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从天下 作者:蓝桥遗梦   文案:   太子大婚,江山易主,血流成河。   洞房花烛夜,让她倾心相付的是谁?   一觉醒来,东宫巨变,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惊慌失措道:“陆政,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是你?爱恨交织,肢体交缠,他爱她,爱进骨髓里,他恨她,恨融入血液。   她是秦豫的太子妃,却也是埋藏在自己心底的一根刺,若拔出,必将血肉模糊,生命消逝。所以,他养着她,圈着她,她刺他一分,他便爱她一分,痴痴缠缠,不休不止~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   主角:陆政,苏慕言 ┃ 配角:秦豫,郑书颜,郑书敖 ┃ 其它:虐恋情深 ====================== 第1章 少年   建安六年,国都云城外。   皇家猎场,一群锦衣少年纵马驰骋,追鹿逐兔。   猎场的外围是雅致华丽的楼亭,几个衣着华美的官家小姐围栏而立,欣赏着猎场里少年们精湛的骑术。   “慕言,你看太子哥哥,好厉害!”身穿绿裙的凌落娇笑着,指着远处跑在第一的少年,给旁边的少女看。   一身粉裙的苏慕言,眼睛定在太子秦豫的身上,笑得眉眼弯弯,俏丽可人。   突然一只小白兔跳到众少年的面前,其中一个少年大笑一声,拉弓搭箭,瞄准兔子。嗖的一声,眼看着箭就要射在那团雪白的小兔子身上,苏慕言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   突然,最前面的玄袍少年一指轻弹,利箭飞出,适时的打落那支直奔小兔的箭。   小兔子似乎受了惊吓,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   秦豫轻舒一口气,弯腰下马,几步踱到小白兔面前,双手小心翼翼的托起,抱进怀里。   众少年勒马,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太子殿下。只见秦豫抚着兔子的绒毛勾唇笑了笑,又翻身上马,向凉亭奔去。   众少女见太子纵马飞来,皆发出一阵花痴般的惊呼。   马在凉亭外停下,秦豫下马,托着兔子走向苏慕言。   “言言,给你。”秦豫笑着把兔子递过去。   苏慕言双手小心翼翼的去接,又有些害怕的缩回。   秦豫笑笑,牵了她的手抚上兔子的白毛,“别怕,你摸摸,很舒服。”   苏慕言细嫩的手指碰上兔子柔软的毛发,软糯软糯的触感,猛地一惊又缩了回来。   “太子殿下,可以把兔子送给我吗?我不怕的。”凌落的大眼睛期冀的看着秦豫。   秦豫笑笑,说:“这是给言言的,你要是想要,我让人再给你抓一只。”   凌落闻言,失落的扁扁嘴。   苏慕言见状,笑笑说:“豫哥哥,给落落吧,我不敢养这些的。”   秦豫看着她灵动纯净的眼眸,沉默了几秒,微微的叹气:“好吧。”   凌落开心的伸了双手过来接,秦豫把兔子放到她的怀里,然后对着一旁巧笑嫣然的苏慕言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苏慕言点头,和一众少女告别,然后在大家艳羡的目光中,随着秦豫向外走去。   马车停在将军府,秦豫跳下车,转身去接苏慕言,苏慕言看着少年伸向自己的手,犹豫了几秒,最后放在了他的手上。   下了马车,苏慕言抽出手,欠身对着秦豫施礼道谢。   秦豫笑笑说:“你还小,不必拘礼,我送你进去。”   苏权没有想到太子会亲自送言言回来,忙上前施礼,秦豫伸手相扶,“苏大将军不必多礼。”   苏权和秦豫坐在大厅里饮茶,苏慕言乖巧的站在苏权的身边。   秦豫的眼神时不时的看向苏权身边的女娃,苏权看在眼里,心里一丝谨慎,对着苏慕言吩咐道:“去见见你娘亲,她刚才念叨你好一阵。”   苏慕言点头,向秦豫和苏权行礼告退。然后在秦豫热切的目光中,优雅的走出门外。   苏慕言一走,秦豫顿觉没了意思,和苏权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苏权恭敬地送他出府,直到太子的步辇消失在视野外才转身往回走。   雅致的内庭里,苏慕言正依在苏夫人怀里撒娇。苏权走进去轻咳一声,苏慕言抬头见是自家爹爹,也不甚在意,继续偎着苏夫人。   苏权无奈的叹气,说道:“言言,你长大了,以后不可再同太子殿下随意接触。”   “言言才十岁,还是孩子心性。”苏夫人忍不住替女儿说话。   “毕竟是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一下言行,免得落人口舌,将来对言言不利。”苏权晓以利害。   苏夫人点头,认同的说道:“夫君此言有理,言言以后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   苏慕言委屈的撇撇嘴,不甘愿的揪着手里的帕子。   她自小同太子玩惯了,较别的小伙伴略显亲近,如今父母告诫她行女德,远离太子,她心中略有别扭,却也不好反驳。   苏权看着女儿别扭的小脸,又想到太子那样的身份,却有如此出色的外表和才华,气度与举止更不像他那样才十三岁的少年就该有的,心中略有欣慰。   转而又想到另一个同龄少年,粗布麻衣,沉默寡言,眼神的沉着与深邃,像极了他的父亲,只可惜……   苏权叹气,这大概就是命。   云都西部一处还算比较大的庭院内,一个赤膊少年正在庭院里扎马步练武,偌大的园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身上穿着普通的长衫,定在那里很久没有动。额角脸颊溢出细密的汗水,他没有动手擦拭,双手握拳平伸,面色一片平静。   “阿政。”一声轻唤,一个女子信步走来,虽然衣饰普通,容颜却是倾国倾城。   陆政收了手,缓缓地站起,看了女子一眼,淡漠的唤了句:“母亲。”   女子一声轻叹,走近他,掏出帕子细心地擦拭他脸上的汗液。陆政抿唇,不动声色的避开,女子举在半空中的手僵硬了一下,无奈的收回。   “阿政,太傅说你两日未到学堂了,这是为何?”女子轻蹙着眉,如水的眼眸焦虑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我不是太子,当不起太傅的学生。”陆政面无表情的说。   “阿政,太傅不只太子一个学生,还有几个陪读。”女子耐心的劝说。   陆政不说话,女子叹气:“你知道为了你能继续在太傅那读书,母亲……”   陆政突然转身,大步离去,似乎隐忍着怒气,眉间皆是阴霾。女子看着远去的儿子,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陆政沿着僻静的街道走,一直走到一处隐秘的树林,林子里有一湖清澈的凉水,陆政每到心情不好时,便一个人躲在这里游泳。   时下月光姣姣,周围异常安静。陆政裸着胸膛,坐在湖边的浅水区,清凉的湖水萦绕在他的腰际,水波一荡一荡的亲吻着他的肌肤。   陆政盯着平静的湖面发呆,一会儿远处传来悠扬的琴声,他微蹙着眉头望向林子。   他知道,林子的那边是苏府的后院,此时的苏家小姐正在庭院里对月抚琴。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苏慕言那张小巧俏皮的脸,还有她那圆润的手指搭在琴弦上拨动琴弦的画面。   想到她那张稚嫩纯净的脸,带着笑意望着秦豫时,陆政忍不住心中冷笑。   她果然是个好命,无论世事变迁,她依然会成为太子妃的好命。   琴声依旧,陆政突然从水中站起,裸着胸膛,大踏步走向岸边,披上衣服扬长而去。   陆政回到家,母亲宋玉婉还在中厅等他,看到他大步进来,忙起身,走到他面前。   陆政顿步,宋玉婉欲言又止,陆政抬起头,平静的说:“母亲,我已经决定去中书堂,跟着李先生读书。”   宋玉婉震惊的看着他,哀怨的问他:“阿政,你为何没和我商量?你知道的,中书堂固然不错,但是和太傅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陆政说:“中书堂李先生的学识不比太傅的差,只不过太傅的身份在那,教的又是太子,师从他那里出来,将来也许能常伴君左右。但是,我不想这样,我和秦豫,终究不能站在一处。”   宋玉婉微怔,看着陆政心口泛酸,“阿政,委屈你了,母亲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父皇。”   陆政摆手打断她的话,“不是你的错,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知道。”   宋玉婉眼角挂着泪,把他揽进怀里,低诉:“阿政,母亲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的。”   陆政僵直着身子任她抱着,不言不语,他知道宋玉婉为了保住他,为了他有个好的未来,做了很多不情愿的事。   那时他太小,尚不明白她的苦,只知道她从那里回来后,抱着弱小的他哭了很久很久。   后来他渐渐地长大,母亲为了让他读书又去了那里。   一夜后她回来,没有哭闹,平静的抱着他说:“我的阿政终于可以读书了。”她的脸上带着笑,可是眼睛里却含着泪水。   后来,他渐渐地明白了母亲的苦楚,也从别的少年那里明白了他们看他的眼神,带着轻蔑与不耻。   他们围在秦豫的身边,孤立着他,嘲讽着他,说着阴阳怪气的话,间接骂着他的母亲。说她是坏女人,说她背叛了他的父亲,所以他才有书可以读。   他气不过,扑上去和一众少年扭打,然后那些不禁打的公子哥哭天喊地,拥着太子,和一众官夫人们跑去皇后娘娘那里告状。   皇后恨极了他的母亲,所以连他一起恨上。让侍卫抓了他,把他软禁起来,不给他吃不给他喝。   两天后,虚弱的他躺在密闭的空间里,绝望的望着窄小的窗棂。   他以为他这次会死去,他没有力气去反抗,可是他的内心却是不甘和愤然,他恨他们,恨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们。   他的大脑渐渐模糊时,紧闭的门锁被突然打开,一身明黄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他居高临下的看了陆政一眼,然后摆手,有人进来把他抱了出去。   后来他见到了他的母亲,宋玉婉哭成了泪人,唤着他的名字,“阿政,阿政。”   他吃了些东西喝了些水,然后缓缓地看向满屋子的人。   一向骄傲的皇后娘娘正跪在那个男人面前,那个男人看着面前跪着的众人,厉声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朕决不轻饶,你们以后谁也不许再欺负陆政!”   皇后嘴里应承着是,目光却怨毒的望向宋玉婉。   宋玉婉无心去看周围人的脸色,她守在陆政的身边,紧张的看着他。   那个男人走过来,拉起宋玉婉的手,把她揽进怀里,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耐心的哄着她:“玉婉,朕答应你,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你还是住进宫里来,在朕的眼皮底下,没人再敢欺负你。”   陆政震惊的望向母亲,宋玉婉隐忍着避开他的眼睛,那一刻他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他愤恨的想,他宁愿去死,宁愿被**,不吃不喝,也不愿看到这样的母亲。   他猛地推开宋玉婉伸过来的手,然后像一头发疯的豹子一样冲了出去。   后面传来宋玉婉一声凄厉的撕喊:“阿政~”   后来,宋玉婉终究没有住进宫里,而他对待她再没了从前那般亲近。   他爱宋玉婉,也恨她,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不能怨她,他只好把屈辱压在心间,努力的压制。   陆政没再去太傅院,如今的太傅是秦豫的太傅,他深刻体会了仰人鼻息的苦楚。   他虽然孤寡一人,寄人篱下,但是他生来的傲骨却不容他卑躬屈膝。   于是太子|党排挤他,欺辱他,倒是不敢再光明正大的攻击他,但是背后的龌龊却让他无心向学。   好在李先生念在旧情的份上,主动邀他去中书院,他便点头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穿成男神的弟媳》   文案:古代:   一次历险困在山野中,荣研竟然穿越了。一觉醒来,成了异世的王妃,在皇宫遇见了和初恋长着一样的脸的王上,所以她就顺理成章的睡了。睡过后才知,她竟然睡错了人,她的夫君明明是王上的弟弟豫成王。她是王妃,不是王后。王妃,王后,傻傻分不清楚——   现代:   荣研的妈再婚了,再婚的对象是她妈做保姆多年的主家,主家有个天之骄子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成了政坛新贵。荣研那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再经历了一次穿越后,彻底的死透透了。   然而,那个原本优秀冷酷哥哥,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越来越高——   预收文《重生之嗨!小后妈!》 第2章 少年2   中书院的学生大都是官宦子弟,虽不及太傅座下的几个显贵,但他们的父亲在朝堂上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陆政新来中书院,那群学生也没太为难他。   一来李先生看重陆政,把他放在课堂的第一位,二来中书院的主心骨之一郑书敖,把陆政视为知己,颇为照顾。   大家对于陆政的身份有些忌惮,虽然他如今孑然一身,但是当今皇上曾经放话,任何人不可为难陆政。   一些世家子弟也从父母那里听说了很多关于陆政的故事,父母严厉警告他们不可拿到外面说,说了是杀头的大罪。   于是一众少年也只能把秘密放在心里,在外面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和陆政若即若离的相处着。   春夏之际,最是不冷不热的好天气。   太傅院和中书院的学生们多了很多课外项目,其中云都这些世家子弟最热衷的当属骑射。   然而云都最大最隐秘的猎场,只有一个,太傅院和中书院好巧不巧,在同一天的上午全聚到了猎场。本来两拨是分开来的,可是骑着骑着就碰了头。   中书院本来想绕过离开的,谁知太|子党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中书院的少年们也不是吃素的,当下与太子|党争执了起来。   而秦豫却置身事外,漠然的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陆政。   争执声越来越大,秦豫不耐的蹙了蹙眉头,然后摆手,有人高喝:安静!   林子瞬间静了下来,秦豫看着陆政,挑挑眉,说:“我要和你比试比试。”   陆政抬眼看他,没有应,调转马头想要离开。   “陆政,你怕了?”   陆政闻言,勒住了缰绳,“陆政,你怕了。”秦豫笑了,笃定的,肆无忌惮。   陆政回头,不紧不慢的说:“我和你比。”然后策马向前,窜入林子中。   秦豫勾唇一笑,紧随其后。太傅院和中书院的少年们齐声高喝,摇旗呐喊。   陆政的箭很准,支支刺入动物的心腹,不管是地上的鹿,兔子,野狗,还是天上的雄鹰,无一幸免。   而秦豫的箭法也很准,可是他心中有杂念,每次看到瑟瑟发抖的兔子时,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张紧张不安又楚楚可人的小脸。   他叹气,箭一偏,终因为心软输了一局。   比赛结束,太傅院的少年们看到结果,禁了声,可是眼眸中却闪烁着不甘的光芒。   中书院的少年们也禁了声,他们的内心是雀跃的,可是不敢外漏,因为对方是太子,于是他们只得暗暗地的冲对面的几个少年挑眉。   对于结果秦豫不甚在意,他把弓扔给身后的随从,然后勾了勾唇,道:“正午了,今日的骑射也都结束了,回吧。”   太子的命令无人不敢从,于是一众少年上马,随着太子到了猎场外的庭院。   庭院门口站着几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站在中间的是最漂亮粉嫩的苏慕言,太子喊她上马,要送她回家。   苏慕言踌躇了几秒说:“豫哥哥,我等爹爹。”   秦豫不高兴她的推诿,直接弯腰把她捞起。苏慕言一声惊呼,软倒在秦豫的胸前,秦豫箍着她,她不好再动。   剩下的几个小姑娘依次被自家哥哥拉上了马,郑书颜坐在哥哥书敖的怀里,眼巴巴的看向旁边的陆政,低唤了声:“政哥哥。”然后不好意思的垂了头。   秦豫低头看着苏慕言,然后又看向不远处的陆政,问道:“言言,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很喜欢缠着陆政的。”   秦豫的声音不小,陆政闻讯看过来,苏慕言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看向秦豫,懊恼的说:“是吗?我不记得了。”   秦豫听了,得意的大笑,旁人也跟着笑起来。陆政看着苏慕言无辜的小脸,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又有胆大的少年大声的问道:“苏慕言,你的政哥哥以前说要长大娶你,你嫁吗?”   苏慕言惊愕的看向陆政,然后看向说话的少年,气愤的说:“你再胡说八道,我让豫哥哥收拾你。”   少年笑着作揖,戏谑道:“太子妃娘娘,饶过小的吧,小的好怕怕。”   众人哄笑,苏慕言羞红了脸,鼓着腮帮子瞪向始作俑者。   身后的秦豫低笑两声,然后开口:“周章运,你再欺负言言,本太子就不客气了。”   周章运连连告饶,却是一点惧意都没有,仍是笑得肆无忌惮。   陆政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然后在众人的笑声中,调马离开。   郑书敖紧随其后,郑书颜握着小拳头愤愤的说:“他们太过分了。”   说完眼圈红红的看着前面马背上的翩翩少年,她的政哥哥,出类拔萃,不比任何人差。   陆政回到家,宋玉婉在等他,他唤了句“母亲”便坐下吃饭。   宋玉婉看着他吃完,然后犹豫了半天开口:“三天后他的寿宴,你和我去。”   陆政起身说了句“我不去”便要离开,宋玉婉扯住了他的衣袖,哀求道:“阿政,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是如今我们别无办法,娘求你了。”   陆政回头,看着委曲求全的母亲,握紧了拳头,恨声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宋玉婉惊愕的看向陆政,然后慌张的去捂他的嘴,厉声道:“阿政,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以后不要说,娘求你!”   陆政一声冷哼,拂开宋玉婉的手,向外走去。   “阿政!”   陆政驻步,握拳,妥协,叹气,“我和你去。”然后消失在中厅门口。   宋玉婉松了口气,可是想到陆政刚刚的话,又后怕的闭上了眼睛。   “钧天,我该怎么办?”   当今皇上秦晋的寿辰,皇宫内院宴请各位达官贵人与君同乐。   云都民风开放,男女可同桌,于是一众高官携带家眷纷纷入宫,呈礼同贺。   皇上皇后携太子莅临,众人朝拜,然后纷纷落座。   陆政面无表情的坐在宋玉婉旁边,他们的上首是苏权一家。   苏权侧身向宋玉婉拱手,宋玉婉回礼,苏慕言好奇的看过来,然后葡萄般的大眼睛瞬间睁圆。   从前她觉得娘亲是云都最美的女人,可是旁边的妇人,虽然衣饰普通,容貌却惊为天人。苏慕言一时看呆了,忘了收回目光。   宋玉婉看到小姑娘盯着自己看,不由的露出宠溺的神情。   从前,她在宫里时,每每苏慕言随苏夫人入宫,她都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关怀备至。   如今小姑娘长大,想必已经不记得她了,她苦笑,不知不觉已经六年了。   秦晋正值壮年,身形高大,硬朗粗犷。而秦豫却随了皇后多些,长得俊俏儒雅。   席间歌舞不断,秦晋很高兴,多喝了几杯酒,看向苏权,笑道:“苏权,这是你家慕言?”   苏权点头,拉着苏慕言欲上前行礼,秦晋摆手:“罢了罢了,多久没见了,竟长这么大了。”   秦晋长居前殿,没有特定的召见,一般女眷不得轻易面圣,而苏慕言的名字亦是皇后常在他耳边提起,为的是他唯一的儿子秦豫。   秦晋看着小姑娘落落大方的看向自己,丝毫没有惧意,很是满意,心里便有了计较。   “苏权,朕有事和你相商。”秦晋微笑着看向苏权,而席间的众人也纷纷放下了酒盅,静静地看向上首。   苏权闻言起身,跪在在大厅中间,静等下文。   “苏氏慕言,品貌端庄,贤良淑德,其父苏权与朕建国有功,朕亲赐苏慕言为太子妃,成年后与太子秦豫完婚。”   秦晋的声音洪亮如钟,在座的众人无不震惊。   苏权反应过来,看了妻子一眼,苏夫人微笑着对着他点点头,苏权朝拜:“臣苏权,谢主隆恩!”   太子秦豫,亦上前叩谢父皇,眉宇间掩饰不住笑意。   而苏夫人怀里的苏慕言,听了圣意,早已石化掉。惊讶的张着嘴巴,迎来众人目光,待反应过来后终是因为羞赧,整个身子埋到苏夫人的怀里,再也不肯出来。   皇上和皇后见状,相视一笑,也不再为难她,转而又和众宾客一起欣赏起歌舞。   宋玉婉看向身边的陆政,只见他直直的坐着,面色沉静,不发一言。   她心疼的唤了一句:“阿政。”   陆政终于有了反应,抬手倒了酒,端起,酒盅送到嘴边,被宋玉婉伸过来的手拦住,“阿政,你还小,不可饮酒。”   陆政挡开她的手,酒盅放到唇边一饮而尽,然后沉声道:“我已经不小了。”   宋玉婉的手僵在半空,苦笑一声:“阿政,她不是你的。”   陆政的身形一顿,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而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目光总是落在宋玉婉身上,看着宋玉婉轻皱的眉头,心情瞬间低落,没了笑意。   有冒失的宫人在给宋玉婉倒酒时,不小心打翻了酒壶,酒液撒了宋玉婉一身。   宫人诚惶诚恐的磕头认罪,宋玉婉摆手说没事,又有宫人过来扶起宋玉婉,说是带夫人去换衣,宋玉婉微笑着起身,随宫人而去。   不久,坐在上头的男人也以有事先走一步为由,离了席,留下一脸铁青的皇后娘娘和太子继续主持大局。   而此时的陆政,手握酒盅的手,早已用力,青筋暴露,面上无色,心中却早已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接下来。。。。。。 第3章 父皇{开篇有毒}   宋玉婉被宫人引至偏殿,然后在宫人的帮助下换下衣服,然而刚穿上肚兜亵裤,宫人立刻退了出去。   宋玉婉起疑,转身去看,却见秦晋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她惊得手足无措,“皇上,你怎么~”   秦晋上前一步,把她抱进怀里,在她的耳边低语:“朕不这样,怎么能再与你单独相会?你躲朕躲的很费心机啊。”   宋玉婉偏着头躲避着秦晋凑过来的浓重呼吸,双手推拒着他,急道:“皇上,你放过玉婉吧,阿政还在等我。”   秦晋低笑,大手用力,扯下了她身上仅着的衣裤。宋玉婉哭喊道:“秦晋,你别这样!”   秦晋把她推到床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用着朕的时候,你可以委曲求全,用不着的时候,你就把朕踢到一边。宋玉婉,全天下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人才敢这样对朕,可笑的是朕却偏偏吃你这套。”   说着秦晋脱了自己的衣服,附身上前,压在宋玉婉娇弱的身体上。宋玉婉早已哭成了泪人,她哭求着说:“秦晋,你放我走,你这样我没脸见阿政。”   秦晋去吻她挂满泪水的唇,然后呢喃:“你的阿政一直不识好歹,我放过他就是养虎为患。”   宋玉婉闻言,终于停止了挣扎,她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摊在床上,任秦晋为所欲为。她空洞的双眼布满慌张,双手颤抖着攀上秦晋的肩膀,紧紧地抱住,配合着他的攻城略地,低低哀婉的叫。   秦晋满是汗水的望着身下的人,宋玉婉一身潮红的攀附着他,低低的求:“皇上,你放过阿政吧,他还是个孩子,我可怜的孩子。我不能没有他,阿政要是有个闪失,我也不活了。”   宋玉婉压抑着哭泣,满目的惶恐望着身上的男人。秦晋固然气她,和他一起时,她想的最多的是陆政,曲意逢迎他也是为了陆政。   然而他又有些庆幸,幸亏有一个陆政可以要挟她,否则她会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纵使他是王,也有一些东西是他求而不得的。   秦晋叹息,望着身下的女人,苦笑道:“宋玉婉,因为你,朕早晚要死在他的手上。”   女人听了,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了,她太了解他了。她虚脱般的张开双臂,向后靠进锦被,任凭男人折腾。   她知道,秦晋放过了陆政,她的阿政暂时安全了。想到这里,她开心的笑了,然而她这一笑,却让秦晋失了神,他的玉婉有多久没对他笑过?他总是把她欺负到哭,而这一次她却笑了,笑得那么美,美到这一刻就算让他死他也情愿。   事后,秦晋并没有放她回去,他说:“朕以后不会为难他,玉婉,你今晚睡这里,明天再回去。”   宋玉婉穿衣的手一顿,以往无论多晚,只要完事,她势必会回去陪陆政,而今天她却犹豫了。   秦晋说:“玉婉,下月让陆政跟着苏权到军营磨练吧。”   宋玉婉穿衣的手终于停下,她慢慢回身,看向秦晋,嫣然一笑:“好。”然后缓缓的宽衣,躺进被子。   秦晋一时喜悦,紧紧地抱住了她。   寿宴结束,苏权看向一旁的陆政,他孤零零的一人坐在榻前,宋玉婉一直没有回来,他心中明了,然后对着陆政说:“一会儿,你同我一起走。”   陆政看向苏权,没有应答,内心平复了几许,僵硬的点了点头。   坐在苏家的马车里,苏慕言一直好奇的打量着对面的陆政,然后童言无忌的问苏权:“爹爹,陆政哥哥的娘亲为什么没有回来?”   少年的身体瞬间僵硬,苏权看了眼面色阴郁的少年,转而对着苏慕言低声斥道:“小孩子哪有那么多话。”   苏慕言从未见爹爹对着自己发火,眼前见了不觉红了眼眶。苏夫人把女儿揽进怀里,低声宽慰:“你爹爹说的是,你一个女儿家,少说些旁的话,你是未来的太子妃,今后要多注意言行举止,言多必失。”   苏慕言乖巧的点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又好奇的望向陆政。   陆政偏头,避开苏家的视线,苏权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无奈的叹气。   次日,宋玉婉到家,见到了在内院练功的陆政。她走过去,尴尬的低了头,唤了声:“阿政。”   陆政回身,细细的打量了她一遍,直看到她浑身不自在,才敛了目光,唤了句:“母亲。”   宋玉婉抬起头,看向他,斟酌了片刻说:“阿政,下月起你可以去军营历练,你要不要去?”   说完宋玉婉紧张的垂下了头,片刻后传来少年清冷的一个字:“好。”   宋玉婉喜悦的抬头,泪眼盈盈的看向少年:“阿政,我~”   “母亲,你先去歇着,我要去中书院了。”   “好,阿政,母亲在家等你。”宋玉婉笑着送他离开,然后拭了眼角的泪水,转身回屋。   陆政初进军营时,苏权对他颇为照顾,钦点了亲信好好栽培陆政。好在陆政的底子好,又因为习武几年有了基础,在军营也混得如鱼得水。   军营的几个老将,不比朝堂的那些文官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他们相对来说比较耿直,不乏一些忠义之士,他们念在前朝的恩情,对待陆政也很尊敬。   陆政长得颇像陆钧天,却比陆钧天多了一分冷意,大概是经历使然,他的表情总是冷漠而疏离的。   苏权看着认真操练的陆政,一时欣慰,一时又有些惶惶不安。   他多次找陆政谈话,大意是希望他能放下过去,挣一个好的前程。云都大概是容不下他,苏权希望陆政可以远离云都,在边城建功立业,做一个举足轻重的戍边军人。   对于他的谈话,陆政从未回应,他只是故作认真的听,不发一言。   苏权知道,陆政和他有芥蒂,他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也无人知道。苏权叹气,看着他的脸,脑海里渐渐地浮现出陆钧天的样子。   陆钧天说:“朕的儿子自当得到天下最好的!”   陆钧天说:“苏权,阿政这么小就有了喜欢的姑娘怎么办呢?哈哈哈哈”   陆钧天说:“秦晋,你当和苏权替朕守好这天下,护佑我的阿政保江山太平。”   陆钧天说:“苏权,阿政说看上了你怀里的女娃,朕要满足他的愿望,赐婚苏慕言与他,可好?你的女儿从此也将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陆钧天说:“秦晋,普天之下,朕最信任的当属你和苏权了,朕若有一天不幸先去了,你们定要护好阿政和玉婉。”   十三岁的陆政,比同龄人更稳重沉默,没有人能窥探出他的内心,也无人能走进他的生活。   虽然郑书敖是与他接触最多的世家公子,却也无法真正的亲近他。郑书敖欣赏陆政,打心眼里认可陆政。   六年前,陆政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子时,他便开始仰视他追随他,以至于这种谦恭的跟随渐渐地成了一种习惯。   郑书敖六岁那年,同陆政在太傅身边温书时,太傅叹息一声讲到了当下时局。   那时的君国虽然繁荣昌盛,但仍连年受到善骑射的蛮国武夫的侵扰,君国的君主陆钧天,命大将军苏权率万马良兵北伐蛮国,双方将士在边界线对抗,僵持数月不见分晓,而后一些反战的文人说客通过面圣游说,两国休战,缔结盟约。   如今,蛮国大王子携一众使臣到云都,企图通过武力威慑,达到为蛮族争取更多的利益。   一众小小少年听罢,激愤而起,合了书本,围着陆政。陆政俊俏的脸很是严峻,皱着小眉头,听着这些萝卜头七嘴八舌的诅咒蛮国。   突然,陆政拨开人群,大步离去,一众少年见状不明所以的愣住,待反应过来,纷纷跟上陆政。   到了前殿,小少年们到底不敢造次,在门外止了步。   陆政不顾殿前侍卫的阻拦,越过他们径直进了大殿。   蛮国的使臣提了对君国不利的要求,双方臣子正僵直不下。   陆政跑进大殿,走向陆钧天,剑拔弩张的双方顿时安静了下来,对这个突然敢闯进议事厅的男娃充满了好奇。   陆钧天看到陆政,皱了皱眉头,不悦的道:“阿政,父皇在议事,不可胡闹。”   陆政抱拳,认真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陆钧天被陆政难得认真的小模样愉悦了,抿唇笑了笑,温和的问道:“阿政有什么话要如此急切的告诉父皇呢?”   陆政抬眼看了看大殿内倨傲的蛮国大王子,眯了眯眼,对着上首郑重道:“儿臣以为君国不可如此纵容蛮国,虽说两国和为贵,若君国以一味的忍让与妥协换来的休战,这样的和平不要也罢。”   蛮国的大王子听罢不悦的看向陆政,斥道:“两国议事,一个毛头小子来捣什么乱?哼,你们君国也太没规矩了。”   “这是我们君国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君主。”时任丞相的秦晋早已不满蛮国目中无人的态度,郑重的说道。   “太子又如何,还不是个无齿小儿?他又懂得什么道理,来此干扰我们缔结盟约?这就是贵国的礼数?”   陆政转身看向蛮国的使臣,目光沉郁的扫视了他们一遍,一字一顿道:“若我成年,必当挥军北上,让蛮国臣服于君国,缔结真正的和平盟约。”   蛮国的使臣一听均变了脸色,连那年轻的大王子也黑了脸,看向陆钧天,质问道:“君国的皇,贵国太子的话我们可以当做童言无忌,只是……”   “太子年幼却有如此气节,朕很欣慰。”陆钧天早已对蛮国的无理要求不满,碍于两国的平和不得不暂时忍耐,但看到儿子稚嫩脸上的坚毅与执着,他的心情很复杂,时下又与秦晋和苏权眼神交汇,他们二人均透漏出与其没原则的忍让,不如放手一搏,与蛮国血战到底的决心。   陆钧天沉声道:“阿政乃君国的太子,未来的君王,对他不敬就是对朕的不敬。蛮国既然无诚心休战,那么就请回吧,告诉你们国君,君国随时备战。”   圣意下来,满朝肃静,蛮国的使臣面色难看,君国的臣子面面相觑,然后匍匐在地,高呼万岁。   蛮国大王子带着使臣愤怒离去,君国的臣子们也在陆钧天的一声退朝中陆续退出大殿。   待大殿的臣子们都离开后,陆钧天走到陆政面前,笑着摸着他的头说:“我的阿政长大了,走,和我去见你母后,我要告诉她,我们的阿政是个小男子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开更,管不住手,怎么办。。。。。。   本君的完结现言《恋夏如初》,故事从高中写到大学毕业步入社会,男女主的感情纠葛为主线,男主强势,女主淡然,过程波折,结局美满。总之就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男主深情,男二也是优质好男人,女主漂亮稳重,没有蛇蝎女,只有为爱疯狂的年轻人。 第4章 郑府赴宴   郑书敖几次邀请陆政过府做客,均被陆政回绝了。   郑书敖不死心,依然执着的追随着陆政,伺机与他交好。   陆政去军营,郑书敖也去,作为兵部尚书的嫡子,没人会为难他。陆政终究拗不过他,答应他去赴宴。   郑府虽不似当年的秦府那般奢华,却也是高门大院,亭台楼阁交相呼应。   恰逢郑尚书散朝回府,陆政见状正欲上前行礼,被郑尚书先一步上前制止。“殿下,不可。”   陆政一愣,郑尚书看向他,询问了他在军中的事宜,陆政答复说一切安好。   郑尚书点头,压低声音道:“殿下,如若今后用得到老臣,老臣定当效犬马之劳。”   陆政怔愣住,回道:“我和母亲如今生活不算艰难,就不劳烦尚书大人了。”   郑尚书摇头叹气,摆手道:“罢了罢了。”   转身唤远处的郑书敖,“书敖,你带陆政随意逛逛,而后叫你母亲准备午宴,陆政第一次到郑府,势必盛情款待。”   “是,父亲。”郑书敖很高兴,告别了父亲,带着陆政游逛起来。   郑书颜听说陆政来府,激动地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一阵风似得跑了出去,然后在丫鬟一声声的“小姐,慢着”的叮嘱声中,寻到了前院。   此时,陆政正坐于湖边的凉亭里,侧脸看着平静的湖面上荷叶连连,手指有力的扣着青石桌面。   他对面的郑书敖正倾着身子说着什么,陆政面无表情的听着,不言一语,青色的袍子虽然旧了,但穿在他的身上,依然衬得少年面冠如玉,举手投足皆是富贵。   郑书颜放轻了脚步,局促的理了理凌乱的衣衫,然后亦步亦趋的靠近。   陆政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抬头看过去,只一眼便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郑书颜似被他的眼神蛰了一下,心砰砰的跳着。   郑书敖扭头,便看到自家妹妹红晕的脸颊,他低叹一声,无奈的摇头,起身看向走近的郑书颜,温声道:“书颜,你怎么不在内院待着?”   郑书颜扁扁嘴,回道:“内院有什么好待的,闷死了。再说了,政哥哥第一次到我们家,我自是要来见一见的。”   郑书敖蹙着眉头,看着妹妹稚嫩且无畏的脸,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虽说云都民风开放,可是妹妹如今对陆政亲近的态度,连他这个哥哥都觉得不妥,闺阁的小姐们还是应适当回避外面的男子才好。   “书颜,女孩子家不可如此轻纵。”郑书敖当着陆政的面不好斥责妹妹,只得压低了声音警示她。   郑书颜不服气,噘着嘴说:“哥哥休要教育人,苏慕言可是从小与男子为伴,难道就因为她没有哥哥管束就可以自由放纵,我就要循规蹈矩吗?”   “她和你不一样。”郑书敖轻蹙着眉头,眼里有了些许不耐。   “哼,什么不一样?就因为她是未来的太子妃,所以可以随性而为?还是因为她是云都最漂亮的姑娘,所以你们都纵着她?”   “书颜,不可无理。”郑书敖失了耐心,沉声道。   郑书颜看到哥哥不悦,立刻噤了声,她有些懊恼刚才的口舌之快,想到自己刚才的跋扈,若落入陆政的眼里,总觉得不妥。   她抬眼偷偷去看陆政,紧张的轻咬着唇,害怕在他的面前失了形象。   陆政侧身而立,临着湖望着,侧脸紧绷,看不出情绪。   郑书颜悄悄松了口气,靠近他低声唤了句:“陆政哥哥。”   陆政回身,点头,对着旁边的郑书敖说了句:“走吧。”随后步下凉亭。   郑书敖无奈的看了眼妹妹,郑书颜愣了几秒,转身去追陆政。   郑书敖摇头叹息,妹妹的心思他怎会不懂?只是她如此年幼,而陆政的心思……   唉,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午宴是郑夫人亲手准备的,因丈夫交待要她亲力亲为,说是招待贵客。   郑夫人细心地检查了每道菜,以及布置桌面的细碎杂事。待一切就绪,就遣丫鬟去请郑尚书及贵客。   不多会儿就见郑尚书和一个俊俏的粗布少年并肩而来,后面跟着书敖书颜兄妹。   在见到来人时,郑夫人那颗热切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但是自小的礼数教育她,即使再不开心,也要笑脸相迎。   多年前她是见过陆政的,那时的小小少年还是锦衣华服,大波仆从随侍。而她牵着郑书敖站在人群的末尾,匍匐在内殿,向着高座的贵人行大礼。   后来,趁着宴会觥筹交错,她偷偷地抬眼看向大殿上首的贵人们。那时的陆政就坐在皇上皇后膝边,俊俏的脸上一双如墨的眸子,认真的盯着某一方向看。   她当时自觉卑微,不敢去探寻那小少年的目光所在,于是适时地收了目光,仔细的照顾身边的郑书敖。   后来陆钧天病逝,不多日,幼小的陆政还来不及即位,就被深藏不露的秦晋挟持住,改朝换代登基为帝了。   后来,许是众大臣的力保,又许是宋皇后的枕边语,秦晋终是没有杀陆政,赐了一座偌大的空宅子给他,拨了两三个老妪看顾宅院,以免宋皇后一人操持偌大宅院辛苦。   如今的陆政不过一普通庶民,甚至身份敏感,随时有任人宰割的危险,她不明白为何丈夫要如此礼遇他?看顾他?   席上,郑夫人虽然心内不悦,但碍于丈夫的态度,仍然对陆政热情的款待。   郑书颜行为一向端庄,如今因陆政在座,频频走神,眼光时不时落在他的身上。   郑夫人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女儿的一举一动,心中渐渐敲起了警钟。她略有些担忧的看向女儿,知女莫若母,女儿的小心思竟这样**裸的暴露了出来。   郑夫人心中焦急,怨念的看了丈夫一眼,郑尚书没有领会她的焦灼,依然把全部心思放在陆政身上。   午宴结束,陆政告辞,郑书敖出门相送。   郑书颜本欲跟去,被郑夫人制止了,命乳母带她回闺阁礼教去。   郑书颜懊恼母亲的不解心意,跺着小脚,提起裙摆跑回了内室。   “夫君,你看颜儿,越发的难以管教了。”郑夫人望着女儿愤然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   “颜儿还小,慢慢来。”   “可是她对陆政的心思你当真看不出来?”   “那又如何?”郑尚书漫不经心的回道。   郑夫人讶异的看向他:“他如今的身份怎配得上颜儿?”   “妇人之见。”郑尚书不悦的看了眼郑夫人,拂袖离去。留下郑夫人一脸不甘与不解的站于庭院。   作者有话要说:   没收藏,送你们点肉末,嘿嘿,字数少,将就着啃啃 第5章 军营   郑书敖送陆政一路向西,两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沿着僻静的街道走着。   远处一辆精致的马车驶来,两人慢慢的靠边走着,马车走近了突然停了下来。车帷掀起,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书敖哥哥。”肉团子稚气的声音响起。   郑书敖看清小人儿,笑道:“慕云,你怎么出来了?”   四岁的苏慕云眨巴着眼睛,笑道:“我和姐姐去军营见父亲。”   说话间,一袭嫩黄罗裙的苏慕言弯腰走了出来。   郑书敖看向她,自觉的禁了声。苏慕言牵着肉团子对着车下的二人颔首,肉团子睁着溜溜的大眼睛问道:“书敖哥哥,你要不要去军营,一起吧?我一个人待着很无聊,姐姐又无趣的很。”说着嘟起了小嘴。   苏慕言被弟弟的话逗得忍俊不禁,笑道:“是你要去找爹爹,姐姐陪着你还遭你嫌弃?”   肉团子不理会苏慕言,一直眼巴巴的看着郑书敖。郑书敖无奈的笑道:“慕云,我要马上回去,家父还在府里等着。”   苏慕云失落的垂下头,扁着小嘴巴不开心。   苏慕言宠溺的看向身边的小人儿,刚想把他拉进车里,就听到陆政的声音:“我去军营。”   郑书敖讶异的看向他,陆政没有理会,抬头看向同样惊讶的苏慕言,女孩的眼睛明亮澄净,白嫩的脸颊现出一丝红晕,丰润的粉唇半启着,透着不可置信的迷茫。   肉团子也好奇的打量着陆政,见是个好看的俊哥哥,便欢愉的点头答应:“好,哥哥一起。”   马车里,苏慕云和姐姐坐在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对面的陆政,陆政面色冷郁,不苟言笑,苏慕云一颗雀跃的心渐渐的平息了,看着陆政竟生出了怯意,肉嘟嘟的小身子渐渐地向苏慕言的怀里拱去。   苏慕言察觉到弟弟的依赖,把他揽进怀里,看了看他别扭的小脸,又顺着小家伙的目光抬眸去看对面的人,不期与陆政的视线撞个正着。   苏慕言自觉尴尬,抿唇微笑着,陆政看着她漂亮的脸蛋出了神。苏慕言被陆政看的不舒服,心里渐渐有了恼意。   突然,马车一阵颠簸,就听到马夫和仆从喊道:“小姐坐好。”   苏慕言搂着慕云,抓扶不住桅杆,突然身子一倾,苏慕言一声低呼,便向对面栽去。   没有意想中的疼痛,陆政适时地接住了她。她的脸撞进他的怀里,有点生疼,而她怀里的肉团子被挤在她和陆政之间,一时懵住竟忘记了哭喊。   车子突然停住,苏慕言手忙脚乱的站稳,安抚了弟弟,颇为不好意思的和对面的陆政说着对不起。   陆政点头,此时车帷掀起,仆从尴尬的对着车内请罪,苏慕言本有恼意,但看到仆从一脸紧张的模样终是不忍心,叹息道:“算了,你们好好看路。”   仆从千恩万谢,陆政起身,越过他跳下了马,仆从惊讶的看向陆政,陆政交待:“护送你们小姐去军营。”   “陆公子,那你呢?”   “我还有事,随后到。”   仆从点头,驾起马车扬长而去。陆政看着远去的马车,微微的蹙了眉。   而车内的苏慕言也因陆政的突然离去而悄悄的松了口气,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她微红的小脸有点烫,除却父亲和幼小的弟弟外,她从未和任何男子如此亲近过,就连和秦豫,她也是适当的保持了距离。   可是就在刚才,她起身的那一刻,他的唇竟不经意间撞上了她的脸颊,温温软软的,让她心惊肉跳。而他似乎不甚在意,不见任何慌张。   想到这里,苏慕言又有了恼意,她抬手擦了擦被濡湿的脸颊,恨恨的想,下次我一定要用力的推开他,才不要领他的好意,他明明……明明……唉~   苏慕言到军营的时候,父亲正在会客,她便陪着肉团子在内室休息,肉团子闷了会儿,不开心,吵闹起来,最后挣脱苏慕言的手,迈着小短腿向前院奔去。   苏慕言担心小家伙磕绊,一路小心追随。   苏权出来就看到他的小儿子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向自己,他还来不及惊讶,小肉团就滚了过来,扑进他的怀里,抽噎着唤着爹爹。   苏权心疼的抱起苏慕云,轻声安慰,看向身边的秦豫时,带了些许歉意。   秦豫不甚在意,转身安抚了苏慕云几句。   此时的苏慕言见到父亲,悄悄地松了口气。她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带着弟弟一路赶来也是身心疲惫。   “言言,过来。”苏权一手抱着苏慕云,一手朝苏慕言伸去,苏慕言走近,扑进父亲的怀里。   苏权低头抚着她的脑袋问道:“你娘亲还未回么?”   苏慕言摇摇头,早晨醒来,母亲已经不在,听乳母讲,母亲被外祖招了去,说是有要事相商,中午也没回来,苏慕云等不到母亲,这才吵闹着苏慕言带他去找父亲。   苏慕言从父亲的怀里起身,看见旁边的秦豫正眉眼含笑的看着她,颇不自在,遂低声唤了句豫哥哥。   秦豫点头,依旧温柔的看着她,苏慕言碍于父亲在,不好造次,只是斜眼偷偷的白了太子一眼,秦豫也不生气,竟好心情的笑开。   苏权瞧见小女儿的调皮,低声斥了句:“言言,不可对太子无理。”   秦豫笑道:“无妨,她开心就好。”   苏权看出秦豫对苏慕言的纵容,心底略感欣慰,笑道:“言言被我惯坏了,我会让夫人对她多多管教。”   秦豫摆手笑道:“苏将军放心,言言,我会纵容她一辈子。”   苏权一时心惊,看向秦豫,秦豫的目光更加柔和,笑得如沐春风。   苏慕言虽然还小,但到底明白了秦豫的心意,心中一片羞涩,再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陆政到军营时,就看到苏慕言含羞带笑跟在秦豫的身后,优哉游哉的说着什么。   陆政微怔,随即恢复泰然,本欲错身而过,却被一个武将拦了去路。   “大胆,见到太子还不快行礼!”   陆政抬眼看了眼武将,又看向秦豫。秦豫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自从江山易主之后,陆政见到新帝从未行礼,更何况太子?他总是挺直身板,高傲的活着。   武将小心的看一眼太子,见秦豫沉默,心中便有了底气,高喊一声:“陆政,见了太子殿下还不快行礼!”   陆政默然的看他一眼,不予理会,打算离去,武将大怒,招呼了几个士兵前来拿人。   站在秦豫身后的苏慕言看到这一幕,紧张的扯了秦豫的衣袖,唤道:“豫哥哥,我怕。”   秦豫回身,便看到苏慕言白润的小脸焦虑紧张,一双好看的眸子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秦豫低叹一声,笑着牵了她的手,转身吩咐武将:“罢了,随他去吧。”   武将不甘的看一眼陆政,然后不情不愿的撤走了人。   陆政径直从苏慕言身边走过,眼睛直视,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苏慕言看着陆政与自己擦身而过,而后回头望了眼他单薄的背影,心中仿佛种了些许杂草,一时慌乱而失落。   “言言?”秦豫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小人儿,苏慕言回神,浅笑道:“豫哥哥,我该带慕云回家了。”   秦豫微笑:“好,我送你。”   宋玉婉最近很是开心,平时家里都是冷情寂静的,她也渐渐的习惯了远离人群的生活。   但是郑尚书的嫡女郑书颜最近来府来的颇为频繁,并且小姑娘的性子也是活泼可爱的,很招人喜欢。   郑书颜常常围在宋玉婉身边,撒娇卖萌的求着宋玉婉教她女工歌舞。   宋玉婉从未教过别人这些,但挨不过小姑娘的软磨硬泡,便心软的答应了。   宋玉婉未出阁时,便已经才冠云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做的一手好手工,引得云都世家子弟们人人向往,最后更是好运的嫁进皇家,成了一国之母。   往事不堪回首,宋玉婉也许久不再碰那些,如今捡起来虽然生疏了些,但是绣工仍然让人称赞。   陆政回来时,就看到依偎在母亲身边,认真学艺的郑书颜。   郑书颜也看到了他,忙放下了手中活计,迎上他,甜甜的叫:“陆政哥哥。”   陆政蹙眉,语气生硬:“你怎么在这?”   郑书颜被他的冷脸吓得心脏突突的,怯怯道:“我是来和夫人学针线的。”   “你回去吧,我母亲久不做针线,恐怕教不了你。”   郑书颜委屈的望着他,然后又求救般的看向宋玉婉,宋玉婉笑笑,说:“阿政,是我叫书颜来陪我坐坐的,这孩子聪明可爱,我很喜欢,也想着留她用饭的。”   “我们粗茶淡饭的,她吃不惯,还是早些回去的好。”陆政漠然的道。   “夫人,陆政哥哥,我喜欢吃夫人做的饭。”郑书颜急道。   宋玉婉看看求救般的郑书颜,又看看向来冷漠的儿子,笑道:“那就留下,用过晚饭,让阿政送你回去。”   陆政不再言语,转身去了前院,郑书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发呆,宋玉婉看在眼里,心里明了了许多。 第6章 四年后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陆政已经习惯了军营的生活,坚持不懈的锻炼,他的身体结实了许多,一般的世家公子再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一年,郑书颜跟在宋玉婉的身边,耐心的学习女红技艺,莽撞活泼的性子变得沉静内敛了许多,郑夫人总算欣慰的不再强烈干预她的事情。   春夏之季,北方蛮人再次蠢蠢欲动,苏权领命,率十万大军北上驱逐蛮人。   秦晋下旨,十四岁的陆政随军出征。宋玉婉接到消息,哭成泪人。陆政倒是平静,坐在院里擦拭着陆钧天送他的宝剑。   郑书颜得到消息,跑来看陆政,小姑娘眼眶红红的,委屈的看着陆政:“政哥哥,你要小心,好好照顾自己,我和夫人在家等你回来。”   陆政看向瘦小的郑书颜,叹道:“书颜,我走了,你常常来陪我母亲。”   “好,政哥哥,你放心。”小丫头说着眼泪又滚落下来。   晚上夜深人静,陆政睡不着,又去了隐秘的树林,那里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陆政站在苏府的外墙脚下,静静地聆听。   一曲终了又是一曲,陆政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青砖上重重的刻下几行字:山有木兮木有枝。   将士出征,皇帝率大臣亲自送出城外。秦晋拍着苏权的肩膀叹息道:“苏权,在这个世界上,朕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你。”   苏权行礼,郑重道:“皇上,臣的命是您给的,臣不会忘。”   “平安的回来,除了君臣,你还是我的兄弟。”秦晋挥挥手。   苏权调转马头,最后朝着妻子儿女看了一眼,然后离去。   陆政混在一群年轻的尉官里,面无表情的扫了眼身后华服锦衣的贵胄们,冷哼一声,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三年后,云都春意盎然,乍暖还寒。苏府有女初长成,容姿秀美,亭亭玉立。   苏慕言坐在堂前,低头认真的穿针引线,然后捏起一个荷包,仔细的绣着。   苏夫人悄声而来,看见堂前专注的女儿时,满眼的笑意。   许是察觉出什么,苏慕言抬眸,见是娘亲,慌得把荷包背到身后,起身羞怯的唤了声:“娘亲。”   苏夫人走近,笑道:“又是绣给太子殿下的?”   “什么叫又是,我绣着玩呢。”   “是吗?上次太子殿下挂在身上的那个荷包,针脚不匀,绣工粗糙,他却一直挂在身上,不是你绣的?”   苏慕言红了脸,低喃:“女儿那是初学,现在绣的好多了。”   “哦?”苏夫人瞥了眼她手中的半成品,看着她笑。   苏慕言咬着唇,脸颊通红。   母女俩细聊了会儿,苏夫人叹气:“不知道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苏慕言闻言也变得伤感起来,三年来,和蛮人的战争断断续续,苏权期间回过两次,每次短暂的停留,又奔赴沙场。   本欲将妻儿接去团聚,无奈苏夫人体弱,受不得边关之苦,儿子苏慕云年幼,更是经不起长途颠簸,便也作罢。   前几日,边关来报,苏大将军受了伤,苏府上下无不担心。   “娘亲,我想去边关看望父亲。”苏慕言终于把困扰在心中几天的想法说了出来。   苏夫人摆手:“不行,言言,此去边关辛苦不说,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娘不放心你独去。”   苏慕言挽着苏夫人的手臂,劝道:“娘亲,这次不是有官兵押运粮草到边关么?听说皇上拨了三万人去,女儿一同前往,断不会有危险的。况且爹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晓,女儿实在是担心。”   “太子殿下会同意么?言言,别忘了你是未来的太子妃。”苏夫人担忧的看着她。   “豫哥哥答应了。”她想起秦豫在得知她的想法时,皱起的眉头。   这是第一次秦豫在苏慕言的面前说“不”,苏慕言也恼了,说道:“如若父亲有个什么意外,我断不能丢下他嫁人过快乐的日子去。”   “你去了苏将军就能痊愈么?你能帮上什么忙,言言?”   “至少我心安,父亲受伤定是最脆弱的时候,他此刻定是在想念家人。”   后来秦豫终拗不过她的执着与坚决,咬牙应了。他说:“言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过了这次,我再不会如此纵容你。”   “好,豫哥哥,谢谢你。”   苏慕言没有想到同去边关的还有郑书颜。郑书敖一年前也随军出征,至今未归,她想着书颜或许是担心哥哥吧。   两个女孩互相点头打过招呼,便各自回了马车。   苏慕言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灵儿,一路上灵儿颇为兴奋,对于未知的长途旅行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由于押运粮草速度相对慢了些,大军行了几日才逼近边关,到达阳城时已是傍晚。   一路上,几个女眷均是晕头晕脑的,吐了又吐,甚是疲惫。   当走下马车的那一刻,她们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喜悦迎上心头。   听说未来太子妃亲临,几个将军不敢马虎,亲自出城来接。   苏慕言刚踏出马车,便听到身后一声雀跃的惊呼:“哥哥!”   郑书颜见到郑书敖顾不得礼节,开心的奔了过去,几个身披盔甲的年轻男儿忍不住低笑起来。   郑书颜自觉失态,停了脚步,望了眼郑书敖身侧的人,红着脸唤了声:“政哥哥。”身后又是一阵低笑。   “苏慕言,你这是在端架子么?要周某人亲自去请吗?”为首的周章运笑着望着马车边不动的女孩,玩世不恭道。   苏慕言闻言,笑了笑,走近他们。   “太子妃娘娘,用小的们行礼么?”周章运似乎颇喜欢逗弄苏慕言。   苏慕言不理他,只问了旁边的郑书敖:“书敖哥哥,我爹爹呢?”   郑书敖解释:“苏将军在养伤,已无大碍。”   苏慕言心中焦急,闪着大眼睛说:“先带我去看爹爹。”   周章运看她轻皱了眉头,也不再与她玩笑。忙命人准备了舒适的马车,载着苏慕言郑书颜几人进了阳城。   苏权正靠在榻上看书,看见苏慕言进来,一脸惊喜:“言言,你怎么来了?”   苏慕言小跑几步到苏权身边,仔细的查看了他的伤口,见已经结痂,方放下心来,缓缓道:“我和娘亲担心爹爹,遂求了太子,跟随运粮车来了阳城。”   “一路受苦了吧?”苏权轻叹。   苏慕言笑笑:“女儿不怕苦,只要爹爹好好的。”   苏权这几年归家甚少,陪伴儿女的机会也甚少。如今见女儿长成了小大人模样,自是欣慰。   父女俩又聊了会儿家常,苏权便吩咐下人带苏慕言去休息。一路奔波辛苦,苏慕言确实也疲惫了许多。   苏慕言简单的沐浴过,穿了衣衫出来。   灵儿收拾了屋子也跟了出来,嘀咕道:“小姐,这里物资贫乏,还如此缺水,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呢?”   苏慕言笑笑:“你暂且忍忍吧,总要等着有人回云都,能够确保我们的安全才行。”   灵儿撇嘴,嘀咕道:“可是您不能天天洗澡,怎么办?”苏慕言叹气:“不知道这些年爹爹是怎么过的。”   次日用过早餐,郑书颜来约苏慕言一起去外面走走,苏慕言也没拒绝,毕竟整个军营,除了书颜,也没有可以相伴的女眷了。   校场上呐喊声此起彼伏,军队在训练,枕戈达旦,丝毫不能松懈。   郑书颜的目光一直在校场上逡巡,心不在焉。苏慕言沉默的跟在她的身边,两人走近校场大门,被站岗的士兵拦住了。   郑书颜无奈的驻步,说:“我找郑书敖,我是她的妹妹。”   有人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郎走了出来,书颜开心的喊了声:“哥哥。”   郑书敖闻言,蹙了蹙眉头,沉声道:“陆政不在这里。”说完看见了一旁沉默不语的苏慕言,他自知失言,声音立刻变得柔和:“慕言。”   苏慕言笑笑,叫了声:“书敖哥哥。”郑书敖紧张的看她一眼,然后别开脸,屏气凝神,强自镇定。   郑书颜扯着他的衣袖问道:“陆政哥哥去哪了?”   郑书敖被她扯得不耐烦,说道:“书颜,这是军营,你不该任性的跟来。”   郑书颜噘着嘴,低声道:“去年我偷听到爹爹和娘亲的谈话,说陆政哥哥受了重伤,我担心。”   郑书敖刚想说什么,又瞥见苏慕言一脸惊诧的表情,遂低声道:“书颜,你听错了,没有的事。”   “我不信,我明明听见爹爹说陆政哥哥几次遇险,是有人故意为之。”   “书颜!”郑书敖厉声打断她的话,“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关你禁闭!”   郑书颜被哥哥严厉的表情吓到了,呆呆的定在那里,随后注意到身边的苏慕言,才自知方才的举动失言了。   她松开郑书敖的衣袖,转身看着苏慕言,笑了笑说:“慕言,我们一起出去转转吧,这里怪闷的。”   苏慕言怔怔的点头,说:“好。”   “我陪你们去。”郑书敖适时地出声,苏慕言望向他,点了点头。 第7章 红楼韵事   阳城虽是边关大城,比起云都,自是云泥之别。但相较于周边几座城池,阳城还算富足。   城内百姓穿着也还算讲究,集市琳琅满目,热闹兴盛。若不是城外蛮人多次骚扰,阳城的百姓也能安居乐业,自在的同外贸易往来。   苏慕言和书颜同是带了纱帽,将水嫩的容颜尽遮了去。   尽管如此,她们所到之处,还是引来诸多路人驻步观望。   婀娜曼妙的身姿,迈着轻盈的步伐,举手投足间,皆是大户千金才有的气质。   郑书颜自是不理会旁人焦灼的目光,一路挑挑拣拣,新奇的把玩着边关各种有趣的物什,不时的低头同苏慕言交流几句。   对于琳琅满目的特色手工艺品,慕言也是好奇的,时常专注的驻步停留。   郑书敖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耐心的等待,也不催她,直到跑远的书颜回身,招呼他们,两人才慢慢跟上。   市街繁华处,莫过于烟花柳巷。一些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挥着手帕当街揽客。   郑书颜嫌弃的远离了几步,凑到慕言的耳边低语:“我就不明白了,很多世家子弟家里明明有冰清玉洁的妻妾,还贪得无厌的来这招惹些不干不净的风尘女子,当真糊涂。”   苏慕言点头,又偏头瞧了眼对面的烟柳之巷,忽听郑书颜转身对着身后的郑书敖叮嘱道:“哥哥,你可别学云都那些世家公子哥,来这种不干净的地方,若是耐不住,多收一些妾侍填房也是好的。”说完也不管郑书敖愈来愈黑的脸色,低笑着调皮的跑开。   苏慕言被书颜的调侃逗得兀自笑了,可是抬眸看见郑书敖沉郁的面色,终是尴尬的止了笑。   “我这妹妹愈发被纵容坏了。”   “书颜是玩笑话,你莫当真。”   “回去定要收拾她,诋毁自己的哥哥。”郑书敖咬牙恨声道。   苏慕言又忍不住笑了,清浅的笑容透过面纱,映入郑书敖的眼中,他一时晃了神,随后不自在的别开眼,轻声说:“我不会的。”   声音很轻,可还是传入苏慕言的耳中,她偏头看他一眼,终是没有明白他的那句话。   郑书颜刚走几步,就听见对面两个风尘女子交头接耳,含羞带笑的讨论着男人。   郑书颜厌恶的皱着眉头,本不予理会,可是对面女人口中的陆政还是若隐若无的飘进她的耳朵。   她惊愣着冲过去,抓住其中一个女人,沉声问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声音带着急切与不安,两个女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尖声道:“你有病啊,快放开我,你抓的我好痛。”   “陆政在哪里?”   “你放开我,陆公子去了锦娘那里,关我们什么事啊,你有种就去找锦娘。”说完指了指身后的妓院。   郑书颜闻言松开了她,转身跑向妓院。   两个**面面相觑,低语:“没想到陆公子竟然有了家室,我看这回锦娘还怎么傲。”   郑书敖本欲去拦书颜,没想到她跑的如此快,一转眼便冲进了红楼里。   苏慕言紧跟在郑书敖的身后,却被门口的老鸨不悦的拦了下来:“公子,我们这里有我们这里的规矩,只做男人的生意,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带着女人来,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郑书敖转身看了眼苏慕言,低声说:“慕言,你在外面等着,我马上出来。”   苏慕言点头,乖乖的远离门口。   郑书敖似乎不放心,又折回来交待:“好好照顾自己,有危险就喊我,我立刻下来。”   苏慕言再次点头,低语:“书敖哥哥,你快去吧,书颜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郑书敖看她一眼,终是一狠心进了红楼。   苏慕言独自站在红楼门外的角落里等,她默默地为郑书颜捏了把汗。   一个身着华丽的浪荡公子发现了她,几步过去,揽了她的腰往红楼里带。   苏慕言惊呼一声,用力反抗,不料男人的力气很大,凑近她的耳唇低语:“小娘子,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吧,此时此刻神仙老子也救不了你。”   苏慕言闻言瞪着他恨声道:“你快放了我,不要命了吗!”   “哈哈,美人,如若此刻放了你才是要了命。”   苏慕言闻言气急,但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就知和一个醉汉多说无益。于是她无比期望此刻老鸨能救她一救。   谁知老鸨看着她被那人拽进红楼竟无动于衷,甚至还投给她一个轻蔑的眼神。   苏慕言绝望的看一眼周围嬉笑怒骂的男男女女,刚要张嘴呼救,就被一只大手捂了去。   “小美人,省着力气待会儿叫。”男人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慕言一时惊怒,张嘴狠狠的咬上男人的手指。   “啊~**!”男人痛的撕心裂肺的吼。   苏慕言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飞快的跑上了楼,只余男人在后面破口大骂:“给老子把门堵起来,我看她往哪里跑!”   苏慕言吓得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的在楼上跑,边跑边试图找郑书敖。   突然一扇门打开,苏慕言来不及止步,便撞上开门探出来的婀娜身姿。   两人一齐跌进屋里,随后听见女子一声惊呼:“哎呦,怎么回事?”   苏慕言慌乱的从地上爬起,低声说着对不起,纱帽掉到地上,露出她漂亮的脸蛋,对面的女子看的呆了,竟忘了去责备。   苏慕言弯腰去捡纱帽,却与一道探究的目光撞到一起,她直起身,看着室内半截屏风后的男人,怔怔道:“陆政?”   “锦娘,你先出去。”   女子闻言,诧异的看了眼苏慕言,然后起身出门,门被轻轻地阖上。   苏慕言看向陆政,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政从软凳上起身,一步一步踱到她的面前,看着她,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来?”他的声音很轻,苏慕言却紧张的出了汗。   “书颜在找你。”   “是吗?”不在乎的语气,两人俱是沉默。   半晌她说:“我遇到了麻烦。”他看向她,等着她说下去。   “有人~有人为为难我。”她的声音很轻,遮遮掩掩,他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苏慕言,你记住,男人本来就是危险的。”   “那么你呢?”她看向他,声音带了些许委屈。   “我也不例外。”他的声音低沉,她忍不住后退一步。   她说:“我是不是打扰了你的好事?”   “你说呢?”   她不再言语,重新把纱帽戴上,“那好,抱歉,不打扰你了。”   说完转身就走,却被陆政一把拽了回来,“你在这里等着。”他沉着脸吩咐,越过她,大步走向门口。   门被用力的拉开,他还来不及迈出去,就被去而复返的锦娘拦住了:“公子,周章运来了。”   陆政蹙眉,看了眼锦娘,锦娘对着他眨了眨眼,随后瞧了眼身后发丝凌乱的苏慕言,娇笑着挽上陆政的胳膊。   陆政不耐的皱着眉头,刚欲发火,就听见锦娘低语:“公子,请相信锦娘。”   楼下的靡靡之音停了下来,一片肃静。   来此找乐的客人们全被遣散了去,只余下一众姑娘忍气吞声的躲在老鸨身后。   陆政下来时,就看到周章运佩剑而立,身后跟着十多个将士。   “哦?没想到一向倨傲的陆公子,竟然也好这烟柳之风?”周章运挑眉看向陆政身侧的锦娘,一脸玩味。   陆政没理他,不动声色的拂开锦娘,隔了些距离。   周章运踱步到锦娘的面前,认真的审视着锦娘,锦娘被看得不自在,低笑道:“公子如此看着奴家似乎不妥吧。”   老鸨适时地凑过来打圆场:“唉,周官爷,锦娘可是我们红楼最漂亮的姑娘,原也是清白人家的小姐,识书懂礼仪。后来家生变故,才来了咱们红楼。”   周章运闻言又打量了一番锦娘,笑道:“果然,陆政总是会选最好的。”   说着他用手捏住锦娘的下巴,抬高,戏谑道:“锦娘,不如你跟了我,他给你多少,我付双倍。”   锦娘震惊的瞪大眼睛,无措的望向陆政。   周章运轻笑,偏头看向陆政,挑衅道:“陆政,这女人我看上了。”   陆政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锦娘,淡笑道:“区区一个女人,我怎敢和周兄争?”   周章运听了,哈哈大笑:“锦娘,你看,最是无情薄幸郎,一句话便把你拱手让人了。”   锦娘微垂着眉眼,低喃:“能够伺候周公子也是锦娘的福气。”   “政哥哥?”这时郑书颜从人群中走出来。   看向陆政,漂亮的眸子里满是雾气,委屈而倔强的望向他:“你怎么可以来这里?”   陆政抬眸,越过书颜,看向了她身后的郑书敖,两人眼神交汇,不再言语。   这时楼上又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头戴纱帽的妙龄女子缓步走下来。   周章运身后的浪荡公子见状,指着苏慕言破口大骂:“你这婆娘自投罗网,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章运闻言,蹙了蹙眉头,对着副将使了使眼色,副将会意,招呼手下把那人制住了。   那人不明就里,惶恐的看向周章运,喊道:“周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快让他们放了我,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周章运不理他,看向缓步下楼的苏慕言,刚想说句什么,还来不及开口,就见苏慕言几步跑到那人面前,伸出白嫩的手臂,狠狠的甩了那人几个巴掌,直打得那人叫声连连,刚要脱口骂几句,就被身后的两个士兵封了嘴。   苏慕言气呼呼的瞪着那人,周章运靠近,低头问道:“他哪只手冒犯了你?”   苏慕言不言,他又问:“两只?”   苏慕言摇头:“左手。”   周章运点头,沉声道:“砍了!”   手下领命,拖着那人往外走,那人吓得一阵哀嚎:“周公子饶命!我是您的远方表亲,我母亲是您祖母的妹妹的外甥女!”   “那又怎样?”周章运似笑非笑,摆手,那人被径直拖了出去。   “苏慕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周章运蹙眉看向她。   苏慕言一脸不悦,低声道:“我没必要事事相告。”   周章运看了眼陆政和郑书敖,低声道:“苏慕言,你最好离陆政远点,否则太子殿下知道了,我不好交代。”   苏慕言闻言看了眼陆政和锦娘,刚才在楼下发生的事她都听到了,也知道了周章运当着陆政的面抢了锦娘,她颇为同情的看了眼锦娘,然后转身看向周章运,语气不善:“周章运,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周章运一愣,遂明白了她的误解,他无奈的叹气,也不解释,招呼了下人送苏慕言回营。 第8章 初遇   天气逐渐变暖,阳城的夏天比云都来的晚一些,也不似云都那般闷热,这里昼夜温差大,白天热一阵,晚上天凉却需要盖上薄被。   灵儿还在抱怨着阳城缺水的不便,苏慕言莞尔,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眉目平静,安于现状。   书颜时常会来找她,聊些女儿家的私话。苏慕言知道她喜欢陆政,每次提到陆政她的眼里都有掩饰不住的光彩,而转换到别的话题,她又有些心不在焉。   慕言从未点破她的秘密,她欣赏书颜的勇敢与执着,那份对待感情的热忱是她所渴望而没有的。   在阳城待了些许时日,苏慕言已经大致熟悉了阳城热闹的街道,闲暇无聊时,便带着灵儿外出走一走。   阳城的夏季也是绿树成荫,花团锦簇。   苏慕言最常去的是阳城外不远处风光秀丽的绵山,绵山上有大大小小寺庙若干,平时来这焚香祈愿的百姓很多,很是热闹。   只因最近几年屡遭蛮人骚扰,绵山才逐渐静了下来。   绵山树木高大茂密,山间流水淙淙,夏季凉爽,适合避暑。   之前苏慕言来此,身后总是跟了很多手握武器的侍卫。   为此她多次和苏权争辩过,苏权担心她的安危,苏慕言却说:“多年战争,也无人去叨扰绵山,可见绵山是一个福地,没有什么危险。况且蛮人对于佛教是尊崇膜拜的,蛮国君王曾下令士兵不得损了佛教寺庙的清净。女儿每次外出,都要劳烦一众侍卫的跟随,自是不自在。而他们带着兵刃去绵山,恐是对佛祖不敬。”   苏权认真的思索了片刻,终是同意了她的意见,准许她去绵山,侍卫护送到山脚下等候。   灵儿很是开怀,笑着在苏慕言身后蹦蹦跳跳:“小姐,咱们终是自由了。这山间的空气就是舒服,咱们以后要多来才是。”   苏慕言笑她:“就知道贪玩。”   “奴婢只是想念云都了,咱们云都处处青山绿水,比这干燥的阳城舒服多了。”   “唉,什么时候有回云都的军队呢?”   苏慕言笑笑,没有理会,继续沿着阶梯走,顺便欣赏山间很多从未见过的树木花草。   去寺庙焚了香,苏慕言去了后山一处温泉那里,这里泉水淙淙,水温适宜,四周被茂密的林木包围,几乎少有人来,很是清净。   “好凉快啊。”灵儿鞠了一把水,开心的笑道:“小姐,这里无人,咱们泡泡脚吧?”   苏慕言看她一眼,逗她:“看来回去还是要让娘亲把你交给教习嬷嬷好好管教管教。”   “别呀,小姐,奴婢也只是一时贪玩。”说着便脱了鞋袜伸进了水里。“好凉啊。”   苏慕言笑,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看着她玩乐。   突然,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苏慕言回头,便见一个身材颀长,相貌端正的年轻男子,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   灵儿吓得尖叫一声,忙提了鞋袜,慌乱的穿上。   “抱歉,姑娘,扰了你们的清净。”男子声线沉稳,灼灼的看向石阶上的苏慕言。   苏慕言起身,抿了唇,淡淡道:“既然公子来此纳凉,我们就先告退了。”说完给灵儿递了个眼色,便拾阶而上。   “姑娘来此上香?”   苏慕言点头,与男子错身而过。   灵儿忍不住偷偷的看了眼男子,男子唇角弯起,眼角眉梢带着笑意。   灵儿慌得回过头,小心脏砰砰的跳着,颊边升起两坨红云。   “小姐,刚才那公子很是俊朗呢。”   苏慕言不语,偏头看了她一眼,灵儿立刻狗腿道:“当然,比起咱们太子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苏慕言笑:“灵儿,回去定要让嬷嬷好好****你。”   “哎呀,小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苏慕言抿着唇笑,不理会灵儿的讨饶,径自上了山下的马车。   云都西宫,清净雅致的宫殿内,一个身披绫罗头戴金钗的女子,半倚在软榻上,锁眉凝思。   伴随着阵阵珠帘声响起,一身明黄的中年男子缓步进来。   宋玉婉仍旧一动不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秦晋走近她,坐于她的身侧,手握住她的。   宋玉婉突然用力的抽了手,秦晋落了空,也不生气,用力的揽了她,箍在怀里,粗粝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抬起,轻呵一声,道:“玉婉,你还要和朕闹到什么时候?”   宋玉婉氤氲的眼眸转向他,质问道:“你派人去杀阿政?”   秦晋怔住,继而语气严厉起来:“哪个该死的乱嚼舌根?”   宋玉婉苦笑:“从阿政离开云都,你就派人追杀他,若不是他命大,如今恐怕——是我无能,护不了自己的儿子。”说着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进了秦晋的掌心。   “你的阿政是只卧薪尝胆的狼,我若放过他,终有一天会死在他的手上。”   “那你也该死!钧天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阿政的?你抢了他的天下,还要处处置他于死地!他还是个孩子,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他还那么小,他本应锦衣玉食,他的父皇宠着他,舍不得他受一丝委屈,只要他想要,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会捧到他面前。而你呢?辜负了钧天对你的信任,背叛了陆家,你该死!”宋玉婉恨恨的瞪向秦晋。   秦晋承受不住她这样满是恨意的眼神,他用力的捏着她下巴,唇狠狠的贴上她的,用力的碾压,然后离开,冷笑道:“宋玉婉,你明明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刻到骨子里的喜欢。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然后准备让父亲去你家提亲。可是你们呢?陆钧天明明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他也答应我会帮我促成这段姻缘。可是后来,你们不知何时暗度陈仓,你突然成了太子妃,我当时恨死了你们,却还要隐忍着去讨好他,因为他是太子,未来的国君,所以我什么都不能和他争!他把表妹嫁给我,能够娶了郡主我还要感恩戴德,呵!你可知,我从来不稀罕什么郡主,哪怕是公主,与我又如何?我要的不过是一个自己中意的妻子罢了。”   宋玉婉摇头:“秦晋,我只当你是哥哥,我和钧天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如若他不是天之骄子,你也爱么?”   “秦晋,如若你你再伤害阿政,我就绝食而亡,好和他们父子地下团聚。”   “呵,宋玉婉,我这辈子算是栽你手里了。你到底有没有心?我是怎么对你的,你有没有心?”   “秦晋,你放过阿政。”宋玉婉仰头看着他,美眸里全是担忧与乞求。   许久后,她说:“你放了阿政,我便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   秦晋认真的审视着宋玉婉,她的眼眸里有决绝的光芒,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白皙的脸庞,突然笑了:“好,我信你,我留着他的命。”   阳城外,校场操兵练马,周章运眯眼望着场内的陆政,身边的侍从全都屏气凝神。   片刻功夫后,有人小声的问:“大人,还查吗?”   “查!”   “是!” 第9章 再遇   苏慕言没想到会再次遇到那个陌生的男子,此时,她正和书颜一起,坐在茶楼的包间里听曲。   所谓的包间,也就是一帘布幔,将一方小天地遮挡了起来。   突然外间热闹的谈笑声由远及近,书颜忍不住掀了帷幔望过去,恰逢对面正中的翩翩公子抬头,与坐在帷幔内苏慕言的目光不期而遇。   男子友善的笑对着她们,郑书颜礼貌的回以微笑。   “在下金成墨,又和姑娘巧遇了。”男子温润的笑着。   “你们认识?”书颜惊讶的看向苏慕言。   “一面之缘。”   “那也是缘分,金公子哪里人士?”说着招呼金成墨入座。   “我家离阳城有几公里,两位姑娘呢?”   “我们,嗯,我们是阳城人。”   “看着倒不像,两位姑娘如此水灵,像是南方人”金成墨笑道。   “哦?你去过南方?”书颜好奇道。   “我自小游历,也算到过许多地方。”   “如此真好,我们女儿家出门不方便,哪都不能去。”   “其实不然,我家的女子就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她们是自由的,同男子一样。”金成墨一脸笑意的望向沉默不语的苏慕言。   “真的吗?做你家的女子真是幸运。”书颜笑道。   “冒昧的问一句,这位姑娘可有婚配?”金成墨灼灼的看向苏慕言。   苏慕言刚要说话,就被郑书颜笑答了去:“哈哈,金公子真是开放,竟直接过问女儿家的婚事这样好吗?不过慕言已经有了未婚夫,而且她的未婚夫是人中龙凤,你们这些多情公子怕是比不了的。”   “哦?姑娘叫慕言?”   “是,苏慕言。”苏慕言淡淡的答。   金成墨笑了:“不过像苏姑娘这样的女子,确实当配世间最好的男子。”   苏慕言礼貌的笑笑,别过脸,托着腮细细的听外面的唱曲,郑书颜笑笑,也静下来听曲。   金成墨看着苏幕言漂亮的侧颜发呆,一时忘了帘外的曲声歌调。   曲终人散,金成墨一路相送,苏慕言微蹙了眉头,驻步不前。   “怎么了苏姑娘?”   “金公子不必再送了,请回吧。”看着苏慕言拒人千里的态度,金成墨一时尴尬的停了步子。   “好吧,两位姑娘后会有期。”   “再见,金公子!”郑书颜礼貌的笑笑。   待金成墨走远了,郑书颜不解的问:“慕言,你对金公子有成见?”   “阳城处于三国交界,鱼龙混杂,谨慎点好。”   “呵呵,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思虑很多。不过我看金公子温文尔雅,断不像匪人贼子。”   苏慕言莞尔一笑:“希望如此。”   盛夏星夜,夜幕低垂。   郑书颜小心翼翼的靠近湖边静立吹箫的男子,她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侧颜喃喃的唤了声:“陆政哥哥。”男子恍若未闻,箫声不断,悠扬绵长。   书颜听了会,笑笑,低声道:“陆政哥哥,是不是所有的男子都喜欢像苏慕言那样漂亮文静的女孩子呢?”   “每次宫宴,不论一众小姐如何争奇斗艳,太子殿下的目光永远会落在慕言身上。就连我哥哥那个不苟言笑的人,对慕言也是特别的。”   她说着看了眼不受干扰的陆政,垂头笑了笑,继续道:“今天我们在茶楼认识了一个英俊的公子,他的眼神一直定在慕言的身上,还冒昧的询问她是否婚配——”   箫声戛然而止,书颜抬头,对上陆政沉静的眼神,一时晃了神。   “书颜,你真的好吵。”说完,收了箫转身而去,留下郑书颜一人怔怔的立于湖边。   苏权的身体已经大好,全军上下自然开心。苏慕言也不例外,给云都的娘亲去了信报平安。   阳城外蛮人几次寻隙,都被陆政率军平定了。陆政小小年纪屡立战功,军中老将皆看在眼里,纷纷奏请皇上予以嘉奖,再加上朝中几位老臣相帮,皇上便也顺了众大臣的意,封陆政为将军。   苏权宣他商讨要事,陆政虽然话少,但句句要害,苏权心中一沉,看向陆政的目光变得复杂。   陆政也不在意,依旧沉静稳重的应对。苏权笑笑:“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不服老不行啊。”   旁边几位少将闻言皆奉承几句,苏权摇头,淡淡的看向陆政,陆政似乎不为所动,依旧盯着军事图,认真专注。   会议结束,众将领鱼贯而出。苏权本想留下陆政说话,不料周章运暗使了眼色,与苏权有私密话要说。   陆政出了军帐,没理会郑书敖的欲言又止,径自离开。   苏慕言坐在离军营不远的小湖边,托着腮发呆,灵儿蹲在她身边无聊的抛着石子。陆政走近,灵儿回身,慌乱的行了礼:“陆将军。”   陆政长身玉立,低声道:“我与你家小姐有话要说。”   灵儿一时愣住,为难的看向苏慕言,苏慕言闻言,偏头看了眼身后的陆政,见他的面容甚是严肃,便对着灵儿点了点头。   灵儿识趣的走远,陆政立在苏慕言的身边,也没看她,目光落在平静的湖面,低声道:“你最近认识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苏慕言被他直白的问话弄得无所适从,她不悦的蹙起眉头,淡淡道:“没有。”陆政偏头看她,苏慕言躲过他的视线沉默。   “最好没有,你该知道,远离那些陌生的男人,他们大多是危险的。”   “你也是么?”苏慕言不悦的反驳,她觉得他似乎管的宽了,本来她也没想和别人过多来往,可是被他如此质问,她的心情也不好。   她想起了红楼的锦娘,她最初还同情过他,被周章运抢了女人,可是看他似乎也无所谓。   她后来也见过几次锦娘,周章运揽着锦娘和她相遇,总不忘调侃她几句。   她也总是不甘示弱的回击,可是看到锦娘温顺的依在周章运的怀里,她的心里多少是别扭的。   陆政没有因为她的挑衅变了脸色,他突然伸手,越过她的头顶,捏掉了粘在她头发上的丁点飘絮。   苏慕言下意识的躲了下,直到他的手离开,她的脸不自然的红了下。   陆政看着她小心谨慎的动作,勾唇笑了笑,“苏慕言,你大概把对所有人的警觉都用在了我身上。”   “我没有。”她小声的反驳。   “那个人叫什么?”他突然问道。   “金成墨。”她下意识的答。   他又笑了笑,“看来你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信任。”苏慕言抬头看他,刚想反驳,却见他英挺的五官突然变得严肃。   “姓金?”   她点头,陆政的眼睛危险的眯起,似乎在思索什么。   他说:“苏慕言,离他远一点。”她闻言,怔怔的点头。   郑书颜最近频频外出,郑书敖突然不安起来,他去找陆政,把书颜最近的状态告诉了陆政,陆政并没有惊讶,只是淡淡的说:“我知道,已经在她的身边埋了眼线。”   书敖惊讶的看向陆政,陆政不慌不忙的解释:“她最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姓金。”   ‘金’字说得很重,郑书敖不可置信的看他一眼,沉声问:“陆政,你拿书颜做诱饵?”   陆政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你放心,书颜不会有事。那人心思缜密,我的人还无法探清他的虚实,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定会护书颜安全。”   郑书敖神色复杂的看向他,“陆政,你该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妹妹。”   “书敖,你也该知道,阳城百姓的安危也是我们的责任!”   郑书敖一怔,不语,沉默着,半晌吐出一句:“好,陆政,这次我信你。”   阳城外,郑书颜跟在金成墨的身后,漫步在绵山郁郁葱葱的山林中,一点一点将自己少女的心事吐露给面前这个她认为已经无比熟识的人听。   金成墨回身笑笑:“书颜,大概你的陆政哥哥是个不懂风情的乏味之人吧。”   郑书颜嘟着嘴,不满的反驳:“才不是呢,他的心里大概是想着先立业,再成家吧。”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想法?”   “也不见得,苏姑娘的未婚夫不是也先早早的订了亲?”   “呵呵,他啊,天之骄子,自出生之日起便业已立,不能比。”   “哦?想不到苏姑娘倒是如此有福气的人。”金成墨笑笑,继而问:“你最近总是往外跑,为何不和苏姑娘一起?”   郑书颜不满的笑笑:“金成墨,你是想见佳人了吧,居然拉着我套话,哼!”   金成墨哈哈大笑:“唉,书颜,你就别取笑我了,既然苏姑娘订了亲,我是断不会作他想的。”   “哼,你想也没用,你是斗不过那人的。”   金成墨一时沉了声,郑书颜没有察觉,依然故我的说着话,两人一路,焚了香,祈了愿。然后一路下山,在阳城门外告别。   郑书颜转身,金成墨突然叫住她,她回头,金成墨说:“书颜,过几天天香楼举行盛宴,请了西域的舞姬前来助兴,我安排了位置,你要来看么?”   “西域的舞姬?是那种露着肚子跳舞的美女么?”郑书颜两眼放光。   “是的。”金成墨笑笑。   “唔,我自然要来,以前只是听说过,还没有亲眼见过。金成墨,谢谢你啊,你真好。”   “举手之劳,那个,书颜,你也可以邀苏姑娘来看看,我没别的想法,只是这难得一见歌舞之悦,想让她也见见。”金成墨小心的看向郑书颜。   郑书颜笑笑:“那是自然,阳城的生活怪无趣的,我定会带慕言一起来欣赏。”   “你不要告诉苏姑娘是我安排的,我怕她多想。”   郑书颜想起前几日苏慕言对金成墨的警戒,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说完再次道谢,然后开心的离去。   金成墨一直看着郑书颜的背影,消失在城门内,方才收回目光,嘴角弯起愉悦的弧度。 第10章 阴谋   天香楼一年一度的周年庆,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二楼位置极佳的厢房内,坐着两个妙龄的姑娘,身边各陪侍着一个面容清秀的丫鬟。   “小姐,今天当真有西域舞姬来么?”丫鬟时不时张望着。   “那当然,你就等着看好戏吧。”郑书颜得意的笑笑。   苏慕言闻言,也好奇的掀起窗子外的珠帘,美眸流转,仔细的瞧着。   片刻功夫,楼下传来阵阵欢呼喧闹声,人声鼎沸中,一群婀娜身姿碧眼金发的异域女郎出来了。   她们蒙着轻薄的面纱,头戴珠玉,身穿彩色绫罗,露出雪白细软的腰肢,翩翩起舞。   舞姿妖娆蛊惑,充斥着性感的异域风情,引得台下阵阵高亢的叫好声。   楼上雅致的标间内,几个女孩凭窗而立,观望着台上,甚是专注。   门轻响,一身华服的贵公子推门进来。屋内的女孩皆未察觉,男子轻咳一声,苏慕言终是回了头,满眼疑惑:“怎么是你?”   郑书颜闻讯也回了头,笑道:“金成墨,你果然没有骗我。”   金成墨走近她们,在桌前坐下,笑道:“金某几时骗过姑娘?”   郑书颜笑着拉了苏慕言入座,解释道:“慕言,这间包厢是金公子让给我们的。”   苏慕言闻言,诧异的看了眼金成墨,金成墨笑道:“天香楼的楼主是在下的远房亲戚,举手之劳。”   苏慕言垂眸,柔声说了句:“谢谢。”   一会儿有小二送来吃的,郑书颜好奇的围着桌上的坛子问道:“这是什么?”   金成墨道:“野菌子汤,有养身美颜之功效。”   “真的么?我尝尝。”说着吩咐丫鬟们盛了一碗。   “真鲜,好喝,你们也尝尝。”说着招呼丫鬟又多盛了几碗。   苏慕言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抬头正对上金成墨含笑宠溺的目光,她顿觉得不好意思,低声再次道了谢。   再看灵儿一口气喝了一大碗,意犹未尽,苏慕言无奈的笑笑,转而又同郑书颜她们倚着窗看楼下的表演。   楼下的喧闹声吵得苏慕言一阵头晕,她回头,看见金成墨仍坐在桌旁,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礼貌的笑笑,却觉得头越来越晕,转瞬身体便瘫软的滑了下去……   苏慕言是在一阵颠簸中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正对上书颜迷蒙的双眼。   “怎么回事?”她们动了动手脚,发现手被一条软鞭束缚住了。   入眼处是一辆马车内部,装饰倒是奢华,她们靠在软枕上,并不觉得难受。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有人掀了软帘进来。两人一见来人,立时瞪大了眼睛,恼怒道:“金成墨,你要干什么?”   金成墨笑笑,坐进去,道:“书颜不是说羡慕我家女子的生活么?金某这就带两位姑娘去金府做客。”   “哼,金成墨,这就是你对待客人的礼数么?”书颜不满的瞪着他。   “金府路途遥远,我怕两位姑娘路上反悔,误了金某的一番热情。”   “你是蛮人?”苏慕言冷静的问。   “苏姑娘,果然慧眼。”   郑书颜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金成墨,纵使我们两国不睦,你抓我们这些女眷算不得英雄所为!”   “书颜,我也不想如此,你可知道你的陆政哥哥最近给了我不少麻烦!我也是好奇,他既然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何不对你说明,反而让你蒙在鼓里涉险呢?嗯?”金成墨眼神凌厉,勾唇反问道。   郑书颜呆若木鸡,她怔怔的看向金成墨,在他的眼里,她看出了轻蔑与嘲讽,甚至还夹杂着同情与怜悯。   “书颜,别听他的,陆政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苏慕言低声宽慰着郑书颜,看向金成墨却是含了警告。   “呵呵,慕言,你真是让我越来越感兴趣了。等回了蛮国,我便让皇兄赐婚,让你做本王的妃,如何?”   “你休想,金成墨,慕言岂是你想娶就娶的?”书颜厉声道。   “哦?蛮国的皇是本王一母同胞的皇兄,本王的身份配苏慕言还委屈了她不成?纵使秦豫,如今也只是个太子,他还能一时当了皇不成?”   书颜还想反驳,被苏慕言制止了,她用眼神安抚了郑书颜,然后看向金成墨,淡淡道:“王爷既然知晓了我的身份,当立时放了我们才是,如若因为我而令两国生了嫌隙,兵戎相见,却不值得。况且我知蛮国美女无数,像您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自然引得万千德才兼备的丽人倾心相随。”   “哦?”金成墨勾唇一笑,抬手挑起苏慕言精致的下巴,看着她漂亮的眸子道:“没错,蛮国美女万千,本王想要多少有多少,但是能够要了贵国的太子妃,本王自是心动期冀,至于两国,不是战事一直未断么?”   说完收了手,又看向一旁的郑书颜,叹道:“书颜,你我朋友一场,本王就帮你试试,你在陆政心中的地位,也好让你早日死心!”   “你错了,金成墨,我知道政哥哥一直未把我放在心里,一直是我一厢情愿。那又怎样,喜欢他是我的事,我愿意为他付出,哪怕是我的生命!”   “啧啧,真是个傻丫头。”   突然,远处传来强有力的马蹄声,金成墨挑眉,勾唇:“书颜,他来了。”说完深深的看了苏慕言一眼,转身跳下了马车。   侍从牵来一匹宝马,金成墨翻身上马,勒住马头,缓慢的踱向来人。   陆政骑着马与金成墨隔了十多米对峙,金成墨看着对面整齐划一的骑兵大笑道:“陆少将果然英勇,带着十数人也敢追我蛮国百余勇士。”   “呵,小王爷的胆量也非常人能比,竟然能在我军眼皮底下,潜入阳城探听虚实,委实厉害。”   “陆少将防范严谨,本王也只是空走一回罢了。”   “哦?若只是空走,那您后面马车里又是什么?”   金成墨笑笑,朗声道:“陆少将明知故问,在阳城游历时,本王看上了贵国的一位姑娘,想娶她当王妃,也不算委屈了她!”   陆政面色严肃,沉声道:“放了她们!”   “陆政,你确定你这十数精兵能战胜本王的百余勇士?当然,本王很欣赏你,你若觉得为难,本王可以做出让步,人你可以带走一个,另一个本王带走,你放心,本王的王妃,在蛮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委屈不了她。”   “两个我都要!”陆政一字一顿的说。   “呵,你可知道前面几公里处便是我蛮国的数十万大军?你想清楚了,郑书颜对你可是掏心掏肺,你若选了她,皆大欢喜。至于苏慕言,你不说,没人知道她跟本王回了蛮国,况且你就不恨秦豫么?他霸占了本应属于你的一切,你难道不希望看到他失了太子妃而备受打击么?”   陆政沉默,面无表情的望向他身后的华丽马车。   金成墨了然的笑笑,抬手示意,一会儿侍从带着苏慕言和郑书颜从马车上下来,她们的嘴巴里塞着东西,手被束在身后,就那么亦步亦趋的走向陆政。   书颜眼含泪水的望着陆政,想唤一声政哥哥,却开不了口。   苏慕言的脸微红,发丝凌乱,她抬眸与陆政的眼神交汇,陆政面色平静的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虽然心已乱,面上却故作镇静。   “陆少将选好了么?”金成墨戏谑的看向他,陆政收回目光,与金成墨对峙。   金成墨一声轻笑,命人撤了她们口里的异物,书颜呜咽一声:“政哥哥~”   “好,我带书颜回去。”   陆政的声音很轻,带着无力感,他避开她们的目光,看着金成墨镇定的说:“郑书颜给我。”   “哈哈,陆将军果然爽快,书颜,你要好好感谢本王啊。”说着命人解了她们的束缚。   郑书颜得到自由,对着金成墨恨恨的咬牙,然后不顾一切的奔向了陆政。   苏慕言沉默的盯着脚尖,这样的结局她早已料到,只是觉得金成墨甚是无聊,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突然身子一紧,金成墨弯腰勾着她坐到了马背上,箍着她的腰身握住了缰绳,调转马头,对着身后的陆政扬了扬鞭,“再见了,朋友!”说完策马而去。   “政哥哥~”书颜望着马背上的人,紧张的唤道。   陆政低头看了眼下面的女孩,吩咐身后的两人:“送郑小姐回阳城!”   “是!”   “政哥哥,你呢?”书颜焦急的看向他,陆政没再言语,夹紧马腹,向前追去。   “郑小姐请回吧。”   “政哥哥他~”   “小姐放心,我军大批部队已在追来的路上。”   “不行,我不放心,我要去看看。”   “小姐不可!”   “我要去,你们谁也别拦我!”   金成墨策马驰骋,时不时看向怀里不停挣扎的小女人,突然收紧了手臂,附在她耳边低语:“不要白费力气了,慕言,你该知道,你和秦豫再也没了可能。”   苏慕言闻言,突然凶狠的瞪向他,恨恨道:“豫哥哥会杀了你。”   “哦?看他本事,能威胁到本王生命的人也要有点能耐。”   “金成墨,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喜欢你,可以吗?”他逗着她。   “无耻!”   他突然放声大笑:“苏慕言,本王倒是很期待与你这样生活的样子呢。”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强烈的打斗声,金成墨蹙眉,勒了马绳,询问道:“怎么回事?”   “回王爷,那个叫陆政的人追了来。”   金成墨看向怀里呆怔的苏慕言,冷笑道:“不识好歹。”   陆政身后的十数精兵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跟了他两年,屡立战功。   但金成墨带的勇士也不是吃素的,双方缠斗了几回,干掉了蛮国二十多个勇士。   金成墨一时气恼,丢下苏慕言,策马前去迎战。   双方人马在林子里激烈的交锋,苏慕言被两个侍卫看管着,带到一边,眼睛紧张的盯着陆政。   陆政常年在马背上,练就了一身好的武艺和骑术,几个回合便甩开围困住他的几个武士,策马奔向苏慕言,俯身一勾,揽住女孩纤细的腰身,利落的起身,带到马背上。   然后挥剑劈开人群,纵马离去。金成墨自是不甘心,率众人策马围困。   骏马跑出不远,便被一条不知深浅的江流拦住了去路。   苏慕言回头紧张的看向陆政,陆政回身望一眼渐渐逼近的敌人,低头附在苏慕言的耳边,耳语:“会水吗?”   苏慕言沮丧的摇头,一双水眸望着他,陆政轻笑,揽着她,突然纵身一跃,跳进了水里。   苏慕言努力的尝试憋气,然而坚持了不久,就感到一阵窒息。   陆政及时的把她推出水面,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再次沉入水中,这时岸边传来嗖嗖的声音,十多只箭齐齐的射入水中。   陆政揽着苏慕言左躲右闪,仍有一只箭擦着苏慕言的大腿,划出一道深深地伤口。   就在苏慕言疼的启唇**时,陆政箍着她,唇贴上她的,苏慕言憋闷的难受,痛苦的皱着眉头。   陆政常年游泳,水性好,他竭尽全力,终于拖着苏慕言爬上了岸。   苏慕言呛了水,剧烈的咳嗽,伤口流着血,她苍白的小脸还来不及说什么便晕了过去。   “谁让你们放箭的!”对岸的金成墨转身对着身后的众人一声暴喝!   “王爷,还追不追?”   “滚!!!” 第11章 受伤情动   苏慕言醒来时天已暗黑,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因为身体的疼痛而皱起了眉头。   她侧头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简陋的木屋,一张床,一张桌几,两个凳子,陈列简单,却很干净。   桌子上燃着一盏煤油灯,陆政正赤着上身,坐在桌旁,沉静的望着她。   “这是哪里?”   “饿了吗?你发烧了,喝点粥再睡。”陆政起身盛了粥,端到她面前。   “我吃不下。”她轻轻地摇头,浑身酸痛,嘴唇干涸的难受。   “少吃点。”说着他舀了一小勺,小心翼翼的送到她嘴边,苏慕言不好意思,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却浑身使不上力。   “躺着,别动。”他的脸色变得严肃,勺子贴到她的嘴边,苏慕言只得张了嘴,一点一点的抿着。   他坐在她的身边,**着上身,居高临下看着她,他的脸是健康的小麦色,脖子以下却是偏白,健硕。   她仰望着他的眉眼,瞬间失了神。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窘态,依然面不改色的喂着她。   很快一碗粥见了底,他收了碗,帮她掖了掖被角,低语:“睡吧。”   “我想~”她抓着被角嗫嚅了半天,终是没有说出来。   他转身要走,她突然拉住他的手臂,楚楚可怜道:“我想~”又是欲言又止,她的脸红红的,一半是因为发热,一半是因为羞赧。   他似乎明了了她的心思,掀开被子,弯腰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她。   苏慕言一声惊呼环住了他的脖子。他弯腰帮她穿了鞋,然后抱着她走出了屋子。   他把她放在院子的一角,背过身,苏慕言拽拽他的手臂,低语:“有没有~”   “没有,就在这里解决。”陆政的声音清冷。   苏慕言看着他的背影,叹息道:“陆政,你可不可以走远一点。”   陆政回头,看了她一眼,苏慕言窘迫的低下了头。陆政也没为难她,转身走远了几步,漆黑的院子里能够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苏慕言大腿受着伤,她努力的尝试着蹲下,却怎么也蹲不下去,疼的额头冒出了汗水。突然,陆政走近,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要不站着?”   说完,转身走远。   重新躺在床上,苏慕言的脸还是烫的,她努力的闭着眼睛,忽略着刚才的尴尬。   她本想装乌龟,缩在壳里什么都不去想。可是想到身上被换下的干爽内衣,和大腿上被包扎好的伤口,内心便一阵燥热,她也不能去问陆政,这里只有他们两个,问了等于明知故问,徒生尴尬。   然而她知道这里只有一床被褥,是陆政前两年留下的。她若用了,陆政怎么办,虽说夏季,但北方夏季的夜里还是很凉的。   苏慕言内心纠结了太久,就在她终于鼓足勇气睁开眼睛想要说什么时,陆政突然站起身,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生些火。”   看着他径直出了屋子,苏慕言悄悄地舒了口气,伤口虽然包扎的很好,可是她还是觉得很痛。   她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吃过什么苦,受些皮肉之苦,便有些吃不消。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想到父亲受的重伤,挨过的痛楚,她就心疼的掉眼泪。   此刻在陌生的地方,她特别想念娘亲,想念秦豫,他们给她的永远是温暖与庇护,她体会不到战争的苦难,体会不到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也体会不到平民百姓生活的艰辛。   她是幸运的,还好上天对她不薄,总是把最好的送到她身边,比如她的父母,比如她的豫哥哥。   苏慕言做了梦,梦见云都一片火海,父母及弟弟均没了踪影,她去找秦豫,却被侍卫拦在城门外。   她在绝望中惊醒,一身冷汗。她捂着怦怦跳的胸口,睁开眼睛,微弱的灯光下,不见人影。   她挣扎着坐起身,透过窗户望向外面,院子静悄悄的,被一簇火堆照的微亮,而陆政身上套了白天的衣衫,头埋在双膝上,疲惫的休息。   苏慕言终是不忍心,轻声的唤着‘陆政’,陆政被她的一声轻唤惊醒,大步走近室内。   “怎么了?”他的脸色不太好,嘴唇有些青紫。   苏慕言垂着头,低语:“被子分你一半。”声音轻轻地,像是呢喃。   陆政挑眉看着她,苏慕言又说:“你进来睡,被子分你一半。”   陆政一声轻笑,转身欲走,却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扯住了衣衫。   苏慕言抬眸看着他,认真的说:“陆政,外面天凉,你进来睡。这床还算宽大,我们~我们~我睡里面,只用一小点地方就够,可以吗?”   陆政看着她,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扯开了她温热的小手,然后侧身躺在了床沿边,苏慕言及时缩进了床铺里面,两人中间隔着两条手臂的距离。   苏慕言悄悄地把被子往陆政的身上盖去,不小心碰触到了他冰凉的身体,手被他突然握住了。   “陆政~”   “睡吧,我累了。”他松开了她,背过身,不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苏慕言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望着他宽厚的背发呆,她想问他手臂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又怕唐突了,惹他不快。   她听到了他低低的咳嗽,她担心的探身望过去,他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似乎做了不好的梦。   他在呓语,喃喃道:“言言,过来。”   她一时心惊,讶异的看向他,她以为他唤的是“书颜”,她了然的笑笑,轻嘲他一句:“闷骚。”   她又听他唤了句:“父皇~”声音嘶哑,表情痛苦。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断断续续的从旁人那里了解了他的身世,对于他的处境,她是同情与内疚的。   她知道她的豫哥哥的一切本应是他的,是他们抢了属于他的一切。她心疼他,可是却不忍心指责她的豫哥哥,在她的心里,秦豫就像是她的太阳神,从小呵护着她长大,她舍不得伤害他。   苏慕言叹气,俯身帮陆政掖了掖被子,突然一道大力把她箍在了陆政滚烫的胸膛上,他浓重的呼吸喷在她细嫩的脖颈处,一阵麻痒。   苏慕言惊得大呼一声,奋力挣扎:“陆政,放开我!”   陆政神志不清,手上用了力,唇凑上她的,温热的触觉,还来不及品尝,就听怀里的小女人一声低泣:“陆政,我不是书颜,我是苏慕言,你放开我,我是豫哥哥的太子妃。”   陆政瞬间睁开了眼睛,沉默的望着怀里哽咽的小女人,几秒后终是松开了她。   苏慕言获得自由,立刻缩在了床里边,陆政说了句“不要吵我”便翻身继续睡过去。   苏慕言还在因为刚才的惊吓瑟瑟发抖,她防备的望着他,直到确定他再次睡熟了,才轻轻地吁了口气,慢慢的躺了下来。   她面向里背过身躺着,似乎还是不放心,又悄悄的回头看了他几眼,确认他真的睡熟了才逐渐放松,慢慢的睡了。   苏慕言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偏头看向身侧的陆政,他还在睡,面颊红润,呼吸浓重。   她轻轻地唤他:“陆政?”   几声轻唤,他没有任何反应,她抬手去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她吓了一跳,缩回了手。   她不敢耽搁,赶紧拖着伤腿下了床,伤口已然不似之前的疼了,她艰难的接了点凉水,拿过自己已经干了的外衫,浸了水,敷在陆政的额头上,陆政呢喃了一句,没有醒来。   苏慕言回忆起以前生病时,嬷嬷是如何照顾自己的。   她小心翼翼的帮陆政解开衣衫,然后用凉水帮他擦拭了擦拭身体,陆政一直喊冷,她焦急的安慰他:“陆政,忍一忍。”   换了几盆水,陆政终于觉得舒服了些,翻个身,继续睡。   傍晚时,陆政醒来,苏慕言正坐在床沿守着他。她的脸颊被烟灰熏得脏兮兮的,头发也是凌乱不堪的。   他张了张嘴,低语:“你怎么了?”   苏慕言笑着用袖子擦了擦小脸,说:“我煮了粥,好像糊了点。”说完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陆政一时怔住,随后轻笑一声,说:“我饿了。”   苏慕言闻言开心的笑道:“我去给你盛。”   粥端来时,陆政已经坐起了身,他从苏慕言手里接过碗,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去洗洗脸。”   苏慕言一愣,摸了摸自己的小脸,羞赧的答一声:“知道了。”转身出了屋子。   待她清洗完毕回房后,便看到放在床沿的空碗。   “你吃完了?”   “嗯。”   “可是糊了。”   “我不挑食。”   苏慕言默默地收拾了碗,重新坐回床沿,陆政揉了揉额头,低语:“我帮你换药。”   “不用,我自己来。”苏慕言紧张的说。   “你懂?”   苏慕言愣住,陆政翻身下床,起得有点急,头还有些晕。   “你当心。”苏慕言伸手去扶他,陆政摆手,没事。   陆政把药草碾成末儿,然后示意苏慕言把裤腿挽高。苏慕言脸颊通红,倔强的望着陆政:“不用了,不用了,也不疼了。”   陆政看她一眼,伸手扯下一条布蒙住了眼睛:“苏慕言,这样可以了吧。”   他的手尽量避开碰触她的大腿,但是偶尔指甲刮到,她还是一阵颤栗。   绷带绑好,他掀了眼前的带子,她垂着头,思索了很久,问出一句:“陆政,那天我的衣服~”   陆政一声轻笑,戏谑道:“苏慕言,那天你浑身湿透了,还发着烧,这里只有我和你,如若你是我,该怎么做?”苏慕言被问得面红耳赤,眼眶微红。   看着她因为觉得委屈而红了的鼻头,他的心一阵烦躁:“苏慕言,你放心,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苏慕言闻言,紧张的看过来,劝道:“陆政,你休息休息,我去帮你熬药。”   在陆政的指点下,苏慕言终于成功的煎出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药草?”   “这是我私人养伤的地方,没人知道。”   “你会经常受伤吗?”苏慕言诧异的问。   陆政看她一眼,平静的说:“有人想让我死,会用各种办法,有时食物里放毒,有时暗算。留在军营养伤,恐怕早丢了性命。”   苏慕言震惊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呵,几次从鬼门关回来,我发誓,如若老天不让我亡,我必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陆政~”   “怕了?”   “对不起,陆政。”苏慕言心疼内疚的看着他。   “你爱他吗?”陆政突然认真的问。   苏慕言不说话,避开了他冷冷的眼神,他低笑一声:“苏慕言,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回阳城。”   半晌传来她一声低应:“好。” 第12章 受伤2   当夜,陆政又发起了高烧,他蜷着身子一直发抖,眉头紧锁着,表情痛苦而难耐,嘴里时而呓语两句。   苏慕言睡眠浅,半夜醒了便守着陆政不敢睡去。   晚上天凉,苏慕言烧了温水,帮陆政擦拭身体,她细细的端详着陆政好看的眉眼,面色潮红的他,眼角竟不知不觉的挂了泪。   苏慕言轻轻地帮他擦去,摇了摇他的手臂,低唤:“陆政,醒醒。”   陆政睁开了眼睛,视线逐渐清明,待看清面前一脸担忧的苏慕言时,终是收起了脆弱,伪装成坚强。   “你做梦了。”苏慕言握着帕子的手放在陆政的额头上,仔细的擦拭。   陆政躺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动作,此时的苏慕言仿佛逆光女神,从天而降,守在他的身边。   陆政的手用力的抓紧薄被,别开眼,不再看她。   “好些了么?”她轻声软语的问。   “不好。”他冷清的答。   她一时哽住,无言以对。   他看她一眼,低语:“苏慕言,你离我远一点。”眼神冷冷的,充满了警告。   苏慕言怔住,茫然的看着他,放在他额头的手定在了那里。心里满是委屈,她从未伺候过人,这样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却换来他的一句警告。   “陆政,对不起。”   “你为什么说对不起?”他的眼睛满是情绪。   “为我的父亲,为秦豫,我都应该和你说对不起,陆政,真的对不起,你们的世界我不懂,可是他们是我的至亲,我在乎他们,所以替他们向你道歉。”苏慕言满腹内疚,眼睛又起了水雾。   “你都知道了?”   她不言,陆政一声冷笑:“苏慕言,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烟消云散。你当知道我身后背负的是什么!”   “陆政,你可不可以原谅他们?事情已经发生,你可不可以放下了?”苏慕言低低的哀求。   陆政眉峰凝聚,认真的看向她,苏慕言被看得不自在,别开了眼,低语:“陆政,你一个人斗不过他们的,我也不想看到你为此丢了性命。”   陆政突然笑了,眉眼戏谑的看着她,问道:“苏慕言,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   苏慕言茫然的看向他,他又一声低笑:“我若一个人,能在秦氏父子的眼皮底下活到现在么?”   “陆——陆政,你你什么意思?”苏慕言震惊的看向一脸笑意的陆政。   陆政看着惊恐与慌乱的苏慕言,突然觉得开心极了,他坐起身,突然收了笑,认真的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苏慕言的脑袋轰得一声响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政,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怕怕我和他说吗?”   “苏慕言,我在和自己赌一把。”他看着她,眼神突然变得温柔。   苏慕言被他的目光弄得慌了神,她伸手去扯陆政的衣袖,低低的劝道:“陆政,不要这样,放弃吧。我去和豫哥哥说,和爹爹说,让他们善待你。你想做将军便做,豫哥哥一定会同意的,他会赐你很大的庭院,赐你数不尽的金银珠宝,甚至你有了喜欢的姑娘,我也会求他帮你赐婚,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和豫哥哥作对,不要和我爹爹作对,好吗陆政?”   陆政一声轻笑,戏谑道:“言言,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苏慕言被他的玩笑弄得一怔,他已经分不清他口中的‘言言’是哪一个,她垂了头,声音带着委屈:“陆政,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哦?倒是难为你了。”陆政突然觉得头有些晕,没再说话,又重新躺下了,皱了皱眉头。   苏慕言探手去摸他的脸,还是很烫。   她又去换了水,帮他擦身体,他睁着眼睛看她忙碌,突然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臂,看着她焦急的眼睛低语:“我冷。”   苏慕言急道:“陆政,怎么办,没有被子了。”   突然陆政双手箍住了苏慕言的腰肢,把她按向怀里,一个翻身把她抱进了床内侧,他的身体半压着她的,他的脸与她的紧紧相贴,她剧烈的挣扎,他紧紧地抱着她,呼吸喷在她的耳侧,他说:“言言别动,我冷。”   他浑身发抖,身上滚烫,苏慕言扭动的身体终于安静了下来。   陆政松了一口气,一只手拉了被子盖严了两人。   室内寂静无声,她的身体贴着他的,热的仿佛要烧灼了。   他也没再乱动,抱着她紧紧地,少女的身体玲珑有致,像小时候一样绵软。   苏慕言以为会就此一夜无眠,没想到许久之后她竟真能在陌生的怀抱里睡了过去。朦朦胧胧间听到耳边的呢喃:“苏慕言,我该怎么办?”   清晨林间的鸟叫吵醒了浅眠的女孩,苏慕言挣开了眼睛,动了动身体,身后是温热的胸膛,她悄悄地挣脱了他的怀抱,坐了起来,抬手去摸他的额头,已经退了烧。   她终于舒了口气,低头整理衣衫,想到昨夜的陆政,她又惆怅不安起来。   她蜷缩在床里,抱着膝盖发呆。陆政醒时,便看到了里面呆坐的女孩。   “回阳城。”他的声音清冷,看了一眼苏慕言便转身穿衣下床,仿佛忘了昨晚发生的一切。苏慕言默默地收拾,随后跟着他出了木屋。   陆政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匹马,把苏慕言抱上了马背,然后牵着马赶路。   苏慕言坐在马背上,望着前面牵着马的陆政,心事重重。   陆政偶尔回头看她,她便会迅速的移开目光,陆政也不在意。   临近阳城,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陆政驻步,回头望了眼苏慕言,苏慕言紧张的看着他,问道:“是蛮人吗?我们要不要躲起来?”   陆政摇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前面一公里便是阳城,蛮人不敢来。”   “那是我们的人!太好了陆政!”苏慕言开心的笑着,完全忽略了陆政此时复杂的心绪。   马蹄声越来越近,待看到前方带队的人时,陆政的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   “豫哥哥!”苏慕言震惊的看向对面策马过来的人,随后开心的欢呼,“陆政,快把我放下去。”   说着身体倾向陆政,陆政掐着她纤细的腰身把她抱下了马。   苏慕言脚一着地,便飞奔向秦豫,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秦豫勒了马绳,纵身下马,接住了飞奔过来的苏慕言。   “言言,你吓死我了。”秦豫紧紧地抱着苏慕言,唇在她的额头轻轻的蹭着。   “豫哥哥,你怎么来了?”苏慕言哽咽的问。   “我来抓你回去。”