,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从里面蹦了出来。百里芜有些尴尬地走到慕云期面前,眼睛往别处看着:“咳,我什么都没有看到,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她这副别扭的模样就知道方才她什么都看到了。   “这里的熏香有问题,你先带着秋雨出去。”   “熏香有什么问题啊,我闻着还好。”说着,百里芜还使劲嗅了一口。   “你别闻了。”慕云期怕她吸了这熏香也会如同萧秋雨般,“你先将秋雨带出去,送她去太医院。不,不能送去太医院,你先将她带去你房间,给她喝些凉水清醒清醒……”   “她怎么了?”百里芜疑惑道。   “朕回头再跟你解释,你先带她走。”方才他对着萧秋雨还能控制的住,可是面对眼前这个小丫头时,慕云期觉得她在这里再多呆一刻,他便要扑上去了。   “好吧。”百里芜将萧秋雨扶起来,“我一会儿再回来找你。”说完,便架着萧秋雨上了阁楼,用内里震碎了一个窗户,飞了出去。   空气中还有残留的熏香,慕云期这会儿已然血脉热涨,眼前发黑,脚步虚浮,走不了路。   他靠着一处书架,滑落在地上,靠着地上的凉意来换取头脑的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小会儿,又或许是很久了,慕云期忽然觉得有人在拱自己。   他睁开眼睛,模糊地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瓜顶。   “怎么这么沉,跟头猪似的……”百里芜一边试图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一边抱怨道。反正方才瞧见他闭着眼睛睡着了,这会儿应该也听不见自己说他是猪了吧。   她的双手架在他的咯吱窝底下,头埋在她的肩膀右侧,蹲在地上小腿使劲往上蹬,希望将他扛起来。   身子忽然一沉,那个她以为睡着了的人,居然覆身压了下来。她一个不妨,被他囫囵压在身下。   他脸颊绯红,呼吸急促,大手捧住她的脸,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低头攫住了她的唇。 第17章 道歉   慕云期被送去了太医院,内热严重,并伴有轻微内伤,肋骨还折了一根。   白敛第一时间跑来请罪:“属下护驾不周,陛下您怎么伤得这么严重?是谁伤得你?”   慕云期摸着发疼的肋骨:说出来都是泪。   百里芜回来救他的时候,他脑袋已经不甚清明了,控制不住自己将她按在地上亲了下去,待他胸口被她捅了一拳,疼痛唤回他的意识,他才发现自己剥了她的衣服,让她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   “朕不是、不是故意的……”他慌忙地道歉,伸手想帮她穿好衣服,可看到她雪白的肩膀时,手却不听使唤似的,往上面摸了一把。   然后他就被这个小丫头一脚踹出了内伤。   最后是外面的人听出了不对劲,开门之际,百里芜早已逃之夭夭了。   “太后在撮合朕和秋雨的事情上太过急切,给朕和秋雨下了药,朕误打误撞的,轻薄了百里芜……”后面的话就算他不说,想来白敛也会懂了。   白敛一听,有些不高兴了:“陛下你就不能控制一下你自己么?”   “朕真的是身不由己。”慕云期也知道白敛心中对百里芜有些好感,可那种情况下,他实在没绷住。“对了,你脸上这个巴掌印又是怎么回事?”他问白敛。   白敛摸了摸脸上的巴掌印,腾得一下烧红了脸:“今日我正在宫里巡逻,远远地看见阿芜扛着个人飞奔,便追过去查看情况。没想到她扛的是萧姑娘,她将萧姑娘带回自己的房中,说还得赶着回去找你,让我先帮忙照料一下萧姑娘。我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萧姑娘便挨了过来,亲、亲……”   慕云期一下子站了起来,捂着肋骨道:“你、你……对秋雨做了什么?”   白敛赶紧跪了下来:“属下有罪,属下没能躲开!”   “你一个男人,力气大,武功高,你会躲不开一个女人?”慕云期气得肋骨更疼了。   白敛默默翻了个白眼,辩解道:“陛下,阿芜虽然不如我力气大,但武功比我高许多,她不是也没能躲开?”   慕云期想到百里芜被自己按在身下那副又惊又气的模样,自己确实没有资格指责白敛。“那你们没有做更过分的事情吧?”   “属下瞧着情形不对,便推开了萧姑娘,给她喝了两杯凉茶水,萧姑娘稍微清醒后,看到自己衣衫不整,以为是属下弄的,羞愤不已,就打了属下一巴掌……”白敛亦是十分羞愧,“不管怎么样,属下确实也辱了萧姑娘的清誉。萧姑娘是陛下未来的妃嫔,陛下无论如何惩罚属下,属下都毫无怨言。”   慕云期看着头都不敢抬的白敛,心想幸亏自己只是拿萧秋雨当亲妹妹,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否则这不是让人戴绿帽子了吗?   “朕没打算娶秋雨,再说秋雨喜欢的人也不是朕。”慕云期扶着伤口,慢慢坐了下来,“不过这件事,对秋雨的打击肯定很大,说不定对她以后嫁人都会有影响。”   白敛下了决心一般:“如果萧姑娘不嫌弃,属下愿意负责!”   “她怎么会不嫌弃呢?”慕云期瞥他一眼,“你别忘了秋雨喜欢的人是谁?”   萧秋雨亲口说过,她喜欢的人是百里芜。   而百里芜也是一样。   白敛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属下亲了阿芜喜欢的人,以后没脸见阿芜了。”   慕云期也跟着担心起来:“朕亲了表妹喜欢的人,以后怕是也不好见表妹了。”   两个男人默默看着对方,互相同情,陷入了蓝色的忧郁中。   百里芜踹了慕云期后,便飞奔跑回了自己的房中,那时萧秋雨刚把白敛推出门外,白敛红着脸站在外面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百里芜问他。   “你来了就好,还是你去照顾萧姑娘吧。”白敛说完,撒丫就跑了。   百里芜推开房门进去,发现萧秋雨缩在角落,身子抖得很厉害。   “你没事吧?”百里芜上前关心道。   “我、我……”萧秋雨紧紧搂着自己的身子,身上不断冒出细汗,“我很热,有没有冷水,我想泡一下。”   “我给你弄。”百里芜出去提了几桶井水,拔凉拔凉的那种,灌进浴桶里,萧秋雨眼睛眨也不眨地就跳了进去。   一刻钟后,萧秋雨总算彻底清醒过来。百里芜取来自己干净的衣服给她,看她嘴唇冻得发紫,又去泡了一壶热茶。   “你跟陛下到底怎么回事?”百里芜问道。   萧秋雨捧着热茶,不敢看百里芜,小声道:“表哥他……没事吧?”   “他应该没事。”不过是被捅了一拳、踹了一脚,应该没什么大事,谁让他对自己做那样的事情呢,打他这两下还算轻的。“陛下已经被送去太医院了,不过他叮嘱我不要送你过去,为什么?”   萧秋雨诺诺道:“陛下这是为我着想,毕竟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对我声誉不好。”   百里芜想到她在阁楼里看到萧秋雨和慕云期两人暧昧的举动,那时候他们二人分明都是不清醒的状态,她忽然联想到什么:“该不会是你们被人下了那种药吧?”   萧秋雨回想起来:“今日一早太后姑姑让我帮忙整理收藏阁,我在里面待了一会儿便觉得不太对劲。后来听到陛下和太后姑姑进来了,我不想被他们看到我的异样,便躲在楼上。现在想来,许是阁楼里的熏香有问题……”   这种事情虽然说出来很羞耻,可是萧秋雨并没有打算瞒着百里芜。那会儿百里芜走了之后,她控制不住自己吻了白敛,可是白敛喜欢的是眼前的这个姑娘,她做出那番行为实属不应该。如今她将实情告诉百里芜,为的是表明自己是受药物所累,并非出自本意,是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百里芜听完,想到慕云期在阁楼里对自己又亲又摸的行为,以及方才白敛站在门外那副怪异的模样,便问她:“那你是不是也亲白敛了?”既然两个人都中了一样的药,那做出的行为应该也差不多吧。   萧秋雨一听她问这句话,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干嘛跟我道歉?”百里芜被她这一脸认错的表情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一脸释然道,“原来被亲的不止我一个,那我心里舒坦多了。”   萧秋雨:“……”这句话信息量好大。 第18章 误会   萧秋雨内热淤积,用凉水击激退后,冷热相冲,前脚从百里芜那里出来,后脚回到寿康宫就病倒了。   太后过来看她,萧秋雨心中生着闷气,不肯同太后说话。太后叹了口气,道:“秋雨啊,你怎么就不理解哀家的苦心呢?哀家这次做的确实有些过分,可你同皇帝不温不火的,哀家看了心里着急不是?”   萧秋雨话音轻颤:“我不懂,姑姑为何一定要让我嫁给表哥,甚至不惜用这种方法?”   太后见她有些激动,便拉着她的手,安抚道:“你这傻孩子,以你的身份,嫁给你表哥以后就能做皇后,只有你生下的皇儿,才最有资格成为太子,将来继承皇位。”   萧秋雨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她没有想到太后居然想的这般长远,竟想到太子和皇位的事情上去了。   见萧秋雨没有出声,太后又问:“今日早上在收藏阁,皇帝可曾与你有肌肤之亲?”   萧秋雨摇了摇头,对于这个问题又厌恶又羞赧:“不曾,表哥是正人君子,他不会趁人之危。”   太后皱了皱眉头,又问:“那他可能与你有过肢体接触?”   萧秋雨继续摇头:“我那时意识混沌,记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了。”就算有她也不会告诉太后。   太后没了词,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啊你……”   太后让她好好休息,而后走了出去。   在偏殿,太后命人将早上守在收藏阁的人叫了过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了?”   那几人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一群没用的东西!”   旁边的唐嬷嬷看到太后如此生气,也不好替那些人求情。自从李嬷嬷被太后罚去永巷后,太后便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了她。这主意也是她给太后出的,如今计划失败了,她也难逃其咎:“太后,也怪奴才考虑不周,没想到这皇宫里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能悄无声息地将人带走。”   “还能有谁,定然是皇帝身边那个小侍卫。”太后眸子微审,“这个丫头实在碍事,看来得先把她解决了。”   在外面偷听的萧秋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慕云期因为此事,这几天都没有再踏进寿康宫了,免得太后又想出什么歪门邪道来。   他肋骨受伤,又被百里芜踹出内伤,太医叮嘱他最好静养,不要多动,是以这几天他也没有上朝,每日只在御书房与几位大臣讨论要事,剩下的奏折带回寝宫处理。   由于他活动范围不大,百里芜也不用到处跑,就守在他隔壁,偶尔出来觅食,搜刮侍卫们的零嘴。   白敛自从那件事后,便一直躲着百里芜,每次看到百里芜往自己这边走的时候,便赶紧扭头走开了,弄得百里芜一头雾水:咋地了?她最近要零嘴把他要穷了么?   这一天,萧秋雨过来探望慕云期。   萧秋雨身上的病还未好,这几日好似又瘦了几分,脸色白白的,下巴尖尖的,愈发惹人怜惜。   正在掏侍卫口袋里的零嘴的百里芜瞧见她,心想这姑娘是真的漂亮,亲了白敛真是便宜他了。   萧秋雨也瞧见了百里芜,心想这姑娘是真的可爱,难怪大家都宠着她,白敛也喜欢她。   正在内殿看奏折的慕云期以及站在他身后的白敛,透过窗户看到两个女孩子隔空“深情”对望,心想他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居然分别轻薄了这两个女孩子。   萧秋雨今日过来,其实是借着探病的缘由,想暗暗提醒慕云期,太后看不惯百里芜,可能要对她做些什么。   白敛在萧秋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从窗户爬走了,他怕萧秋雨见到他会尴尬。慕云期也没阻止他,毕竟他在收藏阁也险些没控制住自己,若不是碍于自己是皇帝这里是他的寝宫,他也想爬窗户逃之夭夭。   想到这里,慕云期又忍不住想埋怨太后:干的这叫什么事啊,弄得四个人都很尴尬。   萧秋雨自进了慕云期的行宫到现在,一路上都没有看见白敛,不由有些失望。   “表妹你还生着病呢,怎么不好好休息?有事叫宫女传个话就行了。”慕云期强装平静,关切地说道。   “陛下,”萧秋雨对慕云期行了个礼,她在私下里也很少唤他“表哥”,想来是故意与他保持些距离,“秋雨今天过来,是想同陛下聊一下百里侍卫的事情。”   慕云期一听,果然她最关心的还是“百里芜”:“坐下说。”   萧秋雨坐下道:“陛下,那日百里侍卫将我从收藏阁带走之事,太后姑姑已经猜到是百里侍卫做的了。虽然姑姑此番做法是在欠妥,可百里侍卫打乱了她的计划,姑姑有些生气,我担心姑姑会为难百里侍卫……”   “母后在这件事上的做法确实过激了,百里芜那边朕会多注意一些的。”慕云期也是聪明的人,虽然萧秋雨说的并不是很严重,但是她既然不顾病躯专程跑来告诉他这件事,就说明事情比她说的还要严重一些。   慕云期思忖着,想来是她在太后那边听到了一些什么吧。   萧秋雨看到慕云期的样子,便晓得他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也算放下心来。“陛下,秋雨知晓陛下对我亦没有什么男女之情,我与陛下之事不过是姑姑和父母双亲的一厢情愿罢了。秋雨觉得还是要早些打消他们的念头为好,否则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慕云期点点头:“朕也这么觉得,不然再由着母后这般闹下去,对你也不好。”他顿了一下,想到白敛,便顺口提了一句,“白敛已经跟朕说过了,他对于那件事很愧疚,觉得损了你的清誉。他倒是很想负责,可惜表妹你不喜欢他……”   “什么?”萧秋雨身子一震,绞着帕子的手指都在颤抖,“陛下您说什么?白侍卫想要对我负责?”   慕云期见她突然如此激动,以为她对白敛很反感,于是连忙安抚道:“他想得美呢?朕知道表妹你不喜欢他,所以朕已经帮你拒绝了。”   “表哥!”萧秋雨一听,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会儿急得改口唤他“表哥”,红着脸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了,“谁说、谁说我不喜欢他了……”   “嗯?”慕云期表示很懵,“不是你说的么?你说你喜欢的是百里芜啊。”   “我哪有!”萧秋雨想到那日自己随口扯的谎,这会儿后悔不已,“我那日以为白侍卫喜欢百里侍卫,才被迫改口说喜欢的是百里侍卫,表哥你怎么能当真呢?”   慕云期表示很无辜:“朕哪里知道你说的是假话不能当真?”   萧秋雨都要哭了:“表哥你真的替我拒绝他了?”   “那倒也没有。”方才不过是误会了她的意思,所以才夸大的事情,见她如此反应,慕云期这才将实话告诉她,“白敛也误以为你喜欢百里侍卫,所以一直躲着你和百里芜呢,你来的时候他刚从窗户上爬出去。”   “他真是的……”萧秋雨这才破涕为笑。   慕云期见萧秋雨真情流露,确实喜欢上了白敛,便好奇道:“你久居深闺,白敛一直在宫中当差,朕没见你同他有什么往来啊?你怎么会喜欢他呢?”   “他救过我。”萧秋雨回想往事,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三年前我有一次贪玩,换了丫鬟的衣服偷偷溜出府去玩,没想到遇了歹人,是他救了我。那时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后来表哥不是来过太师府几次么,我才发现表哥身边的白侍卫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三年前慕云期还是太子,那时候他也经常带着白敛溜出宫去玩,想来白敛便是在出宫的时候救的人吧。   很好,这种英雄救美的事情最容易虏获芳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慕云期对萧秋雨喜欢白敛这件事很是开心:“白敛祖上曾立过大功,家中有世袭的爵位,与你倒也门当户对。你既倾心于他,他亦有心对你负责,朕会好好给你们拉红线的。”   “多谢表哥。”如今话都已经说明白,萧秋雨才算敞开心扉,觉得慕云期真的是一个好哥哥。   萧秋雨走后,慕云期命人将白敛找了回来,问他:“三年前咱们出宫去玩,你是不是顺手救了个姑娘?”   白敛仔细回想了一遍:“是救过一个。”   慕云期笑眯眯地问他:“你可知她是谁?”   白敛苦思冥想:“好像是个丫鬟,不知是谁家的?”   “什么丫鬟,那是秋雨,朕的表妹。”   “哦?”白敛吃了一惊,“竟然是萧姑娘?”   慕云期旁敲侧击道:“表妹心里一直记着你的恩情呢,你以后不要躲着她了。”   “那属下也不能仗着这点恩情让萧姑娘原谅属下啊。”   “那若是真的要你负责,娶了她,你可愿意?”   “这有点强人所难吧?”   “你不愿意?”   “萧姑娘心里喜欢的是阿芜,我若娶了她,那岂不是委屈了她?”   “表妹她不喜欢百里芜,是朕听错了。”   “那萧姑娘也不喜欢属下啊。”   “你个二愣子!”不开窍的傻子,可气死本皇帝了! 第19章 中毒   既然已经弄清楚萧秋雨喜欢的人并不是百里芜,那么接下来便是弄清楚百里芜的心思,问问百里芜说喜欢萧秋雨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慕云期觉得应该不是真的,那丫头比白敛还不开窍呢,那天许是白敛误会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百里芜看好了,原本百里芜便因为宫女的事情开罪了太后,如今又惹了太后不快,自己还没心没肺的一点心眼都没有。   不过太后最近真的有些奇怪,慕云期向来对太后的尊重大过母子之间的亲情,自从他的皇兄出事之后,母子之间的感情更是不如原先那般好了。所以慕云期在太后面前总是揣了几分小心,尽量不惹太后的不快。   如今只能先委屈百里芜了,待萧秋雨嫁给白敛,亦或是遇到其他良人,想必太后就不会如此偏执了。   慕云期往窗户外看去,看到百里芜怀里抱着一堆吃食,站在阳光下吃得一脸满足。   他望着她怔怔出神:这个小丫头武功确实高,但是却没什么防备心,若是有人明着对她下手也便罢了,以她的身手她定然不会吃亏。可就怕有人暗中耍手段,这丫头整天这边吃吃那边喝喝,看到好吃的就走不动路,若有人对她吃的喝的下毒,想来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这样一想,慕云期又生了几分担心。他将常公公唤进来,说:“你去安排一下,在朕的行宫里收拾一个房间出来,以后让百里芜住在这里。还有,以后她的膳食皆跟朕一起用,她的零嘴必须经你检查才能给她。告诉那些侍卫,以后不要随便给她东西吃了……”   常公公虽然不明白慕云期为何这般安排,但也不好多问,便赶紧吩咐下去了。   其实这几日,百里芜过得也有些不好。   前几天因为慕云期在收藏阁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她每次看见慕云期总觉得不太自在。那日她被他摁在身下,着实懵了,才给了他机会,被他又吸又咬得亲了好一会儿。   这件事对她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以至于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连着做了三天的噩梦,梦见慕云期变成了一只皮毛发亮的大老鼠,扑过来啃掉了她的嘴巴。   这几天她都不敢离慕云期太近,一是有心理阴影,二是那天她太激动了,给了他一拳外加一脚,她心里这会儿也发虚呢。   没想到今天常公公突然过来告诉她,以后她一日三餐都和慕云期吃一样的。   百里芜惊喜道:“这么好?”   如此一来,有时候她会和慕云期一起吃,有时候她早上起晚了或者午睡睡过了头,错过了用膳时间,慕云期也会专门给她留一份,让她醒来再吃。   百里芜跟着慕云期吃了两顿饭,就把收藏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除此之外,常公公还会给她准备一些糕点或小食,这样她就不用再去找侍卫们要东西吃了。   慕云期自认为对百里芜照顾得已经很周全,可没想到有一天中午百里芜姗姗来迟,她脸色不太好,精神也恹恹的,连吃饭也比平常少了很多。她勉强用完了午膳,忽然说肚子难受,然后跑出去吐了一地。   慕云期跟过去查看,百里芜吐完之后,紧跟着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慕云期感觉不妙,赶紧宣了太医给她查看。太医过来一看,果不其然,她中毒了。   “是雷公藤。”太医说,“中毒者会出现头晕头痛、心悸乏力、恶心呕吐、腹痛腹胀等症状……”   “这种毒很厉害吗?”慕云期看着在床上痛得缩成一团的小人儿,紧张地问。   “很厉害!”太医表情凝重,“中了此毒的人,若是没有及时服用解药,快则十二个时辰长则四天,中毒之人就会毒发身亡。”   慕云期着急道:“那你赶紧去配制解药。”   “可这解药至少要六个时辰才能炼制出来。”太医沉重道,“百里侍卫中毒应该也有三四个时辰了。”   “三四个时辰?”这样说来,百里芜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   他让太医赶紧去配制解药,然后将常公公和白敛唤进来:“今天她都吃什么了?”   常公公道:“早上百里侍卫与陛下您一同用了早膳,然后奴才准备了几颗核桃、两个苹果还有一盘糕点,这些都是奴才亲自验过的,不该有毒啊……”   白敛也说:“属下和侍卫们谨遵陛下吩咐,没有再给阿芜吃的东西,她是如何中毒的呢?”   慕云期算了一下时间,太医说百里芜中毒有三四个时辰了,三四个时辰前,那时候时间还很早,天色也还未亮,黑咕隆咚的,百里芜会在那个时候吃什么东西呢?   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除非问她本人。   “你到底吃什么了?不是叫你不要乱吃东西么?”慕云期又急又气地问道。   百里芜抱着肚子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头上全是汗,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她肚子疼得厉害,声音也很虚弱,犟嘴道:“我没乱吃东西……”   慕云期替她擦了擦汗:“你说实话,朕才好查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百里芜抬头望了他一会儿,而后将脸埋在枕头里,咕哝着说了一句:“我#@%¥……”   慕云期没听清,将她的脸扒出来:“好好说!”   “我去御膳房偷奶喝了……”   慕云期、白敛、常公公:“……”   御膳房每日都会有新鲜的羊奶送进来,用来做菜或者点心汤品,百里芜进宫的第二天就发现了。   她是被师父捡回来的,小时候无父无母无奶喝,师父喂不进去米汤,便养了几头羊,每天给她挤羊奶喝,这一喝就喝到了六七岁,有了奶瘾。后来师父看她半人高的一个孩子了还往羊圈里钻,这才硬生生给她断了奶。   虽然现在百里芜十五六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但每次看到羊都想过去嘬两口,那是她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百里芜进宫后发现御膳房也有羊奶,她便算好了时间,每次等羊奶煮好之后,她便去舀一碗喝热乎的,喝完再回去补觉。   她轻功厉害,做这种事从未被发现,直到今天中了毒。   唉,好丢脸……   慕云期听完,险些跳起来骂:“你多大的人了你去偷奶喝?再说你想喝不会告诉朕么?朕若知道你想喝奶朕会不让你喝么?”   明明是很生气的责骂,不知道为什么白敛和常公公听着有点想笑。   百里芜重新将脸埋在枕头里:别骂了,不想听,听不见!   白敛劝道:“陛下别生气,阿芜这会儿正难受,想来她已经知道错了。”   慕云期会这么生气也是因为心疼,看到百里芜拱在枕头里,身子蜷成一个小虾米,实在可怜,也实在可气:“白敛,你算好时辰,提前把她送去太医院,让她蹲在药炉子旁边,解药一炼制出来,就马上让她服下。”   “是。”   “朕去批奏折,有什么事情就喊朕。”   白敛:“……是。”这种情况下陛下您还有心情去批阅奏折?   慕云期带着常公公出去,他自然不是真的要去批阅奏折。听百里芜的描述,那毒十有八九就下在了羊奶里,他得尽快查出下毒之人是谁。   会是太后派人下的毒么?   慕云期目光沉了下来:太后礼佛有好几年了,一向菩萨心肠,她会因为厌恶百里芜而做出这般狠毒的事情吗?   慕云期让常公公去查都有哪些人接触过羊奶,常公公查完回来,说有一个负责烧锅底的小太监不见了。今日煮羊奶时,就是那小太监负责添柴烧火的,现在正在查这小太监这几天都接触过什么人。   慕云期问常公公:“宫里的木柴是从哪里运来的?”   常公公答:“木材都是从宫外采买的,送去永巷劈好之后,再送去御膳房。”   “永巷?”慕云期瞳孔一缩,“李嬷嬷……”   先前因为百里芜和宫女的事情,李嬷嬷被太后罚去了永巷,而烧火的小太监要去永巷把木柴拉到御膳房……   慕云期越想,心中越凉。   六个时辰的时间快到了,白敛找了一件披风将百里芜裹住,准备将她抱去太医院。   慕云期不放心,还是跟了出来,见百里芜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心中咯噔一下:“她晕过去了吗?”   白敛低头瞧了一眼:“没有,她睡着了,说到吃药的时候再叫她。”   慕云期:“……”这小丫头的心到底有多大,生死关头居然还能睡得着?“将她搁在朕的龙撵上,朕送她过去。”   “是,陛下。”白敛将百里芜轻轻放了上去,慕云期坐在上面将她接过。   “她是真的睡着了吗?”慕云期担忧地捏捏她的脸,扭头问白敛。   白敛还未回答呢,忽然有只小手将慕云期的手推开,百里芜闭着眼睛不乐意道:“别捏,真的睡着了。”   “……”慕云期现在怀疑那雷公藤的毒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   终于到了太医院,解药马上熬好了,太医站在院口迎接,见百里芜窝在龙撵上一动不动,心想坏了:“陛下,百里侍卫已经昏迷过去了吗?哎,臣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解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他还未说完,百里芜忽然睁开了眼睛,从龙撵上跳了下来:“来得及,药呢?”   六十七岁高龄的太医胡须一颤,捂住心口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子:“哎呦喂老夫受到了惊吓!” 第20章 偷听   老太医从医几十年了,第一次见中了雷公藤之毒还能活蹦乱跳的。   他给百里芜把了脉,发现她身上的毒竟然已经去了五六分,可中午给她把脉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她的情形明明比现在严重多了。   老太医心中纳闷,命令药童将熬好的解药只盛了一半过来,然后让百里芜服下。   “服了解药,她便没事了吧?”慕云期问太医。   老太医答道:“没事了,只不过臣有一事想问问百里侍卫。”   刚喝完药的百里芜:“啥事?”   老太医问:“臣白日里给你看过之后,你可曾服用过什么药物?”   百里芜摇摇头:“不曾。”   “那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不曾。”肚子绞痛,哪有胃口吃东西。   白敛给她作证:“今天下午我一直守着她,她确实没吃过什么东西,连水都没喝。”   “这便是奇事了。”老太医捋着胡子,奇怪道,“既没吃什么,也没喝什么,那百里侍卫体内这毒,是如何去了一半呢?”   “还有这种事?”慕云期和白敛听着也是稀奇,而百里芜则是一脸无辜,她真的啥也没干啊。   这时,上次给百里芜看病的太医走了过来。那时她跳进死人坑里救了阿沁,自己也染了病,便是这位太医给瞧的病。   这位太医姓陈,比老太医年轻许多。他听见老太医的疑问,便凑过来说:“这百里侍卫的体质异于常人,她病情发作得快,但去得也快,想来这雷公藤之毒,便是她自己化解的。”   百里芜惊喜道:“我这么厉害吗?那我是不是百毒不侵?”   话刚说完,便被慕云期打了一下后脑勺:“你想什么呢?还想以身试毒么?”   “想想都不行么?”百里芜仰起头来感叹了一句,“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厉害的人?”   慕云期、白敛以及太医院一干人等: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此番雷公藤之毒算是有惊无险,百里芜喝了药,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似的了。慕云期对她的吃食放宽松了一些,但是还是叮嘱她,不要自己随便乱吃东西,想吃什么跟常公公说,想喝奶也不要偷着喝了。   百里芜默默地别过脸去:能不能不要再提偷奶的事情了。   她也知道自己偷奶喝实在丢人,可慕云期和白敛好不容易逮着个笑话她的机会,哪能轻易放过她。谁让她之前鼻孔朝天谁都看不起,嚣张狂妄言语不羁,这次必须一天三顿地好好揶揄揶揄她,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偷奶贼”。   比如慕云期用完膳,神秘兮兮地对百里芜说:“今天朕专门让御膳房给你准备了一道甜品。”   百里芜眼睛登时放光:“什么甜品?”   “覆盆子羊奶冻。”   “……”怎么又是羊奶。   比如白敛和百里芜一起值守,看见百里芜站在一边打哈欠,于是关切地问道:“阿芜你这是奶瘾犯了吗?”   百里芜一记眼神杀:“你怕不是想死?”   再比如慕云期忽然指着天空去百里芜说:“你看天边那块云,像不像你偷喝的那碗羊奶?”   “……”这个梗还能不能过去了?   笑话归笑话,但是下毒这件事性质太恶劣,还是要深究的。毕竟这是害人性命的事情,若真的是太后命人做的,慕云期也要去找太后讨个说法。若不是太后做的,那么下毒之人想要谋害慕云期身边的人,下一步怕就是要谋害他了。   常公公去永巷查过李嬷嬷,可是那天李嬷嬷有认证和物证证明她那天确实没有与那烧火的小太监接触过。   而且那小太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这件事细思恐极,慕云期不敢掉以轻心,只得先让白敛偷偷在太后的寿康宫中安排几个眼线。   百里芜无意间听到了慕云期和白敛的谈话,她真的是不小心听到的,她喜欢趴在慕云期房顶上晒太阳,她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虽然这次雷公藤之毒对她没有效果,但这并不代表她打算放过下毒之人。毕竟她若不是体质特殊,恐怕早就被毒死了。   百里芜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小打小闹的她可以不计较,但是涉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了,她就不得不追究了,毕竟她还得留着这条小命等师父来接她回云蒙谷呢。   既然慕云期怀疑太后有嫌疑,那百里芜便得空就去寿康宫找个地方猫着,看看太后是不是真的有鬼?   连着在寿康宫猫了好几天,百里芜还真就发现了一些异常。   她发现李嬷嬷有时候会回寿康宫,到太后的寝室不知道聊什么。百里芜扒着窗户或贴着屋顶偷听过,可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以她的耳力,倘若两人真在房中谈话,她不可能听不见的。   百里芜怀疑太后的寝室可能有一个密室,因为她曾听到过物体沉重的移动声音,像是石头或墙体移动的声音。   故而有一天百里芜趁着太后去礼佛的时间,偷偷潜进了太后的寝室中,果真叫她在地下找到了一处密室。那密室还有一道门,门上落了锁。那锁设计的并不复杂,师父教过百里芜开锁的技艺,百里芜尝试了几次便打开了。   门外是一条狭长昏暗的小道,百里芜走了一会儿,觉得不妥,万一太后回来了,看到密室的锁被人打开了,定然要起疑心的,况且百里芜现在还不知道这条小道到底通往哪里。于是百里芜又折了回来,将门重新锁上,而后离开了太后的寝室。   慕云期和白敛发现百里芜最近神出鬼没的,也不爱凑到跟前要东西吃了,经常揣着两个馒头就不见了踪影,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喝了点茶水又不见了。   慕云期让白敛留意一下她的行踪,白敛跟了几次,但都被百里芜发现了。   下毒之事还未查清楚,百里芜这边又神神秘秘的,慕云期觉得自己很是心累。   这一天晚上,百里芜又发现李嬷嬷偷偷进寿康宫了。这次她有了经验,待李嬷嬷进了太后的寝室之后,她便偷偷溜了进去。   太后每次与李嬷嬷谈事情,都把宫女太监打发去外面守着,而太后和李嬷嬷已经去了密室,寝室里反倒没有人。   之前百里芜进过密室两次,她把密室上方的一块地方磨得薄了些,这样她在上面将耳朵贴在地上,便能隐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了。   “过几天哀家要去白云寺拜佛,皇帝一向孝顺,定然会陪哀家一起去。届时你安排好人,一定要将那丫头除掉……”这声音不疾不徐,少了平日的和蔼,多了几分冷厉,正是太后的声音。   “奴才明白。如今陛下将她看得周全,确实不好再出手,还是宫外解决的好。”这声音夹杂着几分怨气,是李嬷嬷的声音。   “这丫头一日不除,哀家心里就一日不得安宁。”太后忧心忡忡道,“她到底是云蒙谷出来的,哀家总觉得百里尧送这丫头过来,是存了别的心思。”   李嬷嬷安慰她:“奴才觉得娘娘不必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虽说陛下是百里菁的孩子,可当年娘娘您同她情同姐妹一般相处,旁人看了也说不出一点您的不好来。而且当初她离开皇宫也是自愿的,又不是您逼迫的,就算那百里尧想来算旧账,也算不到您的头上……”   “话虽这样说,可先皇临终前写信给百里尧,百里尧将那丫头塞到皇帝身边,为的不就是防着哀家、防着萧家么?”   “娘娘不要生气,那丫头就算有滔天的本事,毕竟是一个人,只要咱们计划周密,她逃不了的。”   “待解决了这个丫头,就让皇帝赶快娶了秋雨,尽快诞下皇儿,然后辅佐新皇上位……”   百里芜听得一身冷汗:这俩老娘们不仅琢磨着怎么收拾自己,居然还计划着把慕云期的皇位撤掉,用心何其险恶?   她偷听得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想赶紧溜走。不成想方才听得太专注,一个趴着的动作保持了太久,压得右腿发麻。她拖着右腿勉强从窗户里爬出去,没想到翻墙的时候由于动作太慢,被太后宫里的侍卫发现了。   “有刺客!”侍卫一边喊着,一边向她冲了过来。   百里芜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只好拽着不得劲的右腿一路狂奔,十分影响轻功的发挥,只能勉强与侍卫拉开一些距离。好在快跑到慕云期寝宫的时候,她的右腿终于好了。   慕云期的寝宫简直就是她的地盘,每个房间她都早已摸得门清。她思忖片刻,觉得还是慕云期的寝室最为安全。   现在已经快入夜半,慕云期放下奏折,正准备就寝,忽然窗户大开,一个黑不溜秋的身影翻身进来,然后快速阖上窗户,一头扎进了他的龙榻之上,撅着屁股拱进了被子里。   这身手,一看便知道是百里芜。   “你这是作甚?”慕云期问她。   百里芜将被子掀起一条缝:“有人追我,我进来躲一会儿。”   “你又惹什么事了?”   “我偷听两个老娘们说话被发现了……” 第21章 躲避   有了慕云期的庇护,寿康宫的侍卫自然没有找到百里芜。   太后担心自己和李嬷嬷的话被人偷听了去,更担心是被百里芜偷听了去,于是问那些侍卫:“可看清刺客的样貌?”   刺客答:“没有看到刺客的脸,但是刺客有一体貌特征……”   “什么特征?”   “右腿好像有点毛病……”   于是太后立即命人把宫里所有右腿有腿疾的人都抓过来审问了一番,当然也没审问出个所以然来。   右腿已经完全不麻的百里芜窝在龙榻上,窜了一晚上的她这会儿困意一下子涌了上去,还没等到出去打发侍卫的慕云期回来就睡着了。   慕云期从正殿回来,都还没来得及问她到底偷听谁说话了,就听到那龙榻上、被子下传来均匀的小呼噜声。   他揭开被子一看,百里芜蜷缩着腿跪在榻上,脑袋拱进自己的手里,以一种非常高难度的姿势睡得十分香甜。   慕云期欣赏了一会儿她的睡姿,然后戳戳她的脸,唤她:“侍卫们已经打发走了,你回去睡吧。”   百里芜被他戳醒了,迷蒙着眼睛望了他一眼,困倦的慵懒和被吵醒后的委屈在这一瞬间展露无遗,像一头睡不醒的小鹿,毫无防备的样子叫慕云期心底狠狠一颤,差点涌出一股冲动给她盖好被子拍拍她让她不用走了就在这里好好睡……   当然他的理智让他没有这么做,毕竟男女大防,他不能坏了这小丫头的声誉。于是他将百里芜从榻上挖出来,搁在地上,然后看着她揉着眼睛哼唧哼唧地走了。   这一晚上,慕云期躺在百里芜沾过的龙榻,翻来覆去地过了好久才入睡,梦里百里芜还在他龙榻上面上蹿下跳。   第二天慕云期想找百里芜问问昨天晚上她到底做了什么,可百里芜却躲着不肯见他,连吃饭也不露面,饿了去御膳房偷东西吃。   她如此反常,让慕云期怀疑她是不是犯了什么大事,怕他责骂才不敢见他。   而百里芜这边,她入宫这么久第一次抑郁了。   她无意间知道了慕云期的身世,他竟然不是太后亲生的,而且听太后和李嬷嬷话里的意思,慕云期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这样对比下来,太后想要除掉自己是小事,想要换掉慕云期的皇位才是大事。   而太后口中的“百里菁”,百里芜也是知道的,她是前任云蒙谷谷主的女儿,是师父的师妹,每年师父都会带百里芜去给她的墓上添新土,但却从未讲过她的故事。   为什么慕云期会是百里菁的孩子呢?   是不是她听错了?   百里芜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慕云期这件事,若是自己听错了,岂不是在离间他们母子的感情?   百里芜不主动出现,慕云期就很难找到她。这么找找藏藏地过了两天,慕云期干脆不找了,让御膳房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摆在那里守株待兔。   他就不信这个小馋猫不上钩?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百里芜闻着味就出现了,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陛下,你一人吃的完么?”   “这是朕给你准备的。”慕云期瞄了一眼凳子,示意她坐下来吃。   百里芜看看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又看看慕云期,心中自然知晓慕云期在打什么算盘,可又实在耐不住美食的诱惑,最终还是咽了咽口水坐了下来。   果然,她刚坐下吃了没几口,慕云期就迫不及待地问她:“那天晚上,你在寿康宫到底听到了什么?”   百里芜头也不抬:“什么寿康宫?”   慕云期见百里芜居然跟他装傻,于是毫不犹豫地拆穿:“那天晚上追你的是寿康宫的侍卫,你口中的‘那俩老娘们’,不会有一个是朕的母后吧。”   百里芜筷子一顿,而后夹了一口菜放在嘴中,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慕云期暂时没有计较她对母后不尊敬的称呼,接着问:“那另一个呢?”   百里芜这会儿还算配合:“是李嬷嬷。”   慕云期一听到李嬷嬷,便大概猜到了一些事情:前几日百里芜中毒的事情,李嬷嬷虽说洗脱了嫌疑,但是慕云期总觉得她还是有问题的。   如今李嬷嬷居然还能出入寿康宫,说明他的怀疑不无可能。   “那你都听到了什么?”慕云期循循善诱,“不要有顾虑,你听到什么就说什么。”   百里芜抬头望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说,低头继续扒饭。   这还是慕云期第一次见百里芜有心事,往日里她没心没肺,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避忌什么尊卑礼数,可如今她眼神挣扎躲避,明显是在为难。   她这个样子,让慕云期心中的猜测更深:“你既不想说,那朕问你答,可好?”   百里芜想了想,点了点头。   慕云期于是将他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你偷听到的事情,是不是与你中毒有关?”   百里芜明显有些惊讶,显然是他猜对了。   慕云期心中一沉:“是太后和李嬷嬷做的吗?”   “好像是。”   “那她们是不是还有下一步的计划?”   “嗯。”   “什么计划?”   “太后说过几日要去拜佛,你会跟着一起去,然后在外面安排人把我除掉。”   百里芜的话说得云淡风轻,可慕云期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他虽然一开始就怀疑百里芜中毒是太后所为,但还是抱了一半的希望,希望这件事是别人所谓,与太后无关。   可现在百里芜的话,让慕云期心里越来越害怕,他害怕百里芜说的是真的。   百里芜偷偷瞥了他一眼,看到他明显受到了打击:如今只是听到太后要害她便是这般不能接受,若是再将另一件事情告诉他,怕是他便要如老太医一边,捂着心口梗过去了吧。   于是她安慰他道:“都是小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叫小事?   不过目前百里芜说的话,慕云期也不能全信,毕竟百里芜说的是养育自己长大的母后,他也不能只听百里芜的一面之词,便信了母后是下毒的指使者。   百里芜见慕云期好半响都没说话,约莫也能猜出他心中在想什么:毕竟在他心中,太后是他的亲生母亲,而自己不过才与他认识了没几个月,他又怎么会全然相信自己呢?   有些事情还需得他自己认清才好。   想到这里,百里芜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陛下,我还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太后的寝室下面,有一处暗室,暗室外面还有一条密道,不晓得通向什么地方。”百里芜问他,“这件事情,你知道么?”   “暗室?密道?”慕云期皱了皱眉头。   “想来这密道里是有秘密的,所以我想去探探这密道,可是单凭我一人不行,须得有人帮我。”百里芜挨近了慕云期,小声道,“不若你随我一起去,让白敛在外面放风,你同我进密道查探究竟,如何?”   “你的意思是,让朕跟你一起去,翻母后的寝室?”   “我这是带你探索真相,否则你不相信我。”   “朕没有不相信你。”   “你可拉倒吧……”   百里芜好说歹说,终于劝着慕云期答应和她一起去夜探密室。至于白敛那边,慕云期都答应了,白敛自然要跟着了。   而没过几天,太后真的要去白云寺拜佛,要在寺庙里待个三四天。只不过她并未提出让慕云期陪同她一起去,这一点倒是和百里芜说的有些不一样。   百里芜也不辩解,毕竟那天她偷听被发现了,太后临时改变计划也不无可能。   而慕云期心中虽然怀疑百里芜的话的真假,但是同样也在怀疑太后。他后来查过,李嬷嬷最近确实往寿康宫跑了好几趟,这虽然不能直接证明什么,但至少说明太后确实有事情瞒着他。   如今趁着太后出宫拜佛,百里芜和白敛查探好寿康工值守的情况,终于在太后走的第二个晚上,三个人穿着夜行衣,来到了寿康宫。   “为什么在朕的地盘上朕还要偷偷摸摸的跟个贼似的?”   “贼都比你身手好。”百里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我说你,陛下你这武功也太忒差劲了,方才要不是我拽着你,你连个墙头都跳不上来。”   “朕天天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练武?”慕云期辩解道。   百里芜怼他:“再忙也该抽出时间锻炼身体,追求文武双全。”   慕云期回怼:“你不忙也没见你文武双全,上次让你帮朕读奏折,你三个字读错两个朕说你什么了么?”   一旁的白敛被他们吵得直头疼:“要不您二位回去吵?再吵下去我感觉咱们就快被发现了……”   百里芜和慕云期这才作罢。   三人躲开侍卫,来到太后的寝室外。可太后的寝室中还有四五个人在里面值守,许是太后走之前故意安排的。   百里芜一边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迷烟一边和白敛商量:“一会儿熏得他们七荤八素的时候,你负责门口那两个,我负责窗户边那两个,顺便点住床边那个,然后你再过去拍晕他……”   慕云期指着自己道:“那朕负责什么?”   百里芜看他一眼:“你负责鼓掌!” 第22章 密室   解决了太后寝室的那五个人之后,百里芜熟门熟路地找到密室那扇门的钥匙,然后带着慕云期和白敛走进了密室里。   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面不改色,慕云期看得嘴角直抽抽:“你不做盗贼可惜了?”   百里芜说:“我考虑过,以后离开皇宫后,我就做个劫富济贫的侠盗。”   慕云期觑她一眼:“侠盗也是盗,你这是违法犯罪。”   百里芜漫不经心道:“反正你也逮不到我。”   慕云期被她怼的无话可说:“……”真的是太不要脸太欠揍了。   他们下了密室之后,便找到了那扇门,百里芜将门上的锁打开,然后把钥匙交给了白敛。   “我和陛下进去之后,不晓得什么时候出来。你先把门锁上,别叫人看出异样来,然后去外面等我们。我们回来之后,会弄出些声响叫你听见的。”   白敛有些放心不下:“不若我同你们一起进去吧。”   “不用,我一个人足够保护陛下。”说完便拉着慕云期的手,走进了那条通道。   白敛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强迫自己把心放在肚子里,祈祷他们不会出事。然后锁上了门,去寝室把另外五个人先处理了。   在地下的通道里,勉强能挤开两个人,但是百里芜怕前面有未知的危险,加之这里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于是自己走在前面开路,且一直握着慕云期的手,免得他跟不上。   慕云期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她的手很小,攥不住他的手,于是只攥了他后面两根手指头,十分有力度的那种。   慕云期想着,回头确实得好好练功夫了,不能叫这个小丫头一辈子都走在他的前面保护他。   “前面有人!”百里芜忽然停下脚步,示意慕云期别说话,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   慕云期以为她又要吹迷烟,没想到她将那竹筒打开,里面全是细细的银针。她拿出一根,捏在手里,屏住呼吸盯着那人好一会儿,然后将手中的针甩了出去。   那人身子一僵,当即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动不了了。   百里芜小声对慕云期说:“我用银针定了他的身子,你去把他打晕。”   “好。”总算有点参与感了。   这里每百步就有一个守卫,看似森严,实则每个守卫形单影只,十分好对付。