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软玉温香 作者:石阿措   文案   清音出身书香门第,后家逢巨变,她被卖给了牙婆,因生得冷艳动人,被迫去做舞伎,幸被红袖坊坊主白玉所救。   她性情冷淡,鲜少将人放在心上,却视白玉为知己好友。在白玉为爱远奔天涯后,为替她守住红袖坊,她收起了温婉持重,放下了礼教大防,去与各个权贵周旋。   京兆尹萧成是她第一个结识的男人。他出身名门望族,昂昂藏藏,丰神俊朗,只是其一心掌治京师,对女色并不上心。   第一次见他,是她与人对簿公堂,他一袭蟒袍玉带,冷肃地端坐在公堂之上,如神祇般,弹指间可判人生死。   第二次见他,是她被公侯之子欺凌,他领人捉拿逞恶之人,面对她时,他神色冷漠疏离,不近人情。   她一直认为,他们之间只有官与民关系,不会有男女之情。   直到参加他同僚的宴会的那一次,两人见面,或许是喝了酒,他冷峻的眉眼柔和些许,甚至在宴会中帮她说话,替她挡酒。   而就在那夜,她被人下了药,她不愿被歹人得逞,踉踉跄跄逃出房间,却无意间撞进他那坚硬结实的胸膛中。   想到在宴会上他的体贴照顾,她一咬牙,求了他的帮助。   映着月色,他身姿挺拔伟岸,神色冷漠地凝视着她,浑身透着威慑,让人不敢亲近。   她以为他会拒绝,却没想到他眸光微暗,沉默片刻之后,竟点了头……   温婉持重的清冷美人&身高八尺拥有八块腹肌的世家权贵。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爽文   主角:清音,萧成 ┃ 配角:系列文《美人与权臣》妩媚&禁欲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牡丹花下风流   立意:女人当自强 第1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庭院残柳垂丝,台阶前黄叶成堆,满目凄清。秋风一起,翠袖生寒。   红袖坊,吟月阁。   阁楼上,一女子静坐窗边,手执着书本,目光却望着窗外庭院中陷入泥泞中的黄叶,不知想到什么,冷艳的双眸忽变得黯淡,她唇轻启,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   她着一袭雪色罗裙,外头罩件对襟大衣,眉眼冷若冰霜,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淡雅书香气。这种气质与这吟月阁的浓艳富丽不大相符,显出了几分违和感。   这雪衣女子便是清音。她原出身书香门第,后家中遭遇变故,父母相继去世,她被狠心的叔叔卖到了牙婆那里,后又沦落舞坊,她性情刚烈,宁死不肯做舞伎,险些被前坊主九娘鞭笞而死,后来被白玉救下。   一开始她与白玉很不对盘,她知书达礼,擅长文墨,而白玉荡媚轻佻,对诗书一窍不通。白玉对翰林院掌院沈墨一见倾心,那男人才华横溢,年纪轻轻连中三元,而白玉为了讨好沈墨,便让她教她作诗,两人便是在这朝夕相处之中渐渐生了友谊。   身后脚步声响,一梳着双丫髻,模样娇俏的圆脸女子急匆匆走入,神色慌张:“清音,不好了。”   闻声,清音放下书,不紧不慢地起身,看向那圆脸女子,声如泠泠泉水:“烟儿,怎么了?”   烟儿着急忙慌道:“咱姑娘随沈大人去安阳了!”   听闻烟儿的话,清音沉静如水的眸子终于露出一抹情绪,“这是怎么回事?姑娘明明是去面圣,为何突然跟去了安阳?”   “听说那件事是沈大人保的姑娘,不是萧大人。”烟儿娇憨的小脸布满了忧愁,“此事是楚公子告知,具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道姑娘知晓真相后,便跟着沈大人去安阳了,归期不定,她要你代她主持坊中一应事务。”   当初白玉与沈墨来往,她误信其嫡母秦氏,被秦氏设计,险些失身于沈墨之弟沈霖,后来遭受诸多屈辱,她十分不甘,不久后,她亦设计报复了秦氏,虽然大快人心,却不料事情闹大,惊动皇上,京兆尹萧成受命彻查此事,东窗事发后,白玉却并未受到惩处,她们一直以为是萧成保的她。   不等清音答话,烟儿又哀声道:“姑娘不在,我们就成了没脚蟹,还能做些什么?姑娘也是糊涂,竟然要你管红袖坊,你管得了?”不是她瞧不起清音,只是管理红袖坊便要去应酬一帮男人,清音出身书香门第,当初宁死不肯以色侍人,她待人又冷冰冰的,连个微笑都不舍得施舍给人,与楼里的姑娘们也不怎么来往,她这样如何管得了红袖坊?   相比于烟儿的慌张无措,清音脸上却平静无波,对于烟儿的抱怨,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沉默地思考着什么。   烟儿见自己的拳头打在棉花上,顿时升起一股挫败感,“还是让人去把姑娘追回来吧!这红袖坊没她根本不行,姑娘真是太任性了。”说着就要走。   清音却拦住了她,劝道:“姑娘既然已做了决定,就随她去吧。”见烟儿神色怏怏不乐,又道:“姑娘的性情你也知晓,她向来说一不二。我一个人虽然管不了红袖坊的事务,但不是还有你么?”   烟儿闻言小脸一垮,她当然知晓白玉的性情,想了半天,最后只能丧气地说了句:“算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   * * *   烟儿觉得,红袖坊大约是要完了。   短短半个月,红袖坊竟变得门庭冷清,不复以往的热闹,究其原因,是因为那些权贵知晓白玉离开了京城,只留下自己的贴身丫鬟管理坊中一应事务。这事也不知道是谁传开的,那些权贵向来是最看重面子,一听红袖坊现在是位名不见经传的丫鬟管着,谁还会传她们坊里的姑娘去侍宴?   烟儿垂头丧气的坐在台阶上,看着满庭黄叶发呆。   也不知坐了多久,忽闻一阵喧嚣,似有无数人闯了进来,一小丫鬟神色慌张的跑进来,告知烟儿祝文才领着一帮人又来了,而且那些人还带着棍棒,显然是来找事的。烟儿不由大惊失色,这祝文才乃是一名大纨绔,仗着他爹是刑部尚书,到处胡作非为,连官府也不放在眼里。   这人整日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只知斗鸡走狗,寻花问柳,调戏良家妇女。   前几日,因为红袖坊的事,烟儿提议去水月庵许愿,清音知晓水月庵是白玉常去的地方,便答应去了,没想到却在那里惹上了祝文才,那祝文才对清音起了色心,欲轻薄清音,好在京兆尹萧成的至交好友陈左生路过,替她解了围。   再后来,祝文才打听到了清音的身份,隔三差五的带人来红袖坊寻她,清音和烟儿对那祝文才都厌恶之极,每次都让人丫鬟传话说她不在坊中或者身体不适无法见客,一两次祝文才还信,多了祝文才便知清音是故意避而不见了。   烟儿无计可施,只能匆匆跑上楼通知清音,一推开房门,却见清音一动不动的坐在妆台前,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清音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之色,“烟儿,进来怎么不先敲一下门?”   烟儿焦急道:“清音,你怎么还有时间在这瞎捣鼓,祝文才带着一帮打手来闹事了,快想想办法。”   清音闻言脸色微变,而后又恢复了平淡,她凝眸思考着。   “火都烧到身上了,你到底知不知道着急?”烟儿着急得不行,忽然又叹了口气,“反正那厮是来找你的,你自己看着办,不行你从了他吧,反正红袖坊不能倒,这可是姑娘的心血。”   “烟儿,你帮我去办件事吧。”清音没理会烟儿的抱怨,静静看了她片刻,忽然道。   * * *   烟儿自后门悄悄溜了出去后,清音便急忙吩咐一名比较大胆的仆妇,让她去告知来人,说她身体不适,不能见客,又让几名小厮守住吟月阁,不放任何人进来。   清音则躲在房中,闩上了门,她知晓这次定然是逃不过去,她只是想为烟儿争取一些时间而已。   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表面沉静似水,实则内心忐忑不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动静越来越大了,大概是拦不住了,随后她听到了祝文才的声音,她脑子嗡嗡作响,隐约听得他说,要把吟月阁拆毁了,随即便听到了“乒乒乓乓”东西推倒的声响还有丫鬟们惊惧的叫声。   她感觉自己的手在轻颤,背部也冒了冷汗,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说到底,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是她不能让吟月阁被这般打砸破坏。   就在祝文才命人砸的起劲,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住手,不要砸了。”   祝文才一脚正要踢翻一盆兰草,闻声及时收住,收回脚,他回身一看,却是心心念念的人。   只见她,着一袭留仙裙,长发盘成倾髻,蛾眉曼睩,樱唇桃腮,脸上无笑,却有股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冷艳风韵,让人禁不住心生荡漾。   祝文才不由嘻嘻笑道,“早出来不就没事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随即一抬手,示意了眼近旁的随从。   那随从便指挥其余人将丫鬟小厮们赶出了大门,并把守在门口,不让她们进去。   清音努力维持镇定,正要说话。   祝文才却道:   “不邀请我上去喝杯茶吗?”   祝文才双眸放出一段邪光,也不管清音拒不拒绝,径自走上扶梯,清音没奈何,只能跟上了楼,祝文才突然停下,让她先上,佯装斯文道:“清音姑娘,请带路。”   清音没回话,尽量与他拉开距离,往上走去。   祝文才细嗅了下,一股让人血液沸腾的香气盈入鼻中,看着她苗条颀长的背影,他心魂荡漾,差点忍不住扑了上去,且再忍耐片刻,反正她今天就算插翅也难逃他的手掌心。   清音故意走得很慢,她希望这扶梯永远没有终点,但这终究是妄想。   没片刻,两人已来到房间门口,在祝文才压迫的目光下,清音颤着手推开了门。   祝文才刚进屋,二话不说就急吼吼的扑了上去,想搂住清音。   清音忙一闪身,随即暗暗吸口气,回眸冲祝文才道,“祝公子不是想喝茶呢?”说罢忽然微笑了一下。   祝文才从没有见过清音笑过,她给人的感觉向来是冷冰冰的,此刻回眸一笑,却有股艳丽无双的媚惑,祝文才看得心痒难耐,但美人当前,他还是做出一副斯文模样,“是是是,先喝茶。”   就算他表面装得再斯文,也掩盖不了他色中饿鬼的本质,清音默然不语,只缓缓走去泡茶。   她背对着祝文才,能感觉祝文才如狼似虎的目光,她感觉神经紧张到了极致,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直。   直到祝文才等得不耐烦了,喊了一声:“茶还没泡好?”   清音正将热水倾入杯中,闻言手一颤,水溅到手背上,白皙的肌肤没片刻便烫红了,她咬牙忍住疼痛,“快了。”   回身,走到祝文才身旁,将茶慢慢的递到祝文才面前,“祝公子请喝茶。”   祝文才看着那一双如白雪般洁白,如玉石般光滑的柔荑,喉咙不禁滑动,他抬眸看向清音,笑嘻嘻的,然后伸手去接茶,手在即将碰到茶盏之时,却突然一转,猛地握住了清音的手腕。   清音吓了一跳,手一松,茶杯落地,“豁琅”一声,摔个粉粹。   祝文才乘机一把搂住了清音,“我的小心肝儿,茶就不喝了,我们去床上耍耍。”   清音见他露出一脸的猥琐,不由感觉一阵恶心,心乱如麻,她一边推拒一边斥道:“祝公子,请放尊重一下。”   祝文才哪里还肯停止,她越是反抗,他越是热血沸腾。   见他将脸凑近,清音血气上涌,猛地挣脱出一只手,随即煽了他一耳光,又一脚踩他脚上,趁他吃痛放手之际,清音赶紧往门外跑,只是刚碰到门,就被祝文才拖了回去。   “贱人,竟敢打老子!”   “啪”的一声,清音脸颊传来剧痛,却是被祝文才狠狠煽了一巴掌。   清音只觉得头昏目眩,整个人跌倒在地,随后又被他强行抱起,甩到了床榻上。   “臭婊/子,看老子不弄死你。”祝文才看着清音,眼睛变得通红,里面有激动亢奋的光芒。   “放开我!”清音用力的推拒他,却始终不敌祝文才的力气。   “斯拉”一声,她的衣服被祝文才撕开,露出一截优美光滑的颈项,祝文才不禁粗喘起来。   清音推拒不开他,令人恶心的吻落在她的颈项上,忽然想起,她方才将一把剪刀藏在了枕头里。   她抽出手,奋力的伸手向枕头底下,握住,就在她准备抽出剪刀,碰的一声,门蓦然被人踹开,几名官差打扮,带刀的男人包围进来。   祝文才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懵了,任由着两名差役将他拖拽起身,竟忘了反抗。   一男人昂首走进屋,他穿着一袭绯色公服,身姿挺拔伟岸,五官极其英俊,如同玉雕般精致,只是他神色端肃,浑身透着威慑。   来人正是京兆尹萧成,他看了眼床上衣衫不整的呆愣女人,利剑般的浓眉凝了寒色。   得到解脱后,清音整个人便一直软瘫在床上,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恍惚不知所措。直到有什么东西盖在了她的身上,清音才回过神来,才发现萧成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到了床边。   清音看了眼身上盖的被子,她方才有些心不在焉,忘了自己还衣衫不整,他大概是他看不过去,给她盖上了。   念及此,她一抬眸,却对上萧成面无表情的俊脸,那双幽深似海的黑眸并无怜悯之色。   大概这种不公之事,他见多了,很难激起再激起他的同情之心,不过她也不需要人的同情。   “萧大人。”   清音想起来要给他行礼,然而她衣服没穿好,正觉为难,萧成却淡淡“唔”了声,便转开了目光。   清音怔了怔,索性装傻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老子没犯法,你们快放开我,我告诉你们,我爹可是刑部尚书,你们不快快放了我,回头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祝文才彻底清醒过来,气势汹汹的叫嚷道。   “把人带回衙门。”萧成不理会他的叫嚣,命令众衙役道。   “你们敢!我可是刑部尚书之子。”祝文才瞪着眼看萧成,他来京城没多久,并不知萧成向来铁面无私,从来不将这些权贵子弟放在眼里,更何况,萧成本人便是权贵。   只是萧成从未用这层身份来压人。   他冷睨着祝文才,不为所动道:“既是刑部尚书之子,那便是知法犯法,带走。”   清音看着萧成转身离去,并未多看她一眼,不由有些急切的喊道,“大人且等一下。”   待萧成回头,略带疑惑的看向她,清音察觉自己的失态,不禁微红了脸,她敛敛心神,脸上恢复平静,“我还有话要说。”   萧成点头,她是受害人,他自然有话要问她,他淡瞥了她眼,“姑娘且先穿好衣服再说。”说罢也不等清音回话,便大步走出去了。   清音这才明白他出去只是为了让她先穿好衣服,内心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多此一举。   清音出来时,萧成正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他的位置刚好挡住了夕阳光,令他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光圈之中,身形如神袛般伟岸,高不可攀,又透着冰冷疏离之感。   清音想到方才被他窥见自己的狼狈,不由低下了头,再抬不起来,这其实是她第二次见他,第一次见他,是她与九娘对簿公堂,他端坐在公堂之上,如神明般,威风凛凛。   再次相见,他依旧是气势凌人,不过她之前听白玉常常说起他,说他出身簪缨世族,生得英俊不凡,是个端肃稳重的谦谦君子,还说他是个挺温柔体贴的男人,但在清音这里,她没感到这点,许是他待人有所不同吧。   她还听闻他深爱他的亡妻,从不将任何女人放在眼中。   清音没敢多想,低垂着头,恭敬唤了句:“萧大人。”   萧成闻言回身,“嗯。”幽深的黑眸定定看了眼前低眉敛目,看起来十分安静的女子,大概是察觉他探究的视线,女人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萧成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今天他在外办案子,奔波半天,好不容易回到内衙书斋,正准备小憩片刻,便听闻外头击鼓声,手下过来禀报,说是红袖坊白玉的丫鬟求见,萧成便见了,然后听闻了她遭遇的事情。他本不用亲自过来的,不过想到他与白玉的交情,他还是亲自来了一趟。   听那烟儿说,祝文才是贪图她的美色,萧成倒是看不出来她美在哪里,大概是他并不喜欢她这种类型。   “多谢萧大人。”清音福了福身子,“若不是萧大人及时出现,民女的清白便要毁在歹人的手中了。”   萧成见她神色间恢复了镇定,不复他刚进屋时的惶恐失神,表现得也不亢不卑,不禁微松了口气,这也省得他安慰她了。   “此乃本官分内之事,清音姑娘不必言谢。”萧成正色道。   他此话一出,清音也不好再说感恩戴德的话,不好意思让他一直站着,便道:“萧大人,请进屋喝杯茶吧。”   之前让祝文才进屋喝茶是被逼无奈,这次却是真心实意的。   萧成看了眼屋内,随即看向她,“清音姑娘有什么事,在外面说也无妨。”   清音一愣,她心思细腻,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他这是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所不妥?清音倒是没想那么多,在她眼里,她并未将他当做男人,而是父母官,只是没想到这男人竟然注重于此。   “大人说的是,那我们到楼下的亭子里说吧。”清音于是提议道。   “好。”萧成点头同意了。 第2章   清音与萧成一同下了扶梯。   萧成肩宽腿长,高大魁伟,清音身材虽比一般女子还要高挑些,但萧成比她仍高了一个头不止,她只及到他的胸膛,他身姿挺拔如松,昂昂藏藏,带着一股威慑的官场气势,让人更加心中更添压力。清音虽然对萧成没什么感觉,但仍是有些紧张无措,大概是第一次与男人走得如此近的缘故。   好在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她的目光始终清冷,便显得从容自若。   明明是秋天,清音却能感觉到身旁男人身躯传来的微微热气,鼻尖便充满了成熟男性的气息。   清音月眉微微一蹙,颇觉不适,不由往栏杆边上靠了靠,却因为恍神的原因,脚下踏了半空,她不由轻“呀”了声,身子往后栽去,她心大乱,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拽旁边的萧成。   萧成和她离得很近,他本来可以抓住她的,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萧成并没有拉住她,只见他目光微凝,避之不及似的,果断干脆地往旁闪了下身躯。   清音抓了个空,狼狈地跌坐在了梯口上,目光落在落空的手上,又瞥了眼似乎有些错愕的萧成。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   “……”   虽然萧成的动作不是十分明显,但还是被清音看到了,清音从来没有觉得如此难堪过,她冷艳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人剥光衣服晾在太阳底下供人围观一般,羞得无地自容。   萧成看着跌坐在楼梯上,满脸羞色的女子,这才恍悟发生了何事,不由有些后悔没有伸手,他沉眸略一犹豫,决定补救一下,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客气礼貌道:“清音姑娘,你没事吧?”   虽然这男人没有义务扶住她,清音心中莫名有几分怨气,她难道是洪水猛兽不成?还是身上有刺扎一下会死人?清音心中又怨又羞,索性垂眸佯装没看见他的动作,伸手扶住一旁的扶梯扶手,缓缓站起身,也顾不得整理衣服,神色清淡道:“没事,多谢大人关心。”   萧成隐约察觉她的怨怼,脸上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尴尬之色,他不紧不慢地收回手,不过片刻,便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见多了主动送怀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她是故意的,他和白玉之前有过些许暧昧,清音是白玉的丫鬟,他有意避嫌,而且对于女人,他向来避而远之的,尤其是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时。   这几年来,他唯一亲近些的女人便只有白玉,还是因为亡妻的关系,但两人至今没有发生过什么,后来知晓她爱慕沈墨之后,便收起了那丁点的心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别的女人对他而言,不过可有可无。   如果是别的女人他大可冷眼相对,只是身旁的女子是白玉的亲侍,爱屋及乌他总要顾她几分面子,只是他本是性情冷淡之人,也不知如何与她相处合适,萧成看了清音一眼,见她垂眸低目,眸中情绪不明。   萧成凌厉的唇角抿了下,他也不会安慰人,更无法说出道歉的话,索性假装不知晓她的怨意,保持缄默。   他不说话对清音而言更好,清音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羞耻过,被一个男人如此的嫌弃,好像她要吃了他一般,她对他真只有尊敬,根本没有什么出格想法,更也不敢要他堂堂京兆尹大人的道歉,她何德何能。   两人心思各异,直到走出庭院,见秋阳杲杲,庭院空旷,方才令人感觉沉闷的空气瞬间活络起来,两人似乎都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庭院里还守着几名差役,其余的萧成让他们祝文才带回了衙门,那几名差役远远的站着,腰杆笔直,不敢有丝毫松懈。   清音将萧成请到凉亭内,这处地方亦空旷,谁都能看见,恭敬道:“大人请。”   萧成打量了眼四处,不由深看了清音一眼,却什么也没说,龙行虎步般走上石阶,一撩衣摆,端坐下。   “清音姑娘也坐吧。”萧成反客为主道,大概是要询问正事,英俊的面容变得冷肃,甚至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浑身端得一股审问犯人的气势来。   “是。”清音轻声应,在这种莫大的压力之下,缓缓坐下,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萧成没有扯别的话,开门见山地问了清音祝文才找上门来的前因后果,清音一一回答,言语神色皆十分坦然,并没有藏藏掖掖。   “本官明白了,这祝文才仗着家中权势,在外头为非作歹,是该给他一个教训了。”萧成语气严肃道。   清音见他脸上没有对她的轻视鄙夷之色,心里松了口气,这种事若传出去,对女子的清白总是有损的,清音既然已经踏这个场子,便决定彻底抛下礼教大防,无所谓清白,清白不能当饭吃,只是,这也不是说放就放的,她心底深处还是有些在意的。   但如今更主要的是,她不想影响到红袖坊,因此她开口请求道:“大人,此事可否不要闹大?红袖坊如今正处于危机之中,如果民女因为此事上了公堂,红袖坊的名声会更加差。”   萧成沉吟片刻,沉声道:“本官知道了。”   清音连忙起身,十分感激地行了一礼,“多谢大人。”   “无需客气。”萧成看着眼前低眉敛目,毕恭毕敬的女子,看了空荡荡的石桌,不由想到方才这女子还说要请让他进屋喝杯茶,如今他坐在这里快半柱香了,却是一口茶没喝到,依他方才与她打交道,便知她是个心思细腻,做事妥当之人,唯一的解释便是她故意的。   这般想着,他不由多看了清音两眼,如刀刻般的浓眉凝了锐利之气。   清音不知晓萧成此刻的心思,见他看着自己,目光深邃神色莫测,“大人,可还有事?”清音不禁问。   萧成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今天做到这步,已经是卖了白玉面子,他与清音并无其他话可说,便不再多言,起身告辞道:“本官衙门还有事,便先回去处理了。”   清音见他眉眼间有些冷淡,只当他为人如此,也不多想,只客气地点点头。   “清音姑娘受了这场惊吓,想必还有些后怕,且去休息吧。”说了场面话,萧成便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清音看着那昂藏挺拔的背影,联想他方才的神情举动,总有股他一刻不愿与她多待的感觉,许是错觉吧,清音想。 第3章   烟儿来到亭子时,清音仍坐在石凳子上,凝着眉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烟儿看着她面前这清丽出尘如同冰雪般的女子,暗想,她这双只会琴棋书画的手,真的能撑起整个红袖坊?   烟儿天真无邪的脸此刻不禁露出一抹浓浓的哀愁。白玉在时,她和清音总是打打闹闹,虽然受欺负的总是清音,但烟儿知晓,清音是让着她的,清音比她沉稳,也比她厉害,今日只是要不是清音让她去找萧大人,她都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不论如何还是靠清音,她一个人是守不住红袖坊的。   “清音,萧大人走了么?”烟儿问,说着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托着脸蛋靠在石桌上。   “嗯。”清音回过神来,看向烟儿,这些天因为红袖坊的事,烟儿天真烂漫的脸总是带着忧愁,圆圆的脸蛋也瘦了一圈,她有些愧疚。   烟儿圆溜溜的眼睛停在清音的脸上,之前清音总是爱素净打扮,但最近发现,她的妆容艳丽了些许,清冷中又透着一丝妩媚,有那么点风月女子的味道了。   “今日虽然萧大人及时赶到救下你,但那祝文才家中有权有势,萧大人也不能真拿他怎样,我看那祝文才是不肯善罢甘休的。萧大人此次亲自出面,依我看还是看在咱姑娘的面上。但你与他无亲无故,萧大人不可能一直护你。”   烟儿虽然看起来天真,但待在风月场也不久了,有些道理还是明白的,这坊里的姑娘虽然卖艺不卖身,但大多数时候身不由己,为了找一个靠山,不得不委身事人。“一个男人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护你,姑娘说,男人都是贪图美色的,只要你会使美人计,就能把他们变成你的玩物。”   清音如何不明白烟儿的意思,一想到是为了白玉,她对此事便没有抗拒了,士为知己者死,对她而言,白玉便是她的知己。   但没等清音说话,便听烟儿突然兴冲冲道:“清音,不如你去勾引萧大人吧?”   清音唇角微抽,抬眸看烟儿,方才还一副语重心长的人儿此刻眼珠子滴溜乱转,贱兮兮的。   清音无奈叹息,随即一脸木然道:“烟儿,别乱说。”   不说她没这个想法,就算她有这个心思,萧成也不可能被她勾引,那男人似乎很抗拒她,一直摆着一副冷漠疏离,拒人千里的模样。   想到方才在扶梯间闹的糗事,清音雪白的面颊微微起了一层红晕,她从未那般出丑过,这都都要拜他所赐。   这般想着,清音禁不住内心冷哼,她与他就是民与官的关系,她可不敢把那冷冰冰的京兆尹当成一普通男人看待。   烟儿撅了撅嫩红的小嘴,气呼呼道:   “我这可是为你好,如果不是萧大人及时赶到,她这副身子便被祝文才那臭混蛋给占去了,而且到时你有冤都无处诉。萧大人生得英俊魁伟,端庄稳重,比那祝文才强千百倍,他又是朝廷要臣,掌治着京师,十分的威望,如果有他的庇护,谁还敢来找红袖坊和你的麻烦?之前姑娘在的时候便是如此。”姑娘总说她呆呆傻傻,但其实她聪明着呢,什么都懂。   见清音沉默不语,烟儿又笑嘻嘻道:“清音,你也该尝尝男人的滋味了,之前姑娘说,云雨之乐妙不可言,就连沈大人那般温润如玉,矜贵骄傲的男人,最终都拜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清音,我相信你可以的。”   清音微挑了下眉,眼眸含了一抹笑意,“烟儿,既然你觉得云雨之乐妙不可言,不如你去勾引萧大人试试。”   清音这番话颇些许轻浮,烟儿听得脸一红,不禁害羞低下了头,“我才不要。”没想到清音竟也开始用这种话来打趣她了,真是学坏了。   比起男人,她更爱美食,可最近她愁得都没心情去寻觅美食了,而且她就一小丫鬟命,还生得了一张稚气的脸,都没人把她当女人看待,就算她想去勾引也勾引不了啊。   再说,她可不喜欢萧成那种威势逼人的,她还是喜欢秀气点,温柔点的。   烟儿忽然又不甘心地抬起头,“我看你们两个人看起来都冷冰冰的,真是绝配。”   清音有些好笑,“既然都两人冷冰冰的,两人再待在一块,都冻死了,怎能够热情起来?”   烟儿一怔,觉得清音身上越来越有白玉的影子了,不仅会嘲讽人,说话还能把人噎死,烟儿不甘心吃败仗,便笑嘻嘻道:“都说做那种事会很热的,到时咱把萧大人请过来,你就把他灌醉,都说男人酒后会乱性,到时趁他醉后,你就把他推倒吃干抹净,就不怕他对你热情不起来。”   “……”清音听闻烟儿的话,不由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画面,而后脸蓦然一燥热,连忙将那可怕的画面拂出脑海,嗔怪道:“烟儿,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萧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我们如此说他乃是大不敬。”   烟儿轻哼一声,还是不甘心,于是鄙视道:“我就说说,就算给你这个胆,我看你也不敢。”   清音轻叹一声,决定彻底彻底打消她这念头,“你又不知晓那萧大人的事,他至今未续弦,是为何?他看重姑娘,又是为何?”   烟儿闻言顿时沉默了,那男人的确不是什么良人,虽然无妻无妾,可心里头有白月光,朱砂痣,清音毕竟不是白玉,还是不要去招惹他的好,万一真爱上那男人可就不好了。   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清音都是从白玉那里听来的。   萧成出身名门望族,与崇文帝同为萧姓,萧成的先祖既是太-祖的同袍兼爱将,开国后受封为魏国公,后来却主动放弃了世袭,太爷是当今天子的老师,他们家族昌盛百年,有着尊贵不凡的血统以及出生,与他们结亲的对象都是门当户对的高门子女,她想,一般女子不可能被他们放在心上。   还有,他十八岁便成了家,与其妻本是青梅竹马,成亲后,两人情比鹣鲽,恩爱羡煞旁人。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三年后其妻去,萧成陷入痛苦之中,终日抑郁寡欢,直到三年后才稍稍振作,之后便参加科考,一举中第。   如今风光无限,赫赫威严,他却初心不改,至今仍未肯续弦,亦无妾室,无数官员欲将其女嫁给他,他都婉拒了。   这样一个男人清音不敢去接触,也不想。她怕不小心真喜欢上,那么永远她只能活在另一个女人的阴影之下。 第4章   萧成出了红袖坊大门,往自己的官轿走去。   红袖坊在杏花街上,坊前种着几棵柳树槐树,如今已是秋天,树叶有些黄了,秋风卷过,扬起一地败叶,显得有些萧条,他们来时,树底下坐着几名闲汉以及等待接客的轿夫,这会儿红袖坊大门口却是空无一人,周围零散几家店面,时不时有人探出头来偷看,脸上带着好奇之色。   萧成掀开帘刚要上官轿,不经意瞥见一男子身影。   目若朗星,鼻如悬胆,看起来倒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富贵公子哥。   萧成认出来这男人是右佥都御史季子昂,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恍惚,大概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没有注意到萧成的存在。   萧成正待不理会,恰好季子昂也看了过来,见到萧成他似乎惊了下,却假装没看见他。   萧成扬了下眉,不以为意,见他手拉着门上的铜环轻轻扣动几下,而后有仆人打开了门,只见他不知与那开门的丫鬟说了什么,那丫鬟便让他进去了。   萧成猜他大概是与这红袖坊的某位姑娘有私交,却又不想被人知晓,萧成无意打听同僚的私事,上了官轿,往京兆府而去。   清音正与烟儿在聊关于萧成的事情,忽有丫鬟过来通禀,说是季子昂季大人到访,说是想见清音。   烟儿一头雾水地看向清音,“清音,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晓。”   清音脸上神色阴晦难测,似乎有些不愿谈及季子昂似的,然而转眼她又恢复了冷如冰霜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放在眼里,她看向烟儿,语气轻柔却带着点感慨:“此事以后有机会,再与你说吧。”   言罢转向那丫鬟道:“去把请季大人过来。烟儿,麻烦你去泡杯茶。”   烟儿撅了撅小嘴,虽然不乐意,却还是乖乖地照做了,以前白玉在之时,基本都是烟儿指使清音,清音对她是无所不应,如今她倒成了给她跑腿的,不过她也不是小气的,白玉在时,她可以撒娇卖痴,如今白玉不在了,她得成熟起来,以大局为重。她也不是很怨白玉,她后面听说了,沈大人是因为维护她才丢了官职,她的姑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可能安心的承这份情,所以只能跟去安阳报恩了,她如今只希望沈大人早些官复原职,这样姑娘也就可以回京了。   清音坐回石凳上,目光落在远处被风扬起的一堆枯黄落叶上,表情呈现出木然之态。   清音与季子昂的事,只有白玉知晓。   季子昂是宁远侯的义子,他原是河西府平顺县知县,后来调任上来做了右佥都御史。   而她与季子昂是旧相识。   清音出身书香门第,当初养在深闺之中,知书达礼,温婉持重。   与季子昂相遇,是二月的花朝。那时她仍是豆蔻年华,尚未许人。   一日春光明媚,莺花缭乱,她与侍女去游湖,季子昂与好友坐在船上吟诗作对,她看到了他,见他生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情窦初开的年纪,不免心生几分心思,便隔着帘子与他对了一两首诗,惊于他的才华,她芳心暗许,季子昂亦对她一见倾心,只是清音谨守礼教大防,并未与他私相授受。   后来,她家中遭逢巨变,父亲先死,母亲继殁,她无所依仗,被那狠心的叔叔偷卖牙婆,牙婆将她卖入红袖坊,清音心高气傲,又是书香小姐,死活不愿意做那低人一等,以色侍人的营生,于是被九娘毒打鞭笞,险些丧命,刚好被白玉撞见,白玉花了三百两从九娘手中救下她,自此清音便留在了白玉身边,虽名为侍女,但白玉其实什么都没要她做。   白玉胸无点墨,为了迎合翰林院掌院大人沈墨,便想学着作诗,清音那时的作用就是教白玉作作诗。   但白玉真不是吟诗作画的那块料,想到白玉一开始做的那些什么“大风刮来杨柳絮,片片纷飞似鸭毛”的诗,清音便不由莞尔。   至于季子昂,时过境迁,清音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思了。   之前白玉便和她说,季子昂想见她,并且想纳她为妾,白玉还说,他已订了赵侍郎家的女儿为妻。   当时白玉问她:“你可想给季子昂当妾?”   清音沉默不语。   然后白玉又对她说道:“自古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妾室地位极低,与丫鬟无异,清音丫头,你以后莫要给人当妾,再喜欢也不行。以后我给你找一户好的人家。”   想到白玉说的那些话,清音清冷的目光不由一柔,忽听一阵脚步声,清音收摄心神看去,见丫鬟领着季子昂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袭圆领蝠纹锦袍,头戴嵌宝金簪,目若朗星,鼻若悬胆,端得一副青年才俊模样。   清音之前陪同白玉去参加沈墨举办的宴会,在那里见过他一次,只不过两人并没有说上话。   清音在他快到亭子时,下阶相迎,“季大人有礼。”她微曲膝,行了一礼,再抬眸时,微微一笑,那一笑却让季子昂看呆了。   季子昂从未见过清音笑过,目光停在她的脸上,总觉得她现在的模样比他上次见她时还要明艳无双,一颦一笑皆让人心生荡漾,他不由伸手碰了碰她的衣袖,“苏姑娘,无需多礼。”   清音听闻他的称呼,不由愣了下,他不喊苏姑娘,她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名叫苏静婉,她现在更习惯于清音这名字,她语气不冷不热道:“季大人唤我清音便是。”   季子昂也愣了下,而后道了句:“好。清音姑娘。”   清骨将他请入亭中,不一刻,烟儿端着托盘而来,托盘上放着两盏热香腾腾的茶汤,烟儿将茶放下后,朝清音挤眉弄眼一番,清音无奈暗暗嗔了她一眼,烟儿才笑嘻嘻的离去,到亭外守着。   季子昂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只是沉溺于一些往事之中,季子昂其实对清音其实是一见倾心,花朝节之后,他对她眷恋难忘,魂牵梦绕,便去打听了清音的身世,打听她是苏举人家的女儿,他们两家不过隔了一条街,季子昂还得知她尚未婚配,心中不由十分欢喜。   然后当时的他是个穷书生,其父虽曾做过秀才,到底比不过人家举人,他拉不下面子去求亲,之后埋头苦读,想着功成名就后便再回去提亲。两年后,他中了进士,得了个榜下知县,衣锦还乡,欲上门提亲,怎料听闻她家遭逢巨变,她被她那狠心的叔叔偷卖给了牙婆。   他有一阵子难过无比,还请人去找过她,却一无所获,不曾想,再次相遇,竟然在沈墨的宴会上。   可惜他已经聘了赵侍郎的女儿为妻,年后便要亲迎了。   他曾与白玉提过,希望白玉撮合他和清音,但那时白玉却问:“季大人家中已有妻子?”   得知他已订了赵侍郎家的女儿后,她又说:“今时不同往日,季大人如今贵为御史,自然要娶门当户对之女。奴家那丫头才貌双全,虽是奴家的丫鬟,但奴家却从不拿她当丫鬟对待,她亦有些傲骨,举止亦不失大家风范,断非风尘中人,奴家本想为她找个清白人家嫁她过去,也不拘于什么官府世家,小门小户也可,只要是个正妻就行,不过季大人既有如此想法,奴家定会与她商量一下。”   季子昂听了白玉一席话,便知她明着商量,暗着拒绝,心中不甘心是有的,然后他已订亲,断不可能娶清音为妻,就算他没有订亲,他如今身为朝中大臣,怎能娶一丫鬟为娶妻,这传出去令人笑话。   后来听闻白玉说,清音拒绝做他的妾室,季子昂虽觉遗憾,但也没有执意去求,清音对他来说,不过是年少时的青涩-爱恋。   直至这几日,他听闻关于红袖坊的消息,纳她为妾室的念头又开始死灰复燃,白玉如今已随沈墨而去,红袖坊再过不久只怕就要倒闭,她听闻清音最近被祝文才纠缠得紧,今日还惊动了官府,他想清音如今定是孤立无援,如果他此刻向她伸出援手,承诺带她脱离火海,清音定是十分乐意的。   “季大人今天前来所谓何事?”清音见季子昂只顾盯着自己,茶不喝,话也不说,心里有些不自在,不知为何,对着这张曾经午夜梦回时惦念过的脸,清音心里竟是一片平静,她已经不知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他。她不由自主的拿他去和萧成比较,萧成深爱他的亡妻,莫说且纳妾养外室,就连女人都避而远之。而眼前这个男人,妻子还没娶进门,便想着要纳妾,他比萧成可差远了。这个念头刚起,清音不由心惊了一下,她怎么会突然想到萧成,清音连忙将那人的身影拂出脑海。   季子昂闻言神色掠过一丝不自然,他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待放下茶盏,才道:“清音姑娘近来可好?”   清音语气不亲不疏道:“很好,多谢季大人关心。”   怎么可能会好?季子昂目光一直紧盯着她,语气关切道:“我听闻白玉姑娘去了安阳,还将红袖坊交由你来管理,清音姑娘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礼,端庄持重,怎做得了这些事?白玉姑娘办事未免过于粗率,清音姑娘如今的处境想必十分艰难。”   说这番话时,季子昂的目光一直痴痴的看着她,清音心中对他的关心毫无所动,对于他说白玉粗率的话,清音感到有些不悦,而且如果他还将她当成书香门第的小姐,就不该一直毫无避讳的盯着她看,这显得过于轻浮,可见他亦将她当成了轻浮的风尘女子,当初游湖时,他可是多看她一眼都怕失了礼。   清音发现自己自从和萧成打过交道后,再面对季子昂竟变得轻松了些,不会感到威压。   “季大人言重了,白玉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替她做事本是应该。而且我已不再是什么书香小姐,如今红袖坊就只有一个清音,并没有苏静婉,希望大人不必提起过往之事。”   季子昂没想到清音会替白玉说话,她以为她会怨白玉,季子昂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觉得清音本是个贤淑守礼的女子,与白玉不是同一类人,她不该为白玉说话的,风月场中的女人大多朝秦暮楚,水性杨花,子昂对白玉是鄙薄的,他不希望清音继续待在这种地方,担心她迟早会染上不良习气。   季子昂又想,她或许只是为自己此刻的身份感到丢脸,所以不愿追忆过去的美好,这么一想,他又感觉清音十分可怜,便不再谈及过去,免得引发她的愁肠,只感慨道:“这风月场所不是久待之地,清音姑娘应该早为自己做个好打算。”   清音心中不胜厌烦,但一想到之后也许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便只能忍着心烦,耐着性子顺着他的话道:“那季大人觉得我如今应该怎么做?”   季子昂眸光微闪,而后脸似乎微红了下,他拿起茶又喝了一口,稳了稳心跳,才看着清音坚定地说道:“如果清音姑娘愿意做我的妾室,我会尽一切力量来照顾你,保护你。”   说来说去还是想让她当他的妾室,清音心中冷笑,在想着该如何拒绝他。   但清音的沉默让季子昂误以为她是愿意的,只不过是在害羞而已,他又道:“只是赵侍郎的女儿还未进门,我若现在就纳妾的话会惹人非议,所以还要委屈你一下……”   这八字还没一撇,就要先委屈她了。清音心中好笑又好气,但脸上却平静无澜,也没打断他,听他继续说道:   这段时间你先住到我的别第里,待我娶了赵小姐之后,再纳你为妾。到了别第会有侍女仆妇照顾你饮食起居,凡事无需你亲力亲为,金银珠宝,衣服首饰,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够给你。”   越说下去,他的语气已经越不像是在请求,而像是在施舍她一般。   清音方才才被萧成气了一场,此刻又被季子昂气得心头火苗直冒。   他以为她离开红袖坊给他做妾……哦,现在还只能算是个外室。   他哪里的信心以为她离开红袖坊给他当外室是好打算?   别说清音生气,守在亭外的烟儿听到这些话也火冒三丈,差点忍无可忍冲上去锤爆他的狗头,最后好歹忍住了冲动,只能捂住耳朵,一个劲儿的猛翻白眼。   清音实在没办法再听他说下去,她站起身,冷冷一笑,这一笑美艳却也无情:   “季大人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并不想做妾,如果大人当真属意于我,不如去退了赵小姐的婚事,再来找我,那时候我会考虑季大人的。”   清音给他做妻她也是不乐意的,只不过为了让他知难而退而已,只是没有想到。   以前养在深闺之中,单纯无知,不知男人品类繁多,只觉男人就是天,是女人的依靠,是不可忤逆的存在,如今出了那一方小天地,经历诸多风浪,跟着白玉看多了男人,才发觉有的男人,你看猪狗都比看他顺眼得多。   季子昂脸色一变,她番话摆明了要他娶她为妻,他没想到清音会变得如此蛮不讲理,果然是在风月场所待久了,人也变得贪得无厌,她如今这种低贱的身份,能当官员的妻子?季子昂虽然生气,但是美人当前,一颦一笑都让人恋恋难舍,而且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她越是拒绝他越是心痒,于是压下心头的火气,他语含歉意道:“清音姑娘,是我不对,说话欠缺考虑,清音姑娘既然不想为他人妾室,那便算了。不过以后清音姑娘如果有什么难处,大可与我说,我一定尽力帮你。”此次是他急切了,还需慢慢谋求。   清音也不想与他闹得太僵,淡淡道:“多谢大人的好意。”   季子昂毕竟是朝廷官员,被一个风月场的女子这般冷待,心里愀然不乐,便告辞道:“我还有要事,改日得空,再来看望你。”   清音并不挽留,微行一礼,“大人慢走。”   季子昂对着清音时还一副温和的模样,一转身却冷了脸,被烟儿看到,又是一白眼。   待人走远后,烟儿便走进亭子,一边走,“清音,你竟然和那季大人是旧相识,你瞒得我好苦。”   清音看了她一眼,扬扬眼,不咸不淡道:“你也没问。”说着坐下来,拿起茶正准备喝却被烟儿抢了过去。   烟儿一边坐下,一边气呼呼道:“我火大,要灭灭火。”喝了口茶,觉得舒畅了,脸上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一双杏眼儿亮晶晶的,她哼哼道:“虽说多个朋友,多条出路,但季狗这条路,不走也罢。”   清音看着烟儿脸上灿烂的笑容,心中的郁气竟一扫而光,“你怎么能骂人家是狗?”   烟儿撇撇嘴,又哼一声,“难道不狗?”   清音沉默片刻,忍不住微微笑道:“是挺狗。”   烟儿又来了劲儿,笑得一脸促狭道:“怎么?我说季大人无所谓,说萧大人就是大不敬?清音,你真偏心。”   清音一愣,虽然对萧成并无想法,但跟季子昂一比,萧成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变得无比高大,“别拿人和狗比较。”语气竟带了点揶揄。   烟儿也愣,而后一脸惊奇地笑道:“清音,你这嘴可越来越坏了,都快赶上姑娘了。万一萧大人哪天要你当妾,是不是也得挨你骂一句狗?”   这是断无可能的事。清音始终认为,她和萧成之间只有民与官的关系,不会有女人与男人的关系。   于是微笑道:“他要有这种想法,我瞧不起他。” 第5章   自祝文才大闹红袖坊之后,这半个月以来,红袖坊莫说门庭冷落,没个贵人的请帖过来,就连只鸟都不愿意飞进来。   近些天秋雨连绵,日夜不断,更让人十分心烦,姑娘们只能闷在房中,个个没了争奇斗艳的心思。   烟儿懒洋洋的趴在窗边的榻上,探头出去看外面雨打芭蕉,一边不停地唉声叹气,远处走廊有人打伞往这边而来,隔着雨雾,烟儿认出是红袖坊十美之一的非烟,非烟生得不仅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且才艺双全,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白玉在时,便十分看好她。   烟儿猜又是一个要为自己赎身的。   果不其然,一进屋,非烟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这是二百两银票,我想把我的卖身契赎回去。”   清音动作滞了下,而后缓缓放下手上的账本,抬头,目光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才转头和一旁的烟儿道:“烟儿,你帮我把非烟的卖身契拿过来。”   烟儿叹了口气,起身下榻,走进了白玉的卧室。   “你不挽留我么?”非烟有些惊讶道,如果换做是白玉,她想她会选择挽留一下,不过如果白玉还在,她也不可能选择离去。   “我想你已经决心要去,挽留也没用吧?”清音轻声道。   非烟点点头,皱眉道:“是的,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想了想,禁不住又说道:   “我真没有想到坊主会为了一个男人抛下一切,对红袖坊不管不顾,实在让人想不通,她太令我失望了。”她说得有些激动,显然对白玉的行为无法苟同。   清音几不可察地叹了声,并没有为白玉解释什么,她知晓白玉也不需要别人的认同,她做事一向全凭个人喜好,是个真性情的女子,而且别看她表面千算万计,实际上善良无比,否则这些姑娘也不能够说走便走。   这红袖坊原来的坊主是九娘,后来九娘犯事判了流刑,红袖坊险些入官,还是白玉用了全部家当,加萧成促成,才成了这红袖坊的新主子,白玉当了坊主后,怜恤这些坊里的姑娘,便和众人说,想离去的随时可以离去。   