秦豫的声音很轻,却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吓到我了,言言。”   “对不起。”苏慕言内疚的仰头看着他,秦豫一阵心软,不忍心责备她,可是想到刚才陆政抱她下马时的动作如此亲密,心中又忍不住一阵酸意。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苏慕言偏头去看,便见周章运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苏慕言瞬间红了脸,推开了秦豫,低着头看脚尖。秦豫回头瞪了一眼周章运,周章运及时止住了笑声,秦豫又去牵苏慕言的手,苏慕言随着他往回走,又似乎想起什么,转身去看陆政,陆政已然牵着马走近。   秦豫看向陆政,忍了许久,憋出一句:“陆将军,多谢。”   “不必!”   陆政始终没再看苏慕言一眼,苏慕言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走吧,言言,苏大将军一直很担心你。”   “好。”   夜深人静时,周章运邀秦豫喝酒,两人屏退了所有人。   “殿下,皇上已经下旨保他性命,我们怎么做?”   “父皇为了那人终是要舍了天下。”秦豫低叹一声。   周章运心里同情秦豫,一时默了声。   “陆政几次化险为夷,不容小觑了他。”   “殿下,我已查到,当年远离云都的宋家,在新洲蛰伏多年,如今恐为大患。”   “陆政,必须死!”秦豫恨恨的咬牙。   苏慕言被金成墨掳走,周章运率大军逼近,本想接应陆政,不想却扑了个空,陆政和苏慕言不见了,只余追随陆政的十数精兵前来拖延周章运。   秦豫想,陆政定是故意的,带走苏慕言,躲避他们的视线。他虽不十分清楚陆政意欲何为,但是他可以肯定陆政这么做别有用心。   傍晚时分,苏慕言难得郑重的求了秦豫一次,求他放过陆政,秦豫惊讶的看向她,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秦家和陆家这些背后的事。   秦豫没有应,苏慕言第一次生了气,她不言不语,任秦豫如何宽慰,依然怔怔的心事重重。   秦豫握着她的手,无奈的问:“言言,你知道如若我和父皇放过陆政,事态会如何发展么?”   苏慕言摇头,喃喃自语:“豫哥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爹爹和你们做了对不起陆政的事,我们欠了他的,怎么忍心再赶尽杀绝?”   秦豫苦笑:“言言,你听说过放虎归山么?陆政不死,他日必定取秦苏两家的性命!”   苏慕言一时怔住,讷讷的看向秦豫,满眼的担忧与恐慌。   “好了,这些事你不用操心。言言,记住,我和你爹爹永远不会害你。”   “可是,豫哥哥,我会良心不安。”   “乖,什么都不要想,你心地良善,会有恻隐之心,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人类的生存法则,成王败寇。”   苏慕言不再言语,她不忍陆政被杀,也害怕秦苏两家遭遇危难,她就像个矛盾体,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她只是渴望一切太平,世间再无杀戮。   第13章 离开   陆政被苏权叫去议事厅,苏权当面感谢了陆政营救苏慕言,陆政和苏权客气了一番。苏权看着一脸平静的陆政,颇为担忧。   “陆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追随大将军,驱除蛮人,还边关太平。”   苏权点点头,又问:“然后呢?”   陆政的目光落在苏权深邃的眼神里,顽笑道:“然后不是你们说了算么?我可以有选择?”   苏权看着他云淡风轻的面容,低语:“你心有不甘。”语气笃定,是陈述。   陆政目光微闪,看着苏权,敛了眉间的锋芒,低语:“大将军,陆政这些年承蒙你和皇上的照顾,他日我必当相报。”   苏权暗自吸气,心中的隐隐不安越来越强烈:“你外公宋~”   “外公早已与陆家断亲多年,我如今也已忘了他老人家的相貌,还提这些作甚。”   苏权认真的看了眼陆政,陆政亦坦然的回视,苏权叹气:“罢了罢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你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他日我再求皇上为你择一门良缘,你也好早日定下来。”   “陆政提前谢将军的厚爱。”   太子莅临阳城,给阳城的守城将士极大地鼓舞,太子临行前,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军中男儿平时的生活异常单调。   这次宴会准备了很多歌舞弹唱,觥筹交错间,宾客尽欢。   秦豫坐在主位,身边是苏权和苏慕言,下首是周章运携着锦娘,郑书敖并郑书颜,对面是陆政等一众武将。   舞姬跳完舞,被秦豫一声令,安排到各将领身边陪饮。   陆政冷着脸,不管身边的女人如何献媚,终是不言不语,独自饮酒。   秦豫暗里观察了一阵,心中一声冷笑,朗声道:“陆将军可是对身边的舞姬不满?如此冷落了佳人,恐寒了佳人的心。”   苏慕言闻言看向陆政,陆政独自斟酒,淡笑道:“陆某一向不解风情,恐是要拂了太子殿下的好意。”   秦豫一愣,被他突然的‘太子殿下’惊到了,很快他忽略了心中的异样,看向陆政和周章运,笑道:“我听说前段时间周章运抢了陆政的女人,可有此事?”   “殿下冤枉啊,我同锦娘可是两情相悦,怎么说周某抢人呢?是吧锦娘?”周章运说着捏了捏锦娘的脸颊笑道。   锦娘抬眸看了眼陆政,陆政正好整以暇的看过来,锦娘眼神闪烁了下,低声回道:“锦娘能得周公子厚爱是锦娘的福分。”   “哈哈~”   “切~明明是夺人所爱。”苏慕言不满的嘀咕,声音传到秦豫的耳朵里,秦豫偏头看她,小女人正噘着水嫩的唇瓣小声的抗议。   秦豫笑笑,桌案下悄悄的牵了苏慕言的手,小女人身子一怔,脸颊瞬间红红的,不敢抬头。   秦豫好心情的招呼大家歌舞继续,随意尽兴。   郑书颜的目光一直落在对面的陆政身上,坐在陆政身边的舞姬时不时的撩拨着陆政,郑书颜的心里像针扎了似的,揪揪的疼。   她对陆政的心思,连身居高位的秦豫都一目了然。   秦豫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郑书颜,她的世界里只有他的陆哥哥,**裸的爱意,让她暴露在众人面前,无处遁形。   陆政喝到微醺,起身告辞,秦豫也没为难他,准他先行离席。   郑书颜见状,也悄悄的追了出去,秦豫笑笑,也不点破,转头看向苏慕言,一脸宠溺。   “政哥哥~”   陆政停下脚步,望着面前平静的湖水,淡淡的应了声:“书颜,回云都吧。”   “不!我不回去!我要留在阳城。”   “留这里做什么?”   “我我答应了夫人要照顾政哥哥。”她的声音很轻,眼神一阵闪躲。   陆政轻笑:“金成墨的事,我利用了你,你不怨么?”   书颜的睫毛轻颤,声音闷闷的:“不怨,只要能帮到你,我就很开心。”   “傻丫头,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她的眼神里是笃定且认真的光芒。   “呵,书颜,我恐怕什么都给不了你。”   “我什么都不要,政哥哥,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   陆政转身,看着面前这个勇敢认真的女孩,心下一片柔软,他低低的叹气:“书颜,对不起,我只当你是书敖的妹妹。”   郑书颜眼里憋闷的泪珠终于不受控制的掉下来,陆政就这么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泪流满面,却无动于衷。   过了几日,秦豫终究要启程回云都,苏慕言自然一路。   临行前一夜,苏慕言陪着苏权用过晚膳,眼圈不知不觉的红了。   苏权看了眼长成丽人的女儿,内心一片柔软,他自是牵挂着女儿,可是又不忍她继续留在边关受苦。   苏慕言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仔细的叮嘱着父亲好好照顾自己,苏权笑笑:“言言长大了,爹爹很欣慰。回去告诉你娘亲,我很好,莫要挂念。”   苏慕言点头:“女儿知道怎么说。”   苏权欣慰的摸摸她的头,叮嘱道:“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苏慕言点头,苏权唤了灵儿,仔细的叮嘱一番,便催她们回房早些休息。   明日即将离开阳城,对于苏慕言而言,内心多少有些不舍。   毕竟来到阳城三个月,住出了感情,庭院里的花花草草仿佛都有了生命,让人眷恋。   “灵儿,天还早,我想走走。”   “好啊,小姐,奴婢知道你多愁善感,此刻定是有些舍不得阳城了吧?”   苏慕言笑笑,说:“除了云都,我只到过阳城,这也算是我的第二故乡了。”   两人在微微的凉风中,漫步在漫天星火下,有说有笑。   “小姐,阳城的夜空真的很美,可以清晰的看到银河。”   苏慕言抬头,望着浩渺的星空,嘴角弯起了弧度。   突然,远处传来了悠扬的笛声,笛声虽然动听但苏慕言却听出了伤感。   她们循着声音穿过林子走近,平静清澈的湖水边,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男人背对着她们,穿着铠甲,手里拿着笛子,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姐,是陆将军。”   苏慕言看着陆政的背影,怔怔的出神,灵儿见状,轻轻地拉扯了下苏慕言的衣衫,轻声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吧,陆将军不好惹。”   苏慕言回神,偏头看了眼小心翼翼的灵儿,低声道:“灵儿,你先回,我和陆政有话说。”   灵儿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慕言,眨了眨疑惑的眼睛,谨慎的问:“小姐,你和陆将军?你们怎么~”   苏慕言打断她的话:“这是我的事,你莫要向别人说起。”   灵儿听话的点头,临走前仍不放心,叮嘱一遍:“小姐,你快快回哦,奴婢在林子那边等你,你若遇到麻烦大声呼救,奴婢就能听到。”   苏慕言被她的谨慎逗笑了,低声道:“好了,你去吧。”   陆政听到脚步声,缓缓的睁开了眼,他没有回头,但也能从细微的声响中辨出来人。   笛声戛然而止,苏慕言愣了一下,走近他,站在他的身旁,抬头看他。   陆政轻笑:“恭喜你,苏慕言,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苏慕言一怔,没有接话,陆政侧身看她,正对上她清明的眼睛。   “陆政,谢谢你救我。”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陆政笑了,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苏慕言也不在意,垂了眸低语:“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听,但是我和豫哥哥说了,他~他”苏慕言轻轻地叹气。   陆政认真的看着她,苏慕言笑笑:“豫哥哥最后答应我,不与你为难。”   她知道秦豫向来宠她,她求的,他必然会应,只是这次她终究为此和秦豫置了气。   秦豫最后的妥协,她以为可以心安了,所以她感激秦豫,同时也希望陆政能够放下,化干戈为玉帛,一切太平。   “哦?那我是不是要谢谢太子妃?”陆政一脸顽劣,似乎她刚才说的与他无关。   苏慕言突然转身,踮起脚尖,伸手从陆政的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陆政也没有阻止,就那么认真的看着苏慕言。   苏慕言的目光落在掌心光滑细腻的玉佩上,拇指轻轻的摩挲了会儿,道:“陆政,这块玉佩我也有,只是字刻的不一样罢了。”   说着她抬眸看向陆政,眼神交汇,苏慕言笑笑:“以前的事情很多我都忘了,毕竟那时候我太小,但是前两年无意中翻到这块玉佩时,我倒是记起了一些事。”   这玉佩本是龙凤配,世间仅此一对,当初陆钧天把它交给陆政时,语重心长的说:“阿政,世间仅此一对龙凤配,父皇和母后送给你,等你长大,寻一个喜欢的人,然后送给她,保你们一生无忧。”   那时的陆政只有六岁,尚不太明白陆钧天的话意。   他当时最喜欢的莫过于苏府的大小姐,软萌的苏慕言,每次见到她都忍不住去捏捏她的小脸蛋,握着她肉呼呼的小手。   那时宋玉婉问他生日的心愿,他稚气的答:“我想和言言一辈子在一起。”   所以当陆钧天知道陆政转身把玉佩送给了幼小的苏慕言时,也并无太大惊讶,只是乐呵呵的调侃起苏权:“苏将军,看来你家的慕言是当定了太子妃。”   苏权一时惶恐,跪地请罪,陆钧天笑笑:“苏将军你何罪之有?难得朕的阿政如此喜欢慕言,你养了个好女儿,当奖才是。”   苏慕言知道,陆政对她是好的,在她模糊的记忆里,他曾像豫哥哥那样细心地呵护着她,对此她是感激的。   “陆政,谢谢你,曾经那样宠着我护着我。”苏慕言看着他甜甜的笑,陆政被她的容颜迷住了,一阵恍惚。   “陆政,答应我,好好的,不要与他们为敌。”   “苏慕言,你爱他吗?”突然陆政认真的问道。   苏慕言的笑容僵在嘴边,陆政总是问她这样的问题,她想她是爱秦豫的,会想他,会担心他,渴望见到他,见到他又因为羞涩别别扭扭。   “爱。”她答,嘴角弯了弯,眼神变得温柔,似水。   陆政感觉到身体突然变得冰凉,他的目光移到平静的湖面,夜光中,波光粼粼,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陆政,也心疼这可怜的点击量。。。。抱抱~ 第14章 议婚   次日一早,苏慕言跟着秦豫回云都,浩浩荡荡的人马走得很慢,秦豫怕她坐在马车里太闷,便时不时的把她抱上马背,与她共乘一骑。   看着苏慕言开心的笑容,秦豫也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只是想到临行前交待给周章运和苏权的事,他的眼里又多了一抹担忧。   秋去春往,转眼又是两年。边关平定,两国连年的征战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百姓叫苦不堪,最后只得休战止戈。   苏权回到阔别多年的云都,苏慕言十六岁,亭亭玉立,知书达理。苏慕云也已经十岁了,见到了苏权,生了几分怯意。   苏权七尺男儿,久经沙场,却在此刻红了眼眶。   苏夫人亦是眼睛红肿,想必也是哭过。一家人聚在一起,话起家常,不多时,宫里来了人,带了圣旨宣赏。   苏府上下谢了隆恩,送走了宫人,便开始打点归置皇上送来的赏赐。   “夫君,你回来了,言言的婚事怕是近了。”说着苏夫人又红了眼眶。   “夫人,这是好事,言言一生荣华富贵,我们该高兴才是。”苏权细心的安抚着苏夫人。   “我只是担心,嫁入皇家,失了自由,言言应付不来。”   “太子殿下对言言的心意,你也明白,言言不会受委屈。”   “希望如此。”苏夫人心中怅然。   过了些时日,秦晋召见苏权,商议太子大婚之事,选了黄道吉日,定在了来年春夏之际。   一切议妥,秦晋终是问了盘亘在他心底多日的疑问。   “苏权,陆政他~”   “皇上,恕臣斗胆,违了您的旨意。”苏权跪地,想起陆政,心中怅然。   秦晋叹息一声,扶了苏权起身。“朕知道,这怨不得你,定是豫儿给你和周章运下的命令。也罢,朕放过他,是怕玉婉那里不好交代。如今他死在与蛮人的战场上,就算玉婉日后知道了也怨不得朕。”   “皇上,陆政很优秀,死了可惜,但是留着他,日后必是大患。”   “朕明白,只是他的尸首始终未找到,朕难以安心。”   “皇上放心,陆政临行前已经中了毒,怕是~”苏权一脸凝重,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晚辈,实乃不是他的风格。只是为了江山稳固,不得已为之。   秦晋点头,又说道:“郑尚书几日前称病要告老还乡,朕还未允。他的儿子曾与陆政亲近,如今又与陆政一同战死沙场,朕安抚了他,留着他的乌帽,明里赐了他良田金银,暗地里撤了他的权力。如今他的女儿颇得玉婉的喜爱,自从她从边关回来后,玉婉常常召她入宫,朕此刻也不好太过于为难郑家。”   “皇上,郑尚书为人严谨,尚不敢做出违逆之事,如今又痛失爱子,恐也无心其他,且随他去吧。”   “也好,苏权,朕得你这个兄弟,三生有幸,如今秦苏两家联姻,朕打心眼里开心。”   “苏权的命是皇上给的,臣永远不会忘。”   秦晋笑笑,满意的点点头。   苏慕言再见到郑书颜时,是在皇宫里,她从皇后宫里出来,走出宫门口,与正要进宫的郑书颜碰了面。   郑书颜不似从前那样活泼,沉静了许多,两人互相问了好,苏慕言注意到郑书颜脖颈处淡淡的疤痕。   “你受伤了?”   郑书颜闻言,双手把衣领往上提了提,淡笑道:“不碍事。”   苏慕言见她有意遮挡,便也不再细究,遂随口问了句:“书敖哥哥和陆政还好么?”   郑书颜一怔,避开了苏慕言探寻的目光,点点头低喃:“都好。”   苏慕言笑笑:“书颜,你去忙吧,下次我们再好好的聚。”   郑书颜闻言松了口气,浅笑道:“好,慕言,再见!”   次年,临近太子大婚,云都皇城内张灯结彩,宫人们忙忙碌碌,一派喜庆。   如今苏慕云十一岁,跟着太傅习书,自是同秦豫亲近。秦豫时常借苏慕云名义,与苏慕言单独相见。苏权夫妇心照不宣,却也无心干涉,看到儿女幸福便觉得欣慰。   临近大婚,苏慕言自是有些紧张,与秦豫单独相处时便有些扭捏。秦豫也不点破,牵了她的手,漫步在漫山花野中。   “言言,紧张么?”   苏慕言点头,眼神落在别处,秦豫笑笑,低语:“我比你更紧张。”   苏慕言闻言红了耳根。秦豫看着她绝美的侧颜,喃喃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苏慕言忍不住轻笑出声:“豫哥哥,莫要哄我。”   秦豫笑道:“豫哥哥要哄言言一辈子。”   苏慕言闻言,心里一阵甜蜜,她觉得她真的是太幸运了,生于富贵,衣食无忧,又得此良人。她不贪心,只希望这份幸运能一直延续下去,他与她,琴瑟相和,伉俪情深。   秦豫隐瞒了陆政失踪的事,他曾答应苏慕言暂且放过陆政,可是终究是食了言。   陆政很难对付,苏权和周章运几次失手,他知道朝中定有人念着先皇,暗中帮助陆政。还有新洲的宋家,一直是当朝大患。   他的言言不懂这些尔虞我诈,他也不希望她被这些扰了清净。   陆政终是消失了,尽管没见到尸首,但他中毒不轻,荒郊野岭没有医师相助,他必死无疑。   消了心头大患,秦豫本应是开心的,可是他的心却总是隐隐不安。   他最近时常梦到小时候,他跟随在陆政身后,卑躬屈膝,处处谨慎小心。   陆政对他是不错的,并没有过多的为难他,却在后来,和他有了距离,进而令那些会察言观色的世家子弟,也渐渐地疏远了他。   他知道原因,因为他曾几次忍不住去亲近苏慕言,让陆政起了戒心。   陆政对什么都不在乎,天下都将是他的,他与生俱来拥有的,是别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所以他无所畏惧,可是秦豫却知道他有了软肋。   陆政生在帝王世家,天下所有人都对他卑躬屈膝,谄媚讨好,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风光且麻木的生活。直到苏慕言出现,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肉呼呼的,俏皮可爱。   陆政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他把孤独的内心所积攒的爱,全部给了苏慕言。   他会花心思讨好她,不论得到什么稀世珍宝,都迫不及待的拿去和苏慕言分享,尽管小小的苏慕言对那些并不感兴趣,常常随手弃了别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陆政也不恼,没有什么能让逗苏慕言开心更重要的事了。   陆政那时最看不得苏慕言哭,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噙着泪,他便急躁的失了分寸,心都跟着疼了。   那时的秦豫也是独子,见到漂亮可爱的苏慕言自然也满心喜悦。   他想他要是也有个如此可爱的小妹妹就好了,他知道这不可能,父母的关系如履薄冰,人前相敬如宾,人后便各不往来。所以他从小就羡慕陆政,也羡慕苏慕言,他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恪守本分,默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苏慕言爱笑,甜甜的笑意直达他的心底,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五彩缤纷。苏慕言哭,一汪眼泪也会让他的心跟着轻轻的抽动,再美的风景也会忽然变得黯然失色。   后来,陆钧天暴症而亡,他的父亲秦晋取陆家而代之,登基为王,他瞬间从默默无闻的小跟班,成了万众瞩目的太子爷。   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宠苏慕言,然后一点点的替代了陆政留在她身上的所有温暖与呵护。   那场政变,所有相关人的记忆都是沉重压抑的,唯有苏慕言,无忧无虑,天真浪漫,给那段黑暗的过往,注入了七彩的阳光。   如今的女孩,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割。他也庆幸,老天帮他,取陆政而代之。   第15章 大婚   太子大婚,苏府嫁女,云都自是热闹非凡。然而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却有未知的变数暗潮涌动。   苏慕言坐在迎亲的大轿内,闭着眼平息着内心的紧张与无措。   早上辞别父母时,苏夫人哭成了泪人,连一向刚毅坚强的苏大将军,也红了眼眶。   弟弟苏慕云难得乖巧听话,耷拉着脑袋,守在苏慕言身边,不言不语。   后来,在一众嬷嬷的劝说下,大家终是止了泪,目送着苏慕言上了花轿。   而此刻东宫大院宾客满座,帝后坐于高台,静等新人。   秦晋向来不苟言笑的冷峻面容,终是露出了笑意。   皇后冷若冰霜的脸,在看到秦晋弯起的唇角时,也释怀了,心渐渐的暖起来。   突然军中传来急报,在大殿前被掌事的呵斥了一句:“也不看看今天是何种重要的日子,一切公文容后禀报。”   来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压低声音道:“此事必须现在禀明圣上,十万火急!”   掌事的见来人如此急切,心中也有了不好的预感,忙引了他前去面圣。   掌事的在秦晋耳边耳语一番,盛了急报给他过目。秦晋漫不经心的看了急报,立时变了脸色。   大殿内众人见皇上脸色不善,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秦晋摆手,示意大家继续,这时一对新人在宫人的高呼声中,向大殿走来。   秦晋低声交待掌事:“去苏府禀明苏将军,立时出兵,平定叛军。”   掌事的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战战兢兢的下去了。   一对新人入殿,殿内鸦雀无声。新人行完三拜之礼,新娘送入新房。   秦晋绷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放,前方又传来急报,苏权临行前把苏慕云托付给了秦晋。   秦豫看见父皇紧锁的眉头,立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秦晋靠近秦豫,低语道:“陆政没死,此时率大军在城门外。”   “守城将士呢?”   “多数倒戈。”   秦豫不可置信的看向秦晋:“父皇,儿臣去对付他!”说着转身就走。   秦晋扯住他的袍袖,低声交代:“豫儿,今日你大婚,你留在这里主持大局,不可让众大臣知晓,乱了分寸,这其中恐怕也有陆政的人,我们要当心。”   秦豫艰难的点头,秦晋笑笑,招呼宫人端来酒盏:“去吧,豫儿,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父皇很高兴,看到你成家。”   “父皇,你~”   “外面的事有父皇,你放心。”   秦豫犹豫了几秒,点点头,走向前来祝贺的众亲眷大臣。秦晋看着秦豫渐渐远离的背影,扬在嘴角笑容,渐渐消失。   他招来掌事的,低声耳语一番,掌事一脸震惊的看向他,惶恐道:“陛下,这~”   “你记住,如若朕一个时辰后未归,你想办法把豫儿带到后宫密室,带他和苏慕云离开云都。”   “那太子妃娘娘呢?”   “如若来的急,一起带走,如若不能,先带太子离开,一定要保护好豫儿安全。”   “遵命!”   秦晋最后看了眼秦豫挺拔的身形,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东宫。   天色已晚,室内红烛摇曳。   苏慕言身着凤冠霞帔,端坐在床榻边,双手交握放于膝上,红盖头下,是明眸皓齿沉鱼落雁之容。   室外的喧闹声渐止,嬷嬷李氏站在门内焦灼的望向门外,却始终不见太子。   李氏回望床榻上的新娘,低叹一声,又遣人去请。   苏慕言不明就里,仍旧沉浸在新婚的喜悦和紧张中,她抿着红唇自然地弯起,脑海里全是秦豫含笑的模样。想到待会儿将要与他同塌而眠,内心一片羞涩与紧张。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乒乓声,李氏一惊,又听到新娘子诧异的声音:“李嬷嬷,怎么回事?”   李氏屈身对着苏慕言行了礼,尽管她蒙着盖头看不到,李氏仍然遵循礼法俯首:“太子妃稍安勿躁,奴婢这就去看看。”   苏慕言点头,李氏对着旁边服侍的丫鬟使了眼色,告诫她们好生照顾太子妃。丫鬟们点头,李氏放心的出门。   太子府突然异常的安静,平日站岗巡逻的通通失了踪影,李氏诧异,脚步加快,行至前院,灯火通明,一行穿着铠甲的士兵发现了她,立刻上前将她控制住。   李氏吓得一声尖叫,高喊着:“大胆,放开我,我是服侍太子妃的嬷嬷!”   领队的将领突然回头,看向惊慌的李氏:“太子妃?”   李氏点头,喊道:“快放开我,误了太子与太子妃的良辰,你们担待的起吗?”   那年轻的将领一声嗤笑:“哦?既是良辰当然耽误不得。”   听到这句李氏终是松了口气,却又听道那个将领冷声吩咐:“把她带走!”   李氏吓得一个机灵,哭天喊地。年轻人终是失了耐心,恶狠狠的吼道:“再嚎就把你舌头拔掉。”   李氏吓得立刻禁了声,一脸惨白的被架走了。   太子大婚之日,陆政率军围剿了云都,降的既往不咎,反抗的一律格杀。   陆政本不是嗜血之人,却因国恨家仇蒙了双眼,他从小就立志,属于他的,他会一点一点的讨回来,不惜任何代价。   皇宫里,秦晋颓然的坐于龙椅,看着殿内这个血气方刚满目仇恨的年轻人,仿佛透过他看见了熟悉的影子。   “陆政,朕把皇位让给你,你放过豫儿。”秦晋的声音很低,带着疲惫。   陆政一声冷笑:“秦晋,这皇位本来就是我的。”   秦晋苦笑:“我终是小看了你,虎父无犬子,陆钧天的儿子,果然出息。”   陆政笑:“我能在你的手底下活到今日,确实不易。秦晋,因果轮回,我一直在想,待我羽翼丰满,定让你生不如死!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天来的刚刚好。”   秦晋摇头,低喃:“陆政,你以为朕能走到今天,当真如此蠢笨?”   “什么意思?”陆政皱眉,警戒的看向秦晋。   秦晋爽朗的大笑,叹道:“可惜天意弄人,我竟舍不得让她难过。陆政,你就是她的命。”   陆政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与宋玉婉分开的这几年,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她怨念她,他的母亲,陪在乱臣贼子的身边,怎能让他不恨?   “阿政~”一声轻唤自身后响起。   陆政的身体瞬间僵硬,他没有回头,双手紧握,额头青筋暴露,怒视着龙椅上秦晋。   秦晋看向宋玉婉,目光柔和而痴恋,他一声苦笑“罢了罢了”。   宋玉婉踉跄着走向陆政,她戴着珠钗金饰,穿着绫罗绸缎,精致的容颜尽是疲惫。   宋玉婉站在陆政的面前,抬起手抚上陆政冷峻的面容,她的手指白皙修长,却止不住颤抖。   “阿政,你回来了,真好。”宋玉婉的眼睛里莹着泪,咬着唇仔细的看着陆政。   陆政低头看一眼母亲,冷声道:“是,我回来了,回来取那贼子的狗命!”   宋玉婉的身子一僵,手缓缓放下,她低下头,因为紧张浑身发抖。   陆政看见这样的宋玉婉更是气急攻心,他忍不住恶狠狠道:“母亲,你舍不得?你同他做了几年夫妻竟舍不得了?”   陆政指着自龙椅上走下的秦晋,低头质问着面前的宋玉婉:“你别忘了,你的夫君是陆钧天!他是如何对你的?你忘了?”   宋玉婉的眼泪止不住流,她哭道:“我没忘,阿政,我没忘,只是……”她终是忍不住痛苦,泣不成声。   陆政面色复杂的看一眼宋玉婉,然后一声冷笑,看向走近的秦晋,突然推开宋玉碗,提起剑直奔秦晋,秦晋侧身一躲,后退至身后的侍卫身边,拔出剑迎向陆政。   秦晋早年的确骁勇善战,但毕竟岁月流逝,人至中年,虽宝刀未老,但遇上年轻气盛且苦练多年的陆政,应付的颇为吃力。   几个来回便有些力不从心,陆政心中满是仇恨,身体里仿佛有一个恶毒的声音不停地叫嚣:杀了他,杀了他!   最后,陆政一招致胜,打落秦晋手中的剑,然后挥剑架上秦晋的脖子。秦晋呆住,低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然而,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秦晋睁开眼睛,看向陆政,陆政正眯着眼睛看他,看着他睁开了眼睛,一声冷笑:“秦晋,想死?呵,我要留着你的命,让你生不如死!”   秦晋的脸上并无惧意,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旁边被侍卫拦住的宋玉婉身上,宋玉婉捂着嘴压抑的哭。   秦晋笑了笑,说:“玉婉,你终于等回了你的儿子。”   宋玉婉不知所措的摇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玉婉,答应我,放过豫儿,一切都是我的错。”秦晋收了笑,郑重的说道。   宋玉婉没有回应,仍是捂着嘴哭,秦晋叹息一声:“玉婉,保重!”   陆政回头,还来不及反应,就见秦晋双手握剑,对着自己的心脏刺了进去。   陆政一时怔住,宋玉婉放开手,凄厉的大喊一声:“不!”   陆政回神,一时怒从心起,猛地抽出剑,再狠狠的刺进去,连续数下,直到宋玉婉哭喊着晕了过去。   陆政终是收了剑,咣当一声扔在了地上。   大殿内的士兵见状纷纷跪下,高呼万岁,紧接着殿外也响起了阵阵高呼声。   陆政回身,看了宋玉婉一眼,吩咐道:“把她扶下去,好生照料。”   侍卫领命,小心翼翼的扶了宋玉婉离开大殿。   陆政向外走出几步,驻步,手指向后指了指,一字一顿道:“乱葬岗!”大殿内鸦雀无声,陆政一声冷笑离开。   一场政变悄无声息的结束,此时,整个云都万籁俱寂,谁也不曾想过,太子的大婚竟然演变成兵戎相见,血流成河。 第16章 春宵帐暖   陆政坐在议事厅,认真的听着各路将领的频频捷报。   郑书敖说:“苏权被收监入狱,只是他太过倔强,宁死不降。”   陆政冷笑一声:“他倒忘了他是谁的臣了?他如今降或不降又有何分别?”   郑书敖点头,又道:“秦豫失了踪影,如今仍旧探寻不到。”   陆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秦豫如今在不在云都尚不知晓,他有如此本事在短的时间内从东宫逃出,除了秦晋的安排,定少不了苏权的相帮。”   “我再带人亲自去找。”   陆政摆手:“罢了,秦晋和苏权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定是舍了性命也要助他出逃。”   郑书敖点头,说:“苏慕云不见了,也许是被秦豫带走了。”   “呵,这大概就是苏大将军宁死不降的原因吧。”   “秦豫逃了,没有来得及带走苏慕言,我想他定会回来找她。”   陆政抬眸,看了郑书敖一眼,沉思了片刻冷声道:“看他的本事了。”说完站起了身,吩咐几个将领整顿清理战场,然后向外走去。   嬷嬷李氏被带到了陆政的面前,然后被人从后面摁到地上跪了下来。   李氏不敢抬头去看陆政,双手被反戬在身后,吓得瑟瑟发抖。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陆政看了眼地上的李氏,不屑的轻哼一声:“你若听话倒是可以饶你一命。”   李氏一听,连忙点头,叩首道:“奴婢听话,奴婢听话。”   陆政摆手,身边的宫女上前蹲在李氏的面前,俯身对着她轻声耳语了一番。   李氏听完瞬间瞪大了眼睛,惊恐道:“大人不可!大人不可!太子妃……”   突然一把剑斜插在李氏的面前,距离她的膝盖只有一公分的距离,李氏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吓得语无伦次:“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按大人的吩咐,一切照办,一切照办!”   陆政满意的笑道:“如若出了差池,你将身首异处!”李氏听得毛骨悚然,把头磕的咚咚响。   陆政对着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上前,解了李氏的绳索,李氏得了自由,却怎么也站不稳,哆哆嗦嗦的爬起来,脸色煞白。   东宫太子府异常安静,苏慕言坐了一天甚是疲乏,几次想要掀了盖头闭目休息,终是忍了忍挺了过来。   她的心突突的跳着,很不安稳。   她几次询问身边的丫鬟,小丫头们也是一片茫然,只说李嬷嬷去瞧了。问得多了苏慕言也失了耐心,索性闭口不提了。   朱漆大门突然被打开,李氏轻声的踱步进屋,在丫鬟们惊喜的想要出声时,她伸了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丫鬟们诧异的看向她,李氏对着她们使了眼色,示意她们离开房间。   丫鬟们虽然不解,但是李氏吩咐,仍是照做了,陆续退出了房间。   李氏松了口气,对着苏慕言行了礼,笑道:“太子妃,新郎官来了。”   苏慕言一怔,一身的困顿瞬间消失了,她紧张的低着头绞着手指,忽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她低头,只看见一袭红色半遮着黑色的长靴,沉稳的走向自己。   苏慕言抿着唇,一阵娇羞一阵喜悦。那抹红色安然的坐于她的身边,她紧张的心脏砰砰的跳,像海浪中的鱼儿,踏着浪尖抛起抛落。   李氏紧张的看了眼一身红袍的陆政,陆政正专注的看着蒙着盖头的苏慕言,目光时而温柔时而阴鹜。   突然陆政抬了抬手,深沉的目光并未离开身侧的苏慕言,李氏会意,强压下心中惊惧,勉强笑着走近他们,引导他们行洞房之礼。   李氏始终未提新郎掀盖头一事,苏慕言处于娇羞与紧张中,也不觉有他。   合卺之时,苏慕言的手臂和对面男人的手臂相交,宽大的袍袖滑落,露出女子雪白纤细的皓腕。   陆政一时失了神,盯着眼前的雪肤发呆。   苏慕言不见动静,轻轻地唤了声‘豫哥哥’,语气含羞,软软糯糯的,陆政回神,好看的眸子立刻染上了寒霜。   他用力的握了握杯子,猛地一饮而尽,苏慕言不妨,被扯得倾了身,身子不受控制的撞向陆政的怀里,酒液晃出大半,苏慕言一时惊慌,慌忙的起身。   陆政突然拿过她手中的酒杯,猛地掷到桌上。   然后俯身,把苏慕言拦腰抱起,大步向婚床走去。   李氏吓得惊呼一声,自觉失礼,忙掩了嘴退了出去,然后小心的合上大门。   苏慕言被男人的举动惊得小心脏砰砰的跳,她的双手在慌忙中环住男人的脖子,身子不由的靠向男人。   陆政把苏慕言放倒在床上,然后起身脱了红色的衣袍,转身一挥,洞房内红烛尽灭。   苏慕言闭着眼睛紧张的绞着手指,突然盖头被掀开,苏慕言的心咯噔一下,脑中一片空白。   男人一句话没说,俯身去解她的衣服,衣服被一层一层的剥离,只余一个勉强护体的肚兜。   男人的大手刚要触及最后的一层束缚,苏慕言突然睁开了眼睛,雪白的柔荑轻覆上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慌乱的低唤一声:“豫哥哥?”   陆政一怔,深邃的眸子蕴含了薄薄的怒意,大手反转,用力的握紧那双柔软的小手,用力一扯,女孩猝不及防,伴随着一声娇弱的低呼,坐了起来。   陆政握着她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衣襟上,女孩的手指触碰上男人温热的胸膛,一时紧张弯了弯手指。   陆政紧紧地握着她手,按在自己衣襟扣上,微一用力,聪慧的女孩立时明了他的意图。   陆政松开了手,黑暗中苏慕言抬眸看了他一会儿,终是什么也看不清,她伸出双手,在他的身上摸索着解着衣扣。   陆政静静地看着面前低垂着眉眼的小女人,常年的军队历练,让他在漆黑的夜晚练就了一双如鹰般敏锐的眼睛。   他努力的克制着,隐忍着,她慌乱的手指一路磕磕绊绊,他突然抬手伸到她的发髻处,随手一抽,几只朱钗纷纷落地,她一头如瀑的长发垂了下来,披在她的身后。   她怔忪了片刻,解下男人最后一颗扣子。   然后她睁开眼,一种释然的情绪萦绕着她,她对着他浅笑,低低的唤着:“豫哥哥。”   突然,男人在黑暗中准确的攫住她的下巴,冰凉的唇重重的压下来,堵住她刚要溢出的惊呼。   陆政吻着苏慕言,怀中的女人一阵瑟缩,   苏慕言恼恨的想:豫哥哥怎么了,平时温文尔雅的他怎么了?洞房之夜,竟如此粗暴。   陆政看着身下不停挣扎的女孩,又是一通狠狠的啄啃,才放过了她。   苏慕言大口的喘气,双手不自觉的攀上了男人坚实的臂膀。   男人抬起头认真的看了会娇|喘连连的女孩,突然脸一偏,吻上了她绵软的耳垂。   苏慕言双目圆整,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全部集中在耳唇上的酥|麻,心中仿佛有千万只蚂蚁爬过。   她轻咬着薄唇,难受的轻哼出声,像夜间空灵的歌者,激荡人心。   苏慕言痛苦的皱起了眉头,突来的剧痛让她大喊出声,攀在他臂膀的手指突然用力,狠狠的抓在他坚硬的肌肉里,划出一道道血痕。   ……   一切平复,苏慕言早已累的昏睡了过去,男人也筋疲力尽,翻身躺在她的身边,头埋在她的颈肩处沉睡过去。 第17章 知道真相后的绝望   天空刚刚泛白,陆政从沉睡中醒来,他裸着胸膛坐起,静静地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女孩,然后披上衣服下床。   侍女们鱼贯而入,陆政抬手,示意她们轻声慢步。   陆政洗了澡,换上侍女们准备的龙袍,束上发冠,而后低声吩咐了侍女几句,便走出了太子府。   大殿上,陆政龙袍加身,登基为帝。   而后,各路将领上前,汇报围剿叛军的战果。   由于云都的很多臣子都是先前君国的大臣,所以很多都是不战而降。   至于那些顽固的不肯投降的大臣,有的就地斩杀,有的收监入狱。   一切还算顺利,皇后自缢而亡,唯有逃跑的太子秦豫没有任何消息。   陆政沉思,认真的听取众大臣的建国之策。   最后商讨决断,一切礼法遵循君国时的旧制,细节实时改进。   至于秦豫,仍然派重兵暗中查询,势必斩草除根。   朝会结束,众大臣将领退下,陆政走下龙椅,吩咐侍卫带他去监狱。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苏权一身囚衣坐在了杂草垛上,手里捧着一本兵书细细的品读,神态自若,不见丝毫狼狈。   陆政来时,他也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遂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苏大将军好雅兴。”陆政嗤笑道。   苏权的目光并未从兵书上移开,阴暗的地牢内只听到偶尔翻动书籍的声音。   陆政身边的随从沉不住气了,厉声喝道:“大胆罪臣,见到陛下还不快快行礼!”   苏权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籍,抬眸认真的看了陆政一会儿,方才跪下叩首,道:“皇上万岁!”   陆政冷哼道:“苏大将军果然识大体,顾大局,谁是君就叩拜谁,见风使舵的本领当真名不虚传。”   苏权垂首,没有回应陆政的调侃和质问。   “秦豫在哪里?”   “臣不知道。”   “呵!苏慕云在哪里?”   “臣不知道。”苏权不紧不慢的应答,神色自若,不见丝毫慌张。   陆政眯了眯眼睛看过去,随从小心的瞧了眼陆政阴郁的脸色,遂扬了嗓子,对着苏权厉声道:“苏权你想好了再说,否则陛下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臣真的一无所知。”   随从气急,抽出鞭子就要上前。   陆政抬手一拦,一字一顿说:“苏大将军效力两朝,也是劳苦功高,这地牢的狱卒皆是粗俗汉子,恐怠慢了苏大将军。你去苏府把苏夫人接了来,世人都知苏将军夫妇向来恩爱,伉俪情深,朕也不好硬拆散了他们。”   随从领命,阴笑着看了苏权一眼。   一向镇定的苏权立时瞪大了眼睛,他再次伏地,深深叩首,乞求道:“陛下,这地牢阴暗潮湿,鼠虫蝼蚁肆虐,臣的妻子向来身子弱,经受不起,请陛下收回成命。”   “哦?苏大将军自身都难保,还如此惦念家妻,果真重情。朕若不允你夫妻二人团聚,怎能心安?”   “皇上~”苏权红着眼眶跪在地上。   陆政摆手,嗤笑一声,转身离开了地牢。   苏慕言醒时已接近午时,她抬了抬酸涩的身子,皱着眉头,拥着被子缓缓地坐了起来。   床边垂手而立的丫鬟听见响动,立时笑着迎了上来。   “苏姑娘醒了?”   苏慕言诧异的回头,眼眸带着疑惑,小脸白皙,粉嫩水润的唇一开一启:“灵儿呢?”   不见答话,又问:“李嬷嬷呢?”   “苏姑娘,以后就由奴婢绿萝和绿珠来服侍您。” 说着招来同屋的两三个人一起服侍苏慕言沐浴更衣。   苏慕言下床,两腿酸软,幸得两个丫鬟搀扶,才不至于狼狈的跌倒。   她懊恼的皱皱眉,心中自是抱怨了秦豫几句。   忽见一个丫鬟收拾了床褥,洁白的床单上沾染了红色的血迹和团团的污渍,又想起腿间的泥泞不堪,苏慕言顿觉一阵羞恼。   几个丫鬟互看一眼,眼角全是掩不住的羞涩与笑意,待服侍了苏慕言沐浴更衣后,便将她扶到梳妆台前。   苏慕言看着镜中的女人垂着长发,胸颈处全是深色的痕迹,一张精致的容颜略显疲态。   一夜之间,她从未经世事的少女,变成了眉眼皆是风情的小女人。   她抬起细软的手臂,手指摩挲着锁骨处的深色印记。   突然,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苏慕言微恼的容颜,染上了一抹娇羞和笑意。   她低垂着眉眼,心脏砰砰的跳着,想到他昨晚的粗鲁,她忍不住撅起了小嘴,抬头望向镜中的人。   然而,当看清镜中那个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男人时,苏慕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她轻轻地闭了闭眼睛,然后再睁开,那个男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一股热源自身后传来,苏慕言的后背如被炙烤般难受。   似有不好的预感,她惊惧地垂下了手臂,手指隐在袖子里不住的颤抖。   男人布满老茧的一只大手突然放在了她单薄的肩膀上,苏慕言嚯的一声站了起来,她转身看向他,身子向后靠在了梳妆桌旁。   她摇着头不可置信的质问他:“陆政,你怎么可以进来,这是太子府的内院!”   丫鬟们纷纷向陆政行礼,口里尊着:“奴婢给皇上请安。”   苏慕言震惊的看向陆政,“不可能。”   她低低的念着,陆政眼含笑意的看着她,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执起她肩后的一缕秀发细细把玩。   苏慕言回过神来,恼怒的抢过自己的头发,然后越过陆政向门口跑去。   只是她还未跑出两步,就被陆政一只手拽进了怀里。   苏慕言慌乱的挣着,口里喊着:“陆政,你放开我!”   陆政冷笑一声,问她:“放开你,你去哪里?”   苏慕言闻言瞪向他,吼道:“不用你管!”   陆政低笑一声,一只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抬起。   她黑亮的眼眸对上他的,他似笑非笑:“你去找秦豫?”   苏慕言不做声,倔强的瞪着他,只听陆政叹息一声,低语:“正好,我也在找秦豫。”   苏慕言惊恐的看着他,恨声道:“陆政,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政认真的审视了一遍她漂亮的眉眼,手一松,放开了她,沉声道:“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苏慕言,你该知道,这所有的,本该是我的!”   苏慕言失神的摇头,她喃喃自语:“不,不是的,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   她的声音颤抖,连连后退,她转身,踉跄着向室外跑去,。   “苏慕言,你确定秦豫还会要你?”   苏慕言的脚步一顿,心底一空,不可置信的转身,“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哽咽。   陆政长身玉立的站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的说:“你以为昨晚让你倾心相付的会是谁?”   苏慕言腿一软,晃了几晃,勉强站稳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陆政,你怎么可以!”她揪着胸前的衣襟,委屈的望着他,痛哭出声。   陆政大步走过去,握住她的肩膀,冷声道:“苏慕言,你竟然觉得委屈?你凭什么委屈?”   苏慕言哭着去掰他的手,哽咽道:“陆政,你明明知道,你这样彻底的毁了我!”   “好,很好。”陆政苦涩的笑了,他的手从她的肩上移开,她得到了自由转身欲跑。   身后的陆政突然伸手,把苏慕言揽进怀里,箍着她的脑袋,吻上了她湿润的唇。   苏慕言仰着头,被迫承受着他唇舌的攻击,她的双手被他死死的箍在臂膀下,动弹不得。   他仿佛要吸走她肺里的全部空气,她感到一阵窒息,头晕脑胀,心肺乏力,她的口里溢出呜呜的哀鸣,眼神从绝望渐渐变得涣散。   陆政从最初的急切,待品尝到了她的甘甜,慢慢的变得温柔缱绻。   她闭上了眼睛,像一只等死的鱼,停止了挣扎与反抗。   后来,他终是放开了她,她瘫软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柔弱的呼吸。   他揽着她说:“苏慕言,这些年我太寂寞了,你要陪我。”   她轻轻地摇头,他不在意,继续说:“苏慕言,我要让你看着,我会抓到秦豫,斩草除根!”   苏慕言终于睁开了眼睛,抓住他的衣襟,哀求道:“不要,陆政,不要这样。”   他轻笑:“苏慕言,你留下。”   她不说话,眼角挂着泪。   他扶稳她,松了手,苏慕言怔然的站直了身子。   外厅侍女们已经备齐了午膳,陆政坐下,拿起了筷子,看了眼还呆立在那的苏慕言,沉声道:“伺候苏姑娘用餐。”   “是。”绿萝绿珠领命,搀扶着苏慕言坐到了陆政身边。   苏慕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侍女们如何哄骗,也无动于衷。   “看来,这午膳不合苏姑娘的胃口。”陆政漫不经心道。   绿萝绿珠闻言,慌忙跪了下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下去,杖责二十!”陆政不怒自威,绿萝绿珠慌忙磕头,然后意欲退出。   “慢着,”苏慕言怨念的看向陆政,咬牙道:“我吃。”   然后拿起筷子,将小碟里的食物,一点一点送进嘴里。   陆政看她一眼,然后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侍女们感激涕零,叩头谢恩。 第18章 郑府赐婚   陆政去见了宋玉婉,宋玉婉虽然一身华服的端坐在榻前,但面容依然憔悴了许多。   陆政并未行礼,直接坐在了她的另一侧。   两人谁也不说话,沉默的坐了许久,宋玉婉哀叹一声,打破沉默:“阿政,我知道,你是恨我的。”   声音悲凉,无限伤感。   陆政看她一眼,缓缓道:“母后,你是为谁难过?为我还是他?”   宋玉婉摇头,“阿政~”   陆政摆手,苦笑道:“怕是这几年您已经沉浸在他给你的温柔乡里了。”   宋玉婉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恨他,恨他,可是毕竟他同我还有钧天,我们一起,这么多年,我没办法的,我恨自己的心软,可是我没办法,我就是忍不住心软。”   “所以呢?母后?让我放过秦豫吗?”陆政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带着不甘心,带着不被认可的愤怒,也夹着怨念。   “阿政,母后不逼你,不想逼你。”   宋玉婉伸手去捧他那张英俊帅气的脸,陆政偏头躲过,宋玉婉伸到半空的手,怅然的收回。   一阵沉默,宋玉婉问:“阿政,你什么时候娶书颜?”陆政一怔,默不作声。   宋玉婉擦擦眼角,低笑道:“一转眼我的阿政就要成亲了。”   说着她看向陆政,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喜悦与期待。   宋玉婉收敛了笑容,郑重道:“你必须娶郑书颜,大局初定,郑家功高,郑家父子为你夺取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满朝文武皆看在眼里,况且这些年书颜为了你付出了很多,她是真的爱你,也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你封她为后,既是稳定军心朝政,也为你寻了个贴心的妻子。”   陆政一声轻笑:“我既允诺了她,必定信守承诺。”   宋玉婉一声叹息:“我知道,你要了苏家的那个孩子,但是你把苏权夫妇关进牢狱,她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跟你?”   陆政恨声道:“苏权背叛父皇,我不会放过他的。”   宋玉婉点头:“苏权这人在忠君和护家之间,一定会选择后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他们苏家百余口人的平安,所以不惜倒戈,叛变。”   “我会让他尝尽背叛主人的痛苦。”   宋玉婉心疼的看着他,问道:“阿政,你和苏慕言,你是因为苏权才留她在身边的吗?”   陆政垂眸不言,半晌方站起身,说道:“母后还是好好照看自己,这几日,儿子的大婚还是需要母后好好的忙碌一番了。”   宋玉婉闻言,笑了起来:“母后忙碌也高兴,阿政,好好待书颜。”   陆政不语,转身大步离开,宋玉婉目送他出了殿门,叹息一声,忙招呼身边的几个嬷嬷,细细的吩咐了她们一番,便遣散了众人去忙碌。   君国新皇大婚,自是普天同庆。   郑府里更是热闹非凡,这几日宫里时不时送来大量的聘礼和各种各样的赏赐,前来道贺的大人物络绎不绝,纷纷艳羡郑家的际遇,沐泽如此隆恩。   而郑书颜也时不时的接待着云都的世家小姐们,妙龄的女孩子们围着她或是讨好或是奉承,有聪明的借机拉拢着未来的皇后,以期许皇后宽厚,为皇上纳些许陪侍。   大婚前一晚,送走一众官家夫人并小姐们,郑书颜躺在闺阁的床褥里发呆,她忆起前几日陆政和她的谈话。   他说:“书颜,你想清楚,如若你一心想成为皇后,我可以成全你,但是皇后只是个名义,我不会碰你,因为我不想毁了你。或者我封你为君国最尊贵的公主,为你择一个文武双全前途无量的驸马,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郑书颜红着眼眶,摇头:“我不要当什么公主,我要进宫,虚实无所谓,我不在乎。我只想陪在你身边,为你分忧,孝敬太后娘娘,求您成全!”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委屈的望着他,眼睛里带着渴求,挂着泪珠。   他还想再说什么,她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头嗑在地上,咚的一声,他的心头一紧,她说:“求皇上成全,臣女自愿进宫,为妃为婢,求您成全!”   陆政看向匍匐在脚边的女孩,握紧的手指终于松开,他说:“朕成全你,郑书颜,朕允你进宫为后。”   她听了,揪着的心终于释怀了,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微笑着看向他,喃喃道:“陆政哥哥,谢谢你。”   他没有言语,颇为同情的看她一眼,然后神色复杂的离开了。   东宫太子府,苏慕言坐在亭子里发呆,绿珠绿萝陪在身边,小心的看着她的眼色。   皇上大婚,整个皇宫热闹非凡,除却东宫,全部忙碌起来准备迎接后宫的女主人。   昨天园子里几个侍弄花草的婢女窃窃私语的讨论着新皇的大婚,笑着讲述着皇上对未来皇后的恩宠,送去郑府的赏赐不断。   又讲到新皇登基就封了郑尚书为丞相,他的嫡子郑书敖官拜大将军,如今郑府的嫡女又是一国之母,可谓圣恩浩荡。   当时,苏慕言正坐在花园里一处隐秘的秋千上,面无表情的听完了那些小丫头们的窃窃私语。   绿珠担心苏慕言心里不痛快,便要去制止还在热议的婢女们。   苏慕言抬手制止了她的行动,又听着那些小丫头们细细的咬耳朵:“皇后进了宫,咱们宫里的这位太子妃娘娘怎么办?”   “嘘,她已经不是什么太子妃了,前朝太子到现在都没消息,她啊,也是可怜。”   “我看皇上也是很喜欢她的,大婚那夜,皇上在她的宫里整整宿了一夜,听说她到第二天午时才下的床。”   几个女孩捂着嘴偷笑,又听另一个说:“苏姑娘的性子太冷了些,听说第二日不知为了什么就把皇上气走了,过后几天,皇上再也没有来过。”   “唉,恐怕皇后进宫她是要失宠了,任凭你长得再漂亮,不会用点手段,是很难得到圣眷的。”   “我们要是能到皇后娘娘宫中伺候就好了。”   “是啊,皇上不来,这东宫就成了冷宫。”   ……   苏慕言不语,靠着秋千静静地荡着,绿萝担忧的看她一眼:“苏姑娘~”   苏慕言笑:“也好,这样我倒自在。”   她穿着轻薄的浅色罗裙,头上用一只素净的流苏簪子挽了一个松松的髻,不施粉黛的小脸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美得倾国倾城。   绿萝看得一时晃了神,苏慕言起身,柔美的身姿转身,刚要离开,又听到前方几个低语的小姑娘说道:   “听说苏权将军被关进了天牢。”   “是的,我一个亲戚在天牢当差,听说苏夫人也被一同关了进了,天牢里面阴暗潮湿,苏夫人一弱女子怎能受得了~”   苏慕言当场怔住,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几个婢女,突然大步跑了过去。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苏慕言的突然出现,吓坏了几个婢女。   她们纷纷跪了下来,磕头求饶:“奴婢该死,苏姑娘饶命!”   “奴婢该死,苏姑娘饶命!”   绿萝气的指着她们骂道:“混账东西,什么也敢说,小心你们的脑袋!”   婢女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讨饶。苏慕言怔怔的看着她们:“我不怪你们,如若不是你们,我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婢女们还在磕头讨饶,苏慕言叹息:“你们起来吧。”   绿萝不甘心的叫道:“苏姑娘~”   “不许为难她们!”   绿萝忍住想要破口而出的教训,点头说了句:“是,奴婢谨遵姑娘吩咐。”几个婢女听到大赦,忙四处回避了去。   苏慕言内心翻涌着,想着父亲母亲身陷囹圄,便不安的焦躁起来。   她大步向外走去,却被东宫外值守的侍卫拦了回来,她说她要见陆政,侍卫回复,皇上大婚,无空理会旁的事情。   苏慕言颓然的望向宫外,她拿出体己的财物,让绿珠去贿赂管事的宫人,务必让她见陆政一面,然而得来陆政的口讯:“朕近日大婚,东宫的事一概不理。”   苏慕言一夜未眠,伏在床榻绝望的哭泣,任绿珠绿萝如何规劝,也止不住眼泪纵横。 第19章 天牢   陆政大婚那日,整个皇宫都沉浸在喜悦热闹的气氛中。   而东宫却显得异常冷清,苏慕言好不容易找个借口把绿珠绿萝支使开了,然后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婢女宫装,小心谨慎的绕到东宫一处低矮的宫墙处。   东宫除了几个留守的侍卫和丫鬟外,全被掌事派去了中宫帮忙。   苏慕言望着面前一人多高的矮墙,蹙了蹙眉头。很快她找来一些石块垒砌成脚蹬,她生于将军府,虽没有爬过墙,但也不是弱女子。   苏慕言费了些力气,终是翻过了矮墙,掉在了东宫外的草坪上。   她的腿不小心擦伤了,她没有去管,忍着痛躲避着外墙巡逻的士兵。   她不知道天牢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但曾听父亲提过,天牢的大致方位。   她躲在角落里认真的观察着地形,偶尔听到一些彪形大汉粗犷的声音,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就这样谨慎的亦步亦趋,她拖着疲惫的身体,隐在树木建筑物的后面,小心的躲避着宫人及侍卫,终于到达了天牢的附近。   天牢周围有重兵把手,虽然整个皇宫都沉浸在天子大婚的喜悦中,但是天牢重地,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戒。   苏慕言躲在一丛茂密的花草间,忍着蚊虫的侵扰,忍着植物尖刺的剐蹭,苍白的小脸脏兮兮的,双手也磨出了细小的血泡。   路上巡逻的士兵一波接一波,她蹲的身子发了麻,终于忍不住跌倒下去。   花丛的异样立刻引来巡逻的士兵,苏慕言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领头的尉官发现了跌在花丛中的宫女,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人。   苏慕言被提到了他的面前,他上前一步,捏着苏慕言小巧的下巴,抬起了她的头。   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却隐藏着惊世的容颜。   尉官倒吸一口气,问道:“你是?”   苏慕言偏头躲过他的碰触,倔强的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尉官身后的随从看不下去,正要上前呵斥,却被尉官抬手制止了。   他上前一步,屈膝蹲下,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孩,苏慕言狠狠的瞪向他,眼眸流转,清冷明亮。   他一愣,脑袋里电火石花,闪现出许多惊艳的画面。   “你是苏权的嫡女?”   苏慕言猛然看向他,声音带了悲切:“我父亲在哪儿?我要见他。”   尉官了然的点头,站起了身,抬手招呼身边的侍卫:“带苏小姐去稍作清洗。”说完转身离开。   郑书敖赶来时,就看到一身宫装,稍作打理的苏慕言,正坐在榻前呆呆的望着桌面。   他上前一步,唤她:“慕言?”   苏慕言回身,便看到了一身锦衣华服的郑书敖。   “郑将军。”苏慕言屈膝行礼,郑书敖抬手制止,“不必了,慕言。”   他看着她故作平静的面容,熟悉的眉眼蒙了一层雾气,白嫩的肌肤上有细微的擦伤,小巧的下巴昂着,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他叹气:“慕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要见我爹娘。”苏慕言倔强的说,声音里带着哽咽。   郑书敖摇头,耐心劝道:“苏权是重犯,除了皇上的命令,谁都不可私自探监。”   苏慕言的眼眶红红的,反驳道:“那我娘呢?她一个内院妇人又犯了什么错?”   “慕言,你要知道,苏权的罪,足以满门抄斩!”   “呵呵,是吗?那么我呢?作为他的女儿,是不是也应该和他一起?”   “慕言,这话以后不要说,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陆政要用我引豫哥哥自投罗网?呵,你们太高看我了,如若真有这一天,我宁愿去死,也不会让你们拿我去要挟豫哥哥!”   她的小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眼里虽然挂着泪,却是一番决绝。   “慕言,我送你回去。”郑书敖叹息。   “回哪里?东宫吗?我回去算什么?算什么?”苏慕言委屈的哭诉。   郑书敖的心一揪一揪的,他伸出手,轻轻地擦掉她滴落脸庞的泪水,缓缓地说:“慕言,你乖乖的,顺着皇上,他总不会委屈你的。”   苏慕言抬头看他,眼里布满了嘲讽:“郑将军,中宫娘娘是你的亲妹妹,你这样把我推到陆政身边,就不怕书颜怨恨你么?”   郑书敖不语,就那样怔怔的看着她,久久之后,他说:“慕言,我希望你活着,平安的活着。”   他的话音刚落,苏慕言又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如果我爹娘去了,我怎么有勇气独活?”   “书敖哥哥,慕言求求你,让我见爹娘一次,就一次,求求你,我会听你的话,你让我回东宫,我就回,求求你,让我见见他们好不好?”   看着她泪眼婆娑的乞求,他的心终是软了,听到她那句久违了的“书敖哥哥”,他心下一动。   他想,也许终有一天,他会为她粉身碎骨。   苏慕言走进天牢,尽管之前想过无数次天牢的样子,终不及亲眼见到这般失落与恐惧。   阴暗潮湿的牢狱,冰冷刺骨,散发着腐朽的霉味。   苏慕言在一处略大一些的牢房里,见到了紧紧依偎在一起的苏氏夫妇。   “爹爹,娘亲。”苏慕言一声呼唤,泪流如注。   “言言?”苏夫人踉跄着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哭喊道:“言言,你怎么在这里?你快走,你快走!”   苏慕言摇头痛哭,看着憔悴瘦弱的母亲,险些要崩溃,“娘亲,我要救你们出去,我一定要带你们出去!”   苏夫人摇头,揽着女儿,低泣:“言言,不要,不要做傻事,答应娘亲,好好照顾自己。”   苏慕言扑到母亲的怀里嚎嚎大哭:“我不行的,我一个人不行的,没有爹爹和娘亲,我一个人撑不下去,呜呜……”   苏权上前,把抱头痛哭的妻女揽进怀里,他抬手,轻轻地抚着苏慕言的头,哽咽道:“言言,答应爹爹,一定要活着。”   苏慕言摇头,苏权低语:“言言,算爹爹求你,一定要活着,找到慕云,你们一起离开云都,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慕云。”苏慕言低喃,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一脸担忧的苏氏夫妇,问道:“慕云呢?”   苏权不语,讳莫如深的看了眼监牢外的郑书敖。   苏慕言顺着他的目光回身,静静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郑书敖,对上郑书敖平静的眼睛,她回头,看向父母:“我知道了,爹爹娘亲,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慕云的。”   苏权点头,嘴角溢出了苦涩的笑容,苏夫人还在低泣,苏慕言靠着她的肩膀紧紧地抱着她。   时间不早了,郑书敖唤了声:“慕言,必须走了。”苏氏夫妇闻言放开了苏慕言,推着她往外送:“言言,快回去,听话。”   “娘亲,不要,娘亲!”   苏慕言努力的想要拉住母亲,苏夫人狠心的扭头走开,郑书敖上前,揽着苏慕言的肩膀,把她强行带出天牢。   “书敖哥哥,谢谢你。”   郑书敖叹气,“慕言,我送你回去。”   苏慕言摇头,拉着郑书敖的衣袖,委屈的说:“书敖哥哥,我不想回东宫。你带我走吧,为奴为婢都可以,书敖哥哥,求求你,带我走吧?”   郑书敖闻言,怔在那里,他的眼神复杂而痛苦:“慕言,书敖哥哥做不到。”   苏慕言绝望的看着他,扯着他衣袖的手指渐渐松开。   她抬手,狠狠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笑道:“我忘了,你只忠于陆政。”   郑书敖无力反驳,他看着她,忍住想要把她拥进怀里的冲动,低语:“慕言,走吧。”   郑书敖陪着苏慕言回到东宫,东宫的正门外围着很多侍卫,郑书敖一惊,转身看向一脸平静的苏慕言。   他匆匆的想着对策,然后急切的刚要交待苏慕言几句,就被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了。 第20章 帝后大婚   “郑将军,皇上有请。”来者倨傲的看着他,带着一副玩世不恭和幸灾乐祸的神态。   郑书敖敛了敛情绪转身,微笑着冲着来人颔首,然后带着苏慕言进了东宫。   花园里传来阵阵鞭笞声和女人隐忍的**声。   苏慕言远远看去,顿时心惊,她顾不得疼痛的身体,快速奔过去,拦下侍卫手上的鞭子。   “住手,你们住手!”苏慕言红着眼睛,用身体挡在地上伤痕累累的婢女身前。   执鞭的侍卫为难的看向上首的男人,苏慕言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一身龙纹红袍,头束金冠,背手而立。   “陆政,你叫他们住手!”敢直呼皇上名讳的大概只有苏慕言。   她小心的去扶地上的绿珠绿萝,两个婢女匍匐在地上,不敢起身。   陆政摆手,侍卫退下。   郑书敖垂首,上前行礼。   陆政冷笑:“郑府嫁女,郑将军不在府邸忙碌,却有如此雅兴到皇宫闲逛,这是为何?”   “禀皇上,苏姑娘迷了路,微臣护送她回宫。”   “哦?苏慕言是如何出了东宫?又是如何迷了路?又是如何让在郑府宴客的郑将军抛下一切赶来皇宫送她回来的呢?”   郑书敖哑然,苏慕言沉不住气了,说道:“陆政,你不必为难他,是我自己逃出去的,我要见我爹爹娘亲,我自己跑出去的。”   “呵,太子妃果然不凡,竟然能只身从这守卫森严的东宫逃出去,朕是小瞧你了。看来,这些东宫的侍卫宫女该是要换一换了。”   “皇上饶命!”东宫一众奴才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一地,头重重的嗑在地上。   “陆政!你~”苏慕言愤怒的看向陆政。   陆政一声轻笑,道:“看来你是见到了苏权,你可知道,私见朝廷重犯该当何罪?”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正好黄泉路上可以陪着爹爹娘亲,这样他们不会孤单。”说着她的眼睛泛起了泪光。   陆政看见她倔强的小模样,双眼危险的眯起,狠狠的瞪向她,手指一点,冷笑道:“很好,既然认罪,这一干奴才助你逃离东宫,擅闯天牢,当斩!”   “你!”苏慕言看向一脸阴狠的陆政,到嘴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匍匐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宫人,终是不忍心。   她握紧了藏在衣袖里的小拳头,忍下委屈,咬牙跪下,低声道:“皇上,苏慕言不识好歹,该死!请皇上饶过他们,苏慕言一人甘愿受罚。”   陆政看着终于向自己低头的小女人,心中一片快意。   然后对着一旁的郑书敖,吩咐道:“皇后出嫁,国舅爷还是应当尽快回府。”   郑书敖抬头看了眼不悦的陆政,叩首道:“微臣告退。”   说完他转身担忧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苏慕言,不忍的离去。   陆政一步一步走向苏幕言,在她的面前站定,然后屈膝半蹲在她的面前,伸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的美眸对上他锐利的眼睛。   “苏慕言,下次再逃,他们,全部死!”他的声音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如此残忍。   苏慕言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心如死灰。   他此刻本应在宫内,与皇亲贵戚们同贺新婚之喜的,帝后举行完隆重的仪式后,陆政正在同宾客齐欢,侍卫来报,苏慕言失踪。   陆政平静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他抛下一众大臣,迅速的赶来了东宫,然后命令宫中守卫集结,全力搜捕苏慕言。   这个该死的女人,他为了她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她却不知天高地厚,一而再的忤逆他。   苏慕言仰着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无辜的看向陆政。   陆政恨恨的咬着牙,近在咫尺的粉唇轻咬,带着委屈和不甘。   陆政盯着眼前这张好看迷人的脸,突然,唇压上她的,狠狠的碾压。   苏慕言嘤咛一声,双手抵在他的胸前,纠结着抓紧了他的前襟。   片刻之后,他的唇离开,她低低的喘息,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苏慕言,味道不错。”   他要起身,她慌忙的抓住他的衣角,软软糯糯的问:“皇上,慕言何时能够离开这里?”   陆政的眸子含了愠怒,咬牙道:“苏慕言,你以为朕睡过的女人还能再走出皇宫?”   说完他拂袖离去,留下她虚脱般跌坐在地上,面上是绝望的哀伤。   皇上去而复返,一众大臣悄悄地舒了口气。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皇上离开时那阴郁的眼神可以判断出,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大婚之日,他绝不会扔下一众亲眷,决绝的离去。   天色已晚,红烛点亮了整个皇宫。   陆政看向端坐在床榻的郑书颜,大红色的锦袍,绣着金色的凤凰,象征权力的金色凤冠,精致端庄的妆容,抿着嫣红的唇对着他浅浅的笑。   大概是饮了酒微醺的缘故,陆政看向她竟是一阵恍惚。   那个明媚窈窕的人一会儿换了张脸,一张倔强的莹润的娇俏的漂亮的脸,她嘟着粉嫩的唇仿佛在说:“陆政,我恨你!”   陆政,陆政,陆政,一声声恨恨的娇唤,大概也只有她才可叫的如此动听。   帝后行完一切宫礼,嬷嬷丫鬟们全部退出,留下一对新人并肩坐于榻上。   陆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言不语,郑书颜偷偷的打量了他几次,一时羞涩的垂了眸。   英俊挺拔的男人,已是自己的夫婿,更何况他还是九五之尊,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人。   郑书颜抿着唇再次偷偷打量着他,陆政的心思却飞到了东宫那个让他头疼费心的女人身上。   “皇上。”   一声轻唤打断了陆政的思绪,他偏头看了眼身边明眸皓齿的女人,慢慢起身,说道:“朕还有公务在身,皇后先行休息。”   女人咬着唇委屈的看向他,一双小手拉扯住他的衣襟:“皇上~”   陆政一怔,抬手缓缓地扶开了郑书颜的手,道:“朕在外厅处理公务,你先休息。”   说完也不看她失落的眼眸,大步走向外室。   郑书颜望向屏风隔断外,那个坐在案边认真翻阅奏章的男人,强忍住委屈的泪水,和衣而眠。   中宫红烛摇曳,寂静无声,守在门外的宫人,直到天亮也没有听到室内任何关于暧昧的声音。   帝后晨起,丫鬟婆子鱼贯而入,有条不紊的伺候他们沐浴更衣用膳。   陆政直接上朝,郑书颜一人去向太后请安,沉静的容颜丝毫看不出新婚的喜悦。   初步安邦,朝政繁忙,陆政没有时间风花雪月,一心扑到朝堂正事上。   郑书颜默默的打理后宫,尽管陆政自新婚第二天起再也没有在中宫留宿过,她也没有什么怨言。   贴心的丫鬟多次欲言又止,担忧的看着初为人妇的善良皇后,奈何皇后一脸淡然,把心伤藏于心底,奴仆丫鬟们也不好贸然谏言。    第21章 侍寝   皇帝大婚几日后,沉寂的东宫里莲花盛开,苏慕言沉默的坐在凉亭里发呆。   绿珠绿萝的伤未好,刚刚可以勉强下床。   她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想要追着苏慕言出来,被苏慕言制止了。   她知道她们畏惧着什么,她说:“你们放心,我不会擅自离宫了,你们安心养伤。”说完带着另一个小丫鬟出了门。   东宫的守卫换了一拨,苏慕言不去理会。她知道他们是陆政的心腹,不会轻易帮自己做事传话。   坐在凉爽的湖边,苏慕言一直在发呆,脑海里一会儿是父母慈祥的面孔,一会儿是父母身陷囹圄的苦楚,一会儿是苏慕云天真无邪的小脸,一会儿是秦豫宠溺的眉眼。   “慕云,你到底在哪里?”苏慕言微蹙着眉头,两行清泪顺着珠玉般的脸蛋滑落。   她抱着膝,头埋进臂弯里,任无助的泪水肆虐。   她感到彷徨迷茫,天下之大,她不知道可以依靠谁,不知道谁能帮她救父母,也不知道谁能帮她找慕云找秦豫,她太想念他们了。   “苏姑娘,下雨了,咱们回吧?”小丫鬟轻声劝慰着。   苏慕言闻言,转身看了眼身边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正举着伞一脸委屈和讨好的看着苏幕言。   苏幕言笑笑,也不为难她,起身,走进这绵绵雨雾中。   雨越来越急,尽管小丫鬟努力的把整个伞遮到苏幕言的身上,但回到室内时仍是湿了身。   几个前去寻找的丫头回来时刚好碰到苏幕言进屋,忙收了伞,去帮她准备热水。   喝了碗温热的姜糖水,苏幕言在丫鬟的服侍下,去沐浴。   浴桶里倾倒了许多花瓣,苏幕言坐在里面闭目养神。   陆政进来时,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鲜花铺就的汤池里,美人闭目,长长的睫毛卷翘,小挺的鼻头盈盈的水汽,樱红的唇瓣饱满莹润,脖颈胸口肤若凝脂,秀长的发简单的挽起。   许是太过疲惫,苏幕言的头轻轻地后仰,偏在浴池沿上。   丫鬟婆子早被陆政无声的屏退,他就坐在汤池对面的软塌上,静静地看着苏幕言,看着她时而微蹙的眉头,时而弯起的唇角,时而咬唇,时而低泣。   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出历史过往,如若不是秦晋,如若不是苏权的反叛,如若不是……   他不会跌落泥潭,不会苟且偷生,不会遭遇脑袋随时落地的恐慌。   而他的母后不会被玷污,不会被秦晋为所欲为,而苏幕言还是他的,不会把心交给秦豫,不会……   他的眼里是滔天的怒火,他恨,恨秦晋,恨苏权,恨秦豫,也恨苏幕言,甚至有时也会恨宋玉婉,恨她的委曲求全,也恨自己无能为力。   浴水微凉,苏幕言终于睁开了眼睛,待看到面前端坐的陆政时,微微一怔。   陆政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仿佛眼里空无一物。   苏幕言唤了声‘敏儿’,两个小丫头抱着浴巾和衣物,谨慎的进来,向陆政俯首请安,然后走向苏幕言。   苏幕言从汤池中站了起来,也不避陆政的目光,**着踏出汤池,小丫头赶忙用浴巾帮她擦拭干净,然后帮她披上薄如蚕纱的中衣。   “皇上,请您放过我的母亲,她长居内院,对于外事一无所知,她是无辜的。”   苏慕言跪在陆政的面前,虽然膝盖上铺了垫子,但是对于身着单薄且娇弱的她来说,还是膈痛了皮肤。   陆政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哼笑道:“苏将军思念夫人,朕成全他。”   苏慕言俯首,喃喃道:“皇上,父亲母亲在牢狱中吃尽苦头,慕言住在东宫寝食难安,恳请皇上将慕言一并关押,成全慕言对父母亲的照顾。”   “苏慕言,留着你在东宫,朕或许暂时不会要苏权的性命,如若不然,朕哪天忆起不愉快的过往,就忍不住想杀了他解心头只恨!”   “不要!不要!皇上,慕言愿一生为奴为婢,替父亲赎罪!求皇上开恩!”   “苏权的罪证,怕是满门抄斩也难赎清了。”   陆政站起身,两步走到苏慕言的面前,手指挑起已经呆怔住的女人下巴,单膝蹲下,望着她青白相交的小脸,叹息道:“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为奴为婢可惜了,嗯?”   苏慕言抿着唇不语,莹润的眼睛恐惧的望着他。   陆政一声轻笑:“你为何会是苏权的女儿?”苏慕言不语,咬着唇跪在那里。   陆政的目光顺着她的脸颊向下,白嫩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单薄的衣衫遮盖住玲珑的曲线。   陆政弯起唇角,手掌从她敞开的衣领处伸进去,粗粝的手指刮着她的肌肤,一阵流连,握上她的隐秘。   苏慕言皱起眉头,低垂了眉眼,咬着唇,隐忍着不发一言。   陆政认真的观察着她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看到她一脸的躲闪不情愿,突然收起了笑容,眼神凌厉的瞪过去。   只听嘶的一声,衣服从她的衣领处一分为二,滑落在地上。   丫鬟们见状,识趣的退出。   陆政起身,张开双臂,淡淡的说:“苏大小姐,伺候男人会吧?”   苏慕言的身躯一怔,抬起头看着居高临下的陆政,忍下心中的委屈,起身,手附上他的衣领,一点一点拨开他身上的束缚。   天黑时,陆政终于放过她,嘲讽道:“苏大小姐的本事不过尔尔,需要改进。”   苏慕言拥着被子坐起,迷蒙着双眼,不发一言。丫鬟们陆续进来,伺候主子更衣用膳。   陆政临走时看了苏慕言一眼,声音带了笑意,交待:“苏慕言,明日起搬去正和宫,那里需要一个侍女。”   正和宫是皇帝的寝宫,苏慕言到那里时,由教习嬷嬷对她进行了指点与叮嘱。   正和宫屋内伺候的丫鬟七八个,各个漂亮激灵,玲珑识趣。她们没有询问苏慕言的过往,待她还算和善。   在正和宫待了几日,苏慕言才知,陆政并没有留宿中宫,他偶尔会陪郑书颜用膳,然后回到自己的寝宫就寝。   苏慕言跟在大丫鬟瑾如的身边,伺候陆政起居。   起初她做的磕磕绊绊,状况百出,陆政也不在意,偶尔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   陆政沐浴,从不让丫鬟近身,她总算松了口气。   那天,她同往常一样,和瑾如一同伺候陆政宽衣,陆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在身前忙碌,然后缓缓道:“瑾如,你下去吧。”   苏慕言闻言,看了眼瑾如,瑾如低头福了福身,慢慢的退出去。   苏慕言见状也紧随着福身退出。   “苏慕言,你留下。”   漫不经心的声音,陆政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僵直的身子,一步一步走近她,俯身在她的耳边低语:“你留下侍寝。”   苏慕言紧张的咬着唇,垂着脑袋,眼睫毛不停地颤动。   陆政直起身,轻笑道:“苏大小姐怕什么?”   苏慕言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讳莫如深,嘴唇抿了起来,变得严肃。   她说:“奴婢知道了。”   他转身去沐浴,留下她一人站在寝宫里,垂目发呆。   陆政回来时,便看到裹在绸缎里的苏慕言,露着光洁的肩膀,平静的躺在龙床上。   “嬷嬷没教你规矩么?”陆政站在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脸玩味。   苏慕言不说话,坐起了身,跪着爬到床沿,去解陆政的衣衫。   陆政也不客气,抽了她身上的绸缎,眼神在她光裸的身体上暧昧的逡巡。   “苏慕言,好好表现。”   苏慕言解下他的衣衫,闭上眼去吻他的唇,陆政一只手掌适时地挡了过来,她温润的唇瓣触碰到他宽大的掌心。   “睁开眼睛。”他命令道。   苏慕言听话的睁开了眼睛,他满意的笑了,撤走了手掌,她微闪着目光去吻他,小舌在他的唇瓣轻舔。   他垂眸,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她黑色的瞳孔里是他的影子。   他抬手箍着她的脑袋按向自己,苏慕言身体不稳,栽倒在他的身上。   “陆政,可不可以放过我娘亲?”她的声音很轻,在他的唇边低语,眼神里是乞求和期冀。   他的唇离开她的,她抬眸,楚楚动人。   他专注的看着她,低语:“苏慕言,今晚我高兴了,或许会考虑你的建议。”   说完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她闻言一怔,随后浅浅的笑了,手臂环上他的脖颈,一勾,两人纷纷跌进床褥中。   她说:“陆政,你说话算数。”   他揉着她的身体,说:“苏慕言,我想听你叫,大声的叫。”   她果然如他所愿,放纵的在**里沉浮,她的眼角挂着泪,她不理会,紧紧的抱着陆政,不再压抑。   她想,也许明天,正和宫的人都知道了她的放荡,可是此刻她顾不了那么多,她只想如他的愿,叫给他听,像唱歌一样,酥酥麻麻。   他说:“慕言,叫我的名字。”   她大声的喊:“陆政!”   “陆政!”   一声声在寝宫里回荡。   皇帝的名讳,宫中的禁忌,却被她用如此暧昧的声音高喊出来,她想,她终是要被他逼死了。   他终是尽了兴,身上全是汗水,他满足的笑,看着身下的人儿,软软湿湿的,仿佛经历过一场生死,劫后余生般咬着唇,眼神涣散的看着他。   她问:“皇上,我娘亲~”   她的一句话让陆政瞬间扫了兴,他起身,睨着她,声音不见波澜:“朕允诺你。”   苏慕言闻言开心的笑了,她小巧的胸脯因为兴奋剧烈的起伏着,他瞥她一眼,扔了薄被覆在她的身上。   他唤了声:“瑾如。”   四个丫鬟鱼贯而入,伺候他沐浴更衣。   苏慕言不敢去看她们的眼睛,此刻羞得无地自容。   她裹着衣衫下床,有人已经为她准备了浴桶,她道了谢,匆匆清洗一番,套上衣衫回了寝宫。   龙床上的被褥已经更换过,陆政坐在榻前看了她一眼。   她低垂着眉眼,混在几个宫女间。陆政摆手,几人躬身退出,苏慕言也随她们退了出来。   几个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有意无意的避着她。   苏慕言也不在意,躺在她的小床上,想着陆政承诺她的事,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同寝室的瑾如和慧茹看了她一会儿,对于她的偷笑,心中一阵不自在。   苏慕言也没在意,许是太过疲惫,很快的进入了梦乡。 第22章 皇后   第二天他走了,她躲开那些闲自聊天的宫女们,独自一人坐在亭台角落里。   有人从远处跑来唤她,她匆忙起身。   那人停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说:“苏慕言,你母亲在御膳房。”   苏慕言听闻,不停地道谢,然后转身跑开,带着雀跃的心情,奔向御膳房。   御膳房里人很多,大家都在忙碌,哒哒哒的切菜声,哗哗的洗涮声,锵锵呲呲的锅铲碰撞声,热闹而紧张的环境里,无人去在意这突然闯入的女孩。   苏慕言一路观察与寻找,终于见到了熟悉而亲切的身影。   “娘亲。”苏慕言小心的靠近案台边正在洗菜的女人,轻声唤道。   女人转身,看见苏慕言,泪光盈盈:“言言。”   “娘亲。”苏慕言扑进母亲的怀里,紧紧的搂着瘦弱的女人。   “言言,好好照顾自己。”苏夫人抹了抹眼泪,微笑着摩挲着她的脸颊。   苏慕言一时哽咽,低泣:“娘亲,你从未做过这些,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挺好的,娘亲会慢慢学,如今我们这样,总要学会自食其力的,比起你爹爹受的苦,娘亲已经很好了。”   “我去求他。”倔强而气愤的声音。   “不要,言言,是我们对不住他,你不要去求他,你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只要你和云儿好,爹娘就什么都不怕。”   苏慕言还想说什么,没来得及,就被管事的凶神恶煞的轰走了。   苏慕言自是不甘,可是也无能为力。她想着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比地牢好,想到地牢里的苏权,她又是一阵心伤,她知道陆政是绝对不会放过苏家的。   还好她在正和宫,陆政不在,她也不是很忙,她可以抽空跑到御膳房,帮娘亲分担活计,想到这里她又开心了起来。   陆政回来时,睨了她一眼,问道:“可还满意?”   苏慕言沉默,她能说什么?满意?不,这样还不够,爹爹和娘亲再也回不了从前。   不满意?她不敢说,她怕一时惹恼了陆政,连累了娘亲。   “不回答就是不满意?”   苏慕言跪下,俯首道:“奴婢谢皇上隆恩,奴婢已经知足。”   陆政看着她,眉宇间尽是戾气,对于她如此乖顺卑微的回答,他一点也不痛快。   他用脚尖不轻不重的踢了踢苏慕言跪在地上的膝盖,苏慕言抬头,仰望着他,陆政挑眉,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扫兴。”   苏慕言不语,陆政深深地看她一眼,越过她往外走。   “去中宫。”   一行人走远,苏慕言偷偷的吁了口气,站了起来。   陆政到中宫时,皇后娘娘正准备用膳,看见陆政进来,欣喜地迎了上来,管事的宫人早已偷偷的加了碗筷。   陆政招呼郑书颜坐下,拿了银筷,尝了几口御膳。   郑书颜微笑着看他,眼睛里闪着盈盈的光。   “皇上好久没来中宫了。”   陆政看她一眼,思虑了片刻,道:“书颜,如果你觉得委屈,朕可以——”   “不!不委屈!陆政哥哥,书颜没有委屈,只要能看到你就好。”她的慌乱映在他的眼里,他微微的叹气,继续用膳。   帝后用完膳,宫人撤下杯盘,上了清茶,便自动退下。   “陆政哥哥?”   陆政抬头,看向对面欲言又止的书颜,等着她继续说道。   “听说慕言在正和宫?”   陆政抿着唇,沉静的看着她,郑书颜小心道:“我和慕言也算是旧识,她从前锦衣玉食,怕是不会服侍人,留在正和宫免不了惹些麻烦。况这宫中也没什么女眷,我想把她要来身边,说个话做个伴,可以吗?”   陆政面无表情的看着郑书颜,直看得她一时心慌,避了目光。   “她一罪臣之女,本就应该伺候人。况且在我的眼皮底下,她倒也惹不了什么麻烦。你若觉得孤寂,可以多去陪陪太后,她老人家可是一直对你宠爱有加。”   “是,臣妾知道了。”书颜垂了眸,心情郁结。   陆政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书颜,你要知道,皇宫里的人本来就是孤独寂寞的,如若你忍受不了,和朕说,朕成全你。”   望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郑书颜终于忍不住,泪水决堤。   “娘娘,您这是何苦?”身边的丫鬟软语相劝。   郑书颜擦擦眼角,哑声道:“你不知道,你不明白。”   “娘娘,那个苏慕言,当真要防,听说皇上召她侍寝了。”   “我早该想到的,皇上对慕言是不同的。”   “娘娘,您是后宫之主,她不过一个婢女,我们只需放个话,自然有人会给她苦头吃。”   “不可!我决不允许宫中发生这种龌龊的事。”郑书颜一时严肃了起来,丫鬟吓得低了头,小心的应着“是”。   苏慕言没有想到再遇见郑书颜是这种境况,皇后莅临正和宫,众丫鬟婆子皆伏地叩拜,苏慕言也不例外。   郑书颜坐在了软榻上,看了眼叩拜的众宫人,笑了笑,说了声:“起。”   众人起身,被遣散了去忙各自的活计,独独留了苏慕言在皇后身边陪侍。   郑书颜招呼苏慕言落座,苏慕言垂首低语:“奴婢不敢。”   几番僵持,郑书颜也没为难她,随了她去。   苏慕言静立在郑书颜身侧,郑书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慕言,你果然美的名不虚传,竟把这身宫人装穿出了不一样的韵味,让人眼前一亮,难怪皇上会如此青睐你。”   苏慕言闻言,谨慎道:“奴婢手笨嘴拙,常常惹了皇上不高兴,倒是娘娘您蕙质兰心,皇上时常在奴婢等人面前夸您呢。”   “是吗?”郑书颜笑笑:“慕言,你变了,这些时日,你也学会了阿谀奉承打官腔了。”   苏慕言闻言,低语:“娘娘,人都会变得,奴婢如若不懂得变通,恐怕早已丢了性命。”   “慕言,你多心了,皇上只是吓吓你,他舍不得你死。”   “呵,他留着我是为了引豫哥哥上钩,然后羞辱他。用我逼迫我爹爹,我知道的,他恨苏家恨秦家,苏府现在百余人口恐怕~”   “慕言,你知道皇上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你爹爹你的豫哥哥,他们几次置他于死地,他又做错了什么?如若不是他命大,他如今恐怕~”说着郑书颜便红了眼眶。   苏慕言摇头苦笑,这些她是知道的,知道权利之间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陆政没有错,他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是应该的,苏慕言无法去怨,怨只能怨命运弄人,她与他终究站在了对立面。   如若让她看着苏权去死,她做不到,看着秦豫被俘,她更做不到。   她对陆政有愧,因为苏秦两家犯下的错误。她亦对秦豫有愧,她之前明明知道了些什么,却什么都没对秦豫提及。   一是她不相信陆政有颠覆朝纲的本事,二是她真的不希望秦豫杀了陆政。   如今她总算明白了秦豫当初眼中的杀意,成王败寇,血一样的事实。   “慕言,我知道我说这些你不爱听,你保护秦豫的心我理解,正如我要保护政哥哥一样,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   “书颜,恭喜你得偿所愿。”   郑书颜苦涩的笑笑:“这其中的滋味又有几人能懂呢?”   话音落毕,一室沉默。   后来,有宫人来传,太后娘娘要召见皇后和苏慕言。   苏慕言闻言微怔,书颜起身,看她一眼,笑道:“太后是出了名的菩萨心性,慕言莫要紧张。”   “奴婢不敢。”   太后居于永宸宫,宫内人少,偏静。   苏慕言跟在皇后的身后,进了宫内,宋玉婉正坐在榻前穿针引线。   “母后,这些交给宫人去做就好了,您保重身体。”郑书颜笑着迎上去请安。   宋玉婉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笑着招呼她坐,同时也给苏慕言赐了座,苏慕言谢了恩,并没有入座。   宋玉婉也没难为她,低头和郑书颜解释:“年纪越来越大,能做活计的日子不多了。”   “母后如此年轻,和臣妾一起出去,定被人说成是姐妹。”   “皇后莫要哄母后开心。”太后笑笑,看向下首的苏慕言,问道:“慕言,宫内可还住的惯?”   苏慕言答:“太后娘娘毋庸挂心,慕言一切安好。”   宋玉婉满意的笑笑:“哀家了解皇上的脾性,想必你也受了些委屈。你爹爹犯了错,皇上恨他杀他也是他咎由自取,只是可怜了你这个乖巧的孩子。”   苏慕言的眼眶微红,喃喃低语道:“慕言的爹爹有罪,皇上要杀他,慕言无力阻止,但要让慕言看着疼爱慕言的爹爹被处死,慕言做不到。如若皇上有恨,连慕言一并降罪,慕言绝无怨言。”   “好孩子,苏权到底是连累了你。”   苏慕言闻言,泪光莹莹,多日强忍的委屈,在宋玉婉的一句关怀里,再也撑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慕言,哀家身边缺个说话的人,你愿意来永宸宫陪哀家吗?”   太后的话让郑书颜和苏慕言均是一怔。   太后握着皇后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以示安抚。   随后又看向一脸微怔的苏慕言,试探道:“你愿意么?”   苏慕言回神,收了眼泪,行礼谢恩:“慕言愿意!”   话音刚落,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以及一句低沉的试问:“愿意什么?” 第23章 仰仗?   苏慕言闻言身子一震,脊背一道寒气。   太后和皇后先是一怔,待看到来人,继而喜笑颜开。   “阿政,你来了。”   “儿臣来看望母后。”陆政走近,按规矩行礼请安。   “你多日未到永宸宫了。”宋玉婉感慨道,既开心又有些许的怨念。   陆政默不作声,落了座,眼睛沉沉的看向跪在地上的苏慕言:“你来这里做什么!”   “阿政,是哀家叫慕言过来陪哀家的。”宋玉婉笑着招呼嬷嬷上茶,又吩咐苏慕言起身。   “母后身体可好?”陆政面无表情,声音冷硬,捧着茶盏,浅浅的品了一口,遂放到了桌几上。   宋玉婉听了却还是高兴,满含笑意道:“母后的身体很好,阿政勿用挂念。”声音温柔,眼角都是掩饰不住的爱意。   “你绣这些做什么!”突然陆政看到了榻上的针线活,心中不悦,转首质问道:“谁准你们让太后做这些的!”   众人听了均吓得失了魂魄,通通跪在了地上,直呼:“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宋玉婉敛了笑容,忙命人收了针线,转而劝道:“阿政,莫要怪她们,是哀家自己想绣的,这些宫婢们也劝了母后,是母后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   说完命令众人起身,只留了两个近身伺候的,剩下的都让他们退了出去。   “母后叫她来做什么!”陆政看向苏慕言,一脸严肃。   宋玉婉看一眼无措的苏慕言,解释道:“阿政,母后喜欢慕言,想把她要到永宸宫,陪母后说说话,可好?”   苏慕言闻言紧张的捏着衣袖,唇抿起,贝齿轻咬,红了脸颊。   “你的意思呢?”陆政横着眉,精雕细刻的五官冷峻肃穆,看向苏慕言的眼神里蕴含了警告。   苏慕言闪烁的目光迎上,一脸倔强与逞强,他那独断专横的神情让她不自在,她突然很想逆了他的意,离开正和宫,到宋玉婉身边。太后心善,比陆政好哄。   如果她把宋玉婉照顾好了,得到认可,兴许太后能帮她解了母亲的苦。   想到这里她闭了闭眼睛,暗暗的松了口气。   “奴婢愿意伺候太后娘娘。”苏慕言伏地,郑重的表明心迹。   宋玉婉闻言,满意的笑笑,转而满怀期许的看着陆政。   陆政沉着脸,看向苏慕言,重重的咬牙,眼神里像是侵了毒,阴郁而犀利。   “很好。”他的声音很冷,冷的让苏慕言毛骨悚然。   “有皇后陪着母后不够么?”陆政转而看向宋玉婉,语气仍旧冷硬。   太后一时哑然,随后斟酌了词语,叹道:“你们夫妻新婚,母后总把皇后叫来永宸宫也不妥。”   郑书颜闻言,红了耳根,抬头偷偷的看了眼陆政。   “阿政,你也不小了,平时多陪陪书颜,也是时候该考虑为陆家开枝散叶了。母后希望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小皇孙降生,看到你当了父皇。母亲可以含饴弄孙,并亲自为孙儿缝制衣物。”   “母后,儿臣会考虑您的建议。”陆政轻笑道,目光却沉沉的落到垂首静立的苏慕言身上。   郑书颜落在陆政身上羞怯的目光,顺着男人的视线,渐渐的移到苏慕言身上,然后眼神失了温度,心一点点变冷。   最后,陆政终究是拂了太后的意,把苏慕言带回了正和宫。   苏慕言胆战心惊,俱是绝望。   正和宫内,陆政屏退了所有人,掐着苏慕言的下颌,冷笑道:“以为哄住了太后,你就能离开朕!”   苏慕言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陆政卡着她的下颌,她说不了话,只能一直摇头讨饶。   “苏慕言,你不乖,忘记了整个皇城内,谁才是你可以仰仗的。嗯?”陆政恨恨的质问道。   “陆政,放手,我疼~”苏慕言纤细的手臂攀上他结实的臂膀,试图阻止他继续施虐。   “呵,怎么?朕的名讳也是你可以直呼的么?在皇后面前你谦卑忍让,在太后面前,你尊礼讨好。在朕的面前,你就变成了小刺猬,张牙舞爪。苏慕言,你难道不想试一试,在朕面前放软身段,能得到什么吗?”   苏慕言的脸色渐渐惨白,瞳孔放大,唇微张,无力而绝望的放弃了挣扎。   她以为他会弄伤了她,以为她会窒息,晕睡过去,然而意想中的昏厥没有来临,陆政终于收了手。   苏慕言抚着酸痛的双颊,眼神恨恨的瞪着陆政。   陆政也不恼,轻笑一声:“苏慕言,你好自为之。”   郑书颜回了中宫,静坐在软榻上暗自神伤。   在永宸宫,陆政的眼神始终未在她的身上多多停留,他的所有关注全部给了苏慕言,无论是轻蔑的,威胁的,还是警告的。   除了离开时,陆政温声软语的叮嘱了她好好照顾自己,然后打赏了中宫奴才们。   面上大家都以为皇上皇后感情深厚,看着苏慕言的眼神里多了一些轻蔑和得意。   只有她知道,陆政这么做,兴许是弥补,也兴许是粉饰后宫太平。   大丫鬟珍儿是个通透的人,她从细微的观察里,能看出皇后娘娘的不如意。   中宫的奴才们正得意的讨论着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恩宠,说什么好东西必有中宫一份。   珍儿听着心里不舒服,呵斥了几句,遣散了众人各司其职去。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您要想留住皇上,就应该主动些,莫要在此端了架子。皇上政务繁忙,来不了中宫,您可以去正和宫多陪陪皇上。就是因为您品行端庄,才让苏姑娘钻了空子。”   “是吗?三年前本宫面对感情,也是无所畏惧的,放下了身段,厚着脸皮去追求自己认为的幸福。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因为喜欢一个人,变得整日患得患失。或许他喜欢的是那种含蓄的乖巧的大家闺秀般的女孩,所以本宫便照着他喜欢的样子,慢慢的改变,慢慢的变成了如今谨慎守礼的女子,结局似乎还是一样。如今若再让本宫做出那种有损体面的事,怕是难了。”   “娘娘,您别灰心,皇上对您还是有情谊的,也许他现在是被苏姑娘一时迷惑住了,但是早晚他会看到您的好。您是后宫之主,又有丞相和郑将军庇佑,您还担心什么?苏姑娘虽然侍奉了皇上,可是如今她还是个丫鬟,她的爹爹又是重犯,她怎能与您比?”   “珍儿,谢谢你,本宫已经知足了。”郑书颜笑了笑,珍儿担忧的心总算放下了。   天气转凉,云都去了酷暑,白天气温不冷不热,夜晚却需要加衣保暖。   苏慕言最近心事重重,自从上次见过一次爹爹,就再也没见过。   她担心着爹爹的饮食起居,不知道爹爹会不会受凉。   她想去求陆政,让她再见一次爹爹。可是前不久她刚得罪了陆政,如若她求他,他定不会允,还免不了被他一阵奚落。   最近皇后娘娘常常来正和宫,苏慕言私下舔着脸跪求了郑书颜几次。   皇后一脸为难,她说:“慕言,不是本宫不帮你,苏权是重犯,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能私见。上次本宫的哥哥就是因为帮你私见苏权,被皇上责罚,本宫的父亲也重重的教训了他一顿,如今他是无权再干涉苏权的事情。”   苏慕言想起无辜受累的郑书敖,便愧疚自责起来,她垂眸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书敖哥哥。”   “也不能全怪你,也怪哥哥做事失了分寸。慕言,本宫想求你一件事。”   “娘娘请说。”   “你~”郑书颜艰涩的说:“你能离哥哥远一些么?你知道的,皇上的疑心很重,即使哥哥同他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但是你与哥哥走的近了,皇上也会因为你,忍不住迁怒哥哥。哥哥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他对你或许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但是你并不适合郑家。本宫没有别的意思,你很好,只是本宫担心哥哥,总希望他能得到更好的,你明白吗?”   “慕言明白,慕言不会牵连书敖哥哥,你放心。”   “对不起,慕言,本宫也想帮你的。”   “没事的,娘娘您已经尽心了,慕言心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君的完结现言《恋夏如初》,故事从高中写到大学毕业步入社会,男女主的感情纠葛为主线,男主强势,女主淡然,过程波折,结局美满。总之就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男主深情,男二也是优质好男人,女主漂亮稳重,没有蛇蝎女,只有为爱疯狂的年轻人。 第24章 妖精   陆政最近心情很好,与邻国西京建立了友好关系,双方互通商贸,自由来往。   晚上批奏折时,陆政钦点了苏慕言陪侍,研磨。   苏慕言跪在桌榻旁,挺直了腰杆,仔细的研磨。   时间久了,便时不时抬眸,偷偷的看一眼认真专注批复文案的陆政。   陆政有着好看的颜,是那种少女见了会失了心跳,认真投入时,更是风光霁月,帅气迷人。   “好看吗?”低沉的声音。   他并未抬头,视线依旧停留在奏折上,认真而专注。   苏慕言被他问的慌了神,忙移了视线,加快了研磨的速度。   陆政勾唇一笑,也没继续为难她。   磨得时间久了,手腕有些酸痛,苏慕言忍耐着偷瞄了陆政一眼。   陆政似乎心有感应般,低声交待了一句:“可以了。”   苏慕言如蒙大赦,放好了磨,跪坐在案旁,悄悄的揉着手腕。   夜深了,陆政的精神却很好,依旧精神奕奕的看着手里的奏折。   苏慕言跪坐的累了,困意袭来,她努力的睁着眼睛,时不时的偷看一眼陆政,撑不住困意,视线渐渐模糊,头轻晃,又一时清醒,昏昏沉沉中,依然惦记着天牢里的父亲。   终于在意志力的交战与妥协中,她撑不住睡了过去,左手臂伏在案上,头靠了过去,脸枕在手臂上,安然的睡去。   陆政批完奏折,偏头看了眼旁边的苏慕言。   粉嫩的脸颊,眉如远黛,长而卷翘的睫毛,小巧而精致的鼻梁,粉嫩的唇瓣。   陆政看的失了神,他忍不住靠近,唇碰上她的,轻轻点点的吻。   她呓语一声:“爹爹。”便皱起了眉头。   陆政的唇离开她的,视线又落在她白皙的天鹅颈上,若隐若现的锁骨,藏在半透明的衣领处。   苏慕言做了一个梦,梦见苏权死在天牢里,浑身是血,她吓得立时醒了过来。   许是胳膊枕麻了,苏慕言皱着眉头,轻轻地揉了揉胳膊。   梦里的情形历历在目,苏慕言一身冷汗,还没从恐惧的阴影里走出来。   “醒了?”   苏慕言偏头看去,陆政坐在书案旁,眼神沉沉的看向他。   苏慕言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扯住陆政的衣袖,乞求道:“皇上,奴婢想再见一次爹爹。”   “朝廷重犯岂是你说见就见的!”陆政气定神闲的说。   苏慕言委屈的看向陆政,梦里受到的惊吓,让她的神情恍惚,声音含了哽咽:“求你!”   “苏慕言,如若当初苏权与秦豫要杀朕时,也有人像你这般替朕求个情多好。”   陆政的眼睛里像嗜了血一样,恨恨的看向苏慕言,这个女人,他不顾性命安危救回来的女人,却在他满是热忱的心口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他说和自己打个赌,赌苏慕言会对他动了恻隐之心。可惜他终究是输了,她和秦豫一走,苏权便连同周章运几次置他于死地。   周章运说:“陆政,你终究会因为女人露出马脚。你背后的宋家,也难辞其咎!”   他说:“你真当你救回苏慕言,她会感激涕零还你恩情?女人跟了男人,心便有所偏帮。在你和太子之间,她会永远站在太子身边,因为那是她的男人,她一生的仰仗!”   陆政那时是恨的,他不相信苏慕言会忍心看着他去死,但是他恨命运,命运终究让他与她站在了对立面。   她会选择秦豫,他相信,可是他却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还好,命运之神多多的眷顾了他,锦娘忍辱负重,为他收集了敌人很多可靠的军事机密。在他几次身陷危难时,冒着生命危险为他报信,让他躲过一劫。   还有郑书颜,若不是她关键时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射向他胸口的箭,他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他的命是很多人牺牲自己换来的,所以他惜命。   他也恨过苏慕言,恨她忘却了幼年事,他曾那样用尽全力的宠她,呵护她,他所期待的人生,满是她的影子。   他知道她太小,不记得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恨她,怨她,折磨她。   看着她受委屈,看着她哭泣,他就觉得痛快,解恨,但是他的心仍旧闷闷的疼。   看见她,他就想欺负她,却又忍不住一次次心软,这种矛盾又别扭的情绪,压得他很难受,他想发泄,对着她,狠狠的发泄,或虐或宠,一切随了他的意。   陆政起身,拂开她的手,大步离去,留在苏慕言一人颓然的跪在那里。   一连几天,陆政都感觉到了苏慕言的讨好,无论陆政如何对她发难,她都依着他,温顺乖巧。   陆政忍不住俯身捏捏她的脸蛋,嘲讽道:“苏慕言,你的骨气呢?”   苏慕言垂着眸,小声的答:“在皇上面前,慕言不敢有骨气。”   陆政轻嗤一声:“好,苏慕言,朕听闻你善舞,就在这里,朕的寝宫,舞给朕看。”   “好。”苏慕言起身,看了眼陆政,陆政的眼神变得沉郁,“苏慕言,衣服脱了,像西域舞姬那样。”   苏慕言怔住,怨念的看向陆政,陆政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寝殿内站着几个宫女,苏慕言一时窘迫。   外衫被她轻轻地除去,裸了肩膀,腰上带子解开,苏慕言闭上了眼睛,除了中衣,最后只剩下素色的肚兜和丝质的长裙。   “都下去。”陆政的声音响起,宫女陆续的退了出去。   苏慕言深呼吸,睁开眼,平复了紧张的心跳。然后踮起脚尖,翩翩起舞。   盈盈一握的腰肢,在殿内旋转,玉腿抬起又放下,丝质的裙摆,随着舞动,滑上滑下,一片春光若隐若现。   迷人的锁骨,光滑的小腹,在扭动中注入了活力。   陆政始终觉得苏慕言的眼睛里住着一只妖,会媚眼如丝,摄人心魄。而他总是在这样的诱惑中,沉沦身陷。   一舞结束,苏慕言已经香汗淋漓,气喘吁吁,还来不及站稳,就被扯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随后是男人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睁开眼。”陆政箍着怀里的小女人,命令道。   苏慕言听话的睁眼,陆政的俊脸近在咫尺。   “妖精。”一句低喃,引来苏慕言的不满,她想抗议,想申辩,她不是妖精,她是苏府端庄的大小姐。   可是陆政似乎不满她的表情,掐着她的脸,一口咬上她的唇瓣,苏慕言呼痛,疼的眼里溢出了晶莹。   陆政满意的笑笑,突然敛了情绪,认真的看着苏慕言的眉眼,轻声道:“苏慕言,叫我。”   “陆政~”   “不对!”   “皇上~”   “不对!”   “我不知道。”   陆政叹息,在她的耳边低语:“叫陆政哥哥。”   苏慕言摇头,咬着唇看他,陆政突然敛了情绪,推开了她,转身走向床榻,坐下,看一眼倔强的苏慕言,面无表情道:“你想见苏权?”   苏慕言闻言,眼睛一亮,拼命的点头。   “朕不准!”   苏慕言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朕知道,你关心他,朕不准你见他,倒是可以准你给他送东西,东西交给禁卫军统领。”   苏慕言闻言,又升起了希望。   “怎么做你看着办!”陆政目光灼灼的看向苏慕言。   苏慕言静静地望着陆政,眼波流转,踟蹰了片刻,轻轻的唤了句:“陆政哥哥~”   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不情愿。陆政一怔,看着她竟失了神。   “没听见,声音大点。”   “陆政哥哥~”   陆政不语,苏慕言心里没底,又唤了句:“陆政哥哥~”   突然,陆政勾唇一笑,手指对着她勾了勾:“过来~”   苏慕言缓缓的靠近,陆政伸手,环住她的腰,贴近他的身体,鼻尖碰着她的,唇轻刮了她的唇角,低语:“叫我~”   “陆政哥哥~”一声蚀|骨的呢喃,将彼此的呼吸吞没。   陆政吻着她,那么用力,像久旱遇甘霖,无法自拔。   苏慕言无力招架,软在他的怀里,任他欺凌。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日上三竿,陆政才悠悠转醒,低头看一眼怀里闭着眼睛的苏慕言,唇角一勾,低喃:“妖精。”   “我不是。”再也无法假装,苏慕言睁开了美目,倔强的反驳着陆政的戏谑。   “不是妖精是什么?朕第一次误了早朝,不是因为你么?”   “你~”苏慕言气的脸通红,明明是他,折磨了她,却反过来诬赖她。   她有气,却无可奈何,他是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能据理力争,那样会苦了家人。   她推开他的手臂,起身穿衣,衣服刚拿到手,就被陆政用力拽了回去。   “干什么!”   “你说呢?”暧|昧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   苏慕言一时羞恼,急道:“时候不早了,众大臣恐怕等久了。”   “等会儿又何妨?”陆政逗她。   苏慕言被逗得脸红心跳,低语:“我不舒服。”   “哦,哪里不舒服?”陆政的手落在她的腰间。   苏慕言左闪右避,却招架不住,被他按进怀里。   “陆政~”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呵,苏慕言你叫这么大声,可要想好待会儿怎么走出正和宫。”   苏慕言闻言,立时闭了嘴,此时正和宫的所有宫人都候在门外,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旁人的眼里。想到此,她绝望的放弃了挣扎。   “乖~” 第25章 三角关系   苏慕言再次起床时,陆政并未为难她,而是坐在榻上,静静的看她穿衣,从肚兜到中衣,直至外衫。   她刚提上鞋,就听到陆政愉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伺候朕更衣。”   陆政穿戴整齐,有宫人进来服侍。   一切收拾妥当后,又有宫人凑近陆政小声报道:“皇上,皇后娘娘在中厅。”   陆政一怔:“何时来的?”   “来了有一个时辰。”   陆政蹙眉,回身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苏慕言,轻声交待:“你去里面休息。”   苏慕言微怔,不明所以,陆政又补充:“谁也不许私见。”   “可是您答应~”苏慕言急切道。   “东西交给瑾如,她会处理。”   “好~”声音低哑,蕴含着失落。   陆政也没理会,直接出了寝宫。   此时皇后郑书颜正坐在中厅,失神的盯着手里的茶盏。   身旁的丫鬟也都屏气凝神,怨念的望一眼屏风处,恨不得将屏风盯出一个窟窿。   适才屏风的那边,刚刚发生的一切,暧昧压抑的低呼,咯吱咯吱的动静,传入耳内,大家都心知肚明。   此刻众人更是替皇后娘娘不值,那个女人果然是妖妇,光天化日,竟缠着皇上,误了早朝。   娘娘一早来了正和宫,本想同那苏姑娘说说话,可是正和宫的宫人却说,苏姑娘未起,皇上也在,且吩咐了宫人,无论任何人都不能打搅。   丫鬟劝郑书颜先回中宫,可是郑书颜却不肯,她垂着眸,喃喃道:“本宫在外面等。”   宫人们闻言,俱是心疼,谁也不敢再言,皆静静的陪侍在一旁,耐着等着。   陆政出来时,郑书颜依旧盯着茶盏出神,煞白的脸色,眉目间皆是哀怨。   陆政心有不忍,叹气道:“书颜,你一早来正和宫有事么?”   郑书颜闻言回了神,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我想来看看政哥哥~”   陆政一怔,心内愧疚,语气变得温柔:“朕现在要去早朝,等下了朝,朕去中宫陪你用午膳。”   “好啊政哥哥,书颜等着你。”说着又环视了四周,故作惊诧道:“咦?慕言呢?我正想找她说说话。”   郑书颜俏皮的看向陆政,眼神里是不可明辨的情绪。   “苏慕言不舒服,朕准了她假,让她去休息,你今日不必召见她。”是解释也是命令。   “好,臣妾知道了。”郑书颜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陆政始终未看到。   对于苏慕言,郑书颜是同情的,怜悯的,同时又是嫉妒的,羡慕的。   人们常说,女人嫉妒是件很可怕的事。郑书颜怅然,可是她控制不住,一点点的羡慕,渐渐的演变成,越来越浓的嫉妒。   她的政哥哥,心里大概是住了一个人,那个人早已根深蒂固的,霸占了他的感情。   她不想承认,却无法忽略,这越来越明显的事实。他恨苏慕言,可又忍不住去靠近,与她纠缠。   而她在他的眼里看不到疯狂与炙热,他所给她的温暖与关怀,全部来源于亲情。   她恨苏慕言,恨她的冷血无情,让政哥哥的爱无以回报。   她也感激苏慕言,正是因为她的不爱,才能成就她的痴心,她才有机会留在陆政的身边,哪怕是得不到回应的爱,她也甘之如饴。   可如今,她成了他的妻,却是名义上的。她的丈夫从未碰过她,却夜夜留宿在另一个女人身边,那个女人不爱他,甚至会误了他。可是他却不管不顾,与她痴缠,如同她一般,傻傻的执念。   次日中午,郑书颜请苏慕言去中宫用膳,苏慕言不解,却也如约赴宴,却没想到在中宫,遇见了陆政。   郑书颜笑着解释:“皇上,臣妾请了慕言来用膳,您不介意吧?”   陆政看一眼拘谨的苏慕言,又看向一脸坦然的郑书颜,笑道:“朕不介意,这是皇后的寝宫,皇后自己做主便是。”   “谢皇上。慕言,快坐。”郑书颜开心的遣了宫人布菜。   三人落座,气氛却很诡异,宫人布了菜,便退到了一旁。   席间只有郑书颜一人是热情的,照顾着陆政,也顾着苏慕言。   苏慕言的胃口不好,吃的少,郑书颜见状,笑着打趣她:“慕言,多吃点,你吃这么少,太瘦了本宫可是心疼。”   苏慕言笑笑:“已经够了。”   膳毕,宫人上了茶。   郑书颜看了眼没什么交流的两人,斟酌了词句,开口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商。”   陆政抬头,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苏慕言闻言,刚想回避,却被郑书颜叫住了:“慕言,你留下。”   苏慕言驻步,郑书颜继续道:“皇上,这后宫就臣妾一位主子,难免冷情,许多事情臣妾一人也忙不过来。所以想找您商量,臣妾想帮您纳一个妃子,您看怎么样?”   陆政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郑书颜心虚的垂下了头。   “皇后的意思?”陆政勾唇一笑。   “臣妾想帮您纳了慕言为妃,慕言品行端正,定能讨了您的欢心,也能协助臣妾,管理好后宫。”郑书颜强自镇定的陈述,眼神小心谨慎的看向陆政。   苏慕言闻言,震惊的看向郑书颜,急切道:“娘娘~”   陆政不悦的瞪着苏慕言,轻哼道:“皇后可知,苏慕言乃秦氏的太子妃,天下皆知。