百里芜和慕云期一个甩针,一个打人,配合默契,不发出一点声音。   在两个人累得手腕疼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一个点着蜡烛的房间里。这里的守卫要比通道里的多一些,说明这个房间有很重要的东西。   百里芜数了数这里的人数,有四个人,房门口守了两个,房间左右两边各有一人把着,若是惊动了其中一人,另外三人都会察觉异样。   想要悄无声息地搞偷袭是不可能了,只能硬来了。   百里芜将脸上的面巾往上提了提,只露出两个葡萄似的眼睛:“陛下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说完便赤手空拳冲了过去。   房间里透出的光线让慕云期看清楚了百里芜的身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她仗着身量小,犹如一只灵活燕子上下翻飞,那四个人捉她不住,最后都被她一一撂倒。   百里芜打晕最后一个人,转过身来对他勾勾手指,示意他可以过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忽然大开,一个人影从里面冲了出来,速度极快,一掌打在百里芜背上。   百里芜一时大意,没想到房间里还有高手,被这高手打得一下子撞在墙上,闷哼了一声。那高手另一掌随即而来,慕云期见事情不妙,提起从方才一个守卫身上顺来的剑掷了过来。   那高手身子一偏躲过,百里芜这会儿也已经反映过来,一顿无影脚将他人踹倒在地上,左右开弓给了对方俩大耳瓜子,把他扇晕了过去。   “你没事吧?”慕云期将百里芜拉起来。   百里芜拉下面巾,往地上吐了一口血,说道:“没事,养两天就好了。”这手劲可真够大的,都把她打吐血了。   慕云期看到她吐出的血,心里一揪,心疼道:“等咱们出去了,让太医给你瞧瞧。”   “嗯。”百里芜拿着面巾胡乱擦了一下嘴巴,然后四处打量,忽然目光一滞,“你看那里,那里有个人和你长得好像……”   慕云期顺着她的目光一瞧,登时愣住了。   那里有一张檀木阔床,床上青玉枕,蚕丝衾,有个人静静躺在那里,脸色是久晒不到阳光的苍白肤色,胸膛微微起伏,说明那人还活着。   “皇……兄?”慕云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步一步走到床前,半跪着身子去瞧床上那人。   他仔细辨认,确认真的是他的皇兄慕云铭。   “你还有一个皇兄啊?”百里芜也走了过来。   “阿芜,”慕云期忽然拉着她的手,急切道,“你帮朕瞧瞧,这个人真的还活着么?”   百里芜不解,但还是俯下身来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和脉搏,“是个活人,不过气息微弱,脉搏无力,应该是昏迷很长时间了……”   “皇兄竟然还活着,他竟还活着。”慕云期激动不能自抑,他颤抖地伸出手握住慕云铭的手,低声唤他,“皇兄,皇兄……”   “他昏迷了,不能应你。”百里芜提醒道,“为什么你皇兄会在这里?他为什么昏迷了?”   慕云期将慕云铭的手放下,给他重新掖了掖被角,整理好情绪后,才说:“三年前,父皇举办了一场狩猎大赛。在狩猎场有一支箭射中了皇兄的马,马受惊癫狂,致使皇兄坠马重伤,最后不治身亡……”   “身亡?”百里芜打断他,“他明明还活着的……”   “皇兄重伤期间一直是母后亲自照料的,皇兄去世的消息也是母后宣布的,皇陵的目的也是母后亲自为皇兄挑的,”慕云期神情恍惚,“为什么已经死去和安葬的皇兄,会在这里?”   “这恐怕只有太后知道了。”百里芜将慕云期搀起来,“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出去再说吧。”   慕云期低头又将慕云铭看了一会儿,慢慢地缓过神来:“走吧。”   他们出了这个房间,原本打算原路返回,可是房间的另一边还有一条通道。   百里芜见慕云期精神不济,便说:“要不你先回去,我去探探那条道上有什么?”   慕云期想了想,说:“一起吧。”左右已经下来走这一遭了,索性便查探个彻底。   “那走吧。”百里芜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往那条通道上走去。   慕云期方才情绪波动很大,确认皇兄还活着的那一刻,他心头百转千回想了许多。这会儿被她的温暖柔软的小手紧紧攥着,往另一个未知的方向走着,不知怎地,有百里芜在,他心中竟安稳了许多。   这条通道里也有一些零散的守卫,方才百里芜和慕云期在房间里也算歇了一会儿了,手腕恢复了力气,仍旧一打一个准。   百里芜受了点内伤,飞了几针后,胸口血气上涌,她低声咳了两下,慕云期接过她的针,说:“朕试试……”   百里芜告诉他飞针的力度和穴位,慕云期扎第一个人的时候没扎准,连续飞了三四针,扎得那人嗷嗷跳脚,最后百里芜实在看不下去了抽出一针飞过去,搞定。   “是我太高看你了,我以为陛下和我一样有天赋呢,没想到还是个普通人,唉……”百里芜同情又鄙夷道。   慕云期给自己找借口:“朕这会儿情绪不佳,发挥时常。”   方才那个被扎的跳脚的护卫的叫声引来了剩下的守卫,百里芜看着不远处的亮光道:“那里应该就是出口了,我面巾方才扔掉了,这会儿不便露面,就剩这几个人了,交给你了!”   说完便放开了慕云期的手,自己又捂着胸口低声咳了几下。   慕云期知道她这是方才被那人伤着了,这会儿恐怕身上正疼着。慕云期虽然武功不及百里芜一半,但到底也是厉害师父教出来的,应付这几个人倒也不在话下。   况且他方才见到死而复生的皇兄,心中既激动又迷惑,一时之间心绪纠结,正好打几个人纾解纾解。   如此想着,慕云期便系紧了面巾打了过去,不一会儿便解决了那几人。   两人往出口走去,那出口外面罩着一间小屋,百里芜和慕云期从小屋里出来,外面一群举着火把和刀剑的人就劈了上来。   百里芜顾不得身上的内伤,拖着慕云期就跑。   这里是一处偌大的府宅,他们被追着跑了几个院子,慕云期忽然觉得这宅子有些眼熟。   “好像是太师府……”慕云期说。   百里芜没听清:“什么府?”   慕云期扫视一番,确定这里的确是太师府无疑。他指着一处院子说:“走,咱们去那个院子!”   他们越过院墙,跳进了一个花香清雅的院子,闯进了一个芳香扑鼻的闺室,惊醒了闺床上的女孩儿……   “什么人?”那女孩扯着被子坐起来,吓得脸色苍白。   百里芜定睛一瞧,心中大喜:“萧姑娘!”   萧秋雨听见熟悉的声音,看到那个没有系面巾的黑衣人居然是百里芜:“百里侍卫?”   百里芜一个猛子扎进她的被窝:“萧姑娘,江湖救急!”   还是熟悉的动作,屁股朝天拱进去,蒙着被子万事大吉!   站在闺床前的慕云期:“……”你扎被窝里去了,朕怎么办? 第23章 闺房   幸而太后去白云寺拜佛的期间,萧秋雨也离开了皇宫回到了太师府,今日百里芜和慕云期才有地方躲。   只是百里芜钻进了萧秋雨的被窝,可慕云期却是万万不能钻的。他左右张望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一个保守的躲避方式——他躲进了萧秋雨的衣柜里。   护卫们很快追了过来,守门的丫鬟进来告诉萧秋雨,说守卫们一定要进来搜查,让萧秋雨先穿好衣服。   萧秋雨本让丫鬟将守卫们打发走,说这里没有什么刺客,可没想到守卫们已经堵在房门口了,让萧秋雨把帷帐拉上,他们检查一下别的地方就走。   萧秋雨倒不担心床上的百里芜,毕竟守卫们再大胆也不敢掀她的被子,可衣柜里的表哥怎么办?   丫鬟们见护卫执意要往屋子里闯了,便赶忙帮萧秋雨拉上了帷帐。萧秋雨急得去戳被子里的百里芜,心里想着若是护卫们从柜子里搜出慕云期来,那她便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百里芜何尝不着急:原本以为萧秋雨能护着他们呢,没想到太师府的护卫这么霸道,连小姐的闺房都敢闯?   慕云期也是个傻的,有被子不钻,偏偏窝衣柜里,给他笨的!   护卫们已经闯了进来,百里芜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先露面把护卫们引开。可是她脸上没有系面巾,这床上除了被子就是帷帐,现撕也来不及了,百里芜眼珠一转,视线落在萧秋雨身上……   护卫们刚走进屋里,便听见帷帐里传来一声惊叫。然后便见那帷帐一动,一个黑衣人影从里面窜了出来,脸上系着个绯红色的东东……   那是什么东东?   “追!”护卫们立即转身追了出去。   等到这院子里的护卫都走了,慕云期才从衣柜里出现,深深吸了一口气:这辈子没这么刺激过!   “流氓!”帷帐里突然传来萧秋雨又急又气的骂声。   慕云期身子一震,受下了这两个字:“表妹,朕并非有意闯你的闺阁,失礼了。”   “表哥,我不是在骂你,”帷帐里的萧秋雨用被子裹着自己的身子,气得声音打结,“我是在骂百里侍卫,她,她……”   慕云期疑惑道;“她怎么了?”   萧秋雨将被子又裹紧了一遭:“总之她是个流氓!”居然抢走了她的肚兜!   百里芜面上系着萧秋雨的肚兜,在太师府里被护卫们围追堵截。她受了内伤,气息紊乱,轻功也笨拙了许多,就在她险些被护卫们追上的时候,太师府内又出现了一名黑衣人,将她救走。   百里芜以为是慕云期,心中还纳闷慕云期的武功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好了,可没想到两人跑出太师府,对方揭下面巾才发现,原来是白敛。   “我见你和陛下久不出来,便也进了那密道,顺着找了过来。”白敛道,“陛下呢?”   “他还在萧姑娘房里躲着呢,你去带他出来,我受了点内伤,这会儿身子不利索。对了,”百里芜将脸上的肚兜扯下来,塞到白敛手里,“顺便将这个还给萧姑娘。”   “这是什么?”白敛拿起来看了看,在看清是何物之后,腾地一下红了脸,一把又扔回给百里芜,“这是,这是……我怎么能拿这个?你自己去还!”   “我都受伤了你还让我再跑一趟?”百里芜将肚兜重新塞给他,“你帮我还!”然后不等他再次拒绝,就赶紧跑了。   白敛手里拿着这一抹绯红柔软的东西,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最后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将这个包裹住,揣进怀里,这才往太师府走去。   太师府中,萧太师以及萧太师的儿子萧春庭表情凝重,正在商量刺客的事情。毕竟两个刺客是从那条通道里蹦出来的,那个通道里又什么、通向哪里,他们比谁都清楚。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格外紧张。   他们原想着把萧秋雨叫出来问话的,可是萧秋雨的婢女跑来告诉他们,说萧秋雨事先并不知道那刺客躲进了她的床内侧。   萧太师不知道刺客的性别,默认为刺客是男的,担心女儿受到了欺负。那婢女说:“那刺客许是个采花大盗,还好护卫们来的早,那采花大盗只偷走了小姐的亵衣……”   “采花大盗?”萧太师瞪圆了眼睛,“两个采花大盗?”   萧春庭道:“一个采花,一个放风?”   萧太师拢了拢胡子:“不管怎么样,这两人都是从那密道里出来的,还是赶紧派人去知会太后一声。”   这个时候,太师府的人都以为那两名刺客已经走了,殊不知白敛又回来了。   他以前跟着慕云期来过几次太师府,对太师府的地形有些印象,摸索了一会儿便找到了萧秋雨的院子,在她的闺房外面听了会儿墙角,似乎听到了慕云期的声音。   彼时慕云期正在和萧秋雨隔着帷帐聊天,虽然萧秋雨早就穿好了衣衫,但是为了避妨,她一直都躲在帷帐后面没出来。   慕云期和萧秋雨解释他和百里芜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撒谎说趁着太后出宫拜佛,他想让百里芜带着他出来撒野,正好越过太师府墙头,被当成刺客撵得满府里窜……   正聊着,忽然有人打开了窗户,慕云期一惊,立即打开柜子钻进去再关上柜门,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白敛从窗户翻进来,跳到地上,小声道:“萧姑娘,陛下在这里么?”   帷帐里的萧秋雨立即听出了白敛的声音,惊喜道:“是白侍卫吗?”   “是属下。”白敛环顾了一下四周,“请问萧姑娘,陛下在这里吗?”   “在的,”萧秋雨答道,“陛下在……”   话还未说完,柜门打开,慕云期挂着一脸尴尬又想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从柜子里走了出来。   “白敛,你怎么过来了?”慕云期强装镇定,以掩饰自己方才丢脸的行为。   当着萧秋雨的面,白敛没有提密道的事情,只是说:“属下见陛下和百里侍卫一直未归,便找了过来,遇到了百里侍卫。百里侍卫受了点伤,先回去了,叫属下过来接你。”   慕云期点点头,对萧秋雨说:“今晚惊扰表妹了,改日朕一定好好给表妹道歉。”   萧秋雨温柔道:“表哥以后可不能这么任性了。”   “朕知道了,多谢表妹提醒。”慕云期心中窘迫,只想着快些离开这里,“那朕先回去了。”   “表哥路上小心。”萧秋雨自始至终都在帷帐里没有露面,她顿了一下,又说,“白侍卫路上也小心。”   “多谢萧姑娘关心。”白敛道了谢,没有忘记胸口还揣着她的东西。   慕云期已经转身往窗户旁边走了,白敛从胸前掏出那个用布裹着的东西,鼓起了勇气走到帷帐前:“萧姑娘,这个、这个是百里侍卫托属下还给你的……”   萧秋雨听到百里芜的名字,便知晓他要还的东西是什么。她羞赧道:“劳烦白侍卫了。”   一只白净纤细的手从帷帐里伸了出来,受帷帐所累,还露出一小截皓腕。   白敛心跳忽然加快,只觉得身上热血翻滚,他将东西放在萧秋雨的手里,落荒似的逃了。   慕云期和白敛回到皇宫后,白敛去太后宫中将密室的门重新锁好,钥匙也放在原处,慕云期回到寝宫,没有立即去休息,而是去看百里芜。   他担心百里芜的伤势,想着得送她去太医院看看。   可百里芜已经在房中睡下了,慕云期让宫女进去,给百里芜穿好衣服,然后自己才踏了进去,看到百里芜歪歪扭扭地坐在床边,困得睁不开眼睛:“明天再去太医院不行么?”   “现在就去!”慕云期见百里芜还不起身,便过去将她拉了起来。   百里芜被他牵着手,不情愿地跟着他,晃晃趔趔地去了太医院。   太医给开了一些调理内伤的药物,嘱咐百里芜这几日最好都不要动武了,免得加剧伤情。   百里芜漫不经心地应着:“知道了。”就这点小伤,她睡两觉就好了。   她这会儿倒是不困了,又开始犯愁起来。今晚她只是带慕云期探了密室,见到了昏迷的慕云铭,可是关于慕云期并非太后亲生这件事,不晓得慕云期能不能查出来。   况且听太后的意思,太后本就不想让慕云期做皇位,一心想着让他娶了萧秋雨,生个太子继承皇位。   今晚他们偏偏躲进了萧秋雨的房间里,她为了引开护卫,让慕云期和萧秋雨独处了好一会儿。这孤男寡女夜深人静的,若是萧秋雨回头拿这个说事,逼着慕云期娶她可怎么办?   就算要娶,也得拖到慕云期查出自己并非太后所生这件事之后再娶。   慕云期瞧着百里芜坐在那里不晓得在想什么,眉毛拧做一团,脸上愁得快要掐出水来。   从太医院回去的路上,百里芜忽然问慕云期:“你喜欢萧姑娘么?”   “嗯?”慕云期没有想到她纠结了半天居然是想问这个,不过转念一想,他今晚在表妹的房中待了好一会儿,许是让她胡思乱想了。   见慕云期没有及时回答,百里芜心想坏了,难不成慕云期真的喜欢萧秋雨,想要娶萧秋雨?那太后的计划岂不是就成功了。   “朕不喜欢表妹。”慕云期忽然回答了她。   百里芜方才急上眉梢,这会儿一听,眉头的疙瘩顿时解开了。   “那就好。”   慕云期注意到她由忧转喜,听见他说不喜欢萧秋雨便展露笑颜。他心中一动,喉间禁不住蹦出一句话来:“朕喜欢你可好?”   百里芜一愣:“啊?”   慕云期停下脚步,背着月光将她罩在自己怀中,低头瞧着她,眉间眼中尽是温柔的神色。   百里芜怔怔地望了他好一会儿,一咬牙:“也行吧。”   只要他不喜欢萧秋雨,其他事情都好说,她受点累就受点累吧。   白云寺中,萧太师派人告诉了太后关于刺客入太师府的事情。   太后手中拨弄的佛珠停了下来,虽然萧太师不知道刺客是何人,但太后已经猜到了:那个小丫头,看来是一刻也留不得了。   她在佛祖面前动了杀心,于是闭着眼睛念了声“罪过”:她会命人多给那丫头抄一些往生经的。 第24章 坠崖   次日慕云期便开始着手调查慕云铭的事情,他命白敛去刑部调来当初慕云铭出事时的案卷,上面写着射中慕云铭马身上的那支箭是朝中一位大臣家的公子哥的,只是那位公子哥刚开始狩猎便被人偷走了箭矢,不一会儿便从狩猎的林中回来了,有充足的不在场的证据证明那箭并非出自他手。   而凶手到底是何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案卷的最后只是做了一个猜测:那凶手定然武功高强,轻功了得,能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鬼使神差地偷走箭矢,还能在侍卫周全的情况下一举射中慕云铭的马,着实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慕云期心中思忖着:若真有这样的高手,不晓得和百里芜能否打个上下?   他与百里芜一起用膳的时候提到这件事,问百里芜:“在那种情况下,假设是你,你能做到吗?”   百里芜咬着筷子想了想:“应该不难。”   慕云期庆幸道:“还好你是来保护朕的,若你是刺客,朕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给你刺杀的。”   百里芜挺起小胸脯道:“以后有我罩着你,就是来一百个刺客来也不怕。”   慕云期心头一热,给她夹了一块肉:“嗯,朕记下了。”   慕云期查了一整天关于皇兄的事情,可一点眉目也没查出来。常公公从白云寺得来消息,说太后明日回宫。   当初因为皇兄坠马的事情,太后还与他置气过一段时间。虽然慕云期也不愿意看到皇兄出这样的事情,但自那以后,太后对他的态度就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面上仍与他和睦,可他就是觉得他们的母子关系疏远了许多。   不过说起箭矢的事情,慕云期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那日大家狩猎时用的箭矢,为了区分开来,大家在箭矢末端的羽毛上都染了不同的颜色。慕云期染的是石青色,后来看到皇兄的箭也是这个颜色,于是临时改成了湖绿色。   那日他与皇兄穿的狩猎服都差不多,那刺客是凭借什么来分辨出他与皇兄呢?莫不是通过那箭矢羽毛的颜色?   以前慕云期也想过这件事情,刺客当时想害的究竟是他,还是皇兄?   如今慕云期瞧着那卷宗,又不自觉的冒出这个想法来:母后疏远他,会不会也觉得原本应该出事的是他而不是皇兄?毕竟皇兄一直比自己优秀许多,他一直以为父皇会立皇兄做太子的,前提是皇兄没有出事的话。   慕云期揉了揉额头,将卷宗搁在桌上,想着待太后回来,他去找太后聊聊吧。   可第二天,原本该回宫的太后一直没有消息,知道午后才有侍卫负伤跑来皇宫,说太后被一群贼人围困在了白云寺,怕是要出大事。   慕云期一听便坐不住了,他赶紧让白敛调动侍卫军,随他去白云寺救太后。   百里芜也想跟着去,但是慕云期考虑到先前百里芜同他说过,太后想要在宫外除掉百里芜的事情,为了避免太后真的设了陷阱想诓百里芜出宫,慕云期决定让百里芜呆在宫里,等他回来。   “那你出事了怎么办?”百里芜不放心道。   “有白敛和这么多侍卫跟着,朕不会有事的。”慕云期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听话,乖乖在宫里等朕回来。”   百里芜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慕云期看到百里芜眼珠子乌溜溜地转,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听话,于是临出宫之前还安排常公公看着百里芜。   可慕云期一走,百里芜就打起了小主意:“常公公,我偷偷跟着去,不现身,除非陛下有危险。”   常公公横在百里芜面前:“那不行,陛下说不让你出宫,奴才听陛下的。”   “我是师父送来保护陛下的,如今陛下有危险,我却窝在这皇宫里算咋回事?”   “奴才不管,奴才听陛下的。”   百里芜扬了扬手中的拳头,眯着眼睛威胁道:“常公公,你是知道我的厉害的。”   常公公根本不怕她:“百里侍卫,陛下既然要你留在宫中,定然有陛下的道理。况且陛下带了那么多侍卫,不会有事的。”   百里芜一方面担心那群贼人会对慕云期不利,另一方面也担心那群贼人根本就是太后安排的,太后指不定又在打什么主意。   百里芜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她忽然想起那晚跟太后在密室商讨事情的李嬷嬷:太后虽然出宫了,但李嬷嬷应该还在皇宫。   想到这里,百里芜说:“我不出宫,我去趟永巷可以总可以吧?”   “您去永巷做什么?”   “找个老娘们问问。”   这件事常公公倒是不好阻拦:“那奴才跟您一起去。”   百里芜见常公公让开身子,足下一点便飞了出去,毕竟走路太慢了。   常公公不会飞,甩着拂尘跟在后面追。等到他赶到永巷的时候,百里芜已经将李嬷嬷逼到墙角打了。   “百里侍卫,可不能乱打人。”常公公忙上前拉架,被百里芜一把推开三米远。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百里芜拎着李嬷嬷的衣襟,恶狠狠道:“快说!”   李嬷嬷左眼挨了一拳,右脸挨了一巴掌,胸口还被百里芜踹了一脚。她知道百里芜的身手,便跪在地上哭着求饶:“百里侍卫,你想让老奴说什么,你倒是问啊?”   百里芜又将她往上拎了几分:“我不问你也知道我想让你说什么?”   李嬷嬷以为百里芜又到打她,忙抱着自己的头道:“老奴真的不知道啊。”   “还嘴硬?”百里芜凑近了她,附在她耳边说,“我没有耐心跟你掰扯,那晚我听见你和太后说要除掉我了,眼下太后被贼人围困,是不是太后设的计谋?”   “偷听的人果然是你。”李嬷嬷移开抱着脑袋的手臂,看到百里芜带着威胁意味的眼神,身子不由地瑟缩了一下,“不是的,太后知晓被人偷听了墙角,已经放弃那个计划了。”   百里芜冷冷瞧着她:“所以你的意思是,太后现在是真的遇到危险了?”   李嬷嬷恐惧地摇着头:“奴才不知道,奴才这几日一直在这里浆洗衣服,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常公公这会儿又凑了过来,见百里芜和李嬷嬷之间氛围不对劲,便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百里侍卫,你可问出什么来了?”   百里芜收回手来,直起身子,嫌弃地瞥了墙角的李嬷嬷一眼:“烦死了,越问越糊涂。”   “那您接下来是要……”   “回去吃饭,饥饿使我脑子都不转了。”   “吃饭好,吃饭好……”常公公马上去御膳房让人给百里芜准备吃的,可一转眼,百里芜就不见了。   常公公一拍大腿:“这小祖宗哦。”定然跑出宫去了。   百里芜去了马舍,选了一批高头大马便出了宫。她有先前慕云期给她的腰牌,宫门口的侍卫也不好拦她。只是待她出宫后,有一个侍卫立即去了永巷,同李嬷嬷说了什么。   李嬷嬷正擦拭伤口,听闻这个消息,冷笑了一声:这丫头,拳头再狠又怎么样?到底是个嫩茬,这次出宫只怕有去无回了。   百里芜赶去白云寺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白云寺在白云山的最上面,四周山林围绕,百里芜将马儿栓在山下,自己摸了条小道上了山。   山顶上,白云寺外,慕云期正与白云寺里面的人对峙。那些贼人控制了整个白云寺,太后和里面的僧人和沙弥全都成为了人质,慕云期这边一时不好强攻。   百里芜蹲在树头上观察了好一会儿,慕云期一直试图与贼人谈判,同他们说只要放了太后,他们想要什么慕云期都可以给。   贼人们派了一个头目出来,那人系着面巾,看不清面容,对慕云期竟是出奇地客气:“陛下,此事是我们与太后之间的事情,与陛下您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不想伤害陛下,陛下还是回去吧。”   听声音,该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   “里面是朕的母后,你怎么能说与朕没有关系?”慕云期强压着心头的愤怒,与那人说道,“你们到底想图谋什么?”   那人道:“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公道罢了。”   “你们想要什么公道?”慕云期道,“你们说与朕听,若是有什么委屈或苦衷,朕可以给你们做主,只要你们别伤害母后。”   那人不急不慢道:“这是我们上一辈的恩怨,我们不告诉陛下,也是为了陛下好。”   “上一辈?”慕云期愈发迷惑,“你们究竟是何人?”   那人没有再回答,转身又进了白云寺。   百里芜数了一下,其实贼人的数量并不多,只不过他们手中挟持着太后,慕云期这边才不好轻举妄动。   虽然百里芜很讨厌太后,但是看到慕云期在下面急得团团转,百里芜心里也不好受,她揪着树叶数了一会儿,决定先进去帮慕云期探探情况。   慕云期所带的侍卫也有几个想悄悄潜进去的,奈何不一会儿便被对方发现然后丢了出来。百里芜看着连连感叹:这群武功不济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要你们有何用?   那些贼人将寺庙把守得确实森严,百里芜绕了一圈,发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狗洞,刚好她的身子可以钻进去。   她盯着那狗洞看了一会儿,心想为了太后钻狗洞真是太委屈自己了。罢了罢了,反正她也不是为了救太后,她进去看看热闹也好。   百里芜从那狗洞里爬了进去,她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走着,刚走到角落,忽然看到一个人正兜着裤子往自己这个方向过来,看模样是内急。   那人也看到了百里芜,正要喊,百里芜反应快,先他一步说道:“哟,兄弟,你也来撒尿啊。”   那人一愣,竟真的傻不拉几地走了过来。走近了才发现对方竟穿着侍卫的衣服,这才想起喊人,被百里芜一掌拍晕了。   百里芜脱下他的衣服换上,又扯下他脸上的面巾给自己系上,总算行动方便了许多。   她摸索着找了一圈,发现僧人们都被关在后院,太后则被关押前面的佛堂里,坐在蒲垫上捻着佛珠,身边围着几个拿着长剑的人。一旦外面的慕云期闯进来,他们便能第一时间将剑架在太后的脖子上面。   方才那个在寺外与慕云期谈话的那人也在这里,他站在太后面前,质问她:“太后娘娘,当年你逼得百里师妹走投无路,又派人剿杀我们云蒙谷,这两件事,你认是不认?”   百里芜身子一震,惊愕地看向那人:百里师妹?云蒙谷?他们是云蒙谷的人?   太后没有抬头看那人,只悠悠道:“哀家已经说过了,百里菁的死与哀家没有任何关系。当初是先皇负了她,她才离开皇宫的,她韶华早逝也并非哀家的错。至于你们云蒙谷,哀家与你们无冤无仇,又怎么会派人剿杀你们?”   百里芜听得有些晕:先皇负了百里菁?剿杀云蒙谷?为什么师父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这些事情?   那人见太后根本不认,便恼了:“你这老太婆,当着佛祖的面还在撒谎!”   太后瞥了那人一眼:“佛祖在上,哀家问心无愧。”   那人拔出剑来,指着太后:“你这毒妇,不配让师妹的孩子喊你母后。”   太后从蒲垫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那人走去,沉着凛声道:“哀家待期儿视如己出,即便当初你们害了哀家的铭儿,哀家也不曾亏待期儿半分。你们口口声声说哀家逼死百里菁,说哀家派人去云蒙谷,不过都是你们的猜测而已。但凡你们拿出证据来,哀家也便认了。可你们无凭无据,只凭空口白牙,一厢臆测,便先是害了哀家的铭儿,如今又来害哀家。哀家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算盘,今日引得皇帝来,不就是为了让哀家在皇帝面前认这无妄之罪么?”   那人被太后逼得步步后退,惊慌地将剑抵在太后面前:“你莫要再往前走,刀剑无眼!”   太后高声喊道:“哀家今日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遂愿!”   说完便撞了上去,那人将剑一偏,却还是刺伤了太后。   在外面听得一头雾水的百里芜:这老太太,方才还坐在蒲垫上沉着冷静呢,怎么突然这么激动了?上赶着往人家剑刃上撞……   这时,外面慕云期似乎是听见了太后的喊声,以为太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竟直接硬闯了进来。   寺庙内这些号称“云蒙谷”的人立即退到佛堂这里,百里芜正想趁乱逃开,却忽然被一人拽到了佛堂里面,斥责她:“侍卫们要杀进来了,你别乱跑!”   还真把她当自己人了?   百里芜被挤到了方才与太后说话的那人旁边,那人将手中的剑塞给百里芜:“你看着这老太婆,我去前面看看。”   百里芜拿着剑,一脸懵逼。   到底孰是孰非啊?这群人真的是云蒙谷的人么?太后真的逼死了百里菁么?师父不是说云蒙谷是他自己解散的么?怎么他们又说是太后派人剿杀的呢?   在百里芜还没想清楚到底该相信谁的时候,慕云期已经带着白敛他们冲过来了。   慕云期瞧见太后受了伤,脸色大变:“母后,您没事吧?”   “哀家没事。”站在百里芜身边的太后说道,“皇帝,不要顾及哀家,这些人就是三年前伤害你皇兄的人,你要为你皇兄报仇,不要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母后!”慕云期心痛地喊了一声,质问为首那人,“你们真的是害朕皇兄之人?”   “陛下,”那人对慕云期行了一个礼,忽然拉下了面巾,露出真容来,“事到如今,我们也不瞒你了,我们都是云蒙谷的人。当初你父皇来云蒙谷拜师学艺时,认识了师妹百里菁。后来师妹有了身孕,你父皇带着她回了京城,生下了你。一年以后,师妹给我们来信,要我们接她回来。当初百里尧师兄武功最高,师父便派他来京城接师妹,可师妹回来没多久人就没了,云蒙谷也遭受了一批人的攻击,死的死,伤的伤,我们后来才查出来,这些都是太后所为!她霸占了师妹的孩子,逼死了师妹,还想将我们云蒙谷灭口……”   那人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倒是显得很是情真意切。   慕云期听了他这番话,惊讶程度不亚于方才百里芜听到这些话的反应。他不敢相信地望着那人,又转而望向太后:“母后,他在说什么?什么百里菁?她是谁?”   “皇帝,你听母后跟你解释,”太后捂着身上的伤口,凄切道,“那百里菁,确实是你的亲生母亲。当初她生下你之后,便离开了皇宫,你父皇无奈才将你交给哀家抚养。”   慕云期仿若被雷击中一般,呆愣了许久,才说:“你为何从未与朕提起过?”   “你母亲离开皇宫没多久便没了,哀家怜惜你生而丧母,十分可怜,便决定将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不想让你知道自己是没有亲娘的孩子。”太后说得声泪俱下,“皇帝你扪心自问,哀家将你从小抚养到大,可曾有半分亏待你?你想要什么哀家便给你什么,三年前你皇兄被人所害,饶是哀家猜出是云蒙谷的人做的,哀家也不曾将这怨气撒在你身上……”   慕云期颤抖道:“那朕的娘亲,当初为何要抛弃朕离开皇宫?”   太后拭了拭泪,说道:“你的母亲是个性情中人,她追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你父皇给不了她这个承诺,她受了情伤,才离开皇宫的。至于她离开皇宫后到底因何去世,哀家并不知道,可云蒙谷却将这笔账算到了哀家的头上。不仅如此,云蒙谷遭歹人所害,他们也认为是哀家命人做的。他们先是害了你的皇兄作为报复,如今又想要哀家的性命。哀家这条命,他们想要便给了,只希望皇帝你不要被歹人蒙蔽……”   “母后……”慕云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看到慕云期犹豫了,太后忽然下了决心一般,向百里芜手中的剑撞了过去。   百里芜一惊,身子往后一退,可她身后也站着人,她无处可退,反而被身后那人弹了回来。太后没有扑到剑上,却扑到了她的身上,状似无意间扯下了她脸上的面巾。   百里芜:我日……   慕云期和白敛一下子怔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百里芜:“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太后看到百里芜,登时更加激动,指着她大声道:“果然是你,百里芜,哀家就知道你进宫的目的不纯。你师父送你进宫根本不是为了保护皇帝,而是让你挑拨哀家与皇帝的关系,然后你与云蒙谷的人里应外合,想将哀家置于死地!”   百里芜被她吼得耳朵嗡嗡响:“你说啥?”   太后忽然笑了起来:“只可惜,你们枉费心机,你们想害铭儿,可其实铭儿现在还活在这世上。今日你们想害哀家,皇帝也不会放过你们!”   百里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扭头去看慕云期,却见对方眸中尽是震惊与被欺骗后的愤怒。   “不是这样的……”百里芜心中忽然有些恐慌,她恍若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偏偏这时,方才摘了面巾的那人好似认识百里芜一般,对慕云期说:“陛下,你莫要相信太后的话,我们送阿芜进宫真的只是为了保护你。”   百里芜:欸,老兄我认识你么?   那人没看百里芜,也不给百里芜说话的机会,又道:“陛下,今日只要你放我们离开,我们便不再伤害太后。”   慕云期到底是考虑道太后的安全,于是压着怒意说:“只要你们放了太后,朕今日便放过你们!”   那人对慕云期抱了抱拳:“草民今日所说的话,并无半句虚言,希望陛下记在心里。”   慕云期沉着脸没有应下他这句话,摆摆手让身后的侍卫让出一条路来。   “我们走!”那人下了命令,还走到百里芜面前,拉着她的胳膊说,“阿芜,走!”   “你拉我干啥玩意的?”百里芜一把甩开他,“你们搁这儿叭叭说了半天,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呢?”   那人低声劝道:“别闹了阿芜,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回去了就说不清楚了!”百里芜捉住他的手腕,将他扣了下来,看着他与太后道,“你们陪着太后演了这么一出戏,往我身上泼了一盆脏水,现在说走就走了?”   方才百里芜被他们吵吵的脑瓜疼,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云蒙谷的人?根本就是太后找来的一群戏子,他们看似扣押着太后,与慕云期对峙,可言语间却将慕云期的身世说了出来,太后也趁机解释了慕云铭为何还活在这世上,然后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云蒙谷身上。而这群所谓的云蒙谷的人,在听到太后的反驳之后,居然屁都不放一个,任由太后将他们的话全部推翻……   真是好精彩的一出大戏!   “阿芜,陛下英明神武,会查清楚所有的事情的。”那人嘴上劝着百里芜,可手上却使了劲,想从百里芜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来。   而慕云期给白敛递了个眼色,白敛趁那人与百里芜纠缠之际,带着几个侍卫冲过去将太后救了回来。   太后一回到慕云期身边,慕云期立即下了命令:“将这些贼人全部拿下!”   佛堂中顿时乱成一锅粥。   百里芜见慕云期将太后交给了一个侍卫,让侍卫带着太后先走,心中一急,便松开了那人的胳膊,跳到太后面前,将她拦住:“话还没说清楚,你不许走!”   太后被那侍卫扶着,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你还要哀家说什么?”   百里芜已经气昏了头,她被这群人串通好了诬陷,此时亦是慌乱了方寸:“这些人根本就是你找来的,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好一个不认识。”太后放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嘲讽道,“你不认识他们,那你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要刺伤哀家?”   百里芜又受到一击:“我什么时候刺伤你了?”   太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说道:“皇帝也瞧见了,你手里拿着剑,剑上还沾着哀家的血。”   “你明知道那剑是别人塞给我的。”百里芜见太后如此颠倒是非,索性将那晚她偷听到的事情都抖落出来,“你知道那晚我偷听了你和李嬷嬷的谈话,你不仅想除掉我,你还想……”   可她话还没说完,太后就不堪承受,晕了过去。   “够了,百里芜!”慕云期一声冷斥,打断了百里芜的话。他让侍卫赶紧带太后下山疗伤,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百里芜,眸中一片冰凉,“朕不是让你留在皇宫里么,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慕云期的眼神叫百里芜心头一痛,她声音骤然小了很多:“我担心你出事,所以偷偷跑过来了,想着救个驾什么的……”   慕云期呵得一声轻笑:“你既是偷偷跟过来,为何会出现在佛堂?为何会挟持太后?”   百里芜咬着嘴唇道:“我只是想进来替你查探一下情况……”   “那你为何不提前同朕说一声?”他的声音又狠又冷地砸了过来,叫百里芜无法招架。   “我……”   百里芜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她完完全全掉进太后的陷阱中。想来从那晚她偷听被发现之后,太后便开始设这个局。   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她能把这个局做的如此巧妙,其城府之深,又怎么可能是她一个久居山谷的丫头能应付的了的。   那些假扮云蒙谷的人,逃走了一大半,还剩几个被侍卫们抓住,然后咬舌自尽了。这件事情,她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太可怕了,原来就算她武功再高,也有无能无力的时候。   “陛下,方才我还有话没有说完,你还愿意听么?”百里芜倏忽平静了下来,她看着慕云期,轻声问道。   慕云期神情冷漠:“你还想说什么?”   “那日我偷听太后和李嬷嬷的话,只同你说了一半。”不管慕云期信不信,百里芜都想同他把话都说了,“还有一半,是太后说你并非她亲生孩子的事情……”   “这个,朕今天已经知道了,你不需要再重复一遍。”   “我昨晚不是问你,喜不喜欢萧姑娘么?其实太后是打算让你娶萧姑娘,然后生下一个皇子,太后想扶那小皇子登上皇位。”百里芜说着说着,只觉得鼻头酸涩,她揉了揉眼睛,“你以后提防着点太后,她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慕云期听罢,默然许久,才冷硬地挤出一句话:“朕知道了。”   “那你保重,我走了。”委屈,想哭,她要回云蒙谷找师父,京城套路深,她要回农村。   “你想走?”慕云期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你惹下这么大的祸事,就想一走了之?”   “你放开!”百里芜瞪着他,“你如此不辩黑白,我不稀罕保护你。”   “白敛,”慕云期喊了一声,“将她带走,朕回去再好好审问她!”   “是。”白敛走了过来,一脸难色地看着百里芜,“阿芜,今日之事太过复杂,须得好好调查清楚,你配合一下吧。”   不只是白敛,连其他侍卫也一并围拢了过来。往日里都是与她嬉笑打闹的朋友,如今却都是一脸审视地望着她。   百里芜心里难受极了:“配合你奶奶个腿儿!”她挣开了慕云期的桎梏,又踹了白敛一脚,然后足下一点,踩着侍卫们的刀刃腾空往外逃去。   白敛立即带侍卫们去追,慕云期紧跟着追了两步:“别伤了她!”   百里芜甩着眼泪在山林中狂奔,太憋屈了,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栽这么大的跟头,太后真的是好手段,简直一击致命,根本不给她还手的机会。   今日吃的这亏她认了,以后不能和慕云期相处她也认了,失去了白敛这群朋友她也认了。待她回云蒙谷要好好和师父商量商量,回头怎么整太后这成了精的老狐狸。   白敛和侍卫们追了百里芜一会儿,便渐渐找不到百里芜的身影了。   其实他们也没诚心想追回百里芜,毕竟今天这种情况,百里芜若真是给他们捉回去了,免不了要送去刑部吃一番苦头的。   今天他们虽然闹不清为什么百里芜会忽然挟持了太后,但是他们好歹也与百里芜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他们不相信百里芜是坏人。   白敛心中更是担忧:他自认识百里芜以来,还从未见过她掉眼泪。方才她一直在揉眼睛,想来是真的委屈了。今日之事虽然太后更占理一些,但也着实存在许多怪异的地方。他既然觉得怪异,那陛下定然也察觉到了……   只希望陛下快点查清楚这件事情,他可不想失去百里芜这个朋友。   “阿芜我们是追不到了,不晓得这山上还有没有那些余孽,咱们再找一找吧。”白敛对侍卫们说。   侍卫们四散开来,找寻余孽了。   另一边,甩掉了白敛和侍卫的百里芜,这会儿在山林里也迷了方向。此时已经入了深夜,入眼之处皆是黑暗,她辨不清东西南北,只好找了棵大树先藏着,顺便摸了几个野果填肚子。   早知道她在宫里吃点东西再出来就好了,这一晚上过得惊心动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那果子又酸又涩的贼难吃,百里芜一边抹眼泪,一边抹口水。   “阿芜?”树下忽然有人喊她,“是你在树上么?”   百里芜被这蓦地一声吓了一跳:“你是谁?”   “我是白敛。”那人回答。   “白敛?”怎么声音不太一样?百里芜瞧见树下只站着一人,便跳了下来,凑近了才发现确实是白敛,“你居然能追上我?你轻功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白敛笑了笑:“没有,现在我们正在搜查山林,我恰好听见你吃东西的声音而已。”   “哦。”百里芜啃着手里的果子,说:“你要捉我回去么?”   “不是,我不是来捉你回去的。”白敛温柔道,“其实陛下是相信你的,方才陛下将我叫过去,说若是找到了你,就将你带去见他,他有些问题问你……”   百里芜有些纳闷:“他这么快就想通了吗?”   白敛笑呵呵道:“陛下向来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今日之事的不对劲?你且跟我先去见陛下一面,到时候你若还想走,我们也拦不住你不是?”   “那好吧。”   百里芜跟着白敛,由他带路,往山上走去。   百里芜以为慕云期会在寺庙里等她,可没想到白敛却将她带到了寺庙后面的断崖处。   “陛下呢?”百里芜环顾了一圈,并未看到慕云期的身影。   “你看,陛下在那里。”白敛用手指了一个方向。   百里芜顺着望了过去,却见那边是空无的断崖。她正要回头问,忽然背上被人推了一掌,叫她一下子重心不稳,跌落了下去……   “白敛你大爷的!”   一声惊叫,穿过白云寺墙壁,传进了慕云期的耳朵里。   慕云期身子一震,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命令身边的侍卫:“去查查,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后,白敛捧着几颗野果子,其中一颗上面还有一排小小的牙印。他身子微微战栗,不敢抬头。   “陛下,阿芜她……好像坠崖了。” 第25章 师父(捉虫)   云蒙谷里,茅草屋外,一个小人儿端着一大碗菜在外面唤:“师父,吃饭了。”   里面传来一个倔强有力夹杂着怒气的老者声音:“不吃!”   “师父,猪肉炖白菜和粉条子哟。”小人儿将热腾腾的菜举到面前闻了一下,“真香,刚买来的新鲜五花猪肉,肥瘦相间……”   房门这才被人打开,百里尧一脸愠怒地站在门口,伸手把菜抢了去,然后“咣当”又把门关上了。   百里芜也不恼,屁颠屁颠又去锅里拾了两个发面大馒头:“师父,刚出锅的大馒头哦……”   “滚进来吃!”   “好嘞!”   这是她回来云蒙谷的第三天,师父才肯同她一起吃饭。   三天前她刚回来,师父见到她一身狼狈,满脸窘迫,问清原因知道她被人设计污蔑,又遭人暗算跌下悬崖,又心疼又生气:“老夫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徒弟,被人陷害了你不去找那人报仇,巴巴跑回来作甚?”   “徒儿回来找您商量商量,对方心思缜密,徒儿斗不过。”   “斗不过你还打不过么?”   “师父您不知道当时情况复杂,徒儿……”话还没说完,就被百里尧关在了门外。   那晚她一时不防,被白敛推下断崖,庆幸崖下长了一棵歪脖子树,她砸到那树上得以缓冲了一下,而后才落到地上,没有当场摔死。   她扶着腰走出断崖,等到白日里劫了一辆马车,这才回到云蒙谷。   师父为这事生了她三天的气,她只好每日给师父做好吃的,这才将师父哄好了。   “这个慕云期也是个混小子,白瞎老夫一片好心,瞧把我徒儿给伤的……”百里尧看着百里芜脸上被树杈刮出的伤口还结着痂,心里疼得吃不下去饭。自己的孩子自己打不心疼,可就是不能让外人动一根手指头。   百里芜将太后那天在佛堂里说的话复述给百里尧听,问他:“那个百里菁姑姑,真的是陛下的亲娘吗?她为什么那么年轻就没了?咱们云蒙谷真的遭过难么?”   百里尧回答:“是亲娘,生病了,没遭难。”   当初先皇很小的时候就在云蒙谷学武健身,与百里菁也算青梅竹马。两人后来互生情愫,私定了终身。原本先皇要回京禀明祖上,再回来迎娶百里菁的,可这一走就是一年多,期间互通了几次书信,说是忙于继位,待登基之后便来下聘娶妻。   便是在这期间,百里菁忽然生了场病,大夫看过之后说是坏病,可能活不了几年了。   百里菁想同先皇断了关系,不曾想先皇得了音讯,带着聘礼来了云蒙谷,打动了百里菁。两人是在云蒙谷l*q成了亲才回京城的,谁知百里菁随先皇回了京城才发现他在那一年里不仅登了基,还早已纳了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萧姒。   不过那时百里菁已经不计较这种事了,她病情日益严重,生下慕云期后几近油尽灯枯。百里尧将她从京城接回来,见了老谷主最后一眼,人就没了。   百里芜听了这一段往事,很是唏嘘。想来慕云期一直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也是百里菁的意思,不至于让他早早知道自己一出生就没了亲娘。   “那咱们云蒙谷呢?”百里芜问师父,“咱们云蒙谷是因何没落的?”   “你百里菁姑姑是老谷主的独生女,她没了,老谷主心里伤心,也没心情打理谷中事务,便将谷主之位交给了我。”百里尧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你师父的本事,打架还行,但根本就不会管事。谷里的人都不服我,又打不过我,于是一个两个的都走了……”   “你既不会管事就不要做谷主之位嘛,你这不是占着茅坑不……”话没说完,被百里尧瞪了一眼。   “老夫那时候已经在江湖上打响了名声,是云蒙谷最厉害的人,若是叫旁人做了谷主,老夫还不叫人笑话死?”   百里芜翻了个白眼给他:“那你就凭自己开心,把咱们云蒙谷给作没了啊?”   “怎么叫没了呢?”百里尧傲娇道,“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入咱们云蒙谷,老夫嫌他们资质太差,一个都没收。你是咱们云蒙谷的独苗,武功脾性都随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百里芜听了这话,心中高兴,凑过去给师父捶肩:“这倒也是,烂桃一筐不如仙杏一个,我就是那仙杏。”   