九娘在时,最普通的姑娘赎身起码至少都要上千两,没几个人自己能出得起,大多只能靠有权有势或者家中富贵的相好替她赎身,但白玉与九娘不一样,她只要本钱,当初姑娘们多少钱卖来的便可以用多少钱把卖身契赎回去,而且白玉从来不为难强迫这些姑娘们做些不愿意做的事。   白玉在时,红袖坊几乎包揽了京中权贵们的公私宴集,车马盈门,千金缠头,大家都不愿意走。   而今红袖坊的正经主子去了安阳,留下她的两名亲侍代她掌管事务,那些权贵们却不给面子,以至于如今门可罗雀的惨况。   翠玉院的院主趁火打劫,将红袖坊的几名红姑娘抢了去,还有些心高气傲的姑娘也不愿意再留下来,便自己出钱把卖身契赎了回去,离开红袖坊另寻出路去了。   如今留下来的,不是对红袖坊,对白玉有感情的,便是才艺不够出众,怕出了红袖坊找不到好出路的,还有的姑娘背后有金主,一时也不缺金银,乐得不去酬应众人。   但要说没客人也不是,只是来请姑娘们去参加宴集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词客文人或者有钱却不入流的富商,如果应下了,便等于自降身价,之后要再想权贵们回心转意,只怕更加困难,所以清音通通拒绝了那些邀请。   “再这样下去红袖坊就要人去楼空了!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枉费姑娘在时对她们那般好,骂都舍不得骂一句。”   非烟走后,烟儿走到清音身旁,一屁股坐下,看着这段时间有进无出的账本,不禁哀嚎一声,两道秀气的眉皱成了一团,“清音,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挽回这局面?这偌大的红袖坊每日支出都需要一大笔钱,咱们也总不能一直有出无进,坐吃山空,我可不想动用姑娘的家当。”   白玉的屋里有个朱红色的大柜子,那里面有白玉的全部家当,白玉把钥匙给了清音,但两人谁都想过要动那里面的钱。清音闻言不由轻蹙了眉头,叹息一声,是她自以为是了,自以为能够替白玉守住红袖坊。她没有人脉,根本没办法主动去攀交权贵,她连放下身段的机会也没有,如今能做的唯有一个等字。   清音有些后悔,前些日子不该因为一时之气与季子昂闹僵,季子昂毕竟是朝中四品官员,好歹能够通过他结识其他人,积累些人脉。   虽说季子昂离去前说过,若她有难处尽可寻他帮忙,但她当时拒绝他拒绝得太过于干脆,他内心必然是有怨的,那些话想必只是客套。   除了季子昂,她认识的权贵便只有萧成了。但清音没想过寻求他的帮忙,她已经求过人一次了,萧成之所以愿意帮她最主要还是看在白玉的情面上,她哪能借着萧成爱屋及乌的这份情,去求人第二次。   烟儿见清音没回应她,心里委屈得不行,加上想到白玉,心里忽然感觉一酸,“姑娘也没封书信回来,这山高水远的,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过得可好?我们在京城好歹也是还过得舒舒适适,听说那边陲之地,最是苦寒,风霜大,连棵绿油油的树都没有,冬天的风刮在人脸上像刀子,一出门能被风刮飞,姑娘纤纤弱质,如花似玉一美人,不知道受得住受不住。”   说着说着声音一哽咽,眼里禁不住冒了泪豆子,她可怜的姑娘呦。   清音听着烟儿的话,看着窗外下得凄凄恻恻的雨,不由又是一阵叹息。   这一夜清音辗转难眠,听了一夜秋雨,次晨醒来,红日上窗,却是雨过天晴了。   清音推枕而起,自去洗漱,忽听身后轻快的脚步声,清音将手巾放回盥盆中,回头见烟儿一改昨日哀愁之态,笑嘻嘻的进来,圆溜溜的杏眼此刻快笑眯成了一条缝。   “清音,好事,大好的事。”   清音不禁微微一笑,“什么好事让你笑成这样?”   烟儿也不卖关子,欢欢喜喜道:“萧大人来请柬了。萧大人过几日要办生辰宴,请坊里的姑娘们去侑酒助乐,萧大人没有点名要谁,只让清音你安排。”   清音闻言有些诧异,她听闻萧成行事向来低调,而且整日忙于京务,可谓日理万机,怎么突然之间要办什么生辰宴。   清音虽觉疑惑,但心里也感到高兴,萧成这一举无疑是帮了红袖坊一大忙。   * * *   到了萧成生辰那日,清音等人早早便起来洗漱收拾东西。   吟月阁。   晨曦透窗而进,正是清晨时分,清音坐在雕龙刻凤的妆台前,由烟儿帮着挽发。   清音双手紧握,似显得有些许紧张,而后暗暗吸了口气,双手放松平放于膝前,只见她十根素指指甲染上了鲜艳的丹蔻,越显得肌肤如雪,莹润光泽,隐隐带着股风情味道。   昨夜烟儿帮她染的,说这才像白玉的风格。   “清音,你如今站在的是姑娘的位置上,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素头素脸,跟奔丧一般的打扮,姑娘以往每次出场,都是艳冠群芳,迷倒一大片男人的。”烟儿一边替她挽发,一边说道。   清音听闻烟儿的话,冷眉一展,含了抹笑意,“我知晓,今日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了,任烟儿你处置。”   烟儿很是满意,笑嘻嘻道:“你虽然没有姑娘的美艳风情,但是底子还是很不错,等我帮你改头换面一番,绝对能惊艳到萧大人。”   “烟儿,你又乱说话了。”清音有些无奈道。   这几日,清音让坊中舞艺最出众的姑娘轻黛作为领舞排演了一只舞曲,那轻黛姑娘的名气原来一直排在非烟之下,非烟走后,她才得到领舞的机会,这次她决定拿出看家本领,准备在宴会中一舞成名,彻底取代非烟的地位。   这宴会的主角并不是她,她更希望轻黛可以吸引众人的目光。   烟儿扮了鬼脸,笑而不语,烟儿手巧,花不到两个时辰妆即成。   只见镜中的人挽着宫髻,髻上簪有步摇花钗,下缀穗状摇叶。眉纤长若柳叶,唇红艳似樱桃,整个人冷艳中又透着一丝妖冶。   清音愣了下,只觉镜中的人竟不像是她了,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人靠衣装,果不其然,就是这个道理。”烟儿啧啧道,然后打开妆台上的玉盒,轻蘸了唇脂,往清音的唇上又抹上一层,使得她的妆容更加艳丽。   清音微笑了下,正要说话,却有丫鬟过来禀报:“清音姑娘,姑娘们都准备好了,让奴婢来传达一声。”   “知道了。”清音道,“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早膳,让姑娘们先吃点东西填了肚子再去。”   “是。”那丫鬟退下。   烟儿听到吃的,不由咽了咽口水,两眼冒光:“等宴会结束后,我要去城郊的天下第一酒楼,吃一顿丰盛的美食。”   清音听闻烟儿的话不由莞尔,忽然又想到白玉在时,三人就常去天下第一酒楼,笑容微滞,内心添了几分愁绪。   生辰宴在萧成的别馆庆园举办,烟儿是陪白玉去过的,清音并没有去过,听烟儿说,这别馆依山而建,花树围绕,占地面积极为广大,里面光亭台楼阁,就有几十处,屋宇错落,约有五六百间。   庆园里还开设有渔庄稻舍,酒肆茶寮,射圃场等,平日里会对一些权贵及名流等人开放,供他们来此处消遣。   清音坐在轿子里时,往外看了几眼,这庆园的确是大,一路只见亭台楼阁,池沼碧波,相映成辉,风景美不胜收。   生辰宴设在听雨阁,清音烟儿等人去时,还没什么客人,只有陈左生和一美人在那指挥众侍女抬东西,一切古玩铺设都极为华美,内内外外锦天绣地一般。   清音知晓这两人,只是没说过话,一位是萧成的至交好友,阵左生,是为极有才华的名士,却厌弃仕途,不愿考取功名,有雍容大雅,度量过人。   他身旁的美人是他极其宠爱的歌姬,名叫柳飘飘,生得一副花容月貌,绝色无双,性子和顺,是个好相与的。   清音与两人见了礼,才知萧成还没来,今日萧成休沐,但他仍有一项公务要处理,所以得迟些才到庆园,萧成日理万机,根本没空弄什么宴会,一切是陈左生替他安排的。   “清音姑娘,萧大人已经许多年没有办这生辰宴了,这次也不知为何,突然心血来潮要办宴会,听闻白玉姑娘去了安阳,将红袖坊一应事务交给你管理,没想到清音姑娘应的第一个局便是萧大人的宴会,说来真是巧。”   柳飘飘听闻陈左生的话,不由笑看了他一眼,陈左生也看她,对视间似有心领神会的神情。   清音本来便觉得陈左生的话隐有深意,一见两人对视的眼神,心里更加怀疑,但她表面却未显露情绪,只顺着陈左生的话浅笑接道:“的确很巧。”   柳飘飘已经为红袖坊的姑娘们准备了休息的地方,清音与他们聊了几句,便带着众姑娘去了云烟楼休息,等听闻萧成到来,已是两个时辰后。   清音领着众姑娘去了听雨阁迎接,姑娘们一整排站在阁门外,远远看着,花枝招展,香风拂拂。   不一刻,一顶四人抬的华丽轿子停在不远处,外头的人恭恭敬敬地掀开轿帘,萧成自里大步走出,只见其仍穿着公服,束金玉带,十三銙,浓眉高鼻,眸光深邃,身材伟岸,随着他的阔步走来,一股如鹰如虎的锐利官气扑面而来,令人不由心生压力。   在这种压力之下,清音只觉心口跳得又有些快,好在她只站在了最边上,不会太过于惹眼。   冷淡的黑眸随意扫过站在廊下的一群打扮得娇娆动人的粉黛,萧成刀刻般的浓眉几不可察的皱了下,“怎么都站在这里?”   他的声音浑厚沉着,传入清音的耳中,惹得她心脏一阵颤动,然而她的面上依旧如水般沉静清冷,让人瞧不出一丝破绽。   陈左生斜倚着廊柱,双手抱臂,笑得一脸风流:“都在迎接咱们的寿星公呢,这都是清音姑娘想出来的主意,大人,一出轿子便看到这一花枝招展的美人儿,可觉得娱心悦目?”   清音被陈左生这么一调侃,太阳穴一抽,正打算上前行礼,站在中间的轻黛却抢先一步娇娆走出,盈盈行了一礼,声如黄莺:“妾身轻黛,给大人请安。”   清音便没有上前行礼。   萧成见眼前女子浓妆艳抹,身穿红艳艳的裙子,满头珠翠,红红绿绿,色彩让人眼花缭乱,萧成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不必多礼。”   言罢在人群中又扫了眼,而后在边上看到了清音,他看了眼即移开,而后反应过来似的,又多看了她一眼,才向她微颔了下首。   清音目光平静无波,她猜测他方才有一瞬间没认出她来,他那双凌人的深目依旧含着客气疏离之色,让清音打消了内心的念头。   或许真只是巧合吧。   “且去休息吧,等一下宴会开始你们再过来。”萧成朝着众女子说道,便径自与陈左生上了楼。   清音即领着一脸失落的轻黛和众姑娘回了云烟阁。   清音在云烟阁待了片刻,有些心神不宁,她一直想着陈左生那番话,总觉得他知晓些什么。   一向不办生辰宴的萧成突然要办生日宴,还邀请她们红袖坊的姑娘前来助兴,偏偏他看起来又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这几件事串联在一起,清音突然间醒悟过来,萧成就是刻意的在帮她们。   萧成方才对她表现得客气疏离,也不难理解,他只是看在白玉的情面上才出手帮忙而已。   虽然与她无关,但清音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萧成暗暗的好意,念及此,她看了眼烟儿。   这间房间只有她和烟儿,别的姑娘在别的房间。   烟儿坐在桌前正吃着东西,桌上放着各种精美的点心零食,她一手拿着菊花糕,一手拿着蛇果,吃得笑眯了杏眼,两边梨涡深得能盛蜜,唇角还粘着糕果的碎屑。   清音唇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烟儿,我出去一趟。”清音本来想让烟儿陪她,但看她吃得如此欢快,便不忍心叫她去了。   烟儿动作一停,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才张口道:“你去哪?识得路?可要我陪你?”   “不必了,你继续吃,我就去听雨阁一趟,识得路。”清音说着便起了身,云烟阁距离听雨阁不远,她来回两趟早已熟悉路径。趁宴会未开始前见萧成一面,不然待会儿人多只怕是搭不上话的。   清音去了听雨阁,萧成却不在,从陈左生的口中得知萧成刚刚才走,去了寝居。   清音缄默不言,纤长如柳的眉却轻轻的蹙了一下,怎如此不巧?还没等她说话,便听陈左生语气悠然道:   “清音姑娘想必是有重要之事要找萧大人吧,我让丫鬟带你去清荷居。”   清音本来想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见陈左生如此热情,便道了句:“多谢先生。”而后随着陈左生指派的丫鬟去了。   两人沿着一条鹅卵石路走,而后穿假山,绕回廊,便是一带凤尾细竹林,从竹林抄进去即为清荷居。   这地方向来不许闲人到来,那丫鬟也不是侍候萧成的,不敢随意进去,只停在月洞门口,又告诉了清音主屋的方向,便离去了。   清荷居不是很大,院里有修竹,有假山,有池塘,环境甚是幽雅,池塘里栽植一大片荷花,此时已是秋季,荷花已谢,只剩下荷衣,有些还枯萎了。   清音缓缓走上台阶,窗隔糊着碧纱,隐约可看见里面的铺设。   周围静谧得过分,清音脚步滞住,内心感到有些后悔,这屋中大概就只有萧成一人,她来找他,只怕又要惹萧成多想。   清音刚要往回走,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心思纯粹,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何必在乎他人看法,于是还是转身回去敲了门,敲了三下之后,里面才传来萧成沉稳浑厚的声音:“门开着,进来吧。”   清音暗吸一口气,伸手慢慢推开门。   没看到萧成的身影,听他方才的声音大概是在内室,清音没敢进去,只站在外面等候,屋内窗棂明亮,宽敞洁净,桌椅古香古色,两具紫檀木几皆放置古炉古瓶,四壁挂着一些名人字画。   清音没多打量,只是安静地站着等待萧成出来,还不到一会儿,一道高大的身影自内室走出。   清音听到动静,抬眸看去恰与萧成幽深的黑眸对上,两人眸中皆惊起一丝微愕,清音目光不觉往下,只见萧成光着上半身,手上拿着一件套了一臂的衣服,露出那肌垒分明的结实胸腹,麦色的肌肤,极具男性魅力。   清音没想到一抬眸便见到如此带有冲击性的画面,头连忙一偏,眼睛竟不知该往哪边看,白瓷般的脸迅速蹿升一抹红晕。   萧成浓墨般的刀眉皱了下,腰板挺直,面色沉稳地将衣服穿上,“你怎么会来在这里?”   这地方萧成向来不许一般客人到来,更不喜欢女人来此,方才他以为是陈左生,听到开门声,又不见他说话,萧成觉得疑惑便走了出来,以至于衣服都没穿好。   听闻萧成的话,清音不经意抬眸看了眼,见他一条精壮手臂稍一抬,肌肉绷紧,极具力量。脸瞬间一热,面上的红润又深了一层,她垂下眸,察觉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便解释道:“是陈先生告诉我,你在此处,让丫鬟带我来的。”   萧成恍悟,这个陈左生,简直胡闹,不知者无罪,萧成也无法说她不是,“你且坐着等一下。”他沉声道,语气带着点命令成分,言罢转身进屋去了。 第6章   清音本来想直接离去的,未想萧成让她等着,没办法只能听从他的吩咐,坐下来等他出来。   清音双手平放在膝上,面容沉静如水,但实则内心颇有些忐忑不安,尤其是想到方才看到的画面,更是有股透不过气的压迫感。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过男人的半裸身躯,她不知晓别的男人藏在衣服下的身体是怎样的,但她觉得萧成的身躯很美,肌肉紧致结实,块垒分明,却又不会过于粗犷,线条很匀称,充满着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   等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清音白皙莹润的耳垂都裹上了一层粉红,但转念一想,既然决定放下礼教大防,彻底融入这场子,那么看个男人的裸体又如何?况且又不是她自己想看的,看便看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清音内心坦然了,脸上因为羞愧浮起的红晕也渐渐褪去。   清音看了眼内室,见人还没出来,不由有些坐立不安,她正要起身出去外边等候,萧成却已经穿戴整齐,从里面阔步出来。   他已换下公服,着一袭箭袖锦袍,乌发束冠,身姿挺拔如松,十分惹人注目。   “萧大人……”清音起身上前欲请安,却被萧成伸手拦住。   萧成垂眸看了她一眼,她今日的打扮与以往迥然不同,萧成先前差点没认出她来,以往她打扮素淡,总给人一股清冷淡然的感觉,而今明艳的色彩令人眼前一亮,纤长的眉若柳叶,眼变得有些狭长,微向上挑,多了一股动人的妖冶。再往下,萧成没看,怕失了礼仪。   她的发髻上簪有步摇花钗,下缀穗状摇叶,随着她的动作,叶片轻摇,似要摇进人的心里,   这时一股淡淡的脂粉甜香自她的身上传来,萧成微皱眉头,不露声色的后退些许。   “坐吧。”   萧成转身一撩衣摆,端坐下,目光如刀掠过缓缓坐下的女子,“清音姑娘因何事特地寻来此处?”   那‘特地’二字令清音心中略觉不适应,清音看向他。   他五官生得硬朗,浓眉高鼻,眸光深邃如海,身材高大伟岸,不是当下人物品藻的标准,当下流行的是陈左生,以及白玉的心上人沈墨那一款,温和儒雅,丰神飘逸。   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十分压人,清音因为发方才的小插曲,加上此刻他目光如虎如鹰地盯着她,心神忽一乱,不知该从何说起。   “清音姑娘?”   耳边传来萧成低沉中透着淡淡疑惑的声音,清音稳了稳情绪,不亢不卑道:“大人,方才冲撞了大人,清音很是抱歉,清音来寻大人并无别的意思,只是想来感谢一下大人。”   她声音柔和之中带着一丝坚韧,目光坦然并无忸怩之色,萧成视线在她冷艳的面庞停留片刻,沉肃的面容平和些许,道:“若是上次之事,清音姑娘已经感谢过了,至于其他的,本官不记得有帮过清音姑娘什么。”   清音想,他大概是做好事不愿意让别人知晓,不禁微微一笑:“大人不是帮了我,是帮了红袖坊,清音要多谢大人传红袖坊的姑娘们来侍宴。”   萧成看见清音脸上的笑意,不由沉了沉目,或许是清音给人的感觉太过清冷,她此刻突然朝他露出笑容,便显得有意亲近一般,而且不知为何,在她的目光之下,萧成觉得自己的心思仿佛已经被看穿,对于时常办案审问犯人的萧成而言,这种感觉令人不好受,他更喜欢掌控别人的心理。   他英俊硬朗的面容掠过一丝冷意,沉默片刻,冷着声道:“本官只是办了个生辰宴,顺便请了你们坊中的姑娘过来助兴而已,若这都要感谢的话,清音姑娘以后岂不是对每一个邀请你们姑娘的人都要进行感谢?”他声音顿了下,忽然唇角微勾,语含讽刺道:“那清音姑娘有得忙。”   清音一怔,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换来他冰块似的表情和他丝毫不客气的冷嘲热讽,清音脸皮显然还不够厚,对上他讥讽的目光,脸禁不住微微一热,瞬间觉得如坐针毡,她努力维持平静,直视萧成威慑迫人的双眸,“不论如何,清音还是要感谢大人此次的邀请。”说罢蓦然起身,告退道:“大人想必还有其他事要忙吧?清音便不打扰大人了。”   说完来不及等萧成答话,清音快步出了房间,却因为行动过于急促,一脚绊到门槛险些跌倒,幸好及时伸手扶住门框。   清音抿唇咬牙,懊恼的闭了闭眼,暗想自己怎么每每在这男人面前都如此狼狈,她胸口起伏暗吸一口气,面目恢复了冷静,继续快步离去,仿佛身后有鬼追一般。   自以为是的女人。萧成一双锐利黑眸紧攫那狼狈的纤柔身影,心中暗讽,直到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萧成独自坐了一会儿,心里忽又觉自己方才可能话重了些。   “我的大人,你是做了什么,把人家姑娘吓得一脸惨白,像只惊慌失措的可怜小鹿。”   萧成闻言目光不悦地看向门外,只见陈左生一脸悠然地倚在门口,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你明明知晓清荷居不许闲人进来,你为何还要怂恿那女子过来?”萧成面上凝了一层霜色,脸上变得端肃。   陈左生笑着进了屋,随便找个椅子坐下,“我看她看起来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便让人带她来找你了。”他扬扬眉,笑得有些暧昧:“难道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羞得逃跑了?”   萧成想到自己方才光着上半身被那女人看见时,她惊慌失措的神色,不由皱了皱眉。   “你别乱撮合,我对那女人没兴趣。”萧成语气冷漠,丝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悦,他与陈左生多年好友,不可能不知晓他,这人就是闲着没事干,自己情场得意,就忙着给别人当月考。   “真不感兴趣,你为何拐弯抹角的帮她?为了帮人摆脱困境,还特地办了这个宴会。”陈左生并不生气,眯了眯眼,惬意的笑。   萧成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无奈地叹道:“你知晓,我不是为了她。”他和那个女人根本不熟,她就算陷入再无助的困境,都与他无关。   陈左生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他何尝不知晓,他之所以帮清音这忙,可以说是为了白玉,再往深了说,是为了他的亡妻,因为白玉长得像他的亡妻,所以他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你为何不尝试着放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到底是爱还是执念?”   他这样对一个已经逝去多年的人念念不忘,让人觉得很可悲,作为好友,他心中也十分不忍,他想用尽办法让他走出情伤,可他却将自己禁锢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牢笼里,不给自己一丝喘气的机会,也不让人走近他的身边。   听闻陈左生的话,萧成那双凌厉的深眸流露出一丝无法言喻的痛苦、忧郁、深情,那么多年过去了,君儿的音容笑貌依旧深刻在他脑海中心中,无比的清晰。   从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年纪,到少年时期的情窦初开,到成婚后相依相守,种种回忆,不思量自难忘。   可是,认真想想陈左生的话,他不禁想,他真的有那么爱君儿么?如果真的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为何当初君儿死的时候,他为何不干脆随她一起去?   可是他最终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那些海誓山盟,生死相随仿佛都成了一场笑话。   * * * * * *   午时,萧成邀请的同僚们已经到齐,有携着女伴来的,亦有独自前来的。   听雨阁已布置妥当,正中间一席,两旁各四席,每席摆张紫檀木长方桌,每张桌下铺着两锦垫。   侍女们鱼贯送菜肴上桌,山珍海味,琼浆玉液,无所不有。   宴会开始前,清音在阁上待了片刻,无法避免的见到萧成,心里因为方才的事有些不自在,不敢面对他,不过他好在他正忙着与同僚拜谒寒暄,并没有注意到她。   待众人坐定席位后,清音得到陈左生的指令即下了楼,红袖坊的姑娘们皆待在楼下的房间里,有对镜理云鬓的,有检查衣物的,也有压着声音说说笑笑的,清音连忙喊她们上楼,又吩咐姑娘们好好侍候着,姑娘们应声上去了,待房间空了下来,清音才坐到椅子,缓缓地松了口气。   烟儿没有偷偷上去凑热闹,而是陪着清音待在屋里,“清音,你先前去哪里了,看你回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直到现在,烟儿才有空问一句。   清音摇了摇头,没有告诉烟儿她去找过萧成的事,只是淡声道:“没什么,只是第一次经历做这些事,有些紧张。”   烟儿这才放下心来,笑嘻嘻道:“别紧张,以后就习惯了。”   “嗯。”清音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楼上丝竹管弦依次而起,不一刻,觥筹交错的声音也传来了下来,听起来十分热闹。   烟儿是个受不住冷清的性子,在屋里呆了会儿,觉得十分无聊,“清音,你可要出去走走,这里好闷。”   清音放不下上边的事,“不去了,你想出去便出。”   烟儿便自己出去了,走到不远处的池子边上,坐在石栏上看金鱼。   这生辰宴一直闹到日落西山才彻底结束。   清音提着的心弦刚要放下,却被人叫了上去。   清音上去时,席上已撤去残肴,换上了茶水果点,众人大多都有些醺然,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没什么精神,只有一两个仍精神奕奕的,比如陈左生,正搂着柳飘飘在说说笑笑,看到清音不过淡淡瞥来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清音看向正席上的萧成,他看起来也有几分醉意,身躯微歪,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抚着额假寐,待听闻清音清清淡淡的一声“大人”他才缓缓睁开眼帘,一双凌厉的黑眸紧攫着她的身姿。   清音不觉微垂下眸,身子有些僵硬。   萧成看了眼身边的跟随,那跟随即将二百两银锞打赏众位姑娘,萧成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解下自己的腰间那块翡翠双龙佩,一脸淡定地将玉佩送给清音。   惹得众人一阵诧异,酒意都去了几分,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注到清音的身上。   清音一下子受到众人瞩目,心猛地一阵狂跳,还在她表现得足够淡定,她举止得体,从容自若地从萧成手中接过玉佩,然后声音清越地道了句:“多谢大人赏赐。”   她不明白为什么萧成会赠她玉佩,以为他醉得不省人事了。   直到坐了轿子,离开庆园,在回红袖坊的路上,她认真一想,才明白过来,顿时不觉稀奇了。 第7章   翌日,烟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她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心里满足得不行,她爬起床,打开窗子,冷风扑面而来,阳光倒是明媚,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烟儿舒服的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还没洗漱便先去了清音的房间。   清音也起了,只见她穿着一身素净衣裳,未施粉黛,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正坐在桌前,将昨夜萧成给她的那块翡翠双龙佩放到一雕花匣子里。   屋内金鸭古铜炉燃着檀香,淡淡的香气飘入鼻腔,令人心神俱宁。   烟儿走过去,笑嘻嘻地夺过那块玉佩,满是好奇的研究那块玉,杏眼中尽是暧昧之色,“清音,你说萧大人为什么要送你玉佩?”   男人赠女人玉佩,除了对她有意思,还能有几个意思?然而清音一脸坦然的看着烟儿,脸上并无丝毫羞色,她淡淡地笑道:“只能说是托了姑娘的福。”   烟儿如烟如雾的秀气双眉皱了下,一边将玉佩递还给她,一边纳闷道:“这与姑娘有何干?”   清音摇了摇头,不解释。只将那块玉佩放进匣子中合了起来,这玉佩本不是她应得的,她不会自作多情以为萧成真看重了她。   但清音是真的很感激萧成,那人表面虽然冷漠疏远,拒人于千里,但实际上却出乎意料的体贴以及细腻。   自白玉去了安阳将红袖坊交给她管理后,那些权贵担心失了身份,不肯放下面子传红袖坊的姑娘们去侍宴,但萧成昨夜的邀请加解佩一举,却让人知晓他抬爱于她,以后那些权贵们便可打消了顾虑。   “清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神神秘秘的,你和萧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清音越是不解释,烟儿越是被勾得心痒难耐。   清音见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又担心她胡乱猜测,无奈之下只好解释:“萧大人因为看重姑娘,所以才爱屋及乌,将玉佩赠与我,就是如此简单。”清音想了想,又补了句:“我和萧大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萧大人是个值得敬仰的人,烟儿,你以后不可随意编排萧大人。”   清音并不怪萧成冷待自己,有的人把所以的温柔体贴给了看重的人,便无法顾及别人了,她仅仅是那个‘别人’而已。   烟儿顿时兴致缺缺,“我还以为你昨日的打扮太过于耀目,把萧大人迷倒了呢,没想到还是因为姑娘的缘故。”   “你既然知道了原因,以后就不要把我和萧大人总是扯到一块,我对他除了应有的敬仰,并无男女之情。”因为穿着一袭素衣,脸上又未施脂粉,她整个人看着就像是透明的一般,清冷中又透着有些不近人情。   对萧成虽有感激,但对她个人而言,她希望离他远一些,越与那个男人接近,便越让人觉得危险,而且有他在,她总是会发生一些令人感觉狼狈的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做什么摆出一副严肃的神色。”烟儿撅了撅嘴,哼声道。   清音的想法是正确的,才到中午,便有请帖送到了红袖坊,是宁远侯季冲派人送来的,让她安排几名姑娘去他的宴会上跳舞唱曲儿。   这宁远侯季冲是个世袭公侯,之所以风光无限纯粹沾了祖上的荣光,其祖父当年随□□开国,立下汗马功劳,建国后被封为卫国公,子孙世袭,其祖父死后,其父便袭了卫国公这爵位,其父也算能干,当了一品将军,先后打过几场胜仗,只是为人粗鄙,后言语犯上,被降封为宁远侯,但在朝中重臣中依旧有几分威望,到了季冲这一代,四海升平,干戈不起,朝中重文轻武,宁远侯在朝中已经没了影响力,不过享有一个爵位,拥有万贯家私而已。   那季侯爷虽将近花甲之年,却妻妾成群,但尽管妻妾成群,却未得一子半女。   白玉在京时,宁远侯便常常邀她去侍宴,他对白玉青睐有加,不过不知为何,宁远侯虽然好色,对白玉却无丝毫轻薄,把她当成小姑娘一般。   烟儿拿着宁远侯的请帖,笑得眉眼弯弯,“清音我们今天不在家里吃饭,去城郊酒楼吃吧,我要吃挂炉山鸡,麻辣香鱼,猪肚鸭……”   她一边说着,一边直咽口水。   “烟儿,咱不能吃独食。”清音见她笑得那般欢快,内心不由受到感染,脸上也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想了想,道:“不如你让人去酒楼订两桌酒席,让人送过来,让坊里的姑娘们也过来吟月阁一起吃。”   人多热闹,烟儿一听也十分乐意,不过两桌酒席花费可不小,烟儿圆圆的杏眼儿一溜,闪烁不定的,挠了挠头小声道:“拿谁的钱?”   清音微愣,而后好笑道:“记在我的帐上,行了吧?”   烟儿闻言顿时心花怒放,嘻嘻笑道:“我这就去。”   清音看着她那一溜烟儿是的背影,轻摇了摇头,眼眸浅笑未褪,白玉说这丫头是个守财奴,当真不假。   这一夜,死气沉沉的红袖坊仿佛活了过来,又有了白玉在时,那股热闹繁华,欣欣向荣的氛围,姑娘围在一起吃喝玩乐,划拳斗酒,一直闹到大晚上才各自回房休息。   这一夜,清音睡得很不安稳,腹中一直隐隐作痛,她肠胃不好,饮食向来以清淡为主,少食油腻麻辣食物,今日与大家一起吃喝玩闹,她见烟儿吃那麻辣香鱼吃得十分香,她一时贪口腹之欲,便吃了一点,没想到肠胃便受不住了。   午末时分,清音腹中忽然一阵巨痛,大冷的天,她额上却冒着细细密密的小汗珠,没办法,只能从床上爬起,穿上衣服,提着一盏白纱灯下了楼,穿过回廊往恭房而去。   恭房在东北侧的墙根处,从寝室到那里不近也不远,彼时月明如昼,草丛中纺织娘唧唧地叫着,秋霜落了满地,清音只觉袖中生寒,不用轻轻裹了裹衣裳。   清音正要进恭房,忽见墙的那一处,蓦然闪过一人影,映着微明的月色,仿佛巨猿般,清音猛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只有一团团的树影,什么也没有,清音怀疑自己看走了眼,腹中仍隐隐作痛,清音管不了许多,进了恭房。   在恭房里待了片刻,清音想起墙的对面是王裁缝家,而墙正对着的是他们家的后院,他家的女儿秀娘便住在这后院的二层楼上,清音见过秀娘几面,十六七的年纪,身材高挑结实,面目却挺秀气,许没许人清音不知晓,只知晓是个挺勤劳的姑娘,常常见她帮看家里的店面,和做些女红。   出来时,清音没忍住又往墙那边看了下,清音站着的角度正对着墙的缺处,这缺口之前一直没让人来修葺,清音觉得明日得找个人来修一修了,她抬头看秀娘居住的阁楼,二楼黑黢黢的一片,奇怪,她方才看时,总觉得哪里面好像是亮的,清音觉得自己方才太难受了,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她并未多想,转身提着纱灯,回了寝室继续睡觉,这一觉浑浑噩噩的睡到了天亮。   今日,是去宁远侯府赴宴的日子,清音烟儿依旧如同昨日一般忙碌。   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历,第二次清音已然没那么紧张了。   到了宁远侯府,清音与这些权贵们打交道时,伪笑佯嗔,曲意逢迎,竟然学到了白玉的几成,看得烟儿是频频目瞪口呆,在她的心目中,清音为人冷如冰霜,让人无法感觉到亲近,而且还放不下身段去讨好他人。   烟儿不禁在心中感慨,不过短短些许时日,她便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殊不知,清音私底下常常对着镜子,回想着着白玉对待他人的模样,一遍又一遍的学习,才能够如此快的进步。   一开始她还觉得脸皮薄,后来一想,干脆把自己当做那台上的戏子,面具一戴上,扮演着她人的角色,没什么可丢人的。   此次宴会陈左生竟然也在,从他口中,清音得知萧成原本也是要来的,今日原是孙少尹坐堂,但因为发生了一起命案,人命关天,萧成乃京兆府的长官,便由他来坐堂审理此案。   清音初时听说有命案,虽然心惊了下,但也没怎么在意,直到后面又听众人聊到命案,说死的是李裁缝的女儿绣娘,清音顿时惊愕无比,随即不由想起昨夜的经历,她觉得昨夜那人影可能不是她的错觉,她可能撞见了凶杀现场,清音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头突然也有些晕眩,一股欲呕的感觉涌上心头。   站在她身旁的烟儿见她面色苍白,不禁担心问了句:“清音,你怎么了?”   清音纤手紧了紧椅子扶手,她低声无力道:“我有些不适,想先回去。”   一想到那么一个年轻鲜活的姑娘竟被人残忍杀害,清音内心不禁纷乱如麻,内心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后怕,亦或许悔恨。   烟儿见她看起来很痛苦难受的模样,心里慌得不行,她是常来宁远侯府的,与宁远侯的贴身小厮也比较熟悉,便去找了他,让他告知宁远侯清音身体不适,欲先回红袖坊,不一刻,那小厮回来传达宁远侯的话,说是让清音先回去休息并叮嘱她保重身体。   烟儿便扶起清音,与她一同坐轿子离开了宁远侯府,准备回红袖坊,然路行到一半,清音却让人转去了京兆府衙。   清音和烟儿到时,萧成仍在审理此案,看审的人挨挨挤挤,将衙门外的廊庑挤得水泄不通。   衙门前几棵鸭脚树,黄叶堆积,树底下也有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的人,有的人拿着用小杌子垫脚,引颈往里看。   烟儿听说是她们隔壁李裁缝的女儿,心里也特别震惊,加上又爱凑热闹,直接往廊庑里挤,见清音脸色恢复正常,看起来已然无恙,便拽着她一起挤到了人群的前面。   此案一干人等已被传至衙门鞫讯,原告和被告跪在堂下,两排衙役手拿着水火棍,有的还拿着竹板或夹棍等行刑之物。   公堂中间之上挂“明镜高悬”的金字匾额,看起来既权威又神圣。   而京兆府尹萧成此刻头戴官饰,一袭绯色蟒袍,腰束金玉带端坐于公堂之上,英俊的五官凝着肃色,如神明般,威风凛凛,他眸光如刀俯视着公堂之下一副书生打扮的斯文男子。 第8章   大概是被那威严的气势镇压住,围在廊芜的人群十分寂静,有种落针可闻的肃穆感,只听到堂上那名长官浑厚沉肃的声音传了下来:   “被告许英元,李裁缝控告你引诱强迫他的女儿绣娘,后又奸杀他的女儿,盗取了她身上所有的钱财,这可是事实?”   清音听闻萧成的话,不由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男子,见他面目端正,身材瘦削,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与她昨夜看到的那个人影完全不相像,内心疑窦丛生,但又不能说什么,心思不禁有些纷乱。   那叫许英元的男子听到萧成的话则表现得十分激动,口中大呼着冤枉,而后哀凄地说道:   “小生与绣娘是情投意合,真心相爱的,并非原告所说的引诱强迫,只因担心绣娘的父亲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才悄悄的来往,至于谋害她一事,小生是绝不敢做也不会做的。小生本是一介书生,正待考取功名,怎会做这违法犯罪的事情?小生还答应过绣娘,会娶她为妻,又怎么杀害她?我与绣娘的关系,绣娘家隔壁的张婶子可作证,请府尹大人明鉴。”   萧成目光冷厉,沉声道:“你与绣娘的关系正是那张大婶透露给原告知晓的,那张大婶还说你昨夜与被害人绣娘约好在午时左右相见,而被害人恰是午时末被人杀害,此事你又如何解释?”   清音听着萧成那冷沉的声音,耳边只记得那一句午时末,连时间也对上了,想到自己与凶手仅有一墙之隔,清音蓦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冒凉,浑身也禁不住的起鸡皮疙瘩,她微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感觉脑子嗡嗡的响。   迷迷乱乱间只听那许英元道:“小生昨夜并未应约,只因夜里与友人相见,被友人灌多了几酒,头晕乎乎的,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与友人分别后,便跌跌撞撞的回了住处,倒头睡到了天亮……”   再后面的话清音不怎么听得清了,只听着一声震人的惊堂木打在她的心头,她突然间觉得头轻脚重,天旋地转,而后眼前一片朦胧,人群中响起一阵呼声,她眼睛一睁一闭,看着众人向她包围过来,而后彻底的丧失了意识。   待清音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寝室的床上,她看到烟儿正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拿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上面热气腾腾,一股一股肉粥香味扑鼻而来。   “你可算醒了?”烟儿看到她醒来,松了口气,快步走上前,将托盘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我是怎么了?”清音声音有些虚弱,先是愣了片刻,而后想起来自己方才竟然在京兆府的衙门里晕了过去。   “你刚刚在衙门里晕了过去,可把我吓死了,好在大夫看了,说你没什么事,可能是过于劳累,加上饥饿的缘故。”烟儿一边说,一边把粥拿起来。   原来昨夜清音一宿没睡好,今日怕肠胃不适,便粒米未进,后面又因为精神受了刺激,过于紧张,种种情况加在一起身子承受不住便晕了过去。   “早上让你吃点东西,你偏不吃,这下后悔了吧,让你任性。”明明是一张稚气的脸,烟儿却非要拿出了一副大人教训小孩的模样,一边舀了勺粥递到清音的嘴边。   清音却没心思吃东西,她摇了摇头,“你先放下,我待会儿吃。”   到自己在竟然在萧成审理案子的时候晕过去,清音不由感到十分惭愧,担心误了他的正事,她清冷的眉微蹙:“烟儿,我可有影响到萧大人审案?”   烟儿闻言不禁放下碗,叹了口气,点点头,“百姓在他面前晕倒,萧大人哪能置之不理?便让在场两名妇人帮着扶你进了轿子,后来我听说萧大人退了堂,案件还没出结果。”   清音眉不禁蹙得更深,心中忐忑不安,为何自己每每在他面前出糗,她与他莫不是气场不和?“那萧大人可认出我来了?”清音心头不禁抱了一丝侥幸。   烟儿没让她侥幸太久,她眉头也皱得紧巴巴的,“应该是认出来了吧,我看见萧大人虽然没有离座,但却往咱这看了眼,当时他的脸色变了下,那目光冰冷得像是要冻死人。”烟儿回想他的当时的神色,不禁两股战战。   清音抿唇不语,内心纷乱如麻,一时难以理清思路。   暮色时分,天边晚霞如火,清音吃过晚饭后,便借口去街上走走,而后独自一人离开了红袖坊。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用带着的手绢挡了半脸,挨着房屋的墙面走,一路心不在焉地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等到她回过神来,脚步一顿,想到不远之处便是李裁缝后院的那堵围墙,凶手也就是从那里进去的。   清音内心一慌乱,正待离去,隐约听到有人声,清音禁不住心如擂鼓,用手绢压着心口,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在墙角那一边,看到了在萧成和他的随从,眸中的紧张之色敛去少许。   萧成换了公服,穿着一身玄色长袍,样式普通,身上也没有显目的装饰物,大概是为了勘察案件,故意乔装改扮以免惹人注意,只是他身形高大,神色不怒自威,让人无法忽略。   清音想到在衙门发生的事,只觉无脸面对他,可自己又算得上是个目击者,她隐而不报只怕到时会害了好人,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萧成一记冷眼扫来,让清音僵住了身形。   看到清音,萧成先是一怔,而后眉眼一凝,“清音姑娘为何出现在此处?”萧成带着质问的声音仿佛要刺穿清音的耳膜。   只觉得他的态度竟是比之前的还要冷淡疏离,果然是因为方才她在衙门内晕倒的缘故吧?   他满身的凌冽之气让人有种转身逃离的念头,可清音还是硬着头皮而上,手绢依旧压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她声音平静:“萧大人,请借一步说话。”接下来的一些话可能会难以开口,清音不希望太多人知晓。   萧成能感觉她浑身上下透出的紧张感,不觉掠过她拿着手绢的手,那双手莹白如玉,五指秀长,却微微的颤动着,萧成注意到她压的是什么地方,便不露声色地转移了目光,虽然不喜她一次又一次阻碍她办案,但仍忍住不耐烦,大步流星走到了前边一棵茂密的榕树底下。   “清音有话请尽快说,本官有公务在身。”   清音顾不得他此刻显得不近人情的神色,只细细想了下昨夜撞见的画面,然后说道:“大人,昨夜我好像看见了凶手。”   萧成未想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原本不耐烦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且谨慎,他四下扫了眼,视线才放回到她身上,低声问:“你说的可是真?”   清音神色亦变得严肃,她微微点头,“我住的吟月阁东北方向有一面墙恰好与绣娘家后院相连,今日午夜时分,我因腹痛去了趟恭房……”说到此处,她脸微微一热,不由抬眸看了眼萧成,见他神色未变,才继续说道:“   刚好看到有一人影快速的从她们后院的墙上闪过,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看走了眼,从恭房出来后,我发现那二楼屋子里的灯灭了,一开始分明是亮的。当时我也没多想,直到听闻绣娘死后,我才明白,我可能是撞见了凶杀现场。”回忆当时的场景,清音不由又感到了一阵后怕。   萧成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她唇色有些苍白,拿起手绢轻轻擦拭额头上冒出了细汗,想来是有些紧张和害怕,但萧成并未安抚她,而且沉声问:“你可看清了凶手的长相?”   清音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那人身材挺高大的,和许英元那书生的身材差别很大。”   萧成凝了眉目,想了想,“可能形容一下?”   清音认真回忆了下,而后看了眼萧成,鼓起勇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而后对上他深不可测得双眸,犹豫了下,道:“好像和大人的身材有几分相像。”   萧成眉微展,而后颔首:“很好。清音姑娘帮了本官一个大忙。”   清音听闻自己能帮上忙,内心的压力感顿时减去不少,语气也轻松几分,“大人还有什么话要问?清音定然知无不言。”   “暂无。”萧成沉声道,“清音姑娘且先别走。”   清音点点头,然后看着萧成阔步走到两名随从身旁,不知与他们说了什么,只见那两人开始搜查周边。   清音看了眼天色,晚霞散尽,天暗下来,快要伸手不见五指了,清音面容平静地看向萧成,此刻他站在墙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他往后退了些许,仰头往上看,他站的方向正对着院中屋子二楼的窗户,那二楼的确是绣娘住的房间,此刻那窗户仍张着。   清音看到他又后退些许,而后突然一个冲上,动作矫捷飞速的攀爬上了围墙。   清音不由轻呼一声,然后看到他身姿一跃,双手紧抓住了窗台,清音握着手绢的手不由一紧,想叫他小心一些,又担心惊了他,只能抿着唇,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见他似不费吹灰之力的做了个引体向上的动作,而后修长矫健的长腿往上一跨,跳入了窗内。   整个动作快捷流畅,清音一开始还担心他摔下去,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后来见他身手着实不凡,便安了心。   清音猜测,他大概是在模仿犯罪现场,便耐心地在外头等着。   等萧成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月亮渐渐升上来,远处人家灯火若隐若现。   萧成自墙上一跃而下,清音方才等得有些着急,见他归来,不由迎上前两步,因为天太黑,无法查看他的情况,“大人,没事吧?”因为关切,清音竟顾不得男女有别,纤手伸了过去。   萧成看着碰到自己衣袖的几根纤纤玉指,目光微沉,放下手臂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她的触碰,而后客气道:“无事。天黑了,本官送你回去。”   清音心细,自是看到了他闪躲的动作,脸色微僵,而后又恢复了常色,淡淡点头:“嗯。”   她仿佛习惯了他的冷淡疏离,以及若有似无的排斥,他嫌弃她也好,误会她轻浮也罢,误会她对他有想法都成,她都随他了,反正她在他面前已无脸面可言。   萧成唤来那两名随从,让他们先回衙门,自己则送清音回红袖坊。   两人一路各走各的,也无话可说,清音听着他沉稳的步伐,知他有意慢下了脚步等她,心里已是感激。   “大人,可发现了什么?”   “嗯。”萧成无意多说,但又觉清音帮了很大的忙,不说点什么也说不过去,便加了句:“本官确认了下,屋中的烛台的确倒下来过。”   这句话是验证了她的话,可能是凶手进去时,不小心弄倒了烛台或者是与被害人起冲突时弄倒的,清音能感觉萧成说话的兴致不高,或许是不愿意像她透露太多案件细节,她毕竟不是衙门中人,与他关系也一般,他不愿意多说也正常,便没再多问。   两人出了那僻静巷子,走没多久,便是花街,这条街大多都是青楼歌舞坊,夜里灯火辉煌,颇为热闹。   清音停下脚步,不愿意再麻烦萧成,“大人,便送到这吧,我自己回去。”   萧成待会儿要赶回衙门吩咐下属一些事,见清音如此说,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而后道:“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可行?”   清音点点头,“大人,放心,这条街夜里热闹,灯火通明,我自己一人回去没事的,大人且放心。”   萧成见她如此说,便不坚持送她了,两人就此分手。   清音独自一人往红袖坊走,在快回到红袖坊时,灯光变暗了,因为李裁缝家里出了事,周边几家店铺人早早关了门,熄了灯,四周阒寂一片。   