况且还是罪臣苏权的女儿,做朕的妃子合适么?”   “臣妾知道皇上对慕言是不同的,臣妾可以帮她换种身份。”郑书颜越说声音越轻,神情也愈来愈发恍惚。   “哦?朕对她如何不同?皇后又是如何帮她换种身份?”陆政一脸玩味的问道。   郑书颜心内紧张,忙行了礼说道:“臣妾以为皇上是喜欢慕言那种美丽柔顺的女孩,臣妾可以让父亲收慕言为义女,为她改名换姓~”   “皇后的好意,朕心领了。苏慕言永远是苏慕言,朕不需要她做朕的妃子。”陆政掷地有声,不悦的皱了眉头,打断皇后的话。   苏慕言闻言,多少有些委屈,她虽然也不想做陆政的妃子,可是陆政如此轻薄的看待她,多少伤了她的自尊与骄傲。   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让他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和**无异,都是没有名分的陪男人。   况且这种侍寝不是一朝一夕的冲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可以终结。   在陆政的面前,她终究是个弱者,她也曾像郑书颜以为的那样,觉得陆政对她多少有些不同。   他在与她缱绻温存时,也会意乱情迷,或温柔或霸道的,让她在那一刻感觉到了爱意。   男人果然不可靠,床上床下判若两人。   苏慕言笑笑,掩饰了内心的失落与不快,跪到地上,道:“慕言没有非分之想,只想像普通宫人一样,为奴为婢,伺候主子。如若娘娘顾念旧情,还望娘娘开恩,待奴婢年满,放奴婢出宫。”   郑书颜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慕言,内心多少有些愧疚,她本就有试探的意味,如今见陆政的态度,和苏慕言的态度,似乎没有想在一起的想法。   而且陆政的态度,似乎也可以让苏慕言死了心,生了嫌隙。   郑书颜又看了眼陆政,若如是普通宫人的请求,她都做的了主。可是苏慕言不同,她是陆政的女人,她的去留,由陆政决定。   郑书颜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酸酸的,不太舒服。   陆政起身,看了眼地上的苏慕言,沉声道:“跟朕回宫。”   苏慕言身子一怔,忙向郑书颜行礼告退。   陆政沉着脸,心中不快,为苏慕言的那句年满出宫,也为郑书颜的那句为她换种身份。   他和苏慕言之前无关身份的介怀,他与她,除非失了忆,忘记了悲伤的过往。他们之间没有苏权,没有秦豫,只有他与她,他的言言,她的政哥哥,才能一起,陪伴守候。   郑书颜想要多多的挽留陆政,陆政不为所动,深深的看了眼身侧的苏慕言,便大步离去,苏慕言只得快步跟上。   从中宫出来,路过花园,云都花开,四季不败。   花园的中心有一处清澈的湖水,湖中心荷叶连连,零星点缀着些荷花。   陆政驻了脚步,回身,苏慕言也驻了脚步。   陆政道:“苏慕言,去给朕摘几朵荷花,插在朕的书案上。”   苏慕言望一眼远处的荷花,荷花开在湖中央,湖岸没有小舟停靠。   她知道陆政又在故意为难她,她不会游泳,如何去采。   “谁也不许帮她!”这话是说给身后的宫人们听的。   “是!”   陆政不再看她,大步离去。   宫人们也小心翼翼的跟随,有好心的与她擦肩,在她耳边悄声低语:“苏姑娘,湖水不深。”   苏慕言感激的点头致谢。 第26章 生病   陆政批阅奏折时,看到了书案上的荷花,插在浸了水的竹筒里。   苏慕言不在,他总是被那几朵荷花,分散了心思。   前几日,他和郑书敖又去了皇家猎场,这一次,他们再也不用受别人的白眼,他们尽情的骑射,拉弓,射箭,血液沸腾,畅快淋漓。   凡是入眼的猎物,均成了他箭上的战利品。   他曾听说过,秦豫涉猎,只射猛兽,凡是乖巧可爱的小动物,他均箭下留情,原因竟是因为太子妃娘娘,心慈不忍。   陆政冷哼,这种为了红颜而妥协退让的做法,他是不屑的。   一个帝王,想要成就霸业,必然要做到杀伐果断,情理分明。   骑射结束,陆政心情很好,邀了郑书敖喝酒。   二人畅饮几杯,郑书敖借着酒意,斟酌了语句,说道:“皇上,臣有一事放不下。”   陆政笑着看他,示意他说说。   “皇上,皇后进宫多日,一直未能伴君左右,臣不明。”   陆政的笑容一僵,看了眼郑书敖,端起酒杯,小酌一口,道:“书敖,你在责怪朕么?”   “臣不敢!”   “呵呵,你们郑家向来聪明,也为朕的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朕的岳父贵为丞相,国舅荣升大将军,令妹又是朕的皇后,如此殊荣不还够么?”陆政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   “臣不敢!”郑书敖离席,跪在陆政的面前,叩首道:“皇上对郑家的恩赐,臣无以为报,定当竭尽余生效忠皇上,为您分忧解困。”   “起吧,此时你我二人没有君臣之礼,只是兄弟。”陆政笑笑,执着酒盏,一饮而尽。   郑书敖起身,坐了下来,却再也没了来饮酒的兴致。   “书敖,朕知道你作为兄长,自是觉得书颜受了委屈。朕亏欠她,愿意给她一切,唯独感情,朕控制不了。朕不爱她,同你一样,只当她是妹妹。朕不碰她,因为朕不能勉强自己,也不能因此毁了她。她对朕的心思,朕明白,朕希望她好,尊重她,朕留她在宫里,时间久了,也许朕能接纳她,也许她对朕失望了,放手了,朕还她自由,给她另一个身份。”   “皇上,臣明白,感情的事情不能强迫,臣就书颜一个妹妹,自是希望她过的幸福。”   “你的担忧,朕明白。至少现在她是后宫之主,没人能为难了她去,况且太后对她犹如女儿般,除了朕,她什么都得到了。”   郑书敖苦笑道:“臣谢皇上太后对郑家的隆宠之恩。”   “罢了,饮酒。”二人各怀心事,却已没了初时的快意。   陆政晨起,仍未见到苏慕言,心里多少有些不快,沉声问身边的丫鬟瑾如:“她呢?”   瑾如伴侍陆政左右,他的一句‘她呢’,她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温声道:“苏姑娘染了风寒,在床上休养。”   陆政的身子一顿,冷声道:“请了御医么?”   “请了,开了药给苏姑娘吃,但苏姑娘怕苦,总是吃一半便吃不下了。”   陆政闻言,往偏殿走去,瑾如跟在身后,急着劝道:“皇上,奴婢已经派了人照顾苏姑娘,您放心,过些时日苏姑娘好了您再去看她。如今您要避一避,保重龙体才是,若您身子不适,太后知道了会怪罪的。”   陆政进屋时,便看到一脸苍白的苏慕言,正靠在床榻上,端着药碗,皱着眉头,小口的抿着。   “全部喝掉!”   苏慕言一惊,抬眼去看陆政,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眼眶湿了,她捂着嘴,一顿咳,端着药碗的一只手颤颤巍巍的,身旁的丫鬟急忙伸手接过来,苏慕言手上一空,便不管不顾的侧身躺下,留给陆政一个单薄瘦弱的后背。   陆政也不恼,坐在床榻上,把苏慕言扶起来,靠进他的怀里,然后端过丫鬟手里的药,沉声道:“喝了它。”   苏慕言倔强的把脸扭到一边,不言不语。   陆政的唇蹭到了她光洁的额头,笑了笑,低语:“怨朕么?就算怨朕,也得病好了才有力气和朕闹,不是么?”   苏慕言回头,怨念的看着陆政,精致的眉眼,如西子般,在病中别有一番风情。   陆政的心也跟着一软,声音变得柔和了些:“把药喝了。”   苏慕言坐起身,端过药碗,推开他,一饮而尽,带着点情绪,心胸起伏的厉害。   丫鬟接过空碗退了出去,陆政满意的笑笑,把她放下躺好,俯身去吻她的唇角。   苏慕言偏头躲过:“皇上不怕奴婢传染了您么?”   “不怕~”戏谑的笑意染上陆政的唇角。   “奴婢怕,您要是因此病了,宫里人会骂奴婢,那些大臣们更是骂奴婢,奴婢承担不起。您再要是心中不快,又吩咐奴婢下水挖莲蓬,奴婢的身子可是受不住的。”   “朕不会让你下水挖莲蓬,朕会带你去猎场骑射,那里兔子麋鹿很多,朕会握着你的手,拉弓射箭,一个都不放过。”   “你~”苏慕言又气又急,恨恨的看着陆政。   陆政一脸笑意,心情颇好的帮她掖好被子,起身,走之前说了一句:“苏慕言,三天之内你若好不了,朕就把你从床上拖下来,带到猎场,双手沾染了血腥,或许能让你再次生龙活虎。”   三天,苏慕言如愿以偿的好了。陆政在忙,也没怎么为难她。   苏慕言难得有了空,偷偷的溜去御膳房找娘亲,兴许是御膳房的伙食好,苏夫人比起刚出狱时,胖了些,气色也好了些。   见到女儿,苏夫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苏慕言想帮着干活,苏夫人不准,说她刚刚病愈,体弱,让她多歇歇,于是给她找了个凳子坐,让她看着苏夫人忙。   苏夫人名门闺秀,从未做过粗活,短短数日,竟也学会了生火做饭。   苏慕言看着一阵心酸,起身抱了母亲,头埋在母亲的怀里蹭了蹭。   “言言?”   “娘亲,你受苦了。”眉目间尽是委屈。   “言言,娘亲很好,如今做些活,娘亲的身子也结实了,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苏夫人笑着蹭了蹭苏慕言的脸颊。   苏慕言鼻子一酸,哽咽道:“要是爹爹能出来,我们离开皇宫,去过普通人家的生活也好,一家人,远离纷争,自食其力。”   苏夫人轻叹一声:“言言,爹爹和娘亲犯了错,如今没了希望,只希望你和云儿能够平平安安。”   “娘亲不许说这样的话,你和爹爹是我和慕云的依靠,你们才要好好照顾自己呢。”苏慕言抱紧了母亲,似要求一处温暖,求一份安心。   苏夫人笑笑,低喃:“娘亲会的,娘亲还要看着你和云儿都成了家。”   苏慕言闻言,眼角挂了泪。   转眼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正和宫照例分赏给宫人月饼。   苏慕言并不舍得吃,抽了空,送去御膳房,给母亲留了两块,剩下的孝敬给了掌事的。   中秋夜,皇上和皇后在永宸宫陪太后。   正和宫清静下来,几个小丫头凑了银子,在庭院内摆了一小桌吃食,聚在月下谈笑取乐。   苏慕言也凑了银子,却并没有和那些小丫头凑做一块。   她与陆政的关系,是正和宫公开的秘密。她和她们一起,她们多少有些拘谨与不自在,索性她就一个人躲在屋内,燃着灯看些书。   瑾如没想到皇上回来的如此早,当陆政踏进正和宫时,一众丫头婆子皆吓得跪在了地上。   陆政愣了一愣,看向跪在地上的瑟缩身影,一一扫过,又看向石桌上的瓜果酒水。   他心中了然,随即笑笑道:“起来吧,你们继续,今夜不必拘谨。”   说着招呼了瑾如到跟前耳语一番,瑾如点头,转身进了屋。陆政笑笑,步出正和宫。   一刻钟后,苏慕言穿着男装,做一小公子打扮,出了正和宫。   陆政正在圆月下,一身锦袍,背手而立。   苏慕言走近,陆政回了身,仔细的打量着对面俏丽的人儿,一双眼睛聚了光,薄唇轻启:“不像。”   苏慕言看向他,此时的陆政,面冠如玉,穿了件墨色锦袍,修长的身形,衬得他高大挺拔,贵公子的气质。   “你让我穿成这样做什么?”   “随朕出宫~”   苏慕言诧异的看向他,“为什么?”   陆政未答,凑近低语:“只有你和我。”   身后的侍卫一脸的担心:“皇上~”   陆政沉声道:“今晚你们离朕百步之外,这是命令!”   “是!”   苏慕言仰头看他,却看到天空满目星辉。   陆政偏头,恰恰看到苏慕言姣好的侧颜,眉梢风情,眼神清澈,唇瓣竟染了甜甜的笑意。   月色下,一幅赏心悦目的佳人才子图。 第27章 中秋夜   云都的中秋夜是座繁华锦绣的不夜城,一条条热闹的街市,人头攒动,叫卖声与喝彩声,声声入耳。   苏慕言不是第一次来逛中秋夜,那时她的身旁有秦豫,每一年的节日,他都陪着她,一步一步,走遍热闹,踏尽繁华。   如今,她的身旁是陆政,他与她始终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喜欢吗?”他垂眸看向身旁娇小的人儿,眼神认真而执着。   她恍惚的看向他,月光在他的头顶洒下光辉,他是那样的好看,像从天而降的神,引来周围无数的驻步,目光追随。   她启唇,低语:“为什么?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他敛了眉眼,不再看她,人潮在他的视线里变成了模糊的光影,似昨夕流年,遗忘的过往。   他说:“苏慕言,从前的每一个中秋,我便是一个人,流浪在这拥挤的人潮里,看漫天烟火。一个人,看着别人成双成对成群,演绎着动听的温馨故事。”   苏慕言怔住,喃喃的唤了声:“陆政~”   “那时的你,穿着粉色的裙衫,像一个落入凡间的仙子,漫步在这人潮里,一颦一笑,都让这夜空多了五彩的颜色。而我只能站在角落里,偷偷的瞻仰。”   他又垂眸看她,眼睛里带着盈盈的笑意:“苏慕言,你能明白吗?那些本应属于我的幸福,被一点点抢走,从我的身体剥离。我的江山,我的生命,我的母亲,甚至,我定下的女人~”   “对不起,陆政~”苏慕言满是心疼与愧疚。   “呵~你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又不曾做过什么,你只不过恰好是苏权的女儿,不过在那些经年过往里,爱上了秦豫,你为什么说对不起?”陆政的声音染了无尽的伤感与无奈。   苏慕言苦笑:“陆政,如今我的爹爹身陷牢狱,娘亲也沦为宫婢,弟弟也不知所踪,而豫哥哥……我一个人在陌生的宫闱,从不经世事的大小姐,学会了曲意逢迎,卑躬屈膝。这其中的苦楚,虽与你的遭遇相比,微乎其微,但是对于我,却也是噩梦。所以我说对不起,因为你的苦难,我真的感同身受。”   “你怨我么?”   “怨~”   陆政笑笑:“很好,我同你一样,明知你的无辜,却忍不住去怨去恨,这大概就是命运弄人。”   苏慕言不语,头扭向别处,似在看万家灯火,也似看尽人情冷暖。   街市上有家做糖人的摊子,周围挤满了人。   苏慕言望着从人群中走出的人,一个个高高兴兴的举着买到的糖人,和同伴有说有笑的离去。   “喜欢?”耳畔传来低沉的声音。   苏慕言抬头,脸擦过他的唇,明亮的瞳孔里是他近在咫尺的俊颜。   她小心翼翼的移开了脸颊,陆政笑笑,直起身,从怀里掏出银子,轻轻一抛,银子越过人群的头顶,堪堪落在了做糖人师傅的面前。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齐齐的回头张望。   芸芸众生中,一个身着华服,剑眉星目的贵公子,长身玉立,目光定定的看着糖人师傅,淡笑道:“师傅,做个糖人。”   师傅心中诧异,慧眼识珠,知道这位公子并非等闲之辈,遂恭敬的询问了一声:“公子想做个什么样的?”   陆政侧身,用眼神询问已经呆愣的苏慕言,苏慕言在众人的目光下羞红了脸,遂不好意思的说了句:“兔子。”   糖人师傅闻言,笑笑,说:“马上。”   等待的过程中,人群里的议论声时不时传入两人的耳朵,“那位公子身边站着的,明明是个姑娘。”   “就是的,长得倒是倾国倾城,那位公子好福气。”   “你看那公子也是器宇轩昂,甚是好看,和那姑娘倒是般配。”   “谁说不是呢,真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插队。”   “插队怎么了?人家直接付了一锭银子,你有吗?”   ……   苏慕言捧着栩栩如生的糖人兔子,嘴角全是笑意。   “做成兔子还舍得吃么?”   苏慕言闻言,轻轻的摇摇头,说:“舍不得。”   “那你买它做什么?”   “喜欢。”她答。   因为藏在心底的记忆里,有属于糖人的一番甘甜,那时的她,身边有秦豫,也有幼小贪吃的苏慕云。   秦豫买给她的糖人,最后通通落在了苏慕云的嘴里,她也不恼,心中反而多了一份甜蜜。   陆政看着身边的苏慕言那望着糖人走神的样子,知道她定是又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   他的心里突然有些不爽,便停了脚步。   苏慕言也随之停了脚步,茫然的看着他,手捧着糖人,满脸疑惑。   陆政深深的看他一眼,低头对着栩栩如生的糖人兔子,咬了一口。   唇齿间沾染着麦芽糖的味道,陆政的舌尖,轻轻地扫过唇瓣,一舔,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慕言怔怔的看着他,又看看手里已经残缺的兔子,心中一阵恼意。   “陆政,你~”   “吃不吃?”他笑着问。   苏慕言瞪着他,小脸染上红晕。   “不吃那我吃了?”说着作势又去咬。   苏慕言不让,侧过身子,唇碰上兔子,轻咬一口,入口的甜腻,还是幼时的味道。   她眨着灵动的眼眸,不满的嘀咕:“和女人抢食吃,没脸。”   陆政笑着看她,满目星光,阵阵暖意。   街市上有摆摊的女娃,巧手做了各式各样的头花来卖。   苏慕言在摊前停了脚步,女娃热情的招呼了一声:“小哥哥要买花么?”   苏慕言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笑笑。   旁边眼尖的妇人,忙堆了笑说道:“姑娘莫要见怪,女娃娃错认了人。”   说着又看向后面的陆政:“公子,要给姑娘买花么?”   苏慕言闻言,忙摆手笑道:“不用了,我就是随便看看。”   “姐姐,买个吧。”女娃立时改了嘴。   陆政近前,拿出银子递给女娃,笑道:“你帮姐姐挑。”   女娃双手接过银子,喜悦道:“谢谢哥哥,谢谢哥哥,我这就帮姐姐挑。”   苏慕言捧着几个别致的头花,垂了眸避开陆政偶尔投注来的视线。   她说:“陆政,你现在这样,我有些怕。”   “怕什么?”他戏谑道。   “不知道,总觉得心里不安。”她喃喃的答。   “呵,这点小恩惠也能让你不安么?”   苏慕言闷闷的点头。   陆政敛了笑意,缓缓道:“那怎么办,我好像很喜欢让你不安。”   苏慕言委屈的抬头,茫然的望着他。   陆政的脸俯下,鼻尖贴近她的,勾唇笑道:“回去好好表现。”   苏慕言的脸瞬间红了,羞恼的看向他,闷闷道:“陆政,你无耻!”   陆政轻笑:“苏慕言,如你所愿,我无耻给你看。”   苏慕言猛地推开他,气道:“我恨你。”   声音压抑,低柔,听得陆政心神一荡,浅浅的笑意挂在唇角。   看着苏慕言似乎真恼了,陆政也没再为难她,牵了她的手拐进安静的巷子。   苏慕言去挣,挣不开,陆政道:“苏慕言,跟我来。”   陆政带着她,熟练地穿街走巷,苏慕言跟着他一路小跑。   夜深了,不同于街市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巷子里异常安静,只余月光洒在墙里墙外,驱赶了路途的黑暗。   “我们去哪儿?”   “苏府。”   苏慕言心中咯噔一下,脚下加快了步伐。   她以为苏府定是被陆政毁了,可是当她看到苏府的大门前,依旧干净整洁时,心里一暖。   苏府门前有重兵把手,陆政到时,众人齐齐跪下请安。   苏府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打开,苏慕言一步一步的走近,陆政跟在她的身后。   庭院内虽没有昔日的繁华热闹,却也应景般,或远或近点了灯。   正厅内安安静静,许是天色已晚,众人都睡了去,只余几个管事的,各屋各房转着,看顾着。   苏慕言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动了什么,成了一场未完的梦。   “小姐?” 苍老试探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苏慕言回身,心中一喜,叫道:“五伯~”   一个年逾六十,两鬓斑白的老者,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   近了看见面前的陆政,一时紧张,忙跪了下来请安。   陆政免了五伯的礼,五伯恭顺的起身,看向苏慕言,惊喜的问到:“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慕言没有回答五伯的问题,而是一脸欣喜的问:“五伯,你们都在?我以为~~~”说着眼角一片泪花。   五伯笑笑,说:“是皇上仁慈,饶恕了咱们苏家,只是予以圈禁,咱们的生活还同以前一样。”   苏慕言闻言,心中一片激荡,她的目光落在陆政俊逸的脸上,多了一分道不明的情愫。   陆政看向苏慕言,她的眸光闪烁,嗫嚅了一句:“陆政,谢谢你。”   陆政微怔,随即若有若无的笑笑,喃喃道:“我纵使再恨,也想给自己留个机会~”   “什么?”苏慕言没听清他的低喃,眨着灵动的水眸望着他。   陆政一时失了神,然后摆首,笑道:“没什么,要不要去看看你的闺房?”   苏慕言心里开心,道:“好。”   “五伯,你去休息吧。”陆政交待道。   五伯谢了恩,又叮嘱了苏慕言好好照顾自己,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第28章 闺房   苏慕言的闺房还同未出嫁时一样,里面的东西从未动过,也有人每天清理打扫。   房间干净整洁,透着少女的雅致风格。   梳妆台上放着她最爱的首饰盒,墙上的布幔上,挂着她的绣品书画,床上是她最喜欢的素色软被。   房间里点着灯,厅里放着苏慕言的古琴。   有丫鬟听到声音,迎了进来,待看到一身男装的苏慕言时,一时惊喜,泪眼蒙蒙的扑过来:“小姐~”   “灵儿,怎么是你?”苏慕言震惊的看向面前的小丫头。   “还不是陆~”灵儿忙捂了嘴,谨慎的看了陆政一眼,遂软了声音,低语:“是皇上让奴婢回来的。”   苏慕言看一眼陆政,又看一眼小心谨慎的灵儿,心里明了,定是陆政设法遣散了她从苏府带进东宫的人。   灵儿见到苏慕言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但碍于陆政在场,灵儿也不敢多说,只捡了一些场面话说,问了苏慕言的近况,并叮嘱苏慕言好好照顾自己。   苏慕言心中温暖,拉了灵儿的手,也细心的嘱咐了一番。   夜深了,灵儿不好再打搅苏慕言,遂问了她是否要回宫。   苏慕言看向陆政,眼中有了渴求。   陆政明了,遂吩咐灵儿准备房间,准苏慕言在此留宿。   苏慕言感激的看向陆政,陆政的唇角扬起,笑道:“朕今晚也宿这里。”   灵儿一时愣住,陆政瞥她一眼,吩咐道:“去叫人准备。”   灵儿回过神,恭敬道:“奴婢这就去为皇上准备房间。”   陆政启唇:“朕今夜就宿在这里,和你家小姐一处。”   灵儿心中惊惧,抬眸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苏慕言,苏慕言呆呆的看向陆政,陆政轻笑:“怎么?太过于惊喜么?”   苏慕言摇头,想说些什么,陆政敛了笑意,一脸严肃的吩咐灵儿:“还不快去!”   灵儿回过神,跪下领命,然后出了屋子。   安静的室内只余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陆政,这是我的闺房,我~”苏慕言委屈的低诉。   陆政冷笑:“那又怎样?你的一切都是朕的,朕想要便要。”   苏慕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何他变脸变得如此快。   陆政深深的看她一眼,几步踱到墙上悬挂书画的地方,抬手掀开一幅长长的书画,里面竟藏着一幅小小的人物画像。   画中的少年,风度翩翩,气质卓越,轻浅的笑着,眉目含情,温文尔雅。   苏慕言刹时变了脸色,她认得那画,是她闲暇时画的秦豫,出嫁时偷偷的放了起来,不想,却被陆政看了去。   “画的不错~”陆政回身,玩味的看向苏慕言,“朕竟不知苏大小姐用情至深,尚在闺阁,竟也偷偷学画男子。”   苏慕言一脸火辣,沉默不语的任他奚落,陆政冷了脸,背过身子。   丫鬟婆子进来伺候主子沐浴宽衣,待收拾完毕,准备退出时,突然听到陆政的吩咐:“把那幅画取下,挂在你家小姐的床尾!”   他的手指向那幅逼真的人物画像,声音带着寒意。   丫鬟们闻言出了一身冷汗,她们小心翼翼的看向一旁呆愣的苏慕言。   陆政挑眉:“还不快去!”   丫鬟们战战兢兢的应下,忙起身去摘画像。   屋子再次静了下来,苏慕言哽咽的看向陆政,哑然道:“陆政,你不必这样,不喜欢撕了便是。”   陆政冷笑道:“言言的画,朕怎会不喜欢?嗯?”说完把苏慕言拦腰抱起,向床幔走去。   苏慕言闭着眼睛,任他高大的身躯压在她的身上。他的唇在她的脸上轻轻碰触,轻吻慢吻。   苏慕言紧张的眉睫打颤,双手握成了拳。   “睁开眼睛,宝贝儿。”明明是温柔缱绻,却语含威胁。   苏慕言的唇瓣也跟着紧张的颤抖,眼睛闭得更厉害。   “听话,言言,朕的耐心有限。”   苏慕言抖动的睫毛终于缓缓睁开,她双手抓住陆政的前襟,紧张的求道:“皇上,不可以。”   陆政勾唇一笑,语气却很冷:“苏慕言,你的豫哥哥在看着你呢,你告诉他,你快不快乐?”   苏慕言的眼里噙着泪,语气颤抖:“陆政,不要这样。”   陆政捧着她的脸,去吻她的唇,呢喃道:“苏慕言,你要是敢闭眼睛,我让你好看!”   唇上是陆政濡湿的舌与粗重的呼吸,泪眼中是秦豫含笑的眉眼。   苏慕言揪着陆政的前襟,手指攥紧用力,眼泪不争气的流,湿了脸颊,湿了枕头。   身体因为难过,轻微的颤抖,双腿僵直着,被抵在他的身下。   陆政的唇角含了咸湿的液体,他缓缓的抬起头,看着泪眼婆娑的苏慕言,突然心内一空,五脏跟着闷闷的疼。   “扫兴。”他恨恨的瞪着她,她没有反应,他伸手胡乱的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命令道:“苏慕言,不许哭,不许哭,苏慕言!”   苏慕言一时哽住,陆政心中惊惧,侧身躺下,把她抱进怀里,狠狠的揉:“苏慕言,你欠我的,你怎么可以!”   “苏慕言,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不许你离开,也不许你想他!”   苏慕言摇头,又点头,在他的怀里语不成句:“陆政,我们~我们怎么~成了这样呢~”   陆政不语,眼眶微红,他说:“言言,就算是地狱,你也要同我一起~”   这一夜格外短暂,天蒙蒙亮,苏慕言就被陆政叫醒。   她没休息好,还有些起床气,不满的挥开胸前做乱的手,乞求道:“皇上,我想~”   “不准。”陆政睨了她一眼,吩咐道:“随朕回宫!”   苏慕言不情愿的起身,丫鬟们鱼贯而入,伺候主子更衣用膳。   灵儿跟在苏慕言的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苏慕言用眼神安抚了她,知道她定是有话同自己说,只是碍于陆政在场才不好说出来。遂寻思着下次再设法单独出宫,来苏府见灵儿。   如今知道灵儿尚在将军府,苏慕言的心多少踏实了一些。   用完早膳,陆政回宫,直奔早朝。   苏慕言回了正和宫,虽说宫里没什么事,她也不敢独自去睡了补眠。   苏慕言又去了御膳房,陪着母亲忙碌。   她悄悄的告诉苏夫人苏府的情况,苏夫人听了喜极而泣,她以为苏家已然不在,没想到陆政发了仁慈。   “言言,苏家还在,你和慕云有了去处,娘亲就算去了也心安了。”   “娘亲,不许这么说。有爹爹和娘亲在,我和慕云才有家,否则一处宅院,没了主人,算不得什么家了。”   苏夫人笑笑说:“言言,以后你少往御膳房跑,被别人知道了终归不好。”   “我不怕,娘亲,只要你和爹爹平安无事,言言就什么都不怕。”   “傻丫头,以后在宫中要学会放低身段,不可如此任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了,娘亲~”   “以后不可直呼皇上的名讳,你要顺着他,如若有机会,就求了他放你出宫,过普通人家的生活。”   “知道了,娘亲~”   有人来寻苏夫人,说是娘娘想吃核桃酥。   苏夫人应了声,忙起身叮嘱了苏慕言几句,便匆匆离去。   那边传来不耐烦的呵斥声,苏夫人笑着赔不是,手脚麻利的开始忙活。   苏慕言听了心里泛酸,眼眶不知不觉的红了。   她知道宫人口中的娘娘定是指的皇后郑书颜,刚刚那些不耐烦的呵斥声,正是来自中宫的老嬷嬷。   皇后带进宫的老奴仆,是郑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自小同郑夫人一同长大,也是手把手的把郑书颜带大,对皇后娘娘甚是关爱。   苏夫人不好得罪皇后身边的人,更何况是连皇后都敬重的老嬷嬷。   那老嬷嬷平日里也算和气,如今因着皇上和苏慕言的那层关系,替皇后委屈,遂将怒气牵到苏夫人身上。   苏夫人是个温和没脾气的人,任凭老嬷嬷和丫鬟们如何刁难,皆是笑脸相迎。   苏慕言躲在御膳房的角落里,看着受尽委屈的母亲,心中又痛又怒。   她恨恨的咬牙,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想办法,把母亲送出皇宫,送出云都才是。   她的母亲是如此温柔贤惠的女子,定不能让那些婆子丫鬟欺辱了去。 第29章 讨好   陆政最近很困惑,一向对他有所防备的苏慕言像变了个人似的,放低了身段,低眉顺眼,甚至有些刻意的讨好他。   陆政本不是纵欲的人,奈何温顺的苏慕言只要一个带笑的眼神,温柔的一声‘皇上’,就叫他丢盔弃甲,醉于温柔乡。   他曾直截了当的问她:“苏慕言,你究竟要什么?”   苏慕言只是笑,摇摇头,陆政继续追问,她娇俏的笑道:“奴婢要皇上的心,给么?”   陆政的眉峰凝聚,眼睛定定的看向她,认真的说:“你可知道,得到朕的心,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苏慕言被他看得慌了神,睫毛微颤,脸不自然的别到一边,强装镇定的笑道:“奴婢一时糊涂,说错了话,甘愿受罚!”   “怎么罚?”陆政勾唇一笑。   苏慕言垂了眸,说话带了孩子气:“您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奴婢没有怨言。”   陆政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挑眉道:“朕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   苏慕言闻言,瑟瑟发抖,未知的恐惧笼上心头。   陆政心情愉悦,看着她像待狩的猎物般,势在必得。   苏慕言终于切身体会到了陆政所说的有趣的事,这种惩罚,对于爱慕他的女人来讲,甘之如饴,但对于苏慕言而言,却是一场噩梦。   他看着她从他的床上爬下,对着盆子不停的干呕,呕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好想此刻猛灌几口温水,洗尽所有的污秽。   然而她不敢,她本不想当着他的面去吐,可是她控制不了。   她的胃翻江倒海,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她的手指用力抓着单薄的寝衣,背对着他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陆政看向她的眼神逐渐变冷,他的目光变得阴郁,声音凉薄:“苏慕言,你不喜欢么?”   苏慕言的身子一怔,擦了擦眼角咳出的泪花,转过身,松开手指,呆滞的答:“奴婢喜欢~”   “口是心非~”陆政不去看她,厌烦的侧身向里躺下。   苏慕言站在床前,茫然的望着陆政的背影,不知是去还是留?   身子有些凉,苏慕言站了好长一会儿,才低叹一声,向床幔走去。   陆政背对着她,安静的睁着眼睛。他的内心一直在等待,等着她的抉择,去还是留。   他也怕她突然来了脾气,真那么走了。同时又期冀着她像别的女人那样,会温柔讨好的贴过来,求着他留下她。   陆政屏住呼吸,听着她轻盈的步子慢慢靠近。   近到身后,他猛然转身,伸了手,握上她的手臂和腰肢,用力一拽,一搂一抱,伴随着一声惊呼,苏慕言落入了他的怀里。   他说:“你若不喜欢,朕一次不会逼你~”   她笑,带着委屈:“奴婢不喜欢,奴婢不是风尘女子,学不来她们那些好手段~”   陆政笑了,鼻尖碰上她的,轻轻的磨,他说:“言言,你的手段比她们高明,你能让君上甘心误了早朝~”   苏慕言垂眸,睫毛一片湿润。   陆政叹息,侧身躺下,贴着她光滑的后背,搂住她的腰身,默默不语。   苏慕言睡的不好,做了梦,梦里的家支离破碎,苏权被发配边疆,半路被蛮人掳了去,生死未卜。苏夫人闻讯,受到惊吓,染了重疾,只余下苏慕言困在高高的宫墙内。她怀了孕,却被皇后身边的宫人强逼着喝下堕胎药,殷红的血顺着她白皙的腿根流下,而陆政就站在高大的城楼上,冷笑着看着她倒在血泊中~   苏慕言惊醒,正对上陆政深邃的瞳孔。   “你做梦了?”陆政剥开她两颊汗湿的发,仔细的观察着她受惊的表情。   苏慕言尤在梦境的惊恐中,心脏砰砰的跳,神情恍惚。   陆政去吻她汗湿的额头,一点一点,似是安抚。   苏慕言回神,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俊颜上,此时的陆政褪去了冷漠的外衣,他抱着她,粗粝的手指轻抚着她的香肩。   她说:“陆政,你放过我吧~”气若游丝,似对一切失了兴趣,像个丢了魂魄的布娃娃。   陆政的身子一怔,唇离开她的额头,手指渐渐用力,抓住了她柔嫩的肩头。   苏慕言用力的推开他,坐起身,屈膝收拢,双臂环住小腿,脸埋在膝盖处,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陆政伸手去碰她,被她用力的打开,相互作用力,彼此都疼。   半晌听见陆政说:“你若真不喜欢,下次朕绝不迫你。”   苏慕言摇头,更是紧紧的环住了自己。   陆政沉默,定定的看着缩成一团的她,半晌听到她瓮声瓮气的声音:“皇上,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放过我爹爹和娘亲,是么?”说着她抬起头,满面潮湿的望着他,哀怨而绝望。   陆政失了神,不知不觉的握紧了拳头,苏慕言看见了,心里一凉,她移开目光,再也不敢等他的回答。   “言言,你在逼朕~”低沉暗哑的质问。   “朕曾发誓,夺回江山,必将屠戮苏秦两家,秦家只剩一个逃掉的秦豫,而苏家,朕却食了言,因为心里尚存的一点点柔软,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你告诉朕,朕若放过苏权,后果是什么?”   “秦豫或许已在南边暗地里招兵买马,放了苏权,等于放虎归山。他们必定沆瀣一气,图谋陆家的江山。朕不惧他们,可是他们拿捏着朕的软肋,双方僵持下来,必定苦了军人和百姓。”   苏慕言闻言,摇头:“不会的,陆政,爹爹不会的,到时我会带着爹爹娘亲远走,寻一处山林,再也不问世事,可好?”   “呵~言言,你终究不会站在朕的身边是么?朕若放了苏家,你是打算和朕此生不见了么?与其那样,朕还是决定把苏权关在天牢,只有这样你哪也去不了!”   “不要,爹爹如今这样,对你再也构不成威胁。”   “是么?那苏慕云呢?如今他跟着秦豫,你能确定他不会和秦豫一起对付朕?”   苏慕言怔然,陆政笑笑,看着她闪烁的眼睛道:“言言,如若有一天朕与秦豫兵戎相见,你是站哪一方?或者他与苏权苏慕云一起,你站哪一方?嗯?”   苏慕言一脸茫然无措,陆政靠近她,苏慕言惊慌失措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陆政把她揽进怀里,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缓缓抬高,目光对上她闪躲的眼眸,轻笑道:“你会回到他们身边,甚至会帮他们对付朕,是么?”   “我不知道~”   “呵~这个问题很难,是么?”他低头去吻她的唇角,低喃:“言言,朕希望,不管是天堂或是地狱,你我一起。”   苏慕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脸上是温热的触觉,心里却冷得骇人。   陆政的话,让她心惊胆战,却也不可回避。   慕云和秦豫一起,日久天长,未知的变数,或许慕云真如陆政所说,为了苏家,会和陆政为敌。   就算慕云懵懂无知,无心与陆政为敌,而秦豫必将与陆政生死之战,到时她该何处?让她背叛秦豫,她做不到,不忍心,让她背叛陆政,她不敢去想。尽管他折磨她,让她痛苦难过,可是这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中,他的影子早已不知不觉的渗透进她的身体,如若剥离,必将迎来一场血腥~   陆政的唇离开,认真的看着怀里的女人,低不可闻的轻叹。十余年的孤寂生活,尝尽冷暖,一个人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博弈,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一颗仁慈的心,历经背叛与折磨,早已麻木不仁,冷漠无情。   然而当身边有了陪伴,心里有了朱砂,红颜相伴,他竟有些贪恋这疼痛的温暖。苏慕言是他少年时的镜中花水中月,看不透,握不住,爱而不得。   如今这花开在枕畔,长在心头,他终是握住了,便不想放弃。   江山,他要!苏慕言,他也要! 第30章 遇到麻烦   最近皇宫里盛传,皇上独宠正和宫的一个宫女,还是罪臣之女。   消息传到中宫,中宫的一众婢女婆子暗地里都替皇后娘娘不值。认为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女,竟让皇上专宠,定是个会勾人的狐媚子。而皇后娘娘端庄贤淑,做不来如此失了女德之事。   郑书颜虽然面上从容不在意,心里多少有些难受与嫉妒。她知道陆政对苏慕言的感情不一般,最初她认为定是陆政对秦豫的报复,亦或者幼时陆政对苏慕言的念想,才让他一次次与她接近,盘亘。   老嬷嬷昨日来见郑书颜,直言不讳的表明了对苏氏母女的不满,继而说道她整治不了苏慕言,只得寻了机会刁难苏氏,苏氏也是个软柿子,几次下来,她也都受着。   郑书颜听着蹙了眉头,忙低声说道:“嬷嬷切不要再为本宫做这种事,一切与那苏氏无关,是本宫一厢情愿,怨不得人。”   嬷嬷急得跺脚,恳切道:“奴的好皇后啊,你自小就是心善,全不解这深宫大院女人的手段。就说咱们郑府,若不是您娘亲聪慧,有些手段,郑家定不会只有你们兄妹两人。男人年轻时断不了贪恋美色,更何况是天子。”   “娘娘,嬷嬷说的很对,奴婢自小也听说过这后宫的是是非非,女人在这里没些手段是要受欺负的。更何况皇上是九五之尊,想要亲近他讨好他的女人大有人在,若让那些女人先一步生下皇子皇孙,太后那边定要重赏,说不定母凭子贵封个妃子,到时对娘娘不利。”珍儿仔细的查看着郑书颜的脸色,见她平静无波的容颜现出了一丝焦虑,知道她定是听进了她们的话。   郑书颜敛眉,道:“本宫了解皇上,除了慕言,他大概不会有别的女人,他有洁癖,尤其对女人。”   珍儿道:“娘娘,就是那苏慕言才最应当防,如今皇上迷恋她,夜夜宠幸,如若她生下皇儿,对您定是威胁,到时您该如何?难道您不在乎皇上了么?”   郑书颜怅然道:“皇上是本宫的天,本宫自幼爱慕他,若说不在乎,如何骗的了人?本宫此生的愿望,便是同皇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可如今,怕是本宫的空念了。”   老婆婆闻言,气道:“娘娘,你且放宽心,有老奴在,定不会叫那蹄子骑到中宫的头上。娘娘年轻貌美,施点手段定能留住皇上,至于那苏氏母女,寻了机会偷偷送她们出宫。”   “嬷嬷~”郑书颜急道。   “娘娘,这次听老奴的,老奴也活不了几年了,余生能见到您得偿所愿,老奴也就心安了。”   “嬷嬷切勿说这种话,你为本宫和母亲操碎了心,定要好生活着享乐才是。”   “娘娘,老奴能看到小太子出生便是极乐了。”嬷嬷笑道。   郑书颜垂了眸,将心事一点点埋藏。   苏夫人最近遇到一些麻烦,时常遭到御膳房的宫人们的排挤,让她做最重的活,最脏的活。从未劈过柴的她,最近因为过量的劈柴,手上磨出了很多泡。   连她平日里最擅长的糕点,也常常被人挑剔刁难。她性子软,遇到这些总是躬着身小心的赔不是,那些人却不依不饶,变本加厉。   苏夫人不争不辩,以为一切是皇上授意。   有一次,掌事的多喝了两杯,偷偷的提点她道:“也不是我等要为难你,是中宫的人放了话,你的女儿得罪了皇后娘娘。你也知道皇后娘娘是何等身份,她背后的郑家又是何等尊贵。你的女儿不过是罪臣之女,如今陪侍皇上多日也没个名分,可见皇上对她不过是一时起兴而已。倘若她肚子争气,为皇家添个皇儿,兴许讨了太后的欢心,能封个妃嫔啥的,但比起皇后娘娘,自是位分卑微,如今得罪了中宫,她日后在皇宫的日子定不好过。”   苏夫人听得失了神,脑海中不停的闪现出苏慕言依偎在她怀里时乖巧的模样。   她的女儿容颜绝美,性子温顺贤德,本是尊贵的太子妃,如今却沦落成一个陪侍丫鬟,被人耻笑与欺辱,如何不叫她心痛?   她在狱中听丈夫说,儿子慕云被秦晋安排的人,救出云都,与秦豫一起南下,而后不知所踪。她想着他们应该是安全的,否则陆政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四处寻人。   此时她多么渴望秦豫能有通天的本领,连同她的言言一起带出云都,她与苏权便死而无憾了。可是如今,陆政幸了言言的事,人人皆知。如若有一天,秦豫救出言言,他还能接受她,与她同好吗?   苏夫人思虑难安,为着儿女,虽受着累,却抵不过心底的焦虑。   苏慕言来看娘亲,却发现娘亲面色很不好,神情倦怠,疲惫不堪。   她担忧的询问着苏夫人,苏夫人避而不答。   苏慕言拦住娘亲,仔细的观察,发现了苏夫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娘亲,这是怎么回事?”   苏夫人慌乱的避开,笑道:“没事,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撞伤了。”   苏慕言不信,去拉苏夫人的手,苏夫人惊呼一声,苏慕言看见了苏夫人手指上大大小小的水泡。   “娘亲,你到底怎么了?”   “劈柴磨得,你也知道,娘亲没做过这些,刚开始会不适应。不要担心言言,慢慢来,娘亲会照顾好自己的。”   苏慕言不相信,撇下苏夫人,转身去问掌事的。   掌事的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语气不善道:“来御膳房做事的人都不是金贵的主,总要学着去适应。”   “可是我娘亲的活计太多了,别人也没那么多。”苏慕言质问道。   掌事的被问得心烦,回道:“苏姑娘,你娘亲如今的处境全是拜你所赐,因为你使了狐媚手段缠着皇上,惹恼了中宫的主子,如今你是皇上的人,她们不好动,自然要设法为难你娘亲了。”   苏慕言怔住,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掌事的也无心与她多说,转身去张罗众人的活计。   苏慕言摇头,低喃:“不会的,书颜不会的,定是误会了。”   郑书颜没有料到苏慕言会主动找她,时下刚用过午膳,她正在亭子下品茶。   苏慕言急匆匆走来,郑书颜本欲说些什么,还来不及开口,就见苏慕言突然跪在了她面前。   郑书颜一时惊讶,忙起身相扶。   苏慕言抬头看她,说道:“娘娘,慕言之前不懂事,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如若娘娘心中不快,尽管责罚慕言,慕言绝无怨言。”   郑书颜一头雾水,问道:“慕言,你何出此言?”   苏慕言磕头,说道:“奴婢的娘亲在御膳房受了苛责,因为繁重的劳役,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奴婢去找掌事的理论,他说是中宫传了话,要惩罚奴婢的。”   郑书颜闻言蹙了眉头,道:“本宫从未传过这种话,也不屑做这种事。慕言,你连本宫的为人都不信了么?”   苏慕言摇头,道:“奴婢自是信任娘娘的,只是这后宫人杂,想是宫人定是会错了意,拿您的名号给御膳房施压。”   郑书颜认真的审视着苏慕言的眉眼,心中略微思虑,便明了许多。   “慕言,你先起身。这件事本宫会查,如若真有人借着本宫的名号为难了苏夫人,本宫定让她当面赔罪。亦或者是苏夫人本就金贵,做不得粗活,才受了伤呢?”   苏慕言摇头,并未起身,她再次磕头,道:“娘娘,奴婢知道许是最近宫里关于奴婢魅惑皇上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才叫爱护您的宫人为您气恼奴婢。但是慕言向您保证,慕言对于皇上没有非分之想,奴婢所做的一切均是为了爹爹和娘亲。皇上是至高无上的君王,爱慕他的人数不胜数。就算没有奴婢,也会有若干倾国佳丽为君趋之若鹜。奴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郑书颜的脸色渐渐变冷,她看着一脸无畏的苏慕言,冷笑道:“慕言,你太不了解皇上了,他对于女人有洁癖,他碰了你,或许很难再去碰别人,你明白吗?否则这后宫如何清冷之至。”   苏慕言怔住,摇头:“不,他才不是。”   她见过陆政曾在锦娘的房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有郑书颜,她是他的妻,是他的皇后,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除此之外,他还要了她,许是仇恨,许是报复,许是不甘,也或许是对她一时兴起。   她摇头,低喃:不会的,她不是他的唯一,她不信。   “苏慕言,你不信?呵~你知道吗?皇上虽封我为后,却从未亲近过,我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你竟然不信?”郑书颜苦笑道,“慕言,有时我真的很羡慕你,你不想要的却是我梦寐以求的。我不在乎皇后的位置,可是如若不得到它,我与皇上便没了牵连。我也不想怨你,可是作为女人,看着自己的丈夫夜夜宠幸别的女人,我的心也会痛也会难受。慕言,如若有一天,秦豫的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你会怎么样?”   苏慕言怔住,大脑一片空白。如若有一天秦豫有了别的女人,她会怎么做?她真的不知道,也无法想象,对她宠爱有加的豫哥哥,把爱分给了别人,她会不会心痛?也许会吧,会痛,会难过,然后呢?她大概不会留在豫哥哥身边,因为她早已失了身,没了资格,也因为她的豫哥哥找到了可以替代她的人,她该为他高兴,为他祝福,然后远离。   苏慕言垂眸,她没有想到郑书颜会把这些告诉她。她是以怎样的心情告诉她的情敌,她的丈夫没有碰过自己,她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女人。   郑书颜苦笑道:“慕言,你能离开皇上吗?你若不爱他,能离开他吗?”   苏慕言抬眸,看见了郑书颜挂在眼角的泪珠,她说:“娘娘,慕言心中有牵挂,不能独走。”   郑书颜笑中带泪:“本宫知道,你挂念苏氏夫妇,慕言,本宫帮不了你,可是本宫希望你离开。”   苏慕言不语,愧疚的跪在那里。   郑书颜怅然道:“如若人生没了牵挂,该是多好。你说是不是?”   “娘娘~”   “罢了,慕言你走吧,苏夫人那里本宫会交代的。”   苏慕言闻言,忙磕头谢恩。   郑书颜摆手,苏慕言只得退了出去,独留下郑书颜一人立于凉亭,垂目凝伤。 第31章 恨及天涯   勤政殿内,陆政在案前批阅奏章,侍卫左忠进来。   陆政抬眸,看了眼左忠,左忠垂了眸,避开陆政的视线。   “何事?”陆政继续漫不经心的翻阅奏章。   “皇上,御膳房那边~~~”左忠欲言而止,陆政顿住,终是抬了头:“继续说~”   左忠上前,一番低语,陆政听着听着蹙了眉头。   左忠说完,细心的观察了陆政的表情,斟酌道:“皇上,大概是中宫的老嬷嬷想替皇后娘娘抱不平,又怕皇后娘娘阻止,于是避开了皇后娘娘,私下唆使下面的宫人为难了苏夫人。您看需不需要臣亲自走一趟,去御膳房交代一下?”   陆政继续看手里的东西,淡淡道:“交待什么?既是老嬷嬷为着皇后行事,朕若派人去御膳房,岂不是打了皇后的脸?不管怎样,皇后都是这后宫之主,私下惩治个宫人也是合情合理,更何况是戴罪之身的宫婢。那老嬷嬷是郑府的长辈,颇受敬重,先前也对朕相帮过,如今行事也是一颗心为了主子,这次就随了她去,解了她心头气才是。”   “那苏姑娘那里~”左忠谨慎的问。   陆政闻言,终是放下了奏章,想了想说道:“她是个聪慧的人,自有法子看顾她的母亲。也罢,你有空去御膳房走一趟,交待他们行事顾着皇后的体面,但切勿闹出人命。”   “是~”左忠领命。   是夜,陆政坐在几案旁批复奏折,苏慕言陪侍一旁研磨,安静的殿内,苏慕言频频走神。   突然陆政叫她,苏慕言回神,陆政轻笑道:“言言,过来。”   苏慕言依言靠过去,陆政拿着手里的折子递给她看,苏慕言不解,想要推脱,陆政拽了她的手臂扯到怀里,箍着她的腰肢,道:“你说朕该如何处理?”   苏慕言茫然的看向陆政手里的折子,目光扫过,瞳孔瞬间睁大,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全是关于秦豫的消息。   折子上说,秦豫在苏南一带,暗中集结兵马,收买兵器。同时又有当地官僚乡绅暗中相助,不好缉拿,且那些追随的兵士死忠,劝降不易,请皇上明示。   陆政偏头看向紧张不安的苏慕言,笑道:“言言,你说朕当如何?”   苏慕言怔怔道:“你为何给我看这些?”   陆政不答,脸凑近她,吻了吻她细软的耳垂,眸光一寒,大笔一挥,在奏章的下面批复:反抗者,杀无赦!   苏慕言心惊,似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去抢他手中的笔。   陆政反手一扣,啪嗒一声,笔扣到几案上,转而握住苏慕言探过去的手,掌心摊开,十指相扣,然后执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   “言言,你越是这样,朕越要他死!”   “陆政!”苏慕言惊慌的看向他。   “嘘~你最近可是遇到了难事?为何一直愁眉不展?”陆政忽然转移了话题。   苏慕言被问得措手不及,凝着眉,看着他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竟然莫名的生了气。   “皇上为何要娶书颜为后?”苏慕言反问道。   陆政一怔,没料到她会如此问。苏慕言又继续道:“既然娶了她,为何又让她独守空房?”   “朕的私事也由得你来过问?”陆政动了气,抬手掐上她的下巴。   不知她从哪听来的消息,若是听宫人的闲言,那么传出这样的事,定是损了皇后的颜面。如若不是听宫人的闲言,定是郑书颜同她说了什么。   苏慕言本能的去抠他的手指,说道:“陆政,你是非我不可了吗?”说完心中一阵快意,若不是被掐着下巴难受,她都要忍不住嘲笑他几句。   陆政的手指用力,咬牙道:“苏慕言,朕是非你不可又如何?你这么美,朕就想要得到,想要摧毁。你不该如此不识好歹的和朕犟,对你没好处。你最好趁着朕对你兴趣正浓时,设法讨朕欢心。否则哪日朕腻了,你该如何自处?”   苏慕言疼的眼角流了泪,她说:“陆政,你明明知道我娘亲被折磨,却无动于衷,任由那些人欺凌,我怎么能下贱的再去讨好你?你心里肯定在笑我的傻,我的娘亲被欺辱,我却浑然不知的陪在你身边,讨好你,任你予以欲求?”   陆政松了手,认真的审视着她挂满泪珠的脸颊,冷声道:“苏慕言,就是皇后真的刻意难为了你的母亲,她也得受着。这后宫之中,除了太后和朕,就是皇后说了算,她想要罚谁便罚谁,这是她的权力,所有人都要受着!”   “陆政,你们不能这样!我娘亲没有犯什么错,她一深院妇道人家,除了相夫教子,没有做过任何错事。错的是我,我不该诱惑你,不该留在正和宫,让你羞辱。”   陆政冷笑:“苏慕言,你怨么?这皇后之位明明可以是你的,是你们苏家不要,为了前程,背弃了陆家!如今的苦难,你们也只得受着忍着!”   苏慕言咬着唇,泪水决堤,她难过的看着陆政,哑声道:“陆政,你恨苏家,可我也是苏家的一份子,我的爹爹娘亲纵使十恶不赦,但他们对待儿女却是百分百的爱。既然你如此恨,需要我去死吗?如若我死了,你还不解恨,尽管杀了爹爹娘亲,我们一家在地下团聚。”   陆政闻言,气的心腹俱痛,他恨极了她此刻豁出一切的姿态,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坎坷磨难,唯有她,是他致命的软肋,她却浑然不知,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他。   同时他也害怕她知晓,知晓她在他的心底最深处,害怕她拿自己威胁他,同他做交易,那样他该怎么办?   陆政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怒气,盯着她那张倔强的小脸,沉声道:“很好,苏慕言,你记住,如若你死了,我必让你们苏家万劫不复,血流成河,这就是背叛陆家的代价!”   苏慕言怔然,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黑暗的世界里,一片火光,黑与红的交融,刺激了苏慕言的神经,她害怕的睁开了美眸,委屈的看着陆政,似一只受惊的兔子,瑟瑟发抖。   陆政见不得她如此,终是不忍,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吻,低声哄道:“言言,你在,苏家就在。”   苏慕言摇头,低语:“陆政,我知道你恨秦豫,可是如今你要拿他也不容易,他的手下定有万千兵马相护。你若下令杀无赦,两军交战,定会死伤无数,殃及百姓,血流成河。所以慕言求你,万不得已,不要致他们于死地。”   陆政沉默,苏慕言睁开眼睛,水雾的眼珠里是他冷然的双眸。   他说:“苏慕言,三日后陪我去颖都。”   __   苏慕言微怔,陆政放开了她,转而继续看奏折。   苏慕言拭了泪,识趣的退回一旁研磨,只是彼此各怀心事,再也没了初时的专注。   陆政不再看她,认真专注于政事。得天下者,万事才能顺遂。他想着,如若有一天,秦豫落在他的手里,苏慕言会为了他的豫哥哥求自己么?到时他会如何? 第32章 青凤山   颖都与云都相邻,依山傍水,风光秀丽。   颖都最著名的要数青凤山,山上多是恢弘的寺庙,香火旺盛,来往请愿还愿的人络绎不绝。   苏慕言没有想到随行的人还有灵儿,灵儿见了自家小姐激动不已,一阵嘘寒问暖。苏慕言诧异,问她如何出了苏府?   灵儿俏皮的笑笑:“小姐,是皇上吩咐奴婢来照顾你的。”   苏慕言想起了昨夜陆政的话:“此去颖都需两三日,路途上多有不便,朕会安排人与你同行,时时帮衬着你。”   苏慕言忙推脱道:“皇上不必如此,如今慕言不过一介婢女,若请人一路帮衬,慕言受之有愧。”   陆政看着她,略有所思,他知道她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如今没有名分,若遣个宫女相随,她定也拘谨不自在,遇事也不好劳烦旁人,思及此,他便想到了自小服侍她的灵儿。   “小姐,夫人在宫里好么?”灵儿问。   苏慕言想到了娘亲那张憔悴疲惫的脸,难过的摇了摇头。   灵儿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忙宽慰了苏慕言几句,苏慕言勉强笑笑,交代道:“灵儿,苏家要靠你们好好守着了。”   灵儿郑重的点头:“小姐,你放心,苏府是咱们大家共同的家,奴婢定会竭力看顾好。”   苏慕言笑着点头,感激的看着灵儿。灵儿被瞧得不自在,忙转移了话题。   苏慕言也不为难她,知她最怕正经,便转身掀起马车一侧的帘子,随意的看向窗外。   马车四周被一众骑兵簇拥着,训练有素,整齐划一,而陆政骑着马跑在马车的正前方。   “小姐,皇上对你好吗?”灵儿忽然小心谨慎的问。   苏慕言回头,撞上灵儿担忧的眼神,苦笑道:“我如今不过一介宫婢,他是皇上,有何好与不好的呢?”   灵儿心疼的压低声音道:“可是小姐,当初太子殿下把您捧在手心里,您哪能受了这些委屈?如若太子殿下在,定不会~~~”   “灵儿,这种话再不许说~”苏慕言急切的打断灵儿的话,眼神不安的看了看窗外。灵儿领悟,闭了嘴,眼神警惕的看向四周。   到达颖都已是下午,马车停在了青凤山脚下,旁边有客栈饭馆,来往行人很多,很是热闹。   陆政下马,转身走向马车,去扶准备下车的苏慕言。苏慕言一怔,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陆政环腰抱了下来。有人递来洁白的狐裘大衣,陆政帮苏慕言披上,系上带子,然后带她去饭馆吃饭。   灵儿随后目睹了这些,惊得眼珠子瞪得溜圆,心里想着,看来皇上对小姐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无情。她尚在走神,有人伸出了手,打算扶她一把。灵儿看到伸到面前的粗粝大掌,撇嘴嫌弃了一番,待目光向上,看了这双手的主人面容后,小小的诧异了一番。这人的手虽然不好看,面相倒是清隽。   “姑娘?”左忠低唤。   灵儿回神,撇撇嘴,没理会左忠伸过来的手,绕过他,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   左忠目瞪口呆,灵儿回眸笑道:“不劳左统领相帮,奴婢好歹是将军府出来的,这点高度到难不倒咱。”   左忠闻言,无奈的笑笑,心里想着:若不是皇上网开一面,你苏府早已灰飞烟灭,如今还容你在此倨傲?   灵儿没有理会左忠,转身去寻苏慕言。左忠也不在意,吩咐了属下把马车赶到后院安顿好。   苏慕言虽不施脂粉,但明眸皓齿,美颜天成,自是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店家领着陆政一行上了二楼的包房,打点好一切便退了出去。   用完膳,左忠进来,靠近陆政低语:“皇上,颖都的郡守听到了风声,正要赶来迎接您。”   陆政蹙眉,不悦道:“告诉他,不必来,且封锁了消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   “你先派人去青凤山方住持那里,告诉他,朕这两日宿在那里。”   “是。”左忠告退。   从饭馆出来,侍卫牵来宝马,陆政回身交待左忠:“你带着人直接去见方住持,朕晚间再过去。”   左忠不放心,想要规劝,陆政摆手:“这是命令。”   “是。”左忠低头,领命。   “言言,你和朕一起。”   苏慕言满脸疑惑与不情愿,灵儿上前,担忧的看向苏慕言,忽听陆政道:“左忠,看顾好灵儿。”   “是。”左忠看一眼暗自撇嘴的灵儿,神情略微紧张,心道这丫头绝不是省油的灯。   陆政上马,弯腰抱起苏慕言,放在他身前,然后箍着她,勒住马绳,向前驶去。   “我们去哪里?”苏慕言轻声问。   陆政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耳侧,苏慕言避无可避。   “去拜菩萨。”陆政说。   “我不信这些。”苏慕言说。   陆政笑:“我也不信,但是人有了欲望,就会认真。明知道神不能帮什么,可还是对他寄予了希望。”   “为什么带我一起?”苏慕言偏头看他,唇不小心擦过他的下巴。   陆政垂眸,嘴角弯起弧度:“苏慕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苏慕言的脸一点点变红,陆政好心情的笑着,苏慕言不爽,转过去头,咬着唇暗自懊恼,与他为何多言?自讨没趣。   青凤山往日的盘山路上定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许是颖都的郡守知道皇上私访,提前封了青凤山的官路。树木丛生花草茂密的山路上,只听得哒哒的马蹄声。   走了有一半路,陆政勒了缰绳,马儿站住,原地踱着脚步。陆政翻身下马,随后将苏慕言拦腰抱下。   在旁边的一棵百年老树上拴上马儿,陆政回身,走到苏慕言面前,低头帮她整理了雪白的狐裘披风,认真道:“言言,剩下的路我们一起走。”   苏慕言仰头望着不远处的山顶,低语:“好像还是很高。”   陆政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山顶,静默了片刻,回头捋了捋垂在她胸前的长发,笑道:“我是带你来还愿,不是带你来征服最高峰。”而后他又指向右侧,道:“我们去那里。”   苏慕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半山腰处,密林的掩藏中,露出红墙金顶的建筑物群,气势恢宏,错落有致。   苏慕言点头,陆政冷峻的面容现出笑意,他伸出手,手心朝上,递到她面前。苏慕言怔怔的看着眼前粗粝斑驳的大掌,不明所以。   “把手给我。”陆政低沉的嗓音萦绕在耳,苏慕言乖乖的伸出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陆政握住,与她十指相扣,低喃:“跟着我,言言。”   细软的手指被他握在温热的掌心,心内像被羽毛挠弄着,痒痒的不适。陆政回头看旁边别扭的小女人,这如梦中的场景被他握在现实里,心里有了更多的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青树环绕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山间行进。   陆政披着黑色的斗篷走在前面,落后半身位的苏慕言气喘吁吁的跟着他。陆政一直压着步子,怕苏慕言追赶不上。他常年行走于军营,少年时多数拼杀在战场上,所以脚力较常人快了些,更何况苏慕言这种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   “陆政,我走不动了。”苏慕言迷蒙着双眼,楚楚可怜的央求道。因为不间断行走,她的身体里蒸腾出一阵热意,就连开口说话,吐出的都是团团雾气。   金顶近在眼前,陆政回身,苏慕言弯着腰讨饶般轻轻地摇头。   陆政伸手拨开她黏在鬓角的发丝,戏谑道:“苏慕言,朕若是哪天兴致来了,控制不住,就你这体力,会不会晕死在床上?”苏慕言只顾着喘气,也没认真听他说的话,只道他是调侃自己的体弱,于是配合着用力的点点头。   陆政看的心中大爽,也不再为难她,背对着她,在她身前矮了身,吩咐道:“上来。”   苏慕言一时怔住,定定的看着面前宽厚的背。   “快点!”他有些不耐烦,心里忽然有些急躁。   苏慕言回过神,依言趴了上去,陆政双臂勾住她的腿窝,起身,把她往上轻轻的颠了颠,苏慕言身子不稳,忙伸出双臂攀上他结实的臂膀。   她的呼吸喷在他的耳侧,温温湿湿的,莹润的手指不小心刮过他青筋鼓起的颈部,惹来他心中一阵酥麻。   他忽然偏头,她软糯的唇瓣撞上他硬朗的脸颊。   陆政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随后说道:“苏慕言,佛门重地,规矩点。”   苏慕言刚被他那句脱口而出的粗口惊得失了神,又闻得他如此调侃,脸颊不自然的红了,语无伦次道:“我~我没有~”   没有听到陆政回答,苏慕言懊恼的泄了气,乖乖的趴好,再不敢乱动。只是她看不见,陆政唇角弯起的好看弧度,也听不到陆政胸腔里蓬勃的心跳声。她只顾着手忙脚乱,只顾着守好规矩,只顾着~~~ 第33章 寺院   陆政背着苏慕言大步行走,丝毫看不出任何疲态,仿佛背上没什么负担。   眼看到了金殿近前,苏慕言小声附耳道:“陆政,放我下来。”   陆政闻言,顿住脚步,随后半蹲了身子,放苏慕言下来。   苏慕言站稳了脚步,理了理衣衫,道:“谢谢。”   陆政侧身看她,面容平静,苏慕言目光迎上,顾盼生辉。   陆政一时恍惚,脱口而出一句:“言言~”   “嗯?”双眸剪水,明艳动人的小女人,梳着简单的堕马髻,披着雪白的狐裘大衣,轻蹙着眉头看向陆政。   陆政心里咯噔一下,知是自己又飞了魂,遂苦笑道:“算了,你先同我一起去金殿。”   金殿是这座庙宇群的核心,平时来往上香请愿的人很多,香火旺盛,在君国威望很高。这里的僧人有几十个,今日没有香客,遂都集中到一处诵经习文。   一个年轻的僧人见到陆政和苏慕言,忙前去引领他们至金殿,一路上忍不住说道:“平日里香客不断,金殿外常常跪满了人。今日说也奇怪,半晌不见人影,只等得您二位前来。”   陆政心中有数,也不便与他多说,面容沉静。   苏慕言见小僧人热情,忙礼貌的笑笑,轻声说了句:“劳烦。”   年轻的僧人听得女孩温润的声音,心内一暖,又见得苏慕言倾城之姿,纵是诵经十余载,常念无欲无求之人,也忍不住红了脸庞。   “这位女施主看着面善,我这里有一些平安福,送你一个。”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递了过去。   苏慕言闻言,颇为感激,忙伸了双手去接。陆政偏头,看了眼二人,心内郁结,开口道:“金殿到了么?”   小僧人被陆政王者的气焰震慑到,诧异的看了眼陆政,四目相对,败下阵来,遂忙引了他们跨过门廊,向着金殿而去,一路上倒是再不敢多言。   金殿有高僧守着,陆政替太后还了愿,肃穆的望着金殿正中高大的雕塑,那是一座十几米高的观音雕塑,刻的慈眉善目。   宋玉婉说:“阿政,母后不敢信旁人,唯独信了那观音。你在阳城时,母后屡次前往请愿,向菩萨讨了保你平安归来的心愿,菩萨果然灵验,你终是历经磨难,回到母后身边。”   陆政说:“儿臣能够平安归来,是儿臣和外公共同努力的结果。”   宋玉婉垂眸,喃喃道:“母后知道,只是金殿的观音是咱们君国最灵验的,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官宦黎民,都对他虔诚膜拜。母后既请了愿,自然要去还的。”   “好,母后,既是您为儿臣请的愿,那么儿臣亲自去还,也免您奔波之苦。”   还了愿,高僧问陆政,可有新的心愿要许?陆政沉思,侧身去看站在身后的苏慕言,苏慕言看了看他,转而对着高僧行了礼,道:“师傅,苏慕言有心愿要许。”   高僧点头,吩咐了小僧人几句,小僧人双手合十,行了礼,引着苏慕言去焚香跪拜。陆政看着身前跪在观音脚下的窈窕身姿,眯了眯眼,沉声道:“我也要拜。”   庄严肃穆的观音菩萨脚下,身着华服的一男一女,正闭目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心中念念。本是金童玉女,佳偶天成,无奈世事生变,造化弄人,如今虽是一处,却各怀心事,欲念相左。   出了金殿,沿着一条幽深的小路蜿蜒而下,后山处隐着一处安静祥和的庙宇。此刻庙宇的后院里,坐着一个梳着丫鬟髻的姑娘,旁边站着一个冷面侍卫。小姑娘正噘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左统领,我家小姐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   左忠抱臂而站,面无表情道:“等着便是。”   灵儿瞪了瞪眼睛,道:“你难道不担心你的主子么?他乃九五之尊,若在这荒山野岭出了差池,你~”   话未说完,左忠一个冷刀眼神飞过来,吓得灵儿自觉的噤了声。   “身为奴仆,勿要背后议论主子。”左忠警告道。   灵儿不屑,翻了个白眼,小声的嘀咕一句:“榆木疙瘩。”   左忠听见了,蹙了蹙眉头,抬眼去看灵儿,灵儿半转了身子背对着他。左忠没有理会,心下惦念陆政,忙匆匆走远,叫了几人,低声交待了几句,遣了众人出去寻人。   天色已黑,陆政牵着苏慕言,寻着不远处的光线大步行进。夜幕下的山林里,各种虫鸣鸟叫,窸窸窣窣的声响。苏慕言胆小,身子不觉得向陆政靠近,最后几乎贴到他身上。   陆政察觉到她的不安,放慢了步子,揽着她,低头凑近她的耳侧,问道:“害怕?”磁性的男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好听,充满了蛊惑。   苏慕言抬头,红红的鼻头冒着热气,水雾的眼睛闪烁不安。   “陆政,我怕~”   “怕什么?”   “我不知道,有声音,各种声音~”苏慕言扑进陆政的怀里,头埋进他的胸膛。   “呵~”来自胸腔的低笑,陆政看着埋在胸前的头颅,戏谑道:“言言,佛门重地,有神佛护佑,你怕是想多了。”   苏慕言闻言,抬起了头,红着脸道:“我自小胆子小,怕黑,也怕那些没见过的生物。”   陆政伸手,摸了摸她细腻的脸蛋,低语:“别怕,有我在。”   苏慕言点头,黑夜中怔怔的看着他,他的一句“别怕,有我在”仿佛是一颗定心丸,竟叫她在这黑暗的山路上感到心安。陆政重新牵了她的手,把她护进怀里,继续前进。   “快到了,灯光近了。”   不远处一队人马很快走近,见到陆政纷纷行礼跪安。在侍卫的护送下,他们很快到了目的地。   灵儿还坐在后院等着,左忠不知去向。苏慕言进来时,灵儿立刻飞奔了来。   “小姐,你去了哪里?奴婢担心死了。”灵儿忙扶了苏慕言进屋,边走边道:“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山里凉,被子多备了一双。”   苏慕言点头,问灵儿:“你宿在哪里?”   灵儿边去准备热水边回道:“奴婢就宿在小姐的房里,在您的床边安置了榻。皇上宿在另一处院里,据说每晚会与方住持一处商议事情。”   “你消息倒是灵通。”苏慕言笑笑,解了披风,挂在了墙上。   “唉~小姐你放着,奴婢来就是~”灵儿放下手中的盆子,忙去服侍苏慕言宽衣。苏慕言笑笑,道:“灵儿,你还当我是千金小姐呢?这些时日,我早就学会了自力更生。”   灵儿闻言鼻子一酸,叹气道:“小姐,你且再忍一忍。”   苏慕言轻笑:“此话怎讲?难不成我的灵儿还有通天本事助我?”   灵儿不语,忙转移了话题:“小姐,水放好了,你趁热洗一洗。”   苏慕言点头,顿觉着身子一阵困乏,奔波了一天,早已筋疲力尽。   主仆二人梳洗一番,便早早地上床休息,转瞬便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苏慕言被浑厚的晨钟声惊醒,灵儿还在睡,皱着眉头,似被钟声扰了好梦。苏慕言穿了衣服,一番梳洗。灵儿揉着眼睛醒来,看到穿着整齐的苏慕言,忙从床上爬起,三两下穿好了衣衫。   “小姐,奴婢太乏了,起的迟了。”灵儿歉疚的解释。   苏慕言笑笑,说:“是我起的早了,你再多睡会儿。”   灵儿摇头,说:“奴婢睡足了,小姐要出去走走么?”   苏慕言点头,灵儿忙将披风取了来,帮苏慕言穿上。   此时山中的僧人都在诵经,寺院外面倒显得清净。用了膳,灵儿陪着苏慕言在藏经阁看书,左忠交待,皇上正与住持密谈,让苏慕言留在寺院内等着。苏慕言拿了本佛经,倚着窗细细的读,灵儿四处观望着,心不在焉。   “灵儿,你在找人么?”苏慕言合了书,看向眼神游离的灵儿,   灵儿闻言,回了神,看向苏慕言,忙道:“没,小姐,奴婢只是对这寺院好奇。”   苏慕言笑笑,继续摊开书看着。灵儿的目光落在苏慕言恬静的侧脸上,几番愁绪,欲言又止。   “小姐~”   苏慕言抬了头,灵儿的脸突然变得严肃。   “怎么?”苏慕言知她定是有事相告,便合了书放在了窗台上。   灵儿张了张口,还来不及说什么,门被打开,左忠进来,道:“苏姑娘,皇上在前院等你。”   苏慕言与灵儿对视一眼,灵儿垂了眸,转瞬又没好气的瞪了眼左忠,左忠恍若未闻,静立在门口。   苏慕言向门口走去,路过灵儿时,悄悄的握了下她的手,以示安抚。灵儿敛了情绪,跟着苏慕言离去。 第34章 峰顶   寺院正门外,陆政背手而立,望着远处沉思。苏慕言悄声而来,陆政还是闻得了声音,转身面向她,苏慕言行礼。   陆政交待左忠,百步之外跟着,左忠领命,转身对着手下叮嘱几句,恰巧对上灵儿慌乱的眸子。左忠紧锁着眉头,若有所思,灵儿回神,对上左忠探究的眼神,心底微恼,忍不住白了左忠一眼。   后山的路较前山的窄且陡峭,寂静的蜿蜒小路上鲜有人迹,以至于脚下生了密密的草,走上去有些滑。苏慕言行走不稳,需陆政牵扶着。   “我们去哪儿?”走了许久,初冬的时节,苏慕言竟出了汗。   “山顶。”陆政答,也没看她,继续探路。   苏慕言走的有些累,气喘吁吁,而陆政,似乎兴致正高,拉着她一路向上,丝毫不见疲惫。   “去山顶做什么?”苏慕言不解,因为攀爬,脸颊泛红,额头出了汗。   落后百米外的山路上,窸窸窣窣跟着十来个人,左忠看顾着灵儿,怕她不小心跌了。谁料灵儿竟身手矫健,体力也是极好。她的心思全放在苏慕言身上,自然而然忽略了左忠探究的眼神。   一行人接近正午才到了山顶,陆政和苏慕言先到达,苏慕言弯着腰喘气,累的两腿酸软。山顶较为开阔,有个八角凉亭,供人休憩。   陆政回身拉了苏慕言走到崖边,远眺,山下一座巨大的城池,密密麻麻的房屋楼阁,排列紧密,城中数条河蜿蜒盘桓,绕着良田万顷。   陆政指着那片富饶的城池,道:“那就是颖都。”   苏慕言一眼望过去,无不震撼。城中高大的楼阁,如今映在眼里,不过一方小小的掌中物,仿佛伸手便可支天。   陆政靠过来,把苏慕言圈进怀里,唇在她的耳边低语:“言言,你看,颖都不过君国数十郡之一,身为帝王者,自然希望能够平天下,江山一统。可是这条路却是寂寞的,人若陷在权力的漩涡里,便会失了方向,变得嗜血冷漠。除非他心中有了牵绊,这种牵绊胜过权力带来的极致享受,你知道是什么吗?”   苏慕言摇头,手指紧紧的搅在一起。   陆政一声低笑,胸腔震荡,苏慕言警觉的站直了身子,闭上了眼睛。陆政看着她那双止不住颤抖的睫毛,收了笑意,轻轻地吻着她的唇角,脸颊,鼻尖。   苏慕言一阵颤栗,睁开了美目,轻声问:“陆政,你开心吗?”陆政的唇离开她的鼻尖,失神的看向怀里的女人。   苏慕言回眸,嫣然一笑:“如若你所说,每个帝王都有权利的欲望,如今你做到了,整个君国,你便是主宰,天下苍生都在你的掌控之下,你开心么?你若开心,不会整日沉着脸,郁郁寡欢,午夜惊醒,一身冷汗。你忘不掉过去是吗?过去的你太过悲苦,以至于每每回想起来,便是忍不住的恨意,你对苏秦两家的恨意,不管他们怎么做都得不到原谅,对吗?”   “既然这样,你留我在身边做什么?用我来赎罪吗?似乎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济于事,我看不得爹爹娘亲受苦,救不了他们,我也不会心甘情愿待在你身边。这样下去,你不怕真的有什么不可掌控的变故吗?这次替太后还愿,你为何只带了我?你若真的恨我,为何又在我疲惫不堪时忍不住拉我一把?陆政,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不是!”陆政咬牙道,苏慕言偏头,迎视着他,陆政冷笑道:“不是有点喜欢,是很喜欢,苏慕言,怎么办?”   苏慕言一怔,心慌的闪烁着眼神,道:“你若喜欢我,能不能放了我爹爹娘亲?贬他们为庶民,让他们离开云都。或者你不放心,派人监视着他们,都可以。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哪怕没有名分,不论是姬妾还是奴婢,我都不在乎。你可以为了我放过他们吗?”她的眼神含着期许,也掺杂着恐慌,害怕自己自以为是的言行激怒了他,惹他不快。   陆政环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苏慕言被箍的难受,脱口一声求饶:“陆政~”声音软糯低柔,我见犹怜。   陆政轻笑:“言言,你堂堂将军府的大小姐,秦氏的太子妃,竟然甘愿做朕的姬妾,奴婢。你的心里没有朕,所以可以忍受朕有皇后,有三千佳丽,是不是?”   苏慕言摇头:“你既娶了书颜为皇后,难不成还能拂了郑家的颜面,不顾满朝文武,罢了皇后不成?你为我当真会如此吗?”   陆政粗粝的手指捏住苏慕言小巧的下巴,冷嘲道:“你值得朕为你得罪天下吗?嗯?”   “不值得,所以陆政,我可以忍受你有别的女人,只要你放了我爹爹,你想怎样都可以。”   “言言,如若有一天秦豫亲自来接你,你会跟着他走吗?”陆政望着她漂亮的眸子,认真问道。   苏慕言一时失了神,脑海里全是阳光下秦豫挽着她的手,满含宠溺的唤她“言言”,他的掌心温暖宽厚,是她喜欢的样子。   陆政见她失了神,冷笑一声:“言言,你若做到,我便可以考虑你的建议~”   苏慕言回神,缓缓道:“陆政,我能做到,你~”   “你闪烁的眼神在犹豫,言言,我等着看~”陆政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   左忠带着人上来,手里拎着烤熟了的野鸡和乳鸽,递给陆政道:“皇上,路上射杀的野味。”   陆政接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香味扑鼻,满意的点头,撕了一小块递给苏慕言,苏慕言拧着眉避开,说道:“我不饿。”   陆政看她一脸嫌弃的神情,便没有逼她,自己撕了吃,吃了七分饱,看向苏幕言,道:“以前见那些军士们烤生食,我也同你一样,嫌恶的避开,时间久了,经不住饿,便也学着闭上眼睛狼吞虎咽。事实上,在行军路上,能有野味已是不错,总好过吃些酸苦的草根树根。”   苏慕言闻言,动了恻隐之心,眼神自然的流露出同情。   陆政笑:“味道不错,你最好吃一点,我怕你一会儿没有体力。”   “什么意思?”苏慕言警惕的望向他。   陆政擦了手,扔掉了帕子,指向不远处的山峰,道:“你看那里,才是青凤山的最高峰,只是山顶没有凉亭,较为狭窄,只有两块巨石。”   苏慕言望过去,脚下有一条蜿蜒的小路,直通到对面耸立的山峰,远眺,峰顶果然隐着两块巨石。   “陆政,我若是爬上去了,恐是没有力气下山了。”苏慕言蹙着眉道。   陆政笑笑,转而交待左忠:“你们在此候着,不得跟来。”左忠领命。   灵儿不放心,陆政在场,也不敢言语,只得心里焦急,用眼神示意苏慕言万事当心。   茫茫山峦间,一黑一白,缓慢游移,十指相扣,像是神仙眷侣。   山顶的树木多是落了叶,草色泛黄。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苏慕言的身体里却是一阵热意,平日里她也常随爹爹秦豫出去爬山骑射,体力较云都的那些大小姐都要好,才不至于走几步便会娇喘。青凤山不算很高,但对于苏慕言而言还是吃力。她的手被握在陆政的指掌间,一阵湿意。身后的凉亭越来越远,茫茫天地间,只余了一男一女相扶相携。   苏慕言鼻头冒了汗,陆政脱了披风,挂在臂弯里,拿出帕子侧身帮苏慕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苏慕言很累,脚酸腿软,然而当她登上峰顶的巨石,俯瞰苍茫大地时,一种震撼了然于胸。   颖都像一块巨大的拼图,铺就在山前。苏慕言远眺,天地相接处,一片霞光,心情豁然开朗。   “喜欢么?”陆政站在她的身边,低语。   “喜欢,从小爹爹娘亲便教育我,女孩子不可随意外出,应当禁足内院。是以除了云都的山峦外,我只到过阳城的绵山。想来君国地广,风景秀丽,如今见识了,也不枉此行了。”   陆政道:“几年前追击蛮人时,我曾到过漠北的莽山,莽山高大难攀,我和将士们被困于里面五天五夜,莽山里各种凶兽出没,每天都面临着要与猛兽搏斗的恐惧。然而每射杀一头猛兽,体内的血液会控制不住的高涨沸腾,眸光嗜血,我们拿凶兽烤了吃。后来发现不管多么凶悍的猛兽,它们皆怕火。最后离开莽山时,我们的人剩了三分之二。”   “陆政~”苏慕言回身,颤抖着双手抱了他,低喃:“对不起~”   陆政笑:“你说的对,我不快乐,因为我忘不掉过去,每个午夜梦回,眼前都是鲜血淋漓的过往。那时,你在做什么?将军府的大小姐,有爹爹娘亲相护,膝下撒娇。时刻陪在秦豫的身边,与他共享繁华。”   “对不起,陆政~”苏慕言内疚的泛着泪光,“我不知道,你所经历的现实,如此可怕。”   陆政冷哼:“言言,就算你知道了,你会放弃你的豫哥哥,来陪着我吗?曾经但凡我能得到一丝温暖,如今也不会如此对你。 ”   苏慕言摇头,避开了他迫人的眼神,低语:“陆政,苏家错了,爹爹当时不该站在秦晋一方,背弃了你。可是他的命是秦晋给的,曾经的战场上,秦晋冒着生命危险救下爹爹,爹爹曾发誓,无论将来秦晋要爹爹做什么,他都会为他做。更何况,秦晋当时扣着娘亲和我,爹爹只得背弃了陆家。”   “所以呢言言?朕不该报仇是吗?朕忍受过的痛苦,和母后受过的屈辱,如何来报?朕的父皇在九泉之下看着朕,朕丢了江山,保护不了母后,朕怕死,怕死了无颜面对父皇!”   “陆政,我~”凄楚的小脸,来不及说什么,就被男人的大掌握住,猝不及防的唇舌压下来,印在了女孩瑟瑟发抖的唇上。   苏慕言清晰的感觉到了陆政蓬勃的心跳声,以及他脖颈处怒张的血管。   她的一双柔荑被他紧紧地握住,扯到胸前。他的瞳孔是嗜血的光芒,仿佛她是待宰的猎物。他的舌卷着她的,牙齿轻咬着她的唇瓣,她挣脱不得,他惩罚似的含住她的唇瓣,狠狠的吸吮,她嘤咛一声,站立不稳。   她的大脑开始缺氧,身体蒸腾出一股热意,眼神涣散,像溺水了般。他赤红着眼,吻着她的下巴,耳垂,纤细的脖颈。她急道:“陆政~”   他抬眸看她,缓缓道:“言言,你知道吗?在莽山上射杀了第一只凶兽时,我的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液,体内躁动不已,血脉偾张,很想发泄。那时我竟然想到了你,脑子里是你干净纯洁的眼睛,只想把你抱进怀里狠狠的疼爱,才能灭了心中的火光,平静下来。可是,你却不在~”   苏慕言,闻言,羞得满面通红,气结道:“陆政,你混|蛋!”   陆政看着她憋|红的小脸,胸|腔一阵愉悦,戏谑道:“言言,正好我也想混|蛋给你看~”   苏慕言闻言瞪大了双眼,看着他慢慢靠近的俊脸,忍不住后退,突然脚下被巨石一拌,跌坐了下来。陆政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唇靠近她的耳侧,低笑道:“言言,天地之间,青山作陪,足够让你难忘。” 第35章 逃离   左忠静坐于亭子里闭目养神,灵儿站在崖边,垫着脚望向对面的山峰,除了若隐若现的巨石,什么都看不到。   “左统领,你家主子为何带我家小姐独自上山?”灵儿忍不住问。   左忠睁开眼睛,道:“不可私下打探主子的事。”   灵儿撇嘴:“我只是担心我家小姐,皇上恨苏家恨将军,如今只带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会不会有危险?”说完一脸担忧的望向对面山峰。   左忠扶额,叹道:“灵儿姑娘,皇上若要一个人的命,随时都可以,不会大费周章的爬到青凤山的最高峰为难苏姑娘。”   灵儿点头,心里仍旧七上八下,她犹豫了片刻,低语:“我要去看看,如若小姐遇到了麻烦,我豁出命了也要护她!”   左忠眼角一抽,心道:明明是个贪生怕死的丫头,竟然也敢豪言壮语,真要一把剑架到脖子上,恐是要怂了。   灵儿转身走向山间小路,左忠急道:“灵儿姑娘莫要前去,冲撞了皇上对你不利。”   灵儿不理会他的规劝,加快了步子,回道:“我悄悄地去看看,若小姐平安无事,我再悄悄的回。”   眼见灵儿跑的远了,左忠忙回身交待手下原地候着,勿让生人近前。   交代完,遂沿着小路追赶着灵儿去了。   灵儿自小顽劣,喜好奔走攀爬,常常被嬷嬷们耳提面命教管着,仍改不了好动的性子。如今待在苏府,没了主人,日常没有了活计,生活过得烦闷,几个小丫头便央求了府里的武夫,跟着学一些功夫。学功夫辛苦无趣,时间久了小丫头们失了新鲜感,便懈怠下来。唯有灵儿异常坚持,颇喜欢男儿家舞刀弄枪的做派。   爬到一半,左忠追上了灵儿,却不敢强行捉拿她,碍着男女有别,只得跟着规劝。灵儿不理,继续向前,步子迈得有些大,全不像女儿家该有的姿态。   左忠蹙了眉,低语:“灵儿姑娘,莫要上前了,扰了皇上的清净,你我担当不起。”   灵儿偏头,看一眼面瘫的左忠,戏谑道:“左统领若是怕了,回去便是。皇上若怪罪下来,横竖我一人担着便是。”   左忠蹙眉,冷然道:“灵儿姑娘若不听劝,左某只好得罪了。”   灵儿闻言,警觉的看向他,质问道:“左统领意欲何为?我虽为婢女,也知礼义廉耻,如今你若失了分寸,强拿了我,我也只得撕破了脸皮,闹上一闹,让你也不好看。”   左忠没料到灵儿竟如此强悍,眼角一抽,压下了被挑起的火气,重重的出了口气,刚欲说些什么,只见灵儿突然停下脚步,神情专注,压低了声音道:“左统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左忠一愣,遂警觉的竖起了耳朵,风中夹杂着细微的声响,仔细听,是女子悦耳的吟叫声,偶尔伴着男子粗犷的闷哼声,交织缠绵。   左忠立时明白了过来,脸颊一红,回过了身。   “左统领听见了吗?”灵儿四处张望,“是不是小姐~”话音刚落,便被左忠捂住了嘴巴。   陌生男人的身体靠近,灵儿一时脸红心跳,气愤的扒着捂在嘴上的手指。   “嘘~”左忠放开她,附在她耳边低语:“灵儿姑娘还是跟着左某先回吧。”   “为何?”灵儿瞪着眼睛,不满的远离了左忠,转身继续往前走。   突然,一把剑横在了灵儿的脖子上,灵儿吓得一时没了声。   左忠道:“灵儿姑娘,皇上如今正在兴头上,你这样闯上去,怕是会打扰了皇上的好事。况且你这样上去,撞上你家小姐的闺房中事,她的脸上也不好看。”   灵儿一怔,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左忠收了剑,沉声道:“我们还是回吧。”   突然,一阵高亢的低叫若有若无的传了过来,带着欢愉的情绪,灵儿立时明白了过来,脸颊因为这不断入耳的靡靡之音而红了,耳根烫的厉害。   左忠面不改色的看着她,灵儿羞愧,遂转身往回走,走的有些急,心跳砰砰的。   左忠紧随其后,灵儿越想越觉得气恼,脱口一句:“流氓所为。”   一把剑又嗖的一声架到了脖子上,灵儿一惊,止了步子。   身后左忠叮嘱一句:“背后辱骂主子,当心人头不保。”说完便收了剑,越过灵儿,大步向前。   灵儿捂着怦怦跳的胸口,心里暗暗的咒了句:“去死。”   峰顶的巨石上,铺就着黑色的羽绒披风,披风上躺着衣衫不整的美人。   苏慕言睁开水雾的眸子,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哑着嗓子问:“好了吗?”   陆政吻了吻她坦露的锁骨,低语:“怎么样?是不是终身难忘?”   苏慕言眨着眼睛,沙哑道:“陆政,你满意了?”   陆政闻言,低头帮她整理了上衣,戏谑道:“言言,还能走么?”   苏慕言羞恼的闭了眼睛,偏过头去,不再看他。陆政身心愉悦,大笑一声,起身,白色的披风盖在了女人的身上。   束好腰带,陆政弯腰帮苏慕言整理衣衫,帮她穿好裙衫,系上白色的披风。苏慕言站立不稳,歪到陆政的身上。   陆政笑笑,弯腰抱起她,苏慕言的双手无力的环上他的脖子,闭上眼睛,躲开他戏谑的笑意。   灵儿正坐在凉亭生闷气,左忠立在崖边,抱臂而站。   远处,一身黑色披风的男人怀里抱着一身纯白的女人,缓缓走来。   左忠迎上去,陆政眼神示意他放低声音。   左忠点头,附耳进言:“皇上,臣准备了步辇,要不先把苏姑娘放~”   “不必了。”陆政低头看了眼怀里熟睡的女人,唇角一勾。   灵儿跟在后面,眼神像飞刀一样,射向陆政的后背,心中愤愤然,想起峰顶上陆政对小姐做的事,心中郁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一代帝王,竟在青凤山顶,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想着想着心里就不痛快,遂闭了眼睛,心中默念:佛祖啊佛祖,我家小姐单纯善良,被这男人强逼着做了有损清誉的事,你若怪只得怪了眼前这不知羞臊的男人,莫怪了我家小姐。   念叨完睁了眼,正对上左忠警告的眼神,灵儿撇撇嘴,避开了他的目光。   陆政抱着苏慕言下山,步子大且稳,速度也快,直把灵儿甩在了后面。左忠交代了两个人留下看顾着灵儿,剩下的随陆政先行下山。   到了寺院,苏慕言终于醒了来,陆政小心的放她下来,苏慕言懊恼于自己竟在他的怀里安然的睡着了。   陆政揉着酸软的臂膀,戏谑道:“言言,你若再重些,我只得把你放在了半山腰上。”苏慕言闻言羞红了脸,背转了身子,躲开旁人的目光。   灵儿回来时,苏慕言已经用过了膳。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苏慕言吩咐了灵儿准备热水洗澡,折腾一天,身上黏腻得难受。   山间冷,洗过澡,苏慕言早早地上了床休息。灵儿收拾完毕,也爬上了床。   夜里,苏慕言被灵儿叫醒,迷蒙着双眼坐起,灵儿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焦急的看向她:“小姐,快穿衣服。”   苏慕言不解,问道:“灵儿,出了什么事?”   灵儿边帮苏慕言穿衣,边回道:“小姐,你想见太子殿下么?”   苏慕言一愣,喃喃道:“豫哥哥?”   灵儿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如今太子殿下派了人来接你,你快随我去。”   苏慕言穿好了衣衫,不可置信道:“豫哥哥怎么会来?这里危险,莫让他以身犯险。”   灵儿道:“小姐莫要操心,如今跟着奴婢到屋后,那里有座墙,翻过去就能离开这里。”   苏慕言一时失了神,犹豫道:“我不能走,我走了娘亲怎么办?”   灵儿急道:“小姐,你留在宫中也无济于事,皇上也不会放过夫人,更不会放过将军,你要多为自己考虑,更何况还有云少爷,他如今身在异地,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慕云~”苏慕言心中涩然,苏慕云乖巧可爱的脸庞映在眼前,她的弟弟,失去了父亲母亲,如今作为长姐,他不可再失去她。   “好,灵儿,我走。”苏慕言咬牙,动身。当迈出那道门槛的时候,心里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掉落了一样,彷徨不安。   寺院的后墙不算高,灵儿早已搬了木桩放在墙边。   苏慕言爬上去,墙外站着几个黑衣人,见到苏慕言,唤了声:“太子妃娘娘~”   苏慕言一怔,下面的人伸手去扶她,苏慕言回过神,转身唤灵儿,灵儿站在墙内,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太子在山脚下等你,你快去吧。灵儿不能跟你走,左忠机敏,怕是一会儿会派人巡视。”   苏慕言紧张道:“不行,你留下太危险,陆政他~”   灵儿眨眨眼,俏皮的笑道:“小姐放心,灵儿自有办法脱身,你且去寻太子殿下,若灵儿脱了身,自会去寻你。”   苏慕言还想说什么,墙外的黑衣人压低了声音劝道:“娘娘不可耽搁了,太子殿下还在等着,若是迟了,太子会有危险。”   苏慕言闻言,交待灵儿道:“灵儿,小心~”   灵儿点头,笑道:“奴婢会的,小姐快走~”   苏慕言最后看了眼灵儿,一狠心跃下了围墙。   左忠果真派人四处巡视,后院安静异常,如往常一样燃着微弱的灯光。左忠交待,不可打扰了苏姑娘。侍卫们领命,正打算离开,陆政突然大步进来。   左忠迎上去请安:“皇上为何还不休息?”   “朕不困,来后院看看。”   “苏姑娘早已睡熟了~”左忠道。   陆政笑:“她倒是能睡。”苏慕言下午睡过了,晚间又早早的睡了去,如今竟未曾醒。   “我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守着。”   “是。”左忠领命。   灵儿听到了陆政与左忠低声的交谈,吓得屏住了呼吸,冷汗汲汲的。   左忠看着陆政推门而进,背转了身子刚要交待什么,里面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左忠一惊,忙跟进了屋。   床上的锦缎里早已没了人,灵儿双手被缚,绑在床边,口里塞着布巾,正楚楚可怜的望着他们,发出呜呜呜的求救。   左忠上前,拿掉灵儿口里的东西,解了她的束缚,灵儿得了自由,大口的喘气。   陆政又惊又怒,提了灵儿的衣领,沉声道:“苏慕言呢?”   灵儿被陆政嗜血的眸子吓得不轻,衣领卡着脖子,难受的掉了眼泪,支支吾吾的说不清话:“呜~呜~”   陆政的手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眉目间皆是戾气。灵儿泛红着眼眶望着陆政,脖子上的力道加重,呼吸变得困难。   身后的左忠上前:“皇上,臣来问她~”   陆政回神,狠狠的瞪了眼灵儿,手指收起,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灵儿。   左忠蹲在灵儿面前,质问道:“苏姑娘去哪儿了?”灵儿一阵咳,咳出了泪花,断断续续道:“小姐~小姐被~被~”   陆政闻言,转身出了屋子。   左忠心系皇上,急切的问了句:“她往哪个方向?”   灵儿委屈的摇头:“奴婢不知,奴婢不知~”说完愔愔的哭了起来。   左忠蹙眉,起身,吩咐身后的侍卫:“留两个人看顾灵儿姑娘,剩下的随我去保护皇上。”   “是!”众人领命。 第36章 未遂   深夜较为平坦的山间官路上,几匹宝马向着山下飞奔而去。突然身后,铁骑驰来,飞快的马蹄声愈来愈近。   苏慕言心慌意乱,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黑衣人头领急道:“娘娘莫要回头!”   苏慕言闻言,没有回头,稳了稳情绪,夹紧了马腹。   铁骑逼近,突然,嗖的一声自身后传来,利箭射在了苏慕言骑着的马腿上,马儿受了惊吓,跪倒在地,苏慕言身子不稳,摇摇欲坠。旁边的黑衣人大惊失色,忙弯了腰去捞苏慕言。   嗖~又一支利箭射出,黑衣人弃了马,护着苏慕言跳到了地上。   众人回望,陆政骑着马追来,黑色的披风在空中飞舞着,冷峻的面容满是戾气。   离得近了,双方交战,几名黑衣人把陆政团团围住,另一个黑衣人带了苏慕言退到角落里。陆政偏头,看了眼惊慌失措的苏慕言,目光阴冷,透露着失望。   苏慕言一惊,慌乱的避开了他的眼神,黑衣人急道:“我们走~”   苏慕言闻言,再也不看陆政,转身向远处奔去。   陆政以一敌五,对方全是练家子,身强力壮,招式灵活。陆政常年行军打仗,身手自不在话下,几招下来,便逼开了围拢的人群,策马向着苏慕言奔去。   眼看着追上了苏慕言,弯腰刚握住她的手臂,想要拉她上马时,身后突然传来箭矢声,嗖嗖两声,马儿受惊,几欲跌倒。陆政急忙跃下马,扯住受了惊吓的苏慕言退到一边。   黑衣人围了上来,与陆政兵戎相见,苏慕言趁机用力的挣着被陆政钳制的手臂。   陆政一面与黑衣人缠斗,一面回过头厉声道:“苏慕言,你要是敢逃,我立刻杀了苏权!”苏慕言闻言,失了魂魄,乖乖的放弃了挣扎。   山上传来密如鼓点的马蹄声,闷闷的越来越急。黑衣人互相对望,心道不妙,定是陆政的救兵赶了来,于是几人下手变得狠辣急切,招招致命。而苏慕言细嫩的手臂,被陆政粗粝的指掌牢牢地握住,挣脱不得。   陆政单手应对黑衣人,渐渐的感到吃力,苏慕言回神道:“陆政,你快放开我!”   陆政偏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臂,继续抵挡着黑衣人越来越强的攻势。   突然,一个黑衣人牵住了苏慕言的另一只手臂往前拽,苏慕言喊疼,陆政回头分了心,被身后的黑衣人一剑刺中肩膀,身形不稳,踉跄了一下,躲闪之际,小腿也被刺伤,摔倒在地上,连带着苏慕言也跌倒在了他的身上。   苏幕言匆忙的从他身上爬起,手掌触及一片濡湿,陆政痛吟一声,苏慕言心里一痛,急道:“陆政,你怎么样?”   黑衣人又提了剑去刺,苏慕言大脑一片空白,瞳孔放大,惊恐的趴到了陆政的身上,护着他,哭求道:“不要伤他!”   黑衣人顿住,不可置信道:“娘娘,这个人把太子殿下逼得走投无路,你却~”   苏慕言摇头,泪水啪嗒啪嗒的掉下来:“不要伤他,我同你们走!”   突然山下也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众人警觉,竖了耳朵去听,两队马蹄声愈来愈近。   有人道:“是太子殿下,定是等不及了,亲自上来接太子妃。”   苏慕言闻言,抬了头,看向漆黑的山下,泪珠滑落,心慌意乱。   豫哥哥来了,她低头去掰陆政握住她的手指,陆政的手臂绷得紧紧的,咬着牙死死的握住她被勒红的手臂,手指缠绕,仿佛要掐进皮肉里。   “陆政,你松开!”她的声音颤抖焦急,冷风中却满头大汗,心跳声咚咚的。   他咬着牙瞪着她:“除非我死!”眼神决绝,视死如归。   左忠带着人率先赶来,与黑衣人缠斗,刀枪交接,异常激烈。   黑衣人被逼的节节后退,大喊一声:“娘娘快走!”   苏慕言闻言,狠了狠心,低头咬上陆政缠在她身上的手指,牙齿用力,狠狠地,直到一口腥甜。陆政的手指一点一点的从她身上剥离,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他的眼神里是绝望般的恐惧。   苏慕言脱了身,哽咽着站起了身,看了眼奄奄一息的陆政,刚要跑开,脚踝却被一只粗粝的大掌握住了。   苏慕言回头,陆政趴伏在她的脚边,咬着牙,忍着剧痛,低吼道:“言言,不要走~”   苏慕言的心一软,低泣道:“陆政,你放开~”   陆政咬着牙,颤抖的唇瓣吐出一句:“不放~”   远处灯光一闪,一袭月牙白袍的男人跳下马,遥遥的喊道:“言言~”   苏慕言闻言,身子一怔,缓缓地回过头,灯火阑珊处,秦豫颀长的身子立在寒风中,忽明忽暗的火光打在他俊朗的脸上,眼中蕴含了万千情绪。   “豫哥哥~”苏慕言低低的唤,眸光微动,似不真切。   左忠带的人全是跟随陆政常年征战的精兵,交锋过后,黑衣人被围困的节节后退。   秦豫欲上前去寻苏慕言,被身边的侍卫拦住,恳求道:“殿下莫要上前,危险。”   秦豫不肯,黑衣人边撤退边护着秦豫,急道:“殿下莫要冲动,左忠的人不好对付,您不能陷入险境,到时不但救不了太子妃,您也会被陆政抓了去。”   “殿下万万不可糊涂!”众人齐声。   秦豫回神,望了眼不远处,含着泪望着自己的苏慕言,狠了狠心,转身上马,最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日思夜想的小女人,眼角划过泪滴,抿着唇,纵着马向山下驶去。   “豫哥哥~”苏慕言一声嘶吼,泪水决堤,终是忍不住痛哭失声。   左忠折回,去扶陆政,陆政咬着牙,忍受着剧痛,叮嘱了一句:“看顾好苏慕言。”   话一说完,意识渐渐模糊,最后陷入了昏迷。   陆政被抬回正和宫时还在昏迷中,伤口已经被处理包扎过了。一路上,他斑驳的手指,一直握着苏慕言的手腕,昏迷中也未曾松开。   太后和皇后闻讯赶来,看到昏睡在龙床上的陆政时,忍不住心疼,掉了眼泪。   早已有宫人将事情委婉的说给太后听,太后此刻看见苏慕言便是一腔怒火,说话自是刻薄了些:“慕言,阿政虽擒了苏权,却迟迟未对他用刑,对你们苏家也是网开一面。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啊?你何苦害他?”   苏慕言摇头,愧疚的跪在太后的面前,磕头谢罪:“太后娘娘,对不起。”   宋玉婉气愤难平,恨声道:“阿政若是有个什么不好的,你们苏家全部陪葬也难赎罪!”   苏慕言跪在地上不敢动,生怕太后动了怒,连累了爹爹娘亲。她的一只手腕还被陆政握在掌心,这样跪下来,手腕被牵扯的生疼,而陆政的手臂也被抻出了锦被外。   宋玉婉看的不舒服,心情郁结着让苏慕言起身。苏慕言一夜未休,身心俱是疲惫,站起身时有些摇摇欲坠。宋玉婉本想罚一罚她,奈何陆政握得紧,不好将他们分开。   郑书颜扑到床前,望着陆政苍白的眉目,泪流满面,嘴里喃喃的唤道:“政哥哥~”宫人上前一番劝慰,郑书颜跪在床前守着陆政,心痛难忍,不肯起身。   宋玉婉哀叹一声,上前拉起郑书颜,劝道:“你且先起来,阿政好好的,不许哭。太医说了,阿政稍后会醒的,你这样他若醒了,见了怕是徒增伤感。”   “母后~”郑书颜伏在太后的肩上小声的抽泣。   宋玉婉叹气,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劝道:“母后理解你,好孩子,莫要在阿政面前哭了。”   郑书颜哽咽的点点头,回身看着陆政握着苏慕言的手腕,心里难过,说道:“慕言,你若不爱政哥哥,就早早的离了他,莫要再伤了他。”   苏慕言一怔,垂着眸看向昏睡着的陆政,喉咙苦涩,心里一酸。   宋玉婉点头,道:“书颜说的对,慕言,以前是哀家将一切想的太好了。”   __   陆政醒来时,便看到一屋子女眷守在床前。   “阿政,你醒了。”宋玉婉高兴的热泪盈眶。   郑书颜坐在床沿,含着泪唤了声‘政哥哥’,陆政点头,气若游丝:“母后,书颜,让你们担心了。”   宋玉婉的眼睛里噙着泪,哽咽道:“下次莫要再吓母后了,你如今身为帝王,尚没有子嗣,若再不爱惜自己,怎么对得起满朝文武和天下苍生,怎么对得起你的父皇。”   陆政内疚,道:“儿臣知道了,再不会让母后操心了。”   宋玉婉拭了泪,满意的笑笑。   陆政艰难的偏头,顺着手臂看向一旁憔悴沉默的女人,此时的苏慕言一双泛红的双眸,正紧张愧疚的看向陆政。   陆政的眼睛危险的眯了眯,手指用力,紧紧地卡着苏慕言的手腕,苏慕言疼的皱了眉头,却不敢呼痛。   “母后,书颜,你们先回宫歇一歇,朕有些乏了,想静一静。”   郑书颜闻言,不甘的唤了一声:“政哥哥~”   陆政摆手,郑书颜无奈起身,看了眼立在床帏的苏慕言,眼神一变,夹杂着不甘与嫉妒。苏慕言错愕,羞愧的避开了眼睛。   知子莫若母,太后知晓了儿子的心意,轻叹一声,唤了皇后离开。临走前,不放心又多看了儿子几眼,随后对上苏慕言惶惶的眼神,宋玉婉定定的看着她,眼神里蕴含了警告。苏慕言心里突突的,忙垂了头,以示顺从。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哪里没发挥好,你们觉得呢?看到了小天使的留言很开心,你们是我更文的动力~   豫哥哥的戏份大概还有几章会霸屏,但作者君其实还是偏爱政哥的~   那个今天没更文,被小调皮缠了一天,身心俱疲,愧疚~ 第37章 情不知所起   正和宫静了下来,瑾如端了汤药进来。   陆政松开了苏慕言,苏慕言得了自由,站起了身,乖乖的退到帷幔外,轻揉着泛红的手腕。   两名宫女上前把陆政扶靠在床头,身后垫了厚厚的靠垫。   瑾如小心翼翼的移到床边,温声道:“皇上,奴婢喂你吃药。”说着用汤匙盛了药,递到陆政的唇边。   陆政道:“瑾如,让苏慕言来。”   瑾如答:“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转了身子,将药碗递到苏慕言的手里,道:“苏姑娘,你来。”   苏慕言一怔,接过药碗,浓墨的药汁泛着苦味。瑾如退到一边,垂了头静立。   苏慕言将一勺药汁伸向陆政的唇边,陆政张口咽了下去。   苏慕言看着他一勺一勺的将汤药喝完,目光却始终定在一处,并未看她。   瑾如接过空了的碗,退了出去。苏慕言局促的站在床边,不知所措。   半晌,陆政终于开口,虽虚弱无力,但气势却是不容忽视的:“你为什么要走?”   苏慕言一怔,没有答,陆政又问:“连你爹爹娘亲都不要了?苏家也不要了?你为了他可以抛弃一切是吗?”   苏慕言摇头,心中涩涩的,她想说:不是的,我要爹爹娘亲,也要苏家,可是慕云也需要我,他还那么小,他是苏家的希望。可是她也是有点惦记豫哥哥,她也想念豫哥哥,这些她无法反驳。   陆政恨死了她的沉默,沉默代表默认,他害怕,怕她的心里全是那个人。他孤寂的人生里好不容易找到了温暖,他想住进去,可是她不许。   他恨恨的想,哪怕是恨,他也要在她的心里扎根,深深的侵蚀。   可如今,她却要走了,躲开他,丢下了一切,从此天各一方,不相往来。   想到这里他就恨极了她,眼睛嗖的看向她,狠厉决绝。   苏慕言被他慑人的目光吓住了,心突突的跳,她说:“陆政,我所向往的不过是寻常女子所渴求的生活,父母安好,夫妻恩爱,儿女无忧。可是我一样也得不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陆政笑,凄冷的笑:“言言,朕同你一样,也是一样都得不到,朕又做错了什么?”   苏慕言怔怔的看向他,陆政的双手握成拳,紧紧地攥着,仿佛要将指甲嵌进掌心里。   良久,陆政说:“言言,朕恐怕近日会行动不便,你留下服侍朕。”   苏慕言还想说什么,被陆政打断:“你知道的,朕因你而受了伤,太后再仁慈也会对你有怨,虽然朕舍不得罚你,但是那些宫人自有法子为难你,你好自为之。”   苏慕言闻言,想到了在御膳房被欺负的娘亲,鼻头一红,哑声道:“皇上,奴婢听话。”   陆政满意的笑:“言言你来,朕有话同你说。”   苏慕言闻言,忙附了身上前,侧耳靠近陆政,陆政偏头,在她的耳边一阵低语,苏慕言听闻,顿时面红耳赤。   陆政说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苏慕言憋闷了半晌,说:“我去叫瑾如~”   陆政瞪了眼,沉声道:“朕恐是忍不住了,苏慕言,朕的隐秘除了你,谁都不可以接近。”   苏慕言闻言,脸色清白交加,咬了唇,去帮陆政小解。   最后帮陆政提好裤子时,苏慕言的脸烫的恐要烧熟了。   陆政舒服完,侧身躺下,看着苏慕言疲惫的面容,终是不忍,吩咐道:“你去歇一歇,睡一觉。”   苏慕言如蒙大赦,跪安谢恩,陆政道:“就在偏厅歇着。”   苏慕言闻言,点点头,虽不太情愿,到底不敢表明。   陆政卧床休息几日,皇后每日必来陪伴,那时苏慕言便会识趣的退让开,躲去偏殿。   看着殷勤服侍自己的郑书颜,陆政的心思是复杂的,他想给她最好的,对她好,可是心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在排斥,阻止着他去亲近她。   郑书颜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陆政,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也只有这个时候她离他是近的,近到伸手便可触摸到他那张俊美的脸庞。   温婉的皇后娘娘守着皇上,讲述着他们一起熬过的岁月,虽大多时候是艰难困苦的,可是只要能够伴着她,她便觉得甜蜜。   “政哥哥,在阳城时,虽然我们处处涉险,可是我却是开心的。你受了伤,身边只有我一个女子照顾你,我从未照顾过人,可是却把你照顾的很好,大概是因为喜欢,所以即使疲惫到呼吸困难,我也觉得是幸的。   有一次,你中毒昏迷时,口里念着言言,我以为我终于走进了你的心里,竟开心的痛哭失声。   哥哥闻讯赶了来,以为你有什么变故,听了我的解释后,他竟同情的看着我说:‘书颜,这个世界上叫言言的不只是你。’   我听了立时恼了,以为他和娘亲是一伙的,目的是拆散我们。后来他说了很多,我捂着耳朵,摇着头,对着他嘶吼着:‘我不听,你和娘亲一样!不管你们怎么反对,我都要和政哥哥在一起。’   哥哥无奈,只说了句:‘书颜,哥哥不希望你受伤害。’   待他离开了,我一遍一遍的质问着昏迷中的你:‘政哥哥,你需要书颜吗?只要你需要,书颜便守着你,永远不离开。’   你像感应到我的呼唤一样,突然唤了声言言,然后双臂捧着我的脸,唇越靠越近,我紧张的闭上了眼睛,心跳声快到了嗓子里,然而意料之中的吻没有来。   我疑惑的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你失神的眸子,以及你愧疚的呢喃:‘书颜,对不起。’   我满心失落,却强颜欢笑道:‘没事,政哥哥,你醒了便好。’   我以为你是因为珍惜我,舍不得碰我,所以失落过后,便是抑制不住的窃喜,我的政哥哥终于看到我了。”书颜说着笑了笑,眼角溢出晶莹。   陆政心疼道:“书颜,政哥哥恐怕~”   书颜抬手覆在了他的唇上,哑声道:“你先不要说,政哥哥,你知道吗?那次为你挡剑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同慕言一样从小怕疼,虽不像她那样受万千宠爱,却也是娇生惯养的。   当周章运的剑突然从你身后刺去时,我害怕极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迎上心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上前挡在你身前的,当剑从我的肩头拔出时,我脑子里只想到‘政哥哥安全了,真好。’   我看到了你转身时慌乱的神色,以及你突然愤怒的冲向周章运,嘶吼着与他拼刺,我笑了,你为了我终于失了一次冷静。   一切尘埃落定,当我最后躺在你的怀里,被你抱着时,才后知后觉的感到痛,真的好痛,痛到那一刻好想立刻死去。   可是我又舍不得死,我死了就不能陪着政哥哥了,不能为你遮风挡雨,排忧解难了。   后来,我被救了过来,你问我将来想要什么,你说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会努力为我实现。   我说:‘政哥哥,我只想做你的妻子,别的什么都不想要。’   你当时愣住,脸色渐渐地变得难看,我突然心里感到恐慌,怕你开口直接拒绝了。   哥哥上前,劝我换一个心愿,我不理,固执的与他争辩,后来终于听到你低喃一声:‘好。’   哥哥不可置信的转身看着你,你偏头看着我说:‘书颜,如果这是你唯一的心愿,那么我答应你,所以请你养好身子,等着我。’   我当时开心极了,像个傻子一样咧着嘴笑,以至于牵动了伤口,疼的满身冷汗,可还是抑制不住想要弯起的唇角。”   “我回了云都,守在郑府,一直等着你来兑现承诺。后来,你们制住了周章运,南下围攻云都。   原本是要等你外公的援军到了,再里应外合推翻秦氏。可是不知为何,你却不顾父亲的劝阻,下令提前攻克云都,而哥哥却没有阻拦,反而顺着你。   太子大婚,城内守备森严,你却只带着几万将士去攻打云都十万守军。好在后来父亲软硬兼施,一半守卫军投降,你们顺利攻占云都,擒了苏权,刺死了秦晋。   如今想来,你当时等不及援军便攻城,一意孤行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慕言吧?”   陆政沉默,郑书颜猜中了他的心事。秦豫大婚,眼看着大婚之日到来,外公的援军还未赶到,陆政心慌意乱,坐立难安。   每每入夜,他都会梦见苏慕言一身红妆,凤冠霞帔,巧笑嫣然的坐于喜榻,秦豫进来,苏慕言眉眼含羞的望着他,然后蜡烛尽灭,秦豫拥着苏慕言倒在床帏中。   陆政惊醒,再也不敢去睡,便在帐前舞剑,频频走神之际,剑刃划过皮肤,火辣辣的疼痛,也抵不过即将失去的锥心之痛。   将士来报,花轿出了苏府,十里红妆,场面奢华,可见皇家对太子妃的重视。   几个将领调侃:太子妃是个大美人,秦豫倒是有福气,不过行完这春宵帐暖云雨之事,咱们也就入了云都,诛了秦氏。倒是可怜了太子妃,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失了贞洁,怕是谁再想要心里都会有些疙瘩。   陆政面色沉郁,五指收拢,攥成拳,越握越紧。   “攻城!”   众人尚在哈哈大笑中,猛然被一声爆喝震住了,立时收了笑,齐愣愣的看向上座,正对上陆政阴冷肃杀的眼神。   “大军集结,立时攻城!”陆政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几个将领还想说些什么,只听一旁同样沉默的郑书敖说:“不是哪个女人你们都可以随便议论。”说完也大步出了帐子。   就这样太子大婚时,陆政率几万将士战胜了云都的十万守军,攻克皇宫,夺回了属于陆家的天下,以及他认定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穿插了一点点回忆,感觉进展有些慢了,生怕写成裹脚布~哈哈 第38章 落水   陆政身体底子好,将养了半月,便下床去处理公务。   皇后再来正和宫时,没有见到皇上,宫人告知,皇上上了早朝。皇后点头,招来苏慕言,陪着花园走走。   云都花开四季不败,冬季较春夏少了许多花的种类,虽没有花团锦簇,却也风光秀美。宫殿内的湖水清澈见底,站在岸边可以清晰地看见湖底绿油油的水草和几尾悠然自得的鱼儿。   苏慕言小心的跟随在郑书颜的身后,怀揣着心事,内心忐忑。   从前她们是身份平等的官家小姐,如今一人贵为皇后,一人沦为宫婢。一人为皇上的正妻,一人为皇上的暖床婢女。彼此相对,苏慕言自觉的尴尬与不安。   郑书颜遣散了跟随伺候的嬷嬷宫婢,让她们在百步外伺候。凉意袭人的湖边只余下两个倾城的女子临湖而立。   “慕言,本宫没有料到,皇上只带了你去替太后还愿,更没有料到他会因你而受了伤。”郑书颜忽然道,声音清凉。   苏慕言内疚,屈了屈身子,诚恳道:“对不起娘娘,慕言也不想。”   皇后笑了笑,侧身,眼眸瞬间一亮,道:“你想离开云都吗?”   苏慕言怔住,侧脸看她,皇后的面色突然变得严肃:“我帮你。”   “我帮你,慕言,甚至我的哥哥也会帮你,只要你离开云都,再也不见皇上!”郑书颜的面色变得郑重,直直的盯着苏慕言。   苏慕言微阖着唇,喃喃道:“我不能丢下我的娘亲~”   皇后的眉头轻皱,蕴含了恼意:“你连自身都难保,还要管你的娘亲,管你们苏家?苏慕言,你要用这样的借口耗在皇上身边一辈子吗?你爱上他了是吗?”   苏慕言摇头,眼眸躲闪,慌乱道:“不,我没有,娘娘,我没有~”   皇后冷哼一声道:“他是帝王,必须有子嗣,你会为他生孩子吗?为他生出皇子?”   苏慕言摇头,喃喃低语:“不,我不会,我~”   “所以你必须走,你若在,他不会碰任何女人。你走了,时间久了,他会忘了你,到时不论是我还是任何嫔妃,只要是政哥哥的孩子,我都可以接受~”皇后哽咽的说完,偏头去看苏慕言:“本宫心里很难受,那种无论你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痛苦,你能体会吗?那种宁愿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也愿意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的心情,不敢抱怨,不敢向他提要求,生怕他恼了转身走开,这样的我,你能理解吗?”   “你也许会笑我,笑我傻,笑我没骨气,事实上,如果能够得到我想要的爱情,我可以没骨气,只要能得到。”   苏慕言看她,除了同情还有不理解,她说:“书颜,你不必这样。你堂堂丞相家千金,大将军的妹妹,没必要为了一个虚幻的身份委屈自己。这个世界上,总能遇见爱你如珍如宝的男人,你何苦为了一个对你冷漠的男人毁掉一生呢?”   郑书颜苦笑:“我想为我这些年渴望的爱情努力一把,他可以不爱我,我能接受,却不能接受他为了爱你而伤害自己。”   苏慕言摇头:“陆政不爱我,他是想报复豫哥哥,报复我爹爹。或许他有一点点喜欢我,却比不过国恨家仇。”   郑书颜笑:“他同我一样,太傻罢了。”   远处,一行人向这边走来,郑书颜含笑的唇角渐渐收起,她的目光聚在远处那一袭黑色披风的高大男人身上,唇瓣蠕动,低语:“慕言,我想试一试,我和你,他当如何抉择?”   苏慕言一怔,紧张的看向郑书颜,急道:“娘娘,你想做什么?”   郑书颜勾唇一笑:“你就当我发疯吧~”   说完紧紧的攥住苏慕言的手臂,苏慕言一惊,用力的扯,郑书颜脚步后退,狠狠的拉扯着苏慕言,向湖内跌去。   “啊~”苏慕言不妨,被拖拽着身子不稳,郑书颜身子后仰,用力,两道身姿跌入了湖中。   不远处的宫婢见状,吓得尖叫一声,冲了过来。   左忠已经派人下去救人,冰冷的湖水冻得人四肢发麻。   苏慕言靠近岸边,被先救了上来,浑身湿透,冻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皇后身边的宫婢正焦急的围在湖边,看着落水的皇后娘娘担心不已。   中宫的老嬷嬷捶胸顿足,指着苏慕言质问道:“苏姑娘何苦狠心推娘娘下水?娘娘从前受过伤,经不住折腾。”   苏慕言似受了惊吓般,瑟瑟发抖中不停地摇头。   陆政脱下身上的披风,裹在了苏慕言的身上,然后把她抱入怀中紧紧地箍着,她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水珠,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   陆政抬手去擦她头上的水滴,眼神慌乱与紧张。苏慕言还在惊吓中,呆愣愣的,身体贴着他的,慢慢的一种暖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回神,感受到了陆政紧张的心跳声。   “陆政,书颜~”她的语音发颤,手指冰凉。   “嘘~别说话~”陆政抱着她,担忧的望向湖中。   老嬷嬷还欲谴责几句,被陆政察觉到,突然偏头一瞪,吓得噤了声。   郑书颜已经昏迷了,被侍卫合力抬上了岸,几名宫婢扑上前,拿出厚的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   陆政低头,对着怀里的小女人极快的说了一句:“先回正和宫休息。”然后松开苏慕言,转身抱起郑书颜快步向中宫跑去。   