百里尧拿筷子敲了她脑袋一下:“你还有脸夸自己是仙杏?你瞅你被人欺负成这个熊样儿……”   百里芜撇了撇嘴,委屈道:“那毕竟是太后,被陛下当成亲生母亲依赖了那么多年,当着陛下的面,我能动手打她么?”   “还是功夫不到家。”百里尧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摞书来,“这几天把这些秘籍都看了,上面会教你怎么做到伤人于无形……”   “还有这种秘籍?”百里芜欣喜地接过来,一边翻一边说,“师父你咋不早点拿出来,我瞅瞅这都是啥好秘籍……欸?《骂人秘籍》、《如何骂人不吐脏字》、《一刻钟教你学会如何骂人》、《泼妇骂街金句》、《论如何怼死人不偿命》、《怼人一时爽,一直怼,一直爽》……”   这都是些啥?   师父将她连人带书推出去:“赶紧去看,要做到倒背如流!背不下来不要见你师父我!”   京城中,皇宫内,御书房里的折子堆成了小山,慕云期坐在小山旁边发呆。   距离百里芜出事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百里芜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派去云蒙谷打听的人也一直未回。   这半个月他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迅速消瘦憔悴下来,黑眼圈,青眼袋,嘴唇泛白,两颊凹陷,头发一抓掉一把。   那晚在寺庙听闻百里芜坠崖后,慕云期跟着侍卫们亲自到崖下找过,下面有一棵断了枝节的大树,说明百里芜很有可能是落在这棵树上。树下没有百里芜的身影,说明百里芜应该还活着。   以百里芜的身手和眼力,她是不可能自己不小心失足坠崖的。白敛后来也同他提起过一件事:“阿芜坠崖的时候,属下大概离她不远,好像听到她还喊了一句话?”   “什么话?”   “属下也听不太清,她好像问候了一句属下的大爷?”   如此推算,莫不是百里芜坠崖之前,同什么人在一起?   慕云期一面命人接着寻找百里芜,一边开始调查太后。   虽说那晚太后那一番话叫他一时头脑发热信了,可待他冷静下来,却是越想越不对。   那晚对他冲击最大的,莫过于他并非太后亲生这件事情。   在这之前,他完全不知道百里菁这个名字。回宫之后太后便命人送来了密卷,他在上面看到了百里菁在皇宫待的那一年多时间的记录。   之前他一直想不通为何皇兄出事后太后会疏远自己,甚至胡思乱想以为对方要害的人是自己。现在他明白了,太后伤心的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出了事,而非亲生的却安然无恙,心中不平衡罢了。   关于为何要隐瞒皇兄还活着的消息,太后后来解释说是为了保护慕云铭不再受到伤害,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挖个密室将皇兄藏起来也是可以理解,但是为何密道的另一端连着太师府?   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个问题他没有直接问太后,他想看看太后会不会主动同他解释,可太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是为了避免自己不在宫中时,太师府的人会照顾慕云铭,现在想来也确实不妥,所以当下便命人将通往太师府的那条通道堵上了。   再者说回那群自称“云蒙谷”的人,他们早不报仇晚不报仇,恰好赶在他刚发现皇兄存在这个时候困住了太后。虽说那时百里芜同他们站在一处,可怎看都觉得百里芜当初对那群人满满的抗拒。   况且以百里芜的身手,她完全可以在他带着侍卫进去之前溜走,没有必要在他面前暴露自己。   慕云期越是回想,越是后悔自己当时居然怀疑百里芜,她当时那般委屈与无助,那么骄傲自大的人在他面前落了泪,自己居然不肯相信她,他脑子是灌了浆糊了么?   枉费她那时还真情实意地保护他:“以后有我罩着你,就是来一百个刺客来也不怕。”   御书房的门被人敲了两下,外面传来白敛的声音:“陛下,去云蒙谷打探的人回来了!”   慕云期一下子抽回思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那厢常公公见状,赶忙去开了门,让白敛进来。   慕云期免了白敛的礼,急切地问他:“可打探到什么情况?”   白敛面容颓唐,胡子拉碴,这几日一直在外奔波查找百里芜的消息,日子过得也着实煎熬。今日好不容易盼回了去云蒙谷的人,可那人带回来的消息却并不如他所愿。   “陛下,”白敛失落道,“云蒙谷地形复杂,派去打探的人找了许久才在谷中深处找到几间茅草屋,可里面已经空了。看那摆设物件,里面的人好似刚离开没多久……”   白敛想着,会不会是百里芜确实已经回去了云蒙谷,但是却不想见他们。知晓有人前来打探,便躲走了。   他不会真的失去百里芜这个朋友了吧。   慕云期听罢,眸中刚燃起的希望便被浇灭了:“朕让她失望了,她定是不想见朕了……”   这时候的慕云期和白敛哪里能想到,熟背了秘籍的百里芜,带着自己护犊子的师父,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回京的路上了。   受了不白之屈,可没道理不讨回来的! 第26章 重逢(捉虫)   白敛还告诉慕云期一件事,他派去云蒙谷的人,在那里遇到了另一批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看起来也像是在找百里芜师徒俩。   那些人是谁派过去的不好说,但是白敛猜测应该是太后,只是他没有证据,所以只是同慕云期陈述了一下事实,让慕云期自己有个思量。   慕云期何尝不会联想到这件事是太后指使人干的,先是百里芜莫名坠崖,再是云蒙谷的那些人,分明是要置百里芜于死地的。   倘若那天太后说的话都是真的,太后与云蒙谷有那么大的仇,她真的是无辜的么?   整件事情透着一种古怪,可一时又找不到突破口。   太后那日在寺庙中受了剑伤,且惊吓过度,这些日子一直在寿康宫养身子,慕云期心中虽有许多疑问,却也不好一直过去扰她养伤。   而太后又以宫人伺候得不妥善为由,将李嬷嬷从永巷中召了回来。   慕云铭被太后从密室中接了出来,慕云期带着太医去看了几次,太医说伤在头部,虽有苏醒的可能,但却说不好到底什么时候会苏醒,也许明天就醒了,也许这一辈子都睡过去了。   萧秋雨进宫过几次,去寿康宫看看太后,然后会依着太后的意思,再过来看看慕云期,顺便做些吃的喝的送过来。   她每次做的分量都很大,慕云期本就没什么胃口,她做这么多自己也吃不了,于是每次都让白敛帮着解决了。   次数多了,慕云期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敢情萧秋雨一开始就是为了通过他的手转送给白敛的。   这一天,萧秋雨又过来了,身边的丫鬟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慕云期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随手指了一下白敛的方向:“朕没胃口,你直接给白敛吧。”   哪知这次萧秋雨却将食盒中的食物端了出来:“醉仙楼是京城中最好的酒楼,前几日新来了一个厨子,上了一道新甜品,叫红豆酒酿小圆子,可好吃了,表哥你尝尝……”   说着给慕云期盛了一小碗出来。   慕云期不好推却,便尝了一口:红豆入口即化,小圆子糯滑弹韧,带着淡淡的酒香,味道确实不错。   美食的味道在舌尖打了个旋儿,心头的苦涩又涌了上来。慕云期瞅着眼前这碗甜点,想着若是百里芜还在这里,她定然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陛下,今日为了买这道甜品,我排队等了许久。”萧秋雨忽然压低了声音,借着弯腰收拾食盒的机会,小声说道,“我今天在醉仙楼好像看到百里侍卫了……”   慕云期已经,险些将手里的勺子掉了下来:“你看清楚了吗?是她么?”   “看着很像,面容也像,身形也像,她买了两份甜点……”   慕云期欣喜地搁下碗勺:“多谢表妹,朕一会儿亲自送你回太师府。”   萧秋雨看到慕云期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也放下心来:“劳烦表哥了。”   很快,慕云期叫来白敛,换了便装,以送萧秋雨回府为由,乘着马车出了皇宫。   李嬷嬷打听来这个消息,赶忙去给太后报喜:“太后,陛下和萧姑娘的事情,想来是能成了。萧姑娘听太后您的吩咐,这段时间常常往陛下的行宫里跑,您瞧,陛下这不就被萧姑娘打动了么,今日亲自送萧姑娘回府呢。”   太后听了,心中十分高兴:“那百里芜果然是个碍事的,没了她,皇帝才看到秋雨的好。”   李嬷嬷心中始终憋着一股对百里芜的恶气:“那丫头一身的江湖草莽之气,陛下先前对她也只是一时的好奇罢了。现在陛下信了太后您的话,定然厌恶极了那丫头。”   太后沉吟道:“皇帝现在信不信哀家的话还不好说,不过到底是哀家一手带大的,他有多少本事哀家是知道的。这件事就算他再如何怀疑,也查不出什么来的。日子久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李嬷嬷又说起另一件事来,担忧道:“太后,去云蒙谷的人回了消息,说找不到那丫头和她的师父。太后,您说那丫头以后会不会回来找您的麻烦?毕竟她武功确实很厉害……”   太后冷笑了一下:“武功高又能怎么样?这几日哀家会同皇帝说说,用保护铭儿的名义,在寿康宫多安排些侍卫,趁机把洛河他们调进宫里来,以后也方便行事……”   关于那天晚上白云寺发生的事情,萧秋雨也大概听说了。她一开始是站在太后这边的,以为百里芜进宫是不怀好意的。可这些日子她看到慕云期和白敛为了找百里芜而茶饭不思,她虽与百里芜交往甚少,但心里逐渐地也泛起嘀咕:那个眼眸清澈的女孩子,真的如太后说的那般不堪么?   今日在醉仙楼里看到与百里芜十分相似的身影,她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告诉慕云期。她觉得慕云期和白敛关心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   马车很快到了醉仙楼,他们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叫了几个招牌菜,心不在焉地吃着,时刻关注着门口进出的人。   实则百里芜和师父确实已经来到京城了,师徒二人讨论了一路的关于“秘籍”的事情,可百里芜觉得纸上得来终觉浅,不知道真正实践起来是个什么模样。   恰好今日有条街道里,有两个妇人吵架,就在离醉仙楼不远的地方。百里尧让她去酒楼里买点吃的东西,他们一边吃一边看,提取精髓,总结经验。   这两位妇人都是从远郊进城逛街的,村妇打扮,面容黝黑。她们行为夸张,拍手跺脚,指天戳地的,言语也十分粗鲁。一个头发一甩,纵横四海。一个裤子一提,所向披靡。   百里芜看着不解:“师父,他们骂人便骂人,为何要加那么多动作?”   百里尧一边嚼着甜品里的酒酿小圆子,一边同百里芜讲解道:“她们丹田无力,不能只歇斯底里地子比谁的声音大。她们用拍巴掌的方式给自己打气,并试图打乱对方的节奏,且步步紧逼,让对方感到紧张和恐慌,看谁先撑不住气绝。这叫就骂架……”   百里芜看得嘴角只抽抽:“可是我觉得她们动作不雅……”   百里尧:“为师不是让你学动作的,也不是让你学她们骂人的话。这种污言秽语太过低俗腌臜,你不必学,但是你要由表及里,看到她们是如何连讽带刺、明褒暗贬、指桑骂槐、无中生有的,这种丧心病狂的精神是你要学习的……”   百里芜很是犯愁:“师父,看起来好难啊。”   师父睨了她一眼:“孺子不可教!”   师徒两个人抱着甜品蹲在那里一直等到她们吵完,才扶着发麻的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师父,我还想吃红豆酒酿小圆子。”   “两份甜品半两银子,”百里尧敲了她脑袋一下,“云蒙谷有矿也禁不起你这么吃啊。”   “可我肚子饿……”   “给你两个铜板前面直拐买包子去!”   醉仙楼里,萧秋雨陪着慕云期和白敛用了饭菜之后,见两人坐在这里大有不见到百里芜就不走的态势,便先起身告辞了。   慕云期让白敛送送萧秋雨,恰好马车为了不挡路,停在了不远处的小巷子里。白敛目送萧秋雨的马车离开,正欲转身回醉仙楼,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灰不溜秋像个土豆,蹲在那里,左手揉腿,右手拿着包子往嘴里塞:瘦小,干巴,又能吃……   “阿芜!”白敛激动地喊了一声。   百里芜身子一震,依着声音向他看来,而后慢慢站了起来。   找了她快一个月了,今天终于找到她了,白敛一时情绪难以自抑,他想回酒楼去喊慕云期,可又怕百里芜趁机跑走。原地来回踱了两圈,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找百里芜。   而这个时候,百里芜已经扔了手中的包子,向他飞奔而来。   白敛看到她也如此急切地想来到自己身边,不由张开了双臂,想将她揽入怀中。   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五步,三步,一步,终于……   “阿芜,啊!”   他被百里芜揪着胳膊,一记过肩摔,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酒楼里慕云期听到白敛的惨叫声,忙走出来看,就见到白敛被百里芜按在地上打。   竟真的是百里芜!   慕云期几个大步走过去,将百里芜扯进自己的怀里,用力地抱住:“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百里芜还未来得及推开他,百里尧便冲了过来,将两人分开,把百里芜护在身后,对慕云期不满地嚷道:“你干啥玩意儿大庭广众之下强抱我乖徒……”   慕云期一个激灵:□□?老人家你用词要不要这么生猛?   待他看清来人,才尊敬道:“百里师父,您也来京城了!”   百里尧哼了一声:“你还有脸说,老夫把徒儿好好地交到你手上,你倒好,你派人把她推山崖底下。”   慕云期心中迷惑:“百里师父这是何意?我怎么会派人害阿芜呢?”   白敛刚站起来,就被百里芜揪着衣领质问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推我下去?”   白敛亦是一头雾水:“我干什么了?”   “不是你把我推下山崖的吗?”   慕云期扭头看向白敛:“到底怎么回事?”   白敛欲哭无泪:“我什么时候推你了?我那晚满山林找你呢……”   百里芜看他的模样不像是在撒谎,可那晚看到的那人确实是白敛。   不对?   声音不对!   那个“白敛”的声音,和眼前这个白敛的声音好像不太一样。   百里芜望着他,咕哝着念了一句:“不是你……”   旁边的慕云期看到她和白敛离得如此之近,眼睛都要呲火花了。“不是就松开,你扯他衣领作甚?”   朕的衣领给你扯! 第27章 财迷   慕云期和白敛将百里师徒二人请进醉仙楼,换了个雅间,叫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这才哄得二人有了好脸色。   慕云期最关心的,自然是百里芜坠崖的事情:“你说推你下去的那人,同白敛长得一模一样?”   百里芜正吃得嘴角都是油,听闻这话,便抬头看了慕云期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她一边戳着盘子里的菜一边闷闷地说道:“是,他诓我去了断崖,说你要见我,然后就把我推下去了。”   旁边的白敛听得胆战心惊:“难怪我隔着老远听到你骂我。”   而慕云期对这件事则细思恐极:“倘若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长得同白敛一样,又深知我们之间的关系,骗得你毫不起疑,这个人要么是白敛本人,要么,便是在暗中盯了我们许久的人。”   白敛无辜又委屈道,情急之下吐露了心声:“真的不是我,那日你让我带人去追阿芜,我怕追回来你会为难她,所以故意放她走的,我又怎么能害她?”   慕云期瞪了他一眼:“你还不如把阿芜追回来呢,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白敛低下头来:“属下有罪。”   百里尧原本是要来找慕云期给自己的徒儿讨回公道的,但是看到二人如此爱护百里芜,心中的气也就消了大半。   那个假白敛出现得时机太过巧妙,他为的是害百里芜的性命,定然是有人精心安排的。   而安排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不用说也能联想到太后。   那晚在白云寺中太后与那群“云蒙谷”的人说的话,百里芜已经尽数告诉了百里尧,那些话中存在着诸多的错误和漏洞,百里芜不知道,百里尧却是知道的。   他将太后的话掰碎了说给慕云期听。   “你的母亲,也就是老夫的师妹,当初确然是我亲自从皇宫将她接回来的。她之所以离开皇宫,只是单纯的因为重病难治,想在离世之前看一眼自己的父亲,葬在云蒙谷老家罢了,并非太后口中说的因为情伤,不肯与别人共侍一夫……”   “师妹本就不想让你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她情愿你一直以为自己父母双全,也好过你与太后心生隔阂。这也是你父皇为什么在临终前将你托付给老夫的原因,要不是看在你是师妹的孩子的份上,老夫才舍不得把乖徒送过来……”   “云蒙谷早前是因为老夫管理不善才解散的,与太后并无半分关系,也不知道这老娘们……太后怎么想的,胡诌八扯地将你皇兄坠马昏迷的事情栽赃在云蒙谷身上,这个锅我们云蒙谷可不背……”   “还有那些自称云蒙谷的人,是有多大的脸啊说自己是云蒙谷的人,老夫作为云蒙谷谷主,可不认这群乌合之众……”   慕云期试探道:“百里师父的意思是,他们也是假的?”   百里尧说了这么多话有些口干,连连饮了三杯酒酒:“那可不咋地?”   慕云期冒着挨骂的风险又问了一句:“那您有何证据证明他们是假的呢?”   百里尧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说道:“老夫虽未见过他们,但是徒儿已经将他们说的话转述给老夫听了。他们说当初你父皇来云蒙谷拜师学艺时,认识了师妹。后来师妹有了身孕,你父皇才带着她回了京城……”   慕云期小心翼翼道:“不是这样么?”   “放他娘的狗屁!”百里尧一拍桌子,吓得慕云期和白敛俱是心头一跳,百里芜对师父这暴脾气见怪不怪,依旧低头努力吃饭。   “师妹因为生了病本不愿意嫁给你父皇的,是你父皇死乞白赖地非要娶,师妹才同他回京的。”百里尧酒喝多了有些上头,说话也不再顾及起来,“你父皇忒不是个玩意儿,当初带师妹离开云蒙谷之前,老谷主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让师妹怀孕,这样师妹还能多活几年。你父皇倒好,把师妹带回宫不到半年,便让师妹有了身孕,生下你之后,师妹的身子自然就撑不住了……”   慕云期心头一凉,难以置信道:“怎么会是这样?”   百里尧哼了一声:“你若不信,去找当年的接生婆问问,问问你到底是几时出生落地的?”   慕云期放佛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凉水,让他从头到脚都害冷起来:他先前总觉得太后说的话有些不对劲,却又找不到可以挑破的地方,如今百里尧说的这件事,会不会就是突破口?   百里芜见慕云期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捅了捅百里尧,小声道:“师父,我突然想起来你先前好像说过,说先皇同你看上了同一个女人,那女人选了你没选先皇,你说的是百里菁姑姑吗?这样说来,根本就是百里菁姑姑没有看上你,看上的是先皇嘛……”   “闭嘴!”百里尧瞪了她一眼:老子不要脸的啊。“他抢了老子喜欢的女人,老子嘴上占点便宜怎么了?”   百里芜捂嘴道:“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嘛。”   虽然百里尧说了很多,但要慕云期全部接受,还是需要些时间的。只不过他早就对太后生了疑心,如今虽然没有全信百里尧的话,但至少给他指了一条路,让他可以摸索着去查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百里尧原想着带着百里芜取宫里闹一场的,但是看到慕云期还算明晓事理,不是愚笨的人,也便沉下心来,想着再给他些时间叫他自己理清楚。   师徒二人吃饱喝足便要离开,慕云期看着百里芜,不舍道:“百里师父,您和阿芜在哪个客栈住宿?我让白敛先送您回去,我还有些话想同阿芜说……”   百里芜听罢,往百里尧身后缩了缩,分明是充满了抗拒,不想同他待在一起。   百里尧见自己的小徒儿不情愿,便主动开口替她拒绝:“天色不早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   慕云期见百里芜显然还在生他的气,今日若是不能解释清楚,恐怕他回去也是寝食难安,于是顾不得百里芜愿意不愿意,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然后给白敛使了个眼神:“白敛,你先送百里师父回去,百里师父还得在京城多住几天,你顺便房钱给付了,再买些京城的特产送去……”   百里尧和百里芜一样,都是面冷心热见钱眼开的主儿,听闻慕云期要帮自己付房钱,又有特产可以拿,立即将自己的小徒儿卖了:“徒儿,既然当初坠崖是场误会,你们还是要及早解开心结的好,为师就先回去了,你一会儿给为师再打包一份红豆酒酿小圆子送回去,乖……”   白敛看着慕云期紧紧握住百里芜的手,心中虽是不愿意留他们二人独处,但谁让慕云期是他主子呢:君让臣走,臣不得不走啊……   白敛随百里尧走后,雅间中便只剩了慕云期和百里芜二人。   百里芜甩了甩手,想让慕云期放开她,谁知慕云期非但不放,反而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揉了揉:“阿芜,那日是朕糊涂了,朕不该怀疑你,对不起。”   他这样低声下气地同她道歉,反倒叫百里芜一时有些不自在了。她板着脸道:“那天晚上情况确实有些复杂,我也是着了别人的道儿才被你误会的,你那时怀疑我,也在情理之中……”   慕云期听了这话,心中欢喜:“那你的意思是原谅我了?”   百里芜刚要点头,转念一想:那晚他何止是不相信自己,他目光冷漠,态度生硬,还要让白敛捉她回去审问。她那时候气得心口都疼了,如今只抱着她说一声“对不起”就行了么?   想到这里,百里芜一把推开了他,委屈道:“可就是因为你怀疑我,派人追我,让人得了机会推我坠崖。我大难不死是因为我运气好,倘若运气不好,早死在崖底让野狼啃了去。”   慕云期看这情况,知晓自己当时确实是伤了她的心了,一时半会儿的恐怕哄不好了,于是便耐着性子,循循诱导:“你吃饱没,不若我再叫些饭菜上来?”   “……”百里芜摸摸肚子,没吭声。   慕云期想起方才她筷子就没停过,这会儿撑得小肚子溜圆,食物已经勾不起她的兴趣了?   “要不再喝点东西?我去问问有没有羊奶卖?”   百里芜的腮帮立即鼓了起来:“……”再提羊奶我跟你急。   “好好好,不喝奶,不喝奶……”慕云期赶忙又换了一个主意,“听白敛说,城东有个勾栏,里面有戏曲表演,要不咱们去瞧瞧?”   “……”百里芜气哼哼地瞥了他一眼,显然也兴致缺缺。   慕云期对皇宫外的吃喝玩乐并不了解,他以前也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这会儿见百里芜怎么都不肯搭理他,心中也是着急了,总不能直接给银子吧?   说起银子,出宫之时白敛倒是给了他一个满满当当的钱袋。慕云期将腰间的钱袋取下来,塞到百里芜手里:“这些银钱都给你,京城中白天城东有集市,晚上城西有夜市,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逛逛,想买什么都可以。”   捧着钱袋子的百里芜:“咯咯咯,我现在就没事……”   慕云期见她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得亏这小祖宗是个小财迷,可算是哄好了。   两人去了夜市,百里芜兜里有钱,她从夜市这边逛到夜市那边,把那些没见过、没吃过的东西都买了一遍,慕云期给她当小跟班,帮她拿着东西,不一会儿就挂了一身。   百里芜逛得十分开心,回到客栈才想起师父要她带红豆酒酿小团子的事情。   这么晚了醉仙楼早就打烊了,她指定是买不到了,就干净利落地认错了。   “师父我真忘了!”   “滚!”   “好嘞!” 第28章 吃醋   百里芜师徒两个人暂时住在客栈,既不用自己掏房费,也不用操心饭钱。慕云期每天都会抽空带着白敛出宫,表面上是去太师府接萧秋雨出来玩,实则是带着萧秋雨绕到百里芜所住的客栈,把百里芜哄出来,四个人结伴出去。   慕云期借着和百里芜谈论百里菁的事情,处处同她粘在一起,然后顺势安排白敛去陪着萧秋雨。   白敛原本还因为先前轻薄的事情,对萧秋雨存了几分羞愧,但见对方待自己落落大方,一颦一笑都透着坦然,白敛心中也终于放下了大石头,终于能以平常心对待萧秋雨了。   这几天慕云期查到当年给百里菁接生的婆婆已经年老去世了,不过伺候过百里菁的宫人们却是还能找到几个的,其中有一个叫姝秀的宫女在离开皇宫之后嫁了京城中的一个屠夫,慕云期打算暗中找她问问。   四人坐着马车来到姝秀家中,她的丈夫已经出去卖肉了,家中的孩子也已送去学堂,只有姝秀一人。   慕云期让萧秋雨在马车中等着,怕她无聊,还让白敛站在马车旁边陪她聊天,自己则带着百里芜去见姝秀。   据姝秀回忆,她虽记不清楚百里菁到底是哪月哪天生下的慕云期,但是生产的时间和太后生下慕云铭的时间相隔不过一两个月,这也是为什么在百里菁去世后,慕云期和慕云铭以双生子的身份养在太后膝下的原因。   如此说来,那晚在白云寺自称“云蒙谷”的人确实在撒谎,他们当时所说百里菁是在怀孕之后被先皇带到皇宫的,太后听了却并不反驳,反而默认了,太后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慕云期联想到后来太后命人送来的那份密卷,上面记载着百里菁诞下皇嗣的时间,是在百里菁入宫半年后,倒是和那群所谓的云蒙谷的人说的话对上了。   如此推算,太后明明知道慕云期真正的出生时间,却故意隐瞒,她是想掩饰什么吗?   百里芜倒是不知密卷的事情,她虽闹不懂太后为何要在慕云期的出生时间上做文章,但是不管怎么说,百里菁当时确实怀了身孕,也正是因为生了孩子才元气大伤,红颜早逝,说到底这是因为先皇的倏忽。   这个时候姝秀忽然也提起一件与此相关的事情来:“其实先皇知道百里姑娘身子不好,本不想她有孕的,百里姑娘也一直喝着避子药,可谁知后来还是有了身孕。百里姑娘觉得是天意,执意要留下肚子里的孩子。先皇拗不过她,也只好依了……”   慕云期和百里菁对视一眼:原来是这样,原来先皇也并非愿意让百里菁怀孕的。   慕云期又问了姝秀一个问题:“当时朕的母亲在宫中,与当今的太后相处的如何?”   姝秀的回答让人有些意外:“太后当年与百里姑娘情同姐妹,相处甚好。百里姑娘从江湖来的,对皇宫的生活难免不适应,都是太后处处照顾百里姑娘,所以百里姑娘离开皇宫前,才放心将陛下您交给了太后抚养。”   如此说来,对太后也是挑不出一点错的。   慕云期和百里芜在姝秀家中聊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晌午的时候,姝秀的丈夫回来了,带回了几斤没有卖出去的猪肉。见家里来了客人,衣着华贵,便热情地挑了些好肉,一定要让慕云期和百里芜收下。   盛情难却,慕云期收下了猪肉,临走时偷偷搁了点银子藏在茶杯里。   马车里,百里芜望着猪肉眼睛发光。她问萧秋雨:“你吃过烤肉么?”   萧秋雨摇了摇头,但是眼中透出的好奇表示她很感兴趣。   百里芜兴致冲冲道:“时候尚早,一会儿陛下回宫后,我带你一起去找一处郊外,咱们烤肉去。”   萧秋雨虽是大家闺秀,但往日里循规蹈矩的生活早就让她厌烦了,如今听到如此有趣的提议,立即兴奋地点了点头,很是向往。   一旁的慕云期不乐意了:“为什么不带朕一起?”把朕当空气了么连问都不问?   百里芜瞟了他一眼:“你不是国事繁忙么?”   “再忙朕也要尝尝你烤的肉。”   “就这么点肉,你若也跟来,就不够我们吃的了。”   慕云期立即撩起帘子对外面的白敛说:“你再去割两斤好肉,买些油盐调料和木炭,咱们一会儿去郊外……”   白敛:“是!”   待筹备齐全,四人便出了城,寻了湖边一处草地。慕云期和白敛负责劈柴烧炭,百里芜和萧秋雨负责切肉穿串儿。忙活了好一阵儿,终于吃到了香喷喷的烤肉,许是因为自己动手做的,所以吃起来觉得格外香。   白敛还买了些酒,他和慕云期喝得是白酒,给百里芜和萧秋雨准备的是果子酒。百里芜嫌果子酒喝着没滋味,非要喝白酒。慕云期和白敛以为她这副小身子应该也喝不了多少,没想到她一口酒一口肉的,差点没把他们两个喝趴下。   正喝得起兴,忽然萧秋雨小声惊叫了一声,指着湖心慢慢往这边划过来的小船,道:“不好,那船上好像是我的哥哥和嫂嫂!”   慕云期和白敛往船上一看:还真是萧春庭和他的妻子。   百里芜也想转过身去瞧一眼,被眼疾手快的慕云期一把捏住她的小脸给掰了回来。   而对方也看见了他们,冲慕云期招了招手,加快速度划了过来。   今日慕云期出宫,名义上是约着萧秋雨出来游玩的,为的是不让太后起疑心,想来萧春庭也是直到这件事的。   眼下百里芜与太后的关系十分特殊,虽然萧春庭先前并未见过百里芜,但也难免会起疑心。“白敛,你带着阿芜假装去捡柴,先躲避一下。”   白敛会意,立即拉着百里芜走开了。   不一会儿,萧春庭带着妻子上了岸,过来拜见慕云期:“见过陛下。”   慕云期免了他们的礼:“在外面就不用行礼了。”   萧春庭看见地上的烤肉和酒,心想陛下居然对自己的妹妹这般用心,居然带着她来郊外烤肉,看来是真的喜欢上自己的妹妹了。   一想到当今圣上会成为自己未来的妹夫,萧春庭心中就十分开心,忍不住拍起了马屁:“陛下真的是好手艺,臣远远的便闻见了肉香,近处看来这肉烤的外酥里嫩,想来味道是十分好的。”   这马屁拍得不对,其实这肉其实是百里芜烤的,她懂得火候,作料也搭配得合宜,味道自然是不错的。慕云期听萧春庭这样夸,便顺势客套了一下:“不若你们夫妻二人也坐下来一起尝尝?”   萧春庭心中大喜,以为这是与慕云期套近乎的机会,居然真的拉着自己的妻子坐下来尝尝了。   这一尝便不走了,急的萧秋雨暗中直皱眉,却也不好说什么。   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白敛和百里芜一边偷偷窥视着慕云期和萧秋雨他们,一边默默地抠树皮:那萧春庭夫妻俩怎么还不走呢?怎么还坐下来吃上了呢?那是我们辛苦烤出来的肉好吧?哎呀你们还吃?你们怎么还在吃……   因着原本都是百里芜负责烤肉,慕云期他们三人打下手,现在百里芜和白敛躲在树后面,先前烤好的肉吃完以后,慕云期和萧秋雨便要自己烤了。两人手忙脚乱的,烤出来的肉外焦里不熟,萧春庭和妻子含泪囫囵往肚子里咽:自己夸的肉,含泪也要吃下去。   萧秋雨也知道自己烤的肉很难吃,想着将外面一层烤焦的部分用刀子削掉再重新烤一下,可谁知不小心被刀子割伤了手。   慕云期不好视而不见,于是便帮着她将手上的伤口用帕子系上了。   远处的百里芜和白敛看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只是瞧见他们烤着烤着怎么手还握到一起了呢?   百里芜心中不太舒服,又想不出为什么不舒服,但是看到慕云期拉着萧秋雨的手,就恨不能冲上去将他们分开。   白敛低头看着百里芜眼睛里都快要喷火了,便解释道:“陛下和萧姑娘在做戏罢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而萧秋雨看到慕云期脸上沾了些炭灰,也没多想,顺手就帮他擦去了。   这次轮到白敛不淡定了,抬腿就要冲出去,被百里芜一把拉住:“假的假的,你不是说他们在做戏么?”   好在没过多久,萧春庭夫妻二人就起身离开了,慕云期和萧秋雨还假装热情地挽留了一下,萧春庭说想起还有事情要做,得赶紧回去了。   走了好远之后,萧夫人问萧春庭:“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怎么不和陛下多聊一会儿。”   萧春庭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夫人:“傻娘子啊,他们把肉烤的这么难吃,不就是想赶我们走么?咱们还是不打扰他们二人独处了……”   萧春庭夫妇走后,百里芜和白敛才磨磨唧唧地回来,脸上的表情都算不上明朗。   剩下的肉都被慕云期和萧秋雨糟蹋得不能吃了,四人也便作罢,收拾东西准备各回各家了。   他们先是将萧秋雨送回太师府,萧秋雨下了马车之后,同他们告别:“陛下慢走。”说罢,又娇羞地看了一眼白敛,“白侍卫也慢走。”   白敛:“……”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一字未应。   萧秋雨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冷漠,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进了太师府。   然后慕云期和白敛又将百里芜送回客栈。   “阿芜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找你。”马车里,慕云期依依不舍地看着百里芜。   百里芜别过头去:“哼!”   然后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客栈。   慕云期一头雾水,撩开帘子问白敛:“她怎么了?”   白敛脸上挂着和百里芜一样的表情:“属下不造!” 第29章 算账   慕云期见白敛这两天情绪不太对,一张脸拉得老长,对他异常地恭敬。   平日里白敛有时候会和他没大没小的,两人虽然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侍卫,但相处了这么多年,更像是朋友一般,如今白敛这般异样,慕云期自然是要问个清楚的。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白敛是因为烤肉那天他和萧秋雨的举动过去亲密,才引得白敛吃醋了。   “天地可鉴,朕和表妹之间真的只是纯洁的兄妹之情,朕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她对朕亦是如此。”慕云期耐心地同他解释道,“况且朕早前就同你说过,你对她有恩情,她心中早就有了你……”   白敛精神一振:“陛下方才说,萧姑娘心中早就有了属下?”   “不然你以先前表妹送来的那些东西,朕为什么都转手送给了你?”慕云期看着他脸上的乌云顿时消散成万里晴天,不由好笑道,“你平常看起来也挺精明的人,怎么连这种事情都看不出来?”   白敛傻呵呵道:“属下还真没往那处想……”   慕云期看他这幅模样,便晓得他心中亦是有了萧秋雨:“你这小子有福气了,以后好好待秋雨。”   白敛咧着嘴傻笑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件事,笑容又凝滞了下来:“可是陛下,萧姑娘是太后想许配给您的。倘若太后知道属下对萧姑娘有了想法,恐怕不答应吧?”   “怕什么,只要你们互相喜欢,心意相通,旁人是拆不散的。”慕云期虽暂时还未想到什么妥善的办法同太后说明这件事情,但如今明确了两人的心意,也算是一件好事。不过慕云期倒是提醒白敛,“你同表妹在一起后,可不许三心二意,更不许再对阿芜有想法了啊?”   白敛脸一红:“陛下恕罪,属下先前确实对阿芜生了好感,阿芜年小懵懂,只把属下当做朋友。再说陛下您不是也喜欢阿芜,属下自然不会同陛下您争抢。”   “这话说得好像是你在让朕一样,”慕云期扬了扬嘴角,说道,“你若喜欢阿芜,朕也愿意同你公平竞争,绝对不会拿身份胁迫你。你今日给朕一句准话,你到底是喜欢阿芜?还是喜欢秋雨?”   白敛认真想了一会儿,神色庄重道:“陛下,属下以前觉得阿芜是个有趣的丫头,总是处处注意她。可不知何时,属下心中想萧姑娘的时候多了一些,约莫是因为那日她受药物所控亲了属下,虽是萧姑娘主动,但到底是姑娘家,属下也该替她多考虑些……”   慕云期听完,皱了皱眉:“你这是见一个爱一个啊。”   “啊?”白敛一下子茫然了,“属下这么花心吗?属下没有啊。”   慕云期教训他道:“表妹亲你一下,你就喜欢表妹。那改日若是别的姑娘也亲你一下,你是不是也会喜欢上别的姑娘?”   白敛一听,急忙解释:“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萧姑娘,萧姑娘……”白敛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不好意思,忸怩道,“那个,是属下的初吻……”   “……”原来是这么回事。   慕云期听完,心中有些窃喜又有些后怕:窃喜的是亏得那日百里芜从收藏阁中将萧秋雨救出来,阴差阳错地交给了白敛;后怕的是,若是没有交给白敛,那白敛现在的心思兴许还在百里芜身上呢。   想到这里,慕云期拍了拍白敛的肩膀:“既然表妹夺了你的初吻,那她必须得对你负责!”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不过既然事情都解释清楚了,白敛的心结自然也就没有了,他好心提醒慕云期:“对了陛下,属下觉得阿芜那边您也有必要去解释一下。”   “她怎么了?”   “她那天见你和萧姑娘举止亲密,气得树皮都抠掉一大块。”   慕云期先是一愣:“她不会也吃醋了吧?”   白敛点点头:“看样子是。”   慕云期心中狂喜:“吃醋好,吃醋好,哈哈哈……”那小傻子知道吃醋,说明心中也有他啊。   白敛看着慕云期高兴的模样,心中也隐隐替他担忧起来,毕竟陛下和阿芜在一起要克服的困难,可比他和萧秋雨在一起要克服的困难多得多。   而太后那边,得知慕云期和萧秋雨最近相处得十分融洽,也免不了将慕云期唤过去,提醒他若是喜欢同萧秋雨在一处,就早早地将她娶进宫中。   慕云期免不了又是一番虚与委蛇,表示时机未到。况且几日前雪国的信使前来送信,说是雪国的公主雪轻尘不日即将出发来岐国,算算日子也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雪轻尘是奔着和亲来的,虽说到时候慕云期不一定会娶她,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先一步娶了别人,于雪国也是不尊重的。   太后听罢,也只好将萧秋雨进宫的事情暂时搁浅。   自白云寺那件事情过后,慕云期虽然与太后表面平安无事地相处着,但其实心中早已生了隔阂。   那晚他命人将晕倒的太后送走以后,百里芜曾经告诉过他,太后逼着他娶萧秋雨,是为了让萧秋雨生一个具有皇族骨血的皇子好继承他的皇位。若百里芜说的是真的,届时小皇子年幼,太后和萧家便顺理成章把持了朝政,这用心简直可怕。   慕云期之所以坚持彻查白云寺事件,不仅是为了还坠崖的百里芜一个公道,也是为了弄清楚,太后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计划?   从寿康宫出来之后,慕云期去御书房处理了奏折,然后又查了一些关于当年百里菁的事情,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   常公公提醒慕云期不要太过劳累,早点回寝宫休息,慕云期从御书房出来,又想起白敛提醒他百里芜吃醋的事情。   虽然她吃醋代表着她在意自己,可是若让她真的误会自己和萧秋雨有什么暧昧,那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不好的。   于是慕云期回寝宫换了身衣服,叫上白敛又偷偷出宫了。   他们去了百里芜所住的客栈,敲了半天的房门也不见百里芜开门。慕云期没办法,只好绕到后院,对着百里芜房间的窗户唤她:“阿芜,阿芜……”   有一个房客“砰”地打开窗户,骂了一句:“有病啊,大晚上的啊呜啊呜的干嘛呢?”   慕云期:“……”   白敛:“……”努力憋笑中。   左右叫不出百里芜,最后没办法,慕云期只好学着百里芜爬窗户的本事,让白敛撬开了百里芜房间的窗户。   这一进去才发现,房间里面根本没人,百里师父的房间也是一样。不过衣服和行李都在,说明他们没有走远,应该是暂时出去了。   “大半夜的他们能去哪?”慕云期也攀着窗户跳进百里芜的房间,“朕就坐在这里等,看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白敛没办法,只好陪着主子一起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等得慕云期脱了鞋子躺在床上睡着了,白敛也坐在凳子上打瞌睡,蜡烛都燃尽了也没发现。   月上中天时,师徒俩才有说有笑的回来。百里芜左手举着糖串儿,右手捧着炸糕,从窗户上跃了进来。   她今晚也是临时起意想出去逛夜市的,本不想惊动师父,于是想走窗户出去,没想到师父这个老顽童听见她的动静,也追了出来。   “徒儿你最近好像很有钱啊?”   “哪里哪里……”   “慕云期给的吧?”   “师父真是聪明秃顶。”   “那叫绝顶。”   “差不多差不多……”   于是师徒两人去夜市好好挥霍了一番,玩到现在才回来。   百里芜刚进来房间,便察觉到有人,还是两个: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桌旁。   她屏住呼吸,将手中的东西一扔,一脚上前先撂翻了桌子旁边那个,然后扑到床上去制住另一个。   房中立即响起两声惨叫,隔壁的百里尧听见,赶忙撞开门闯了进来。“怎么了?”   白敛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点燃了火折子:“是我们!”   百里芜一愣,才发现自己骑在慕云期身上,双手反扣着慕云期的两只手腕压在他的头顶上方,而他正一脸惊愕望着自己。   嗯?他的眼神莫名有些荡漾是怎么回事?   百里尧也被这一场景吓到了,半响,才指着百里芜道:“徒儿你干得好,不是,徒儿你不害臊!”   白敛赶紧找到蜡烛点上,然后拉着百里尧往外走:“百里师父,非礼勿视,咱们眼不见为净……”   百里芜见两人出去了,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慕云期的手腕,要从他身上下来。哪知腰上忽然受力,身子登时倾天倒地的翻转,转眼间已经与慕云期换了位置,他在上,她在下。   百里芜见自己被他压在身下,又想起了那日在寿康宫的收藏阁的事情,不禁打了个哆嗦,彪出一句方言:“你干哈呀?”   慕云期揩去她嘴角的糖渣,视线从她的娇嫩的双唇扫过,落在她受惊的眼眸上,挑了挑眉:“你方才对朕做了什么,朕现在就要对你做什么?”   百里芜不适地蠕动了一下身子,辩解道:“我方才又不是故意的,你咋这么计较?”   慕云期理直气壮道:“那朕无端被你压,总该讨回来才是?”   百里芜瞪着眼睛,同他翻起旧账来:“如此说来,上次在收藏阁你对我做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哦?”慕云期就等她这句话呢,“那现在给你算……”   “你……唔……”双唇忽然被他含住,辗转缠绵,余下的话,都尽数被他吞进了腹中。   隔壁,百里尧一脸奇怪:“哎?不是要算账么?咋不吱声了呢?”   白敛咳嗽两声:“百里师父,非礼勿听啊。” 第30章 药方   慕云期在客栈中占足了便宜百里芜的便宜,回宫的路上嘴角咧得快到耳朵根了。   不过高兴归高兴,他还是要赶紧查清楚白云寺的事情,尽早让百里芜回宫。否则以她这江湖脾性,若是哪天在京城玩够了,说不定就跑了。   慕云期又仔细回忆起那晚白云寺的事情,如果说太后将皇兄坠马的事情推给云蒙谷是为了解释隐瞒密室的事情,隐瞒他真实的出生时间是为了和皇兄凑成一对双胞胎,着急将萧秋雨许配给他是为了皇嗣的事情,那么她要置百里芜于死地是为何?   不管是上次百里芜在皇宫中毒的事情,还是白云寺坠崖的事情,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太后做的,但是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此时和太后有关,和他的亲生母亲百里菁有关。   当年百里菁确实生了病,但是从百里尧和宫女姝秀口中可以得知,倘若不是因为怀孕,她本可以多活几年的。倘若她没有怀孕,便能多活几年,父皇便会多宠爱她几年……   慕云期想到这里,忽然生了一股寒意:会不会是当年,父皇对百里菁的专宠,惹了别人的嫉妒?百里菁喝了避子药仍能怀孕,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第二日,慕云期一边让白敛着手调查当年给百里菁开避子药的太医,一边命人去太医院搜寻当年给百里菁开的避子药的药方。   没过几天,白敛将查来的情况告诉他,说当年给百里菁开药的太医姓李,在百里菁离世后不久就告老还乡了,归乡的路上不幸遇到土匪,被害了性命,这条线索算是断了。不过当年还有一个负责煎药的药童,前几年也离开皇宫了,被白敛找了回来,暂时在宫外等候慕云期问话。   太医院这边也找到了当年的封存的药方,慕云期找太医暗中看过了,虽然比普通的避子药方多了几味药,但都是为了缓和避子药本身的毒性的,若按药方抓药煎药,避子的效果也是很好的。   慕云期拿着药方,和白敛偷偷出了宫,见到了当年那名药童。   药童名叫徐温桥,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是一个三十余岁的青年男子,早先因为在太医院受了熏陶,回到乡里后也开了一家医馆,做了郎中。   因为百里菁是百里尧的师妹,慕云期觉得这件事有必要也让百里尧听一听,于是便带着徐温桥去了百里尧所在的客栈。   徐温桥当着大家的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看,是一堆晾干了的陈年药渣。   “这是当年我给菁妃娘娘熬药时,偷偷留下的一点药渣。”徐温桥好似早就预料到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一般,加之白敛再接他来的路上也同他说了缘由,他便直接坦白道,“一开始是李太医拿了方子给我,我去抓药煎药,后来李太医就直接将药材给我,让我负责煎药即可。我在太医院也熬了不少药了,总觉得后面有几副避子药跟之前的有些不一样,于是便偷偷留了下来。后来我自己做了郎中,研究了些医书,再看这些药材,才发觉不对。”   慕云期问他:“哪里不对?”   “菁妃娘娘身子虚,李太医在避子药中加了几味祛毒的药材,这无可厚非。可是后面李太医送来煎制的药,倒是更像是滋补身子的,避子的药效已经十分微弱了。”徐温桥将他保存的药渣交给慕云期,“陛下若不信,可找人再验一验这些药材。”   慕云期盯着油纸上面的那一小堆药渣,眉眼间逐渐失去了温度:“徐郎中一路赶来辛苦了,白敛,你安排徐郎中在这家客栈住宿了,也好有个照应。”   白敛看到慕云期此时情绪十分低沉,便先带着徐温桥出去了,房中便只剩下慕云期和百里尧师徒二人。   慕云期和百里尧的表情都算不上好看,眸中都笼罩着一层阴郁:他们都已经联想到,当初是有人换了百里菁的避子药,才使得百里菁怀孕的。   百里芜听徐温桥说了半天,却捕捉到一个细微的线索:“那个太医姓李,太后身边有个嬷嬷也姓李呢……”   慕云期和百里尧身子俱是一震。   百里芜已经摩拳擦掌:“陛下,要不我进宫去找李嬷嬷问一问,她若不说,我就揍她。”   “你个傻丫头,你揍她中啥用?”百里尧眼睛都气红了,“还是直接揍太后比较中用。”   “百里师父,阿芜,”慕云期低声唤住了他们,他双拳紧握,隐隐露出青筋,显示着他正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还需要些证据,只要找到李嬷嬷与李太医有过接触的证据,朕就能拿她问罪。”   