清音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自己,她不由回了下头,什么也没看见,内心有些发寒,连忙加快了脚步,然后便听到身后也有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快。   清音心猛地一跳,正要往前跑,一抹暗影袭来,有人自身后捂住了她的嘴,而后把她拖到了暗处。 第9章   萧成行路没多久,心中略有些放心不下。凶手既然不是许英元,难保那凶手没躲在暗处偷窥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清音是目击者,方才还一直与他在一起,清音一个弱女子完全有可能会被真正凶手盯上,她此刻的处境无疑是危险的。萧成不由感慨是自己太大意,让自己的主观想法占据了上风,方才他除了要赶回衙门,还有另一原因,他不大愿意与她独处。   他神色冷峻地掉头返了回去,准备确认清音已然回到了红袖坊。如果仅仅是因为他的主观思想而让那女人陷入危险,萧成恐怕没办法原谅自己。   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而行,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红袖坊朱红色的铜环大门,正待直走,忽闻斜刺里暗黑偏僻的树后隐隐有人声,他静听了下,好像是女子痛苦的呻-吟声,他微怔了下,本以为是有人在办事,抬脚便要走,却听一粗嘎的男声:“敢咬老子,看老子不收拾你!”   说罢就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那声音听得出是用了狠劲的。   而后又听到那男人的污言秽语以及淫-荡的笑声:“臭婊-子,快让老子快活快活。”   萧成泼墨似的眉皱了下,略一沉吟,捡起地上一石子挥去,“砰”一声,正中那名男人头上,那男人动作一停,捂住女人的嘴,摸了摸头竟然出血了,转身骂咧咧道:“哪个王八蛋敢打老子?”   “何人在那欺负无辜女子!”萧成沉声斥道。   不知为何,那男人一听到萧成那冷沉的声音,话也不说一句,立刻爬起来逃走了。   萧成并不去追,本以为无赖汉调戏花娘,并未想到别处,毕竟清清白白的姑娘是不会独自一人出门走动的,萧成只是见那无赖着实过分,才忍不住出了手。   担心见到不该看见的画面,萧成停在原处,并不打算上前:“姑娘,你没事吧?”他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一丝怜香惜玉的味道,他有事在身,并不打算去安抚关心那女子。   然而那女子没有回应他,月色照不到那处,黑暗中,隐约只见女子倒在砖瓦堆上,一动也不动,莫不是吓晕了过去?   萧成心中烦躁,尽管他没什么同情心,但作为父母官,他无法对可怜的百姓袖手旁观,没办法只能走上前,见那女子脸埋在胳膊下,衣裙已经被撕裂开来,肩膀大腿上的肌肤全部落入萧成的眼中。   非礼勿视。萧成神色淡定地移开视线,瞥见一旁被扯落的外衫,捡起来盖在她的身上,那女子不禁瑟缩了下。   原来没晕。萧成一腿曲膝蹲下,看着那团在幽暗中显得模糊的人影,低声问:“姑娘可有受伤?”   听闻他的声音,女子身子禁不住轻颤起来,像是害怕,又像是羞愧似的,然后将脸埋得更深。   萧成无奈,只能如实告知了她自己的身份:“姑娘不必担心,本官乃是京兆府尹萧成,不会伤害你的。”   那女子仍是不说话,就跟个鹌鹑似的,把自己缩了起来。莫不是哑巴?就算是哑巴也要给点反应吧,萧成拿她没辙,心中不胜厌烦,索性站起来,冷声吓唬她道:“姑娘既然不肯说话,便一直待在这里吧,等着那无赖汉回来继续欺负你,本官有要事在身,便先走了。”   然他刚转身,身后便传来女子细小如蚊的声音,“别……别走。”清冷中却又带着一丝无助的柔弱,很容易辨认的声音。   萧成身躯微震了下,他回眸,眉头微微皱起,“清……清音姑娘?”   萧成没等她回话,沉着脸把她扶起来,又拉开她挡着脸的手,当看清那苍白的脸,闪着水光躲躲藏藏的眸,萧成只觉呼吸一滞,顾不得男女有别,他检查了她的身体,发现肩膀和腿上都有些伤痕,至于身下那处……他没去检查。   他不知晓她有没有被那男人欺辱,但顾着她的脸面,他没问。   “清音姑娘,没事了,你不必害怕。”萧成低声说道,她此刻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可怜,萧成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安抚的话,加上内心对她感到抱歉,声音罕见的温柔了些许,与他之前待她的冷淡疏离截然不同。   听着那熟悉沉稳的声音,清音眼睛发酸,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切感,她的目光落在他坚实可靠的肩膀上,只觉那肩膀令人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般想着,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渴望,想也没想便扑入了他的怀中。   萧成身子一僵,被她防不胜防的举措惊了一跳,等回过神来,颇有些尴尬,却尽量保持客气:“清音姑娘,请别这样。”他正想要推开她,却忽然听到她有些难过的声音:   “你很讨厌我么?”   她不想被他看到她此刻的狼狈,可为什么,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如此的狼狈,她能感觉到他的抗拒,他一个大男人还怕被她一个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轻薄了不成?回想之前他待自己的嫌弃,心中浮起一丝难耐的怒火,“你放心,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只是……”清音声音一哽,“你现在别看我……”说到最后,她已经是乞求的语气,她觉得太丢脸了,如果在平时,清音绝对不会说这种大不敬的话,她此刻脑子迷迷糊糊,不大清醒,便让感性压倒了理性。   萧成听着她的话,脸上冷峻的神色渐渐被木然取代,他果真不再看她,却也没有推开她,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我不讨厌你。”在感觉她身子颤动了下之后,他面无表情地抬头望了望漆黑无星的夜空。“你放心,我不看你。”   他知晓她此刻定然觉得很没面子。   清音抓着他衣袖的手不由紧了紧,内心想说的话语仿佛开了闸口,一发不可收拾,“我每次在你面前总是如此的狼狈,我与你前世定然是冤家,我希望以后如果没必要,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没必要再见?萧成有些诧异,但无可无不可,滞在半空的手犹豫地动了动,而后缓缓落下,在她的背上安抚性地轻拍了下。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萧成沉声应道。   不知是否是清音的错觉,她从他那沉肃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纵容的味道,沉默片刻,她得寸进尺地小声说:”如果没必要,话也没必要说。”   萧成闻言没忍住低头看了眼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女子,觉得她的举动和她的话语有着极大的违和感,以至于他的思绪有些乱,他随口应:“好,我答应你。”   清音感觉情绪平复了许多,然后觉得自己的行为出格,深吸一口气,她缓缓从他怀中离开,低着头,“大人,请恕清音无礼。”   清音手抓着自己的衣服衣角,有些紧张,有些羞愧。   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无礼?但怀中遗留的那一抹淡淡馨香让萧成压下了嘲讽的念头,“无妨。”说着站起身,目光沉沉地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女子,声线低沉:“起身,我送你回红袖坊。”   清音听他语气平淡,并无不满之色,心当下松了口气,他没有计较她的无礼,清音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裹紧了衣服,跟着站起身,脚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不由疼得哼了声,险些又跌倒。   幸好萧成眼疾手快,轻扶住了她的腰肢,他微愕:“脚扭到了?”   隔着衣裳,清音觉得那双扶着她腰的大掌烫得如同烙铁,她有些不自在,却又因为脚伤不能逃离他的掌控,只能假装平静道:“嗯。”   萧成眉微皱,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清音猝不及防只觉得身子腾空而起,连忙伸手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身子不由往前一倾,唇轻轻蹭过他刚毅的侧脸。   萧成身子一滞,险些松了手,他微眯凌厉的眸,睨了她一眼,看到她眸中的慌乱无措,   猜她大概是无意之举,便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回想她方才唇的触感,怀中温热柔软的身子以及若有似无的体香便尤其让人无法忽略,一时之间杂念丛生。   清音靠在他宽阔温暖的怀中,鼻尖充满着男人压迫的气息,她的呼吸不禁变得小心翼翼,先是屏住呼吸,而后憋得难受,又暗暗吸吐了口气。   萧成走了几步,感觉若有似无的香甜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些意乱,又往前走了几步,感觉蹭在他胸前的柔软,突然没办法再忍耐,他放下她,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我背你。”   清音怔了下,感觉萧成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寒冷,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了他,但在那慑人的目光下,清音只轻声道了句:“好。”   便趴在他厚实的背上,萧成沉默不语的背上她,大步的往前走,他虽然不喜欢背上的女人,但他毕竟是个正常男人,又是久旷之身,软香温玉在怀也会有想法。只是如果不能忍耐自身欲-望,那与禽兽何异? 第10章   萧成将清音背回吟月阁时,与后知后觉发现清音不见,连忙下楼去寻人的烟儿迎面撞上,烟儿慌忙间及时刹住了脚步,才没有冲撞到萧成,她后背不由吓出了冷汗,然后看到在他背上的清音,小脸更是充满了惊奇之色。   “清音……萧大人……”烟儿小脑袋发蒙,搞不清楚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清音趴在萧成宽阔的背上一点也不敢动,见烟儿如此吃惊,她有些不自在,便轻声道:“萧大人,到了,请放我下来吧。”   萧成没放,他记忆力极好,上次来过知晓清音的寝室在何处,便直接背着清音大步流星地上了扶梯,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呆若木鸡的烟儿,严肃道:“清音姑娘身上受了伤,有没有止血和扭伤涂抹的药?”   烟儿回过神来,看着反客为主的萧成,连忙点头,听说清音受伤她不禁感到担心,但碍于萧成在,她又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这萧大人实在太严肃可怕了。   到了清音的卧室,萧成直接人放到床上,沉着眉眼看也不看她一眼,便几步走出门外,对着刚走到门口的烟儿,沉声道:“你先帮清音姑娘处理一下伤口,换好衣服,本官在外面等候。”   烟儿连连点头,而后关上了门,她方才便注意到清音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感觉心惊肉跳的,一关上门,她便冲到了清音面前,担心的问:   “清音,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萧大人又是有么回事?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清音愣了下,而后好笑道:“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哪一个?”   看到烟儿一脸苦恼的模样,清音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而后眼光不经意瞥到门外那隐隐约约高大昂藏的身影,想到两人方才的对话,“没什么,就是差点被一无赖汉轻薄了,幸好萧大人路过,及时救了我。”   烟儿愕然,然后瞥了眼她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不由抚了抚额头,“这还叫没什么,不过是?你……你没被人毁去清白吧?”   清音摇了摇头,一脸从容:“没有。”   烟儿看着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是那个看到男人就会脸红的女人。“那萧大人可知晓?”   清音怔了下,又摇了摇头,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或许会误会吧,清音心头微沉,但转念一想,他误不误会又有什么要紧,反正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个风尘女子吧。   烟儿着急道:“那你怎么不向他解释?”   清音眼眸掠过一抹清冷,“我为何要和他解释?”   烟儿顿时被噎住,想到清音说过两人没什么关系的话,突然觉得自己是在瞎着急,便撅着小嘴,愀然不乐地默默去给她拿药了。   因为萧成还在外边等着,烟儿便迅速清音处理了伤口,又帮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便去开门请萧成进屋了。   萧成转过身,烟儿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侵袭而来,她不由垂下头,恭敬地唤了声:“大人。”   萧成微颔首,冷锐的目光却扫过倚靠在床榻上的女子,她换了一袭素白衣裳,从而显得脸色苍白脆弱,有股楚楚可怜的动人之姿,只是她目光清冷又有股令人无法接近的距离感,想到方才她倚在他怀中,说两人不要再见面的那些话,心生一丝异样情绪。   烟儿在一旁见两人气氛古怪,自己夹在中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她盯着压力道:“大人请进去坐吧,奴婢去给你们泡茶。”说罢不等萧成做出反应,便一溜烟儿的跑下楼去了。   “大人……”清音见他迟疑不进,不由轻唤了声。   萧成收敛思绪,一步跨进门槛,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毕竟两人抱也抱过了,再要讲什么男女大防,未免可笑。   “清音姑娘,我知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但此案未破之前,你我可能还需见面。”说话时,他语气严肃,英俊的脸上端得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有一丝一毫的私心。清音脸微微一热,那原本是她一时激动说出来的话,此刻却是后悔无比,然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来,她抿了抿唇,垂眸,语气清淡道:“我知道了。”   但那的确是她的真心话,她知晓这个男人不喜欢自己,索性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免得到时自取其辱,经过今夜的事,清音明白自己对他抱有超出寻常的感情的。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救了她,他坚实可靠的肩膀,若有似无的纵容,以及暗暗帮忙不索取回报的行为,都令她动容,可惜的是,他除了自己的亡妻,谁也不能够得到他的心。   而她也仅仅是仰慕而已。都说爱能让人奋不顾身,甚至失去理智的,甚至甘愿为他而死,但清音能感觉自己的心还是从容的,镇定的,自由的,她没有非要与萧成发生点什么的欲望,所以清音觉得,这份情感还能够控制,趁能够控制之时,她要将它消灭于摇篮之中。   萧成感觉她有些不一样了,她垂眉低眼,一副安静温婉的姿态,却又让人感觉有股隐隐约约的疏远感,他不由自主想到她方才依偎在自己怀中,依赖的模样,说不清楚她的哪副姿态更为顺眼些,等回过神,萧成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尽在这想些有的没的,压下那古怪的感觉,他开口道:“清音姑娘,今日之事是本官大意了,才致使你陷入险境,实在抱歉。”   清音客气道:“大人言重了。是清音非要自己一个人回红袖坊,这与大人全然无干。”   “怎会无干?是本官没考虑周全,让你女子独身一人回去,你埋怨本官,也是正常。”不知为何,她那一句与他全然无干令他感到些许不悦,有种对待陌生人的客气疏离。   清音怔住,哪有人抢着要别人埋怨自己的?她要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的,大人,这都是你害的,你要对我负责吧?   萧成对上她错愕的眼神,自觉说话失了分寸,内心暗觉懊恼,索性不再讨论此事,他清了清嗓子,眉凝肃色:   “其实本官有些怀疑,轻薄你的男子与凶手或许是一个人,否则为何如此凑巧,你在与本官见过面后,他偏偏就盯上了你。你可看清那个人的长相?”   清音柳眉微颦,轻摇了摇头:“没有,那个脸上蒙着黑布,天又太黑,我……当时内心只顾着害怕,抱歉,大人没能帮上你。”   听闻她那句只顾着害怕,萧成不觉皱了下眉,却依旧只谈正事:“既蒙着脸,可见他是预谋行事,这更令人怀疑。清音姑娘仔细再想想,对那人可有什么印象?”   清音食指曲起,指背轻抵着唇,垂眸认真思考。   她的动作过于突出,萧成视线不由淡淡扫过她并未涂胭脂的唇上,她贝齿忽然轻咬了下唇,那泛着淡淡洇红的唇瓣便让人再无法忽视,仿佛透着一丝-诱惑。   萧成目光一暗,在喉结微微滚动的瞬间,清音突然轻“啊”了声,抬眸看他,眸中闪过一丝光亮,萧成不觉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清音不疑有它,如果那人真是凶手,她希望萧成赶紧将人抓住,破了这个案子,惩戒真凶,好让可怜的绣娘瞑目,“我想起来,大人扔的石头将他的头打破了,好像还流了血。另外他身材很壮,力气也很大。”这么一想,但与她看到的那凶手影子有几分相像。   萧成严肃点头,而后道:“清音姑娘这些天莫要出红袖坊了,如有必要外出,本官会在清音姑娘身边安插几名暗卫,保护清音姑娘。”   清音并不拒绝他的好意,毕竟她如今被人盯着,她若有什么好歹,也只会萧成的负担,“多谢大人。”她动了动身子,似乎有哪里不舒服,柳眉轻蹙。   萧成正待出言关心一下,想想又作罢,既然无意,又何必去挑惹,他眉眼冷淡道:“清音姑娘客气了,保护目击者的安危,是官府的职责。”   他一句话将他所做的全部事情全归为职责所在,也让清音内心那一丁点隐藏的情愫也瞬间湮灭,清音微微一笑,不再答言。 第11章   整整半个月,萧成皆忙于公案,为了绣娘被害一案,更是日无暇晷。   根据清音提供的线索以及他现场勘察时做出的判断,萧成让人排查了去过李裁缝店铺的客人以及与李裁缝一家认识的人,却一无所获,又审问了许英元,许英元认识大多是是文弱书生,亦不认识什么体格健壮,手脚灵活敏捷的男人。   萧成又派衙门里的几名差役乔装打扮成普通老百姓去市井各处暗暗查访行踪诡秘,偷偷变卖首饰的人,绣娘其母留给她的一对翠玉簪子被盗了去,而在许英元的房间里并未搜到那对簪子。但李裁缝坚持认为是许英元杀的人,并将玉佩盗去藏到了别的地方。   未有确凿证据证明许英元并非真凶,因此许英元仍关押在牢房中,但他的好友可以作证,他当夜的确是喝了酒,而住在许英元隔壁的乃是一窑妓,当夜她接客时亦看到许英元踉踉跄跄地回了住所。   红袖坊那边近来生意不错,但清音为了不增加官府人员的负担便没怎么出去,偶尔出了几次,便会有萧成派来的人跟着,清音心中感激,她听闻萧成这半个月来东奔西走,席不暇暖,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前几天清音在街上撞见他办案,两人并未有机会说上一句话,只是她看到他瘦了些许,英俊刚硬的脸上有些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   清音想到这段时间萧成对红袖坊以及对她的照顾,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虽说两人已经表明没必要再见面,但萧成也说过,在案子未告破之前,他还有需要她的地方,既然如此,她就算去见他也无妨。   烟儿寻着一股扑鼻的香味走进小厨房,然后看到在里面忙着熬汤的清音,小脸布满了惊讶。怪不得她今天一早让人去买了诸多食材。   只见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素雅的衣裙,挽着简单的发髻,手上套一副银臂钏,一改其冷若冰霜的气质,多了几分温暖的人间烟火气,烟儿没想清音这双手竟然也会熬汤,她还以为她只会写字画画呢。   烟儿凑过去看她那纤细白净的手抓起一些药材,放进瓦煲里,笑嘻嘻道:“清音,你怎么突然间下起厨来?”   清音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脸上不见异色,语气平常地说道:“听闻这些日子萧大人吃住都在衙舍,衙舍的伙食不怎么样。”   烟儿顿时明白她这汤是给萧成熬的,前天她和清音一起出门的,看到了萧成,他看起来很忙,而且瘦了些,这京兆尹果然是不好当。这萧成明明是世家大族之子,想要什么有什么,不知晓为何要当这京兆府尹?看他那好友陈左生,人家日日在庆园游山玩水,与美人吟风咏月,不知多风流快活,独他日日东奔西走的办案,宵衣旰食辛苦可知。   烟儿并没有揶揄她,已经恢复圆润的娇俏小脸带着些许严肃之色,她点点头赞同,“萧大人救了你,给他煲个汤不为过。”   烟儿闻着那飘出来的阵阵诱人香味,禁不住咽了咽口水,严肃的脸瞬间崩了,她笑盈盈道:“清音,有没有我的份?”   清音微微一笑,“剩下的都是你的。”   烟儿顿时笑眯了眼睛,见清音收回视线,继续认真地熬汤,烟儿眼睛里顿时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清音萧大人这两人说是无男女之情,可在她烟儿看来,这两人眉来眼去暧昧得很,但她现在就不捅破,她就等着这对男女到时做出事来,才验证她的火眼金睛哩,哼哼。   午时,清音将熬制好的燕窝炖鸡汤和其余的菜装进象牙镂雕提食盒里,也不带上烟儿,独自一人坐上一顶小轿往京兆府而去,一路自有暗卫护送。   京兆府。   已是午时,萧成仍在内衙查看案卷,他一直忙到现在,连午饭都忘了吃,忽有侍卫进来禀报,说是红袖坊的清音姑娘要见他。   听闻清音的名字,他深邃的眸微凝了下,不明她为何会在这时来找他,他合起案卷,神色不耐:“可说是什么事?”   那侍卫正是之前随着萧成去勘察现场的侍卫,当时他便觉得这两人有点什么,如今人家姑娘还如此殷勤地送吃食来,这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测,他眼底藏着一丝暧昧之人:“清音姑娘说她心疼大人近来劳累,特地做了些养生的吃食,送来给大人补补身子。”   若是清音听闻自己的原话被人如此曲解,还要加上‘心疼’及‘特地’两字,只怕得呕死羞死。   跟随萧成的这帮人知晓他们的长官这么多年一直孤家寡人一个,对女色丝毫不上心,为了让这棵铁树开花,他们可算是操碎了心。   但萧成却毫不领情,他俊毅的眉眼仿佛笼了层冰雪,冻人得很,他这内衙从来没有女人到访过,这女人真是任性十足,前些天才说过别见面,别说话,如今又特地做什么吃的,还尽说些着莫名奇妙的话。当他这里是玩耍的地方?他一挥手,沉目冷声道:“你去回她,说她的好意本官心领了,吃食什么的便不用送来了,让她回去吧,还有叮嘱她莫乱跑。”   那侍卫原本还他们两人是郎情妾意,没想到是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见萧成看起来似乎十分不高兴,侍卫额角冒了一滴冷汗,犹豫片刻,他鼓起勇气开口:“大人……清音姑娘也是好意,你这么做可会寒了人家姑娘的心……”见萧成脸色越来越阴沉,侍卫顶着乌云压顶的压力,一鼓作气道:“而且老五他们都在看热闹呢,大人你一面都不见,东西也不要,就这么让人回了红袖坊,姑娘家向来脸皮薄,万一……”他故意顿住不说了,然后瞥萧成一眼。   萧成似乎在考虑他的话,最后无奈的叹了声,语气缓和些许:“罢,你去把人请过来吧。”   侍卫得令,瞬间松口气,而后连忙转身而去。   萧成身子微歪,手肘靠在扶手上,闭上眼,食指中指并起抚着太阳穴,缓解隐隐作痛的头,他此刻真没心思见那女人,只是因为侍卫的那一番话,回忆起清音对他说过的,自己每每在他面前都会十分狼狈的话,他唇微勾,露出一自嘲的微笑,他觉得自己的同情心真是越来越泛滥了。   休息片刻,他忽然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盯着桌案旁的那小盘荷花糕,目光流露出一丝无人理解的哀伤,像是妄图触碰什么珍贵的东西似的,他目光波动,缓缓的伸手过去,立在即将拿到一块荷花糕,门外传来一阵吵嚷声,动静不大却有着足够的力量将他拖回到现实,他指尖一滞,眉目一沉,将所有思绪收敛起来,他起身,大步走出去,打开门。   便见清音手上提着食盒,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跟在他那手下的身后,只因他的几名下属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正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笑嘻嘻的盯着她看,见萧成打开门出来,又将目光转向他,目光暧昧,一脸看热闹的神色。   这群吃饱了没事干的混球,萧成怒从心起,若是他们在他跟前,萧成只怕一脚便要踹上去了,萧成厉声喝道:“你们若吃饱了闲着没事干,便去教场跑几圈,一个个办案不积极,休息吃饭最积极。”   那几人乐极生悲,个个垂头丧气,不明白他们的大人为何如此动怒,还以为有漂亮姑娘在,他会收敛一下那凌厉的做派。   “大人别了吧……”还有一人嬉皮笑脸道,只因他们这位大人非坐堂审案办案时刻,向来不难说话。   岂料他们今日是是撞在枪口上了,萧成此刻并不吃他嘻嘻哈哈这套。   “还不滚?”萧成沉目看着那几人,好气道。   那几人不敢再求饶,应一声是,哀嚎着离去。   清音还是第一次见到萧成训斥下属,只觉得他神色凛若冰霜,浑身透着的威慑力让人禁不住腿软,清音站在一旁,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跳动,脸莫名的热辣辣起来,她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觉得萧成这气是冲着自己来的。 第12章   “清音姑娘,请进。”   直到他那沉稳冷淡的声音传来,清音才缓过神来,看着他一腿已然跨进了门槛,又回头睨视了她眼,见她站着不动,刚毅的眉眼似有隐隐的不耐。   清音心咯噔一跳,抬脚随着他进屋,砰的一声,门关上,那侍卫留在了门外,清音心又一阵狂跳,突然有股夺门而出的冲动。   但好歹是忍住了。她拿着食盒的纤手紧了下,脸上平静如水。   萧成径自回到书案前端坐下,拿起方才未看完的案卷继续查看,“东西放桌上吧。”他语气淡淡的,说话时,眼睛抬也不抬一下。   清音目光落在他冷肃的脸上,面色微白,她只是想做点什么让自己好受点,却没考虑到萧成的感想,想到方才他那几名下属的神色,他们大概是误会了她和萧成的关系。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清音知晓萧成的为人,他虽然不喜欢她,也断然不会在众人面前让她没了脸面。   清音想,她怕是让他为难了。是她考虑不周,她内心叹一声,将东西食盒放到桌上,本想就此离去,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大人,我可是多管闲事了?”   清音喜欢把事情说清楚,不喜欢藏着掖着,让自己郁闷,也让他人不舒服。   萧成动作微顿,他能说什么?想到那夜发生的事,他便没办法不顾忌她的面子,只能违背心意,“没有,刚好,本官还没用午膳。”他抬眸,目光如刀地掠过她的面颊,淡淡应道。   好在他方才朝着下属们发了一通脾气,如今情绪稍定,不至于对她冷眼相对。   他自以为自己够心平气和,但在清音看来,他的脸冷得仿佛冰山一般,好在她已经渐渐感到习惯了,不会感到惧怕。   清音不由苦笑了下,她轻声道:“大人看起来有些言不由衷。”清音脸上并没有难堪之色,反而十分的坦然,“大人可直说不喜欢,那么以后我就不来了。”她声音清淡,仿佛二月的清风,给人温柔又清寒的感觉。   萧成太阳穴微疼,内心突然之间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内心的想法是,她不来自是最好,可是他的身体不受思想控制,他大掌合上案卷,沉着眉眼站起身,阔步走到她面前。   清音只觉一股凛冽的寒风直逼向自己,他人极高,她的目光只能直视着他那坚硬结实的胸膛,大概是为官久了,他浑身透出的威慑让人不由自主的抬不起头来。   “本官有些饿了。”   清音正不知他为何突然站在她面前,便听到头顶上方他那低沉淡漠的声音,不禁惊讶的抬起头,对上他深不可测的黑眸,心猛地一跳,不由恍惚了下,等回过神想到他刚刚突如其来的话,唇角不禁浮起一抹笑容,而后又快速的淡去。   萧成一直在看她,自然是捕捉到了她的笑容,“你笑什么?”萧成皱了下来眉头,懊恼道,莫不是在得意他的妥协?   显然也知晓自己的反应不对,清音脸一热,有些不好意思道:“没笑什么,大人如今天冷了,这饭菜要趁热吃。”便转身去将食盒打开,一样接着一样的将菜取出来,虽然她动作行如流水,看起来一如平常,但她那渐渐泛红的耳根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萧成站在她的侧方,她那白皙泛粉的耳朵刚好落入他的眼底,他目光变暗,只觉得那耳垂小巧可爱,让人禁不住想咬一口,这么一想,心脏猛地一颤,体内气血瞬间翻涌起来。   萧成皱了皱眉,暗想自己是不是太久没女人,否则怎么会对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都能生了那样不堪的心思。   压下心头的那股燥火,他锐利的目光紧攫她的,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是美的,只是美丽中透着一丝冷艳,她的行为是殷勤的,可是她给人的感觉那么平静,冷淡,让人感觉不到她真是心疼他,才特地做吃食来给他。   萧成最终确定,面前的女人美则美矣,却不是他钟意的类型,他的确是太久没女人了。   清音感觉背后有一道探究的目光,一时间如芒在背,心神微乱,只胡乱问道:“大人,你原来的午饭不会是那一盘糕点吧?”   听闻清音的话,萧成目光落在书案上的那盘荷花糕上,目光一黯,体内的燥热瞬间降下,甚至浸了一抹冷意,他只淡淡应:“恩。”   清音趁着他回应自己,转过身看他,压迫感瞬间少了不少,她轻扬唇,微微一笑:“大人,身体要紧,这糕点只能当零嘴,哪能当饭吃?”   萧成没答话,只是微皱了眉头。   清音笑容微滞,而后干脆的问:“大人,我是不是说太多话了,让您觉得烦了?”   萧成不知晓此女为何如此直接,直接得让人语塞,他以为女子都是矜持委婉的,他沉肃的面容破了一小口,多了一丝无可奈何之色,“没有,你说得很对。只是本官公务繁忙,没时间吃。”   清音正欲接话,敲门声忽然响起,萧成皱了下眉,而后转身去开门,是另一名侍卫,道是绣娘被盗去的翠玉簪子有着落了,萧成深眸一沉,回头向清音道了句:“清音姑娘且在此等候一下。”   清音刚开口要答话,他却收了回视线,大步与那侍卫离去了。   清音闭上了嘴。看他一脸严肃的模样,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清音看了眼放了一半的饭菜,不禁叹了口气,又将饭菜放了食盒里温着,这天气冷了,饭菜一放出来很快就会变冷。   萧成让她在此等候,却不知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清音坐到椅子上,只觉有些无聊,便打量起这书斋来。   这书斋一眼看过去就像是办公的地方,就像他给人的感觉,沉肃,庄重,严谨的一丝不苟。   书案上整整齐齐堆叠着公文,以及书籍和文房四宝,没有丝毫多余的东西。   后面还摆着几列书架,上面更是堆满了书籍,大概平日里不忙的话,会在此阅览书籍。   清音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也是个博览群书之人,想到她的父亲,清音眸中不禁浮起一抹哀伤。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萧成回来了,看到清音还在,他深眸中掠过一丝惊讶,而后想起是自己让她在此等候的。   “清音姑娘,本官有事要外出,你且先回红袖坊吧,食盒本官会让人送还去。”言罢转进紫檀木髹漆雕画屏风之中。   那大概是他换衣服的地方,清音赶忙转开了目光,想到他那显得有些疲惫的脸,估计是这段时间忙于案子所致,清音觉得他长此以往,总有一天会积劳成疾,然后……英年早逝。   她的父亲就是因为积劳成疾,最终离她而去,清音本不是个爱管闲事之人,只是她觉得这男人太可怜了,令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她不看见还好,既然看到了,便不能装作没看见。   所以她没有听萧成的话离去。   萧成出来时,看到清音仍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于膝前,微垂着眼眸,十分安静,而桌上已经摆好了菜以及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饭,不觉愣了下。   这女人是听不懂话?   见他出来,清音缓缓抬眸,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   萧成被那眼神弄得颇有些不自在。那是区别于紧张,羞恼,冷淡的神色,是萧成从未在她脸上看到的,像是悲悯,像是感慨。   总之,令他不大舒服。他眉目一凝,不由道了句:“你怎么还没走?”   他脸上表情一如先前般冷漠疏离,拒人千里,但大约是他令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所以清音不由对他心生了几分亲近,并不介意他不近人情的态度。   “大人,你午饭还没吃,多少吃一点再走吧。”清音话音顿了下,又接道:“再重要的事也得先保重身体。”   她语气明明十分清淡,却莫名给人一种语重心长的感觉。   “不必了。”萧成冷声道,然后又在她眼眸中看到奇异的神色,她张口欲语,却又顿住,最终她只是沉默地与他对视,脸上仿佛有些难过之色,萧成心一咯噔,只觉得那眼神让人承受不住。   他阴沉着脸,说着言不由衷的话:“……那就吃一点?”   然后看到了那双黯然的眼眸瞬间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光亮,“好。”她轻声道了句。   萧成走到桌前落座,再一次为自己没有原则的妥协暗叹一口气,且心生一丝烦躁,没办法,遇到如此奇怪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不知如何是好吧。   萧成拿起筷子,不觉淡瞥了她一眼,见她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而不再用那种奇怪眼神看他,他暗暗松了口气。   萧成独自一人吃饭已成为习惯,如今身旁有个女人一直在盯着他看,她又不吃,只时不时的给他夹菜,让他很是不自在,但是前面的都忍了,没理由现在却忍不了,加上他赶时间,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给他夹什么,他便吃什么,他也不说话,只埋头吃,虽然动作快速,但却很优雅,有着世家子弟的贵气做派。   饭菜是什么味道,萧成也不知晓。他正吃着她夹过来的一块红烧肉,这块肉肥得简直要流油,许是这女人觉得他应该补点肉,他犹豫了很久,他真不想吃,他稍微抬眸,见女人脸上隐隐有些期待之色,指尖不禁微颤了下,心里不禁说服自己,男子汉大丈夫,不过是块肥肉而已,怕什么,于是硬着头皮将那块肥得滋油的红烧肉缓缓送进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忍着恶心感,吞了下去。   他又微抬眼看了她一下,这下总该满意吧?真是好可怕的女人。   萧成低下头,继续快速进食,他想把身旁的女子当做空气,可是没能如意,他听到她突如其来的一句:   “大人很像我的父亲。”   萧成一口饭正吞下去,闻言险些没噎死,他黑着脸吞下米饭,喝了口汤缓解一下哽塞感,才抬起眸,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打量她。   清音自知失言,内心有些尴尬,连忙解释:“当然不是指年龄,我父亲是个十分勤勉之人,也是和大人一般日旰忘餐……”瞥见萧成眉宇间隐有不耐,她又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大人真的是不辞劳苦……”清音越解释越心虚,最后只小声地道了句:“清音很尊敬大人。”   “……”尊敬?萧成脸又黑了一层,却从容道:“行了,我明白了。”而后继续低头进食,他只希望这是他和这女子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 第13章   这顿饭萧成吃得无滋无味,放下筷子,他暗暗松了口气。   “本官吃好了,清音姑娘下次不必再如此麻烦送吃食过来。本官要去外头办事了,碗筷且放在这里,本官回来收拾,清音无需忙活了。”   萧成一口气说完,也不等清音做出反应,便疾步离去。   “大人。”清音见得他走得匆忙,不由也跟着急起来,连忙拽住他的手臂,柔声道:“且等一下。”言罢拿起手绢,想也没想便伸了过去。   萧成未料清音有此举动,瞳孔微张,有着一丝愕然,以至于来不及推开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音替他抹了抹唇角。   “好了。”清音微微一笑,盯着他薄厚适中的唇,突然僵住,而后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眼眸微往上看,对上萧成深黑无际,看不出情绪的冰眸。   “抱……抱歉。”清音蓦然收回手,脸上隐约有着羞窘之色。   萧成垂眸,目光落在她停在胸前的手上,她的五指很纤长且秀美,圆润的指甲盖涂着嫣红的丹蔻,使得那只手流露出一丝难以忽视的风情。   萧成眸光渐深。   清音感觉萧成沉沉的目光,只觉手心不由一阵发热,她轻颤着放下手,“我先走了。”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手臂被拽住,而后整个人被带了回去,险些扑进他的怀里,清音连忙抓住他的衣服,感觉他炽热的掌心贴在她的腰间,她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大……大人?”   萧成深目紧攫她如小鹿般惊惶的眼睛,“清音姑娘为什么总是做些让人误会的事?”他声音低沉,带着隐约的斥责。   “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清音脸一热,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他知晓自己方才的行为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但当时她真没有任何想法,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大人,您不是有急事么?”   萧成并不急于这一刻,怀中的淡淡暖香飘入鼻中,英俊硬朗的面容掠过一丝冷意,“你喜欢本官?”萧成微眯了下眼,声音含着一丝危险之色。   清音猛地抬头看他,他的目光太过深沉,透着让人看不透的情绪,清音只觉心脏一阵颤动,压下那股激动的心情,她的目光似流水般沉静清冷,令人瞧不出一丝破绽,“我想大人误会了,我并不喜欢大人。”   她答得太过干脆,让萧成有些莫名的心乱,他目光冷厉,“既然不喜欢,为何要对人说心疼本官,特地送吃食过来给本官?”   清音怔了下,眸中掠过一丝茫然,“我何时对人说过这种话?”注意到萧成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清音话一顿,而后恍悟,或许是先前的侍卫误会了她的意思,那人真是,什么心疼,什么特地,说的好似她是那种上赶着的女子一般,怪不得她感觉之前萧成对自己有些怒气,他一定以为她是那种心口不一,说一套做一套的女子。   清音虽然有几分仰慕萧成,但被他误会成对他死缠烂打的女子,她是不愿意的,原本对他的关切也变成了一丝羞恼,她本也是气傲之人,不稀罕她的男人,她也不稀罕。“大人放心,我真没有喜欢大人,之所以做吃食给大人,是因为大人救了我,又令人护我,虽然大人说是职责所在,但清音仍是过意不去,才自作主张想为大人做些什么来偿还。”清音解释完,心里略觉舒坦,也不理会萧成会不会动怒,末了,又加一句:“让大人误会了,真是抱歉。”   她急于撇清关系的话语让萧成心里有些烦躁,他唇微勾,用嘲讽掩饰那股莫名的不愉,“没有最好,清音姑娘说过的话本官会照做,待绣娘一案了解,我们便无需再见面。清音姑娘也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萧成一心在掌治京师上,对女色向来不上心,也不想去招惹别的女人,她别总是出现在他眼前,惹他心烦自然是最好。   清音脸色微微泛白,她紧紧捏着手中的绢帕,“是,清音不会忘记的。”   萧成公事在身,便不再与她纠缠,先行离去了。   * * *   清音自京兆府出来,站在鸭脚树下,一阵冷风吹过,卷起一地枯黄落叶在空中飞舞,寒风透骨,令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清音有些纷乱的脑子被冷风一吹,终于冷静下来,这才发觉自己忘记把手绢落在了萧成那里,不由一阵懊恼,正要返回去取,突然想起他的书斋门已经上锁了,先前她出来时看到门上有锁,她想里面大概有重要的东西,担心弄丢,便顺手给上了锁。   她唇轻启,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她做事一向仔细,从不曾如此丢三落四,可见她方才真被气狠了。   “清音。”   清音正感慨间,忽听到烟儿那娇脆的声音,一抬眸见烟儿从不远处朝她走来,梳着双丫髻,穿着粉红色的袄子,圆圆的小脸挂着甜甜的笑容,两边梨涡浅浅,很是娇憨。   见了萧成如冰块似的脸,乍看到如此明媚的笑容,不由让人感到一丝舒心,清音脸上神色柔和下来,“你怎么过来了?”   烟儿笑嘻嘻道:“在坊中待得无趣,想到街上逛逛,见你这么久还没回来,便顺道过来找你了,我以为你只是送个东西会很快呢,萧大人呢?”   “别和我提他。”一提起萧成,清音心里瞬间又犯堵起来,眉眼顿时凝了冰霜,又多了几分烈气,清音只是表面看起来温顺柔软,但实际却是个性要强刚烈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被九娘打得奄奄一息,也不愿意做那以色侍人的勾当,后来跟了白玉,她才改变了许多。如今她单纯的好意却被萧成一次又一次的轻视嘲讽,她如何能够淡定,对他原有的敬仰也变成了怨怼,他既然不待见她,她也不会上赶着示好。   在听闻清音的话后,烟儿嘴巴立即闭了嘴,小嘴抿得紧紧的,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觉得清音又变回了开始认识她的模样,一张嘴就呛人得很,明明出门时还好好的。大概是和萧大人闹别扭了吧,看她这副幽怨的模样,倒像是与情人吵架后,嚷着不想再见对方的脸一般。   为什么如此说呢,她因为她这副神情和当初的白玉一模一样。   “不提就不提吧。”烟儿内心叹了口气,而后突然注意到她的不见了,“清音,食盒呢?”   清音随口一答:“丢了。”说着不等烟儿问丢哪了,便道:“你不是想到街上逛逛么,走吧,我和你去。”   烟儿没想到清音今日竟愿意陪她逛街,以往烟儿可是求她都求不来的,而且她不是说过这段时间若无重要之事便不出红袖坊的么?但烟儿识趣的没问是为什么,只笑呵呵的能跟着她上了轿子。   走了一段路程,轿子停在了贵人街口,两人下了轿子,只见面前是一座精心雕凿的牌楼,左右两侧两根高大的柱子盘着金龙金凤,上面一块巨大牌匾,牌匾上刻着“贵人街”三个笔走龙蛇的大字。   贵人街顾名思义,这条街住的大多是达官贵人,王孙侯爵,此处地价昂贵,消费极高,来此地花费的是皆为有钱有势之人。   “清音,真要来这里逛吗?这里的东西可不便宜。”烟儿秀气的眉皱得紧紧的,她还没买东西,已经感觉了肉痛。   清音瞥了她一眼,好笑道:“瞧你这没出息的小模样。反正不花你钱,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出钱。”   烟儿听见清音骂没出息还噘嘴不高兴,后听她说不用她出钱,瞬间又喜笑颜开,她一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嘻嘻笑道:“这敢情好!”   清音莞尔一笑,两人便走了进去。   入了街,便见店肆林立,高楼鳞次栉比,隐约透着股纸醉金迷的繁华富丽,街上走路的人不多,不是香车就是宝马。   两人先后去了玉器店首饰铺等店,花了不少银两,清音出手阔绰,丝毫不心疼钱,反倒是烟儿看着钱如流水般流进别人的口袋里,替她肉痛,便嚷着不买了,清音却不同意。   烟儿算是看出来她今日心情不是很好,大概花钱能够让她心情畅快点,索性就随她了。   两人这会儿走到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下,大门正上方挂着红木牌匾,上面写着‘美人阁’。   美人阁是京中著了名的卖胭脂水粉的地方,一直是京中贵妇人及千金小姐的心头好。   两人站在门口,不时可看到一些着锦衣华服的男子携着打扮得美艳照人的女子,或者头戴面纱,被丫鬟簇拥着的贵妇人进进出出。   烟儿忽然想到了一些事,忍不住笑了起来,“清音,你看,这就是美人阁,之前沈大人买了一千两的胭脂送给姑娘,买的就是她家的胭脂,可惜了,姑娘最讨厌这家的胭脂,便把所有的胭脂都分给了坊里的姑娘,沈大人那么一个屈尊降贵来红袖坊找姑娘,结果连姑娘的面都没见到。”   清音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一个古怪的神色,在清音的印象中,沈墨那个男人就是一个温文尔雅,芝兰玉树的贵公子,她没想到他会做出那般财大气粗,讨好女子的举动。一千两的胭脂,还不如送姑娘一胭脂铺子……   这情情爱爱果然让人变得不像自己,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怪得了谁?   “我们走吧,不买她家的胭脂。”烟儿皱了皱眉头,既然她家姑娘不喜欢这家的胭脂,那么她也不喜欢。   清音点点头,两人正要走,美人阁里却走出两人,挡住了她们的去路,清音一眼看去,见是季子昂与一女子,清音不由看了那女子一眼,那女子容貌娇娆,打扮得十分艳丽,眉眼间媚色难掩,一看便是风月场上的女子。   