皇后嘴唇冻得青紫,眼睛闭着,苍白的面颊没有一点生气。   “书颜,你坚持住!”陆政低语,左忠已经遣人去请太医。太医赶来时,皇后刚被送回中宫。   中宫一阵忙碌,太后也闻讯赶来,坐在床边守着郑书颜。老嬷嬷并丫鬟们将皇后落水的经过描绘给太后听,说是娘娘本来规劝苏姑娘对皇上好一些,莫要伤他,谁料苏姑娘动了气,与娘娘起了争执,然后推娘娘落了水。   “太后,娘娘身子受过重伤,不宜受寒,如今被苏姑娘推入湖中,伤了身体,怕是要苦上一阵子,娘娘心善,醒了定要绕过苏姑娘,您要为娘娘做主啊!”   宋玉婉拭了泪,命人扶起痛哭的老嬷嬷,厉声道:“去把苏慕言叫来!”   “是!”   “阿政,这次你莫要帮她!”   陆政抿着唇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郑书颜,半晌说道:“母后,并不是慕言推皇后下去的。”   宋玉婉闻言,偏头狠狠的瞪了陆政一眼,陆政一怔,记忆里的宋玉婉是温婉的,从未流露过如此表情,看来她待书颜果然是不同的。   有人来报,苏姑娘在门外候着,宋玉婉冷声道:“让她在门外跪着,谁也不许求情!”   “是!”众人答道。   宋玉婉转头看向陆政,陆政守着郑书颜,表面上若无其事,可是渐渐收紧的五指还是出卖了他。宋玉婉看得出他的紧张与不忍,内心忍不住哀叹一声,她不想阿政被苏慕言牵绊住,苏慕言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她恐陆政走了秦晋的老路,为了美人丢了性命,想到秦晋,她又忍不住落了泪。   郑书颜转醒,太后喜极而泣,关心道:“书颜,好些了吗?”   郑书颜侧脸,看见了守在身边一脸关切的陆政,她笑了,虚弱的道:“母后勿挂,书颜好多了。”   太后放了心,笑了笑,说道:“丫头你放心,这回母后定是要为你做主的。”说完,命人去叫苏慕言。   苏慕言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在她的身上,她刚刚换下干爽的衣衫,头发还未干,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就这样毫无生气的跪在众人的面前。   宋玉婉看了陆政一眼,陆政垂着眸并未看苏慕言,宋玉婉放了心,说道:“苏慕言,是你推皇后掉入湖中的么?”   苏慕言抿着唇跪趴在地上,没有应答。   郑书颜于心不忍,想要将事情说明白,可是又看见陆政蕴含了冷意的眸子,就想要看看他的想法。   “你若不说便是默认!”宋玉婉沉声道。   苏慕言仍旧规规矩矩的跪着,抿着唇,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陆政忍不住看她一眼,她那倔强的神情让他动了怒,他知道她肯定在置气,竟拿自己的身子不在乎。   他突然起身,走到她的面前,鞋尖碰上她纤细的手指,他说:“苏慕言,你不解释一下吗?”   “奴婢没什么可解释的,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认罚!”她终于出了声,却让他恼恨不已。可是她能怎么说呢?说不是奴婢推的皇后,是皇后将奴婢扯下水的,有人信吗?花园里众宫婢亲眼目睹了事情的经过,一口咬定是她的责任,她还怎么解释?   “你确定?”陆政咬着牙,压低了声音,蕴含着警告。   苏慕言不语,手指悄悄的收了收,避开陆政的鞋子。   陆政低头,静静地看了苏慕言好一会儿,平复了怒气,沉声道:“别在这里碍眼了,下去,回正和宫跪着去。”   “是。”苏慕言温顺的答,然后向着太后皇后行礼告退。   中宫的宫婢们见苏慕言被皇上责罚了,一脸的得意与嚣张。   苏慕言走了,陆政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郑书颜看得出陆政心里不开心,也觉得一阵失落。她抿了抿唇,虚弱的说:“母后,政哥哥,你们错怪慕言了,是我不小心自己跌下去的。”   宋玉婉闻言,心里暗骂书颜这个傻孩子,开口道:“丫头,莫要替她说话,错了就是错了。”郑书颜还欲说什么,被宋玉婉一个眼神制止了,她抬手指了指背身而立的陆政,示意郑书颜莫要说破。   郑书颜望着陆政宽厚的背影,眨了眨眼睛,落下一行清泪。   正和宫门外,苏慕言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单薄,一阵冷意袭来,瑟瑟发抖。几个宫婢不明就里,聚在门内窃窃私语。   左忠赶来,走到苏慕言的身侧,道:“苏姑娘莫要跪了,皇上让你回屋歇着。”   苏慕言眉眼未抬,道:“奴婢亲耳所听,皇上让奴婢回正和宫跪着。”   左忠扶额,无奈道:“苏姑娘,皇上是说给太后和皇后娘娘听的,你莫要当真。”   苏慕言笑了笑:“左统领,你莫要误揣了圣意,他让我跪,我便跪着,横竖我都能受着。”   左忠规劝不得,只能作罢,叹息一声,心里道:苏家的女子不好对付,一主一仆都是硬脾气。   作者有话要说:   政哥回来看见跪在家门口的苏慕言会怎么样?   政哥:妈的,谁让你跪这里的?   言言:你!   政哥:左忠没说让你起来吗?   言言:我只听到你让我跪,我便跪!   政哥气急败坏:我他妈的让你爱我,你咋不听话呢?   言言:。。。。。   政哥:欠收拾~   哈哈,话说作者君周更好不好呢,感觉这文要冷死了,所以作者君正在准备一篇现言,两篇一起,走过的路过的捧个人气儿,好的伐?   作者君最近要请假,家里装房子,作者君一个人忙碌,简直要疯了,什么都不懂~ 第39章 两难   苏慕言落了水,虽换了干净衣服,但这较冷的天,在门外跪上半日也是吃不消的。   左忠命宫婢拿了厚厚的垫子来,那个宫婢向来不喜苏慕言,如今执着垫子伸到苏慕言的面前,语气生硬的道:“苏姑娘,给你。”   苏慕言没有回应,跪在那里,目空一切。宫婢见状也没说什么,将垫子放在她的身边,转身走了。   左忠早已去请陆政,陆政闻言蹙了蹙眉头,转身便往正和宫走去。   陆政走进正和宫,便看到了跪在门口的柔弱身姿。他大步走到苏慕言身边,气得心肺将要爆炸了。   他的手指用力的指了指地上的苏慕言,厉声道:“谁让你跪这里的?”   苏慕言的脸异常苍白,唇无血色,她咬着唇,倔强的闭上了眼睛。   陆政抿着唇,隐忍着怒火,眼神一冷,突然倾身用力的将苏慕言提起。苏慕言猝不及防,脚步不稳,踉跄着站起,还未稳住身子,便被陆政拖拽着向室内走去。   一路跌跌撞撞,苏慕言试图去掰陆政紧扣着她手腕的手指,冰凉的指尖碰上温热的大掌,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掰不开。   “陆政,你放开我~”声音轻颤,含着悲咽。   男人恍若未闻,一路上宫婢慌忙的退让开,跪地俯首,大气都不敢出,任谁都能看出皇上的怒火。   进了内室,陆政用力一甩,便将纤细的美人儿甩在了软榻上。   苏慕言冰凉的身子扑进温热的床褥间,闷哼一声,又挣扎着想要起身。陆政见状,迅速的从旁边取过锦被,蒙在苏慕言的身上。   苏慕言手忙脚乱的挥开蒙在脸上的锦被,露出苍白的小脸,随后陆政倾身而上,压在她的身上,将她牢牢地困在温暖的锦被里。   “苏慕言,你还敢和我犟!”他的气息喷在她的唇边,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苏慕言别过脸,低头咬上他的手臂,用力,再用力,陆政吃痛,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两颊,用力将她的脸对向自己。   陆政看了眼自己带着齿痕的左手,冷笑一声,对上苏慕言倔强的眸子,那双美眸里蕴含了大量的雾气,带着委屈与不甘。   陆政神情一滞,随后松开了右手,将苏慕言连带着被子一起搂进怀里,她的脸埋进他的颈窝,瑟瑟发抖。   他的唇擦着她冰凉的额头,低语:“苏慕言,朕该如何治你~”他的手臂慢慢收紧,将她困在他的怀里,恨不得就此合二为一。   夜里,苏慕言发了烧,迷迷糊糊间不断的呓语,陆政不敢睡,召了太医来诊治。   太医从未见皇上如此紧张与焦虑过,就连太后身体不适,皇上也只是命人好生照看,神情未见波动。   太医谨慎的把脉开药,完后便守在外室,皇上交代随时候着,他便不敢移动。   太医摸一把冷汗,规规矩矩的候在外室,本有的困意,也被吓得没了,变得越发精神抖擞。   陆政命宫婢拿来帕子,端来温水,他亲自为苏慕言擦身。   那些婢女也随时候在正和宫,忍着困意,等候皇上的传唤,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满,大半夜的因着伺候一个宫婢而不能休憩。如今见皇上亲自照顾苏慕言,心里更不是滋味,想着这苏姑娘实在是不讨喜,她生病了整个正和宫的人都不得安宁,比太后的面子还要大。   一阵忙碌,苏慕言总算好了些,陆政紧张的心稍稍放了放,偏头看见一屋子本已困顿却还强忍着的宫婢太医,吩咐道:“你们先下去休息,明天一早把苏姑娘的药煎了来。”   “是~”众人退下。   陆政侧身躺在苏慕言的身边,认真的看着她干净好看的眉眼,她的秀眉蹙着,唇瓣微微的动着。   陆政抬手,用他粗粝的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饱满的唇瓣,一点一点的触碰着,仿若珍宝。   突然他靠近她,头俯下,在她干涸的唇瓣上印上一吻,他濡湿的舌,轻轻的刮过她的唇,然后离开,她的唇瓣变得晶莹有光泽。   他叹气,睫毛微动,喉头哽咽,在她的耳边呢喃:“言言,我爱你~”   他的拇指重新抚上她细腻白皙的脖颈,唇再次靠近,他深黑的眸子里是她沉睡的美颜,他想吻她,还未如意,便听得她的呓语:慕云~ 娘亲~   她或悲或喜的软语里,独独没有他的名字。他失落的看着她,心里一丝苦涩,一丝哀怨。他本想将她摇醒,让她陪着他一起睁着眼睛,一起怨一起恨,丝丝绕绕,不休不止。   可是他却突然舍不得,她生病了,身子那么弱,他舍不得叫醒她,他的食指贴上她的唇瓣,她突然一声低喃,叫他瞬间失了神。   她说:“陆政哥哥~”   他俯身,倾耳去听,紧张的仿佛要失了心跳。半晌没等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失落的抬起头,无奈的勾唇。   他说:“言言,你便是朕的苏妲己~”   她翻个身,安然的睡去,留给他一个单薄的背影。   陆政坐起身,自怀里掏出那块龙凤配,久久的失神,他的唇印在玉佩上,偏头看着身边的小女人,烛光中似不真切。   天未亮,中宫来报,皇后娘娘身体抱恙,陆政仔细的交代了宫婢一番,便匆匆而去。   中宫殿前候着一众宫婢,室内太医刚刚诊治完,看见陆政进来,忙上前汇报情况。   陆政听完,蹙了蹙眉头,交待太医好生照看皇后,太医领命,陆政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此时皇后正靠在榻上,一阵咳,陆政过去,坐在榻前,伸手轻拍着她的背。咳意过去,郑书颜笑笑,低语:“政哥哥,又让你担心了。”   “莫说傻话,好好养身子。”陆政关切道。   郑书颜垂了眸,敛起脸上的失意,轻声问:“她怎么样了?”   陆政一怔,默不作声,沉沉的看着虚弱的郑书颜。郑书颜苦笑:“政哥哥,你怪我么?”   陆政道:“怪你什么?”   郑书颜看着他,认真而专注,她说:“政哥哥,对不起~”说完又控制不住咳嗽起来。   陆政轻抚着她的背脊,待她止了咳,才说道:“书颜,是朕对不起你。”   郑书颜摇头:“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政哥哥,我时常在想,如若当初,我能死在你的怀里该是多好~”   陆政看着她,她的眉目平静,他认真的审视,语气生硬道:“书颜,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   郑书颜闻言,心内一空,她了解他,知道他此刻定是动了气。   她在心底叹息,转而看向他,露出明媚的笑容,她说:“政哥哥,我开玩笑的,你莫要当真。”她璀璨的笑容,让陆政晃了神,他看着她,到口的话却又咽了下去。   她说:“皇上,马上要早朝了,你还是先去歇一歇,书颜不碍事,你莫要挂心。”   陆政微怔,为她的懂事而内疚,他说:“朕一会儿来看你~”   “好呀~”她笑着,没心没肺,仿若未曾受过委屈。   陆政心思复杂,站起身,又回头看了眼郑书颜,她看着他,目光热烈而专注。   陆政离开床榻,旁边候着的老嬷嬷突然跪在他的脚边,哽咽道:“皇上,娘娘宅心仁厚,即使受了委屈,也是一个人扛着忍着,她从小锦衣玉食,在夫人和老奴的细心照料下长大,如今身子留了伤,疼痛难忍时,也不曾向您诉说过,您若是能常来中宫,娘娘定会开心的,她的身子也会好的快。老奴斗胆说这么多,皇上不喜,老奴自是会亲自去领罚~”   陆政垂眸,目光沉沉的看向地上的老妪,尽管心中不快,怪老嬷嬷多嘴,可是此刻她虔诚护主的心情,他却理解。   郑书颜没料到老嬷嬷为了她会如此,原本佯装的笑意再也绷不住,低声唤了句:“嬷嬷莫要如此,误了皇上的休憩当罚。”   陆政闻言,道:“嬷嬷,你且起来。”   老嬷嬷闻言,仍旧跪着不起,郑书颜心急,唤了句:“嬷嬷,快起吧。”   陆政道:“皇后好生歇着,朕迟些再来中宫。”说完大步离去。   郑书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行清泪滴落,她说:“嬷嬷,起吧,莫伤了身子。”   老嬷嬷慢慢的起身,哀叹一声:“娘娘,你这是何苦。”   榻上的女人苦笑:“本宫累了,想要歇一歇~”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很抱歉,好久没更文,不过以后时间宽裕了,会更起来~   话说文文写到这里,会有大事发生,政哥很苦恼,如何做才能妻和情人两不辜负? 第40章 山雨欲来   苏慕言醒时,已是正午,早有小丫头静立在床前等候,看见苏慕言睁了眼,忙上前询问:“苏姑娘要吃点东西么?午膳已备好了。”   苏慕言抬了手,覆在额头上,缓了会儿偏头去看身边的小丫头,是个生面孔,她挣扎着坐起来,小丫头忙上前帮扶。   “我怎么了?”苏慕言坐起身,蹙着眉头喃喃自语。   “苏姑娘昨晚发热,皇上一直陪着,直到中宫来传才离开。”小丫头谨慎的解释。   苏慕言又看一眼小丫头,只见她垂首乖巧的候在榻前,盈盈一笑,苏慕言问道:“你是~”   小丫头眼明手快,边帮苏慕言更衣边回道:“是瑾如姐姐遣奴婢过来伺候的。”   苏慕言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小丫头立时不好意思的摇头笑道:“能来正和宫伺候是奴婢的福分。”   洗漱完毕,瑾如来叫苏慕言用膳,桌上只有苏慕言一人,面前放着一些营养粥和清淡可口汤菜。   瑾如立在旁边,苏慕言不甚自在,忙起身相让,瑾如退后,说道:“是皇上怜惜苏姑娘,命奴婢好生照料,你不必拘谨,安心用膳,养好身体要紧。昨夜皇上彻夜未眠,亲自为姑娘擦身,直到你开始降温,才准了御医离开。天未亮,中宫来传,皇后身体有恙,皇上才离了正和宫。如今你养好身子,才能不让皇上分心。”   苏慕言闻言,默不作声,呆了会,才拿起汤勺,一口一口的进食。   下午,陆政回到正和宫,一脸的倦容,苏慕言正在廊下晒太阳,陆政走近她,伸手覆上她的额头,触手温温的,终是放了心,转身回到内室,交待瑾如:“朕要休息,闲人勿扰。”瑾如领命,服侍陆政躺下,便安静的退了出去。   陆政醒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瑾如候在榻前,低眉顺眼的服侍陆政更衣。   “她呢?”   “去了御膳房。”   净了手,陆政坐在外室的桌榻上用膳,几个宫人静立在一旁候着,静悄悄的,只听见杯盘相撞的清脆声。   苏慕言回来时并未进正殿,独自去了偏殿宫婢房里。   晚上室内燃着通明的火烛,陆政坐在几前批阅奏章。瑾如遣人去唤苏慕言,她来了便悄然跪在几案旁,垂着眸候着。   陆政眼未抬,心却因着旁边的女人微乱,最后终是看不进去,随手搁了奏章,偏头去看旁边静默的小女人。   小女人眼未抬,垂首安静的跪着。   陆政微叹一声,道:“言言,朕知你这次是无辜的,但如今皇后染恙,她的身子有旧疾,全因她曾经为了救朕,舍了性命相护,如今朕不忍再去责罚她,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娘娘金躯,是奴婢护主不利,还望皇上责罚。”苏慕言言辞恳切,恭顺的跪在一旁,刚刚退热的皮肤泛着粉色,略微苍白的眉眼平静无波。   陆政沉沉的看着她,半晌不语,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她垂着眸,他看着她,直至她终于绷不住,抬眸对上他沉沉的眉眼。   他轻笑一声,道:“午后你去见了你母亲?”   苏慕言点头:“奴婢想念娘亲,去御膳房传话时,顺便与娘亲见了面。”   陆政勾唇:“不知苏夫人又是如何教唆你逃离云都呢?”   苏慕言低语:“只是问了奴婢的身子,并未谈其他。”事实上,苏夫人确实又叮嘱了她,只要有机会就离了云都,南下去寻秦豫和慕云,后又悄悄叮嘱她,灵儿是个聪颖的姑娘,让她遇到难事便找灵儿,她定会想办法帮她。   陆政敛了笑,认真的看着她,眼神从她绝美的容颜向下,直到她平坦的小腹,纤细的腰肢。   他说:“言言,如若一天你轻易离了朕,苏氏夫妇必死!”   苏慕言一怔,心中一骇,忍不住咳了几声。陆政倾身过去,轻抚着她的背,把她抱进怀里,低喃:“吓到了?”   苏慕言咳出了泪花,陆政的拇指轻轻地揩着她的眼角,勾唇一笑:“你乖乖的便好。”   苏慕言止了咳,目光呆滞,唇角一扯,几不可闻的冷笑一声。陆政低头去看怀里的小女人,粗粝的五指在她光滑的脸颊上抚摸。   苏慕言睁着大大的眸子,对上近在咫尺的俊颜,彼此相对,瞳孔里是彼此清晰的样子。红烛摇曳,室内暖意袭来,人影相叠,以最亲昵的姿势融入在温情中。   中宫内言笑晏晏,太后每日必来探望皇后,宫中皆知太后视皇后如亲生,中宫的宫婢初时还为自家主子落水鸣不平,怨念苏慕言施了妖法,令皇上免除对她的责罚。如今见太后对皇后看重的态度,心里多少平衡了些。   郑书颜早已将那日落水的始末告知了宋玉婉,她以为宋玉婉或多或少要责备她几句,不料宋玉婉只是沉默了少许,说道:“母后不怪你,母后知道你一心待阿政,是阿政糊涂了。苏家那孩子注定不能做陆家的妃子,苏秦两家谋朝篡位,那孩子就算无辜,因她是苏权的女儿,秦豫的太子妃,也不能入了宫,况且她的心思并未在阿政的身上,阿政念情,留着终有患。”   郑书颜苦笑:“母后若是担心,臣妾欲帮政哥哥多选几位妃子,与臣妾一起照顾皇上,打理后宫,这样宫里也就热闹起来。”   宋玉婉爱怜的看着郑书颜,道:“难为你了,书颜,母后知道一个女人要帮自己的丈夫纳妾,是何种心情。你若觉得难过,不必为难自己,只要你和阿政好好的,有了子嗣,不选妃也没人怪你~”   “母后,谢谢你~”   “好孩子,母后要谢谢你,谢谢你把我的阿政平安的带回来。”   正和宫内,苏慕言起时,身侧早已没了人,旁边叠放着她干净的新衣,想必是宫女放这里的。她坐起身,忍着疲乏的倦意,穿了衣,洗漱一番,出了内室。   瑾如早已命人准备了早膳,苏慕言用完膳,还是觉得困顿,但看到宫婢们都在忙碌,也不好独自去休息,便强忍着跟在她们后面想要融入她们,帮着做活。   正和宫的人是不敢指使她做活的,皆躲了她各自忙活。苏慕言自觉尴尬,立在屋内局促不安。   瑾如见了摇头叹气,道:“苏姑娘,你若想做事,便把这荷包绣了吧。”   苏慕言忙接过,感激的道一声谢,瑾如点头,转身走开。苏慕言坐在榻前,穿针引线,认真的绣着荷包,只是心里总是不踏实,不一会儿便扎了两次手指,看着殷红的血珠溢出,她的心空落落的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不好的预感~~~   预收文:《传成男神的弟媳》   文案:古代:   一次历险困在山野中,荣研竟然穿越了。一觉醒来,成了异世的王妃,在皇宫遇见了和初恋长着一样的脸的王上,所以她就顺理成章的睡了。睡过后才知,她竟然睡错了人,她的夫君明明是王上的弟弟豫成王。她是王妃,不是王后。王妃,王后,傻傻分不清楚——   现代:   荣研的妈再婚了,再婚的对象是她妈做保姆多年的主家,主家有个天之骄子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成了政坛新贵。荣研那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再经历了一次穿越后,彻底的死透透了。   然而,那个原本优秀冷酷哥哥,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越来越高—— 第41章 苏夫人   苏慕言绣的荷包只剩下收尾,正和宫的管事嬷嬷匆匆进来,看见苏慕言,眼神闪躲了下,便慌慌张张的拉了瑾如去外面耳语一番。透过窗棱,只见瑾如蹙着眉头听完,又附在嬷嬷耳边低语一番,嬷嬷点头,又匆匆离去。   苏慕言绣好荷包,正巧瑾如进来,她将荷包交付给瑾如,说要去趟御膳房。   瑾如闻言,眉间微蹙,道:“苏姑娘还是用了午膳再去吧。”   苏慕言摇头,说:“我去去就来,他若回来怪罪,便推到我身上。”   瑾如还欲说些什么,苏慕言抬手,道:“我若不去,是吃不下的。”说完径自离去,留下瑾如伸手预拦,没拦住,又收了回来,只余长长的叹息。   左忠立于湖边,看着几个侍卫正将一个女人从湖里捞出来,女人全身僵硬,早已没了呼吸。   左忠神情冷肃,嘴角微抿,刚刚他还在陆政的殿外候着,有宫女慌慌张张来报,要见皇上,左忠及时拦下,此刻陆政正与几位大臣商议要事,打扰不得。   宫女面色煞白,急得欲哭,左忠问了何事,宫女便哆哆嗦嗦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左统领。   原来今日一早,中宫的老嬷嬷来御膳房传话,让苏夫人为皇后娘娘做几样糕点,苏夫人领命去做,老嬷嬷并没走,说了苏夫人几句,苏夫人忍了一会儿受不住,便回了几句嘴。   老嬷嬷气闷,骂苏夫人不识好歹,众人相劝无用,老嬷嬷便命苏夫人做了糕点亲自送去中宫。苏夫人好性子,便默不作声的应了。   后来苏夫人提着糕点跟着老嬷嬷往中宫走,路过内湖时,不知怎的摔了一跤,糕点散落在地上。老嬷嬷绷不住了,气骂苏夫人是诚心的,要与皇后娘娘为难,苏夫人本欲不与她争执,遂讨好般福了身子,忙着赔不是。   可是老嬷嬷越骂越凶,继而连苏姑娘一起骂了,骂得很难听,苏夫人忍无可忍,便上前与老嬷嬷理论,两人撕扯在一起,老嬷嬷也被苏夫人拼命的样子吓坏了,边骂边掰着苏夫人用力扯着她衣襟的手。   几个跟随的小丫头见状,被吓坏了,忙上前去劝,两个妇人拉扯的厉害,险些落了水。   争执间便见两人的身子摇摇欲坠,几个宫人忙上前拽住老嬷嬷的肩臂,往回拉,老嬷嬷吓坏了,挣扎间用力一推苏夫人肩膀,苏夫人一声惊叫落了水,老嬷嬷跌坐在岸边,抚着心胸,心有余悸。   苏夫人落了水,在水里挣扎了一番便不动了。几个宫人见状,均吓得丢了魂,惊叫着四处去寻人帮忙。   左忠赶到时,已有侍卫下水去捞人,湖水太冷,只得水性好的几人合力搜救。湖岸边涉事的宫人早已不知所踪,清清冷冷的凉亭附近鲜有人影。   苏慕言一路走来很是诧异,有几个宫女聚到一起窃窃私语,看见她走来,忙四处散了去。   有好心的过来提醒她:“苏姑娘去御膳房饶了路去,湖边有侍卫守着,不让近前。”苏慕言诧异,点头,可还是控制不住脚步,渐渐的靠近湖边。   远处左忠正在指挥着几个浑身湿渌的侍卫,将一个长发的落水女人抬到岸上。   那个女人瘦弱单薄,一头长而黑的秀发黏在脸上,发髻上的珍珠簪子歪歪斜斜的挂着,一袭素色棉服湿哒哒的裹在身上,脚上的靴子丢了一只,只余另一只牢牢地套在脚上。   苏慕言一步一步靠近,眼睛酸涩的难受,咬着唇,身体抖得厉害,那件素色的棉服她太过熟悉,是她亲手做的,还有那珍珠簪子,是苏夫人惯爱的头饰。   “娘亲!”破口而出,却是一声凄厉的叫喊。   左忠闻言转身,便看到一袭白衣的女子,风一般扑到脚边的尸体上。他本预拦,伸了手,终是不忍,便退了几步,又摆手示意身边的侍卫退后。   “娘亲,你醒醒啊,娘亲!”苏慕言哭得泪如雨下,她的手轻轻的抚着苏夫人苍白而僵硬的脸,脸颊蹭着她早已冰冷了的额头。   “娘亲,快醒醒啊,莫吓言言!”   苏慕言侧身,拽住左忠的下摆,声泪俱下:“左忠,快传太医!快!救救我娘亲!”   “求你,左忠,快救我娘亲!”   左忠蹲下,低声道:“苏夫人已经走了,苏姑娘节哀~”   苏慕言不信,伸手去探苏夫人的鼻息,反复几次,哆哆嗦嗦,终是不甘心,再次痛哭起来。   左忠起身,抬手示意宫女将苏慕言扶起,又摆手示意侍卫将苏夫人抬走。   苏慕言不依,双臂紧紧的缠在苏夫人的身上,太过用力,竟抽噎着晕厥过去。   陆政赶来时便看到这样的情景,他的言言,手指紧紧的揽着苏夫人的尸体,合着双目,晕了过去。   陆政叫退欲上前的宫女,弯腰小心翼翼的抱起苏慕言。他的言言,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娇小的模样,仿佛受尽了委屈的小女孩。   他抱着她往正和宫走去,脚步极快,如同他此刻的心,砰砰的乱跳,他不知道,苏慕言醒了,他该如何面对。   他已派人去中宫传老嬷嬷,可是那人来报,老嬷嬷受了惊吓,卧床不起,皇后娘娘护着死活不肯放人。   待御医来了,确定苏慕言只是伤心过度并无大碍,他才放了心,嘱咐瑾如好生伺候着,便抽了身去中宫。   陆政到中宫时,便看到皇后面色苍白的跪在地上,他命人去扶,皇后不允,跪在那里不起。   陆政沉着脸,道:“你身子未好,何必如此折腾自己。”   郑书颜的脸苍白,唇也无血色,她跪在陆政的面前,乞求:“皇上,臣妾已听闻了苏夫人的事,心里很难受,也心疼慕言。可是苏夫人落水,虽是嬷嬷所致,可是她老人家也是无意的,全因两人争执间失手推了苏夫人,才使得苏夫人不幸落了水,丢了性命。臣妾知道嬷嬷既犯了错,定是要罚,可如今她老人家也被吓坏了,一直昏着说胡话。臣妾体谅皇上维护慕言的心情,可是如今苏夫人已经去了,就算您要了嬷嬷的命,她也活不过来了。嬷嬷虽是为难过苏夫人,可是她也是心善之人,一生未嫁,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臣妾及母亲,待臣妾如亲生,若要臣妾看着嬷嬷去死,臣妾也做不到。”   陆政居高临下,冷哼一声,道:“朕就是念着她对你的好,以及她曾顾念过朕,所以才允了她之前的行为。纵使苏氏有罪,也容不得她去动她!如今苏氏丢了性命,朕若放过她,叫人如何看朕!”   郑书颜叩首,含着泪道:“皇上,是臣妾管教下人不利,罚臣妾便好。如今嬷嬷恐是经不起责罚,待过些时日,臣妾会罚她每日诵经,为苏夫人超度,中宫的宫婢一起,臣妾也会同她们一样,为苏夫人诵经超度。”   陆政垂首,看着地上哀求的女人,沉默不语。突然,他抬腿向前,绕过她向里。   郑书颜一时惊慌,忙抱住他的腿,叫道:“政哥哥,不要!”   腿被绊住,陆政低头,看着拖拽着自己的狼狈小女人,冷声道:“书颜,放开!”   郑书颜摇头,泪流满面,紧紧地抱着陆政的腿,道:“政哥哥,求你,不要!”   陆政沉沉的看她一眼,又欲向前。   “政哥哥,不要!书颜求你,你若想~”女人哽咽着,泪眼婆娑的仰望着男人。   陆政闻言,终是顿了脚步,转身,蹲了下来,认真的看着伏在地上的小女人,道:“你想说什么?”   郑书颜缓缓地松开了他的腿,抬了眸,哀伤的看着他,委屈道:“政哥哥,我可以让给她,求你,饶了嬷嬷这一次。”   陆政沉默的看着她,认认真真,一字一顿道:“书颜,你确定?”   郑书颜凄然的笑笑,泣不成声:“不然呢?政哥哥,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做?”   陆政抬手,将黏在她颊边的湿发别在她的耳后,然后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道:“书颜,你想好了?”   郑书颜捂着胸口,咬着唇,哽咽着,拼命的点头。   陆政叹气,沉默了片刻,看着她,沉声道:“好,朕且饶过她这一次。”说完,伸出拇指,帮郑书颜揩去挂在脸上的泪水,又认真的看了她两眼,然后站起了身。   “扶皇后娘娘起来。”   “是。”   郑书颜被扶了起来,身子摇摇欲坠,仿佛丢了魂魄般,眼神失了焦距。   陆政就站在她的面前,却是她永远都够不到的距离。   她说:“政哥哥,我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个月整房子了,误了更文,抱歉~我会努力的更完,坚决不坑!!! 第42章 报仇   苏夫人本是下狱之人,陆政顾念苏慕言,准了苏府操办苏夫人的后事。   灵儿再次见到苏慕言时,眼泪忍不住簌簌的落。曾经那么灵动的美人儿,如今像个没了生气的玩偶般,木木讷讷的,神情呆滞。直到见了灵儿,那双美眸才有了些许生气,睫毛微颤,泪珠滑落。   “小姐~”灵儿扶着她,哽咽着劝慰。   苏慕言讷讷的点头,复又不知所措的摇头,口里念着娘亲,时而安静,痴痴呆呆,时而痛哭,歇斯底里。   灵儿抱了她,哭着宽慰,苏府的下人也忍不住落了泪,有念及苏夫人的好,有心疼苏家小姐的,有感慨于曾经热闹的苏府,如今凄凄惨惨的。   苏夫人下葬,陆政也去了。他见惯了太多的生死,苏夫人的离去,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寻常。他只是担心苏慕言,怕她经受不住,做了傻事。   可是苏慕言却出乎他的意料,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悲愤欲绝。她就像个落入凡间的仙子般,穿着素服,静静地看着苏夫人的棺椁落土为安。   冬日的阳光落在她白净的脸上,照出眼角的晶莹。她的唇抿着,微微的颤动,目光凝着棺椁,定定的,一眼未眨。   陆政上前,立在她的身侧,大掌向下,握起她的柔荑,攥进手心。   苏慕言回眸,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交握的手上,突然用力,意欲抽出。   陆政握紧,深深的看着她,她不看他,固执的与那只手较劲,却用尽了力气,仍是抽不出。   陆政叹息,将她拥入怀里,低喃:“言言~”   苏慕言的脸埋进他的肩颈,闷哼一声,眼泪滚落,然后张口,狠狠的咬在他的肩上。   压抑的哭声传来,她用了力,陆政吃痛,却咬了牙忍着。他的脸轻蹭着她光洁的额头,将她紧紧地罩进怀里。   她咬的累了,松了口,愔愔的哭,陆政轻叹,在她的耳边呢喃:“言言,你还有政哥哥~”   苏慕言咬牙,吐出一个字:“滚!”   陆政默不作声,依旧将她抱着,后来她哭得累了,在他的怀里昏昏欲睡。   陆政抱起她,转身欲走,后又停了脚步,转头看向一边默默抹眼泪的灵儿,道:“你今日也随朕入宫。”   灵儿抬头,诧异的看向陆政。   陆政看了看怀里娇弱的人儿,低语:“你陪她些时日终是好的。”   回至宫中,苏慕言仍是不甘心,去了御膳房几次,寻因问果。宫中的人皆闭口不答,被催问的紧了,也只做摇头不知。   灵儿见她如此,也悄悄地使了银子和伎俩,才探听了大概,说是中宫皇后娘娘的嬷嬷与苏夫人起了争执,失手推了苏夫人落水。   灵儿不敢将这些告知苏慕言,中宫皇后父兄位高权重,是苏慕言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的。可是看着自家小姐每日因为无解而锁眉憔悴的样子,又是心疼,想着她若是得不到答案,必定不会罢休。   于是寻了个时间,将事情的始末,委婉的说给她听,并小心的劝解她,误与中宫为难,且先顾了自己性命,莫让夫人白白去了。   苏慕言闻言,豁然起身,愤然往外走。   灵儿急忙拦住她,恳切道:“小姐,夫人是舍不得你受委屈,见嬷嬷辱骂你,才舍了性命与她理论,如今你若去了中宫讨说法,受了委屈,夫人走的也不安。”   苏慕言红着眼,哑声道:“娘亲溺水而亡,救上来已经浑身僵硬,那么冷的水,她若是不小心推了娘亲,当立即呼救才是,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娘亲在冰水里挣扎,而后逃离,她怎能如此狠心?娘亲又做错了什么,她一生为善,宽厚贤淑,如今却因为我,而死于非命,叫我如何心安?”   灵儿点头,复又软语道:“小姐,奴婢知道,可是如今那老嬷嬷是皇后娘娘带入宫中的,而她身后的郑家又不可撼动,奴婢怕你此去吃了亏。”   苏慕言恨恨道:“若能为娘亲鸣冤,就算我遭遇不测又有何妨。如今我只想杀了那人,去向亲娘谢罪。”   “小姐,不可!”灵儿急道。   苏慕言不理,眼神里俱是狠厉,她跑至门口,忽又想到了什么,折身回来,从一处锦盒里拿出一只短小的匕首,握在手中。   灵儿见状,大惊失色,忙上前阻拦。苏慕言灵巧的避开她,快速的跑了出去。   灵儿去追,路上被瑾如截住了:“如此慌慌张张做什么?”   灵儿大喘,道:“小姐去了中宫~”   瑾如疑惑的皱了眉,灵儿又道:“她手里拿着匕首!”   瑾如闻言变了脸色,灵儿说完追了出去。   苏慕言一路跑向中宫,心肺憋闷的难受,无处发泄,脚步像风一样,从未停歇。   郑书颜正在榻上休息,忽听得中宫外有人喧哗,便探了身,问道:“何人?”   身边的宫婢还未回答,便见一身素服的苏慕言闯了进来。   “慕言,你~”   “郑嬷嬷在哪儿?”苏慕言一身寒气,双眼通红,厉声质问道。   郑书颜惊诧,心里不安,忙起了身,缓缓走向苏幕言,试探道:“慕言,你找嬷嬷做什么?”   苏慕言冷笑一声,没有理会郑书颜,转身向偏殿走去。   “快跟着她!”郑书颜的脸色微变,随后跟了出去。   老嬷嬷此刻正闭着眼睛,坐在廊下晒太阳,神情恹恹,面色蜡黄。   忽听得一阵脚步声,忙睁了眼睛去看,便见一身素服的苏慕言近到身前,自袖口掏出匕首,对着老嬷嬷的腹部刺了过来。老嬷嬷不防,吓得惊叫一声,翻了白眼摊在地上。   身后的宫婢及时赶来,拦了苏慕言,欲夺下她手中的凶器。   “放开我家小姐!”灵儿及时赶到,与宫婢纠缠在一起。   苏慕言摆脱了宫婢的纠缠,意欲再次上前,便见那老嬷嬷哭喊着回了神,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到皇后的脚边。   “慕言,快把匕首放下!”郑书颜将老嬷嬷扶起,交给身边的宫婢。而后上前几步,挡在苏慕言的面前,道:“慕言,嬷嬷是无意的,你放过她。”   苏慕言的眼泪溢出,哽咽道:“她是无意的?可是我的娘亲死了!死了!”   郑书颜垂眸,乞求道:“对不起慕言,嬷嬷她没有想害苏夫人,那是意外!我知道你的娘亲没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但是嬷嬷就如同我的娘亲一样,呵护我长大,如今你要杀她,我是不许的~”   “你不许?呵~”苏慕言一声冷笑:“怎么办?我如今只想让她死,你不许我就要听你的?呵~”   郑书颜大病初愈,面色泛白,她眨着酸涩的眼睛道:“皇上答应了的~”   “陆政?他么?哈哈~”苏慕言含着泪,笑道:“他若要我的命,拿去便好,只要让我为娘亲报了仇,丢了性命又何妨~”   “言言~”低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郑书颜身子一僵,回身,看着那如神祇般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   苏慕言收了笑,淡漠的看了眼陆政,冷哼一声,视线移到手中的匕首上,逡巡。   “把它给我~”陆政上前,伸了手,递到苏慕言的面前。   苏慕言侧身避开,轻笑道:“用完了自然还你~”   陆政的眉峰隆起,眯着眼看着阳光下素净的小女人,苏慕言偏头一笑,咬牙道:“我要杀她~”视线落在皇后身后,那个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老嬷嬷身上。   陆政转身,面色冷峻的看向跪在地上的老妇人,皇后踉跄了一下,苍白着面颊,缓缓地跪在了陆政的面前。   “政哥哥,你说过的,放过嬷嬷~”声音轻颤,蕴含了恐惧。   陆政抿着唇,垂了眸,沉默。   “陆政,你若觉得不好向你的皇后交待,待我杀了那人,你再拿我的命可好?”苏慕言轻笑着,仿佛说着一件极普通的事情。   “言言!”陆政偏头瞪她,眼神里蕴含了警告。   苏慕言不理,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肩膀轻颤,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郑书颜闻言,跪着行了几步,在陆政的腿边哀求道:“政哥哥,你答应我的,饶过嬷嬷这一次,你知道的,嬷嬷与我的意义,她若没了性命,书颜自是去了半条命。求你,政哥哥,求你~”   老嬷嬷匍匐在地上,听到皇后的泣诉,心都要碎了,她呜咽一声,跪爬到皇后的身边,扶着她痛哭流涕,喃喃道:“是老奴苦了娘娘,娘娘莫要如此,老奴拿命赔了便是~”   郑书颜摇头,仰望着陆政,柔弱的模样,让人不忍。   苏慕言一声冷笑,忽然举了匕首向前,朝跪在地上的老妇人刺去。陆政抬手拦住,自她手中夺下匕首,扔向远处的左忠。   苏慕言见状,不可思议的看向陆政,狠狠的瞪着他。   陆政伸手去碰她的脸,苏慕言偏头躲开,陆政的手落空,缓缓地收回,道:“朕答应过书颜~”   “呵!”苏慕言冷喝一声,凄然道:“陆政,你~”   陆政上前,将她揽进怀里,呢喃:“言言~”   苏慕言的眼泪越流越凶,双臂抵在陆政的胸前,用力推却。   她说:“陆政,你怎么可以如此欺负人!”   陆政不语,紧紧地抱着她,苏慕言挣扎的累了,索性放弃了,任由他抱着,靠在他的怀里抽噎。   陆政偏头,对着皇后道:“书颜,朕饶她一死,立刻送出宫。”   皇后闻言,怔怔的点头,眼泪划过唇角,滴到衣襟上。   “陆政!”苏慕言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缓缓道:“你若放了她走,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去郑府一闹。”   陆政闻言,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叹道:“言言,你想怎样?”   苏慕言道:“我知道你顾念皇后,不会杀她,可是我娘亲却是因她而死,你~”   陆政深深的看着怀里愤愤不平的小女人,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左忠!”   左忠上前,陆政沉声交待:“嬷嬷郑氏,失手杀人,念及其教养皇后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拖出中宫,赏十个板子,而后送出宫。”   郑书颜闻言,跌坐在地上,失了神,呆呆的看向面前的男人。   “扶皇后娘娘起来,好生照料。”   “是!”   老嬷嬷身子轻颤,叩首谢恩,心中惊惧,又怜皇后处境,遂忍不住悲戚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进度有点慢,不开心~ 第43章 裂痕   据说那老嬷嬷年岁大了,被打了十个板子便有些受不住,被送回郑家时已去了半条命,如今瘫在床上苟延残喘,郑府请了几家名医去看,也皆不中用,那老嬷嬷恐时日不多了。   苏慕言听了这些,只是勾唇笑了笑,便闭了眼睛养神。灵儿看着她如今的模样,俱是心疼。那时云都的官宦子弟皆知苏家小姐心善胆小,她就像个误入凡间的仙子般,拥有着一颗水晶般的心。那时的太子秦豫为了她,曾下令任何人不得在她面前沾染血腥。   如今经历了苏家落难,亲眷离世,苏慕言也从不谙世事的少女,变成了心事重重小心翼翼的女人。   她变得更加坚强,坚强到可以为了挚爱,握着匕首与人拼命,坚强到即使一个人,也无惧于权势,独闯中宫。   左忠最近很是疲惫,一是陆政近日心情不好,伴君如伴虎。每次上朝,大臣们均战战兢兢,有偷偷向左忠打听原由的,左忠闭口不答,大臣们也无法,暗暗猜测种种因素,有说因着秦氏余孽在暗处兴风作浪的,有说因着西南面的伏国使臣近日将来云都,恐是有大事发生。   左忠看着这些大臣一脸郑重的模样,心底一哂,思到:若是这些大臣知道他们所仰望的君王,是为了一个女人失了控,该是作何感想?   让左忠感到疲惫的另一件事,是正和宫新来的那个灵儿姑娘。真真是牙尖嘴利古灵精怪,仗着自家主子能拿捏住皇上,便作威作福起来,常常将他这个一品大员当下等宫人使唤,且那丫头还会点三脚猫功夫,虽不能与自己抗衡,但那丫头心思灵活又善于使计,他与她理论,总讨不得便宜,吃了亏还憋闷了一口气。   今日,陆政喝了酒,眼神愈加深邃,他捏了捏疼痛的额角,唤了左忠,道:“去天牢。”   左忠领命,知晓陆政要去见谁,心中诧异。苏权入狱多半年,皇上一直未提如何处置,只说留了苏权探听秦豫下落,但那人守口如瓶,半字不言。虽狱卒私下没少给他苦头吃,但苏权毕竟是将帅之身,强健的身躯经历无数次的严刑,也能安活到今日。   陆政知晓天牢的龌龊,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恨苏权,若折磨他致死也不能解恨,可是他没有,他留着他的命,哪怕苟延残喘,只要苏权活着。他怕他若死了,当真就什么都没了。   狱牢的守卫没有料到皇上会亲临,忙跪了偷偷抹汗。   苏权还是同半年前一样,坐在阴暗的草堆上,借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捧着书认真的看。   锁链声响,门被打开,苏权抬头,陆政正站在牢门,沉沉的看着他。   苏权忙放了手中的书卷,起身,伏跪在地上,向陆政行礼。   陆政一步一步走近,停在苏权的面前,目光落在他单薄残破的囚衣上。   地上的男人不复往日风光的模样,裸露的脖颈手背上,斑驳的伤痕,瘦削的脸部有了浅浅的纹路,两鬓花白。   陆政冷哼:“苏权,瞧瞧你如今的模样,还是当初那个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大将军了么?跪在朕面前的感觉怎么样,比起秦晋又如何?”   苏权抬起头,干涸的唇动了动,哑声道:“罪臣知道自己犯下的错罪不可恕,能活至今日已是万幸。且罪臣已知晓皇上饶过苏家亲眷的死罪,罪臣感激涕零。”   陆政望着那窄小窗口投下的光束,冷笑:“若如朕所愿,当是诛你苏氏九族也不为过。”   苏权眉睫微动,默不作声。   陆政转身,逆着光度了两步,按了按又发痛了的额角,低语:“苏权,朕不杀你,因为她挂着你,朕向来无惧,却独独怕了~”   他叹息,呼出的酒气在空气中消散,苏权身子一怔,抬了眸子,望向身前这个年轻的帝王,小心翼翼的问道:“言言她如今好吗?”心中酸涩,担忧挂上心头。   陆政闻言,轻笑出声:“她么,夜夜同朕安眠,可是好么?”   苏权吃惊,睁大了眼睛,心跳失了频率,怔怔的望着陆政,半晌艰涩的说:“皇上,言言自小被罪臣宠惯,不会讨好人,留在您身边怕是常常惹您不快。罪臣甘愿一死,求皇上放言言出宫,让她过寻常百姓的日子。”   陆政凌厉的眼神瞪过来,沉声道:“苏权,你当朕为何要放过你苏家?不过是为了留住朕想要的人罢了。你的言言当真是被你宠惯坏了,处处与朕为难。可那又如何?朕能从虎豹口中夺回天下,自是也能将她握于手掌之中,她若离了朕,朕没了牵绊,自不会放过你们苏家,不会放过苏慕云!”   苏权心惊,脸色煞白,神情微动,哽着嗓子,喃喃道:“终是我累了他们~”   曾是铮铮铁骨的汉子,不惧鞭笞,不惧敌寇,如今因着心中惦记的家眷,红了眼眶,他的言言,他的云儿,还有他一生的挚爱苏夫人。他如今困在这铁笼之中,该如何护佑他们?   酒意上来,陆政揉着额角,眯了眯眼睛,看了眼地上无助的男人,道:“苏权,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能死,留着这条命,你若死了,朕~”   陆政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牢房里格外清晰,连同牢房外的狱卒听到了都战战兢兢。   他说留着苏权这条命,苏权不能死,狱卒谨记在心里。之前他们皆知皇上恨苏家,所以变着法子暗暗地折磨苏权,想着借此让皇上宽了心。如今皇上亲临天牢,留下这样的话,几个人面面相觑,心中有了数。   陆政回到正和宫时,苏慕言还在睡着,自从那日中宫回来,她格外倦怠。苏夫人的死,对她打击颇大,如抽丝剥茧般,折磨着她的心神。   陆政夜夜留她和自己宿在一起,她没有反抗,躺在他的身边,安静的像个没了生气的布偶。只有夜深人静时,她在梦中呓语,压抑的抽噎,他醒来,把她圈在怀里,抱着轻轻地哄。   苏慕言醒后,看到圈在身上的手臂时,总是皱了眉头,固执的拿开他的手,脱了他的怀抱,蜷起身子缩在一边。   他同她说话,她多数是不回应的,顾自发着呆。有时他气闷,便卷了她在怀里,吻她的眉眼吻她的唇,逼她开口说话,她躲不过,与他唇舌相缠。   他发了狠,堵着她的唇,她憋红了脸,终是忍不住,嘤咛出声,小拳头捶着他的胸膛,激烈的反抗。   陆政一只手握住了胸前挥舞的两只细弱手腕,唇离开她的,看着她大口的吸气,闷闷的笑了。   陆政看着怀里安静下来的小女人,无奈的叹气,她只是不理他罢了,他明明见过她同灵儿一起,念念叨叨,说了很多。   她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他问灵儿,那个丫头机警,虽对他毕恭毕敬,但他知道,灵儿忠于苏慕言,对他的回报或多或少掺了假。   他没有责罚灵儿,因为灵儿对苏慕言的忠心。在这复杂的宫廷中,他的言言需要忠于她的奴仆。   他让左忠派人暗中跟着苏慕言,常常被机警的灵儿发现,然后巧妙的避开。左忠说:“苏姑娘养了一个好丫鬟,臣不好对付。”   陆政笑:“左忠,你如今也知晓了,有些女人明明柔柔弱弱的,你却拿她不得。”   左忠赞同的点头。   苏慕言沉沉的睡着,向里蜷缩着身子,陆政见了,心一软,便脱了外袍,上了床,靠近苏慕言,将她揽进怀里。   苏慕言皱了眉,醒了过来,迷离的双眼看向陆政,懒怠的模样甚是迷人。陆政身上的酒气还未散去,苏慕言难受的皱了眉,胃里一阵翻涌,几欲作呕。她忙伸了双臂,推拒着他,然后捂了嘴,趴到他身上,对着床沿下干呕。   陆政皱了眉,待她抚着胃躺回了里侧,便起身命人备水沐浴。   洗净了身上的酒味,陆政只着一身单衣上了床。苏慕言侧身向里躺着,睁着眼睛发呆。陆政躺下,从后面环住苏慕言纤细的身子,下巴搁在她光滑的肩膀上。手臂穿过柔软的腰肢,大掌握上她白嫩的手,摩挲痴缠。   苏慕言皱了眉,下意识的想移了身子躲避。   “别动!我只是抱抱。”   苏慕言身子一僵,陆政的脸蹭着她的颈窝,微微的叹息。   前夜,她入了梦魇,嘤咛低泣。他把她叫醒,她出了一身汗,额前两鬓的发湿漉漉的,秀气的鼻尖上也是水汽。失神的眸子在对上陆政担忧的眼神时,立刻起了戒备。她抬手去推与她肌肤相贴的人,才发现身上的亵衣湿哒哒的凌乱不堪。   陆政抬手去脱她的衣服,苏慕言急了,吼道:“陆政,你做什么?”   陆政一怔,低头看怀里的小女人,她的眼神终于有了生气,眼珠流转,满是戒备。两人对峙的时间久了,小女人熬不住,避开了眼神,粉舌不经意间刮了一下唇瓣。陆政眼神一晃,听见了咕噜一声,轻咽了口水。   他低头,在她的耳边呢喃:“你的衣服汗湿了,穿着易着凉。”说着便箍着她迅速的除下她的亵衣。   “你~”苏慕言咬着唇,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一脸笑意的陆政,到口的话咽了下去。她想问他为何他也除尽了衣衫,然而终是闭了口。   陆政看她的眼神充满了**,他粗粝的大掌在她白嫩的身子上游走,他的唇落在她的肩头,她偏了头,闭了眼,咬着唇,失了反抗。他本只是想帮她脱下汗湿了衣服,却在她挣扎间,身体起了火。   他赋予她的热情,她如木偶般,躺在那里,任他或激烈或温存,皆不回应。   看着她那目空一切逆来顺受的模样,陆政有了恼意,动作停了下来,眼神落在她淡漠的脸上。   他问她:“言言,你这样要到什么时候?”   苏慕言不语,睁了眼,默然的看着他:“完了吗?”   陆政一怔,随后脊背一凉,心莫名的疼痛,他抬了头,远离她的眸子,冷呵一声,抽离了身子。苏慕言神情一松,以为结束了,刚要背转了身子,却被一道大力按了回来。   陆政认真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遂俯下身子,压在她的身上,眸子盯着她的眼睛,手向下,或轻或重,在她的身上点火。他看到她的眼神微动,睫毛颤动,不一会儿便咬着唇偏过了头。   那夜,她终是没忍住,呜咽出声,破破碎碎的音调,在她紧咬的牙关中溢出。后来,他与她十指交握,相拥而眠,以最亲密的姿势。   如今的她又是这般,戒备的望着他,陆政低叹,揽了她在怀里,闭上眼睛,呢喃:“朕头痛,陪朕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苏慕言:陆政,明明是我的衣服湿了,你为毛也剥光了!   陆政:因为朕许久未运动了,恐技术生疏了~   苏慕言:滚!   陆政:欠收拾~   政哥的好日子快到头了,哈哈   唉,这文被打入冷宫了,没点击没收藏,还是默默的码字吧 第44章 舞姬   伏国使臣来访,云都一片热闹景象。   百姓纷纷上街,探头围观。长长的马队,载着琳琅满目的礼品。为首的男子一身玄色长袍,头戴虎纹毡帽,脚上蹬着褐色长靴,面部硬朗,剑眉星目,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坐在高头大马上,很是威严。身后两边跟着数骑战马,马上的随从腰上配了锋利的宝剑。   百姓里有人窃窃私语,暗指着为首的那人低语:“那是伏国的安王,伏国国君年岁尚轻,安王摄政。”   “听说安王的王妃去世了,府里有几房妾侍,一直未立新王妃,不知道这次来君国,会不会联姻促成两国安好?”   “可是我们安国尚没有公主啊,如何联姻?那人在伏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寻常官宦家的千金如何入得他眼?”   “是啊,不知道那伏国有没有适婚的公主,咱们的皇上如今只得皇后一人,后宫虚设,或许该是要为后宫多立几个主子了。”   “这你就不懂了,皇上与皇后娘娘感情深,皇后娘娘曾为了救皇上差点舍了性命,皇上一直未纳妃子,是爱护皇后,恐她受了委屈。”   “可是皇后娘娘进宫多半年,一直未传出喜讯,皇上乃一国之君,子嗣关乎国家大计,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尊贵无比,自是不会同后宫的女子计较。”   “也是啊~”   ……   正和宫内,苏慕言坐在廊下,闭目迎着倾斜下来的日光,神情倦倦的。   不远处的几个宫女聚在一起,喜盈盈的交头接耳,一阵嬉闹。有老嬷嬷过来说教一番,小丫头们乖乖的闭了嘴,四处散了。   灵儿端了糕点过来,走到苏慕言身前,轻轻地唤了句:“小姐~”   苏慕言睁了眼,灵儿将盘子递了过去:“你今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奴婢去御膳房要了这个,你多少吃一些。”   苏慕言摇头:“我吃不下~”   灵儿知道她是有了心结,胃口不好,也没再勉强,垂头想了想说:“小姐,今晚皇上在大殿宴请伏国使臣,正和宫的宫人被拨去了一半帮忙,趁着清净你不若去床榻歇一歇?”   苏慕言抬眸,道:“伏国为何来了使臣?”   灵儿摇头:“奴婢不知~”复又想起什么,嗫嚅道:“听那些宫人说,伏国的公主来了。”说完,小心翼翼的看向苏慕言。   苏慕言的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道:“还有吗?”   “听说两国有意联姻,那伏国的摄政王也来了,尚没有王妃。”   苏慕言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微微扬了眉,道:“那摄政王厉害么?”   灵儿道:“应该是厉害的吧,那些宫人说在伏国摄政王说了算。”   苏慕言眼神微动,看向灵儿:“那与陆政相比呢?”   灵儿一怔,苏慕言静静的望着她,等待她的答案,灵儿思忖片刻:“小姐,这如何比得?那伏国虽然地广,却不若君国富饶,军队虽然善战,却不若君国兵多将广。如今那摄政王三十岁,比陆政大了十岁,虽说都是骁勇善战,但陆政年轻~”   “呵~总归是能与他抗衡的吧~”苏慕言淡淡的笑。   “小姐~”灵儿心里不安。   苏慕言垂了眸,抿着唇,低语:“这皇宫死气沉沉的,怪闷的。我好久都没有出去过,都快忘了外面是怎样的世界了。灵儿,你说那伏国会不会带来能在战鼓上跳舞的舞娘?”   灵儿看着那张突然起了兴致的绝美脸庞,怔怔的摇头:“奴婢不知~”   “呵~这样的盛会我也想去呢~”   灵儿望着那双灵动的眸子,知道苏慕言定是当了真。   傍晚时分,大殿内燃起了通明的火烛。君国帝王携家眷重臣,隆重款待伏国的使者。   主宾落座,宫人端茶倒酒。   陆政坐在上首,左右是太后和皇后。   皇后娘娘大病初愈,身子弱,面色倦怠,虽涂了胭脂水粉,也遮不尽眼底的青色。   皇后的下首,坐着伏国的长公主,十七八岁的模样,倒是生的别有风情。伏国民风开放,长公主言谈举止妩媚而不失礼数,眼角的风情总是不经意间落在陆政的身上。   主位的男人,没有去注意那边灼热的视线,正与伏国摄政王萧寒简单的寒暄。   席间歌舞升平,宾主尽欢。   萧寒饮了酒,兴致高昂,看着上首,笑道:“早就听闻君国的皇与皇后伉俪情深,后宫虚设。让萧某好生羡慕。”   郑书颜闻言,身子一僵,心中苦涩,面上却要强挤出一丝笑意。   陆政偏头看了她一眼,心中内疚,转而面对萧寒时,笑了笑,道:“摄政王文韬武略,爱慕你的女子众多,听闻府中姬妾各个貌美贤良,如此齐福,也让君国的男儿艳羡。”   萧寒哈哈大笑,摆手道:“都是些庸脂俗粉罢了,上不得台面。不及君国的美人,肤白貌美,柳腰细臀。”   陆政笑:“摄政王过谦了,你要是当真喜欢君国的美人,朕也想促成一段佳话,摄政王看上了哪一个,如若美人尚未婚配,朕便把她赐给你,也是她的福分。”   萧寒抱拳:“萧某先谢过皇上,只是这女人终是麻烦,萧某真怕被拿捏住,失了自由。”   陆政扬眉,笑了:“摄政王威名远播,哪个女子敢拿捏你?只是你这话倒让朕想起了国舅~”说着看向下面与丞相坐在一起的郑书敖,道:“书敖,你要拖到何时娶亲?”   郑书敖被点了名,硬着头皮道:“皇上莫拿微臣说笑了。”   陆政嘴角扬着笑意,眼神却是一闪而过的冷冽,“书敖,你若再如此推脱下去,朕恐要亲自为你择一世家小姐,天赐良缘了。”   郑书敖闻言,身子怔了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丞相忙开了口:“犬子的心思一直放在国事上,老臣也多次劝他成家,可是他一心扑在军营里,同一众男儿混在一起,性子冷冽粗鲁了些。他虽不说,老臣也知道犬子定是担心自己一介武夫,不懂温柔,委屈了嫁进郑家的姑娘。”   陆政笑道:“能嫁给国舅郑将军,是她们的福分,何来的委屈?”   “是~”丞相垂首应道,偏头不悦的看了眼沉默的郑书敖。   陆政哼笑一声,转身看向萧寒:“摄政王,让你见笑了。”   萧寒敛了眉,淡笑道:“哪里,郑将军同本王一样,皆是心系国家,不慕那胭脂水粉罢了。”   众人点头附和,陆政笑不达眼底,不动声色的举了杯,道:“来,一起举杯,敬远道而来的客人。”   觥筹交错,笑语晏晏中,声乐起,十数玲珑有致的美人儿翩翩而来。   她们梳着飞天髻,身披五彩薄纱,内里桃红色的裹胸,纤腰尽露,下身一袭淡粉色长裙,随着细碎的步子,摇曳生姿。   舞姬们扭动着腰肢,摆了阵仗,粉色娇媚中,一袭淡紫色罗裙的美人儿,蒙着薄薄的面纱,立于中间。   那美人挽了一个慵懒的发髻,发髻上只配了一只素净的步摇,美眸流转,顾盼神飞。身上只着了紫色的裹胸与长长的罗裙,露出修长优美的脖颈,裹胸上镶满了珠片,罗裙垂在鞋面,一双小脚在舞动中若隐若现。   西域的歌舞,西域的装扮,舞姬抖动腰肢,面上带着迷人的笑,眉眼轻佻,娇媚风|骚。众人看的呆了,皆放下酒盏,痴痴的观望。   为首的舞姬突然破开人群,玉臂翻转着,腰肢轻摆,旋转,一步一步靠近宴席中央。那舞动中的婀娜身姿,美人诱人的曲线,勾画成了一只妖。   郑书颜见了,呆滞的望向下面舞动的女人,脑海一晃,思绪万千。那年在阳城,她与她便是被这样的歌舞,震了心魄。   郑书颜心中一涩,偏了头,去看主位的陆政。那个男人深邃的目光定定的望向下面越来越近的女人,眼睛微眯,眉间聚了阴霾,唇骤然抿起,神情添了戾气。   郑书颜轻扯了薄唇,一丝冷笑,收回了目光,望向下首的哥哥。大将军郑书敖垂了眸,抿着唇,面部微动,一只手握着酒盏,五指用力,收拢,似要将酒盏捏碎。   美人儿薄纱下的唇勾起,旋转,眼梢春情,刮过萧寒。原本慵懒的摄政王,神情一滞,突然坐正了身子,眼睛落在紫裙的美人儿身上,定了片刻,勾起唇角,眼神在那美人诱人的身姿上慢慢的移动,逡巡……   作者有话要说:   被小家伙折腾一天,码了这么多,我容易吗?泪奔~ 第45章 宴会   一曲终了,舞姬散了去,留下为首的紫衣美人儿对着上首优雅的施礼。   陆政放在案上的手指一点一点绻起,慑人的眸光落在美人儿那张若隐若现的娇美容颜上。   大殿上鸦雀无声,空气里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太后的眉蹙起,心里闪过一丝不悦,却故作镇定的看了眼陆政,笔挺的背脊,冷峻刚毅的侧脸,眼角凌厉,太后轻轻地摇头,眉目间俱是心疼。   那伏国的长公主不明所以,好奇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舞姬身上,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嘴里轻哼,眉梢眼底尽显不屑。   “妙极!哈哈,没想到云都竟有如此美艳的歌舞!”萧寒爽朗一笑,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美人轻勾的唇角不易察觉,低垂的眉眼惹上一丝笑意。   “你过来!”萧寒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美人儿轻声的应了一句‘是’,款款走到萧寒的身边,还未说什么,便被萧寒一把扯进怀里。   美人儿的惊慌一闪而过,低呼一声,绵软的身子落在萧寒的胸前。   四目相对,萧寒唇角一勾,抬手慢慢的掀开了美人儿面上的薄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萧寒的声音变得轻柔,唯恐惊到了怀里的美人儿。   “苏慕言~”红唇轻启,眼波流转,含羞带怯。   “慕言~”唇齿间细细的咀嚼着两个字,转而大笑两声:“哈哈,好名字,云都果然是个养人好地方。”   苏慕言温顺的轻轻地挣了挣,萧寒顺势松开了怀里的美人儿。   苏慕言坐正了身子,对着萧寒施礼,萧寒满意的点头,正待说什么,便听见上首的男人沉声道:“苏慕言,你过来~”   殿内鸦雀无声,君国的臣子们垂首静坐着,内心一片清明。   萧寒闻言,诧异的看向旁边的女子,女子垂在案下的手指轻轻地搅着,面色没了笑意,有些怔忪。   苏慕言起了身,一步一步走向陆政,步子沉沉而缓慢。然后到了陆政的身边,安静的跪在几案边。身后有宫人立刻拿了厚厚的披风,披在了她半裸的身子上。   “倒酒。”身边的男人沉声吩咐,冷峻的容颜让人望而生畏。   苏慕言迟疑了片刻,伸了手,接过宫人手里的酒壶,倾身向前,弯了壶嘴,酒液缓缓地填满了酒盅。   陆政顺着那双小巧的手,看向了身旁妆容艳丽的女人。苏慕言没有看他,放了酒壶,安静的跪在一边。   陆政收回目光,右手拿起酒盏,面上强挤出一丝笑意,对着下面一脸诧异的萧寒道:“让摄政王见笑了,苏慕言是罪臣之女,是朕身边的人,这辈子都不得出宫。”声音微冷,蕴含了深意。   萧寒微怔,仔细的琢磨了陆政的话,心中了然。虽心有不甘,但面上仍旧扯了笑意,道:“是本王唐突了,罢了罢了,饮酒。”   大殿重新热闹起来,推杯交盏,笑语晏晏。   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入到胃里,灼烧的心肺都要燃着了。陆政从来不知,酒是好东西,却也能叫人窒息。他自嘲的轻哼一声,偏头,视线悠悠的落在身边小女人的裙子上,那紫色的光晃了眼,灼得他微眯了眸子。看那女人恢复冷漠的脸,他心中不忿,伸了手,自裙下探入,握住她那细弱的脚腕,用力,握在掌心。   苏慕言不可置信的看向他,陆政轻笑,并不看她,五指用力收拢,苏慕言受不住,变了脸色,刚要痛吟出声,脚腕上的力道骤然松了,改为轻轻的摩挲。   “皇上~”伏国的长公主萧淑玉起身,挑了眉,傲娇的看向苏慕言,道:“虽然你们云都的舞姬娇媚,善跳那勾人的舞。但是我们伏国的女子也会,我们的舞姿柔软中加入了力量,多了份英姿,淑玉愿为皇上献上一舞。”不待陆政说话,便解了披风,走到了殿中央。   萧淑玉身材高挑丰满,举手投足间有女人的妩媚,却也多了一分男人的英气。她的眸光时时落在上首的男人身上,而那个男人的目光里含了笑意,却失了温度。   旋转间,她看见那紫衣美人儿倾身给陆政倒酒时,陆政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嚅动,美人儿僵了身子,男人勾唇,离了她,坐正了身子。   她再次旋转,陆政的眸光落在右手中的酒盏上,微微的出神,而他身旁的美人儿早已没了踪影。   大殿内响起热烈的掌声,萧淑玉停了步子微微的喘息。上首的男人拍手叫好,笑意却不达眼底。萧淑玉欠身,回了座,看着案上的佳肴失了神。   皇后娘娘一阵咳嗽,皇上倾了身子宽慰,眼眸里俱是担心。皇后娘娘浅浅的笑,失神的眼睛却出卖了她故作坚强的伪装。   伏国的使臣再次感慨君国的皇与皇后感情至深,皇后娘娘听闻后微怔,眼睛失神的盯着几案。   有使者趁机表明了来云都目的,缘是伏国长公主到了适婚年纪,因自小向往云都,伏国太后宠溺公主,遂想与君国联姻,将公主嫁过来,与皇后娘娘一起,为君国的皇分忧解难。   萧淑玉听闻提到自己的婚事,羞涩的垂了头,满心欢喜,又想知道那人的态度,便时不时地抬头,偷偷的看向上首的男人。   大殿内再次鸦雀无声,众人屏气凝神,等着上首男人回应。   陆政看着众人轻笑,转而温柔的看向身旁的郑书颜,道:“公主千金之躯,若嫁进皇宫,与人分享一个丈夫,恐受万般委屈。且朕大婚不久,若再纳妃也恐委屈了皇后,且这后宫有一个女主人便够了。皇后,你说是不是?”   郑书颜眉睫微动,偏头去看眼含笑意的陆政,他一脸宠溺的外表下,蕴含了何种暗示,她怎能不知?   郑书颜的眼眸熏起一阵雾气,她回了头,目光落在下首的伏国长公主身上,萧淑玉正一脸期待且紧张的望着她。   郑书颜莞尔一笑,轻启薄唇,似撒娇般,温声道:“臣妾不是那般小气的人,若得长公主这般尊贵的人与臣妾共同伺候皇上,臣妾也是高兴的。”   语毕,大殿内响起抽气的声音。太后偏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自小陪在身边的柔弱女子,想说什么却又艰难的咽了回去。   陆政带笑的眼睛,瞬间微冷,他定定的看了皇后片刻,那倔强高傲的女人,正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似在讨好又似在邀功。   陆政握了拳,复又松开,忽然轻扯唇角,笑道:“女人难哄啊,朕不过昨日与皇后争执了两句,皇后便使了性子试探朕,朕若如今答应了,过些时日皇后气消了,不和朕闹么?”   皇后怔怔的看着他,那眼含笑意带着宠溺的神情,叫她一阵恍惚,仿佛他说的便是真的一样。   陆政收了目光,转而看向伏国使者,道:“君国能和伏国联姻,缔结盟约,也是朕所向往的。公主能嫁到君国,是君国所有子民所期待的。所以,朕定当为公主择一良婿,勿让公主受了委屈。”   萧淑玉听了,轻咬了薄唇,面色不渝的看向陆政。   陆政道:“如今朕的国舅,君国大将军郑书敖,一表人才,忠肝义胆,一心忙于国事,尚未娶亲,朕一直挂念,不若今日朕替他向伏国求亲,求娶公主如何?”   萧寒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萧淑玉,女子正咬着唇,一脸哀怨的看向陆政。   萧寒又看向对面一直沉默,后又一脸惊讶的郑书敖,暗自思忖了片刻后,道:“萧某临行前,太后交待了萧某要好好照顾公主,务必保她幸福。今日见皇上与皇后娘娘感情至深,实乃不敢烦扰。本王早就听闻郑将军文韬武略,忠肝义胆,有意与之结交,今若能结成亲家,也是两国之大幸。然伏国婚姻虽是父兄做主,但长公主自幼得先皇太后宠溺,她的婚姻大事还需她亲自点头。今日若当着众人的面让她表态,她一女儿家,定是羞红满面,耻与结论。不若本王私下问了她,再与贵国商议。”   陆政笑:“也好。”转而看向丞相道:“丞相以为如何?”   丞相本还沉浸在苏慕言出现的不愉中,忽闻得两国联姻,忙聚精会神的听,听到陆政委婉的拒绝,便面色缓和,心放宽一些,又闻得皇后如此说,遂咬了牙瞪了皇后一眼,恼恨她这不争的性子,更恼恨她处处为自己树敌的心思。   后又听得陆政话锋一转,将联姻扯到书敖的身上,丞相那青黑的脸色瞬间挂上了笑意,若是书敖能娶到公主,不仅能让郑家早日有了香火,更能让郑家门楣显贵,遂笑道:“犬子若能娶到长公主,臣郑家上下定当将长公主护佑周全,委屈不得。”   “那便好。”陆政看一眼呆怔的郑书敖,满意的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陆政:在朕的眼皮底下勾搭别的男人,当朕是死了么?   苏慕言咬着唇浅笑:是啊是啊,你奈我何?   陆政:……   苏慕言不知死活继续道:人家安王三十而立,器宇轩昂,又体贴女人,比你这毛头小子强多了~   陆政:苏!慕!言!   苏慕言:干嘛啊,恼羞成怒啊~   陆政:朕让你知道毛头小子有一样比那老男人强!   苏慕言:什么?   陆政:血气方刚~   苏慕言腿软:哥,我错了~   陆政:没事,哥给你纠正~   嗷呜~   话说文文里有漏洞,但是为毛没人挑刺呢,呜呜~一定是大家不喜欢这文,因为我写的太水了,是不是? 第46章 怀孕   回到正和宫时,寝殿内仍旧灯火通明,陆政屏退了所有人,轻声踱进内室。   桌榻旁,苏慕言早已洗净了脂粉,倚靠在软垫上,捧了本书读。头发半干,垂在肩上,露出素净清秀的小脸,身上着了中衣,外面披了件厚厚的披风。   陆政在桌榻的另一面坐下,因着喝了酒,头有些痛,本想唤人来按一按,想了想终是作罢。   旁边的女人早已没了晚宴时勾人的妖媚,沐浴过后的脸,像超凡脱俗的仙子般,干净漂亮,不食人间烟火。   陆政凝着她专注的脸,看了许久,半晌道:“言言,你想做什么?”   苏慕言不语,眼睛依旧落在书页上,却半天没有翻动。   陆政轻笑,酒气上涌:“言言,你真当以为攀了萧寒,便能对付我么?”   女人不答,他苦笑:“他是有野心的男人,断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与君国为敌,你当知道,不是每个男人,都肯为心仪的女人,覆了天下。”   苏慕言的手轻微的抖了抖,眼里有了一丝情绪。   陆政起身,绕过桌榻,在她的面前蹲下,手环过她的腰肢,下巴搁在她柔软的腿心。   抬了头,抽出她手中的书,放在桌榻上,然后深深的看着她颤动的眉睫,低语:“郑嬷嬷死了,死在了郑府,朕答应过书颜,放过郑嬷嬷,可终是食了言。这些日子朕去看书颜,她变得异常安静,她没有怨朕,没有歇斯底里,安静的像个得了失语症的女孩。她不怪朕,朕却觉得心里不安,很不安,朕不惧任何人,却独独怕了你,怕了她。你和朕闹,朕生气了,便可把你按在身下狠狠的欺负,与你融为一体,一生痴缠。可是书颜,朕伤了她,却不知如何去抚慰,朕始终记得在阳城时,她对朕的不离不弃,不论朕如何冷待她,她都是一颗热忱的心,为朕生为朕死。是她在朕不在的时候,守候着朕的母后,才让母后在任何一刻想死的时候,又有了活下去的信念。她就像朕的妹妹,毫无保留的对朕好,可是朕除了给她至高无上的荣耀,却什么都给不了她。”   苏慕言没动,唇瓣溢出一丝冷笑,陆政看着她,那冷漠的眉眼,却是该死的漂亮与勾人。他倾了身子,去吻她莹润的唇瓣,她却在他靠近时,偏了头,他的唇落在她的耳畔。   他说:“言言,朕很生气,当你靠在萧寒怀里的时候,朕恨不得杀了你们,可是朕还是忍住了。本想着回来好好的收拾你,看你痛苦的求饶,看你难耐的样子,却在回来时,看到你如今清纯的模样时,泄了所有的气。”   “呵~”她又是这样,一丝冷笑带着嘲讽:“清纯?我吗?呵~陆政,你当我还是苏家的大小姐么?你忘了我如今的身份?不过是给你暖床让你羞辱的罪臣之女罢了,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清纯?呵呵~”她忍不住笑了,却笑出了几滴泪花。   陆政的双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肩膀,她笑得身子微微的颤动,陆政的心里不好受,握着她肩膀的手不知不觉的用了力。   苏慕言吃痛,皱了眉头,嘤咛出声,眼神幽怨的扫了他一眼。陆政喉头一动,俯身去寻她的唇,酒气喷在她的唇边,她难受的皱了眉头,胃里不适,一阵恶心,偏了头,几欲作呕。   陆政看着她干呕,定了神,松开了对她的钳制。苏慕言推开了他,捂着嘴,眼含泪花的瞪着他。   陆政怔怔的看着她,片刻道:“我去洗澡,你睡吧。”说完,高声唤了句:“瑾如!”   宫人鱼贯而入,伺候他去沐浴。   沐浴后,瑾如在帮陆政更衣,陆政看着她忙碌,若有所思。   “瑾如,她近日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反应?”   瑾如的手一顿,略微思索了片刻,回道:“倒也没什么,只是胃口不太好,恐是因着苏夫人的事。”   陆政皱了皱眉,似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道:“胃口不好是指吃不下东西,还是作呕?”   瑾如道:“东西吃的少,闻了腥便觉得胃里难受,总要时不时的呕上一番。”说完抬了头去看陆政,却看到陆政的眼神微沉,瑾如不解的蹙了眉,似又想到了什么,说:“皇上,是不是请太医来看看?”   陆政的脸色有了一丝笑意,点头交待道:“明天一早去传太医。且告诉正和宫的人,好生伺候着,莫让她生了意外。”   瑾如点头,心里有了计较。   回了内室,苏慕言面向里躺在床榻上,陆政看着那单薄的身子,眼神变得柔和,唇角也挂着笑意。   他上了床,掀开被子,自身后拥住了苏慕言。苏慕言闭着眼睛,被抱进怀里后,身子一僵。陆政的下巴蹭着她的脸颊,一只手环着她的肩,一只手落在她平坦的小腹,轻轻地抚摸。苏慕言不安的动了动,想要离身后的热源远一些,不料身后的人又向前靠了靠,腹部的大掌依旧温柔的摩挲。   苏慕言觉得热,僵着身子躺了一会道:“你这样抱着,我睡不着。”   身后的男人‘嗯’了一声,抬了上身,亲了亲她的额角,躺下,仍旧把她揽进怀里,低语:“睡吧。”   苏慕言咬着唇,忍受了一会儿,忽然睁开了眼,挣开了他的怀抱,躺平了身子,面无表情的,迅速的脱光了身上的亵衣,冷冷道:“做完我睡觉。”   陆政被她这一系列的动作震到了,怔怔的看着她一件一件剥离了亵衣,然后玉体横陈,面部表情视死如归。   陆政忍不住笑了,掀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重新把她卷进怀里,在她的耳边呢喃:“你想多了,我只是想抱抱,不碰你。”   苏慕言秀气的小脸现出一丝尴尬,随后悄悄地抓紧了被子,道:“你这样我睡不着。”   陆政浅笑出声,鼻尖对着她小挺的鼻头,道:“你若是想了,忍一忍,过些时日给你。”   闻言苏慕言的脸颊瞬间红了,然后背转了身子,不再理他。   看着她气恼的转过身去,陆政心情愉悦的笑了。   翌日一早,御医便候在正和宫外,听到传唤,便垂首步入室内。   床上坐着一个长发女子,身上披了厚厚的外衣。她轻皱着眉头,不悦的道:“陆政,我好好的,不需要看。”   御医心惊,暗自为这女子捏了把汗,整个君国还没有人敢直呼君王的名讳,更何况还带了不耐烦的口吻。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至高无上的男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放软了声音道:“看看也无妨。”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女子沉默了,坐在床上默不作声,她的眉目略显疲惫,遂闭了眼睛,靠在了后面的高枕上。   陆政坐在床边,把苏慕言的手牵过来,握进掌心,玉臂放在自己的膝上,然后给御医使了个眼色。   御医恭顺的靠近,跪在床边,抬起两根手指,搭在那细软的手腕上,手腕上垫着两层薄纱,指腹隔着薄纱,感受着手腕传来的信息。   陆政的目光也随着御医的手移动,握着女人柔荑的手掌紧张的出了汗。苏慕言感觉到了掌心的湿意,遂睁开了眼睛,看了眼陆政,却见陆政向来冷峻的脸,变得柔和,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以及一点点克制不住的紧张。   把完脉,御医后退几步,跪下道:“皇上,苏姑娘并无大碍~”   苏慕言冷嗤一声,不屑的偏了头,向里闭上了眼睛。   “只是苏姑娘有了身孕,已有月余了。”   苏慕言忽然转过了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却看到陆政再也抑制不住的笑颜。   “你胡说什么!”苏慕言坐直了身子,声音变得高昂与紧张。   御医施礼道:“臣没有胡说,苏姑娘确实有了身孕。”   “言言,你听到没有,你要当娘亲了。”陆政朗声大笑,一把将苏慕言抱进了怀里。   苏慕言呆呆的摇头,抗拒般的挣扎,陆政抱着她,一脸的宠溺,任她在怀里折腾。   苏慕言挣不开,便也安静了下来。陆政心底悄悄的舒了口气,却见怀里的小女人,忽然握了拳,用力的砸向自己的小腹,陆政一惊,收了笑,反手握住了她的拳头。   “放开我!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要!”她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尖叫,剧烈的挣扎。   陆政的眉间聚了戾气,一只手将她的双臂反戬在身后,另一只手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咬着牙道:“苏慕言,这是朕的孩子,朕说要就必须要,谁要伤害他,朕会让她付出惨重代价。朕的孩子若是没了,你们苏家便也没了。”   苏慕言闻言,嘤嘤的哭起来。陆政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她倒在床榻上,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闷在被子里痛哭。   陆政面色阴郁,转而看向正和宫内大气都不敢出的众人,沉声交待:“你们听好,苏慕言肚子里的孩子是朕唯一的骨肉,若为男孩,便是君国的太子,若为女孩,便是君国的长公主,那孩子若有什么闪失,你们也不必活了。”   众人闻言,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一地,哆哆嗦嗦,战战兢兢。   陆政冷眼扫了眼地上的众人,起身道:“苏姑娘有了身孕,心情容易波动,你们想办法宽慰她,莫让她伤了身体,连累了你们。”这话是说给那些宫婢御医听的,也是说给床上的苏慕言听的。   陆政走了,苏慕言坐在床上默默地流泪,灵儿不忍,轻柔的唤了声:“小姐~”   苏慕言不语,瑾如轻叹一声,道:“苏姑娘还是吃些东西吧,莫饿坏了肚里的小殿下。”   苏慕言闻言,泪流的更凶了,瑾如转身交待婢女端来了早膳,灵儿擦了泪,哽咽道:“瑾如姐姐,我来吧。”说着接过了那莲子粥,用勺子盛了一点,递到苏慕言的唇边,劝道:“小姐,吃一些吧。”   苏慕言偏头,视线落在床下,一屋子人正紧张惶恐的看向她,终是不忍,张了嘴,咽下了粥,却食不知味。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不留言,哼哼哼~   预收文:《传成男神的弟媳》   文案:古代:   一次历险困在山野中,荣研竟然穿越了。一觉醒来,成了异世的王妃,在皇宫遇见了和初恋长着一样的脸的王上,所以她就顺理成章的睡了。睡过后才知,她竟然睡错了人,她的夫君明明是王上的弟弟豫成王。她是王妃,不是王后。王妃,王后,傻傻分不清楚——   现代:   荣研的妈再婚了,再婚的对象是她妈做保姆多年的主家,主家有个天之骄子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成了政坛新贵。荣研那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再经历了一次穿越后,彻底的死透透了。   然而,那个原本优秀冷酷哥哥,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越来越高—— 第47章 见苏权   陆政去见了太后,宋玉婉既高兴又心事重重。   她心疼陆政,她的儿子吃了太多的苦,如今苦尽甘来,他做了天子,却被儿女私情束了手脚,备受折磨。   她以前是喜欢苏慕言的,那么漂亮灵动的孩子,谁不喜欢?可是如今苏家与陆家隔了仇,断做不成亲家的。   以往陆政来时,均是面色严肃,郁郁寡欢的。如今来时,虽仍旧面色冷峻,但唇角明显带了笑意。   “阿政,你是来看母后的?”宋玉婉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她的阿政鲜少来看她,若来也是挂满了心事。   陆政饮了茶,目光柔和的看着宋玉婉,半晌,说道:“母后,朕要当父皇了~”语气中带了欢快与孩子气。   宋玉婉一惊,怔怔道:“什么?阿政,你说什么?”   陆政的脸上立刻带了笑意:“母后,朕有了皇儿~”   “真~真的?”宋玉婉的眼睛里挂了泪,喜极而泣:“阿政,哀家有了孙儿?”   永宸宫的宫人听闻了喜讯,皆跟着高兴了起来,纷纷恭贺:“恭喜皇上,太后有了小殿下。”   宋玉婉高兴的点头拭泪,后又想到什么,问道:“是不是苏家那丫头?”   陆政点头,宋玉婉敛了情绪,喃喃道:“果真是她啊~唉~只是可怜了书颜那孩子,哀家以为书颜嫁进皇家,会早日为皇家生下嫡子,如今看来~”   陆政沉默着,半晌后低语:“母后,儿臣从未碰过书颜,她如今还是~儿臣想~”   宋玉婉皱了眉头,摇头道:“阿政,不要胡闹,书颜是个好孩子,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你是帝王,后宫多几个女人也很正常,苏家那丫头心思不在你这里,你切莫要为了她伤了书颜。”   陆政轻叹:“母后,儿臣崇敬父皇,为了母后令后宫虚设。”   宋玉婉闻言,愧疚的移开了眼睛,她说:“阿政,你父皇和你不一样,你父皇有你,你是陆家的嫡长子,”   陆政轻笑,喃喃低语:“朕也可以,让这个孩子,变成陆家的嫡子~”   “阿政!”宋玉婉低呼,担忧道:“莫说这种话,如今郑家功高,你无缘无故的为了陆家的罪人而废了皇后,岂不让文武百官寒了心?除非是书颜自己不想做皇后,否则哀家决不允许你,为了苏丫头而伤害了书颜!”   陆政扶额,抬了头,看着宋玉婉道:“书颜答应了朕,如若朕放过郑嬷嬷,她便舍弃了这身份~”   “可是如今郑嬷嬷还是死了~”宋玉婉提醒道:“阿政,听母后的话,你若当真想两全其美,想要这孩子名正言顺,便把这孩子送去给书颜抚养,若是男孩,便是我们陆家的嫡长子。”   陆政摇头:“这孩子朕会亲自抚养,他的母亲是苏慕言,永远都是。”   “阿政~”   “母后,朕来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高兴,你有了皇孙,其他的事便不必再说了。”说着站起了身,“儿臣告退。”   太后欲言又止,看着陆政渐渐远去的背影,一阵怅然。   陆政回到正和宫时,正是午膳时间,苏慕言正坐在桌前小口的喝着粥。   陆政走去她身边坐下,立时有宫人添了碗筷,苏慕言也不看他,面无表情的吃东西。陆政看着她吃了多半碗,心情大好,满含笑意的看了她许久。   苏慕言吃完东西,便起身离开,也不看陆政。陆政目送着她回内室休息,直至身影消失不见,方才收回目光,拿起筷匙,大快朵颐。   用过膳,陆政回了内室,在床榻上休息的苏慕言,听见临近的脚步声,便睁了眼,坐起了身,然后下床穿了鞋,唤了灵儿进来:“帮我更衣,我想去外面走走。”   灵儿偷眼瞧了下旁边沉默的陆政,忙取过衣服帮苏慕言穿上。最后又取来披风,准备帮苏慕言披上,不料陆政走近,从她手里接过披风,帮苏慕言穿上,然后垂着头认真的系着披风前的带子。   苏慕言偏了头,不看他,陆政系好衣服,在她白净的侧脸上轻轻地一吻,柔声道:“我陪你走走~”   苏慕言不应,转身出了门,陆政便抬脚跟上。   花园里只余一些抗寒的花草不败,其余的皆失了生命力,收起了锋芒,形成了自我保护的机制。   离苏夫人落水的湖边越来越近,陆政一阵心慌,急急地唤了句:“言言~”   苏慕言闻言,回了身,蹙着眉头看他:“陆政你怕什么?”   陆政上前一步,将那小女人抱进怀里,下巴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发顶,苏慕言能清晰感受到他快而有力的心跳声。   怀里的小女人嗤笑一声:“陆政,你以为我会做傻事,是吗?”   陆政没有说话,抱着她更紧密了些。   “我不会的,那样娘亲会伤心,会对我失望。”苏慕言喃喃道。   陆政放开了她,认真的看着她白净的小脸。苏慕言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眸子,道:“陆政,你想要这个孩子?”她的手轻轻地覆在小腹上。   陆政点头,认真道:“言言,我想要~”   苏慕言的睫毛微颤,看着他道:“我想去看爹爹,可以吗?”   陆政一怔,松开了她,苏慕言道:“我好久没有见爹爹了,陆政。”语气里是无尽的委屈与期待。   陆政捧着那张极爱的脸,认真的道:“言言,你去见苏权可以,但是你要发誓,必须留住这个孩子。”   苏慕言笑:“好啊,我发誓,苏慕言必须留住这个孩子,如若不能,便~”   陆政抬手去捂她的嘴,语气里带了怒意:“够了,言言,够了,朕信你。”   松开了她,便看到苏慕言得逞的笑,是那样刺眼,却又是那样无奈。   天牢守卫没有料到,短短几日,皇上再次驾临,这次还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苏权也没料到,时隔半年,还能再次见到苏慕言。   “爹爹,你受苦了~”牢门打开,苏慕言便扑进了苏权的怀里,看着他身上斑驳交错的伤痕,痛惜不已。   苏权咳了两声,拍了拍苏慕言的背,宽慰道:“爹爹没事,莫伤心,也莫告诉你娘亲,免得她担心。”   苏慕言闻言哭得更痛,苏权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言言,你好么?”苏权轻抚着女儿的背,明知她受尽了委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只期望陆政能念一丝旧情,对他的言言网开一面。   苏慕言哽咽着点头,泣道:“我很好,就是想爹爹~”   苏权闻言,一阵心酸,抬头看了眼牢门处负手而立的陆政,闪了眼神,附在苏慕言的耳边低语:“言言,若是实在苦了,便去御膳房找你娘亲,她总能帮一帮你的。”   苏慕言点头,泪如雨花。   忽然,陆政向前,将哭成泪人的苏慕言揽进怀里,然后看了眼一丝谨慎的苏权,轻笑一声,用三个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说:“言言,不许哭了,当心伤了皇儿。”   苏慕言闻言怔住,抬了头,咬了唇狠狠的瞪向他。苏权也如石化般,僵在那里,半天没了声音。   “怎么?苏大将军要当外公了,不是应该高兴么?”陆政玩味的看向苏权,眼里全是笑意。   苏权不可置信的看看苏慕言,又看看陆政,内心一阵挣扎,握了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好半天才说道:“皇上,臣罪该万死,请您不要迁怒言言,她是无辜的。”   陆政冷笑道:“苏大将军糊涂了,言言的肚子里是朕的皇儿,朕宠她还来不及,如何会迁怒她?”   苏权叹道:“是罪臣糊涂。”糊涂到当年不该贪生怕死,为保全家族做了不忠的事。更糊涂当年不该任秦晋有了谋权之心而不去阻止规劝。   苏慕言看着跪在地上苍老了的父亲,俱是心疼,眼泪哗哗的落。   陆政心中不悦,沉声道:“言言,朕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苏权你见到了,现在可以走了。”不容苏慕言反抗,便箍着她往外走。   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苏权老泪纵横,他本想找机会告诉苏慕言,有人会帮她离开云都,找到秦豫和慕云。可是如今言言有了陆政的孩子,让她回到秦豫身边是否会成了一件错事?他不知道,一阵茫然,陆政,当真是难以对付,他不惧死,只想把一双儿女安顿好,可是如今慕云与秦豫一起,而慕言却被陆政~她是再不可能回到秦豫身边了吧,怎么办? 第48章 苏权卒在狱中   苏慕言怀孕,正和宫上下俱是小心,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马虎不得。而陆政终是一改往日的冷酷,有了温度。他的言言有了他的孩子,如今他和她,总算圆满了。   然而,好景不长,苏权卒在狱中。   陆政闻讯赶去,只见得阴冷的牢房内,草垫旁有大量的血迹,还有一方白布下的苏权,早已没了生命。   “怎么回事?”陆政阴鹜的瞪着狱卒,握着拳头咯咯作响。   匍匐在地的狱卒,吓得瑟瑟发抖,口齿不清的说着不知,听到异响赶来时,苏将军已经倒在血泊中,有可能是自杀。   陆政摆手,有侍卫将地上的狱卒拖走,狱卒痛哭流涕,大叫着饶命。   陆政对着身后的左忠交待:“封锁消息,不可让她知道。”   “臣明白。”左忠应道。   陆政蹲下身,将苏权脸上的白布揭开,他脸上的血迹已经被处理了,面容还算安详。   陆政沉着脸,冷声道:“苏权,不管你是不是自杀,你去了,朕也不容许言言离开。你生了个好女儿,一个可以左右朕的好女儿,这是一个秘密,如今说给你听,你却已无力利用她牵制朕了。你死了,这是好事么?”   陆政凝着眉,将白布盖在苏权的脸上,然后站起身,冷然的转身。左忠跟在他的身后,竟察觉到陆政的手在轻微的颤抖。陆政以为苏权死了,他会开心,会解气,可是当那个罪臣如今真的没了生气时,他又怕了。   陆政害怕,怕极了,怕那个女人知道了,然后义无反顾的离开他,她会的,她肯定会的。苏夫人死了,苏权也死了,苏慕言还害怕什么?   也许还有苏家百余人口,可是如今的家主没了,那些人还是苏慕言的牵绊吗?如若她不在乎了呢?如若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呢?她的爹爹娘亲都没了,她如今只有他了,陆政突然大步走出牢房,他要回正和宫,他的言言在正和宫,还有他的孩子,他如今不是一个人,他有了家,有了温暖。这温暖是苏权的女儿给的,他却贪恋的要命。   苏慕言坐在廊下晒太阳,灵儿站在她旁边帮她拨葡萄皮。小姐怀孕了,应当多吃些新鲜的水果和蔬菜,灵儿这样想着。   苏慕言胃口不好,什么都吃不下,比起怀孕前又瘦了些。灵儿从小便伺候她,比较了解她的喜好,于是她的吃穿用度都是灵儿在张罗安排。陆政给了灵儿权力,只要把苏慕言照顾好,正和宫的宫人都听灵儿调遣。   灵儿从未如此威风过,就连正和宫的大丫鬟瑾如,对她也是毕恭毕敬。她表面上对陆政感激涕零,心里却也是不服气的。如若不是陆政夺了太子殿下的江山,她家的小姐已经是一国之后了,名正言顺的母仪天下。不像现在,虽然整个宫殿的人对苏慕言毕恭毕敬,却不是名正言顺的,中宫的主子才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好在灵儿现在有了一些特权,在宫里也算是办事不愁了。左忠常常教育她,人要知足,守好本分,不要辜负皇上的恩德。她对于左忠的说教颇为不屑,认为他就是陆政的死忠粉,反正他们各为其主,道不相同,他说她就听着,反正不会记心里。   “小姐,你太瘦了,多吃些水果,小殿下才能长得壮实。”灵儿边拨水果皮,边劝道。   苏慕言的手掌落在平坦的小腹上,这里有了生命,她的孩子,却也是他的孩子。她爱这个孩子,却也有那么一点点恨,她自责,无辜的生命,她却控制不住,想要拿掉他。可是如若生下来,陆政说过的,会给他名分,给他荣华富贵。她的孩子,有一天会不会知道,他的父皇和母亲是怎样的恩怨情仇,怎样的境况下有了他?   陆政回来时,便看到这样的情景,他的言言又在阳光下,孤单的,多愁善感。   “皇上。”灵儿眼尖,忙跪下请安。   陆政摆手:“你先下去。”   “是。”灵儿看一眼苏慕言,悄悄的退下。   陆政坐在苏慕言的身边,将她抱进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一只手环着她纤细的腰身,一只手覆在她平坦的小腹,细细的摩挲。   “今天吃了多少?”他的脸贴着她的额头,温柔的仿佛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   苏慕言没出声,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陆政也不介意,她向来都是无视他的。   “你说,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陆政轻声问道。   苏慕言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陆政笑笑:“其实,朕倒希望她是一个小公主,像你一样漂亮可爱,朕会把她宠成最幸福的女孩,谁要是欺负她,让她不开心,朕便让谁不好过。”   苏慕言的眉睫微颤,他的话让她的面容失了平静。   “有时,朕又希望他是个男孩,朕的江山将来就是他的,他做了皇,言言便是太后,这一生便也没人再能欺负了你们母子。”   苏慕言想笑,欺负她的人不是陆政你吗?   “陆政,你忘了,书颜才是你的皇后,将来君国的太后。”苏慕言淡淡的笑了。   陆政一时恍惚,为她唇边冷冷的笑意,也为她略带嘲讽的话。他的眸深深的凝着她:“苏慕言,那个位置你要吗?你若要,朕~”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娘亲我爹爹平安无事,只要慕云,只要苏家平安,然后远离纷争。”她低吼,眼神冷冽的瞪着陆政。   陆政心中凉苦,他该怎么告诉她,她想要的那些再也无法实现?   “我呢?”他问,“你想要的人生里没有陆政是不是?”   她解气的说:“是!你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掌握着生杀大权,想要什么便能得到,我苏慕言要不起!”   陆政沉着脸,冷呵一声道:“朕是天之骄子,世人皆以为朕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可是你呢?言言,朕想要你的心,想要你心甘情愿的留下来,一起抚育皇儿,朕能得到吗?”   “陆政,你太贪心,我的心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丢到了哪里,你怎么要?”她痴痴地笑,笑容愈来愈冷。   陆政忍不住去吻她,她也不躲,任他的唇舌侵入,勾缠,他在她的唇边呢喃:“言言,我会把它找回来,无论任何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挤了点牙膏,现言《暧昧的小诱惑》大概还有十章完结,然后再来更这一篇,默默地对手指,蓝桥写古言真的很累,因为是架空,没有参照,全靠臆想。下一本古言一定要写大纲,然后丰满情节,虽然这一本写崩了,但是蓝桥舍不得弃,强迫症,不喜欢有头无尾。 第49章 联姻   伏国长公主终究是与君国连了姻,嫁给大将军郑书敖。对于这样的安排,陆政是高兴的,两国联姻,举国欢庆。   郑书敖与萧淑玉进宫礼拜君主,看着坐在高位上的陆政和郑书颜,萧淑玉的心里多少是有些失落的。可是偏头看一眼身边英俊挺拔的郑书敖,萧淑玉的心里又是满意的。   郑书颜看着下首沉默的哥哥,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他的哥哥是个固执的人,感情更是单纯隐忍。如今他娶了伏国的长公主,于情于理,郑书颜都是满意的。她觉得苏慕言再美,如今也是配不上郑书敖的,而伏国的长公主无论身份地位还是相貌才情,都与郑书敖是般配的。   如今最春风得意的要数丞相了,女儿是一国之母,儿子是伏国的驸马,何等的荣耀!   陆政知道郑书敖的心思,如今见他娶妻,还是如此难以推卸的联姻,陆政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在他征伐天下的岁月中,郑书敖是他不可分割的左膀右臂,他什么都可以赏赐给他,唯独是她。还好,郑书敖从未开口说过关于她的,在他还没有问鼎天下的能力的时候,他若当真和他要,他该怎么办?   两国联姻结束,伏国摄政王也要离开云都,启程回国了。临行前,君国君臣设宴,隆重的为伏国众使臣践行。   宴会上,推杯交盏,宾主尽欢。   陆政海量,却也喝的醉眼朦胧。回正和宫后,顾虑着苏慕言,仍是坚持洗了许久的澡,去了大半的酒气,才回到卧榻上。   苏慕言已然侧了身子睡了,看着她单薄消瘦的身子,陆政轻叹一声,靠近她,把她抱进怀里。   苏慕言微微蹙了眉,她明明醒着,却不愿睁了眼面对陆政。陆政心里清楚,却也没有迫着她做些什么,只是贴着她的耳唇,喃喃絮叨着他的好心情。   郑书敖的婚姻是压在他心底的大石,如今解决了,他自然高兴。   苏慕言闭着眼睛想象着一身红袍的郑书敖,想象着他温文尔雅做新郎官的样子,她的心是平和的。郑书敖虽与秦豫不和,但对她也是彬彬有礼的。他是个正直坦荡的男人,她心里清楚。   陆政的吻落下来,落在苏慕言微蹙的眉心,一点一点沿着小挺的鼻梁向下,最后覆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她终是没忍住,错开了唇,小脸恰好埋进陆政的颈窝。   “言言~”   苏慕言不语,眉睫轻颤,白净的小脸在烛光下忽明忽暗。   陆政支着身子,沉沉的看着她,几秒后又去吻她。苏慕言无处躲,嘤咛一声,睁开了美眸。   对上近在咫尺英俊的眉眼,然后看见陆政邪气的轻笑一下,薄唇复又压下来,抵着她的身子,深吻。   许久过后,陆政放开了苏慕言,浓郁的眸子仍然盯着她恼怒的模样,静待她的反应。   “陆政!”她怒斥,小小的胸脯剧烈的起伏。   陆政眉头微挑,勾唇应道:“在~”声音低哑暗沉,却饱含了温情,像极了深爱妻子的丈夫,放低了身段,等着娇妻发话。   苏慕言错开他的眸子,将要脱口而出的怒斥,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重新将她卷进怀里,亲昵的相拥。苏慕言眨着空洞的眼睛,任他摆布。   自从怀孕后,苏慕言格外倦怠,除了正和宫,很少踏足外面。陆政顾虑她的安危,也暗里交代过瑾如,尽量不让苏慕言外出。   好在有灵儿陪伴,苏慕言也有个依靠。   自从郑老嬷嬷死后,郑书颜也变得郁郁寡欢。   郑夫人担心女儿,那些时日常常进宫陪伴。在宫里郑夫人知道了女儿的处境,不似明面上那般风光。   正和宫住着一个宫奴,地位却堪比主子,更为尤甚的是,能得到皇上的专宠。   要知道,陆政虽然贵为天子,后宫除了皇后,没有其他任何女主子。世人都道皇上对皇后用情专一,不许其他女子近身。只有宫中之人才知道,皇上专情的对象是一个罪臣之女,前朝的太子妃。   为此,郑夫人对苏慕言是恨的。   苏慕言难得出了一次正和宫到花园里走动,身边跟着灵儿和瑾如并两个小丫头。   正好遇到郑夫人陪着皇后迎面走来。郑书颜比起前些日子消瘦了许多,她的目光平静的落在苏慕言的脸上。   苏慕言敛了眼眸,欠了身子向皇后行礼,身后的丫鬟也一并行礼。灵儿起身后,忙去扶苏慕言,被她悄然避开了。   灵儿知道,她家的小姐并不是养在深闺,弱不禁风的弱女子。她不过是做做样子给皇后娘娘看,让她们知道她家小姐身子弱,受不得太多的规矩。   郑书颜忽然一声轻笑:“慕言,看见本宫不必行礼了,皇上知道了会心疼。”   苏慕言也没辩驳什么,因为娘亲的死,她心里有了阴影,再不似从前那般坦然。   “这如何行?她不过是一介婢女,见到皇后怎能不行礼?这要传出去了,说咱君国哪还有礼法?即便她腹中有了皇嗣,皇上也没有册封,依旧是奴婢,在宫中要守规矩。”郑夫人义正言辞的说,心里对苏慕言充满了怨念。   灵儿见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想要上去理论,被苏慕言悄悄的拽了衣角,制止了。   “夫人说的是,慕言谨记。”不卑不亢,放低了姿态。   郑夫人见她服了软,平了些许怒气,心想着定要寻个法子,替皇后清除异己。   “罢了,同为女人,何必相争?你们好生照顾苏姑娘,切莫偷懒,苏姑娘若是有什么闪失,不只本宫和太后要罚你们,就是皇上也不会饶恕你们。”   “是。”众人再次俯首。   苏慕言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郑书颜。   郑书颜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目光碰撞,苏慕言看到了郑书颜的眸子,微不可见的轻眨了两下。   苏慕言一怔,随即平静的转回身,离开,嘴唇轻勾了一下,便再次恢复了冷漠。   陆政处理完政务,左忠告诉他苏姑娘在花园遇到了皇后娘娘。   陆政闻言,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道:“她们终究会心有芥蒂。”   左忠点头,道:“丞相夫人也在。”   陆政道:“她是个护短的。”   左忠道:“灵儿姑娘也不好对付。”   陆政笑:“她倒是个忠心护主的好家奴,又让你吃瘪了?”   左忠轻叹:“那丫头伸手灵活,不像是普通的奴婢。”   陆政道:“正是因为如此,朕才放心留她在言言身边。”   左忠点头,又道:“皇上对苏姑娘终究是不同的。”   陆政闻言,涩涩一笑:“她对朕也是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传成男神的弟媳》   文案:古代:   一次历险困在山野中,荣研竟然穿越了。一觉醒来,成了异世的王妃,在皇宫遇见了和初恋长着一样的脸的王上,所以她就顺理成章的睡了。睡过后才知,她竟然睡错了人,她的夫君明明是王上的弟弟豫成王。她是王妃,不是王后。王妃,王后,傻傻分不清楚——   现代:   荣研的妈再婚了,再婚的对象是她妈做保姆多年的主家,主家有个天之骄子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成了政坛新贵。荣研那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再经历了一次穿越后,彻底的死透透了。   然而,那个原本优秀冷酷哥哥,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越来越高—— 第50章 离开   伏国摄政王离开云都的那日,车队浩浩荡荡驶出皇宫。   陆政站在皇城正门上,与众大臣一起,目送着车队离开。萧淑玉站在郑书颜的身边,望着渐渐远去的伏国使臣,落了泪,异国他乡,今后故土难回。   陆政转身离开皇城楼,郑书敖仍然矗立在城楼上,望着消失的伏国车队不动。陆政与他擦肩,忽然驻步,回头,看着郑书敖,问了句:“你在看什么?”   郑书敖回神,转过身,向陆政行礼,从容道:“臣只是替公主忧心,异国他乡,不知是好与不好。”   萧淑玉闻言,怔然的望着郑书敖,心底一片柔软。   陆政轻笑:“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君国还会委屈了公主不成?”   郑书敖没说话,沉默的垂着头。   郑书颜走近两步,站在郑书敖的身边,目光紧紧的盯了他片刻,随后对着陆政笑道:“皇上,你也知道我哥哥是个重感情的人,护妻心切,见公主远嫁而来,难免替她多想些。”   陆政轻笑:“郑将军的确是个重感情的男人,只是希望你能把这份心思多用在忠君爱国上,才不枉你我兄弟之情。”   “臣谨记!”郑书敖语气郑重,掷地有声。   郑书颜望着哥哥肃穆的样子,明眸微闪,心下荒凉。   陆政要回正和宫,被太后先叫了去。   宋玉婉问他:“她近日饮食可好?”   陆政知道母后只是担心子嗣,也许她盼着苏慕言的肚子里是个男孩。陆政心底冷笑,男孩女孩又有什么关系呢?都是她和他的孩子,他倒希望是个女孩,像她一样漂亮惹人疼,他会宠着她护着她,哪怕把她宠得娇纵了,他也是开心的。然后他们还会有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他们的儿子会是太子,像他一样,坚毅果敢。   “母后,言言身子不便,以后这皇宫的规矩,还是别为难了她罢。”陆政说道,那个女人是个倔强的,他可不想她因为这些规矩有了闪失。   宋玉婉哑口无言,她这太后,当得毫无威严。苏慕言不过一个宫婢,一个怀了龙种的宫婢,不来日日问安就罢了,难道在太后面前,连基本的规矩也要不守了?   她知道陆政正被苏慕言迷得七荤八素,现在和他据理力争,只会适得其反,本来陆政的心里就是怪她的,若要再为一个宫婢伤了和气,倒是不值得。   “就按你说的,其他的待她平安生下皇儿再说。”宋玉婉轻叹,“阿政,皇后那里你多走走,她失了乳母,正是悲痛之时,你多挂念她一些。”   陆政沉默,他想到苏慕言,一时间失去疼爱她的父母,她怎么承受的了?   回到正和宫,庭院里不见苏慕言的身影,他还暗自纳闷。平素言言最喜欢在这处庭院坐着,灵儿陪着她说笑解闷。   招来瑾如,问苏慕言的下落,瑾如禀告,说苏姑娘还在休息。   陆政点头,又多问了一些她的情况,瑾如一一答完。陆政让她派人去御膳房,多炖些补品过来,今日午膳,他陪着苏慕言吃。   陆政去了书房,看了许久的书却也没看进去几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宫里安静的可怕。   虽然平素苏慕言不甚言语,但是灵儿是个爱热闹的,如左忠说的,灵儿姑娘不好对付。陆政放下书,往寝宫走去。   苏慕言就宿在陆政的寝宫,虽然不合规矩,但是陆政下了令,宫人也就照办。寝宫内异常安静,不见灵儿的踪影。丫鬟们说灵儿姑娘去御膳房了,陆政若有所思。卧榻上还挂着帘子,里面的锦被里,若隐若现有人躺着。   陆政唤了声“言言”,没人应,他蹙了眉,伸手掀开帘子。   龙榻上除了一个长枕裹在被子里,哪还有人?   “来人!”陆政爆喝一声,变了脸色。很快寝宫外黑压压的跪了一片,战战兢兢的,不明所以。   “苏姑娘呢?”陆政厉声问道。   丫鬟们面面相觑,大惊失色。   “左忠!”   “臣在!”   “传令下去,立刻封锁云都各个要塞,一定要把苏慕言找回来!”   “是!”   陆政满身寒气,睥睨着脚下的这群宫女,恨声道:“都拖出去!”   众人惊惧,只顾着磕头,却也不敢有半句求饶。   这时,殿外响起清脆的声音,消失的灵儿走了进来,跪在陆政的面前,求他:“皇上,一切都是奴婢和小姐的主意,你饶过这些宫婢吧,奴婢甘愿一死,求皇上开恩。”   陆政气急,一脚蹬在灵儿的肩上,灵儿应声倒地,匍匐在地上。   “苏慕言在哪里?”陆政质问。   灵儿摇头,哭着求道:“皇上,您放过小姐吧,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陆政愤恨不解,灵儿哽咽道:“小姐已经知道了苏将军去世的消息,她忍得好苦。”   陆政震惊的望着灵儿,质问:“她什么时候知晓的?”   灵儿摇头:“奴婢不知,只是最近小姐特别反常,常常一个人偷着哭,哭得险些昏过去,奴婢才知道,将军已经——”   “皇上,小姐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您就别为难她了。”   陆政红了眼眶,狠狠的瞪着灵儿,半晌说了句:“把她拖出去!”   苏慕言消失,太后也是震惊的,她气道:“好一个大胆的宫婢,怀着龙裔竟敢私自离宫,她当皇宫是什么,岂是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皇后温和的劝:“母后,慕言不喜欢这深宫宅院,更不喜欢皇上。”   “呵!一介罪婢竟敢藐视天子,她去了也就罢了,竟然敢不顾哀家的皇孙,公然出逃!”太后气火攻心。   皇后怅然:“她走了,皇上肯定很难受。”   太后气:“她既然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这天下想为皇上绵延子嗣的女人大有人在,哀家就不信皇上能为了她而至江山社稷于不顾?”   “书颜,以后阿政那里就拜托你了。你是个好孩子,母后相信,阿政的心是肉长的,早晚会看到你的好。母后一直希望君国的太子是嫡长子,你明白吗?”   郑书颜眼眶湿润,微微的点头:“母后对儿臣真好。”   “傻孩子,如果没有你,阿政怎能平安的回来。” 第51章 重逢   苏慕言昏昏沉沉的醒来,已经离开云都千里之外。她并没有睡在马车上,而是在一个房间里。床边站着一个男人,正专注的看着她。   “言言~”男人勾唇一笑,伏低了身子去扶她。   苏慕言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喃喃道:“豫哥哥,是你吗?”   秦豫点头,把她扶起来,靠在怀里,低喃:“是我。”   苏慕言似是不敢相信,伸了手,缓缓地附在秦豫的脸上抚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秦豫的眸,淡淡的笑了:“看来是真的了。”   “言言,这里不是云都,你放心,豫哥哥再也不会丢下你了。”说着秦豫的眼睛涌上一片水雾。   苏慕言笑笑,经历了那么多,她本以为见到秦豫,会激动,会泪流满面,然而她却如此平静。   “豫哥哥,你瘦了。”苏慕言望着秦豫笑,弯弯的眉眼,甜甜的笑容,还像多年前一样,秦豫有片刻的恍惚。   丫鬟端来了粥,低声说道:“殿下,太子妃娘娘的粥煮好了。”   秦豫点头,接过:“给我吧。”   苏慕言闻言一怔,太子妃娘娘,是她吗?她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正低着头,仔细的搅拌着粥,汤勺与碗轻轻地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饿了许久了,我让人煮了你爱喝的银耳粥。”秦豫把满满一勺粥喂到苏慕言嘴边,苏慕言乖乖的喝下。   一路颠簸,她确实饿了,一碗粥很快见了底,秦豫把空碗递给丫鬟,笑道:“晚点再吃些别的,怕你一次吃多了撑到。”   苏慕言点点头,问道:“慕云呢?我想见他。”   秦豫道:“他跟着先生读书,一会儿便过来了。”   苏慕言点头,低语:“我想下来走走。”   秦豫笑:“也好,我陪你。”   苏慕言下了床,甫一站稳,手下意识的覆在了小腹上。   “怎么了?”秦豫问道。   “没什么。”苏慕言摇摇头。   出了房间,是一个很大的花园,假山林立,流水淙淙。   “这是哪里?”   “郦都。”   “郦都?”   “西部的一座城,这里地势高,群山环绕,易守难攻。”   苏慕言点点头:“这里离云都很远了。”   秦豫没说话,折了一支粉艳艳的花,别在苏慕言的发间。苏慕言一阵恍惚,眨了眨眼睛,轻笑道:“你还当我是小女孩嘛。”   秦豫低笑:“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   苏慕言怅然,别开了眸,手又不自觉的放到了小腹上。   秦豫抿着唇,想到与她分开的这一年,便心如刀绞。他知道,也许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即便他在郦都,也听说了关于陆政与苏慕言的传言。   陆政霸占了苏慕言一年,秦豫每每想起便心痛难忍,他告诉自己,言言是被迫的,他不介意,不在乎,可想到那些画面,他又忍不住恨。恨陆政,更恨自己的无能,这么多年不但没有杀了陆政,还被他夺了江山,夺了女人。   秦豫去牵苏慕言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的避开。彼时一阵沉默,苏慕言垂着眸,咬着唇,忍住眼中的湿意。秦豫看着落空的手掌,自嘲的笑了笑,他想握住的那双手,终究是远离了他。   “姐!”熟悉的声音传来,苏慕言回头,眼中有了神采。   远处一个青衣少年,旋风一般飞奔过来。那熟悉的眉眼,让苏慕言瞬间湿了眼眶。   “慕云!”   “姐,终于见到你了。”苏慕云扑到她的怀里,抱紧了她,喃喃道。   一年未见,他长高了,竟高出她几公分。   “长高了。”苏慕言仰着头,望着这双稚嫩的眉眼,喃喃道。   “姐,好想你。”苏慕云如同孩子般抱着苏慕言,下巴抵在她瘦弱的肩上,湿了眼眶:“姐,你瘦了。”   苏慕言咽下涌到喉咙的哽咽,这一年多经历了苏家覆灭,弟弟失踪,失身,父母离世,她日日寡欢,自然消瘦了。   秦豫高兴,晚上设了宴。苏慕言被侍女们精心打扮过,盛装出席。秦豫坐在主位,身边空着一个位置。下首是追随太子殿下的一些重臣,有几个苏慕言认识。   苏慕言到时,秦豫起身,搀着她坐在了自己身边。歌舞升平,席间有懂眼色的,携了家眷,恭贺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秦豫很受用,一直看着苏慕言,宠溺的笑。   大家心知肚明,今日的太子妃已非昔日。一个被陆政霸占过的女人,还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也是不简单的。大家面上笑着,心里却对这样的女人不屑,太子一定是昏了头,才会不计前嫌的接纳她。   在席间,苏慕言看见了熟人,凌落,她的父亲曾是苏权帐下的副将。凌落看见苏慕言,并未有多大的热忱,只是面上得体的笑笑。   秦豫怕她累着,早早的结束了宴会。   秦豫亲自送苏慕言回去休息,苏慕言一路沉默着,秦豫心疼,在庭院里一把将她抱进怀里,骨节分明的大掌握着她纤瘦的腰肢,喃喃道:“言言,别怕,一切有豫哥哥。”   苏慕言睁着明眸,望着漆黑的夜空,心脏咚咚的跳。她是怕了,怕那些人的眼睛,怕那些人的心思。她以为离开陆政,她会过得好些,可事不尽然,她被陆政睡过,天下皆知,无论她逃到那里,都逃不过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往。还有她腹中的小生命,她的骨血,她忽然生出一种念想,她要保护他。   “豫哥哥~”她忽然下了决定,她想要离开这里,带着慕云,远远地,谁也找不到,过安稳的生活。她想把孩子生下来,教他读书识字,看着他成长。   秦豫抬眸,注视着眼前这美丽灵动的眼眸。   “我想离开这里,带着慕云。”说了出来,她倒觉得异常轻松。   秦豫身子一震,失神的望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他难道不明白吗?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干干净净的苏慕言了,也没有资格再留在他的身边。   “父亲母亲已经不在了,我只剩下慕云,我想带他离开。”   秦豫摇头:“言言,你还有我,我会保护你和慕云。”   苏慕言眼眶微湿,她喃喃低语:“豫哥哥,你知道的,我——”欲言又止,满心凄凉。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我不在乎!”秦豫几乎立刻反驳道:“言言,我不在乎,你还是你,没有变,什么都不会变。”   “你不用自欺欺人,这些日子关于我的传闻你应该听过,即便你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你能瞒过天下人么?你留下我,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那又如何?谁敢在我面前说半个字,我便要了他的命!”   苏慕言摇摇头:“豫哥哥,我累了,我只想去一个清幽的地方,聊度余生。”   “你若累了便早些休息,别的就不要提了,我不想听。”说着唤了婢女服侍苏慕言回屋,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晚上,苏慕云来看姐姐,苏慕言拉着他的手问了许多话。   苏慕云笑笑:“姐,你放心,这一年多我过得很好。有太子殿下在,谁也不敢欺负我。”   苏慕言心酸的点头,摸摸弟弟的头,又想到父亲与母亲,眼泪控制不住滑落。   苏慕云见姐姐流泪,心里也不好受,小心的问道:“姐,你在云都吃了很多苦是吗?那个人欺负你了?”虽然秦豫将他保护的很好,除了读书,不许人在他耳边提任何旁的事。   有时苏慕云想家想姐姐了,秦豫便会安慰他,说他长大了,定会让他回家,让他见姐姐。他也懂事,知道江山易主,秦豫也不易,所以很多疑虑和委屈,他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敢说不敢问。   苏慕言微怔,想起云都的那人,手不自觉的放在了小腹上。她不见了,那个人会如何对付灵儿,对付苏家?以他残忍的手段,苏家必然难存。她知道自己太自私了,为了逃离那个地方,枉顾许多人的生命,其中便包括从小跟着她的灵儿。   可是那个地方,她是真的再待不下去了。爱她的父亲母亲皆不在了,那个人又独断专行霸着她,她若再不离开,便会疯掉。   “我听说,那个人,陆——他把姐姐留在身边,是喜欢——”   “听谁说的?”苏慕言打断弟弟的话。   “有次我去找豫哥哥,凌将军在和他说话,我偷听到的。”苏慕云有些心虚,他不是故意要偷听别人谈话,而是他听到了姐姐的名字,便好奇的多听了些。   那凌将军说,陆政夜夜专宠苏家的女儿,看来是沉迷她的美色。后来他听到一阵乒乓声,桌椅倒地,秦豫红着眼将殿内砸了个遍。他受到惊吓,连忙悄悄地离开。   苏慕言心里五味杂陈,看来她在云都的事,秦豫是知道的,既知道又何苦呢?   “慕云,你想离开这里吗?”   “去哪里?”   “我们一起走,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总归能找到安身之处。”苏慕言轻声道。   苏慕云看着姐姐,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好,姐姐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第52章 秦豫的执念   苏慕云把和姐姐要离开的事告诉了秦豫,毕竟这些时日都是秦豫安排了人照顾他,让他有机会继续读书。他是感激秦豫的,既然要走,他便不想瞒着秦豫。   秦豫听后,讶异的问他:“为什么要走?你和言言能走到哪里?”这普天之下,都是陆政的天下,他们除了跟着秦豫,又能去到哪里?   “姐姐说,想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苏慕云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知道秦豫和苏慕言的事,时有耳闻,也感觉得到,秦豫是喜欢姐姐的。   秦豫沉默,他知道苏慕言的性子,她虽然失了清白,但骨子里是清高的,她的心里一时半会儿自是难以接受这些变故。他虽然嘴上说着不会介意,可是作为男人,尤其是高高在上的男人,心底还是计较的。   可是若要让他放走苏慕言,他又做不到。毕竟那个女人,是他爱了十来年的唯一。   “你先安心下来读书,你姐姐那里我会去说。”   苏慕云还想说什么,但看见秦豫面色不郁后,噤了声。这一年多家道生变,跟着秦豫逃亡,在此躲避,他小小年纪,也学会了察言观色。   秦豫心情很不好,傍晚时坐在花园里独自饮酒,脑海里一直是他与苏慕言曾经快乐的过往。   他恨陆政,一切美好,都被陆政破坏了。父皇死了,母后死了,就连他的太子妃,也被陆政占有了。   从前,他以为秦晋不爱母后,继而也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他以为秦晋只爱宋玉婉,为了那个女人,秦晋可以丢掉江山,丢下他这个亲生儿子。