百里尧虽是江湖人士,却也不失莽夫,方才说那话不过是听到师妹是被人害的,气急了才会说出来的。他自然知晓凡事要讲究证据,他给慕云期时间去找证据。若是找不到,他再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徒儿,你在这里陪着陛下待一会儿,为师出去冷静冷静。”百里尧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出房去纾解情绪去了。   百里芜瞧着慕云期神情纠结,知晓他心中的挣扎与痛苦:一边是自己的生母,一边是抚养自己长大的太后,若说是太后命人换掉避子药使得百里菁怀孕,虽是短了百里菁的寿命,可是至少生下了慕云期;若是太后没有命人换避子药,虽然百里菁会多活几年,可慕云期这个人便将不复存在。   百里芜搬着屁股底下的凳子挪到慕云期身前,抬手揉了揉他眉间的拧出来的疙瘩,问他:“你想不想吃红豆酒酿小圆子,我去醉仙楼给你买。”   以前她为练功的事情发愁时,就喜欢吃甜的东西,心情能缓解不少。   慕云期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然后顺势将她从凳子上拉到自己的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她身子瘦瘦小小的,有着女子的柔软,他搂着她,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身上独特的青草一般的淡淡香气,心中慢慢平静下来。   “阿芜,倘若证明这件事真的是太后做的,那么朕该不该追究太后害了母亲的性命?可倘若当年太后不那么做,朕也不会这世间。如果你是朕,你会怎么做?”   “我没想那么复杂。”百里芜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语气平稳而冷静,“我只是觉得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做了坏事就要付出代价。”   慕云期微微一怔,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百里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咋这么看着我,我说的不对么?”   慕云期的眉头一下子纾解开来,凑上去啾了她一口:“你说的对,是朕想得太复杂了,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做了坏事就要付出代价。”   “你想开了就好。”百里芜见他神情明朗许多,便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来,“放我下来吧。”   没想到慕云期非但不让,还将她又搂紧了许多:“再让朕抱一会儿,朕方才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心里这会儿脆弱着呢,需要你的安慰。”说着,又往她的肩头脖间蹭了蹭。   一个大男人,居然这般跟她撒娇蹭蹭求抱抱。   百里芜推着他的脑袋,一边往外挣一边说道:“我坐在凳子上也能安慰你,你撒开。”   “好不容易骗进怀里的,不撒。”慕云期按下她的手臂,连同她的身子一起楼得死死的,附在她耳边说,“等这件事过了,你就跟朕回宫。”   百里芜被他呼出的热气喷得耳朵痒痒的,歪着脑袋笑了两声:“还做侍卫么?”   “做什么侍卫,给朕做妃子。”   “那还有俸禄么?”   “有。”慕云期看着她微微发红的小耳朵,只恨不得上去咬一口。“金山银山都给你,五湖四海的美味也给你,给你养一院子的羊,羊奶随便喝。”   一提羊奶,百里芜就想打他,奈何手臂被他箍着动不了,于是干脆啃了他一口,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两排牙印:“那以后你会像你的父皇一样,纳很多妃子么?”   慕云期乐得听她问这样的问题,存了心逗她:“说不准呢,毕竟朕是皇帝,得为皇家开枝散叶,后宫只有你一人的话,朕怕累坏了你。”   百里芜一听,立即说道:“不累不累,我身子骨好,累不着。”   慕云期扑哧一声笑了,凑过去又亲了她一口:“你这小傻子,听不懂朕话里的意思吗?”   百里芜仰着头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他方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以为他真的想要纳别人,登时心中有些不痛快了。   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是皇帝,到时候他若真的想纳别人,她也不能硬生生拦着,于是便闷闷地说:“你要实在想纳别的姑娘为妃,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慕云期见她突然说这话,不由好奇道:“什么条件?”   “那个姑娘得先打得过我。”百里芜低着头,语气很是认真道,“不然就算她勉强入了宫,也得天天受我的欺负。”   “哈哈哈……”慕云期终于被她逗得开怀大笑了,阴郁的心情一扫而光。他抵着她的额头,与她目光平视,“朕不纳别人了,就宠你一个。”   百里芜听了,心中很是高兴,但嘴上仍傲娇道:“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   “嗯,你没逼朕,是朕自愿的……”慕云期看着她,目光越来越灼热。   百里芜察觉到了,脑袋往后移了两寸:“你咋又看我?这眼神好像不太对劲。”   “这叫含情脉脉……”   “这叫含情脉脉吗?咋这么渗人?”   “嘴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慕云期的视线移动到她的小嘴上,“留着做点别的事情吧。” 第31章 火灾   太后发现最近慕云期有一些异常,一开始听下面的人说,慕云期总是出宫去太师府接萧秋雨出去游玩,太后心中还是很高兴的。可次数多了,太后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派人暗中跟踪了几回,发现慕云期最近总是往一个小客栈里跑,又命人盯了那客栈几日,终于发现了百里芜师徒二人的存在。   “这丫头居然还活着!”太后盛怒不已。   李嬷嬷上前,一脸怨毒道:“上次没能斩草除根,如今她带着师父来京城,又同陛下见了这么多次面,不晓得要撺掇什么呢?”   “难怪最近皇帝这么忙。”太后紧锁深眉,“上次白云寺一事准备仓促,露出了不少马脚,虽说当时将皇帝糊弄了过去,但现在想来也在暗中调查哀家,听闻前几日皇帝命人查阅了你的典籍,他或许已经查到了什么……”   李嬷嬷一下子慌了:“太后,那现在怎么办?”   太后眼底有戾气闪过:“如今皇帝将寿康宫盯得紧,我们不便动作,你派人悄悄去一趟太师府,将此事告知萧太师,让他务必将百里师徒二人除掉,不管用什么方法。”   “奴才知道了。”李嬷嬷欠身告退,立即去安排这件事了。   而慕云期和白敛已经查出李嬷嬷和李太医是同乡,当年曾有人看到过她与李太医暗中有过接触。   除此之外,慕云期手里还有一条线索有待追查。   先前在白云寺自称是“云蒙谷”的那些人,有一半逃走了,没逃走的那群人都服毒自尽了,但是有一个贪生怕死的没敢咬开嘴里的毒,想装死蒙混过关,被发现后关进了大牢。   白敛曾命人审问过他,但是因着他是唯一活着的人,对他的审问总是小心翼翼的。那人也看出了别人不敢动自己,放言若是敢对他用刑,他就咬舌自尽。   慕云期想亲自审问他,在这之前白敛就告诉他此人很难缠,就算逼问出什么,也不一定是真话。慕云期想了想,让白敛去搬了两坛上好的美酒,要滋味好、容易醉的那种,白敛依言照办了。   是夜,慕云期带着酒去天牢见了那人。果真如白敛所说,那人油嘴滑舌,动辄要死要活,十分不好对付。   于是慕云期就命人扒着他的嘴,灌了一坛子半的酒。   半个时辰后,那人醉得围着慕云期和白敛跳秧歌,眼睛直勾勾看着白敛手中剩下的那半坛子酒。   慕云期问他:“想喝么?”   那人醉得两颊酡红,目光涣散,嗅着醇香绵延的酒气,点了点头。   慕云期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便说:“你回答朕几个问题,朕就把酒送给你。”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人虽是醉得厉害,但还保留着半分清明,还在嘴硬。   慕云期也不着急,反而笑道:“你不说朕也已经知道了,你们根本就不是云蒙谷的人,不过是太后找来演戏的罢了。”   那人看着慕云期,忽然嘿嘿笑了起来:“你这是套我话呢?我才不会上当呢。我不认识太后,我只认识太师……”   慕云期一愣,与白敛对视了一眼。   慕云期和白敛在牢房中与那人折腾到半夜,终于录入了他的口供,让他按了手印。白敛拿着招供书,问:“陛下,这毕竟是在他不清醒地情况下录入了,万一他清醒过来之后不认账怎么办?”   慕云期让白敛将招供书收好:“原本这件事咱们心中都已经有了定论,如今不过是来印证一番罢了。”   两人从牢中出来,往皇宫赶去,还未到宫门口,忽然有人拦住马车,说百里芜出事了!   拦马车的人是先前慕云期安排在客栈周围保护百里芜他们的侍卫之一,他如今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也烧了几个窟窿。他惊慌道:“陛下,今晚不知哪里冒出一批人包围了客栈,客栈里的小二也被人买通,早在客栈里淋了松油,百里姑娘和百里师父原本已经逃出来了,可是百里师父折回去救徐郎中,百里姑娘应付客栈外的那群人,我们人手不多,也没能帮上百里姑娘……”   慕云期一听,脸色马上变了:“阿芜怎么样了?”   “百里姑娘被那群人带走了!”   “什么!”慕云期脸上血色尽失,“快,去客栈,去客栈!”   白敛立即调转马头,往客栈奔去。慕云期心中焦急难耐,一直盯着窗外。赶到那里时,先前的客栈早已被烧得只剩一个空架子,烟火的味道在空气中萦绕,遍地的狼藉的烧焦的梁木中间,坐着一个怔怔发愣的小人儿……   孤零零的,低着头,削瘦的肩膀,背影莫名的悲凉。   除她之外,周遭再无旁人。   慕云期心中一沉,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难不成百里师父和徐温桥已经遭难了?   马车还未停稳,慕云期便跳了下来,他冲过去将百里芜一把抱住,心疼又后怕道:“阿芜,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只是……”百里芜从他怀里探出脑袋来,垂着眼帘,盯着地上一坨被烧得乌黑看不清楚是何物的东西,叹了口气,“我又一无所有了。”   慕云期听了,只觉心中更加沉痛。   “你还有朕呢。”慕云期将她的脑袋按回自己的怀里,不想让她再看眼前的景象,“朕会一直陪着你,朕不会叫你一无所有的。”   白敛和那个方才报信的侍卫见状,也默认百里尧和徐温桥已经不在了。他们悲伤地低下了头,默默为百里尧和徐温桥致哀。   百里芜在慕云期怀里“伤心”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师父和徐郎中他们……”   “朕知道,朕都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慕云期打断,“朕会安排人,将他们好好厚葬的。”   百里芜猛地抬起头来:“啊?”   慕云期环顾四周:“他们的尸骨呢?”不会烧没了吧?   百里芜推开他,不解道:“什么尸骨?你厚葬我师父和徐郎中作甚?”   “嗯?”慕云期低头瞧她,发现她脸上一点哀伤的表情都没有,“百里师父和徐郎中不是……葬身火海了吗?”   “没有啊。”百里芜一脸奇怪道,“他们被火熏黑了脸,找个地方洗脸去了。”   “那你方才说,说……”嗯,她方才确实也没说他们葬身火海这件事。“那你方才说你一无所有是怎么回事?”   百里芜捧起地上那一坨乌七八黑的东西说:“你给我的银子,都烧成这坨疙瘩了,我身上现在一个铜板都没有,可不是一无所有了么?”   慕云期:“……”你个死丫头方才为何不把话说明白。   一旁的白敛和那个侍卫:“……”你奶奶的白瞎了老子眼角那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烧成银疙瘩了没事,朕回头再给你。”慕云期忍着想敲她脑壳的冲动,将她扶起来,带去马车上,翻出张帕子给她擦黑乎乎的脸蛋,一边擦一边问她:“先前侍卫告诉朕,说你被那群人掳走了,是怎么回事?”   “那群小王八犊子怎么可能掳得走我?”百里芜不屑地笑了一声,“他们放火烧了客栈,徐温桥手脚笨,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师父折回去救他,我担心外面那群人会打扰我师父救人,就把他们撵到二里开外的地方,把他们全打趴下了……”   慕云期手上的动作一顿:“那他们人呢?都跑了吗?”   “不是跟你说被我打趴下了么?估计这会儿还搁那儿趴着吧,你命人瞧瞧去……”   百里芜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慕云期立即让白敛带人去找了。   不多时,白敛和几个侍卫用绳子绑着十几个人回来了,那些人都被揍得不轻,有几个还昏迷着,被拖在地上拽回来的。   百里芜撩起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跑了几个,看来下手还是太轻。”   慕云期也跟着瞅了一眼,默默地收回了视线:虽然早就知道这丫头很厉害,但是每次还是会被她帅一脸怎么办?   白敛命人将那些人先送去慎刑司,过了一会儿,洗干净脸的百里尧和徐温桥也回来了,一前一后挤上了马车。   “眼下这客栈也被烧没了,今晚再换一家客栈住吧。”百里尧说着,看向慕云期,示意他该出房钱了。他身上的银钱,也被烧光了。   四个人坐在马车里着实有些挤,慕云期将百里芜往怀中搂了搂,说:“不用住客栈了,今晚跟朕回宫。”   百里尧道:“现在回宫,若是给太后发现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已经打草惊蛇了,不然今天这群人也不会出现。”慕云期目光决然道,“证据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找太后对峙了。”   他们回了皇宫,因为是慕云期的马车,所以宫门口的侍卫也没有多查,便恭送他们进去了。   慕云期让白敛带着百里尧和徐温桥先在侍卫住的地方躲一下,百里芜是姑娘家,不能同他们住在一起,慕云期便让她躲去老地方。   百里芜打了这么大一场架,这会儿累了也困了,打着哈欠问他:“老地方是哪儿来着?”   慕云期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朕的寝室。”   百里芜懵懂地点点头:那确实是老地方。   慕云期从正门走进去,还命常公公准备了热水,说要沐浴一下。常公公问他为何不去玉清池沐浴,慕云期说:“太晚了,懒得去。”   常公公也没多想,很快便命人抬了浴桶过来,放在屏风后面,里面灌了热腾腾的水。应慕云期的特殊要求,还撒了一把花瓣。   然后慕云期便让常公公等一干人都出去了,常公公顶着满脑袋的不解,走了出去:花瓣,陛下为什么要花瓣?这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癖好?   常公公他们出去后,慕云期便将房梁上的小人儿唤了下来:“去洗一下,然后睡觉。”   百里芜一身灰尘,脸上也沾了灰,确实需要好好洗一洗。   她走到屏风后面,对着浴桶看了一会儿,然后扒着屏风问了一句:“陛下,你要不出去一下?”   慕云期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本书来:“朕看书呢,你看你,你干巴巴的有什么好看的?”   话虽这样说,耳朵却先红了。   百里芜身上确实脏的难受,见屏风厚实不透,想了想也便宽衣跳进了浴桶。   哗啦的水声响起,慕云期的整张脸都红了。   约莫两刻钟后,百里芜终于洗好了,她要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干净的衣服可以唤。   桶里的水渐凉,她也不能一直蹲在里面,只好求助于外面的慕云期:“陛下,衣服……”   “给!”几件慕云期的衣服飞了过来。   百里芜穿好了走出来,才发现慕云期手里的书,是倒着的。 第32章 对峙   百里芜紧紧搂着身上过于宽松的衣服,对慕云期说:“我睡衣柜。”   “有床不睡去睡衣柜作甚?”慕云期搁下书,故作镇定道。   那岂不是要睡一张床?   百里芜瞅了瞅那床,又瞅了瞅慕云期,没有挪步。   慕云期见她如此,便猜想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将她拉到床边,说道:“朕没正式娶你之前,是不会碰你的,睡吧。”   百里芜见他说得如此坦诚,自己若再犹豫,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于是便爬上龙床,抓了只长枕横在床中间。   “你睡外边,我睡里边。”百里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些热热的。   慕云期明明就很想和她睡在一起,但是却还佯装道:“朕本来打算今晚你睡床,朕打地铺的。”   百里芜:“嗯?”   慕云期一边脱靴子一边说:“不过你既然安排好地方了,朕就上去睡吧。”   百里芜:“……”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慕云期上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横在两人中间的长枕抽走,垫在自己脑袋下面,然后偏过头来对百里芜说:“朕说不碰你,就绝对不碰你,你武功高,不用怕朕。”   百里芜往床深处移了移:“我没怕你。”只是突然和他睡在一张床上,有些紧张罢了。   慕云期伸手将她捞到自己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抚着她的肩头说:“快睡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若有似无的男子气息将她囫囵笼罩住,百里芜的小心脏普通普通直跳,好半天都没有睡意。   慕云期抱着她,倒是一脸满足地很快就睡着了。   百里芜见他确实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精神也便慢慢松懈了下来,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迷糊中听见慕云期叹了口气:“真小……”   嗯?什么东西真小?   次日清早,慕云期便将白敛叫到御书房,着手准备与太后对峙的事情。   昨天晚上百里芜打趴下的那群人也连夜审问出来了,他们确实是萧家派来的,意在灭口。   早朝过后,慕云期将萧太师单独留下,说有事情要同他谈。   萧太师面色青白,想来已经预料到慕云期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本想今天早上称病告假的,但是好在太后派人同他说了对策,他这才硬着头皮来上朝。   慕云期带着萧太师直接去了寿康宫,与此同时,白敛和百里芜他们也带着那些证人以及供词,随后而至。   如此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涌进寿康宫,太后立即恼了:“皇帝,你这是何意?”   慕云期揶揄道:“母后不知道么?朕以为母后早就预料到了。”   太后见慕云期对她已经不似以往尊重也小心,也便没了好脸色:“皇帝要说什么,不妨私下同说。这里毕竟是后宫,你带这么多外人进来,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有损皇家的名声?”   “呵!”百里尧第一个没忍住,冷笑一声,站出来做了开场白,“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皇家名声?说的好像你为皇家考虑似的?老夫当初把徒儿送来皇宫本是受先皇所托保护陛下的,没想到一番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糟践。你为老不尊,为老不羞,这么大一个人你欺负小孩……”   “你……”太后其实早就料到今天慕云期会来质问自己,若只是慕云期,她自然能招架得住,可若是对上百里尧这种江湖莽夫,一开场便这么生猛,太后一下子就被骂懵了。   百里芜一脸钦佩地望着百里尧:姜还是老的辣,果然行家一出口,就知有没有。好感动,好想鼓掌。   百里尧如此暴脾气,慕云期也能理解,毕竟自己的徒儿在这里被人下毒,被人推下悬崖,他怎么能不生气?   慕云期也便没拦着他,由着他先发一发怨气。   一旁的萧太师看到自己的妹妹被人如此斥责辱骂,沉不住气便大声呵斥道:“老匹夫住嘴!太后和陛下在此,岂容你无端放肆!”   百里尧逮着他这句话,立即便将炮火匣子转移到他身上,气从丹田出,指着萧太师铿锵有力道:“你住嘴!陛下都没说什么,你胆敢出口呵斥老夫?说老夫是老匹夫,你又算什么东西,何不以溺自照?做贼心虚的王八犊子!昨晚派了一堆狗崽子放火烧客栈,想害我师徒二人的性命?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师徒二人在江湖上的名声?今日还敢在我们面前汪汪狂吠,老夫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你、你……”萧太师被他骂得胡须直颤,差点厥过去。   百里尧骂得心里畅快了,这才停了口,看了一眼慕云期,示意他可以说话了。   百里芜悄悄拉了拉百里尧的袖子,小声拍了个马屁:“师父你真厉害!”   百里尧瞥了她一眼:“学着点!”   “嗯。”百里芜崇拜地点了点头。   慕云期顺着方才百里尧的话,质问萧太师:“太师,昨晚百里师父所住的客栈被人纵火,那些人被抓到后,说是受太师府指使,太师可有解释?”   萧太师捋了捋胸口,这才将将缓过劲来,对慕云期道:“陛下,苍天可鉴,这都是污蔑!臣与他们师徒二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么可能去害他二人?陛下莫要被人蒙蔽了才是。”   “可昨晚那些人已经供出是受太师府指使,他们是太师府这些年来暗中培养的势力,有一个还是太师府管家的儿子。”慕云期不再给他留情面,“不止他们,先前在白云寺那批自称‘云蒙谷’的人,也招供了,说是受太师府的指使才假扮的……”   太后打断慕云期的话:“皇帝,蛇蛇硕言,口说无凭,他们上下嘴皮一碰,随口说出的话也能信?太师可是你的舅舅,难不成你的舅舅会骗你不成?还是说哀家会骗你害你?他们分明是在污蔑!”   太后搬出血缘关系想压制慕云期,慕云期却并不为所动。他看着太后,面色冷峻道:“说起污蔑,母后,那些所谓的云蒙谷之人口中的说辞,那晚你都默认了,可如今云蒙谷谷主百里师父就在这里,您不妨同百里师父说说,朕的母亲究竟是为何会怀了身孕?何时生下的朕?又是为何会离开皇宫?”   太后目光有些躲闪:“这些哀家之前已经同你解释过了。”   “可您说的不对。”慕云期见太后仍不肯认错,十分失望,“当年朕的母亲患有重病,本不能有身孕,可是有人却暗中买通李太医,换了母亲的避子药,害的母亲病情恶化……”   太后扬着脸,不看他,冷漠道:“皇帝说的这些事情,哀家并不知道。”   “有人看到是您身边的李嬷嬷与李太医有过接触,徐郎中也可作证,那避子药确实被人更换。”慕云期见太后如此漠然,已不再是以往对他亲切关爱的样子,“母后,朕今日带人来寿康宫,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您若执意不肯说出真相,朕只能命人将国舅和李嬷嬷李嬷嬷送去慎刑司审问。那里多的是逼问的手段,朕只怕国舅和李嬷嬷的身子骨承受不住……”   太后仍不假辞色道:“哀家从未做过亏心之事,你若想要将人送去慎刑司,送去便是,哀家也绝对不会阻拦!”   “太后娘娘……”李嬷嬷忽然跪了下来,面色惨白,哀求道,“太后娘娘救命,奴才不想去那里。”   太后义正言辞道:“怕什么,到了那里,你有什么话便说什么,难不成还能屈打成招?就算你被逼得残了傻了,哀家也会照顾你的家人!”   李嬷嬷身子一震,跌坐在地上,心中明白太后这是将自己推出去顶罪了。   萧太师看着太后,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慕云期见太后怎么都不肯承认,他手中确实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认太后。慕云期原本是想着在太后没有做好防备之前,逼她认罪,可即便用萧太师和李嬷嬷作为要挟,太后依然选择保全自身,慕云期没有办法,只能先将萧太师和李嬷嬷送去慎刑司。   晚上的时候,慎刑司的人进宫了,说萧太师和李嬷嬷都招了。   他们认了所有的罪名,李嬷嬷承认了勾结李太医将百里菁的避子药换掉一事,后来安排人假扮土匪杀掉李太医灭口。百里芜中毒的事情也是李嬷嬷找人做的,为的也是灭口;萧太师认的是安排人假扮云蒙谷的人污蔑百里芜一事,以及昨天晚上纵火烧客栈的事情。   可是百里芜被人推下山崖一事,他们谁都没认。   而且他们一口咬定太后并不知情,一切都是萧太师和李嬷嬷在策划,太后一直忧心慕云铭的事情,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   李嬷嬷认罪之后,下半夜便在牢中自尽了。而萧太师府中有一块祖传的免死金牌,慕云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撤了他的官职,抄了太师府,将萧家贬为平民。   受萧太师连累,太后也不能全身而退。她自知慕云期对她已经生了怨恨,便遣走了寿康宫大部分的宫人,关上l*q了寿康宫的大门,让人给慕云期稍了话:她下半辈子不会再出寿康宫,以后只会守着昏迷的慕云铭过活,同时也为萧家的人赎罪。   李嬷嬷没有了,太后身边便只有唐嬷嬷了。唐嬷嬷见太后这几日消瘦得厉害,知晓她是为了萧家的事情忧虑。“太后娘娘,您真的就不管萧家了?”   太后正拧了帕子,亲自给慕云铭擦脸。她望着床上那张和慕云期几乎一样的脸,淡淡说道:“只要哀家和铭儿没事,萧家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虽然百里尧对太后这件事处理的结果不太满意,但他也做不了什么。虽说凭他的本事,他有能力悄无声息地潜入寿康宫将太后毙命,可她毕竟将慕云期抚养长大,这些年也没亏待过慕云期,而她当年换了百里菁的避子药,是间接害了百里菁的性命,最终决定生下孩子的,是百里菁自己……   百里尧想着,倘若太后不再作幺,他也就不掺和皇家的事情了。   慕云期同百里尧所想的差不多,他与太后十几年的母子之情,使得他始终无法将太后逼到绝路。寿康宫如今如同冷宫一般,萧家也没落了,有些真相,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百里尧在京城中待了些时日,便准备离开了。他还是喜欢江湖的生活,想带着百里芜一起走,因为他觉得比起保护慕云期,他更心疼自己的徒儿。一想到那日坠崖百里芜浑身是伤地回到云蒙谷,他这心里就疼得直抽抽。   慕云期一听说他要带百里芜走,当时就懵了:“百里师父,不行!”   “为什么不行?”百里尧不高兴道,“我送阿芜过来保护你,你也应该保护她。她虽武功高,但到底欠缺了些心计,若是这宫里有九窍玲珑心的人针对她,她可应付不了。”   “朕以后会好好保护她的。”慕云期保证道。   百里尧知道慕云期和百里芜已经有些感情,于是便耐着性子说解他:“老夫知道你喜欢阿芜,那是因为你自小在宫廷长大,没见过江湖上的姑娘罢了。阿芜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小丫头,你对她的喜欢也不过是一时的兴趣罢了。老夫不是想棒打鸳鸯,只是阿芜不适合这里。”   慕云期见百里尧是铁了心想要将百里芜带走,心中一急,便撒了个谎:“百里师父,不瞒您说,朕和阿芜已经……同床共枕过了。”   “你说什么?”百里尧惊得差点跳起来。   慕云期故意将话说得暧昧:“那晚从客栈回来,阿芜便是在朕的寝室中睡下的。”   “你个小瘪犊子!”要不是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百里尧就上手打了,“跟你那个好色的老爹一个样,阿芜还是个孩子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慕云期佯装低头认错:“百里师父,事情已经发生了,朕肯定是要负责的。朕打算娶阿芜的……”   百里尧也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于是摆摆手:“老夫去找这小丫头问问!”   他去问百里芜,自然也不能问的太露骨,只得隐讳地问她:“徒儿,慕云期那小子说,你与他同床共枕过,这件事可是真的?”   百里芜虽是个没心没肺的,但是被问到这种事情,也难免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回答,便点了点头。   然后……   百里尧仰天长叹:“老夫种的小白菜啊,被猪拱了啊……” 第33章 洛书   百里尧离开皇宫之前,去找慕云期谈了大半夜,百里芜想偷听,被百里尧骂出去好几次。   第二天送走百里尧之后,百里芜跑去御书房问慕云期:“师父昨天晚上同你聊什么呢?”   慕云期眼睛眨了眨:“聊聘礼的事情。”   百里芜脸一红:“你真的要娶我么?”   慕云期将她勾到自己怀里:“朕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娶你娶谁?”   百里芜望了他一眼,低着头为难道:“你娶了我,我就得给你生孩子,可是我还不想生孩子。”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听到“生孩子”这三个字,慕云期怔忪了一瞬,然后将她搂紧了些:“那就先不生,先调理身子。”   “调理身子?”百里芜疑惑道,“我调理身子做什么?”   慕云期低头瞅着她的胸脯:“先把这里调理得大一点,不然生了孩子也没奶喝。”   百里芜一拳捅过去:“你找打!”   原以为慕云期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自那天起,居然每天饭后都要喝药,百里芜自认为有病才需要喝药,她又没病,为什么要吃药。   她不肯喝,慕云期就硬逼着她喝,她急了,干脆躲着不见他了,一连消失了三天,最后去御膳房偷吃的时候被慕云期逮着了。   百里芜捧着半个馒头一脸坚决:“我不吃药,再让我吃药我就离宫出走。”   “朕不逼你吃药,朕有事跟你说。”慕云期牵着百里芜从御膳房出来,回到自己的行宫,常公公见他们二人回来,忙命人端来饭菜。   慕云期屏退左右,这才跟百里芜说了实话:“其实朕也不想逼你喝药,只是你师父临走前,同朕说了一些你的事情。你还记得先前太医说过,你的体质异于常人吗?”   百里芜想了想:“是说我百毒不侵这件事么?”   慕云期点了点头:“其实并非是你体质特殊,而是你师父自小便在你的饭菜中下各种轻微的毒,意在让你的身体对毒|药有抵抗性……”   “师父一直在给我下毒?”百里芜惊愕道,“难怪他做饭这么难吃……”   慕云期:“……这不是重点。”   百里芜笑道:“我明白师父的苦心,他是担心我暗中被人害了。”   “你明白就好,省的朕再跟你解释了。”慕云期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继续说,“不过你的身体虽然不惧怕大部分毒|药,但是那些毒|药对你也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影响,比如你发育慢,长不高,胸前还没二两肉……”   百里芜瞪了他一眼:“就这些么?”   慕云期见她好似并不在意这些,于是又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些:“还有可能会导致你寿命变短。”   “也还好,活太长也没意思。”   “会变丑。”   “我变丑了你会嫌弃我么?”   “会早衰,比如年纪轻轻就掉牙,以后好多美味佳肴就吃不到了。”   “那不行!”百里芜这才紧张起来,“不能掉牙,得调理,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吃药。”   慕云期这才松了一口气:“乖……”   其实除了上面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慕云期担心百里芜会多想,就没说。   昨天晚上百里尧问他:“小芜儿的身子,若是调理不好,以后恐怕会怀不了孩子;可若是调理好了,能生孩子了,她以后可就不能再抵抗毒|药了。你选哪个?”   慕云期想了一会儿,便回答:“自然是要调理好的,她答应要给朕多生几个孩子的。以后朕会好好保护她,不会再让别人有机会给她下毒了。”   百里尧并不相信:“那你以后若是纳了别人为妃呢?女人嫉妒起来,可是要命的。”   慕云期目光坚决:“百里师父您觉得,有了朕的亲生母亲这样的前车之鉴,朕还会纳别人为妃吗?”   百里尧看得出他对自己的徒弟是动了真心了,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若是有朝一日你娶了别人,或者你不喜欢小芜儿了,老夫就过来把她带走。”   慕云期向百里尧行了一个大礼:“百里师父放心,朕会一辈子对阿芜好的。”   百里尧哼了一声:“你父皇之前也是这么跟你母亲说的……”   慕云期笑道:“那我们接下来讨论一下聘礼的事情吧……”   慕云期下了决心要娶百里芜,只不过雪国的公主马上要过来了,最近皇宫中一直忙着接待的事情,眼下确实不是成亲的好时机。   况且雪国又是冲着两国联姻来的,他们自然是想着雪国公主能嫁给岐国的皇帝,因此慕云期还得妥善地安排好雪国公主的事情,才能安稳地和百里芜成亲。   至于雪国公主要嫁给谁,慕云期已经想好了:他的姑姑大长公主慕云槿膝下有一个表弟,比他小两岁,名叫卫洛书。小时候他进皇宫与慕云期一起读书,兄弟二人的关系很是要好。后来卫洛书以前跟着沈南易将军打过仗,前些日子随着沈将军一起回京的,也立了些功劳,加上也有些皇室的血脉,与雪国公主倒也相配。   在雪国公主来之前,慕云期将卫洛书召进皇宫,想提前与他商量一下这件事。   卫洛书进宫的时候,恰好慕云期突然来了些急事要处理,一时半会儿的恐怕还见不了他,于是便让他在宫里先逛一会儿打发时间。   卫洛书对皇宫也算熟悉,便也不用别人带着,自己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四处瞎转悠,然后便看见了刚翻墙进来的百里芜。   百里芜是替白敛出去给萧秋雨送信的。   太师府被查抄,萧太师被撤了官职,贬为平民,太后也幽居宫中不予救助,萧家的日子很不好过。   白敛担心萧秋雨,但自己身为慕云期的贴身一等侍卫不能随意离开皇宫,于是只好拜托百里芜,背着慕云期偷偷出宫去给萧秋雨送些钱财和信件。   信件萧秋雨是留下了,但是银钱都被退了回来。   萧秋雨也托百里芜给白敛写了信,心中感激他的不离不弃,但是如今两人身份悬殊,萧家又是带罪之身,还是不要往来的好。   白敛一看信就急了,忙又写了一封信表明心意,让百里芜一定给带到。   百里芜趁机索要了十两银子的跑腿费,这才将信送了去,然后翻墙回来。   偏巧刚翻过来,就遇到了卫洛书。   卫洛书一看眼前这人:大眼睛,小矮个,身材干巴,手脚细长,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袍子,手里举着两根糖葫芦,同他大眼瞪小眼地对望着。   卫洛书一惊,喊道:“宫里现在治安这么差吗,违法犯罪都不背人了?哪里来的小贼,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翻墙进宫,连个面巾都不系?”   百里芜也没见过他,瞧着十分眼生:“你谁啊?你吆喝啥啊?”   “你又是谁?”卫洛书见她不仅丝毫不露怯,反而神情大方,不禁心中奇怪,“你是宫里的人么?”   百里芜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发现他衣着华贵,仔细瞧瞧,好似眉眼间和慕云期有些相像,应该也是与皇室有关系的人,于是便说:“我是宫里的侍卫,今天偷偷溜出去买两根糖葫芦。你莫要同别人说,我糖葫芦可以分你一根。”   “吹牛皮不打草稿!”卫洛书奚笑道,“你这小孩,毛都没长全呢还敢称自己是侍卫?我看还是将你送去侍卫处,好好审问一番才是。”   百里芜白了他一眼:“我才懒得跟你浪费时间。”然后不再理他,转身就跑。   卫洛书哪里肯放过她,跟在后面就追。   百里芜惦记着手里两根糖葫芦,怕跑得太快刮断了糖葫芦,便没敢用尽全力。卫洛书在沙场摸爬滚打几年,功夫比宫里的侍卫还要高一截,跟在百里芜后面穷追不舍。   百里芜跑了半天,愣是没有甩开他。   两人最后跑到了慕云期的行宫,在行宫里你追我跑的绕了三圈之后,终于惊扰了慕云期。   慕云期从书房走出来,看着在院子里绕圈的两人,喊了一声:“阿芜?,洛书,你们给朕停下!”   百里芜和卫洛书听见慕云期喊自己的名字,这才停下了步子,在慕云期的注视下,走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回事?跑跑闹闹地成什么体统?”慕云期训斥道。   百里芜瞪了卫洛书一眼,先发制人:“为了根糖葫芦追了我大半天至于么?”   卫洛书:“……糖、糖葫芦?”   百里芜将糖葫芦往他手里一塞:“给你给你都给你!”   拿着两根糖葫芦的卫洛书:“……”   “你们两个跟朕进来!”慕云期看到百里芜想溜,眼疾手快地将她抓回来,拎进了宫殿中。   卫洛书一看慕云期拎人的手法很娴熟,再看这院里的侍卫已经对此见怪不怪,心中不由犯了嘀咕:难不成这个人和陛下很熟?   宫殿内,慕云期先问百里芜:“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百里芜哼唧着说了一声:“他要抢我糖葫芦……”   “谁稀罕你的糖葫芦了!”卫洛书攥着两根糖葫芦,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他气呼呼地同陛下解释道,“表哥,是我见这人翻墙进宫,以为是贼人才追的。”   “哦?”慕云期一听,立即审视起百里芜来,“怎么又偷偷跑出宫了?是朕给你的令牌不好用还是外面的糖葫芦太好吃?”   百里芜一听对方称呼慕云期为表哥,于是认错的动作很熟练,头一低,嘴一撇:“我错了。”   “下次还敢么?”   “还敢……”   这句话把慕云期给噎的:“糖葫芦没收,出去反省去!”   “哦。”百里芜看都没看他,扭头就走了。   “个子不高,脾气倒不小。”卫洛书目送百里芜出去,觉得这小人儿着实有趣,他问慕云期,“表哥,你是从哪里招来的这个小可爱?” 第34章 轻尘   慕云期同卫洛书说了关于雪国联姻的事情,问卫洛书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卫洛书笑着道:“听闻雪国公主雪轻尘人如名字一样美,国色天香,若是娶了她,我也是荣幸之至。”   慕云期放下心来:“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希望到时候你娶了雪国公主,能与她和和美美相处。”   “不过表哥,”卫洛书反问他道,“你为什么不娶她呢?你与她成亲,才是两国最愿意看到的吧。”   慕云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朕不能娶她,若是雪国送她来有别的目的,朕若是被她美色所误,岂不是中计了。”   卫洛书却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揶揄他:“表哥你没说实话吧,其实是因为方才出去的那个小可爱吧。”   “你这小子,”慕云期觑了他一眼,“还是这么聪明。”   “哈哈哈……”   慕云期算着时间,在雪国公主抵达京城的前三天就派沈南易将军和卫洛书出城迎接。   因为太后现在幽居寿康宫不理事务,慕云期便邀来了他的姑姑大长公主慕云槿坐镇,也便是卫洛书的母亲。   雪国公主抵达京城的时候,慕云期便携着慕云槿在皇宫门口等候。   百里芜亦是一脸期待,偷偷跟白敛打赌:这位雪国公主会不会比萧秋雨还漂亮?   白敛一脸坚定地说:“不管雪国公主长得究竟如何,我也只衷心一人,绝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百里芜幸灾乐祸:“还好我是女人,我可以随便看。”   “你还笑。”白敛见她还满心想着见美人,没心没肺的好似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美人是想来嫁给陛下的,“你知道这个雪国公主是来做什么的么?”   百里芜正翘首以待,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她来干啥啊?”   “她来联姻的。”   “跟谁啊?”   “自然是想跟陛下联姻。”   “你说啥?”百里芜一下子收回目光,直愣愣地看着白敛,“她要嫁给陛下么?”   “两国联姻,她自然想嫁给咱们岐国地位最高的人。”白敛见她眼睛一瞪,马上就要生气了,便又安慰道,“不过陛下应该是不想娶她的,不然也不会叫卫小将军进宫了。”   百里芜心口的火还没发出来,就被这句话给堵了回去。她说不上开心,又说不上不开心,便只悻悻地说了一句:“哦,那我就放心了。”   “放什么心?”白敛见她根本就不知道防范别的女人,情窦不开的样子真是让别人替她着急,“别的女人惦记陛下,你还放心?这些日子你得把陛下看紧一点,莫让别的女人占陛下的便宜。”   百里芜想了一会儿,说:“好吧。”   慕云期虽然和姑姑在前面等雪国公主,但是耳朵却是一直往后竖着,时不时往身后瞥一眼,看到百里芜和白敛正嘀嘀咕咕聊得火热,慕云期心中一下子就不快了:好你个白敛,都已经有表妹了,还想挖朕的墙角。   慕云槿看到自己的侄儿有些心神不宁,目光总往身后瞥,禁不住好奇也往后面看了一眼,看到一个眉目清秀、身形娇小的小侍卫。   想起前几日自己的儿子跑来同她说过,说皇帝身边收了个小可爱,想来就是这个小侍卫吧。   “是挺可爱的。”慕云槿忽然对慕云期说了这么一句。   慕云期一愣:“姑姑在说什么?”   “在说那个小丫头。”慕云槿温柔地笑了笑。   慕云期一听,眸中的醋意立即融化成一汪潭水:“姑姑又在打趣朕了。”   “咱们皇家的人,都是情种。”慕云槿冲他眨了一下眼睛,“姑姑看好你们。”   如此闲聊了一会儿,雪国公主的马车终于出现了,两边有沈南易和卫洛书护送着,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皇宫门前。   传闻中的雪轻尘终于下了马车,异域风情的打扮,湖蓝色的衣裙,裹着的身形婀娜多姿。头上的配饰玲珑作响,眉下的双眸顾盼生姿。   她见了慕云期,便摘下了面上的轻纱,露出脸庞来。   “哇哦……”百里芜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   “你哇哦个屁!”白敛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顺着她的目光去瞧雪轻尘,“哇!”   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姑娘:肌肤胜雪,脸颊桃腮带羞,神态清雅高贵,冷傲中又带了些勾魂摄魄的媚态。她启唇,拜见慕云期,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   “轻尘拜见陛下。”雪轻尘行的是雪国的礼仪,动作优雅极了。   慕云期对于她的美貌也有一瞬的怔忪,然后向她介绍了自己的姑姑,雪轻尘又向慕云槿行了礼。   慕云槿笑道:“公主一路赶来辛苦了,宫中已备好宴席给公主洗尘,公主请。”   “多谢大长公主,多谢陛下。”   雪轻尘带着自己的人,由慕云期和慕云槿的带着,往宫中走去。   慕云期为自己方才居然有一瞬间被雪轻尘的容貌所震撼而对百里芜有几分愧疚,经过百里芜身边的时候,慕云期特意看了她一眼,却发现这小丫头的眼睛都恨不得粘雪轻尘身上了。   不仅百里芜,连白敛的表情也和百里芜如出一辙。   这俩完蛋玩意儿!   百里芜的视线本来一直追随着雪轻尘,慕云期看了她一眼,百里芜是知道的,她忙着欣赏美女,也没顾上回应他。可是雪轻尘身边有一个侍卫在经过她身边时,目光也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表情还有些复杂。   百里芜瞧着那个侍卫,也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但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慕云期和姑姑款待雪轻尘时,怕百里芜看着桌上的美食眼馋,便提前让御膳房每道菜都留出一些,送去百里芜的房间。   百里芜留在自己的房间吃饱了,才揣着些零嘴,偷偷跑去宴席附近,蹲在一棵树上看着宴席上的一切。   她看了一会儿慕云期,又欣赏了一会儿雪轻尘,最后注意力都放在了雪轻尘身边的那个侍卫身上。   先前她让白敛打听过了,那个侍卫叫楼解城,是雪轻尘的贴身侍卫,武功想来也是极高的。   许是感觉到一直有人在看自己,那个叫楼解城的,转过头来往百里芜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不过什么都没有看见罢了。   百里芜一边嚼着零嘴,一边使劲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个人:能让她有如此感觉却死活想不起名号的,应该只剩下她打过的那几个刺客了吧。   在她手里逃脱的没几个,有一个武功高强的让她印象十分深刻:她抓了那个人两次,两次都让他逃走了。   会是那个人么?   晚上的时候,慕云期终于忙完了回来,百里芜心事重重地找到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他说。   慕云期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有了些醉意,将百里芜拉到自己怀里揉揉,呵着酒气问她:“放心,朕不娶雪国公主,她再漂亮朕也不娶。”   常公公识趣,见两人如此腻歪,便偷笑着走出去了。   百里芜捧着慕云期的脸拍了拍,让他清醒一点:“娶不娶的先不说,我是来同你说雪国公主身边那个侍卫的事情的。”   “哪个侍卫?”慕云期嘴上随意问着,手上却是不老实起来,抚着百里芜纤细的腰线,试图往上游走。   “那个叫楼解城的侍卫。”百里芜捉住他的手,往下一掰。   慕云期喊了声痛,这才稍稍正经了些:“他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捉刺客时,那个半路逃跑被我捉住,后来在牢中又逃跑的那个刺客吗?”那是个武功极高的刺客,若那时他没有大意和受伤的话,身手说不定可以和她平分秋色,“我瞧着楼解城的身影,和那个刺客很像,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他。”   “楼解城?”慕云期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名字起得倒是很大胆。”   百里芜也愈发觉得这个侍卫有问题:“要不我去试探试探他?”   “不着急,他们刚过来,不宜操之过急,以后会有机会的。”慕云期低头望着百里芜,眼神越来越迷离,“朕今天喝醉了,头疼,浑身没有力气,你服侍朕就寝吧。”   “我不会服侍别人。”百里芜为难道,“我去叫常公公。”   “不行。”慕云期拉住她,借着酒劲赖上了她,“朕就想让你服侍。”   “那好吧。”