季子昂一转头,与清音的视线接上,见到清音,他眉眼间露一抹欣喜,而后想起自己当下的处境,不由感到一丝尴尬之色,也没和清音打招呼,便和那女子离去了。   烟儿看了清音一眼,见她神色冷淡,不知在想什么,正要问话,清音却微笑了下,“走吧。我们去酒楼喝一杯如何?”   烟儿有些诧异,但没有拒绝,“好。”   两人离开了贵人街,坐上轿子,去了一家市井热闹之处的一家酒楼,酒楼不是很奢华,但胜在里面环境干净整洁,酒菜也不错,她们来过这里几次。   两人上了二楼,楼上桌椅窗户皆是古典风,看着十分大气,墙壁上还挂着一些山水画,看着既大气又有几分诗意,两人坐了靠栏杆的位置,这个位置极佳,可观楼下众生百态。   “烟儿,你不是想知晓我和季子昂的关系么?”   三杯酒下腹,清音感觉腹中热辣辣的,脑子也在发热,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烟儿之前一直就好奇她和季子昂的关系,闻言立刻停下来筷子,要说有比美食更吸引她的事,那就是听别人的恩怨情仇,烟儿杏眸顿时闪闪发亮:“想的想的!”   清音不由微微一笑,而后用着柔和的嗓音慢慢说道:“那一年,我还是个无知小女,因为多读几本诗书,便动了个求才慕色之心,偶然一次游湖,便与季子昂偶遇了,我与他对了几首诗,他的容貌气度与才华打动了我……”   想到那些久远的事,清音眼眸中浮起淡淡的伤感。   趁她追忆的间隙,烟儿一脸向往道:“这不就是书上描写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清音闻言摇头笑了笑,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回去后,我也有过茶不思,饭不想的日子,梦里想着他的音容笑貌,期待着他如诗中说的那般,蟾宫折桂而后上门提亲,可惜等来等去,却没等来他,只等来了家中巨变……”   清音顿住不说了,显然那一直是她心中难以承受的痛。   烟儿敛去了笑容,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便道:“这个我知晓,不说了吧。”   清音点点头,继续道:“后来我们在京中重逢了,那时我才知,季子昂也一直对我念念不忘,他本想功成名后,回去向我父亲提亲,却没想到我家遭遇了变故。”   因为喝了酒,清音没办法保持清醒的头脑,只是想到哪便说到哪,“我如今已堕落风尘,已经不是当年那举人家的小姐。而他脚登青云梯,扶摇直上,我们有着霄壤之别,又何苦再做纠缠,我是想着从此不再相逢得好,也省去见了他,不禁追思起过往荣华……”   “可是他又一次找上了我,还是要我当他的妾室,你说好不好笑?他明明已经定了亲……”她笑着说,可是她的目光却透着一抹忧郁。   她有傲骨,性刚烈,想着断不肯为人妾室,而且季子昂的行为让她对他彻底的失望了,那曾经有过的心动也再也感受不到。   烟儿以为她仍对季子昂念念不忘,以为她是看到方才季子昂与别的女子亲密的画面而受了刺激,直到她突然说出那些话:   “都说人是喜新厌旧的。季子昂算是验证了这句话,可为什么有的人却能够从一而终?人与人的区别为何如此大?”   烟儿愣了下,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她看着有些醉意的清音,然后对上她那双浮着水光的眼,她不觉问了句:“清音,你说人与人的区别不会是指季大人和萧大人吧?”   清音闻言一滞,突然沉默下来,她拿起酒杯,又饮了口,白皙的面顿时浮起一抹桃色。   她的沉默验证了烟儿的猜想,她这不是在追忆旧情人,倒是在为新情人而难过,她说了这么多话,不过是为了那一句人与人的区别为什么如此大?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只是在抱怨萧大人就是忘不了他的亡妻。   烟儿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聪明过,但她现在需要冷静一下,她拿起酒也喝了小口,脸顿时皱巴巴,清音分明是为情所困才想要借酒浇愁。   她真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错的。烟儿之前虽是怂恿她去勾引萧成,但这可是有前提的。烟儿一改娇憨之态,认真的劝道:“清音,你若想和萧大人逢场作戏倒是可以,若要动真心的,我劝你别,萧大人可不是什么沈大人,人家心里是有朱砂痣的,还是个永远都活不过来的朱砂痣,你怎么和人家去比?”   清音伸手扶了下因为酒意上涌而有些晕眩的头,回想了下烟儿说的话,不由笑了下,并不当真,“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萧大人?”   烟儿撇了撇嘴,不是很相信,“你最好心口如一。”   清音愣了下,而后无奈地笑了笑,却没再反驳,只拿起酒壶倒了酒,继续自顾自的饮起来。 第14章   金乌西沉,暮云四合,已是傍晚时分。   酒楼里人渐渐多了起来,楼下坐得很满,几无空桌,店伙计穿梭般来来往往,酒客谈笑声喧。   “清音,你别喝了。”   烟儿看着清音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看不过去要去抢她的酒杯,她便跟个耍脾气的小孩子一般,躲来躲去,跟她平日里清冷的模样大相径庭,烟儿小脑袋瞬间疼得紧。   清音酒量其实很好,从来没醉过,因此烟儿是放心的,可没想到今日还没到平日的一半便醉了。   好在二楼人少,不然她们这一桌全当是戏台了。   烟儿看了眼外头,见天色不早,便道:“清音,你别喝了,我去结账,你在这待着,可别乱跑啊。”烟儿叮嘱道,这么大个人也不知晓如何扛回去,烟儿头更疼了。   清音手拖着香腮,眼儿饧媚,浑身无骨似地斜倚着栏杆,对于烟儿的叮嘱,她恍若未闻。   清音垂眸望着杯中酒,朱唇抿了一抹淡笑,而后将酒一饮而尽。   杯酒入腹,一股辛辣感席卷了全身,清音双颊绯红,不由轻叹一声。   她趴伏在栏杆上,拿着酒杯的手伸出栏杆之外,闭眼深吸了口秋天寒凉的气息。   “清音,你别把身子探出去,小心跌下去。”   背后传来烟儿的嚷嚷声,惊了清音一跳,手不觉一松,杯子便掉了下去。   楼下街道,萧成与一名下属正大步流星地赶回府衙,经过一酒楼之下,一微小物什从上边的栏杆上坠落,萧成深眸微凝之际,大掌已接住了那东西,一看却是一白瓷酒杯,杯子轻薄细小,虽不至于砸死人,但若砸在人的头上,只怕会头破血流。   官府明令禁止高空抛物,是何人如此大胆?萧成似刀刻般的眉微皱,抬眸一看,见一抹倩影闪身进去,只留一小截玉腕和一只纤秀的柔荑,不一会儿,那柔荑也缩了回去。   看出萧成脸上的不满之色,他身旁的下属赶忙道:“大人,可要属下上去看看是何人扔的酒杯?”   萧成将酒杯扔到他手中,沉声道:“去……”   话音刚落,旁边突然想起一声音:“大人。”   萧成侧目看去,却是被他派去保护清音的暗卫,萧成眉凝肃色,“你怎会在此?清音姑娘呢?”   那暗卫禀报道:“清音姑娘在楼上,她喝醉了酒,这会儿烟儿姑娘正要扶她回去,但看起来有些艰难,清音一年轻姑娘,我们也不好近她的身。”   言罢不由偷瞥了眼萧成,见他神色冷沉,看起来十分不高兴的模样,听完禀报,他阴晦的黑眸扫过酒楼大堂,一语不发地踏进了酒楼大门,好在他并未穿公服,没有吸引全部人的目光,众人仍该吃吃,该喝喝,只是他气势凌人,过于瞩目,仍有不少人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烟儿本想背清音的,可是喝醉酒的人太重了,她背不起,只能让她一手攀着她的脖子,烟儿一手则扶着她的软腰,好在她们的东西先前就放在了轿子上,不然她得累死。   “清音,你别乱动。”烟儿正要扶她下楼梯,她却扒住楼梯扶手,死活不肯走。   清音醉得狠了,浑身像是没骨头似的,软绵绵的,看起来没有一点力气,可实际上力气大得很,烟儿拽不动她,不一刻,她突然又放开了手,烟儿险些摔个屁股墩儿。   烟儿叉腰,气呼呼:“你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说不理,见她就要跌倒,仍是上前扶住了她,恨恨道:“你可使劲的折腾吧,看我再理不理你。”   “烟儿,你别扶我,我自己会走,又不是没脚,怕我飞了不成。”清音一边说着幼稚的话,一边推开烟儿的搀扶。   她一脚踩下楼梯,不料一个重心不稳,便要往旁栽倒,一股强力横挡而来,阻止了她的跌落之势。   萧成大手捞住了她的腰身,浑身像是落了冰碴子似的,透着冰凉的气息,英俊的脸上亦是阴沉,比以往还要严厉。   “清音姑娘,可还清醒?”   他的声音沉肃带着斥责,清音心脏忽然砰砰直跳起来,不知道是因为醉酒的原因,还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但她的面容依旧如水般沉静清冷,只是脸颊的两团酡红令那张脸添了几分娇艳,几分灵动,那被酒润了的唇红馥饱满,微微一张,声音泠泠如泉:“与你何干?”   萧成瞥了她一眼,目光显得异常深邃幽远,他自然不会和一个喝醉酒的女子计较,他只是淡淡道:“别逞强。”   说罢看向一脸呆滞的烟儿,道:“本官送她回去。”   烟儿连忙点点头,萧成便不顾清音的抗拒,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泰然自若的将人抱出了酒楼。   清音虽然喝醉了酒,意识到底还是有几分清醒的,见此清音,羞得不能自已,偏偏又不敌他的力气,想下来都不行,思来想去,索性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装死。   *   萧成将人塞进轿中,而后也跟着进了轿,烟儿自然不敢上去和他们挤的,就算能,她也不想进去,萧大人方才的脸色太可怕了。   清音一进轿子,便沉默着地坐在靠外的位置上,低垂着头,她有些难受,脸火辣辣的烧着,心也跳得厉害,仿佛要蹦出体外。   就在此时,萧成突然朝她靠近,极具侵略性的身影笼罩着她,清音一急,不由得伸出纤足往他腿上一踢,嗔道:“你走开,不要靠近我。”   萧成身子一滞,目光沉了沉,但最终还是忍住了那股躁动,他顾不得怜香惜玉一把拽起她的手腕,清音被拖起,腿一软,又要跌倒。   萧成只能伸手揽住她那软得不像话的腰肢,清音便不受控地扑入了那具坚硬结石的胸膛中。   “你是没长骨头么?”萧成不悦道,灼热的呼吸扑到清音柔弱的耳廓中,清音身子不由颤了下,肌肤顿时泛起鸡皮疙瘩。   “你才没长骨头……不,你全身都是骨头,太硬了,都把人弄疼了。”清音咕哝着说,又伸手揉了揉脑袋,明明是因为喝太多酒导致的头疼,她却赖在他的身上。   萧成听着她似怨似嗔的话,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喉结滚动了下,而后脸上的神色愈发冷了,他扯开她,将两人拉开一段距离,扶着她坐在里面的绣榻上,冷声提醒:“坐好,别跌倒。”   言罢亦跟着坐在了侧边靠在的座位,离她距离稍远,他掀开轿帘,让轿夫起轿,轿子便缓缓向前行去,彼时天已渐渐暗了,轿内光线很暗。   清音浑身发软无力,便将身子往后懒懒一靠,顿时觉得无比的舒服起来,不由轻叹一声。   萧成端正的坐着,目不斜视,对于她发出的叹息恍若未闻。   清音直勾勾地看着他,先是他高挺的鼻梁,然后是那薄厚适中的唇,刚毅的侧脸弧线,宽阔可靠的肩膀……清音突然觉得这男人着实不错,虽然看起来冷冰冰,如同神明般高不可攀,但总是在她最狼狈的出现,并帮助她脱离困境,他有些不同于别的男人的温柔及体贴,这男人若是属于她的便好了。   清音眼眸慵懒地,似惬意的微眯着,突然温柔地说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粗鲁,很不近人情,你总是这副模样,是没有姑娘会喜欢你的,你等着孤独终老吧。”   从她那柔和的话语中,萧成听出了几分揶揄,醉了酒的人会变得格外坦诚些,这大概是她的心里话了,他瞥了她一眼,暗影中,眼眸显得冰冷深邃,“与你何干?”   却是将清音方才说过的话还给了她。与意识不清醒的人讲道理,是犯蠢的行为。他此刻不愿意与她多说一句话。   “是与我无关。”清音不禁撇了撇红唇,指腹轻轻按在太阳穴的位置,阖上双眼,不说话了。   轿内安静下来,萧成回想不禁与她相识以来发生过的事,心中不由一阵叹息,他也很奇怪,为什么每次见到她,她总是一副狼狈又无助的模样,让他想视而不见都做不到,萧成突然有些相信她说的那句前生与他是冤家的话了,内心不由又暗叹。将脑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拂走,他闭上眼假寐,本以为能够安静片刻,耳中忽然传来细细的抽泣声。   他无语地睁开眼,有些莫名地看向清音,“你哭了?”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呜咽的声音,仿佛难过极了的模样,萧成回想了下,自己唯一说重了点的话便是那一句‘与你何干’,只是她不至于因为这句话就哭了吧?就算是因为这句话,一开始就该哭了,怎么现在才哭?难不成后知后觉,感觉到委屈?   萧成沉默片刻,本欲不理会,但那声音吵得他头疼,“有什么好哭的?”他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只是语气不大好。   清音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委屈,有些可怜,她睁开眼睛看他,眼睛浮了一层水光,“头好痛……”   “……”尽管她看起来很可怜,但听闻不是自己的原因,萧成还是暗暗松了口气,他倒希望她一直是清冷疏离的模样,如今跟个孩子似的,让人无所适从,想不理会,她却故意哭得更大声了,非让你理会她不可。   这里毕竟是街上,外头还有人,被人听到了还以为他欺负她了,影响着实不好,他想寻一句话去安慰她,但奈何没哄过女人,却想不出一句话来,沉吟片刻,只淡淡问:“头为什么痛?”   这句话显然这不是清音想听到的,她洇红的唇微撇,哽咽着控诉:“你好意思问么,刚才我的头磕到你的胸膛了,疼死了。”   “……”萧成语滞,真不知这小女人那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他俊脸一沉,低斥道:“胡说……你是酒喝多了。”   “才没有!”清音声音不用提高了几分,一双水雾的眸狠狠地瞪着他,那斗志昂扬的姿态仿佛他只要说有,她便会同那炸了毛的小兽一般扑过来撕咬他。   萧成沉默地看了她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没有……”萧成无奈地叹道:“那就没有吧,是我的胸膛磕疼你了,抱歉。”   大概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突然笑了起来,也不再喊疼了,然后伏回去不再理他,萧成松了口气的同时,莫名的又是一阵叹息。 第15章   萧成将清音送回红袖坊时,天已经彻底地黑了。   因为清音醉酒的缘故,轿子便直接抬到了吟月阁才停下,萧成看了清音一眼,她卧在绣垫之上,紧闭着双眼一副熟睡的模样,萧成掀开轿帘,才靠过去,拍了她的肩膀,“清音姑娘,到了,先起来回房再睡吧。”   清音被轿子癫得昏昏欲睡,加上醉了酒,浑身无力,被他一吵,不情愿地半睁了下眼,看了他一下又闭上,将脸埋在手臂之中,迷糊道: “你好吵……我要睡觉。”   萧成心中无奈,只能任由她继续睡,然后抱起她,下了轿子。   烟儿见萧成抱着清音出来,已经见怪不怪,“我去泡壶浓茶给清音解解酒气。”言罢连忙跑上阁楼,那速度简直比兔子还快,她本来可以吩咐底下的丫鬟去泡的,但这样的话她就得和萧大人待屋里,她承受不了那般压力,便自己去泡了。   萧成将清音抱进房中,又将她轻放置于床上,萧成见卧室的窗子还来着,担心她着凉,便大步走过去将窗子关上,等返回时,床上的女子竟自己除去了身上的对襟大衣,露出里面雪色的罗裙,娇躯在腰带的束缚之下显出曼妙婀娜的曲线,腰肢纤细不堪一握。   她侧身对着他,眼眸依旧紧闭,两道纤长若柳的眉似蹙非蹙,一截儿纤腕搭在床畔,指甲上嫣红的丹蔻与那雪般的肌肤交映,艳得更艳,白的更白。   萧成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走到床边,他俯首目光莫测地看了她片刻,脚下一动,正要放下纱帐,忽听闻床上的人道:“别放,我透透气。”   萧成动作微顿,而后缓缓收回手,冷淡的黑眸扫向床榻。   只见那醉酒的女子饧涩着眼儿,娇慵无力地躺在床上,眸中秋波潋滟,脸上因为醉酒浮起淡淡的绯红,让她看起来像是含羞带怯一般。   “清音姑娘清醒了?”他沉声道。   清音坐起身时,看到他的唇微勾起,露一抹轻讽,她选择无视,只是眼眸却清亮了几分,她靠着床架,目光落在他昂藏伟岸的身躯上,她能感觉他抱她之时那充满着力量的肌肉,让人感到安心可靠的感觉,仿佛天塌下,都有他为她顶着。   这种想法是危险的,她内心是抗拒的,可是她的目光控制不住落在他的脸上,他的五官如同玉雕般精致深邃,又透着冰凉的疏离感,他知晓他是英俊的,可今夜他更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魅力,让她的心跳乱了序,她一定是醉了。   “大人为何要管我的事?我让你送我回来了么?”她突然冷下脸,对于萧成的好意并不领情,“大人,下次不论我是遇到麻烦还是醉酒发疯,都请大人不要管我,若是不想我爱上你的话。”说到最后,那清冷的语气甚至透着一丝威胁。   萧成听到那一句‘若是不想我爱上你’,心口不由一颤,他皱了下眉,刻意忽略那句话,沉声不悦道:“若是不想本官管你,下次便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狼狈的模样,也不要作践自己的身体。”   清音不禁冷哼一声,“我作践身体?”她喝个酒碍着谁了,她爹在世时都没管得如此宽,沉默了片刻,她神色从容地问:“你总是表现出一副对我没兴趣的模样,可每次做的事都让人心生误会,一旦被质问,不是不肯承认便说是职责所在。既然不喜欢,那索性视而不见,如此我就不会多想。你扪心自问,果真对我没有一丁点感情?”   听着她娓娓的剖析着他的内心以及毫不客气的逼问,萧成脸色愈发的沉,深邃的眼眸聚集着阴云黑雾,然转眼间,又仿佛云开雾散,他目光变得平静,只是淡淡道:“是,我是没办法对你视而不见,因为你在我面前柔弱又无助的模样,让我觉得你很可怜。你若坚决认为我对你有情,那你便当做那是同情。”   他不再自称本官,而是说了‘我’,他终于肯站在了男人的位置上,把她当成一个女人,而不是京兆府尹对着百姓。   这历来还没有朝廷命官可怜同情百姓,可怜同情到百姓女子的闺房床边去的。   对于萧成冷漠的表现,清音并没有感到生气,反而轻轻笑了起来,温柔地说着尖锐的话:“那么,大人也是这般可怜别的女人么?那么大人可真忙。”   清音亦将他曾经说话的话还给了他。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与你不可能发生什么。”萧成语气有些不善,心有些乱,像是被人窥破了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心思一般。“清音姑娘好生歇息,我先回衙门了。”   清音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勾了下,而后眉突然一蹙,痛苦的呻-吟起来,“大人,我好痛……”   萧成正要走,见她柳眉紧蹙,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心口微紧,不由道:“哪里痛?”   清音没有回答,只急促的喘着气,皱着眉头面色潮-红地看着他,回应他的只有那句不断重复的的:“好痛……好痛啊……”   “可是肚子痛?还是头痛?”萧成眼眸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见清音不应,他沉声命令:“回话。”   清音咬牙不语,只一个劲儿喊着好痛。   莫不是中毒了?萧成目光一寒,连忙俯首去检查她的身体,那知一弯腰,清音蓦然伸手攀住他的脖子,而她的脸色已然恢复正常,甚至带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萧成这才知晓自己上了她的当,脸色一变,正要推开她,清音却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不放。   清音媚眼如丝地凝望着他,“看你这一副紧张的模样,大人,真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她声音温柔,听着竟有股含情脉脉的感觉,而那双原本清冷如冰霜的眸,此刻波光潋滟,仿佛一汪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的春水,又像是一团焚人的火焰,让人浑身不由得燥热。   萧成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却沉肃着俊脸:“你醉了,知晓自己在做什么?”他语气很冷,比以往的还要冷,然而话音刚落,她蓦然朝他凑近,微愕的同时,唇角柔软香嫩的触感让他僵住了身子。   待反应过来她竟然亲了他,萧成心莫名抽紧,而后心跳如雷,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这个女人,于是他大掌伸出,握住她的手臂。   大概是察觉他要推开她,清音不由勾缠得更紧,继续咬啃着他的唇,她不知晓如何勾引一个男人,只是与白玉在一起,耳濡目染了一些东西,她没想到自己会做出如此轻浮放浪的举动,可是她一点都不后悔,她的确是想要这个男人,想撕开那张冷若冰山的脸,看看他的真面目。   怀中的温香软玉越来越明显,像是一盘可口的饭菜摆在他眼前,而他已经饥饿许久,萧成只觉心脏一阵阵抽紧,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他如刀裁般的鬓角浸了汗。   她那柔软温热的唇忽然滑下,轻咬了下他的喉结。   萧成喉结蓦然滚动,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终于崩溃瓦解,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控制,蓦然搂住怀中的女人,如烙铁般滚烫的大掌按着她的后脑将她压向自己,粗暴的亲上她的唇。   清音显然没想到他会回应自己,她浑身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战栗感,清音不由抓着他的衣襟,轻喘着气。   他的唇移到她绯红可爱的耳垂上,含住,指腹缓缓勾勒着她的背,他听到自她口中溢出来的细碎呤声,瞬间有了反应,他蓦然将人往绣褥上一推,俯身而上。   他再一次亲上来,温热柔滑的舌头伸进她的口中,他的唇热情似火,他的掌心炙热如烙铁,清音不由自主地勾住他的脖子,贴向那坚硬结实的身躯,这时,外边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而后蓦然消失,这动静足以让萧成恢复清醒。   他动作一顿,掌心的一团绵软让他仿佛烫到一般,他蓦然收回了手,压抑着那股子冲动,他自榻上起身,缓缓放开了她,背过身去,一手懊恼抚额。   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色迷了心窍,他闭了闭眼,稳了稳躁动的情绪,再睁开眼,眸中恢复了清明以及稳重之色。   他转身回去,清音亦坐起了身,被扯乱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露出嫩白如玉的香肩,萧成不经意看了一眼,眸中已无波澜。清音拉起衣裳盖住肩膀,脸颊两侧绯红,是醉酒的痕迹,却非羞色,她此刻下巴微微的扬起,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出格,也没觉得丢脸。   萧成的眼眸掠过清音倔强的眼,然后是她的唇,那红润微肿的唇提醒着他方才的意乱情迷。这些年来,他严于律己,除了亡妻,再没有过别的女人,但今日却险些铸成大错,他的内心不由升起一股背叛亡妻的愧疚感。   “清音姑娘,今夜的事是我之过,我会给清音姑娘一个交代。”   他脸上浮起冷色,令他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并没有指责她的勾引,毕竟若非他当时意志不坚,她也不可能得逞,“只是还请清音姑娘以后莫要再做出这种事来,这种事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言罢转身,扬长而去。   清音方才完全是酒壮了胆,听闻他先前正气凛然的话语脸已经火辣辣烧起来,再听他最后那句带着斥责的话语,更加羞愤不已。   吃亏?谁吃亏还不一定!清音目光一冷,转身倒床上,拉起被子,盖住了全身,独自生着闷气。 第16章 已加更(修)   萧成离去后,清音便倒头睡了,没多久突然转醒,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仿佛快死了一般,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她没想到这酒的后劲儿如此大,她软绵绵的爬起来,坐在床头抚着心口,想喊人,声音却哑得不像话。   就在此时,烟儿捧着一壶浓茶送进她的房里,看到清音醒来,不知道想到什么,娇憨的小脸浮起一抹淡淡红晕,“清音,你醒了?”   清音这会儿才知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外边静悄悄的,夜色有些浓,看起来已经很晚了,她看向烟儿,低声问:“烟儿,是什么时辰了?”   “已过戌时了。”烟儿一边走去,一边说道,将茶壶放在床头的茶几上,见她欲呕的模样,连忙将痰盂放到她旁边,一边抱怨道:“我为了照看你,可是连觉也不睡。可困死我了。”   清音顾不得听她说话,俯身呕吐起来,吐完之后,人才觉得松快些许,烟儿看着也不嫌弃,以前白玉应酬客人,醉酒也是常有之事,她连忙倒了一杯浓茶,递给她。   清音接过漱了口,然后喝了好几杯浓茶,腹中便舒适起来,虽然仍头疼欲裂,但整个人清醒了不少,她这才对烟儿抱歉道:“劳烦你了。”   烟儿哼了声,道:“知晓自己不胜酒力以后就少喝点,免得出乖露丑,有得你后悔。”   清音因烟儿这一番话,猛地想起先前发生过的事,她竟然主动亲了萧成,她手不由自主地碰了唇,想到那唇舌交缠的画面,脸“唰”的一下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连耳根都没能够幸免,她没想到自己真做出了那种事,而且当时还一副毫不后悔的心态。   烟儿看到她抚唇的动作,不由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画面,小脸又红了红,她真不是故意偷看的,谁叫门开了条缝,让她无法避免的看到了,天知晓,她虽然懂得男女之事,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那样的场面,吓得她赶紧跑了,不过根据时间以及萧大人走时的神态,她判断两人悬崖勒马了,她就说这两人迟早会做出事来。   “萧大人离去前可有说什么?”清音身子疲倦地靠在榻上,伸手抚了抚额头,感觉自己还不是太清醒,萧成最后对她说了什么话,她已然记不起来了,好像说了什么交代的话?   “我怎么知晓,你是和他最后待在一起的人。”烟儿撇了撇小嘴,想了想,又有些诧异道:“你不会和萧大人做了什么都不知晓的?”那到底是谁主动的?烟儿好奇得不得了,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问。   清音见她眼中有暧昧之色,知晓她看到了刚才和萧成做的事,不由感到羞赧,她抚了抚额,道:“烟儿,我头有些疼……”   烟儿不疑有他,连忙上前扶她躺下,“那你睡吧。”   清音身子倦怠,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 * *   前些日子,萧成派了衙门里的几名差役乔装打扮成普通老百姓去市井各处暗暗查访行踪诡秘,偷偷变卖首饰的人,又将绘制的一对簪子图样,发到京中各爿当铺玉器店中去,责令店主遇到拿此簪子的人既将人拖住,待官府前来盘查。   而就在昨日,绣娘的簪子终于有了消息,是一名叫李四的男子将簪子拿到一爿名为兴盛典当行的当铺准备变卖,被那的掌柜发现,那掌柜便将人控制住并通知官府的人,萧成的下属去后将那李四带回了京兆府。   昨日清音给萧成送吃食,萧成中途离开书斋,便是去审问了李四。   那李四生得瘦小,面皮蜡渣儿黄,一副皮包骨的模样,与清音描述的凶手身形大相径庭。   萧成一看便知晓抓错了人,萧成厉声询问他玉簪从何而来,那李四被萧成那凌厉气势一唬,便全部说了,道是在赌场时,一男人输急了眼,要用身上的玉簪换五两银子,又说玉簪自己婆娘的,李四识货,见玉簪成色极好,拿去变卖起码值七八两,便用五两银子换了那玉簪。   萧成又问他是否认识那人,却道不认识,只是在赌场见过几次面,让他形容那人模样,便道是个高大的壮汉,横眉怒目,满脸凶相,额头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听李四的描述那人倒是与凶手的身形吻合。萧成便决定乔装改扮,让李四带领他去赌场认人,但昨日他们再赌场守了许久,并不见那人出现,又让李四借着玉簪不值五两银子,要找那人算账的名义向赌场众人问询那人的身份,却无一人知晓。   最后无法,萧成让两名属下继续守在赌场,他与其他人先回了衙门,而就在回程时,他遇见了醉酒的清音,并送她回了红袖坊,然后便发生了那件令他后悔又惭愧的事。   萧成没有回府邸,而是回了衙舍的书斋,书斋有床,他偶尔会在里面过夜。   庭院沉沉,秋霜满地,草丛四周虫声唧唧,让人莫名地感觉到一丝寂寞。   萧成进到书斋,点亮了灯,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桌上还没收拾的碗筷,他不由苦笑了下,那女人还真是听话。   地上还掉了块手帕,萧成想,应该是她今日手上拿着的手帕。   他端坐在椅子上,沉着眸打量书斋,之前他一直觉得这书斋冷清,一团死寂,正如他沉寂已久的心。可今日却格外的不同,这室内充满着那个女人的气息,让人竟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但这女人的东西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书斋也不应该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他的视线落在那块手帕上,目光掠过一抹黯然,起身,他弯腰捡起那块手帕,手帕上面仍带着淡淡的香气,一如她身上的香气,掌心不由一阵发烫,他突然回忆与她唇舌纠缠的美妙感觉。   心神不由一荡。他无奈一叹,将手上的帕子放到桌上,而后大步出去,在庭院的水井旁,裸着上半身,冲了个冷水澡。   这衙舍不比他的府邸,没有侍女仆人,凡事只能自己动手,萧成虽是世家子弟,自小养尊处优,但凡事也能亲力亲为,吃苦耐劳,若是吃不了苦,他也做不来京兆尹这官,坐在这个位置上,有时候就要风雨来雨里去的跑案子。   天气很冷,萧成冲了冷水澡,却始终面不改色,体内的热量平息后,他回到书斋换了身干净衣裳。   萧成鲜少失眠,可这一夜却失眠了。   他内心有股说不出的烦躁,却又说不上来在烦躁什么。   他睁开毫无困意的深目,外面幽篁拂窗,四壁虫声唧唧,让人升起长夜漫漫,难以消遣的寂寥感。   正想着绣娘一案,一抹人影蓦然浮现在脑海,而后思绪顿时混乱。   鼻尖仿佛萦绕着那勾人的暖香,萧成顿时烦躁无比,他阖上双眸,女子粉面生春,媚眼如丝的娇态在脑海中再挥之不去,无数杂乱的念头排山倒海般涌至。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任由冷风灌入,然始终吹不散他体内的燥热,他索性起身又出去洗了个冷水澡,这一夜他心神混乱,辗转反侧,直至五更天方得入眠。 第17章   次日,早衙由吴少尹坐堂,审理一个财产纷争的案子,萧成一早用了早膳,并无公务在身,便决定亲自再去赌场一趟,那里已有他的两名下属在把守。   赌场设在城内十子街,赌场门面看起来不大,装饰也朴素,里面却十分宽敞,铺设整齐华丽,还卖有吃食,来此赌博的人形形色色,鱼目混杂,有普通老百姓,闲汉无赖,也有富贵闲人,甚至军营里的士兵或者在官府里办事的差役也会偷偷来此参与赌博。   朝廷对赌博一事管得不算严,萧成手下的一些人也爱赌,萧成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至于那些权贵之人若想赌,则在自己府邸开设赌场,玩得花样也多,也无人管,而他们的目的也与一般人不同,他们不为钱,只图一个乐。有人输了一座别业,有人输了心爱的宠姬,却是脸都不曾红一下,眼睛都不待眨一下。   萧成对赌一事不敢兴趣,只觉浪费时间精力,却无聊至极。   萧成乔装改扮去到赌场时,赌场已然十分热闹,众人兴致浓烈,赌桌上吆喝唱喊不绝于耳。   萧成的一名下属见他过来,趁着众人不注意,来到他身旁,庄家正摇着骰子,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骰盅上,大声吆喝着,那下属压低声音:“大人,那个刀疤男至今不见人影,您说这李四会不会坑我们?他本就是凶手。”   萧成冷肃的目光落在赌桌上,只沉声道:“且耐心守着。”   那下属没奈何,只能答了声是,又想起一事,他嘻嘻笑道:“大人,属下为了守那刀疤汉子,身上银子全输光了,这个可算在公账上?”   萧成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道:“亏不了你。”   那名下属这才安了心,继续一边盯着门口,一边又观一观赌局。   一局结束后,萧成亦随意扔了一块碎银到赌桌上,已然来了赌场,当然要有一赌徒的样子,否则只会引人注意。   让那名下属惊讶的是,萧成竟然次次都赢,明明看他家大人只是随便一扔的模样,而他腰包都空了都没赢一次,果然富贵在天,怪不得他至今仍只是一名侍卫。   那名下属正想夸夸他这位大人的神手,忽且见门口走进来一壮汉,穿着一件茶色褐袍,一脸横肉,身材高大强壮,一脸横肉,看起来有些凶相,更醒目的是他的额头有一道很深的刀疤,“大人……”他刚想唤萧成,却见萧成同样注意到了那男人,萧成面色如常,从容淡定不露一丝情绪。   正待他靠近,却不料,另一头的李四不由激动地喊了声:“就是他!”刚说完就被他旁边守着他的人锤了个爆栗,明明让他莫要惊动人的,真是蠢货。   那大汉听到李四的话,知晓有人在埋伏自己,转头就狂跑。   萧成等人连忙追了出去。   那刀疤男跑出小巷,又拐进另一条曲折的小巷,他身材高大,四肢又敏捷,跑得十分快,萧成的两名下属被他甩到了后头,只有萧成紧追不舍。   萧成虽是文官,但他自小习武骑马射箭,一样都没落下,此刻追一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那壮汉一转弯,岔进一死胡同,已退无可退。   眼看就要被萧成捉拿,他眸底凶光一露,趁萧成赶过来时,从腰间掣出一把短刀,反身向萧成刺去。   萧成目光一凝,快速闪身避开,大掌蓦然擒住他手腕,一用力,那壮汉手腕被折,顿时疼得松了手,短刀哐当落地。   壮汉另一手飞来一拳,萧成另一手挡住,而后矫健的长腿猛地踹在他的心窝上,那人壮硕的身躯顿时撞到墙上,他还想扑向萧成,却被萧成抓住了一条手臂,向他的背脊一拧。   萧成神色冷肃地用脚尖挑起那把短刀,一手迅速接住,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声道:“再反抗。”   那大汉瞬间吓得浑身发软,哪里还敢动弹分毫,连忙求饶:“大老爷饶命!”   萧成冷着眉眼检查了他的头部,见起头上果然有块结痂的伤口,正是那夜轻薄清音的男人,他目光微寒,不由曲膝袭向那人腿弯,那人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吓得他嚎叫不止,嘴里不停喊着饶命。   萧成那两名下属赶过来时,看到萧成已将人制服,看到萧成露出不悦之色,两人钦佩的同时又感到十分惭愧,连忙上前替萧成拿住犯人,而后将人带回了京兆府。   红袖坊,吟月阁。   清音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醒来时,头依旧隐隐作痛,幸好今日无事,否则她只怕应付不来。   她闭眼纤指揉了揉太阳穴,而后蓦然想到昨天发生的事,心噔的一下狂跳,她睁开眼睛,而后柳眉狠狠蹙起。   脑海中浮现起萧成那张英俊冷肃的脸,清音轻叹一声,心中无比的复杂,不知晓该如何面对他,只希望他早些了结了案子,她便早些解脱。   她叹息间的功夫,烟儿笑嘻嘻的走进来,后边跟着丫鬟,送来洗漱的水和泡好的清茶。   “我猜你也要醒了,怎么样,头还疼么?”烟儿笑道。她昨夜睡得晚,但一大早起来,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清音坐起身穿了鞋,“烟儿,对不起。昨夜累你照顾了。”她声音仍有几分倦怠。   烟儿扬扬秀气的眉,大方道:“看你给我花了那么多银子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清音笑了笑,起身漱口洗了脸,端起热香腾腾的茶,喝了几口,干涩的喉咙终于得到了滋润,放下茶盏,她精神恢复了不少,她又要了热水,沐浴一番后,只觉得疲惫尽褪,整个人神清气爽,再换上衣服时,她不经意瞥到那堆换下来的衣物,那条素色的抹胸静静地躺在最上面,她不由一怔,难以控制地想到昨夜,那只强而有力的大掌曾顺着那素色抹胸下方伸进去……   清音不敢再想,脸和耳朵渐渐地升了温,她急匆匆穿上衣服,出了浴室,不由浑身发软地靠在门上,缓缓吐息,心中既羞耻又懊恼。   刚回到卧室坐到妆台前,烟儿兴冲冲地从外边走进来,脸上有喜悦之色。   清音瞥了她一眼,唇角弯起细微的弧度,“发生了什么,你如此开心?”   烟儿笑道:“清音,京兆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杀害绣娘的凶手抓住了。”   清音微怔,而后有股心口大石终于落下的感觉,与此同时却又隐隐生出一股说不清楚缘由的失落感。   “绣娘终于能够瞑目了,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希望他不得好死,死后下拔舌地狱。”烟儿气愤地说道,“等到开审时,我一定要去看审,好好看看他的下场,清音你去不去?”   “我不去了。”清音摇了摇头,她仍记得之前她在衙门晕倒的事,而且她也不知如何面对萧成,如今案子破了,她与他已然没有见面的必要。   烟儿点点头,也不勉强她,“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萧大人派人来传,说抓的那个人正是那天晚上你撞见的男人,问姑娘你要不要当原告?”烟儿想清音肯定不愿意上公堂出丑的,而且也没必要,杀害绣娘已经够判他死刑了,不过萧成也是例行公事。   正如烟儿所想,清音摇了摇头,淡声道:“不必了。”   烟儿点头,“好,那我就去传达你的意思了。”说着走了出去。   * * *   绣娘一案结束了,杀绣娘的那男人听说已经被判了死刑。   清音和烟儿都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敞亮感,萧成派来暗中保护她的人也被召了回去,清音一扫多日来的抑郁,只觉一身轻松。   这些天清音与萧成并无联系,清音倒没怎么想起他。   偶尔想到以后两人不会再见面,却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她为人本是冷淡,很多事都是无可无不可,得之我幸,失之也无所谓。但人非草木,孰能真正做到无情?上次醉酒大概激起她内心深处那丁点好强以及不甘之心,不清醒时,只想将那那男人冷淡疏离的面具狠狠撕碎,势必要他看清自己的心,看到自己心中隐藏的对她的隐晦情感。   此刻她是清醒的,她觉得当时自己的想法以及做法都十分的可笑。   清音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少女,不会真以为萧成对她只是同情,之前她险些遭人欺辱,他出现相救,他抱着她回红袖坊时,她便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隐忍的情愫,只不过她装作不知晓而已,再说她醉酒一事,她有烟儿,有轿子,他完全可以将她送进轿子就罢手了,为何又要与她共乘一轿?亲自相送?   她知晓,萧成对她有情,或许那可以称之为暧昧。   但那几分暧昧有何意义?那丁点暧昧原是不值一提的,不足以让两人为了对方改变些什么。   但她从来没想过要改变什么,或许她可以继续勾他,继而得到他的身体,白玉常常说,她们这种女人无非趁年轻时,风花雪月,让自己受用够了。   不同于良家女子的是,她们至少能够选择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共赴云雨,而不是连男人的面都没见着,盖头一遮被送到洞房之中,才知自己的命是好是坏。   就怕嫁个口气脚气如死尸臭鲞的,又或者丑如鬼魅魍魉的,爱动手打女人的,寻花问柳惹得一身脏病的男人。   之前清音一直觉得风月场上的女子是不幸的可悲的,但在某方面,她们也是幸的,至少他们困囿于深宅大院之中,不必在乎男人为女人制定的礼教大方,可以嬉笑怒骂,可以大大方方的追求情/欲。   白玉曾揶揄过她说,清音你总是什么都放不开,也许到老连自己喜欢男人的滋味都没尝过。   清音其实已经接受白玉的观念了,也放开自己了。   但如今的问题是,她放开的对象不是轻狂多情的少年,他是掌治京师的京兆府尹,是百姓的父母官,勾他有些难了,而且而她也不是情窦初开,只知情爱的少女。   清醒之时,她明白自己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她如今的只是好好守着这红袖坊,等待白玉归来,男女之事不是她该多想的。   所以,那夜她不小心踏错的那出格的一步,她觉得该收回了。   然而,事实证明,很多事并非她想如何便如何。   “清音,萧大人明日休沐,在庆园设宴,让你带几名姑娘去侍宴。” 第18章   清音听闻萧成在庆园设宴,要她带姑娘去侍宴的话,看着烟儿凝眉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问:“有说我必须要去么?”   烟儿撅了撅小嘴,“你不去谁去,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可不是躲在姑娘身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丫头了。”烟儿想她大概是为那日醉酒之事而感到难为情,便又道:“萧大人没有非逼着你去,你也可以装病不去,但你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   难得被烟儿训这么一顿,清音扯了扯嘴角,无奈一笑,她其实也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是是是,我去总行了吧?”   之前是她想得太简单,只要她还在这个位置上,能决定见不见面的是萧成,不是她。   凭什么?凭他出身权贵之家,凭他是京兆府尹,而她与坊里的姑娘们也没两样,都要任凭这些权贵们差遣。   庆幸的是那个男人是个闷葫芦,只要她不主动,他断然也不会做出令人困扰的事。   萧成办的是晚宴,因此次日清音等人未时末才到达庆园。晚宴仍然安排在听雨阁,萧成只请了几名同僚,清音等人到时,萧成与他请得人还未到,依旧只有陈左生和柳飘飘在。   清音没有像上次一般盛装出席,只是薄施脂粉,轻扫黛眉,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盘起,挽了个倾髻,穿着一袭淡淡留仙裙,素色对襟夹袄,宛如一树梨花,清新脱俗。   今天的晚宴简单,不过是让几名姑娘们侍个酒,清音没什么事便没有去听雨阁,而是留在云烟阁,几名姑娘则在听雨阁候着萧成等人到来。烟儿爱热闹也跟着去了,如果有事的话,烟儿也会来通知她。   萧成到的时候,几位姑娘正在与陈左生柳飘飘两人说说笑笑,听闻外头人上来通禀,萧成已到,几位姑娘便迎接了出去,仍是一排站在廊下,花光荟萃,香气四溢。   萧成一袭公服自轿中大步而去,他神色从容地扫向众人,却一眼便看到清音不在其中,原本坐在轿中之时,他还想清音会和上次一般出来迎接他。   莫不是没来?萧成微愣了下神,直到听到众姑娘恭恭敬敬的问安之后,他神色恢复如常,忽略那若有若无的怅然若失之感,他走上台阶,被众人拥着上了楼。   “自从上次生辰宴后,大人已有大半月未传唤我们了。”轻黛声音娇娇媚媚道,她对萧成一直抱有仰慕之心,此刻她距离萧成最近,闻到他身上那股令人心跳加速的男人气息,她娇嫩的脸不由红了红,忍不住抬头看着他英俊刚毅的侧脸。   萧成对女色不上心,因此并不知晓轻黛仰慕他,就算知晓,只怕他也会装作不知晓,他目不斜视,声音一如既往的冷肃:“近来本官公务繁忙,今日才得空。”   众人上了楼,分位置而坐,说了一些闲话后,萧成黑眸淡淡扫过在角落里的烟儿一眼,语气状似随意地问:“清音姑娘没来?”   烟儿正偷偷地打量萧成的神色,见他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又问起清音,知他是对自己说的,便上前禀报:“回禀大人,清音她身子有些不适,在云烟阁休息没过来,大人可要奴婢去叫她?”   身体不适?萧成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下,淡声道:“不必了,让她歇着吧。”   烟儿闻言便退下了。   萧成坐了片刻,欲回清荷居换身衣服,告知陈左生等人,便径自下了楼,也不带侍从,然行至一半路,他却临时改主意,转去了云烟阁。   萧成来到云烟阁时,清音正准备到檐廊走一走,一开门却险些撞上一副坚硬胸膛,她一抬眸,萧成那昂藏挺拔的身影瞬间给人带来一股强大的压力感,清音不觉后退一步,而后微曲膝,想他行礼问安:“大人……”   萧成伸手拦住,“不必多礼。”对于她突然客气疏离的举动,萧成心里略觉烦躁,但并未表现出来,他垂眸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红润,精神看起来也不错,心中猜到身体不适只是她不愿前去听雨阁的托辞,萧成并不打算戳破她的谎言。   清音被他盯着有些不自在,只能主动开口问:“大人怎么突然来了这?”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这里是他的地盘,自然想来便来,她这不是白问?   果不其然,萧成只是淡瞥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径自大步往里走,清音看着他俊挺的背影,不由轻叹一声,她轻轻掩上门,而后跟着入内。   正走着,萧成突然停下脚步,清音亦跟着停下,距离他两步的距离,她见他忽然抬起手臂,不知从袖中拿出了什么,心中正微觉疑惑,萧成却忽然转身过来看她,将手帕递过来,语气不冷不淡:“这是你丢在本官那里的手帕。”   清音眸中掠过一丝诧异之色,他来此就是为了还她手帕?既然他捡到了,上次派人从食盒过来,为什么不让人一起送来?不过清音没问,伸手接过手帕,她垂眸并未直视他,温婉道:“多谢大人,不过一条手绢而已,哪值得大人您亲自送过来?”   萧成闻言刀裁般的眉微皱,习惯了她任性又大胆的模样,如今再看她这般低眉顺眼,萧成内心竟觉有些不适应。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面庞,明明这是她一开始在他面前的模样,清冷平静,又谨慎小心。   是因为那天晚上他斥责了她?她今日才如此小心翼翼?萧成不觉又皱了皱眉,那天晚上他临走时的语气的确有些差,并非全因为恼她的缘故。他想说些什么,但想想,又觉没必要,既然他已表明了立场,再说些安慰的话未免引人误会。   念及此,萧成态度冷漠了几分,他端坐下,目光紧攫着她的脸,语气淡漠:“还有一事。对于那夜之事,本官说过要给你一个交代。”   