直到他成亲那天,陆政率领大军攻城时,秦晋望着他的眼神,以及对他说的话,他才感受到,父皇是爱他的。   他虽然从小锦衣玉食,却很难得到温暖,父皇无心关注他,母后对他又严厉,那时的他在众人虚情假意的阿谀奉承中,沉默寡言的成长。   还好他有苏慕言,那个一直叫他‘豫哥哥’的小女孩,是他生命里最温柔的存在。如今这份温柔,将要离他而去,他怎能不难过?   “太子哥哥?”一声轻盈的女声,打断秦豫的沉思。   秦豫缓缓地抬头,却看见一身鹅黄色裙衫的凌落,梳着简单的发髻,望着他,款款走来。   “你来做什么?”他记得明明吩咐了侍卫,除了苏慕言,谁也不能来打搅。   “我来看看你。”凌落看得出秦豫心情不好,大概也猜得出他为何心情不好。秦豫还想倒酒,被凌落拦住了,转而倒了杯茶,递给秦豫,温柔的劝道:“你伤过胃,上次太医交代,殿下再不可醉酒。”   秦豫不理她,继续执酒。凌落拦不住,索性抢过酒壶,仰头,壶嘴对着张开的嘴巴,倾斜。猛灌几口,凌落将酒壶掷到远处,拿袖子轻轻的试了试唇角,然后抬头,倔强的望着秦豫。   “大胆!”秦豫心情郁结。   凌落倒也无所畏惧,赌气道:“太子哥哥若是生气,便治落儿的罪好了。”   秦豫指着她,咬牙道:“你真是被凌将军惯坏了~”   凌落不吭声,倔强的望着秦豫,眼睛里闪着雾气。   秦豫摆手:“罢了罢了。”刚想起身,却听得凌落道:“太子哥哥为何烦心?”   秦豫微怔,凌落望着他,喃喃道:“是因为慕言对吧?”   秦豫抬眸,不悦的皱了皱眉眉头。   凌落了然,怅然道:“殿下,慕言已经不是曾经的慕言了,你怎么还不明白?”   秦豫闻言,眼神忽然冷冽起来。   “你胡说什么!”   凌落笑:“她已经是陆政的女人了,天下皆知,太子哥哥,你不要骗自己了。”   “闭嘴,我不准你这般说言言,她是我的太子妃,永远都是!你若是再如此诋毁她,我便治你得罪!”秦豫怒火攻心,狠狠的瞪了凌落一眼。   凌落凄然的冷笑:“你这是自欺欺人,她已经不配做你的妻子了,你是太子,天下好女人多得是,你为何非她不可呢?”   “她不配谁又配?你吗?呵!我告诉你,永远不可能!”秦豫红着眼,恶狠狠的说道。他知道凌落的心思,凌落喜欢他,很早以前就喜欢,只是他的心里只有苏慕言,哪怕她不再纯洁,他也不允许任何人说她。   凌落身子微僵,目光在秦豫的脸上凝固。   “太子哥哥,我喜欢你,我想做你的女人。”她忽然将心里的话吐了出来。苏慕言来了,凌落感受到了危机。她知道秦豫爱苏慕言,可如今苏慕言再不是从前的苏慕言了,她不甘心。   “太子哥哥,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凌落跪在秦豫的面前,仰着头,卑微的望着他。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秦豫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越过地上的凌落,大步往外走去。   侍卫见秦豫喝醉了,忙上前扶,却被秦豫挥手避开了。   秦豫到了苏慕言的院子里,屋内亮着灯,苏慕言还没睡,正坐在灯下缝衣服。秦豫进去时,服侍苏慕言的丫鬟脸上露出了惊喜。   “太子殿下。”   苏慕言听见声音抬了头,见到醉眼朦胧的秦豫时,愣了愣,忙放下了手中的活,站了起来。   “你先下去吧。”   “是。”丫鬟闻言,忙退了出去,笑着掩上了门。   “豫哥哥,你~”苏慕言怔怔的望着秦豫。   秦豫双目通红,望着娴静温婉的苏慕言,一步一步走近。   “言言~”他走到她面前,他看出了她的紧张。   “豫哥哥,你喝了酒。”   秦豫点点头:“心里烦闷。”   苏慕言垂眸,避开他灼人的视线。“我去给你倒水。”她想绕过他,离开,却被秦豫箍住了手腕。   “豫哥哥,你~”她惊慌的望着他。   秦豫深深的看着她,上前一步,将苏慕言箍在了怀里。苏慕言受到惊吓,大力的挣扎。   “言言,豫哥哥想你~”   秦豫感受到她的抗拒与挣扎,可是女人的力气怎比得过常年习武的男人。秦豫收紧双臂,将她娇弱的身体困在怀中,唇忽然压了下来。苏慕言睁大了眼睛,瞬间偏了头,脸侧埋在肩上,躲过了秦豫的吻。   秦豫的唇落了空,看着藏起小脸,露着白皙脖颈的小女人,他停顿了片刻,炙热的吻落在了女人光滑的脖子上。   苏慕言受到惊吓,抬了头,拼命地抗拒。   “豫哥哥,你醒醒,不要这样,求你!”眼泪瞬间湿了眼眶,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乞求的眼神望着秦豫。   秦豫有片刻的怔忪:“言言,我们拜了天地的。”他们本已是夫妻,天地为证,她为何这般委屈。   苏慕言泪眼婆娑的摇头,抗拒的身子不停地挣扎。   “不要,不要碰我~”   秦豫望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娇容,失了神。   “言言,我想要你~”他就像魔怔了,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执念。她本来就是他的,他应与她夜夜同榻的,他想要她,她是他的女人,不是陆政的,不是陆政的。   苏慕言惊骇的望着他,她想竭尽全力的挣扎,可又怕伤到腹中的孩子。她的豫哥哥怎么了?那般温文尔雅的男人,怎么会做强迫她的事呢?   秦豫的唇再次压下来,苏慕言来不及躲,四唇相对时,绝望之际,苏慕言狠了狠心,咬了秦豫。   秦豫嘤咛一声,抬起了头。他的唇瓣上挂着两地血珠,舌尖舔过,火辣辣的疼。苏慕言受惊过后,胸前剧烈的起伏,防备的望着秦豫,在看到他受伤的唇瓣时,既内疚又难过。   “豫哥哥~”   忽然,秦豫松开了苏慕言,捂着胸口,弓着身子,倒退了几步,趴倒在床榻上。   苏慕言察觉到不对劲,忙上前去看秦豫。   “豫哥哥,你怎么了?”   秦豫的脸色渐渐的苍白,咬着牙,揪着胸口,咬牙道:“去叫太医。”   “好好。”苏慕言吓坏了,也顾不得衣衫不整,奔出了屋子,传唤丫鬟去请太医。   太医很快赶来,同来的还有凌将军并两个大臣。   太医诊完,松了一口气,道:“殿下这是胃病又犯了。”说着起身忙去开药单。   两个大臣并凌将军悄悄的舒了一口气,三人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头发微乱的苏慕言,又互相交换了眼神,心中有了大概。   秦豫是在苏慕言的房间里发病的,并且两人的衣衫都有些凌乱,任谁都能猜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知道秦豫这一年多没近过女色,时间久了,想要个女人实属正常。只是这苏慕言,虽是太子妃,但到底是跟过陆政的,如今又跟了秦豫,难免让人鄙夷。   三个人正沉思,忽听得秦豫说道:“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不过晚间多饮了几杯酒,伤了胃,一会儿丫鬟熬了药,我喝过就没事了。”   三人听罢,知道秦豫在替苏慕言说话。秦豫喝酒一向有分寸,又何时这般放纵过?   “殿下要保重好身体,臣等希望殿下莫要再贪杯了——”   秦豫最烦这群老臣进谏,啰啰嗦嗦,没完没了。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平时也很自律,只是遇到了苏慕言,一时失了控。   “我知道了,你们回吧。”说着摆出一副倦怠的样子。   三个大臣互相看了一眼,慢慢的退了出去。   苏慕言悄悄地出了一口气,转而面对着秦豫,又不自在起来。   “对不起豫哥哥~”她不知道他的病与她有没有关系,可她刚才咬他了,咬出了血,然后他疼的变了脸色。   秦豫闻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心里苦笑:真是单纯的傻孩子,明明是他强迫她,她反而自责的和他道歉。 第53章 两个女人   第二日,秦豫醒来,不顾丫鬟的阻拦,去看苏慕言。苏慕言一晚上睡不安稳,像个犯错了的孩子,忐忑不安。   “豫哥哥,你没事吧?”苏慕言愧疚的望着秦豫,仿佛真是她犯了错。   看着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秦豫一阵心疼。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从前的她不是这样的,那般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性子,经历了这场变故,变得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叫他怎能不心疼?   “我没事,言言。”秦豫牵着苏慕言的手,把她扶到桌子旁。“还没吃早餐吧?”   苏慕言摇摇头,听不到他的消息,她吃不下。   “我陪你吃。”说着招呼了丫鬟上菜。   苏慕言小口的喝着粥,秦豫温柔的看着她,倒叫她觉得不自在。   “我的身体本没有什么,只是去年常常醉酒伤了胃,太医告诫我以后不能再贪杯,我惜命,本也照做了。只是前儿听说你要走,一时难过多喝了几杯,所以~”   苏慕言闻言,心里不是滋味。她知道秦豫在乎她,可如今她这般身份,也无颜留在这里。   “言言,这天下如今都是陆政的,你若走了,能躲得过他么?听豫哥哥的话,留下来吧。”秦豫想了很多,知道苏慕言在意的是什么。他已经说服自己,忘掉过去,和苏慕言重新开始。不管怎样,她还是他心中那个干干净净的小女人。   苏慕言难过的望着秦豫,心里有苦说不出。她也想从头开始,忘掉过去,试着去接受秦豫。可如今她的肚子里有了陆政的孩子,陆政和秦豫水火不相容,若是知道了孩子的存在,怕是会——   “言言,豫哥哥不逼你,你先住下来,就算你想离开,也要等到找到合适的地方再走。如今慕云还小,你又是个女孩子,就这样带着他离开,以后怎么生活?他现在正跟着先生读书,就这样走了,耽误了他读书也不好。”秦豫见她犹豫,忙说了一些委婉的话引她留下。   苏慕言望着一脸诚恳的秦豫,缓缓的点了点头。   秦豫说得对,天地之大,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弟弟,又能去哪里?她只能先暂时留下,安顿好一切,再带着慕云离开。   秦豫病未好全,就去了练兵场。如今他们被陆政的人马四处搜寻,不敢懈怠,安全时便抓紧时间操练兵马。若是遇到了麻烦,就只能逃离,换个地方躲避。   秦豫养尊处优,如今却像个过街老鼠般东躲西藏,苏慕言心里很难过。她也知道,以陆政的脾性,必定会斩草除根,绝不会放过秦豫的。还有慕云,恐怕也——   苏慕言心里难过,想到肚里的孩子更是如针扎般难受。这孩子虽然是陆政的,可也是她的,从她决定留下孩子时,她就对孩子有了期待。她要像母亲那样,把全部的爱给孩子,呵护他健康成长。   大人的世界是复杂的,孩子却是无辜的,这无辜的小生命,本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可惜造化弄人。苏慕言的手,温柔的放在小腹上,担忧的想着:还是要早些离开的好,否则等肚子大了怕是有麻烦。   凌落来找苏慕言,虽说她们只有一年多未见,到底是生疏了。   “落落。”苏慕言瞧见凌落比以往更美了,从前她性子活泼,人看着俏皮可爱。如今性子沉静下来,竟多了几分女人的温婉与妩媚。   凌落淡然的笑笑:“慕言,好久不见。”   苏慕言起身帮凌落倒水,凌落看着她熟练的动作,问道:“怎么不让丫鬟伺候?”刚刚进来时,苏慕言在做衣服,凌落瞧见了,还有些诧异。苏慕言千金之躯,这些针线活计竟然要自己做。   苏慕言笑笑:“我如今又不是什么尊贵的身份,用不得丫鬟。”她在宫里做过宫女,这些活计也学了个七七八八,虽说秦豫给她安排了丫鬟,但她想着早晚要离了这里独自生活,到时什么都要靠自己,不如先试着自己做事,于是把丫鬟打发了回去。   如今她要感谢在宫里做活的日子,至少让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学会了基本的生存。   凌落笑笑:“你这般样子,太子哥哥见了要心疼了。”   提到秦豫,苏慕言怔了怔,自从前两日他离开后,倒并未再来她这里。她起初还有些忐忑,怕秦豫来了又做出那晚的事。紧张了两天后,发现秦豫并未来她这里,苏慕言心里放松了许多。   “他事情多,我不能给他添麻烦。”这里本来丫鬟就少,秦豫也是拨了自己身边的得力丫鬟给苏慕言,苏慕言感激,但也知进退,于是找了理由,把丫鬟还了回去。那俩丫鬟也乐意回去伺候秦豫,既然苏慕言不要,她们便顺理成章的走了。   凌落喝了口茶,望着苏慕言,淡淡道:“慕言,你和那个人——”   苏慕言微怔,无措的避开眼睛。凌落看出了她的心慌,可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为了秦豫,也为了她自己。   “我们都知道你是陆政的女人,也知道陆政动用了军队在找你。父亲他们本想用你做诱饵,引陆政出宫,可豫哥哥不许。”凌落皱了皱眉头,忆起这两天父亲气急败坏的神情,父亲那般看重秦豫,却也气得说道:“太子为了那个女人,怕是连复国都忘了。”   凌落站在角落里,望着秦豫,看着他赤红着双眼与这些将士对峙。他说:“苏慕言是太子妃,是我的女人,我怎么能拿她做赌注?”   那些大臣反驳:“她就算曾经是太子妃,可如今大家都知道陆政霸占了她,若是再让她做太子妃,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住口!谁若是再辱没太子妃,立斩无赦!”秦豫拔了剑,怒指着大臣。   屋内立时没了声音,秦豫怒火难消,眉目狰狞的可怕。凌落望着他,眼中闪着泪花,她忽然觉得,纵使秦豫高高在上,可看着却那般可怜。为着一个失了贞的女人,竟与对自己忠心耿耿同甘共苦的部将,拔刀相向。   苏慕言能够想到秦豫为了她,力排众议的样子,那样的他,太傻了。   “慕言,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凌落顿了顿,似是难以启齿,轻叹一声,还是问道:“你是想留在他身边吗?不管怎样,哪怕会引来陆政,给太子哥哥带来麻烦,也要留在他身边吗?”   苏慕言摇头:“我没想过要来找他,我本想离了云都走得远远的,却不想睁开眼后见到了豫哥哥。”   “我知道豫哥哥重情义,可如今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不会留在他身边,他值得更好的女人相伴。我只想有机会带着慕云离开,离得远远地,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清清静静的过日子。”苏慕言能够想象到有那么一个世外桃源,能让他们安定下来,远离纷争。   凌落闻言,眼神闪过一道光。原来慕言并不想留下来啊,凌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道:“慕言,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苏慕言笑笑,轻声道:“落落,你——是喜欢豫哥哥的吧?”   凌落微怔,讷讷的看着苏慕言。苏慕言莞尔,淡淡道:“你若是喜欢他,也是一件好事。”如今凌将军位高权重,凌落又才貌双全,秦豫若是娶了她,于他是如虎添翼。   凌落垂眸,喃喃低语:“我是喜欢他,可他心里——”想起被拒绝时的决绝,凌落一阵伤感。   苏慕言呢喃:“豫哥哥只是太念旧情了。”   苏慕言垂了眸,心里涌现出淡淡的忧伤。想起她和秦豫的大婚,那时她满是憧憬,以为一切会是美好的,她会成为他的妻子,与他相携到老。可变故来得太突然,她在毫不知晓的情况下,从人人羡慕的太子妃,变成了新皇陆政的女人。   那明明发生在一年前的事,她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久到再次见到秦豫,却是陌生的,恍如隔世。   她又想到了灵儿,为了帮她离开牺牲了自己。她知道陆政的脾气,若是发现她带着他的孩子逃跑了,灵儿怕是凶多吉少。想着想着落了泪,那种揪心的痛再次袭来。灵儿同她一起长大,虽是丫鬟,却情同姐妹。她却自私的为了自己的自由,而无视灵儿的安危,她内疚,羞愧不安。   “慕言,你怎么了?”凌落见苏慕言忽然泪流满面,伤心欲绝,不明所以。难道是为了豫哥哥?   苏慕言摇摇头,哽咽道:“我害了灵儿。”   凌落惊讶,才想起苏慕言身边常常跟着的丫头,冰雪聪明,没想到竟不在了,倒是可惜。没想到新皇的冷血是真的,竟连妇孺都不放过。可她也听过,苏慕言跟在陆政身边一年多,不仅毫发无伤,还夜夜专宠,连后宫之主都被冷落了。   父亲说:“也许苏家女儿是陆政的弱点。”   那时凌落还反驳:“不可能,像陆政那般狠辣的人,是不可能有弱点的。若是他真的喜欢苏慕言,又怎会害了速大将军?”   凌父若有所思的看了凌落一眼,没再吭声。   “慕言,你跟在他身边一年多,应该是最了解他了,他可有什么弱点?”凌落好奇,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即便是帝王,也会有他在意的。如今陆政除了一个皇后,暂无宠妃,更无子嗣,他到底最在意什么?   苏慕言凄然冷笑,他能怕什么?她也不知道呢。他说过,他经历过无数次的暗杀,与野兽博弈过,披荆斩棘九死一生,他能怕什么?   他娶郑书颜,给予她全天下女人都羡慕的后位,源于他的承诺。书颜舍身救下他性命,他许给她一个心愿。他在乎书颜吗?若是在乎,是不会娶了她而不碰她,让书颜至此还是女孩,一个历经沧桑心灰意冷的女孩。   他惧怕什么?苏慕言悲凉的苦笑,她不是傻子,陆政对她的恨,对她的霸道,以及母亲过世后陆政的小心翼翼与讨好,她看得出来,陆政喜欢她。只是他们之间隔着国恨家仇,那份喜欢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不知道。”苏慕言木然的说。也许陆政现在惧怕的是,她肚里的孩子吧,毕竟他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传成男神的弟媳》   文案:古代:   一次历险困在山野中,荣研竟然穿越了。一觉醒来,成了异世的王妃,在皇宫遇见了和初恋长着一样的脸的王上,所以她就顺理成章的睡了。睡过后才知,她竟然睡错了人,她的夫君明明是王上的弟弟豫成王。她是王妃,不是王后。王妃,王后,傻傻分不清楚——   现代:   荣研的妈再婚了,再婚的对象是她妈做保姆多年的主家,主家有个天之骄子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成了政坛新贵。荣研那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再经历了一次穿越后,彻底的死透透了。   然而,那个原本优秀冷酷哥哥,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越来越高—— 第54章 集市   苏慕云上课回来,苏慕言又和他说了想要离开的事。   苏慕云蹙眉,好奇的问:“姐姐,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离开?留在这里不好吗?”   苏慕言道:“我们若是长期待在这里,终究是不太方便。”   慕云道:“你是怕他们说是吗?还是担心太子殿下那里?姐,你放心好了,我现在读书很用功,不出几年便能跟在太子殿下身边谋个一官半职,到时我就能养你了。”   苏慕言欣慰的笑了笑:“我弟弟了不起,知道用功读书了。只是我不希望你将来再走仕途,我只愿你做一个寻常百姓,过平安的生活。”   苏慕云蹙眉,不赞同道:“大丈夫苦读书,应想着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不甘于平庸。”   “慕云——”   “姐姐,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大厦倾塌,我们苏家受到牵连,你不想我卷入纷争。可如今爹和娘亲尚在云都,我若不建功立业,如何能救他们?”   苏慕言闻言,木然的望着苏慕云,眼泪哗啦啦的落下,喃喃道:“我们苏家已经没有了。”   苏慕云惊愕的望着姐姐,喉头泛起哽咽。“没有了是什么意思?爹呢?娘亲呢?他们是不是在陆政的手里?”   苏慕言想起苏夫人冰冷青紫的尸体,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苏慕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悲痛吓住了,呆怔着,任由眼泪汹涌而出。   “慕云,爹和娘亲不在了,苏家只有你和我了。”苏慕言握着苏慕云的手,握的紧紧的。   苏慕云摇摇头,不敢相信。人人都说陆政专宠苏慕言,竟也不肯为了她而放过苏家?他早该想到的,那个人冷酷无情,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下仇恨呢?可恨他还抱着幻想,期冀着陆政会顾念旧情,饶过苏家的性命,没料到还是难逃此劫。   “是他杀的吗?”苏慕云原本单纯无害的眼眸,忽然蹦出凶狠的光,恨恨的咬牙,只怪自己羽翼未丰,不能救下爹娘。   苏慕言摇头,喃喃道:“不是他,娘亲是被郑家的老嬷嬷推下了水淹死的。”即便不是陆政杀害了娘亲,可却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不理会郑书颜,又怎会招来中宫的不满,继而让那老嬷嬷怒火攻心,为了替主子出气而牵连母亲呢?   想来,连自己也成了害死母亲的罪人,若不是因为她,那老嬷嬷也不会刁难母亲,母亲也不会为了替女儿讨公道,而与郑嬷嬷纠缠。   “郑家那老嬷嬷为何要为难母亲?”苏慕云伤心的问道,他记得母亲一向温婉大度,从不与人争执,那老嬷嬷为何要为难她?   苏慕言低泣道:“娘亲是为了我,若不是为了维护我,也不会掉进那冰冷的湖里。”想起母亲的死,她就无比的内疚。她恨陆政,一切因由皆由他,可恨她要为娘亲报仇时,陆政却要阻拦。虽然最后郑嬷嬷死了,可她还是不能释怀,她的娘亲再也活不过来了。   苏慕云握着拳,泪眼婆娑的张口咬上虎口,压抑着哭声,颤声问道:“那爹爹呢?”   苏慕言摇摇头:“我不知道,灵儿说爹爹是自杀,可我不信。”   她不信爹爹会丢下她和慕云,丢下苏家。可她也不信陆政会杀爹爹,杀掉爹爹除了解恨,与他并无益处。他要留着爹爹,探听秦豫和慕云的下落,更要留着爹爹,让她心有牵绊,离不开云都。   与陆政朝夕相处中,她明白了陆政的心思。虽然她从不承认,可心里的感受不会骗人,陆政在用爹爹牵制她,让她除了留在他的身边,哪都不能去。   苏慕云恨恨的握拳,捶了下坚硬的桌面。苏慕言被吓了一跳,忙去看他的手。   “慕云,不要这样。”如今天下只剩下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他们应该好好保重自己才是,苏家不能绝后。   “姐,我更不能离开,我想知道真相,关于爹爹和娘亲的,我不想不明不白的离开。”苏慕云摇摇头,既然知道了苏家的惨状,作为苏家唯一剩下的男丁,他怎能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呢?   苏慕言望着弟弟决绝的神情,怔怔的抚上肚子,喃喃道:“慕云,姐姐不能留在这里。”   苏慕云颓然的垂下头,不知所措。   接连几天,苏慕云都闷闷不乐。秦豫问他原因,他什么都没说。小小的少年,把心事隐藏了起来。   秦豫去看苏慕言,见她脸色不太好,忙命人去请大夫。苏慕言慌忙阻止,只说是从未离过云都,水土不服罢了。   秦豫担心:“还是让太医看看,能不能吃些东西补一补?”   苏慕言摇头:“不用麻烦太医,我也吃不下那些东西,倒是吃些清淡点的挺好。”   秦豫叹息:“言言,你总是这样拒绝我的好意。”   苏慕言张张嘴,没说话。   秦豫怔怔的看着她,半晌说道:“言言,后天这镇上有集市,我陪你去逛逛。”   苏慕言闻言,摇摇头:“我不去,也没什么好逛的。”   秦豫笑笑:“我记得从前你爱热闹,不论元宵节还是七夕,你总喜欢去逛灯会。”   提起从前的时光,苏慕言一阵恍惚,是呢,她爱逛灯会,平时在家里圈的久了,每到灯会,必溜出来玩乐一番。一直都是秦豫陪着她,除了在阳城,和去年灯会。他们本来有那么多美好的时光,他是太子,她是将军府大小姐,天造地设般的一对恋人,自然是灯会上最耀眼的存在。   只可惜——   去年的灯会,是陆政陪她过得。陆政那时是喜欢她的吧?否则也不会悄悄带她回苏家~   “人是会变的,现在已经不喜欢了。”苏慕言喃喃说道。   秦豫沉默的看着她,眼神酸涩,她说的对,人是会变的,就如他们,心再也回不到从前。   “你就当陪陪我,我很久没逛过了。”   没有她的日子,他哪有心思去风花雪月?即便有时打了小小的胜仗,庆功宴上,将士们搂着美貌的少女纵情玩乐时,唯有他,孤独的坐着,不敢沉迷。   苏慕言望着他那失落的眼神,终究是狠不下心。   “好。”苏慕言答应了。   秦豫愣了一下,不易察觉的弯了弯唇角。   这个镇子的集市不若云都的热闹,可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苏慕言戴了纱帽,跟在秦豫的身边。   “公子,来点儿包子吧?”卖包子的小姑娘,弯着眼睛,笑眯眯的叫卖道。   秦豫侧身去问苏慕言:“饿不饿?”   苏慕言摆手:“我吃不下。”出来时刚刚喝过粥,她现在没胃口。   “公子,帮娘子买回去点儿吧?”小姑娘看见秦豫的视线一直在苏慕言身上,忙又说道。   秦豫本想拒绝,可听到那小姑娘一口一个娘子的叫,心里一暖,便说道:“帮我包几个吧。”   “好嘞~”小姑娘笑眯眯的瞅瞅苏慕言,道:“娘子好福气,这位公子既模样英俊又谦谦有礼,眼里还只有娘子。”   苏慕言被说得,纱帽下的脸颊微微范红,忙忙解释:“你误会了,这是我哥哥。”   秦豫闻言,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那小姑娘噗嗤一笑道:“娘子真有趣,哪有哥哥那般看妹妹的。”说着喊了正在包包子的自家哥哥一声,道:“诺,这才是哥哥妹妹的样子。”说着拿纸包好了包子,递给秦豫。   秦豫笑笑,又侧身看了一眼苏慕言,道:“言言,走吧。”   苏慕言低了头,故意落后一步,跟在秦豫的后面。   又走了几步,遇到卖糖人的,周围站了三五个小孩并几个姑娘小子,盯着那栩栩如生的糖人,馋的直流口水。   这镇子上的百姓并不太富裕,普通的百姓能填饱肚子就知足了,糖人这些零嘴也就为数不多的地主富户能买得起。   卖糖人的老师傅也是隔上一段时间才来一次,平时都赶去热闹的城里。   秦豫是今天第一个来他摊上买糖人的,老师傅抬头瞧了一眼,竟是个玉冠俊颜的公子,旁边站了一个戴着纱帽的姑娘。   “公子要做个什么?”老师傅问道。   几个孩童不约而同的看向秦豫,羡慕得眼里全是星星。   秦豫偏头看苏慕言,问道:“做个什么?”   简陋的摊上插着几支做好的糖人,苏慕言望着那兔子形状的糖人失了神。   去年灯会上,陆政带着她买了一只兔子糖人,却被他先咬掉了一只耳朵。那时的他,虽然眉宇间有些不爽,但脸色是温柔的。   “要兔子吗?”   苏慕言回过神,摇摇头。“随便做一个吧。”   苏慕言拿着做好的糖人,在众人的羡慕中离开。   镇上的十字路口,围了一圈人,里面有杂技团的在表演。秦豫陪着苏慕言看了一会儿,见她手里的糖人仍然没吃,问道:“怎么不吃?”   苏慕言笑笑:“回去给慕云。”   秦豫恍然,低笑:“那我再给你买一个。”   苏慕言摇摇头:“我不喜欢吃。”曾经的喜欢,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都变了,包括一些习惯。   秦豫的笑容僵了僵,抿着唇,没再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填坑好难,暗戳戳的求关注~ 第55章 这个孽种必须死!   苏慕言的胃口依然不好,秦豫想帮她叫大夫瞧瞧,苏慕言不允。直到有一天,苏慕言吐出了酸水,秦豫吓坏了,立刻叫来了太医。   苏慕言见状,也吓坏了,爬到床的最里面,说什么也不让太医瞧。   苏慕云看着姐姐难受的样子,不明白她为什么讳疾忌医,也就帮着秦豫劝她。   苏慕言摇头:“我没事,只是吃坏了肚子,我不看太医。”   秦豫想去拉她,被苏慕言躲开,防备惊惶的眼神看着秦豫。秦豫无奈,低声诱哄道:“言言听话,让太医瞧瞧,若真是胃里不舒服,就让他们煎点药。”   苏慕言摇头,恳求道:“我没事,只是累了,想休息了。豫哥哥,你们走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苏慕云皱着眉头,担忧的望着苏慕言,道:“姐姐,你最近吃了什么啊?怎么胃口一直这么差。”   苏慕言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可能,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太医终究是无功而返,苏慕云也去了夫子那里继续读书。   苏慕言安静的躺在床上,面向里,秦豫只能看到她瘦削的后背。   “言言~”秦豫唤她,她不应,仿佛睡着了。秦豫无法,低叹一声,轻轻的离去。   秦豫离开后,苏慕言才慢慢的坐了起来,小手抚在肚子上,轻轻地摩挲。眼角湿润,心脏咚咚的跳,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秦豫心不在焉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因为担心着苏慕言的身体,一直想心事,连凌落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太子哥哥~”凌落站在门口,面色凝重。   “你怎么来了?”秦豫抬头,语气不太好,似乎在责怪凌落不通报一声就进来。   凌落望着他,步入屋内,秦豫正要发火,忽然听见凌落问道:“太子哥哥可是为慕言的事烦恼?”   秦豫抬眸,被说中了心事,更加烦躁。   凌落在秦豫的面前站定,喃喃低语:“慕言自从来了这里后,胃里就一直不舒服。太子哥哥可知道原因?”   秦豫正是因为不知道原因,才烦躁不安。   凌落继续道:“慕言好像比从前更嗜睡了,身子也没什么精神。也许是她在云都吃了苦,糟蹋了身子。可她时不时的干呕,闻到腥味就吐,连以往她最喜欢的鱼虾都不碰了,太子哥哥可想到其他原因?”   秦豫闻言,蹙了眉,眼神愈来愈冷。   凌落道:“外面都在说,陆政专宠苏氏之女,后宫虚设,说不定——”   话还没说完,就见秦豫忽然站了起来,面色凝重,透漏着肃杀之气。   “去叫太医!”秦豫大吼一声,转身往苏慕言院里走去。   苏慕言正在屋里心不在焉的缝制衣服,忽然听见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忙把针线布料放到一边,站了起来。   秦豫大步进来,见苏慕言正站在屋内的桌榻边,问道:“不是不舒服吗?怎么不去床上躺着?”   苏慕言解释:“已经休息过了,身子也爽利了。”   太医随后跟着丫鬟进来,先给秦豫行了个礼。苏慕言见状,瞪大了眼睛,惊愕道:“豫哥哥,你又叫太医过来做什么?”   秦豫似笑非笑道:“豫哥哥终究是放不下你,言言,就让太医帮你看一看。”   苏慕言摇头,惊慌道:“我好好的,不用他看。”   太医把诊箱放于桌子上,朝苏慕言走去。   “娘娘,请让微臣把把脉,也好宽了太子和娘娘的心。”   苏慕言后退,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慌失措。秦豫逼近,握了她的手,眼神中是不容抗拒的坚持。   “言言,听话~”   “我不要——”苏慕言挣扎,像一只困兽。   秦豫索性揽住她的腰,长臂从后面圈住她的身子,给太医使了个眼色。   太医心领神会,立刻上前。   苏慕言急着挣扎,用尽了全力,却怎么也无法撼动秦豫的桎梏。一阵咳嗽,她又想干呕了,呕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太医已经摸上了她的手腕,慢慢的,平静的脸上出现了裂痕。苏慕言见大势已去,便放弃了挣扎,失神的脸上挂着泪珠。   “太子殿下~”太医惊慌的跪在地上。   秦豫看他的样子,已经猜出了大概。   “说~”   太医额头上冒出了汗,支支吾吾道:“太子妃是~是~怀了身孕~”   “呵~”秦豫一声冷笑,收紧了双臂,脸贴在苏慕言的脸上,沉声道:“言言,听见了吗?她说你肚子里有了孩子。”   苏慕言被他拥在怀里,嘞的紧紧的,苍白的小脸上俱是绝望。   “言言,怎么办?”他在她的耳边呢喃,声音却阴冷入骨。   苏慕言抓住横在她腰前的手臂,颤声求道:“豫哥哥,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秦豫的眼睛也开始湿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是陆政的孩子~”他一字一顿道:“他的孩子,就是孽种!”   “不是的,不是的,豫哥哥,这是我的孩子,是我的~”苏慕言哭叫道,双手下意识的摸上小腹,想给予这个小生命最安全的保护。   凌落进来时,太医正收拾了诊箱准备离开。秦豫猩红着双眼,沉声道:“去给太子妃煎药~”   太医身子一震,自然知道秦豫让煎的什么药。   “是,太子殿下。”   太医离开,凌落看见苏慕言一脸绝望的望着她,眼中满是乞求。凌落不忍心,别开了眼睛。   “豫哥哥,不要~”苏慕言哭得几欲作呕,秦豫终是不忍心,放开了她。   苏慕言立刻转身,跪在秦豫的面前。   “豫哥哥,放我走吧,求你了,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求你放过孩子吧。”苏慕言太怕了,秦豫对陆政有多恨,就对这个孩子有多恨。可孩子是多么无辜啊,他不仅是陆政的孩子,更是她的孩子啊,他在她的肚子里一点点长大,陪伴着她,她舍不得啊。   “豫哥哥,求求你了~”   秦豫的手掌握成了拳,猩红的眸子盯着地上那个可怜又无助的女人。这是他的言言,他最爱的女人啊,可是她的肚子里却有了那个人的孽种,叫他怎么能不恨?   “你起来,这个孽种必须死!”他恨恨的咬牙,想到能够杀死陆政的孩子,心里无比的畅快。可看着脚下那个痛不欲生的小女人,又心如刀割。   “不,不要,豫哥哥,不要~”她被吓到了,急忙给他磕头,泪水糊了一脸,她什么都看不清了,只知道要磕头,求他,求他放过孩子。那是她的孩子,她的希望啊。她想说,这个孩子和陆政没有关系,是她一个人的,可这种自欺欺人的话,她又说不出口。   秦豫看到苏慕言磕头,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弯腰一把把她提起来,箍到胸前,气道:“言言,你就是这般作践自己的?为了这个孽种,连尊严都不要了?”   苏慕言哭,她想说:为了孩子,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尊严!可她不敢说,她怕真的把秦豫激怒了,就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所以她忍,顺着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他能放过她肚里的孩子。   药很快被煎好端了过来,苏慕言看着丫鬟正在用冷水冰药,吓得一直摇头。转身紧紧地抓住秦豫的衣襟,求道:“豫哥哥,我不喝,我不喝~”   秦豫冷着脸无动于衷,苏慕言要跪,他不许,一把提了她起来。   苏慕言又去求凌落,凌落为难的直摇头,劝道:“慕言,你就听太子哥哥的吧,若是让那些将士们知道你肚里怀了陆政的孩子,你一样保不住。”   “不,我不要,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豫哥哥,你放我走,求求你,言言求求你了~”苏慕言哭得嗓子都哑了。   药被冰好了,丫鬟端给了秦豫。秦豫看了看碗里黑漆漆的液体,闭了闭眼,朝苏慕言走去。   苏慕言惊恐的后退,一步一步,直至跌倒了床上。秦豫倾身,捏住了她的下巴,低声诱哄道:“言言乖,喝了它,就没事了~”   苏慕言摇头,泪水流进嘴里,凄苦无常。   秦豫把碗凑到苏慕言的唇边,苏慕言闭了闭眼睛,绝望的拿起藏在枕头下的匕首,贴到了脖子上。   “秦豫,不要逼我,若不能保住我的孩子,我也不活了。”苏慕言一脸的决绝,锋利的刀尖,紧贴着她娇嫩的肌肤。   秦豫吓到了,巨大的恐惧袭来,就像宫变那晚一样,惊惧,不知所措。   “言言,放下~”他松开了捏住她下巴的手,颤抖着移开。   “言言,不要做傻事,想想慕云,他还是个孩子。”秦豫此刻多么希望苏慕云能赶来,这样言言就不会这般决绝的伤害自己了。   “我说了我不喝药,你别逼我~”苏慕言握着匕首的手一直在发抖,她舍不得死,她还有慕云,舍不得死,可秦豫要伤害她的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豫从她抗拒绝望的眼神里,感受到她和他的距离,一点一点的拉开,他害怕了。   “好,不喝,言言不喝,你把刀放下。”   苏慕言摇头:“我最了解你们男人了,你们总是出尔反尔。”   “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秦豫恨不得立刻跪到地上求她,求她不要伤害自己。   “把药倒了~”她说。   秦豫一怔,看了看手中的碗,沉默了半晌,倒退几步,转身,用力的掷到了地上。碎片迸溅,凌落吓得退到了角落。   “可以吗言言?没有了。”秦豫摊摊手,紧张的望着她。   苏慕言无声的苦笑:“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孩子的,但是秦豫我告诉你,如果你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就死给你看!”   “不会了言言,你相信豫哥哥,不会了~”秦豫听见她疏离的喊他的名字,心如针扎。   “即便你抢走了匕首,我想死,也有的是办法,你拦不住。”苏慕言喃喃低语。   秦豫摇头:“不会了,豫哥哥再也不敢了。”说着他痛哭出声,他被吓到了,被她的决绝吓到了。他的言言,他的小女孩,再也不属于他了。   凌落从未见太子这般伤心,这般哭过,哪怕宫变易主,他也是坚强的,无惧的。太子这般失态,也只是为了苏慕言。凌落想不明白,苏慕言到底有何魔力,能让太子殿下这般痛苦与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   同时更两个文,有点混乱啊,女主都姓苏。 第56章 她的计谋   还未等到放学,秦豫就去找了苏慕云。   苏慕云一脸诧异,见秦豫的脸色很不好,猜想着定是为了姐姐的事。   “太子殿下。”   秦豫神情有些恍惚,望着苏慕云的眼神没有焦距。   “你去看看她。”他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风一过,就没了声响。   苏慕云蹙起好看的眉头,担忧的问道:“姐姐怎么了?”   秦豫回神,眼睛渐渐地有了焦距,他静静地看着比他矮半头的苏慕云,他曾真心当弟弟般照顾的人,一股悲戚涌上心头。   “言言她怀孕了。”他本不想告诉苏慕云这些,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可他是言言唯一的亲人,唯一能信得过的人。秦豫没办法了,只能找苏慕云,找他去陪陪苏慕言。秦豫太怕了,怕他的言言做傻事。   苏慕云闻言怔了怔,神色复杂的望着秦豫,半晌,捏紧了拳头,问道:“太子殿下想怎么做?”   姐姐怀孕,肚里的孩子一定是陆政的。秦豫与陆政势如水火,肯定容不下这个孩子。可这个孩子在姐姐的肚子里,苏慕云赌,赌秦豫既想杀这个孩子,又舍不得姐姐难过。   秦豫神色惶然,凄苦的笑笑:“我想怎么做又如何。”他想杀了那个孩子,可他的言言不许,她拿自己的生命威胁他,他不敢,既怒又恨。他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论如何,这是姐姐的孩子。”是姐姐的孩子,就是他的外甥。苏慕云的心情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喜悦,总之有些复杂。   苏慕云是一路跑回去的,姐姐住的院子静悄悄的,门口守着两个丫鬟。苏慕云急匆匆的进屋,便看见苏慕言坐在榻上,脸色憔悴,惨白惨白的,眼睛也没了神采。   “姐姐~”苏慕云鼻子一酸,走过去,握住了苏慕言的手。   “慕云~”苏慕言的脸色总算有了点血色。屋内还守着两个丫鬟,苏慕云猜想着,定是秦豫派来看顾苏慕言的。   “姐姐,我是不是要当舅舅了?”   苏慕言闻言,身子一僵,眼神有些闪烁。慕云还是知道了,虽然是迟早的事,可被摊开来说,她心里还是别扭难受的。   “是。”她的手抚上小腹,脸上是温柔的母性光辉。   苏慕云怔了怔,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那里看着什么都没有,却藏着一个小生命。   “你要留他吗?”虽然这个问题很残忍,可他还是忍不住问出来。这是郦都,不是云都,这个孩子在这里,是不被祝福的,危险的存在。   苏慕言毫不犹豫的点头:“我想生下来。”   苏慕云望着她,悄悄地松了口气。唇角弯起弧度,喃喃道:“那就生下来。”   “慕云~”苏慕言泪眼婆娑的望着弟弟,他还年少,那般稚嫩,说出的话却异常的坚定。   “他是我们苏家的孩子,我喜欢他。”苏慕云笑笑,继续道:“姐姐,我们离开吧,离得远远的。等孩子生下来,我去做工,总能养活他的。”   苏慕言心疼的拉着弟弟的手摇头:“慕云,你还小,怎么能去做工?你好好读书,将来是要考恩科的,只有那样才有出路。”我才能对得起爹爹娘亲。   苏慕云摇头:“我能考什么恩科?即便考上了也是给陆政做官,我才不要给他做官,他害得姐姐这般惨,我讨厌他。”   苏慕言摇头:“君国很大,你做一个地方小官,一辈子也见不到他。”她没问他,为何会说做官是给陆政做官而不是秦豫?她知道弟弟虽然年纪小,但有时候比她通透。   苏慕云虽然跟在秦豫身边,但他心里明白,蚍蜉撼树谈何易的道理。如今陆政掌权,天下太平,秦豫倒成了百姓眼里的乱党贼寇。秦豫用兵不如陆政,盛少败多,这些日子东躲西藏,靠前朝隐居的士绅大族接济过日子,时间久了也不是良计。   “我可以继续读书,但也要出去做工。苏家就剩下我们,我又是他舅舅,自当担起养育他的责任。”   苏慕言闻言,心内酸楚,既感动于弟弟的无私,又因耽误了弟弟前程而愧疚。   “姐姐,不要难过。”   “我没有难过,慕云,我很幸福。”有弟弟,有孩子,她已经满足了。   苏慕云陪着苏慕言吃过晚饭,就被苏慕言支走了。苏慕云不同意,想一直陪着姐姐,慕言怕耽误他功课,硬是劝他回去读书。   苏慕云妥协,说道:“你好好休息,明日下了学我来陪你。”   苏慕言点点头,只劝他好好读书,莫想旁的。   苏慕云走后,凌落又来了。   苏慕言看见她,没说话,依旧坐着,神情呆滞。   “慕言~”凌落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们识趣的退了出去。   “你来做什么?”苏慕言总算抬了头,望着凌落,眼里是疏离和戒备。   凌落的目光,落在苏慕言那张憔悴惨白的小脸上,陌生的倔强,疏离防备的眼神。本是温柔似水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却做出了豁出一切动刀子的事来。若不是她亲眼见识了苏慕言的疯狂,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那个胆小善良的苏家小姐,会变成这样。   为了肚里的孩子,为了那个人的血脉,竟然与秦豫为敌?拿命来要挟?可该死的,她的命又是秦豫的死穴!   “慕言,我没想到,太子哥哥对你那么好,你却如此伤他。”   苏慕言冷漠坚固的心房有了一丝动容,她想伤害秦豫吗?不,她不想。豫哥哥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怎么会忍心与他作对?可是他要伤害她的孩子啊,伤害她的骨肉,她的血脉至亲,她不许,谁都不许。   “我不会伤他,只要他放过我的孩子。”说着她柔弱的小手轻轻地放在了小腹上,脸上是一种迷茫的恬静。   凌落摇头,沉声道:“慕言,这个孩子不能留。他是豫哥哥的敌人,是我们的敌人——”   “他不是!他只是我的孩子,是苏家的孩子,和陆政无关!”她说,倔强而执着,险些又失控。   凌落轻叹,怕她再度疯狂,于是压低了声音,耐心的和她说:“用不了太久,大家都会知道,他们不会让太子哥哥留下这个孩子的。”包括她的父亲,为了将士的安危,为了失掉的江山,他们决不会允许陆政的孩子出生。   苏慕言摇头,紧张的心揪的生疼。   “我可以走,走得远远的,离了你们的视线,再也不回来,只求你们不要伤害他。”苏慕言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她的宝宝,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还没来得及享受她的疼爱,就招来这么多的杀戮,她不甘心,她恨。她没做错什么,却将厄运带到了孩子身上,她怎么不心痛?   “你走的了吗?太子哥哥不会放你走的,即便你逃出去了,没有了太子哥哥的庇护,你觉得你能保得住他吗?到时恐怕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何论孩子?”凌落轻嗤。   苏慕言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冰清玉洁的太子妃了,她是陆政的女人,肚里怀了孽种,没了秦豫,谁会放过她?   “那就一起死~”反正她也累了,既然活不下去,死了也好。   凌落冷哼一声,道:“那苏慕云呢?也陪着你们去死吗?太子哥哥一直栽培他,把他当做内弟般照顾,他本可以前途无量,也要跟着你亡命天涯吗?”   苏灵筠微怔,想到苏慕云,心里一痛。她的弟弟那般聪慧与乖巧,她怎么舍得他去死?他是苏家的希望,是爹爹娘亲用命保下来的,她不能让他死。   “落落,你帮帮我~”苏慕言去求凌落,眼里是无尽的哀伤。她原以为离了云都,便能过想要的生活,却不料生存不易,境地更难堪。   “慕言,我也想帮你,可我不能背叛父亲,更不能背叛太子哥哥。”凌落别开眼,纵使之前有多嫉妒苏慕言,可她如今这般样子,凌落还是不忍心。   “落落,我知道你喜欢豫哥哥,你想过没有,若是留下这个孩子,我与豫哥哥就再也没了可能。若是孩子没了,我和豫哥哥之间没了阻碍,到时豫哥哥一定会娶我——”   凌落震惊的望向苏慕言,似在思考她的话。她的话戳中了她的痛处,也许苏慕言说得对,这个孩子关乎着她与秦豫的关系。孩子没了,秦豫是不会放开苏慕言的,若是留下这个孩子,他们之间便有了矛盾的枷锁,众将士也不会同意苏慕言成为太子妃的。   苏慕言仔细的观察着凌落的表情,她在赌,赌凌落对秦豫的爱。   “落落,若是能帮我留下这个孩子,这一生我不会纠缠豫哥哥,永远不会。若是孩子没有了,我会为他报仇,不惜任何代价,哪怕忍辱负重嫁给秦豫——”   “不要说了!慕言,你的想法很可怕。”嫁给秦豫?然后利用太子哥哥的宠爱,大杀四方么?   “我也不想。”苏慕言抚着小腹,喃喃低语。   凌落心思很乱,胡思乱想中又生了一份恐惧。   “你让我想想~”她说,然后转身,落荒而逃。   苏慕言望着消失在门外的身影,轻叹一声,低喃:“宝宝,娘亲也没办法了。”   秦豫说不会伤害她,她信,可她不信凌将军。凌将军从前跟着苏将军时,就是个有手腕有计谋的,他若想无声无息的杀一个人易如反掌。到时秦豫都怪他不得,说不定还要感激他帮着除掉了祸患。 第57章 谈判   凌落从苏慕言的屋子里出来,心绪仍是混乱的。她本是来劝苏慕言打掉肚里孩子的,结果却被苏慕言三言两语说的改变了心意。   她能够想象着苏慕言打掉孩子后的情形,秦豫太爱她,没了孩子的阻隔,怕是会不管不顾留住她,从此以后,身边再容不下他人。凌落的心隐隐作痛,想着自己倾慕的男人,眼里心里只有那个女人的样子,着实刺目,锥心。   凌落心不在焉的走着,还未走出院子,便看见了不远处长身而立的秦豫。月光下,他穿着素白的长衫,本是英俊潇洒的模样,却是一身的萧索,一脸的落寞。   “太子哥哥~”朦胧的月色下,秦豫的脸忽明忽暗,凌落痴痴地望着,声音轻的仿佛怕惊动了他似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秦豫的声音暗哑,不知道在这寒风中站了多久,手脚冰凉的快要僵住。若不是凌落唤他,恐怕他再站下去,当真伤了身子。   “我~我来看看慕言~”到底心虚,眼神略微闪烁,不敢再痴恋的望他。   秦豫冷嗤一声,喃喃道:“你倒是关心她~”   凌落一哽,嗫嚅道:“我同慕言一同长大——”   “难道我不是么?”秦豫一声冷哼,萧索的眼神越过凌落望向不远处的屋子,半晌,说道:“我又算什么。”   凌落闻言,心跟着酸涩,往年云都风华绝代的太子殿下和倾国倾城的苏大小姐,是何等的良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男的手握权柄,雄才伟略;女的容颜倾城,德才兼备。当真是天作之合,举世无双。   可如今,心爱的姑娘被贼人玷污,怀了孩子,却为了孩子转眼与郎君反目为仇,秦豫的心里能不痛么?   “太子哥哥,求你放过那个孩子吧。”凌落跪了下来,在冰冷的青石路上。   秦豫掀了掀眼皮,面色凄苦的望向地上的女人,喃喃道:“她又允诺了你什么?”苏家之女是个有福气的姑娘,人人都喜欢她,人人都舍不得与她为敌,他怎会不知呢?   凌落摇头,凄苦的笑笑:“并没,我只知道若是孩子没了,慕言不会好过。”   秦豫轻叹,他又何尝不知呢?从她今日拿匕首要挟他起,他便知道,若是除了那孽种,她怕是要同他拼命了。   “即便我想让那个孩子死,可我也做不到了,她会恨我,比陆政更甚。”秦豫握了拳,满眼的通红。   凌落闻言,心疼的望着秦豫。   她多想去抱一抱他,告诉他,她爱他,她会陪着他,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跟着他,一生一世。即便他愿意守着苏慕言也没关系,她虽然会嫉妒会痛苦,可她还是愿意守着他,一生忠贞。   可她却没有动,她知道她若靠近他的后果,所以她不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孤独而落寞的站着,压下心中万千情绪。   “你回去吧。”秦豫的声音冰凉,像终年积雪的高山。   “太子哥哥,你——”她不敢离开,怕他仍旧不顾自己的身子,站在这阴冷的夜里。他那万金之躯,本不该断送在儿女私情里,他是万千将士的希望,亦是她一生的追随。   “我去看看她。”终是不放心,白天她那般决绝的态度,他太害怕了。怕她对人世间没了念想,做了傻事。   凌落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秦豫离开了,目光始终未落在她身上。可是有什么关系呢?苏慕言在的一天,秦豫的心思便全在她的身上,从小便是。   凌落已经习惯了。   都说云都那场浩劫是修罗场,人人都不愿意回忆。可凌落却想:若不是那场灾难,她又怎么有机会站在秦豫身边?她的父亲又怎能取代苏权,成为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呢?   吾之蜜糖彼之**。   秦豫走到苏慕言的门口,丫鬟们忙战战兢兢的行礼,秦豫想要阻止,已经晚了,‘太子殿下’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屋内。   苏慕言警惕的站起了身,防备的姿态面对迎面进来的秦豫。   秦豫看见苏慕言如临大敌的模样,愣了下。苏慕言并未像往常一样叫他‘豫哥哥’,而是一言不发,警惕的与秦豫对视。   “言言~”秦豫的心是疼的,那般疏离防备的眼神,再不复往日的依赖眷恋。   “怎么还不休息?”秦豫想上前,苏慕言本能的后退。秦豫一怔,定在原地,怅然若失道:“你还在怪豫哥哥?”   苏慕言盯着他,见他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终究是心软了。   “没~”极轻的音节,说完喉咙哽了下。   秦豫点点头,又试探着向前两步,苏慕言没动,看着他走近。   “言言,豫哥哥再也不敢了,你相信我~”秦豫想要去牵她的手,被她轻轻地避开,秦豫望着空空的双手,痛苦的握成了拳。   “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秦豫压低了声音,灼灼的盯着面前冷漠的女人。   “放我走,我想离开这里。”苏慕言喃喃的说。   “去哪里?”秦豫逼问。   苏慕言木讷的望着他,去哪里?她竟不知道呢。   “言言,你走不了。”秦豫笃定的说:“你怀孕的事很快便会传遍大营,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他们恨陆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株连九族,他们又怎会放过你肚里的孩子?”   苏慕言闻言,眼神一片晦暗。怨陆政么?怨吧,可他想要复国,想要报仇,也无可厚非,毕竟国恨家仇大于天。他恨父亲恨苏家,她知道,只是他不该恨她的同时,又给予她希望。   她的身体,他得到了,也当着全天下的人给了秦豫最大的羞辱,秦豫的太子妃是他龙床上的玩物。他报了仇,解了恨,却将龙胎种进了她的肚子,让她在绝望中等来了新生。   她不再是苏家大小姐,她是一个母亲了。   “除非你重新回到陆政身边。言言,你告诉我,你要回去找他吗?找那个恶魔?他逼死了你的母亲,杀了你的父亲,你还要回去找他吗?”秦豫猩红着双眼,近乎低吼。   “我父亲不是他杀的!”苏慕言忽然大声吼道,心脏砰砰的,剧烈的跳动。   秦豫一时怔住,眼里是酸涩的不解。   苏慕言捂着砰砰跳动的心口,恍惚的摇头。“爹爹不是他杀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替陆政辩解,可她控制不住,她了解陆政,陆政没抓到秦豫和慕云之前,是不会杀了苏权的。他若是真的恨透了苏权,便早在血洗皇宫时,就该杀了他,灭了苏府。   可他没有,苏府健在,除了没了主人家,和原来并无区别。苏府的家丁佣人皆在,里面的陈列一如既往。   他大可以像对待秦晋那样,对待苏权,可他没有。   苏灵筠也诧异自己会为了陆政辩解,她恍惚的想,许是为了肚里的孩子,她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把他的父皇说成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毕竟他们也没有证据。   “言言,你帮他说话?”秦豫不可置信道。   苏慕言摇头:“我只是陈述事实,父亲不是他杀的。”   秦豫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红着眼眶道:“好,即便不是他杀的,可苏大将军的死也和他有关,若不是他叛变,攻克云都,我父皇母后,苏大将军,又怎会丢了性命?我们,又怎会变成这样!”   苏慕言身子微微的颤抖,她摇头,喃喃低语:“明明是父亲他们错了,他们当初不该鸠占鹊巢,抢了陆家的江山,不该那般对待陆政及他的母后。”   “豫哥哥,放弃吧,这江山是陆家的,别再争了。”苏慕言忽然上前一步,握住秦豫冰凉的手,低声求道:“你争不过他的,豫哥哥,带着那些忠于你的将士,离开这是非之地,去过安稳的生活不好吗?”   百姓好不容易安居乐业,城镇再现繁华,苏慕言实在不想再看到男人们为了一己私欲而兵戎相见,战火四起,生灵涂炭了。   “言言!当初陆政反叛时,你为什么不如此劝他!”秦豫怒急,想不到一年多不见,苏慕言竟会和他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没劝过?”她劝过的,可是没用。她的话在陆政耳里,无足重轻,始终抵不过他心中滔天的恨意。   “言言,你怕我会输给他么?”秦豫恼恨的质问。   苏慕言摇头,又点头。“我只是不想你再有危险。”她的模样不复方才的疏离与决绝。   此刻她是温柔的,娇弱的,真诚的。   秦豫和陆政,实力悬殊。秦家大势已去,如今不过是躲在一隅苟延残喘。再拼下去,不过是牺牲更多的将士。可这样刺耳的话,苏慕言又怎能说给秦豫听?   秦豫望着她,痴痴地望着,好半晌说了句:“我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复仇的目标,似乎人世间也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直直的落在苏慕言的脸上,迷茫,不甘,似乎还隐藏着一点点阴鹜。   苏慕言摇头,轻声道:“豫哥哥,你还年轻,路还长,你还可以娶妻生子——”   “我已经娶妻,”秦豫不耐的打断她的话,“可我的妻子却被他抢走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痛楚。   苏慕言哑然,茫然无措的望着他。   “或许,言言,你可以拯救我~”他说:“你若答应一直留在我身边,或许我——”   “不!”苏慕言摇头:“豫哥哥,我不能留~”   “担心孩子?”秦豫蹙眉,见她眼神闪烁,沉声道:“若是我答应你,留下这个孩子——”   “不!这对你不公平!”她摇头,不想委屈他,也不愿委屈孩子。   “你认为离开我就能保住孩子么?”秦豫轻嗤一声,指了指身后,道:“言言,只要你离开了这里,外面的将士便会要了他的命。”   苏慕言被震慑住了,诚然如他所说,陆政的孩子,在这里留不得。   “你放心言言,若是你跟了我,孩子自然是我的孩子,他们谁也不敢动。”秦豫盯着她呆滞的眼睛,继续道:“你若现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会一直等,等到你接纳我,可好?”他做了最大的让步,只要她点头,他便是她的天,为她为她的孩子护一世平安。   “只是我希望我等的这一天不会太久~”他轻叹,眼里是希冀与执着。   苏慕言显然是犹豫了,恍恍惚惚的神情,陷入了迷茫。   秦豫也不逼她,转身招来外面的丫鬟,吩咐道:“好好伺候太子妃,她如今有身孕,饮食上要注意。明日我让人炖些补品来,你们伺候太子妃喝了。”   “是。”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对于秦豫和女主的构思还有很长的篇幅来写他们这次的相处,可我突然想快点结束了,因为好久没见陆政哥哥出来冒烟了~嘿嘿~内心里还是偏爱陆政的,尽管他总是虐女主,可他心里也是真爱女主的。诚然如女主所想,以陆政的处事风格,当初攻克云都时,就该杀了苏权,毁了苏府。若是以人为质,秦晋及其皇后也可以,可他还是留下了苏权,为什么呢?   女主成长的苏府一直保留完好,包括她的闺房,没有任何人动过。陆政哥哥纵使再恨,也终抵不过内心里的一片柔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本来以前的构思是男女主再次重逢后,会有一部分虐,毕竟男主眼里容不得沙子,可现在小天使们酷爱甜文,拒绝虐身虐心,所以我只能悠着点些,尽量少虐多甜了~ 第58章 虎父无犬子   第二日,秦豫一早便遣人送来了几盅补品,苏慕言却一口未动。丫鬟们着急,无论如何规劝,苏慕言都不为所动。   苏慕云诧异的问道:“姐姐,既然太子殿下已经同意留下孩子了,你为何不领他的情?况且如今你气色不好,即便你不想吃,也该为肚里的宝宝考虑考虑。”   苏慕言摇头,如今她胃口不好,也吃不下多少。比起这些补品,她更喜欢吃些粗茶淡饭。   苏慕言催促苏慕云去上学,苏慕云走前叮嘱她:“姐姐,为了宝宝也要多吃些。”说着指了指桌上的补品。   苏慕言为了让他安心,便点了点头。   苏慕云离开后,凌落又来了。   她神色晦暗的望了眼桌上的吃食,别开了眼。   “这是谁送来的?”   丫鬟回道:“是太子殿下遣人送来的。”   凌落有些恍惚,又多看了桌子两眼,然后看向苏慕言。   “慕言怎么不吃?”   苏慕言摇头:“不想吃。”   凌落没说话,在苏慕言的对面坐下。   “慕言,昨晚的事我告诉了父亲。”   苏慕言闻言,猛然抬了头,紧张地问道:“凌将军意欲如何?”   凌落失笑道:“你不要怕,父亲已经答应了我,不会伤害你肚里的孩子。”   凌落回想起父亲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那弑杀的表情,让她现在都后怕。若不是她跪下,拖住父亲的腿,声泪俱下的求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怕是此刻早已发生惊涛骇浪的事。   “落落,谢谢你~”苏慕言吐了口气,由衷的说。   凌落浅笑:“我也不全是为你,我也为我自己。”   苏慕言点头:“我知道。”   “慕言,你会离开豫哥哥吗?”凌落紧张的问道,眼神一瞬不瞬的落在苏慕言的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会,你愿意帮我吗?”苏慕言笃定的说。   凌落放了心,浅浅的笑了。   “慕言,你放心,我会帮你的,因为我爱太子哥哥。”   苏慕言一连几日都是粗茶淡饭,对于送来的那些补品,她看也未看。   秦豫来看她,见桌上的汤还冒着热气,便劝苏慕言喝掉。   苏慕言摇头,自顾自的做着手里的针线活。   秦豫蹙眉,端起汤碗,用勺子舀了一勺,递到苏慕言的面前。苏慕言下意识的躲了躲,秦豫僵了僵,怔怔的望着她。   苏慕言也觉得反应大了点,忙说道:“我吃饱了,再吃不下了。”   秦豫道:“这是汤,可以当水喝。”   苏慕言摇头:“我不爱喝这个。”   秦豫盯着她,半晌喃喃道:“言言,你不信豫哥哥?”   苏慕言慌乱的摇头:“不是,我真的——”话没说完,便见秦豫把原本递给她的汤,喂到自己的嘴里。   “你若不放心,以后豫哥哥陪你同吃。”   苏慕言想说不用,被秦豫抬手打断。   “身子要紧。”   接下来几日,秦豫果然早晚来陪她用餐,煮给她的补汤,秦豫先尝了尝,然后推给苏慕言。苏慕言起初推却了两次,后来推不过,便象征性的喝了几口。再后来,每日便也习惯了喝上半碗。   秦豫对苏慕言的心思,昭然若揭。他陪她用餐时,总爱回忆他们小时候的事。那时的无忧无虑,那时的亲密无间。苏慕言每每想起,便心酸的落泪。   她知道秦豫的用意,他想和她重新开始,勾起她的回忆,回忆里他和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对于那些甜蜜的过往,苏慕言是排斥的,埋在记忆深处不愿想起。若想起,便连爹爹娘亲一并想起,他们才是她记忆深处最美好的存在,想之,便泪如泉涌。   “言言,那年父皇当着文武大臣的面立你为太子妃,你知道我当时多高兴么——”   “豫哥哥,我不想回忆那些~”苏慕言神情淡淡的,唯有沙哑的声音,暴露了她的哽咽。   “对不起,言言,豫哥哥没保护好你。”秦豫自责,为当初抛下苏慕言自责。他该护着她,与她共同面对才对,可他竟然逃了,丢下她在红绡帐暖,任陆政欺凌。他错了,一切似乎都无可挽回了。   苏慕言没说话,安静的模样异常乖巧。秦豫痴痴地看着,神情愈发恍惚。   苏慕云问她:“姐姐可是接受了太子殿下?”   苏慕言摇头:“何出此言?”   苏慕云道:“外面的人都这般说。”他们开玩笑叫他小国舅爷,说太子妃身怀龙种,太子后继有人。   他虽然小,但也分辨的出他们话里的讥讽。他不与他们计较,无非是不想姐姐为难。如今姐姐在这里,日子过得并不舒坦,他不能让她烦心,让太子殿下烦心。   苏慕言怅然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姐姐,太子殿下心里是有姐姐的,姐姐怎么想?”苏慕云倒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说,他只在乎秦豫的态度,在乎苏慕言的想法。   “我的想法还是那样,孩子是苏家的。”   苏慕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好像不是,总是呼吸难辨。   “姐姐,有件事要和你说~”苏慕云忽然想到什么,神情略显紧张。   苏慕言见他欲言又止,也不免跟着紧张。   “武师傅说,我跟着他习武有段时间了,是时候该检验检验我的成绩了。”   苏慕言点头:“听他们说,你是武师傅的徒弟里最好学的那个。”   苏慕云笑笑:“虎父无犬子,还是多亏爹爹当初的严厉,否则我也不会有这般好底子。”   提到苏权,两姐弟不约而同的默了默。又听得苏慕云道:“检验武学最好的办法便是实战。”   苏慕言蹙了眉:“什么意思?”   苏慕云笑笑:“过几日凌将军要带兵南下,我想跟着去。”   苏慕言闻言,脸色变了变,沉声道:“不许!”   “姐姐,我想像父亲那样,我们林家的男儿都是战场上的英雄,我不想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苏慕言面色僵了僵,劝道:“战场刀枪无眼,你根本不知道那里的残酷。”   “我知道,姐姐,这一年多的逃亡,我已见惯了大大小小的战争,血流成河,伤亡遍野。我再也不是苏府里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了,我见过了太多的血,太多的杀戮,太多的危险与我擦肩而过。我一直是太子殿下的负担,我是个累赘。姐姐,我不想再这样了。”苏慕云委屈的低喃。   苏慕言心疼的抱着弟弟,轻声的安抚着:“慕云,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些杀戮。”   苏慕云摇头,在她的怀里闷声道:“不可能的,姐姐,你清楚的,我们躲不过。”   苏慕言摇头:“我不想让你去,那里太危险,你还小。”   苏慕云反驳道:“那个人也只比我大了一点就上了战场,我为什么不可以?况且我也只是在后面跟着凌将军坐镇指挥,太子殿下是不许我上前线厮杀的。”   那个人?苏慕言恍惚的想,当时他去了战场,除了要上阵杀敌冲在一线,还要时时受着自己阵营的暗算。那时,可有人为他心疼?   “姐姐,男人总需要历练的。”苏慕云沉声道,脸上是不容置疑的坚持。   苏慕言望着眼前弟弟倔强的眼神,喃喃道:“你长大了,竟然不听姐姐话了。”   苏慕云眼眶红了,小声辩解道:“我是长大了,我都当舅舅了。可是我始终会听姐姐的话,我会让姐姐为我感到自豪,感到骄傲。” 第59章 别动她   苏慕言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苏慕云跟随凌将军挥军南下。   临走时,苏慕言抱着弟弟哭了很久,苏慕云虽然也舍不得姐姐,但到底是男儿,懂得隐忍,尤其在大军面前,更不能掉眼泪,让人耻笑了去。   秦豫上前,深深的看着苏慕云,眼里是信任与期许。   “慕云,好好照顾自己,跟着凌将军,切勿事事出头,若是遇到危险,凌将军会先遣人送你回来。”   苏慕云感激的点头:“谢谢太子殿下厚爱。”   秦豫爱怜的看着哭成泪人的苏慕言,轻叹道:“最迟一个月,若是还没结束,你就先回来。”   苏慕云诧异的望向秦豫,刚想说什么,就被秦豫打断。   “别让你姐姐担心。”   苏慕云张了张嘴,看一眼哭红了眼睛的苏慕言,笑着应道:“好。”   大军离去,苏慕云骑着最好的马,跟在凌将军马后,背影潇洒。不知不觉,小小少年,竟长成了英姿飒爽的好男儿。   苏慕言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总忍不住泪往外涌。   “言言,你放心,慕云只是去历练。”秦豫站在她的身后,手轻轻地放在她微颤的肩头。   苏慕言身子僵了僵,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秦豫的手落了空。   秦豫怔怔的看着伸到半空中的手掌,抿着唇,僵硬的收了回来。   苏慕云离开了,苏慕言的生活变得更加寡淡。因为牵挂弟弟,她的睡眠不太好,总是心神不宁。不久,寡淡的日子随着肚里有了胎动,而变得明媚。   “真的会动吗?”凌落盯着苏慕言微隆的肚子,仔细的瞧着。   “嗯,动的不是很多,太医说这个孩子安静。”苏慕言的脸上是温柔慈爱的,模样倒是比先时看着鲜活明媚多了。   凌落羡慕的说道:“像你,你的性子就是这般温和。”   苏慕言想,像自己么?好像她儿时的性子也是活泼的,并未像外面传言的那样乖巧安静。   “慕言~”凌落欲言又止,眼神忽然变得忐忑起来。   苏慕言抬头,与凌落的眼神交汇,凌落怅然道:“太子哥哥他——”   苏慕言安静的等着她说下去。   “太子哥哥最近心情不好,你察觉到了吗?”   苏慕言低了头,没回答。秦豫如今什么样子,她好像早就没注意过了。她的心思全部放在孩子和弟弟身上,就连秦豫来看她,她也总是视而不见。   “他怎么了?”她随口问道,样子却是漫不经心。   凌落怔了怔,想说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默了默,低喃:“没什么,许是南边的仗打的吃力。”   “南边?”苏慕言忽然抬了头,眼神灼灼。“他们怎样?慕云——”   凌落轻叹:“我知道你担心慕云,我也担心父亲。听说这次是郑将军亲自挂帅,你也知道,郑将军年轻,又常年行军,是那人身边最得力的帮手——”   书敖哥哥?苏慕言神情变得恍惚,她这次能逃出云都,也多亏了郑书敖没有揭发,放过了她。她还没来得及谢谢他,谢谢他这些年对她的照顾。   郑书敖新婚不久,就挂帅亲征,看来那人对付秦豫的心,是势在必得的。   “你看,我本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你怀着孕,太子哥哥告诫我不许把前线的事告诉你,可我还是忍不住。我多嘴,慕言,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苏慕言已经听了进去,怎么可能当做没听到呢?只是如今她一个妇道人家,纵使担心,也有心无力。   丫鬟端来一碗汤,递到苏慕言身边,苏慕言如常的喝掉。为了孩子,即便再不愿,她也逼着自己多吃些,多喝些,好让孩子能够健康平安的出生。   凌落沉默的看着她喝完,见她皱了皱眉头,便问道:“哪里不舒服么?”   苏慕言摆手:“没什么,只是怀孕后,胃里总泛苦。”   丫鬟接过空了的碗,退了出去。   凌落怔怔的看了苏慕言好一会儿,喃喃道:“慕言,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告辞了。”   苏慕言点点头,倒没有挽留。   凌落走到门口,似又想到什么,折回身,道:“慕言,若是真不想喝,不要勉强。”   苏慕言笑笑:“我没事的。”   “可——”凌落张了张口,半晌没说话。   苏慕言似乎真倦了,也没留意她的表情,兀自坐了下来,支着头休息。   凌落安静的离开,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沿着小径走至院落门口,又看见秦豫一袭白衣,负手而立。   “太子哥哥~”凌落不知为何,最近见他,内心总是惶恐。还未说几句就冷汗涔涔,惴惴不安。   “又来看她了?”秦豫面上没有任何情绪,神情淡淡的,目光飘远,没有焦距。   凌落点点头,痴痴地望着丰神俊朗卓尔不群的太子殿下,恍惚间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然后秦豫总算收回了目光,看了她一眼,也只是一眼,便又望向了前面。   “记住,管好自己的嘴巴。”声音虽然温和,凌落却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是~”她咬着唇,颇有些委屈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秦豫摆摆手:“你回去吧,以后少来这里。”   “可慕言一个人住着,没人说话,我怕她烦闷。”凌落不甘的解释。   秦豫哼笑一声,道:“难道我安排的婢女不是人?”   凌落想反驳,可看了看秦豫沉下去的脸色,便乖乖的住了嘴。   “我知道了。”   秦豫来看苏慕言,苏慕言正在榻上休息。刚刚和凌落说了会儿话,便觉得浑身乏困,丫鬟见她昏昏欲睡,便把她扶到榻上,拿了个软枕靠着,让她休息。   秦豫放慢了脚步,走到她跟前,抬手示意丫鬟们先出去。丫鬟们福了福身子,悄悄地退了出去。   苏慕言睡着时极为规矩,就连呼吸也是清浅的,模样恬静,惹人爱。   秦豫又想起,儿时陆钧天还在世时,他常伴陆政左右。那时陆政一见到苏慕言,就去牵她软软的小手,苏夫人想阻止,可又不敢,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陆政牵走。   陆政把苏慕言领到东宫,然后拿出所有的稀世珍宝供她把玩,连带着他们这几个小跟班,也占了苏慕言的光,开拓了眼界。可惜小小的苏慕言,对那些珍宝并不感兴趣,玩不了多久,就困顿的直打哈欠,嘴里念叨着找娘亲。   陆政便学着乳娘哄他时的样子,把苏慕言小小的软软的身子抱进怀里,温柔的诱哄,全然不顾他们这几个男孩子震惊的样子。   苏慕言一向好哄,不久就埋在陆政的怀里睡着了。她睡着的样子特别乖巧,以至于他们竟看见,平时严肃的陆政凝视着怀里的小人时,笑的那般温柔。   他为什么会露出那般笑容?宠溺的,温柔的,满足的。   秦豫好奇,也大着胆子看向他怀里的女孩。只见那粉嫩的小人儿,有着吹弹可破的鲜嫩肌肤,长长的睫毛浓密卷翘,粉唇水嫩而饱满,可爱极了。秦豫看着看着,忍不住唇角荡起了笑容。   “太子殿下,奴婢来吧。”陆政身边的宫女见状,忙要上前接过苏慕言,却被陆政巧妙的避开。   “别动她。”陆政抬头,发现他的周围站着几个小少年,小少年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他的怀里,他的心情瞬间不爽了。   “你们走吧。”陆政下了逐客令。   小少年们愣了一下,知道陆政向来不喜他们亲近苏家这丫头,所以只好离开了。   出了东宫,小少年们看见苏夫人正往这边走来。   “秦小公子,可看见我家言言了?”苏夫人脸上略显焦急。   秦豫道:“她在东宫。”   “她睡着了,太子殿下正守着她。”又一个小少年说。   苏夫人闻言,身子僵了僵,望了望前面的东宫,终是没进去,转身往回走。   “苏夫人不接苏小姐了?”   “苏夫人怕是进了东宫,也不敢轻易带走人。”   “为什么?”   “因为太子殿下喜欢苏慕言,你看不出来吗?”   “我又不懂,什么叫喜欢?”   “太子殿下将来的太子妃,可能就是苏慕言。”   “太子妃是什么?”   “猪!太子妃就是太子的妻子,他的女人。”   “呀!那苏家岂不要成皇亲国戚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唯有秦豫默默的走着,想着苏慕言爱笑的样子,又想到母亲常年冷冰冰的脸,心里一阵烦闷。   稚嫩的脸庞与现在娇美的容颜重叠,秦豫不禁感慨,兜兜转转,她最终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的视线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眼神里是不可琢磨的情绪。他盯着那里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了手,想要碰触一下,可犹豫了几秒,最终收回了手。   他的视线又回到苏慕言的脸上,她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彻底放下对他的戒备。秦豫自嘲的笑笑,她本是他的妻,却怀着仇人的孩子,他碰不得,亲近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为别人怀孕生子,然后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他不甘,丢了江山,丢了荣华富贵,如今却要连她也丢了。   他忍不住靠近,靠近那迷人的脸蛋,然后想一亲芳泽,解他一年多的相思之苦。   他的呼吸越来越近,心也跟着越来越紧张。   突然苏慕言醒了,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男人,喃喃道:“豫哥哥~”   秦豫一时怔住,那粉嫩的唇瓣近在眼前,他却突然胆怯了。   “你来了~”苏慕言望着他,眼睛里是澄澈的光。   她缓缓地起身,秦豫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然后不动声色的直起身子。苏慕言坐起来,心里悄悄地舒了口气,要知道刚刚睁眼的时候,她惧的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我来看看你。”秦豫在她的对面坐下,眼神落在别处。   苏慕言感觉到肚子有些不舒服,一阵轻微的钝痛。   “怎么了?”秦豫见她皱着眉头,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可能睡多了。”那点微痛瞬间消失,苏慕言舒展了眉头。   “过几日,郦都有庙会,是祭奠观音娘娘的庙会,你要不要去走走?”秦豫说道。   苏慕言摇头:“我就不去了,不方便。”她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恹恹的。   秦豫道:“你若想去,我让人陪着你去。正好凌落要去替凌将军祈福,你若愿意,便和她做个伴。”   “祈福?”苏慕言喃喃道:“慕云怎么还没回来?”   “快了吧,你知道的,郑书敖不好对付。”提起郑书敖,秦豫眼神变得阴郁:“以前我倒是小看了他。”   书敖哥哥会不会放过慕云?苏慕言想,他既然放过了自己,也会放过弟弟吧?可陆政想抓慕云,郑书敖向来听陆政的话,他知不知道慕云也在军中? 第60章 失去   郦都庙会甚是热闹,前往观音娘娘庙祈福的人,络绎不绝。   苏慕言和凌落也在其中,她们戴着大大的斗笠,面容被遮挡在白纱中。身后跟着三四个丫鬟,是平日里跟在苏慕言身边伺候的。   凌落本来没想着带苏慕言出来的,毕竟她身子不便,若有个闪失,她不好交代。可前一晚,秦豫找她,让她带苏慕言去庙会。凌落怕苏慕言拒绝,秦豫却说,她心里挂念着弟弟。   果不然,凌落说郦都的观音娘娘庙很灵,苏慕言就心动了。   昨夜刚下过雨,山间的青石台阶还是湿的,凌落和苏慕言放慢了脚步,步履小心翼翼。只是来往的人很多,她们虽说一直避让着,可难免会被碰到。   “慕言,咱们走慢些,让他们先过。”凌落不喜这些市井之人的行事作风,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说话声音大,步子也迈的大,粗布麻衣的,出了汗,挥挥袖子,直接揩一把,时间久了,身上便有些酸臭味。   凌落皱了眉头,越发怀念秦豫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只可惜,秦豫事忙,不能陪着一起来。她以为,即便再忙,有苏慕言在,秦豫总会跟来的。   “落落,你歇一歇,我先去探探路。”苏慕言望着不远处的庙宇,喃喃的说道。以往她不信这些,可如今心里有了牵挂,就变得愈加虔诚。   凌落见苏慕言面对这人来人往的山路,不紧不慢,不骄不躁,竟有些羡慕她的处事不惊。想她自幼富贵,竟比自己能更快的适应环境。   “慕言,你慢些。”见苏慕言并未停留,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凌落颇有些担心的给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你也跟上去。”   “是。”   凌落望着前面不远处的苏慕言,总觉得心神不宁。   身后有人经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凌落恼怒的瞪过去,见是一个粗壮的中年妇女,正扯着大嗓门和同伴说笑,似乎并未察觉到凌落。   凌落郁闷的瞪了那女人一眼,继续往上去寻苏慕言。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阵惊呼。   “有人摔倒了!”   凌落眼皮一跳,疾步往前走。   “血!流血了!”黑压压的人群中爆出一阵尖叫。   凌落的大脑一片混沌,顿时手心里冒了汗。慕言呢?怎么前面没有了她?她找寻着熟悉的身影,看不见,竟看不见。   “小姐,不好了。”突然前面的一个丫鬟迎上来,喘着大气道:“太子妃摔倒了!”   凌落闻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前面跑。拨开人群,走过去。苏慕言正坐在地上,盯着鞋袜处的红色发呆。她的样子太过安静,安静地仿若没了生气。   “慕言~”凌落小声的叫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和心疼。   “落落,我疼~”苏慕言缓缓的抬头,迷茫无助的望着她,话刚说完,就晕了过去。   “慕言~”凌落惊惶的过去扶她,嘴里念叨着:“快找大夫,快!”慌乱间,抬眸,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飞奔而来。   “太子哥哥~”凌落张了张嘴,无声的呢喃。   秦豫一把抱起昏迷的苏慕言,看也没看凌落,在侍卫的护送下,迅速的往回走。   “言言~”秦豫轻声唤着怀里的小女人,只见她恬静安详的闭着眼睛,好像睡熟了的样子。若不是她脸色苍白如纸,秦豫一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   太医从屋里出来,凌落忙迎上去。刚刚秦豫抱着苏慕言进屋后,就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太医和两个婢女。   凌落等在屋外,不敢轻易离开,内心煎熬,既盼着这只是虚惊一场,又盼着~~~她被自己这突兀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摇头,告诫自己不可以,可脑袋里却鬼使神差的上演着血腥场面。   她向观音娘娘祈祷,原谅她,原谅她的贪念。爱让人嫉妒,也让人发狂,凌落总算深有理会。   “胡太医,慕言怎么样了?”   太医警觉的看着凌落,思忖了片刻,压低了声音道:“太子妃无碍。”   “可我明明见她流血了?”凌落急道。   “太子哥哥他——”凌落顿感一股哀伤萦绕心间,鼻子酸楚,声音哽咽。“慕言醒了么?”   “还未,凌小姐还是莫在这里守着了,怕是这两日,太子殿下都不会允许他人进去。”太医捋着花白的胡子,叹息道。   凌落望着那安静的屋舍,缓缓的点点头。   苏慕言是在晚上醒来的,秦豫就守在她的身边,形容憔悴,目色氤氲。   “你醒了?”秦豫见苏慕言睁开了眼睛,心下欢喜,喜于言表,他倾身,热恋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温声道:“饿了么?想吃什么?”   苏慕言精神恍惚的望着秦豫,他的身影在她的面前轻晃,重影渐渐合二为一。她记得今日不是同凌落去祈福了么?她想起身,可头痛的厉害,身子也酸胀的难受。   她记得那寺庙虽在山间,但也是在山脚下,于她而言是方便的。只是她快要到的时候,忽然肚子一阵绞痛,她险些站不住,旁边的丫鬟扶了她一把,她勉强站稳身子。   丫鬟问她可有不适?她摇头,那阵绞痛消失,她继续往前走,刚走两步,疼痛再次袭来,她站不稳,台阶又湿又滑,丫鬟刚要扶她,没扶住,她身子一歪,摔到了地上。   “我怎么在这里?”她喃喃的问,想要再多回忆一点,却始终想不起来接下来发生的事。   秦豫温柔的望着她,宽厚的大手落在她的小脸上,轻轻地摩挲。   “是我抱你回来的。”   苏慕言蹙眉:“我怎么了?”   秦豫身子微僵,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叹道:“你——头不舒服,晕了一会儿,还好我及时赶到。”   苏慕言疑惑的望着他,眼里闪着清澈的光。秦豫仿佛被蛰了一下,匆忙避开了眼睛。   “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做。”说着转头吩咐身后的丫鬟:“先把粥端来。”   “是。”   苏慕言想要起身,被秦豫按了回去。苏慕言想要说什么,被秦豫打断。   “言言——”   忽然一股暖流从身下涌出,苏慕言的身子僵了僵,身下涌出的东西,那感觉太过清晰,清晰到她仿佛要失了心跳。   “言言?”秦豫见她脸色不好,担心的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慕言缓缓地抬头,呆滞的双眼与他对峙,秦豫愣了愣,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言言,你听我说——”   ‘呼~’被子被苏慕言一把掀开,伴随着她猛然坐起来的动作,秦豫被吓到了。   “言言!”   苏慕言盯着下身睡裙处的鲜红,双眼也慢慢的变成了猩红。身体里还有东西在往外涌,一股一股的,微微的钝痛,仿佛在一点一点的抽掉她的生命。   “言言~”沙哑略显慌乱的声音,秦豫惊惶的去抱她,被苏慕言一把推开。   她惊慌的看着殷红的腿间,轻轻的摇头,嘴里语无伦次的低喃:“不会的,不会的~”   “言言~”秦豫心疼的再次把她强硬的抱进怀里,轻声诱哄:“会好起来的,言言,你还年轻,我们,我们很快会有孩子,你相信我,相信豫哥哥~”   “啊~!!”苏慕言忽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闷在秦豫的怀里放声痛哭。   “不!不!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她在他的怀里疯了一样的捶打,打在他的胸口,他咬着牙,任她发泄,双臂紧紧地箍着,箍着怀里的小女人,紧紧地,岿然不动。   “你还我孩子~”她打的累了,双臂无力地垂在他的胸口,脸上是湿漉漉的泪水,眼神绝望而不甘。   “娘娘,不是殿下的错,怪奴婢,是奴婢没有扶好娘娘,害娘娘摔了,要怪就怪奴婢吧。”秦豫的身后跪着同样哭成泪人的丫鬟,她边哭边道:“奴婢愿意一死,来陪小殿下。”   苏慕言闻言,缓缓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眼神并无焦距。那人说是她不小心摔了,她竟忘了,真是她不小心摔了。可她心中就是怨啊,怎么会那般不小心呢?   ‘啪’的一声,用了力,苏慕言一掌打在自己的脸上。   “言言,你做什么!”秦豫震惊的看着怀里的小女人,一只大手握住了她刚刚‘作恶’的小手。   “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苏慕言用力的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身前的钳制。   “你放开我,放开!是我害死了他,是我!”苏慕言哭得浑身都湿透了,嘴唇颤抖着,无助的摇头,无助的挣扎,挣得秦豫的心也跟着如针扎般疼痛。   “言言,不要这样,我们很快会有孩子的,你相信我~”   “不,我只要他,我只要他!”她已经哭得声音沙哑,泪眼模糊。   秦豫闻言,酸涩的心脏闷闷的痛,她只要他?只要他?他不甘,咬牙,厉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他是陆政的孩子!你清醒点,言言,你那么难过是为什么?因为孩子,还是因为陆政?!”   苏慕言摇头,泣不成声:“他~是我的~孩子,我只是~想~要我的孩子~”   “可他也是陆政的孩子!言言,你记住,我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是陆政,是他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是他强占了你,是他不给你任何名分,却让你怀孕!他这么做就是想报复我,想用你和孩子来折磨我们!明白吗?”秦豫猩红着双眼,紧紧地盯着苏慕言,声嘶力竭道。   苏慕言仿佛受到了惊吓般,无助的摇头,喃喃的重复着:“不是的,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身下又涌出一股液体,苏慕言发了疯般的挣扎,泣道:“不要,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秦豫被她发狂的举动吓到了,稍微松了手,就被她用力的挣开了。   苏慕言一边哭一边伸了手到两腿间,想抓住什么,除了满手的鲜红,却什么也抓不到。   “啊~!”盯着指缝里留下的暗红的血液,苏慕言再次崩溃大哭,她的宝宝,他的宝宝,真的不在了。   “言言,不要这样,求你~”秦豫再次把她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脸颊蹭在她濡湿的脖颈,低声饮泣:“言言,豫哥哥求你~”   苏慕言被秦豫揽在怀里,眼睛仍然盯着暗红的五指,那蜿蜒的红色中偶尔带着一点点小小的血块,苏慕言颤声道:“这是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的鼻子?耳朵?还是心脏?还是他的小手——”   “不是的,言言,什么都不是的,他没有来过,他还没有来过。”秦豫想起那从她身体里剥落的孩子,小小的,刚刚成了人形,只是太小了,小到他不忍心再看一眼。他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命人将那无辜的小生命埋了,愿他来生托在一个好人家。   “他来了,他来过!”苏慕言声嘶力竭的反驳。   秦豫咬牙,任眼泪模糊了视线。   “好,他来过!可如今他不在了,言言,他已经不在了!”   “怪我,怪我不好。政哥哥——”   秦豫震惊的看着怀里的小女人,不可置信道:“言言,你刚刚说什么?”   政哥哥?她——在叫陆政吗?   苏慕言怔怔的望向秦豫,她在说什么,她也不知道了呢。   “陆政哥哥~”话音刚落,苏慕言再次晕了过去。   “言言!”秦豫吓坏了,喊道:“快叫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再有一两章,男主出场~ 第61章 决裂   凌落再次见到秦豫是多日后,秦豫的面色不复往日,形容愈加憔悴。   “太子哥哥,慕言好些了么?”   这几日秦豫一直守着苏慕言,不许旁人进去,他也鲜少出来。据太医说,太子妃早就醒了,只是性子愈发安静,几乎不言不语。太子殿下每日陪着她用餐,小心翼翼的哄着她,话也不多,生怕不小心说错了话,刺激到了她。   凌落不敢想象苏慕言清醒后崩溃的样子,毕竟她看得出来慕言对那个孩子的期待与疼爱。   “她很好。”秦豫喃喃低语。只是她不大同他说话了,他说什么她都无动于衷,唯有前晚,她多说了几句。起初他是高兴的,以为她想开了,没想到她说的却是:“我想离开这里。”   秦豫眼睛一跳,心沉了下来。“去哪里?”   “哪里都好。”   秦豫咬牙,握了拳,缓缓道:“过些时日吧,我陪着你去。”   苏慕言摇头:“我想一个人走。”   砰地一声,秦豫捶了下桌子,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想离开,不要我了,是吗?”   苏慕言没说话,眼睛里开始湿润。   秦豫盯着她,盯得鼻子发酸,喉头哽咽。   “言言,你不要豫哥哥了,是吗?”   苏慕言狠狠的点头,固执的重复:“我想离开。”   “不行!”秦豫动了怒,拳头垂在桌子上,砰地一声又响。“你只能待在我身边,哪也不能去!”他恶狠狠的说道,眼睛里闪着凶光。   苏慕言摇头,喃喃低语:“你这样同他又有何区别?”同样是囚禁,同样的霸道,她摇头,苦笑,这不是她认识的豫哥哥了呢。   “你拿我同他比?”秦豫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里是轻蔑的寒光。“有何区别?你是我的妻,我留你在身边,有何错?”   苏慕言不说话,或许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索性闭了嘴。   秦豫见她忽然闭了嘴,更加恼怒,他去握她的手,另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盯着她失神的双眼,冷声质问:“怎么不说话?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药,居然让你想离开我,嗯?”   苏慕言摇头,神情恍惚的呢喃:“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你——放我走吧。”   她的态度坚决,没有一丝留恋。   秦豫气闷,不甘,盯着她那张漂亮迷人的小脸,无声的笑了笑。   眼前一黑,秦豫的唇压下来,苏慕言总算有了表情,一脸惊惧的瞪大了眼睛。   “你干什——”   “唔~”情急之下,发狠的咬了一下。   “嘶~”秦豫舔了舔唇瓣上鲜红的血珠,皱眉道:“你咬我?”   苏慕言喘着气,警觉地瞪着他,沉声道:“别碰我。”   秦豫冷哼:“言言,我今日可以不碰你,我等你养好身子。你不是喜欢孩子吗?我说过的,我们很快会有的,到时就算你仍不愿意,我也不会再纵着你了。”   苏慕言摇头:“你疯了!”   秦豫阴鹜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沉声道:“我若真疯了,也不会纵你到今天了。”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苏慕言是秦豫的太子妃。他碰她,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想躲,又能躲到何时?   ……   “她很好。”秦豫这般说,凌落却不大相信,若是她真好,他又怎会这般憔悴?   “太子哥哥,我能去看看慕言吗?”   秦豫的目光落在凌落的脸上,仔细的打量,那张明媚的小脸,仍是从前的样子,熟悉的没有变。   “不要去。”他说。   凌落想问为什么,见秦豫的脸色不好,便没问出口。   一个多月后,凌将军凯旋,听说打了胜仗。   郑书敖虽骁勇善战,但姜还是老的辣,最后郑书敖被迫撤军。凌将军本想趁胜追击,可部下劝他三思,这次虽胜,也是侥幸,切勿中了对方的计。   见父亲无碍,凌落心里高兴,只是没见到随军出征的苏慕云,凌落有些诧异。询问苏慕云的下落,凌将军皱了眉,只说回来时分开走,走散了。   凌落疑惑,问为何要分开走?   凌将军皱眉,不耐的解释:“行军打仗的事你不懂,这叫声东击西,迷惑对方。兴许过些时日,那小子就回来了。”   只是又等了一月有余,仍不见苏慕云回来,苏慕言急了。   秦豫听传苏慕言找他,颇为惊讶,尽管他已经知道了她找他的目的,可心里还是有些动容的。   前段时间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以至于苏慕言到现在都没同他说过话。   那日他去看她,苏慕言刚洗了澡,头发未干,披在背后,玲珑有致的身子被裹在衾衣里,让他一时起了念。   他不顾她的挣扎,把她压在床褥间。苏慕言愤恨的瞪着他,被禁锢的双手试图抓绕他的手臂。她挺翘的胸脯快速的起伏,看得他眼睛一热,不管不顾的亲上去。   后来,战况有些惨烈,他亲上她的脖颈,锁骨,那销魂的滋味让他瞬间迷失,放松了对她的钳制。然后被她挣脱了双手,从枕下抽出匕首架到了脖子上。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也不敢相信,有一天,她会把对付陆政的手段,同样的用到秦豫身上。   “你要杀我,言言?”他想去握她的手,匕首嵌进他的皮肤里。   苏慕言红着眼眶,咬牙道:“别碰我。”她只会这一句,对他,她只用这一句。   秦豫涩然的笑笑,原来她对他早存了戒心,否则也不会随时在枕下藏一把匕首。   他从她的身上起来,眼神幽冷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苏慕言瞪着他,躺在那里,握着匕首,一动不动。   “言言,你在为谁守着身子?”他眯着眼睛,危险的眸光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上。   为谁?苏慕言没说话,他若靠近,她便用力的握紧了匕首。   “你心里有他。”肯定的语气,他说完,自嘲的笑笑,望着她,既愤怒又绝望,然后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决绝而萧索。   直到屋外的脚步声渐渐地消失了,苏慕言才松了一口气,身上冷汗涔涔。   ……   秦豫听闻苏慕言找他,便放下了手中的折子,起身往外走。还未走出院门,便见苏慕言急匆匆的走来。   “言言~”他见她,终究是软了心肠,温柔的呢喃。   “慕云在哪儿?”她冷声质问,面色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秦豫愣了愣,低语:“或许在回来的路上。”   苏慕言皱眉,冷嗤一声道:“他走了有三个多月了,凌将军也回来一个多月了,你们骗我他在路上?”   秦豫蹙眉,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的,路途遥远——”   “再远一个月总该回来了吧?”苏慕言的眼睛开始湿润,她张了张嘴,犹豫哽咽的话没说出来。   “言言,慕云若是回来了,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我只有这个弟弟了,你知道的,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说不让他上前线,你说只是去历练,可已经三个多月了,慕云在哪里?”苏慕言盯着秦豫,声声质问。   秦豫张着嘴,竟无言以对。   他问过凌将军,确定了苏慕云的确没有上前线,终日里在大帐待着。郑书敖撤军时,他们松了一口气,同时还有些许的庆幸。只是待他们返回大帐时,才发现苏慕云不见了。   问了门外守着的士兵,士兵们一无所知,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凌将军回来的路上一直是忐忑的,把太子妃的弟弟弄丢了,如何向太子交代?思来想去,还是如实说了。秦豫听完,也只是沉默了许久,并未怪罪凌将军。   凌将军护着秦豫一路从云都逃来,为保护他多次以身涉险。如今他身边骁勇善战的大将也只剩下凌将军,他又怎么能怪他?   “言言,再等等,我已经派了人去找,相信我,我一定会把慕云找回来的。”秦豫向她保证,信誓旦旦的模样。   苏慕言摇头:“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告诉我,他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秦豫摇头:“没有,他好好的,言言,他也是我的弟弟,他没回来,我心里也担心。我既然答应了你父亲要护他周全,定不会食言。”   苏慕言怔怔的望着他:“你派人去找了?”   “是,也许过几日就有消息了。”秦豫笃定的说。   苏慕言将信将疑,喃喃道:“我只有慕云了,你知道的。”   “言言,你还有我。正如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再没了可以牵挂的人。”秦豫悲戚的说道。   他的父皇母后,皆离他而去,尽管他们不曾爱过他,可也是这个世上与他最亲近的人。   苏慕言望着他,喃喃的张口,却发不出声音,脸上淌着无助的泪水,喉头哽咽着,只剩下压抑的低泣。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传成男神的弟媳》   文案:古代:   一次历险困在山野中,荣研竟然穿越了。一觉醒来,成了异世的王妃,在皇宫遇见了和初恋长着一样的脸的王上,所以她就顺理成章的睡了。睡过后才知,她竟然睡错了人,她的夫君明明是王上的弟弟豫成王。她是王妃,不是王后。王妃,王后,傻傻分不清楚——   现代:   荣研的妈再婚了,再婚的对象是她妈做保姆多年的主家,主家有个天之骄子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成了政坛新贵。荣研那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再经历了一次穿越后,彻底的死透透了。   然而,那个原本优秀冷酷哥哥,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越来越高—— 第62章 男人的执着   苏慕言终是没有等来弟弟,却等来君国大军压境的消息。   凌将军率领大军声东击西,掩护秦豫撤离。苏灵筠被困在马车里,被迫离开郦都,同马车的还有许久未见的凌落。   这次逃亡历时半月之久,他们终于在西南的一个偏远城镇停下。一路颠簸,舟车劳顿,苏慕言已经被折磨的没了生气。凌落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尽管同样疲惫,样子却沉静坚强许多。   领路的将士本想着再往前赶赶,到达最险峻的宜都。秦豫见苏慕言面容苍白,一路上不知道吐了多少次,便下令在荣川驻扎。   晚上安排好房间,秦豫来看苏慕言。苏慕言见他进来,面色不郁道:“你放我走吧,带着我会拖累你们。”   秦豫道:“无妨,你再忍一忍,到宜都后就安全了。”   苏慕言摇头:“我不会再跟你走的,我要回郦都,回郦都等慕云。”   秦豫望着她,自从孩子没了后,她和他就从未好好说过话。他一直在忍,忍她的疏离,忍她的怨憎,忍她随时随地想着逃离,他好像再也忍不下去了。   “除了跟着我,你哪都不能去!”他心里烦闷的厉害,叫了人进来,吩咐:“看着太子妃,若是她不见了,你们也不用活了。”   “是。”丫鬟们战战兢兢的应道。   苏慕言闻言,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他竟也学会了拿别人的生命来威胁她?   秦豫不敢看苏慕言的眼睛,愤然的离开。   秦豫从苏慕言那里出来,心里憋闷的难受,在这紧张的时刻,又不能喝酒消愁,他只得登上城门,望着城外漆黑的夜空,试图发泄心中淤积的情绪。   从城楼上下来,夜已经深了,随行的侍卫劝他休息,奔波十多天,他早已乏了。可他却不想休息,一闭上眼睛,曾经过往便铺天盖地的袭来,折磨的他脑袋疼。   枕戈达旦,不再是幼时夫子口中遥远的词汇,如今身在其中,才知道,人生不易。尤其是帝王之家,俾睨天下时,万国朝圣。一旦失掉江山,便如鼠蚁般,人人弃之,东躲西藏,四处树敌。   秦豫本以为会再度失眠的,谁知竟也能睡了几个时辰的安稳觉。   醒来时,凌落就坐在他的身边,痴痴地望着他。   “谁许你进来的?”秦豫不悦的坐起身,瞪着凌落,低斥:“出去。”   凌落望着他,恬静的小脸略显苍白,眼神也不复往日神采。   “太子哥哥,你说我爹爹会不会有事?”她一晚上睡不安宁,做了噩梦,梦见陆政亲自来了,手握着长剑,架到了爹爹的脖子上。她被吓醒了,再也不敢睡,一大早浑浑噩噩的跑来秦豫这里。   秦豫睡的安稳,似乎做了梦,嘴唇阖动,凌落仔细听,才辨出他的呢喃:言言。   秦豫见她委屈的快要落泪,心中的不快去了大半,他小声的说道:“不会的,凌将军纵横沙场这么多年,经验丰富——”   “可是我梦见陆政来了——”   秦豫猛然抬头,眼神变得阴鹜,嗜血。凌落吓了一跳,眼神瑟缩了一下,壮着胆子道:“太子哥哥,他亲自来,许是为了慕言,不如我们把慕言还给他吧。”   秦豫猛地上前,双手抓住凌落瘦弱的肩膀,凌落吓得惊呼一声,闭了嘴。   “还?太子妃是我的妻子,何来还一说?”他冷声质问,眸子里是嗜血的光芒。   凌落慌乱无助的摇头,秦豫的眼神太可怕,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她的肩膀被他抓的很痛,可是再痛,也抵不过她心中的恐惧。   “太子哥哥,父亲和几万将士正在前线殊死搏斗。陆政的身边,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精兵良将,他不会放过父亲的。”凌落哭道。   秦豫嗤笑:“即便没有言言,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们?”   凌落不知道,她只知道以往陆政并未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吩咐底下的人继续追杀他们,他从未亲征过,也没派郑书敖来对付过他们。   父亲说陆政太自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迟早要吃亏。可如今陆政亲征,带着那些亲信,声势浩大,可见他这次是铁了心要致他们于死地,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可以试一试,太子哥哥,也许慕言能让他放过我们。”凌落一脸希冀的望着秦豫。   秦豫寒着脸,冷声道:“你让我拿女人换来一时的苟且偷安?”   “不不,不是的~”   “若不是凌将军在前线为我作战,凭你刚刚的言行,侮辱太子妃,就该死罪!”秦豫咬牙说道。   “太子哥哥~”凌落失神的望着他,似不相信他刚刚说的话。   “这种话不要再让我听见。”秦豫冷声警告。   凌落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可看见秦豫冰冷的眼神,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苏慕言被软禁了,屋内两名丫鬟伺候着,屋外两个侍卫把着门。秦豫一连几日没来看她,虽然她乐得清静,可没有他的话,她也走不出这个屋子。   又过了两日,凌落来看她,却被侍卫拦在门外。苏慕言虽然也不想见凌落,可这里除了凌落,没人会帮她逃出去。   她试图打开门,被丫鬟拦住。她动了怒,硬要开门,丫鬟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念叨着“娘娘饶命”。苏慕言知道,她若逃了,秦豫不会放过她们。   “我想找落落说说话。”她轻叹一声道。   丫鬟摇头:“太子殿下吩咐,不许任何人接近娘娘。”   苏慕言冷喝:“你们倒是忠心。”   凌落见不到苏慕言,只能离开。   秦豫确实很忙,这几日郑书敖率领大军攻向荣川,凌将军尚在几百公里之外与陆政对峙。听闻郑书敖兵分两路,前往荣川,凌将军也顾不得和陆政作战,迅速率领大军赶往荣川支援。   凌将军马不停蹄的赶到荣川,与秦豫汇合,趁郑书敖的大军未到之际,连夜修补防御工事。   ……   左忠问陆政:“皇上,秦豫在荣川整修军队和防御工事,我们何不趁机加快行军速度,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陆政骑着马,霸气潇洒,眼神冷冽,语气却漫不经心道:“无妨。”   左忠点点头,目光落在前面的男人身上。他的身上穿着精致的铠甲,宽肩阔背,劲腰长腿,背影挺拔,腰间配着一把锋利的长剑。   这次皇上御驾亲征,朝中大臣极力反对,就连太后和皇后也极力反对。可陆政还是一意孤行,不顾皇后娘娘含泪请求,执意要向西围攻秦氏余孽。   左忠跟在陆政身边很多年了,陆政这一生大多时候是悲苦的。在阳城时,他一心想打败蛮人,保边境太平。可云都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想让他活,他们处心积虑的要致陆政于死地。陆政命大,又多逢贵人相助,才能死里逃生,活下来。   那时,他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险阻,也未曾彻夜彻夜的失眠过。他说过,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能绝处逢生,报仇雪恨。所以他爱惜自己,没有食物便是野菜树根野兽血骨也咽的下去,晚上睡不安稳,他也不允许自己睁着眼睛糟蹋身体。   再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左忠以为陆政已经登上至尊俯瞰天下,便没有什么可惧怕可值得消耗生命的了。   直到苏慕言失踪,陆政七天不吃不喝,翻遍云都大街小巷,人没找到,陆政也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太医说:皇上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若再这样不吃东西,怕是——   宋玉婉闻言险些晕了过去,一边心疼的念叨着儿子,一边愤怒的骂着苏慕言。宫里的人都不敢吭声,他们从未见过太后娘娘这般失态过,就连当初秦晋胁迫她时,她也没这般崩溃过,可见儿子于她是多么重要。   郑书颜陪着陆政,秀气的脸蛋清瘦了很多。她不似太后那般敢怒敢言,她守着陆政,一直流泪,仿佛要将这一生的泪流干了。   宫人们听见皇后娘娘喃喃低语:“政哥哥,书颜陪着你,你若不吃,我也不吃,这样甚好,我总算能和你一起做同样的事了。”   陆政睡着,许是听不见,表情未动,也未回应。   皇后又说:“你不是想找她吗?她都不要你了,你还要找她吗?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她可会心疼?”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呢喃,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若当真不好了,可就趁了她的心意,也许她现在早就出了云都,去找秦豫。她说过的,秦豫是她的丈夫,她可是他的太子妃啊。说不定过些时日她就把你忘了,然后和她的豫哥哥双宿双飞,白头偕老。还有她肚里的孩子,她在乎吗?她会留下吗?即便她把孩子生下来了,那孩子也会姓了秦,叫秦豫父亲,叫她母亲。也许秦豫不喜欢那孩子,慕言说不定也会狠心把他打掉,从此与你再无瓜葛。”   郑书颜说着说着,话里面带了哽咽。   “你为了她寻死,我为了你而死,我们都是顶傻顶傻的人。到头来,苏慕言还不是回到秦豫的身边,做他的女人。政哥哥,你甘心吗?”   “言言~”极轻的呢喃,从昏睡的陆政口中发出,郑书颜还是听到了,她开心的又流了很多的泪。   她倾身,紧紧地握着陆政的手,温柔的回应:“我在的,政哥哥,我在的。”   陆政醒后,太后立刻安排了饮食。陆政盯着郑书颜手里的碗,并没有排斥。   陆政病了半个月之久,身子才慢慢好起来。这段时间,郑书颜想守在他身边,被他冷漠的拒绝。就连太后想守着他,也被他断然拒绝。养病的日子里,他的身边只留下瑾如和左忠。   陆政虽然身体好了,却开始彻夜彻夜的失眠,睡不着,总是要靠安神的药物才能勉强入眠。   太医说:皇上这是心病。   左忠知道,陆政心里记挂着苏姑娘,苏姑娘用过的东西,陆政让瑾如全部收集到了他的寝宫。每晚每晚,他就看着那些东西发呆,有时会偷偷的流泪,像个无助的小孩,说些奇怪的话。   面对陆政脆弱的一面,左忠和瑾如也只是移开了目光,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等到天亮,早朝时,陆政又成了那个严肃谨慎,俾睨天下的君王。他的脆弱,他的眼泪,他的无助,只留给了黑夜。   左忠问他:“皇上,云都已经翻遍了,没有苏姑娘的消息,还……找不找?”   陆政出神的望着皇城下渺小的人群,一字一顿道:“找!出云都,掘地三尺!”   郑书敖的日子也不好过,陆政来军营来的太勤了,仿佛回到多年前,他们一起在军营磨炼的日子。只是今非昔比,他们再不是曾经亲密无间的少年郎,他们之间只有君臣。   郑书敖知道陆政刚从鬼门关回来,他心里说不出来的愧疚。可他又愧疚什么呢?苏慕言离开,与他无关,不过是他发现了没有揭发而已。他问妹妹,这样做可有后悔?毕竟陆政差点没了命。   郑书颜没说话,只是一直流泪。后来她问:“哥哥,为什么你们男人都喜欢慕言?因为她倾国倾城,美貌无双吗?”   郑书敖没有答,幼时的苏慕言的确是云都数一数二顶漂亮的小丫头,又乖巧又可爱,人见人爱。而她也是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人儿,他们自小便会察言观色,于是苏慕言成了整个云都的宠儿。他们宠着她,呵护着她,陪着她,唯独不敢觊觎她。   她虽出身富贵,却一点娇气傲慢都没有,见到他总会甜甜的叫一声‘书敖哥哥’。   ……   陆政亲自到军营监督训练,郑书敖跟在他身边,结束时,陆政问他:“你和伏国长公主新婚,若是朕此刻派你西征或南下,你会不会怨朕?”   郑书敖毕恭毕敬道:“天子之命,臣不敢有怨念。既拿官家俸禄,自当随时为皇上效命,军人理应为国为民。”   陆政轻笑一声,道:“看你的样子,倒是对萧淑玉没有任何留恋啊。”   “臣——”   “你的心思,朕早已知晓。朕说过,也就是你,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已身首异处。”   郑书敖躬身,知道陆政的心思。身为帝王,胸怀天下,可作为男人,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惦记,终归是不能容忍的。哪怕那种暗恋被隐藏的很好,深埋在心底,但被他知晓了,也会醋上。   两人面对校场站了许久,陆政走之前,说道:“朕再容你多陪公主一段时间。”   陆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围攻秦豫了,无论他躲在哪里,被何人相助,只要陆政想,翻遍君国,总能找到秦豫的。 第63章 真相   荣川城外,两军对峙。秦豫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俯瞰护城河对面黑压压的大军。陆政骑着高头大马,在大军中央,隔着距离,与秦豫对视。   陆政与郑书敖率兵围困荣川的消息,传到荣川城内的高门大院内时,苏慕言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到秦豫了。   凌落预感这次他们会凶多吉少,于是不顾侍卫的阻拦,闯入苏慕言的屋内。苏慕言无法脱困,正气恼秦豫的所作所为,见凌落闯进来,便求着凌落放她走。   凌落摇头,焦急的说道:“慕言,你不能走。”   苏慕言蹙眉,问道:“为什么?落落,你答应我会放我走的,怎么又改变了主意?我走了,你和太子——”   凌落苦笑,打断她的话,道:“慕言,你不能走。现在陆政的大军就在城外,你哪都去不了,除非你愿意回到陆政的身边。”   苏慕言怔怔的望着凌落,喃喃道:“你说什么?”   凌落道:“慕言,你若想离开,只能回到陆政的身边,求他撤兵,放过太子殿下。”   陆政来了?就在城外?他怎么来了?他等不及了么?等不及要杀秦豫,所以不顾危险御驾亲征?   “慕言,父亲手下只有几万将士,与陆政对抗,只能是以卵击石!”   苏慕言恍惚的摇头,喃喃低语:“我一个女儿家,管不了男人的事。”   “你可以,慕言。陆政亲征,是为了什么?父亲说,陆政冷酷无情,是个做帝王的好苗子,只可惜中了情蛊,所以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他或许是为了你,慕言,男人的心思我们不懂,他们时而残酷时而温情,可这天下能主宰他们的,除了女人还能有什么?”   