百里芜见他醉的开始无理取闹了,也便答应了下来,“怎么服侍?”   “先帮朕脱衣服……”慕云期张开手臂,很是享受的样子。   百里芜一边给他解开衣襟,一边咕哝着抱怨:“喝醉酒了不起哦……”   喝醉酒就是了不起,慕云期趁着这个机会,手脚总是不老实地占百里芜的便宜。   只不过百里芜刚给他脱了外袍,常公公忽然请命进来,说是雪国公主忽然生病了,许是水土不服,好像还很严重,问慕云期要不要过去看看。   慕云期正逗着百里芜呢,一点都不想去:“去告知姑姑一声,劳烦姑姑跑一趟吧,就说朕喝醉了酒,已经歇下了。”   百里芜一听,却是将他的衣服又给穿了回去:“你去看看吧,带着我一起,我顺便去瞧瞧那个楼解城。”   慕云期不情愿道:“朕去看她,你不吃醋吗?”   “我不吃醋。”他刚同她说过不会娶雪国公主的事情,这会儿她怎么会吃醋呢?   “你居然不吃醋?”慕云期看着她眼眸清澈,一脸相信地看着自己,一时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不吃拉倒。”   然后慕云期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常公公出去了。   百里芜忙跟着他一起出去:看他步伐稳健,一路走直线,哪有方才半点醉酒的模样?   雪轻尘被安排住在暖玉阁,慕云期带着常公公进去探病了,留百里芜站在外面等着。   百里芜瞧见楼解城,然后故意站在他的旁边,一直拿余光偷偷地瞥他。   虽然他与那日她捉的那名刺客长得并不一样,但是也不排除当初那名刺客是易容过的。只不过眼睛是不好易容的,所以百里芜一直在打量他的眼睛。   离得这般近,百里芜愈发觉得他的眼睛和那日的刺客十分相似。   她心中正泛着嘀咕,没想到楼解城忽然转过身来,同她面对面站着,脸上的表情冰封不动:“你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用不着偷偷摸摸的!”   百里芜被他这番大方的行为吓了一跳,嘴一瓢说了一句:“你见过我吗?”   “我没见过你。”楼解城低头瞧了她一眼,哼笑了一声,“就你这小矮个儿,我不低头都见不着你!” 第35章 解城   慕云期从雪轻尘那里出来,就看到百里芜闷闷不乐的。他以为是因为自己见雪轻尘,她才不开心的,回去之后好一顿解释,再次表明就算雪轻尘再好看,他也绝对不生别的心思。   百里芜这才说了实话:“楼解城说我矮。”   慕云期:“……”他说的是实话啊。   百里芜见慕云期没有说话,抬头看见他表情奇怪:“你一脸便秘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慕云期这才想好了宽慰她的词:“所以朕才让你喝药调理身子啊,等你身子调理好了,自然就能长高了。”   百里芜嘴巴一鼓:“那你也觉得我矮?”   慕云期忙搂到怀里哄哄:“不矮不矮,是楼解城长得太高,目中无人。”   雪轻尘病了之后,照料她的事情自然落在了慕云槿的身上,而卫洛书也随着慕云槿住在了宫中,时不时前去探望,意在混个眼熟,与雪轻尘培养感情。   白敛在百里芜的怂恿下,约着楼解城和雪国的其他几个侍卫去演武场,名义上是切磋武艺,实则是百里芜想试一试楼解城的身手,一来验证一下他究竟是不是那天晚上的刺客,二来也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个子矮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两国的侍卫在演武场集合,一对一的打,一开始几乎平分秋色,直到最后,雪国那边只剩下楼解城了,而岐国这边还有白敛和百里芜没出手。   这时,听到消息的雪轻尘再卫洛书的陪伴下,也来到了演武场,说来看个热闹。   她一来,侍卫们的眼睛都直了:她病还未痊愈,本就倾国倾城的容颜,又添了几分让人怜惜的病弱。   她轻声细语道:“切磋武艺是好事,你们多交流交流,与两国来说也是友好的象征。楼侍卫,你性子鲁莽,可不能打急了眼,伤了两国的和气才是。”   楼解城点头应了下来,然后走到白敛和百里芜的面前,看了一眼百里芜,对白敛说道:“白侍卫,请指教!”   百里芜扯了扯白敛的衣服,示意自己要跟楼解城打。   白敛会意,对楼解城说道:“我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让阿芜替我跟你切磋吧。”   “既然白侍卫身体不舒服,那便算了。”楼解城转身要回去。   百里芜叫住他:“我跟你打。”   楼解城头也不回道:“我不跟小孩玩。”   “别想逃避!”百里芜才不管他回不回头,举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楼解城头一歪便躲开了,在百里芜的挑衅下,终于同她打了起来。   百里芜的招式又狠又快,楼解城一开始还应付得宜,后来便渐渐有些手忙脚乱。可百里芜瞧着他分明就没有尽力,明明动作干净利落,气息毫不紊乱,可偏偏总是差她一招,故意被她打了好几拳。   他越是不肯显露身手,百里芜越是生气,在打了他几拳之后,干脆一脚踹了上去。   然后人高马大的楼解城便被他踹飞了去,飞去的方向刚好是雪轻尘所坐的地方。   雪轻尘身子柔弱,也不像是会武功的人,根本来不及躲闪,她身旁的卫洛书立即挡在她的面前,可楼解城似乎被百里芜踹得不轻,就算有卫洛书的阻拦,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刮倒了雪轻尘……   雪轻尘摔到地上,手腕立即擦出血来,侍卫们忙上前去关心,白敛走到百里芜面前,责怪她不该用力太过。   百里芜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低声说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白敛推了她一把:“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找陛下认错,动作要快!”   百里芜立即跑去找慕云期了。   慕云期正与大长公主谈论雪轻尘的事情,常公公走了进来,说百里芜过来了,满头大汗要找陛下。   慕云期立即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才想起跟慕云槿说一声:“姑姑,朕去看看她,许是出什么事了。”   慕云槿见他一听到百里芜的名字便如此急切,便掩嘴笑道:“快去吧。”   慕云期走了出去,看到百里芜在院子里磨鞋底。   “怎么了?”慕云期紧张地走到百里芜身边,“出什么事了?”   百里芜实话实说:“我跟楼解城在演武场比武,他藏着掖着不肯显露身手,我一急就把他踹飞了,然后他就飞到雪国公主那边了,把雪国公主摔伤了……”   慕云期将她打量了一遍:“你没伤到吧?”   “我没伤到。”   “那就好。”她没受伤就好,至于雪国公主……“嗯?雪国公主伤到了?”   百里芜立即低下头来:“我错了。”   “你啊你……”慕云期戳了戳她的小脑壳,一时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你在这里呆着吧,朕和姑姑过去看看。”   “嗯。”百里芜认完了错,自己杵一边想事情去了。   慕云期进去同姑姑说了这件事情,慕云槿心思细腻,听着好似有些不对劲:“那楼解城是雪国公主身边的一等侍卫,就算武功比不上你这小侍卫,也不至于被打得这般落花流水吧,别是他们故意的?”   “就算他们是故意的,也拿捏住了阿芜心思单纯,故意激着阿芜做出这件事的。”慕云期无奈道,“这两天阿芜天天琢磨那个楼解城,朕还以为她琢磨出什么好主意了呢。”   “我们过去看看吧,别让雪国的人小题大做了才是。”慕云槿起身,随着慕云期一起往外走去。   穿过院子的时候,慕云槿瞧见百里芜安好无事地站在角落里,转悠着乌黑的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出了院子,慕云槿便小声对慕云期说:“皇帝,她明面上到底伤了雪国公主,你就一点惩罚都不给她?做做样子也行啊?”   慕云期宠溺道:“她也不是故意的,罚她做什么?”   慕云槿笑笑:“你呀你,就宠着她吧。”   慕云期和慕云槿到了暖玉阁之后,白敛已经请了太医给雪轻尘包扎过了。慕云期问太医伤势怎么样,太医摇摇头说:“没什么大碍,擦破些皮而已。只不过公主皮肤娇嫩,所以看上去有些严重罢了。”   雪轻尘手腕上缠着白纱,许是刚才上药疼着了,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不过是些皮肉小伤,惊扰了陛下和大长公主,实在是轻尘的不是。”   如此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让慕云期也险些招架不住:“朕的侍卫没有分寸,伤了公主,朕理应过来看看。”   “陛下莫要责怪那个小侍卫,是轻尘自己要过去看他们切磋武艺的。许是因为轻尘事先叮嘱楼侍卫手下留情,不要伤了和气,楼侍卫才畏手畏脚的不敢与那个小侍卫动真功夫,才被小侍卫伤着了。”雪轻尘羞愧道。   她说这话,表面上是维护百里芜,可细细想来,其实是在说百里芜不顾两国的友谊,故意给他们雪国下马威。   这顶帽子若是扣下来,威力可是不小。   旁人听不出来,慕云期和慕云槿却是能听出来的。有些话慕云期不好说出口,慕云槿便替他说了:“公主在深宫长大恐怕有所不知,切磋武艺本就是要拿出真本事的,这才是对对方的尊重。若是藏着掖着不肯显露,那未免太小气了些,难不成怕自己的本事被别人学了去?”   这番话说完,雪轻尘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大长公主说的是,是轻尘不懂规矩了。”   慕云槿最善长先兵后礼,刚才那番话说完,想来雪轻尘也不会再拿这件事做文章,于是又柔声细语道:“我也不是怪你,只是瞧着你受伤了心疼。以后他们比武动粗的事情,你可不能再掺和了,免得再伤到自己。”   雪轻尘睫毛微颤:“让大长公主操心了。”   慕云槿留在暖玉阁陪着雪轻尘,慕云期和卫洛书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卫洛书问慕云期:“表哥,你惩罚小可爱了没?”   慕云期对他这样称呼“百里芜”很是不满:“怎么,你这是在心疼雪国公主?”   “我明明是在心疼小可爱。”卫洛书哈哈笑道,“她犯了错就跑的样子真的是太可爱了。”   慕云期停下脚步,一脸不悦地盯着他:“你的任务是和雪国公主在一起,不准打阿芜的主意。”   “我不打她的主意,我只是欣赏她的身手。”卫洛书说,“表哥你没去看你不知道,今天小可爱的身手着实让人惊艳,虽然楼解城是故意输给她的,但是依我看来,就算楼解城使出全部的本事,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小可爱的。”   慕云期正想问他演武场的事情:“今天他们切磋武艺时,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卫洛书赞叹道:“看出来你的小可爱很厉害啊。”   慕云期白了他一眼:“说正经的。”   卫洛书笑了一会儿,才收敛了些,说道:“那个楼解城,有点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他被小可爱踹到轻尘公主这边的时候,我是接了他一下的。”卫洛书说,“以我的力气,应该是能接住他的,可是那时他的身体却又使了一下力气,这才砸到了公主……”   慕云期并不意外:“你也觉得他是故意的?”   “我觉得是故意的,估摸着是想嫁祸给小可爱吧。”卫洛书一脸邀功道,“还好有我在,轻尘公主只是受了些轻伤。若是那会儿我不在,那楼解城直直砸到公主身上,怕是要砸出个好歹来,届时小可爱就解释不清楚了……”   慕云期听了,愈发觉得雪国公主来者不善:只不过他们为什么先针对百里芜呢?难不成那个楼解城真的是百里芜说的那个刺客?他们也认出了百里芜,所以想先解决掉百里芜?   看来以后还得将百里芜看紧了些。   “对了,”慕云期忽然扭过头来,警告了卫洛书一句,“以后不准叫她小可爱。”   卫洛书不解:“可爱还不让人说?”   慕云期横他一眼:“可爱也不给你!” 第36章 陷阱   雪轻尘再皇宫住了一段时间,慕云期除了一些必要的事情,其余的时间很少去看她,倒是卫洛书跑得很勤。   他虽说现在还未喜欢上雪轻尘,也知道她有一些心计,但耐不住她长得好看,看一眼都觉得心旷神怡。   如此宫中的人自然都知道,陛下并不想娶雪轻尘,而是有意撮合她和卫洛书。   雪轻尘好似也不着急,对卫洛书也不拒绝,但却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想来心中还惦记着慕云期。   慕云期惦记的是百里芜,而百里芜最近满心惦记的,还是那个楼解城。   “陛下,先前我问过他有没有见过我,他说没有,可是他分明在轻尘公主进宫那日,狠狠地看过我一眼;我同他比武,他故意输给我,我踹他,他还飞那么远……”百里芜托着小脑袋,坐在桌子旁陪慕云期批阅奏折,又说这两件事来。   慕云期笔锋顿了顿,不高兴道:“你天天念叨着他,对朕也没这么上心过。”   百里芜还沉浸在当初和那名刺客交手的回忆中:“他若真的是那个刺客,我是想着同他好好讨教一番的,毕竟我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也不容易。”   慕云期搁下笔,也不批奏折了,好气不气地看着她:“过分了啊,朕还以为你是为了朕呢?”   百里芜头一歪,调皮道:“也捎带着为了你吧。”   “你呀,”慕云期将她拉到身旁,不再与她讨论这件事,“过来朕教你识字。”   百里芜一听识字,立马头都大了,缩到他怀里躲着:“我不想学。”   慕云期将她从怀中挖出来:“你不学,将来怎么母仪天下?怎么教导咱们的孩子?”   百里芜抱着脑袋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么遥远的事情了?”   慕云期掰下她的手,捏着她的脸颊让她看着自己:“眼下洛书和雪国公主的事情基本是定了,只待找个合适的时机宣布罢了。趁着姑姑也在京城,回头待他们成亲,便让姑姑帮着张罗咱们的事情了。”   百里芜的嘴巴被他捏得嘟着,咕哝道:“我还是个孩子,我还没长高。”   慕云期低头啾了她一口:“你没长胸朕都接受了,个子矮点就矮点吧。”   雪轻尘在宫里一直安生的住着,每天见的人也不多,这天却不知从谁的口中听说寿康宫中还住一位太后,便立即携人捧着些雪国的特产前去拜见太后了。   白敛将这件事告诉了慕云期,慕云期问卫洛书有没有陪着她一起去。白敛摇了摇头:“卫小将军在军营里有些事情要处理,今天没进宫。”   “那回头你安排人去寿康宫打探一下。”慕云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她去拜见太后也是合情合理的。   后来白敛派人去打探过了,确实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后来雪轻尘就经常去寿康宫,说是与太后聊得十分投机,太后也十分喜欢她,经常叫她过去说话解闷。   有时候卫洛书进宫找雪轻尘,她恰好在寿康宫里,卫洛书也去见过几次太后,后来觉得她们无非聊着品茶插花的事情,觉得无聊,后来便转悠着去慕云期的行宫,找慕云期说会儿话,或者叫着白敛和百里芜去演武场耍耍刀枪。   卫洛书最喜欢逗百里芜,他也算是个武痴,见识过百里芜的身手后,总想与她分个高下,可每次都被她打趴下,下一次却还过来挑衅她。   “要不我叫你师父,你教我功夫怎么样?”卫洛书提议道。   百里芜嫌弃地走开:“我才不要收你这么大的徒弟。”   后来卫洛书去找白敛支招,问白敛:“小百里有什么爱好没有?”   自从慕云期不让他喊百里芜“小可爱”后,他就改口喊她“小百里”了。   白敛收了卫洛书送的一把好剑,自然也就将百里芜的爱好告诉他了:“阿芜一好吃,二好财。”这已经算是公开的爱好了,宫里人基本都知道。   卫洛书惊讶道:“她的爱好这么俗?”   白敛笑道:“你指望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高雅的爱好。”   “那我明白了。”   下一次再进宫时,卫洛书从外面搜罗了不少坊间美食,送到百里芜眼前时,百里芜眼睛都直了。   “给我的?”以往他总带些小礼物给雪轻尘,所以这次百里芜盯着眼前的美食,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给你的。”卫洛书打开了一份递给她,看着她将信将疑地吃下去,待她吃了一半,才说,“你只要答应做我的师父,我天天给你带好吃的。”   百里芜嘴上咀嚼的动作一停:“不行。”   “那不给你吃了。”卫洛书将所有的吃食收起来,还将手递到她的嘴边,冷下脸来说,“把嘴里这口也还给我。”   百里芜咕咚一口咽了下去,白了他一眼,念念有词地走开了:“小气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魔鬼,娶个老婆四条腿,生个儿子没大腿……”   卫洛书:“……”这都是从哪学来的?   虽然这次美食诱惑没成功,卫洛书晚些时候还是托白敛将剩下的吃食送去了百里芜手里。食盒最下面一层,还有一枚金镯子,百里芜也没多想,便带在了手上,乐呵呵地跑去找慕云期显摆。   慕云期知道百里芜总是嫌首饰累赘不肯戴,如今倒是戴了两只分量不轻的镯子,便问她:“谁给你的?”   “卫洛书给的。”百里芜低头把玩着镯子,心想这得值多少钱啊。   慕云期看着她低头傻乐的模样,忍不住又头疼起来:这个傻丫头怎么老有人过来挖墙脚?先前是白敛,现在是表弟,这个傻丫头有什么好的,不就是武功高点,长得可爱一点,性子特别一点,吻起来甜一点……咳咳,又想多了。   卫洛书缠着百里芜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雪轻尘的耳朵里,她将楼解城唤进来,同他说了这件事。   楼解城宽慰她:“公主本就不喜欢卫小将军,如今他去缠着别人,公主也落得清净。”   “我堂堂雪国公主,本是来嫁给岐国皇帝的,他却想将我许配给别人,着实欺负人。”这些日子,雪轻尘也从太后那里知晓了百里芜的事情,也知道现在慕云期被这个小侍卫迷得七荤八素,根本不想娶她这个公主。而太后,也有除掉百里芜的心思。“楼侍卫,你帮我办件事……”   这一天,卫洛书又进宫来,本想着去暖玉阁象征性地走一圈,然后继续回来找百里芜谈谈关于拜师的事情,可这次雪轻尘却异常热情地将他留了下来,拿出了从雪国带来的秘酿,说要让他品尝品尝。   今日的雪轻尘更加美丽动人,卫洛书在军营待了许多年,本就未多接触过女子,如今有这般美人作陪,他自是抵抗不住,坐下来喝了好几杯,最后竟喝得不省人事了。   晚上的时候,百里芜照例在慕云期的寝宫巡查一番,若是没有什么异样,她便回去睡觉。   巡查至寝宫后面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身影从她后面窜了出去。   久未遇到刺客的百里芜立即兴奋地追了上去。   那个黑影的轻功极好,踩在砖瓦墙头都没有声音,对宫里的地形似乎也是极为熟悉的,经过的地方侍卫稀疏的地方,或者侍卫刚刚巡逻离开的地方。   百里芜紧紧追着他,直到一处无人的小宫苑,那个黑衣人隐进了里面的一个房间。   这个宫苑先前是关犯了大错的宫人的,有的宫人知晓自己其罪可诛,便没等判决下来便自我了结了。死得人多了,便成了凶院。慕云期登基之后,管理宫人有方,已经鲜少有人再犯大错,故而这座院子便渐渐落败,无人再住了,只留了一个年迈的老人看着这个院子。   既然这里没有人,待会儿逮住那个黑衣人,正好可以痛快打一架。   百里芜踹开那个房间的门,便有一个人砸了过来,百里芜一把挥开,才发现这个人是看院子的老人。这个时候,黑衣人也已经迎面进攻过来。   百里芜与他在房中过了几招,黑衣人打不过,被她打倒在地,百里芜正要过去查看,地上那个老人却忽然抓住了她的脚腕。   “救救我……”他痛苦地祈求道。   百里芜看了一眼那个黑衣人,似乎被她伤得不轻,想来一时半会儿也逃不了,于是便蹲下来查看老人的情况:“方才我没看清楚,摔着你了,你哪里不舒服?”   “我的腰好像断了。”老人痛得直呜咽。   百里芜低头去查探他腰的情况,她刚一触摸到老人的腰,忽然觉得脖子上一痛:竟是被人钉了一根针。   “你……”百里芜捂着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老人。   而这个老人,却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从脸上扯下了胡子。   竟是个冒充的!   百里芜再去瞧那名黑衣人,却见那黑衣人也站了起来,慢慢向她走来。   百里芜感到有一股麻意从脖子上一直延伸到全身,脑中虽是清明,手脚却不听使唤,根本动不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黑衣人走到她面前,将她抱起来,然后走去了隔壁的房间,将她搁在床上。然后拿出两枚不知名字的药丸,一枚喂给了她,一枚喂给了床上的另一个人。   这床上竟然还有一个人。   黑衣人走出去后,没过多久,百里芜便觉得身上涌出一股燥热,想来是方才那枚药丸的原因。   若是以前,她对这些东西还有抵抗性,只是最近她喝了调理的药,身子已经被调理了许多,所以对这些东西的抵抗性也降低了下来。   她身子还是动不了,看不清旁边究竟躺得是何人,只是闻到一股酒香。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动了动,似乎是醒了。   百里芜正要高兴,却感觉到一只手慢慢抚了上来,在她的腰间游弋,然后探向了她的衣襟…… 第37章 解救   慕云槿听侍卫说,卫洛书今天晌午时分就去了暖玉阁,一直未见出来。如今夜色见深,慕云槿觉得就算两人相处得再好,卫洛书也不好在暖玉阁待得太晚,于是便派人去叫卫洛书。   可去叫的那人回来却说:“大长公主,暖玉阁的人说,今日小将军在暖玉阁吃了些酒便回去了,人早就不在暖玉阁了。”   “难不成是喝醉了酒,在宫里走丢了?”慕云槿担心道,“赶紧派人去找找。”   而慕云期这边,刚命人给百里芜又打了一对黄金镯子,上面还镶嵌了几个宝石,虽然看起来十分土气,但价值可比卫洛书送她的那一对镯子要贵上许多。   今日这镯子刚送过来,慕云期便按捺不住去唤百里芜,想给她一个惊喜。可是常公公左右找了一番,怎么也找不到百里芜的身影。   “莫不是又去御膳房偷吃了?”慕云期让常公公找人去御膳房看看。   这时白敛走进来,向慕云期禀报:“陛下,方才有个巡逻的侍卫告诉属下,说好像看到阿芜的身影了,她好似在追什么人?莫不是宫里又进了刺客?”   慕云期虽是相信百里芜的身手,但也怕她孤身一人会遭人算计,于是赶紧吩咐道:“快叫上些人去找阿芜。”   白敛在找百里芜的时候,遇到了大长公主的人,说是卫小将军也丢了。白敛隐隐感觉不太好,便一边派人去告知慕云期一声,一边继续去找百里芜。   慕云期听了,也觉得两件事情发生得未免太过巧合,索性也带着常公公一起在宫中寻人。   这时,有个侍卫忽然跑过来告诉慕云期,说是在一处冷苑看到过百里芜的身影。   待慕云期赶到那处宫苑时,没想到慕云槿也赶了过来:“姑姑怎么在这里?”   “暖玉阁的人说,洛书吃醉了酒,可能走丢了。方才又有人告诉我,说看到一个很像洛书的身影进了这个院子,我便过来看看……”慕云槿说着,便要往里面走。   慕云期心中思量片刻,立即叫住了她:“姑姑且慢!”   这个时候,白敛等人也正巧路过这边,见慕云期姑侄二人在此,便走过来探问情况。   慕云期见白敛过来,便有了主意:“白敛你一人先进去探一下情况,然后再唤我们进去。”   白敛不明白慕云期为何会这样安排,但见慕云期神色凝重,便没有多问,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里面有三间破落的房屋,因为有人看管,打扫得倒也干净。   “齐管事在吗?”白敛唤了一声看管这座院子的人。   并没有人回应。   白敛觉得不妙,便更加小心了些,屏息驻足了一会儿,便听见中间那个房间里好似有些声响。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在门口又听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竟是百里芜和卫洛书的声音!   白敛心中一惊,不明白为何这两人会一同出现在这里?   他不再犹豫,立即推门进去,眼前的一幕登时将他钉在原地。   一张掉了漆的木床上,百里芜横躺在上面,衣衫凌乱,卫洛书则是跪坐在她旁边,低着头拱进她的脖间吸吮着……   “混蛋!”白敛低吼一声,冲了上去,一把将卫洛书从床上拽了下来,扔到地上先踹了两脚,“你对阿芜做了什么?”   因着外面还有慕云期和慕云槿他们,白敛不敢太大声的说话,只能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他。   卫洛书被他踹疼了,捂着肚子道:“我跟阿芜被人陷害了……”   白敛指着他,气得骂他都找不着词:“我一会儿再收拾你!”   他转身看向阿芜,帮她拢好衣服,颤抖道:“阿芜,你没事吧?”   百里芜虽然身上不能动,好歹嘴巴还能勉强说话:“我脖子……有根针,我……动弹不得,帮我……取出来!”   白敛听罢,回头对着卫洛书又踹了一脚:“你还敢对阿芜下针?”   卫洛书被踹出两米远,撞到门框上,疼得他骂出一句脏话:“白敛我日你大爷!”   “不是……他。”百里芜艰难地解释道。   白敛:“……”还好他没大爷。   白敛低头去寻百里芜脖子间的那根针,很快便找到了一块发红的地方,想来便是钉在了这里。   针太细,整根没了进去,他用手根本无法无法取出。   白敛忽然想到:方才刚进来时看到卫洛书吸吮的地方,好像就是这个位置,难不成他刚才是想帮百里芜把针吸出来?   白敛没敢回头看卫洛书,隐隐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他一时取不出百里芜脖子上的针,也不能耽误太久,毕竟慕云期他们还在外面等着。   白敛想了一会儿,便将百里芜从床上抱下来,将她推到了床底下:“阿芜,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外面人太多,这会儿你若是和卫小将军一起出去,怕是要被人说闲话。我先送卫小将军出去,马上便回来接你。”   百里芜眨眨眼表示同意:“去吧。”   白敛安置好百里芜,便去门边扶卫洛书。   卫洛书一身的酒气,又被喂了药,这会儿手脚发软。加之方才又被白敛踹了三脚,更是直不起身子来。   白敛事先嘱咐他道:“一会儿出去,陛下和大长公主问起来,你就说喝多了酒,不小心在这里睡着了。”   卫洛书方才被他踹狠了,这会儿有些赌气:“我又不傻,自然知道该怎么说。你方才踹我那三脚怎么算?”   白敛虽说有些心虚,但方才那副画面冲击力太大,他一时也没想太多:“阿芜的衣服是你解开的吧?”   卫洛书承认:“是我解开的。”   白敛瞥了他一眼:“那踹你三脚不算多。”   白敛将卫洛书扶出去之后,慕云槿见到自己的儿子,立即迎了过来:“洛书,你真的在这里。”   卫洛书这会儿脑袋仍有些发晕,强撑着精神道:“让母亲担心了,儿子贪杯喝多了酒,误走到这里睡着了。”   “你这孩子真是……”慕云槿从白敛手中接过卫洛书,心疼地斥责他道,“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儿子知道了。”卫洛书低着头道。   “既然表弟没事,姑姑先带着表弟回去休息吧。”慕云期察觉到白敛的神色有异,便想先支走慕云槿,“宫里进了刺客,阿芜追刺客去了,姑姑和表弟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慕云槿道了谢,带着卫洛书很快离开了。   慕云期看了白敛一眼,白敛冲着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慕云期脸色登时难看许多,对侍卫们说道:“你们分开行事,继续去找百里芜。”   侍卫们立即散开,慕云期往黑漆漆的宫苑里看了一眼,带着白敛也离开了。   只是他们二人绕了一个圈,很快便又翻墙跃进了这个院子,白敛带着慕云期,很快从床底下将百里芜抱了出来。   慕云期看到百里芜的模样,心中登时愧疚不已:“朕答应过你师父,会好好照顾你,可朕没有做到……”   白敛亦是十分内疚:“陛下,咱们回去再说。”   在慕云期和白敛的配合下,他们避开所有人,将百里芜带回了慕云期的寝宫。   慕云期传了太医过来,是之前给百里芜看过病的陈太医。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了百里芜脖子上的针,验了一下,发现那针上淬了一种稀奇的麻药,能叫人全身动弹不得。   后来陈太医又帮百里芜把了脉,脸上的表情又微妙地变化了几分。   “陈太医,你只现在说实话便好。”慕云期已经遣走了其他的人,只留下了白敛在旁边。   陈太医便如实说道:“百里侍卫服用了一种媚药,会叫人意识错乱……”   慕云期和白敛呼吸一窒。   “不过好在,”陈太医舒了一口气,“那药变质了,效用不大,想来服用下去没多久,药效就散了,百里侍卫……并未受到什么损害。”   这话说得隐讳,却也叫人放下心来。   慕云期和白敛这才恢复呼吸。   “陈太医,阿芜此番被人如此欺侮,朕定要揪出幕后凶手,这件事万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慕云期严肃道。   陈太医自然明白:“陛下放心,臣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白敛送走了陈太医,在慕云期的照料下,百里芜慢慢恢复过来。   “阿芜,都怪朕太自私,让你一直吃调理的药物。若非如此,你也不会被这些药物所缚。”慕云期十分后怕,将她抱在怀里,“以后不吃了,一点都不吃了。”   “吃还是要吃的,”百里芜伏在他胸前,恨恨道,“只不过得先解决了楼解城,我再吃药。”   慕云期眼神一鸷:“是楼解城做的?”   百里芜坚定道:“这针是他钉的,也是他把我和卫洛书放到一起的。他抱我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了,我确定是他。”   “这雪国果然来者不善。”慕云期脸色铁青,“想来与雪轻尘也脱不了干系,如此用心歹毒,枉费朕还煞费苦心挑选了表弟许配给她!明日朕便宣布他们的婚事,届时告诉表弟实情,让他娶了雪轻尘后便将她带离京城,然后找个由头,将楼解城解决了……”   “我要亲自解决他。”百里芜从慕云期怀中爬起来,“不用找什么由头,把他引出皇宫就行,我在皇宫外面解决掉他。不打死他,我就不是戈巴嘎巴卡了巴钯耙!”   “你说什么?什么戈巴?”   “没什么。”   慕云期将她重新抱回怀里,两人消了会儿气,慕云期才问出了方才他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对了,表弟是不是也被喂了媚药?”   “嗯。”   慕云期身子一紧:“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他剥我衣服?”   慕云期站起来就要找刀:“什么?”   百里芜幽幽道:“后来剥到一半睁开眼睛看到是我,他当场就跪了……” 第38章 赔罪   慕云槿因着需要照顾雪轻尘的日常,一直住在宫中,她将卫洛书带回自己的宫苑之后,见他一身酒气醉得厉害,身上也脏兮兮的,便安排人伺候他洗刷一下。   半个时辰后,周身干净清爽的被扶回房间,伺候他的人有一个跑回来找慕云槿复命,说发现卫洛书身上有伤。   “他身上有伤?”怎么没跟她这个做母亲的说呢。   慕云槿本想去问了清楚,可伺候的人说卫洛书已经睡下了,她只好等到明天一早再问了。   而暖玉阁那边,雪轻尘等到了半夜,也没听到这宫中有任何动静。   雪轻尘将楼解城唤进来问话:“不是派人把他们姑侄二人引过去了么,怎么一点风波都没掀起来?”   楼解城本就不太情愿做这种事情,毕竟是毁人清白是最下作的手段,百里芜虽是他们的敌人,可是她到底是个小姑娘,楼解城实在不忍,又不能违背雪轻尘的命令,于是最后只喂了她和卫洛书两个泡过水的媚药,就算发作起来,也只是一小会儿,应该不会让卫洛书对百里芜造成实质的侵害。   不过这件事定然不能叫雪轻尘知道的,他思忖片刻,回道:“莫不是他们将这件事捂住了?”   雪轻尘娥眉微蜷:“就算捂住了,过几天也应该有流言蜚语传出来,且再等等看吧。”   第二天一大早,慕云槿便命人将卫洛书叫起来,喊到前厅殿问话。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慕云槿问他。   慕云槿是自己的母亲,又深明大义,卫洛书也便没有瞒着她:“昨晚我在暖玉阁吃醉了酒,醒来时发现被人丢在一个小房间里,百里芜躺在我身边不能动弹……”   慕云槿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没对她做什么吧?”   卫洛书懊恼地挠了挠头:“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脱她的衣服……”   “你……”慕云槿气得打了他一巴掌,“你怎么能做这种蠢事?”   “我不是故意的。”卫洛书冤枉道,“我也不知道自己那会儿是怎么了,特别想要女人,恰好有个女人躺在身边,我没忍住嘛。不过反正她正反面一样平,我也没占多少便宜嘛。”   “你还敢说!”慕云槿又惊又气,语无伦次的,也顾不上仪态了,直接上手接着打他,“那可是你表哥喜欢的姑娘,你敢染指?”   卫洛书抱着脑袋一边躲一边解释:“母亲别打,母亲别打,当我发现她是小百里时,我就停下来了,真的没做什么逾越之事。”   慕云槿这才停下手来:既然没做什么逾越之事,那慕云期那边也就好说了。还好当时慕云期有先见之明,只让白敛一个人先进去。   “那你身上这伤,是白敛弄的么?”   “是他。”卫洛书揉揉肚子,这会儿还疼着呢,“小百里脖子上被扎了根针,动弹不得,我酒喝多了,双手不利索,便想着给她吸吮出来。谁知刚凑过去才吸了片刻,白敛就进来了,将我拽下床去踹了两脚。”   “你虽是好意,但那种情况下,本就容易让人误会,也不怪人家白侍卫跟你急眼。”想来那几脚踹得不轻,慕云槿虽是心疼,但也劝着儿子不能与白敛置气,“今早待下了早朝,你去陛下那边一趟,同陛下再说道说道这件事,这件事背后应该不简单。”   “孩儿知道的。”不仅要去找表哥,还得去找小百里,毕竟当时他确实占了她的便宜,希望这小丫头不要记恨他才是。   慕云期在今日早朝上,宣布了卫洛书和雪轻尘的联姻之事,朝中大臣大多是同意的,也有些不同意的声音,认为为了表示对雪国的最大尊重,理应慕云期娶雪轻尘才是。   还有大臣提出:“陛下后宫至今空虚,也该纳妃了,明年开春以后,各地便可以选秀女入宫了。”   慕云期推却道:“朕刚登基不久,先前咱们岐国同雪国打了三年,国库空虚,如今还是想着如何富民富国才是,选秀劳民伤财,以后再说吧。”   大臣不依:“可陛下就快及冠了,后宫空无一人,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朕就不用爱卿操心了,朕心中自有打算。”慕云期不再看这位大臣,转而看向其他大臣,“好了,谈下一议题。”   这位力劝慕云期选秀纳妃的大臣,下朝离开后,坐上马车刚行驶了没多远,马车忽然一颠,莫名碎了一个车轱辘,把坐在里面的大臣的脑袋磕出一个包来。   下朝之后,卫洛书已经等在了御书房外。   慕云期瞥了他一眼:“朕正要找你。”   卫洛书笑嘻嘻道:“表弟这不就来了么。”   “进来说。”慕云期带着他进了御书房,卫洛书也不跟他见外,寻了个凳子正要坐,慕云期那边冷冰冰传来一句,“朕让你坐了吗?”   卫洛书屁股还没挨到凳子沿儿,便赶紧抬了起来,心中知晓慕云期这是还在生他的气呢,便立即表态道:“表哥,我对天发誓,我对小百里绝对没有生什么别样的心思,昨天晚上也没有欺负她!”   “朕是在气这个吗?”慕云期板着脸道,“朕把雪国公主交给你,让你经常进宫陪她是为了什么?”   “培养感情啊。”卫洛书无辜道,“我是在认真与她培养感情的。”   “除了这件事呢?”   卫洛书被问了一愣,想了片刻,低下头来,羞愧道:“表哥还想让我监视她。”   “那你是怎么监视的?”   “我……”   慕云期呵斥道:“她去太后宫中你不陪着,她叫你喝酒你就喝得五迷三道,若不是被她灌醉了酒,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   “你若只一心与雪国公主好好培养感情也便罢了,可你三天两头过来逗阿芜,这才连累了阿芜受人设计。”慕云期越说越气,“若你不是朕的表弟,朕早就命人将你拖出去打板子了。”   “要不表哥你还是打我板子吧,”卫洛书第一次见慕云期如此动怒,再也不敢同他嬉皮笑脸,“你这样太吓人了,还是给我个痛快吧。”   慕云期瞪他一眼:“朕看在姑姑的面子上,也不能打你。”   卫洛书自己提出一个主意:“那我回头去找小百里赔罪,让她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慕云期不放心地附加一个条件:“只赔罪,不许说其他的话。”   卫洛书拍着胸口道:“表哥放心,小百里是我未来的表嫂,我真的不会打她的主意。”   慕云期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你以后管好雪轻尘就行了。”   卫洛书见慕云期没有方才那般凶神恶煞了,自己的小心脏也就跳得没那么厉害了,他小心翼翼道:“那我现在去找小百里赔罪?”   “等会儿再去赔罪,朕还有事同你商量。”   慕云期让他坐下说话,卫洛书哪里还敢坐:“我还是站着吧。”   “你随意。”慕云期自己坐了下来,同他正经地分析起这件事情来,“阿芜已经认出来,昨天晚上引她过去的人是楼解城,楼解城自然是听命于雪轻尘的,可这件事情,恐怕雪轻尘一人策划不来。”   卫洛书也是聪明人,昨晚他回去之后也没有睡好,而是思考了大半个晚上,心中也约莫猜到了这幕后策划之人:“表哥是不是也在怀疑……太后也参与了这件事?”   “这宫里的院落是何情况?引朕和姑姑过去的侍卫总不能也是雪轻尘的人?”慕云期冷笑一声,“况且这种事情太后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先前朕和秋雨已经遭过这种算计了。”   卫洛书惊奇道:“表哥和秋雨姑娘还有过这种事呢?那表哥当时是不是……”   “闭嘴!”差点说漏嘴。   “哦。”你是皇帝你最大。   “朕会再派人调查一下太后,”先前萧太师的事情过后,慕云期总觉得太后并没有像表面上那般平静,如今看来,太后果然没有善罢甘休。   虽说这件事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调查出来,不过慕云期已经有了主意。眼前最主要的,还是要给百里芜先出一出气,他对卫洛书说出了自己的安排,“今日朕已经宣布了你和雪轻尘的事情,过几日你带着她出宫逛逛,最好去一些人少的地方,比如湖边或树林……”   “这不太好吧。”卫洛书对这种安排很是不解,“第一次带姑娘出去就钻小树林,岂不是显得我很不正人君子?”   慕云期咳嗽两声:“你想什么呢?这是阿芜的意思,届时她会偷偷跟着一起去,然后在宫外把楼解城解决掉。”   “这个‘解决掉’是什么意思?”卫洛书猜测,“难不成阿芜想杀了他?”   慕云期幽幽道:“看阿芜心情吧。”   卫洛书不由得冒出一脑门子冷汗:那个小丫头这么恨楼解城吗?会不会连带着也要收拾自己?   卫洛书与慕云期谈完了事情,便紧张兮兮地离开了御书房,壮着胆子去找百里芜:毕竟他已经说过要去找她赔罪的。   他刚走出御书房没多远,便瞧见了坐在墙头上的百里芜。   “小百里早上好。”卫洛书底气不足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摸出早上同母亲要的一袋银子,想着等会儿把这个当成赔罪的礼物。只是他刚将钱袋掏出来,百里芜已经从墙头上跃下来,转瞬之间便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好个屁!”一记直拳拳捅到肚子上,“让你摸我肚子!”   卫洛书:“对不起嗷!”   一记上勾拳捅到下巴上:“让你剥我衣服!”   卫洛书:“我错了唔!”   左右勾拳捅到脸颊两边:“让你咬我脖子!”   卫洛书:“这也怪我?”   一脚踹出三米远:“啊打~” 第39章 恩怨   百里芜正胖揍着卫洛书,白敛跑过来,喊道:“阿芜,不要……”   卫洛书以为来了救兵,正要往白敛身后躲,又听见他喊了一句:“不要停!”   你妹的白敛!老子记住你了!   其实百里芜下手也是有分寸的,除了方才打在脸上的那两拳,再也没打过他的脸。她拿捏着力道,既让他觉得疼,又尽量不留下痕迹,毕竟过几天还得指望他将雪轻尘和楼解城骗出宫去呢。   她昨天晚上还问过慕云期:“我去偷偷教训楼解城,算违法犯罪么?万一不小心把他打死了,雪国会追究么?”   “你放心去做,剩下的事情交给朕。”   “好。”有他这句话,百里芜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百里芜被楼解城气懵了,一时也想不到太多,她只知道楼解城想害她和卫洛书,这里面或许有雪轻尘的事情,却想不到太后也有可能参与了此事。   慕云期则想着,若百里芜真的除掉楼解城,虽然后续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但至少解除了一个很大的隐患。   只是百里芜要一人解决楼解城,慕云期不太放心,让白敛挑了几个武功高的侍卫,届时暗中偷偷保护着百里芜。   雪轻尘一直命人关注着宫里的消息,没有等来卫洛书和百里芜的丑闻也便罢了,她没想到慕云期居然已经宣布了她和卫洛书的婚事。   雪轻尘关起门来,发了好大的火,她随身带来的婢女劝不住,便只好去找楼解城。   楼解城推不开房门,便翻了窗户进去,看到满屋的狼藉,雪轻尘被杯子的碎片割伤了手,坐在地上哭泣,沾着泪水的脸庞,依旧美得令人窒息。   楼解城是雪国最厉害的武士,在十八岁那一年,他有幸见到了雪国最美丽的公主,对她一见钟情。   他从来都是自傲自大的一个人,可自见到公主后,他便放下自尊和自由洒脱的生活,进了雪国的皇宫做了一名侍卫。   雪国国君欣赏他的武艺,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可楼解城心中念的仍是雪轻尘。   后来雪国与岐国开战,雪国战败,岐国占了雪国三座城池,国君有意将雪轻尘送去岐国和亲,以换回这三座城池。楼解城听到了这件事情,主动请缨来岐国刺杀慕云期,国君抱着几分希望,派了几个死士跟着他。   可惜那次刺杀他遇到了百里芜,最终以失败告终,只他一人逃回了雪国。   雪国国君便也不再抱有希望,雪轻尘的美貌天下皆知,又生在皇室,注定她要为皇室做出贡献,雪国国君虽是不忍心,却还是下定决心让雪轻尘前去岐国和亲。   雪轻尘本是不同意的,无论雪国国君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雪轻尘就是不同意。只不过雪轻尘有一个地位低下的亲生母亲,她的母亲原本本是国君身边一个宫女,承了一夜皇恩后怀上了雪轻尘。   后来雪轻尘的美貌实在招人注意,雪国国君才将她寄在皇后名下,给她的亲生母亲封了一个良人而已。   此番来岐国之前,雪国国君便以她生母的性命想要挟,叮嘱雪轻尘一定要嫁给岐国国君,若是嫁与旁人,以后两国若是再起纷争,她怕是说不上话了。   可今日岐国的皇帝已经宣布让卫洛书娶雪轻尘,已经说出口的事情没有办法再改变,楼解城亦能明白此时雪轻尘的心情,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看着她哭,他的心中亦是难受万分。   他屈膝跪在她的面前,想要替她包扎手上的伤口:“公主,无论如何,属下都会一直陪在公主身边。”   雪轻尘听到他这句话,却忽然抽出手来,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你如今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倘若你当初带我离开,我又怎么会来这岐国受苦?”   “公主你……”楼解城万分惊愕,“公主竟是早就知道属下的心意?”   “我被囿于皇宫,自小便被当成一个棋子培养长大。我自见过你之后,便心存仰慕之情。后来听说你为我来岐国刺杀皇帝,我心中更是感动万分。”雪轻尘眼泪簌簌之下,“可你怎么就不能再勇敢一些?”   楼解城怔忪之后,便是狂喜。他握住她的手说:“我带你走,我这就带你走!”   “晚了。”雪轻尘挣脱开来,慢慢站起身子,“我生母的性命握在父皇手中,我怎么能再去冒险。”   “公主……”她说的对,若是他真的不管不顾地将她带走,他们私奔的事情不日便会被岐国皇帝发现,届时可能会给雪国带来巨大的灾难。   “公主,属下对不起你。”楼解城跪在地上,忏悔道。   雪轻尘没有再看他:“滚出去吧,本公主想静静。”   三日之后,卫洛书身上被白敛和百里芜打的地方不怎么疼了,这才又入了皇宫,去了暖玉阁跃雪轻尘出宫游玩。   卫洛书因为雪轻尘陷害自己和百里芜一事,在面对雪轻尘时,不免更加谨慎一些,已经少了先前那种一见到她便像是迷了心窍一般的感觉。   而雪轻尘因为自己被慕云期许配给卫洛书而心中不痛快,可眼下她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只好收起心中的悲痛,继续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两人都掩饰了自己真实的情绪,相处起来愈发客气而疏离。   卫洛书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公主来岐国也有些时日了,一直待在皇宫实在无聊,不若今日我带公主出去逛逛,让公主感受一下我们岐国的风土人情。”   雪轻尘本不想出去,可她看到楼解城时,心中总觉得赌了口气,便答应了下来:“有劳卫将军了。”   卫洛书已经准备好了马车,雪轻尘带着一个婢女两个侍卫,便出了宫,其中一个侍卫自然是楼解城。   而百里芜这边,在他们出宫之后,便沿着卫洛书暗中留下的记号,揉着肚子悄悄跟了上去。   不知怎的,今日小肚一直隐隐作痛。   没想到卫洛书最终选的地方竟是百里芜去过的,是那次她和慕云期以及萧秋雨和白敛一起做烤肉的湖边。那湖边有一片不小的树林,风景甚好,打架也甚好。   卫洛书约着雪轻尘去划船,那小船只能容纳两个人,楼解城等其他人自然留在了岸边等着。   划船的卫洛书异常紧张,因为他知道百里芜应该很快就要动手了,他有些担心若是百里芜打不过楼解城该怎么办?   雪轻尘见他神色有异,神情也不怎么专一,便问:“卫将军,你没事吧?”   “没事。”卫洛书尴尬地笑笑,“我第一次划船,有些紧张。”   雪轻尘本也不想同他单独相处,便“体贴”道:“若是卫将军紧张,便不要难为自己了,不若我们回去?”   “没事,难得出来一次。”卫洛书僵硬地转移了话题,“你看这湖里还有鱼,真大。”   “是啊。”雪轻尘附和了一声,却是觉得他的话实在是无聊极了。   岸边,楼解城一直时刻注意着雪轻尘。   身后忽然有异样的响动,楼解城神色一紧,立即转身瞧去:竟是有一人蹲在不远处的书上,拉紧了弓箭对准了雪轻尘的方向。   顷刻之间,那弦上的箭已经发了出来,楼解城抽出腰间的佩剑,将那只箭砍下。“你们保护好公主,我去看看!”   他立即往那个执弓箭之人奔去,而那人也发现了他,转身往林子深处逃去。   很快,楼解城便追上了那人,又或者是说,那人故意让他追上了自己。   虽然那人蒙着面巾,但楼解城还是认出了她的身影:“百里芜?”   百里芜拉下面巾:“楼侍卫好眼力。”   “不是我好眼力,而是你的身体特征太明显。”他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距,“你是高手中个子最矮的,小矮个里武功最高的,天底下还能找出第二个人么?”   百里芜:“……”你不说身高能死么?   “你引我过来是何意?”楼解城面无表情地问他。   百里芜冷笑道:“你识得我,我自然也识得你。我知道你是之前进宫行刺的刺客,在送去慎刑司的路上想逃走被我抓住,我也知道三天之前是你引我去了那处宫苑,想污蔑我和卫洛书的清白。”   楼解城扬了扬下巴,没有说话。   “所以今日,”百里芜眼神肃然冷煞,“我是来找你解决私人恩怨的。”   