清音愣了下,原来他还真说过要给她交代的话,清音本以为自己记错了。   萧成继而沉声道:“抱歉,我不能够娶你为妻,亦不能纳你为妾。” 第19章   抱歉,我不能娶你为妻,亦不能纳你为妾。   听闻萧成严肃的说出这句话,清音有一瞬间的茫然,他莫不是以为她赖上他了,想嫁给他为妻妾?   清音不觉蹙了下眉,心中并没有失落之感,只是觉得有些诧异。她是不是该感谢他抬举自己,竟然还考虑到这种事情?   但知晓他还有后话,因此清音没有急于回话,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大概是相处久了,清音已经习惯了萧成那股迫人的气势,已然感觉不到压力。   萧成深眸一直注意着清音的脸色,他并未在清音的眼眸中看到失望之色,甚至一丝情绪也没有,他时常审问犯人很容易便能看出她人的情绪,他从清音的眼眸中得知,她似乎不是十分在意那晚之事。   萧成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升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他手抬起,放在一旁的桌上,食指无意识地上面轻敲了两下,熟悉他的人会知晓他这是心烦的表现,但他那英俊深邃的脸却平静如水,食指一停,他从容不迫道:   “不过,在本官能力所及之下,本官允你一个要求。”   虽然他的语气并未高高在上,但清音仍是感觉有些不舒服,她内心微微冷笑,不愧是堂堂京兆府尹,说出来的话是如此的负责任,不过他未免小瞧她了,清音柳叶般的眉微不可察地挑动,“大人,我这等人又不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不过一个吻而已,还值得大人负责任?”她语气很轻,像是不以为意,说完眼尾斜了他一眼,声音清淡道:“况且,此事我并不认为是我吃亏了。所以大人无需给我交代。”   她颇含深意的眼神让萧成不禁耳根微微发热,他自然知晓她是什么意思,那晚两人都有些情不自禁,算起来,都是自愿的,只不过萧成觉得她是女人,便觉得是她吃亏了些。   而今她如此直白的说出此话来,未免暧昧了些,萧成眉目多了几分冷肃,本欲斥责她两句,却又无什么立场,她并不是他的什么人,说话做事无需经过他的同意,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沉声说道:   “我知晓你与白玉情同姐妹,想来你也知晓我与白玉之事,我不可能在与她交好之后又与你交好,这成何体统。”   清音闻言脸色一白,他一脸肃色地说出这番话来,便是笃定了她想和他好,他是有多么的不乐意与她好,才不惜将白玉搬出来,说出情同姐妹这句话,让她知难而退。   她当然知晓他和白玉的事,只不过白玉爱慕沈墨,而他只不过睹人思人,据她所知,两人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白玉对他有一分的心,她便不可能对他心生半点想法。   或许他自己没有察觉到,但他用这个借口来堵她,简直就是在羞辱她!她只觉得胸腔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她暗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恢复冷静。   清音将眉眼一压,神色也冷了几分,她正色道:“大人,若不是今日大人提起,那夜之事我早已忘了,清音对大人无所求,大人不必有所顾忌,且将那事也忘了。”   萧成威慑迫人的双眸微眯了下,没想到她竟如此轻巧的说出忘了的话,心微乱之余又颇有些不悦,他神色淡漠:“既如此,那便照你说的。”   言罢起身与她擦身而过。她不再纠缠自是最后,至于以后她若有什么难处,他尽量出手便是了。   如此想着,萧成内心却隐约升起一丝烦躁。   晚宴戌时后方结束,清音与烟儿同坐一轿,两人谁也没说话,烟儿是困的,将身子靠在引枕上,眼睛半合半闭,昏昏欲睡。   清音则是没心情,身子斜倚假寐着,外边忽传来檀板丝竹之乐,轿子进入了花街。   这条花街是京中出了名的销金窟,温柔乡,京中很多王孙贵胄,富家公子都爱来此地买笑寻欢。   轿子忽然一阵颠,清音睁开眼眸,微微蹙眉。   轿子停了下来,外面响起喧嚷声,还没等到清音有所动作,烟儿一叉着腰儿气鼓鼓的,而后掀帘出去查看情况,一看外头是一顶华丽的轿子正正挡在她们的面前,烟儿杏眼儿一瞪有些生气,她们走左侧本是正常,而他们本该走右侧,却偏偏走这头与她们冲撞上,而且这道路又不窄,说他们的轿子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烟儿走出轿子,正要开骂,对方一着锦衣的年轻小厮,语气高高在上的反咬一口:   “坐在轿中的可是礼部尚书吴大人,你们是何人,竟如此无礼,敢冲撞朝廷命官。”   烟儿惊了一跳,庆幸自己没开骂,心中暗道一句晦气,话说谁人不知晓这位吴尚书,之前九娘还是红袖坊的坊主,便常常接待这位吴尚书,这位尚书表面道貌岸然,私底下行止十分放荡,而且有虐待女人的癖好,红袖坊的好多姑娘都被他祸害过。   民不与官斗,她们再有理也只能装孙子。   对方的轿帘挂起,一男子坐在轿中,年纪约四十岁左右,衣服华贵,脸如满月,端得十分富态。   清音听闻外头是吴尚书,心里隐约感觉不安,却只能从轿中缓缓走出,走上前,给仍坐在轿中的吴尚书行了一礼:   “奴家是红袖坊的清音,不小心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一阵泠泠清泉般的声音传入吴尚书的耳中,让人心神不由一阵荡漾,他一双邪目紧盯着面前的女子,见她着一袭素衣,髻挽巫云,薄施粉黛,迎着那撩人月色,柔嫩粉白的脸颊分外的娇艳动人,她态度虽恭敬,神色却冰冷,仿佛皑皑白雪,浑身透着一股任是无情也动人的风韵。   “原来是清音姑娘,本官与你们的坊主白玉是旧认识。今夜这一撞也是你我的缘分,本官不怪你了。”他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眼神却放肆地留连在清音的身上,仿佛盯着猎物的饿狼。   清音听闻缘分二字,心不禁猛地一跳,却垂目道:“多谢大人宽和大度。”   吴尚书端着官员的架子,笑道:“他日本官若有宴会,清音可要赏脸带你们坊里的姑娘一起过来。”   清音作诚惶诚恐状,“大人莫要说赏脸二字,折煞奴家,奴家与红袖坊的姑娘们任凭大人传召。”   吴尚书高兴的点头,“好。”言罢却叫人放下轿帘,径自先去了。   眼看吴尚书的轿子走远后,烟儿终于忍不住低低骂了句,晦气。   清音盯着消失在路尽头的轿子,清冷的眉目多了一丝不安。 第20章   萧成明日不必坐早衙,这一夜,他便宿在了庆园清荷居。   清荷居环境幽静,入夜之后,万籁俱寂,清辉洒下,不闻一丝人声,屋内更是静悄悄的,只有四壁虫吟作伴。   以往他独自一人待在此处,只觉得宁静惬意,可今夜却莫名感到有些寂寞。   房间响起细微的翻书声,萧成靠在榻上,翻看   京中一位名流新著的诗集,这诗里写的大多是风花雪月,诗酒人生。   萧成在未踏入仕途之前,也时常与好友举杯邀月,骑马踏花,做尽风流之事,那时他的妻子仍在。   妻子离开他已九年,她的音容笑貌依旧深刻在他脑海中心中,无比的清晰,清晰到仿佛她还活着,而与她在一起的时光仿佛就在昨日。   可是近来,他再想起过去的事,突然觉得那些人和事变得很遥远,很模糊,甚至他妻子的面容也渐渐模糊了。   萧成深邃忧郁的目光落在书面上,久久的,手上一个动作也没有,他什么都没看进去,如今他大多数时刻都忙于公务,整日面对一堆又一堆的案牍,已经没有那闲情逸致去做这些风流之事。   萧成心里始终有些烦躁,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烦躁。   该说这几日皆是如此。   许是这几日他睡眠不是很好的缘故,体内有燥火,他昨夜亦睡不着,夜里处理了些公务,直至四更天,才睡了片刻。本以为今夜会得一好眠,可是到了现在他依旧无法入眠,有些事突然浮现在心头,又被他压下,不愿去想。   将诗集合上放到榻上的小几上,萧成往身后一靠,伸出手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眉眼。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眸,心底的烦躁未曾消去,他起身推门而出,屋外月色如水,碧空如洗,风有些寒冷,迎面吹来,令人躁动的心稍稍平静。   “大人也睡不着?”   前面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萧成看过去,见陈左生自远处悠然醒来,身上披着一件玄色大氅,衣服松松垮垮,浑身透着风流懒散之态。   萧成视线往他手上淡淡一瞥,手上两壶酒,另一手拿着油纸包,不知包的什么。   “嗯。”萧成道,利剑般的眉微挑,待他走近,问:“难道你也是?”   “飘飘的母亲生病,今夜她回去照顾她母亲了。”陈左生叹一声,一副怨夫脸,“长夜漫漫,寂寞难以排遣,想你定然与我一样,便来找你小酌几杯。”   陈左生向来耐不住寂寞,萧成却忍得住寂寞,但此刻他没有反驳陈左生的话,沉默地返回屋中,拿了两个酒杯,两人便坐在榻上对饮起来,下酒菜是陈左生带来的一包牛肉脯。   酒是烈酒,五六杯酒下腹,陈左生便有些醺然了,萧成却越喝越清醒,许是晚宴时喝得少,因此醉不了。   “有件事忘了和你说,前天我见到王侍郎,与他喝了两杯,他知我与你关系好,托我问你一句有没有续弦的想法?他有意把他的女儿许配给你。”   陈左生撇了酒杯,拿起酒壶,懒洋洋地靠着引枕上,目光落在萧成的方向,萧成仍旧板直地坐着,如同坐在公堂之上般冷肃威严。   陈左生观察着萧成的脸色,见萧成深眸微凝,似有不悦,便又补充了句:“那王侍郎的女儿我见过一面,是个绝色美人,据说很有才情,与你刚好相配。”   萧成砰的放下酒杯,面凝肃色,“你这做月老的毛病何时能改?”   陈左生见他生气只是挑眉一笑,而后又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找个女人,我便什么时候改,这毛病可都是被你被逼的,你以为我爱当月老?你要是真的无情无爱就算了,可偏偏非要守这一段往事过活,人生在世,不过及时行乐啊……”   他拿起酒壶仰头豪饮了一口,眼眸懒懒地眯了下,显出几分惬意来。   萧成凌厉的眉压得很低,似凝了冰霜,他默默倒了杯酒,又默默喝下。   “你就没真没有遇见过一个动心的女人?”陈左生穷追不舍道。   萧成知陈左生醉了,才毫无顾忌的将内心全部的想法吐露出来。但萧成没醉,他很清醒,他毫无一丝犹豫地冷声道:“无。”   语气坚定得让人无法怀疑。陈左生深深看了他一眼,“近来我见你与那清音姑娘走得颇近,还以为你们好上了。”   萧成想也没想,便淡淡道:“我与她并无什么。”   陈左生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他,又自顾自喝起酒,“清音姑娘非凡艳,她这般容貌迟早有一日会被人惦记上,将来也不知会花落谁家?希望她能遇到一个知情识趣的情郎,别是那冷冰冰的木头才好。”说着笑着瞥了他一眼。   对上陈左生隐含深意的眼神,萧成脸一沉,“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她爱找谁便去找谁,与我何干?”言罢脸上似有不耐烦之色。   “我又没说与你有关……”陈左生笑道。   萧成语滞,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却无言以对,索性端起酒杯喝起酒来。   陈左生看着他,忽又笑笑,“不过,我听说人家与季子昂可是旧情人……”   萧成拿着酒杯的手微顿,随后若无其事地将酒一饮而尽,他眼睫垂下,掩住了眸中情绪,他一边倒酒,一边似随口一问:“你听谁说的?”   陈左生为自己调了个舒服的姿势,脸上露出惬意的神色,才缓缓地说道:“当然是季子昂说的,那是他醉酒时说过的话,道是他与清音姑娘年少便相识,大概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酒满溢出,萧成眉微皱,放下酒壶,回想起他之前见过季子昂去红袖坊,所以那女人一边和旧情人藕断丝连,一边又来勾他?此念一起,萧成胸口莫名地有些憋闷起来。   “此事与我无关,不必再提起那个女人。”萧成脸色愈发的阴沉。   陈左生笑了笑,识相地住嘴。   萧成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心头的烦闷却越来越散不去。 第21章   次日,萧成陪着陈左生去了城郊的缥缈亭登高望远,那里地高境旷,数十里的城池村郭尽收眼底,风景美不胜收,附近还有寺庙,那里有著名的诗僧,可惜萧成晚衙要坐堂,否则陈左生定要拉着他一起去庙里与僧人煮茗清谈。   两人进城时,太阳还未偏西,经过贵人街时,萧成觉得有些闷,便打开马车车窗透透气,外头店肆林立,酒楼茶馆,玉器古董店,胭脂铺绸缎庄,满目琳琅,令人眼花缭乱。   萧成眉微皱,正要关上窗子,见前方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之下停着一顶轿子,季子昂站在轿子前方,正殷勤地掀开轿帘。   萧成目光微凝之际,一衣着淡雅的女子袅袅娜娜地从轿子里走出,却是清音,自萧成这角度恰能将清音的神情尽收眼底,只见她微微抬眸,朝季子昂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浅,转瞬即逝,却无比的刺眼。   萧成鲜少见到清音笑,哪怕只是浅然一笑,在他的印象之中,她给人更多的清冷感觉,萧成神色有一瞬间似被冻住,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一眼,只见前方大门正上方挂着红木牌匾,上面端端正正写着:美人阁。   坐在萧成对面的陈左生见他神色有些许异常,不由好奇地凑过去,探头出窗外,看到美人阁下的那对男女,不由笑着道了句:“那不是季大人和清音姑娘?”言罢看了萧成一眼。   萧成似没有听到陈左生的话似的,神色冷肃地关上了窗子,一语不发。   陈左生轻笑了一下,坐回原位,视线落在萧成身上,他的手搭在一旁案几上,指尖无意识地轻敲起来。   陈左生斜长风流的眉一挑,直接笑着站起来,掀开车帘,叫停了马车。   萧成目光淡淡扫向他,沉声道:“你这是作甚?”   陈左生微笑解释:“我突然想起来我答应过飘飘,要给她带几盒美人阁的胭脂,既然经过了,便顺道去买了,大人你若是等不及就先回去吧。”   萧成打量他片刻,面色如常道:“既然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回去。”   陈左生看着他,笑意加深,“那就耽误大人些许时间了。”   萧成英俊的面容露出微妙神情,他转开目光,淡淡道:“走吧。”   马车折返,在美人阁的绿柳荫下停住。   萧成和陈左生等人刚进美人阁,便有一名身眉清目秀的少年笑容满面地迎接了上来,打量两人一眼,热情的邀请道:“两位公子,里面请。”   萧成淡漠的深眸似随意地往里面一扫,便看到了里面那对正在挑选胭脂的男女,恰清音听闻动静,不经意地也往门外看了眼,便与萧成那双深邃的眼眸对视上,不觉浮起一丝惊讶。   他怎么会来?   清音今日原本不想和季子昂出来的,但自从上一次两人在美人阁碰见后,季子昂便下帖邀了她好几次,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今日他更是殷勤,直接来了红袖坊,人家毕竟是朝中四品官员,来此也算是屈尊降贵了,清音若仍是拒而不见,他怕是要恼的。   虽然清音和烟儿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担心他会恼羞成怒,他日找红袖坊的麻烦。   于是清音便去见了他,与他喝了盏茶吃了些点心,季子昂又殷勤地邀她出去,清音推辞不得,只能答应。两人毕竟是旧相识,清音想季子昂应该有分寸,不会做出一些强人所难的事来。   出来之前季子昂没告诉她要去哪里,只说要带她去一个好地方,没想到这个好地方却是美人阁,上次他才带别的女人过来,现在又带她来,清音简直怀疑他故意在膈应她。   清音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萧成,她第一想法便是萧成要买胭脂送给某个姑娘,可一想到萧成这大冰块不可能有这闲情逸致专程来给姑娘买胭脂,大概是恰好途径此地,陪陈左生来的。   陈左生像是突然看到清音季子昂两人似的,语气有些惊讶伴着激动之色:“季大人,清音姑娘你们也在啊。”   萧成扫了眼陈左生做作的姿态,神色古井无波,缓步跟进。   季子昂转身看到萧成和陈左生,脸上也有些吃惊之色,想到之前醉酒时和陈左生说的话,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而后客气的打招呼:“萧大人,陈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真是巧。”   清音微曲膝,垂眸给他请安:“大人……”   “无需多礼。”萧成沉声打断她,却没有伸手扶她,只是俯视她一眼,态度如初见般冷淡疏离。   清音只觉得一日未见,他变得更加冷了,若说这男人昨日还是冰块,如今便是一座雪山,他腰背挺直,伟岸的身姿让他透着睥睨万物的气度,让人不由自主地便要在他面前弯下腰肢。   她与他的事昨天就已经结束,清音自认为自己此刻并没惹到他,他冷漠的态度与她无关,这般想着心里坦然了,管他态度如何。   “刚好途径美人阁,萧大人陪我来买胭脂。”陈左生突然朝清音眨了下眼,隐有深意的笑道。   清音微愣,不得不说,清音对萧成是了解的,这男人就不会做讨好女人的事,只有女人讨好他的份。   对于陈左生似解释的话语,萧成有些不满,凝眸瞥了他一眼,暗含警告之色。   陈左生恍若未闻,仍与清音和季子昂热情的攀谈,说了片刻闲话之后,才分开各自去挑选胭脂了。   萧成跟着陈左生挑选胭脂,他对这些女人抹在脸上红彤彤的东西不感兴趣,深沉幽邃的眼眸若有似无地扫过他们左侧的那对男女,见两人有说有笑,脸上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冷峻之色。   清音心思细腻,察觉萧成总有意无意地朝她们这边看来,待他回眸看来,她刻意往季子昂那边靠近些许。   清音担心萧成会以为她对他念念不忘,便故意表现出和季子昂很亲近的样子,好让他彻底放下心,表示她真没有要纠缠他的意思。   萧成沉着脸收回了视线,再没再看她,清音猜测,他是彻底放心了。   清音没看到萧成此刻的神色,陈左生看到了,那叫一个乌云压顶,他暗地里笑了笑,却没有表现在脸上,毕竟他身上没带钱,东西还是得萧成来付的。   直到出了美人阁的大门,萧成的脸仍是冰冷得吓人,陈左生望着那远去的轿子,还笑着感慨道:“这清音姑娘和看起来和季大人真是相配啊。”一侧脸,见萧成目光更加冷沉,便笑盈盈道:“我的大人,你别总是板着这一张脸,好像人家欠你钱似的。”   “你没有么?”萧成淡淡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一百两,记得还我。”言罢大步朝马车而去。   “才发现你竟然如此小气。”陈左生朝着他挺拔的背影不满的喊道,脸上却露出深意的阵容。 第22章 宴会   清音前日从庆园回红袖坊的途中撞见的吴尚书,名唤吴璥,时任礼部尚书。   崇文帝沉迷修道,追求长生不老,前些时日斋醮,崇文帝命礼部官员起草祭祀文章,吴璥乃是礼部之首,又恰恰擅长写“绿章”,便迎合上意撰写了一篇十分出彩的“绿章”,令得龙颜大悦。   没多久,吴尚书便入了内阁,如今风头正盛。   前日吴尚书借了萧成的庆园,准备做一日的东道主,宴请客人。   萧成的父亲曾是吴尚书的座师,吴尚书比萧成大十多岁,因此称萧成为世弟,但萧成并不喜吴尚书平日做派,鲜少与他往来,但有时也不得不卖他面子,因此当他要借庆园之时,萧成同意了。   吴尚书还请了萧成赴宴,萧成本欲借公务繁忙拒绝,却听闻他传了红袖坊的人来侍宴,思考过后,也同意了。   吴尚书原是客气的邀请一下,他知晓萧成不喜与他们为伍,却没想到萧成竟会同意参与,心中十分懊悔,有萧成在,他们多半是玩不开的。   *   自遇到吴尚书起,清音心里便隐隐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觉,她听白玉说过这个人,道这吴尚书是个可怕的人物,喜欢把女人玩残玩死的,只是他位高权重,无人敢违抗他。   今日她受邀领着红袖坊的姑娘来参加吴尚书办的宴会,自清晨时分,她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让她没由来的感到心慌。   庆幸的,这宴会设在庆园,庆园毕竟是萧成的别馆,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地方的确给她带来少许的安全感。   “清音,我觉得吴尚书方才看你的眼神有些古怪,你可要小心点,千万别和他单独一起,更别喝他给你的茶或酒。你别看这吴尚书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他其实就是个色胚子,不仅有施虐癖好,还爱使些下三滥的招数,以前就有好几个姑娘中了他的招。”   清音与烟儿刚去拜见完吴尚书,此刻正走在廊道内,准备回云烟阁。   两人心情都颇有些沉重。   听闻烟儿的话,清音柳眉更是凝了一层霜色,方才吴尚书与她说话虽是客客气气,但一双手却十分不老实,一边说话一边不住碰她的手背或肩膀,让人十分不适。   “我晓得,我会小心的。烟儿你不必担心。”清音心中虽是忐忑,却仍然安慰烟儿。   “你如今虽是不用以色侍人,但天天抛头露面,迟早会被人惦记上,你说你要是个半老徐娘,都没人惦记你。”烟儿一时间替清音烦恼,一时间又替自己庆幸,庆幸自己就一平平无奇的小丫鬟,不然她迟早要成为那些权贵的口中餐,真是可怕。   清音目光掠过一抹黯然,但随即又恢复平静无波的模样,只要守住这红袖坊,赔了这副身子又何妨。   正这么想着,忽见廊道的另一头,萧成正朝着她们这边而来,身后跟着他的一名侍卫。   清音脚步不由一滞。   大概是刚从京兆府过来,他身上穿着那袭绯色公服,腰束金玉带十三銙,衬得他身形越发修长伟岸。   随着他的阔步而来,那股鹰虎的威严凌厉气息迎面而至,清音无法退避,只能上前行礼,她声如清泉,清冽中又不失恭敬,“大人。”   “嗯。”萧成停下步伐,神情冷漠瞥了她一眼。   自从在美人阁那次之后,两人便没有见过面,如果不出意外,清音觉得两人不会再超出官与民的关系。   见她沉默不言,萧成刀刻般的浓眉微皱了下,冷声问:“有事?”   他生得剑眉高鼻,眸光深邃,五官原本就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一旦那眉眼压下,更加让人畏惧。   若是换做平常,清音绝对会远远躲开,不肯与他多说一句话,但刚从吴尚书那里出来,心中正忐忑不安之际,见到他心不由镇定了几分,而后心生一丝喜悦,“大人今日也参加宴会么?”   虽然知晓此话一出,也许又会引起萧成的误会,但是着实怕吴尚书整出幺蛾子,基于对萧成的信任,他在的话会让她安心。   “嗯。”他道,仍是惜字如金的回答。   但那沉着稳重的声音却让她心头的大石轰然坠地,然后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澜,让人瞧不出一丝破绽。   “清音姑娘可有别的事?”萧成沉声道,眉宇间隐约露一丝不耐烦。   清音只道他有急事去处理,忙道:“无了,大人请慢走。”   萧成收回视线,大步与她擦身而过。   烟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待人远去之后,忍不住嘟哝道:   “清音,我怎么觉得萧大比今日的天还冷,你是不是哪里惹到他了?”   清音面色如常,淡淡道:“他一向如此,不必感到惊奇。”   烟儿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好像很了解他?”   清音看了她一眼,没回话,继续往前走。   宴会开始时,清音留在了楼下,她方才在上面时,发现上面一共七个席位,每个席位下面铺着两锦垫,一个是客人坐的,一个给姑娘在旁侑酒的。   但她们姑娘一共就六位,而且客人们并未携女伴过来,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安排错了,有些紧张,后来向烟儿重新确认了遍,吴尚书的确就要了六位姑娘,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但清音没有多问。   姑娘们刚刚上去,楼上便传来了一阵热闹人声,清音右眼皮莫名地又是一阵狂跳。   楼上众人安起席来,因吴尚书是东道主,众人便推他坐了中间一席。   而后由吴尚书指派姑娘们,吴尚书委了轻黛去伺候萧成,这正合轻黛的意,她今日打扮得脸似娇花,体如美玉,一双望向萧成的眼眸仿佛有满腔情愫要诉说似的,她娇娇滴滴的喊了一声“萧大人”   若是普通男人听到这句话骨头只怕都要酥软了,可萧成只是淡淡嗯了声,那双瞥向她的凌厉深目含着淡漠疏离之色,让轻黛不禁感到失落。   吴尚书又将其余五位姑娘委给各个席位,其中一人忽觉不对,便笑道:“吴大人将姑娘们都分配给了我们,你自己倒成了‘孤家寡人’。”   吴尚书心怀鬼胎,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大方笑道:“孤家寡人便孤家寡人吧,各位高兴便好。”   那人道:“这怎么行?既是大家聚会,自是要众乐乐。”   吴尚书似想了下,才道:“那便将清音姑娘叫上来侍候吧。”   萧成瞥了吴尚书一眼,“此处吴尚书官阶最高,清音姑娘原是白玉的侍女,身份怎能够配得上吴大人?轻黛姑娘今是红袖坊的头牌,这身份方配得上吴大人。”萧成言罢看向轻黛,沉声命令道:“轻黛姑娘,去吴大人那一席。”   轻黛内心虽不愿意却也只能听从吩咐,幽怨地看了萧成一眼,起身去了吴尚书那一席。   吴尚书如意算盘没打好,郁闷地望着萧成,有口难言,萧成这番话抬高了他,弄得他推拒不得。如今他把轻黛给了他,清音便只能去他那一席,吴尚书突然有些疑惑,他真心抬高他,还是别有所图。   吴尚书心中气苦,不由阴阳怪气地笑道:   “听闻清音姑娘还上过萧大人的公堂,看来她和萧大人还真有几分缘分。”言罢看向轻黛,不怀好意地笑道:“轻黛,还不叫上你的一位姐妹,去把清音姑娘押到萧大人面前,萧大人今日要把这听雨阁当做公堂呢。”   其余人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萧成面不改色,只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吴大人真会说笑。”   清音跟随轻黛上了楼,众人的视线便齐齐朝她投来,一满脸红疙瘩的官员一脸暧昧地笑:“犯人押到了。”   清音听闻那名官员如此调侃自己,内心有些不快,但神色未变,她上来之前听轻黛说了他们方才的对话,才恍悟过来,吴尚书为什么只叫了六位姑娘,他原本就打算要她侍候自己,如果不是萧成,他便得逞了。   轻黛和另一姑娘听闻那官员的话,便笑盈盈地抓住清音手臂,轻轻把清音往萧成那席推去,清音不由看向萧成。   萧成端坐于席前,冷厉的深眸掠向她,而后神情冷漠的垂下眼眸,自顾自地饮起酒来。   的确像是要审犯人的模样,清音内心不禁腹谤了句,不解风情的木头。   到了萧成跟前,轻黛两人蓦然将清音往前一推,清音不防备,便扑倒在萧成身上。   众人再次哄笑起来。   清音的头磕在那坚硬结实的胸膛,他身上灼热的男性气息瞬间侵袭而来,让清音脸不由烧了起来。   萧成目光微凝,大掌托住她纤细的腰身,两人四目相对,他那双眸冰冷,深不可测,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清音有一瞬间,以为他会推开自己。   然下一刻,他强健有力的臂膀揽着她的软腰,将两人拉开一段距离,沉声道:“坐好。”   清音紧绷的弦松了,当下轻轻理了理衣裳,表情淡定的坐定席位。然而放在膝盖上的十根白玉般的手指却轻轻地颤动着,泄露出她不为人知的紧张。   就在此时,她听到耳边传来一低沉的声音:“别紧张,有本官在。”   清音怔了下,而后不敢相信地看向萧成,萧成没有看她,英俊刚毅的面容依旧冷肃,显得不近人情,清音几乎以为自己听差了,忍不住小声确认:“大人,你刚与我说话了么?”   萧成利剑般的眉微不可察地动了下,沉默片刻,“嗯。”   那一声很冷淡,却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清音怔怔地看了他片刻,而后收回视线,眼睫一低,唇角勾起一抹淡淡弧度。   清音以前是白玉听说过,有些官员表面一本正经,私下其实放浪无耻,淫相百出,清音今日终于得以一见。   她看见那些官员借着酒态手乱摸着身旁的姑娘,有的搂着姑娘想要亲嘴,姑娘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借着戏笑侑酒之时,暗暗躲开。   清音不忍直视,看了萧成一眼,只见他依旧冷眼旁观着,神色端肃与这氛围格格不入,与吴尚书一比,清音才知晓萧成陈左生等人是如此的文雅,她们虽是风月场的女子,但萧成等人对她们却以礼相待,从未有过轻薄之举。   就在清音看他时,萧成也看了她一眼,清音有种被人抓包的感觉,脸一热,正要收回视线,却听他淡淡道:“酒量如何?”   清音愣了下,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尚可。”   萧成拿起酒杯给她倒了杯酒,低声道:“你先饮两三杯,等会儿若有人劝你酒,你便装作不胜酒力,其他的自有本官来替你回答。”   清音心情有些复杂地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清音觉得他冷峻的眉眼似乎柔和了些许,连那低沉的声音也透着股安抚的感觉。   既然对她无意又何必这般?他护得了她一时,又护得了她多久,压下那混乱的感觉,她朝他微微一笑:“好。” 第23章 那杯茶   吴尚书酒酣耳热之际,突然提出清饮无趣,要玩什么真言游戏,还道不肯讲真言的要接受惩罚,清音未曾听说过有这种游戏,只知有行酒令,悄悄问萧成,他沉着眉眼也道不知晓。   清音原本以为是个简单游戏,直到游戏开始,她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   一官员被问,那里有多大,那名官员面红耳赤,不肯回答,认罚了。   问的那人醉眼斜笑,一推身旁的姑娘,“你去请王大人的后-庭花饮酒。他平日里可是最爱做后-庭花的勾当。”   “你不知晓,他是前后通吃。”另一官员调侃道,惹得众人哈哈又笑。   姑娘面皮薄,却碍于官威,只能红着脸去敬了酒,清音看着众人露出的丑态,内心不由十分震惊,不由拿起酒杯饮了一杯,狂跳的心稍稍平定。   一眨眼功夫轮到吴尚书,清音未曾注意问的是什么,但吴尚书亦不肯回答。   “不知道吴尚书平里在床上最喜欢什么姿势,不如今日摆出来让大家观摩观摩?”   清音已看明白这所谓的真言游戏,这些男人无非就是皆游戏之名轻薄姑娘。   轻黛被要求仰卧软垫之上,吴尚书抓着她的一只脚腕,两人做了个马摇蹄姿势。   那官员还不满意,涎着脸嘻笑:“难道吴大人做那事,就是一动不动,两人跟哑巴似的?”   吴尚书闻言眼眸中一片赤红,却假装斥道:“别太过分,把轻黛姑娘吓到可不好。”   众人不依不饶,吴尚书只能一脸为难的和轻黛照做。   耳边传来那些男人淫-浪的笑声,清音未曾见过这般放-荡无-耻的画面,不由面红耳赤,不敢直视,尤其是萧成还在她身旁,便低垂了眸,假装饮酒。   这时,耳边传来轻黛那娇滴滴的哼嗯声,令得清音身子一僵,更不敢抬起头来看萧成的脸色。   “不知晓第一位破清音姑娘身子的男人是谁?”   就在清音心乱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吴尚书不怀好意的声音,清音柳眉一蹙,不觉抬头,便对上吴尚书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心下不悦之极,却只能隐忍,正要回话。   萧成眉眼一压,而后却勾唇一笑,“吴大人为何越过我,去问清音姑娘?”   吴尚书笑嘻嘻道:“谁人不知晓萧大人不爱女色,问你有何意思,不如问清音姑娘。”若不是碍于萧成在,他们玩得更野。   清音不愿麻烦萧成,便干脆地回答:“奴家未有男人。”   清音本以为吴尚书能够就此罢休,却没找到他咄咄逼人:“清音姑娘到了这风月场所,竟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你定是在说慌,该罚三杯。”   另几名官员也纷纷附和吴尚书的话,弄得清音又羞又气,却又无可奈何,她攥紧了手,忽然大腿膝盖传来微痒的感觉,像是什么东西拂过,她一垂眸,有些诧异地看着压在自己膝上那片华贵的衣料,宽袖底下,她的手被萧成的大掌握住,她能感觉那沉稳可靠的力度。   “清音姑娘,不胜酒力,我代她喝。”但见萧成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地说道。   吴尚书嘿嘿一笑,故意为难道:“你代她喝酒得罚十杯。”而后想了想,又怕萧成以为他故意为难他,便补了句:“如果清音姑娘肯敬萧大人皮杯么,三杯即可。”   萧成深眸微凝,而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过十杯酒而已。”言罢不露声色地收回手。   清音感激他的维护,见他拿起酒壶,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盖住了他杯子,声音带着点着急的意味,“慢着。”   耳边传来清音娇嗔似的声音,萧成瞥了那只柔软嫩白的手,浓眉微皱,然不等他说话,清音已将视线转向吴尚书,她眼眸斜溜他了一眼,似嗔非嗔道:“吴大人说好的三杯,可莫要欺负人。”   萧成因为她的话,心不由狂跳了下,而后眉头皱得更深。   吴尚书被清音嗔了一眼,顿时感觉心痒难耐,他笑得一脸暧昧:“当然是三杯,皮杯。”   清音腰肢一转,目光落在萧成如玉雕般精致深刻的俊脸上,视线下移,是他沾了酒水的唇,此刻它紧抿着,透着凌厉迫人的气息。   他身材伟岸,坐着亦比她高出许多,如果他不肯配合,敬皮杯着实困难,她这也是为他好,只希望他不要不识好歹。   这般想着,她突然鼓起勇气,起身坐到他的腿上,一弯玉臂勾着他的颈项。   这姿势过于亲密狎昵,萧成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就要拉开她,但他的大掌只是最终停在她的背上,不愿意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斥道:“胡闹。”   “我这都是为你好,你想喝死么?”清音也顾不得脸红害羞,也压着声音说道,说完就拿起酒壶。   萧成没想到会被她骂,深眸在瞬间愣怔后,又恢复了镇定,他凝视着她冷艳的脸,然后是那双美丽的眼眸,那双眼眸里面完全没有含羞带怯之色,只有豁出去般的决然。   清音往酒杯倾满酒水,纤腕捧起将酒灌入口中,而后转向萧成,见他目光冷厉,唇紧闭着。   果然不肯配合的。   清音将口中的酒吞入腹中,低声恨恨道:“你是不是想看我丢脸才高兴?”   “你何必……”萧成无奈地低叹。   何必?她只是不想一直欠他人情,感觉他的态度软化,清音心下松了口气,只是两人身高的差距给她带来了很大的难度,她一发狠,索性伸手将人推倒在地毯上,而后骑身而上,感觉萧成瞬间的僵硬,她也装作不知,直接拿起酒壶仰头将酒灌入口中,而后俯身唇贴上萧成的唇。   萧成眸光一暗,不由微张嘴。   清音将酒水淋淋漓漓地尽喂进萧成的嘴里,萧成无奈,只能纵容她芳口的酒渡进他的口中,然后将酒吃进腹中,也不知道是酒太过于烈,还是其他原因,萧成只觉体内掀起了一股燥热。   清音心无旁骛地又喝了一口酒,正要喂过去,却见萧成目光一错不错地紧攫着她,不由一怔,而后脸微微的红了,莫名地扭捏起来,却仍鼓起勇气,将酒喂过去。   温热柔软的唇让萧成失了神,大掌不由自主地搭上那柔软的腰肢轻轻摩挲着,唇角不由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   席散之后已将近亥时,城门已关,众人大多都醉醺醺的,便都留宿在了庆园。   清音和烟儿回了萧成为她们准备的客房,室内宽敞洁净,家具一应俱全,绣枕锦衾熏得香软。   有仆妇抬来热水,清音先沐浴了,烟儿随后,待禀着蜡烛从浴室出来,见清音仍慵懒无力的靠着椅子上出神,“清音,还不睡?”   清音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她一点睡意也无,满脑子都是在席中发生的事,当时她只是不想欠人情,如今细细一回想,却羞得无洞可钻,自己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那样轻浮的举动。   听说这里离萧成的寝居不是很远,这让清音心更加纷乱。   就在此时,有人敲门,烟儿走去开门,却是吴尚书的贴身小厮,说是吴尚书今夜忘了给她们赏钱,要清音去他那取。   烟儿一听便知吴尚书没安好心,清音起身走到门口,客气道:“夜深了,我们不好去打扰大人休息,明日再给也不迟的。”   所谓狗仗人势,那小厮随了吴尚书,亦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他抬着下巴,道:“大人明日一早便要回城处理公事,怕是赶不及的。”   清音神色清淡地应:“既然如此便下次再给吧,这大半夜去了叫人知晓,倒要说我们贪人那点赏钱了。”   那小厮有些不耐烦道:“我们大人最不喜欢拖着事情,清音姑娘可别为难我,我这会儿回去了,待会儿他还是要打发我来的。”   清音脸色微变,他话说到这份上,清音已经与理由拒绝,只能让烟儿陪同,跟着他去了。   到了吴尚书的屋前,小厮将清音请了进去,却只让烟儿在外等着,清音毫无办法。   进去时,吴尚书正坐在太师椅上,一张如面盆相似的圆脸上有着笑容,一副等候已久的模样。   清音敛去情绪,微上前曲膝行了一礼,“大人。”吴尚书听得那泠泠的声音,只觉得心口发痒,仿佛被羽毛轻轻划过,他笑眯眯道:“清音姑娘别站着,过来坐。”   清音并未上前,“夜深了,奴家不好打扰大人休息,大人不是有东西要给奴家?”   吴尚书笑着将桌面上的描金匣子往前推一推,“这便是。”一双闪烁着邪光的眼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清音心口一缩,无奈只能上前拿过匣子,她并没打开查看,只是:“多谢大人的赏赐,大人今夜想必十分累了,清音便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随着她的靠近,她身上那股脂粉淡香飘进吴尚书的鼻腔里,足令他心荡神摇,目光落在她袅娜的身段上,“刚泡好的茶,先喝一杯再走吧。”   说着拿起两只茶杯,又拿起茶壶在两只茶杯中注入茶汤。   清音想到烟儿提醒过的话,不敢喝他给的茶,“奴家夜里饮茶会无法入眠,大人的美意奴家心领了。”   吴尚书突然板下脸,冷哼道:“你这就是不给本官面子了。”   清音太阳穴一跳,又看着吴尚书将其中一杯茶慢慢喝了下去,放心了些许,无奈坐下来,拿起吴尚书推过来的那一杯喝了。   两杯茶后,吴尚书才满意地笑道:“清音姑娘回房歇息吧。”   清音如释重负,“多谢大人的茶。”言罢起身刚要走,忽觉腿一发软,便又跌坐回椅子上。   清音心神一乱,不由看向吴尚书,见他一双眼如针遇磁石一般紧紧黏在她身上,流露出色眯眯的神色。   清音知晓自己是被算计了,见他得意洋洋地摸着茶壶,想必是茶壶里设了机关,心中不由懊悔异常。   “吴大人,你竟然在茶里下药。身为朝廷命官,竟做如此下三滥的事。”清音骂道,已顾不得他的身份,体内涌起一股热流,她不由心慌意乱。   “我可没有强迫你做什么,就怕你待会儿会跟条母狗一般求我上你。”吴尚书终于露出真实的面目,淫-荡地笑道,言罢转身往榻走去,准备等清音体内的药效发挥作用。   吴尚书得意洋洋的往床榻走去,然没走几步,头部传来一阵剧痛,随后眼前一黑,臃肿的身躯轰然倒地。   清音也没想到自己会拿起桌上的茶壶朝吴尚书的头上砸去,她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愣了下,而后扶了扶额头,努力维持清醒后,踉踉跄跄地往屋门外走去。   外头不见了烟儿的身影,没有任何人,清音已然顾不得许多,摇晃着身姿,逃离此处。   月隐入云中,周围一片混沌,已然辨不清路径,清音只能胡乱奔走。   远方一团团树影看起来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清音心如擂鼓,又慌又乱,脑子也一阵阵发晕,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寒冷的风一阵又一阵的刮来,她感觉脸上柔嫩的肌肤被划得生疼,可是体内那股燥热却吹之不散。   就在她闯入一月洞门,以为即将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却猛地撞入一坚硬结实的胸膛中,男人身上滚烫强悍的气息席卷而来,让她双腿发软,腰间无力,心口又热又慌,什么都无法思考。   “清音姑娘?”   直到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声音低沉浑厚,无比的磁性,她感觉身体越来越灼烫焦渴,她突然恨不得紧紧抱住他,死也不放手,意乱情迷之际,不由娇媚低喃,“大人,抱紧我……” 第24章 风雨   清音那句话太小声, 萧成没听清楚,扑在他怀中的女人一动不动,萧成微皱眉头, 抬起的手微滞,而后又垂下, 到底没有推开她, “清音姑娘?”   清音听到萧成严肃的声音, 蓦然恢复一丝理智, 吓得她猛地退后。   抬眸看向来人, 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 心口不由发烫。   月慢慢钻出了云中,冷月洒下清华,萧成整个人仿佛笼罩在淡淡朦胧的光圈之中,身形如神袛般伟岸, 高不可攀, 又透着冰冷疏离之感。   “清音姑娘大半夜为何闯进本官的院子?还莽莽撞撞的。”萧成神色冷漠地凝视着她,浑身透着威慑,让人不敢亲近。   清音这才知晓自己不小心闯进了他的院子,她想走, 可是她的腿不听她使唤, 看着眼前这男人,她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 清音抚着心口,急剧地喘息。   萧成见她摇摇欲坠, 仿佛急病发作的模样,自然顾不得斥责她,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 关切道:“清音姑娘怎么了?”   随着他的靠近,清音只觉得有一股电流袭遍了全身,浑身止不住地颤颤发抖,不由软到在他怀中,她清冷的眸仿佛化作一汪春水,想到在宴会上他的体贴照顾,清音一咬牙,乞求道:“大……大人,帮我,好难受……”   萧成看着她脸色赤红,柳眉紧紧地蹙着,只道她得了什么怪病,心口莫名一慌,连忙将她打横抱起往屋中走去,一边柔声安慰:“你忍耐一下,我待会儿去给你找大夫。”   “不……”被他抱在怀里,清音只觉得舒服了些,而后又更加的难过,像是只能看不能吃一般,听闻他的话,她用自己仅存的一丝理智道:“不……不要叫大夫……”她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般模样,太过于羞耻。   萧成沉了沉眉眼,不理会她的反抗,只疾步朝房中走去。   清音那双水雾蒙蒙的眼落在他那英俊刚毅的面庞,脑海中不由闪过之前看到萧成光着上半身的画面,她知晓他藏在衣服下的身躯多么坚硬有力,肌肉紧致结实,块垒分明,却又不会过于粗犷,充满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又想到先前他那霸道又强悍的吻,心跳不由越发剧烈,脑子慢慢变得迷糊,清音的手无意识地胡乱地伸过去搂住他的脖子,手摸着他凸起的喉结,遵循着身体本能,香滑粉嫩的丁香小舌微伸,像舔糖般舔上他的喉结。   萧成脚步一滞,顿了片刻,声音微哑道:“清音姑娘?”   怀中女子仿佛化身成了那妖艳放-荡,吸人魂魄的花妖,软软地勾缠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娇-吟低语:“大人,快一点……”   那软媚勾魂的声音令萧成心神一荡,瞬间有了反应,与此同时,阅历丰富的他终于察觉清音是哪里不对了。   怀中的软玉温香倏忽之间成了烫手山芋,萧成脚步迟疑的停在屋门口,双眸渐渐深沉,似这浓浓夜色。   耳边是女人因药物发作的急促喘息,在这寂静深夜之中,却无端让人想到别处去,萧成喉咙滑动了下。   怀中的女人越来越不安分,她那双小手不断的摸来摸去,他是个正常男人,经不起这样的撩拨。   萧成刀裁般的鬓角浸了汗珠,他隐忍片刻,还是踹开了大门,将这危险的女人送进自己的房中。   四壁虫吟乍止,室内阒寂无声,只有怀中女人连绵不断的喘息声,那一起一伏的柔软撞着他坚-硬的月匈膛,磨得人心猿意马。   萧成沉着眸大步走进内室,将她放在床榻之上,这张从来没有女人躺过的床上。   怀中那副高大伟岸的身躯刚一离开,清音心中不由感到一阵莫大的空虚与恐慌,害怕他撒手不管自己,她连忙拽住他的手臂,眼眸浮起一层晶莹的泪光,声音可怜兮兮的,透着一丝乞求:“大人,你别走……”   她此刻已然神志不清,只觉得体内仿佛有万蚁在噬心,烧得她发慌,痒得她无处抓挠,她知晓这药性的厉害,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缓解自己这种痛苦,她只能将萧成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连矜持也顾不上。   萧成这是第二次见到她泫然欲泣,可怜柔弱的模样,第一次是她醉酒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冷硬的心渐渐被磨平,俯视着她的目光注入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他犹豫了下,大掌碰了碰她的头,轻声安抚道:“我不走。”言罢,走去将卧室的门窗关好。   他不希望任何人看到她此时的情态,却不愿意去想这是为什么。   他立在窗下,突然伸手烦躁地抚额,他无法对那女人置之不理,却也没想到真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这种进退两难的感觉快将他折磨疯了,他甚至想爆粗口,但是与生俱来的修养让他忍住了。   身后忽传来女人痛苦的呻-吟,萧成剑般的浓眉一皱,头疼不已地转身回到她的身旁。   女人柔软无力地倒在榻上,身上的衣服被扯得凌乱不堪,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双颊赤红,眉眼含春,一双手不停地揉搓着那已经泛粉泛红的脖子,露出粉嫩柔滑的香肩,呈现出放浪姿态,萧成不经意看了一眼,感觉气血上涌。   萧成沉着眉眼,俯身将被子拉起来,盖在她身上,然刚盖上却又被她扔开,那红唇微张,不断地说着好热……好热……   萧成顿了下,轻叹一声,而后拖过一张椅子,坐在榻旁边,清音想去抱他,可是他没给抱。   他凝望着着她的目光恢复寒冷:“这是怎么回事?”   清音难受极了,只觉得这男人好残忍,她浑身禁不住颤颤发抖,绯红的脸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如果不是吃了乱性的药物,她也不用求他,一时间恨不得将吴尚书那猪狗不如的东西千刀万剐,“是……是吴尚书在茶里下……下了药。”   萧成闻言眼眸中不由掠过阴鸷,果然是他,见清音忍得难受,他略一犹豫,伸手轻抚着她的肩头,她的肌肤烫得仿佛被火灼过一般,萧成皱着眉头问:“你自己逃出来的?”   抚着她肩头的手让她舒服想要叹息,而后却又渴望得多,她连连点头。   萧成看着她那可怜兮兮地透着渴望的眼,心里有些不忍,便将她抱了起来,“吴尚书在何处?”   清音以为自己好好回答萧成便会满足她,忍住推倒他的冲动,她声音发颤:“在他房间里。被……被我砸晕了过去。”   但出乎清音的意料,萧成没有抱紧她,而是放开了她,他站起身目光冷漠地俯视她,“想必他那里会有解药,我去拿,你且忍一下。”