苏慕言摇头:“我不懂你说的话,你也说过陆政是帝王,又怎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做出退兵的事?我于他并不重要,我不是他的妻,只不过是他抢来的战利品。我说的话,他从未听过,他若真有一点点在乎我,也不会阻止我为娘亲报仇。”   秦豫有一句话说对了,陆政霸占她,不过是为了羞辱秦豫,羞辱苏权,否则也不会让她无名无分的跟着他,被后宫的人耻笑。   “慕言,你不试试又怎会知道,陆政来此是为了什么?若真要拿下太子殿下,一个郑书敖就够了,何必他亲自来?”   苏慕言不耐的质问道:“我为什么要试?我的弟弟至今下落不明,我却要为了兴许能免战的那点可能,回到他身边?若是他根本不是为了我,不仅不能避免这场战争,我也再没了回郦都的机会,慕云若是回去了,该怎么办?”   凌落被问得哑口无言,苏慕云的事,她一直觉得对苏慕言有亏欠。毕竟慕云是跟着父亲走的,却没有一同回来。   她知道苏慕言心中有怨,也知道秦豫心中有怨。秦豫没有责罚父亲,不是因为他多看重父亲,只是因为他身处险境,需要父亲罢了。   凌落没有劝动苏慕言,遗憾的走了。走之前,她望着苏慕言,说了句:“不管你多恨太子哥哥,他对你始终是好的,只是——”她轻叹一声,又道:“若是这次我们逃不出去了,希望余生你能记得他的好,忘掉他对你的伤害。”   伤害?苏慕言自嘲的想,什么样的过错才称得上是伤害?   ……   不出几日,苏慕言总算明白了凌落说的那些话。   晚上在苏慕言睡熟的时候,有人在她的枕下放了一张纸条。苏慕言醒来时,摸到了,忐忑的打开。看完纸条,整个人瞬间不好了。   原来,原来,她的孩子没了,不是因为摔到,不是因为她不小心,而是有人长期的在她的饮食里下药,药性温吞,不易察觉,除了会造成孩子流产外,对大人并无伤害。而命人配置这种药的人,就是秦豫。   苏慕言读完纸条,惊惶的瞪大了眼睛,手因为发抖,险些握不住纸条。   她要见秦豫,她要见秦豫!   她的脸色苍白,双眼却是通红,嘴唇抖得险些说不成话。丫鬟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忙遣人去寻太子。   太子和凌将军正在大帐内议事,谁都不许打扰。等到那人传话给太子时,已经晚上了。   秦豫已经许久未见到苏慕言了,听闻她身子不舒服,便急忙往她的住处走。   秦豫来时,苏慕言正坐在桌子旁,脸色仍旧惨白,双眼无神的盯着窗户。   “言言,你——”话音未落,只见苏慕言突然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两步,一巴掌打到秦豫的脸上。   “殿下~”丫鬟们早已吓得跪在了地上。   苏慕言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以至于过后手掌还感到火辣辣的疼痛。秦豫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只见她红着眼眶,愤恨的瞪着他,因为生气,身子都在发抖。   “你们先出去。”秦豫沉声道。   丫鬟们闻言,战战兢兢的退出。   门被关上,秦豫重重的吐了口气,望着苏慕言,眼神变得柔和。   “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苏慕言见他说话的样子仍旧云淡风轻,更觉得委屈和不甘,眼泪控制不住哗啦啦的往外涌。   “怎么了言言?”秦豫见不得她哭,顿时乱了分寸。他想上前抱她,还没碰到,苏慕言已经警觉的后退,冲他低吼道:“别碰我!”   秦豫闻言,僵在了那里,疑惑而又心疼的望着她。   苏慕言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秦豫,哽咽道:“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秦豫一怔,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试图上前安抚,可苏慕言抗拒他的靠近,她瞪着他,摇头,悲泣道:“别过来!别过来!”   “言言~”秦豫痛苦的唤她。   苏慕言摇头:“不要叫我,我不要听你叫我!”   秦豫绝望的看着她,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呼吸都不畅了。   “不是因为我摔倒,是你,是你害了他!”苏慕言紧紧地揪着胸前的衣襟,痛苦的说道:“你骗我吃饭,饭里却下了药。是你害了他,他那么小,那么乖,你为什么要害他~”   秦豫震惊的望着她,握紧了拳头,低吼道:“是谁告诉你的!”   苏慕言摇头:“我只问你是不是?除了你,谁敢如此大胆,在你的眼皮底下给我下药?”   秦豫慌乱的欲上前:“言言,你听我说——”   “别过来,我不听,我不听!你说的话都是骗人的,你骗我,你骗了我。你骗我慕云只是去历练,可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骗我不会伤害我的孩子,可暗地里却除掉了他,你骗我——你再也不是那个我认识的豫哥哥了,你把他杀了,你把豫哥哥杀了!”她发疯似的呐喊。   秦豫的心如死寂,浑身冰凉,她终究是不要他了么?她不要他了。   “言言,对不起,对不起,豫哥哥错了~”他在她的面前跪下,堂堂七尺男儿,曾经风光无限的太子殿下,竟在一个女人面前跪下。   他跪着向前,一把抱住苏慕言的双腿,泪眼婆娑的求她。   “言言,原谅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慕言被他紧紧地抱着,挣开不得,她弯着身子打他,拳头垂在他的背上。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不原谅你,永远不原谅你~”她哭着叫着,哭得声音嘶哑。这个混蛋,她那般信任他,曾经那般喜欢他,他竟如此伤她?他怎么可以?   云都宫变时,他走了,没带走她,留她在云都,被陆政折磨。那时她该恨他的,可她又恨不起来。她知道他有苦衷,他只是来不及带走她。那时她的房门外,早已被重兵把守,围的水泄不通,他带不走她。   可她还是有一点点的希冀,若是他能带走她多好?反正她留在云都,也救不了爹爹,救不了娘亲。他若带走她,她便不会被陆政强占,也不会慢慢的陷入陆政时冷时热的温情里。   秦豫紧紧地抱着她,任她打,任她发泄,不敢松开,生怕他若松开,她就消失不见了。   “你放开,放开我~”   “言言,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忘掉过去,豫哥哥带你走,我们寻一处世外桃源,过完余生。那些帝王梦,豫哥哥再也不要了。”   “我不跟你走,我恨你!我恨你!”苏慕言的拳头落在他的肩头,她已经没了力气,他若再不松开她,她便要昏过去了。   “好,恨吧,恨吧,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你恨我也没关系。”她恨他,不理他,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们总会有机会。也许过些年,她做了母亲,他做了父亲,他们又会回到从前那样,那样亲密无间。   “你!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永远不会!”她恨他,那么可爱弱小的生命,他怎么下得了手?   秦豫不说话,仰着脸,抱上她纤细的腰身。苏慕言终究是挣扎的没了力气,软了身子,倒在他的身上。   秦豫起身,把苏慕言抱到床上,她闭着眼睛,嘴里还在念叨着他的错处。他沉默的听着,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然后帮她盖好被子。   外面下过雨,夜晚倒有些凉爽。   秦豫守在苏慕言的身边,直到她念叨着睡熟了,他总算松了口气。安静的看着她,那么乖巧那么温婉的女孩,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怨气,又如此倔强?她是真的很爱那个孩子吧,爱进骨子里,连她都分不清,是不是因为陆政,因为那是陆政的骨血,所以她才——   秦豫的视线离开床上的女孩,他环视了一下屋内,思忖着苏慕言的事。   是谁告诉她的呢?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除了太医和她屋内的几个丫鬟。这几个人都是跟着他从云都逃出来的,对他忠心耿耿,否则他也不会让他们来照顾苏慕言了。   眯着眼,想着背后那居心叵测的人,他的手指不知不觉的捏成了拳。   外面的侍卫小声的叫他,秦豫无奈的看了一眼苏慕言,不舍的离开。   陆政大军压境,虽还没开战,但气势上已经让荣川城人心惶惶了。秦豫亲率城内将士守卫荣川,全城戒备,一刻也不敢懈怠。   凌将军说:“陆政亲临,无非是为了一个女人,太子殿下不若把她交出去,换取一次出城的机会?”   秦豫闻言,眼神危险的眯起。又是这样的话?他们父女轮流来劝他割舍掉太子妃,就不怕他一怒之下,赐他们死罪?   凌将军见秦豫不为所动,单膝下跪,后面的将士也跟着跪下。   “太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再迟疑下去,怕是连命都没了。”凌将军态度恳切,因为着急眼睛血红。   秦豫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叹道:“大丈夫何惧一死,你们以为陆政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过我吗?身为帝王,他必要斩草除根。”   “殿下,若那陆政只想让我们死,就不会驻扎在城外,按兵不动。若不是有所顾忌,他的精兵良将怕是早就攻破荣川,血洗山河了!”   “周将军说的没错,殿下,陆政有所顾虑,所以才迟迟按兵不动。”   秦豫冷笑:“那又如何,即便死了,有太子妃陪着,我也不惧。你们若是怕死,就此离开,我不会怪你们。人各有志,短短数秋,不该都死在荣川。”   “殿下,我等既已经追随你,又岂是贪生怕死?只是若这般败了,实在不甘心——”   “我意已决,你们若是留下,就好好守城,不惧生死,与荣川共存亡。若是有其他想法,就速速离开,我也不阻拦。”秦豫沉声道。   “殿下~” 第64章 两军对峙   凌氏父女说的没错,陆政大军压境,却迟迟不发,的确是为一个女人。   杀人很容易,只要陆政一声令下,不出几日,荣川便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只是陆政迟迟不下攻城命令,将士们也只能守在城外,隐忍不发。   “左统领,我们什么时候能攻城?”一些副将早已按奈不住,偷偷询问左忠。   左忠摇头,说道:“等命令。”   “皇上怎么想的?难道真要因为苏姑娘而受制于人?”   左忠闻言,眼神忽然一冷,沉声道:“李将军,还是莫要背后议论主上的好。”   那人闻言,吓得急忙闭了嘴,再也没人敢多言半句。   大帐内,郑书敖与陆政正在下棋,郑书敖频频走神,陆政挑眉,扔下棋子,漫不经心道:“说吧,有什么心事?”   郑书敖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   陆政冷喝:“话不说清楚,这盘棋恐怕也下不下去了。”   郑书敖闻言,盯着棋盘呆了几秒,轻叹道:“这荣川城近在咫尺,我们却迟而不发,将士们恐心里疑惑。”   “连你也这般认为?”陆政轻笑:“你也认为我们该攻城?”   郑书敖摇头:“不,也许有更好的法子。”   陆政点头,轻嗤道:“秦豫那人虽优柔寡断,倒是个痴情的。朕若直接找他要人,他怕是宁可鱼死网破,也不会把言言还给朕。朕舍不得她死,她若死了,朕守着这江山又有何用?”   郑书敖怅然道:“皇上又何尝不是痴情种。”   陆政轻笑:“作为男人,这一生除了征伐天下,能为心爱的女人奋不顾身一次,也值了。”只可惜,纵使他为她错失了天下,她也未必会记得他的好。在她的心里,他总是十恶不赦的。   “臣去找秦豫谈,或许——”郑书敖觉得若是秦豫真爱慕言,定会舍不得她死。   陆政摆手:“不,不要找秦豫。找凌静,告诉他,若想求得喘息的机会,就把苏慕言送回来。”   “凌静?”   陆政点头:“他比秦豫知轻重。”   ……   凌将军果然比秦豫更理智,郑书敖说了:若是三日内苏慕言平安回来,大军便撤离荣川百公里外。若是秦豫再执迷不悟,铁骑压境,荣川便是末日。   凌将军望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方始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受了胁迫,也只能咽了。   这事和秦豫说,秦豫自是不会同意,所以凌将军并未和秦豫商议,而是私自做了主张。   凌落再次来看苏慕言,依然被拦在门外。只是凌落也带了人,双方僵持,凌落道:“外面敌人大军压境,你们若不想死就放我进去,否则误了时辰,别说你们,就连太子殿下的命都保不住。”   门口的侍卫愣了一下,半信半疑的望着她。凌落拿出父亲给的令牌,沉声道:“让开。”   苏慕言自从前几日同秦豫争吵过后,便再也没见过他。屋内两个丫鬟一直盯着她,仿佛看犯人一样看着她。苏慕言心里难受,常常哭泣,丫鬟们也不懂得劝,只等到她哭累了给她擦洗脸蛋,喂汤喂水。   凌落闯进来,两个丫鬟也吓了一跳,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凌落带来的人请了出去。   “慕言,你跟我走。”   “去哪里?”苏慕言警觉的望着凌落的身后,她的身后站着几个身穿盔甲的士兵。   “我带你离开这里。”到底是心虚,凌落并不敢看她的眼睛。   “回郦都吗?”苏慕言问。   凌落摇摇头,嗫嚅道:“城外大军压境,陆政遣人和爹爹说:要你。”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移开了目光。   苏慕言闻言,蹙了眉心。她站在房间内,形单影只,不管走到哪里,她都是一个人。她的生活不由自己,任人摆布。   凌落上前两步,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两眼是无助的乞求。   “慕言,求你,若是过了今日陆政见不到你,怕是要下令攻城。到时整个荣川,怕是要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苏慕言闻言,身子轻颤了下,面上却故作平静道:“与我何干?”   “慕言,我知道你心善,见不得流血牺牲。你自小连兔子都舍不得伤害,更何况人呢?”   “人总会变得,小时候太傻,不懂得适者生存的道理,现在长大了,即便懂得也晚了。我不是救世主,无法普度众生。”   “慕言,你是的,你是荣川的救世主,荣川的观音娘娘。我求你,代替整个荣川的将士求你,求你回到陆政身边,免去这一场杀戮。”   “太子妃娘娘,求您开恩。”凌落的身后,侍卫和婢女都跪了下来。   苏慕言流了泪,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打仗是男人的事,我一个女儿家,又懂什么。”   “慕言,看在荣川几万将士的份上,你就委屈一下自己,回到他身边,只要他撤兵,我们就有救了。”   苏慕言幽幽的冷笑:“你放我走,他会饶过你么?”   凌落想到秦豫阴郁的眼神,有片刻的失神。   “若是能救他,我死而无憾。”   苏慕言痴痴地笑道:“落落,你真是傻,他待你并不好,你却为了他什么都不顾。”   凌落苦笑:“慕言,你爱过一个人吗?你若爱过,便会知道,即便他负你,你也愿意为他倾尽所有。”   苏慕言点头:“你说的没错,爱一个人,会为他奋不顾身。可当这份爱经历了太多的伤害和背叛,也就慢慢消失了。所以,落落,我已经不爱秦豫了,也断然不会为了他牺牲。你若真心放我走,我很感激你,但我只想回郦都。”   凌落劝不了苏慕言,可也不忍心去责怪她冷血无情。大概是这两年她经历了太多,才对这人世间越发的冷漠。   最后她说:“好,慕言,我放你走,放你回郦都。”   苏慕言终究没回了郦都,还未出荣川城,就被凌落迷倒了。   “小姐,接下来怎么做?听说那人已经下令围城,太子殿下正在城外与敌人对峙。”   “三日快到,他竟等不及了。”凌落怅然道,回首望了眼昏迷的苏慕言,吩咐道:“把她送回敌人的大营,交给郑书敖。”   “是。”   凌落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喃喃道:“慕言,对不住了。”   荣川城外,隔着护城河,两军对峙。不出意外,一场杀戮即将爆发。   陆政身穿银色盔甲,坐在高头大马上,目光沉沉的望着对面的荣川城。   荣川城上,站着同样身穿盔甲的秦豫。他神情肃穆的望着城外的陆政,这是一场事关生死的较量。   秦豫想起那些年跟在陆政身边的日子,陆政是太子,他是太子伴读。所以他一直是卑微的,不敢抬头直视陆政。直到宫变,他成了太子,那个高傲的男孩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姿态,眼神里是从容不迫的气度。   所有人都来巴结他,讨好他,唯独陆政,即便粗布麻衣,看着他的眼神仍是不卑不亢的。   他喜欢苏慕言,取代了陆政,对苏慕言好,守护着她,不许别人觊觎。他甚至故意当着陆政的面宠苏慕言,与她亲近。他看到陆政的目光平静无波,可紧握的拳头却出卖了他。   陆政渐渐的远离了苏慕言的视线,而小小的苏慕言也渐渐的忘记了陆政,直到她的记忆里只剩下秦豫。   那时宋玉婉的委曲求全,苏慕言的远离和遗忘,常常让陆政痛不欲生。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背叛了他,他恨,恨她们,更恨自己的无能。   时过境迁,一切回到原点。陆政成了君国的皇,而他却成了逃亡的叛军。   秦豫做太子的那些年,陆政一直避其锋芒,不曾与他正面冲突。   如今这般声势浩大的对峙,倒是人生第一次。   凌将军说:“太子殿下,若是我们能突破重围,赶到宜都,或许有一线生机。”   秦豫沉声道:“这种一路逃亡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凌将军说:“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秦豫抬手,打断他的话。“以前我的目的是想救出言言,所以才苟延残喘,四处躲避。我的目的从来不是争什么皇位,从陆政登基时起,我就知道江山已定,大势已去,复位已经不可能,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救出言言。我后悔,当时不该为了顾全大局而抛下她,把她扔到陆政的身边,想救她回来时已经晚了。她怀了陆政的孩子,而我却亲手杀了那个孩子,言言恨我,怕是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秦豫笑笑,继续道:“不过没关系,还好她还在我身边,有她陪着,就算死也值得了。也许她不愿意,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会再把她留给陆政了。或许她也想去到另一个世界,见她的爹爹和娘亲,我们做个伴,黄泉路上有个照应。”   “殿下——”   “凌将军,我知道凌落的心思,你告诉她,我不值得她爱,她还年轻,活下去,忘记我,总会看到希望。”   凌静摇头:“那丫头的倔强,我也束手无策。但是殿下,也许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也说不定,殿下不该悲观的。”   秦豫笑:“我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不是看轻凌将军。陆政这人我太了解,当初阳城那般凶险,他屡次死里逃生,与蛮人交手,又屡战屡胜,可见他是个难得一遇的军事天才。他的麾下,都是跟着他南征北战精挑细选出的精兵,训练有素,勇猛无敌。我们若想胜出,几乎不可能。”   凌静望着远处威风凛凛的陆政,怅然道:“硬碰硬,我们必死无疑,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传成男神的弟媳》   文案:古代:   一次历险困在山野中,荣研竟然穿越了。一觉醒来,成了异世的王妃,在皇宫遇见了和初恋长着一样的脸的王上,所以她就顺理成章的睡了。睡过后才知,她竟然睡错了人,她的夫君明明是王上的弟弟豫成王。她是王妃,不是王后。王妃,王后,傻傻分不清楚——   现代:   荣研的妈再婚了,再婚的对象是她妈做保姆多年的主家,主家有个天之骄子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成了政坛新贵。荣研那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再经历了一次穿越后,彻底的死透透了。   然而,那个原本优秀冷酷哥哥,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越来越高—— 第65章 失而复得   荣川城城门打开,秦豫骑着马出来,身后跟着凌静。   士兵们让出一条路,秦豫骑着马到大军的前面,隔着河与陆政对峙。   “想不到我们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秦豫桀骜的笑着,丝毫不在乎荣川城的处境。   陆政眯着眼看他,沉声道:“苏慕言在哪儿?”   秦豫朗声大笑,声音洪亮,道:“言言自然在荣川城等我,昨晚她还和我说,等这仗打完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寻一处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过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言言这人啊,从不关心男人的皇权霸业,她的心里只念着儿女情长,只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她这样,我很喜欢,也愿遂了她的心意。”   陆政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脸色沉郁,嘴唇抿成一条线,握着缰绳的手指攥得紧紧的。左忠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仍旧沉着冷静,稍稍的放了心。   “秦豫,怕是你除了荣川城,哪也去不了!”陆政沉声道,眉峰微聚,眼神狠厉,刀刻般的面容,坐在战马上,一副王者姿态。   秦豫面容僵了僵,随后放声大笑:“是吗?天若亡我,我别无他法。不过,有言言陪着我一起,纵有遗憾,也值了。”   陆政握剑的手,用了力,左忠一直盯着,以为他要拔尖发号施令,已经有了即刻作战准备的心理暗示。可等了片刻,没见动静,左忠知道他在忍。   “秦豫,朕最后说一遍,把言言送过来,我可以给你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他阴鹜的眸子从秦豫的脸上,滑到旁边凌静的脸上。   “凌将军,如何选择你可想好了?”陆政的声音阴冷,极具威胁。   凌将军不安的避开目光,再次小声的说道:“殿下,荣川城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秦豫不悦的冷哼:“你以为我把太子妃送过去,陆政就能放过我们?凌将军,你多年征战,怎么连这点都看不出来?陆政要斩草除根,哪怕十个苏慕言,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凌将军轻叹:“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们,我只是想用一个女人换他退兵百公里之外,这样我们逃到宜都,兴许有一线生机。”   “凌静,我们的马怎么能跑得过陆政麾下的良驹?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戏耍我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殿下,我们不妨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好。”   秦豫冷哼:“我说过,我不会拿太子妃去换暂时的偷安,陆政他休想!”   陆政静静地看着对面秦豫与凌静低语,他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因为紧张,手心里都出了汗。   “秦豫,想好了没有?”陆政再次厉声警告,他的耐性快用完了。   秦豫闻言,漫不经心的看他一眼,沉声道:“陆政,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苏慕言!”   陆政闻言,噌的一声,拔出腰间宝剑。   “众将士听令——”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阵高亢的女声。   “等一下,等等~”   秦豫回头,只见凌落策马而来。   “你来做什么!快回去!”秦豫急的红了眼,咬牙切齿道:“这里是男人的战场,你快走!来人,拦住凌小姐,送她走!”说着又转身和陆政说道:“陆政,战争是属于我们男人的,不关女人的事,若你攻破荣川城,请放过凌落,她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哥哥~”凌落闻言,眼睛里噙了泪,为了秦豫危难时对她的保护。他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冷血无情,他身处险境,还想着她的安危,替她寻求一方庇护。她流泪了,内疚了,她做了背叛太子哥哥的事,她把苏慕言放走了,可她不后悔,她只想秦豫活着。   陆政冷笑:“战争是不关女人的事,你却要拉着言言陪你死,秦豫,你就是这般爱她的?”   秦豫闻言,身子一震,恍惚的望了一眼身后的荣川城。他怎么舍得让言言陪他死?可他也不会让言言再回到陆政身边。   “这是她的选择。”他撒了谎,只为让陆政不舒服。正如之前宫里传来陆政宠幸苏慕言的消息时,他悲伤欲绝痛苦不堪时的煎熬,他要让陆政也尝一尝,这种蚀骨的滋味。   “大军听令!”陆政果然被激怒了,他发誓,他定要将秦豫碎尸万段,都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等等!”凌落喊道,无助的摇头,眼里是无尽的乞求:“陆政,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回去看一看,你去看一看,求你!”   陆政闻言,浑身一震,长剑入鞘,眯了眼,与凌落对视。“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去看一看便知。”凌落泣道。   秦豫回头,疑惑的蹙眉:“凌落,你答应了他什么!?”   凌落泣不成声,只是无助的摇头。“太子哥哥,不要问了,求你不要问了。”   陆政抿着唇,握紧了缰绳。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他沉静的面容,开始有了龟裂的痕迹。突然,他调转了马头,加紧了马腹。他要回去!快!他要回去!   “陆政!”凌落在身后大叫,他没有回头,却听得她声嘶力竭的呼喊:“记住,你答应我的!”   陆政策马离去,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挟起一路风尘。   快马加鞭的赶回大营,有人忙过来牵马。陆政从马上一跃而下,大步往自己的大帐走去。走到大帐门口,忽然放慢了脚步。左忠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伟岸的背影,踟蹰的站在门口。   “她回来了,是吗?”陆政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在自言自语。   门口的守卫早已跪下,听见他的声音,忙回道:“苏姑娘被送回来时,被人迷晕了。”   陆政勾勾唇角,轻嘲道:“她是真不愿意回来。”说完掀起大帐的帘子,走了进去。   左忠守在门口,轻轻地叹气。   苏慕言睡得很熟,安静的躺在榻上。   她还是那般清瘦,不施粉黛,依旧倾国倾城。   陆政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望着她的眉眼,鼻子,水嫩的唇瓣,小巧的下巴。她离开的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抱着她的感觉。   她睡着的样子很乖,不哭不闹,不与他置气。没有冰冷的眼神,没有冰冷的嘲讽,没有拒人千里的态度,温顺的像只小兔子。   陆政看着她,坐了下来,视线从她的脸上一直游移到她的身上。小腹平坦,如她离开时一样。只是那时她的肚子里有了孩子,可如今孩子呢?若生下来,也两个多月了吧。陆政眉峰微聚,紧紧地盯着她平坦的小腹,他不确定,她是否留下了孩子。   她不爱他,她见到了秦豫,见到了她的恋人,她是不是已经抛弃了那个小生命?陆政的脑海里闪过一片血腥,不,他摇头,她那么善良,怎么会不要那个孩子,那是她的孩子啊。   孩子生下来了吧?他在哪儿?被她藏起来了吗?陆政紧张的心跳越来越快,期待,忐忑,惴惴不安。等她醒了,他一定要问她,问她孩子在哪里,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接回来。   左忠的声音在外面想起:“皇上,前面——”欲言又止,等着陆政回应。   陆政回神,才想起荣川城外的对峙。他眯了眯眼,双手握成拳,阔步走到门口,掀开帘子,低声吩咐左忠:“告诉郑书敖,退兵二百公里外,放他们走。”   “皇上,放虎归山——”左忠急道。   陆政冷笑:“兵分两路,一路退兵到永城,一路赶往宜都。”   左忠怔了怔,点头应道:“臣这就叫人传话给郑将军。”   陆政折身回了大帐,身上的盔甲闷得他出了一层汗,他却没有脱。多年战场的习惯,有时甚至连睡觉都是整装待发。   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身边,陆政俯了身,吻在她的唇瓣。热气喷在她的脸上,她仍旧是无动于衷。吻沿着唇瓣,滑到脸蛋,鼻尖,额头,细细密密的,小心翼翼的,珍而重之。   “言言~”一声低叹,陆政将那软弱的身子,拥在怀中。失而复得的紧张,喜悦,折磨的他快要发疯。他抱着她,银色的盔甲与她的薄衫紧密相贴,他看见她不耐的皱了眉头。   “言言~”他又去吻她,轻轻的,温柔的,粗粝的大掌摩挲着她的身体。说不出什么情绪,激动的,喜悦的,又忐忑的,疑惑的,还有怅然若失的。   一滴泪滑落,落在她的唇角,沿着唇缝滑了进去。   陆政猛地抬头,粗粝的手指捻了一下眼角,他竟然哭了。   陆政摇头,无奈又彷徨,他竟然落了泪。自嘲的笑笑,帝王又如何,还不是要尝人间各种滋味。 第66章 还在想他?   苏慕言醒来时,是在马车里。马车上铺着柔软的棉被,旁边坐着一个陌生的丫头。见到她睁开眼,欣喜的笑道:“苏姑娘醒了?”   苏慕言支起身子,看着陌生的女孩,疑惑的问道:“你是谁?”   “奴婢是来照顾苏姑娘的丫头欣儿。”   苏慕言问:“你是凌落派来的?”   凌落是谁?欣儿疑惑的想着。   “到哪儿了?”苏慕言撑着身子坐起来,掀开马车窗子上的帘子,日光照进来,强烈的光线让苏慕言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再次睁开眼,看到窗外一队士兵正骑着战马,训练有素,不紧不慢的跟着马车。再往后看,浩浩荡荡的军队,庄严肃穆,整齐的前进。   苏慕言缓缓地放下了帘子,神色凝重,眉睫轻颤,手指控制不住的抖。   “我们这是去哪里?”她喃喃的问,紧张的心跳都要停了。   “回云都啊,奴婢都还没去过云都呢。”欣儿开心的说道,全然没注意到苏慕言越来越白的脸色。   “停车!”突然一声娇喝,吓了欣儿一跳,她诧异的望着变了脸色的苏慕言,忙问道:“苏姑娘可是饿了?”   苏慕言没理她,用手连拍了几下马车的窗子,力道愈来愈重,喊道:“停车!”   马车如愿停下,过了会儿,车门打开。苏慕言盯着那悬着的帘子,怔怔的出神。紧咬了牙关,指甲掐进手心,弯着腰靠近,毫不犹豫的掀开帘子,阳光刺了一下眼睛,她下意识的用袖子挡了一下,再次睁开眼睛,银色的盔甲映入眼帘。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俊颜,那人一身战袍,坐在战马上,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苏慕言身上一阵冷意,如至冰窖。她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想动一动,身子仿佛麻掉了,僵在那里。   她看着他,看着他从高头大马上翻身下来,利落潇洒的姿态,银色的盔甲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靴子踏在草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风吹着他的发,他刚毅的脸庞,深刻的五官,那般熟悉,熟悉到她闭上眼睛,也能清晰的画出他的轮廓,他的神态。   他走到她面前,她才看清他额头上薄薄的汗意。他伸了手,她本能的后退,他僵了僵,收回了手。   “坐的乏了就下来走一走。”他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苏慕言迷茫的望着他,不解,她为何会在这儿?凌落不是答应放她回郦都了吗?她又怎么会在他的马车上?   陆政再次伸了手扶她,她警惕的望着他,没有动,陆政看她一眼,上前一把将她抱下马车。她双脚着地,险些站不稳,陆政揽着她,往阴凉的地方走去。   走了一小会儿,腿脚总算不那么麻了,她轻轻地推陆政的手臂,喃喃低语:“我可以了。”   陆政看她一眼,见她咬着唇,一副抗拒的模样,便松了手,站在一边。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站着,沉默着。左忠送来吃的,陆政吃不下,让他拿给苏慕言。苏慕言确实饿了,可也没胃口。左忠给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好好吃饭,不要惹怒皇上。   苏慕言看一眼背对着她的陆政,乖乖的接了过来。   吃过东西,陆政问她:“坐马车还是骑马?”   苏慕言不假思索道:“马车。”   陆政点了点头,上前几步,抱起了她。   苏慕言被吓到了,本能的抗拒。陆政抱着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的战马旁,把她驾到马背上,然后自己翻身上马,与她同骑。   “我说坐马车。”她压低了声音抗议。   陆政握了缰绳,把她圈在怀里,在她耳边道:“太慢了。”说着夹了夹马腹,战马驰骋,果然比马车快了许多。   苏慕言靠在陆政的怀里,紧张的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粗重而急促。还有呼啸而过的风声,苏慕言被颠的迷迷糊糊,双手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陆政,我不想回云都。”她在风中呢喃。   “由不得你。”他在她耳边咬牙,身子僵硬的仿若铜墙铁壁,他想着,她若是再说一句他不爱听的话,他就立刻惩罚她。   她果然无惧,不怕死的重复:“陆政,我不想回云都。”   陆政低头看她一眼,冷眸聚光,一声轻呵溢出,似嘲讽似不屑。他忽然掐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身,轻轻一提,在马上迅速调转了个方向。   苏慕言惊呼一声,被吓得红了眼眶。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又坐回了马背上,与陆政面对面。   幽深阴冷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彷徨倔强的眼神,他问:“为什么?”   苏慕言咬着唇,不答。   陆政盯着她倔强的小脸,冷笑道:“还在想他?”   那个他是谁?她心知肚明。苏慕言恍惚的想:她怎么还会想秦豫?他杀了她的孩子,弄丢了她的弟弟,她怎么可能会想他?可听凌落说,陆政率大军围攻荣川城,她心里又隐隐的担心。她担心什么?荣川的百姓?还是那个曾经青梅竹马的恋人?   她失神的模样,让陆政动了怒。她的沉默,代表了默认。   “呵~”一声冷笑在耳边响起。   苏慕言抬眸,正对上陆政冰冷阴鹜的眸子。   “言言,你太让我失望了。”她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逃跑,出了云都,投入秦豫的怀抱。她的心里只念着那个人,无视他的深情。   两军对峙,他担心她的安危,即便兵临城下,也迟迟不发。而那个男人呢?一心只想着要她死,要她殉葬。她却心甘情愿,陪那个人,宁可去死也不愿和他回云都。   “既然这样,你留我何用?”她犀利的质问,她让他失望?她在心里冷笑,他呢?他不是早已让她失望过吗?   “呵!我可以不在乎你心里念着谁,但是言言,我不会放过你。”他盯着她的美眸,明明心里在痛,面上却还要装作云淡风轻。她同他说话一直是这样,倨傲的,倔强的,不服输的,句句带刺。她同别人说话,那般温柔,那般乖巧,唯独对他,冷言冷语。   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苏慕言的身后没了依靠,身子晃得厉害。她下意识的搂住陆政的脖子,惊慌中没有注意到陆政晦暗的神色。   陆政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握着缰绳,又夹了夹马腹,马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听见耳边女人的惊呼,然后揽在她腰身的大手,用力将她按进怀里。她苍白的小脸埋在他的脖颈处,双手向下,缠在了他的腰上。   “陆政,太快了!”她在他的怀里低呼。   他仿若没听到,此刻只想抱着她,把她揉进身体里,眼里再容不得旁的。   快马加鞭,傍晚时,到了兴城,兴城太守早已站在城门外等候多时。   陆政的马,不紧不慢的进了城,兴城太守也忙跟着进城。   陆政身穿盔甲战袍,骑着良驹宝马,怀里抱着一个女人。   兴城太守心里疑惑了一下,听闻当今圣上勤于政务,不慕女色。可他刚刚明明看到皇上,对怀里的女人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想着,莫非是皇上御驾亲征的路上,看上的美人儿,想要带回宫里?   苏慕言大概累极了,早已趴在陆政的怀里睡了过去。到了太守府,左忠过来牵马,陆政抱着苏慕言翻身下马。身子轻晃,落地,苏慕言幽幽的醒来。   “这是哪里?”   “兴城。”陆政抱着她往太守府里走。   门口跪了几十个人,为首的是太守府里的家眷。他们既紧张又好奇,有胆大的公子小姐偷偷的抬眼,偷看龙颜。   男人身材高大,五官深刻,容颜俊美,不怒自威。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女人,看不清那女人的模样,但看皇上落在那女人脸上时温柔的目光,就知道那女人是个会勾人的美人儿。   “放我下来~”女人的声音绵软无力,听得人心酥麻。   陆政低头看她,她刚睡醒的模样,迷蒙着,有些可爱。他轻扯唇角,声音变得温和:“饿了么?”   苏慕言摇头:“先放我下来。”   陆政依言,把她放了下来。   众人这才看清了苏慕言的样子,虽不施粉黛,但明眸皓齿,唇如樱桃,身段玲珑,肌肤胜雪,果然是个大美人儿,难怪皇上的目光一直专注在她身上。   吃过饭,苏慕言被送去房里沐浴休息。陆政去了太守的书房,左忠守在门外。   沐浴完,苏慕言睡不着,便穿了衣服,出来走走。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却越发的精神。   太守府的后院,有南方特色的花园,亭台楼阁,与假山湖水,遥相呼应,竹林,青石,雅致幽静。   近处传来窃窃私语声,苏慕言看过去,便看到了一名贵妇带着两个女孩走来。旁边的丫鬟小声的告诉苏慕言:“是太守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   贵妇见到苏慕言,满脸堆笑,说道:“苏姑娘怎么不休息?是不是她们伺候的不好怠慢了姑娘?”   苏慕言笑笑,摇头:“她们伺候的很好,是我白日里睡多了,现在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太守夫人笑道:“正好婧儿和嫣儿也睡不着,就让她们陪苏姑娘说说话,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好说话。”   “不必劳烦二小姐三小姐,我自己走走就行。”苏慕言忙推脱道。   太守夫人笑道:“咱们这园子有许多有趣的地方,正好让她们带姑娘逛逛。我看苏姑娘性子温婉,又知书达理,正好让这两个丫头多跟着姑娘学学,她们呀,性子不稳重,像我,没什么规矩。”   苏慕言迟疑,太守夫人给两个女儿使了个眼色,两个女孩一左一右走到苏慕言身边,道:“苏姐姐,我们陪你走一走。”   苏慕言无奈的笑笑,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接档文,古今并重   《穿成男神的弟媳》   古代:   一次历险困在山野中,荣研竟然穿越了。一觉醒来,成了异世的王妃,在皇宫遇见了和初恋长着一样的脸的王上,所以她就顺理成章的睡了。睡过后才知,她竟然睡错了人,她的夫君明明是王上的弟弟豫成王。她是王妃,不是王后。王妃,王后,傻傻分不清楚——   现代:   荣研的妈再婚了,再婚的对象是她妈做保姆多年的主家,主家有个天之骄子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成了政坛新贵。荣研那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再经历了一次穿越后,彻底的死透透了。   然而,那个原本优秀冷酷哥哥,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越来越高 第67章 质问   太守府里的两个小姐,平素得父母宠着,谈笑间流露出的幸福,让苏慕言一时羡慕又感伤,忆起了苏府的日子。曾经苏将军与夫人,便是这般爱护着她长大。   兴城虽然不大,但还算富庶,闹市繁华,歌舞升平。太守家的两个女儿姿容出色,前来提亲的公子少爷不胜其数。奈何两位小姐心不在此,所以即便到了婚假的年龄,仍旧待字闺中。   三小姐16岁,只比姐姐小一岁,她甜甜的笑道:“我志不在兴城,若说想去的地方,自然是繁华昌盛的云都。”   二小姐道:“若去不得云都,东边的闽都也是好的。”   苏慕言道:“女儿家远嫁,想家时怎么办?”   两姐妹眼神暗了暗,三小姐说:“既是出嫁了,便是别人家的妇,这里也算不得家了。”   二小姐道:“若是能高嫁,说不定能帮上父亲哥哥,将来家搬去哪里还不一定呢。在兴城,父亲的官职最大,我无论嫁谁,都是下嫁,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匆忙定了终身呢。”   小女儿家的心事,就这般敞开了和苏慕言说,苏慕言倒觉得这两姐妹挺可爱,性格开朗,心无城府。   “苏姐姐,你这次是第一次去云都么?”   苏慕言怔了怔,摇头:“我是云都人。”   “真的啊~”三小姐兴奋的说:“那你一定认识很多云都的青年才俊吧?”   苏慕言还没答,二小姐抢先道:“嫣儿不知羞,哪有女儿家打探男子的?”   三小姐羞红了脸,嗫嚅道:“你心里难道不这般想?既然想着为什么不能说出来?”   苏慕言笑笑,摇摇头:“我自幼养在闺中,鲜少接触外男。”   三小姐点点头,又问:“苏姐姐可有兄弟?”   苏慕言想到失踪的弟弟,心情瞬间低落,喃喃道:“只有一个幼弟。”   “哦~”三小姐点点头,沉默了几秒,又问道:“那皇上~”她的声音很轻,脸颊微红,羞涩的不敢看苏慕言的眼睛。与她刚刚高谈阔论的模样截然不同,她在害羞,在躲闪。   “听说皇上后宫里除了皇后并无别的妃子,苏姐姐怕是第一个入主后宫的妃子吧?”   “今天皇上抱你进来时,我就觉得苏姐姐在皇上的心里是顶重要的。而苏姐姐又秉性纯良,温婉端庄,日后定能宠冠后宫。”   “苏姐姐,其实我——”   苏慕言静静地望着三小姐,试探着问:“三小姐可是看上了皇上?”   三小姐闻言,脸颊通红,耳根发烫,羞怯道:“天子之容,人人都爱,皇上年轻英俊,任何女子见了恐怕都会动心。”   二小姐羞怯的轻斥:“妹妹休要胡言乱语,莫冲撞了苏姑娘,别说是你,就算是父亲都担待不起。”   三小姐不悦的反驳道:“难道二姐心里的那个人不是皇上么?今日得见君颜,你还不是也魂不守舍了?”   二小姐被说中了心事,羞愧的满脸通红。“三妹!”   “苏姐姐,嫣儿生来无拘无束惯了,她虽说了冒犯你的话,但她心思单纯,一时迷了心窍。”   苏慕言听着她们姐妹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颇为有趣,竟忍不住笑了。   “二小姐莫担心,三小姐性子直爽,敢言敢语,我甚是喜欢。天下女子,想嫁君王的多得是,被人爱慕,是身为帝王的荣幸,三小姐又有何错?”   二小姐惊讶的望着苏慕言,喃喃道:“苏姐姐不生气?”   苏慕言笑:“我为何要生气?”   二小姐不解的蹙眉:天下女子虽人人都想嫁年轻的帝王,可又容不得其他女人进宫争宠。没想到苏姑娘这般大度,竟丝毫不介意与人分享皇上?   三小姐闻言高兴道:“嫣儿若是有幸能进宫,定不会与苏姐姐争什么,嫣儿会站在苏姐姐这一边,替苏姐姐分忧解劳。”   苏慕言望着她那张喜悦的容颜,心中怅然。她的心思根本不在云都的皇宫里,她如今挂念的无非是弟弟苏慕云。爹爹和娘亲已经不在了,她一定要找到慕云。   两个姐妹见苏慕言不说话,心里有些忐忑。三小姐自知失了言,正在想办法补救。二小姐几次欲言又止,又怕说错话,真的惹恼了苏慕言,一直彷徨不定。   想到弟弟,苏慕言一时没了逛园子的心情,便和两姐妹说了句要回去休息。   两姐妹诚惶诚恐的要送她,苏慕言推脱不掉,索性由了她们。一路上,两姐妹觑着苏慕言的脸色说话,小心翼翼的,倒不像初时那般放得开。苏慕言在想心事,她们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她们在试图讨好她。   进了苏慕言住的院子,两姐妹被苏慕言拦下了。   “二小姐三小姐,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今晚有你们陪我说话解闷,我很开心。”   三小姐疑惑的望着她:“苏姐姐,我说了错话,你不要生气。”   苏慕言笑:“我说过,你没有错,而且我也不会生气。”   三小姐见她一副坦然的模样,稍稍的放了心。   “那苏姐姐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来寻你。”   “好。”   苏慕言往正屋走,廊下站着一身便衣的左忠。   “左统领~”   左忠点点头,说道:“皇上在里面。”   太守不知道陆政会带女人来,所以只给他备了房间。陆政带着苏慕言进府后,带她进了为他准备的房间。太守暗地里问左忠:是否需要再备一个房间?   左忠想了想,点头:“再备一个。”   “可是最好的房间让给了苏姑娘,我这临时怕是再找不出比这间更好的了。”太守急道。   左忠道:“无妨,你把旁边的房间备好。”   “可那间房屋甚小,不如另辟一处院子给皇上住?”   左忠淡淡道:“皇上不过是在这里过个夜,明日一早便启程。”   “可若怠慢了皇上——”   “皇上的心思在苏姑娘身上,哪管你府上是金屋还是棚屋~”左忠提点道。   太守略一思忖,想到刚刚陆政抱着苏姑娘进来时的情形,顿悟。   “左统领,我这就遣人去安排。”   ……   门被打开,苏慕言走进去。昏暗的烛光下,陆政正坐在桌子旁,品茶。   “回来了?”他淡淡的问,并未起身。苏慕言看着他,见他已经脱下了战甲,换了常服。   “你过来,同我说说话。”他抬眼看她,语气平静。   苏慕言依言过去,坐在对面的凳子上。   陆政见她离得远,坐在对面,挑了挑眉,倒没说什么。   “你要问什么?”她先发制人。离开大半年,他一定会追问她的事,她知道。   陆政望着她,若有所思,几次欲开口,因为紧张却问不出来。他自问不曾惧怕过什么,却屡屡惧怕同她说话。她防备的眼神,疏离的态度,让他几次想问,却如鲠在喉。   “你是想问孩子么?”她的下巴微微的上扬,看似高傲的脸上瞬间布满了眼泪。她的眼睛模糊一片,仍旧那般倨傲的看着他。   陆政的心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潜入脑海。   “孩子——没了——”她咬着唇,声音故作冷静。   咣铛一声,茶盏落地,陆政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孩子没了~”她细细的重复一遍,想起失去孩子时的情形,心肺痛的连呼吸都困难。   陆政见她蹙了眉头,泪水糊了一脸。   “孩子~怎么没的?”他问,声音很轻,轻的仿佛失了心跳。他的手指掐进手心,嵌入皮肉里。痛吗?不痛,不痛,一点都不痛!   苏慕言恍惚道:“是我~”   “是你?”陆政的眼睛血红一片,冷喝道:“还是秦豫!!”   苏慕言没说话,咬着唇陷入了沉默。   “你们……你和他做了什么!”陆政红着眼,上前两步,抓住苏慕言的肩膀,把她提了起来。   “是不是……是不是你……一回到他的身边,就……就拿掉了孩子,是不是?是不是?”陆政的声音陡然提高,牙齿控制不住的打颤。苏慕言望着他,模糊的视线里,是他痛楚扭曲的面容。   他在哭呢,苏慕言恍惚的想,他在哭呢,宝宝,原来你走了,不止娘亲一个人伤心,你的父亲也会难过,他也会难过呢。宝宝,他和娘亲一样,是爱你的,很爱很爱——   “苏慕言,你和他到底做了什么!”他崩溃的大吼,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流进嘴巴里。咸的还是苦的,他已没有心情分辨。他的脑海里只有苏慕言和秦豫亲近的画面,他们在郦都亲亲我我的时候,他的孩子却站在远处哭泣,无助的,可怜的,还有被丢下,被迫害的恐惧。   “是不是秦豫?是不是他逼迫的你——”他质问,语气快而狠。“我要杀了他!我要让他们所有人给皇儿陪葬!”   她摇头:“不是,不是~”   “你还在替他狡辩!”他猩红着双眼瞪着她,吼道:“言言,即便你恨我,可孩子是无辜的。他不只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言言,你是他的娘亲,你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去找秦豫!你恨我,所以拿孩子来惩罚我,是吗?你明明知道秦豫恨我,却要去找他,你为什么要找他!为什么!”   苏慕言摇头,她当时只想着离开云都,却并不知道秦豫在哪里。她只是在伏国的马车里睡了一觉,醒来后却到了郦都。   她本来是想找慕云的,可弟弟在秦豫身边,所以她必须要找到秦豫。只是怀了孩子,她犹豫了,怕秦豫伤害孩子。她瞒着秦豫,想着早点带弟弟离开,可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我没有不要他,他那么乖,我怎么会不要他?我只是想离开云都,离开你!”她泣道,泪眼看着一双颤抖的手,她又想起双手染上孩子鲜血时的情形,一点一点的血块,沾满了双手。   “恨我?”他冷嘲,盯着她,眼神里是无尽的哀伤与失望。   苏慕言双手握了拳,垂在身体的两侧,喃喃道:“陆政,我们两清了。”她让他也尝到了痛失亲人骨肉的滋味,她让他也尝到了背叛绝望的滋味,她想和他有个了断,所以她骗他,让他痛苦,他们两清了。   陆政狠狠的看着她,似是在看陌生人,半晌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身后的门,被用力的关上,她听见门外的他,对着外面的人,冷声吩咐:“看好她,若是她逃了,你们全部都得死!”   苏慕言望着屋外消失的人影,怔怔的站了好久,任凭眼泪汹涌,大脑混沌。 第68章 试探   左忠跟着陆政从院子里出来,往花园走去。   “皇上,李太守将旁边的房间收拾好了,你要不要先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臣怕你太累。” 况且一路上又带着苏慕言,她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他一直揽着她,身子定是早乏了。   陆政没应,继续往前走,终在湖边的一处亭子里站住。   “左忠,你可尝过失去的痛苦?”陆政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左忠愣了愣。   “刚刚你也听到了,朕的孩子没了。”他说这话时,声音沙哑,带了鼻音。   左忠不敢看他,天子落泪,怕是不愿让人看见。   “皇上节哀~”   “她和朕说两清了,如何两清?朕虽恨苏权,可因着她,并未处死苏权,也未曾动过苏府。只是苏夫人因着皇后的乳母没了性命,那乳母不也受到惩罚去了吗?她怨朕袒护了皇后,怨朕拆散了她和秦豫,所以才狠心放弃了皇儿吧。”   “皇上,苏姑娘心善,连一只兔子都不忍伤害,又怎么会遗弃腹中的骨肉?臣想,一定是意外。”   “意外?她若安分守己的待在宫里,又何来意外?她的心里,秦豫始终是最重要的。”陆政气闷的说道。   左忠不言,知道陆政在气头上,说再多也无用。也许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不过不甘心,折磨自己罢了。   不远处传来窸窣声,左忠警惕的看过去,夜色里花团锦簇中露出一袭粉色。   “谁在那里?”   那袭粉色颤了颤,战战兢兢的走出来,上前几步,跪了下来。   “民女李婧,拜见皇上。”   陆政不悦的看过去,那人的装束有几分熟悉,像是李太守家的二小姐。   “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婧颤声道:“民女睡不着,便想在这园子里走一走。”   左忠警惕的看着她,只见她穿着单薄,香肩半露不露,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偷眼望着陆政。左忠查看了一下四周,并未有其他人,质疑道:“晚上逛园子,不带丫鬟?”   李婧忙解释道:“夜晚有风,丫鬟回屋里帮民女娶披肩去了。”   左忠没说话,转身看着陆政。陆政仿佛没听到般,仍旧沉默的望着湖水。   李婧见左忠不再阻拦,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轻轻地往亭子走去。   “皇上可是对这湖水感兴趣?”慢慢的靠近,站在他的身后,李婧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衣衫,香肩半露。   陆政回头看她,俊颜深眸,高鼻薄唇,李婧看得呆了,一时怔住。   “这湖水是从闵——”   “不打扰李小姐赏湖了。”陆政沉声打断了她的话,转身离开。左忠跟上,经过李婧时,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皇上——”李婧大惊失色,想追又不敢追,楚楚可怜的巴望着,直到那笔挺的背影消失不见,方悔恨的咬了唇,自责起来。   左忠跟在陆政的身后,说道:“那李二小姐的心思太过昭著,皇上是否心里反感?”   陆政轻哼:“你说呢,雕虫小技,倒人胃口。”   左忠轻笑:“其实李二小姐姿容艳丽,性子又温婉端庄——”   “温婉端庄?左忠,你怕是对‘端庄’二字有误解吧,若是刚刚你不在,那女人怕是会做出坦胸露乳的事,也未可知。”陆政嗤道。   左忠道:“她喜欢皇上,自然会想尽办法接近皇上。”   陆政不言,到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皇上,今晚月色甚好,不若把李二小姐留下。”左忠大着胆子道。   陆政诧异的回头:“留下她给你作妾么?”   左忠忙道:“皇上别开微臣的玩笑了,你知道的,臣最怕处理女人的事。只不过臣近些时日多少了解了些女人的事。”   “哦?说来听听?”   “女人不管她多么善良圣母,对待男人时心眼都很小,你追着她时,她可能不在乎,一旦你离开,关注别人时,她又打翻了醋坛子,与你缠磨起来。”   陆政眯着眼,笑了笑:“想不到你比朕还有经验。”   左忠脸一红,说道:“不若皇上将计就计,用李二小姐当幌子,试一试苏姑娘?”   陆政静默了几秒,声音低沉道:“无妨。”   ……   苏慕言哭累了,趴在床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耳边传来清亮的歌声,以及悠扬的琴音。苏慕言静静的听了一会儿,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余音绕梁,委婉动听。她本不予理会,可那琴声越来越大,仿佛就在隔壁。而且很熟悉,是她在苏府时经常弹的。   她听着听着,不自觉的站了起来,走向门口。大门外除了两个侍卫,还站着左忠。   苏慕言蹙眉,看了眼灯火通明的隔壁房间,问道:“何人在弹琴?”深更半夜,能在太守府如此扰民的怕不是等闲之辈。   左忠面无表情道:“李家二小姐见皇上半夜睡不着,特意来作乐解闷的。”说着偷偷的觑了苏慕言一眼。   苏慕言闻言,脸色僵了僵,视线落在隔壁房间的窗子上。   左忠暗暗的松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苏慕言转了身,默默地返回了房间。房门被轻轻地关上,左忠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这苏姑娘的脸上,并没有酸涩的情绪。   苏慕言走回房间,那边声乐还在继续,凝视着那跳动的烛光,仿佛看见了美人儿跳舞。   李二小姐的姿容在脑海里盘旋,陆政走时愤怒失望的眼神也在脑海里盘旋,苏慕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那交缠在一起的男女在脑海里越发清晰。大抵男人都一样,均抵不过美**惑,更何况帝王,三宫六院,朱颜粉黛,再正常不过。   那边的歌声唱了很久,古琴也弹了很久。苏慕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她有多久没有弹琴作画了?记不得了,自从家变后,那些附庸风雅的才艺早已被她抛诸脑后。   李二小姐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子,也是个姿容出众的女子,男人见了她自然会多看几眼。尤其是这夜深更重的时候,佳人作陪,苏慕言能够想象到陆政看美人的模样。   他深邃的眸子一定是蒙了一层雾,痴念而沉静,他的唇抿着,也许会勾起不易察觉的笑意。也许他会牵她的手,把她拥在怀里,亲吻她的唇瓣,也许他会与她同眠,然后带回云都。   苏慕言自嘲的想:陆政的影响力果然大,竟能让她在失去孩子失去弟弟后,还能分心想他和其他女人的事。   李二小姐也很郁闷,本来还因着皇上无视自己而郁闷。谁知刚回到屋里,就传来皇上召她过去抚琴的消息。太守夫人说这是一个机会,说明皇上对你有意。   李二小姐好生打扮一番,羞答答的来到陆政房间。陆政正在饮酒,听见她进来连眼皮都未抬,便让她抚琴。她虽心里也有失落,但毕竟能与皇上深夜独处,是难得的一次机会,她又暗自开心起来。   陆政点了几个曲目,问她会不会弹。她点点头,说会。然后她看见陆政放下酒杯时,笑了一下。那笑容邪魅又玩味,李婧看得呆了。   弹了一曲又一曲,陆政顾自饮酒,期间只说了一句“大声点,要让这院子里的人都听见”,然后再无二话。   李婧听闻,会错了意,以为陆政是想让这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皇上半夜召她伺候。心里甜滋滋的,连唱歌都越发美妙。   许是太累,许是喝多了酒,陆政踉跄着站起来,往床上走。   李婧忙站了起来,要上前伺候,还未走动,就听见陆政含糊不清的声音:“继续,不要停。”   陆政很快的睡过去,可怜的李二小姐还在独自抚琴吟唱。   过了许久,她听见陆政含糊的说了一句:“言言,不许走~”   李婧止了琴音,安静的房间里又听见陆政说了一句:“秦豫,必须死~”   李婧吓了一跳,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门被人推开。她仓皇的望过去,便见左统领走了进来,低声说了句:“二小姐请回吧。”   李婧不甘愿的望着床上的陆政,嗫嚅道:“我想留下来伺候皇上。”说着一脸期望的望向左忠。   左忠仍旧是面无表情道:“皇上累极,怕是顾不上二小姐了。”   李婧脸色僵了僵,在左忠的注视下,默默的走了出去。   天刚亮,苏灵筠入睡不久,就被丫鬟叫了起来。   “苏姑娘,该启程了。”   “去哪里?”苏慕言迷迷糊糊的醒来,头脑尚不清醒。   “回云都。”   苏慕言闻言,身子僵了僵,大脑总算清明了。   “苏姑娘若是困乏,白日里就在马车上睡。”丫鬟见苏慕言脸色不好,以为她是没睡够。   苏慕言出去后,看见所有的人已经整装待发,独独等她了。   陆政身穿盔甲,站在人群中央,他的身后跟着左忠和李太守全家。   “苏姑娘,皇上已经等了你半个时辰了。”丫鬟欣儿在她耳边小声的说。   苏慕言没去看陆政,她起得迟了,还不是因为他昨晚歌舞升平,扰得她一宿没睡?虽说半夜那边就没了动静,可苏慕言却宁愿那边继续热闹下去,突然的安静,会让她胡思乱想,更是难眠。   苏慕言下意识的看了李婧一眼,只见她虽穿着华服,头戴朱钗,化了精致的妆容,但形容憔悴,又巴巴的直望着陆政的背影。苏慕言忍不住替她悲叹,芳心错付,即便昨夜郎情妾意,转眼他要离开,却没有带她回云都的意思。   豪华的马车停在太守府大门外,欣儿正搀扶着苏慕言上车,忽听得身后一声轻颤的低呼:“苏姐姐~”   苏慕言回头,便看见门檐下,泫然欲泣的两姐妹。李嫣的倔强,李婧的委屈,以及太守夫人的心疼。   苏慕言沉默了几秒,轻叹一声,看向李婧,问道:“二小姐,可愿随我去云都?”   李婧闻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李嫣也被吓到了,手帕掩了唇,只余下一双大眼圆睁。太守夫人咬着唇,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太守都被吓到了,看看妻子,又看看女儿,最后目光小心翼翼的落在站在马车前面的陆政身上。   李婧战战兢兢的偷看陆政,只见他一手扶着马鞍,一手牵着缰绳,目光却直直的看着苏慕言。左忠蹙眉,担忧的去看陆政的表情。只见陆政沉着脸,眼神暗了暗,嘴角轻扯,似是嘲讽,似是怅然。   “我愿意的。”李婧见陆政没说话,大着胆子回道,生怕苏慕言等得不耐烦走了。   太守夫人悄悄地命人去拿行礼,李嫣不甘心的看着姐姐,小声的嗫嚅道:“二姐,到了云都别忘了给家里来信。”   李夫人想安排丫鬟跟着,被李婧拒绝了。苏慕言肯带她,已经让她很感激了,若是她再带上丫鬟,怕是会给苏慕言添麻烦,更怕陆政反感。   “婧儿,好好照顾自己,云都不比兴城,若是出了错,你爹爹也保不了你。”李夫人抹着泪说道,既希望女儿高嫁,又怕女儿受委屈,真真是左右为难。   倒是李太守看得开,训斥李夫人两句,让她收了泪。只叮嘱女儿:“好好伺候皇上,讨好苏姑娘。处事圆滑些,莫让人拿了错处。”   李婧点点头,与父母兄妹话别。 第69章 给皇上腾地方   马车上,苏慕言闭目养神,一夜未睡,确实困顿。李婧与欣儿坐在一旁,规规矩矩的,不敢出声,生怕打搅了苏慕言。   中午吃饭时,李婧再次见到了陆政,只是陆政仿佛没看见她似的,用餐时一言不发。也没和苏慕言说话,只是时不时的看她一眼,本意是想冷一冷她,可控制不住眼神总落到她身上。   陆政冷着脸离开,左忠跟上。   “她昨晚没休息好?”   左忠心想:隔壁屋子歌舞升平,别说是苏姑娘,怕是整个院子都听得到。   “昨晚朕想着,若是她恼了,推门进来,朕就什么都不计较,忘掉过去,往后余生只宠着她。不去想孩子的事,不去想秦豫的事,她若想做皇后,便让她做,朕去找书颜谈,找丞相谈,哪怕付出代价朕也认了。”说着他自嘲的笑笑:“原来,是朕想多了。她不在乎,从来就不在乎,哪怕朕有别的女人,哪怕朕在她的眼皮底下宠幸别的女人,她都不会在乎。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又硬又冷,她巴不得离了朕远远的,过她的逍遥日子。”   左忠想起昨晚苏慕言那淡漠的样子,的确是个冷漠的女人。   “她怕是误会了,以为昨晚朕要了那女人,所以她今日要把那女人带上,她在替那个女人鸣不平。”陆政苦涩的笑笑。   左忠叹道:“都怪臣乱出主意。”   陆政抬手:“不是你的错,只不过她是个冷硬心肠,这份冷意也只独独针对朕。”   启程时,陆政没有骑马,而是走到豪华的马车旁,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李婧正在同苏慕言说话,见到突然出现的陆政惊了一下。   “皇上~”   “下去~”陆政沉声道。   李婧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苏慕言突然起身,往外走去。陆政见状,身子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垂着眸,盯着她淡漠的小脸。   “去哪儿?”他问,声音低沉暗哑。   苏慕言抬眸,平静无波的与他对视:“给皇上腾地方。”   陆政闻言,眼睛眯了眯,哼笑一声,道:“你倒是识时务。”说完看了李婧一眼,斥道:“还不下去?”   李婧回神,战战兢兢的点头,忙弯了身子往外走,欣儿也跟着往外走。   马车动起来,苏慕言坐在陆政的对面,侧着身子,眼睛看着窗外,独留半个背影给他。陆政也不生气,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许久过后,闭上了眼睛休息。   苏慕言大概是一个姿势坐的累了,便正了正身子,眼角的余光,瞥见对面端坐着的男人,他正在闭目休息。男人瘦了,比她离开云都时,消瘦了许多。几日奔波,顾不得收拾,白净的脸上有了青涩的胡渣。   见他闭着眼睛,她索性光明正大的看他。熟悉的容颜,熟悉的体魄,熟悉的心跳。她又想到少年时的陆政,纵使粗布麻衣,也总是干净清隽,清冷孤傲的。   曾经她以为他的眼睛永远是冰冷的,黯淡无光的,无论是少年落魄时,还是位及至尊时,他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孤傲的,拒人千里之外。直到他把她禁锢在身边时,她才发觉他是有温度的,午夜梦回时,他也可以是炙热的。他看她的眼神,除了强势还有温情,除了清冷还有热切。她见过他的妥协,见过他的脆弱,甚至见过他毫无防备的赤城姿态。   他的眉,巍峨如苍松,俊眼若深潭,鼻梁如远山,高且直,薄唇轻抿,不怒自威,薄唇轻勾,又狷狂邪魅。平心而论,他既如陆钧天那般英气逼人,又像宋玉婉那般,容颜绝世。   他当真是个定好看定好看的人。   苏慕言恍惚的想:若是孩子还在,长得像他还是像她?不管像谁,都是一个顶漂亮顶漂亮的小娃娃。   想着想着心里一阵酸楚,极力隐忍,却仍控制不住眼角的湿意。看吧,苏大将军的女儿,无论佯装的多么坚强多么冷漠,触及心底的柔软,仍旧是溃不成军。   马车内陆政早已卸下了盔甲,上身只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微敞着胸口,隐藏在衣衫下的胸肌,看起来坚实硬朗。他修长的双腿大敞着,即便是宽敞的马车里,也觉得憋洽。   苏慕言看着他,怔怔的失神,却不知他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她抿着唇,强忍着泪意,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没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直看得她眼神闪烁,慌乱中移开了目光,又看向了窗外。   彼此无言,唯有相顾,直到午夜回到云都。陆政下了马车,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苏慕言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苏慕言被带回了正和宫,瑾如率众宫婢在大门处迎接。   “苏姑娘~”   “瑾如~”回到正和宫,一切照旧。屋内陈设和先时一样,宫婢倒是换了几个。   “姑娘的东西,皇上都让放着,不许任何人动。”瑾如说道。   “瑾如,我不住这里。”苏慕言说道,态度坚决。   瑾如顿了顿,说道:“夜深了,姑娘先休息,若想住别处,也等明日收拾好了再搬过去。况且姑娘住哪里,奴婢也做不得主,还要问皇上。”   正和宫是陆政的寝宫,那张龙床苏慕言再熟悉不过。陆政自从回宫就没了踪影,瑾如告诉她:“皇上走了些日子,奏折堆积成山,怕是要处理到很晚才能休息。”   苏慕言心想:已经午夜了,他怕是要熬到天亮了。苏慕言想起他下午在马车里闭目休息时的情形,他虽是帝王,有时也身不由己,政务繁多,竟是比旁人要累上许多。   大概是真的困顿了,苏慕言爬上龙床,很快就睡着了。熟悉的床褥,熟悉的味道,舒适的感觉,苏慕言很久没有睡的这般踏实了。   陆政处理完公务,天已经破晓了。他疲惫的回到正和宫,瑾如伺候他沐浴休息。   苏慕言睡的很熟,规规矩矩的,安详乖巧。   陆政站在床边看着她,漂亮的脸蛋,一如既往的让人着迷。房间里异常安静,安静的只听见清浅的呼吸声。   秦豫也是这般看着她吧?和她同处一室,亲密无间。   陆政蹙眉,不好的画面映在脑海里,他不敢深想,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伤了她。   呵!她倒是睡的安稳。陆政抿着唇,不悦的冷哼,动作却仍旧很轻。他在她的旁边躺下,与她保持了一点距离。他太疲惫了,连日来的奔波,不眠不休,折磨的他脑袋生疼。他不过是在她面前逞强,其实他早就乏了。   也许醒来后,又是一场硬仗。他自嘲的想着,想着太后的神情,想着皇后的神情,想着文武百官的神情,又想着苏慕言的神情,明明他才是帝王,却为何要看他们的脸色?   苏慕言一觉睡到天大亮,睁开迷蒙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俊颜,以及男人熟悉的身体。   她的身子微微的僵了僵,大脑一片混沌,她是何时滚入他怀里的呢?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想起身,奈何陆政的胳膊缠在她的腰上,手掌不知何时伸进了她的衾衣里。她一动,那粗粝的大掌不自觉的握紧了她的——   苏慕言脸颊绯红,试图用手轻轻地移开他的手臂,只是刚要行动,便听得他在耳边呢喃道:“别动,再睡会儿。”   苏慕言以为他醒了,紧张的心跳漏了一拍,侧目,见他仍旧闭着眼睛,悄悄地松了口气。她是如何也睡不着了,可看他那般疲惫,到底是于心不忍,停止了动作。任他缠着,睁着眼睛发呆。   陆政睡了很久,他从未睡的这般踏实过。没有用药,没有头痛欲裂,也没有噩梦。大概是心里惦记着事,中午时他醒了,软玉在怀,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正对上苏慕言落在他脸色的目光。   她仍旧在他的怀里,他纳闷的想:睡时明明保持了距离,怎么会抱在一起的?是她钻进来的,还是他把她捞过来的?他竟一点印象都没有。唯一有感觉的竟是他的手,捏着的身体,触感极好。   苏慕言见他醒了,很自然的从他的怀里爬了起来。陆政伸到她衣服里的手滑了出来,软腻消失,顿时感到一阵失落。   苏慕言背对着他扣好衣服,陆政看着她那秀气白皙的脖颈,纤瘦窈窕的后背,身体隐忍的有些难受。可想到她与秦豫的事,怒火终归是战胜了浴火。他突然坐了起来,沉郁的唤了声“瑾如”。   瑾如进来,伺候陆政更衣,小声的说道:“皇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在外面。”   陆政身子一顿,扣好衣服没说话。   苏慕言自然是听到了瑾如的话,她大概知道太后来的目的,大概是要对她兴师问罪。   苏慕言心里苦笑,该来的总要来的,没有保住龙嗣,太后及文武百官不会轻饶她。况且她与秦豫相处许久,坏了皇家的颜面,怕是想让她死的人太多了。   苏慕言准备下床,她早已无惧生死,世间除了苏慕云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你在这里待着。”陆政回头,沉声说道。   “皇上要为了我与太后为难?”苏慕言轻嘲道:“我没有保住龙嗣,又坏了名声,就算皇上不介意,太后娘娘和文武百官怕是不能容忍吧。”   “你住嘴!回头再和你算账!只是今日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许出这个屋子!”陆政冷着脸,厉声道。若是允许,他真想掐死她,可他舍不得,即便她背叛他,即便她不贞不洁,他也舍不得伤害她。   “瑾如,听到了吗?”   “是,奴婢会看好苏姑娘。”瑾如应道,又偷偷地给苏慕言使了个眼色。   陆政又看了一眼苏慕言,平静了情绪,走了出去。   “苏姑娘何不顺着皇上?你这样和皇上犟,不止你吃苦,正和宫的婢女也跟着受累。”瑾如轻叹一声,服侍苏慕言梳洗。   “对不起,瑾如,连累你们了。”苏慕言何尝不知,陆政总是用无辜的人来威胁她,逼迫她。   瑾如摇摇头:“奴婢倒无所谓,只是可怜了先前在这里伺候的宫婢。”因为苏慕言失踪,她们全都受了罚,累及了家人。正和宫如今这些伺候的宫人,大多是新换的。   提及先前的宫婢,苏慕言想到了灵儿,眼眶瞬间湿润。   “瑾如,你知道灵儿的消息么?她——”苏慕言不敢想,以陆政的脾性,灵儿怕是凶多吉少。苏慕言自责,因为一心想离开云都,而害了灵儿。   “奴婢 不知道。”瑾如回答时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苏慕言眼尖,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颤声道:“她是不是被他——”苏慕言不敢想,一直摇头,眼泪落下,稀里哗啦,瞬间成河。   “瑾如,你知道……灵儿她葬在哪里么?”她问,声音颤抖的厉害。   瑾如蹙眉,于心不忍,可皇上的命令又不敢违背,只得硬着头皮,违心的说道:“不知道。” 第70章 争吵   陆政出现在宋玉婉面前时,又是那个不苟言笑,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大概是他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危险御驾亲征的事,气到了宋玉婉。宋玉婉从他走时就寝食难安,既生气又担心,生怕他遇到危险,又气他被苏慕言迷了心窍。   红颜祸水,大抵如此。陆政的做法不仅让宋玉婉揪心,也让文武百官揪心。郑丞相多次面见太后,呈禀此事,于公为天下,于私为皇后。太后就算有心护着陆政,也觉得他此事做错了。   “阿政,怎么不见那个女人?”太后质问,本想关心一些儿子在外的情况,可看到陆政独自一人出来时,心里立刻不痛快了。她知道,陆政在袒护那个女人,所以不让她出来。   “她身子不舒服。”陆政声音低沉,眉宇间隐着不耐。他虽然恨苏慕言的背叛,可也见不得她受欺负。在这个世界上,能欺负她的人只有他,别人不行,哪怕是太后也不行。   宋玉婉闻言,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一句‘不舒服’便搪塞了过去。她是太后,苏慕言不过是罪臣之女,竟敢这般藐视太后的威仪,能不让她气愤么?虽知道儿子有意袒护,但她还是不甘心,质问道:“身子不舒服?难道需要哀家亲自去看她不成?”   陆政说道:“不必了,母后不喜欢言言,见了怕是烦心,不若不见。”   宋玉婉给身边的婢女使眼色:“去把苏慕言带过来,哀家有话要问她。”   “是。”婢女领命,刚要行动,却见皇上一个冷眼瞪过来,吓得立时不敢动了。   “母后,算了,皇上宠爱慕言,天下皆知。既然皇上说慕言身子不舒服,就让她先静养,若是强行带慕言过来,怕是会伤了母后和皇上的母子情分。”一直沉默的郑书颜缓缓说道。   她的目光从陆政出来时,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见他平安无事,她终是放了心。   “哀家怕他被那个女人毁了~”太后气急,指着陆政悲愤的说道。   “母后何意?”陆政沉声反问,脸色极不好看。   宋玉婉站起来,走到陆政面前,与他对视。“哀家问你,她肚中的皇儿呢?现在哪里?公然带着龙嗣出逃,这是死罪!”   陆政想到苏慕言的话,想到她那绝望而痛苦的眼神,又想到他日思夜盼却没留住的宝宝,心如刀割。难受的别开目光,张了张口,苦涩的呢喃:“皇儿命薄~”   宋玉婉闻言,踉跄了一下,颤声道:“你说什么?”   陆政仰头,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落下来,喉头堵得难受,低喃:“皇儿命薄~”   宋玉婉张了张嘴,似才明白了陆政的话,一声悲鸣溢出,恨声道:“哀家就知道,就知道她不会留下孩子。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折杀了皇儿!”宋玉婉伤心的想着:孩子若在,大概百日了吧。   陆政摇头:“不是她,她是孩子的娘亲,也想保护他——”   “保护他?带着孩子逃出云都,投奔秦豫,也叫保护?”宋玉婉冷言嘲讽。她简直对苏慕言太失望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孩,竟会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   从古至今,她恐怕是第一个,怀了龙种,还私逃出宫的女人吧?   “母后,我们还年轻,我们还可以~”他如此安慰自己,这种想法让他恍然,原来,他的内心深处,仍是想让她做皇儿的母亲。   宋玉婉震惊的望着儿子,发生了这样的事,陆政身为帝王,竟然不怪罪那个女人,却还想着让她再生龙子?   “阿政,你看看书颜,她这样品行端庄的女人,才适合生出君国的皇嗣。”宋玉婉恨,恨苏慕言蛊惑君心,也恨自己曾经做错了事,再教训起别人,显然不能理直气壮。   苏慕言让陆政耻辱,她又何尝不是?曾经委身秦晋的日子,是她永生的痛。她不敢骂苏慕言是不贞不洁的女人,因为她也是,她背叛了陆钧天,背叛了陆政,她同苏慕言一样,不能被原谅。   郑书颜不同,她是冰清玉洁知书达理的女人,她是丞相的女儿,大将军的妹妹,她身份高贵,配得起皇后的称号。陆政应该宠幸她,应该让她生下皇位继承人。   陆政去看郑书颜,她同样在看他。苏慕言离开的这些日子,他糟蹋着自己的身体,是郑书颜常常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他醒后,她就离开,乖乖的,不让他为难。她是个好妻子,好女人。可陆政骗不了自己,即便她再好,他心里只有苏慕言,接受不了书颜。   有几次他失眠到痛不欲生,郑书颜默默的守在他的屋外,那时他想着,不如放手吧,放弃找苏慕言,继而接受书颜,对她好,把她当妻子。他挣扎过,踌躇过,想要妥协,想要放弃,可是做不到,他太爱苏慕言了,爱到哪怕面对着皇后,眼前也是苏慕言的影子。   他宁愿伤害自己,也无法放弃苏慕言。他怕,有一天,苏慕言成了秦豫的妻子,他再也没了机会。   那个该死的女人,他在荒郊野外连续狩猎三日,他在冬日里一遍一遍的洗冷水澡,他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整夜整夜的失眠。他在心里发誓,若是找到那个女人,他一定会把她绑起来,吊到野外的树枝上,把她扔在冰冷的雪地里,把她禁锢在正和宫,没日没夜的折磨她。   他想了无数种折磨她的办法,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怨气,烟消云散。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得到后的惶恐不安,激得他溃不成军。他想着:算了,只要余生她在他身边,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可他还是会惩罚她,她不是恨他吗?那好,他要夜夜睡在她的身边,缠着她,让她给他生一个又一个可爱的孩子,看着她从妙龄少女变成老态龙钟的妇人。看着她从一个自由自在的小女人,变成儿孙满堂的老女人。看着她被他们的孩子围着缠着,在他的身边,一点一点变老。   想到这里,他竟忍不住轻笑,那笑容又苦又甜。   “书颜,对不起。”他这一生和郑书颜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对不起’,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   郑书颜不想听,摇着头,泪光点点。   “我只是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她喃喃说道,差点语无伦次。她似又想到什么,忙转移了话题,问道:“你带回来的那个叫李婧的姑娘,如何安排?”她虽然不开心他带女人回来,可只要他不独宠苏慕言,只要他能把对苏慕言的爱一点一点分解掉,她就安心。   陆政这才想起苏慕言带回来的那个女孩,怎么安排?他蹙了眉,苦笑,这要问里面的那个小女人。   “如今后宫虚设,皇上不若趁此多选几个千金入宫,也算堵了文武百官的口,不至于让他们总盯着慕言不放。”郑书颜觑着陆政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陆政闻言,脸色微冷:“朕的女人,岂容他们置喙?他们无非是想要一个君国的继承人,朕给他们便是。”   郑书颜面色微僵,惶惶不知所措。这话原本是母亲教她说的,既体现了她身为国母的大度,又能笼络人心与苏慕言抗衡。   就连丞相也是如此说道:帮皇上纳妃,皇上得了新欢,时间久了,自然就把苏慕言忘了。新欢根基薄,再怎么受宠,也不能撼动皇后的威仪。你再想办法怀上龙嗣,有父亲和你哥哥在,最后这江山还是你的。   宋玉婉看着郑书颜,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一时心软,说道:“皇后大度,一心为皇上着想,连母后都感动了。阿政,书颜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陆政轻笑:“若是朕的感情也任由那些人摆布,那朕这个皇帝做得太失败了。”   “阿政,劝你纳妃是为你着想,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宋玉婉急道。   “母后老了,怕是糊涂了,君国历来帝王重情,就连曾祖当时后宫热闹的时候,也不过是三妃五嫔,祖父只有一后二妃,到父亲时,力排众议,只娶母后一人,难道母后忘了?”   宋玉婉听闻,想到陆钧天的专情,又想到秦晋的霸占,一时羞愧,伤了神。   陆政原本不想重提往事,他知道宋玉婉的伤疤。只是今日若不提,母后定会逼迫他纳妃。他连皇后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排,更何况那些妃子?   正说着,左忠来报,前线送来书信。   太后和皇后对视一眼,军中急报,后宫女子不得干涉,于是只得起身离开。   两宫走后,陆政松了一口气,总算落得清静。展开书信,陆政细细的看了一遍,拿了笔墨,添上一行字,交给左忠。   陆政回到内殿,苏慕言正坐在榻上等他。   “灵儿葬在哪里?”突然的一句,让陆政驻步。她显然哭过,眼睛红红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陆政蹙眉,她怎么这么爱哭,从跟了他,就鲜少见她笑过。   她说什么?灵儿葬在哪儿?   噗~   他为什么要告诉她?她私自逃走,就该想到别人因着她而承受的后果。她不是怨他狠辣么?那他就如她所愿,做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冷着脸反问。   苏慕言看着他,那般熟悉又陌生。他刚刚走时,说了要回来同她算账的,她怎么会忘了?他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她跟在秦豫身边的这些日子,怕是会成为他的心病。尽管她什么都没做,清清白白的,可众口铄金,不是她说没有,那些人就会相信的。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她问,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处境,生也好,死也罢,都不是容易的,她听天由命。   “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你?”陆政在她的对面坐下,冷着脸道:“说说你是怎么离开云都的,又是怎么到郦都的,还有——你和他的事,我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   苏慕言道:“我不知道怎么离开的,睡了一觉就到了郦都。”   “这么说是秦豫劫走你的?”   “我不知道~”她摇头,确实不知。   陆政看着她,她一脸坦然,他知道她没有说谎。“你和秦豫,你们有没有睡过——”他终是问了出来,眼睛紧紧地盯着苏慕言,目光如炬,直到泛了红。心里忐忑,紧张的牙齿都快要打颤。   苏慕言怔怔的望着他,她面色平静,没有立刻反驳。陆政心里绝望:她不说话,这是默认了么?   双手握拳,压在榻上,抿着唇,极力克制着体内暴虐的因子。他怕听到她说一句‘是’,而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睡了?”他咬着牙,声音很轻,轻的仿佛是自言自语。他直直的看着她,红红的眼睛里蒙了一层雾。   苏慕言望着他,在他快要失去理智的时候,轻轻地摇头。   “没有~”极轻的呢喃。   他盯着她,似是不信,又似是紧呃住喉咙的手,松了松,让他终于可以喘气。   “没有,陆政,你相信吗?”她看着他,盈盈一笑,笑里带着泪。“即便我说一万次没有,你会相信吗?”   陆政不言,抿着唇看她,似是在审视她的话。   “你爱他,他若要你,你会拒绝?”他狠狠地盯着她反问,看她的反应。   她那么爱秦豫,好不容易见到那个男人,他给的温情,她会抗拒吗?   曾经陆政以为他碰过的女人,秦豫即便再爱她,也会介意会抗拒。可经过这次失而复得,他才知道,哪怕她真的和秦豫有什么,哪怕她真的不干净了,哪怕他会介意会嫌弃会痛苦,可他的心里还是无法拒绝她。她若主动,他还是会不管不顾的要她,玩命的要她。   苏慕言涩然的苦笑,讷讷的低语:“陆政,你无法骗自己,无论我说什么,你心里都会有刺。”   陆政点头,又摇头,偏头狠狠的看着她,似呢喃又似威胁:“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和他什么都没有,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若说了我便信。”   男人霸道又幼稚,苏慕言想笑,可又笑不出来。但她也不会如他的愿去哄他,他不值得,她告诉自己,他不值得。   陆政面对苏慕言总是没办法,他等着她表态,等来的只有她的沉默。   他气急,起身跨过去,去扯苏慕言的衣服,把她困在软榻上,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苏慕言惊惶的瞪着他,双手被他缠在一起,牢牢地订在头顶,双腿被他用力的顶开,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她嘶吼着,愤恨的瞪着他。 第71章 帝王难做   陆政将苏慕言的薄衫扯落肩膀,又掀起裙子去脱她的下衣。他似是疯了,执着的想看她的身子。终于,她被他剥得干干净净,赤|条条的躺在他的身下。他的视线在她白|花花的身体上逡巡,大掌仔细查看着细微隐私的地方。   苏慕言被他这羞耻的动作,折磨的红了眼眶,眼泪簌簌的落下。   “陆政,你放开我~”   陆政也红了眼,这具熟悉的让他着迷的身体,横在他的面前。他应该以一颗虔诚的心,细细的膜拜。可嫉妒让他发了疯,他顾不得她的心情,顾不得她的不适,做了让她感觉羞耻的事。   一切仿佛没变,她的生涩,她的颤抖,她愔愔的低泣,终究是换回了他的理智。   “言言~”他的视线回到她泪眼婆娑的脸上,她那受尽委屈的水眸,轻咬的娇唇,颤抖的身体,无不让他心疼又心动。   他惶惶的松开对她的钳制,她的双臂得到自由,却依然没动,任由其搭在头顶,委屈的低泣。   陆政失神的望着她,他刚刚做了什么?他对她做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把她护在身下。   “言言,对不起~”他在她的耳边忏悔,温柔的吻上她的额头,脸颊,以及唇瓣。   这是一个虔诚的,温柔的,漫长的吻。苏慕言没拒绝,安静的,不发一言的任他亲吻。他吻着她的唇,她的脖颈,她迷人的锁骨,诱人的肩膀,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她以为他要做什么,可许久过后,他除了亲吻却什么都没做。   她恍惚的想:看吧,他还是嫌她脏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碰她,她难受,可他不碰她,她更难受。   陆政拿了裙衫,把苏慕言抱进怀里,仔细的帮她穿戴整齐。她就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任他摆布。   穿好后,他并没有放开她,而是抱着她坐了许久后,在她的耳边说道:“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怎么办?”   他问她,话题转的太快。苏慕言怔了怔,总算有了反应,才想起来,同她一起回云都的李婧。   “皇上不打算给她名分么?”她淡淡的问道,语气里蕴含了一丝讥讽。   陆政抚着她的脸蛋,漫不经心道:“为何要给她名分?”   苏慕言嗤笑道:“李二小姐好歹服侍了你一晚,失了女儿家的清白,你这般弃她不顾,她还有别的选择么?”   陆政摇头:“我不过是让她抚琴助我酒兴,何来毁她清白之说?”   苏慕言惊讶的看着他,质问道:“一晚上只抚琴唱歌?”   “不然呢?”陆政戏谑的反问。   苏慕言沉默的看着他,猜到那晚他定是拿李二小姐来试探她的。可他深夜把李婧叫去房间,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足够坏女儿家的名声。   “皇上当知男女授受不亲之理,你半夜召李二小姐侍奉,已经坏了她的名节——”   “所以她的事,应该交给皇后安排?”陆政玩味的笑道。   苏慕言一怔,才想起来郑书颜的处境。本来身为皇后,就从未得到过陆政的恩宠,若是再塞一个女人给她,怕是更让她难堪。   “你既然把她带了来,当知道带来的后果,来到云都,她的命运就不由她了。”陆政说道。   苏慕言闻言,身子僵了僵,方才后悔自己一时心软,做了错事。   “我去问问她的想法,再做决定?”她只有求他的时候,眼睛才是有温度的,灵活的。   陆政轻笑:“你总是为别人着想,这份善心却从未用到我身上。”   “你是君王,天下都是你的,你的话是圣旨,人人都不得违背,你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是王者,我的善心于你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得惦记。”   陆政看着她,眼神暗了暗,冷声道:“天下都是我的?那你呢?你是吗?我的话是圣旨,人人都不得违背?可你听吗?言言,你的话自相矛盾。”   苏慕言摇头:“我就算不想,可终究还是你的人。你的话我虽然抗拒,可还是不得不听。我若反抗,必定受到你的威胁,从前是我的娘亲,爹爹,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我为什么还要惧怕你?生死与我有何意义?”   陆政望着她,眼神晦暗,若有所思道:“言言,你错了。我从来不想威胁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留住你。你觉得苏权夫妇去了,你便看淡生死了?你若仔细看看,会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值得你牵挂的人。”   “值得牵挂的人,你吗?”她冷声戏谑道。   陆政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陆政上朝,果然遭到文武百官的劝谏。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冷眼睨着下面那群信誓旦旦的忠君臣子们,听他们说着逆耳的言论,一个个苦口婆心,拿江山社稷,血脉传承来劝他三思。   陆政若是那种任人三言两语便能摆布的人,就不会活到今天了。   丞相虽言不多说,但身后的势力早已将他的心事不动声色的传达给皇上。一是中宫无子,二是后宫虚设,三是妖女误国。君国皇室至此尚无子息,着实令人担忧。   陆政听他们说完,冷眼嗤道:“难不成你们认为朕将命不久矣,急需皇储来取而代之?”   众大臣闻言,吓得脸色煞白,齐齐请罪:“臣不敢!臣——”   陆政抬手,冷笑道:“朕不过二十有余,你们便急着立皇储,你们的忠心呢?”   众大臣不言,战战兢兢的跪着,身子开始发抖。   “朕知道,立皇储是国事,朕比你们更急。皇储是未来的君王,他的母亲不是谁都能胜任,你们心里比朕明白。”身为君王,最忌讳储君母家势大,只手遮天。陆政在朝堂点名,不过是予以警告,那群大臣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审时度势。   散朝时,陆政留下丞相问话。郑丞相心情忐忑的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若说心中不惧是假的。   “丞相,这满朝文武除了朕,就属你最大。你的职责是管理百官,为朕分忧,怎么也纵着他们在朝堂上胡言乱语?”   郑丞相回道:“臣并不知道他们会说这些,在朝堂上也不好公然阻止,朝堂是百官谏言的地方,若是臣屡屡阻止他们进言,时间久了,怕是百官对臣会有微辞。”   陆政轻笑:“看来丞相做得真是为难,既管理不了百官,又不能让朕满意,倒是难为你了。”   郑丞相闻言,脸色白了白,说道:“臣定会谨记皇上的话,与他们多沟通,多替皇上分忧。”   陆政点头:“替朕分忧是你分内的事,你们郑家助朕有功,朕许你们高官厚禄,无上荣耀。你的女儿是中宫皇后,儿子是兵马大将军,而你又位极人臣。这天下除了陆姓,便是你们郑家,朕希望你们能不负皇恩,守住这份荣耀。”   “皇上对微臣的恩德,微臣永生难忘。是以皇后虽是后宫之主,但一直谨守本分,从未恃宠而骄。书敖身为将军,新婚不久,就披肩挂帅,留下公主,带兵走了。臣为儿女的忠心感到骄傲,同时也时刻警世自己,为官之道,不忘初心。”   陆政被他这一番漂亮的说辞惊讶到了,抬眸多看了他几眼,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陆政笑道:“朕知道你们郑家忠心耿耿,否则也不会把伏国的公主赐婚给书敖了。只是虽说君国与伏国缔结盟友,可两国之事,还是要设防的。不然伏国来一次云都,悄悄的带走什么人,我们都不知。”   郑丞相闻言,额头上冒了汗,心里虽紧张,面上却故作镇静道:“伏国蛮荒之国,云都又有谁愿意被他们带走,况且他们若是想拿东西,金银珠宝不是更好?”   陆政轻笑:“书敖身为伏国的驸马,若是伏国越了距,做出错事,他怕是夹在中间也为难。不过他若记住了他是君国的臣,君国的大将军,遇到事便会懂得取舍。”   “皇上说的是,书敖一向对皇上忠心,即便是公主做出有损君国的错事,他也会含泪大义灭亲。”郑丞相陈词恳切的说道。   陆政道:“如此甚好。”   帝王冷血,一点都没错。   苏慕言去见李婧,瑾如一路跟着。苏慕言抗拒,瑾如虽为婢女,却是正和宫的管事,地位不输后宫里的小主。她这般跟着,苏慕言总觉得太张扬,又不自在。   可瑾如说了:“苏姑娘性子烈,若是有个闪失,奴婢死不足惜,可怕连累了父兄,连累了亲眷。”   “你放心,我就算死也不会死在宫里。”她知道她若这般死了,受牵连的人甚多,她的命虽不值钱,可别人的命她赔不起。   “苏姑娘以后莫要说这般晦气的话,什么死不死的,姑娘年纪轻轻,正值韶华,又得皇上恩宠,当好好享受当下才是。”瑾如一板一眼的说道。   苏慕言轻叹:“瑾如,你怕是忘了我娘亲是怎么死的。”   瑾如道:“苏夫人并不是皇上害的,苏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人,这点应该清楚。”   “可他为了皇后偏袒郑嬷嬷,让娘亲含冤而死。”苏慕言急道。   瑾如道:“若皇上当真偏袒郑嬷嬷,她又怎会被杖毙而亡?况且苏夫人的死是意外,并不是郑嬷嬷有意推她的,她们是在争执拉扯时落水的。”   苏慕言摇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瑾如,她们为什么会争执?因为娘亲为了保护我,因为她们总是欺负娘亲,她们凭什么欺负娘亲?如果不是因为陆政,她们又凭什么为难娘亲,她那么善良,那么温柔。”   瑾如心软,可还是忍不住说道:“皇上宠姑娘有错吗?那些下人不过是见皇上专宠姑娘,替自己主子不平,才做出那些下作的事。可即便不是苏姑娘,皇上若宠幸别的娘娘,后果是一样的,这后宫从来不缺战争。除非皇上这一生只娶一个女人,专情如一。”   苏慕言苦笑:“所以是我的错?因为我的下贱害死了娘亲?”   瑾如摇头,轻叹:“苏姑娘,你为何总是这般折磨自己?若换成旁人,这份恩宠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用尽全力去憎恨?”   苏慕言道:“没想到瑾如竟是讲道理的高手,三言两语竟把陆政的过错推得一干二净。你当知道我父亲在天牢受到的伤害,我母亲在御膳房受得折磨,还有灵儿,她那么年轻,自小跟在我身边,情同姐妹,却也因着我——”   瑾如望着她,那般明艳动人的美人儿却是个苦情的。她想着,苏姑娘应当多笑一笑才对,哭泣会把这一生所有的运气都用光了。   “苏姑娘的心情奴婢理解,凡事不是亲眼所见都当不得真。奴婢虽不知灵儿姑娘的事,但奴婢知道左统领一定知道。”   “左忠?”   瑾如点点头:“不要告诉别人是奴婢说的,奴婢还年轻,还想多伺候皇上两年。” 第72章 惩罚   苏慕言去找李婧的时候,她不在屋里,宫人说:“李小姐被皇后娘娘传召过去了。”   苏慕言怔了怔,觉得到底是给郑书颜惹麻烦了。   瑾如道:“其实后宫女人的事,理应由皇后娘娘裁决,苏姑娘倒不必理会这些。”   苏慕言怅然道:“李婧是我带回来的,我若不管她,良心也过不去。”   瑾如诧异的看她,低声道:“若是旁人遇到这种事怕是躲都来不及呢,怎么姑娘就非上赶着和自己过不去呢?皇上都没说什么,你偏偏帮他往宫里带女人,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么?”   苏慕言喃喃道:“我以为她——唉,算了。”她承认,她这次的确错了。诚如瑾如所说,不是亲眼所见都当不得真,她以后一定谨记。   走到花园里,遇到从中宫出来的李婧。   “苏姐姐~”   “李二小姐~”苏慕言有些后悔带她回宫的决定,如今想问她有何打算又问不出口,她一个女孩家,举目无亲,能有什么打算?   “苏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李婧的心情是愉悦的,见她开心,苏慕言心里好过一些,问道:“皇后娘娘找你有什么事吗?”   李婧羞涩道:“娘娘问我有何打算。”   苏慕言点头,这正是她想问的。   “娘娘问我是愿意留在中宫,还是跟着苏姐姐。”   苏慕言问:“那你如何选的?”   李婧不好意思看苏慕言的眼睛,垂眸道:“我想留在中宫。”毕竟皇后是后宫之主,若能在中宫伺候,说不定能很快的见到皇上,封个嫔妃。   苏慕言点头:“也好~”她的命运还是未知数,若李婧跟了她,少不得受牵连。   “那苏姐姐会不会生气?”李婧小心翼翼的看着苏慕言。   苏慕言轻笑:“我为什么生气?”   李婧笑笑:“苏姐姐放心,虽然我在皇后身边伺候,但心还是和你近,若是我在中宫得到什么消息,定会通知苏姐姐的。”   苏慕言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李婧竟会这般圆滑。起初她还担心她单纯简单,适应不了宫廷生活呢,原来她也有自己的生存道理。   与李婧分开,回正和宫的路上,瑾如道:“李婧姑娘很精明,既想讨好皇后,又不想疏远苏姑娘,是个厉害角色。只是她不知道,这后宫除了苏姑娘,皇上怕是不会瞧上任何人。”   苏慕言闻言,偏头问道:“我走了大几个月,他就没有……就没有找……”   瑾如聪慧,立刻就明白了苏慕言的话,忙说道:“苏姑娘走后,皇上病了很久,伤了身子。身子养好后又一心处理国事,又去御驾亲征,别说亲近女人,就连皇后也鲜少见到。”   “他怎么病了?”陆政身体一向很好,除了那次在外面受了伤,病了些时日外,其余的时候都是精神奕奕身强体壮,这一点她深有体会,又怎会病了许久?   瑾如默了默,说道:“本来皇上的事,奴婢不该多嘴的。可既然苏姑娘要问,奴婢就算冒着一死,也想把皇上的事告诉苏姑娘,好让苏姑娘明白,皇上的心思。”   说着便把苏慕言失踪后,陆政急火攻心,折磨自己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慕言。苏慕言听完后,愣了许久,恍恍惚惚的仿佛看见陆政病恹恹的模样。   “若不是皇后娘娘日夜守着皇上,同他说话,皇上怕是醒不过来了。”瑾如怅然道,那时正和宫的阴沉森冷,还历历在目,想起便是一阵心酸,一阵心疼。   “皇上对姑娘的心思,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奴婢太了解了。皇上是真的喜欢苏姑娘,怕失去苏姑娘,所以才——”   苏慕言没说话,停在湖的岸边发呆。一年多前,苏夫人便是在这里殁的。   “苏姑娘?”瑾如怕她忆起伤心事,轻轻地唤她。   “娘亲就是在这里掉下去的,冬日里湖水那般冷,她连挣扎的希望都没有,那群人眼睁睁的看着她掉进湖里,却没人去救她,她们都跑了,都跑了。等到娘亲被捞上来时,身子已经僵硬了。”她喃喃低语,哽咽道:“娘亲是云都最温柔的女子,她待所有人都好,极少和人红眼,却被她们逼得生了怨,枉死。瑾如,你说,我该怪谁?我若要为娘亲报仇,寻谁?若是不报,娘亲岂不含冤?瑾如,若是你,你怎么做?”   瑾如不说话,心疼的望着苏慕言,她单薄的身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纤瘦柔软。   “我只是想为娘亲报仇,就算郑书颜拦着又何妨?娘亲没了,我还会怕他们么?可陆政呢?他不许,他不许!我知道郑嬷嬷于他有恩,书颜是他的妻,于他也有恩,可她们于我又有什么?陆政凭什么不许?他说喜欢我,却一心护着中宫的主仆,让娘亲含冤而死。他可以护着所有人,偏偏只会欺负我,他就会欺负我~”苏慕言掩唇低泣,陆政那人,太可恶,他欺负她孤苦无依,欺负她善良心软。他对她用强,又对她用苦肉计。她才不要心软,她才不要上当,她才不要这么快就原谅他。   “苏姑娘,其实你昏迷时,皇上就已经去中宫要人了,他说要把郑嬷嬷带来任你处置。尽管郑嬷嬷对他有恩,可他宁可良心遭受谴责,也要去中宫捉拿郑嬷嬷,不惜与皇后娘娘为敌——”   “可结果呢?他让我放弃,他让我放过郑嬷嬷。书颜说郑嬷嬷是疼她护她的长辈,是她的亲人,所以陆政心软,他心疼书颜,可我呢?被害死的是我的娘亲啊,那个生我养我,从小呵护我长大,教导我成人的温柔娘亲啊,谁又来心疼我?”   “许是皇上有难处,若只是皇后娘娘求他,他未必会放过郑嬷嬷,除非因着某种目的。苏姑娘,你可知,这后宫里,皇上最信任的人就只有你,其他人,皇后甚至太后,皇上都保持了距离。”   “什么难处?他是皇上,他能有什么难处?”苏慕言酸涩的苦笑:“他信任我?呵!怕是他觉得我好欺负,反正我们苏家获罪,我孤苦伶仃,背后没有人,所以他想怎样便怎样。我若是有书颜那般显赫的家世,他才会给我尊重。”   瑾如见她情绪激动,便住了嘴。女人在气头上,说再多都无意,有时甚至会弄巧成拙。   正和宫终究是没回去,太后宫里的婢女来请,说是太后要见苏慕言。瑾如心里一紧,想默默地跟去,却被那个婢女拦了下来。   “太后说只传召苏姑娘,瑾如姐姐留步。”   瑾如担忧的看一眼苏慕言,对着婢女道:“你可知太后传苏姑娘有何事?”   婢女谨慎的答:“不知,太后娘娘说了,只是叫苏姑娘过去问几句话,瑾如姐姐莫去皇上面前告状,让他分心,误了国事。”   “这——”   苏慕言面上并无波澜,该来的总会来,她倒不怕太后,连陆政都不怕,更何况其他人。   苏慕言跟着婢女到了永宸宫,刚进去,便听得一声厉喝:“跪下!”   苏慕言向前走了几步,坦然的跪了下来,垂着眸,淡然的态度,倒让所有人都诧异。   宋玉婉不悦的盯着她,问道:“苏慕言,你可知罪?”   苏慕言道:“知罪。”   “何罪?”   “没有保住孩子。”她喃喃道,提起心尖的那块肉,又觉得呼吸不畅了。   宋玉婉看她面色如常,并无愧疚,心中怒火之盛,足以燎原。   “慕言,你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怎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你的罪责不只是没有保住龙嗣,还有蛊惑君心!阿政身为帝王,子嗣血脉何其重要?可他偏偏除了你谁都不碰,而你又不愿为他生孩子,这不是让陆家绝后,让君国无主吗?”太后痛心疾首道。   本来陆家子息单薄,陆家男儿历代都勤于政务,不慕女色,是以子孙稀少,到陆政这一代只剩下他自己。宋玉婉能不担心吗?文武百官能不忧心吗?事关社稷体统,事关国运苍生,陆政就没有压力么?   好不容易苏慕言怀了孕,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后宫总算迎来第一个小主人,所有人都是期待的。尤其是陆政,宋玉婉,血脉相连,他们何等高兴。可这份高兴还没维持多久,苏慕言就给了他们当头一棒,怀着龙种私逃出宫了。   苏慕言没想到陆政会这般执拗,他是打算用一生与她耗着吗?她本以为她离开了,时间久了,他会忘了她,然后慢慢的身边有了别的女人。环肥燕瘦,群芳争艳,他是帝王,全天下的女人皆由他挑。   可他呢?身边不但没有女人,还为了她缠绵病榻,为了她御驾亲征,他是一定要让她担上祸国的罪名吗?   苏慕言说不出什么情绪,既希望他忘了她,拥着如花美眷,享受他的壮丽江山。   可若他的身边真有了别的女人,她又觉得心里堵得慌。她不敢去想那样的画面,若想到陆政亲吻别的女人,抱着别的女人,和别的女人做亲密的事,她就想呕,控制不住的想呕。她觉得她病了,一种无药可救的病,只是离病入膏肓,还差了那么一点距离。   “太后希望我怎么做?”她喃喃的问,却有点心不在焉。   宋玉婉冷哼一声,道:“哀家让你把皇上让出来,劝他纳妃。既然你不想生,有的是女人愿意生,并且心甘情愿绞尽脑汁的想生。”   “好。”苏慕言淡淡的应。   宋玉婉诧异的看着她,见她依旧淡淡的神色,不禁皱了眉,沉声道:“看来你是真的不在意皇上。”否则也不会这般心甘情愿的把陆政拱手让人。   苏慕言不说话,神色淡淡的,宋玉婉动了怒,呵斥道:“真不知阿政是怎么被你迷了心窍,他何苦为难自己。”   年轻的帝王,英俊沉稳,令无数的千金贵女倾心,可苏慕言呢?她如今不过是一介身份卑微的孤女,却如此轻视陆政。藐视君王,当是死罪!她不过是仗着皇上迷恋她,舍不得伤她,所以才这般冷漠的对待皇上,折磨他。   “既然你不诚心悔改,就跪着吧,跪到想通了为止。”宋玉婉怅然道。   苏慕言没应声,垂着眸,安静的跪着。 第73章 你是不是应该选妃了?   郑书颜进来时就看到这样的情景,太后在榻上饮茶,苏慕言在正中间的地上跪着。   “书颜给母后请安。”   “免了,过来坐。”宋玉婉看见郑书颜,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郑书颜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苏慕言,问道:“母后这是?”   太后收了笑,疲惫的揉揉眉心,道:“不思悔改,让她跪着反省。”   苏慕言自小习舞,身段柔软,可如今却跪的笔直,面色从容,丝毫不惧。   郑书颜轻叹一声道:“母后,罚也就罚了,不如让慕言起来吧。若是皇上知道了,怕是又会心疼。”   提起陆政,宋玉婉又是一气。“阿政就是鬼迷心窍,不过是一介孤女,犯了错,哀家就罚不得了?”   郑书颜笑道:“母后向来慈善~”   宋玉婉道:“她若是寻常的错误,哀家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事关龙嗣,哀家若是轻易饶过她,她下次还会做出伤害龙嗣的事。”   “我不会!”苏慕言忽然出声,眼神坚定,喃喃重复:“我不会。”她怎会舍得伤害自己的骨肉呢?她疼爱他都来不及呢,又怎会伤他?他是上天赐给她的天使,是她的心头肉,她爱他,甚过任何人。   宋玉婉冷哼一声:“你已经害了他~”   苏慕言闻言,怔怔的出神,她害了宝宝吗?好像是的,她若不离开云都,若不离开陆政的身边,宝宝就不会没了。她不是个好母亲,没有保护好他。   郑书颜见苏慕言眼眶犯了红,轻声说道:“母后,这罚也罚了,不如让慕言起来吧。她本就身子弱,若是再生个病,政哥哥那里——”   宋玉婉抬手,打断郑书颜的话:“你来母后这里可是有事?”   郑书颜笑笑:“明日宫里设宴,请一些官中女眷进宫赏荷,特意来请母后明日一块去热闹热闹。”   宋玉婉笑道:“罢了罢了,就不凑你们年轻人的热闹了。”说着看了苏慕言一眼,沉了脸,道:“明日你也去,和那些少夫人们学一学,如何做安分守己以夫为天的女人。”   苏慕言闻言,愣了愣,宋玉婉瞪她一眼,偏头和郑书颜说道:“你是皇后,该拿出皇后的威仪,管一管这后宫的女人。尤其是苏慕言,平日里总不守规矩,你盯紧一点,明日里让她跟着你,多学一学这宫里的规矩。”   郑书颜面色僵了僵,轻声应道:“好~”   ……   瑾如回到正和宫,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还是忍不住去找陆政,把苏慕言被太后传召的事说了。   陆政正在案上批阅奏章,听她说完,身子顿了顿,淡淡的应了一声,复又继续批阅奏章。瑾如离开时,心里忍不住嘀咕,皇上这是不管苏姑娘了吗?   奏折终究是看不下去了,陆政执着笔沉默了半晌,心烦的撂下笔。   “左忠~”   “臣在。”   “你说太后传她是为了什么?”   左忠没答,多年的职业习惯,告诉他,不可妄自揣摩圣意。   “太后忍了许久,怕是要罚一罚她。”陆政怅然道。   左忠点头,虽然苏姑娘是个好人,可毕竟她犯了错。就算是寻常人家,女子怀孕与外男私奔,同处数月,孩子没了,怕是要浸猪笼,或者休妻。更何论帝王家,龙嗣与贞洁何其重要?   “皇上可是担心?”跟在陆政身边久了,看他的表情,左忠就能猜个大概。   陆政苦笑:“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朕也想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朕,再没有人会如此包容她。”   苏慕言是被永宸宫里的两个婢女送回正和宫的。   只是一进大门,就看见了陆政。两个婢女没料到,一向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竟然大白天坐在正和宫的大殿里饮茶。   “奴婢给皇上请安。”心中忐忑,战战兢兢。   陆政抬眸,隔着不远,苏慕言面无表情的站着。   “太后可有什么话要交代?”陆政饮了茶,放下茶盏,故作漫不经心道。   “并未。”两个婢女忐忑的答,觑一眼身旁静默的苏慕言,生怕她给皇上撒个娇,诉说委屈,皇上心疼,而迁怒她们。   大殿里安静异常,两个婢女心中惶惶,额头和手心里都冒了汗。   “你们下去吧。”陆政淡淡的吩咐。   两个婢女闻言,如蒙大赦,拜了拜,战战兢兢的离去。   “你过来。”话是对着苏慕言说的。   苏慕言微蹙着眉心,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过去。   “罚跪了?”陆政放下茶盏,站起了身。   苏慕言与他隔了一段距离停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陆政三两步走到她跟前,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   “别动!”他的声音微冷,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陆政把苏慕言抱到榻上,掀开她的裙子,脱下她腿上的束缚。纤细白嫩的小腿露出来,前面一片暗红。   “瑾如,把药膏拿过来。”陆政蹙眉,盯着她的伤处。   瑾如拿着药膏过去,小声说道:“皇上,让奴婢来吧。”   陆政从她手里接过药膏,说了句:“你去传膳。”然后单膝蹲在苏慕言的面前,粗粝的大掌握上她纤细的脚腕,抻直。   “疼~”   他的手捻着药膏涂上去,苏慕言疼的咬了唇。陆政抬眸,正对上她苍白的脸,楚楚可怜的眼神。   “我以为你不知道疼。”他讥讽道,手上的力道却轻了许多。   “我自己来。”苏慕言伸手,想去接他手里的药膏,被陆政避开。   陆政一手握着她的脚腕,一手轻揉她的小腿,神情专注。   他半跪在她面前,没有了高高在上的王者姿态,眼睛落在她白净的小腿上。这回换她居高临下的看他,他的发,他的眉眼,他的薄唇,苏慕言怔怔的看着,恍惚的想着:若是他们都失忆了多好,就没有那么多的痛苦,没有那么多的恨意,有的只剩下美好。   “陆政~”她轻轻地唤他。   陆政抬眸,正对上她忽然柔和下来的目光,陆政呆了呆,竟看见她抿唇笑了笑,那笑容稍纵即逝,他却看到了。   他就知道,她是妖精,只要她对他温柔一点点,他就扛不住矜持缴械投降。她在他面前永远是愁容满面,眼泪,恨意,堆积起来他都快忘了她笑时的模样。她面对秦豫时,那自然流露出来的开心,快活,灿烂,让他贪恋,也让他嫉妒。   她一笑,他的心都要化了。她就是个妖精,迷惑他的妖精,因着那转瞬消散,若有似无的笑容,他竟被撩的身上起了细小的颗粒,喉咙不动声色的吞咽,咽下那将要破口而出的欢愉。   “你是不是应该选妃了?”她问,明明心里酸涩,眼神掩饰成无辜。