楼解城不为所惧:“你想怎么解决?”   百里芜丢掉弓箭,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来:“既然是在宫外,便按照江湖规矩打一架,生死有命!”   楼解城瞧着她,眸中并未有过波动:“倘若我不想同你打呢?”   百里芜甩出一个剑花:“那你可以选择原地自|杀!”然后便冲了上去。   她来势汹汹,剑还未及楼解城眼前,楼解城便已经感觉到凌厉的剑风。他举剑招架,随着百里芜的招式而变化自己的招式。   高手过招,剑气裹挟着树叶在空中飘舞,剑刃划过的地方,落叶尽数被震碎。百里芜招式凌厉而繁杂,软剑犹如一条灵活的蛇,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而楼解城亦是人剑合一,忽快忽慢,虚实难辩。   终究是百里芜略胜一筹,她凌空跃起,幻化出无数光影,当头洒了下来。   楼解城被逼得直直后退,直到背后撞到一棵大树,挡住了他的退路。而百里芜的剑已经笔直扎了过来,楼解城没有办法,只能抱着必死的决心,做出最后的挣扎,举起剑来想要将她的剑打落。   因为百里芜的剑气太过强势,这本是没有希望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何百里芜的剑马上到他的身前了,她却忽然少了许多力气,待他拿起剑来用力一挥,竟是将她连人带剑一起打落在地上。   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楼解城也不会放过这个绝地反杀的机会,立即用剑指着百里芜:“你那会儿说,生死有命,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杀了你?”   没想到百里芜捂着肚子,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不要脸,你胜之不武!”   楼解城一怔:“我如何胜之不武?”   百里芜只觉得小腹绞痛,还有一股热流从腹下流出:“你又给我下毒了!”   楼解城只觉得她这是输不起了:“无理取闹,我何时给你下过毒?”   “你们雪国人惯会使用这种伎俩!”百里芜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楼解城见她脸色苍白,额头细汗不断,不像是装的,便蹲下来查看情况:“我真的没有下毒,你莫不是吃坏了肚子?”   “不可能……吧?”百里芜本来还很坚定的,但是好像腹部疼痛的感觉,确实有些像拉肚子。   楼解城见她底气没有那么足了,便将她搀扶起来:“你若实在疼得厉害,我便带你去找大夫看看。”   百里芜念叨着:“咱们还没打完架呢?”   楼解城瞥了她一眼:“以后再打。”   “你不跑么?”   “今日虽是输给了你,以后不一定。”   虽然他现在有机会可以趁人之危解决了她,但也许是难得遇到高手,他舍不得杀了这么好的对手。   百里芜肚子依旧很疼,她弓着腰站起来,在他的搀扶下艰难地走了两步,只觉得又有一股热流从腹下涌了出来,好像有些粘稠。   百里芜身子一僵:“不对,我一定是中毒了,我都流血了。”   楼解城一边打量着她,一边问:“你哪里流血了?”   “我……”流血的部位难以启齿,叫她怎么说?   而这时楼解城已经看到了她身后的零星的一点血迹。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登时涨得通红。   而百里芜还沉浸在中毒的惊恐与纠结中:毕竟她现在的身子扛不住毒素了,若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不知道还能不能见慕云期最后一面。   “到底是谁给老子下的毒?老子要弄死他!”百里芜恨恨道。   楼解城见她还在纠结中毒的事情,终于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没人给你下毒,你这不是中毒的症状。”   听到他如此肯定自己没有中毒,百里芜眼睛一亮,问他:“那是什么?”   面对她如此求知若渴一般的眼神,楼解城登时有些不知所措:“你应该是……来葵水了?”   百里芜一脸茫然:“什么水?”   楼解城连脖子都红了,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她:“反正不是中毒!”   百里芜仍是不解:“那跟水有什么关系?”   “你母亲死得早啊,没教你这些东西么?”   “我母亲约莫死得很早吧,我是孤儿。”   楼解城:“……” 第40章 苏醒   楼解城想着雪轻尘和卫洛书应该会多游玩一会儿,他带着百里芜找个医馆便回来,可是他们刚走了没多远,忽然听到有人喊着楼解城的名字,应该是在找他。   “公主唤我回去了。”楼解城松开百里芜,他凡事都以雪轻尘为先,自然不能为了百里芜而忽略了雪轻尘,“东边不远处好像有马车,你找一辆送你回宫,去太医院看看。”   百里芜虽然疼得厉害,但是他毕竟是雪轻尘的人,不趁人之危已经算是不错了,也不能真的指望他送自己去医馆。   “那你去找你家公主吧,咱们改日再约架。”百里芜还没忘打架的事情。   楼解城笑了一声:“七天之内你怕是打不了了。”   “啥意思?”   楼解城没有回答,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然后转身便走了。   百里芜弓着腰艰难地走了几步,忽然林中又冒出几个人来——是先前慕云期不放心而安排的几个暗卫。   “百里侍卫,你没事吧?”其中一名暗卫关切道。   百里芜第一次觉得慕云期真的是太细心了:“我有事,快送我回皇宫!”   几个暗卫雇了一辆马车,立即往皇宫赶去。到了皇宫,有人陪百里芜去太医院,有人去找慕云期。   慕云期正在和白敛在御书房讨论一些事情,听闻是他派去保护百里芜的侍卫,便立即召了进来:“怎么了?”   暗卫答道:“陛下,百里侍卫身子不舒服,已经送去太医院了。”   慕云期和白敛一惊:“她被楼解城伤着了?”   “不是,好像另有隐情。”   “走,去太医院。”慕云期立即出了御膳房,白敛也随即跟了上去。   他们赶到太医院的时候,陈太医正红着一张老脸,给一脸懵懂的百里芜解释:“月有盈亏,潮有朝夕,月事一月一行,与之相符,经者常也,有常规也……”   慕云期听到这话,也霎时明白了什么。   陈太医见到慕云期过来,如释重负般:“陛下,快给百里侍卫请个嬷嬷教导一下,臣该解释的已经解释过了。”   慕云期立即让白敛去找了个嬷嬷过来,带着百里芜先下去料理一下。   “这是百里侍卫前段时间一直喝药调理的结果,她这个年龄,初潮来的是有些晚了。”没了百里芜在这里,陈太医好歹没有那么羞赧了,“不过也不碍事,对以后生孩子也没什么影响。”   “真的!”慕云期惊喜道。   “恭喜陛下!”白敛也跟着开心,“阿芜终于长大了。”   慕云期忍不住在太医院拍着巴掌笑。   而百里芜经过嬷嬷的一番指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楼解城会说她这七日都打不了架:“竟是要流七日的血吗?”   “其实只要过了前三天,剩下几天就没什么了。”嬷嬷见她根本什么都不懂,便一点一点地嘱咐道,“这几日最好不要碰凉水,多喝热汤,若是还疼的厉害,就去太医院开些止痛的药来……”   百里芜问她:“那我还能骑马能打架吗?”   嬷嬷吓了一跳:“我的小祖宗哎,千万不能!”   “好麻烦!”百里芜一脸懊恼。   不一会儿,太医院就送来了一副药,说是喝了会有止痛效果。   百里芜服用后,被嬷嬷按在床上睡了一下午,待到醒来时,肚子竟然真的不痛了。   晚上她去找慕云期说说楼解城的事情,一见面慕云期便抱着她转了三圈,狠狠地亲了她一口。   “我流血你这么高兴么?”百里芜被他举得高高的,低下头来不满地看着他。   “高兴,朕怎么能不高兴呢?”慕云期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小肥羊长大了,可以宰来吃了,他能不高兴么?   “等朕再做一件事情,朕就向大臣宣布咱们的婚事。”既然要娶她,就要先把他们之间的阻碍祛除,才好没有后顾之忧。   百里芜问他:“什么事?”   慕云期一脸神秘:“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百里芜因着特殊情况,这几天都没怎么乱跑,每日捧着杯热的姜糖茶在慕云期的行宫里转悠转悠,晚上也基本呆在房间里睡觉,没有出来巡查。   这一天晚上她照例喝了一杯姜糖茶,却早早地犯困了,她抵挡不住睡意,便爬上床去睡觉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一阵兵兵邦邦的兵器相撞的声音吵醒——竟是宫里又来了刺客。   以往救驾来迟都是故意的,可是这次她竟睡过了头,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了。   百里芜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尚来不及掌灯,穿好衣服之后便去摸武器:“我的剑呢?我的刀呢?我的暗器和痒痒粉呢?”这些东西她都放在随手就能摸到的地方,可是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   外面架势更甚,无奈,百里芜只好抄起一个凳子冲出去了。   没想到房门口却坐着一个人,一把将她拉住了:“别出去!”   是慕云期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百里芜吃惊道,“外面来刺客了,我出去看看。”   “看什么看,回去歇着!”慕云期推着她让她回床上躺着,百里芜不肯,慕云期轻斥她一句,“听话!”   百里芜抱着凳子执拗着不肯动弹:“我就出去看看,万一那些侍卫打不过,我还能上去帮帮忙。”   慕云期拗不过她,只好妥协,他抽走百里芜怀中的凳子放在地上,而后让她坐下,将门打开一条缝:“那你坐在这里看,不用你出手。”   百里芜霎时有些疑惑:为什么慕云期看起来这么淡定,好似这场刺杀不是冲他来的。   她往门外看了一会儿,更疑惑了:“这些刺客和侍卫打架,怎么跟闹着玩似的?”   可不是闹着玩么?   黑衣刺客和蓝衣侍卫看起来打成一团,可仔细看来,不过是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刀剑撞得乒乓直响,可两边的人都毫发无伤。   “他们耍剑呢?”百里芜从未看过如此不走心的刺客与侍卫大战。   “耍什么贱?”慕云期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轻声笑道,“他们演戏呢?”   演戏?百里芜一边看,一边思考,她忽然想到:“陛下,莫不是这场刺杀,根本就是你安排的?”   慕云期欣慰道:“看来你不止长大了,脑子也聪明不少。”   百里芜却惊恐地从他怀中钻出来:“你啥时候有这种癖好的?喜欢看人打架?”   “想什么呢?”慕云期捏捏她脸颊上的软肉,“朕不过是想借这场刺杀,清理皇宫中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谁啊?”   “比如陷害你和表弟的那些人。”   “啊?”   刺客们在慕云期的行宫中与侍卫打了一会儿,便装作打不过的样子落荒而逃,然后在宫中四处逃窜,不仅伤了一些宫里的一些侍卫,脸其他宫苑的人也有损伤。   暖玉阁有楼解城,倒是没怎么有伤亡;慕云槿住的宫苑中有卫洛书,也都还算安稳。而寿康宫是损伤最严重的,里面的宫女、太监、侍卫甚至嬷嬷,都受到了刺客的攻击,死了几个人,剩下的也大多是残了。   第二天一早百里芜听到白敛向慕云期汇报各宫苑的伤亡情况,百里芜才终于明白慕云期安排这场刺杀的目的所在——这些“刺客”的目标,根本就是寿康宫。   寿康宫此番折损人员严重,慕云期便立即让白敛重新选了一批侍候的人,给太后送了过去。   寿康宫基本是被慕云期大换血了,听闻太后一下子就病了,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慕云期气的。   慕云期始终念着太后对他的抚养之情而没有选择直接与太后撕破脸皮,只是他也不能任由太后继续在背后设计糟蹋百里芜。   这件事情也算是给了太后和雪轻尘一个警告。   寿康宫中,唐嬷嬷拖着一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给太后送药。   那天晚上皇宫遭了刺客,有许多刺客逃窜进了寿康宫,进来便是一顿打杀,她躲避不及,被砍伤了一条腿。   这些刺客到现在都没有查清来路,太后第二日就病了,太医院开了药,可太后不放心别人熬药,每次都由唐嬷嬷亲自煎药送药,心中亦是苦不堪言。   今日她服侍太后喝下药,忽然有宫女来报,说大皇子醒了!   “铭儿醒了?”太后激动地从床上坐起来,让唐嬷嬷立即帮她穿上衣服,她要马上去看慕云铭。   唐嬷嬷陪着太后去了慕云铭的房间:他真的苏醒过来了,那张与当今陛下十分相似的脸上,再也不是紧闭着双眸,也是明亮地睁开了。   “我的儿啊!”太后一看到慕云铭,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她顾不得病躯,上前握住慕云铭的手,“你终于醒了,哀家每日每夜都盼着你醒来,如今真的叫哀家盼来了……”   “母后……”慕云铭刚刚苏醒,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茫然。他如今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许多年了。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太后握着他的手,心中又许多话,却又高兴地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慕云铭只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便又沉睡了过去。唐嬷嬷想命人传太医,却被太后制止:“不要传太医,也不要叫任何人知道铭儿醒来的事情!”   “为什么?”   “哀家一会儿跟你解释。”   幸而慕云铭是养在太后隔壁的房间的,除了那个宫女,眼下还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而那个宫女,从现在起便被禁锢在慕云铭的房间内,再也不能同旁人接触。   太后又亲自照料了一会儿慕云铭,便带着唐嬷嬷离开了。她将唐嬷嬷单独叫到房间中,同她说:“过几日你找机会出宫一趟,去找哀家的大哥,告诉他可以着手安排陆青沂进宫了。”   唐嬷嬷隐约猜到些什么:“太后这是要?”   太后冷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第41章 秘密   经过刺客一事之后,慕云期借机在太后宫中安插了许多眼线。先前白云寺一事过后,虽有李嬷嬷和萧太师顶罪,可慕云期心里明白,这件事和太后根本脱不了干系。只是他念着太后对他的养育之情,决定不再深究太后,也亏欠了百里芜一个公道。   如今他的让步却并没有让太后就此收敛,她知道他看在雪国的面子上不能轻易动雪轻尘,于是便借着雪轻尘的手陷害百里芜和卫洛书。   她既暗中伤害百里芜,慕云期也便学着她的手段,换掉她宫中之人,以后太后再有何动作,他也能早些察觉,免得身边人再受伤害。   如此过了有十几天,寿康宫的人暗中递来了消息,说最近太后有些异常,愈发不爱出门,送进房间里的吃食也多了许多,不像是太后一个人用的,倒像是两三个人用的。   太后还以身子虚弱为由,让太医院送来了许多滋补的方子和药材,一日熬个两三副也送了进去。   慕云期心中不免起疑:莫不是太后寝殿中藏了旁人?   虽说先前太后寝室中的密道被彻底封死了,但若是被人重新挖开呢?亦或是还有别的出口呢?   慕云期把白敛叫进来商讨这件事,想让白敛去探查一下具体的情况。   可白敛还没来得及去呢,百里芜叩响了房门,走了进来:“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慕云期和白敛看着百里芜。   百里芜走到他们面前,小声道:“我知道太后寝殿的人是谁?”这可是她在寿康宫的屋顶上趴了好几个晚上才看到的。   “是谁?”   “是陛下你的皇兄。”   “皇兄?”慕云期惊喜道,“难不成……皇兄醒了?”   “嗯。”百里芜点了点头。   “太好了!”慕云期激动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为什么这件事母后不告诉朕呢?”   百里芜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白敛也一脸茫然:“莫不是太后不想让你知道?”   “她为什么不想让朕知道?”慕云期与慕云铭犹如亲兄弟一般一同长大,太后亦是知道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的,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难不成太后有别的打算?   “既是不想让朕知道,那朕便装作不知道罢了。”慕云期虽然觉得心中有些苦涩,但也难免疑心太后接下来会利用皇兄做点什么。   而暖玉阁这边,楼解城也同样发现了太后的秘密。   雪轻尘一直不愿意嫁给卫洛书,她觉得或许太后可以想办法扭转这件事情。可是自从上次宫里进了一批刺客,太后宫里的宫人伤亡惨重,太后便一直紧闭着宫门,谁也不见。眼看与卫洛书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雪轻尘便让楼解城偷偷去打探太后究竟把自己关在宫中做什么。   而楼解城看到的和百里芜看到的差不多,他也看到了慕云铭。   “太后瞒着大皇子醒来的消息,是怕陛下对自己的儿子不利吗?”雪轻尘思索着,“还是她想对陛下不利呢?”   接下来这几日,卫洛书一直在准备迎娶雪轻尘的事情,原本已经订好了成亲的日子,可是雪轻尘却忽然摔伤了腿,无法下床走路,卫洛书只得将婚期延后。   他如何看不出来雪轻尘哪里是伤了腿,而是根本不想嫁给自己。他初时被雪轻尘的美貌所倾倒,也曾对她迷恋过,只不过最近这种迷恋却越来越淡,约莫是再美的皮囊也抵不过用心之险恶,他每每见到雪轻尘,总会想到她陷害自己和百里芜的事情,继而联想道:这个美丽的女人,好像不还不及百里芜有趣。   只不过当初既然答应了表哥要娶她,卫洛书便也不能反悔了。   慕云期看出卫洛书心中的想法,将他叫去开解了一番:“终究你们二人不是因为感情而成亲的,想来婚后也会有些不如意的地方。但为了咱们岐国考虑,你不如意就忍忍吧,若是朕娶了她,可就不单单是不如意的事情了……”   卫洛书听着听着觉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表哥你要是不会开导人就别开导了,你越说我这心里越犯愁……”   “其实朕今日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开导你的,是有事想交代你。”慕云期这才吐露了叫他过来的意图。   卫洛书愁眉苦脸的:“你又想让我做什么啊?”   “是阿芜的事情。”慕云期欲言又止,有些事情只是他的猜测,有些事情还尚未发生,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同卫洛书说,“你也知道阿芜这个丫头,武功虽然高,但是心眼却不多,也想象不到这世上还有许多攻心斗角。朕身为一国之君,没办法一直看着她,若是朕有事抽不出身来,你就帮朕照看他一下……”   “表哥,”卫洛书见慕云期忽然说了这么多奇怪的话,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慕云期若有所思道:“暂时并未发生什么事情,但也难保以后不会发生。”   卫洛书试探道:“那你真的放心将小百里教给我照看?”   “还真有点不放心。”慕云期看着卫洛书,目光忽然审视起来,“你先跟朕保证好,不准打阿芜的主意。”   “你来真的啊。”卫洛书心中更加不安了,“到底怎么了,你同我说一下,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儿啊。”   慕云期一脸忧虑:“朕其实也不知道,朕只是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寿康宫中,唐嬷嬷端着一碗汤药,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太后示意她放在桌子上,唐嬷嬷害怕极了:“太后娘娘,您真的要喝吗?”   太后看着那碗乌黑的汤药,神情复杂:“总得将戏做足了,才好将人引过来。”   唐嬷嬷小心翼翼地将药放在桌上,仍是接着劝了一句:“可是大皇子身子还未完全利索,时机或许还不成熟,真的不再等等么?”   “等不了了,这宫里都是皇帝安排的人,前几日这里也不□□稳,总有人偷窥,说不定铭儿醒来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没有更好的时机了,哀家不能再等了。”太后说完,便端起汤药喝了个干净。   “太后……”唐嬷嬷普通跪在地上,眼含泪水,不忍地看着太后。   太后喝下药之后,不一会儿,腹部便剧痛起来,而后更是嘴唇发青,吐出血来。   “去喊太医吧。”太后平静道。   唐嬷嬷立即跑出去找太医了。   慕云期听闻太后中毒已经是半夜时分了,寿康宫的人前来禀报,说太后白日里喝的补药被人下了毒,太医医治了许久也不见起色,太后怕自己不成了,便想见皇帝最后一面。   慕云期听罢,立即穿衣出门,带着白敛往寿康宫走去。   而百里芜的房中,因为事先燃了几根安神香,所以她睡得十分沉,并未听到外面的动静。   慕云期赶到寿康宫后,询问太医关于太后的情况。太医直摇头,说是情况很不好。宫人们脸色也不好,有些胆小的甚至哭了起来。   唐嬷嬷亦是哭过一场,眼睛通红:“陛下,太后娘娘想单独跟您说几句话。”   慕云期立即抬脚往太后的寝室走去,白敛不放心慕云期一个人进去,便唤了他一声:“陛下!”   唐嬷嬷看了一眼白敛,细心道:“白侍卫若是不放心,也一并进去吧。想来太后知道白侍卫对陛下的忠心,在一旁听着也无妨。”   如此慕云期便带着白敛一同进去了。   这一进去,便呆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未出来。   太后中毒,性命垂危,慕云期便取消了今日的早朝,说要陪着太后渡过难关。   百里芜第二天早上醒来没有见到慕云期,也找不到白敛,问过常公公才知道,慕云期待在寿康宫,一夜未归。   “怎么突然就中毒了呢?”百里芜觉得事情太过突然,而且懊恼自己昨晚居然睡得死沉死沉的,竟是一点都没有听到声响。   都怪慕云期,非要每天晚上给她点什么安神香,说是可以促进睡眠质量,继而可以间接性让人边睡边长高。   她信他个鬼哦,这个皇帝坏得很,她闻了几天的安神香,根本一点都没有长高。   百里芜也顾不上吃早饭,便往寿康宫走去,路上遇到了慕云槿和卫洛书母子,他们也是今天一大早才知道太后中毒的事情。   “听闻太后将表哥叫进去交代遗言了,难不成……”卫洛书话还没说完,就被慕云槿拍了一巴掌。   “别乱说。”慕云期厉色道。   卫洛书只好将话题转移到百里芜身上:“你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吗?我以为你和表哥在一起呢?”   百里芜十分惭愧:“陛下昨晚没叫我一起去。”   他们三人前脚刚赶到寿康宫,后脚雪轻尘带着楼解城也来了。这么一堆人焦急在大殿里等着,直到临近中午,慕云期和白敛才带着太医出来。   太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道:“太后洪福齐天,有惊无险,病情已经控制住了。”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大殿里立即响起一片欣喜的声音。   可百里芜心中却是没什么好欣喜的,她才不关心太后的病情,她只关心慕云期以及自己现在饿肚子了。   “陛下,您也熬了一晚上了,快回去休息吧。”唐嬷嬷恭敬道。   慕云期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四周,同慕云槿和雪轻尘他们道了谢,感谢他们前来关心太后,然后说道:“母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诸位都回去吧。”   然后便带着白敛,先一步离开了。   百里芜见慕云期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心中有些奇怪,但她还是追了上去,待和慕云期持平时,才不满地说道:“昨晚为何不叫我跟着一起来?我方才等了半天,还未吃早膳呢。”   慕云期似乎愣了一下,看向她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陌生,但很快又被温暖的笑意填满:“叫阿芜担心了,一会儿朕让御膳房做许多好吃的给你。” 第42章 退亲   慕云期许是在太后宫中守了一夜的原因,这几天身子一直不太爽利,他喝的茶全部换成了参茶,可似乎还有些虚弱,晚上睡觉的时间长了许多,白日里也要补上一个长长的午睡。   百里芜有时候想要找他,白敛便会拦着她,说慕云期还在休息,不要去打扰。   如此每日见面的时候比之前少了许多,百里芜有些不适应,晚上偷偷溜进慕云期的寝室去看他。   慕云期睡得很沉,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现百里芜趴在床边睡着了。   小小的身子蜷缩着,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睡梦中还微微撅着小嘴,皱着眉头,放佛在为什么事情不高兴。   他心头惊了一下,但是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轻轻起了身,扯过被子想给她盖上。   只不过被子刚扯了两寸,百里芜便醒了过来。她张着迷蒙的双眼,见慕云期已经坐了起来,就在自己眼前。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慕云期问她。   百里芜还未睡醒,便“嗯”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   慕云期从床上下来,见她睡得不舒服,便轻轻说道:“你去上面睡,这样舒服些。”   百里芜也没跟他客气,听完这话,便像条小虫子般,爬上了龙床,拱进了被子里。   慕云期弯腰帮她掖了掖被角,瞥见她终于舒展了眉头,弯了弯嘴角,睡得一脸娇憨。   如此不谙世事的睡颜,放佛并不知外面世界的险恶。   慕云期望了她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神情复杂地出去了。   刚出了大殿,便看到了站在门口值守的白敛。   白敛见他神情有异,便走过来问:“她在里面?”   慕云期“嗯”了一声:“在里面睡着了。”   白敛面色有些不郁:“昨晚我竟没发现她溜进去了。”   慕云期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她也没做什么,约莫是想见见朕吧。”   慕云期今日去上了一会儿早朝,大臣们见他神情似乎有些恍惚,大臣们上奏的事情他也听得心不在焉,也未提出什么意见,只说是让他们自己先商量商量。   临近早朝结束的时候,慕云期忽然提起一件事情来:“先前太师府一案今日查出有冤情,怕是有人栽赃陷害,朕已让大理寺重新彻查此事。”   当初查抄太师府时,慕云期顾及太师府是皇亲国戚的身份,又涉及皇室的秘闻,故而并未对外公布事情的真相,而只是拿客栈失火一案做了掩护。放火烧客栈的其中一人是太师府管家的儿子,给萧太师安的罪名亦是纵容下人纵火害人。   原本这项罪名并不足以有如此重的惩罚,当时虽有人觉得奇怪,猜出另有隐情,可事情已经定案,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如今慕云期又提出重新彻查此案,大臣们自然也不会阻拦。   没过几天,大理寺便查出了结果,原来是太师府的管家私吞了不少太师府的财产被发现,事情败露之后便想与太师府鱼死网破,便安排了纵火一事栽赃太师府。   这样的理由未免太过简单,难以让众人折服。可朝堂上对这件事提出异议的大臣,都被慕云期给搪塞了回去。   大臣们看出慕云期这是在有意让太师府东山再起,毕竟萧太师是慕云期的亲舅舅,先前的处罚是有些过分了。   而恢复了萧太师的官爵之后,慕云期便连着三天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上朝,大臣们就算对此事有异议,也无地诉说,只得递了折子上去,而折子自然也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回复。   大臣们不知道太师府案件的内情,可百里芜是知道的,她不明白慕云期为何突然要帮太师府翻身。   她去问慕云期:“陛下,太后和萧太师联手欺骗你,你为何还要原谅他们?”   慕云期却没有正面回答她:“朕心里自有打算,你不必再问了。”   “我想不明白你究竟是有什么打算要去重新扶持太师府?”百里芜目光清亮而灼人,她咄咄看着他,带着些许质问的语气,“你之前分明是因为念及太后对你的养育之情,才没有追究她害死你亲生母亲的事情,只是处罚了太师府而已。可你如今这样做,又算什么?”   慕云期似乎有些茫然道:“朕的亲身母亲……”可随即他又将这份茫然压下,转而安抚起百里芜,“对于有罪之人,朕自然不会放过。阿芜莫生气,等过几日,朕就告诉你……”   百里芜狐疑地看着他:“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我看不懂你了……”   慕云期神情一僵,眼底似乎划过一丝慌乱:“好阿芜,便乱想。”   接下来这几日,百里芜总是隐隐觉得慕云期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他好像比以前更温柔了,对她也更好了,可是这些好,总带了些许的刻意。   比如用膳这件事,慕云期依旧会准备一桌子的佳肴同她一起品尝,把她爱吃的饭菜都夹给她,笑融融地让她多吃点。可之前他明明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揶揄她能吃却不长个儿,也不知吃进肚子里的饭菜都造哪儿去了。   再比如先前慕云期总喜欢让她陪自己批阅奏折,她嫌弃无聊想溜,每每被他抓回来,按在凳子上不许她走,再继续批阅奏折。现在慕云期依旧让她陪着批改奏折,当她觉得无聊得想睡觉时,慕云期总是能很快察觉到,然后让她去后面的榻上睡一会儿。若是以前,他定要将她扯进怀里逗上一会儿,直到逗得她不困了才作罢。   她去问白敛:“你有没有发现陛下好像有些变了?”   白敛思忖片刻,说道:“好像是有点,许是因为太后现在还病重着,陛下心情不太好吧,你别想太多。”   “是这样么?”百里芜皱着眉头,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或许这几天慕云期心情真的不好,连一直伺候他的常公公都受了罚,起因只是常公公不小心摔碎了一盏茶,慕云期便以他手脚不便为由,让他以后不必近身伺候了。   常公公听到这样的处罚,心里一时难以接受,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   百里芜进宫之后,身边许多事都是常公公安排的,她见常公公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对待,心中亦是气不过。她跑去找慕云期,问他为何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赶走了侍奉他多年的忠仆?   “朕并非有意罚他,只是体恤他身子不便,让多歇息罢了。”慕云期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腮帮,笑道,“常公公服侍朕多年,朕哪能不知道他的忠心,等过几日他歇息好了,朕还会让他来伺候的。”   百里芜尚存疑惑:“真的?”   慕云期目光真挚地看着她:“朕还能骗你不成。”   “可是他不知道你这样的用心,我瞧着他都快抑郁了。”百里芜叹了口气,顺势栽进他的怀里,搂着他道,“这几日总觉得你怪怪的,小白脸跟我说你因为太后的事情所以心情不好,待你心情好了,便将常公公叫回身边吧。”   慕云期似乎没有想到百里芜会抱自己,娇小柔软的身子靠在自己怀中,纤细的手臂勉强拢住他的腰身,沁人的女子清香扑鼻而来,竟叫他一时慌乱起来。他的手臂初时不知该放在那里,想了想,便轻轻落在她的背上。   百里芜埋在他的怀里,却也是怔忪起来:为什么他抱起来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我去同常公公说l*q一下吧。”百里芜从他怀中出来,仰着脑袋看着慕云期,“若是他饿坏了身子便不好了。”   慕云期的手臂从她背上滑下来,他见百里芜认真瞧着自己,耳朵有些泛红:“也好。”   百里芜出去之后没多久,白敛便进来了。他好像知道这里方才发生了什么,意有所指道:“陛下,别忘了太后交代你的事情。”   “我知道。”怀中若有似无的气息还在萦绕,慕云期怔怔望着外面:他真的要去伤害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吗?   寿康宫中,唐嬷嬷走进来对太后说道:“雪国公主过来看您了。”   太后经过太医的细心医治,如今毒已经解了大半了,余下的只需慢慢调理就好。太后刚喝了药,本想休息,让唐嬷嬷却了雪轻尘。可雪轻尘执意不走,说等着太后休息好再见也是一样的。   太后见雪轻尘如此,便猜到许是有事的,也让唐嬷嬷将她叫了进来。   雪轻尘只身一人走了进来,前些日子她伤了腿,走路有些慢,却越是身姿曼妙的。她知晓太后身子不适,并没有多少耐心,便长话短说,直接表明了来意:“太后娘娘,有件事,轻尘想请您做主。”   “哦?”太后闭目养神,“说来听听。”   “轻尘想让太后娘娘劝劝陛下,让陛下取消轻尘与卫小将军的亲事。”   “你说什么?”太后睁开眼睛,惊讶于她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你和洛书的亲事是陛下亲自宣告大臣的,如今却要取消,岂不是让陛下做一个出尔反尔之人?”   雪轻尘义正言辞道:“轻尘与卫小将军本就没有情分,轻尘在这异国他乡孤立无援,陛下不顾轻尘的心意,一意孤行将轻尘许配给卫小将军,可轻尘心中是不愿意的。”   太后微微有些愠怒:“你既不愿意,为何不早些提出来?”“”   “早些提出来又有何用?”雪轻尘言语苦涩,眼眶微红,“陛下根本不会同意。”   太后眼尾上挑:“你既知陛下不同意,如今又提这件事作甚?”   “以前的陛下不同意,轻尘没有办法。可现在的陛下,”雪轻尘嫣然一笑,“只要太后娘娘帮轻尘说几句,他自然是同意的。” 第43章 入狱   雪轻尘提出的要求,太后终是应了下来。只不过她也同雪轻尘说明,退亲之事须得找合适的时机,近日还需等一等。   雪轻尘心满意足地告辞:“有太后娘娘这句话,轻尘便放心回去等着。”   而太后,眼下自然有别的事情要做。   此番她中毒如此严重,如今既然已经恢复清明,自然要开始彻查“下毒”之人。当然下毒之人到底是谁,她和唐嬷嬷都心知肚明。   慎刑司的人过来查案,很快便有人说,曾经看到百里芜趁着夜色偷偷来过寿康宫。   而百里芜也的确溜进寿康宫几次,这才探查到慕云铭醒来的事情。   可如此便也坐实了她并非正大光明进寿康宫的事情,一时之间她便成了下毒的嫌疑人。而后太后身边的李嬷嬷亲自带人去搜查百里芜的房间,百里芜心中坦荡,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可是当侍卫们从她的床下第三块石砖下面翻出一包毒|药时,百里芜懵了。   “人证物证俱在,百里侍卫,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唐嬷嬷嘴角噙着一丝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百里芜快要被气死了:“你瞎么,这是栽赃你看不出来么?”   唐嬷嬷脸一黑:“是不是栽赃奴才看不出来,百里侍卫还是去慎刑司说清楚吧。”说着就要让人带走百里芜。   有几个侍卫上前想要将百里芜拿下,百里芜一挥袖子,扫倒一片:“不去!”   “你简直无法无天!”李嬷嬷指着她,气得直跺脚。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百里芜转身就要娶找慕云期,恰好慕云期带着白敛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慕云期扫视一周,见百里芜直直冲他走了过来。   她躲在他身后,扯着他的袖子道:“他们栽赃我下毒毒害太后,要将我捉走。”   唐嬷嬷见慕云期回来,也不惧怕,理直气壮道:“陛下,并非奴才栽赃,而是曾看见百里侍卫暗中去过寿康宫,今日又在百里侍卫房中搜出一包毒|药。奴才也没说百里侍卫一定是下毒之人,只是想将百里侍卫送去慎刑司查问清楚。百里侍卫不仅不从,还打伤了奴才带来的人……”   百里芜见唐嬷嬷如此嚣张,恨不得过去抽她两个大嘴巴子。只是当着慕云期的面,她不好动手。反正有慕云期在,他一定会护着自己的,毕竟他知道自己曾去寿康宫做过什么。   可是没想到……   慕云期将她带到殿内,对她说:“阿芜,朕相信你是被冤枉的。只是现在他们既然拿出了证据,朕也不好袒护你,委屈你去慎刑司待两天,朕马上就会接你出来。”   “你不相信我?”百里芜退后两步,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又不相信我?”   先前在白云寺,他们被太后诓骗,他便是这般不信任于她。如今如此拙劣的栽赃,他明知自己绝对不会行下毒这种龌龊之事,却仍是要将她送去慎刑司。   慕云期见她十分受伤,眸中尽是委屈与不解,他心中登时不忍起来,可是这件事,他又不得不做。他拉着她的手,将她拢在怀里,心疼道:“朕会接你出来。”   他附在她的耳边,又小声叮嘱了一句:“朕很快就接你出来,你在牢中,别人给的饭菜和水都不要碰,知道吗?”   “可我不想去。”百里芜仍是觉得憋屈。   慕云期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阿芜乖,朕知道委屈你了。”   这时,白敛也上前劝说道:“阿芜,别让陛下为难。”   “你也让我去?”百里芜扭头去看白敛,有一瞬觉得眼前这个白敛也让她陌生的很。   白敛向来把她当成兄弟一般看待,有时候比慕云期还要护着她,如今却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白敛见百里芜这样审视着自己,目光登时有些躲闪:“你要相信陛下,陛下很快会查清楚这件事的,不会让你在里面待太久。”   百里芜思考了一会儿,下了决心:“那好,我就进去待三天。三天以后若你们不来救我出去,我便自己出去,回去找我师父,再也不回来了。”   慕云期和白敛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不同,白敛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而慕云期的表情则更复杂了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目光又沉重了起来。   百里芜被人押送去了慎刑司,里面的人都认识百里芜,知晓她是陛下身边最受宠的侍卫,故而一时之间也不敢对她进行严刑拷打。   百里芜暂时被关在牢中,她谨遵慕云期的话,在牢中一滴水都不喝,狱卒给她吃的她也不吃。有个狱卒存心逗她,拿了根鸡腿故意馋她,百里芜嘴上说着不吃,口水也怎么也擦不干净。   晚上的时候牢中换了另外两个狱卒值守,那两个狱卒压低了帽子不叫人看清楚他们的脸,百里芜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果然,晚些的时候,他们借着清洗地面的理由往她的牢房中泼水。那水掺了冰块,甚是冰寒。这方小小的空间里百里芜躲避不及,被浇了个透心凉。   百里芜心中明白他们定然是受人唆使,故意来为难她的。她若这时候不反击,指不定接下来他们还会使什么手段。于是趁着身上还有点力气,百里芜拾起几根稻草朝他们丢去。   稻草是普通的稻草,只不过在她的手中,便成了利刃一般的存在。   有的人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便能飞叶伤人,比如她的师父,比如她。   只不过这里没有叶子让她飞,她只好飞稻草了。   那两个不怀好意被她用稻草戳得直跳脚,终于知道她不是好惹的人,也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寿康宫中,太后将慕云期叫到跟前,同他说了百里芜在牢中的行为。   “你和陆青沂将她哄骗了进去,说明她还是信任你们的。如今她在牢中不肯碰任何水和食物,旁人也不敢招惹于她,恐怕还得让陆青沂再去跑一趟。”太后语气幽冷,分明是起了杀心。   慕云期心中乱糟糟的:“母后,孩儿与她相处了几日,见她并非是恶人,母后不能放过她吗?”   太后不为所动:“若不是因为她,你皇弟也不至于受她的蛊惑,将我们萧家害到如此地步,母后也不至于被你皇弟猜忌,被幽禁在寿康宫不能出去。”   慕云期犹豫道:“可她说,母后你害死皇弟的亲身母亲,这件事是真的吗?”   “你……”太后听到这话,忽然情绪激动起来,捂着嘴咳嗽了起来。慕云期见状,忙转身去倒了一杯水过来。太后却握住她的手腕,心急之中,便喊出了他的名字:“铭儿,你怎么能信这种话?她就是个妖女,惯会蛊惑人心,一定要尽快除掉。”   “孩儿、孩儿知道了。”慕云期,不,是慕云铭看着太后如此痛苦,也不好再为百里芜说什么了。   慕云铭清醒之后,太后便亲自照料他,也慢慢同他说了自他昏迷之后,皇宫中发生的事情。   太后说,原本父皇是属意他做太子的,可是那次狩猎他被暗箭所伤,昏迷不醒,这太子之后才落到了慕云期的身上。   而放暗箭的人是谁,一直还未调查出来,但是太后猜测他是慕云期不顾手足之情,放箭伤了他。   慕云铭不相信:“我们是亲兄弟,他不会伤我的。”   太后也没有一口咬定,只是说:“他兴许并不是想害你性命,但你若是摔断了胳膊或腿,身形上有了残缺,你父皇也断然不会再考虑你做太子。”   “后来百里芜那丫头进宫,她的师父与你父皇曾是同门弟子。那丫头仗着你弟弟喜欢她,挑拨他与哀家的关系,陷害萧家,你的亲舅舅,如今被她害的在地里种田呢……”   “你弟弟与哀家也生了隔阂,哀家轻易不能踏出这寿康宫,也算是变相的幽禁了……”   慕云铭听着,心中一时愤怒,又觉得茫然,又觉得有些混乱。   依照母后所说,若是他再不醒来,恐怕母后就要在这寿康宫中抑郁而死。他问母后可有解决的办法,母后说道:“你如今醒来,母后便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太后唤进来一个叫“陆青沂”的男子:“这是陆青沂,易容高手,你与你弟弟本就长得十分相似,只要再经他的手对你的面容塑造一下,旁人就分不出你和你弟弟的区别了。”   “易容?”慕云铭心中咯噔一下,“母后是要?”   太后的眸中幽幽地泛起波光,低声道:“移花接木。”   移花接木,便是让慕云铭假扮慕云期,陆青沂假扮白敛。   太后让他们放心:“只要你们配合默契,旁人若是起疑,解决掉便罢了。”   后来太后便让自己中毒,性命垂危,将慕云期和白敛二人引来。唐嬷嬷在太后房中点了迷|香,待慕云期和白敛无力之时,慕云铭和陆青沂便趁机替换了他们。   在替换之前慕云铭便已经了解了慕云期的情况以及他身边的人的情况,太后让他尤其注意两个人——常公公和百里芜。   常公公侍奉慕云期许多年了,他必定深知慕云期的行为习惯,须得尽快找个理由将他调离开。至于百里芜,母后说她自有办法对付。   如今看来,母后是不想让百里芜留在这世上了。   他从太后宫中走出来,望着天上清清凉凉的月光,怔怔地出神:他想了好久,还是让陆青沂去了慎刑司。   终究在刚认识的百里芜和自己的母后之间,他选择相信母后。   陆青沂顶着白敛的样貌,提着一个饭盒,去了慎刑司,在大牢外面,忽然被一个人叫住。   那人自他身后走出来:“白侍卫。”   “你是……”陆青沂看清来人,“卫小将军?”   卫洛书手中亦提着一个食盒:“白侍卫也来看阿芜啊。”   白敛压住眼中的晦色,低头道:“是,牢里的饭菜不好,阿芜定然吃不惯。”   卫洛书拍拍他的肩膀:“走,咱们一起进去。” 第44章 假死   卫洛书和白敛走进去,见到了浑身湿漉漉的百里芜,缩在墙角跟个小可怜似的。   卫洛书一下子便恼了:“是谁往里面泼的水?”   狱卒们战战兢兢,说泼水的那两个人已经走了。   “还不赶紧打开牢门?”卫洛书怒气冲冲道。   那两个狱卒赶紧给他们开了门,卫洛书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衣,待走到百里芜面前时,便将她裹了起来,然后扭头看向白敛:“你不脱么?”   白敛一愣,后知后觉地理解了他的意思,这才也脱了外衣,递给了卫洛书。   卫洛书接过来便又将百里芜裹了一层,扶着她站起来,对那两个狱卒说:“赶紧换一间牢房!”   狱卒唯唯诺诺道:“是,是!”   隔壁的牢房宽敞又干净,小床上还有一张薄薄的被子,而方才百里芜所在的那一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地上只铺了些许的稻草,还全部被水给打湿了。   “你不是武功高么,怎么任由他们欺负?”卫洛书让百里芜坐在床上,又将被子给她裹上。   百里芜被她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窝在床上抖了一会儿,才说:“我第一次坐牢没经验……”   幸好卫洛书带来的食盒里装了一盅鸡汤,这会儿还热乎着,卫洛书便拿出来让她捧在手里喝。   白敛亦随之打开了食盒,里面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百里芜边吃边问白敛:“陛下什么时候接我出去?”   白敛答道:“就快了,陛下今晚去过寿康宫,想来是去同太后解释了。”   卫洛书替百里芜抱不平:“表哥也真是的,怎么能忍心把你送到这种地方来?”   “陛下心中亦是十分为难,可毕竟人证物证都指向阿芜。”   “人证可以说谎,物证可以栽赃,这般拙劣的栽赃,表哥居然也信?”卫洛书愤愤道,“太后中毒这件事,指不定是谁下的毒?许是一场苦肉计呢,难怪表哥对太后娘娘又亲近多了……”   白敛听着,似乎有些不乐意了:“卫小将军,您说话可要有个分寸,小心隔墙有耳。”   卫洛书觉得他这话似乎透着股威胁的意味:“怎么,难不成你要去太后面前告我的状?”   白敛似乎也察觉出方才他的话有些过分生硬了,于是笑着道:“卫小将军这是说哪里的话,属下只是好心提醒一下罢了。”   “你这家伙,最近阴阳怪气的。”卫洛书白了他一眼,然后见百里芜将手中的汤喝得差不多了,又赶紧拿出其他的饭菜摆在她面前。   白敛见卫洛书眼睛一刻也不离地盯着百里芜,心中的计划也没法实施,于是便要离开了:“卫小将军既然在这里陪着阿芜,属下就先告辞了。”然后又对百里芜说道,“阿芜,食盒里的饭菜要趁热吃。”   “唔,知道了。”百里芜嘴里嚼着饭菜,含糊地答应着。   白敛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百里芜举着筷子正要去夹白敛带来的饭菜,却被卫洛书握住了手腕,示意她先别吃。   百里芜疑惑地看着卫洛书,卫洛书竖着耳朵听到白敛已经走远了,才压低声音道:“他带来的东西你也敢吃?”   百里芜更加不解:“为什么不敢?他是我的好兄弟……”   “谁是你的好兄弟?”   “白敛啊。”   卫洛书却眯起眸子,望着白敛离开的方向,说道:“你确定他是白敛么?”   百里芜愣住了:“……什么意思?”   卫洛书哼了一声:“皇帝不是皇帝,侍卫不像侍卫。”   