找大夫是来不及了,只能去吴尚书那要。   如果没有解药呢?清音觉得自己一刻都忍受不了,这药过于强劲,她会死的。而且她怕他一去不复返,害怕最终进来的人是吴尚书。   清音眼眸瞬间水润一片,眼泪汪汪地凝望着他,痛苦的乞求:“求你,帮我……”   萧成目光落在她泪水盈盈的绯红脸庞上,那双眼眸藏着屈辱与愤恨,让萧成心口不由得发软,他唇角扯出一丝苦笑,不再伪装冷漠从容,复坐回椅中。   两人四目相对,萧成深邃的眼眸有着犹豫不决之色,迟迟不肯动身。   他的眼神过于凌厉可怕,清音想扑过去,却不敢轻举妄动,像一头饥饿已久的幼兽,想伸出爪子却又不敢,因为对面的猎物太过于庞大,气势太过于慑人。   清音抚了抚心口,情不自禁地扯了扯衣服,面前春光乍现,萧成目光微凝。   清音目光紧盯着萧成,想到他那坚-硬结实的身躯,和那炙热如烙铁的手,终于有些按捺不住。   她动了动柔软无力的身子,往前靠近些许,萧成依旧坐得笔挺,一动不动,她又往前挪了挪,然后试探性地坐在萧成的身上。   萧成没有推开她,英俊刚毅的脸上有着弃械投降的无奈,他似乎有了身为猎物的知觉,主动将自己香喷喷的肉送到可怜兮兮,嗷嗷待哺的幼兽口中,以满足它的口腹之欲。   清音能感觉那衣衫底下的肌肉是多么的紧致而有力,她脸颊绯红,双眸迷离红润,里面的泪光仿佛已经被烧干,流露出令人心荡的妩媚风情。   清音虽处于神魂颠倒的状态,但内心还残留最后一丝理智,她担心萧成是被逼无奈,“你喜不喜欢我……想不想要我……”   她整个人如同姣蛇缠着他身上,萧成便是想扯也扯不开她,他气极想笑,想回一句:不喜欢,不想要。   但话还没出口,就被她抢言:“你……你如果不喜欢我,就帮我找别的……人过来吧,我不勉强你。”   听听她说的什么话?她还想要别的男人?萧成目光变得危险,没好气道:“这里没有别的男人,只有我一个。”   “喜不喜欢……”清音痛苦到极致,却依旧追问着他,她不安的动了动身子,腰臋往前蹭了蹭,   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萧成身躯却蓦然僵住紧绷,随后耳根渐渐泛红,受不了她这般不经意间的挑逗,只能哑着声回:“喜欢。”   “想不想要我?”清音步步紧逼地问。   萧成沉默地看了她片刻,最终彻底放弃抵抗,   无奈地叹道:“想要,行了吧。”   面对这样一个神志不清,任何一个男人都行的女人,他能做什么?明明是她有求于人,最终却是他上赶着帮她,这到底有没有天理?   没有给她强迫自己的机会,他主动出击,搂住怀中女人柔若无骨的身子,手指插-入她的长发间,按着她的后脑压向自己,亲上她的唇。   清音怔了下,而后丁香小舌立刻钻进他的嘴里,萧成自喉咙发出一声低哑的笑,然后含住她的唇舌吮啧。有力的大掌托住她蓦然站起身,清音怕摔下,修长的双蹆连忙勾紧他,萧成转了半圈,抱着她坐在榻上。   清音张着膝盖撑在两侧,大胆地将男人推倒在软褥上。   萧成顺势仰躺下,唇角若有似无地微勾着,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只是那双眼眸如同瀚海般深邃。   清音伏低着身,柔荑搭在那宽阔的肩上。   萧成微眯眼眸,目光所及是微微颤动的春光,嫣红的朱果鲜嫩多汁,诱人采撷品尝。   清音想要坐下,只是因为在药物的作用下,她的双蹆发软完全支撑不住她,她摇摇欲坠,柔若无骨,萧成只能托着她缓缓坐下。   只是刚坐下,她不由打了个激灵,臋部却如同坐到滚烫坚硬的烙铁上一般,纤腰一挺,纤长的指甲狠狠划过他的脖子,留下几道血痕。   萧成呼吸一滞,肌肉蓦然绷紧坚硬如虬枝。   真他娘的……疼。萧成并未在意脖子上的伤口,只是目光往下一撇,心中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这女人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还要逞强,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低哑地吼道:“你到底懂不懂?”   清音被他这么一吼,身子颤栗了下,她咬了咬红唇,心里羞得欲死。   此刻她的意识终于清醒些许,她错愕的看着萧成,不由伸手捂着脸,低低的抽泣着,心里想着,不如死了算了。   她哭得一颤一颤的,完全像个柔弱可怜的小女孩,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温婉清冷,端庄自持,萧成心里乱得不行,只能坐起身将她揽入怀里,冷厉沉肃的目光有着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慌乱与心疼,他声音沉下,多了一缕鲜见的柔和:“你别哭,是我不好……对不起。”他是不擅长哄女人的,可此刻的温柔呵哄却像是与生俱来的。   只是这样的温柔仅仅只有一瞬间,外头门声急响,萧成他的目光瞬间凝起厉色。   “何人?”萧成一手揽着清音,目光转向紧闭的的屋门,两人如今这般紧密相贴,若叫人看见了,只怕会以为两人是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   清音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身体,想抬起臋却抬不起,只能又坐了回去。   清音突然颤栗了下,而后像是明白什么似的。   萧成目光却瞬间深暗起来,额角有一滴汗慢慢滑落,他僵着身躯,紧抿着唇大手箍紧她不给动来动去,内心只觉得他活了三十年从未像今夜这般狼狈又憋屈。   外头的人回道:“萧大人,小的钱二,我家尚书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本官歇下了,有何事明日再说。”萧成声音有些哑,带着一丝隐忍的压抑。   药劲再次上来,清音想往前蹭,却被萧成牢牢禁锢住动弹不得,她不高兴地皱着眉,唇蹭过他刚毅的下巴想亲他,萧成抬起下巴躲避,她却对准他的喉结轻轻啃咬,弄得萧成气极,恨不得把她绑起来,狠狠打一顿屁-股,但这也仅仅是想想罢了,萧成万做不来打女人这种事。   这女人简直就是他的劫。“现在别闹,待会儿你想如何都行。”萧成无可奈何,只能一边注意着外头,一边柔声哄怀中的女人。   “我家大人道是有急事,还请萧大人去一趟。”   外头的人又说道。   萧成知是为了清音的事,沉吟片刻,叹了声,垂眸看怀中的女人,低声道:“你听到了吧,我出去处理一下事情,你乖乖在我房间等我回来可好?”   大概是得到了些许缓解,清音觉得那药效没那么强劲了,体内仍像是有蚂蚁爬来爬去,浑身也软绵绵的,只是没有像先前那般神魂颠倒,不知何时何地,她看着他,红着脸点点头。   萧成没想到她如此乖顺,不由奖励性地亲了亲她的额头,而后自己倒滞住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单手抱她下去坐在榻上,却不经意对上她惊讶的目光。   萧成随着她的视线往下一看,俊脸浮起一抹红晕,然后若无其事地整理好衣服,又严肃的叮嘱她,“别乱跑。”   清音跪坐在榻上,仍是乖顺地点点头。   萧成起身下榻,一眼扫过衣服下摆,目光不由一暗,而后转身去屏风后匆匆换了一身衣裳,才出门。   一打开大门,钱二仍守在门外。   钱二见萧成出来,连忙恭敬地躬身行礼,而后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暗暗往屋内瞧去,像是在找什么是的。   萧成神色一沉,将门掩上,而后冷睨了他一眼,语气似随意一问:“你家大人有何要事找本官?”   萧成身材高大伟岸,五官深邃凌厉,无需摆什么架子,只挺拔的站着,气势便极为压人。   钱二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回道:“小的也不大清楚,萧大人去了便知晓。”   钱二不敢如实回答,他家大人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迷-奸人家姑娘,却反被人一茶壶砸晕了过去。   吴尚书醒来之后,大发雷霆,立刻吩咐钱二去把清音找回出来,只是客房里全然没有那女人的影子,吴尚书便怀疑是萧成那女人藏了起来,心里气不过,要找萧成算账。   这些事钱二统统不敢说。   萧成目光落在钱二的脸上,深眸中有着洞悉一切之色,他微微冷笑,没有再问话,大步流星地往吴尚书所在的客房而去。   烟儿提着一盏纱灯,正往萧成的寝居赶,却没想到在半路撞见了萧成,不由感到欢喜,正要上前说话,却见他身后跟着钱二,笑容顿敛,只怒冲冲的看着钱二。   萧成看到了烟儿,朝着钱二道:“你且先走,本官稍后便到。”   那钱二应了声是,便先行离去了。   烟儿方才陪清音来见吴尚书,那钱二却不给她进去,还说清音马上就会出来,强迫着送她回去,可她在房中待了许久,都不见清音回来,实在放心不下,就又去了一趟,没想到又撞见钱二那厮,他说清音已经在走了,烟儿自然不肯相信,怀疑是吴尚书把清音怎么着了,一时间急得团团转,最后迫不得已只能来找萧成帮忙,她觉得萧成对清音有几分情意,定然不会置之不理。   待人走远,烟儿小脸露出一丝担忧之色,连忙上前,着急地对萧成说道:“大人,清音被吴大人叫去房中,一直未归,求大人帮……”   萧成沉声打断她,“清音姑娘在本官房中。”   烟儿闻言一愣,而后顿松一口气。松了一口气之后,又有些茫然,有什么清音突然去了萧大人那里,烟儿有些拘谨不安地问:“那我现在可以去找她么?”   萧成脸上露出一丝微妙之色,不过转瞬即逝,他一脸从容道:“她身体有些不适,本官自然会照顾她,烟儿姑娘不必担心,回去休息吧。”言罢即与她擦身而过。   烟儿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头雾水,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成到吴尚书的客房时,吴尚书已经坐在太师椅上等候他的到来,他头缠着一块白布条,模样十分滑稽,只是他圆圆胖胖有着难以掩饰的怒火,端得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看到门外一袭箭袖玄服,束发笼冠的萧成,他冷哼一声,并不起身问候。   萧成昂首走入屋中,语气悠然:“吴大人有何要事找我?”   吴尚书冷笑一声,“你心知肚明。”   萧成微笑道:“吴尚书,今夜就算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   言罢一撩衣摆端坐下,望向吴尚书的深眸微眯了下,暗含凌厉之色:   “吴尚书到我的地盘上宴客,却在我的地盘上行些不端之举,还要抢我的女人,未免欺人太甚。在吴大人目中,可有王法?可有同僚之情?”说到最后,他神色越发严厉,如同在公堂之上审犯人一般。   萧成担心他要追究清音殴打官员之罪,只能先声夺人,反将他一军。   萧成这番话进入吴尚书的耳朵里,他不由大吃一惊,而后只觉字字诛心,后背都冒起了冷汗。   他本来是想兴师问罪,却没想到反过来被萧成兴师问罪,什么王法,什么同僚之情都被他说了出来,吴尚书彻底没脸了,他支支吾吾道:“清音姑娘是你的女人?”   “吴大人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萧成唇角勾起   一抹轻微的嘲讽。   吴尚书不由落入萧成的话彀之中,顺着他的话忙解释:“我是真不知清音姑娘是萧大人你的人,否则我怎会与你抢人。”   萧成沉默片刻,忽然叹声道:“不知者无罪,罢了,此事我便不追究了。”话音一转,又严肃道:“如若不然,我也不怕禀报到圣上那里去,看看孰是孰非的。”   吴尚书一听吓了一大跳,他官职虽比萧成高,但,如今也得圣宠,但他们萧氏一族在朝中名望极高,百年屹立不倒,他不愿意去招惹萧成。   吴尚书一抹额头的汗,诚惶诚恐道:“今夜之事乃是我一时糊涂,以后我绝对冒犯清音姑娘,还请萧大人多多担待。”   萧成站起身,大方道:“既然吴大人如此有诚意的道歉,此事就当做从未发生过吧。”   吴尚书松了一大口气,连连躬身道谢:“多谢萧大人雅量容人。”   等到萧成离去之后,吴尚书内心才隐隐觉得不对,一个低贱女子殴打朝廷命官,这么大的罪名就这样一笔勾销了?   只是想到萧成说过的话,吴尚书就算再气也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萧成回到住处,在大门口停顿片刻,直到内心复杂的情绪平复后,方面无表情的进屋。   走进卧室,却看见那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女人,此刻正跪趴在床边,那挺翘的臋正对他的目光,她的手正伸进床底不知要找什么,随着她的动作,那臋微扭轻摆,竟是扭出了一股风情袅娜之姿。   只是那姿势太不雅,萧成无端想到别的画面去,顿觉气血上涌,不由眉目阴沉地背过身去不敢再看,原本平复的心情又开始复杂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ps:明天晚九点更。   ——   放个预收《正室》求收藏~   温庭姝乃高门嫡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   她有一未婚夫,名宋清,生得玉树临风,且克己复礼,是众人眼中的端方君子。   她对这门亲事很满意,一直幻想着婚后的美满生活。直到成亲日将至,温庭姝才听闻,宋清养了一位外室。   贴身侍女为她打抱不平,她却善解人意地说道: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   成亲之后,温庭姝终于看到了他那位外室,那女子迎着风,像是一朵柔柔弱弱的小白花。   宋清本以为温庭姝会拈酸吃醋,却没想到她让他把外室接回了府中,借此讨好他。   宋清一开始只把温庭姝当做传宗接代的工具,   可是他这位妻子不仅对他嘘寒问暖,还温柔体贴。   在他生病之后,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让他感动又惭愧。   他决定以后多爱她一点。   直到那天,他不经意发现,他的妻子脸泛桃花,神色慌张的从一假山洞里走出……   再后来,他才知道,他这位妻子竟与隔壁那位风流京都,浪上天的定北侯世子江宴勾搭上了。   宋清得知真相妒火中烧,险些吐血。   好一位端庄守礼,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真是有辱礼教!   *   温庭姝一直在学做大家闺秀,忍受着自家男人的不忠,一直到遇到那个风情无边,美丽又邪气的男人……   她才真真正正地做回了自己。   从此风花雪月,百无禁忌。 第25章 继续   夜风透过窗隙而进, 吹得桌上的灯火摇摆不定,一如萧成此刻的心。   萧成一手叉在腰间,一手抚着额头, 沉着眉眼,神情比进来时还要冷肃, 灯光将他的身形映在墙上, 显出一道宽肩窄腰的修长影子。   萧成看着自己的影子, 深邃的眼眸透出几分沧桑与忧郁, 四壁的虫声唧唧翻叫着, 像是见证了萧成今夜的孟浪, 正在嘲笑他这多年来的坚持功亏一篑。   他对不起他的亡妻,他碰了别的女人。   他也对不起身后的女人,他碰了她却无法娶她。   冲动之后,是无法抑制的懊悔, 这样的懊悔是对身后女人的不公与羞辱, 尽管她不知晓,他还是觉得惭愧,所以萧成不敢转过身去面对她。   他在吴尚书面前承认她是他的女人,还和她做了那样的事, 和他在一起时, 她还是完璧之身。   难不成两人还能够井水不犯河水?   萧成神色愈沉,不论是从道义上, 还是他自身的责任感,从此他都无法再对她不管不顾, 视而不见。   萧成不由得再次想到今日发生的种种,浓眉微皱,不由伸出两指抚了抚眉心, 轻叹一声。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且娇且媚的声音,让萧成心微颤,不禁叹了声,转身去面对她。   那女人正跪坐在地上,衣衫凌乱,小衣包裹着春光,若隐若现,一搦柳腰不堪一握,姿态媚浪,不堪入目。她手上还拿着那小裤,萧成记起那是他帮她脱下的,那么裙底下……   萧成喉咙一滚动,忙将那画面拂出脑海,不露声色地移开目光,他神色依旧沉稳自若,只是那耳根却泛起了一丝热气。   看到萧成那挺拔昂藏,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身躯,清音只觉体内那股异样的感觉又强烈的涌上来,像是有股电流袭遍全身,她不舒服地扭动了腰肢,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他,像是看猎物。   “大人……”清音娇昵地轻唤着他。   那原本清冷的脸此刻酡红一片,两道柳眉紧蹙着,突然多了些许哀怨之色,眼眸中似乎有些脉脉柔情,仿佛在看着爱人。   但萧成知晓,她只是屈服于药物之下。   细看,那双眼眸仍有着狂媚,迷乱,隐忍的痛苦,看到这样的目光,萧成便知道,这事还得继续。   他不由又叹了口气,感到无奈,可这无奈之中却夹杂着隐隐的渴望,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他是想要的,只是没有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他已到而立之年,已经不是初尝情爱的毛头小子,对于情爱,他已经不是那般渴望,他清楚自己的感情,他喜欢这个女人,却没有强烈喜欢到想要与她共度一生的程度,所以一直以来,对于她的主动示好,他一直冷漠待之。   他与他的妻子青梅竹马,娶了她之后,他从来没想过纳妾,后来妻子去世,这九年间他也没有续弦的打算,哪怕被家中长辈逼迫,要他延续香火,他都坚持如初,幸而他有同胞兄弟,否则他的父亲只怕要以命威胁他续弦。   对他而言,爱人,一个便可。   只是如今,却是一团乱。   他走过去,一言不发的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虽然面目冷肃如常,动作却十分轻柔。   清音被他一抱,只觉得整个人瞬间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仿佛化作了一滩春水,清音顿时羞得不能自已,知晓这是药劲还没过去的原因,但如今她的意识还在,知晓他在做什么,也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萧成将她放在榻上,随即自己也跟着坐下,他双手放置于膝盖之上,坐得很端正郑重,腰背挺拔如山,让人丝毫联想不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知晓清音现在清醒了几分,所以他颇有些尴尬,只是他脸上神色控制得十分完美,给人一股从容自若,掌控着一切的感觉。   他深邃的黑眸淡淡掠了她一眼,沉声征询道:“夜深了,我们歇下吧?”   清音听到此言,本就绯红的脸更加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眉眼间不觉含了一丝春色,她将头一低,微微点了点,表示同意,一副羞涩矜持的模样,却不知她得拼尽所有理智才能阻止自己那扑向他的冲动,到底是哪个混-蛋制作出这种无-耻的药来,真是害人不浅,清音恨恨的想。   直到自己的肩膀有一双炙热的大手轻轻握住,伟岸身影带着迫人气势朝她侵袭而来,清音无法再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萧成手停在她的肩头,那小衣带子正松松垮垮地挂在那截儿秀美洁白如天鹅颈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挑,他的眼底便是无尽的春光。   他没有像一般男人那般猴急,相反,他迟迟没有行动。   他毫无情绪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眸中,她含着媚色却清亮的眼眸激起他隐藏于眸底深处的一丝窘迫,他的手迟疑半晌,额角已经浸了细细的汗,那小带子仍完好无损的挂在她的脖子上。   找不到感觉,没有情调。   片刻之后,他暗暗叹息着收回手,说到底他们还是两个陌生人,两人不熟悉的男女突然要做这事,总有股说不出的古怪。   不怪萧成下不去手,之前的亲密都是在清音十分不清醒的时候发生的,而今他能感觉她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灭灯可好?”萧成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的脸。   在得到清音的点头同意之后,起身下榻,去将灯灭了,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萧成回到清音身边,将她抱坐到中间,淡淡的月色透过窗隙投射进来,起到些许照明的作用,两人面对面跪坐着。   昏暗的光线之中,清音看到男人跪坐在她面前,深邃刚毅的五官似乎透着有股诱人沦陷的神秘与美丽。   清音心在颤动。   萧成撑在两侧的手缓缓伸过去,包裹住她的双手,而后倾身,将脸凑了过来,只是他并未亲上来,他的唇与她的唇还有些许距离才能碰上。   清音能感觉他的犹豫,与他平稳的呼吸、心跳。心里突然堵得慌,突然伸手捧起他的脸,在他微愕的目光中,狠狠地亲上去。   萧成先是一怔,才缓缓闭上眼,单手揽她入怀。   清音情思迷离,不由胡乱伸手扯开他的衣领,   萧成连忙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乱来。   萧成离开她的朱唇,在她迷离不解的目光中,沉默不语地将她翻转了个面,让她坐在他的怀中。   清音看不到萧成此刻的神色,整个人慌乱不已,挣扎间裙子被掀开,一双嫩白如凝脂般的玉足分在两侧,她被禁锢着动弹不得,只觉得后背那副身躯滚烫坚硬,如虬枝,如烙铁。   “大人……你想做什么?”清音声音轻颤,只觉得自己的姿势过分不雅,幸好萧成在她身后,不然她简直羞得想死过去。   萧成大掌环过那细软腰肢,指尖挑情般落在那两片樱唇之中,清音猛地僵住,而后身子不由打了个激灵,樱唇轻轻颤动着。   那水润的感觉让萧成心神一荡,他压下那情绪,目光恢复清冷,“清音姑娘,今日之事并非你我自愿,我不会碰你。”   那他如今这算什么?清音纤手不觉紧紧抓住衣裙,眸中水光轻颤,“……你别……”   那声音娇媚动人,似欲拒还迎。萧成手抚弄着嫩红的樱唇,而后缓缓往里寻觅着其中的芬芳蜜液。   清音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丝声音,那如丝媚眼掠过一丝不耐,“你……你放心,今夜之事,明天之后我就忘了。我知道你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嫁你,谁在乎这种事?”   “谁准许你忘?”萧成目光一凝,声音透着一丝威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逞强的话气到,萧成不由自主地说了那样的话,而后又感到后悔,她忘了不是更好,自己反应如此大作甚?萧成心里不由感到烦躁,手上一时也没了轻重。   清音经不住呀了声,随后脑子一片空白。   清音觉得自己好似化成了一叶小舟,在风浪中颠簸,耳边是娇颤颤的莺啼声,一声又一声,时大时小,如女人的抽泣声。   夜漏三更,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萧成点亮了灯,室内多了一丝明亮之色,他顺手拿了巾帕,擦拭干净手,而后并没有回到已经沉睡过去的清音身边,而是去了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再出来时,已是一盏茶后,他身上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身上仍带着几分水汽。   帐影沉沉,榻上的女子仍睡得香甜,没有转醒的迹象。   萧成将灯轻放在桌上,轻着手脚走到她旁边坐下,目光落在清音沉睡的面庞上。   许是折腾得太累了,她的柳眉仍微微的蹙着,像是不高兴的模样,可是表情很安宁沉静,她平日里的肌肤总是泛着冷白,今日脸颊红扑扑的,像是两朵桃花,多了几分可爱。   她拥着被子,一弯嫩白的藕臂露在外头,萧成俯身,轻轻地将她的手臂放进被中,而后替她掖好被子。   在收回手之时,他指尖微顿,不由自主地伸手过去,手背轻轻蹭了下她的脸颊,才收回手。   似遗憾般,他叹了口气,而后起身离开了卧室。   萧成昨夜宿在书房,起来时,天才蒙蒙亮。   洗漱完,天光微曦,今日不上朝,府衙也没有重大的事情,萧成昨天安排了孙少尹今日早衙坐堂,因此他可以迟些再离开庆园。   他昨夜辗转反侧睡不着,便起来处理了些公务,至四更天才睡下,算来他才睡了三个时辰不到。   萧成坐在椅子上,神色难掩疲惫憔悴,端起侍女送来的热茶,喝了几口,感觉精神好些了,才放下茶盏,往卧室而去。   只是,去到卧室之时,清音却不在了,他榻上的被褥枕头叠得整整齐齐,若不是桌上的茶杯上压着几张银票,萧成几乎要以为昨夜的一切都只是梦。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桌前,拿起那几张银票,眸中掠过一抹思索,初时不解其意,待反应过来,他顿时气笑了。   这女人可真是……胆大包天。   作者有话要说:清音:服务不错,赏你的。 第26章 涂药   在回红袖坊的路途中, 清音一直沉默不语,只以手支额,神色疲惫地靠在几上, 闭目养神。   烟儿安安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只是圆圆的杏眼儿一直直勾勾的盯着清音, 那娇憨可爱的小脸尽是欲语还休之色。   烟儿看着她衣裙褶皱, 云鬓斜乱, 那原本冷艳瓷白的面庞此刻仍透出桃花之色, 眉目间隐隐含着一丝春情, 一副海棠经雨的模样。   再有今日见她走路那别扭的姿势,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发生过什么。   看萧大人那般高大伟岸,又强壮有力,便知他那方面也是厉害的,而且久旷之身, 可不血气方刚么, 只是把人折腾成这样,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烟儿越想越脸红,她还是孩子,不能想这种羞人答答的事, 她摇了摇头, 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赶忙拂出脑海。   忽听得清音一声叹息,抬头一看, 清音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眸原本清冷而沉静,如今却有了细微的变化和情绪, 是若有似无的风情与淡淡的哀怨。   “烟儿,你有什么话尽管问吧。”清音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只觉得那里有些疼, 这是萧成先前没用手时弄的。   她未经历过男人,而萧成……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东西……清音脸上无法控制地起了抹薄红,只能说两人不大合适。   又或者说是自己活该,非要坐在上面,只是当时她受药物控制,神智不清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如今,她真想把那段记忆从脑海中抹去,她从未那般恬不知耻过。   光想想,她都想立即死去。   “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吴尚书的房间,怎么突然又去了萧大人的房间?”烟儿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原先见清音神色严肃,她都没敢问。   听到吴尚书,清音眼眸中不由浮起一抹恨意,   随即又叹一声,低垂眼眸,掩着眸中情绪,说道:“你说得对,那吴尚书的确无-耻,只会些下三滥的招数。”   烟儿先是一怔,而后大吃一惊,眼底也涌起了一层愤怒之色,“那王八蛋给你下药了?”   清音看了她片刻,见她小脸丝毫不掩饰关心和愤愤不平,便沉默地点点头,清音向来喜欢把所有不好的事藏在心里,不愿意与人诉说,也不愿表现出来,但看到烟儿这般模样,她心里不由感到一丝暖意,“不过他没有得逞。”   烟儿眼珠子滴溜一转,顿时明白过来,吴尚书没有得逞,因为萧大人半路截胡了。   烟儿松了口气的同时,小脸顿时露出一抹暧昧之色,她笑嘻嘻道:“所以,你和萧大人昨夜是不是颠鸾倒凤了?”   清音没想到她如此直接的问了出口,脸上脖子上瞬间漫起一层粉色,不知怎的,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昨天自己看到的画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可怕东西。   这般想着,身体无法控制地又开始热了起来,四肢发软,清音内心升起懊恼之色,看来这药效还未完全过去,她轻咬下唇,嗔了烟儿一眼,“烟儿,此事以后都不要再说了,萧大人只是为了帮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烟儿见她羞急发嗔的模样,连忙伸手捂住了小嘴,这的确非自愿之事,清音毕竟是受害者,烟儿不好再打趣她,“好了,我不说了。”   清音看着烟儿沉默片刻,突然轻声开口道:“烟儿,你帮我找点药吧。”说此话时,她脸上有些难为情。   “什么药?”烟儿问道,而后突然恍悟过来,“避子药?”   清音闻言脸上的红晕不由加深,她和萧成根本没做到最后一步,当然不会有孩子,清音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说道:“涂在那处的药。”   烟儿先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小脸也瞬间变得红彤彤的,却一脸暧昧地看着清音,内心不禁感慨,萧大人是真的猛阿。   “好的,我去帮你要,坊里的很多姑娘都有的。”   轿子进入了一条热闹的街,街道两旁,建筑鳞次栉比,商铺林立,还有很多小贩在街上摆着卖早点的摊子。   这会儿日头已打东边升起,街上人来人往,车马骈阗。   这时一阵诱人的肉香味飘进了轿中,瞬间勾出了烟儿腹中的馋虫,她不由咽了咽口水,而后肚子猛地咕噜响起来,引得清音不由睁开眼睛看向她。   烟儿有些羞赧,小脸红了红,然后小嘴一撅,抱怨道:“昨天我可是担心了你一整天,吃都没吃好。”   “是是,难为你了。”清音莞尔一笑也不戳破她的谎话。   “好想吃牛肉饼。”烟儿揉了揉扁平的肚子,哎呀呀喊道。   听闻此言,清音忽然想起,当初和白玉烟儿三人坐在沈墨的马车上,也是经过这街道,烟儿也是肚子咕噜咕噜的响,然后沈墨便吩咐停了马车,派人下去买了几个羊肉饼回来。   沈墨的马车华丽又精致,里面点着上等的龙涎香,可因为那牛肉饼,散发着清香的马车瞬间充斥着肉的味道,可那贵公子却浑然不在意,脸上总是依旧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   清音知晓,沈墨有意讨好白玉。   闻到那股牛肉味,清音内心不由有些伤感,想着白玉如今不知怎样了,前段时间她来了书信,道她在安阳很好,却只字未提她和沈墨的事。   清音让轿子停在一柳树下,而后对烟儿道:“烟儿,我在这轿子,你去买吧。”   烟儿瞬间来了精神,笑嘻嘻道:“我会很快回来的。”   烟儿下了轿子,在那牛肉饼摊前排起了队,这家的牛肉饼十分好吃,每次排队的人都挺多,肉香味在空气中飘散出来,烟儿杏眼儿亮晶晶。   前面只剩一人了,那人穿着鲜丽,身姿飘逸,看起来是个少年。   那人买了三个牛肉饼,付了钱,一转身便面冲了烟儿,两人四目相对,里面皆有些惊讶之色。   少年是李钰,今科状元李钰,先在翰林院当编修。   十八九岁的年纪,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俊丽倜傥。   看到烟儿,他眼眸掠过一丝惊喜,“是你……”   当初他丢失了给母亲抓药的二十两银子,是这位小姑娘守在原处,一直等着他返回来,把银子还给他,只是当时他走得匆匆,忘记问了她姓名,没想到竟在此地遇见。   “哥哥,是你阿,好巧,你也来买牛肉饼阿。”烟儿看到他也有些开心,只是他那张俊美的脸却没有牛肉饼有吸引力,她一边和他说,一边盯着牛肉饼摊,怕被人抢先,也顾不得看他,便冲着那老板道:“老板,我也要三个牛肉饼。”   那牛肉摊的老板一脸抱歉道:“小姑娘,实在是抱歉,牛肉饼已经卖完了,姑娘下次再来吧。”   烟儿顿时如雷轰顶。   李钰仍在旁站着看她,小姑娘梳着双丫髻,梳头戴朵小红花,着一身粉色绉纱裙,脸圆娇俏,脸颊两旁两浅浅梨涡,方才还笑得一团烂漫,此刻听闻牛肉饼没了,小脸顿时垮下来,   看得好不委屈,李钰看得十分不忍,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牛肉饼全部递过去,“姑娘不介意的话,我的给你好了。”   少年意气风发,乌木般的黑亮眸子透出一丝真诚,脸上明媚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烟儿不由满心欢喜,她圆润白皙的小手缓缓伸过去,不好意思道:“我拿一个就好。”她想了想,笑盈盈地问:“哥哥,你自己一个人吃吗?”   李钰微笑点点头,心里只觉得她那一句哥哥甜得叫人心口发酥。   烟儿见少年他笑容十分温润可亲,不由鼓起勇气,又伸出小手,嫩声嫩气道:“我拿两个吧,我还有一位同伴在轿子里,我们三人刚好一人一个。你放心,我不占你便宜,我把两个牛肉饼的钱给你。”说着就要往荷包里掏钱。   李钰阻止她,笑答:“不用了,上次你帮我捡回银子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烟儿将铜钱拿出来,塞到他手中,脸上是无比认真的神色,“一码归一码。”   她笑容娇俏可爱,李钰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而后问:“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烟儿,是红袖坊里的丫鬟。”烟儿报了姓名,而后回头看了眼轿子,怕清音等急,便和李钰说道:“哥哥,我先走了。谢谢你的牛肉饼。”说着便小跑着回到了轿子。   李钰目送着那抹灵动的身影,直到那人儿进入轿中才收回失笑,他垂眸看了掌心里的几个铜钱,脸上笑意不由加深。   烟儿刚上轿子,便对上清音投来的一隐有深意   的眼神。   烟儿被看得有些发毛,不由撅了撅小嘴,“清音,你做什么盯着我看?”   清音常常被烟儿打趣自己和萧成的事,为此头疼不已,此刻抓到她的小辫子,突然想回报她一下,她莞尔一笑,感慨道:“我们烟儿长大了,有情哥哥了。”   烟儿闻言一怔,而后顿时红了小脸,气呼呼道:“什么情哥哥,我哪来的情哥哥?”   清音方才透过窗已然看到一切,而且她会读些唇语,“既然不是情哥哥,为何一直叫人家哥哥,还叫得那般甜。”   烟儿本来没往那方面想,经清音这么一说,倒是觉得那李钰生得很好看,脾气也好,看起来还很好相处,烟儿本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越想越害羞,一时之间耳根都红透了,她目光闪烁地解释道:“因为我不知晓的他的名字啊,他看起来那么年轻,就只好叫哥哥了,他生得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的,我才不喜欢,我喜欢高大威猛的。”   “哦……”清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掩唇轻笑,“是了,我记得你喜欢门上贴着的那关公老爷。”   “……”烟儿顿时气鼓鼓的,咬牙切齿道:“你学姑娘取笑我。”   清音担心她真生气,便安抚道:“好了,我不打趣你了。”   烟儿哼一声,背对着她而坐,一副赌气模样,可是心里不由自主地想到李钰,而后小脸更加红了。   *   这一日,萧成休沐,邀了好友陈左生来射圃射箭。   萧成着箭袖玄服,束发笼冠。萧成取箭搭上弓,一双锐利黑眸微凝,而后手一松,箭离弦,势如破竹,砰的一声,正中靶心。   坐在篷内的陈左生看着他昂藏伟岸的背影,不由发出一声喝彩道:“大人箭术越来越好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萧成深邃的眼眸微黯,突然失了兴致,他放下弓箭,大步走进棚内。   见他脸上有些阴郁,陈左生风流眉眼一扬,笑道:“大人有心事?”   这几日,萧成与他见面时,偶尔会走神,不知在沉思什么,这在之前从未有过。   “无。”萧成声音冷沉,一撩衣摆端坐下,拿起茶盏,却不喝茶,他凌厉的目光落在陈左生那风流倜傥的脸上,微眯了眯。   陈左生总觉得他在算计什么似的,被他盯得心里发毛,陈左生不由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竹君,你有什么话直接对我说便是,不要这般盯着我。”陈左生亲切的喊着他的字,见他依旧面色沉肃,陈左生更加忐忑不安,忽想起什么似的,他从袖中掏出一百两银票,将它放到桌上,推倒他近前,“这是上次借你的一百两,忘记还你了。”   萧成看到那银票,眉宇之间更添几分寒气。   陈左声额角抽紧,“难不成还要利息?”   “不必。”萧成神情淡淡地将银票收下,看起来并不是因为钱的事,陈左生看着他的目光又落回到他的身上,又是那高深莫测的神色。   就在陈左生后背直冒冷汗之际,萧成终于沉声开了口:“你与飘飘行那事之后,她可曾给过你钱?”   那事?陈左生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不由惊奇地看着他,萧成神色却一派从容。   而就在细想之后,陈左生顿时明白他这几日的恍神是因何事,“你和清音姑娘……在一起了?”不怪他没有猜别的女人,他就没见过他除了那谁和哪个女人亲近过。   萧成皱了皱眉,以不悦掩饰心头的窘迫,他,“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有是有过……”陈左生想了想,道。   “是在何种情况下?”   “有时候是情趣,有时候是置气。”   萧成问得严肃,陈左生回得干脆。   “情趣……你应该明白,就是角色扮演,她演恩客,我演小倌,不过这是她的情趣,不是我的,我是勉强为之。”陈左生还特地为自己解释了一番,“至于置气,就是纯粹看我不顺眼,或者不满意我的表现,就用钱来砸我。”   萧成听闻此言不由皱了下眉头,那么那女人给钱,究竟是情趣,还是在置气?萧成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直接去问,在这里一个人瞎想有何用?”仿佛看透了萧成心思似的,陈左生一扬风流眉眼,笑道。   萧成阴沉的眸扫了他一眼,陈左生立刻识相的闭了嘴,心里却暗笑。   * * *   萧成的马车停在红袖坊大门口的柳树下,他在马车上坐了片刻,才下了马车。   他穿着一袭箭袖玄服,腰扣金銙银蹀躞带,乌发束冠,身形修长伟岸,只是身上那如鹰如虎凌厉气质与这纸醉金迷,飘漾着胭脂金粉的红袖坊格格不入。   萧成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非因公事来到这种地方,陈左生的话是对的,想不明白就直接去问。他不愿意为了那点小事反复的在心底琢磨,实在过于可笑。 第27章 狗官   萧成停在红袖坊的雕花大门口前, 以眼示意了眼身旁的侍卫。   那侍卫便上前扣动门上的铜环。   不一刻,有丫鬟打开门来,之前萧成领人来捉拿住祝文才, 那威风凛凛,不近人情的模样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形象, 此刻见他到来, 只当他来办案的, 不由大惊失色, 磕磕巴巴道:“府尹大……大人, 您有何贵干?”   萧成见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刀刻般的浓眉微皱了下,沉声道:“本官不是来办案的,不必紧张。”   不是办案的,那还能作甚?丫鬟愈发惶恐不安。   “清音姑娘可在?”萧成淡淡地问。   他眼眸深邃无际, 浑身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此刻他那线条凌厉的眉眼往下压着,让人不由得两股颤颤,那丫鬟不禁想,完了, 清音可能犯了什么事, 红袖坊大概要遭殃了。   “在……在的。府尹大人请随奴婢过来……”丫鬟一脸紧张地说道,随后双腿轻颤着往回走。   一旁的侍卫压着声, 提醒道:“大人,你表情太严肃了, 瞧把人吓的,您不像是来找人的,倒像是来捉拿犯人的。”   萧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他表情向来如此,要他笑脸迎人,他实在做不到。   丫鬟领着萧成和他的侍卫一路前行,过了一描金漆画的屏门,便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周围种着虞美人,缠枝牡丹,木槿等花,如今已到冬天,已然看不到姹紫嫣红的景象。   转进一月洞门,院中有两三个丫鬟在玩耍,一看到是萧成,顿时吓得跑了,萧成眉微皱了下,而后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进了一间宽敞洁净,摆设古典的屋子,落座之后,即刻有侍女殷勤地捧来茶果点心,先头领他们进来的那丫鬟则去通知清音去了。   “大人,请恕属下直言,您就两手空空来?”一旁的侍卫看着萧成如坐公堂一般神色端肃,盛气凌人,丝毫不像屈尊降贵过来找人家姑娘的,内心不由十分感慨,不由开口问道。   萧成闻言黑眸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本官只是来询问一些事情罢了,为何要带东西?”   那侍卫语滞,他还以为他家大人终于开了窍,没想到仍是一棵不会开花的铁树,“属下只是听闻一事,沈大人之前来见白玉姑娘,带了一千两的礼品过来,都未得见佳人一面。”他家大人两手空空的来,能见得着人家吗?   “此事你听何人说的?”萧成向来不关注这些私人的事,也不感兴趣,只是随口一问。   那侍卫闻言,脸色有些微妙,片刻才支吾道:“属下是听红袖坊一红姑娘的贴身丫鬟说的。”   萧成向来善于察言观色,一看便知他与那贴身丫鬟有事,却没有在意。   萧成知晓白玉向来胆大任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至于清音,她清醒时,向来是识大体,断然不会故意拒不相见。   丫鬟过来时,清音正在屋内和烟儿翻阅账本,听闻萧成过来寻她,清音怔了下,而后看向同样吃惊的烟儿。   清音嫩玉似的手微动了动,而后放下账本,抬眸看向那丫鬟,神色闪过一抹异色,重新确认道:“是谁?”   丫鬟又回复了一遍,“是京兆府尹,萧大人。”她面色不安,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可是招惹到那位大人了?我看他来时神色很严肃,像是来讨债的。”   清音和烟儿闻言又对看一眼,面面相觑。显然两人都不相信萧成会踏足此地。   清音收回视线看向那丫鬟,轻声斥责道:“好端端的,我招惹他作甚?春琴,以后这些话不可胡说,叫人听见了不好。”   春琴闻言连忙将头一低,“是,我知道了。”   清音略一沉思,又问:“可说是为了公事?”   春琴摇了摇头,回答:“府尹大人没说,只是说要见您,不过他之前说了,不是来办案子的。”   清音柳眉微微一蹙,暗想,难不成是因为她留的那几张银票,那男人觉得受到了侮辱,来找她算账来了?除此原因,清音实在找不到其他原因,总不可能是单纯的想见她吧?   清音当时是一时冲动才留的银票,只为了心中那丁点的自尊心。   她不由想起了前几日自己给那里涂药的情景,而后心中又羞又气,她当时都那般了,他却像是和尚一般不为所动,而且他明明已经破了她的身子,结果却又罢了手,要做就做彻底,装什么正人君子。   他这么想守身如玉,最好这辈子都别碰女人了,就好好当他的和尚,吃素去吧。   清音觉得自己不应该怨萧成,毕竟她帮了他那么多,但是她就是禁不住羞恼怨愤,他的到访她,像是又把她的伤口撕扯开来,逼着她回忆那夜之事。   清音不想见他。一点都不想。   清音虽然心里有怨气,但表面仍是平静无澜,她声音清冷:“你去回他,我身子抱恙歇下了,无法见客。”   春琴一脸难色,道:“姑娘,您这样不好吧?府尹大人亲自登门来见您,你推脱不去,万一惹怒他怎办?”   清音微微一笑,道:“你且放心,萧大人为人向来宽和大度,雅量容人,不会因为这些许的小事而生气的,你去回复便是。”   见她一脸笃定的模样,春琴无可奈何,只能战战兢兢地下去回禀了。   得到清音身子抱恙的消息,萧成眉宇微拧,不疑有他,“前几日看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生病了?”   春琴心又慌又虚,一时不知该找什么借口,忽想清音前几天回来时走路像是受伤的模样,便立即说道:“她腿受伤了,走不动路。”   萧成微怔,第一个想法便是那天晚上自己莫不是把她弄伤了?他知晓她未经历过那事,所以容易受伤些。那女人不懂,还一坐到底,不疼才怪。但转念一想,这也不至于伤那么久,还走不动路,许是受了别的伤。   萧成问:“可曾请过大夫?”   春琴只能支支吾吾地撒谎道:“请过了,大夫说摔伤了骨头,但不是很严重,好好休息便可。”   萧成并不是非见清音不可,见她身体抱恙,也就将自己那事放下,起身沉声道:“叮嘱她多休息,不要胡乱走动,把腿养好再说。本官回去了。”   见萧成没有怀疑,春情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回道:“是。”   临去前,萧成忽然又回身道了句:“告诉她,本官下次再来。”   还来?要不要这般吓人?春琴心扑通扑通乱跳,却只能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是。   萧成走出红袖坊大门后,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空落。   “大人,去何处?”侍卫见萧成神色凝重,不由问道。   萧成收敛心神,眼眸恢复往常的冷漠,“回府衙。”   萧成正往马车走去,忽见前方停下一顶豪华轿子,看着颇有些熟悉,脚步微滞了下,便看到季子昂自轿中走出来。   萧成不由得想到当初在美人阁看到两人在一起的情形,听陈左生说,季子昂是清音的旧情人,萧成眼眸沉了几许,心里莫名的有些犯堵。   季子昂也看到了他,眼眸有着些许吃惊,而后走上来与他见礼。   施礼罢,季子昂视线瞥了眼红袖坊的朱红大门,而后忍不住问道:“萧大人怎会来此地,是有什么案子么?”   “无,只是为了些私事。”萧成脸上的神色阴晦难测,“季大人可是过来寻清音姑娘?”   季子昂眼眸掠过一丝赧色,回道:“是的,打算邀请她今夜去游湖赏月。”季子昂一激动不由自主地道了出口。   萧成眉眼一沉,大冷的天游什么湖?小心着了凉,他声音沉了几分:“她腿受伤了,只怕去不了。”   季子昂怔了怔,而后脸上有着担心之色,“昨夜我还见她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受伤了?”后一想,又有些奇怪,“萧大人怎么知晓此事?”   萧成没有回话,神色有些阴沉,他的所有心神都集中在了季子昂的前一句话上,昨夜她还好好的,可那丫鬟说的这几日,那女人都不舒服无法见客。   所以,她是欺骗了他?萧成眉眼顷刻间像是笼了一层寒冰。   从她这举动来看,那几张银票大概是陈左生说的第二个意思了。   她不愿意见他,却愿意见季子昂,原来他还排在季子昂后面,萧成心里突然涌起一丝说不出的……嫉妒,等察觉自己这异样的心情,萧成顿时烦躁无比。   “大概是我弄错了。”萧成淡淡一笑道,“本官有事在身,先会府衙了。季大人随意。”言罢,大步流星地离去。   季子昂看着他那稍显凌厉的挺拔背影,眼底暗藏一丝疑惑。   萧成上了马车,侍卫坐在车外,犹豫了下,回头道:“大人,我想清音姑娘可能是昨夜受的伤。大人不要多想。”   侍卫见他方才进车内时神色冷得吓人,担心他伤了尊严,便安慰他道。