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崩塌?   犹如一盆凉水浇下,陆政那颗欢愉的心还来不及绽放,便又沉寂了下去。   选妃?他冷笑,原本温柔的眸子,瞬间变成狠厉。他瞪着她,狠狠地瞪着她,仿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她确实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她让他选妃,她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苏!慕!言!”他冷笑,一字一顿的叫她。   苏慕言身子抖了一下,警惕的望着他。她想抽回握在他手里的腿,可用了用力,却被他攥得更紧。   “陆政,你是君王,当知道君王的责任。君王无后,于天下便是一场灾难。”没有储君,社稷不稳,连妇人都知道的问题,他怎会不懂?   她在关心江山稳固吗?   陆政瞪着她,抿着唇,极力克制着胸腔内的怒火,反问道:“储君是怎么没的,你应该清楚。”   一句话便把她打入地狱,她那份镇定,那份自持,在提到孩子时,瞬间没了。宋玉婉怪她没有保住孩子,陆政也怪她没有保住孩子,就连她自己都在自责,为什么没有保住孩子?   “你以为选妃后,让别的女人生了我的孩子,就能代替皇儿的存在吗?苏慕言,你错了,任何人都带替不了,任何人!他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我们的!能够弥补这份遗憾的,只有我们,只有你和我!没有人会为皇儿难过,除了我们,再也没有别人。你以为我纳了妃子就会放过你吗?你错了,我不会,永远不会!哪怕我身边有成百上千的美人儿,我也不会放过你,言言,你欠我一个孩子,欠皇儿一个生命的延续。”陆政的眼角落了泪,他盯着她,死死地盯着,沉声道:“你可知我若是选了妃,便要担起一些责任,这后宫关系着朝堂上的势力,我即便不愿,也必须要宠幸她们,到时我从别的女人床上下来,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恨我?!”   苏慕言怔怔的望着他,脸上湿润一片,她竟然不察。   他逼问她:“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你心里会不会厌恶?即便你可以不在乎,可以视而不见,我却做不到。我怕那样做,弄脏了你,言言,我有病,已经病入膏肓,一个书颜已经让我罪孽深重,你又怎么忍心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陆政,你要我怎么办?只要待在你身边,我就会想到娘亲,想到爹爹,你让我怎么办?”   陆政被她无助又委屈的模样,弄得不知所措。明明气她,恨她,可她一哭,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权的死与我无关,我会查,言言,给我时间。”陆政想去抱她,被她微微一躲,陆政的身子僵了僵,复又去抱她。   “我知道,你不信我。”他把她强行抱进怀里,头埋在她白皙的颈上,轻吻。“给我时间,言言,我快被你弄得不知道该什么办了。”   曾经受过的苦难,秦晋逼宫,秦豫和苏权的多次暗杀,以及在边疆时,多次涉险,他都没这般无措过。在苏慕言的面前,无论他怎么做都是错,虽然他是先来的那个人,可缺失的那十多年,早已将心爱的姑娘推到了秦豫的身边。   苏慕言被他抱在怀里,紧紧地,闷闷的,他的体温,他的心跳,竟让她贪恋。她伸了手,想要去拥住他,给与他回应。可她试了又试,终究是没办法做到。双臂颓然的垂下,她在他的怀里愔愔的低泣。 第74章 左忠夫人   皇后在后宫设宴,宴请官中年轻的女眷,一同进宫品茶赏荷,热闹一番。   苏慕言醒时,永宸宫的婢女正在正和宫外候着。   瑾如道:“苏姑娘快梳洗一番,吃些东西,去中宫吧,太后娘娘命人来请了。”   苏慕言想起昨日里太后的话,看样子是怕她抗旨不去中宫,所以遣人来请了。瑾如帮她拿了一套红白相间的裙子,服侍她换上,又把她引到梳妆桌前,仔细的打扮一番。   “苏姑娘盛世美颜,当好好珍惜才是,这样收拾一番,竟比那天上的神女还要美上几分。”   苏慕言早已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如今家破人亡,孤独一人,是美是丑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后娘娘今日盛装出席,她本就容貌出众,引得一众女眷纷纷夸赞,虚实交错,都想抱住中宫的大腿。   郑将军的夫人萧淑玉公主也在其中,她是伏国女子,又是伏国长公主,天生富贵,生性傲慢。伏国民风开放,公主又向来无拘无束。对于君国的一些礼节,她不甚懂,也不屑于懂。是以那些夫人小姐们明里尊重她,礼让她,暗地里却不屑于与她交谈。不过碍于皇后,郑家势大,不得不违心讨好她。   萧淑玉与皇后是姑嫂关系,可并不亲近。毕竟她来和亲,目标是皇上,最后却阴差阳错嫁给了郑书敖。虽然郑书敖与陆政是君臣关系,没法比,但在君国,除却陆家,就属郑家富贵。郑书敖相貌英俊,为人正直,又善于兵法,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萧淑玉也算满意。   但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郑书敖同陆政一样,不爱说话,终日沉着脸,哪怕新婚,他的脸上都看不见喜悦。好在郑书敖待她不错,无论她有什么要求,他都尽力满足。可她仍觉得郑书敖不够爱她,与她同眠,哪怕履行完丈夫的义务,他也从不抱着她睡。他总是习惯性的给她一个后背,那个后背宽阔而结实,她想靠上去,从后面抱着他,却在碰到他的那一刻,被他不动声色的避开。   “你先睡,我去营房看看。”他如是说,然后下床,不看她,穿上衣服走了。   萧淑玉看着空落落的床畔,顿觉一阵委屈。   几个月后,他们相处还不够亲密的时候,他被派去平乱,至此未回。   大家正说着话,苏慕言到了,略施粉黛,竟成了众女眷中最惹眼的一个。大家齐齐的望着,看呆了,总算明白了诗中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含义了。   众人中有认识苏慕言的,艳羡,鄙夷,各种情绪。   苏慕言给郑书颜请安,听见身后一阵阵窃窃私语。她不理会,也不在意,任她们说去,又不能伤她分毫。   郑书颜神色复杂的望着苏慕言,从小她便跟在苏慕言身边,做她的陪衬。她是云都的倾城美人儿,是秦豫的太子妃,何等荣耀!上天不仅给了她无双的美貌,还给了她显赫的家世,尊贵的男人。可造化弄人,她终究是跌下了神坛。   郑书颜无法喜欢苏慕言,是她抢走了皇上,抢走了政哥哥。她霸着陆政,却一副嫌弃的嘴脸,她勾着他,若即若离,陆政却吃她那一套,为了她,入了魔。   众人落座,郑书颜努力把目光从角落里的苏慕言身上移开,她是皇后,是天下之母,她雍容富贵,举止大度,岂能与那孤女相较?   推杯交盏,正是女眷巴结逢迎,拉拢权势的好时机。   苏慕言默默的坐在后面,冷眼看着前面的热闹景象。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道视线灼灼的落在她身上,苏慕言静默了片刻,忍不住偏头看过去。   万水千山,不过一眼。   那熟悉的,怀念的,恍若隔世的容颜,落入眼中,苏慕言险些没了呼吸。   灵儿~   灵儿在见到苏慕言时,已经落了泪,只是怕别人瞧见,便用帕子半掩着眉眼,轻轻地擦拭。   “左夫人怎么了?可是迷了眼睛?”皇后关切的问道。   灵儿摇头,轻笑:“没什么。”   皇后笑笑,又看了一眼苏慕言,道:“慕言,你认识左夫人吧?她也是苏府出来的。”   苏府的丫鬟,成为皇上的亲卫左忠的夫人,着实让大家议论了一阵。   苏慕言没说话,一直望着灵儿,她以为灵儿死了,以为陆政杀了灵儿,可她这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么?她没有死,她好好的,苏慕言心里一时激动,唇角不自觉的溢出笑意。   皇后带大家去游园,灵儿故意落在后面,等苏慕言。   “小姐~”灵儿太想见苏慕言了,可左忠那块木头却守口如瓶,任凭她如何折腾都不理会,她从他的嘴里打探不出任何关于苏慕言的消息。   “灵儿,我以为你已经~”苏慕言喜极而泣,拉着灵儿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没想到你活着,真好。”   灵儿泪眼模糊道:“小姐,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奴婢后悔,后悔送你走。”   “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劝灵儿别哭,她却先红了眼眶。   怕让别人看笑话,灵儿赶紧擦了擦泪。   “小姐,真好,我们又能见面了。”灵儿笑了笑,又失落道:“奴婢如今进宫不便,怕是以后很难见到小姐,小姐要好好的照顾自己,莫要再做傻事。”   苏慕言迟疑的点点头,问道:“你怎么嫁给左忠了?”按理说左忠是陆政的心腹,皇宫禁军的统领,位高权重,是如何也不会娶一个丫鬟的,更何况还是获罪的苏府的丫鬟。   灵儿叹气道:“还不是皇上赐的婚,你当奴婢愿意嫁么?”左忠那个木头,陆政的死忠粉,一直和她对着干,她说往东,他偏偏往西,就不曾让她好过过。   那时苏慕言失踪,陆政气急踢了灵儿一脚,灵儿伤了身子,养了一个月才好起来。期间左忠来问过几次话,可她都半死不活了,他还在逼问她苏慕言逃走的细枝末节。她都做好了一死的准备,却未能如愿。   陆政说:“杀你很容易,即使凌迟也不能解朕心头之恨,若是言言及皇儿有个闪失,诛你九族都不为过。可杀了你,若是有一天言言回来了怪朕怎么办?朕已经做了很多让她怨恨的错事,如今不想再伤她,只能饶了你。”   太后来兴师问罪,命人将她从榻上提起,按在地上。是陆政及时赶了来,从太后手中救下她。   左忠把她带走,安排到安全的地方,说道:“你总是背地里说皇上的坏话,最后还不是皇上救了你。”   灵儿撇嘴:“我不需要他救,大不了一死,反正小姐也不会回来了。”   左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她,恨声道:“不知感恩的人,生而浪费粮食。”   “浪费你家的粮食了?!”灵儿不顾身上的疼痛,支起身子与他吵:“臭男人,就知道欺负女人,和你那个坏蛋主子一样,欺辱女人,枉为男人!”   嗖~利剑出鞘,架到灵儿的脖子上,左忠沉着脸道:“你可知背后辱没主子该当何罪?”   灵儿梗着脖子,一脸无惧道:“不就是死罪么?你杀啊,正好遂了我的愿。”   左忠蹙眉,收起剑,回道:“你休想,留着你,让你好好看看你家小姐是如何回来的。”   “你混蛋!左忠,你们要是敢伤我家小姐一分一毫,我与你们拼了!”   “就凭你?”左忠嗤笑,留下她,不屑的离去。   后来听说陆政病倒了,思念成疾,可着劲儿的折腾自己。灵儿倒有些于心不忍,开始同情起陆政。可同情归同情,比起小姐吃得苦,她觉得虐一虐陆政也挺好。   再后来陆政好了,来看她。灵儿觉得自己的死期到了,陆政一直找不到小姐,怕是要拿她出气。   她本不想跪的,反正都要死了,她要死得不卑不亢体面些。可那个木头,陆政的狗腿子,硬是把她按在地上,强迫她跪好。   她愤愤的瞪了一眼左忠,左忠选择无视,神情肃穆的站在陆政身边。她去看陆政,陆政也在看她,眼神阴鹜狠厉,看得她毛骨悚然。   空气里的安静,被陆政的一句话打破。   他说:“左忠,这丫头难以管教,不如你收了她,好好****。”   灵儿闻言,一脸懵懂的望向陆政,左忠也是一脸懵,肃穆的表情渐渐皲裂。   陆政低喃:“你娶了灵儿,言言总会回来的。”   “皇上三思~”左忠一想到灵儿的鬼灵精怪,就头皮发麻。   灵儿也频频摇头:“我就算死,也要清清白白的死。”   陆政瞪她一眼:“什么时候轮到你说愿意不愿意了?你一个丫鬟,别说是妻,就算穷其一生也成不了禁军统领的妾!”   灵儿点头:“奴婢粗鄙,自知配不上左统领——”   陆政抬手打断:“你有自知之明就好,苏府的丫鬟是登不得台面,不过朕会给你一个身份。”说着转向左忠,道:“你可愿意娶她?虽然她身份卑微,但模样还是好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左忠也没有抗旨的道理。   “朕给她一个县主的头衔怎么样?”   左忠垂眸:“凭皇上做主。”   陆政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灵儿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说完,然后说道:“皇上三思,奴婢粗鄙,还目不识丁,脾气也不好,奴婢怕委屈了左统领,更何况左统领高堂也不会愿意。”   陆政瞪她一眼,转而问左忠:“你委屈么?”   左忠摇头:“还好她还算机灵,现在学习也为时不晚,臣这就请夫子教导她。至于父母亲那里,他们更在乎的是子嗣,灵儿姑娘身子好,若是能多生几个孩子,父亲母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陆政挑眉看灵儿,只见灵儿神情呆滞的望着左忠,轻笑道:“灵儿,你这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灵儿瞪一眼左忠,还想对陆政说什么,陆政摆手打断她:“以后你便是左忠的人了。”   “皇上~”   左忠瞪她一眼,示意她闭嘴。灵儿不甘心,还想求一求,可陆政却不给她机会,大步走了出去。   “蠢人,你看不出来皇上是想给你找个依靠么?”左忠恨铁不成钢道。   灵儿讶异:“依靠?你吗?你和他是一伙的,还不是想从我这里打探小姐的消息?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左忠道:“皇上想找苏姑娘,也不会指望你。不过是想给你一个好的安排,让你安定下来,别再给你家小姐出馊主意。”   “我都是为我家小姐好,怎么是馊主意拉?”   左忠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她,嗤笑:“皇上是想让苏姑娘的孩子做储君,未来的帝王,那苏姑娘就是天下之母,放着这般荣华富贵不要,偏偏要去当阶下囚,一辈子东躲西藏,居无定所,还要担惊受怕,这就是你说的为你家小姐好?”   灵儿不服气道:“陆政要是对小姐好,小姐会走么?这天下只有太子殿下是真心爱护小姐的,小姐去找他有什么错——”   话戛然而止,灵儿惊恐的捂着嘴巴,不安的看着左忠。“那个~我~我胡说的——”   左忠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哎~你回来~你这个大坏蛋~” 第75章 讨好   苏慕言了解左忠那人,正直本分,又忠君爱国,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你若嫁他,我也就放心了。”苏慕言是由衷的高兴,总比把灵儿配给府里的小厮好。   灵儿撇嘴:“他这人太古板,天天逼我读书,我又不用考科举,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他说读书可以磨我的性子,除了后院,哪都不许我去。”除了那么几次,她不要脸了几回,使出浑身解数把那位爷伺候好了,才有机会去了几趟苏府。   “还有小姐回来了,他都不告诉我,若不是我在他身边埋了眼线,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小姐回来了。我去问他,他说不许我打听,也不许我进宫,若不是太后娘娘下旨,我怕是现在还闷在府里呢。”   太后是有意让他们主仆相见的,不为别的,只为陆政,希望苏慕言能对陆政少一点怨,让他的日子好过一些。   苏慕言道:“成了家就不要总惦记着我,好好的和左忠过日子。”又问道:“你婆母可有为难你?”   灵儿道:“他父亲母亲肯定瞧不上我,不过碍于皇上赐婚,他们无力阻止罢了。他们不喜欢我,连每日请安都不让我去,我倒落得清静。小姐,你且暂时忍一忍,等过些时日,我拿住他们把柄,就有机会进宫来看你了。”   “什么把柄?”   灵儿羞涩一笑:“还不是他们左家的血脉?等我肚里有了动静,到时就是他们求着我了。”   苏慕言笑道:“就你机灵~”   灵儿看着她,怅然道:“小姐,你该多笑笑的,你笑起来真好看。将军和夫人不在了,你更要照顾好自己,他们在天上看到才能安心。小姐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着,你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苏慕言微怔,喃喃道:“如今苏家只剩下我一个,我如何能开心的起来?”   灵儿摇头:“怎么会只剩你一个?还有小少爷,他聪慧勤奋,是苏府的希望啊。”   “他~”苏慕言哽了哽,低语:“他不见了~”   灵儿皱眉:“小少爷明明好好的,我前些日子还见过他,他又长高了许多,快赶上左忠了。”   苏慕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急切的问道:“你在哪儿见到他的?”   “苏府啊,平日里小少爷跟着太傅读书,下学后就回了苏府,奴婢去看过他几次。”   灵儿看见苏慕言的眼角落了泪,恍然,问道:“小姐不知道么?”   苏慕言咬着唇,摇头。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弟弟,她一心想去郦都,去郦都等弟弟,却不想,弟弟根本不会去郦都,他就在云都,在苏府,在他们的家啊。   “那个木头,竟瞒着小姐,害小姐伤心,回去奴婢定要好好问问他。”   “慕云是怎么回来的?”苏慕言颤声问道。   灵儿道:“郑将军带回来的,起初小少爷还闹着要走,后来皇上把他关进正和宫一整天,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小少爷出来后就回了苏府,第二日就去了太傅那里。”   “我想回苏府。”   “皇上会允许吗?”陆政那个人,既然没把她活着的事告诉小姐,也没把小少爷在苏府的事告诉小姐,定是不希望小姐与他们接触。难不成还怕她再次鼓动小姐帮助小姐逃走么?   苏慕言沉默,陆政既然瞒着她,定不会准了她的要求。   正说着,皇后召灵儿过去说话。灵儿虽不情愿,但皇后的命令,又不得不从。   一群女眷赏荷,有乘船的,有在岸边的。灵儿被叫到船上陪皇后,苏慕言便在岸边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灵儿没死,还嫁给了左忠。苏慕云也没丢,竟然回到了苏府。   苏慕言感觉像做梦一样,前一刻还对人生充满了绝望,下一刻又看到了希望。她想回苏府见慕云,可眼下困在皇宫里如何出去?   终是无心再在湖边坐着了,她转身遣人去向皇后娘娘通报一声,生平难得扯了个谎,说自己身子不适,不敢扰了皇后娘娘和众夫人的兴,先告退了。   苏慕言回到正和宫,心事重重的。   瑾如问她:“可是有人为难你了?”   苏慕言摇头,唇角忽然绽放出一丝笑意,瑾如怔了怔。   “我见到灵儿了。”   瑾如疑惑:“左夫人也来宫里了?”   苏慕言点点头:“太后娘娘宣她进宫的。”   瑾如了然:“太后心疼皇上,怕是不想让你总是怨恨皇上。”   苏慕言没接话,转而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瑾如抬眸,反问:“谁?”   “陆政~”苏慕言嗫嚅道。   瑾如笑笑:“苏姑娘想见皇上?”   苏慕言点点头,踌躇道:“我找他有事。”   瑾如道:“苏姑娘总是有事才找皇上,怕是有求于他?”   苏慕言道:“我想回苏府,见我弟弟。”   瑾如点头:“苏姑娘应该知道皇上的脾气,不是说允就允的。奴婢提醒苏姑娘,莫要再与皇上置气,否则不但回不了苏府,还累极他人。”   苏慕言怔然,她明白瑾如的意思,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态度,陆政吃软不吃硬,如今又拿了她的软肋,她该好好考虑考虑怎么做了。   陆政回正和宫的时候已经晚上了,苏慕言却罕见的坐在外室等他,若是以往她怕是已经背对着他睡了,绝不会这般耐心的等他。   陆政心里思忖:她等他定是有事。   陆政唤瑾如宽衣,瑾如还没动,苏慕言倒乖乖的过来服侍。陆政给瑾如使了个眼色,瑾如识趣的退了出去。   清浅的气息就在身边,那明媚的小脸在眼前轻晃,陆政竟有些恍惚。她垂着眸,长长的眉睫遮住清亮的眼眸,小巧的鼻尖冒出薄薄的汗,殷红的唇瓣轻抿,说不出的水嫩诱人。   陆政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喉结滚动,他故作镇定道:“你不是恨朕么,这又是为何?”   苏慕言不说话,帮他把脱下来的衣服收好。陆政静静地看着她在屋里走动,帮他收拾衣物,这感觉竟像极了寻常夫妇。   苏慕言放好衣服,又去帮他倒茶。执起茶壶,正准备倒的时候,被陆政抬手按住了。苏慕言抬眸,正对上他审视的目光。   他说:“你这样,我心里不安。”   苏慕言无奈的笑了一下,轻叹,放下茶壶,与他对视。   “灵儿没死,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她担心,害她误会。   “谁告诉你的?”她看得出来,他有了脾气。   苏慕言涩然的笑笑:“你以为能瞒我多久?今日皇后设宴,官中女眷都去了,灵儿身为统领夫人,也在其中。”   “那些妇人的宴席,你去凑什么热闹?”陆政总觉得,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尤其是一群养尊处优的女人们,各个势力,各个做戏。   “我也不知道我是以什么身份去的,不过大概我在她们心里就是个笑话的存在,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去,可太后的旨意,我又不得违背,索性走一趟。不过我很感激太后的安排,竟然让我见到了灵儿。”   陆政闻言,眼神暗了暗,神色复杂的看着苏慕言,道:“笑话的存在?你是指无名无分的跟着我,还是你跟秦豫的龌龊事?!”笑话?大概天底下他才是最大的笑话,虽然没人胆敢在他面前说什么,可背地里又有多少人笑话他?   笑话他留不住女人,被女人戴了绿帽也束手无策,笑话他保不住皇儿,任人欺凌。就如同少年时,那些贵族少年因为母亲被秦晋占有而笑话他一样,他除了忍辱负重,别无他法。   苏慕言神情滞了一下,他还是介意她和秦豫的事,她知道,这是他心里的一道深疤,难以消除。她想大声和他理论:“若你嫌弃,就放我走。”可她不敢,她怕说错一句话,她就再也见不到弟弟。   陆政见她沉默着不说话,眼神阴了阴,忽而轻笑道:“又在想什么?言言,你这般放低姿态讨好我,我明知道是个陷阱,竟然还感兴趣的想跳进去试一试。你说,我是不是很蠢?”   苏慕言轻轻地摇头,微启的唇瓣娇艳欲滴,陆政晃了眼神,笑意僵在嘴边。   他说:“朕对灵儿的安排,你是否满意?”   苏慕言点头,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她说:“我很满意,左忠是灵儿最好的归宿。”   陆政喃喃道:“我就知道,留下灵儿,她在这里,你总有一天会回来。”   苏慕言鼻子犯了酸,眼泪在睫毛下打颤。“你为什么不能爱书颜,为什么不去宠幸别的女人?你是天子,你是有责任的!”   陆政苦笑:“我若脏了,你会要我么?”   苏慕言怔然,茫然无措的望着他。   陆政的眼神深谙,声音低沉暗哑。“你不会,言言,你怕是更有理由判我死刑,对吗?一面劝我去睡别的女人,一面在心里鄙夷,言言,我不会上你的当。如若有一天,你反悔了,我怕是终身不得安宁。”   “陆政,你说得对,没有人不会介意。所以,我在郦都的这些日子,是你的噩梦吧?你难道要留着我,一生不得安宁吗?”说好了不激怒他,可她还是控制不住。他们之间不仅只隔着一道鸿沟,而是无数道。他们就像两只刺猬,只能隔云相望,不可报团取暖。   “是!一生不得安宁又怎样?哪怕再恨,可若见到你,我心里也是欢愉大过悲苦的,这份欢愉谁都替代不了。痛并快乐着,总好过行尸走肉。”陆政的声音苍凉悲壮,目光阴沉。   苏慕言悲哀的想:他们大概前世就是一对神仙怨侣,今生是来渡劫的。所以才会阴差阳错,彼此折磨,又不得放手。   “言言,你见了灵儿,大概也知道了苏府里有你牵挂的人。”他笃定的说。灵儿那丫头,既然见到她家小姐,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慕言想起弟弟,眼里有了光。   “陆政,我想回苏府看看。”   “只是回去看看?”   苏慕言苦笑:“难不成我可以住下吗?”   陆政摇头:“你别做梦了。见苏慕云可以,看你的表现。”   “你需要我怎么做?”她忐忑的问。   陆政言:“陪我~” 第76章 欲念   陆政说让苏慕言陪,也只是单纯的陪,一起用膳,一起相拥而眠,再无其他。   陆政近些日子很忙,苏慕言白天很少能见到他的身影,只有晚上他才能与她一起用膳。   苏慕言待在皇宫的日子百无聊赖,无所事事,便想找点事情做。她想起孤苦无依的弟弟,虽然有苏府一众奴仆相伴,但身边没个亲人,甚是可怜。   盛夏时节,苏慕言想给弟弟做两套丝质的薄衫。从前娘亲在世时,做的一手好绣活,那时娘亲教她缝补,她不愿意学,一心只想读书识字,弹琴作画,便囫囵吞枣般的应付过去。现在想来,女子读那么多书有何用?又不能入仕为官,也不能做市井商贩,成日里闷在后院,倒是绣活更能派上用场。   苏慕言现下的窘迫便是身无分文,她虽在后宫吃穿用度不愁,可她毕竟不是后宫的主子,做不来向宫里伸手要银子的事。没有银子,就没办法买布匹。尤其是那些真丝纱布,需要不少钱币。   李婧来见她,和她说了许多话。说皇后娘娘待她好,昨日里还赏了她一些罕见的真丝面料。   苏慕言闻言,苦笑:同为宫里的人,李婧初来乍到,竟能得到很多赏赐。而她什么都没有,也不奇怪,毕竟她是罪臣之女,是地位地下的宫婢。可就算是普通宫婢,也时常会得到赏赐。比如瑾如,苏慕言前几日还见陆政赏她银子了。   李婧说了许多,最后吞吞吐吐,说话扭捏起来。苏慕言认真听,才恍惚知道,原来李婧不想待在中宫,想来正和宫,跟在苏慕言身边。许是她知道了皇上鲜少去中宫,而正和宫是他的寝宫,要想见皇上,最好的去处便是正和宫。   李婧起初觉得在后宫讨好皇后娘娘,便能有立足之地,可住了几日下来,才看透了宫里的一些事。皇上待皇后不似外面传得那般亲密,她听得中宫里的一个小丫头说,皇上鲜少去中宫,就算去了也只是例行公事般说两句话,绝不留下过夜。   见不到皇上,得不到封赏,她即便哄着皇后一辈子,也只是个宫婢。所以她想来正和宫,接近皇上,伺机得到宠幸,争得后宫一席地位。若是命好,怀了龙种,她也算是熬出头了。   苏慕言犹疑,这事她做不得主。正和宫的宫婢不多,全部由陆政挑选。除非有人犯了大忌,被赶出正和宫,才能有人进来,而进来的这人只能陆政同意。   “苏姐姐,你多在皇上面前提点提点我,在兴城时,皇上点了我伺候,你一提,他就会想起来了。”   苏慕言苦涩的笑笑,不忍心打击她的希冀,便无奈的点点头。   李婧走后,苏慕言还在苦恼银子的事。没有银子,就没办法打点宫人,差他们帮忙传话。也没办法笼络人心,她想见弟弟见灵儿,除了陆政,好像也没别的路可走。   她记得,陆政除了留下一个苏府外,苏家其余的田地铺子均被没收。如今苏家获罪,又没有俸禄可领。苏慕云才十三四岁,尚在读书,没有收入,苏家如何维持?   她从前见过瑾如攒了银子,托宫人出宫递给父母亲人的事。宫里哪怕伙房丫头都有微薄的月例,而她什么都没有。苏慕言苦恼的想:怎样赚银子呢?总不能找陆政要吧?   思来想去,苏慕言鼓足勇气问瑾如:“我需要一些丝锦,怎样能领出来?”   瑾如诧异的看她一眼,问道:“苏姑娘要那些做什么?可是想做什么衣服?不如奴婢让人过来帮你量身,设计款式?”   苏慕言摇头:“不是我,我想给弟弟做两身衣服。”   瑾如恍然,说道:“领丝锦的事,必须皇后娘娘批复。这后宫里的所有事情,都是皇后娘娘在管。”   苏慕言闻言,失落的点点头。   瑾如又说:“不过苏姑娘可以和皇上说说,皇上一句话的事,就能解你的忧虑。”   和陆政开口要东西?苏慕言想想,便觉得难受,拉不下脸面。   陆政晚上回来时,见苏慕言心不在焉的样子,知道她定是挂念弟弟,他不说,想等着她开口,可她沉默了一晚上,愣是一句话没对他说。   就这样过了两天,苏慕言陪陆政用膳时,因为心不在焉,所以一直吃着最近盘子里的菜。陆政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直到她反应过来,停了筷子,才发现那盘菜被她吃了一大半。   陆政很高兴,她看见陆政唇角露出的笑意。陆政弯着眼睛看她,吩咐瑾如,做这菜的御厨,明日去领赏。   赏的又是银子,苏慕言由衷的羡慕那个御厨,因为做了一道菜,而得到丰厚的赏赐。从前苏慕言未曾注意过银子是什么,如今却非常渴望得到。   晚上沐浴后,陆政想听苏慕言抚琴。瑾如命人把古筝抬了进来。苏慕言坐下,玉指轻轻拨动琴弦,试了试音色,皇宫里的东西都是宝物,包括这优质的古筝。   苏慕言垂眸,抚动琴弦,悠扬的琴音在殿内回荡。陆政半倚在榻上,神情专注的望着她。   苏慕言不知何时陆政竟站在了她的身后,琴音结束,燥热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言言~”声音沙哑,像极了久病初愈的男人。他的双臂从胸前穿过,把她抱进怀里。他的心脏贴着她纤瘦的后背,蓬勃的心跳,灼热的呼吸,烫的苏慕言身子一滞。他偏头向前去寻她娇嫩的唇瓣,轻轻点点的吻,吻她的耳骨,吻她的脸颊,吻她的唇瓣。   苏慕言被迫仰着脸,想从他的怀里退出去,可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忍了又忍。   陆政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在她湿漉漉的唇角呢喃:“言言有心事?”   苏慕言的心咚咚的跳,紧张的快要窒息。可想到弟弟,她又鼓了莫大的勇气。闭了闭眼,再睁开,她说道:“陆政,我想要银子。”   陆政闻言,顿了顿,啄了啄她的唇瓣,低喃:“你要银子做什么?可是正和宫缺了你的用度?”她倒不贪心,只问他要银子,而不是金子,宝石,珍珠,翡翠。   陆政不由的好笑,他长这么大,倒是有人第一次问他要银子,而且这个人是他心爱的女人。   苏慕言眨了眨眸,解释道:“慕云年少,还未入仕,苏家除了一处空落的宅院,什么都没有。苏家一应吃穿用度,怕是甚为紧张。我想给他做衣服,却苦于没有钱币,没有布料。”   陆政轻笑:“没想到苏府这般落魄~”   苏慕言听不得他的嘲讽,蹙眉道:“皇上既然肯予慕云入太傅处读书,定是也知道苏府的困境。慕言感激你为慕云的谋划,只是我还是想见一见他,想关心他的生活。我在宫中闲来无事,想为他做些衣物,可我没钱,也没丝锦,我什么都做不了。宫里的人尚且都有月例,而我除了衣食无忧,一无所有。”   陆政道:“你在宫里很闲?言言,慕云是男孩子,吃些苦是必然。你是女人,嫁了人应当以夫为天,心放在丈夫身上。你说他们都有月例,上至皇后,下至奴仆,月例多少,自有规矩。可是言言,你是什么?依据什么给你月例?你是下面的宫婢,还是朕的妃子?这之间的差距,你可想清楚。”   苏慕言涩然的笑笑:“我身份卑微,不敢奢求与他人一样。只是我除了求你,再无别的办法。”   陆政道:“织锦绸缎我可以给你,但不需要你亲自做,交给下面的人,他们的手艺比你好,你可以放心。至于银子,你想拿便去拿,只是如今后宫是书颜在管,拿多少她都有记账,我不能驳她的面子。”   苏慕言忍不住哀叹,若是让书颜知道她从后宫拿银子,她是如何也拉不下脸的。可是寄人篱下的生活,脸面又值几个钱?   陆政没理会她的心不在焉,抱起她往床榻边走。刚把她放上去,身子就压了上去。灼热的吻顺势而下,苏慕言匆匆闭上了眼睛。   他们有多久没亲热了?一年?   陆政的大掌沿着她胸前的衣襟伸进去,粗粝的掌心碰上她娇嫩的皮肤,她嗖然睁了眼。   她看见他浓郁的眼神,燃着欲望的火焰。她想叫停他,可身上的燥热烧的她发不了声音。她嘤咛两声,急急地抓住他宽阔坚实的肩膀,破口而出:“陆政,等等~”   他没理她,她的衾衣被他撕扯的没了形状,他的唇沿着她的下巴,落在纤长的脖颈上。   “不要~”她叫,难耐的推拒。他索性放开她,把她掀了过去,玲珑的背脊,优美的曲线,他又覆上去,亲吻,从上到下,里里外外。   ……   兵临城下那一刻,她埋在枕头上,问他:“陆政,你不嫌弃我了么?”声音嘶哑,苍凉,伴着些许哽咽。   陆政身子微僵,望着那白皙的肩背,终是迷了眼睛,利剑刺入,攻城略地,势如破竹。   世界有那么一瞬的安静,她没有尖叫,只闻得彼此一声闷哼。   陆政一面沉迷,一边在心里悲叹。无论前尘往事如何,他终是做不到放开她。   他的心里有根刺,与她欢|爱时,便会想到秦豫的脸,那般憎恶,那般扭曲,折磨的他快发了疯。   他听见她闷在枕下的低泣,看着她颤抖的身体,迷茫,无助,不知如何宣泄。   苏慕言几乎快咬破了唇,她身上的汗意凉了又生出来,周而复始,身子颤栗的不成样子。她为何哭?因为这不该有的结合,还是因为结合后的贪恋?她没有拿起匕首对付陆政,像秦豫要侵犯她时那样,捍卫清白。她除了哭泣,什么都没做,身子交给陆政,任他为所欲为。   她没有反抗,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她竟然默认了他的做法,甚至还感到丝丝欢愉。她想到惨死的娘亲,疼爱她的父亲,更是痛不欲生。   陆政把她翻过来,拨开她汗湿的发,她的脸上湿漉漉的,汗水混着泪水。她的唇瓣上有点点殷红,大概咬得太用力,唇瓣仍在颤抖。   陆政红了眼,盯着她潮红的小脸,沉声问:“就让你这般难受?”因为我的碰触,让你这般痛不欲生?   苏慕言摇头,无助的摇头。   陆政盯着她,双眼通红。   “言言,你让我怎么做?你让我怎么做!”大颗泪滴落下来,落在她的唇角。她闭了眼,不敢看他的样子,他的样子太迷人,情|欲过后的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陆政缓缓的放开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隐忍,痛苦,与激情过后的舒畅,交替折磨的让他不知所措。他光着身子跪在她的身边,两道白花|花的身体,在明黄色的榻上对峙,有点滑稽。   不知过了多久,他披上衣服下了床,去沐浴。又吩咐瑾如,伺候苏慕言沐浴。   瑾如见到床上的苏慕言时,愣了愣。凌乱的头发,汗湿的身子,哭红的眼眸,怎么看都像是被男人霸道的**了一番。   瑾如轻叹一声,招呼两个婢女进来帮忙。 第77章 你住口!   苏慕言睡了一个沉沉的觉,大约是累极了,睡的十分踏实。   醒来后,陆政已经不在宫里。瑾如伺候她梳洗用膳,苏慕言没说话,神情倦怠,任她打点。用过膳,宫人抬来一个箱子,打开,银色的光芒晃了眼。宫人说:“这是皇上给苏姑娘的。”   苏慕言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苦涩的想:原来这一箱银子来的这么容易。   陆政批奏折时,总是走神。左忠知道,能让他分心的怕是只有苏姑娘。   陆政忍着身上的疲乏,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政务上。不知道的人,定以为他是因为纵欲过度掏空了身子,才这样无精打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要她,不过只有一次。   陆政频频走神,不为别的,只要想到她昨晚那可怜兮兮的小脸,姹紫嫣红的身体,他便生出了罪孽感。   昨晚是不是太用力?是不是弄伤她了?   他一想到秦豫,就控制不住力道,发了狠。大约是真伤到她了,他自责的叹气,否则她也不会哭得那般伤心。   陆政强迫自己不去想苏慕言,不去想昨晚的放纵,转而问道:“书敖那边怎么样了?”   左忠道:“凌静被围困宜都,得宜都城内叛贼相助,郑将军若想彻底剿灭他们有些吃力。”   陆政蹙眉,捏捏眉心,道:“派人去趟伏国,宜都与伏国比邻,以防秦豫逃到伏国。”   左忠领命,下去传话。   陆政想着秦豫那张脸,恨意翻涌,眉间皆是戾气。   郑书颜带了补品来看他时,他正执着笔走神。   作为皇后,郑书颜是合格的,孝顺太后,统理后宫大小事务,对宫婢奴仆赏罚分明,又仁慈宽容,得官中女眷赞扬。   郑书颜悄悄地屏退一众宫人,弯了身子帮陆政研磨。陆政回神,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沉默不语。   “皇上,你有多久没去中宫了?自从慕言离开云都,你就再没陪书颜用过膳。”郑书颜落寞的低喃,心有不满,却不敢任性的指责,只能委婉的表达,她这个皇后当得着实憋屈。   陆政敛眉,心里略有烦躁。他曾多次想着效仿先人,让书颜假死,然后赐她公主身份,为她择一门良婿。若她愿意,他愿为她与邻国联姻,让她继续做一国之母。可书颜的性子太倔,他同她说的时候,她沉默不语,面如死寂,那决绝的神态,竟让他不敢直视,于心不忍。   “书颜,她回来了。”   陆政艰难的开口,昨晚他与她重修旧好,她熟睡后,他从身后抱着她,小心而克制。他晚上睡得并不踏实,软玉在怀,他小心翼翼的抱着,不敢太紧,怕打扰她休息,又不敢太松,怕一闭眼,她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政不想骗自己,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他爱苏慕言,无论她犯了什么错,无论她是怎样的身份,他都一如既往的爱她。他自认不是好男人,可他却想为她变成好男人,他从未想过要背叛她,他做不到,过不去心里的坎儿。他大概真的有病,身为帝王,却得了感情洁癖的病。   郑书颜闻言,落寞的垂了眸,沉默半晌,说话都带了鼻音。   “书颜知道,她回来了,还是那么漂亮。”   大概男人都是肤浅的动物,在意容貌,陆政也不例外。郑书颜一直很好奇,苏慕言若是一个丑八怪,陆政还会这么爱她么?可这种假设太荒谬,苏慕言生来就是美的,被宠爱的。   陆政想:苏慕言只有漂亮么?他第一次注意她,不也是因为她漂亮可爱的外表么?可这个世界上,像苏慕言这样容颜倾城的女人大有人在,江南江北总能挑出一两个更出挑的,可他还是爱她。他爱她,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天生的使命。   “皇上想要慕言?”郑书颜苍凉的笑笑:“是想封慕言为皇贵妃么?你那么喜欢她,定是想给她最好的。”   陆政摇摇头,低声问:“书颜,你愿意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么?”   郑书颜摇头,苦笑:“我不愿意又能怎样?你会放弃吗?”   陆政叹息:“朕也做不到。”   “书颜,西京太子刚刚丧妻,你可愿意嫁过去做正妃?西京皇帝年迈,用不了几年,你便是西京的皇后。”   郑书颜闻言,不可思议的望着陆政,颤声道:“皇上怕是忘了,妾是君国的皇后!又岂能乱了章法,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陆政道:“朕可以为你换一个身份,让你以君国公主的身份嫁过去,朕允你,宫婢奴仆三千陪嫁,十里红妆送行,以后朕便是你的兄长。”   郑书颜眼里莹着泪,委屈道:“皇上忘了当年的承诺?”   “朕未曾忘记,朕也履行了承诺,立你为后。”   “可我这皇后当得名不副实,你娶了我,却从未宠幸,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你允我后宫之权,我却连养育我的乳母都护不住,如今你又要我假死,另嫁!我父亲是君国丞相,一心为皇上为国尽忠,兄长现如今在外平乱,你却要趁此机会休掉我?”   陆政蹙眉,说道:“当日立你为后前,朕说过:让你想好,朕娶你不会碰你,朕只能给你至高无上的荣誉,或者你不做皇后,朕封你为公主,为你择一门高婿。你应该清楚,朕的心里始终只有苏慕言,这份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朕也不知道。朕只知道,这一生一世,朕除了她不会再碰任何女人。”   “皇上,妾从未奢望过从你这里得到一丝一毫的爱意,只希望能留在你身边,为你分忧,孝敬太后。”郑书颜泪眼模糊的望着陆政,帝王无情,她始终不信,除了苏慕言,陆政不会临幸别的女人?若是有朝一日,陆政对苏慕言爱弛,她守着他,总能分得他一份关注,一份怜悯。   爱让人卑微,尤其女人,生来需要攀附男人,她们的命运,荣耀,子嗣,通通与男人有关。   “书颜,你占了言言的名分~”这话很残忍,陆政说的艰难,可他还是要说。若他不说,郑书颜会一直傻下去。   “是她不要的!政哥哥,你难道忘了她恨你么?她恨你,所以总想离开你!她跟在秦豫身边多半年,与他朝夕相处,她已经把你忘了!在她的心里,秦豫才是她的丈夫,是她青梅竹马的恋人!她爱秦豫,不爱你政哥哥!她早已成了秦豫的女人,身心都给了秦豫,那样的苏慕言你还要吗!”   “你住口!”陆政猩红着双眼,怒瞪着郑书颜,手中的笔及卷宗,被他一把挥到了地上。他一跃而起,鞋子踩在笔墨卷宗上,咯吱作响。苏慕言和秦豫的事,是他的禁忌,谁都不能提。   “郑书颜!朕若不是顾念旧情,看在你救过朕的份上,朕今日便要治你的罪!”苏慕言在郦都的日子,真的是刺在他心口上的刀疤,碰一下便血流如注。他不敢想,更不许别人提。   郑书颜真的是太大胆了,仗着他对她的纵容,一而再再而三的拔他逆鳞。难道她就笃定他不会伤她么?整个朝堂,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苏慕言的事,谁提谁死!她以为身为皇后,就敢说了吗?呵!郑家的人,一个个居功自大,口无遮拦,真真是让他难堪,让他恨极!   郑书颜被吓到了,惶惶的望着陆政,眼泪顺着脸颊淌下,轻声嗫嚅道:“皇上,妾只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外面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陆政怒急,呛声反问:“外面?谁?难不成是郑丞相与郑夫人与你话的家常?”   郑书颜吓得一怔,忙说道:“不是不是,皇上,父亲母亲一直在宫外,书颜许久未见过他们,也不曾传过话。妾不过是偶然听到下面的宫婢嚼舌根,说外面风言风语,都在传苏慕言与秦豫的事,所以才——”   “身为皇后,竟然纵容婢女背后如此辱没主子,不是你的失职?”   “妾知错了,皇上,再不会有下次。”郑书颜诚惶诚恐的望着陆政,她自小便畏惧他,尤其当他发怒时,她不敢顶撞。生怕因为她的一时口快,而令郑家遭难。   “书颜,你在太后心中,一直是一个心地善良又心胸宽广的女人。她纵然再喜欢你,可朕始终是她的儿子。”他的警告让郑书颜如梦初醒。   她的靠山不是郑家,而是太后。陆政向来不把郑家放在眼里,即便哥哥是大将军,军权却仍在陆政手里。即便郑丞相官居高位,可北边依然有宋家与他抗衡。   郑书颜默默的跪下,不敢再辩驳。楚楚可怜的模样,等着陆政决断。   陆政垂眸看了她一眼,多年前她替他挡剑的一幕映入眼前。陆政心烦的闭了闭眼,沉沉说道:“你退下吧。”   郑书颜恍然的望着他,高大的男人已经转过身,不再看她。郑书颜缓缓地起身,最后又看他一眼,恋恋不舍的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推文《穿成男神的弟媳》   文案:古代:   一次历险困在山野中,荣研竟然穿越了。一觉醒来,成了异世的王妃,在皇宫遇见了和初恋长着一样的脸的王上,所以她就顺理成章的睡了。睡过后才知,她竟然睡错了人,她的夫君明明是王上的弟弟豫成王。她是王妃,不是王后。王妃,王后,傻傻分不清楚——   现代:   荣研的妈再婚了,再婚的对象是她妈做保姆多年的主家,主家有个天之骄子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成了政坛新贵。荣研那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再经历了一次穿越后,彻底的死透透了。   然而,那个原本优秀冷酷哥哥,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越来越高——   推文:《重生之嗨!小后妈!》   文案:陆邵心里有个白月光。   少年时的陆邵,打架斗殴,蹦迪打游戏,谈恋爱,除了学习,样样不误。   “陆哥,今天宋子衿穿裙子了,V领耶,啧啧~”   陆邵瞪过来,样子有点凶。“你他妈的有没有点自知之明?好学生是为班级争光的,不是让你他妈的亵渎的!你的集体荣誉感呢,嗯?”   众人一脸懵逼,隔壁班花也是三好学生呢,还不是乖乖跟在你身后帮你背书包?   几年后,陆邵正在国外看现场球赛,手机铃响。   “陆哥,你爸要结婚了。”   “关老子屁事!”陆邵被这破球赛折磨的快要爆炸了。   “你猜你的小后妈是谁?”那边贱兮兮的笑。   “爱他妈是谁是谁。”   “宋子衿~”   “你说什么?”   “你的小后妈是宋子衿~”   陆邵愣了片刻,吼道:“草你妈!”啪!手机碎成了渣。   ……   宋子衿大婚前一夜被绑架了,绑匪竟是她那个便宜“儿子”。陆邵把车开的飞快,与身后的警车上演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然后砰地一声,车子飞出了大桥,酿成了悲剧。   ……   陆邵重生了,重生到高一刚认识宋子衿的时候。   去他妈的‘集体荣誉感’,重活一世,绝不让这死女人贪慕虚荣,嫁给老头子。   老子有的是钱,用钱砸她!   考试?没在怕的。   后来,陆邵还成了那群少年心中的神算子。 第78章 醉酒交心   李婧又来找苏慕言,说了会儿话,无非还是问她有没有帮她在陆政跟前提点。苏慕言好像忘了这件事,她的心思早飞到了苏府里弟弟的身上。经李婧说起,她才忆起好像是有这事,只不过她忘了在陆政面前提。   李婧怕她不上心,又给了她几样首饰,全是上品。   从前苏慕言在苏府时,自是不缺这些物十,天下好物,她见的多了,比李婧这些不知好上多少倍,可她从未放进眼里。今日看到这些,虽仍不稀奇,但今时不同往日,也不知苏府是怎样的光景。   苏慕言虽然需要钱,但也不喜欢接受别人的贿赂。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在陆政面前什么都不是,也不一定能帮得上李婧。   苏慕言推却,说什么都不收。李婧是个聪明的,硬塞给苏慕言,借机离开了。   苏慕言看着桌上的几样首饰,无奈的叹气。   瑾如进来,与匆匆忙忙的李婧擦肩。   瑾如站在苏慕言身旁,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道:“李小姐倒是个聪慧的,知道在宫里生存需要打点,只是她拿这几样东西是想求姑娘帮她办什么事?”那几样首饰虽价值不菲,但也不一定入了正和宫的眼。   “她想来正和宫,瑾如能帮她么?若是能,你便把这些收了吧。”   瑾如诧异的张大了嘴巴,摇头道:“正和宫是什么地方,岂是奴婢这样的身份能决定的?李小姐想来正和宫,醉翁之意不在酒,奴婢劝苏姑娘还是莫在皇上面前开这个口。即便开了口,皇上也不一定会召她来,说不定还会怨到苏姑娘身上。即便皇上应了你,召了她来,让她日日看着皇上宠幸苏姑娘,她怕是心里也不会舒坦。”   李婧的目的如此明显,想攀龙附凤,谁都能看得出来。   苏慕言有些后悔,当初不该一时冲动,带了她来。可若不管她,让她在这宫里白白蹉跎了青春,苏慕言又觉得罪孽深重。   陆政回来时,苏慕言仍旧坐在凳子上发呆,听见宫婢们请安的声音,方才醒过来,想避一避已来不及。   昨夜种种,他的霸道,他的脆弱,他的激情,他的温柔,记忆排山倒海般袭来,苏慕言羞怯的不知如何面对。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帝王。除非山河破碎,满目疮痍,亦或者失去至亲,才会抑制不住流泪。帝王的眼泪不轻易让人看见,若让人看见大约是不敬的罪责。   苏慕言苦闷的想:她见识了他的许多面,残忍的,温柔的,霸道的,脆弱的,窥视了君王的秘密,是否已经是一种罪?   陆政在她的身边坐下,问她用过膳了没?苏慕言木讷的点点头,早已忘了她吃了什么,怎么吃的。   陆政还未吃,便吩咐瑾如传膳,让苏慕言陪着他,他同她有话要说。   陆政神色疲惫,苏慕言知道他昨晚没睡好,她迷迷糊糊中听见他似乎在她耳边呢喃了许多话,只是她太困太累,所以没听清罢了。   “今日有人找过你么?”他问,状似随意,眼神却异常犀利,仿佛洞察出了什么。   “李二小姐来过。”她不瞒他,也瞒不过,宫里都是他的人,不用她交代,自然会有人同他说。   “她找你做什么?”他盯着她问,眼中精光一闪,让苏慕言恍惚了一下。   “她~她想来正和宫伺候皇上~”不知为啥,说的有些心虚。   陆政直直的盯着她,她不自然的别开了眼睛。她听到一声微冷的轻嘲,然后他说:“你怎么想?”   他问她,他看出了她的紧张,其实他也紧张,这比上阵杀敌还要紧张。他想从她的态度中,窥探出一点点线索,一点点她也在意他的线索。   苏慕言想了很久,也得不到一个答案。李婧的归途,取决于陆政的决定,与她何干?   陆政轻笑:“很为难是吗?若是以往,你大概会毫不犹豫的把我让出去。刚刚你沉默了许久,说明什么?”   苏慕言摇头:“李二小姐的荣辱,全在你一念之间,又岂是我可以置喙的?”   “我说你可以便可以,告诉我,你真的愿意她来我身边?”陆政直直的看着她,目光如炬。   苏慕言恍惚道:“愿意的。”大约是太紧张,她的睫毛一直颤啊颤。许是说了违心的话,她一点都不开心,心里空洞的难受,想寻些东西填满,可又不知道该填些什么。   陆政身子僵了僵,目光变得微冷。大约静了许久,才听得他沉沉的声音:“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李婧的归途,我自有安排。”说完执起银筷,大快朵颐。他忽然觉得很饿,急需东西填饱肚子,食物吃的太急,连瑾如都跟着紧张起来。   “取酒来!”他忽然大声命令,瑾如忙命宫婢去取酒。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市井汉子的做派,他信手拈来。   苏慕言怕他喝醉了,想劝又不敢劝,着急的望着瑾如。瑾如依然面色平淡,谨守本分。   苏慕言离得陆政很近,近到浓烈的酒味熏染的她有些难受。她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想避远一些,不曾想,刚动了动,就被陆政的一只大掌攥住了手腕。   他的左手攥着她的细腕,压着她的身子,右手执着筷子夹菜。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红了鼻头,迷离了眼神,却不知所措。   吃了酒,他说话的语气慢了许多。他说:“言言,你以为我得了这天下就高枕无忧了?你可知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不说边境时不时的骚动,就说这朝堂之上,百官各有各的心思,明面上相安无事,暗地里不知又是怎样的争斗。他们虽个个老奸巨猾,我尚且能应付,能拿的住他们。可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苏慕言没说话,他攥的她的手腕有些疼,可她却并未在意。她在想什么?许是觉得他同她说这么多话,又是朝堂上的事,她总觉得不妥。至于哪里不妥,她也说不上来。   “我最怕江山稳固,国泰民安时,回首一看,身边没了与我共享繁华盛世的人。”他说着,自嘲的笑了笑:“那样的天下有何值得骄傲的?”   苏慕言皱眉反驳:“与你同看天下的女人,是你的皇后。”   陆政笑:“你说得对,可你说说我的皇后,应该是怎样的女人?”   苏慕言想起郑书颜那张清丽的脸,喃喃道:“雍容大气,家世显赫。”   陆政涩然的点点头:“你在说书颜?”   难不成你还有别的皇后?   “郑家的确家世显赫,郑丞相纵然忠心,可也是个有野心的人。郑书敖虽正直忠诚,可遇到一对有野心的爹娘,怕是许多事也身不由己。言言,若是有朝一日,我先你离开,他们会放过你么?”   苏慕言怔然,郑嬷嬷因她而死,别说郑书颜,就是郑夫人也不会放过她。   “人固有一死——”   “人固有一死?”陆政眼神暗了暗,轻声道:“若是我们有了皇儿,你舍得丢下他么?留他独自一人面对这复杂的宫廷,留他一人对付那群狡猾的大臣?”   苏慕言身子一震,惊讶的看着他。皇儿?她还要为他怀孩子吗?不,她摇头,不好的记忆袭来,流产的痛苦在脑海里重演,她咬着唇,拒绝。她不要再怀孩子,不要再经历失去孩子的痛苦。她没有能力护住他,又怎能自私的生下他?   陆政大概是真喝醉了,捏着她的手骨喋喋不休。   “在你的心里,大概只有我是恶人,你宁可相信任何人,也不会信我,是不是言言?可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最舍不得伤害你的人便是我。苏权那人,背叛陆家,还意图弑君,就算死一百次也不足惜!可他却是你的父亲,我纵有杀他的心,可为着你,我还是忍下了。天牢狱卒对他行刑,我虽觉得痛快,可还是不得不违心给他们暗示,让他们适可而止。苏权的死,我并未痛快,反而惧怕,怕你知道,怕你怪我,而我又找不到凶手,面对你的逼问,百口莫辩。”   大概是真醉了,陆政的头轻轻地靠在了苏慕言单薄的肩上,额头贴着她的肩膀,继续喃喃低语:“你说你娘亲是个良善的,也许是的,我父皇在世时,她与我母后甚为亲厚,许是因着你,因着我喜欢你,所以母后常常召你娘亲入宫,留她用膳。我以为她们之间除了君臣,或多或少是有友谊的。可秦晋篡位后,我母后受到**,那时没人替我母后求情,没有人。那时若是与陆家亲近,恐受到秦晋不满,人人自危,远离我们,我尚且理解。可不过数月,你娘亲又常常进宫,与新皇后亲近起来。诚然,秦豫喜欢你,你娘亲自然高兴,做父母的本是要为子女计深远。我说服自己,不能恨,人都是自私的,伸张仗义的事是侠义之士的作为,那些朝廷要员,牵连甚广,他们不是背叛我,而是慑于秦晋的胁迫,所以才做了叛君的事。”   “你娘亲的死,是我没想到的,我只是想让她在宫里吃些苦,让她也常常当年母后受的苦。我母后当年不仅被秦晋欺辱,还常常被皇后迫害,我们住的宅子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婢女,没有生活来源,母后自幼锦衣玉食,又曾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为了我,却不得不做起针线活,换些碎银子补贴家用。她爱美,却多年没买过脂粉,没做过新衣,从前的燕窝参汤,也换成了没有油水的粗茶淡饭。母后之所以对郑家不同,是因为郑丞相曾暗中接济过我们母子,所以即便郑夫人当年怠慢了我们,母后心里仍是记挂了郑家的好。”   “那时你娘亲把你养得很好,护的也很好,除了秦豫,谁也不许近你身边。她明明答应过,等你长大,就把你交给我,可最后她却毫不犹豫的选了秦豫。你在苏家后院抚琴的时候,我就在将军府墙外的湖边听着,也只能听着,什么都做不了。我以为今生我们就这样了,你会成为秦豫的太子妃,而我能活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又怎敢奢求你多看我一眼?尽管我心有不甘,痛苦,失落,像筋骨从身体里抽掉一样,疼的疼的~”   陆政的头微微的动了动,苏慕言感觉到脖子上微热,湿润,不由得偏了头看他。   “因为苏权是你父亲,所以我信任他,我原以为他归降秦晋是被迫无奈,可没想到他竟然想杀我!言言,我那时不过十来岁,和苏慕云现在一样的年纪。他们要斩草除根,一边欺辱我母后,一边想断陆家的后,他们可真狠。”   “你娘亲死了,你难过,痛苦,恨我,怨我,其实我去找过书颜,找她要人,我本想将郑嬷嬷带来给你处置,让你出气。可书颜用一个诱人的条件交换郑嬷嬷的命,我心动了,能不心动吗?她要将皇后的位置让出来,只要我放过郑嬷嬷,她愿意听从我的安排,离开皇宫。言言,我以为我总算能娶你为妻,达成所愿,可郑嬷嬷却死了。你总以为我在袒护书颜和郑嬷嬷,你总以为我在欺负你,也许吧,我确实常常欺负你,你的哭,你的笑,你的无助,你的怨憎,我都喜欢。我也曾想过,放了你,放你离开,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好好对书颜,不辜负她的深情,好好做一个君王,以天下为己任。可我做不到,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喜欢。言言,我每次见到你,都会胡思乱想,你冷漠的眼神,你疏离的姿态,我总在想,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为什么!你不爱我,不喜欢我,甚至讨厌,这种情愫我真的恨,无数个夜晚,我睡不着觉的时候,我总在想,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一个让你厌恶让你想要逃避的人,我为什么不能像秦豫那样,驻扎在你的心里,生根发芽,让你爱上?”   苏慕言僵着身子坐着,弱小的肩膀承担着他的重量。她的颈部已经濡湿,他还在呢喃,只是声音越来越小。苏慕言的脸上挂着泪,泪眼模糊中,陆政霸道深情的模样出现在脑海里,过往的点点滴滴,与他的对峙,与他的抗衡,与他的欢好,清晰地映入脑海。   他说她爱秦豫,心里只有秦豫,可她同秦豫的那些甜蜜过往却已经渐渐模糊,她想不起来,也不愿想起。有人说,一个人若是慢慢的驻入心底,会渐渐的把心底的另一个人赶走。看来是真的,她的心里有了陆政的影子,他的影响似乎越来越大,大到她都无法控制。   作者有话要说:   推文:《重生之嗨!小后妈!》   陆邵心里有个白月光,白月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少年时的陆邵,打架斗殴,蹦迪打游戏,谈恋爱,除了学习,样样不误,玩得风生水起,让一众少年羡慕。   “陆哥,今晚去哪儿?”   陆邵掐灭刚吸了一口的中华,笑道:“槐北路口,天上人间。”   “耶!跟着陆哥有肉吃~”   ……   “陆哥,隔壁的班花好正点,细腰美腿,啧啧~”   第二日,隔壁班花羞涩的跟在陆邵身后,帮他背书包~   众人:“卧槽!”   ……   “陆哥,今天宋子衿穿裙子了,V领耶,啧啧~”   陆邵瞪过来,样子有点凶。“你他妈的有没有点自知之明?好学生是为班级争光的,不是让你他妈的亵渎的!你的集体荣誉感呢,嗯?”   众人一脸懵逼,隔壁班花也是三好学生呢。   “那是别人的,宋子衿是自己的,懂不懂?要团结一致,保护咱们班仅有的荣誉之花。”   众人点头,达成一致,杜绝任何人骚扰班级的荣誉之花。   ……   几年后,陆邵正在国外看现场球赛,手机铃响。   “陆哥,你爸要结婚了。”   “关老子屁事!”陆邵被这破球赛折磨的快要爆炸了。   “你猜你的小后妈是谁?”那边贱兮兮的笑。   “爱他妈是谁是谁。”   “宋子衿~”   “你说什么?”   “你的小后妈是宋子衿~”   陆邵愣了片刻,吼道:“草你妈!”啪!手机碎成了渣。   ……   宋子衿大婚前一夜被绑架了,绑匪竟是她未来那个便宜儿子。陆邵把车开的飞快,与身后的警车上演了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然后砰地一声,车子飞出了大桥,酿成了悲剧。   ……   陆邵重生了,重生到高一刚认识宋子衿的时候。   去他妈的‘集体荣誉感’,重活一世,绝不让这死女人贪慕虚荣,嫁给老头子。   老子有的是钱,用钱砸她!   考试?没在怕的,谁还没有个能作弊的前世记忆?   后来,陆邵还成了那群少年心中的神算子。   啧啧~ 第79章 亲密   轻轻的鼾声取代了模糊的呓语,苏慕言垂眸,脸颊挨着陆政的侧脸,她想看看他,又怕吵醒了他,便僵着身子没动。她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只被他攥着的手,缓慢地抬起,落在他灼热的脸颊上。   眼泪越流越凶,苏慕言咬着唇,不想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她麻了半边的身子,瑾如进来,唤了两个宫婢,把陆政从她的肩上扶了起来。陆政被扶到床上,醉的不省人事。苏慕言枯坐了半晌儿,半麻的身子才有了知觉。   瑾如唤她去洗洗,她的脸上脖子上湿漉漉的,样子不太好看。   洗过澡,刚躺到床上,陆政一个翻身,便把她扣进了怀里。苏慕言惊讶的抬眸,才看清陆政竟睁开了眼,眼神清明真挚,苏慕言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言言~”他轻唤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   苏慕言被他紧紧的困在怀里,不一会儿身上又是一阵汗意。   苏慕言这一晚睡的不安稳,一会儿梦见苏夫人抱着苏慕云,看她抚琴,一会儿又梦见苏权带他们姐弟在军营的营帐里玩耍。一会儿又梦见陆政,他的脖子上骑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小男孩,五官与陆政极像,陆政似乎在同他说着什么,小男孩笑得咯咯的,引得陆政也愉悦极了。他们朝她走来,陆政蹲了身子,把小男孩放了下来,小男孩忽然朝她扑过来,嘴里甜甜的叫着:“娘亲,娘亲,你怎么不要儿子了——”   苏慕言惊醒,梦境在小男孩撇嘴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天已经微亮,苏慕言出了一身汗,黏腻腻的再无睡意。   她想去洗澡,身上难受。可陆政抱着她,长手长脚圈着她,她行动不便。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身边的人动了动。苏慕言屏气凝神,耳边呼吸一热,苏慕言偏头,就看见陆政晨醒时的模样。眼神迷离,慵懒,无害的表情,嫣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陆政一向警醒,多年来的经历,造就他敏锐的性子。即便醉死过去,第二日照旧早醒,不误早朝。   大概是陆政的目光太直白,苏慕言竟不敢与他对视,目光落在别处,尽量忽略身边的热源。   陆政瞧着她,身下的大手伸到她的衾衣里。   “我想洗澡。”在他还没有进一步的时候,苏慕言慌乱的说道:“出了汗,黏腻得难受。”   陆政仍旧盯着她,并未如她的意。修长粗粝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剥离她身上单薄的布料。苏慕言更热了,口渴,嗓子痒,耳朵也嗡嗡的。   陆政并没有温柔的对他,许是晨起堆积的欲望太盛,许是他醉意未散,还没彻底的清醒,他要她,有些急切,有些粗暴。   苏慕言难捱的哭泣,叫声如猫,挠的人心痒痒。   一次结束,陆政抱苏慕言去洗澡,神志清醒后,看见娇娇软软的小女人,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欺负了她,总算餍足了。   陆政上朝时,心情是明快的,满朝文武,都感受到了。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听着下面的议论声,时不时的走了神,勾唇浅笑。   百官诧异,皇上那模样像是寒门学子金榜题名,和尚还俗进洞房,这样的比喻虽不恰当,却也形象。   苏慕言坐在正和宫里发呆,脑子里一直回味着陆政昨晚的醉言醉语,那般心酸,那般委屈,又那般真诚。   左忠来正和宫取陆政的东西,苏慕言拦住了他。   “左忠,谢谢你照顾灵儿。”   左忠神情淡淡道:“苏姑娘要谢便谢皇上,若不是皇上赐婚,我与灵儿也无缘结为夫妇。”   左忠想起灵儿前日里在皇宫见到苏慕言后,回去和他吵了一架,说他对她不够忠诚,没把她家小姐回宫的事告诉她,害她一直蒙在鼓里。说他欺辱女人,看她任劳任怨的伺候他,却什么都不告诉她,把她当傻子。   左忠不善言辞,灵儿又闹得凶,左忠一气之下,便身体力行的真把她欺负个遍,完事后说道:“我若真想欺辱你,绝不会如此温柔。”   灵儿抚着酸痛的身子,愤愤道:“你这也叫温柔?我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只饿狼,恨不得将我吃了。”   左忠轻笑:“诚然,你总是没把我喂饱。”   灵儿闻言,气鼓鼓道:“若是让你爹娘知道,他们骄傲的儿子如此急色,该是多么寒心!”   左忠穿好衣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轻笑道:“他们更在乎你什么时候为左家生下子嗣。”   灵儿怒道:“等我母凭子贵,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你就惨了。”   左忠笑:“我等着这一天。”   灵儿气道:“你刚刚也如意了,不如答应我个条件,允我进宫见见我家小姐?”   左忠闻言,敛了笑,神色严肃道:“你在府里老实的待着,就你那心思不轨的做派,若是再将苏姑娘弄丢了,死的不只是你,整个左家都要跟着你遭殃。”   灵儿气道:“那你当初娶我作甚?”   左忠沉思道:“收了你,也算解了皇上的忧。”   灵儿瞪眼:“好忠心的狗腿子!”   左忠面无表情道:“彼此彼此。”   苏慕言望着左忠,不管他态度多么冷淡,她都由衷的感激他。   左忠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尤其对着女人,还是一个让陆政都头疼的女人。大概她们主仆都是一样的,不安分,让男人头疼,转眼撒个娇,抛个委屈的眼神,又教他们就地伏法。   左忠不想与苏慕言多谈,说不准又着了她的道。于是拿了东西,便要立刻离开。   苏慕言又叫住他,左忠皱了皱眉,没有回头。   苏慕言道:“左忠,我给弟弟做了两身衣服,你能不能帮我送去苏府一趟?”   左忠抿唇,回身,语气冰凉:“苏姑娘若是将这份热心用在皇上身上,苏小公子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苏慕言微怔,轻声道:“他是皇上,吃穿用度都是天下最好的,我的针线活登不了台面,不敢献拙。”   左忠道:“皇上固然是九五至尊,可他在苏姑娘面前,也是一个男人。燕窝鲍翅吃够了,自然贪恋家常,苏姑娘也是饱读诗书的人,怎么连男人的这份心思都不懂?”   左忠想起前些日子灵儿献宝似的给他做的长褂,虽然针脚粗糙,剪裁也不甚得体,可回到府里他还是爱穿。他母亲见了,说不像话,让他脱掉,说是市井笨手笨脚的女子,才能这般糊弄事。   左忠没脱,反而笑道:“可不是市井女子为丈夫做的长衫?虽手工拙劣了,可看得出来用了心。”   左老妇人嗤道:“你也是选择性的眼瞎,他将军府的苏夫人绣工活做的精湛,在云都也算少有的,怎么下面的人竟没把那精华学了去?竟学了些歪心思,专门哄着男人玩儿。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是想出府偷玩,拿这东西哄着你放她出去呢。”   左忠沉思,他母亲猜对了,灵儿确实为着能出门,而给他做了件长衫,可他心里还是高兴。虽然她做得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应付,可毕竟她做了,没有空手套白狼。他也知道,她出门去了苏府,证明她是一个忠心的丫头,即便主家获罪落魄,她又嫁了好人家,仍就不忘旧情,时刻挂念着苏府,可见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左忠想,若是苏姑娘也帮皇上做一件长衫,哪怕一个小小的荷包,皇上都会心花怒放吧。可苏姑娘虽然读了很多书,倒不如目不识丁的丫头会来事。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不能因为皇上宠着就恃宠而骄。   左忠到底是没答应苏慕言的要求,他说:“苏姑娘的事,没有皇上的允许,谁都不敢应允。”   左忠走了,苏慕言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说不出来的失落。难道真让她去求陆政么?   下午,苏慕言小憩了会儿,醒来时,身边躺着陆政,他正闭着眼睛休息。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苏慕言竟一点知觉都没有。平素他鲜少回来午休,苏慕言也不等他,用过膳就躺在榻上,或小憩,或发会呆儿。   许是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陆政也睁开了眼睛。他今天的心情很好,面上是柔和的,如沐春风。   四目相对,苏慕言有片刻的怔忪。陆政眼神暗了暗,倾身,吻在她水嫩的唇瓣上。嘤咛,低吟,唇舌缠弄的声音,在屋内交汇。苏慕言闭了眼,大脑一片空白,她做了什么,在做什么,她不知道,仿佛失忆了一般。   陆政像一个饥渴的孩子寻到水源,贪婪的吮吸。苏慕言被迫挺起胸脯,弓起身子,仿佛踩在云端,思绪轻飘飘的,不知飘向何处。   大约过了许久,陆政水湿的唇瓣终于离开苏慕言的,那敏感的唇舌,红艳艳的,水嫩嫩的,仿若新生。   苏慕言睁开迷蒙的双眼,无措的望着陆政,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方枕,用了力,连手腕上的筋骨都显露了出来。   陆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心里的满足快要涨满了。即便开心快乐,他也不善于表露,坐起身,下榻提上鞋子。   苏慕言还在回味,他刚刚热切的举动,她以为他是想做些什么,可他只是吻了她很久,什么都没做。苏慕言悄悄的松了口气,早晨的欢爱让她心有余悸,她真怕他兴致来了,把她弄伤了。   “穿好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陆政的话,打破苏慕言的沉思。   瑾如闻声进来,伺候他们洗漱。 第80章 姐弟相见   从正和宫出来,苏慕言跟着陆政走了许久,方向是沿着东宫的方向。   “我们去哪儿?”苏慕言的心里很抗拒东宫,那里发生的事,她一辈子也不愿想起。   她的第一次,她的清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稀里糊涂的给了陆政。洞房花烛,一觉醒来,天下巨变,还有她的人生,将军府,人间变成地狱。   陆政没说话,他也想起了东宫发生的事。他骗了她,用了卑劣的手段得到她,可他不后悔,如果时光倒流,他还是会这么做。   苏慕言停住了脚步,望着近在咫尺的宫殿,迟迟不前。   陆政回身,与苏慕言目光重合。   “我不去。”苏慕言倔强的望着他,轻咬着唇瓣,一脸的委屈。   陆政仿若看到住在东宫时的苏慕言,也是这般倔强,委屈,不同的是,那时的她,眼里还有恨。   “你确定不去?”他漫不经心的问,夏日的阳光太烈,即便宫人撑了伞,他也被阳光刺的眯了眯眼。   苏慕言摇头,想反身往回走。   陆政轻笑:“不去也罢,朕也不想打扰太傅授课。”   苏慕言闻言,身子僵了僵,震惊的看向他。“你说什么?”   陆政摇摇头,没说话,摆手示意宫人往回走。苏慕言焦急的迎上来,拽住他的衣袖,仰着小脸,乞求道:“我同你去。”   陆政垂眸,望着她,那张小脸因为激动与期冀,变成了粉红。陆政抿唇,低笑,牵了她的手,往东宫走去。   东宫不复往日热闹,安静的只余下几个宫人看管宫殿。   苏慕言跟在陆政身边,每走一步就紧张的要失了心跳。临近书院,陆政让几个宫人留下,他单独牵着苏慕言进去。   书院里静悄悄的,安静的仿佛没有开课。以往太傅书院是最热闹的地方,太子伴读甚多,又都是达官贵族家精挑细选的公子,身边都带着一两个仆从,是以太傅书院最不缺热闹。   走近大厅,总算听到了稀疏的说话声。   苏慕言的一颗心快提到嗓子眼里了,她紧张的手心里出了汗。陆政偏头看她一眼,见她一紧张就咬唇,低声笑了笑,握紧了她的小手,拾级而上。   单薄的读书声戛然而止,太傅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大厅外,长身站立的陆政。忙放下书卷,迎上来,请安。   苏慕言看着面前躬身的太傅,并不是以往那些花白胡子的先生,而是一个精神抖擞的中年人。她又看向太傅的身后,偌大的课堂,只坐着三个少年郎,其中就有数月未见的苏慕云。   三个少年见皇上来了,忙跟着太傅一起过来问安。苏慕云偷偷的望着姐姐,心里一阵喜悦,想隐藏也藏不住。   陆政松开苏慕言的手,进屋,苏慕言也跟着进屋。   陆政对着太傅道:“你们继续,朕只是路过来看看,他们可有认真读书?”   太傅道:“苏小公子和两个宋小公子都是皇上精挑细选出来的,国家未来的栋梁,自然是一心向学,臣能有他们这样的学生,是臣的荣幸。”   陆政轻笑一声,知道太傅有意讨好,说话逢迎。苏慕云虽个性沉稳,容易管教,可宋家那两个小子,长期居于关外,长辈纵容,疏于管教,多少有些顽劣。不过碍于太后,太傅不敢多言罢了。   陆政落座,叫了声‘苏慕云’。苏慕云应声,走到陆政面前。那两个少年,虽羡慕苏慕云被陆政召到身边,可也不敢造次。   “既是用功读了书,那朕就考考你,辅佐君王协理朝政的道理。”陆政语气认真,三个少年全都屏息,紧张起来。   陆政想了想,问了两个治国理政的问题。苏慕云略一思索,镇定自若的答了,太傅满意的点点头。陆政笑笑,又去问那两个少年。两个少年被点名字,紧张的冒了汗,想了许久,吞吞吐吐的答了。   太傅略一皱眉,无奈的摇摇头。陆政笑笑,意料之中。太傅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皇上的表情,见他面色淡淡的,紧张的冒了汗,忙说道:“臣教导学生无方,辜负皇上的厚爱,臣请求责罚。”   陆政淡笑:“这天下道理万千,问的问题也不止一个答案,他们能说个一二就不错了,若要求的太多,倒是强求。”   太傅擦了擦额头的汗,无言以对,怕说错了话。   陆政看一眼身旁安静的苏慕言,刚刚苏慕云答题时,她的脸上是自豪的,尤其是当另外两个少年答完后,苏慕言更是为弟弟自豪。陆政像苏慕云这般大时,已经学完功课上了战场,理论加实践,打了许多胜仗。说他天才也好,勤奋也好,确实是云都所有子弟中最出类拔萃的。   可即便他再优秀,苏慕言也视而不见。那时他也幻想着,有一天苏慕言能因他而自豪,因他而骄傲,可他终究是没等来这一天。苏慕言的心里,秦豫始终是最好的。   陆政起身,和太傅说道:“苏慕云朕先带走了,不会耽误明早的课。”   太傅躬身:“苏小公子学业有精,即便少上两天学也不打紧。”   陆政道:“男儿还是要多学功课。”   从东宫出来,苏慕言紧紧地握住弟弟的手,激动的说道:“又长高了,慕云。”   苏慕云见姐姐眼角湿润,伤感道:“姐姐,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苏慕言笑,眼睛里都是泪花:“你可吓坏我了,我以为~”战场刀枪无眼,她等不到弟弟,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   苏慕云想起战场上的惊魂一幕,心有余悸,轻声道:“都过去了。”   陆政看着一时伤感的姐弟俩,淡淡道:“你姐姐给你做了衣服,怕你受苦。”   苏慕言闻言,默了默,听出了陆政的揶揄。她刚进书院大厅就看见了,苏慕云锦衣华服,并没有像她想的那般艰苦落魄。   有宫人不知何时已经将苏慕言做得衣服拿了来,递给她。陆政说过让她不要做,交给婢女去做,可她偏偏不听,偷偷地做。陆政即便知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去计较。   看着弟弟身上穿的,又看看自己做的,苏慕言竟窘迫的拿不出手。   苏慕云好奇的望着她手里的衣服,笑道:“姐姐,我试试。”说着脱下身上的长袍,去接苏慕言手里的衣服。   苏慕言尴尬的解释:“姐姐手拙,做的不好。”   苏慕云浑然不在乎,披在身上。虽然苏慕言的绣工没有苏夫人那般精良,但也算好的,只是和宫廷绣娘的手活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挺好的,我很喜欢。”苏慕云开心的说道。这布料是上好的布料,虽不是十分精致,可是苏慕言亲手缝制的,苏慕云心里一暖,比穿那些华服还要开心。   “明日我就穿着它上学。”苏慕云开心的笑着,忽然听到一声沉闷的轻哼,笑容僵了僵。   陆政冷眼看着这对亲密的姐弟,以及苏慕云身上那件刺目的长衫,冷嗤道:“你姐姐为了赚银子也不容易,生怕你缺吃少穿,苏府揭不开锅。”   苏慕云闻言,愣了愣,看向面露尴尬的苏慕言,喃喃道:“姐姐,我很好,家里也很好,皇上开恩,将原先的田产又赐给我们,你不用担心。”   苏慕言脸微红,想起自己为银子苦恼的时日,有些无措。尤其当着陆政的面,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瞒着她,害她胡思乱想,害她做了丢人的事。她明明该怨他的,可又怨不起来,毕竟因为他,苏慕云能够拜师在太傅门下,苏府的家仆也解决了生计问题。   “身上的长衫还是脱了吧,穿着它,让宋家那两个小子见了,又要嘲笑你。”陆政冷言道。   苏慕云沉默了会儿,笑道:“没关系,他们笑就让他们笑,反正他们没有姐姐给做衣裳。”   苏慕言闻言,脸上绽放出了笑意,她温柔的望着弟弟,眼里都是星光。   咚的一声,一颗石子被陆政踢到了水里。苏慕言望过去,就见陆政沉着一张脸,冷声道:“不识好歹。”   苏慕云讶异的望着陆政,只见陆政一脸寒气,负手而立,似乎在置气。可为什么置气,他也不知道,只能无措的望着姐姐。   世人都传陆政性子暴虐,喜怒无常,苏慕云曾经也这般认为。可自从跟着郑书敖回云都见到陆政后,倒鲜少见他发脾气。   陆政来看过他几次,虽沉着脸,但性子还算温和。陆政总是坐在姐姐出嫁前住的院子里,同他饮酒,他总是会问苏慕云一些关于他姐姐的事情。小时候的,长大后的,在郦都的,他通通想知道。   苏慕云自然不会都说,只捡了幼时和姐姐相处的事情说了说,也不一定是说给陆政听,也像是一种回忆。   陆政在苏慕云面前毫无防备,常常喝到昏睡过去,睡前还在念叨着让他继续讲。男人或许比较了解男人,苏慕云看得出来,陆政很爱苏慕言,比秦豫犹甚。   陆政喝多了酒,尚且清醒的时候,也会给他讲苏慕言的事。比如某年某月某日,苏慕言在哪条街上看戏,虽然戴着纱帽,可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比如将军府后院的外墙上,刻着很多模糊了的字,都是关于苏慕言的。苏慕云曾好奇的翻过墙去看,斑驳的砖墙上果然刻满了字,密密麻麻的全是思念。   比如在阳城时,他的脑海里曾有过大胆的想法,他想带着苏慕言走,离开君国,走的远远的。隐姓埋名,再也不去管家国天下,陆家的江山。他把天下让给秦豫,只要苏慕言跟他走。可他问过苏慕言,问她爱秦豫吗?她说爱,那个字,让他的期冀支离破碎,让他的计划在心里腐烂。   她爱秦豫,他带不走她,所以他留下,连江山一并夺回。   第81章 淋雨   苏慕言想起左忠的话,陆政除了是九五至尊,还是一个男人,一个会嫉妒会小心眼的男人。他刚刚的那一下,不过是在同她置气。   苏慕云不明所以的望着陆政,大概想到什么,忽然说道:“皇上,我快要成年了,想去军营历练历练。”   苏府的子侄自幼在军营历练,直到苏府被封,同宗受了牵连,才从军营离开。苏慕云想参军,一是为了重振苏府,二是为了苏权。   苏慕言听他说到军营,一阵胆寒,想着他就是在战场上失踪的,心里万分不赞同他的想法。   陆政倒是很赞同把少年扔在军营里历练历练,可如今郑书敖是大将军,苏慕云进去了,少不得郑书敖照拂,这是陆政极其不愿见到的。   “军营就罢了,免得你姐姐担心,若是出了差池,她又要同朕闹。”   苏慕言看着他,他的语气极其亲昵,倒不像还在同她置气的样子。   苏慕云闻言,失落的耷拉下脑袋,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又听得陆政道:“不过你可以跟着左忠,禁卫军也同样能锻炼人。”   苏慕云闻言,眼睛一亮,若是能进禁军更好,这样他就有机会保护姐姐了。   “谢皇上。”苏慕云感激的望着陆政,又看了看苏慕言,嘴角挂着笑意。   苏慕言怔怔的望着陆政,神色复杂,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他不是恨父亲母亲,恨苏家,又怎会对弟弟如此关照?仅凭他喜欢她?她又值得他这般么?   苏慕言又瞅瞅弟弟,也是不解,苏慕云真是个单纯的少年,母亲死在皇宫,父亲不明不白的死在天牢,他还能对陆政毫无芥蒂,他是怎么做到的?   苏慕言本想同弟弟说会儿话,可陆政不许,因为他看湖里荷花正盛,便叫她陪着游园。皇宫内院,苏慕云自然不能跟着,陆政便让左忠带他先去禁军营里报道。   支走了苏慕云,陆政道:“言言,我说过让你别碰针线,你怎么就不听?”   苏慕言道:“整日里在宫里待着,无所事事,烦闷的慌。”   以往她也是闲不住,苏夫人总劝说她,让她在家里学刺绣,打发光阴。她嘴上应着,却常常趁苏夫人不在家,出门逛去。有时带上弟弟,有时一个人,有时同凌落她们一起,有时偶遇秦豫,便做了伴。   陆政想了想,道:“你若真是无聊,便去藏书阁看看。”   郑书颜嫁到宫里两年,却鲜少说无聊。她是后宫之主,后宫所有事物,均由她打理,想来也是忙碌的无暇他顾。而苏慕言身份尴尬,在后宫里除了陪陆政,似乎也没什么可做。这两年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与陆政作对,恨陆政上,或者想方设法逃走上,倒也没觉得无聊。   可今时今日,经历了逃亡后,她的心境变了。以往她会想念秦豫,想念秦豫的温暖与良善,可秦豫害死了她的骨肉,已经变成了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以往她会挂念苏慕云,绞尽脑汁的想找到他,可现在苏慕云好好的待在苏府,拜师太傅,又跟了左忠进禁军,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以往她会想着如何为娘亲爹爹报仇,可害死娘亲的郑嬷嬷已死,她的恨意竟无处宣泄。怨陆政还是郑书颜?她竟不知道了。   爹爹死的蹊跷,陆政说不是他做的,她虽恨陆政,可也相信他的话,若真是他所为,他便会担了,不会推诿。他若想杀爹爹,绝对会以光明正大的理由置爹爹于死地,他是帝王,用不着偷着藏着。   皇宫里的花园,虽百花齐放,绿荫成片,美不胜收。可他们在宫里住的久了,见惯了这样的风景,也失了兴趣,着实没什么可逛的。只不过陆政要逛,苏慕言只能陪着罢了。   陆政屏退了宫人,不让他们跟着,他从宫人手里接过伞,撑在苏慕言的头顶。苏慕言抬眸望了望头顶的阴影,想去拿伞,帮他撑着。陆政轻轻地避开她的手,淡淡道:“我身量高,你也不怕把手臂举麻了?”说着牵了她的手,撑着伞往小径走去。   青石路面铺就的小路,弯弯曲曲,在花海里穿梭,有的伸到大榕树后面,有的伸向假山。陆政牵着苏慕言,漫无目的的走着。遇到好看的花瓣,陆政便停下来,摘一朵别在苏慕言的发上。   他突然的亲昵,让苏慕言红了脸,他的瞳孔里,清清楚楚的映着她的娇颜。陆政望着她头上的鲜花,恍惚道:“儿时我也曾带你逛过这园子,那时你极喜欢鲜花,总软糯糯的叫着‘陆政哥哥,给我摘一支’。”   那时太小,苏慕言记不住太多东西,她幼时大部分的记忆是秦豫给的,陆政给她的印象,多是冷漠的,疏离的。   “如果没有秦晋篡权,我们大概是最幸福的一对。”陆政怅然道。他会宠着她,保护她,娶她,只娶她一人。他七岁即位,若是顺遂,十年后便能立她为后,与她生育儿女,共同抚育。   她会偎在他的怀里,叫他‘陆政哥哥’,拉着他的手,撒娇,要她想要的东西。只要她要,只要他有。哪怕是星星月亮,他也会想办法给她。   每一个清晨,她在他的怀里醒来,软软糯糯的撒娇,求他陪伴,求他宠幸。每一个傍晚,她陪着他在正和宫里用膳,逗弄着皇儿,其乐融融。   她也会同他置气,当别的国家敬献美女或者联姻的时候,她会吃醋,同他闹,同他发脾气,威胁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她是他的世界里唯一的五彩斑斓,她的笑颜,她的娇嗔,她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的只要一句‘陆政哥哥’,他愿意为她抛却生死,丢盔弃甲。   可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诚如他希望她与秦豫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他已分辨不清她的话,他相信她,却没办法坦诚到毫无芥蒂。所以,他选择掩耳盗铃,选择忘掉。不许任何人在耳边提起这件事,他只能自欺欺人的假装她从未离开过。   苏慕言也想着,若是爹爹娘亲都在多好,那样即便陆政伤害了她,她也不会那么恨他,那么折磨他。   诚然,一切都回不去了。时光向前,伤害烙在记忆深处,需要时间的长河慢慢淡化。   夏季的天是极其善变的,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就阴云密布。   雨落下来,陆政与苏慕言还在伞下彼此对望,思绪不知飘向何处。大概风大了些,陆政手中的伞偏了下去,吹落在花枝上。   雨水落在脸上,身上,苏慕言才回过神,抬眸,正对上陆政深深的眸子。苏慕言想说:“去亭子里避一避雨吧?”   甫一张口,熟悉的俊颜压了过来,苏慕言的呼吸立时被陆政吞没。   在雨里接吻什么感觉?   夏季的衣料单薄,很快就湿透了。苏慕言的身子被陆政紧紧地箍在怀里,她的头发,脸上,眉睫上全是雨水。她的双手颤巍巍的缠到陆政的腰上,他的身上已经湿透了,长衫紧贴着皮肤。她用尽了全力抱紧他,闭上眼,总觉得会有下一刻,雷劈下来,终止了她的人生。   她的回应虽算不上热情,却像炸开的烟花般,让陆政心花怒放。他的舌纠缠着她的,火热的黏在一起,她的津液落入他的舌上,黏腻腻的仿若甘露。   陆政的手在她小巧的肩头摩挲,若不是他尚有一分理智,怕是要在这烟雨蒙蒙中,与她做最亲密的最美好的事。   远处的宫人撑着大伞,避开了眼睛,谁也不敢上前打扰,可又恐陆政着凉,忐忑的心咚咚的跳着。   与宫人一同不知所措的,还有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的女人,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宫裙,清丽的脸上一片湿润。   “娘娘,回吧。”珍儿心疼的劝道。   郑书颜恍若未闻,一动不动的站着,仿若一尊雕塑。站在她身后,同样不开心的还有李婧。   李婧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政,深情的,失控的,又极其珍重的模样,与那晚冷漠孤傲的样子截然不同。看来他不是没有感情,而是只恋一人罢了。她有些嫉妒苏慕言,能够得到陆政全部的关注,连身世显赫的皇后娘娘都不及。   苏慕言睁开眼睛,雨幕中同样看到了凉亭里的人。她们什么时候站到那里的?她竟然全然不察。   苏慕言挣扎着推却着陆政,陆政不耐的看她一眼,离开她的唇瓣,哑声问道:“怎么了?”   苏慕言指了指陆政的身后,嗫嚅道:“皇后娘娘。”   陆政回身,隔着雨幕与郑书颜对视。郑书颜的脸上湿润一片,就那样倔强的望着他,不甘与伤心交汇,指甲刮在手背,用了力。   近处的宫人赶忙递上伞,撑到陆政和苏慕言的头顶,陆政揽着苏慕言,一步一步走向凉亭。苏慕言的身上湿透了,在陆政的怀里瑟缩着身子。宫人递上衣服,陆政裹在她的身上,帮她系了带子,在她耳边低语:“别怕~” 第82章 你是圣母么?   到了凉亭,苏慕言从陆政的怀里出来,要给皇后行礼,被陆政的一只手托住,制止了她的行为。   苏慕言意外的看了陆政一眼,忽而听到对面郑书颜的一声冷哼。   郑书颜给陆政行了礼,目光落在苏慕言的身上,愈来愈冷。   “天气突变,皇上淋了雨,你们这些婢女该当何罪?”郑书颜鲜少动怒,今日陡然提高音量,吓得一众婢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   苏慕言知道,郑书颜的怒火因她而起,即便陆政会护着她,她也不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苏慕言欲跪,陆政一个冷眼过来,她怔忪了一下,便听得陆政道:“这后宫虽是皇后做主,可正和宫的宫婢还是朕说了算。今日不过是朕兴致来了,逛一逛后花园,没让他们跟着,谁也没料到会突降大雨。”   郑书颜知道陆政护短,冷笑道:“正和宫的事妾是逾越了,可皇上是妾的夫君,是天下之主。爱护龙体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做宫婢的眼看着主子淋雨,却不上前递上伞蓬,也不知带主子躲雨,这等护主不力,便是失责。”   陆政道:“该赏该罚,朕自有定论。雨势小了,朕要回宫换衣服,就不与皇后在这里争论了。”说着拉了苏慕言的手要走。   郑书颜又气又哀,失声叫道:“政哥哥~”   陆政顿了顿,回头,语气软了许多,道:“天气多变,皇后还是回中宫吧。”   郑书颜道:“中宫冷清,妾一个人回去有何意义?”   陆政蹙眉,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李婧,李婧因着陆政的注意,睁大了眼睛,心底一阵雀跃,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朕看你甚是喜欢李二小姐,李二小姐擅弹唱,有她作伴,想来也不会寂寞。”   郑书颜闻言,怅然的望着陆政。若不是他把李婧带进宫,她又怎会留她在身边?   “书敖快回来了~”陆政淡淡的笑了笑,郑书颜因他突然提到哥哥,怔了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回来,朕会好好赏他。”说完,牵着苏慕言走出凉亭。   “苏姐姐~”李婧焦急的叫道,生怕苏慕言受了皇上的宠爱,将她忘了。   苏慕言驻步,回头,隔着雨幕望着李婧,李婧的眼神里充满了希冀。   苏慕言正苦恼着,忽听得陆政在耳边低语:“你敢带着她试试!”   苏慕言回眸看他,陆政的眼神里露着凶光。“我会让她知道觊觎君王的下场!”说着猛地一拽苏慕言,往前走去。   “可她是我带来云都的啊~”苏慕言被拽的趔趄,陆政索性抱起她。   “我自有安排,你别添乱。”他叮嘱道。   苏慕言被他抱在怀里,因为淋了雨,身子有些冷,靠近他怀里的那一刻,总算暖了过来。   “陆政,书颜会恨我。”她揪着他胸前的衣襟,想到刚刚郑书颜看她时的怨毒眼神,不由得一凛。   “你是圣母么?谁都不想得罪,所以要把我让出去?言言,你不要忘了,害死你娘亲的凶手,是郑嬷嬷,郑嬷嬷是书颜的乳母,你就一点都不怨书颜?”   苏慕言沉默,说不怨是假的,郑书颜对郑嬷嬷的维护,她看在眼里,若不是书颜阻拦,她就可以为娘亲报仇了。   “郑嬷嬷于书颜如亲生母亲般存在,郑嬷嬷死了,你以为书颜不会恨你?你总是把我当敌人,把身边所有人当好人,言言,你确定你就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苏慕言怔怔的望着陆政,她那时恨陆政,恨的太狠了,所有的不幸,所有的罪孽,统统算在他身上。她那时明明念着秦豫,却被陆政占了身子,因为陆政宠幸了她,娘亲就被害死了。那时她宁愿相信郑书敖郑书颜,也不会相信陆政。   郑书颜答应帮她逃走,她做到了,却没问她能逃到哪里?那时她怀着孕,原本不想去找秦豫的,可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后,她就回到了秦豫的身边。郑书颜帮了她大忙,让她立刻就找到了弟弟,可郑书颜也让她遇了难事,她怀着孩子回到了秦豫身边。   陆政没告诉她,她原本是不能怀孕的,她的饮食里被人下了药,每次他与她欢好后,都有人处心积虑的喂她吃下避子的药。若不是他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她总说他残忍,动辄就处罚宫婢,可她不知道的是,他罚的那些,大多是要害她的。   宫里都说皇上严苛,正和宫的宫婢都由他亲自挑选。他不过是因着她,才对进来正和宫的人精挑细选,严苛把关罢了。   陆政未把这些事联系到郑书颜身上,因为他了解书颜,她心高气傲,也算良善,断不会用这些下作的手段。可她的母亲是个狠角色,又是一个胆大的人,深宅大院出来的妇人,没些手段是做不得主母的。   回到正和宫,陆政抱着苏慕言直接进了汤池。瑾如守在外面,守了很久,直到天黑下来,才见陆政穿了衣服出来,怀里抱着昏昏欲睡的苏慕言。   苏慕言困顿的已经没有心情用膳了,都是陆政一口一口硬喂进去的。瑾如偷偷的瞄着陆政的脸色,他这几日仿佛遇到了喜事,喜悦之情掩都掩不住。   苏慕言又做噩梦了,梦见娘亲死的那日。她刚从正和宫出来,遇到郑嬷嬷,郑嬷嬷命人拦住她,要扒她的衣服,嘴里骂着她:“下贱的东西,成日里勾引皇上,狐媚子出生,怎与端庄的皇后娘娘相比?快扒了她的衣服,让大家都看看她身上的痕迹,啧啧,掩都掩不住了。   她拼命的挣扎,哭喊,那些人的力气很大,眼看着就要脱下她的外衫,她的娘亲忽然冲了过来,与那群女人撕扯。那群女人狰狞着面孔,将她的娘亲制住,拖到了湖边。   苏慕言已顾不得自己,觉察出她们的意图后,崩溃的大叫:“不要,不要,放开我娘亲,求求你们,放开我娘亲。”她的哭求,成为那些女人的笑柄,郑嬷嬷狰狞着面孔,打了她一巴掌,啐道:“贱人,仗着皇上的恩宠这般欺负皇后娘娘,你当郑家是死的么?”说着扒了她的衣服,让她光着身子暴露在众目睽睽下。周围响起阵阵嘲笑声,苏慕言顾不得羞耻,最让她挂念的是娘亲。她求她们高抬贵手,她们不听,她眼睁睁的看着娘亲被扔进冰冷的湖里。   “娘亲——”苏慕言哭着醒来,陆政的手拨开她汗湿的发丝,温声道:“做梦了?”   苏慕言不说话,梦里的遭遇仍让她心有余悸。她的脸上还挂着泪,陆政盯着她,轻叹一声,把她按进怀里。   “做了什么梦?和我说说?”他一只手臂揽着她,一只手臂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苏慕言摇摇头,闷在他的怀里默默流泪,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胸襟。   陆政浅浅的吻着她的额头,似是安抚。半晌说道:“中秋节,我陪你回苏府看看。”   苏慕言闻言,缓缓地抬了头:“可是当真?”   陆政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苏慕言听了,沉默下来,似是真在思考他可有骗过她的话。   “是不是又梦到了你娘亲?”   苏慕言点点头,泪水再次涌出来。   陆政轻叹:“人死不能复生,你若是想她,过些日子我陪你去给她上坟。”陆政想着,看来要请人给苏夫人超度超度,莫要再让她挂念女儿了。   夏末,郑书敖回朝。   陆政率百官在宫外迎接,郑书颜也位列其中。秦氏余孽被诛,百官闻之大快,可郑书敖仍是心事重重,脸上不见喜色。   陆政单独召见郑书敖,他甫一见陆政,便跪下请罪。   原来,宜都城破,凌静战死,秦豫一把火烧了驿馆,大火过后,郑书敖未发现疑似秦豫的尸体。   陆政道:“狡兔三窟,从宜都逃出去又能逃到哪里?”   郑书敖沉默不语,宜都与伏国比邻,本来他追到伏国边境,想继续探查,却被伏国士兵制止了。   陆政轻笑:“他这十多年的太子不白当,倒是仍有人买他的账。”   郑书敖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陆政瞧他一眼,淡淡道:“你刚从战场回来,舟车劳顿,先回府里歇息,见见丞相与公主。晚上朕在宫里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臣谢皇上厚爱。”   郑书敖离开,陆政站在大殿内,神情肃穆,站了许久,才想起该是回正和宫一趟。   苏慕言一早就听说了郑书敖平叛回朝,整个宫里都是喜气洋洋的,宫人们奔走相告,说是郑大将军打了胜仗,晚上皇上要在宫里设宴。   郑书敖打仗,与她无关,可不知为什么,她仍是觉得心神不宁的。   他死了么?她惴惴不安的想,他若死了,她是不是觉得痛快了,觉得终于为皇儿报了仇?可为什么她心里会那么难过?为什么心会疼?   陆政进来时,宫婢通报了,可苏慕言尚在神游,并未听清宫婢说了什么。   陆政进来时,看见苏慕言失神的模样,蹙了眉。   “你哭了?”   压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苏慕言慌乱的偏过头,避开他探究的目光,说道:“没有。”   陆政站在她的身侧,仔细的瞧着她微红的眼睛,冷声道:“为他难过?”   苏慕言轻轻地摇头,嗫嚅:“没有。”   陆政抿着唇,眼神直直的落在她的脸上,深邃而探究。半晌听见他说:“言言,能为皇儿报仇,你开心么?”   苏慕言身子一震,缓缓地抬头,眼中水雾一片。陆政眼神嗖然一冷,怅然道:“你为他哭了。”   苏慕言咬着唇,心中万千情绪。曾经她拿着匕首要置秦豫于死地时,那般决绝,那般狠心。可如今听到他死了的消息时,却这般难受。原来,恨一个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变淡啊。   大约是天气开始转凉,苏慕言忽然感到身上一冷,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可今日中午,她坐在廊下赏花的时候,婢女还在为她摇扇呢。   陆政望着她,终是没把实情告诉她,也许让她以为秦豫死了,是件好事。   陆政的手轻抚到她的脸上,将那两行晶莹擦掉,喃喃道:“言言,就当是为皇儿报了仇,我们把过去忘了吧。”   苏慕言没说话,明明睁着眼睛在看他,他的样子却越来越模糊。   陆政又说:“晚上为书敖设宴,你去不去?”   苏慕言摇头,她去算什么?去问他秦豫是怎么死的么?她不要去,不想见郑书敖,也不想见文武百官。   陆政点点头:“也好。言言,不要胡思乱想,再有几日,我陪你回苏府。”他之前答应她的,中秋节允她回家。   苏慕言点头,她太想家了,想爹爹,想娘亲,想慕云,想家里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重生之嗨!小后妈!》   文案:陆邵心里有个白月光,白月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少年时的陆邵,打架斗殴,蹦迪打游戏,谈恋爱,除了学习,样样不误,玩得风生水起,让一众少年羡慕。   “陆哥,今晚去哪儿?”   陆邵掐灭刚吸了一口的中华,笑道:“槐北路口,天上人间。”   “耶!跟着陆哥有肉吃~”   ……   “陆哥,隔壁的班花好正点,细腰美腿,啧啧~”   第二日,隔壁班花羞涩的跟在陆邵身后,帮他背书包~   众人:“卧槽!”   ……   “陆哥,今天宋子衿穿裙子了,V领耶,啧啧~”   陆邵瞪过来,样子有点凶。“你他妈的有没有点自知之明?好学生是为班级争光的,不是让你他妈的亵渎的!你的集体荣誉感呢,嗯?”   众人一脸懵逼,隔壁班花也是三好学生呢。   “那是别人的,宋子衿是自己的,懂不懂?要团结一致,保护咱们班仅有的荣誉之花。”   众人点头,达成一致,杜绝任何人骚扰班级的荣誉之花。   ……   几年后,陆邵正在国外看现场球赛,手机铃响。   “陆哥,你爸要结婚了。”   “关老子屁事!”陆邵被这破球赛折磨的快要爆炸了。   “你猜你的小后妈是谁?”那边贱兮兮的笑。   “爱他妈是谁是谁。”   “宋子衿~”   “你说什么?”   “你的小后妈是宋子衿~”   陆邵愣了片刻,吼道:“草你妈!”啪!手机碎成了渣。   ……   宋子衿大婚前一夜被绑架了,绑匪竟是她未来那个便宜儿子。陆邵把车开的飞快,与身后的警车上演了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然后砰地一声,车子飞出了大桥,酿成了悲剧。   ……   陆邵重生了,重生到高一刚认识宋子衿的时候。   去他妈的‘集体荣誉感’,重活一世,绝不让这死女人贪慕虚荣,嫁给老头子。   老子有的是钱,用钱砸她!   考试?没在怕的,谁还没有个能作弊的前世记忆?   后来,陆邵还成了那群少年心中的神算子。   啧啧~ 第83章 “书敖哥哥”   郑将军回朝,皇上设宴,明眼人都知道定是要论功行赏。只是郑将军官居一品,武官最高统帅,职位上是没什么可赏的,不外乎是赏些金银和土地。诚如百官所想,皇上赏了郑书敖几箱金银珠宝,又赏万亩良田,还附赠一美女。   晚宴上,陆政亲点了李婧抚琴唱歌,李婧受宠若惊,以为终于得到皇上的青睐,是以用了十二分的心思打扮,宴会上出尽风头。   一曲终了,陆政中指轻扣着桌面,漫不经心的问郑书敖:“如何?”   郑书敖本就心不在焉,坐在他身旁的萧淑玉频频看他,他也未察,自顾自的饮酒。听得皇上问话,郑书敖回神,看了眼大殿中间的陌生女子,刚刚女子弹了什么,他并未注意,只好敷衍的回道:“甚好。”   陆政满意的点点头,轻笑出声,眼神落在李婧身上,别有深意。   李婧被陆政的眼神射的心如小鹿乱撞,羞赧的垂了眸,心中暗喜。   郑书颜看了看陆政,又看向下面的李婧,心里一紧,眼神越来越冷。   “如此甚好。”陆政笑道:“郑将军劳苦功高,朕除了金银良田也没什么可赏的了,不若将兴城太守之女李氏赐予你作妾可好?”   大殿内突然鸦雀无声,郑书敖不可置信的望向陆政,忙起身跪下,恳切道:“皇上知道臣一向不慕女色,若是领了旨,怕是会负了皇恩,委屈了李小姐。”   萧淑玉也跟着跪了下来,不悦道:“我与夫君成亲不过一年,却要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我不愿意。况且我乃伏国长公主,是夫君的妻子,他要纳妾,也须得我同意。”   陆政轻哼道:“长公主莫要忘了,这里是君国,不是伏国。即便是你们伏国,男人也是一妻多妾,郑家子嗣单薄,公主一人怕是担子重,朕便帮你找一个伴儿,有她替你分忧,公主该庆幸才是。”   “皇上~”郑书颜适时地出声:“哥哥才娶了亲——”   “皇后不是很喜欢李二小姐么?正好朕成全你们,让你们做一对姑嫂。李二小姐姿容艳丽,擅长音律,又是太守之女,配给大将军作妾,也不辱没你们郑家。丞相,你说是不是?”   丞相起身,行礼,道:“臣多谢皇上对犬子的厚爱,只是让李小姐给犬子作妾,怕是委屈了李小姐。”   陆政笑:“若是让李小姐一辈子跟在皇后身边,守在中宫,孤独终老,怕是才真委屈了她。”   李婧愕然的望着陆政,眼眶微红,泫然欲泣。   可她强忍着不能流泪,皇上赐婚,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能抗衡的了的?大将军虽位高权重,又相貌堂堂,若能嫁他倒是不委屈。只是她心比天高,她来云都的目的,是要做皇妃的。皇妃虽然也是妾,可毕竟是皇上的女人,将来有可能生下储君的。   陆政既然当着百官的面赐婚,定然是不能被驳面子的。所以不管郑书敖愿不愿意,都要收了李婧。   萧淑玉恨恨的瞪着李婧,心里想着,定是这妖女使了手段,想着法子嫁到郑家的。可皇上说了,李婧住在中宫,与皇后交好。萧淑玉看了看上面脸色煞白的皇后,看她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倒不像是给皇上吹了枕边风的人。又想着:难不成是怕那妖女在宫里迷惑了皇上,所以打发给自家哥哥?   萧淑玉越想越气,想想当初嫁过来时的憧憬。母后和她说,要把她嫁给天下最好的男人,她以为会是君国的皇,可最后嫁给了君国的大将军。这也罢了,结果不出一年,就要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还是一个南方来的娇娇弱弱的女人,她心有不甘啊。   郑大将军纳妾的消息很快传遍皇宫,李婧来向苏慕言辞行,即便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也抑不住心里的悲苦。苏慕言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通,不过一次宫宴,李婧竟被赐给了郑书敖?   苏慕言问陆政,陆政轻描淡写道:“我正愁不知该赏书敖什么呢,李二小姐表现欲太盛,我才有了主意。”   苏慕言不信,这等大事岂是一句凑巧解释的通?   陆政宽慰她:“这李婧已经是郑府的人,你不要再想她的事情了。”   苏慕言愁眉道:“萧长公主不是个好相与的。”   陆政笑:“李二小姐能把你哄住,也是有把刷子的人,她们若是要斗,也是书敖的事,与你何干?”   苏慕言道:“可怜书敖哥哥性子温和,又——”   “书敖哥哥?”陆政眯着眼,打断她的话:“书敖哥哥性子温和?”   苏慕言语滞,似乎在想她刚刚说了什么。   陆政脸色冷了冷,置气道:“他性子温和,应付不来两个女人。我就是个天生霸道的,所以要再多的女人都无所谓?”   苏慕言眼皮跳了跳,发觉他像个孩子似的,开始无理取闹。她性子温吞,自是不想与他置气,便无声的走开,去翻从藏书阁拿来的书。   陆政见她不理,几步走过去,将她手中的书抽走,看了一眼封面,然后丢到高高的柜子顶上。   苏慕言蹙眉,无奈的望着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陆政冷着脸道:“关于你的书敖哥哥的事还未讨论完,你就自顾自的去看书?”   看来‘书敖哥哥’这个梗过不去了,苏慕言无奈的叹道:“你不高兴了,我自然要躲着你。”   陆政道:“我不高兴了,你不应该哄一哄?”   “女人哄男人?有这样的道理?”苏慕言偏头道。   陆政冷哼:“你去打听打听,谁家不是女人成日里想尽办法讨男人欢心?”更何况他是君王,自然要女人花些心思的。   苏慕言叹气:“我从小便那么叫他,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这样他也生气,她不理解。郑书颜日日叫他政哥哥,她也没觉得难受啊。   陆政冷笑道:“你从小便叫我陆政哥哥,后来怎的不叫了?”叫别人可以成为习惯,叫他便如此为难。   苏慕言哑然,她从什么时候起不叫他了呢?她都记不清了。   她在秦豫身边长大,未曾注意过陆政,偶尔听秦豫和周章运他们谈起,她也没在意,只觉得是与自己不相干的人,所以不往心里去。   后来听爹爹偶尔提到,无非是夸陆政沉稳有气度,不同于其他少年那般张扬简单。苏权常常拿陆政与秦豫作对比,说他们是天之骄子,才能品性皆是难得。   苏慕言不服气,她见过陆政几次,那个少年性子极冷,又孤傲难驯。秦豫几次同他说话,他都是爱答不理的,苏慕言觉得他那样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礼貌,所以对他总是疏离的,没有好感。   那时的秦豫在苏慕言眼里是最温柔的少年,他同她说话总是笑着的,处处照拂着她。她那时生得漂亮,总有淘气的少年想捉弄她,每次都是秦豫护在她的左右,用眼神呵退那些顽劣的公子哥。   那时苏慕言的眼里只有她的豫哥哥,所以当爹爹拿陆政同秦豫作对比时,她心里很不高兴。她觉得,陆政孤僻高傲,又没礼貌,总是不搭理人,怎能同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豫哥哥相比?   她都忘了该如何称呼陆政,反正他们鲜少有交集,自然少了称谓的尴尬。即便后来在阳城,她与他单独相处时,也是别扭的唤他的名字‘陆政’。   陆政见她沉默不语,存了逗她的心,道:“我心眼小,你这般区别对待,我心里不痛快,过几日便是中秋,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情陪你回家了。”   苏慕言抬眸,急道:“你答应了的,君无戏言。”   陆政漫不经心道:“是,我答应了允你回家,自然不会失信。只不过苏慕云可以不在家,正好我带着他去狩猎,也是时候该检验检验他的功课了。”   苏慕言闻言,面色微恼,抿了唇,倔强的望着他。   陆政被她气恼的小表情愉悦到了,张开手臂,揽她入怀,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喃喃道:“听你一句‘陆政哥哥’这么难吗?”   苏慕言恍然,脸颊微红,舌尖抵在上颚,吞吞吐吐半天,仍是说不出来。   陆政无奈的叹息:“是我强求了。”他不该逼她,来日方长,他总会有如愿的那天。   中秋节将至,郑书颜问陆政,中秋节是否办个晚宴,一同赏月?   陆政想起答应苏慕言的事,摇摇头道:“你看着办吧,中秋节那晚朕要出宫,不知何时能回来。”   郑书颜怔然,怅然问道:“出宫做什么?”中秋是一家团圆的日子,陆政不该陪着太后和皇后一同赏月么?   陆政脸色冷了冷,沉声道:“私事。”   他向来不喜和人说自己的事,尤其是他和苏慕言的事,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皇后若知道了,太后也会知道,他不想再听太后唠叨,尤其会扯出苏慕言。   郑书颜怔怔的望着他,忽然想起在阳城的日子。那时他也是这般冷淡,这般疏离,她想尽办法接近他,怀着一颗热忱的心追随着他,可他如避蛇蝎般避着她。   郑书敖劝她:“不要白费力气,陆政的心里没有你。”   郑书颜点头:“我知道的,可是没关系,我不在乎,只要能跟着政哥哥,能看到他就好。他不理我也没关系的。”她以为陆政心里只有家国天下,只有复仇。她以为只要她爱着陆政就好,不求回报,守在陆政身边。   可当陆政攻破云都,封锁东宫,取代了秦豫与苏慕言洞房后,她才知道,原来他的政哥哥,心里不只有家国天下,还有一个叫苏慕言的女人。   “可是因为慕言?”郑书颜忽然觉得嗓子痒,又闷闷的难受。明明知道答案,可她还是不甘心的问出声,能让陆政舍下后宫所有事的人,只有那个女人。   陆政没说话,被说中了心事,说不出什么情绪,恼怒的,别扭的,还有丝丝的内疚。   郑书颜见他沉默,眼含着泪花,嗤笑道:“政哥哥已经想好了我的归宿?”   陆政仍旧沉默,郑书颜缓缓地点点头:“看来我这个皇后做不长久了。”   陆政起身,想要离开,总觉得房间里异常压抑。   郑书颜叫他,陆政回头,远远地望着那张决绝的脸。郑书颜哽咽道:“政哥哥,苏慕言脏了,她脏了!”郑书颜的眉目渐渐狰狞,已然不顾陆政怒容,吼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苏慕言脏了!你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陆政拧着眉,双手握成拳,厉声道:“即便这样,谁再敢在朕面前说一句,朕要他死!你郑书颜也不例外!”   “那你杀了我!政哥哥,你若厌烦了我,就杀了我,能够死在你手上,我也愿意!”郑书颜感觉自己疯了,胡言乱语一通,明明知道不该说,可还是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反正她这个皇后也做不长久了,陆政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给她了,她还活着做什么?   陆政怒极反笑:“书颜,你救过朕的命,朕不杀你,可你的母亲郑夫人,教女无方,死有余辜。”   郑书颜闻言,震惊的望向陆政,怔怔道:“皇上,母亲教育哥哥和我成人,从来就是个和善的女人,并未曾教妾顶撞皇上。是妾一时疯魔,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口不择言,说了事情——”   陆政怒道:“一时疯魔?朕竟不知皇后何时得了这样的病,竟屡次三番做出让朕失望的事,别以为朕不追究,就能瞒天过海了。”   郑书颜扑通一声跪下,道:“妾自入宫以来,一直谨守本分,孝敬太后,管理后宫,从不敢有怨言。宫里都说皇上独宠慕言,视皇后如无物,妾虽是后宫之主,却也是让人背地里耻笑的女人。母亲不过是替女儿难过,吃了酒多说了些冒犯慕言的话,她也是护女心切,还望皇上念在夫妻情分上,饶过母亲一回。”   陆政冷笑:“你对太后的情谊,朕看在眼里,若不是念及此,你该知道朕的手段。言言是怎么离得云都,你比谁都清楚,若是让太后知道,她一心袒护的皇后娘娘做了什么,你该知道后果。”   郑书颜骇然,凄然道:“妾并没有做那事,皇上勿要冤枉妾身。”   “冤枉?”陆政冷嗤:“朕不说,不过是给你们体面,可朕不是傻子。言言在宫里无亲无故,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在朕的眼皮底下逃出去,你当朕的禁卫军都是吃素的?”   “秦豫在哪里,前去讨伐的将士都不清楚,言言竟能直接去到他那里,可见是有人别有用心,明知秦豫在郦都,却知而不报。皇后告诉朕,这人意欲何为?”   郑书颜红着眼眶,慌乱的摇头:“妾不知道,妾在深宫,不与外界接触,如何知晓秦豫的事?”   陆政道:“你是身在后宫,可郑夫人却三天两头往宫里跑,朕念你一个人在后宫寂寞,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郑夫人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郑书颜面露惊惧,颤声道:“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郑家对皇上忠心耿耿,岂是皇上所猜疑的那般?”   陆政轻笑:“是不是朕冤了你们,你们心中有数。郑丞相和凌静,曾同朝为官,后来各为其主,分道扬镳。他们虽不曾亲密,但难免不会因为同一个目的而合作,比如苏权。”   郑书颜摇头:“父亲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陆政点头:“郑丞相的确忠心,否则也不会在秦晋的眼皮底下,暗中接济我们母子。只不过权利的诱惑太大,你做了皇后,他便想让你将来做太后。所以只要苏权死了,言言便与朕再无了可能。”   能在陆政眼皮底下潜入天牢的人,云都没有几个。陆政初时以为是凌静在天牢安插了人,可凌静那时已自顾不暇,又哪有本事往天牢派人?天牢的狱卒早已被陆政撤换过了,苏权不明不白的死了,他竟然不知,可见事情蹊跷。   “皇上,不是的,不是的。”郑书颜慌乱的语无伦次,她不相信父亲会冒风险置苏权于死地,郑家与苏家并无私怨。可她又莫名的后怕,若是真如陆政所说,父亲想让她做太后,苏慕言在陆政的身边就绝无可能,所以才会处死苏权,嫁祸陆政,让苏慕言与他反目。   “书颜,男人的心思你永远猜不透,他们对于权力的渴望甚于生命。”   郑书颜背脊生凉,一想到那种可能,便再也忍不住,嚎嚎大哭。   人人都说陆政凉薄,狠厉,可当他看到地上哭成泪人的郑书颜时,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他说:“书颜,朕永远不会丢下你,朕说过,做不成皇后,你还可以做公主,君无戏言。”   郑书颜悲愤的想,她才不稀罕什么公主,她更在乎的是能不能留在他的身边,更在乎的是她的家人能不能平安? 第84章 中秋   中秋节那天,苏慕言一早就醒了来,大约是太激动,一晚上没怎么睡。昨夜里陆政回来的早,缠着她做了两回‘俯卧撑’,大约是累了,做完没多久陆政就睡着了,留下苏慕言一人睁着眼睛,在余韵中辗转反侧。   睡不着了,她便在晨曦中,默默的看着身边的男人。   男人的五官没变,唯有下巴处青涩的胡渣,让她适应不了。想起昨夜他的下巴蹭在她娇嫩的肌肤上,那种蚀骨的刺痛,她的躲闪推拒,被他解读成情趣,直到发现她的肌肤泛了红,他才知道胡渣的威力。   盯着那处许久,她都想拿把刀,帮他剃掉。她的手指伸到他的下巴,小心翼翼的碰触,拇指不小心碰到唇瓣,她顿了一下,正对上一双朦胧的眼。   “怎么不多睡会儿?”