第二天一早,百里芜在狱中暴毙的消息就传到了寿康宫,唐嬷嬷立即变将这件事告诉了太后。   “哦?她真的死了?”太后有些惊讶,“昨晚陆青沂不是说没有得手吗?”   唐嬷嬷亦是一脸奇怪:“是呢,可是狱卒今天早上确实发现她已经死了,没了呼吸和脉搏,像是死于中毒?”   “中毒?昨晚除了陆青沂和卫洛书去过,还有谁去看过她么?”   “狱卒说只有他们二人见过那丫头。”   “陆青沂不是说他没在饭菜里下毒,怕做的太过明显不好洗脱,可如今她丫头的毒,是谁下的?”太后很是纳闷,“难不成是卫洛书?他为何要这么做?”   唐嬷嬷摇摇头:“不可能是卫小将军吧,他平日里对那丫头还是很不错的,他有何理由下毒呢?”   外面有宫女进来禀报:“太后娘娘,雪国公主过来给您请安了。”   “她怎么又过来了?”太后示意唐嬷嬷先不要说百里芜的事情了,然后对那宫女说,“让她进来吧。”   雪轻尘嘴角含笑地走了进来,优雅地给太后请了安,见这里除了太后和唐嬷嬷之外再无旁人,便直接说道:“听闻百里侍卫在牢中暴毙了?”   太后一怔:“你怎么知道?”   雪轻尘掩唇笑了笑:“轻尘还知道,她是中毒暴毙的呢。”   太后忽然了然:“原来是你做的。”   雪轻尘走到太后面前,同她亲近道:“轻尘这不也是为了替太后娘娘除掉一个心头大患吗?”   太后看着眼前这个美得让人无法移开双目的女子,这副美丽动人的皮囊下,究竟隐藏着一颗怎样的心?“你是怎么做到的?”   雪轻尘语调皮道:“这个太后娘娘就不必知道的那么仔细了,毕竟有卫小将军在中间横插一杠,这件事再怎么追究也不会追究到您的头上来了。”   她自然不会告诉太后,是她让楼解城偷偷在白敛送去的那盒饭菜中提前下了毒。楼解城是她身边最厉害的侍卫,她可不想将他捅了出去,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好大的胆子!”虽然她没说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总归狱卒昨晚见到的只有白敛和卫洛书,若是百里芜被人下毒暴毙的事情传出去,难免要怀疑到这两人身上。“白敛昨晚也见过那丫头,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影响皇帝的声誉?”   “什么中毒暴毙?”雪轻尘忽然换了神色,一脸无辜道,“难道不是百里侍卫在牢中畏罪自|杀吗?”   太后正欲发火,可转念一想,确实可以对外这般说法,不由夸了她一句:“轻尘公主真是冰雪聪明。”   雪轻尘嫣然一笑:“太后过奖了。”   于是百里芜在牢中中毒暴毙的事情,经由寿康宫的人转达到慕云铭的耳中时,便变成了:“陛下,百里侍卫昨晚在牢中畏罪自|杀了。”   慕云铭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毕竟昨天晚上他安排陆青沂去那里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慕云铭遣走了殿中所有的人,独自一个字站在清冷的大殿里发呆:算算时间,他醒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有人因他而丧命了:那个眉目清秀的小丫头,听母后说过,他的弟弟很喜欢她。   他占用了慕云期的身份,利用她对慕云期的信任与喜欢,将她诓骗去牢中,又派人害了她的性命,她若在天有灵,希望能明白这件事是他做的,而不是她喜欢的慕云期做的。这样至少,会瞑目一些吧。   唯一让他略感欣慰的是,他劝着母后一定不要伤害慕云期的性命,那毕竟是他的亲弟弟。母后也答应他了,说是过段时间便找个由头将慕云期送出京城,以后皇宫里便只有一个慕云期了。   陆青沂走了进来,问他要不要去牢中给百里芜收尸?   慕云铭点点头:“将她好好安葬了吧,她确然是无辜的。”   相比于慕云铭的愧疚,陆青沂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陛下不要想太多。”   慕云铭摆摆手,没有看他:“你去吧。”   陆青沂便带了一个侍卫,去慎刑司了。   到了慎刑司才知道,卫洛书已经赶在他前面,将百里芜的尸体带走了。   陆青沂乐得不用操心这件事:反正他跟狱卒再三确认过了,这丫头确实已经死了,不过是一具尸体,卫洛书既然想带走,便让他带走吧。   而在卫洛书的马车上,卫洛书抱着百里芜的“尸体”,掰开她的嘴巴,给她塞了一颗药丸。   她已然周身冰凉,毫无反应,那药丸在她口中无法下咽,卫洛书担心再拖下去她便真的没救了,便捏着她的双颊,俯身亲了上去,口对口的将她嘴里的药丸给她催下去。   “表哥对不住,我真的只是想救人……”他心中默念着,然后又解开水囊,渡了些水给她。   罪过啊罪过……   昨晚“白敛”离开后,卫洛书便拿出银针试了试那个饭盒中的饭菜,银针变黑,那饭菜里果然是有毒的。   他之所以会怀疑白敛,是因为前些日子常公公突然找到他,说陛下和白侍卫有些不对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自那以后卫洛书便开始留意着慕云期和白敛,并让常公公先不要告诉百里芜。因为百里芜对慕云期和白敛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人,若慕云期和白敛真的不对劲,那么他们必然会对百里芜做点什么。   事实也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没过多久,百里芜便被送进了这里,而且还是慕云期和白敛将她劝来的。   卫洛书想起那日表哥将他叫到御书房,说要将百里芜交给他照看着,还说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此联想起来,卫洛书便有了大胆的猜测:表哥和白敛,要么是被什么迷惑了心智,要么就是根本换了人。   不论是哪种情况,对百里芜都是不利的。所以在百里芜被送来慎刑司的当天晚上,他便赶过来,让她服下假死药,将她先救出来再说。   他心中还在思考着这些事情,怀中的小人儿忽然动了动,身上也逐渐恢复了人的体温。   卫洛书总算松了一口气:“醒了?”   百里芜慢慢睁开了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迷茫又惊恐道:“你谁呀?” 第45章 失忆   卫洛书没有想到他给百里芜吃的那颗药还有副作用,居然会让她失忆。   在百里芜第三次问他是谁的时候,卫洛书灵机一动,说:“我是你爹。”   百里芜茫然道:“爹?”   “哎!”卫洛书立马应了下来,揉着她的脑袋道,“我的好闺女!”   百里芜一巴掌扇了过去:“嘴上没毛,十七□□的年纪敢说我是你闺女?”   卫洛书看看躲过她这一巴掌,握住她的手腕说:“开玩笑也不行哦。”   百里芜恶狠狠道:“你怕不是想死?我师父武功可是天下第一,你敢骗我,我让我师父揍你!”   “你还记得你师父?”卫洛书惊讶道。   “我为什么不记得我师父?”百里芜望望四周,“我应该在云蒙谷,我为什么在这?”   “看来只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了。”卫洛书稍稍放下心来,“走,我带你看看脑子去!”   百里芜又绕回第一个问题:“所以你到底是谁?”   卫洛书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是你喜欢的人……”   百里芜瞪大了眼睛:“嗯?”   “的表弟……”   卫洛书让百里芜乔装打扮了一番,然后带她去看了京中一名名医。名医诊断过后,说:“应该是暂时性的呼吸停滞导致大脑出现间歇性空白,所以才会导致失去部分记忆。”   “那需要多久能恢复?”卫洛书着急道,毕竟百里芜武功极高,接下来的事情还须得她帮忙。   大夫安慰道:“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别着急。”   如此关键的时候,偏偏百里芜又出了事,卫洛书心里是真的着急了。他追问大夫有没有办法能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记忆,最好明天就能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   大夫想了想,说:“若是让她见一些重要的人、去一些重要的地方或者聊一些于她而言重要的事情,或许能刺激她让她更快恢复。”   对她重要的人,应该是表哥无疑了,可眼下他们一时半会儿地也见不到表哥。至于那些来说重要的地方或者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   更可气的是,百里芜现在对他也充满防备,一心想着离开京城回云蒙谷找她师父。卫洛书没办法,只得一直抓着她的手腕,生怕她跑了。   卫洛书带着她垂头丧气地从医馆走出来,没想到却在外面遇到了一个人。   “卫小将军,百里侍卫……”萧秋雨恰好也来这里求药,却迎面撞上了他们。   卫洛书是慕云期的姑姑的孩子,萧秋雨是慕云期舅舅的孩子,两人也算是见过面,萧秋雨是识得他的,至于百l*q里芜,虽然打扮得有些掩人耳目,但萧秋雨对她实在太熟了,所以才会一眼就将她认出来。   卫洛书一见萧秋雨,却是紧张起来,他顾不得男女之防,用空闲的那只手将萧秋雨拽到一边:“小声点!”   萧秋雨虽是萧家的人,但是她与白敛和百里芜的关系,卫洛书多少也听慕云期和白敛说过,她是个恩怨分明的姑娘,想来应该不会害百里芜的。   如此卫洛书便简要地将百里芜被诬陷毒害太后、关入牢中、假死逃过一劫的事情说给萧秋雨听。   “还有这等事?”萧秋雨诧异道,“表哥和白敛怎么忍心把阿芜送进牢中?”   “我也觉得很奇怪,而且阿芜入狱后还有人想要害她性命,我只好让她假死将她带出来,可没想到她醒来之后,失忆了。”卫洛书一脸愁苦道,“大夫说要找一些对她而言重要的地方或事情刺激她,我同阿芜认识不久,哪里知道这些?”   萧秋雨听完,沉思良久,忽然说道:“我知道有个地方,或许对阿芜有用。”   卫洛书一喜:“什么地方?”   “白云寺!”当初百里芜和太后在白云寺发生的事情,萧秋雨曾经听白敛同她说过,“白云寺在白云山上,阿芜曾在那里坠崖,那里应该能让阿芜想起一些什么。”   卫洛书听到“坠崖”两个字,神色一紧:“什么时候的事情?”   萧秋雨道:“也不长时间,在你回来之前的不久吧。”   卫洛书扭头将百里芜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道:“看你也没缺胳膊断腿的,走,我带你再去跳一次。”   萧秋雨还要去求药,便不与他们一起与白云山了。临分别之前,卫洛书嘱咐她不要将阿芜的事情说出去,并提醒了她一句:“表哥和白侍卫最近有些不对劲,你若遇到他们,一定要多加注意。”   萧秋雨起初还纳闷他为何会说这种话,可是等到她求药回去,却见哥哥萧春庭兴高采烈地告诉她:“小妹,咱们可以搬回太师府了!”   “真的吗?”萧秋雨听了,亦是十分高兴。   萧春庭兴奋道:“陛下让大理寺重新彻查了咱们太师府的案子,还给咱们太师府清白,所以一切又都恢复原样了。”   “是……吗?”萧秋雨听到“清白”二字,心中却是觉得微妙,因为她多少知道一些太师府的内情,就太师府而言,根本称不上“清白”二字。   还未等萧秋雨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宫里便来了懿旨,太后要召萧秋雨进宫。   萧秋雨不敢耽搁,立即梳洗一番,换了衣服便跟着传旨的公公进宫了。   她径直去了寿康宫,发现慕云期和白敛也在那里。   白敛站在外面值守,她在他面前走过时,还特意看了他一眼,可白敛却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对她的目光并未有回应。   入了内殿,萧秋雨便见到了坐在里面的太后和慕云期。   太后见萧秋雨进来了,立即将她叫到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可怜的孩子,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   萧秋雨乖巧道:“秋雨不苦,让姑姑担忧了。”   太后却喜不自收一般,指引她道:“快,见过你表哥。”   萧秋雨被太后这话说得有些懵:表哥她不是见过许多次了,有什么好这般隆重的介绍的。   不过虽是腹诽,但面上萧秋雨还是顺着太后的话,同慕云期行了理:“秋雨见过陛下。”   “表妹免礼。”慕云期抬了抬手,让她坐下说话。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匪夷所思了,太后居然说:“秋雨啊,如今你和皇帝都到了宜婚宜嫁的年纪,哀家算过了,下个月十六是个好日子,不若那天便宣布你们的婚事……”   萧秋雨吓了一跳:“姑姑,婚姻乃终身大事,须得从长商议,不必这般着急吧。”   太后拍着她的手,笑着说:“这还有什么好商议的,你们两个孩子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与你父亲早就定下了你们的婚事。”   萧秋雨看向慕云期,发出求救的眼神:“表哥怎么看呢?”   没想到慕云期却说:“但凭母后做主。”   萧秋雨整个人都懵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后见萧秋雨和慕云期都没有反对,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只不过秋雨这孩子似乎有些尴尬,许是有些不适从,太后又同他们说了会儿话,便寻了个理由离开了。走之前还特意看了慕云期一眼,示意他多陪萧秋雨待一会儿。   太后走后,萧秋雨便再也坐不住,质问慕云期:“表哥这是何意?”   慕云期却是有些不解的样子:“怎么了?”   萧秋雨直接说道:“姑姑乱点鸳鸯谱,你怎么不反对呢?”   慕云期脸色一暗:“表妹的意思,是不愿意嫁给朕?”   萧秋雨皱了皱眉:“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朕……”慕云期话语一顿,一时没有接着说下去。   这件事他并非早就知道,因为他根本不是慕云期,而是慕云铭。可是听萧秋雨这话里的意思,太后先前应该撮合过她和慕云期,而她不同意。   为了不露馅,慕云铭只得假装慕云期,继续说道:“朕虽然早就知道,可母后一心想让你进宫陪她,朕也不好让母后失望。”   萧秋雨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是已经决定要娶她了。她心中一急,站了起来,气愤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然后扭头就走出了内殿。   走出去好远,萧秋雨忽然又折返了回来,问白敛:“太后将我许配给陛下这件事,你知道吗?”   假扮成白敛的陆青沂,一头雾水:“知道啊。”   “然后呢?”既然知道,为何还这般平静地站在这里?   “然后……”陆青沂丈二和尚摸不到头,只得说,“属下恭喜萧姑娘与陛下喜结连理,愿百年好合。”   饶是萧秋雨脾气再好,这会也被气得踹了他一脚:“你去死!”   并不知道萧秋雨与白敛真正关系的陆青沂:“……”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去死?   白云山上,白云寺后,断崖石边,卫洛书一直问百里芜:“你看断崖下面的深渊,有没有想起什么?”   百里芜摇摇头:“没有。”   “那你走近点再看看……”   “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掉下去了。”   “实在不行你再跳一遍?”   “你自己寻思寻思,你说的是人话吗?” 第46章 婚事   卫洛书与百里芜在断崖边吹了半天的风,最终以百里芜肚子饿得咕咕叫而告终。   罢了罢了,先带她去吃点东西吧。   “你想吃什么?”   “红豆酒酿小圆子。”百里芜脱口而出。   “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百里芜脑中又卡住了,明明脑中刚刚闪过一个东西,可是现在却抓不住了,“那是什么来着?”   卫洛书见她似乎有恢复记忆的迹象,便高兴道:“走,我带你去找找。”   卫洛书带着百里芜,终于在醉仙楼找到了她口中所说的那个红豆酒酿小圆子。他点了两份,全都端到百里芜面前,看着她大口小口地吃完,问她:“现在有没有想起什么?”   百里芜摇了摇头。   卫洛书也不气馁:“要不再吃一份?”   百里芜伸出两根手指头,睁着无辜又渴望的大眼睛望着她:“再吃两份可以不?”   这样可怜巴巴的眼神试问谁能拒绝?“只要你吃得下,你再吃十份都可以。”   百里芜吃到最后一碗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的吵嚷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吵架。卫洛书好奇地往外面瞅了一眼:“好像是两个村妇在吵架……”   话音未落,就看到百里芜捧着碗就冲出去了。   卫洛书以为百里芜要跑,忙追了出去,拨开拥挤的人群,找到了蹲在最前面捧着碗一边吃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的百里芜。   这是什么恶趣味?喜欢看泼妇骂架。   卫洛书一边嫌弃着,一边挤了过去,跟她一起蹲着看。   “好看么?”   “我不是看热闹,我是在学习她们吵架的精髓。”   “她们满口脏话有什么好学的?”   “你不懂,师父说要由表及里,学习她们如何连讽带刺、明褒暗贬、指桑骂槐、无中生有,这种丧心病狂的精神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百里芜正巴巴说着,忽然一愣,“咦?师父什么时候说的这些话来着?”   卫洛书一看,心中登时又充满了希望,揉揉她的脑袋:“你接着看,接着想……”   皇宫中,慕云铭昨晚一直未睡,等搭配陆青沂回来复命,说百里芜的“尸体”已经被卫洛书带走了,他更是睡不着了。   彻夜未眠的结果,是慕云铭勉强撑着上完早朝,刚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了两步,便一头栽了下去,登时又陷入了昏迷。   太后几乎是和太医同时到的,太医是慕云铭醒来时给他看过脉的太医,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慕云铭真正身份的人之一。他替慕云铭把脉之后,脸色大变,嗫嚅着不敢说话。   太后见他如此神情,便立即遣退了其他人,只让太医留下来说话:“皇帝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跪下来,磕磕巴巴说道:“陛下的身体,忽然衰弱得厉害,如同老人的身体一般……”   太后心中一惊:“这是什么意思?是哪里出了问题?”   太医战战兢兢地解释道:“许是陛下之前昏迷太长时间,身子已经习惯了沉睡的状态。如今忽然醒来,陛下又一直为外事所累,以至于身体一时无法负担,没能好好休养,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太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脸色刷得一下白了。她强打着精神,走到慕云铭的床边,看着毫无声息的慕云铭,心中悲痛不已,“他不过才醒来几日,为什么给了哀家希望,又让哀家绝望。”   “太后娘娘不要过于伤心,陛下这身子只要好好调理,还是能,还是能……”太医犹豫几番,努力说出了一个最宽限的日期,“还是能多活几个月的。”   太后一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也晕死过去。   她盼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她的孩子苏醒过来,可上天偏又跟她开了这样一个玩笑,竟要夺走她的孩子。   太后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却没有注意到,床上的慕云铭,睫毛湿润了。   醉仙楼外,那两名村妇终于吵完了架,人群逐渐散去,百里芜和卫洛书也互相搀扶着,揉着发麻的腿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醉仙楼走去,毕竟得把手里的碗还给人家。   刚把碗递给店小二,醉仙楼里又进来两个客人,店小二忙去招呼去了,卫洛书则和百里芜回到原来的桌子旁,准备等双腿的麻意过去之后再离开。店小二正引着那两名客人往里面走,卫洛书无意间瞥了一眼,发现竟是萧春庭带着他的夫人进来了。   偏巧店小二正在将他们夫妇二人往卫洛书旁边的桌子上引。   百里芜嘴里正嘟囔着还想再要一份红豆酒酿小圆子,就被卫洛书一把按进怀里。   而萧春庭在这个时候正好也看了过来,虽然他没瞧见百里芜,却是瞧见了卫洛书的侧脸。   他正要同卫洛书打招呼,却被夫人扯了扯衣袖,示意他装作没看见。   萧春庭这才发现卫洛书怀里抱了一个姑娘,这种情况下他若真的去打招呼,定然会闹得场面很尴尬。   如此萧春庭只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就算店小二将他们夫妇二人引到卫洛书旁边的桌子旁,他也寻了个借口,换到二楼上边去了。   卫洛书见萧春庭夫妇二人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将百里芜从怀里推开,揉着自己的腰道:“你掐我做甚?”   方才他将百里芜按进怀里的那一刻,这小丫头的小爪子就准确无误地掐在了他的腰上。   百里芜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我以为你要捂死我。”   “方才遇到熟人,不能让他们瞧见你。”卫洛书咬牙切齿道,“死丫头,手劲怎么这么大?”   百里芜不好意思地伸出手:“要不我给你揉揉……”   卫洛书一把将她的手打掉:“用不着你揉!”   暖玉阁中,雪轻尘也知道了慕云铭今日在早朝上昏倒的事情,心中亦是有些焦急:毕竟慕云铭还未向大臣宣布解除她和卫洛书婚事的事情。   原本她还打算着,利用自己知道慕云铭与慕云期调换身份这件事来要挟太后,不仅解除她和卫洛书的婚事,还要让她嫁给慕云铭。可前几日她听说有个叫萧秋雨的姑娘被太后宣进宫中,聊了好些时候。   她让楼解城去打探,才知道这个萧秋雨是太后的侄女,太后一直属意让自己的这个侄女嫁给慕云铭。   雪轻尘很是不甘心:她好不容易费尽心思除掉了百里芜,原本以为再努力一下啊,她就能坐上岐国皇后的位置,可万万没想到这会儿竟又冒出个萧秋雨来。   傍晚的时候,萧秋雨又被召进皇宫里了,雪轻尘觉得不对劲,便让楼解城去打探情况。   此次太后叫萧秋雨进宫,自然还是为了两人的婚事。“秋雨,哀家希望你尽快进宫和皇帝完婚,早日诞下皇儿,为皇家绵延子嗣。”   “姑姑,”其实在进宫之前,萧太师和萧夫人已经同萧秋雨说了这件事,萧秋雨在家与他们吵了一架,死活不愿意。如今她又见太后如此着急,若是再不与她说清楚,怕是自己真的要嫁给慕云期了,“姑姑,我不可能嫁给表哥,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你说什么?”太后没想到一向乖巧的萧秋雨居然会反驳她,“谁说皇帝不喜欢你?他喜欢你的,儿女婚事,自是要依父母之命,哀家与你的父母早就定下了你们的婚事。如今你表哥身子不太好,哀家希望将你们的婚期提前,借此喜事,冲冲你表哥身上的病气……”   萧秋雨见太后这番言辞,分明是主意以定,她激动道:“姑姑,感情之事,怎么能勉强?我不想嫁给表哥,也不想给表哥生孩子!”   太后气得直捂胸口:“你……”   她们吵得声音较大,尽数被楼解城偷听了去。   楼解城回到暖玉阁,将他听到的话说给雪轻尘听。   雪轻尘初时直皱眉,可后来倏忽又舒展了眉头。她思索着:太后如此着急让萧秋雨进宫,又说出冲喜这种话来,莫不是慕云铭的身子撑不住了?所以太后才会着急想要一个孩子,让这个孩子来继承慕云铭的皇位。   可是听萧秋雨的意思,似乎是死活都不愿意嫁给慕云铭。   雪轻尘心里想:若是这个孩子由自己来生,以她雪国公主的身份,这个孩子以后成为太子也是名正言顺的。   这样想着,雪轻尘忽然笑出声来:“楼侍卫,晚上陪我去一趟寿康宫吧。”   夜幕降临,卫洛书带着百里芜找到一家客栈,要了一个房间。   百里芜的目光立即又充满戒备起来:“咱们两个人,你要一个房间是什么意思?”   “我得守着你,我怕你跑了。”的确是怕她跑了,毕竟现在他不仅需要她的帮忙,更是因为,先前他答应过慕云期,要好好照看她的。如今她失去了部分记忆,傻不拉几的也不知道遮掩自己的身份和样貌,若是给熟人瞧见,她假死的事情岂不是暴露了?   百里芜跟他保证道:“你放心,我不跑。”   卫洛书也同她保证:“你也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一来我打不过你,二来,你是我未来的表嫂,我若对你起歹心,会天打雷劈的!”   “那你绑我作甚?”百里芜指着自己手腕上的绳子。   “这不是绑,”卫洛书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腕间,“这是防止你半夜偷偷溜出去。”   “那我半夜想去茅厕怎么办?”   “你叫醒我,我陪你一起去。”卫洛书拽了拽绳子,“放心,绳子够长,你在里面,我在外面,谁偷看谁是小狗。”   百里芜懊恼地将自己砸在床上:“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第47章 调换   太后原本要寻个理由将慕云期送出皇宫的,毕竟皇宫里只有一个“慕云期”就够了。可如今慕云铭的身子出现了问题,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岐国没了君主,势必会引起慌乱。   太后再如何自私,也不能将岐国上下当做赌注。   原本她打算着让萧秋雨早日嫁入宫中,给慕云铭留下个骨肉,可萧秋雨百般不愿意,若是另寻别的女子,既要有一定的身份,又要肯接受嫁过来之后慕云铭便不久于人世的事实,这样的女子,一时半会的也很难找到。   便是这个时候,雪轻尘便又找了过来,说她可以帮太后解决这个烦恼。   太后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这幅动人心魄的皮囊下隐藏着怎样的用心,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知道雪轻尘之所以想退掉和卫洛书的婚事,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嫁入皇宫。如今慕云铭的事情想必她已经知道了,她定然打着为慕云铭生下一个皇子,带慕云铭驾崩后,这个孩子理所当然就成了太子,而她作为太子的亲身母亲,自然能执掌不少权力。   可她到底是雪国人,若真的如了她的愿望,岂不是毁了岐国?   “公主的好意,哀家心领了。”太后客气地拒绝了,“只是先前皇帝已经将你指婚给了卫小将军,就算过些日子寻个理由解除你和卫小将军的婚事,终究也不能将你纳进皇宫来。毕竟洛书和皇帝是表兄弟,若是表哥抢了表弟的女人,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   雪轻尘原以为太后急火攻心,会一时头脑发热答应自己呢,如今看来,这太后头脑倒是清醒得很。   可就算这样,雪轻尘也不会轻易放弃,她暗示太后:“太后娘娘,轻尘既知晓自己身份特殊,也知晓陛下身份特殊,我若入了后宫,不是很好的结果么?”   太后却愈发对雪轻尘厌恶起来:雪轻尘依仗着身边那个叫楼解城的侍卫,在宫中打探了不少消息,她念及她是雪国送来的公主,对她多有宽忍,可她却得寸进尺,竟然觊觎皇位来。   方才雪轻尘那番话,分明又在拿慕云铭的身份威胁她。   太后看透她的心思,也并没有直接拆穿,只是同她说道:“你和洛书的婚事,待皇帝身体好起来之后,自会给你们解除。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若是着急了,许是会得不偿失。”   雪轻尘冰雪聪明,如何不知道太后话里的意思,她心中再愤恨,面上也只能赔着笑道:“轻尘不急,太后娘娘您也别着急上火。”   百里芜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记忆就恢复了一大半,只不过她的记忆刚好恢复到她从白云寺坠崖,师父带她回来讨回公道。至于卫洛书,她还没有想起来。   不过她能恢复得这么快,卫洛书已经很欣慰了,想来再有一天她就应该能全部想起来了。   然后卫洛书才向她吐露了所有的事情:“现在我怀疑表哥和白敛两个人有问题,依照常公公所说,他们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若不是被人控制了,就是被人调换了。眼下他们二人能对你下手,我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百里芜虽然现在对卫洛书还比较陌生,但是经过昨天的相处,她约莫能感觉到这个人不是坏人。而且他眉宇间与慕云期也有几分相似,更叫百里芜心中平添了几分信任。“那若是真的被人调换了,会是谁调换的他们?”   “敢调换当今圣上,需要极大的胆量,而且连白敛都一并被调换了,说明这件事已经预谋很久了。”卫洛书这几日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心中已然有了答案,“那日太后中毒,表哥在太后宫中待了许久,而太后宫中,就有一个和表哥长得很像的人……”   这个人百里芜是知道的:“是大皇子?”   “我觉得有可能是他,许是他苏醒过来了,设计与表哥换了身份。”卫洛书说到这里,又有些不解,“可是我不明白,如果真的是这样,大皇子为何要这么做?太后应该也知晓此事的,她为何不阻拦?”   “太后当然并不会阻拦,”百里芜想起那时她在寿康宫中听到的太后和李嬷嬷的谈话,以及太后在白云寺为了嫁祸她而演的那场戏,“因为陛下根本不是太后亲生的,她自然想着让自己亲生的孩子做皇帝。”   卫洛书从不知道还有这种内情,闻言立即惊呆了:“竟是这样?”   百里芜一想到慕云期被这娘俩儿合起伙来欺负,心中便十分火大:“我知道太后寝室里有个密室,陛下和白敛说l*q不定就被关在那里面呢,今晚我便要去夜探皇宫,把陛下找出来!”   卫洛书就等她这句话:“我跟你一起去。”   皇宫中,慕云铭睡了一天一夜,也终于醒了过来。   其实这一天一夜他并非都在沉睡,偶尔也会清醒一会儿,再沉沉睡去。他清醒的时候,听到了太医和母后的对话,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他开始细细回想自他苏醒过来之后的所见所闻。   他所看到的,是慕云期将岐国上下打理的井然有序,御书房中奏折全都是认真批阅过的,宫中的气氛轻松祥和,他虽未去宫外走走,但是每日听朝中大臣议事,听宫女太监聊外面的事情,亦是欣欣向荣的景象,他能够感受得到,慕云期是真的费了心力打理这个国家的。   虽然母后总说慕云期的不是,但是在他心中,他一直觉得他的这个弟弟是十分优秀的。   最初醒来时的迷茫已经退却的差不多,慕云铭终于承认了自己心中一直逃避的事情——他不该答应母后,同慕云期调换身份的。   若是不久后他以慕云期的身份死去,那么泱泱岐国,定是要乱了。   想到这里,慕云铭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晚上的时候慕云铭带着陆青沂去了寿康宫,太后心疼地责怪他:“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我没事了。”慕云铭笑笑,随即说明了来意,“母后,我想见见云期。”   太后一愣:“见他做什么?”   慕云铭不忍道:“他终究是我的弟弟,这些日子他被关着,不晓得心里会如何难受,我想去看看他。”   太后原以为他会找一些别的借口,没想到他竟是因为兄弟之间的情谊。她能看得出来,他占用了慕云期的身份,心中一直怀着一份愧疚。既是这样,太后自然也不好拒绝了:“你去看看也好,不过要多注意些,若是他发火,你别被他伤着。”   慕云铭点点头:“孩儿知道。”   慕云期和白敛都被关在寝室下面的密室里,里面一直点着熏香,闻得时间久了,身上会没有力气。   慕云铭没有让陆青沂跟着他,他自己走了进去,见到了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慕云期。   白敛和慕云期并没有被关在一处,此时慕云期情绪尚好,又或许是因为被熏香熏得身上没有力气,所以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慕云期看到他,只是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嘲讽道:“陛下怎么会过来?”   他喊的是“陛下”,而并非“皇兄”,这两个人更是让慕云铭羞愧万分:“云期,这件事,是皇兄做错了。”   慕云期对于他的歉意无动于衷:“你是想取得我的原谅,换取自己的心安理得么?”   慕云期对他的冷漠,慕云铭是能够理解的:“是我没能好好了解,便盲目地遵循了母后的安排。如今我已幡然悔过,只求事情还来得及挽回。”   慕云期看向他的目光,终于有了几分温度。   半个时辰后,“慕云铭”走了出来,许是在密室里带了这么久,那熏香熏得他也十分不舒服了,步子比进来的时候更加绵软了许多。   从密室走回太后的寝室,慕云铭已然累得满头是汗。太后拿了帕子给他擦拭,“你何苦受这个罪,瞧把自己累的。”   “朕还好,朕回去歇歇就好了。”慕云铭咳嗽两声,没有和太后聊几句话,便让陆青沂扶着自己回去了。   下半夜的时候,皇宫里闪过两个黑影,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矮的在前面,高的紧随其后。   正是百里芜和卫洛书。   “那密室在太后的寝室里面,咱们要如何进去?”卫洛书犯愁道。   百里芜小声道:“自然不能两个人都进去,我自己进去,你在外面守着。”   以她的轻功,再飞上几根银针钉住宫人,她是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地潜进去的。   终于,两个到达了寿康宫,百里芜让卫洛书躲在一旁等着她,她先是用银针钉住了守在窗户边的宫女,然后爬进去将她敲晕,再用同样的手法处理了寝室另外两个人,然后往睡着的太后脸前吹了些迷烟。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已经打开了密室的通道,走了进去。   她先是在下面发现了白敛,白敛告诉她,慕云期被关在另外一个房间里。   百里芜很快找到了那个房间,那个房间里有一个人坐在地上,背靠着墙,面上尽是颓然与哀伤。   百里芜心中一痛,立即冲了过去将他抱住:“陛下,我又救驾来迟了。”   那人似乎被她吓了一跳:“阿、阿……芜?” 第48章 狡黠   慕云期似乎是被她吓得狠了,竟然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好像还说了一个“鬼”字。   百里芜望着昏迷的他发愁起来:他死沉死沉的,将他拖出密室还可以,可带着他却出不了寿康宫。   百里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卫洛书还在外面等着她。时间紧迫,她只好赶紧跑去找白敛商量,问白敛该怎么办?   白敛分析道:“先前太后答应过大皇子不会伤害陛下,想来陛下一时半会儿的应该是安全的。你先带我出去,然后再想办法把陛下救出去。”   “也好。”反正今天已经闯进来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白敛虽然也被熏香熏得浑身无力,但总归还是可以动弹的。百里芜给他灌了些内力,携着他逃了出去。   卫洛书见他们出来,立即上前接应,总算有惊无险地从寿康宫中出来了。   他们并没有出宫,而是躲进了慕云槿住的宫苑里。   慕云槿看到百里芜,亦是吓了一大跳:“百里侍卫,你不是、不是……”   此时的百里芜还未想起卫洛书,自然也不认得他的母亲。   还是卫洛书替她解释道:“母亲,阿芜没死,是我将她救出来了。”   慕云槿这才平复了心中的惊恐,转而去看被卫洛书搀扶着的白敛:“那白侍卫呢?他怎么了?”   “说来话长。”卫洛书让白敛坐下来,给他喝了些水,让他先休息着,然后同慕云槿说明了来由。   慕云槿听后,惊恐不已:“你是说,现在那个陛下和白侍卫都是假的?”   “假的。”百里芜接着说道,“我在太后寝室下面的密室里,找到了真正的陛下,他虚弱极了,晕了过去,我没法带他出来,所以只好先把白敛救出来了。”   “可救出白侍卫,也便打草惊蛇了,我们得尽快将陛下也救出来。”慕云槿担心道,“若暗中救不出人来,便只能硬逼着太后放人了。”   “我已经想好了,明日一早我和白敛便去找沈将军,告诉他这件事情,让他带兵在宫外等候。”卫洛书凝重道,“若太后执意不肯放人,便只能动兵了。”   “不可!”慕云槿阻止道,“这可是逼宫,一个不慎,是要被满门抄斩的。”   “可是若不能快些将表哥救出来,太后万一要害表哥怎么办?”   “太后若想害陛下,应该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慕云槿思索着,“况且这种偷换天子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会影响皇室的名声。依我看,此时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不如我们想办法先将白侍卫调换回去,让他先监视着大皇子。”   卫洛书想了想,便同意了:“也好。”   白敛喝了些水,加上那会儿百里芜灌给他的那些内力,这会儿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说:“事不宜迟,最好今天晚上就换回来,否则明天一早太后发现此事,再换人就更麻烦了。”   百里芜说她有个主意:“这个好办,我们将那个假白敛引出来揍一顿,然后带出宫去,你换上他的衣服回去便是。”   卫洛书还以为她会出什么主意呢,没想到竟是这样:“这有点太过简单粗暴吧?”   百里芜却信心满满道:“我负责把他揍晕,你负责把他抗揍,因为我力气小,扛不动。”   卫洛书想了想说:“那你把引到这里来,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百里芜说做就做,她熟门熟路地摸到慕云期的行宫,观察了一圈,发现今天晚上假白敛并没有当值,想来应该是回去睡觉了。   她找到白敛的房间,伏在瓦砾上听了一会儿:里面确实有人的呼吸声。   她跳下去,悄悄拨开门栓,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只是刚挨到床边,床上那人忽然跃了起来,鹰隼一般的眼神直接锁定了百里芜。   他早就察觉到有人进来了。   百里芜也不怕他,就算他早有准备,她也没将他放在眼里,几招之内便将他制|服了。   “你是谁?”假白敛问她。   百里芜听到这个声音,虽然模仿得有些像白敛,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多了几分自己的原声。而此时的百里芜,记忆只恢复了一半,白云寺坠崖之前的事情对她来说简直记忆犹新,那个将她推下悬崖的人,和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十分相似。   “原来是你!”百里芜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原来是你将我推下山崖的。”   陆青沂大惊:“你是百里芜?”   百里芜拽下自己脸上的面巾:“是老子我!”   陆青沂看到她的面貌,神情更加不好了:“你不是死了吗?”   “你想得美!老子怎么可能轻易死掉?”百里芜瞧着他的面容,终于从他的下颌骨看出一些异样,她伸出手去猛地一扯,从他脸上扯下一张面皮来。那张面皮下,是一张与白敛截然不同的容貌,“原来是易容。”   陆青沂见百里芜如此厉害,便也不敢再同他硬来:“百里侍卫,我一时财迷心窍,受人唆使才会做这些事情。你若今日能饶我一命,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百里芜很满意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看来是个识时务之人,那你跟我走一趟吧。”   百里芜让陆青沂以追刺客的名义,从慕云期的寝宫一路“追”去了慕云槿住的宫苑,然后让白敛顺利地换回了自己的身份,再以“没有追到刺客”为由,回到慕云期的寝宫。   原本百里芜还想着不若将陆青沂再塞回密室里,让他在密室里继续假扮白敛,不过这个想法被卫洛书和慕云槿否定了:毕竟今天晚上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天色快亮了,时间不允许了;再者若是让陆青沂回到密室,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风险实在太大。   商议的结果,是明日卫洛书将陆青沂带离皇宫,找个地方先关押着,待将慕云期从密室中解救出来再说。   他们忙了一晚上都累了,慕云槿见百里芜困得东倒西歪的,便将她带到自己的卧室中,让她同自己在一个房间中休息。   百里芜实在困倦,脱了鞋子便拱进被子里睡着了。   慕云槿瞧着她熟睡的小脸,只觉得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个丫头:虽然她一脸的孩子气,以后母仪天下有点难度,但是难得的是她一心只为慕云期,武功又是这般厉害,有她在慕云期身边,至少慕云期的安全不成问题了。   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慕云期照样早起上早朝,白敛也照样早起陪着慕云期一起上早朝。   两人在看向彼此的目光中都透着惊讶与鄙视,惊讶是因为觉得对方假扮得真像,鄙视是因为觉得假扮得再像,终究是假的。   便是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慕云期上完了早朝,去了御书房,然后命人将卫洛书传召过来。   白敛心中冷嗤:装得可真像。   慕云期心中亦很费解:这个假白敛为何如此嚣张?眼神中总带着嘲讽。   卫洛书还未睡醒,听到慕云期传唤自己,虽有些疑惑,但还是赶紧起床换衣:虽说现在陛下是假的,可是这会儿还不能拆穿他,所以还得当成真皇帝一般供着。   卫洛书在御书房外遇到了白敛,用眼神问他是怎么回事?白敛摇了摇头,示意他进去自己应对。   此时在他们两人心中,都以为御书房里面的慕云期是假的。   可当卫洛书进去之后,里面只有慕云期一个人,慕云期一上来便揪住了他的衣襟:“昨晚朕听常公公说,阿芜被关进狱中,服毒自尽了。朕之前让你好好照看阿芜,你就是这般照看的?”   卫洛书一下子就懵了:“表、表哥?”   “你还有脸叫朕表哥?”慕云期咬牙切齿道,“常公公说是你去给阿芜收的尸,阿芜没死对不对?”   卫洛书好半响才反应过来,知晓眼前这人确然是他的表哥无疑,立即欣喜道:“阿芜没死。”   “你大爷的!”慕云期低声骂了一句,“吓死朕了!”吓得他昨晚一整晚都没有睡着,今日早朝更是心神不宁。   “阿芜现在在哪儿?”他问卫洛书。   “在我母亲那里,昨晚累了一宿,想来这会儿还睡着呢。”   “她昨晚做什么了累成这样?”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昨晚阿芜去太后那里把白敛救出来了,现在站在御书房外面的,是真的白敛。”   “什么?”慕云期亦是惊喜道,“外面那个阴阳怪气的白敛是真的?”   卫洛书点点头:“不过白侍卫此时应该还不知道表哥你也是真的。”他好奇地问道,“表哥你是何时换回来的?”   “也是昨天晚上,”慕云期说道,“是皇兄主动找到朕,他为了不让太后继续错下去,他要与朕换回来。”   卫洛书起初还对大皇子的行径很是嫌恶,如今听来,好似也没那么讨厌他了:“没想到大皇子竟然如此明事理。”   慕云期补充道:“还有一点,是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为了岐国的长久安稳,他选择让朕回来。”   “为何大皇子会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卫洛书不解道,“大皇子真的命不久矣吗?”   “当然不是。”慕云期狡黠一笑,“皇兄其实早就醒来了,可母后却一直隐瞒着这件事情。朕猜到母后会利用皇兄做文章,也猜想过她会用换人这个方法。朕与皇兄从小一起长大,深知皇兄的脾性是好的,但也难免会被母后一时利用。所以朕早就找到了当时太后在皇兄醒来时叫过的太医,提前暗中安排好,让太医选个合适的时机,同皇兄说他命不久矣……” 第49章 真相   慕云期之所以在明明知道太后给他设下陷阱的情况下还愿意一头栽进去,是因为他还有一桩心事未能解开——当年他的皇兄慕云铭究竟为何会坠马?   他心中始终没有放弃过怀疑:这件事或许与太后脱不了干系,如今他与慕云铭身份对调,他便可以借用皇兄的身份去询问太后。   慕云期心中正思忖着这件事,没想到太后便来了他的行宫,想来是一大早便发现密室里的白敛被人救走了,所以过来看一下情况。   慕云期让卫洛书在御书房等他一会儿,因为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同他说,然后便走了出去,装出一副身体不好的样子,一边咳嗽一边让白敛扶着他去大殿。   白敛看他的目光盛满了嫌弃,不过这会儿慕云期还来不及同白敛解释他的身份。不解释也好,让白敛以为他是慕云铭,这样一会儿在太后面前也不会穿帮。   太后见他咳嗽得身子都佝偻起来了,十分心疼:“你身子还未好利索,何必受累去上早朝,先让丞相先帮你处理着政事便是。”   慕云期嗓音沙哑而倔强道:“朕既然担了这个皇帝,理应做些事情才是。”   太后嗔则道:“那也该先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朕这身子,唉……”慕云期做出一副愁苦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母后,其实朕听见了。”   太后心中一紧:“你听见什么了?”   慕云期怔怔道:“朕听到太医说,朕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太后听不得这话,闻言眼眶便红了,宽慰他:“会有办法的,母后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好你的。”   “母后,我的身子什么样,我自己知道。”此时慕云期不再自称“朕”,而是真正以慕云铭的身份,循循诱导着太后,“早知如此,三年前我就不该去参加那场狩猎,我若不参加,就不会坠马,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铭儿,”太后听闻这件事,脸上顿时满是自责,“都怪母后,怪母后……”   慕云期见太后如此神情,心中的猜测便又增加了三分,但面上仍是悲戚的模样:“怎么能怪母后,是孩儿运气不好才会坠马,叫母后这几年一直为孩儿操心,是孩儿不孝。孩儿恐怕以后也不能给母后尽孝了……”慕云期一边说着,一边跪了下来。   太后忙将他扶起来,心头的悔意涌了上来,她亦是流下泪水:“是母后的错,当年母后看出你父皇有意立云期那孩子为太子,母后心里不甘,你事事都强过他,他如何有资格做太子。那天在狩猎场,是母后让你舅舅暗中安排了人,想埋伏于他。可没想到那人认错了人,将你当做云期,把你从马上摔了下来……”   “母后!”虽是早已猜到会是这样的真相,可是当他亲耳听到,还是感到震惊不已。在这一瞬间,慕云期险些脱口而出自己的身份,幸而他努力压制住了,只是质问她,“那也是你养大的孩子,你怎么忍心这样做?”   “母后没想过害他性命的,母后只是想让他折损筋骨,这样你父皇就不会让他做太子了。”