心里想的却是,大人你被拒见一点也不冤枉,人家沈大人那般殷勤都没能见佳人一面,遑论您一副人家欠你钱的模样。   “你见我多想了么?”萧成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问,深眸却透着一丝凌厉之色。   “属下多嘴了。”侍卫立刻闭紧了嘴巴,转回头,专注前方,心忖,多想的人向来不愿意别人知晓他多想。   “呦呦,清音,你竟然也学起姑娘拒客那一招。”烟儿歪靠在榻上,正要翻看一书本,书本名叫《风月梦》,里面讲的风月场女子和权贵之间的爱情纠葛,她之前不爱看男人和女人的故事,爱看男人之间的,不过白玉不给她看,之前珍藏的《龙阳逸史》被白玉看到便被她没收了,她说那些书籍不堪入目,烟儿现在想找一本都找不到。   “前有沈大人,后有萧大人,都说这两人是好友,果真是不假。清音,你是不是学了姑娘的真传?准备对萧大人实施欲擒故纵这一招?”   清音忙了半日,觉得有些疲,便正放下手边的事,准备休息片刻,听到烟儿的话,她嗔了她一眼,随即走到榻旁坐下,拿起几上的瓜子,慢慢嗑了起来。   烟儿不甘心被她无视,扔了手上书本,夺过那盘瓜子,护在怀中,哼道:“瓜子我放的,不给你吃。”   清音好笑道:“钱我出的。”   “不管。”烟儿皱着眉道,而后又笑嘻嘻道:“你到底是不是在欲擒故纵?”   清音有些无奈,只能回答:“不是。”她现在的确不想见那男人,若说她对他有几分情意,这几分情意也在他的拒绝之下化为乌有。   清音担心她一直纠缠此事,便岔开话题,“这几日轻黛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也没去赴局,你可知晓她怎么了?”   烟儿摇了摇头,“好像自庆园回来她便一直这样。我昨天去找小枝玩,小枝说她这几天总是偷偷的哭,也不怎么吃东西,小枝问她她什么也不肯说,也不知道为何。”   清音冷眸掠过一抹深思,也许因为宴会上的那件事,姑娘家面皮薄,当着众人面被要求做那样的事,换做是她,也会羞得无地自容。她柳眉微蹙:“我去看看她,你去不去?”   烟儿点点头,正觉无聊,闻言立刻点点头,“我去找小枝玩。”   清音好笑道:“你就知道玩了。”   清音和烟儿去到轻黛的屋子时,小枝正坐在门槛上发呆,见到清音和烟儿,她连忙起身相迎。   清音问:“你们姑娘呢?”   小枝回答:“还在床上坐着呢,清音姑娘里面请吧。”   清音点点头,一走进轻黛的卧室,便看见轻黛倚靠在榻上,凝望着手中一香包出神,见到清音,她脸上闪过略微的错愕,“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是否是清音的错觉,她总觉得轻黛看她的眼神有几分敌意,想必是她想多了。   “我来看看你。”清音见玉容憔悴,面如梨花,柳眉微微一颦,“轻黛,我听小枝说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可是生病了?”   轻黛将香包塞入枕头底下,也不起身,而后让小枝拿了椅子搬到床旁边,而后淡淡道:“不过是这几日胸口有些闷,没什么食欲。”   小枝给清音捧上茶,烟儿便拉着小枝偷偷溜出去烟了,屋内只剩下两人,一时间寂静无声。   清音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微微恍惚,她想问庆园的事,但又怕她觉得羞耻,正不知该说什么之际,轻黛却冷冷一笑道:“我知你性子冷淡,不爱与人来往,你犯不着勉强自己来看我,我也不需要。”   清音微愣,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初的模样,她突然有些理解当时白玉被她气狠了的模样,只是不似白玉风风火火的性子,她向来不会轻易动怒,哪怕心里有些不满。   她正要说话,轻黛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只见她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道:“你是想问上次在庆园的事吧?你可是觉得我是因为那日受到了吴尚书等人的羞辱,才把自己关起来,羞于见人?”   清音之前倒是不知晓轻黛性子如此直爽,有话从来不藏着掖着,清音心思细腻,若说一开始她是想多了,但此刻她的确感觉到了她若有似无的敌意,清音回想了下自己所做过的事,确定自己从没有做过对她不住的事,不知为何她语气如此针对自己,“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如此想的。”清音语气淡淡。   “是,也不是。”轻黛看着清音那张冷艳无双的面庞,突然冷笑道:“你可知那日若不是萧大人,受侮辱的便是你。”   清音怔了下,而后突然想起来,那天她的确听说过,原本轻黛是侍候萧成的,但后来被萧成推到了吴尚书那一席,所以轻黛才会被吴尚书那般轻薄。   这般看来,轻黛有那么一遭的确是因为自己,清音心中不由感到一丝愧疚,“那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   “你总是那般幸运,以前有白玉护你,现在有萧大人护你。”她轻笑道,可是语气有一丝讥讽。   清音柳眉微皱,她这般咄咄逼人,让清音无可奈何,一时间如坐针毡,“轻黛,你可是对我有不满之处?你大可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轻黛看着她,目光犀利,“我问你,你与萧大人是什么关系?”   清音微愕,而后从她这句话中寻得些许蛛丝马迹,再回忆起之前她在萧成面前的殷勤表现,清音终于明白她为何对自己有敌意。   她喜欢萧成。   清音心情颇有些复杂,她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萧成那块冷冰冰的木头,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   她要怎么解释她和萧成的关系?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也说不过去,清音斟酌过后,才道:“我对他无情,他对我无意,大概便是这么一种关系。”   轻黛见她言语真诚,心中一喜,连面色都好了几分,“你说的可真?”   清音对上她明亮激动的双眸,不由有些感慨,而后点点头。   轻黛瞬间如获新生一般,她脸上绽放出去如如春花般灿烂的微笑,“之前他和坊主交好,我只能将这份情意藏着掖着,如今坊主已随沈大人而去,我便没有顾忌了,我一直仰慕萧大人,你既然对他无情,你不准跟我抢。”她抬着下巴,道。   清音一方面为她的大胆表白而惊叹,一方面又觉得不过一男人,有什么好抢的,又不是香饽饽。   更何况,她们两人在这里扯抢不抢有什么意义,那男人根本就跟和尚一般,清心寡欲,不近女色。   清音本不愿多事,但想了想还是提醒她道:“那萧大人似乎对他的亡妻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来仍不肯续弦,也不见身边有女人,可见他是个痴情之人,你何必把心系在那样一个人男人身上。”   轻黛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你懂什么,就是那般痴情的男人才值得我仰慕,萧大人平日里看起来虽然严肃,不好相与,但我相信,一旦一个女人得到他的心,那就会得到他全心全意的付出。”   清音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轻黛竟然这般想,或许她说的是对的,但能有几个女人能俘获他的心,清音心中不禁叹息。   自轻黛的屋子出来,天变暗了,天际阴云密布,似乎要下雨。   两人正要回吟月阁,忽见春琴匆匆走过来,道:“姑娘,季子昂到访。”   清音闻言柳眉微皱,心中不禁起一丝烦躁,他听闻季子昂过些日子便要成亲了,却天天往这边跑,成什么样子,偏偏她又只能应付着,不能干干脆脆的拒绝。   男人么,见了女人要不跟饥虎逢羊,苍蝇见血,追着你不放,要么就跟遇见蛇蝎般,避之唯恐不及。两者都一般,犯贱。   清音叹一声,回头朝着烟儿道:“烟儿,恐待会儿有雨来,你叫人把晒在院落里的衣裳收一收吧,免得被雨水打湿,我去去就回。”言罢随着春琴去了西厅。   待回吟月阁已是一盏茶后,烟儿已经坐在榻上悠闲的磕着瓜子,瞧她进来,脸上竟有几分烦躁之色,俏丽的眼不由堆着笑意。   “这些男人就是这样的,越是得不到越想要,清音,你不如让他得逞一次,或许他就不会再来纠缠你了。”烟儿笑嘻嘻道。   清音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嗔道:“尽出馊主意。”   “那就一直拖着,拖着拖着他心就冷了。”烟儿撅撅小嘴道,“他今天来又想带你去何处?”   “叫我陪他去游湖,不过我没答应。”清音摇了摇头,忽又笑,“这大冷天的,去游什么湖,湖都要结冰了。”   *   这一夜,萧成没有回府,而是在内衙书斋处理公务。   夜色沉沉,四次壁静悄悄的,今夜似乎格外寂静,连一丝虫声也不闻,让他心头那股烦乱感那般的清晰,让人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他手上是一份公文,但是他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是目光盯着那些文字出神,不知过了多久,隔着夜空传来一声轰隆的雷鸣,萧成才回过神来。   他沉了眉眼,而后放下公文,来到窗前。   外边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且有下大的迹象。   廊内的风灯在风雨中摇摆不定,昏黄的光静静地映照着,给人一股寂寞之感。   萧成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女人,无法控制地猜测她在做什么,听季子昂说,他要邀请她游湖,若她同意了,两人如今定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吧,她是否也会像她曾吻过他那一般吻别人,她那柔软婀娜的身子是否也会被别的男人抚摸爱怜……   一股难以言喻的窒闷感涌上心头,难不成与她真就这么结束了?理智告诉他,这样最好,一切回归到原点最好,可念及此,胸口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紧紧拧住他,以至于心脏一阵又一阵抽紧,令他难以忍受。   他目光沉戾,突然一拳打在窗上,心中说不出的恼怒,是她先撩拨他的,要说结束也该由他来结束。   压下心头的躁动,他大步走出屋内,他那侍卫刚走到门口,准备回禀事情,没办法,他们大人勤勉,他们做下属的也不好偷懒。   见他带着一身沉肃走出,侍卫有些惊讶:“大人这是要去何处?”   萧成淡淡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备马,去红袖坊。”   入夜,吟月阁门窗尽掩,夜雨敲窗,簌簌作响。   昏黄的暖光下,清音与烟儿正坐在榻上对弈,   春琴上来的时候,清音刚好赢了一局,烟儿正在气鼓鼓,忽听闻萧成到来,两人都吃了一惊。   电光蓦然闪过,像是一道金蛇在夜空中狂舞,随即雷声轰隆,震得整个屋子都响起来。   这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萧成过来作甚?   清音眸中掠过一抹疑惑之色,一看烟儿,她比自己更呆滞。清音看向春琴,从容问道:“萧大人可有说为何而来?”   春琴神色慌张,脑海中尽是开门时看到的那张沉肃的脸,她着急道:“姑娘,您这次可不能拒见萧大人了,他说为着公事来的。”   公事?清音思来想去都想不通自己涉了什么案子,惊疑不定间只能让春情去把人请到吟月阁来。   清音忐忑不安的在屋内等着,没多久的功夫,春琴领着萧成到来,他当门而立,依旧穿着公服,浑身仿佛落了冰碴子似的,充斥着寒凉气息。   他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昂首走进屋,便如这屋子的如主人般,清音顶着压力上前,低眉垂眸行了一礼,“萧大人。”   头顶上传来萧成冷淡的嗯声,她微一抬眸,却对上萧成面无表情的俊脸,只是那双幽深似海的黑眸暗暗藏着一丝情愫,待清音看向他时,那双眼眸又变成冷漠疏离的模样。   春琴退了出去,烟儿也悄然退了出去。   清音总觉得他每次来好像很不情愿似的,既然不情愿来,做什么夜里来给人找不痛快?   “听春琴说,大人此趟前来,为的是公事?”清音单刀直入地问。   萧成停在她面前,他生得高大伟岸,双腿十分修长,清音身材亦是高挑,只是一站在萧成面前,仍显得矮了些,目光所及是他的胸膛,她得仰头方能与他对视,加上浑身透着股威慑的官场气势,便给人一股莫大的压力。   萧成目光落在她那张似乎有着愠色的脸上,忽然俯身,在她耳畔低语:“不急。”   他刚刚从外边进来,身上带着一身冷气,他一靠近,让人不禁打了个冷战,清音柳眉一蹙,张口欲言。   萧成却已然挺直腰杆,与她错身而过,他径自撩衣而坐,瞥了她一眼,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异常深邃幽远,他沉声道:“你今夜与季子昂去游湖了?”那质问的语气像是丈夫在怀疑妻子红杏出墙一般,那样的理直气壮。   清音先是疑惑他为何知晓此事,随后心中有写生气,她禁不住冷冷一笑,“这与你萧大人何干?”他来这一趟,就为了问这话?真是莫名其妙。   与他无关?萧成目光微凝,心里隐约升起一股烦躁,他放置在桌面上的手轻轻扣动起来,“是与我无关。只是……”萧成将清音给他的那几张银票拿出来,拍在桌面上,眸光微戾:“清音姑娘,先解释一下,这几张银票是什么意思?”   清音看到那几张银票,脸不觉掠过一抹不自然之色,而后佯装淡定道:“大人这般聪明,应该能够明白。”   “不,本官愚昧。”萧成唇角浮起一抹轻浅的笑意,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他淡淡扫了她一眼,“需要你给本官好好的解释解释。”他语气随意,却暗含威胁之色。   清音抿了抿唇,无法解释,她可不敢当着他的面羞辱他,她又不是嫌活得太长。   见她缄默不言,萧成突然又板起脸,冷肃道:“清音姑娘不觉自己很过分?”   “不知民女哪里过分了?”清音气极,不由挑衅地看着他,莫非他吃了好大的亏。   萧成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内心不禁气笑,他冷声道:“是你求本官帮你,本官帮了,事后你便是这般报答本官的?”   清音不明白他为何非要提起那夜之事,他自己表现出一副不想碰她的模样,不就是巴不得她别纠缠于他,她如他所愿了,他又做什么就扯不清。   难不成是真伤了自尊心,念及此,清音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低着眉眼,毕恭毕敬道:“民女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冒犯了大人,望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民女计较。”   “别一口一个民女,太生分。”萧成唇角微勾,好笑道。   清音内心无语,他不也是一口一个本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许百姓点灯。   不等她答言,萧成又冷冷地说道:   “本官做了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每每回想起,心里都不得劲。清音姑娘,用完就扔,这世上没有如此便宜之事。”   什么吃力不讨好?什么用完就扔?清音觉得这男人简直像是中了邪,一点都不像萧成了。   “大人究竟想怎样?”清音语气不由带上了一股烦躁之色,总不能要她负责吧。   萧成微凉的目光落在她紧蹙的眉头上,浓眉一扬,慢条斯理地说道,“本官要你答应两件事,第一以后不许和季子昂出去,第二陪本官几日,至于怎么陪,由本官来决定。”   清音闻言一愣,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要求,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想想觉得不可能,就算喜欢她也不稀罕了。在清音出神之际,萧成又将那银票往前一推,“银票自己收好,本官不缺那么点银两。”   清音回过神来,看着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正经模样,忍不住暗暗瞪了他一眼,心里骂了句,狗官。 第2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 似要留人般,雨敲打着纸窗,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 电光闪过,室内顿时亮堂几分, 而后便是一阵轰耳雷鸣, 将室内的气氛衬得愈发剑拔弩张。   或许只是清音一人觉得气氛严峻。   清音看着萧成, 萧成靠在椅子上, 一改端正之姿, 双手环胸亦看着她, 那双深眸尽是悠哉之色,看得清音气急攻心,却又无可奈何。   清音心里虽郁闷至极,表面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唇角划过一抹冷笑, “你这是仗势欺人?”   萧成将一手搭在桌面上,脸上有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不是仗势欺人,这是挟恩图报。”说罢目光微凝, 掠过她含着愠色的清丽面庞, 沉声道:“本官不是在与你商量。”   所以这是命令?清音心头的怒火又蹭蹭往上蹿了几分,在清音眼中, 萧成一直是个成熟稳重,严肃不苟的男人, 却不知晓,他竟然还有胡搅蛮缠的一面,还是如此一本正经的胡搅蛮缠。   清音忍无可忍, 不禁冷笑一声,语含讥讽道:“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萧成轻扣桌面的手微滞,而后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本官会爱上你?”   清音没被他的气势所慑,她目光直视着他,不亢不卑:“大人,是你的举动给我的自信,大人深夜冒雨前来,又是要我别同季大人出去,又是要我陪你,不是爱上我了,难不成是闲得慌?”   萧成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清音也看着他,忍不住又补充了句:“不过大人就算爱我也没用,我不爱你。”   萧成深眸微眯,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眼眸中的情绪叫人捉摸不透,他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清音姑娘不当男人可惜了,如果你是男人,本官一定把你招揽到衙门,为本官办事。”   清音柳眉一蹙,眼眸掠过一抹思考,他这番话是何意思?是觉得她洞察力敏锐?   他是在肯定她的话?   不等她询问,萧成已经起身,深邃莫测的目光紧攫着她有些淡淡疑惑的面庞,声音低沉:“记住本官今夜的话,以后不许拒见我。”   言罢径自大步离去,只留给清音一个潇洒翩然的背影。   清音盯着那空荡荡的门口,两道柳叶似的纤眉蹙成一团,心里愈发气闷,这男人大概真是她前世的冤家,真是可恶可恨之极。   萧成出了红袖坊,上了马车,侍卫问道:“大人,回哪里?”   萧成略一沉吟,道:“回府。”   坐在马车内,听着外头哗啦啦的雨声,萧成靠着案几,闭着眼假寐,隐蔽暗处的唇角忽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来时他心头还觉得懊恼,去时,心中的阴霾却一扫而空,果然,这一趟来的是对的。   吟月阁。   清音仍站在原处出神,不知躲到何处的烟儿悄悄冒出了头来,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清音,萧大人他走了么?”   清音回过神来,看了烟儿一眼,脸上的情绪收敛,又恢复清冷之色,“走了。”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前坐下,突然想到自己坐的位置是他方才坐过的,内心没有来的又是一阵烦躁。   烟儿听闻萧成离去,怦怦乱跳的小心脏终于平静下来,大大松一口气,她脚步轻快地走进屋子里,脸上又是嘻嘻哈哈的笑容。   “萧大人为的是什么公事?这大半夜的过来,怪吓人的。”烟儿一屁股坐下,问道。   一提起公事,清音内心又是一阵气闷,那男人从头到尾哪提了公事,他那根本是在以权谋私,还要他陪她,这跟强抢良家妇女有何区别?   好吧……她的确是欠了他的人情,他挟恩图报也没错,但是她就是气。   清音越想越气,然后气笑道:“的确是为了公事,要把我招到衙门替他办事呢。”   “哈?”烟儿脸上顿时露出一呆滞的神色。   清音随之又补了句:“哦,说是等我投胎变成个男人先。”   烟儿一头雾水,她揉了揉脸颊,疑惑道:“这算哪门子公事?萧大人他是不是吃错药了?古里古怪的。”   “大概是吧。”清音懒懒地回了句,内心却在思考萧成今日的种种行为以及说过的话,心里只觉得疑惑重重,一时间又心烦意乱。   她方才问他是不是爱上了她,他没有肯定,却也没有否认,只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让人   忍不住去猜测。   这男人真真可恨,清音内心不由又骂了句,倒希望他一直是冷漠疏离的模样,也比这样若即若离,让人莫名其妙,忽略不得的模样好一些。   清音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只觉得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   次日一早,清音推枕而起,打开窗子,红日升上,碧空如洗,寒凉的风夹杂着湿气扑面而来,让人不由打了个冷颤。   清音和烟儿原说好今日去水月庵上香,昨夜一直担心雨停不住,没想到一觉睡醒,天已放晴。   烟儿走进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本以为今天去不了。”   相比烟儿的精神奕奕,清音神色则有些恹恹。   “嗯……”清音懒懒的应了声,而后掩唇打了个哈欠,她眼下有一层淡青,显然没睡好的模样,昨夜因为萧成的到访,她一夜没睡好,做了乱七八糟的梦。   她梦到自己在路上轻薄了一男子,而后被抓到了京兆府衙门,萧成端坐在公堂之上,头戴官饰,一袭紫色蟒袍,腰束金玉带,如神明般,威风凛凛,而后他一拍惊堂木,喝道:“被告苏氏,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调戏良家男子,   简直有辱礼教……”   清音跪在公堂之下,听着那男人一一举出她的罪名,心里一阵凉似一阵,可说着说着那个公堂上严肃的男人却变成了一只黑不溜秋的狗,朝着她瞪目龇牙,汪汪汪的乱吠,好不凶猛,她吓得半死,自此被它缠上,她走到哪,黑狗便跟到哪,夜里还要钻进她的被窝之中和她睡,不给它睡,它又冲着她狂吠,模样凶恶得很。   总之这梦很复杂,很混乱,醒来之后,清音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早饭过后,清音和烟儿坐上一顶轿子出了城,径往水月庵去,行了一个时辰,才到水月庵。   两人进了庵门,只听得磬音悠扬,荡涤尘心,走过一条青石路,两旁皆是苍松翠柏,古树参天。没走多久,便见一座高大门楼,烟儿主动上前,拉动铜环扣了几下,片刻之后,一小尼姑出来开门,是清音烟儿认识的。   “两位施主来了。”小尼姑笑脸迎人,“里面请吧。”说着领着她们往北方向走去。   往北方向是净瓶的住所,净瓶与白玉交好,清音烟儿跟着白玉来过,便也与净瓶相识了,净瓶住在一净雅的小院里,院中只栽种梧桐修竹。   净瓶今年不过十八岁,面庞白皙秀气,眉眼洁净,不苟言笑。   这尼姑庵里有的尼姑好比“暗娼”,这些尼姑风流标致,有的比青楼女子还会风月,有些权贵喜欢追求刺激,就会来这里找这些尼姑寻欢作乐。   但净瓶是个真念佛的,清音与净瓶见了礼,烟儿去找小尼姑玩了,清音净瓶的屋里待了一个时辰,喝了盏茶,听净瓶讲了佛理,而后才去上香,等从庵中出来已经是正午时分。   只是刚出到庵门口,便迎面撞上几名着锦衣的轻浮子弟。   那为首的紫衣男子见清音着一袭雪裙,髻挽巫云,薄施粉黛,迎着那淡淡的阳光,柔嫩粉白的脸颊分外的娇艳动人,虽然神色冰冷,却透着一股任是无情也动人的风韵,不由起了轻薄之心。   清音与这一帮人打了个照面,柳眉不由颦了下,为首的是个青年子弟,人物也算周正,服饰甚华,只是有几分恶气,不像正经人士。   只见他竦然整冠,一双猥琐的色眼眯笑嘻嘻的望着她,反复的在她身上溜转,背后的几人也望着她们两人嘻笑,满脸的不正经。   清音不愿搭理他们,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抬脚便要走,那几名男子见状,立即凑上前拦住了清音的去路。   清音还未说话,她身后的烟儿便发了急,语含薄怒道:“你们想做什么?”   清音知他们不好惹,不愿惹事,伸出一只白皙光滑的柔荑轻轻按在她的手臂上,“烟儿,不用多言,我们走吧。”   紫衣男子涎脸一笑,却装作一副斯文模样,“在下并无他意,只是今日天气晴媚,在下身边却缺了个如花美人陪同,若是姑娘不见弃,一同去游玩如何?”   烟儿见他出言不逊,又不怀好意地凑手过来,忙上前挡在清音面前,随即啐了他一口,骂道:“□□下,公子竟敢公然调戏良家之女,不怕吃官司么?”   紫衣男子闻言大笑,一双色眼直盯着两人,“良家之女?姑娘莫要说笑了,看你们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便知是从青楼里出来的,既当了婊-子,又装出一副良家的行止来,不是要引人笑话么?”   她们哪里打扮得像青楼女子了?这些人分明故意贬低她们的身份,好随意轻薄。   烟儿气得满面通红,眉毛倒竖,指着他骂道:“放屁!谁是从青楼里来的,你们快些让开,若不然我将你们告到京兆府去。”   紫衣男子问浪荡地笑了起来,他摸了摸下巴,满脸的讥诮:“这嘴儿可真泼辣,告官?老子我最不怕的告官!就是既然我好好与你说,你不答应,那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言讫,不由分说地让随从上前擒住清音和烟儿。   就在两人摆脱不开之际,忽听一声慵懒的哈欠声自不远处传来。   清音烟儿不由寻声看去,见一辆华丽显眼的马车停在在庵门口的柳树下,车门正对着她们。   两只纤长柔嫩的的手掀开车帘,一袭艳丽的华美衣袍蓦然映入眼帘,视线缓缓往上,是一张雌雄难辨的绝色面庞,一头如瀑长发松散地挽于身后,戴了一根玉簪。竟是男人。   他细长的凤眸轻轻地斜睨向清音。那一眼,竟有股说不尽的风流。   两名衣着浓妆艳抹的美人分坐在他两侧,正殷勤的伺候着他,他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在软榻上,一手抵于膝盖上,一手执着酒壶。   “谁在打扰爷休息?”那声音懒洋洋的,却透着一股淡淡的不悦。   那几名男子见到车内的男人,不由变了脸色,   而后也顾不得再调戏清音,一溜烟儿的跑了。   清音看着车内的那名男子,那男子也在看她,凤眸迷离着笑意,清音只觉得那笑容像是故意在勾引她。   忽略那股别扭的感觉,清音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感谢一下,烟儿却匆忙拉起清音的手,道:“清音,我们快走吧。”   车上那名男子目送着两人离去,没片刻,佳人无了芳踪,一阵风过,余香淡淡。   “爷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他垂眸低笑,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车帘放下,遮住了那艳丽无双的身影,马车缓缓行驶而去……   另一边,清音和烟儿坐着轿子打道回红袖坊,见烟儿神色古怪,清音不由问道:“烟儿,你知晓车中那男人是谁?”   烟儿点点头,“那男人是平阳王世子凤宴,那可是著了名的花花公子,富贵闲人,因身份和容貌,被无数女子视作心上人,只是这平阳世子花心浪荡,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弃一个,多少女子被他伤得悲痛欲绝,清音,你最好别招惹他。”   清音闻言眉不觉蹙了下,而后点点头,一个萧成都够她受了。   *   黄昏薄暮,清音刚沐浴完,正准备去处理一些事情,却听春琴匆匆报上来禀报,萧成又来了,只是这次人直接坐着轿子往吟月阁这边来,要清音下去迎接。   清音闻言只觉得头隐隐作痛起来,“知道了,你先下去,我待会儿就下去。”春琴出去后,清音坐到椅子上,纤手按在额角的位置,揉了揉,那男人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府邸了么,没事就跑来,清音蹙着眉头本欲不理会,却听闻楼下响起一阵喧嚷声,清音坐了片刻,禁不住内心烦躁,蓦然站起身,下了楼。   一出来,便见廊外停着一顶华丽高大的轿子,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几名小丫鬟躲在四处,探头探脑,好奇的瞧着。   清音没奈何,只能亲自走上前迎接,她冷冷地喊了一声:“大人。”   里面轻咳一声,下一瞬那只熟悉的手掀开车帘,而后那高大伟岸的身影自里面缓缓走出,   只见他仍穿着公服,束金玉带,十三銙,显然是刚从衙门出来。   萧成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她近旁,他那高大的身影瞬间笼来,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侵略性,他微垂眼眸,默默地凝视着她,他的眼眸很深邃,在专注看人时,会有种深情的感觉,让人禁不住心跳加速。   清音被他看着不自在,正要张口说话,他却突然:“我刚刚处理完衙门里的事,来迟了些。”   那声音低沉而磁性,又隐隐透出一丝柔和,仿佛在安慰抱怨丈夫晚归的妻子一般。   清音怔愣的功夫,萧成已然旁若无人,目不斜视地走上扶梯。   如果不是清音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只怕要目瞪口呆,她犹豫片刻,暗暗叹了声,只能跟着步上去,心里却想着该如何让他知晓,自己是真不想和他发生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萧大人再这么直男,媳妇儿就要没啦   水月庵的一小段情节原本是第 一 章的,后来删了,放到这里,引出平阳世子。   这章继续发红包~最近晋江好像老抽评论,有些评论都找不见了,不是我删的,呜~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清音跟在萧成的后头, 看着他登堂、入室,如同屋子的主人一般。又看着他除去大氅,老神在在的落座, 清音太阳穴开始抽紧。   清音无奈走过去,一边给他倒茶, 奉上茶后才坐在他的对面, 她眼眸清冷, 没有映出心底的情绪:“大人, 您既忙完了公事, 为何不直接回府, 红袖坊这种风月场所,不适合大人。”   如果换做以往,萧成绝对不会平心静气地与清音坐在一处,谈起这些无聊的事情, 但如今他却目光深沉看了她一眼, 拿起茶杯,视线似随意地瞥了眼她轻搭在膝上,那只纤柔嫩白的柔荑上,神色有些许漫不经意:“为何会觉不合适?”   清音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总觉得他哪里变了, 似乎是那双眸,没了以往的冷淡疏离, 而是多了几分柔和,而又因这柔和显出几分忧郁深情来, 让他那英俊刚毅的五官多了难以言喻的魅力。   清音移开目光,淡淡说道:“大人是百姓的父母官,严正威重, 来此地不符合大人的身份。”   萧成唇角微勾,“就算是父母官,也要吃饭,睡觉,也会有……男女之欲。”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眼眸隐有深意。   清音抿紧了唇,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她现在说什么他都有得反驳,不管有理没理,清音不胜烦躁,但是她冷艳的面庞仍是无情无绪。   她蓦然起身,“大人请随来。”   清音冷睨了萧成一眼,只见他微眯着深眸打量她,似在探究她的心思,心里愀然不悦,索性上前拽起他的衣袖,萧成先是一怔,而后由得他牵着自己进入她的闺房,一股似幽兰般的清香盈入鼻尖,让他目光微暗。   在萧成微感疑惑的目光之下,清音面无表情的关上门,上了栓。   清音走过去拽起他的衣袖往床榻走去,萧成浓眉微扬,顺着她的意往前走。   到了床榻旁,清音忽然抓住他的衣襟,将萧成推倒在榻上,清音力气本不敌萧成,说到底萧成只是在让她。   对上萧成含着浅笑的眼眸,清音才不理会,她冷着眼,抿着唇,跨身而上,柔荑一伸,话也不说一句便胡乱地拉扯他的腰带。   萧成笑容微滞,大掌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乱来的手,被她这般冒犯,他也不怒,只是挑眉轻笑:“清音姑娘,你这是作甚?”   清音定定地与他对视,总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多了些,以前总是端着严肃刻板的模样,如同神明般高不可攀,冷漠疏离,而今他的眼眸中多了揶揄或淡淡的笑意,让他多了一丝人气。   清音沉默片刻,想抽出被他抓住的手,但他的手劲太大,她挣脱不开,内心不胜焦躁,咬牙切齿道:“要做赶紧做,做完赶紧走。”   萧成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不由闷声失笑了起来,他以手遮眼,笑得胸口都在震颤,笑得清音莫名其妙。   清音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蓦然从他身上起来,嗔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笑什么?”   萧成笑够了,撑坐起身,一边整理凌乱的衣衫,一边看她,沉沉的双目难掩笑意,“怎么?清音姑娘满脑子都是这种事?”他语气丝毫不掩饰揶揄。   清音从未见过萧成笑得如此欢畅过,正恍着神   ,忽听他那句话,脸一红,又是气又是羞,明明是他自己想,却贼喊捉贼,真是可恶。   清音压下心头烦躁,冷声道:“那大人究竟想做什么?”   萧成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又止住,他忽然站起身,神色平淡如水,“陪走走吧,方才进来发现你们这的景致不错。”   这大冬天的哪里什么好景致,不过清音没有说出来,只是腹谤,她宁可陪他四处的走,也不愿意与他共处一室,于是起身理了理云鬓,整整衣裳,走去开门,却看到烟儿躲在不远处偷往她这边瞧,娇憨可爱的小脸尽是暧昧之色,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   “与萧大人下楼走一走。”清音清清淡淡地说,而后回眸瞥了萧成一眼,语气更加冷淡:“大人,走吧。”   萧成单手负在身后,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听闻清音的话,他唇角弯起一抹微笑,随即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烟儿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去,小脸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清音方才对着萧成,分明是一副不耐烦,颐指气使的模样,可萧大人竟然没生气,还乖顺的跟在后头,这让烟儿十分惊讶。   “清音姑娘是哪里人?”   两人并肩走在游廊内,萧成忽然开口问。   清音第一次与萧成这般闲庭信步,有些心不在焉,闻言眉头微蹙,抬眸看了他一眼,本想问他做什么问这个,但想了想还是回答:“芜洲景山县人。”   萧成略一沉思,忽然想到自己年少去游学,曾去过那个地方,那是个物阜民丰,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他又问:“你与季子昂是旧相识?”   问这话时,他依旧昂首阔步目视着前方,面色从容似随口一问。   清音本来有些不耐烦回答这问题,可忽然想到什么,她忽然微笑,然后掐着温柔的嗓音:“是的,与季大人是旧相识。”   听出她语气忽变得柔和,萧成脚步微滞,转瞬又恢复正常,他面色不改,随意道:“说说是怎么认识的,你不是举人家的小姐,怎么会认识外边的男人?”   以前清音和九娘打过官司,所以萧成知晓清音的身份,只不过忘了她是哪里人而已。   清音看向萧成的侧脸,萧成感觉到清音的视线,脸一侧,微垂眼眸与她的目光对视上,清音没在他眼眸中看到鄙夷之色。   清音冷然一笑,“是小姐就不能出门了么?”清音收回目光,看着前方,平静地说着那些已经无法挑动她心情的过往:“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与身边的丫鬟去坐船游湖,在湖中与季大人偶遇,季大人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与他对几首诗后,发现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书生,而且生得又英俊,便对他生了几分情愫……”   她说得直白,脸上并无含羞带怯之色。   萧成听到她说到生了情愫时,心里泛起莫名酸意,他嗤笑一声,语气含讽:“清音姑娘喜欢上一个人可真是轻易。”   清音一愣,才道:“确实,而且也很容易对一个人失去情意。”清音顿了下,又说:“不如大人专一情深。”她淡淡的笑,这句话像是故意膈应人,又像是在刻意的提醒他什么。   萧成脸色微变,顿时没有了询问她和季子昂过往的欲望,萧成何等敏锐,怎会不知晓清音话中的深意。他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提起他与亡妻的事,而且他与亡妻的事轮不到任何人置喙。既然他不愿意说起他妻子的事,那么他不会再问清音任何有关她和季子昂的事。   但清音却没有停止讨论这话题,她缓缓地对他说道:“大人有过爱人,想必也经历过茶不思,饭不想的日子,会在梦里想着那人的音容笑貌,期待着与那人携手共度白头吧……”   听着清音的温言细语,看着她脸上温婉的神情,萧成垂在两侧松动的渐渐握紧,他自然知晓茶不思饭不想,梦里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他对他的亡妻便有过,可是听着清音温柔的说着自己对着别的男人怎样茶不思饭不想,怎样的魂牵梦绕,他的心脏却一阵一阵的紧缩,甚至感到一股无法言说的狂躁,他没有资格说什么,可是他不爱听她这些话。   他目光一冷,沉声打断:“够了。”   清音话音一顿,疑惑地看着他,他一脸的阴沉,像是在发怒,清音不明白他为何反应如此剧烈,蹙了蹙柳眉,“那就不说了。”   两人默默地走着,转过八角月亮门,便见里面筑山穿池,竹木丛萃,中间有一处水榭。   清音问道,“大人可要去水榭里看看,夏日的时候,白玉偶尔会住在那里。”   萧成眉宇微拧,总觉得她有意无意的提起一些人来,压下心里的不舒服,他不露声色地答了句:“好。”   两人进到水榭,只见里面有床有椅,窗明几净,还有书架,上面摆放着无数书籍,环境极为幽雅。   靠窗是一紫檀木书案,案上堆放着书本、诗笺、文房四宝等等,窗外是一座假山,周围几丛修竹,映着纸窗,翠绿一片。   “这处地方极好。”萧成看着这屋内的环境,不由称赞一句。   这是清音最常来的地方,书架的书和书案的东西也是她叫人摆上去的,不过清音并未向萧成解释,只说这里的东西都是白玉的。   “大人,你且等一下,忘拿了东西,想返回去一趟。”清音忽然说道。   萧成微颔首,“你去吧。”   “大人,您随意坐。去去就回。”清音屈身行了一退礼。   萧成虽不满她的恭谨,却也没说什么。 第30章 不小心发的半章   萧成在水榭里待了约有半柱香-功夫, 清音仍没有回来,萧成百无聊赖,拿起案上的书本正随意翻看。   身后忽然响起细微响动, 回眸一看,是一年轻貌美的女子。   瓜子般的小脸, 明眸善睐, 脸上未施脂粉, 穿着雅淡, 端得一副弱柳扶风, 楚楚动人之姿, 见到萧成,她眼眸中先是掠过一抹羞涩,而后袅袅娜娜地走上前,盈盈行了一礼, “萧大人。”她声如黄莺般娇脆动听。   萧成见到这女子, 第一想法竟是自己却没有见过清音这般含羞带怯,娇娇柔柔的模样,那女人总是一副清冷淡然,不愿意与人亲近的模样。   “大人……”   耳边的娇声唤回萧成的神智, 视线扫过她的面容, 刀刻般的浓眉几不可察的皱了下,“不必多礼, 你是?”   轻黛听闻他那低沉浑厚的声音,心口怦然一动, 却在听到最后两字时,表情一僵,心中感到无比的失落:“大人, 妾身轻黛……”   萧成闻言不由在她脸上多看几眼,的确是熟悉,深邃的眼眸掠过一丝尴尬,以往萧成见到轻黛,她都是一副浓妆艳抹,满头珠翠,色彩艳丽得让人眼花缭乱,今日她太过于素净,萧成一时没认出来。   萧成微颔首,淡声道:“轻黛姑娘今日打扮清雅脱俗,不似往日侬艳无双,本官一时未没能认出。”   见萧成夸自己,轻黛心中十分欢喜,她抬眸睃了他一眼,面露羞怯之色,而后又娇滴滴地低下头来。   萧成平日里没关注过轻黛,如今只有两人,萧成才觉她看自己的眼神有着脉脉柔情,萧成面色一沉,整个人不自在起来。   “大人怎么到这水榭来了?”轻黛娇娇柔柔地问,说话时又偷睃了他一眼。   萧成目光犀利,一眼看穿轻黛对自己的心思,萧成深目落在她的脸上,眸中升起一丝思考,见萧成未答言,轻黛又抬眸抬眸看了萧成一眼,见他定定地注视着自己,脸不由微微发烫。   萧成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面不改色道:“本官受清音姑娘之邀来此逛逛。”言罢不由往门外扫了一眼,神色微凝,那女人说是不多会儿,却到现在还未归来。   吟月阁。   清音正与烟儿坐在榻上吃着晚饭。   “萧大人的那一份让小厨房留了么?”清音正夹起一枚芙蓉虾,突然问道。   烟儿饥肠辘辘,夹起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小嘴顿时油亮油亮的,嘴上不停歇地答话:“留了留了,不过,萧大人应该不会留下来用膳吧。”   “你把东西吞进嘴里再说话,小心噎着。”清音蹙眉劝道,言罢自己也吃了起来,不知道待会儿还如何应付萧成,她得吃饱了才有这精力,如果萧成要留下来吃晚膳,她肯定得伺候着,自己吃不上的,索性自己先吃起来,幸好水榭那里有轻黛陪着。   烟儿连吃三块半肥半瘦的红烧肉,觉得腻了些,就放下筷子,“清音,你这么把萧大人丢在水榭,他知晓了不会怪罪你么?”   “无妨。”清音拿着筷子的纤手滞了下,随即平静地说道:“轻黛已经过去了。” 第31章 补章   “你这么乱凑鸳鸯, 若是萧大人知晓了,你说他会不会大发雷霆?”   烟儿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扒了块精瘦的红烧肉, 眉眼堆欢地夹起送进小嘴里,而后心满意足地咀嚼起来。   清音闻言突然间无了食欲, 她轻叹一声, 放下筷子, 然后轻声道:“我并不是在乱点鸳鸯, 只是再给轻黛一个机会。如果萧大人并无那个意思, 也好让轻黛认清事实, 别再守着这无望的情。如果萧大人也有意,不是成全了这两人?”   只是清音觉得,轻黛多半是要失望的。只不过,长痛不如短痛, 能早些从中抽出身来, 也好过他日无法自拔得好。   烟儿圆圆的杏眼儿眯成一条缝,死死地盯着清音平静如水的面容,她突然好奇道:“清音,你怎么会想着把别的女人送到萧大人跟前, 你你真的对萧大人没有一点点情意?”   清音淡淡瞥了她一眼, “怎么?我还得爱他不成?”   烟儿撅了撅小嘴,“倒不是非得爱他, 只是你不是把身子给他了么,你不要回点什么, 太吃亏了。”   “怎么就我吃亏了?”清音冷眸微斜,轻嗔一眼,“他不近女色, 守了那么多年的身,一朝被我给睡了,吃亏的是他,况且疼的是他。”   烟儿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来,小脸充满了疑惑:“你怎么就知晓萧大人这多年来没碰过别的女人?”想了想,小脸忽然红扑扑的,她目光闪烁:“做那种事男人怎么会疼呢?清音你是不是太如狼似虎了。”   清音闻言脸色微微热了起来,自悔失言,羞赧道:“我就是知晓,烟儿,你别问那么多。”   “哦。”见她羞极,烟儿没有再追问下去,只偷偷的笑了起来。   水榭那头。   萧成一直等着清音回来,好替他摆脱当下困境,然而一个时辰将过去,清音仍未回来。   萧成的脸越来越沉,他想自己回去,却又不识得路径,这种无奈的感觉让萧成心神不宁起来,内心逐渐产生一种被人丢下的憋屈感。   那可恶的女人,竟然把他丢在此处,等他找到她,一定要质问她为什么。   “大人,这是妾身亲手绣制的香囊,请大人收下它。香囊里面添了些药材,嗅之可缓解疲劳。”轻黛想着他日理万机,定然会常常感到疲惫,因此特意绣了这香囊给他,也希望他能贴身带着它,一想到他会将她送的香囊挂在腰间,轻黛便忍不住感到羞涩,越想越脸红。   萧成却没想得那么多,只觉得那香囊如同烫手山芋,不愿意伸手去接:“怎好劳烦你为本官做这些东西?”   轻黛笑盈盈,目送着秋波,“一点都不劳烦,能为大人做点小事,妾身很是欢喜。”   萧成头在隐隐作疼,“本官向来不带这种小玩意儿,轻黛姑娘的心意本官心领了,还请把香囊收回去吧。”   轻黛见他不肯收,脸色微白,顿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萧成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见状更是头疼,没奈何只能收下她的香囊,“本官收下这香囊了,不过仅此一次。”他严肃地说道,内心却突然恨起那个女人来,恨她把自己独自一人留在此处,她已然去了一个时辰,拿东西根本不可能这般久,难不成是故意的?   念头一起,萧成面色顿时一沉,从她离去,再到轻黛进来,而后轻黛送他香囊……轻黛如何知晓他在此地,还特地拿上了送给他的香囊,联系这种种,萧成终于恍悟,心里瞬间憋了一股火,却在轻黛面前发作不得,憋得他内心无比烦躁,脸上阴云密布。   她竟然把他推给别的女人,真是好大方!   “麻烦轻黛姑娘领本官去吟月阁一趟。”萧成目光如刀般凌厉地扫向轻黛。   轻黛俏脸微微一变,不安的问:“大人不等清音回来了么?”   “她还会回来了么?”萧成唇角划过一抹冷笑,反问。被两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他哪里还能有好脸色,他虽然不愿意与女人计较,却不代表自己任人戏弄。   轻黛见他一脸阴沉冷肃的模样,便知晓他看穿了清音的计划,脸色瞬间如梨花般惨白,她不敢再劝阻,只轻颤着声:“大人随妾身来。”   轻黛领着萧成出了水榭,往吟月阁的方向而去,一路上萧成冷沉着眉眼,不发一语。   轻黛不愿意相信萧成之所以动怒是因为清音,她有些不甘心的问:“大人,请恕妾身无礼,您与清音是什么关系?”   萧成此刻满眼的不耐烦,本不欲作答,然沉默片刻,冷声道了句:“难道她没告诉你?”   轻黛能够感觉他此刻身上散发着冰冷凌厉的气息,那股寒意直刺入她的心脏,心口在泛凉。   轻黛低垂着头,轻声地说道:“她说大人您对她无意。”   萧成微恍了下神,想到自己的确有对清音说过类似于对她无意的话,只是……她真听什么就是什么了?她眼睛是用来当摆设的?萧成心中再次感到烦躁。   因为他对她无意,她就要乱点鸳鸯谱,真有她的,她真该去找陈左生,两人一个媒婆,一个月老,简直天作之合。   “那她一定是误会了,本官对她很钟意。”   萧成知晓身旁女子爱慕自己,他对女人向来敬而远之,被女人爱慕有时候也是种麻烦,索性故意说出这话来,好让轻黛知难而退。   