陆政慵懒的说道,张嘴含住了她的落在他唇边的手指。下意识的举动,说不出的性感暧昧。   苏慕言浑身打了个激灵,手指在他的口里,被他的舌头无意识的**。她想缩回手,被陆政一把握住了,她听见他低低的笑声:“再让我含一会儿。”   苏慕言脸通红,她知道晨起的男人是危险的,尤其是陆政,极爱与她做这样的事。她忙说道:“你答应我今日允我回家的。”   陆政轻轻地‘唔’了声,放过她的手指,勾唇笑道:“还早~”他的笑容着实不怀好意,苏慕言羞的不知如何是好。陆政又极爱她这样羞怯无助,楚楚可怜的模样。   “别亲,一会儿我还要回家的。”苏慕言双手推却着贴在她脖颈处的脑袋,担心他不知节制,留下印记,让苏府的人见了不好。   陆政微僵,俊脸从她纤细的脖子上抬起,懒懒的问道:“看不见的地方就可以?”   苏慕言微怔,连忙摇头:“也不行。”陆政才不管她‘行不行’,大约是太贪恋她的身体,往往都要先虔诚的膜拜一番,才开始享受正餐。   起床时,天已经大亮。陆政穿好衣服,站在宫婢面前,又是那个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君王。用过早膳,陆政去上朝。临行前,苏慕言问他,可否准她先回去。   陆政不许,让她等着他。天知道,他有多怕她再次失踪,不告而别?虽然现在已经没人给她出主意,可万一呢?万一她有了通天的本事,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呢?   苏慕言等着陆政,直等到用过午膳,陆政才匆匆回来。苏慕言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大厅等他。陆政进里面换了衣服出来,见苏慕言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何事?”   苏慕言顿了顿,鼓了勇气,支吾道:“我~我想把~这些银子带给慕云。”话音刚落,她已红了脸颊。   陆政愕然的看着地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箱银子,蹙了眉头。   “你那日赏我的。”苏慕言小声的嗫嚅。   陆政已记不清什么时候给过她银子了,大约是那日她找他要银子,他第二日吩咐宫人去拿的?   苏慕言对弟弟的这份关心,让陆政既羡慕又嫉妒。可如今苏府又不缺钱,她带这些做什么?   “你想给苏慕云,和我说一声,自然会有人把东西送去苏府。黄金白银,什么都行。”   苏慕言摇头:“不,慕云尚且年少,也未立什么功劳,不需要你给那么多的赏赐。这些银子留在我身边,我也用不着,想着给他留着用。”虽然这箱银子也是陆政赏她的,可也算属于她了。   陆政闻言,没有做声,他知道苏慕言把他当外人,他的是他的,和她无关。大约能和她称作家人的只有苏慕云,灵儿,和苏家的其他人。   中秋节,苏慕云并未去书院,而是一早便在家里等着姐姐。如今苏家,十四岁的苏慕云成了当家人。陆政允诺他进禁卫军,允诺他将苏权尸骨葬入祖坟,允诺他不受苏权牵连,可以入仕为官,撑起苏府。   苏慕云幼时曾经崇拜过陆政,立志要做他那样的将军,平定边境,建功立业。若不是两年前兵变,陆政复位,苏慕云便会拜入他的帐下,学着他做一个勇敢的军人。   苏慕言回府,府里的男女老少都是又期盼又紧张。小姐命苦,本应是尊贵的太子妃,却落得阶下囚的命运。虽没有一并获罪,但被皇上要到身边,到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可又听说,皇上独宠小姐,虽没名分,荣宠却比皇后还盛。是以苏府才得以保全,少爷才能入太傅处读书,入禁卫军历练。   小姐难得归家,不止少爷期盼,他们这些下人也是期盼。   苏慕言是跟着陆政回来的,将军府的门匾尚在,府里的老幼皆在大门处候着。见着陆政,纷纷跪下,战战兢兢的模样,看得苏慕言眼睛酸楚。   以往尚有爹爹娘亲在,如今父母俱逝,独留下幼弟张罗她回府的事宜,像出阁的姑娘回娘家似的。可她尚未出嫁,又怎会成了外嫁的女儿?   纵然苏府人多,可主子只剩苏慕言姐弟两个,晚上的团圆饭甚是凄凉。虽饭菜丰富,可桌上只坐着陆政同姐弟二人,倒显冷清。五伯等下人想同苏慕言说说话,可碍于陆政在场,谁也不敢多言,皆避得远远的,战战兢兢的站着。   苏慕言也知因着陆政在,所有人都小心谨慎,不自在,连同苏慕云都话少了许多。幼时,他最喜欢缠着姐姐说笑,如今大了,倒有了稳重的模样。   陆政没把自己当外人,俨然一副归省女婿的姿态,命人抬了厚礼,交给管家。苏慕言没想到他会备礼物,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正对上陆政温柔的目光。   陆政问了一些苏慕云的课业,苏慕云一一作答,又把在禁军里的事粗略的说了一遍。   陆政点头:“左忠也算你半个姐夫,想来你跟着他也不会受苦。”   苏慕云倒不希望被特殊对待,他想锻炼本事,就应抛开裙带关系。   左忠这人还算公正,并未徇私,平素与他话也不多,只是叫他好好学习,莫要辜负皇恩。禁军里的侍卫,闲来无事说话时,说到左统领的夫人,皆用‘悍妇’来比喻。苏慕云倒不赞同,灵儿虽然性子活泼生动些,实乃与‘悍妇’不着边。   也有人学着左老夫人的姿态说道:“那郑家的小子当真是个有福气的,娶的妾侍都是太守府里的嫡小姐,可怜我儿的媳妇,却是那落魄门里的下人,不公啊,不公啊。”   又有人学着左统领的样子回道:“母亲莫要忘了,我娶的娘子是郡主。”   左老夫人啐道:“她算哪门子郡主?哪个王府托生的?”   左忠面不改色道:“母亲若是有疑问,不妨问问皇上。”   又拿皇上来压人,左老夫人唉声叹气,家教礼数又让她不得发作,只盼得哪日皇上开恩,能允左忠再娶一门体面的妾侍。   有胆大的侍卫同苏慕云开玩笑,私下里叫他小国舅,说他有两个了不得的姐夫,一个是君国至高无上的君主,一个是禁卫军统领。问他苏府是否还有了不得的姐姐,若是再有一个能嫁到大将军府里,云都城里他便是顶有身份的爷。   苏慕云涨红着脸和那人理论:“以后小国舅这话就不要说了,有皇后娘娘在,郑大将军才是真正的国舅爷。”他算什么?不过是侥幸能活下来的人罢了。   那人摇头:“历来能生下皇子的女人才能笑到最后,皇后娘娘虽身份尊贵,可得不到皇上宠幸,没有子嗣,荣耀只是一时的。而你姐姐,能夜夜宿在正和宫,可见皇上对她有多宠爱。说不定,君国很快就有储君了,而你极大可能会成为国舅。”   苏慕云极少去想这些,后宫纷争,朝堂风云都与他无关,他只想早些强大起来,这样就可以保护姐姐。姐姐只剩他这么一个亲人,他要好好的,做一番成就,让姐姐也有家人可以依靠。   大约陆政也觉得他的出现,让苏府的人不甚自在,可他也不愿独自离开。   苏慕言和他说,想在苏府住一晚。当着苏慕云的面,她的眼神亮亮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请求。陆政想一口回绝,可又怕她再怨上他,沉思了许久,方才应允道:“好,你既然想住一晚,我也同你一起住下,明日一早你同我回宫。”   苏慕言摇头:“今日中秋,合家团聚,想必宫里也有宴席,你不去陪太后吗?”   陆政抿唇,沉声道:“母后有皇后陪着,倒也不寂寞。”   苏慕言知道他怕她私逃,无奈的叹息:“我如今孑身一人,慕云又在云都,我又能去哪里?”   陆政道:“你本事通天,尚在宫里都能从我的眼皮底下逃走,更何况是熟悉的苏府?你若狠下心来,怕是不管不顾,谁都不要了。”   苏慕言只当他是赌气,气她当初离宫,没了孩子。   苏慕云见陆政与姐姐又拌了嘴,忙说道:“皇上,苏府简陋,不比皇宫,姐姐是怕你住不惯。”   陆政轻笑:“又不是没住过,她住哪里我便住哪里。”   苏慕言闻言,脸色微僵,虽然她与陆政的事,人人皆知,可真要当着弟弟的面,与他同住一室,她心里是极其抗拒的。   陆政知晓她面皮薄,也不戳破,只说他从未好好瞧过苏府,便让管家带着他走一走,实则是给姐弟俩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间。 第85章 真相   陆政一走,苏慕言便问了弟弟如何回到云都的事。   苏慕云看着姐姐,沉默着没说话。   苏慕言蹙眉:“可是郑书敖将你抓回来的?”   苏慕云摇头:“是我不小心偷听到了凌静的话,凌静要缉拿我,我逃出去遇到郑将军,郑将军将我带回了云都。”   苏慕言诧异的问他:“凌将军为什么要缉拿你?你不是跟着他去历练么?有什么事是你不能知道的?”   苏慕云顿了顿,沉声道:“是关于父亲的。”   “爹爹?”苏慕言惊讶的望着他:“爹爹怎么了?”   苏慕云咬牙,恨恨道:“爹爹不是想自杀,是被凌静逼迫的。凌静拿你我逼迫他,又将娘亲去世的消息告诉了爹爹,所有爹爹才~”说着已两眼通红。   苏慕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弟弟:“你说是凌静?可是为什么呢?爹爹与他无冤无仇。”曾经凌静在爹爹手下,爹爹对他一直照顾有加,他为何要害爹爹?   苏慕云道:“凌静怕爹爹回到太子身边,将他取而代之。又怕爹爹扛不住,把他们的底细透漏给陆政,所以才想到杀爹爹灭口。”   苏慕言哽咽道:“可怜爹爹在牢狱受尽折磨,也不曾吐露半句关于他们的消息,而他们却等不及要置他于死地。”   苏慕云道:“也许太子殿下并不知情,否则凌静也不会急着杀我,想来他怕我回到郦都,将这事告诉太子。当然,也有可能是怕我羽翼丰满,将来找他报仇。”   苏慕言摇头,泣道:“爹爹错了,他跟错了人,错信了人。他以为牺牲自己,就能让秦豫保全你我,殊不知最后能够保全苏家的人竟是陆政。”   苏慕云怅然道:“凌静虽有心杀爹爹,可这云都里没有人帮他,他是如何也进不了天牢的。”   苏慕言迷惑道:“你是说云都有人与凌静里应外合?”   苏慕云点点头:“我在禁卫军这些时日,总算找到些眉目。能够进天牢的,除了皇上,就只有丞相和大将军。”   “你是说书敖哥哥?”苏慕言不敢相信,书敖哥哥帮了她那么多,又怎会——   苏慕云摇摇头:“郑书敖为人正直,且——”他顿了顿,直直的看着苏慕言,道:“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是郑丞相?他为什么要害爹爹?爹爹与他素来交好,从未有过矛盾。”苏慕言不明白,曾经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兵部尚书,同僚十几载,虽不亲密,但也没有过节。   “因为皇后失宠,姐姐又怀孕,他怕姐姐诞下皇子,怕皇上立刻将皇子立为太子,姐姐母凭子贵,进而威胁到皇后的地位。宫里有人说皇上舍不得杀爹爹,说皇上即便恨爹爹,却不忍动手,还说爹爹有可能会成为未来的国仗。郑丞相为了保住皇后的地位,更为了郑家的荣耀,所以才要杀爹爹。这样既能让姐姐与皇上决裂,又能解决掉苏家东山再起的后患。许是凌静答应了郑丞相什么,他将我带去战场,原本是想让我名正言顺的死在战场,只不过我命大,遇到了郑将军,才逃过一劫。”   “书敖哥哥为什么要救你?他父亲不是要斩草除根吗?他又怎会救你?”   苏慕云直直的看向姐姐,脸上有着十三四岁的少年不该有的沉稳。   “姐姐,郑将军行军打仗,怀里一直揣着一样东西。”   “什么?”苏慕言不明所以。   苏慕云道:“是你绣到一半的荷包。”   苏慕言怔了怔,她何时绣的荷包,她怎么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她曾给秦豫绣过,还被娘亲取笑过。   “荷包上有你的名字。”苏慕云轻叹:“姐姐,郑将军喜欢你,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可我还是看出来了。想必皇上也知道,所以我想进军营,皇上不许,大约是不想我同郑将军亲近。前些日子郑将军凯旋,皇上赐她美女,这是君国鲜少有的事情。皇上这么做,大约是想让郑将军的后院热闹起来,而让他无暇他顾。”   原来如此,她一提到‘书敖哥哥’,陆政会反常。她与郑书敖见面,陆政会怒火中烧,原来他早就知道。   “姐姐,凌静已经死了,爹爹的仇也算报了,以后苏家有我。”   苏慕言神情恍惚道:“可还有凶手没死~”   苏慕云惊讶的看着她,说道:“郑丞相动不得,皇后娘娘,郑大将军,他们是至亲。我们要想动郑丞相,无非是以卵击石。”   苏慕言冷声道:“娘亲的死,爹爹的死,我忘不掉。难道就让他继续逍遥法外,坐享荣华富贵么?”   苏慕云叹道:“他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们怎么动他?况且皇上若要保他,我们便什么也做不了。”   “陆政?我这就去把爹爹的死告诉他,让他知道他的丞相是个什么样的人。”苏慕言怒道。   苏慕云摇头:“你以为皇上不知道么?皇上本就恨爹爹,爹爹死了,与他有何影响?他只会觉得除了心头之患,大快人心,又怎会为此去动丞相?他的心里不只局限于儿女情长,他的心里装的是天下,装的是朝政,又怎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令朝廷动荡?”   苏慕言茫然的呢喃:“你是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么?慕云,你甘心么?”   苏慕云怅然道:“纵有不甘又如何,我如今没有一官半职,又哪有本事去替爹爹报仇?弄不好枉送了性命,更衬了他们的意。我想着既然皇上允我入仕为官,那我就抓住机会,好好干,一点一点往上爬,希望早日能与郑家比肩,这样对付郑丞相才有了胜算。”   苏慕言望着弟弟,喃喃道:“慕云,你长大了。”竟比她这个做姐姐的思虑还要多。   苏慕云笑笑:“我是男子,肩上担子重,自然成长的快。”   苏慕言点点头:“你这样姐姐很欣慰。”   苏慕云望着姐姐,沉默了会儿,小声问道:“姐姐,孩子是怎么没的?”他只是听宫里人说的,说苏慕言没有保住孩子,令陆政龙颜大怒。可皇上也是真宠苏慕言,太后要罚她,皇上舍不得,最后不了了之。   宫人都说苏慕言不想为皇上生孩子,所以把孩子拿掉了。苏慕云不信,在郦都时,姐姐那般珍重孩子,憧憬孩子,又怎会舍得伤害?   想起孩子,苏慕言鼻子一酸,眼泪哗哗落下,她不愿回忆郦都的那些事,可也不愿瞒着弟弟。她只说:“秦豫给我吃了药。”别的再说不下去了。   苏慕云聪慧,立时就明白了,秦豫知道了孩子的存在,是不会容忍的,所以他离开后,姐姐一定吃了不少苦。   “姐姐还爱他么?”他小心翼翼的问,湿润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苏慕言。   苏慕言摇头:“不爱了。”决绝而坚定。   大约是经历的苦难多了,提起爱情,便觉得是鸡肋。   苏慕云既为她觉得可惜,又为她觉得高兴。可惜的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说没就没了,高兴的是一段尘缘终结,她便能好好的爱自己,多为自己想想了。   “姐姐,你爱皇上吗?”苏慕云虽然问得很唐突,可还是忍不住想问。   苏慕言皱眉,被一个少年问这样的问题,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爱陆政吗?她不知道,曾经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对他的恨,可当这份恨意渐渐地淡化,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她与他朝夕相处两年,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陆政总说她情薄,说她狠心,总把他无情的推开。可当她把他推开的时候,她也痛啊,也难受。若是有一天,她不能和他在一起,她大约不会再嫁人了,离开他,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她便去一处无人认识的地方,一个人聊度余生。   “爱或不爱,有什么关系么?”不管怎样,他都在她身边。   苏慕云道:“皇上对你是真心的,既然姐姐已经知道了真相,何不试着对他好?这天下除了他,还有谁能护你一世安康?”   苏慕言怅然,这些年她一直在想着如何摆脱困境,如何救出爹娘,如何与苏慕云团聚,却从未想过与陆政长相厮守。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突然偏离了轨迹,有了交集,她总觉得这交集不会长久,总有一天他们会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陆政说她欠他一个孩子,想要与她再次孕育一个生命。对此她是期待的,也是迷茫的。她若做了陆政的妃子,势必会与书颜分享一个丈夫,书颜怨恨她,她也恨郑家,她的孩子生在这样错综复杂的后宫,恩恩怨怨中,如何快乐成长?   苏慕云知道她的忧虑,他看着姐姐,坚定的说道:“姐姐勿要想太多,跟随心意生活。我会努力建功立业,争取给小外甥一个可以依靠的母家。”   苏慕言笑笑:“慕云,你真是长大了。”弟弟比她勇敢,比她有担当。她尚且不敢奢求幸福,弟弟竟然有了这样的志向。   中秋夜的月,又圆又亮,苏慕言望着夜空,心里念道:爹爹,娘亲,你们在天上团聚了吧。我和慕云见到了,他长大了,入了太傅处读书,也进了禁卫军,前途不可限量。我们会好好的,相扶相持,让苏家好起来。   苏慕云念道:愿爹爹娘亲护佑姐姐,儿孙满堂,一世安康。 第86章 失火   陆政负手而立,站在苏府的前院。   他的身后跟着苏府的管家,并一众奴仆。管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曾经秦晋在时,也曾来过府里,太子殿下更是常来,所以管家也算是见惯了大人物。只是不知为何,见到陆政仍是免不了紧张。   陆政说是要逛园子,却哪也未去,径直走到前院,忽然停下,就这么站了许久。   管家并身后的奴仆也跟着站了许久,他们战战兢兢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今日左忠被陆政遣回了家陪家人,陆政身边只带了几名侍卫。   门外传来马蹄声,管家诧异的蹙眉,心想:这么晚了,谁会来苏府?平素府里冷清,并未有客人拜访,这来客又是谁呢?   来人是宫里的,下马后直奔陆政。   “皇上,太后身体不适,命奴婢前来禀告。”   陆政蹙眉,不悦道:“上午不是好好的?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皇后娘娘已经叫了太医,太后说务必将皇上请去,否则不让太医把脉。”宫人战战兢兢的说道,小心的觑着皇上的脸色。   果然陆政脸色一黑,眉峰布满乌云。他不知道母后什么情况,也许是诓他,也许真有其事,既然宫人来报,他不能坐视不理。   沉思了片刻,陆政转身吩咐管家:“朕走后关上大门,谁来也不许开。谁也不许放出去,尤其是苏慕言,她若是不见了,朕拿你们是问。”说完仍是不放心,又吩咐身边的侍卫:“你们在外面守着,盯紧了,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若是有人敢闯苏府,格杀勿论。”   “是。”   陆政望了眼后院的方向,说道:“朕去去就来,先不要告诉她,让她同苏慕云说会儿话。”   “是。”   陆政匆匆赶回皇宫,直奔永宸宫。太后果然不舒服,脸色苍白,失了血色。   “母后如何?”陆政心里隐隐担忧,忙问身边的太医。   “不碍事,着了凉,伤了肠胃。”太后幽幽的说。   皇后在太后身边伺候着,默默地帮她顺着背,不发一言。显然太后刚刚吐过,宫婢端了水,服侍她涑了涑口。   “本来是小事不该叫你来,可今日中秋,正是合家团聚的时候,哀家和皇后两个女人,就盼着你来坐一坐。”   陆政蹙眉,上午他来见过太后,陪着她说了会话,也说了晚上有事,不能陪她,她忘了?   陆政看向一旁沉默的郑书颜,她并未看他,只端坐着陪着宋玉婉。陆政眼睛眯了眯,心里有了计较。   “你不要怪书颜,她体谅你,并未说什么,是哀家看不过去,才让人叫你来。她是中宫皇后,你的正妻,无论如何你都应在中秋节陪着她。至于那个女人,你日日留在身边,今夜冷一冷她又何妨?”   陆政道:“儿子听说母后身体染恙,才急匆匆赶来,却不想是来听说教的。”   宋玉婉笑:“你是皇上,谁敢说教你?不过是想提醒你,顾一顾皇后的体面。你喜欢那个女人,想留在身边,哀家和皇后都未说过什么,你想封她为妃,皇后大度,不与她计较。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她即便再受宠,在皇后面前也是妾,当明白,节日里不该与皇后相争。”   陆政嗤笑:“儿子从未想过封她为妃。”他早就知道,她若成了他的妃子,势必会矮皇后一头,到时处处被皇后压着,即便她能忍,他却舍不得她受这样的委屈。   宋玉婉诧异的望着他:“你不是喜欢她么?”   陆政没说话,他想给苏慕言一个体面的未来,这样的话不能同太后讲,否则又是一起轩然大波。   ……   苏慕言同弟弟说完话,便见管家走了进来。   “小姐,皇上回宫了,说是太后身体染恙。”   苏慕言诧异的点点头,思忖道:太后身体一向康健,怎会如此突然?应该不可能是厉害的病症,一点征兆都没有。可若是寻常小毛病,又为何急急的把陆政召回宫?又想着定是因为中秋节,太后想让皇上回宫陪皇后,他们一家团聚。   他们一家?是了,他们本可以是幸福的一家。外人也传过帝后情深,说皇上娶皇后,是因为情意,因为皇上念旧。皇后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甚至救过皇上的命,既是青梅又是恩人,所以皇上珍重皇后,并未纳妃。   曾经苏慕言也这么认为,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总是劝他珍重书颜,劝他好好待书颜,却从未想过,他也有喜欢的人,他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他的固执,他的坚持,他的霸道,才让他们彼此纠缠,有了现在。   若现在把陆政让出去呢?她不敢想,害怕,怕拥有后再失去,她尝过他的味道,受过他的情谊,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他。若是现在放弃,她会难过,会绝望,只要想想,便鼻子犯了酸。   天色已晚,苏慕云回了房间,明日一早要去读书,所以不敢熬夜。   苏慕言也回了出嫁前的闺房,还是老样子,一切都没变。躺在床上睡不着,她索性披上衣服起身下床。她在想陆政,陆政和管家说他会很快回来,可时间过了很久,他仍未回来。   苏慕言失落的想:他大约是不会回来了吧。   他此刻在做什么?也许在陪太后赏月,也许在陪皇后。他睡了吗?又睡在哪里?   苏慕言开始胡思乱想,心里烦闷,便趁丫鬟不注意,悄悄的打开门,去了园子里。园子里有处假山,是她幼时玩捉迷藏最喜欢藏身的地方。苏慕言爬上假山,钻进洞里,将身子缩进去,静静地待在里面,安静的看圆圆的月亮。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昏昏欲睡间感到了一阵凉意,中秋夜的风凉飕飕的,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没人来找她,她有些失落,看来陆政真的不回来了。   她蜷缩着身子,默默地坐了会儿,还是冷,于是她想出来回房间。她在心里嘀咕:等他做什么?说不定他现在有多么快活呢?他有娘亲陪着,有妻子陪着,比她强上不知道多少倍。她心里念着不在意,脸上却没办法放轻松。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阵惊叫,叫喊声凄厉,苏慕言一惊,探了身子出来。   回身一望,苏家后院,火光冲天。   风又大了起来,苏慕言几乎是从假山上跌下去的,她顾不得摔疼的身子,爬起来往苏慕云的院子里跑。   后院乱作一团,挤作一团。   苏慕言跌跌撞撞的跑向苏慕云的院子,与正跑出来的苏慕云撞了个满怀。   “慕云,你没事吧?”苏慕言焦急的查看弟弟的身子。   苏慕云的脸上被熏黑了,他呛咳两声,回道:“我没事,姐姐,我以为你在里面。”看火势应该是从苏慕言的院子蔓延过来的。   苏慕言摇摇头:“我没在屋里,我在园子里的假山上。”   苏慕云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那就好那就好。”他也顾不得问苏慕言为何大晚上爬上假山了。   姐弟俩正说着,管家急匆匆的跑来。   “小姐,你在这里?”管家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刚刚皇上回来了,他以为小姐在房间里,所以冲进了火海找小姐,老奴拦不住啊。”管家失声痛哭,他本是来寻少爷的,却看到小姐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刚刚皇上看到小姐的房间着了火,吓得险些站不稳,任凭侍卫如何拦也拦不住,硬生生的冲进房间里去了。   苏慕言闻言,身子晃了晃,苏慕云及时扶助她,说道:“姐姐,我们去看看。”   苏慕言已经腿软的走不了路,神情呆滞,嘴唇都在抖。苏慕云只能背上她,往火势凶猛的院子走去。   苏慕言到时,就看到左忠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面色凝重。她隐忍的情绪再也绷不住,突然一声悲戚划破天空:“陆政哥哥——”   左忠愁眉紧锁,顾不得苏慕言,忙指挥侍卫救人。他刚刚赶来时,恰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进了火海,他眯了眯眼睛,大概猜出了怎么回事,忙命侍卫跟进去。   侍卫进去不过片刻功夫,就抬了两个人出来。   陆政已经昏迷过去,他的脸上身上被烟熏的一层灰,手臂上一道血痕,背部也被轻微的灼伤。太医赶了来,确定了陆政并没性命之忧,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苏慕言没听到太医的话,踉踉跄跄的爬到陆政的身边,哭成了泪人。   “陆政哥哥,你醒醒啊,你看看我,陆政哥哥,你看看言言啊。”   “你怎么这么傻,我根本没在房间里,我逃出来了啊,陆政哥哥,你醒醒。”   陆政的样子太过狼狈,身上到处都是血痕,苏慕言想摸摸他,又不敢碰他,怕弄伤他,弄疼他。   管家一路上都在说:“火势那么大,皇上以为小姐在里面,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 ”他没说的是,陆政哆哆嗦嗦的那一句嘶吼:“言言——”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嗓子都破音了,带了浓浓的哭腔。   侍卫拦着,陆政凶狠的瞪着他们,吼道:“谁拦着朕,朕诛谁九族!”侍卫们僵了僵,陆政便冲进了火海。   陆政被人抬上了马车,太医一路跟着,苏慕言也一路跟着。她一直在哭,哭得太医心里乱糟糟的,太医叹气,说她:“苏姑娘不要哭了。”皇上又没死,她这般哭哭啼啼的,倒影响他帮皇上处理伤口。   苏慕言闻言,轻轻地点头,她不想哭,可是控制不住,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直咬到唇瓣见了血。她的肩膀颤巍巍的抖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她想帮忙,可又怕弄疼陆政,双手无处安放,最后揪着陆政破了洞的衣角,抖着肩膀饮泣。   太医无奈的摇头,帮陆政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仔细查看,索性没有破相,身上只有点点血痕,轻微的灼伤。伤得最重的是手臂,即便好了也会留下长长的疤痕。   太医处理完伤口,悄悄地松了口气。陆政一直闭着眼睛未曾醒来,苏慕言着急,嘴里一直念叨着怎么回事,太医轻声道:“许是被烟火熏到了,一时昏迷不醒。”   陆政被送回正和宫时,太后和皇后已经赶了来。   太后让人把苏慕言拖走,苏慕言不从,死死地拽着陆政的手,哭着求太后:“太后娘娘,我想陪着他,求你让我陪着陆政哥哥。”   太后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陆政哥哥?你现在知道他是你的陆政哥哥了?他为你死过所少次?苏慕言,你记得吗?你不是恨他么?你不是想离开他么?哀家这就遂了你的愿,趁他还没醒过来,你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   苏慕言摇头:“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要留在这里,我要留在他的身边。”她固执的重复:“我想陪着他,一直陪着,等他醒了,他若不要我,我——”她说不出来‘走’字,所有的自尊,所有的高傲,她通通的不想要了。   她说:“他不要我了,我也不走。”她的嗓子已经嘶哑,说话都会疼,可她不在乎,她的心思全在陆政身上。她望着他,心里一直念叨着:陆政哥哥,你怎么还不醒?陆政哥哥,你疼不疼?一定很疼是吧?   火势那么凶,所有人都在往外跑,他竟然一头扎进去,苏慕言想到他不顾一切的冲进火海的情形,心里就无比的内疚与哀痛。   他一定疼死了吧~   左忠进来,太后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左忠道:“有人往苏府放火。”   太后蹙眉,看一眼悲戚的苏慕言,问道:“可查出何人?”   左忠沉默,看了皇后一眼,然后说道:“郑丞相死了。”   皇后闻言,险些站不住,惊恐的问道:“你说什么?”   左忠道:“郑丞相在苏府,同皇上一同被救出,只是他已经没了呼吸。”   “不可能,不可能~”郑书颜摇头,脑中闪过几幅画面,身子晃了晃,晕了过去。 第87章 失忆?   郑丞相为何会在苏府?太后没有细问,陆政昏迷不醒,郑书颜也因伤心过度病倒了,太后无暇他顾。   苏慕言守了陆政一夜,第二日仍旧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瑾如劝她吃些东西喝些水,她不应,仍是不吃不喝的守着陆政。有人来了,她就躲在屏风后面,避着人。等人走了,她又守在陆政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瑾如说:“苏姑娘,你这样下去,等到皇上醒了,你怕是也说不出话了。你快喝些水,吃些东西,梳洗一番,若是皇上醒了,见到你好好的,心情会好,身子才好得快。”   苏慕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凌乱,还沾染了灰尘,顿觉羞愧。她终是接受了瑾如的建议,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吃了些东西。   苏慕言用纱布沾了水,帮陆政润润干涸的唇瓣。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小心翼翼的描绘着他的唇瓣。原来他是这样的啊,苏慕言从未这般仔细看过陆政,她只知道他好看,他的五官轮廓竟然这般俊美,让她一时看得入了神。   她在想:若是他们的宝宝生下来,该是多么漂亮的宝贝啊。想着想着落了泪,她咬着唇,吸了吸鼻子,缓缓的呢喃:“陆政哥哥,我知道爹爹不是你杀的,娘亲的死也与你无关,可我不会和你说对不起,永远不会。”   她的陆政哥哥没有伤害爹爹娘亲,却让他们吃了很多苦,所以她不能替爹爹娘亲原谅他。可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离开他,她爱他。她终于明白,她有多爱他,她见不得他受伤,见不得他死。   “我不会说对不起,也不会忘记过去你做得那些事,你的霸道,你的欺负,我通通不会忘记,老了回忆起来,我仍会抱怨给你听,‘陆政哥哥,看,你当初欺负的我好惨,你怎么舍得?’。我还会告诉孩子们,告诉他们,他们的父皇是如何欺负他们母亲的,让他们评评理,我能不能原谅你。”   “呵呵,不原谅又如何?我离不开你啊,你是个坏人,打一巴掌给无数个甜枣,竟能哄得我死心塌地的跟着你,陆政哥哥,你一定是给我吃了什么药,对不对?”   “陆政哥哥,你什么时候醒醒呢?醒来看看言言啊,我怕~我怕啊!”   “你是不是傻呢?我总是气你,总是害你,你为何要去救我?我死了,你还有你的皇后,还会有更多的嫔妃美人。你是皇上,你什么都不用做,就会有无数的漂亮女人趋之若鹜,你为什么要去救我?他们都说,我冷血,我害死了皇儿,我还跟了秦豫,我是个不干净的女人,我背叛了你,你该放弃我的,你该放弃我的,陆政哥哥~”   ……   苏慕言大约是累极了,竟趴在陆政的身边睡着了。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天又黑了。瑾如唤苏慕言去用膳,苏慕言简单的吃了几口,因惦记着陆政,又匆匆的走到榻前。   瑾如道:“苏姑娘去休息吧,这里有太医和奴婢守着。”   苏慕言摇头,固执的说道:“他需要我。”   瑾如无奈的摇头,有些心疼苏慕言。太后在时,她不敢上前,总是偷偷的躲在屏风后面,任太后冷言冷语,冷嘲热讽,也默默地受着。太后走了,她才敢出来,趴在陆政身边,嘴里絮絮叨叨着,一会哭一会笑。   瑾如起初是怨她的,跟在陆政身边的婢女,谁都有一颗爱慕主子的心,更何论被陆政器重的瑾如?瑾如知分寸,尽管心里也藏着小情愫,可她也是明白人,知道主子是不能肖想的,所以她恪守本分,做事认真,才让陆政放心的把她留在正和宫。   被陆政这样的男人爱着,大约是天大的恩赐,可苏慕言不珍惜。瑾如恨她不知足,恨她霸占着皇上的心,却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瑾如也嫉妒过苏慕言,尤其是她刚刚到正和宫时,陆政夜夜宠幸,也不避讳人,她的叫声让整个正和宫的宫婢都脸红。可到了白天,她却一脸委屈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着实让瑾如又妒又恨。   陆政爱苏慕言,瑾如心知肚明。   陆政总是在苏慕言面前伪装成冷漠无情的人,欺负她,逗弄她,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注视着她,想着她发呆。陆政是矛盾的,爱着苏慕言,却恨着苏权,所以他很多时候都是迷茫的。   他也曾问过瑾如,问她:“你们女人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他想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秦豫那样温润如玉的。   瑾如在心里答道:喜欢你啊,你这样的,既能君临天下,又能对心爱的女人专一。   可她不能说,她想了想,只说道:“皇上若是对苏姑娘温柔一些,大约苏姑娘会欢喜吧。”   陆政笑:“连你也看出来朕对她不好。”   瑾如摇头,她想说,皇上对苏姑娘的心,若是用在其他女子身上,那女子定会对皇上死心塌地感恩戴德。可苏姑娘终究是苏姑娘,即便没有恩怨,她也能恃宠而骄。   陆政安详的躺在床上,若不是尚有呼吸,苏慕言一定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怎么还不醒啊?陆政哥哥,你厌了我么?”苏慕言哽咽道:“可即便你厌了我,你也应该醒过来啊,你还有太后,还有皇后,还有君国江山。怎么办?你厌了我怎么办?我不想走,不想离开你,哪怕你凶我,欺负我,我也愿受着。”   “陆政,你醒醒吧,不要睡了,余生这么短,你都用来睡觉是不是太浪费?我们将来要沉睡的时间太长,到时我们一起好不好?你不要嫌我挤,我想和你睡在一个地宫里,我们一起到另一个世界,到时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你不是说我欠你一个孩子么?你醒来,我同你生孩子,生几个都行,我欠你的这就还你,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欠人。”   “你若再不醒来,我就走了,陆政哥哥,我走了,再也不理你了~”   苏慕言絮絮叨叨的声音渐渐地小了,头歪在陆政的身侧又睡了过去。   陆政醒来时,就看到这样的情形。身侧躺着一个人,蜷着身子,小小的,缩在他的身边。   陆政是被伤口疼醒的,缓缓的睁开眼睛,头晕的厉害。   醒来后第一时间是找苏慕言。   他记得他冲进火海并未发现苏慕言,他吓坏了,一直做噩梦,梦见找不到苏慕言,醒来时头上冒了汗。   “皇上~”瑾如欣喜的探了身子,激动道:“你醒了?”她的声音压得很小,生怕扰了陆政。   陆政想问苏慕言在哪里?急的浑身都冒了汗,可嗓子疼的发不出声音。   瑾如是个聪明的丫头,立刻明白了陆政的意思,指了指他身下的位置,道:“苏姑娘一直陪在你身边,哪都没去。”   陆政闻言,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眼神温柔的落在手边的位置,心里瞬间涨得满满的。   恰好,苏慕言迷迷糊糊的醒来,正对上陆政一双清明的眸子,一时怔住。   “陆政哥哥?”她以为在做梦,不敢大声说话,试探着轻声唤他。   陆政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想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到底是忍住了。   苏慕言闭了闭眼,再次睁开,仍是不确信。   瑾如道:“苏姑娘,皇上醒了。”   苏慕言总算清醒过来,小心翼翼的挪到陆政面前,泪眼模糊中呢喃道:“陆政哥哥,你吓死我了~”   陆政见她哭,听到那句‘陆政哥哥’心里一疼,想安慰她,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干痛干痛的,如火烧般,只能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注视着她。   苏慕言哭了一会儿才觉出不对劲,擦了擦泪,软着声音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陆政急的额头又冒了汗,张了张口仍是发不出声音。   “你不要我了么?”她委屈的像个孩子,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怎么会不要你呢言言?他在心里呐喊,我要你啊言言,我爱你啊宝贝,舍不得,永远都舍不得放弃你啊。   苏慕言望着他那双清明的眼睛,呢喃了一句:“你是不是忘了我了。”   陆政哭笑不得,怎么会呢?你可是我连命都不顾想要救的女孩啊,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苏慕言自言自语道:“看来你是不记得我了,你失忆了。”她说着哀叹一声,委屈巴巴的望着陆政道:“没关系的,陆政哥哥,你若把我忘了,我就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记起我。”   瑾如站在一旁,看着苏慕言自顾自的说着话,想好心的解释一句,却被陆政使了个眼色噤了声。   “你渴了么?饿了么?”苏慕言关心的问道,见陆政没答,又说道:“瑾如,去叫太医进来看看,他醒了,能不能吃些东西?”又说道:“你出了汗,身上肯定难受,我帮你擦擦。”说着急匆匆的去拿了湿毛巾过来,帮陆政擦汗。   陆政看着眼前小心翼翼忙碌的人,心里满满的都是情绪,又心疼又感动。苏慕言的头发微乱,素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倒有几分少妇的风韵。   “我轻一点儿,若是痛了你就说。”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听得他的心都快融化了。   太医进来,苏慕言立刻让到一边。陆政心里有点点失落,本来他醒时瑾如便要唤太医,被他制止了。他怕吵醒苏慕言,便忍着痛,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太医说了几句话,陆政并未回应,苏慕言看出端倪,忙问道:“他怎么了?”   太医道:“皇上被烟熏倒了嗓子,一时半会儿说不了话。”   苏慕言看看陆政,顿时一阵心疼,急道:“那他什么时候能说话?”   太医道:“养好嗓子了,自然就能开口了。”太医还想说什么,被陆政抬手打断。陆政示意瑾如拿纸和笔来,瑾如会意,命丫鬟去拿纸笔。   陆政写了一行字给太医看,太医看后愣了愣,点头道:“臣明白。”   陆政写了什么,苏慕言不知道,她只关心他的身体。   太医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要回去拿药,苏慕言跟出来,拦下太医道:“太医,皇上他好像失忆了,他不记得我了。”苏慕言的样子有些沮丧,有些难过。   太医愣了愣,才想起刚刚皇上写的纸条,沉重道:“苏姑娘多多辛苦些,皇上自然会好的。”   苏慕言闻言,急道:“他什么时候能好?我不知道啊。”   太医道:“苏姑娘多陪陪皇上,他近些日子养伤,身边离不得人,你和他多说说话,他高兴了,兴许能好得快。”   苏慕言恍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88章 我能亲亲你么?   皇上醒了,惊动了太后。太后匆匆赶来,早已泪眼模糊。   陆政见到母后一脸倦容悲戚的模样,颇有些内疚。   苏府后院起火时,他想都未想就冲进火海,现在想来倒有些后怕。他是帝王,不止有儿女情长,还有家国天下。他若死了,这云都就乱了。没有太子,没有储君,后宫只有太后和皇后两个弱女子,云都会变成什么样?他想都不敢想。   可若时间倒回,他还是会那么做,他见不得苏慕言在他面前死去,他做不到不救她,一人独活。   太后来了,苏慕言又躲去了屏风后面。   太后絮絮叨叨的念着什么,陆政没细听,一颗心全在屏风后面。他忽然一阵心疼,那个小女人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躲在没人能看得见的地方,偷偷地望着他。他很想把她拉出来,抱在怀里,告诉她,不要躲着,就站在他身边,陪着他,陪着他看天下。   他频频走神,眼神一直落在别处,太后察觉到了,扭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屏风,沉声道:“你还念着她做什么,她害的你还不够么?”   陆政回神,望着母亲,摇了摇头。他替她辩解:不是她害的我,是我心甘情愿的。   太后叹息:“你是真喜欢她,喜欢的连命都不要了,连母后也不要了。可怜了书颜那孩子,郑丞相为了救你去了,郑夫人也因郑丞相没了,已经疯癫了,被书敖关在了屋里,书颜她承受不了打击,也病倒了。”   太后说完,陆政才想起郑丞相的事,他眼睛危险的眯了眯,没说话。   太后又说了会儿话,不敢多留,怕陆政刚醒来见多了人累着,便嘱咐了瑾如几句,离开了。离开前,把苏慕言叫到跟前,冷言道:“阿政受了伤,是为了谁你清楚,该怎么做也不用哀家教你,你知道了吧?”   苏慕言点头:“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政哥哥的。”   太后听见她那声‘政哥哥’,蹙了蹙眉,嘀咕道:“你总算想起了他是你的政哥哥。”   太后走后,苏慕言守在陆政身边,帮他擦身子喂水。陆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倒叫她不好意思。   她问他:“你记得我么?知道我是谁么?”   陆政哭笑不得,她真的把他当失忆的人了。   陆政拿过笔,在纸上写道:你是我的女人。   苏慕言看到,怔了怔,脸色羞红的点了点头,诚实的解释道:“我不是你的皇后,只是你养在身边的。”   陆政愣了愣,颇有些无奈的写道:你为什么不是皇后?   苏慕言哑然,这个问题说来话长,她没解释,转移话题问他:“还疼么?”   陆政点点头。   苏慕言蹙眉,担忧的问道:“哪里疼?”   陆政指了指身上的伤口,意思是都疼。   苏慕言担忧的说道:“我去请太医。”   陆政拽住她欲起身的手腕,在纸上写道:太医来了也束手无策,伤口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苏慕言难过的望着他,喃喃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陆政见她内疚,一阵心疼,单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顶,以示安慰。苏慕言守着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见他醒了许久,又催着他休息。   “你再睡会儿吧。”   陆政摇头,写道:你要离开么?   苏慕言摇头:“我哪都不去,就守着你。”   陆政心里甜蜜,温柔的望着她。苏慕言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涩,便稍稍的别开了眼睛。   过了片刻,眼前递来一张纸,上面写着:我能亲亲你么?   苏慕言脸颊一红,羞怯的看向陆政,陆政一脸坦然的望着她,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苏慕言咬了唇,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苏慕言的脸离陆政越来越近,近到她开始紧张,心砰砰的跳。陆政一只手勾住她的脖子,把她带到他嘴边,唇瓣碰了碰她的,苏慕言紧张的睫毛轻轻地颤儿。   她以为只是蜻蜓点水般碰触一下,可当他伸了舌头,她才知道,他要的不只是那一点。   他吻她,闭了眼,一只手臂揽着她用了力。那一吻,又深又狠,有种劫后余生般的用力。还好还好,她在,他也在。   一吻结束,她喘息着离开他的唇瓣,因担心他的伤口,她也顾不得回味,仔细的查看了他的伤口,担忧的问道:“疼不疼?”   陆政摇摇头,脸上是失而复得般的满足。   苏慕言见他一直不睡,便和他说起了话。问他:“你知道你是谁么?”   陆政点点头,苏慕言若有所思道:“想来你也知道了,你是君王。”   陆政在纸上写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是皇后?   苏慕言怅然道:“说来话长,你的皇后叫郑书颜,是他的父亲救了你,想必你好了要重赏郑家,只是如今郑家已经位极人臣,有着无上荣耀,你还能赏他们什么呢?”说着又惆怅道:“你是为了救我受的伤,你刚刚也看出来了,太后不喜欢我,认为我总是害你受伤,罪大恶极。想来等你好了,太后定会让我离开你。”   “可我不想离开,一点都不想。”她垂着眸,喃喃的伤感道。   陆政心里一暖,眼角一片晶莹,他多想抱抱她啊,吻着她,告诉她,他永远不会离开她,无论是太后,还是满朝文武,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我和皇后有些私怨,想来她也容不得我,若是她这次因救驾有功,而求你放我离开,我倒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着她吸吸鼻子,苦笑道:“大约我余生要回到苏府做个老姑娘了。”   陆政在纸上写道:我不会放你走,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苏慕言眼角湿润,浅笑道:“大约你是被我的外表迷惑了,我不是一个好女人,我做过让你伤心的事。”   什么事?   苏慕言是个诚实的孩子,她喃喃说道:“我跟过别的男人,走了很久,所有人都说我背叛了你。”   陆政心中怅然,握着笔的手轻微的颤抖,他抿着唇,在纸上一笔一划写道:那个男人是谁?你的恋人?   写完他没有看苏慕言,一直盯着那几个字,眼神都用了力。   苏慕言看一眼,果断的摇摇头:“是恋人,不过都是过去的了。我并未想过找他,可是阴差阳错却到了他那里,其实我和他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的枕边一直放着一把匕首,用来保证清白的匕首,那把匕首我用过两次,若是不能阻止他,我就自杀,我死了,也是干干净净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滴在榻上,晕染开来。   陆政心疼的摸她的脸,一只手捧着她的小脸,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脸上的泪水。   他在纸上写道:我信你,别哭了,我会心疼。   苏慕言看了,泪水更是控制不住。她说:“陆政哥哥,你不要丢下我,我以后会听话,会乖乖的。”   陆政在心里默念:傻丫头。又在纸上写道:我昏迷的时候,听见你说欠我一个孩子。   苏慕言闻言,恍然的点点头。   陆政又写:你愿意为我生孩子?   苏慕言缓缓地点头:“愿意的。”   陆政勾唇笑了笑,写道:我能再亲亲你么?   苏慕言迟缓的点点头,倾身将唇瓣送了过去。   ……   左忠是下午到正和宫的,苏慕言见左忠来了,立刻回避,陆政也没拦她,他有话和左忠单独说。   左忠道:“郑将军在宫外候了一个时辰了。”   陆政写道:苏府起火的原因莫要告诉太后和言言。   左忠点点头,问道:“接下来如何?”   陆政想了想写道:苏府重新修缮,务必和先时一样。郑家的事先压下,朕亲自处理。   左忠点点头,又见陆政写道:让书敖进来。   郑书敖进来时,看见一身伤痕的陆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内疚道:“臣万死!”   陆政摆手,示意他起身,郑书敖没应,仍旧跪着。   陆政写道:郑丞相救驾有功,牺牲了自己,你何罪之有?   郑书敖眼眶湿润,悲戚道:“苏府起火,是家母做的,臣万死!”   他终于说出来了,陆政恍然,才想起,他与郑书敖这么多年,除了君臣关系,还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他始终相信郑书敖的为人,正直,忠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他也知道,郑书敖喜欢苏慕言,喜欢了许多年,所以苏府起火,即便是他母亲所为,他也不会包庇。   陆政沉默,郑书敖继续道:“家母怕慕言的存在威胁到书颜,所以便下了狠心,想置她于死地,只是她没想到皇上会赶去救慕言。”   陆政想起郑丞相冲进火海,救起他的那一刻,说道:“老臣糊涂,皇上,老臣愿一死,愿皇上留下犬子和小女的性命。”   陆政若死了,郑家势必满门抄斩,株连九族。郑丞相默许了郑夫人诛杀苏慕言,即便郑夫人不动手,他也会想尽办法铲除阻碍郑家前途的女人。只是他没想到陆政会回苏府,没想到陆政会冲进火海,所以他只能牺牲自己去救陆政。希望陆政念在与书颜书敖的情分,放他们一条生路。   陆政在纸上写道:书敖,朕放过郑家,但是你母亲不能留。   郑书敖磕头,痛哭流涕:“臣知道,家母知道父亲去了后疯了,昨夜撞了柱子也随父亲去了。”   郑夫人没想到郑丞相会因救陆政而死,她害死了自己的丈夫,万分懊悔,一时接受不了,疯魔了。   郑书敖把她关在房间里,怕她做出什么更无力挽救的事来。   萧淑玉为婆母求情,郑书敖不为所动,萧淑玉气道:“你当我真不知道,你是怕母亲一时冲动,找苏慕言拼命,所以为了你心心念念的女人,竟然把母亲关了禁闭!”   “你住嘴!你知不知道弑君是何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郑书敖从未对萧淑玉发过火,这次是真怒了。   萧淑玉冷声道:“我是伏国长公主,你是伏国驸马,谁敢动我们?”   “伏国长公主?我告诉你萧淑玉,你既嫁了我,便是君国的臣,君要你死,你就必须死!”郑书敖沉沉的说道。   萧淑玉冷笑:“既然都要死,母亲若杀了苏慕言,也算解了恨。”   “啪”的一声,郑书敖掴了萧淑玉一巴掌。   萧淑玉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咬着唇,震惊的望着郑书敖。   郑书敖也冷冷的看着她,萧淑玉轻轻地揩了揩眼角,咽下心中的委屈,冷笑道:“怎么?你的心上人碰不得?”   郑书敖冷眼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萧淑玉,适可而止!”   萧淑玉哈哈大笑:“郑书敖,怎么样?被心上人忽略的感觉怎么样?她永远不是你的,她的男人是你的主子,觊觎主子的女人,不是死罪么?你们君国的帝王是个小心眼的,否则也不会逼你纳妾,那李侍妾原本是苏慕言带来给陆政的,结果他为了表忠心不要,把李侍妾赐给了你。你当真以为这是恩赐?这不过是他为了让你对他的女人彻底的死心,而塞给你的罢了。”   郑书敖懂,他跟随陆政身边许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他早已不敢肖想那个女人,所以对于皇上的赐婚,他都被迫应了。只有让陆政放了心,她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郑书敖知道母亲罪孽深重,不敢私自厚葬,他今日早早进宫,一来是担忧陆政的身子,二是为母亲求情,求陆政允母亲安葬。   陆政想起郑书颜,沉默了片刻,写道:朕允诺你。   郑书敖从正和宫出来,听闻身后熟悉的声音唤道:“书敖哥哥~”   郑书敖的身子僵了僵,缓缓地转身。苏慕言悄悄跟出来,见郑书敖一脸的憔悴与哀伤,心有不忍,劝慰道:“节哀~”   郑书敖流了泪,直直的望着苏慕言,半晌说了句:“慕言,对不起。”   苏慕言喃喃道:“我不怪你的。”即便他的母亲刻薄,即便郑嬷嬷害死了娘亲,可是与郑书敖何干?他救了慕云,把慕云带回了云都,他就是慕云的恩人。   “慕言,一切都过去了,好好照顾自己,他——”郑书敖苦涩道:“皇上值得托付。”他说这句话时,像极了兄长的样子。   苏慕言乖巧的点点头:“嗯,我知道的。书敖哥哥,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她想着郑书敖刚刚失去了父亲,一定很伤心吧。   郑书敖走了,背影孤单而落寞。苏慕言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伟岸身影,怅然的叹气。   “苏姑娘,皇上找你呢。”一个丫鬟突然说道。   苏慕言回头,才想起陆政还在床上躺着呢。   你去了哪里?陆政盯着她,见她走过来,拿了纸上的字给她看。   苏慕言心虚的解释:“我送送书敖哥哥。”   若是以往,陆政定会生气,冷言冷语说她两句。可今日他说不了话,在她心里他又得了失忆症,所以她会坦然的解释。   陆政似乎早已知晓,眼神愣了愣,在纸上写道:你和他很熟吗?   苏慕言点点头,惆怅道:“他一直很照顾我,刚刚他失去了父亲,一定很难过。”   陆政听闻,眯了眯眼,沉着一张脸写了一个字:傻! 第89章 依靠   过些时日,陆政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唯有嗓子依旧说不出话。   苏慕言焦急,生怕他变成了哑巴。她私下里询问过太医,太医蹙眉,喃喃道:“按理说,皇上的嗓子也快好了。”   太医将苏慕言私下里询问他的事告诉了陆政,陆政闻言,勾唇笑了笑。太医不懂皇上的笑意,帮他换了药,便退了出去。   陆政背上有伤口,虽然结了痂,可平时还要多注意。   陆政想洗澡,因为受伤,一直不敢洗。平时都是苏慕言帮他擦身子,不能彻底的清洗,身上难受死了。今日得了太医的允许,他终于可以洗澡了,只是不能弄湿右胳膊,不能碰到后背上的伤疤。   陆政不喜欢被别人碰触身体,洗澡的重任自然落在苏慕言身上。   苏慕言面皮薄,当陆政**的站在她面前时,她红了脸,眼神闪躲。以往坦诚相待那么多次,每次都是她不情愿的情况下,她只顾着生气别扭,压根没仔细看过他。   今日帮他洗澡,他的身材暴露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陆政虽然白,皮肤并不好。身上虽不像手上皮肤那般粗粝,但也不像寻常公子那样光滑细腻,大大小小伤疤无数。但常年行军打仗,也练就了一副好身材。   苏慕言的手从他的胸前抚过,他绷紧了身子,全身都硬邦邦的。   苏慕言的手柔软小巧,搓在陆政的身上仿佛在挠痒痒。   陆政紧绷着身子,快绷成了钢铁战士。他极力克制着心底的骚动,想忽略掉那双恣意作乱的手带来的酥痒,可是做不到。苏慕言那张素净的小脸,认真而严肃的表情在他胸前晃过,陆政晕晕乎乎的,身体仿佛要烧着了般热起来。   他想推开她,可又舍不得。想训斥她‘规矩点’,又开不了口。可她明明规规矩矩,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教他身上一阵燥意,酥麻忍耐。   苏慕言洗的认真,怕弄痛他,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可她这般小心翼翼的神情,看在他的眼里,就是一种无形的勾引。   苏慕言的手缓缓向下,顺着水流摸到他坚实的小腹上。忽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陆政再也忍不住了。   苏慕言抬眸,看着陆政,一脸无辜道:“怎么了?”   陆政深吸了口气,靠近她,在她耳边狠狠的咬牙,道:“我自己来。”   苏慕言怔了怔,怯懦的应道:“好。”抽了抽手,想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手腕,可陆政握得太紧了,她用了力,才终于脱离了他的掌控。   “你能自己洗么?”他浑身都是伤,她有些不放心。   陆政蹙眉,不能洗又怎样,再让她搓下去,他会控制不住。好在他还有一只手可以用,他吩咐她:“帮我舀水。”   “好。”她应,乖乖的拿起瓢,舀了一瓢,才想起哪里不对,刚刚陆政说话了。她怔怔的望着陆政,眼神直直的落在他的脸上,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陆政反问。   苏慕言眼睛弯了弯,喜极而泣:“陆政,你说话了。”   陆政咬牙,淡淡的‘嗯’了一声。身体的燥热渐渐平复,陆政往脸上鞠了一把水,故作平静道:“我嗓子好了。”   苏慕言开心的点头:“嗯,我这就去告诉太后和瑾如。”说完刚要离开,却被陆政一把拽住了手腕,阴郁的说道:“洗完澡再说。”   苏慕言闻言,看了看光裸的陆政,才恍然忆起,他在洗澡,一个人行动不便。   苏慕言帮着陆政洗完澡,全程红着脸。陆政见她害羞,故意让她帮着擦干身子。苏慕言尽量装作镇定的样子,不去想更多旖旎的事情。   太后赶来时,眼睛里带着泪。陆政宽慰了她几句,她才拭了泪,仔细的问了陆政的身体,见陆政已无大碍,终是放了心。   母子俩说了会儿话,大多是太后在说,陆政在听,偶尔应一句。太后见他心不在焉,顺着他的目光,望了眼屏风,心中了然。   太后想着苏慕言这段时间对陆政的尽心照顾,想来她也是喜欢陆政的,心里倒是安慰。只是可怜了郑书颜,好好一个姑娘,落花有意,却流水无情。   太后轻叹一声道:“书颜病了,人憔悴了许多,吃不下东西,连做梦都在呓语,嘴里一直念叨着‘政哥哥,对不起’,可这丫头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呢?”   陆政没说话,视线从屏风处移开,眼神暗了暗。   “想来郑丞相夫妇刚走,她受不得打击,才病了。阿政,既然你好了,就去看看她,她现在孤苦伶仃的,最需要你依靠。”   陆政闻言,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太后哀叹一声,又望了眼屏风处,说道:“可不能太惯着了她了,免得你日后受苦。”   陆政知道太后说的是苏慕言,想起屏风后面躲着的人儿,他忍不住低笑一声,道:“女人本来就是要宠的。”   太后反驳道:“可你是皇上。”   陆政道:“我也是她的男人。”   太后怔住,见儿子说这话时既认真又温柔,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服。   以往陆钧天对她也没有这般纵容过,陆钧天性子粗犷,心胸开阔,不拘小节,哪会儿注意到女人细腻的小心思。他觉得不纳妃就是爱她的表现,她曾经也以为是这样的。直到被秦晋霸占了去,她才知道,男人也可以无微不至,柔情似水。   太后走后,苏慕言迟迟没有出来,陆政起身,绕到屏风后面,发现他的小女人竟在发呆。   苏慕言见陆政过来,脸色僵了僵,尴尬的说了句:“太后走了啊。”   陆政失笑,问她:“你躲她做什么?”   苏慕言小声的嘀咕道:“太后不喜欢我,我怕她见到我不高兴。”   陆政笑:“怎么会?你那么乖,那么招人疼,她为什么不喜欢你?”   苏慕言苦涩道:“因为我对你不好,陆政,她是你娘亲,所以她不喜欢我,因为她心疼你。”   陆政一怔,又听得她说:“她没有赶我走,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陆政一只手把她拽进怀里,按向胸口,许是胸前有伤口,陆政闷哼一声。苏慕言惊慌失措的想要离开,但被陆政抱得紧紧的,她又动弹不得。   “是不是弄疼你了?”苏慕言闷在他的怀里,急急地问道。   陆政没说话,吻落在她的发顶,额头。他单手抱着她,心里的情绪涨得满满的,他在她耳边呢喃,小声的,温柔的。“言言,这是你的家,只要政哥哥在,谁也不会赶你走。”   苏慕言身子一暖,险些落下泪来,她想环着他的身子,抱着他,可又怕弄疼他。她的双臂半张着,无处安放,她的脸蹭了蹭他的胸口,传来闷闷的声音:“陆政哥哥,谢谢你。”   “谢我什么?”陆政温柔的问她。   谢什么?谢谢你放过了苏家,谢谢你没有杀爹爹娘亲,谢谢你找回慕云,也谢谢你的坚持。   “谢你对我好~”   陆政轻笑:“我总是欺负你,你忘了?”   苏慕言摇头:“没有,没有。”比起他受的苦难,他对她的欺负又算什么。   陆政沉吟了片刻,说道:“苏权的死,和郑丞相有关。”   怀里的人僵了僵,说道:“我知道,还有凌静。”   陆政垂眸,诧异的望着苏慕言。   “你知道了?”   苏慕言没有瞒他,说道:“中秋夜慕云告诉了我。”   陆政沉思了少许,说道:“他倒是个聪明的人,想来他进禁卫军也不是无目的的。”   苏慕言怕他怪弟弟,想解释,却又听得陆政轻笑道:“也不枉费我把他送到太傅那里,将来他必定会加官进爵,得偿所愿。”   苏慕言道:“我倒不希望他做多大的官,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度过余生。”   陆政知晓她是因为苏府荣宠正盛时获罪,怕苏慕云也遭此劫难,所以反对。   “这个世界上,若是没有权力,便是任人宰割的命运。苏慕云既然有入仕为官的才能,为何不用?我还等着他建功立业,封侯封将呢。”   “不可~”苏慕言想到刚刚过世的郑丞相,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她深信。“慕云若是有朝一日位极人臣,易遭祸端——”   陆政打断她的话,轻叹一声道:“言言,只有他握有权力,将来才能做你坚实的后盾。你也说过,书颜有一个显赫的家世,我希望你也有。我和母后为何会被秦晋欺辱?因为我外公权势有限,并且远离云都。若是他当初在云都,又手握重权,江山又怎会易主?所以我要给你和孩子一个可靠的保障,除了苏慕云,还有谁能毫无顾虑的站在你身后?”   苏慕言仰头,轻声道:“有你在,我为何要去靠慕云?”   陆政道:“你曾说过‘人固有一死’,我——”   “不许说!”她用手去捂他的嘴,坚定的说道:“你是天子,有上天护佑,自然会长命百岁,我只依靠你。”   陆政见她急红了眼,心里一疼,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点点头,道:“好,我的言言我来守护。”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重生之嗨!小后妈!》   文案:陆邵心里有个白月光,白月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少年时的陆邵,打架斗殴,蹦迪打游戏,谈恋爱,除了学习,样样不误,玩得风生水起,让一众少年羡慕。   “陆哥,今晚去哪儿?”   陆邵掐灭刚吸了一口的中华,笑道:“槐北路口,天上人间。”   “耶!跟着陆哥有肉吃~”   ……   “陆哥,隔壁的班花好正点,细腰美腿,啧啧~”   第二日,隔壁班花羞涩的跟在陆邵身后,帮他背书包~   众人:“卧槽!”   ……   “陆哥,今天宋子衿穿裙子了,V领耶,啧啧~”   陆邵瞪过来,样子有点凶。“你他妈的有没有点自知之明?好学生是为班级争光的,不是让你他妈的亵渎的!你的集体荣誉感呢,嗯?”   众人一脸懵逼,隔壁班花也是三好学生呢。   “那是别人的,宋子衿是自己的,懂不懂?要团结一致,保护咱们班仅有的荣誉之花。”   众人点头,达成一致,杜绝任何人骚扰班级的荣誉之花。   ……   几年后,陆邵正在国外看现场球赛,手机铃响。   “陆哥,你爸要结婚了。”   “关老子屁事!”陆邵被这破球赛折磨的快要爆炸了。   “你猜你的小后妈是谁?”那边贱兮兮的笑。   “爱他妈是谁是谁。”   “宋子衿~”   “你说什么?”   “你的小后妈是宋子衿~”   陆邵愣了片刻,吼道:“草你妈!”啪!手机碎成了渣。   ……   宋子衿大婚前一夜被绑架了,绑匪竟是她未来那个便宜儿子。陆邵把车开的飞快,与身后的警车上演了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然后砰地一声,车子飞出了大桥,酿成了悲剧。   ……   陆邵重生了,重生到高一刚认识宋子衿的时候。   去他妈的‘集体荣誉感’,重活一世,绝不让这死女人贪慕虚荣,嫁给老头子。   老子有的是钱,用钱砸她!   考试?没在怕的,谁还没有个能作弊的前世记忆?   后来,陆邵还成了那群少年心中的神算子。 第90章 归宿   秋高气爽,苏慕言坐在廊下绣荷包。瑾如从身边走过,问她:“可是给皇上绣的?”   苏慕言笑着点点头:“他不要嫌弃才好。”   瑾如笑:“只要是你做的,皇上自然觉得是最好的。”   苏慕言闻言,含羞的笑笑。   昨夜陆政说身子的伤已经好了,问她可不可以行房?他问的直白,看不出一点羞涩。苏慕言红了脸,嗫嚅道:“太医说让你好好养身子。”   陆政知她是推脱,索性也不征求她的意见了,偏头吻上她的唇瓣。在她被吻得晕晕乎乎之际,脱了她的衣服。   苏慕言惊呼一声,听得陆政道:“你说欠我一个孩子,索性早些还了吧。”   这一折腾便是三更半夜,她早已昏昏欲睡,陆政吻了吻她的额头,并未抽身,揽着她,餍足的睡去。   晨起,他在她的身体里苏醒,一番晨练后,总算放过了她。   用过膳,陆政说去中宫,苏慕言心里紧张了一下,她以为他去看书颜,是为了安抚她,郑丞相救驾有功,皇后因此会得到重赏。   陆政的确是去安抚书颜的,也同时带了别的目的。   陆政到时,郑书颜正跪在中宫的殿内,她似乎料到陆政今日会去一般,安静的跪着,面色从容。   陆政一踏进去,就看到纤弱憔悴的郑书颜,毫无生气的跪在地上,立时沉了脸,道:“快扶皇后起来。”   婢女去扶,被郑书颜呵开,她抬眸,望着面前丰神俊朗的男人,哑声道:“皇上近日来,怕是要来兴师问罪的吧。”   陆政蹙眉,冷声道:“你何罪之有?”   郑书颜咽下心中的苦涩,喃喃道:“妾的父亲母亲做了错事,已无法挽回,妾自知罪孽深重。”   陆政道:“你也知道罪孽深重?可即便他们做了罪孽深重的事,又与你何干?”   郑书颜知道陆政有心护她,可弑君的事,是诛九族的死罪,她作为女儿的又岂能逃过干系?尽管郑书敖已经传话,说皇上放过了郑家,压下了消息,既往不咎,可她还是内疚,后怕。   每日里太后来看她,她都自责内疚的心痛。太后把她当女儿,她的爹娘却做了许多罪大恶极的事,要她怎么向太后坦白?   苏慕言怀着龙种逃离云都的事,是他们郑家做的,也是她亲自参与的。若是让太后知道了心心念念的皇孙没了,是有她的算计,太后会多么失望多么伤心?   郑书颜望着眼前的男人,还好他安然无恙,还好他还在,否则她就算死也不能心安。   “皇上,妾是郑家的女儿,自是不敢再担这皇后的重担。”她脸色苍白的说道,许是哭了太久太久,久到已经再没了眼泪。所以即便心如刀割,她的眼睛里仍是干涩的。   陆政久久没说话,直直的望着她,他的脸色仍是冷的,没有温度。她知道,他对郑家太失望了,也对她失望了。   “书颜,朕和书敖说过,你父母既死,朕便既往不咎。他们虽罪大恶极,可你们同朕一同长大,一同经历生死,朕即便再生气,也不会杀你们,因为朕也是人,也是一个有感情的人。”   “政哥哥~”   陆政眼神暗了暗,轻声道:“朕从前说过的话还作数,朕愿意做你的兄长。”   郑书颜呆呆的望着他,怔了好久,才想起应该扣头谢恩的。   “西京太子不日要来云都,他想与君国联姻,朕也有此意。书颜,朕允你以公主的身份嫁过去,三千奴仆作陪,十里红妆相送。”   郑书颜呆滞的应道:“妾,谢皇上恩赐。”   陆政看着她,眼神渐渐柔软,抿了抿唇,又说道:“郑丞相夫妇已安葬,你若是想家,就回去住段时间。”   郑书颜点头,苦笑:“皇上要怎样处理‘皇后’的事。”   陆政垂眸,失神的望着她,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病逝”。   郑书颜回了郑府祭奠爹娘,陆政让她以公主的身份与西京联姻,已是最好的归宿。可她的夫君不是陆政的话,她嫁谁又有何关系?   宫里太闷,可陆政既然要抛弃她,她也没有了留在宫里的必要。   一个人守着一座空城,不只是寂寞,更多的是伤痛,求而不得的伤痛。   太后听说郑书颜回了郑府,立刻把陆政叫了去。   陆政把如何安排郑书颜的事说了一遍,太后气道:“糊涂!阿政,即便你再喜欢苏慕言,也不能如此对待皇后,她自嫁入宫中以来,恪守宫规,并未出过差错,对你一往情深,对待哀家尽心尽责,你怎能说废就废?若要让满朝文武知道了,岂不心寒?郑家功高,郑丞相救驾牺牲,未曾得到赏赐,皇后竟然被废。阿政,你糊涂了。”   陆政沉着脸,说道:“这条路是书颜选的,她已经答应了我,作为公主,与西京联姻。”   “她还不是被你逼的?郑氏夫妇去了,她孤苦一人,能依靠谁?你要废她,她有什么办法?”   陆政冷笑:“在母后眼里,我竟是这般冷血无情之人?”   太后一滞,颓然道:“阿政,母后也想不通,你为何要这般做。”   陆政道:“母后若不信我,便去问一问书颜,问她是否甘愿。”   太后果然招郑书颜进宫了,郑书颜瘦了太多,苍白的模样,让太后一阵心疼。   太后问她可愿放弃皇后的身份?郑书颜点头,愿意的。   陆政没有把郑家的罪行公布于世,是想给她和哥哥一个体面,她虽然舍不得陆政,可也知道分寸,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努力就能如意的。   太后怅然的哀叹:“可是阿政逼你?”   郑书颜一脸平静道:“并未,政哥哥待我好,才为我谋了此等荣耀,能够嫁去西京,是最好的归宿。”   太后见她一脸从容,便知她是放下了,既悲哀又欣慰。悲哀的是她与郑书颜终究是没有婆媳的缘分,欣慰的是郑书颜看开了,既然陆政不爱她,不碰她,她还年轻,能嫁去西京做太子妃,也是不错的选择。   皇后‘病逝’的消息不久在君国传开,举国哀痛。因皇后生性节俭,不喜铺张,所以并未举行国葬。   隆冬时节,西京太子来访云都,君国皇帝将安平公主嫁到西京做太子妃。世人皆知,当朝天子没有兄弟姐妹,这安平公主不过是为了两国联姻而封的异性妹妹。虽不是皇室子女,但恩宠依然隆盛。   公主出嫁那日,皇上与太后亲自送到云都城外。公主陪嫁奴仆三千,十里红妆相送,此外还有郑将军亲自护送至西京,可谓盛宠之极。   人人都好奇是怎样的女子有如此的幸运,竟能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做凤凰?却不知那人人都羡慕的女子,早已在豪华的马车内泪流满面。   陆政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送亲队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回身又是眉头紧锁。原是正和宫里的那个小女人听闻了郑书颜的事,在和他闹脾气呢。   苏慕言虽然怨郑书颜,可到底心思慈善,听闻陆政让郑书颜假死变成公主联姻,当场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涨红了脸,骂了陆政一句:“你无耻!”   她和太后一样,并不知晓苏府起火的原因,也不知郑夫人做了很多错事。虽然她恨郑丞相,因为他害死了苏权,可郑丞相也救了陆政,陆政非但没有重赏郑家,还想办法废了皇后,传出去,百官多么寒心?   还有书颜,尽管与她不睦,但作为女人,她同情她。被自己爱的男人抛弃,转手送给别人,该是多么的绝望?   都说帝王无情,一点都不假。苏慕言难过,不只是为郑书颜,还是为自己。   陆政被苏慕言一句‘你无耻’气到了,她要他怎么办?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既能不辜负她,又能为书颜安排一个好的归宿。可小女人不理解,冷着脸与他对峙,全然忘记了昨晚还软着嗓子叫他‘陆政哥哥’的情形。   陆政回到正和宫,没有看到苏慕言,心里突然起了火。一连几日苏慕言都对他不理不睬的,无论他怎么哄,怎么讨好,她都无动于衷。晚上,她躲他远远地,不让他碰,陆政难填**,也有了小脾气。男人到底是男人,有的是力气对付女人。   陆政以为相爱的男女,没有什么矛盾是一次‘恩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次。可接连三天‘恩爱’下来,苏慕言仍旧是淡淡的。原来女人床上床下,也可判若两人。   陆政问瑾如:“她去哪了?”   瑾如战战兢兢的答:“左夫人来看苏姑娘,说是带她出去走走。”只是这一走就是半天没回来。   瑾如让宫婢们去宫里找了,也没找到人,后来听守宫的禁军说:“左夫人出宫了,身边带了一个丫鬟。”   可左夫人进宫时明明是一个人啊,瑾如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陆政沉着脸,阴鹜的眸子眯了眯,抿了唇一声冷笑。好啊,又是私自出宫。左夫人果然不同寻常,身为禁军统领夫人,竟然让她利用丈夫的职位之便,钻了空子。   左忠匆匆赶来,扑通一声跪在陆政面前:“皇上责罚,臣管束不力,灵儿已将苏姑娘带回了苏府。”   陆政松了一口气,气道:“你这夫人是该好好管教了,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拐走朕的女人,这皇宫的禁军什么时候都听她的了?”   左忠额头冒了汗,心想回去一定要好好罚灵儿。昨夜他还奇道,她为何那般热情,尽管他知道她定是有所图,无非是想出府逛逛,却不知她竟然胆大的偷了他的腰牌。   左忠道:“要将苏姑娘接回来么?”   陆政想了想,知道那个小女人在同她置气,他无奈的笑笑:“算了,年关将至,就让她再陪弟弟些时日。”   这几日,希望她能消消气,理解他的苦衷。 第91章 赌气   苏府重新修缮一新,灵儿陪着苏慕言走进去,不禁啧啧道:“还是圣旨的作用大,咱们苏府现在虽和原来的不太一样了,但到底是有些原来的影子。”   苏慕言看着这熟悉的院落,在灰烬中添了新砖新瓦,又变成原来那个熟悉的家,心里是有触动的。她虽然和陆政闹脾气,可心里是感激他的,感激他心里有她,才处处顾及苏府。   苏慕云见到姐姐回来,既开心又疑惑。他知道陆政缠姐姐缠的紧,是不会单独放她回来的,尤其出了纵火的事情后,他更是看姐姐看得劳。   “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看你。”见到弟弟,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   “皇上知道么?”苏慕云担忧的问,怕苏慕言瞒着皇上。   陆政曾经和他说过,苏慕言总是忤逆他,和他作对,一心想离开皇宫,他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想起陆政,苏慕言心中怅然,面上故作平静道:“我回自己的家,他知不知道又何妨?”   苏慕云闻言,略惊,已经猜到苏慕言是偷跑回来的。   旁边的灵儿叫了声“小少爷”,要行礼。   苏慕云连连摆手,回道:“左夫人,别这么叫,叫别人听到不好。”他如今在禁卫军做事,左忠是禁卫军的统领,他夫人是统领夫人,他们这些无名小卒见了自然要躬身行礼,怎能让左夫人向他问安?   听他这么说,灵儿才想起她今时今日的身份。左老夫人曾训诫她:“你如今既然做了忠儿的夫人,就该抬起头颅做人,别整日一副奴颜婢膝样,让左家失了面子。”   灵儿做婢女习惯了,逢人便想俯身行礼,用了月余时间才改了这习惯,但回到苏府又忘了。   “小少爷永远是小少爷,灵儿自然要问安。”灵儿笑着说道。   苏慕云连连摆手,道:“左夫人莫要如此,左统领是禁军的统领,我如今又在禁军当值,叫人听见了不好。”   灵儿不在意道:“他算什么主子,你将来是要做国舅的,还怕他做什么。”   话一说完,姐弟俩都尴尬起来。   “灵儿莫胡说。”苏慕言小声嗔道。   苏慕云也点头:“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再说了,免得落人口舌。”   灵儿痴笑:“这有什么,皇上做的这些不就是为了让小姐成为皇后铺路么?他那人虽然霸道了一些,但对小姐的心思是认真的。他说过不想委屈小姐居于人下,也不愿委屈小姐与人分享丈夫,所以一直以来不愿给小姐名分。现在皇后的事解决了,小姐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入主中宫了。”   苏慕言闻言,脸颊一红。虽心里早就明白陆政的心意,可被灵儿这般直白的说出来,到底是害羞的,尤其是当着幼弟的面。   “你居然还替他说话,那你带我出宫做什么,也不怕他不高兴了罚左忠么?”苏慕言小声的嘀咕,面上带着伪装后的嗔怨。   灵儿闻言,笑道:“小姐,我告诉你,这男人啊,就该偶尔治治他们。趁你还未进宫,不妨作一回,让皇上知道你也是有脾气的,也是不好惹的,免得将来处处拿捏你,以为你离不了他。若将来你成为皇后,就不能这般私自出宫了,宫里的规矩你也知道,皇后虽然母仪天下,可也要做好表率,天下人的眼睛都看着呢。”   苏慕言没想到以往那般没心没肺的灵儿,竟然也活得通透了,看来左老夫人平素也没少提点她。   灵儿又同苏慕言说了会儿话,才恋恋不舍的走了。走之前又说道:“小姐若是闷了就去府里找我,反正如今你是自由的,想去哪里去哪里。我就不同了,我要想出府,还得左忠同意,他那人太古板,总不放心我出门。”虽是抱怨,心里却也染了蜜,让人听了总能寻到一处甘甜来。   苏慕言以往爱出门,自从家变后就宅了起来,哪都不想去。   在苏府住了几日,她以为陆政会来接她,可一直未见到他的身影,也未见他遣人来请,她心里开始难过了。若是以往,无论她怎么闹脾气,他都会耐着性子哄,或霸道的,或温柔的,总能把她哄得患得患失,想离又舍不得离。   苏慕云告诉她,苏府纵火是郑家所为。苏慕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忆起那日郑丞相舍身救主的情形,总算明白了他的用意。   苏慕云让她不要去问陆政,因为陆政下令封锁消息,除了左忠及郑家谁都不知道。苏慕云之所以知晓,是左忠私下里告诉他的。   苏慕言因着郑书颜的事同陆政置气,左忠看不过,便把事情简单地和苏慕云说了一下,让苏慕云告之他姐姐,解了她与皇上的误会。   郑家功高,又与伏国联姻,郑家兄妹与陆政出生入死,救过陆政的命,所以他答应不动郑家,才想了个法子解决郑书颜的事。郑丞相夫妇死了,郑书颜远嫁,如今郑家只剩一个郑书敖,虽担着大将军的头衔,但军权却握在陆政手里。   陆政一直未把军权交出,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自己能做主,给苏慕言一个身份。   陆政没把郑夫人纵火的事告诉她,一来是不想这些肮脏污了她,让她难过,二来是为了郑书颜的体面。   原是她误会了他,苏慕言有些泄气的想:可即便是误会,他也该先解释的。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自然也不会跑到郑府闹事,郑丞相夫妇都死了,她找谁闹去?虽是她私自出了宫,以陆政的能力,是不难猜出她回了家的,他既没来接她,又没遣人来,他不要她了么?   哼!她闷闷的生气,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陆政。算了,不来便不来吧,她才不要记挂他呢。可她的心里仍是不安的,他的伤才好,她担心他。虽然知道皇宫里有那么多人伺候他,可她知道陆政的脾气,生人勿近,他若不愿,怕是没人敢靠近。   爱一个人大约就是这种感觉,既怨他不识趣,又担心他不好好照顾身子,患得患失,不知怎么办才好。   初雪过后,苏慕云说要带姐姐出门走走。   苏慕言闷了几日,无聊的开始胡思乱想,听弟弟说要出门,才勉强收拾了心情答应了。若说出门没期待是假的,那个人心思多,说不定是想借弟弟,给她惊喜呢。   苏慕云带她去了一家富丽堂皇的茶楼,推开内室的门进去,便看见了负手而立的郑书敖。   苏慕言脸色僵了僵,便听得苏慕云说了句:“姐姐,我下去帮你买份桂花糕。”说完缓缓地下了楼。   门被合上,苏慕言呆呆的望着郑书敖,不知所措。   “慕言~”郑书敖对着她笑了笑,缓缓地上前几步,解释道:“我只是想同你说说话。”   苏慕言想起慕云告诉她的那些真相,想起郑丞相和郑夫人的所作所为,那声“书敖哥哥”在嗓子里哽了哽,才叫出声。   郑书敖听见她那句迟来的“书敖哥哥”,一阵苦笑。   郑书敖自幼便沉默寡言,哪怕是面对苏慕言时,即便再喜欢,也疏于表达。以往她是太子妃,他不敢亲近她,后来她成了陆政的女人,他更不敢亲近她。他这一生,与她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慕言,对不起~”他的声音暗哑,带着无奈与悲戚。他虽不曾伤害过她,可他的父母,书颜,都算计过她。他曾经在心里发誓,要保护她,可最后伤她最多的却是他的亲人,他无颜见她。   苏慕言知道他在替父母说对不起,可她不会说没关系。因为郑夫人的恶行,害了陆政受了伤,若不是郑丞相醒悟,陆政怕是已经——   所以她不原谅。   苏慕言没做声,郑书敖苦涩的笑笑:“慕言,我是想帮你的,可没想到他们会——”他说不下去了,他放苏慕言出云都,无非是希望她好好的,希望她余生过得快乐。可他没想到父亲他们会把她送去郦都,间接地害了她。   “我知道,书敖哥哥,你一直是我敬重的兄长,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苏慕言从未恨过郑书敖,哪怕他的家人给她带来伤害。她知道郑书敖一直对她好,一直暗中帮助她,所以她敬重他,感激他。   郑书敖咽下心中的苦涩,他不想做她的兄长的,可他无法。他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他从不敢告诉她,害怕吓到她,害怕她就此与他划清界限,再也不理他。   他以为他这个秘密藏的很深,没人会知道。可陆政却知道了,男人太过了解男人,尤其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陆政知道后,也沮丧的挣扎过,既恨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又怕他在苏慕言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陆政念他是兄弟,可也暗中警告过他,离苏慕言远一点儿。   陆政把萧淑玉嫁给他,无非是想让他断了不该有的心思,让他将情感转移。后来又把李婧嫁给他,理由是一样的。   有一次陆政醉酒,恨恨的说道:“书敖,朕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美女都送到你府上。”   郑书敖平静的说道:“皇上厚爱,臣消受不起。”   陆政冷笑:“朕就不信,这天下漂亮的女人多得是,就没有人能入了你的眼。”   陆政有多霸道,他一清二楚。郑书敖苦笑,陆政是怕他心里念着苏慕言,怕这个秘密保不住,所以想不停地给他塞女人。   以往军权基本上是历任大将军握着,可陆政迟迟不给他,就是怕他握着军权,向他要苏慕言。郑书敖从来不与陆政争什么,包括女人,可陆政不放心。他什么都可信任郑书敖,除了苏慕言这里,他谁也不信。   郑书敖望着苏慕言娇美的容颜,想起陆政被从火里救出来后她那伤心欲绝的模样,他才知道,原来慕言是爱皇上的。   “慕言,有些事我想告诉你。”郑书敖忐忑的望着她,内心挣扎过,彷徨过,明明知道不能说,可又怕以后没了机会。   苏慕言眉心微蹙,睫毛颤了颤,喃喃道:“何事?”   郑书敖轻叹,望着她,将郑家做的事娓娓道来。说完后,他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他们做的事不可原谅,如今他们已经不在了,慕言,你若怨,便怨在我身上吧。”   苏慕言眨眨眼睛,眼里滚着晶莹。   她才知道,原来书颜是有多恨她,恨她抢了她的丈夫,霸占了陆政的心。原来,她在郑家是罪人般的存在,郑夫人为了女儿,想法设法的除掉她,郑丞相为了郑家的荣辱,也要置她于死地。所以他们才会狠心的害死她的爹爹娘亲,还想烧死她和弟弟。   “书敖哥哥,我不怨你。”她是个恩怨分明的姑娘,他一直都知道。只是见她哭得那般伤心,他不知道和她说这些是对是错。他喜欢她,所以不想瞒着她,主动负荆请罪。   他心里还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他打算烂在心里,不去打扰她,不去纠缠她。   愿时光温柔待她,他在远方守护。 第92章 大婚   郑书敖向陆政申请调离云都,陆政问他想去哪里?   郑书敖答:“阳城。”   陆政眼神暗了暗,说道:“阳城不富饶,很苦。”   郑书敖道:“臣喜欢阳城,生活简单,人容易满足。而且近些日子蛮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臣想去阳城,为君国戍边。”   陆政缓缓道:“你的想法可问过长公主?”   郑书敖道:“长公主既嫁臣为妻,便是君国的臣民,臣的决定不需要她同意,只需问过皇上。”   陆政轻笑:“你倒是个通透的,朕允诺你。你再住些日子,年后初春再动身,也差不了几日了。”   郑书敖点头,谢恩。   除夕那日,苏慕言没有等来陆政,却等来一众宫婢。宫婢进了屋,向苏慕言请安,然后不待她说什么,便上前帮她梳洗打扮。   苏慕言诧异,问她们:“这要做什么?”   没人应她,只顾忙碌。   苏慕言未出门,竟不知苏府一夜之间已经张灯结彩。云都城内热闹非凡,从皇宫到苏府的路上,来往宫人不断,一路红妆,百姓纷纷来围观。   苏府大院摆满了从宫里源源不断送来的赏赐,苏慕云正在前厅接待从宫里来的大人们。   苏慕言一脸无措的被众人捯饬,直到凤冠霞帔加身,她才猜出所以然来。   有宫人来宣旨,苏慕言穿着凤冠霞帔,免于行礼,灵儿陪在她身边,喜悦之情言于表。   圣旨道:苏家女儿苏慕言,性端庄,容貌美,被册封为后,即日入宫。   苏慕言听完愣了半晌,没动。   宫人笑着提醒:“苏姑娘快接旨啊。”   苏慕言面容呆滞,心里却已翻江倒海。陆政太过分了,冷了她这些时日不说,竟突然要娶她,她连犹豫的机会都没有,就稀里糊涂的被人套上了凤袍。   “小姐,接旨啊。”灵儿在她耳边小声的提醒。   苏慕言咬着唇,拒绝的话在嗓子里冒了冒,又咽了下去。   灵儿看出了端倪,在她耳边小声呢喃:“小姐,先接旨吧,若是不开心,今晚晾一晾皇上,也算讨回来了。”灵儿说完,心里忍不住嘀咕:皇上千万别怪她乱出馊主意,谁让他把小姐惹恼了。   这突然的婚礼,虽让人惊喜,可也让人有那么一丢丢不爽。   苏慕言想了想,抿着唇,从宫人手里接过圣旨。众人跪地,齐呼‘皇后娘娘千岁’。   陆政为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他已经克制着自己,几日未去缠她,默默的处理了很多事。他没有让人收拾中宫,而是命人把正和宫布置成了婚房,他要在这里与她洞房,让她以后同他一起住在正和宫,朝夕为伴。   太后说他胡闹,陆政正色道:“母后,你若不喜欢言言,就不必让她日日去问安了。”   太后脸色铁青,气道:“也罢,哀家正好图清净。”   陆政知道因着郑书颜,宋玉婉是不会喜欢苏慕言的,可是没关系,他喜欢就好了。   天子娶亲,过程虽然繁琐,但与民间大同小异,都是要拜高堂敬天地的。   陆政一身大红喜炮,站在高高的大殿前,看着远处头戴凤冠,身穿凤袍的小女人一步一步走来,唇角勾起灿烂的笑意。   一敬天地,陆政抿着唇,倒有几分紧张,偷看一眼苏慕言,却见她面色从容,倒是无惧。   二拜高堂,太后虽不喜苏慕言,可儿子大婚,她心里还是有几分紧张也有几分高兴的。   三是帝后对拜,陆政与苏慕言转身,四目相对,皆是浓情蜜意。这一拜,陆政心潮澎湃,紧张激动的手心里都冒了汗。   任他是强大的帝王又如何,还不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乱了心绪?   洞房花烛,春宵帐暖。   三年前,他们经历过,只不过那场经历,于陆政来说是甘甜的,于苏慕言来说,却是场噩梦。   这次洞房是在熟悉的正和宫,红烛红帐,一片旖旎。   喝合衾酒时,屋内灯火通明,陆政灼灼的望着面前羞怯的小女人,仿佛还在梦中一样,不太真切。   宫婢们都退了出去,红烛摇曳中,陆政直直的看着苏慕言,眼神暗了暗,心里涌出满涨的情愫。   “言言~”他太开心了,一声缓慢的吞咽后,传来他沙哑的声音:“我们终于成亲了。”   苏慕言脸颊红红的,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羞涩。她的目光落在别处,不敢看他,心脏咚咚的跳着,既紧张又羞涩。   陆政倾身去吻她,她慌乱的躲开。陆政的唇,擦过她的脸颊,落了空。陆政勾唇一笑,大掌握住了她垂在小腹的双手。   陆政又去吻她,手上用了力,阻止她后退。终于如愿以偿的吻上了她的红唇,他半眯着眼睛,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   这次的吻先是温柔的,缠绵的,小心翼翼的含着她的唇瓣。许是情难自制,陆政眼神暗了暗,唇上用了力,勾着她的舌纠缠,唾液搅弄,又狠又重。   苏慕言半仰着头,被吻得晕晕乎乎,差点迷失在他的温柔与霸道中。   许是忆起了什么,苏慕言用力的抽出被他紧握的双手,去推他坚硬如铁的胸膛。陆政倾着身子,将她压到身下,抬手去解她头上的凤冠。凤冠被除,她一头如瀑的长发散落肩头,映衬着雪白的肌肤,妩媚又动人。   她被吻得窒了息,大脑缺氧之际,他才放过了她。她剧烈的喘|息,浑身软成了水。他急|色的去解她的凤袍,被苏慕言下意识的握住了大掌。   “陆政,你放开。”她喘息着说道,声音绵软无力,不惧威胁力,倒平添了几分娇嗔。   陆政含笑的望着她,脸离她极近。   苏慕言想起之前的不快,一手抓着前襟,一手抵着他坚硬的胸膛,喘息道:“你不许碰我~”   陆政轻笑,一只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身,一只手握着她抵在他胸膛的小手,戏谑道:“今日你我大婚,洞房花烛,你倒是给我一个不碰你的理由。”   苏慕言道:“你太过分了,什么都不和我商量,说要娶我便娶我,我竟一直被蒙在鼓里。”她明明在和他置气呢,他不哄她就罢了,竟然直接给她套上凤冠霞帔,抬进了宫里,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陆政道:“虽时间仓促,但我怕夜长梦多,言言,我不告诉你,是怕你犹豫。”他不想给她犹豫的机会,说他霸道也好,自私也好,他是帝王,即便独断,也是理所当然。   苏慕言微怔,他若说了,她会犹豫吗?也许会的,他们之间经历了太多,她会犹豫,会考量是正常的,可他这般独断专行却是惹恼了她。   他是帝王又如何?既做了她的丈夫,她不高兴了,罚一罚他又何妨?   陆政见她没说话,勾唇一笑,又去解她的衣襟。   苏慕言慌乱的推却他,可他的力气太大,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外袍被扯下,他又去扯她的中衣,唇再次压下,吞下她到口的惊呼。当彼此坦诚相待时,他终是放过了她可怜的唇瓣。   苏慕言的唇舌已经酥酥麻麻的,大脑混乱之际,颤声道:“我有了身孕!”   陆政闻言,果然怔住了。他直直的望着苏慕言那双水雾般的眼睛,紧绷着神经,喘息道:“言言,你说什么?”   苏慕言说过就后悔了,她懊恼的咬了咬唇,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正对上陆政深邃而暗沉的眼睛。   她并不知道是否怀孕,只是月事推迟了好几天了,她猜测而已。   “没什么~”她心虚的避开他的眼神,小声的嘀咕道:“我累了,想休息了。”大约她是第一个敢在床上拒绝皇上的女人,尤其是洞房花烛夜。   苏慕言佯装镇定的闭上了眼睛,身上的男人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他的呼吸就喷在她的耳侧,她不舒服,却强自忍着。   陆政环着她娇小的身子,盯着她轻颤的睫毛好一会儿,终是不甘心。洞房花烛,岂能白白浪费?想着想着,低声笑了笑,在她敏感的耳边轻喃:“我轻一点儿~”   苏慕言嗖然睁大了眼睛,反驳道:“不要~”鬼知道他说的轻一点作不作数。   陆政暗哑的呢喃:“这是圣旨,言言,听话~”   ……   他真的很轻,却用足了耐心,让她浮浮沉沉,一夜啜泣。他想给她一个难忘的新婚夜,难忘到她情不自禁的一遍一遍叫他‘陆政哥哥’。   情潮在欲|海中越来越高,她潮红的脸颊,水雾的眸子,以及汗湿的发,嫣红的唇瓣,深深地映在他的脑海中。   后来的后来,她大约是笑了,也似乎是哭了,他不知晓,只知道她是快乐的,在他的怀里。   翌日清晨,初春的太阳高高升起,苏慕言辗转醒来,就看见一张俊逸而深情的脸。   “陆政哥哥~”   瑾如进来伺候苏慕言沐浴更衣,收拾妥当后,苏慕言想着去永宸宫问安,却被陆政拦下了。   “我传了太医。”   苏慕言愣了愣,才明白了他的用意,顿时脸一红,别开了眼睛。   太医诊后,面露喜色,向陆政回道:“恭喜皇上,娘娘确实有喜了。”   一道惊雷在正和宫炸开,苏慕言怔愣着没回过神,也没注意到陆政欣喜若狂的样子。   正和宫的婢女听了,也都跟着高兴。   陆政去抱苏慕言,高兴的说道:“言言,我要做父皇了。”   苏慕言回过神,羞涩的笑笑,又想到他昨夜里的所作所为,忍不住小声嗔怨:“都怪你~”   陆政好心情的接道:“好,怪我怪我,以后我会注意。”说着吻了吻她的额头,鼻尖,以及唇瓣。宫婢见状,都羞红了脸,别开眼神,不敢直视。   陆政牵着苏慕言的手,去永宸宫问安,太后盯着苏慕言,面色不郁道:“也不看什么时辰了。”   苏慕言羞愧的要下跪,被陆政拦住了,他温声的笑道:“母后,我们之所以来迟,是因为早晨传了太医。”   宋玉婉闻言,紧张道:“可是你身子不适?”   陆政笑道:“不是朕,是言言,她有了身孕。”   宋玉婉闻言,惊讶的张了张嘴巴,视线落在苏慕言身上,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半晌才说道:“还站着作甚,快坐下。”语气轻快了许多,倒叫苏慕言不知所措。   “往后这请安就罢了,好好养着身子,生养子嗣是大事,马虎不得。”太后仔细叮嘱,一想到那个没了的皇孙,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紧张。   苏慕言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妾知道了。”   “既是怀了孕,就先和阿政分开住吧,哀家让人将中宫收拾了一番,你搬过去吧。”宋玉婉了解儿子,对苏慕言过分迷恋,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她怕儿子把持不住,容易冲动,所以想着让他们分开住,正好也可以借机让苏慕言住到中宫去,那才是皇后该住的的地方。   陆政闻言,说道:“不必了,儿子知道母后担心什么,您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们刚刚新婚,怎能分居?   苏慕言怀孕,他想陪着她,一起见证皇儿的诞生。   太后蹙眉,想说什么,可看到陆政焦灼在苏慕言身上的视线,便咽了回去,什么都没说。   罢了罢了,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气,她又不是不知道,他认定的事,怕是没人能劝阻。   “阿政,皇后刚刚怀孕,有些事还是应该注意分寸的。”太后无奈的提点道。   苏慕言闻言,立时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小脸一红,羞怯的不知如何是好。   陆政别有深意的望着她,好心情的笑笑:“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还有两篇番外~   推一下预收文:《穿成男神的弟媳》《重生之嗨!小后妈!》希望大家喜欢,欢迎收藏~ 第93章 番外之故人   初夏之际,云都皇宫却冷冷清清。自几年前皇上大婚,册立皇后,之后后宫再无新人进入。   皇上宠皇后,人人皆知,皇后接连为皇上生下太子陆凛和福安公主陆恋,太后甚为满意。本来美满的童话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直到伏国与君国开战,皇上御驾亲征而止。   伏国长公主嫁给君国大将军不出几年,便香消玉殒,并未留下子嗣。伏国以此为借口,多次滋扰君国边境,以致后来冲突不断,两国开战。   陆政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苏慕言甚为担忧,同时担忧的还有弟弟苏慕云,刚刚成亲不久,便以少将军的身份,跟随陆政出征。   天下起了小雨,苏慕言坐在廊下,一边看着两岁的福安小公主吃葡萄,一面分了心思想陆政。   陆恋长得圆圆润润的,两颗葡萄般的大眼睛又黑又亮,小脸粉**白的,小嘴又软又粉,胳膊肉呼呼的,莲藕般样。陆政总喜欢抱着小公主在膝上逗弄,而小太子陆凛却一个人孤零零的伏在案上习字。   陆恋小小的一个人儿特别爱撒娇,毛茸茸的小脑袋拱到陆政怀里的那一刻,陆政的心立刻就化了,什么都依她,什么都满足她。而陆凛即便摔了跤,陆政也只是站在远处,温柔的抱着陆恋,对地上的陆凛说:“自己爬起来。”   陆凛红着眼眶,忍着泪意,一点一点站起来。哪怕摔疼了,也不敢在父皇面前叫疼。若是苏慕言在,定会心疼的过去抱起陆凛,帮他吹吹,搂着他温柔的哄。   苏慕言说陆政偏心,让他对陆凛温柔些,对陆恋少些纵容。   陆恋窝在陆政的怀里,听了苏慕言的话不高兴了,小嘴一撇,愤愤道:“娘亲坏~”   苏慕言笑嗔道:“你父皇把你惯坏了,什么都依着。”   陆政捏着女儿的小脸蛋,爱怜的说:“女儿娇娇软软的一个,就该宠着。再说了我又能宠她几年呢?再有十几年她就要嫁人了,嫁出去后若是受了委屈我又见不到。”   苏慕言轻笑:“她是公主,你这般宠她,将来她的驸马哪敢欺负她?”   陆政轻叹:“言言,你不懂,何为欺负?若是吵个架倒无所谓,年轻夫妇哪有不吵架的,可我怕那个男人没有那么爱她,也怕那个男人娶了她只因为她是公主,怕她忍受成亲后的孤独,也怕她经历感情的伤害。”   苏慕言闻言,脸色僵了僵,温柔的眼神落在陆政怀里那个一脸懵懂的小家伙身上,小家伙的小胖手伸向了陆政的唇瓣,被陆政轻轻地含住,引得陆恋咯咯的笑。   “不会的~”苏慕言喃喃道,像是安抚自己,也像是要极力否定那样的画面。   陆政淡淡的笑,偏头深深的看着苏慕言,道:“恋儿像极了你小时候,又软又萌,我舍不得她受委屈。”   陆恋偏头看见哥哥正蹙着眉头伏在案上写字,便挣了挣身子要下去。陆政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陆恋迈开小短腿就跑开了,一直跑到陆凛的身旁,趴在案上,翘着小腿,歪着脑袋看陆凛写字。   “你对凛儿太严厉了。”苏慕言瞧着一对儿女,忍不住抱怨道:“女儿是要宠的,儿子也是啊。”   陆政望着小小年纪就沉稳的陆凛,骄傲的笑笑:“你当我不心疼他?可他终究是要成为男人,这天下是他的,他若将来担不起这责任,可怎么办?我们终将老去,他若不变得强大勇敢,又怎能坐稳江山?这天下男子谁不苦?军营里的那些少年兵,有的不过十来岁,为了填饱肚子才参了军,每日严酷的训练,连成熟的男人都吃不消,他们还不是一样挺了过来?寻常百姓家的男儿,四五岁便跟着爹娘下地,风吹日晒雨淋的,也未必能填饱肚子。凛儿贵为太子,君国的储君,他身上的担子重,所以我必须对他严苛。也许他现在会不理解,会怨我,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他的父皇是有多爱他。”   苏慕言望着陆政,想着他幼时苦闷的经历,眼里泛起了泪花。   “怎么哭了?”陆政倾身揽住苏慕言,手指摩挲着那倾世的容颜,心疼的帮她擦去泪水。   苏慕言垫脚,吻了吻陆政的薄唇,喃喃道:“陆政哥哥,谢谢你~”   爬在案上的陆恋捅了捅哥哥的胳膊,小胖手捂着小嘴,偷偷地笑:“娘亲,亲父皇~”   陆凛抬头看了一眼,忙垂了头,捂上妹妹好奇的大眼睛,小声道:“别看~”   “要看~”小胖手去掰哥哥的小手,可到底是人太小,不是陆凛的对手,掰了会儿掰不动,便嘟了嘴放弃了。   夏至,天气闷热,边疆来信,君国打了胜仗,逼得伏国俯首称臣。云都城内立时沸腾了,百姓纷纷上街,高呼“皇上万岁”。   皇宫内也是一片沸腾,苏慕言问讯,喜极而泣。陆凛问她:“母后怎么哭了?”   苏慕言擦了擦眼泪,笑道:“你父皇打了胜仗,马上就能回来了。”   陆凛听了,脸上露出兴奋的小表情:“伏国败了?”   苏慕言点点头。   陆凛拍手,激动道:“太好了,父皇是个大英雄!我以后也要向父皇那样,做个勇敢强大的君主。”   苏慕言望着儿子稚嫩的脸蛋,一把揽住儿子,热泪盈眶:“凛儿,母后相信,你会是母后的骄傲。”   陆政给苏慕言单独写了信,让她去颖都,他会从宜都赶往颖都,与她汇合。苏慕言不明白陆政为什么要让她去颖都,想起多年前她与他在青凤山上的事,既甜蜜又伤感。甜蜜的是他缠着她在峰顶做了最亲密的事,伤感的是他为了留住她而受了重伤。   苏慕言把陆凛陆恋交给太后,太后平素偏疼皇孙儿,闻言也是开心的。   苏慕言出发前,太后叮嘱她:“阿政打了四个月的仗,怕是身子也吃不消,你多劝劝他,少操劳少奔波,早日回来。宫里御厨手艺好,让他回来好好补补。”   苏慕言点头:“儿媳知道了。”   颖都比起苏慕言上一次来更繁华了,云都离颖都近,所以苏慕言比陆政先到。苏慕言虽是微服,但颖都太守还是得到消息,将皇后娘娘请入府里款待。   恰逢颖都城内举办盛大的诗词歌会,街上张灯结彩,游人如织,好不热闹。苏慕言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的一角,偷偷地观望着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   太守夫人陪着,一路小心谨慎的伺候。苏慕言倒没有皇后的架子,像个天真的小姑娘般,不久便让太守夫人卸下了心中的包袱。   眼花缭乱的外面,人头攒动,苏慕言勾了唇,看得津津有味。忽然人海中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虽戴着纱帽,风吹起的瞬间,苏慕言还是看清了那人的脸。   “停车!”   太守夫人一惊,忙问:“娘娘有何吩咐?”   马车停下,苏慕言顾不得和太守夫人说话,便掀了帘子走出去,太守夫人及婢女也忙跟了下去。   苏慕言是在一家药店门口截住那人的,那人正从药店出来,手里托着一包药草。   “凌落~”苏慕言轻声唤道。   那人闻言,身子僵了僵,缓缓地看过来。“慕言?”   苏慕言把凌落请上马车,太守夫人识趣的坐了后面的那一辆。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脸怎么了?”苏慕言看到凌落半遮的纱帽下,是一张满是疤痕的脸。   凌落抿了抿唇,浅浅的笑道:“宜都城破,父亲战死,太子哥哥放了一把火烧了驿馆。”她的脸上并无悲伤,而是一种放下了的坦诚。   苏慕言闻言,心里哽了一下,不是滋味。沉默半晌,她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凌落吸了吸鼻子,道:“五州胡同那里。”又默了会儿说道:“太子哥哥在那里,只是他病了,还等着我拿药回去。”   苏慕言闻言,震惊的望着凌落,喃喃道:“他没死?”   凌落点点头:“没死,却落下了残疾。”说着比划了一下胳膊,哽咽道:“太子哥哥的右手没了。”   苏慕言闻言,心头一酸,忆起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眼中涌出泪花。   “慕言,你还怨他么?”凌落仔细的看着苏慕言,见她的泪水越流越凶,也跟着落了泪。“他这些年一直在自责,他伤害了你,害你痛不欲生,他一直好后悔,每次懊悔的时候,他便使劲的扣着自己的伤口,让伤口溃烂,他想死的,可我不许他死。”   凌落哽咽道:“他总是做噩梦,大约梦里都是你,所以他这些年常常念着‘言言’醒来。他的身子被他糟蹋的不成样子,可他还是要折磨自己,我不敢劝,我若劝多了,他便要赶我走。我不能离开他,我若离开了,他会死的。”   苏慕言哽咽道:“凌落,你告诉他,他若这般自暴自弃的死了,便愧对那些为他战死的将士们,我也不会原谅他。”   凌落怔然的点头。   马车到了五州胡同外停下,凌落擦干了眼泪问苏慕言:“你要不要同我进去看看他?”   苏慕言摇头:“不必了。”   凌落笑笑:“也好。”说着便要下车。   苏慕言拦住她,从身旁拿出一个荷包,里面沉甸甸的,交给凌落。   凌落怔怔的望着手里的荷包,不知所措。   “拿着给他看病。”苏慕言道:“你不欠他的,凌落,好好待自己。”   凌落的眼泪再次落下来,她捏紧了荷包,抿着唇,用力的点点头。   苏慕言看着凌落下车,看着她走向胡同,又看着她推开一扇破旧的门,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回去的路上,苏慕言和太守夫人说:“我在颖都有一个朋友,还请太守照顾一下。”   太守夫人闻言,连连点头:“娘娘的朋友,我们自会好好招待,娘娘放心。”   苏慕言道:“不要让他们知道,我这朋友面皮薄,受不得别人的恩惠。”   太守夫人点头道:“知道了娘娘。”   马车驶回太守府,远远地便看见太守府外站了一群人。马车停下,苏慕言下车,一只手伸过来扶她,手掌宽大粗粝,异常熟悉。   “言言~”   “陆政哥哥~”   鼻子一酸,苏慕言扑到日思夜想的男人怀里,愔愔的哭泣。   “对不起言言,让你担惊受怕了。”陆政轻拍着苏慕言的背,温柔的哄着,太守府及随行的众人,全都识趣的别开了眼。   苏慕言哭得眼睛红红的,陆政一阵心疼,吻着她的唇瓣,忙转移话题,道:“凛儿和恋儿还好吧?有没有气你?”   苏慕言摇头:“他们很乖~”   陆政满足的笑笑:“母后身体可好?”   苏慕言答:“很好。”   陆政点点头,盯着怀里的小女人,问道:“那你呢?”   苏慕言哽咽的抬眸,对上那双深邃专情的眸子,嗔道:“你说呢?”   陆政笑笑:“对不起,言言,若有下次,我便带上你。”明明知道这是骗她的,两军交战,必有死伤,带着女人是一件凶险的事,可他还是说了,若能哄得她收了眼泪,开心的笑,也值了。   “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来颖都么?”   “为什么?”   “还愿~”   苏慕言不解:“你不是不信这些么?”   陆政轻叹:“有了你,便什么都信了。”   苏慕言闻言,心里一暖,故作娇嗔道:“你到底许了多少愿,还要我亲自来与你还愿?”   陆政道:“两个吧。”   一个国泰民安,一个言言回来。   苏慕言笑:“倒是不多。”   陆政点头:“不能贪心。”贪心不灵。   “好,我陪你去。”   陆政点头,轻笑:“顺便去山顶转一转~”   “你干嘛?”苏慕言警惕的望着他。   陆政笑:“避暑啊,山顶凉快。”   苏慕言忍不住翻白眼:“谁信?”   陆政开怀大笑,箍着怀里的小女人,偏头,在她的耳边呢喃:“顺便宠你。”   众人便见到皇后娘娘一张俏脸红了个通透。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给秦豫一个交代吧,不想让他死,毕竟是苏慕言的整个青春啊~他也是个可怜的人~ 第94章 执念   初春,西京国皇宫内,太子殿下正在皇后娘娘宫内请安,皇后娘娘留他说话。   “你这次去君国,可有收获?”   “母后指的是什么?”   皇后蹙眉:“你已经十八岁了,到了娶亲的年纪,难道在君国就没有看上的姑娘?”   太子想了想,道:“儿子并未见到几个君国女子,除了福安公主。”   皇后闻言,轻笑:“那福安公主如何?”   太子想起福安公主那故作盛气凌人的小模样,点头笑道:“倒是有趣~”   皇后仔细的观察着太子的表情,缓缓道:“你既然喜欢,那母后就让你父皇去向君国提亲,替你求娶福安公主。”   太子闻言,连连摆手:“母后不可。”   “为何?”   “福安公主已经有了心上人。”   陆恋长到十七岁,一路被父皇宠到大,要星星便得星星,要月亮便得月亮。唯一的不如意便是喜欢上了新科状元,想招他做驸马,却被状元郎拒婚。   皇上赐婚,推拒是死罪,可状元郎还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推拒了。皇上问其原因,状元郎只说自己才疏学浅,又家世不济,配不上公主。   陆政生气,说公主不计较,只看重他这个人。再说了皇上嫁女儿,还会委屈了她不成?赏赐自是源源不断,状元郎也会前程似锦。   可状元郎仍是百般推拒,宁可一死,也不愿娶公主。   陆政大怒,他的宝贝女儿身份尊贵又生得倾国倾城,天下好男儿都争相抢着要给她做驸马,可她偏偏看上了状元郎。状元郎竟这般嫌弃公主,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陆政要革状元郎的职,被苏慕言拦下了,她亲自去问状元郎,软硬兼施,才知道了真相。   原来状元郎的心里早已有了人,这个女子是江南一个郡守的女儿,美丽聪慧,从小备受宠爱。   状元郎幼时贫寒,在郡守家做工,偷偷地喜欢上了小姐。可他自知配不上,从不敢表露心迹。那小姐也是个盛气凌人的娇小姐,自是也看不上他。可状元郎太喜欢那小姐,喜欢到了骨子里,为了有一天能够匹配心爱的女子,便发奋读书。希望有一天能考取功名,光明正大的去郡守府上提亲。   状元郎说:“郡守要将她嫁给槟城年轻的郡尉,臣急着考取功名,就是想早日娶她过门。若是不能娶她,臣便终身不娶。”   苏慕言被他的执着感动,又见他仪表堂堂,正直且孤傲,倒有几分陆政当年的影子,怨不得恋儿会喜欢。   苏慕言把陆恋叫到身边,问她:“你喜欢他吗?”   陆恋:“喜欢啊~”   “有多喜欢?”   陆恋想了想道:“比父皇和哥哥差一点点。”   苏慕言笑笑:“那若是你父皇准许你嫁给他,可他要抗旨,抗旨是死罪,你也愿意么?”   陆恋摇头:“不!我不让他死!”   苏慕言望着女儿,心疼的说道:“他心里有一个人,喜欢了很多年,他想娶那个女子,若是不能,他便终身不娶。”   陆恋闻言,明媚的小脸僵了僵,不一会儿眼泪落下来,喃喃道:“我有什么不好?”   苏慕言把她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小脸,喃喃哄道:“你很好,你是父皇母后心中最美的女孩子,可是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你若嫁给他,他心里没有你,你不会幸福的。恋儿,这世间好男儿多得是,总有一天你会碰到一个,在你心里比你父皇哥哥还要重要的男人,那个男人爱你,和你父皇一样,他才是你值得托付的丈夫。”   陆恋不懂,委屈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比父皇更爱我的男人?”   苏慕言点头:“会有的。”她不就遇到了吗?   状元郎没有被革职,陆政还重用了他,他也娶到了心爱的姑娘。只是苏慕言不知道的是,状元郎的心上人从未把他放在眼里,当赐婚下来的时候,她也曾怨过状元郎。   状元郎是一个有能力的良臣,也是太子殿下最得力的助手,只是谁也没想到这般显贵矜持的男人,回到家竟是一个妻奴。没办法,从他爱上她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在她面前矮了一截。   她曾经看不起他,轻视他,责罚过他,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嫁给他,并且这个男人竟然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西京皇宫内,太子正与皇后说着话,皇上来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上是个忠厚的男人,面目慈祥。   “在和你母后聊什么?”皇上笑笑,坐到皇后身边。   皇后说道:“在聊太子的婚事,皇上既然来了,妾正好有事禀明。”   “你说。”   “妾想让皇上为太子与君国联姻。”   皇上一怔:“君国只有一位公主,并且她父皇是绝不会把她嫁到云都外。”   “不试试怎么知道?”皇后面色不郁。   太子忙道:“母后,儿臣不想娶福安公主。”   “为何?”   “福安公主自幼享尽荣华富贵,娇滴滴的,受不得委屈,儿臣怕她不能胜任太子妃的重责,儿臣想娶一个坚强聪慧的女子做太子妃。”   皇上朗声笑道:“太子的想法很好,我们西京民风粗犷,弄一个弱女子来,怕是伺候不好,还毁了两国的友好。”   皇后嗔怒道:“你们父子啊,太子若是不愿意娶福安公主,本宫便把你妹妹嫁去云都东宫。”   太子惊道:“君国太子已经娶了太子妃,妹妹去了难不成做侧室?”   皇后幽幽道:“也未必,事情多有变数,说不定将来你妹妹便能在君国母仪天下。”   皇上轻叹,喃喃问道:“书颜,你这般执着又是为何?”   郑书颜眉睫轻颤,半晌喃喃道:“我不过是想念家乡罢了。”   皇上面色不郁:“你若想念家乡朕会让太子陪你回去看看,你不必将你的情愫寄托在儿女身上,那样对他们来说,太不公平了。”   郑书颜恍然的看着他,眼神失了焦距。   太子像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君国的太后向儿臣打听过母后,听闻母后生了儿臣和妹妹后,太后偷偷地抹了眼泪。”   郑书颜闻言,再也绷不住,眼泪哗啦啦的落下。太子不明所以,直愣愣的望着母后,不知所措。   皇上轻叹一声,将郑书颜揽在怀里,轻声的劝哄:“好了,等太子成了亲,朕陪你回云都看看罢。”   作者有话要说:   状元郎的故事曾经是我的一个脑洞,作为番外简单的描述一下,大家可以自行想象他们的故事~   番外也结束了,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准备开文《穿成男神的弟媳》《重生之嗨!小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