思及往事,也算是自作自受,太后自然是悔恨不已,“可母后没想到,最后竟是害了你……”   慕云期看着悔不当初的太后,她后悔的并非是伤害他这件事,而是在后悔阴差阳错伤害了自己的孩子。以往与她之间的母子情已经快要消失殆尽,慕云期决定再试探最后一次,于是问她:“那母后希望我接下来怎么做?”   太后并没有察觉慕云期表情微妙的变化,她逐渐平复下心情,眼神中又恢复了果断:“哀家原本想着,让秋雨进宫,给你生个孩子。可秋雨这孩子不知怎的,死活不肯答应。雪国公主倒是有意想嫁给你,可哀家瞧着她是想做咱们岐国的皇后,哀家自然是不能应允的。如今看来,只能选别的姑娘进宫了……”   慕云期问她:“母后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久于人世了,又没有孩子继承皇位,母后会把云期放出来,将皇位归还于他吗?”   太后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云期那孩子怕是不会原谅哀家了。若不是被逼到绝路,哀家是不想放他出来的。”   “我知道了。”慕云期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我心中有数了。”   太后走后,慕云期在大殿中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卫洛书还在御书房等着自己。   他回到御书房,同卫洛书聊起雪轻尘的事情。   “昨晚皇兄同朕说过了,雪轻尘想推掉你和她的婚事。朕也觉得,这个女人配不上你,可是这婚咱们岐国不能主动退,所以得想个法子,让这个婚事作废。”   “雪轻尘这个女人不简单,若是能找出她的纰漏,就算退了这婚,雪国也不好说什么。”   “皇兄告诉朕,雪轻尘是因为知道太后调换我们兄弟的事情,才威胁太后,让太后想办法解除这个婚事的。”慕云期抚着额头,思索着,“现在她还不知道朕和皇兄已经换回来了,若是能让她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再让她计划落空,许是能让她栽个不小的跟头……”   卫洛书和慕云期再御书房讨论了大半个上午,白敛在外面值守,看到卫洛书出来之后,本想追上去问两句,可慕云期却唤他进去。   白敛只好放弃,悻悻地走了进去。   事情紧迫,慕云期也没跟他废话:“白敛,前些日子咱们被关在密室的时候,皇兄顶替了朕的身份,母后想将秋雨许配给他,闹了不小的误会,今日朕放你半天的假,你赶紧去找秋雨解释一番吧……”   白敛听完,满目震惊地看着慕云期:“陛下,你、你也回来了?”他今天一直以为面对的这个皇帝是慕云铭,没想到居然是慕云期。   “说起来朕比你回来得还要早。”慕云期拍拍他的肩膀,“事不宜迟,你赶紧出宫吧。”   “是!”白敛激动得双眼含泪,“多谢陛下!”真想给陛下一个大大的抱抱。   慕云槿的宫中,睡了足足一天的百里芜终于醒了。此时天色又已经黑了下来,慕云槿立即命人将饭菜热了热,给她端了上来。   百里芜坐在桌子前,发了好一会儿呆。   这次醒来,她的记忆已经全部回来了:她终于记起所有的事情,她在慎刑司,白敛给她送来饭菜,那饭菜有剧毒,想要置她于死地。   当然她现在已经知道那个白敛是假的,他所侍奉的慕云期也是假的,所以他之所以会送有毒的饭菜给她,背后一定是受假的慕云期指使的。   慕云槿看到百里芜坐在那里,皱着眉头不说话,便关切地问了一句:“阿芜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饭菜不合胃口?”   百里芜望了望窗外的夜色,想着慕云期还被太后关在地下的密室里,她如何有胃口吃东西呢?“大长公主,卫小将军呢?”   慕云槿说道:“他呀,上午被陛下叫去谈事情了,不知陛下给他安排了什么事情,他忙得一天都不见踪影了?”   百里芜一听,心中更气愤了:好个假皇帝,遣走了常公公,又命人毒害了她,如今又要对卫洛书下手了。   必须教训一下!   百里芜暗暗有了主意,她吃完了饭,没有再继续睡,而是睁着眼睛一直等到半夜,待到皇宫中都寂静下来时,她溜出慕云槿的宫苑,摸进了慕云期的寝宫,在慕云期的寝室里,找到了已经睡下的“慕云铭”。   百里芜看到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她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打算将他用被子捂住狠狠地揍上一顿,可没想到她刚挨到床边,床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唤了她一声:“阿芜。”   这一声“阿芜”,带着无限的柔情与爱意,叫得百里芜一愣,险些以为他就是慕云期。   百里芜咬了咬牙,举起了拳头:“阿芜这名字也是你这个冒牌货叫的?学得还挺像……”   慕云期已经同皇兄换回来这件事,他故意没让卫洛书和白敛告诉她,并猜想她肯定会自己找过来。   “慕云期有什么好?”慕云期故意问她,“不若你跟了朕,朕会比他对你更好,给你山珍海味,给你金山银山。”   “呸!”百里芜厌恶地看着他,“别以为你长得和陛下一样,我就不敢打你。今天不把你打个半身不遂,你姑奶奶我跟你姓!”   言罢,便冲了过去。   慕云期与她过了几招,自然是打不过她,不一会儿便被她摁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慕云期见百里芜真的要动手打他了,忙解释道:“阿芜别打,朕方才跟你开玩笑的,朕已经同皇兄换回来了……”   “我信你个鬼,你这个冒牌货坏得很!”咚咚便是两拳。   慕云期喊了声痛:“白敛和洛书可以作证,朕真的回来了。”   “笑话,我会分不清你究竟是慕云期还是慕云铭么?”百里芜用被子将他一裹,然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这时,外面的白敛和常公公听到动静,立即冲了过来。   百里芜听到有人进来,本想躲开,但见是他们两个,便立即比了个“嘘”,让他们假装没看见赶紧出去,她要好好教训一顿慕云铭。   白敛和常公公却大惊失色道:“快停下,那真的是陛下!”   百里芜正要踹出去的脚一顿,险些将自己摔倒:“你们说啥?”   白敛将慕云期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对百里芜说:“陛下昨天晚上已经和大皇子换回来了。”   百里芜:“……” 第50章 草莓   百里芜伸出一根小指头,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慕云期:“哎……”   明明只是被轻轻碰了一小下,慕云期却反应很大,立即弹开,与她保持着一胳膊都够不着的距离,头一扭,不看她:“别碰朕!”   百里芜跟着也挪了过去,陪着笑脸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方才我真的以为你是大皇子呢。”   慕云期被她揍了一顿,身上痛是小事,丢面子也是小事,可他生气的是:“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能分得清朕和皇兄的?说完就开始打人,朕真是白疼你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百里芜抱着他的手臂挨了过去,将脑袋搁在他的肩窝上,继续认错。   慕云期见她竟是在同自己撒娇,这可是十分难得的。心中立即窃喜起来,可又想着她能多撒娇一会儿,所以不能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于是他继续板着脸,将她的脑袋推开,赌气道:“别碰朕,朕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但内心分明想的是:来啊来啊继续撒娇不要停!   百里芜只顾着道歉,哪里能猜到他的小心思,见他还在生气,干脆攀上了他的脖子,挤进了他的怀里,仰着脑袋说:“要不你打回来吧,我不还手。”   慕云期低头瞥了她一眼,本想硬撑着多骗她一会儿的,可是看到她如此可怜、无助、又着急的模样,哪里还能硬的下心肠。   再说他这些日子被太后关在密室里,每天想她想得睡不着觉,生怕她这小傻子又被人欺负了。今日听卫洛书说起他不在的这些日子,这小丫头险些被太后设计送进慎刑司毒害,他心中更是后怕不已。   如今她这般好端端地窝在自己怀里,眨着乌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任是他有再多的心思,这会儿也完全使不出来。   他倾下身子,用力地亲了她一口,然后将她揉进了怀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朕怎么舍得打你。”   百里芜见他终于消了气,高兴地在他脖子上嘬了一口。   慕云期的脖子向来是他最敏感的地方,突然之间被百里芜亲了一下,只觉得一股酥栗的感觉在周身蔓延开来。而且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十分美好。   不知道她会不会有这种感觉呢?   慕云期看着百里芜,眼神顺着她的眉眼一路往下,略过她秀挺的鼻子,红润的双唇,最后停留在她白皙光滑的脖子上,目光也慢慢变得灼热开来。   百里芜被他的眼神看得毛毛的:“咋、咋地了?”   “想不想吃草莓?”他忽然问。   “嗯?”怎么突然提草莓?“这个季节有草莓么?”   “没有。”慕云期摸摸她的后脑勺,让她的小脑袋微微往后仰,“不过朕可以给你种几个……”   啊呜!   百里芜被慕云期啃了大半个晚上,脖子以下被他啃了一圈又一圈,要不是最后她一脚把他踹到床角里,他指不定还要往下啃。   慕云期被她踹疼了,哼唧唧地挨过来,搂着她不让她离开,说今晚啥也不干,就抱着她盖着棉被纯聊天。   百里芜这才收回了脚,勉强给他抱着躺了下来。   慕云期将她搂在身侧,提前同她说好:“待咱们成亲之后,朕若再像今天这般与你亲昵,你可不许再踹朕了啊。”   百里芜捂着隐隐作痛的脖子说:“到时候看心情吧。”   因着百里芜当时是以“毒害太后”的罪名被送进慎刑司的,而且卫洛书助她假死逃脱后,外人并不知道百里芜还活着。   慕云期让百里芜暂时不要露面,因为他还有一件事要百里芜去做。   先前太后将他与慕云铭调换的事情,雪轻尘也知道了。雪轻尘l*q心机深沉,但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她之所以能晓得宫中许多密事,得益于她身边的楼解城。   虽然楼解城的武功不一定比百里芜厉害,但是他却比百里芜要沉得住气,而且更有耐力和耐心。   慕云铭苏醒这件事,百里芜第一时间发现了,而第二个发现的人,许就是楼解城了。   慕云期当时没有对楼解城下手,不仅碍于他是雪国派来的人,而且慕云期还想着,楼解城既是雪轻尘的得力助手,也会是她的软肋。既然楼解城是雪轻尘的贴身侍卫,那么一旦楼解城犯了错,雪轻尘必然也逃不了干系。   如今百里芜和白敛都平安回来了,卫洛书亦是武功不俗,三人联手,便只等着楼解城犯错了。   先前慕云铭同他说过,雪轻尘想让太后劝着解除她和卫洛书的亲事。如此慕云期便有了主意,他故意拖着不解除这件婚事,只等着看雪轻尘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果然没过几天,雪轻尘又去了一趟寿康宫,很快太后便派人过来告诉他,催他尽快寻个理由把这桩婚事解决了。   慕云期便顺势召见了雪轻尘,同她说:“轻尘公主,当初朕为你和洛书赐婚时,你并无异议。如今洛书也并未做错什么,况且他十分喜欢你,若是朕强行解除这门亲事,洛书怕是要不认朕这个表哥了……”   “这件事是轻尘做得不对,轻尘应该早些提出来的,如今确实让陛下为难了。”雪轻尘以退为进,为自己的悔婚道了歉,而后她又意味深长地说,“可陛下想来心里也明白,轻尘为什么会向陛下提出这个请求。倘若陛下是当初的陛下,轻尘自然不会让陛下做一个出尔反尔之人,可陛下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么?”   慕云期假装做出有些慌乱的样子,沉默了半响,才说:“朕会同洛书聊聊的……”   “轻尘先谢过陛下了。”雪轻尘弯腰向慕云期行了礼,她今日穿的衣服有些宽松,在她弯腰的时候,衣领敞开了许多,露出一抹雪白的胸脯来。   慕云期不小心瞥见了一眼,立即转开目光,心想要是阿芜的胸脯也这般波澜壮阔就好了。   他心中自是明白雪轻尘这是故意在引诱自己,今□□着他退了她和卫洛书的婚事,改日肯定又要逼着他将她娶进后宫了。   她自认为拿捏住了他的把柄,所以才会一步步走得这般肆无忌惮。   只是可惜,他现在并不是慕云铭,而是真正的慕云期。   慕云期送走了雪轻尘后,自然又将卫洛书召进宫里来,做做样子给雪轻尘看,然后告诉卫洛书,可以实施接下来的计划了。   卫洛书假装自己受了打击,喝了一顿大酒之后,带着一身的酒气跑到暖玉阁发酒疯,质问雪轻尘为何看不上自己。   雪轻尘以为卫洛书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才会如此不计形象地跑来大闹,还装作善解人意地劝导他一番,说两人没有缘分。   卫洛书却是红着眼睛,趁机抱住了她,将她按在墙上一通乱来。   一旁的楼解城自然不能容忍他对雪轻尘做这样的事情,立即过来将他掀翻在地上。   卫洛书醉醺醺地冲着楼解城大吼:“我和我的未婚妻亲热,你一个奴才敢过来阻止?”   雪轻尘此时被他冒犯,亦是气白了脸:“卫将军,请你自重!我并不是你的未婚妻,陛下已经答应要解除你我的亲事了。”   “只要我不同意,谁都不能解除咱们的婚事。”卫洛书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看着着雪轻尘,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除非我死,否则我一定要娶你!”   放完狠话,卫洛书还不忘瞪一眼楼解城,然后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混蛋!无赖!”雪轻尘擦着脸上方才被卫洛书轻薄的地方,眼泪汪汪地骂了两句。   楼解城一语不发,他盯着卫洛书离开的方向,眼中露出了杀意。   第二日清晨,卫洛书在去军营的路上,遭遇了刺客。   刺客只有三人,而卫洛书只带了一个小厮。   三个刺客中有一个异常厉害,卫洛书还来不及提剑,那人便以冲到了眼前。他只得先跳马躲避,然后抽出剑来,与那名刺客打了起来。   另外两个刺客武功便逊色许多,只缠住了卫洛书的小厮,让卫洛书得以凝神接战,专心与另一名刺客较量。   可饶是如此,卫洛书也只与那刺客过了不过二三十招,便被他打落了手中的剑,肩膀还挨了一掌。   那刺客见他如此不禁打,眸中露出了不屑的目光。他举起剑,挽出一个干净利落的剑花,便又向卫洛书刺了过来,直指他的左胸。   卫洛书急速往后退,就在那剑尖离他的胸膛仅有一寸之时,不远处忽然有个小人影儿飞奔过来,不过一瞬间,那小人儿已经奔到卫洛书身后,将他一把扯开,自己也迎上那刺客的剑,屈指一弹,便将那剑弹开了方向。   那刺客看清来人,眸色一变,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下。   小人儿脚尖一挑,便将方才被刺客打落的剑挑起来握在手中,快如闪电向刺客劈了过去。   刺客堪堪躲开,脸上的面巾却被那剑气震落了。   “果然是你,”小人儿看到他的真面目,一点也不意外,“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百里芜?”楼解城看着她,难以置信,“你不是死了么?”   百里芜哼了一声:“老子是天选之才,哪那么容易死掉?”   此时卫洛书和小厮也已经解决了另外两个刺客,扯下他们的面巾一看,果然也是雪轻尘的两个侍卫。楼解城看着她和卫洛书,忽然就明白了:“你们是故意引我出来的?”   卫洛书和百里芜脸上得逞的笑容已经回答了他。   而这时,白敛亦是带着十余个侍卫赶了过来,将楼解城包围住:“楼解城,你意图刺杀我们岐国的将军,乖乖跟我们回去吧。” 第51章 上路   楼解城被直接押送去了慎刑司,刺杀岐国要臣本就是极其严重的罪名,而他又是雪国的人,身份特殊,若是闹大了,便是两国之间的纠葛。   他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暖玉阁,慕云期刚上完早朝回来,雪轻尘就已经等在了他的行宫外面。   慕云期自然知道她来找自己的目的:“去御书房说吧。”   雪轻尘眼眶湿红,显然是刚哭过,她随慕云期进了御书房后,便跪了下来,恳求道:“陛下,昨晚卫小将军喝醉了酒,险些侵犯了轻尘。楼侍卫只是一时冲动,想替轻尘打抱不平才会做下如此错事的,还望陛下从轻处置。”   慕云期将她扶起来,让她坐下,说道:“可他毕竟意图刺杀洛书,若不是白敛偶然撞见,洛书怕是没命了。”他并没有提百里芜的事情,如今楼解城和另外两人都被关在慎刑司谁都不得见,自然也没有人透露出百里芜也参与了这件事。   雪轻尘见慕云期如此偏颇,愠怒道:“可是陛下,是卫小将军有错在先,是他先轻薄我的,若要论罪起来,岂不是也要治卫小将军的罪?”   “这件事朕也听说了,”慕云期一脸为难道,“他虽是轻薄于你,可毕竟你和洛书的婚约还未解除,如此做也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雪轻尘气笑了,语气也不再柔弱,“陛下居然说在情理之中?轻尘与卫小将军这桩亲事究竟如何,陛下不是最清楚么?原本便是要解除这桩亲事的,卫小将军明知轻尘不愿意却依旧如此行事,难道轻尘就该忍气吞声?”   慕云期听她发泄完,沉默了一会儿,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其实楼侍卫这件事,闹大了对两国都不好。朕会劝劝洛书的,只要他能原谅楼侍卫,朕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轻尘便等着陛下的好消息了。”雪轻尘来找他的目的,便是为了这个结果,为了确保楼解城没事,雪轻尘还暗暗威胁了慕云期,“楼侍卫是轻尘带来的,若是陛下不能保全他,便是打了轻尘的脸。轻尘脸皮薄,若是逼急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陛下可要多担待些……”   慕云期听她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有些发笑,但仍做出心虚的样子,说道:“轻尘公主先回去,朕马上召洛书进宫。”   雪轻尘露出满意的笑容来:“让陛下费心了,轻尘先告退了。”   果然,在雪轻尘离开后不久,慕云期立即将卫洛书召进皇宫来,不过并非是为了替楼解城说清,而是……   “雪轻尘现在乱了方寸了,趁着她现在还未回过神来,可以实施下一步计划了。”慕云期对卫洛书说道。   卫洛书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把这尊大神送回雪国,以后咱们就清净了。”   慕云期也确实不想让雪轻尘再留在岐国了,这个女人用心不良,不管嫁给谁,慕云期都不放心。“对了,你带着阿芜去慎刑司吧,她说想再去见见楼解城。”   卫洛书撇撇嘴:“表哥你心可真大,竟然放心小百里去见别的男人,”   慕云期当然不放心““所以让你带着去,你在旁边帮朕好好看着她。”   卫洛书嘿嘿一笑:“那表哥也放心我?”   慕云期轻轻瞥了他一眼:“你那点小心思趁早打消,不然朕派你去驻守北疆。”   卫洛书打了个哆嗦:北疆是极寒之地,那里鲜少有人居住,更别提女人了,在那里带待年,回来看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   “不敢不敢,表哥别让我去北疆,我对表嫂真的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嘴上这样说着,卫洛书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日他从牢中将假死的百里芜带出来,喂她解药的那一幕。   幸亏那时候百里芜昏迷不知世事,否则表哥非劈了自己不可。   百里芜仍是不能以真面目出现的,于是便装扮成卫洛书身边的小厮,跟着他去了慎刑司。   他们是来给楼解城下毒的。   自然不是真的毒,而是上次百里芜吃的那种假死药。   这是慕云期和卫洛书想出的办法,只有让雪轻尘以为楼解城死了,她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届时他们便有充足的理由将她送回雪国了。   楼解城被关在牢中,因着他之前刺杀慕云期时也曾被捉来这里,那时候大家并没有料到他的武功如此高,竟被他逃脱。如今他又被送来这里,这次百里芜有了经验,卸了他的两个臂膀,饶是他有再高的武功也无法施展。   卫洛书和楼解城也没什么话可说,便让百里芜自己进去了,他则守在牢房外面,是不是往里面瞥一眼,确保百里芜不出事情。   楼解城看着提着食盒进来的百里芜,想到不久前她被关在这里时,他受雪轻尘的吩咐,在陆青沂给她准备的食盒中下了毒。   想来她食盒中的饭菜,也是不干净的吧。   也算是天道轮回了。   “公主怎么样了?”楼解城问她,语气竟是异常的平静。   “她让陛下放过你。”百里芜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端出来,夹了一筷子送到他嘴边,“吃。”   楼解城别过脸去,不肯吃:“你没死,陛下和白侍卫也回来了吧。”   百里芜点了点头。   “是我大意了,中了你们的圈套。”楼解城苦笑道,“你们会对公主做什么?”   “我不知道。”百里芜确实不知道慕云期和卫洛书的打算,她也没想过去问。之所以今天她会来看楼解城,是为了感谢他那日她来葵水时,他没有趁人之危杀了自己,“饭菜里没有毒的,汤里有毒,你先吃这些,最后喝汤。”   百里芜举着筷子,示意他吃两口。楼解城看到她目光澄澈真诚,便说道:“我不习惯别人喂我吃东西,你帮我正一只胳膊,我自己来。”   他两个膀子都脱臼了,使不上力气。   “那好。”百里芜帮他正骨,让他的右手臂可以活动,然后把饭菜搁在楼解城面前的小桌子上。   楼解城活动了一下右臂,看了百里芜一眼,他拿起筷子,低头往嘴里扒了几口饭。   卫洛书稍稍往牢房门口移动了一些,心中暗骂百里芜这个小傻子,怎么能相信楼解城呢?   果然,卫洛书的担忧是正确的,楼解城没吃几口,忽然以手中的筷子作为利器,向百里芜扎去。   百里芜仰头后空翻了一下,楼解城趁机接上了自己的左臂,然后又向百里芜进攻而去。   “这混蛋……”卫洛书骂了一句,立即冲了过去。   小小的牢房中,百里芜和卫洛书一前一后,围着楼解城打成一团。   楼解城打着打着,忽然吐了一口血。   最后自然是没能打过百里芜和卫洛书,被百里芜踹到在地上。   “我骗你的,其实汤里没毒,是菜里有毒。”百里芜看着他,一脸冷漠,“我只是想让你吃饱饭,别做饿死鬼而已。”   暖玉阁中,雪轻尘还在等着楼解城被释放回来,可等来的确实楼解城的死讯。   “听说是卫小将军去了一样,楼侍卫人就没了。”去慎刑司打探消息的人向雪轻尘禀报道。   “怎么会这样?”雪轻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捂着胸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我要去找陛下,我要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人们劝道:“公主,现在已经是夜里了,陛下应该已经歇下了,现在过去,怕是不太好吧。”   雪轻尘哪里顾得上这些,她身形不稳地往外面走去,美丽的面庞因为太过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   她还未出暖玉阁,白敛便过来了。   “公主,陛下也听说了楼侍卫的事情,特命属下前来同公主解释一下。”白敛拦住雪轻尘,让她不用去慕云期那里了。   雪轻尘瞪着他:“陛下想让你解释什么?”   “陛下说,白日里他已经劝过卫将军了,可卫将军执意不肯放过楼侍卫,陛下还想着再慢慢劝导的,可没想到卫将军竟然……”白敛叹了口气,“公主,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陛下亦觉得十分抱歉。还望公主看在两国的关系上,不要再追究此事。楼侍卫毕竟只是一个侍卫,公主也不想因为一个侍卫而伤了两国的和气,对不对?”   “呵呵……”雪轻尘看着白敛,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凄厉与绝望,“只是一个侍卫?呵呵,呵呵呵……”   白敛微微低下头,满含歉意道:“公主节哀,楼侍卫的尸体属下会派人好好安葬的,如若公主想见楼侍卫最后一眼,属下便送公主去慎刑司一趟。”   雪轻尘咬牙道:“本公主现在就要去!”   白敛便带着雪轻尘去了慎刑司,看到了已经冰冷僵硬的楼解城,确认他的确已经“死”了。   白敛从雪轻尘怨恨的目光中,看出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此时,百里芜已经回到宫中,正在同慕云期聊楼解城的事情。   “我好心送他一程,他却还想杀我。”百里芜愤愤道,“气得我又灌了他一碗汤,保管他死得比真的还真。” 第52章 结局(上)   太后听闻楼解城出事后,前来责怪慕云期:“楼解城毕竟是雪国的人,不该任由卫洛书处置的。”   慕云期无奈道:“朕也没想到洛书会这般任性。”   太后担忧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须得好好安抚一下轻尘公主,免得她做出什么报复的事情来。”   慕云期笑了笑:“母后不必担心,朕心中自有分寸。”   太后见他好似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中,也并不担心他的身份会被雪轻尘拆穿,如此气定神闲的模样,叫太后有些疑惑。   而且他现在身杆笔直,脸色红润,比前些日子走一步咳三下的样子好了不知多少,几乎和正常人一模一样:“你的身子好了?”太后不由问了一句。   慕云期却颇有意味地说:“让母后担忧了,真的身子一直都很好。”   太后一愣,脑中忽然浮现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了。   实则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慕云期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假扮慕云铭了。想来皇兄在密室中也受苦了,他身子骨虚弱,在那里待得时间长了,怕是真的要短寿了。   慕云期让白敛转告雪轻尘,已经在郊外给楼解城选了一块风水好的坟地,会好好安葬的。   实则是将楼解城拉到城外,找个地方喂了解药,又将他关了起来。   百里芜问卫洛书:“楼解城吃了假死药,醒来之后也会失忆吗?”   卫洛书笑眯眯道:“不一定,有可能他脑子好使,不会失忆。”   “哦?”百里芜l*q活动活动手腕,“我怎么那么想打你呢?”居然暗讽她脑子不好使?   楼解城的事情过去几天后,慕云期便向大臣们宣布,卫洛书和雪轻尘因为脾性不太相投,所以两人的婚事解除。   大臣们对此议论纷纷,他们大都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牵强,而且两人的婚事代表着两国的联姻,怎么能仅仅因为性格问题便解除了。   况且在岐国皇室,除了慕云期,也只有卫洛书与雪轻尘最为般配了,两人若是不能结合,那么雪轻尘该嫁给谁?   就在大臣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外面侍卫来报,说雪国公主求见。   朝堂议事,本不该让雪轻尘上殿堂的,可慕云期却破天荒地允了:“让她进来吧。”   雪轻尘穿着一件素白色的长锦衣,脸上脂粉未施,也未佩戴任何首饰,头上只簪了一根细细的簪子,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随着她的步子微微晃动,依旧美的动人心魄。   大臣们只听闻雪轻尘极为貌美,却不想她竟如此貌美,许多人都看痴了去。   独独慕云期和白敛除外,毕竟他们对于雪轻尘的到来,并不意外。   “雪国公主上殿来,所为何事?”慕云期问了一句,大臣们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雪轻尘走到大殿中央,站在诸臣的中间,却并未露出丝毫的胆怯。她双眸盯着慕云期,在大臣们的注视下,忽然抬起手臂,纤纤玉指指向慕云期:“我来是为了揭穿你,并非真正的岐国国君!”   此言一出,本就安静的大殿中,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大臣们俱是满脸惊愕地看着雪轻尘,再去看看慕云期,十分难以相信。   如今萧太师也在殿中,他是大臣中唯一一个知晓内情的人,他知道雪轻尘指的是,上面龙椅上坐着的,并非慕云期,而是慕云铭。   想到这里,萧太师的额头上不禁渗出了冷汗。   “雪国公主,话可不能乱说。”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沈南易将军站了出来,“陛下怎么不是岐国国君了?”   雪轻尘放下手臂,转而看着大臣,说道:“想来各位大臣们都知道,陛下还有一位大皇子,与陛下长得十分相似。大皇子因为意外而昏迷,一直由太后照料……”   “那又如何?”   “实则大皇子早就苏醒了,且一直暗中揣摩陛下的一言一行,并在太后的协助下,与陛下调换了身份。”雪轻尘顿了一下,又重新看向慕云期,大声道,“而现在这位陛下,就是大皇子!”   “怎么可能?”大殿中立即乱哄哄起来,沈南易指责她道,“陛下怎么可能是大皇子?倘若陛下真的换了人,怎么会模仿得这般像?你休要信口雌黄!”   雪轻尘并不畏惧:“我并非信口雌黄,你们身为臣子,难道没有发现你们的陛下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说到这里,沈南易忽然一噎,大臣们也面面相觑:因为最近这段日子,陛下好像真的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明明之前十分清明的人,最近却总是在犯糊涂,有些事情先前明明启奏过了,可陛下却好似根本不知道。不仅如此,陛下今日总是以身子不适为由免了早朝,就算上朝也总是很虚弱的样子。   在大臣们表示出怀疑的时候,雪轻尘又给了他们一个打击:“不仅眼前这个陛下是假的,就连他身边的白侍卫,也是别人易容假扮的。”   这无疑又给了大臣们一记晴天霹雳。   而慕云期和白敛,则是安静地看着雪轻尘,并没有开口反驳,也没有为自己争辩,安静得好像是在看戏。   大臣们游移不定,萧太师心虚得冷汗不断,而沈南易依旧不肯相信:“你说陛下和白侍卫都是假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身边有一名侍卫叫楼解城,无意间发现这件事情,如今楼侍卫已经被他们二人害死了。”雪轻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难掩悲愤与绝望,“我虽未有什么证据,可你们总能分辨得出真假,难不成你们要供奉一个假皇帝?”   雪轻尘之所以知道这件事,都是楼解城打探来的,她手中自然没有任何证据。可就算没有证据,她凭着自己雪国公主的身份,也要搅乱岐国的朝堂,戳穿这件事情,只要大臣们起了疑心,便自然有人来调查这件事。   如雪轻尘所愿,大臣们看向慕云期的眼神确实不对劲了。而一直未曾言语的慕云期终于开了口,不急不缓,不慌不乱:“雪国公主,你说朕和白敛都是假的,莫不是因为失去了楼侍卫而心中悲痛,才上殿来胡言乱语的?”   雪轻尘扬起头来:“陛下若能证明自己是真正的陛下,我便认了自己是胡言乱语。”   慕云期沉思片刻,寻着她方才的话,说道:“你方才说,白敛是易容的?”他看了一眼白敛,“白侍卫,你下去给大臣们瞧瞧,让他们看看你是否是易容的。”   “是。”白敛走到大殿中间去,沈南易第一个走上前去,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来说,“白侍卫,冒犯了。”   说罢,便捏了捏他的下颌,发现并无易容的痕迹。   又有另外两个大臣也走上前来,学着沈南易也检查了一番,对视一眼,说道:“的确是白侍卫无疑,并不是易容的。”   白敛又走到雪轻尘面前:“公主,您要不要也检查一下,看看属下是否易容了?”   雪轻尘惊愕地看着白敛:他确实并无易容,难不成他是真的白敛?   怎么会?   雪轻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而这时,外面忽然又有侍卫前来禀报:“陛下,太后娘娘和大皇子过来了。”   慕云期先前猜测到太后可能会过来,并不惊讶,他站了起来,主动走下来迎接太后。   既然太后是带着慕云铭过来的,想来她已经知道两个人已经换回来的事情。   “母后和皇兄怎么会过来?”慕云期亲切地扶着太后,转而又望了一眼慕云铭,两人目光交错,各自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假装这是慕云铭清醒过来后的第一次相见,“皇兄居然已经苏醒了,真是太好了。”   大臣们见到太后和慕云铭,又听着陛下喊“皇兄”,这已经足以说明,两人根本没有调换。   雪轻尘见状,嗫嚅着:“不、不可能……”   太后杏眸一横,瞪着雪轻尘:“轻尘公主,哀家听说你在这大殿上污蔑哀家,说哀家用铭儿替换了期儿,你意欲何为?如今哀家这两个孩子都站在这里,你倒是说说,哪个是铭儿,哪个是皇帝?”   面对太后的咄咄逼人,雪轻尘慌乱不已,她看看羸弱苍白的慕云铭,又看看丰神俊朗的慕云期,一时之间,脑中一片混乱。   “你们,你们……”雪轻尘捂着脑袋,恍惚间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骗局,“你们骗我!”   偌大的殿堂中,所有人都以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雪轻尘想过今日会是鱼死网破,可没想到她是鱼,被一张早已编织好的网罩住,根本牢不可破。   最坏不过如此,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反正楼解城已经死了,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忽然拔下头上的发簪,猛地朝自己的脖间扎去!   白敛早就防备着她自\\杀,在看到她有如此行为的时候,便立即阻止了她。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雪轻尘发现自己握着簪子的那只手腕,被白敛抓住。   慕云期摆摆手:“轻尘公主神志不清,先送回暖玉阁吧。”就算她要死,也不能死在岐国,不然怎么跟雪国交代。   如今与雪国联姻怕是不成了,慕云期与大臣们商议着,立即修书一封,让使者送去雪国,告诉雪国国君:轻尘公主因为思乡太甚,神智有些不清明,见谁都说是假人。联姻之事就此作罢,岐国愿与雪国继续友好往来……   因着岐国从未亏待过雪轻尘,就算雪国追究起来,他们也查不到什么。   雪国接到信之后,很快派人来接雪轻尘回去。慕云期在雪轻尘离开之后,送了一份礼物给她——五花大绑的楼解城一个,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   只是不久后听闻雪轻尘和楼解城还未到雪国便逃走了,至今不明下落。不过毕竟是在雪国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与岐国并无关系,所以慕云期也便没再关心这件事。   至于太后,她或许是因着心虚,又或许是担心慕云期会对她和慕云铭做什么,便以带慕云铭去南方疗养身子为由,离开了皇宫。   终究太后犯下的错事太多,慕云期褫夺了她的封号,让她余生不得踏进京城半步,并追封他的亲生母亲百里菁为文德太后。   解决了所有的事情后,整个皇宫都清净了下来,慕云期便着手准备迎娶百里芜的事情,想着让皇宫重新热闹起来。有慕云槿在宫中帮着张罗,选好了日子,婚前的诸多事务很快便筹备好了。   百里尧也从云蒙谷被请了过来,看着满面春风的慕云期,自己瘪着老嘴不高兴:丫老子拐走了他最喜欢的师妹,丫小子又拐走了他最喜欢的徒弟,搁谁身上能高兴得起来?   百里尧看着脸明显圆了一圈的百里芜,问她:“徒儿,你真的喜欢那小子吗?你是不是被强迫的?若是,师父就带你走,师父武功高,谁都拦不住。”   百里芜眨眨眼说:“师父,我在这皇宫里呆久了,还蛮想出去闯荡江湖的。”   百里尧一听,高兴道:“那师父带你走,江湖多自由。”   “可是我一想到以后若是见不到陛下,我心里就好难受。”百里芜捧着下巴,幽幽道,“所以比起闯荡江湖,我更想留在陛下身边。”   “完犊子了!”百里尧恨恨地戳着她的小脑壳,“老夫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慕云期迎娶百里芜那天,被白敛和卫洛书灌了一肚子酒,尤其是卫洛书,酸不溜就地瞅着他,一声表哥一杯酒,先把自己喝趴下了,抱着桌子腿哭嚎要吃糖葫芦,还要吃两根。   旁人不懂这么大一个人了为何要吃糖葫芦,慕云期懂,因为卫洛书初见百里芜那日,百里芜手中便举着两根糖葫芦。   他庆幸极了:还好是他先遇到的百里芜。   安抚了卫洛书几句,慕云期打算去给百里尧敬几杯酒,毕竟对于百里芜来说,百里尧不仅是她的师父,更是将她一手拉扯大的父亲一般的存在。   酒劲隐隐上来,慕云期有些头晕目眩,百里尧就坐在前面的桌子上闷头喝酒,慕云期歪歪扭扭地走了许久,却觉得脚下的路怎么这般漫长。   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正端着酒壶往慕云期这边走来,他虽弓着身子,却也能看得出身形高大,根本不像个太监。   慕云期瞥了他两眼,忽然觉得这个太监有些面熟。   而这个时候,那个太监已经扔了手中的酒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向他刺来。   是楼解城!   后宫中,百里芜正一边无聊地嗑着零嘴,一边晃着双腿等慕云期回来。   有个宫女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娘娘,陛下遇刺了!” 第53章 结局(下)   楼解城是亲眼看着雪轻尘死去的。   岐国和雪国交界的地方有一座大山,山的北边是雪国,南边是岐国。马车艰难地行至山顶时,雪轻尘说颠得难受,想出来休息片刻。   她让婢女去取披风,又让楼解城去帮她倒杯水来。   楼解城在马车中翻找着水囊,忽然听见婢女尖叫着喊了一声“公主”,他回过头来时,只看到崖边一片衣角一闪而过……   雪轻尘就这样死了,虽然她什么话都没有留下,但是楼解城知道她的内心的苦楚。   此番回去,她定会受人耻笑,笑话她一个和亲公主被人退了回来。前来迎接她的是国君的二皇子,二皇子同雪轻尘说过,国君觉得她给自己丢了脸,打算将她许配给一个朝中重臣的儿子。   那个重臣的儿子脾气暴虐,癖好特殊,曾经弄死过不止一个小妾。二皇子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心中虽然着急,却也不能替她想出办法。   所以在离家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雪轻尘选择不回去了,永远都不回去了。   二皇子只带回了雪轻尘的尸体,楼解城却又回到了岐国。   在他看来,雪轻尘的死是慕云期和雪国国君一手造成的,慕云期的责任要更大一些,所以他准备先杀了慕云期,再回去刺杀雪国国君。   只是现在,他的算盘怕是落空了。   就在他手中的匕首离慕云期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的时候,背上忽然一痛,有什么东西直直钉进了他的肩胛骨,紧接着眼前闪过一个灰色的身影,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掀翻在地。   这世上除了百里芜,竟还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   “哪里来的小贼,敢伤老夫的徒女婿!”百里尧虽然嘴上嫌慕云期拐走了他的徒弟,但是既然已经成了他的徒女婿,他就不能让别人碰慕云期一根手指头。   他方才吃着饭,便察觉这个太监打扮的人不太对劲,他一直盯着他,直到他掏出了匕首,百里尧也停下了吃饭,甩了一根筷子出去……   楼解城还想挣扎着再行刺,却被对方一把夺过了匕首,然后脖间一凉,他的喉咙便被割断了。   “大喜的日子寻我徒弟的晦气,该死!”百里尧扔了匕首,气哼哼地又回到座位上喝酒了。   慕云期让白敛赶紧把把楼解城弄走,白敛带着侍卫抬着楼解城走了没多远,他便断了气,面部表情还算平静。   百里芜方姗姗来迟,嘴角沾着糕点屑,手里举着一个烛台,跑到慕云期身边四处张望:“刺客呢?”   慕云期替她擦了擦嘴角,温柔道:“你来迟了,刺客已经走了。”   “走了?”百里芜皱着眉头,看向她师父,“师父,你就这么让刺客走了?”   “昂,”百里尧将杯酒一搁,“你师父我亲自送走的。”   百里芜不乐意了:“你跟刺客啥关系啊,你还亲自送他走?”   “傻丫头。”慕云期见她一脸金正,便笑着在她耳边解释了一句,“送走的意思是,那刺客已经死了,是师父动的手,一招封喉。”   原来是这个意思。   “吓我一跳,”百里芜登时舒了一口气,“那个刺客是何人?看清他的样貌了吗?”   “看清了,”慕云期嫌弃道,“长得太丑了,辣眼睛。”他并不打算让她知道是楼解城,毕竟从上次她去牢中亲自给楼解城灌假死药那件事来看,她对楼解城还是有一些宽容的。   百里芜对慕云期说的话从来都是不过脑子的信任,他既然说那刺客丑得辣眼睛,她便不再追问。只是她担心今天晚上还会有刺客趁乱潜进来,说什么也不肯回后宫呆着,要蹲在墙头上继续守着他。   慕云期哪能舍得让她穿着嫁衣蹲墙头,于是同大臣们喝了一圈的酒,便将他们赶走了,然后搂着百里芜的肩笑呵呵回了后宫。   百里尧心里不舍得啊,拎着一壶酒回到慕云期给他准备的住处,坐在院子里举头望明月,吹了一晚上的凉风。   宫人们伺候慕云期和百里芜宽衣解带后,慕云期便遣退了众人,醉醺醺地盯着百里芜,傻嘿嘿地笑着。   百里芜被他笑得直发毛,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即转身爬到床上,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本秘籍来。   这是她成亲前,大长公主慕云瑾偷偷带给她的。   那天慕云瑾和蔼可亲道:“你自小没有娘亲,也无人教你男女之事。这本书你拿回去看看,里面会告诉你洞房的时候该做什么。”   其实对于男女之事,百里芜是多少知道一些的,毕竟在江湖上行走十几年,荤段子还是听过几个的。只不过如今自己要亲身实践了,她心里还是没底的。尤其是被慕云期这样看着,她的大脑简直一片空白。   眼看着慕云期越走越近,百里芜赶紧将秘籍翻开,准备再复习一遍。   慕云期走到床边,就瞧见她拱着身子窝在床角,一脸求知若渴地翻着什么书在看。   他褪了鞋子上了床,来到她身边,才发现她看得居然是春宫图。   “扑哧,”慕云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逗她,“学得怎么样了?不如咱们来练习一下?”   百里芜却搂住着那本书,哭丧着脸道:“太难了,这些招式对我来说太难了!我学不会!”   “不用急,长夜漫漫,朕陪你一起学。”慕云期揉着她的肩头,贴着她的耳朵吻了过去,“咱们先来学第一式……”   慕云期与百里芜成亲两年后,百里芜个子长高了一点,五官也长开了许多,终于有些小妇人的模样了。   只是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大臣们替慕云期着急:“陛下,如今后宫只有皇后娘娘一个,实在冷清,陛下真的不打算再纳几个嫔妃?”   慕云期笑笑:“爱卿多虑了,朕的后宫热闹得很,并不冷清。”他的小皇后在后宫中追狗撵鸡的,怎么会怎冷清呢。   “可是为了绵延子嗣,陛下也该考虑多纳些人进宫。”大臣委婉地提到,毕竟两年过去了,百里芜似乎还没有怀龙嗣的迹象。   慕云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朕知道了,朕会努力的。”   百里芜也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她一人独占后宫,却不能给陛下生个孩子出来。百里芜以为自己有什么毛病,于是主动跑去太医院,让太医仔细瞧瞧。太医说她身子已经调理得很好了,并没有什么问题。   既然她没有问题,那会不会是慕云期有问题。   晚上的时候,慕云期忙完回来,就看到百里芜拿乌溜溜的眼珠子地望着自己,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慕云期瞧着她可爱的模样,就忍不住过去上手揉捏揉捏。   百里芜按住他不老实的手,一脸严肃地说:“陛下,咱们都成亲一年多了,你就没想过为啥我还没怀孕么?”   慕云期宠溺地看着她:“没怀就没怀,朕不介意。”   “我介意啊。”百里芜鼓着腮帮道,“有病要早治,不能讳疾忌医。”   慕云期安慰她:“你哪有什么病,不要多想。”   百里芜急了:“我有没说自己。”   慕云期一愣,目光立即变得幽然起来:“难道你怀疑朕有问题?”   百里芜哼唧道:“反正我没问题,我去找太医看过了。”   “好啊,居然敢怀疑朕!”慕云期一个打横将百里芜抱起来,大步往床上走去,“朕忽然想起咱们许久未复习秘籍上了招式了,不若今晚通通复习一遍吧。”   被折腾到半夜的百里芜,气若游丝地向慕云期忏悔:“陛下我错了,我再也不怀疑你了……”   慕云期搂着软成一滩泥的百里芜,这才同她道出了实情。   其实两人都没有问题,百里芜之所以一直没有怀孕,是因为慕云期命人一直偷偷给百里芜的吃食里掺了避子药。   太医曾同慕云期说过,百里芜体质特殊,发育要比同龄人慢,虽说同她这般大的女人可以生孩子了,但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最后再等个一两年再要孩子。   慕云期担心百里芜知道这件事后会自卑,所以一直瞒着她。   “不过现在已经两年了,朕瞧着你也发育得差不多了,特别是这里,”说着,大手不安分地有探进了她的衣服里,调皮地捏了捏,“嗯,这种程度,以后应该饿不着孩子了……”   百里芜羞得满脸通红:“瞧你那损色儿!”   在慕云期的“努力”下,三个月后,百里芜害喜了,胃口变差,闻不得油腻,吃一口饭能吐半天。   慕云期瞧着好不容易养胖的媳妇又消瘦了下去,可把他心疼坏了,指着她的肚子骂道:“小混蛋,害你娘这般受罪,等你出来看朕怎么收拾你?”   百里芜瞪他一眼:“骂你孩儿是小混蛋,那你岂不是大混蛋?”   慕云期对孩子的敌视一直到孩子降生才得以缓解。   百里芜身子骨确实好,生孩子的时候没受什么罪,月子也坐得安稳,浑身肥了一圈,软软嫩嫩的,以至于慕云期不喜欢抱孩子,更喜欢抱孩儿他娘。   百里芜身子恢复利索之后的第一个晚上,憋了许久的慕云期隆重地搬出了一摞秘籍,眼睛冒火花地l*q望着她:“阿芜,这是朕搜集的新秘籍,今晚咱们先学哪本呢?”   武功天下第二的百里芜,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到在床上向慕云期求饶的地步的。   “要不你纳个妃吧?”她一人真的承受不来。   “不纳。”   “求你了,做个人吧?”放过孩儿他娘吧。   “不做。”   大……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到此完结啦,感谢一直支持的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