轻黛闻言眸中难掩失落之色,随即她抿着唇,默默地低着头,没有再说些令人困扰的话。   清音与烟儿还没吃完晚膳,便见一小丫鬟急匆匆的走进来,一脸慌色:“姑娘,轻黛姑娘领着萧大人往吟月阁来了。”   清音拿着筷子的手不觉抖了下,吃掉口中的米饭,她才问:“到哪了?”   小丫鬟忙答:“在游廊那边了。”   清音便放下了筷子,她脸上很平静,看不出紧张的情绪,烟儿则着急忙慌的叫人收拾碗筷。   萧成进屋时,清音和烟儿已然收拾完东西,清音正要往门外走去,萧成却阴沉着脸,仿佛煞神一般,大步走了进来。   清音到底有些心虚,便迎上去,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大人,您怎么过来了,我刚要过去找您。”   他没理会清音,只冷眼望向一旁呆滞的烟儿,   “烟儿,你先出去。”   烟儿哪里还敢呆在屋里,听了萧成的话,担忧的看了眼清音,便匆匆跑到了出去,还不忘关上门。   那门重重一磕,像打在清音的心头,清音心瞬间紧提起来。   萧成目光紧攫着她,眉凝冰雪,竟是此以往更加冷漠疏离,清音猜测他是看穿了她的计划,心更加忐忑。   此刻房中只有他们两人,萧成再不必顾及她的面子,他沉着眉眼,“你可真能耐。”   清音神色冷静自若,并无害怕之色,“大人什么意思?”   萧成目光落在她的唇畔,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而后心中又更怒,“轻黛姑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水榭?”   清音先是一愣,而后一脸疑惑道:“轻黛去水榭了么?我并不知晓,我拿了东西之后,见脸上妆容花了些,便补了些脂粉,这才耽误了些许时间。大人,实在抱歉。”   真是谎话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她这副无辜的模样实在令人恨得牙痒,萧成气笑,突然揽向她的纤腰,将她带入怀中,清音惊呼一声,一抬眸,对上萧成那双深邃无际的黑眸,那里面的阴戾让她心惊。   他一语不发地紧攫着她有些惊惶的眼睛,视线一下,大掌钳制着她的下巴,他身上那凌厉压人的气息笼罩着她,让清音不由颦了眉,想偏过脸去,却在他的大力掌控之下,完全动弹不得。   萧成的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唇角,清音不由看到他的手,然后看到他指腹上的丁点饭粒,清音脸瞬间火辣辣的烧起来。萧成目光微凉,讥讽道:“看来清音姑娘补完妆之后,还顺道吃了个饭?”   清音被他这么一讽,脸更加热,她支支吾吾着:“大人,你且听我解释……”   萧成没给她再扯谎的机会,手一收紧,低头吻上她的唇。   清音一愕,反射性地要开口说话,他那温热湿滑的舌立即滑进她的口腔中,纠缠着她的舌,在清音的推拒之下,他稍微离开,目光深沉,柔声道:“红烧肉味的。”   清音白皙的面庞瞬间蹿起两抹红晕,耳根也在发热发烫,没想到一向正经严肃的萧成也会这般轻薄自己,心里又是气又是羞,索性不再装下去,她冷冷的开口:   “是,我就是故意的,大人要治我罪么?”   对上她那双倔强的眼,萧成理智稍稍回笼,这才发觉自己方才失了分寸,他收回了手,有些无奈地低斥,“你想什么,我怎会治你罪?”   清音索性开诚布公道:“大人,我不知道你究竟意欲何为,但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会娶我为妻,也不会纳我为妾,想必你心底是知晓我们身份有别……”   看着萧成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阴晦难测,清音不由顿了下,而后仍直视他的目光,眼眸中多了一丝伤感:“既然如此就应该离我远远的,又何必再来招惹我?”   萧成的目光依旧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他冷硬的内心因为那双眼眸中的波光而渐渐柔化,目光也敛去戾气。   他眉头拧了下,似乎藏着一丝纠结,而后才缓缓低语:“如果我说,我改变主意了么?”   说话时,他仍看着她,那样的专注,那样的深沉,深沉得近似于深情。   深情?清音为自己这荒唐的念头而想笑,他怎么会深情的看着自己,他的心只给了他的亡妻,别的女人爱上他只有自取其辱罢了。   “那么大人是要娶我为妻,还是纳我为妾,大人这么轻易变心,不觉得对不起自己已故的妻子?”清音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内心感到迟疑,但唇角勾起一抹轻讽,之前清音一直没有在萧成提起那个死去的女人,是因为不想伤他的心,可是如今她只能如此,她不想和萧成发生点什么,从来没想过。如果没有先前被下药那件事,她们或许早变回了陌生人,可是上天捉弄人,总爱把她和他绑在一起。   他爱他的妻子,爱到多年不续弦,爱到可以把白玉当替身,看着白玉想念别的女人,光想想这样的情意,清音便觉得要窒息,她不愿意在于那女人的阴影之下过活,太压抑了。   一听妻子,萧成原本柔和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厉,他语气低沉不悦:“谁准你提她?”   清音没有生气,只是轻叹一声,莫名地觉得他有些可怜,“大人,你真的很爱你的妻子,对你而言,我们这些女人或许只是如春日的花,秋天的月,赏心悦目,却不是非要不可。你不是非要我不可,也不是离了我就不能活,既然如此,为何要继续下去?”   清音说的是对的,他没有非要她不可,没有离了她就活不下去,可是萧成回答不出来清音的问题,为什么不断,为什么要继续下去,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清音看着他沉郁纠结的深眸,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他总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像神明一般无情无欲,可是清音知晓,他的情是热烈的,一旦爱上,便像盛放的火焰般炽热滚烫,或许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大人,等你觉得爱我爱到没有我活不下去之时,再来找我吧,否则我们绝无可能。”清音平静的眸子映出萧成不再从容镇定的眼。清音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希望,只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   或许萧成也知晓清音这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当眸中所有的情绪被他压下,那双深眸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我明白了。”他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选择转身离去。   就在萧成离去的没多久,一封请柬送到了吟月阁,清音打开一看,请柬的主人竟是平阳王世子凤宴。 第3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清音坐在榻上, 看着那请帖陷入沉思。   烟儿坐在她的身侧,抻着脖子也去看那请帖,秀气的眉皱成一团, “那平阳王世子向来喜欢叫青楼的姑娘们,从未叫过红袖坊的姑娘, 今日突然间下请柬到这来, 清音, 我觉得他肯定是看上你了。”   清音听到烟儿这句话, 不由想到那红衣男子, 只觉得那男人生得细眉长眼, 胭脂点唇,姿态风流,那一张雌雄莫辨的绝色面容分明是用来勾引男人的。   “烟儿,真有那么多的女人喜欢他么?”清音在京城待的时间很短, 而且之前她基本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所以她不大认识京中的权贵们,平阳王世子先前从未与红袖坊打过交道,所以清音不知晓有平阳王世子凤宴那一号人物。   烟儿点点头,一脸不解, “可多女人爱他了, 我也不知晓那些女人爱他什么。平阳王是武将,生得高大魁梧, 也不知道他的儿子怎么妖里妖气的,跟个戏子一般。”   清音闻言不由微笑了下, 觉得烟儿的形容十分贴切,在清音眼中,好看的男人大致分为两种, 一是英俊刚毅,浑身充满着男人气概的,如萧成,二是温润如玉,风姿秀雅的那一类,如沈墨。   而凤宴这种,简直就是异类,女人见了都要嫉妒的。   烟儿似乎对那世子的事很感兴趣,侃侃而谈道:“这平阳王喜欢美人,身边不管侍女还是小厮,全部是俊男美女,而且,还贪图新鲜,身边的人每隔一段就换一拨。”烟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奇怪道:“不过也有特例,他身旁常年跟着一丫鬟,眉眼平常,肤色也比一般女子黑,不过身材高挑,像是个练家子的。”   清音对他喜欢什么,身边跟着怎么样的人不感兴趣,她沉了沉眸,问:“他可有什么怪癖?”   清音想着自己在水月庵看到的情形,总觉得那个人看起来就像有怪癖的模样,有些担心到时应付不来。   烟儿对那男人的事了解得不算很多,很多都是从别人那里听闻的,她小脸浮起一抹思索,而后才道:“他有什么怪癖我倒是没听说过,只是听闻他看上了哪一个女人就一定要得到,不管用什么方法,所以没有女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清音柳眉不觉一蹙,内心觉得这样的男人有些可怕,“如果人家不肯,他还要强取豪夺不成?”   “或许吧,所以清音你那天最好打扮得丑一点,毕竟我觉得这次他是冲着你来的。”烟儿说到此,娇憨的小脸露出一丝忧愁,忍不住再次感慨,生得貌美有时候真不是件好事,天天给臭男人惦记着。   清音凝眸不语,而后唇轻启,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轻叹。   烟儿看着她叹息,也跟着叹息,小脸有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愁绪,“对了,萧大人那边如何了,我听底下的丫鬟们说,他出去时神色很阴沉,他没有动怒吧?”   清音了解萧成的为人,倒不担心他动怒,“萧大人是个公私分明之人,今日之事本是我与他的私事,断然不会牵连到红袖坊。”   说着不由又叹口气,有时候男人真是种麻烦的东西。   烟儿点点头,放心了些,她也相信萧成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 * *   一富丽堂皇的浴室内,纱幔低垂,红烛映照,氤氲的水雾给人一股如处仙境的梦幻感。   “爷,水凉了,该起身了。”   一温柔恬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凤宴猛然间睁眼,一双凤目里是说不出的慵懒与飞扬跋扈,他缓缓站起身,上身肌肉结实紧致,令人看之脸红心跳,而他的肩胛骨处,有一道深刻而狰狞的疤痕。   伺候他沐浴的青衣少女看着那道疤痕,眼底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帮他擦拭完身体,伺候他穿上里衣,才走到帘旁边,冲着帘外招了招手,便有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捧着衣服等物鱼贯而入,在那几名侍女的对比之下,这名青衣少女的容貌瞬间显得无比普通起来,加上她那张脸刻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肤色还黑,就让她更加显得普通。   这样的女子扔到人群中是很难让人多看一眼的,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她那高挑的身材,比起她的脸,人的目光总是更多的放在她那双修长的腿上。这几位美丽的侍女心里其实都有些怨怼,不明白一向爱美人的世子爷为什么会留这么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贴身侍候。   凤宴懒洋洋站在九弦衣架旁,随意张开双臂,由得侍女们为他穿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纱幔轻掩,回眸看向帘外正在妆台前忙碌的青衣身影,唇微勾,带出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风情,一旁的侍女看见了,不由脸红的低下头。   “请帖可送到红袖坊了?”他收回视线,低柔清雅的声音传出帘外,他视线微垂,掩住眸中情绪,只是那唇角微微的弯起,若有似无的笑着。   帘外的身影微滞了下,而后语气清淡的回:“已经送过去了。”   “真期待那天赶紧到来……”他凤眸微微的眯着,笑吟吟地说道,穿好衣服后,凤宴宽袖一挥,那几名侍女便收拾好东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屋内恢复寂静,红烛滴蜡,静悄悄地燃烧着它的生命。   风宴走出帘外,坐在妆台前,双腿曲起,脚踩着椅面上,头微微往后扬,一副懒散随性的模样,一头如瀑长发在身后少女的指缝间游走,他闭上凤目,舒服的轻叹一声,他温柔地低喃:“晚晚,还是你的手最巧,以后我离不开你如何是好?”   林晚仔细给他梳着发,这一头的乌发是她见过最美丽的东西,让人内心禁不住蠢蠢欲动,想要将之占为己有,听闻凤宴的话,她只是缓缓掀开眼帘,平静道:“我不会离开爷。”目光落在那如画的眉眼上,美丽的东西谁不喜欢,她又坚定地说了句:“永远都不会。”   凤宴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睁开眼睛,眯着眼睛打量她。   明明是丫鬟的身份,可是她却直视着他的凤眸,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那是一句重得不能再重的承诺,可是她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少女的娇羞,没有坚定不移的目光,像是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   凤宴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笑容是那般的玩世不恭,他突然低声说道:“晚晚,如果你长得好看些,我一定会爱上你。”   林晚闻言神色未变,知晓这句话是不需要回答的,便垂下视线,继续为他梳发,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对待脆弱的薄瓷一般。   凤宴看了她片刻,又闭上了眼睛,忽想起什么,他神色浮起一丝厌烦:“以后夏小姐再找上府来,便称我不在府中。”   林晚淡淡地回答:“是。”   凤宴唇角浮起一丝嘲讽:“女人啊,不过说几句甜言蜜语,她便对你死心塌地,命都可以不要,真是天真得可怜。”   林晚继续为他梳发,并未回答他这句话,毕竟她也是女人,凤宴像是才想起林晚是女人是的事,他像是想补救似的,又笑着加了句:“晚儿,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做女人。”   林晚闻言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平凡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她依旧平静地,淡然地回:“是。”   大概是觉得她呆闷无趣,风宴斜长入鬓的眉皱了下,又不甘寂寞,他又道:“晚晚,你觉得那个叫清音的女子如何?你说我几时能得到手?”   纤长秀美的指尖轻轻抵着唇瓣,无意识的一个动作,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媚惑。   林晚长发梳得一丝不苟,随即起身,一边说道:“那姑娘看起来有些冷,也聪明,不是一般女子,爷不一定能得手。”   她走到妆台前,将梳子放好。   “你真看得起她。”凤宴冷哼一声,看着林晚的背影神情莫测,视线落在她的臋,再往下,似要透过那衣服看穿那双修长的腿。   林晚对上凤宴那深沉的凤眸,他那双眼眸正盯着自己的腹下,心口狠一跳,她知晓他这眼神的意味,也知晓他行事有多么的荒唐。   果不其然,他缓缓放下脚,看向林晚的眼眸越来越具侵略意味,“坐上来。”那低哑的声音透着一丝引诱。   林晚是他的侍女,侍女自然无法违抗主人的命令,尽管她对这种事十分抗拒,仍是依言坐他的怀中,他说他没把她当女人,却与她做些和女人才会做的事。   不过,算不上十分抗拒,她和很多男人做过,但与那些男人不同,这个男人还是怜香惜玉的。   “替我宽衣。”   他轻轻一笑,而后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后,凤眸惬意地眯着,斜斜看着她,满眼说不尽的风流。   他那长发似水墨铺展胸前,衣衫不整领口微敞,一段优美的锁骨落入林晚的眼帘,迷了她的眼。   “爷既然想做这事,方才不如不穿。”   视线落在那绣着曼珠沙华的宽腰带上,他的腰肢纤细,竟不像男人的腰,但林晚知晓,那腰是多么的强劲有力。   凤宴亦看向她,目光晦暗不明又透着些许审视,忽而轻佻地笑来:“我喜欢你为我一件一件的脱,这会让我兴奋起来。”   林晚不愿意再听这些轻浮的话,专心地为他解去腰带。   薄幔遮掩,风透过窗隙吹进,荡起轻纱,里面一双人影亦跟着摇晃摆动,风急,人亦急。   *   赴宴当日,太阳当空,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清音本祈祷今日雨别停,可天终不遂人愿,这太阳高高的挂着,十分热烈,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赶走了几分寒气。   已近午时,清音等人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出门,春琴却走进来,满脸慌色,道是平阳王世子亲自来红袖坊接人。   清音和烟儿两人面面相觑,只能让丫鬟们赶紧拿上东西,喊上姑娘们,迎出大门。   大门外浩浩荡荡停着一排车马,惹得周围店面的人纷纷丢下手头的事跑出来瞧热闹。   烟儿跟在清音的身后,见这场面,不由与清音附耳道:“这世子爷多半是为了你而来。”   烟儿有些想不通,清音的容貌在她们红袖坊的姑娘之中并不是最出众的,轻黛,香月等人的容貌都比她姣好一些,但自从清音掌事,在外头露了脸面之后,不论是祝文才,吴尚书,还是萧成,平阳王世子,无一不是为了她而来,难道是她的眼光有问题?在他们的眼中,难道清音是天仙一般的人物?还是她招桃花?又或者是物以稀为贵,看这些行院,掌事的哪个不是半老徐娘,独清音年轻妙丽,在那些人之中如同鹤立鸡群,让人忽视不得。   清音听闻烟儿的话,不觉蹙了蹙柳眉,视线落在为首的马车上。   那是一辆华丽宽大的马车,与上次见到的不是同一辆,这辆更大更奢华,车身镶以价值连城的珠宝,车门上垂着竹帘,里面隐隐约约晃着钗光钿影,与一抹艳丽的红。   那竹帘自下往上缓缓卷起,便见平阳王世子凤宴双腿交叠,一手搭在靠背上,凤眸慵懒随意地掠向外头众人,一袭博带广袖风流潇洒。   清音只能走上前,在马车外头给人行礼问安。然后抬眸看去,见他的身旁仍是美人相伴,清音注意到,那两名美人换了新面目,而靠车门的位置坐着一名青衣少女,容貌甚是平凡,皮肤还有些黑。   正想着这女子是不是烟儿所说的那名丫鬟,却见凤宴微微一欠身,举止温文尔雅道:“清音姑娘,可愿与我共乘?”   清音内心自是不愿,她神色清淡:“世子已有美人相伴,清音便不进去占位置了。”   凤宴神色专注地看着她,浅然一笑,悠悠道:“这车内何来美人?在我眼中,这里只有清音姑娘一个人可称作美人。”言罢令身旁的两位美人道:“你们下去吧。去坐后面的马车。”   那两位美人也不敢反驳,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只是这马车很高,底下没有脚蹬,那两女正觉为难之际,靠外的青衣少女突然动作利落地跃下马车,而后面不改色的曲膝蹲下,弯了背脊,给人当了脚蹬。   看她这模样,便知之前没少做这种事,清音看得震惊不已,对凤宴的印象又差了些许。   凤宴亦长身而去,步出来,朝着她伸出手,柔声道:“清音姑娘且踩着她上来吧。”   清音看着那只修长优美的手,眼眸一片冷然,她冷声不悦道:“她是人,不是脚蹬。”   凤宴瞥了林晚一眼,而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过是一个贱奴而已,清音姑娘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她的命是可是我从死人堆救回来的,我要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男二是条狗,大家千万不要对他抱有期待~ 第3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清音最终没有上凤宴那辆马车, 而是坐了后面一辆。   “清音,你可吓死我了。”烟儿坐在她的身旁,捂着怦怦乱跳的小心脏惊魂未定, 她虚着声道:“你这不肯服软的性子可与姑娘有的一拼。”   她方才执意不肯踩着那丫鬟的身子上马车,好在那世子爷并未动怒, 还言笑晏晏的, 要是把人惹怒了, 看她怎办。   清音柳眉含颦, 抿唇不语, 她何尝不知晓自己不应该反抗那世子爷, 毕竟他不是萧成的好脾气,谁知晓他会不会报复自己,可她就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凤宴要在月色崖办一场野宴,从城内去到那里大约要两个多的时辰, 只是这一路上, 这位世子爷很能折腾,一会儿行路,一会儿又停下来,让人去买路边的小食, 什么炸馄饨, 馓子,油酥饼儿, 清音没想到精贵的主竟然会吃这些路边小摊卖的东西,这让人倍感吃惊。   凤宴还让人给她们送来一些, 清音肠胃不好,不食这油腻之物,烟儿吃了些, 但没吃多少,来时她担心会吃不了东西,便吃得很撑才来的。   等到了月色崖,太阳已然偏西。   当夜幕降临,明月升至上空,如同一巨大玉盘,仿佛触手可及,而月色皎皎,照得山崖上清澈如昼,月色崖因此而得名。   但如今还未入夜,阳光还有些大。   要上月色崖,需沿着峭壁,走过一层层的石梯,石梯蜿蜒曲折向上,马车根本上不去。   一群红粉佳人没奈何只能徒步往上,远远看着像是一条彩色的带子绵延向上。   明明大冷的天,这群娇艳的美人却是香汗淋漓,不停地喘着气,个个拿着手绢擦拭额角冒出来的汗,惹得凤宴与其几名好友频频看去,眼含笑意,倒像是在赏绝妙风景一般。   清音与烟儿靠着边缘走,清音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凤宴身上,他身形纤细羸弱,看起来身子十分虚的模样,清音本以为他会走一步喘一口,却没想到他健步如飞,而他身旁的那名长腿丫鬟也是步态轻盈,这两人就像是闲庭信步一般,丝毫没有疲累的迹象。   而在看她们的姑娘哪个不是气喘吁吁,累弯了腰肢,走软了双腿,清音不觉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这世子爷就是故意折腾人的。   似是察觉清音的视线,凤宴忽然停下脚步,回首向她看来,风过,将他的长发扬起,如泼墨般张扬,愈发衬得他眉眼如画,待她靠近,他凤眸一眯,悠然道:   “抱歉,未考虑到清音姑娘纤纤弱质,让清音姑娘走了这般艰难的路,不如在下抱清音姑娘上去如何?”他笑容温柔清雅,却说着轻浮的话语。   清音淡淡瞥了他一眼,一边继续往上走,一边客气道:“多谢世子美意,不必了。”   凤宴扬了扬斜长的眉,无可无不可,他收回视线,继续与身上好友说说笑笑,指山指水。   待上了月色崖,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周围几十里的风景尽收眼底,峰峦间尽是苍虬古松,碧色如翠玉般,一道瀑布飞流直下汇成一道清溪,在石上激起雪浪层层。   崖下是百丈的深渊,周围有铁栏固定,这会太阳已缓缓西沉,天际落霞如烈火燃烧,光芒穿透树隙映射下来,整座山崖都变了暖黄色。   只是这崖上空荡荡的,只有不远处一古亭可坐着休息,其他地方连个坐的位置都没有,凤宴竟然没有提前做好准备,直到上来后才吩咐人就地搭帐篷。   姑娘们累得气喘吁吁,还没地方休息和补补妆容,内心抱怨不已,只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凤宴倒没有为难她们,直接让她们去那古亭里休息了,只是那古亭不是很大,大家只能挨着坐,刚坐下,姑娘们就忙不迭的让身边丫鬟拿出镜匣等物出来,紧接着就开始整理妆容,满亭的红裙绿裳,云鬓雾鬟,真叫人眼花缭乱。   清音没有进亭子去和众人挤,只是站在古亭外的铁栏旁,看着天边的晚霞,偶尔有晚鸦三五成群在天边飞过,自由自在的翱翔着,清音正出起了神,耳边响起凤宴低柔的声音:   “清音姑娘,可喜欢这的风景?”   清音没有看他,依旧看着远处的晚鸦,淡声道:“嗯,不错。”   凤宴目光专注地凝望着她,正要说话,身后却传来他好友的声音,却是唤他过去,凤宴有些遗憾的收回视线,而后轻笑道:“清音姑娘,待会儿我再来找你。”言罢衣衫拂动,扬长而去。   清音回眸看了眼那潇洒的背影,内心松了口气,她真不愿意和这位世子爷单独待在一起。   凤宴手下人的办事速度快,很快就搭好了帐篷,让姑娘们进去休息了,里面虽然较为简陋,但好歹比挤在一处亭子里好。   清音与烟儿也进了帐篷休息,待出来时,天色已暗,杂役等人往来忙碌,独不见凤宴等人的身影,一问随行的人,道是打猎去了,清音暗暗感慨,这凤世子真是随性又散漫。   清音叹了声,这凤世子把她们叫来又撇在一旁,也没什么吩咐,真是叫人心忐忑不安。   天黑后,便冷了很多,风一阵狂过一阵,吹得人头皮发麻,清音躲回了帐篷,与烟儿坐在一块,默默无言。   也不知坐了多久,听着外头呼啸的山风,烟儿小嘴忽撅得高高的,心里百般个不高兴,“这大冬天的,谁夜里跑到这崖上来办什么野宴,骨头都要冻僵了。”   就在此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清音听出有凤宴的声音,他们打猎回来了,清音想了想,还是走出了帐篷,却见凤宴被人拥簇着往古亭而去,他脸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忙着与众人高谈阔论,根本不曾注意到她这边,清音索性又转了回去。   “是那世子爷回来了么?”烟儿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问道。   清音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烟儿不高兴的小声嚷嚷道:“这世子爷可太能折腾了,也不知道他打哪来的精力,又是爬山又是打猎,这么晚还不开饭,想要饿死人。”   清音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内心只担心待会儿姑娘们连饭都吃不上,就要给凤宴等人唱曲儿跳舞助乐,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方简直是受罪。   清音和烟儿继续在帐篷待着,一直到帐篷外传出阵阵诱人的香味,清音和其他姑娘们才被请出篷外,出去时,见凤宴等人已经围在火堆旁,火堆上面架着打开的猎物,不知道是羊还是鹿,烤肉的香味飘过来,让人感觉到饥饿。   凤宴看到清音,凤眸扬起愉快的笑意,立即热情地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其余的姑娘们被安排到了古亭里,亭中已安排上了吃食,想到姑娘们累了这么久,冻了这么久,终于能吃上一口热腾腾的饭菜,清音见此对凤宴的恶感倒消了些许。   清音走到火堆旁,凤宴的身旁已经准备了坐垫,清音跪坐下来,凤宴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她动作,随即打开旁边的瓦煲,一股热气扑鼻而来,闻不出是什么,但很清香,清音这一日没怎么进食,腹中已然有些饥饿,身上还冷冰冰的,就想喝口热汤。   凤宴难得体贴地亲自舀了碗汤递给清音,温柔的说道:“清音姑娘看起来很冷,喝口汤暖暖肚子。”   “多谢世子。”清音并不推辞,接过那碗汤,汤煮成了乳白,很浓稠,上面飘着野葱,里面的肉看起来很鲜美,清音满怀期待的喝了口,汤很好喝,肚子里瞬间暖烘烘的,她眉眼舒展,神情也柔和些许,“不知这是什么汤?”   凤宴一直盯着她的面庞,见她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心中一动,微笑回答:“蛇汤。”   清音动作一滞,顿时觉得腹中翻搅起来,有股想呕吐的感觉,她缓缓放下碗,不再看它。   凤宴微扬眉,微笑道:“吃不习惯?”   清音看了他一眼,神色恢复平淡,“我讨厌蛇肉。”   “那就别吃了。”凤宴笑了笑,又道,“不过,别浪费,这蛇汤可是好东西。”便拿起她的碗,直接喝了里面的汤,丝毫不嫌弃是她喝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的唇正对着她方才唇碰过的地方。   清音心里有些不自在,便低了眉眼。   清音的左侧是林晚,她原本是坐在凤宴的身旁,后被她隔了个位置,林晚正用匕首在鹿身上割下一片片烤肉,刷在叶片上,递给众人。凤宴也拿起了刀,慢条斯理的割下鹿肉。   林晚递给清音一块精瘦烤得喷香的肉,恰好凤宴也递来一块,清音看着面前的两块肉,有些为难,不知该接哪一块。   清音见林晚方才一直在给其他人切肉,自己根本吃不上,想了想,便接了林晚的肉放下,然后拿起凤宴递过来的肉,递给林晚,温声道:“你也吃点吧。”   却不料凤宴蓦然抓住她的手腕,凤眸微凝:“她不吃。”   清音怔了怔,不知凤宴反应为何有些大,想了想,难道是觉得丫鬟不能与主子一起进食,清音正不知所措之际,凤宴却若无其事的拿起了林晚割的那块,然后淡淡地笑道:“清音姑娘自己吃吧,不必理会她。”   林晚看着清音收回了那块肉,喉咙滑动了下,她移开目光,面无表情道:“多谢姑娘,奴婢不饿。”她的确是不饿,在路上凤宴买的那些吃食全部进了她的肚子里,凤宴一点都没吃。   明月升至上空,光芒流泻千里,星子如萤,点缀着夜空。山峦间的云雾团团片片,远远望去,似云浪翻涌。   山风吹来,冻得人彻骨的冷,宴会散了,众人各自回到帐篷休息,这一夜,红袖坊的姑娘们基本没做什么,就爬了个山,吃了顿烤肉,在山上睡了个觉,只等天赶紧亮,好回去睡个安安稳稳的觉。   烟儿临睡前,朝着天上那一轮玉盘似的圆月拜了好几拜,暗暗祈祷凤宴从今往后在也别下请帖到红袖坊。   帐篷内没有床,只是用软垫铺在地上,睡在上面不是很舒服,还有蚊虫叮咬,清音睡得迷迷糊糊忽觉下腹满胀,便爬了起来,拿起油灯,准备出去小解,一出帐篷,惨淡的月色下,一切都显得阴森森的,偶尔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叫声响起,古怪而哀凄,有些可怕,忽见前面火光处,有一对人影,她半睁半阖的眼睛瞬间睁大,还以为是山林精怪跑到火堆旁烤火,整个人清醒了几分,心扑通狂跳一下。   待细细一看,才发现那是凤宴和他的丫鬟。   凤宴仰躺在林晚的怀中,林晚正拿着一把梳子缓缓的替他梳着长发,两人姿势亲密又安逸,这么看着却像是一对爱侣。   只是在这阴惨惨的月夜山崖上,这画面显得有些诡异了些,清音正犹豫还要不要出去,忽见凤宴长臂一身,勾住女人的脖子拖向自己,女人弯下腰肢,两人像是亲吻了起来。   清音又被吓了一跳,猛地放下帐帘,缩身回去,她没想到风宴竟然连自己身边的丫鬟都不肯放过,果然生性风流,心里长长叹了口气,早知道睡前应该少喝点水,这一夜只怕更加煎熬。   *   半晌之后,凤宴稍稍离开林晚的唇,手仍勾着她的脖子,调匀呼吸后,又低笑亲了上去,吮了吮她柔嫩的唇畔,才彻底的放开她。   他眸中的柔色敛去,又恢复玩世不恭的姿态,   “以后少吃点油腻的东西。”那纤柔修长的指尖点了点林晚她的下巴,他笑得像只狐狸,妩媚又风情,“你这长了颗面疮,这让你本就平凡的脸更加平凡了。”   很奇怪,她的五官若是拆开来,鼻子是鼻子,挺直又小巧,眼睛是眼睛,乌黑又清澈,还挺好看,可是组合在一起,整张脸却显得有些普通。   林晚垂眸静静地看着他,因为皮肤黑,所以完全让人看不出来她到底有没有脸红,只是那那双乌黑的眼眸中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听闻凤宴的话,她只是淡淡道:“可是爷总是买这些东西。”   凤宴躺在她的膝上,忽然转过身,面向林晚而卧,他深吸一口气,汲取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而后无声地笑,“我买了又没让你吃。”   林晚微皱了皱眉头,“爷买了为何不吃。”她不喜欢浪费食物。   凤宴轻哼一声:“我就看着不行?”   “……”他这是在故意馋她吧?   林晚没有回话,突然感觉身上有些发痒,她忍着没去挠。   凤宴的手不安分起来,挑着她的衣带,一边哑声说道:“今日在红袖坊时,清音姑娘对我似乎不满意,以后你就别在做那种事,像是爷逼着你去做的一般。”   林晚平静地解释:“这是我自己要做的。”   凤宴指尖微滞,而后眯起眼睛,懒洋洋道,“以后你再这般,你就是故意想让我追不到清音姑娘。”   “……”林晚顿了片刻,眼眸掠过一丝茫然,而后低声道了句:“好。”   凤宴这才满意,手摸到那温暖的肌肤,发现没有以往的光滑,好像有一片小疙瘩似的,他细细摸了摸,而后目光微凝:“偷吃鹿肉了?”   林晚移开目光,看了看天上的星子,很平静地辩解:“剩了那么多,不吃浪费……”   凤眸眯紧凤眸,气氛僵凝下来。   林晚脸扬得更高。   片刻之后,下方传来凤宴一声低低的,无奈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回到清音和萧大人的主场,一天过去了,萧大人他快坚持不住了。 第34章 生病   街上传来三更的打梆声, 萧成仍在内衙书斋处理公务。   “咳……”   萧成手握拳抵唇间轻咳了下,脸上有着苍白憔悴之色,随即搁下笔, 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缓解剧烈的头痛。   萧成身体向来强健, 几乎不曾生过病, 前天冒雨去红袖坊, 突然就受了凉, 得了个伤寒症,偏偏他又不吃药,这几天又日日夜夜待在衙门办公,案牍劳形, 病便越发严重起来。   桌上的饭菜是傍晚时分仆人送过来的, 已经冷透了依旧一口都没动过。   桌案上放着一盘荷花糕,是府中的厨娘做好让人送过来的,荷花糕是用晒干磨成粉末的荷花加上米粉制作而成,以前他妻子在世时, 常常给他做, 后来他怀念那个味道,便叫府中的厨娘给做, 味道与妻子做的一开始有些差距,后来就完全没差别了, 以前就算无食欲他也能吃几块荷花糕,今日却是一块未动。   萧成休息片刻,便端正身子, 继续伏案写公文,这几日他一心公事,倒是没有闲空想别的事。   门声忽然响起,侍卫进来,施礼毕,禀报道:“大人,那祝文才仍在牢里大吵大闹,喊着要见大人,要见他爹,已经闹了一整天,也不知打哪来的精力,吵得大伙不得安宁。”   那牢房靠近衙役住宿的排房,祝文才那厮嗓门大,大半夜鬼吼鬼叫,衙役们叫苦不迭。   萧成闻言沉了眉眼,这祝文才便是非礼过清音的那个祝文才,当初被萧成押入大牢关了半个月,还被打了五十大板,后刑部尚书动了各种关系,逼迫萧成放人,因祝文才是□□未成,受害人又非良籍,因此这罪名定不了太大,所以萧成不得不放了人。   没想到还没过多久,这祝文才又犯了事,这次是扣押良家女子的罪名,这祝文才在自己私宅作乐,被京兆府的人当场抓获,人证物证皆在,不怕他百般狡辩。   今日刑部尚书亲自登门拜访,萧成以公务繁忙为由拒见了,此举定会令刑部尚书不满,但不论如何,萧成这次都不打算再放人。刑部尚书教子无方,任由其子胡作非为,屡屡无视朝廷法度,还想倚势保人,萧成与他交恶是迟早之事。   萧成坐在椅子上略作思索之后,站起身,眉凝肃色,“随我去一趟牢里。”   侍卫应:“是。”   侍卫手执灯笼,领着萧成穿过一条漆黑走廊,寒风吹过,萧成不禁抵唇咳嗽了好几声,那浑厚低哑的声音瞬间打破沉寂的夜,惹得侍卫转头看去,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不由担忧道:“大人,您这病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可吃药了?”   萧成不以为意道:“无妨,不过是点小病,无需吃药,过个几天便好了。”   小病不治没准会变成大病,再之后就是病入膏肓,没得治了,侍卫心忖。见他衣服穿得也不多,心里又不禁感慨,他们这位大人真不会照顾自己,这大冷天的,又生了病,自然穿多点衣服好,侍卫本想提醒一下,只是两个大男人嘘寒问暖起来有些古怪,便没有出声。   这男人还是得娶个媳妇儿,生起病来也有个人嘘寒问暖,殷勤照顾,像他们大人这种虽有权有势,却孤家寡人一个,生起病来看着怪可怜的。   穿过走廊,便是衙役们的住房,而后才到大牢,还没进去,便听到祝文才骂咧咧的声音,满口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有狱官出来接应,慌忙引萧成进入牢房,这祝文才关在西北角最里的一间囚牢,里面污秽难闻,腥臭难当,萧成却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   祝文才被手铐铐住,披头散发,衣服肮脏不堪,仿佛一乞丐,那还有那富贵公子的气相。   见萧成过来,他猛地起身扑到牢门前,一副气焰嚣张的模样:“萧成,你快放了老子,否则老子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侍卫靠近着牢门,闻言不由伸出一脚朝他的膝盖蹬过去,祝文才吃痛,不由跪倒在地,瞬间矮人一截儿,他龇牙咧嘴的喊疼,哪里还有方才嚣张模样。   萧成站在牢门外,单手负于身后,身姿挺拔伟岸,神色端肃,浑身透着威慑。   “祝公子以为你父亲这次还能保得了你?”萧成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冷声道。   “我爹是刑部尚书,官比你大,你敢不听他的话,我让我爹参你一本,让你官都做不了,识相的快快放了我,我还能放你一码。”祝文才大言不惭的嚷嚷道。   萧成摇了摇头,轻叹:“祝公子年纪不小了,怎么还和孩童一般,头脑恁般简单。”   祝公子被他这一番冷嘲热讽的话气得不行,他骂咧咧道:   “狗官,我知道你为什么和老子过不去,你就是为了红袖坊那婊-子,想替她打抱不平,老子告诉你,你这是以公谋私!”   萧成不怒反笑,语气却冷冽:“怎么,我冤你强抢良家女子了?”   祝文才有些心虚,嘴上却强词夺理:“这是她自愿的,老子可没有强迫她。”   “强不强迫待上了公堂自有定论,祝公子现在最好消停些,免得受不必要的苦。”萧成声音冷沉,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威胁。   “老子就要叫,就要喊,你有本事打老子啊,快来打啊。”   祝文才一点也不害怕,脸上尽是得意洋洋之色,“你敢动用私刑,我就告诉我爹,让治你的罪,你有本事现在就打老子,来啊来啊。”祝文才知晓萧成不敢随意动用私刑,便故意把头凑出牢门挑衅他。   萧成目光微凝,往前走了两步,大手一伸,猛地推了推他的额头,冷声道:“蠢货,你真以为本官不敢动你?”   萧成那极具侮辱性的话语和动作让祝文才登时怒火中烧,手被铐住,他动不了,于是他张嘴一口咬在萧成的手腕处,却像是咬在硬铁上,萧成眉头都没皱一下,祝文才却觉得牙齿都快咬断了。   萧成悠然地收回手,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他侧了侧头,看向身旁侍卫,“他这算不算伤害朝廷命官?”   侍卫正色道:“自然算的。”   萧成微扬眉:“伤害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侍卫面不改色地回:“轻则打二十大板。”   萧成淡淡地说道:“那就看在他父亲是刑部尚书的面上,捡最轻的打吧。”   侍卫满脸佩服之色:“是,属下这就叫人来,这厮胆敢伤害朝廷命官,反了。”   祝文才懵了,不禁大吼大叫:“你娘的,老子这算哪门子伤害朝廷命官!”   萧成懒得再理会他,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不一刻,牢房里再次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没过多久,牢房彻底恢复了安静,挨了二十大板的祝文才再也没精力折腾了。   *   从月色崖归来后,清音平静了几日,这几日却不见平阳王世子再过来邀约,清音猜想她大概是误会了,平阳王世子对她并不感兴趣,于是没有再将这人放下心上。   清音其实觉得这平阳王世子古怪的很,她们与他不是一路的,清音看不透这个人,也懒得去探究这人,他别在出现在她面前自是最好。   这一日晨起,清音只觉得寒冷异常,打开窗子一看,外头白茫茫一片,原来昨天夜里下了雪,树上房屋皆被雪覆盖了一层,地上积雪有一尺多了,这会儿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楼下有小丫鬟在玩雪。   清音站在窗边,看了会儿雪才去洗漱,洗漱完正对镜梳妆,一丫鬟走进来,手上拿着一请帖,道是庆园那边传来的。   清音打开一看,原是陈左生要在庆园办一场诗会,让她带几名姑娘过去,点名要会作诗的。清音看着那请帖呆了呆,想着萧成到时会不会也在。   清音等人是午时到庆园的,诗会在梅舍举行,偌大的院子栽种这上百株梅花,这会儿全部开了,时有暗香浮动,梅丛中间杂数十间屋子,花屋相围。   清音等人刚来到梅舍,一阵阵幽香随风吹来,顿觉心旷神怡,正赏玩着梅花,忽听“咿呀”一声,南边一屋子的窗户打开,披着白狐裘的陈左生露出头来,笑得满面春风道:“清音姑娘,我们已经等候良久。”   清音微微一笑,不一会儿,陈左生从里面走出来,将清音等人迎进屋中。   屋内烧着兽炭,暖烘烘的,里面铺设华丽,古玩应有尽有,窗左侧放着一翘头案,上面放着一琉璃玉花瓶,瓶内插着几支梅花。众人正围炉饮酒,都是些文人墨客,萧成不在其中。   清音不认识他们,给他们请了安后,清音便被陈左生叫到旁边的屋子,轻黛等人则留在此屋与其余人说笑起来。   清音正疑惑陈左生为何要把她单独叫到一屋来,便听他道:   “竹君他正在病中,不能前来,清音姑娘可要去看看他?”   竹君是萧成的字,清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柳眉不觉轻蹙,“怎么生病了?”   陈左生道:“许是前天冒了雨,受了寒。”   难道是因为前天夜里冒雨来红袖坊的缘故,清音又问,“请过大夫了么?”   陈左生闻言叹了口气,“这位大人脾气倔得很,就是不肯看大夫,我好说歹说他才同意把大夫请来,大夫说是伤寒症,开了药,可他却这是小病,不肯吃药,你说是不是倔得很?”   清音微点头,她竟不知晓萧成有这一面,跟个孩童似的,生病竟然不肯吃药,她语气平淡:“怎么就不肯吃药了?”   陈左生一直在观察清音的神色,见她神色如常,竟完全没有担忧之色,这出乎他的意料,“他这人一直便这样,自以为身体强健,生病不肯吃药的,不知清音姑娘可否帮劝一下?他想必会听你的话。”   清音闻言冷眸掠过一丝茫然,他怎么就知道萧成一定会听她的话?连他都劝不动,她又如何劝得动,而且两人才闹得不欢而散,她好不容易才摆脱这困境,得个轻松自在身,又去主动招惹他,这不拖泥带水,给自己找麻烦,她正要拒绝,陈左生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那么有劳清音姑娘了,我现在便让侍女带你过去。”   “陈……”清音张了张嘴,正要叫住他,他却一下子没了身影,清音滞住,想了想,无奈轻叹,罢了,既然来了这里,又知晓他生病了,不去看一下也说不过去。 第3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清音随着侍女来到萧成的寝居, 一进院门口看到熟悉的景象,便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不愿意回忆的夜晚。   想到那天夜里,她跌跌撞撞逃出来, 撞进他的怀中,那男人站在冷月之下, 身形如神袛般伟岸, 浑身透着威慑, 让人不敢亲近, 而她却恬不知耻地求着他帮她, 清音朱唇微抿, 藏在斗篷下的纤手微微攥紧。   到了屋门口,清音压下心头那股微乱的感觉,随着侍女卧室,里面帘影沉沉, 寂静无声。   萧成闭着眼躺在床上, 英俊刚毅的脸有着苍白憔悴之色,他睡得很浅,听到动静,他立即惊醒, 正恼人打扰自己休息, 却没想到是清音,先是一怔, 而后一向从容冷硬的心竟砰砰乱跳起来。   这些天他已经想通了,他与清音并不合适, 他虽然喜欢她,却没有到没有她活不下去的地步,所以根据她的说法, 他不应该再去见她,不过是喜欢而已,时间久了,这份感情慢慢的也就淡了。   这几天他忙于公务,不见她,不刻意去想她,他已经有种快把她忘了的错觉,而今看到她,他的心却像是活了起来。   当她一步一步走过来时,一股说不出名的,强烈而迅猛的情绪猛地涌进他的心底,令他激动不已,如果不是身体过于沉重,他只是会忍不住坐起身,冲过去,将她抱在怀中,诉说这几日的思念。   思念……原来他一直只是压抑着自己不去思念。   只是萧成到底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他压下那股躁动,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心底深处,心口因为满腔的情意而鼓胀得发疼,可是他表情依旧控制得那般完美,冷漠的,疏离的,像是并不期待她的到来。   与他复杂纠结的情绪不同,清音只是在初看他憔悴的俊脸时心有片刻的紧-窒,而后便没了别的情绪,尤其是对上他那双冷漠的眼时,她的心变得更加平静,脸上也是静如深水,她曲膝行礼,轻声道:“大人……”   萧成撑坐起身。   清音指尖不觉微动了下,手伸前了点,想着他又不是废人,只是伤寒而已,便收回了手,只站在床旁边说道:“大人既然不舒服,就躺着吧。”   萧成靠坐着床头,因动作扯到肺腑,他手握拳抵唇咳了几声,声音震得胸膛都在发颤,咳完,他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唇也没了血色,上面起了皮,看上去十分严重了。   清音不由皱了皱眉,几步上前,手直接伸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滚烫得很。   萧成没想到她动作如此迅速,来不及阻止她,怔了下,才道:“我没事。你别靠我太近,小心把病气过给你。”他声音沙哑,大概是将病传给她,他仍是手握成拳,挡在唇鼻间。   清音内心的烦躁被他这个动作抚平些许,语气也柔和些许:“大人病成这样了,还不吃药,以为自己身体是铁铸的?”   萧成没想到自己没吃药的事她竟然会知晓,略作思索,便知是陈左生告诉她的,眉眼一压,不由恼他多管闲事,如今被一小女子这般斥责,萧成只觉有些没脸,他沉声道:“不过小病而已,吃什么药?躺一躺便好了。”见清音脸色冷下来,他又问了句:“是左生告诉你我病了?”   见他岔开话题,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嗯,是他请我来看你的。”清音解释自己来此的原因,想了想又道:“他说你不肯吃药,倔得很,还说我来了,你就肯吃了,我心想,我又不是什么神仙,哪能有这种能力。”说到最后一句,她淡然自若的脸带了隐隐嘲讽。   “……”萧成无言以对,耳根微微一热,只觉甚是丢脸,不禁将陈左生痛骂千遍万遍。   陈左生原本只是想让清音劝萧成吃药的,却没料到清音会把自己的原话统统传达给萧成,如果他知晓此事,大概会后悔不迭吧。   清音直视着萧成,见他眉眼凝了冰霜,比外头飘着的雪还要冻人,清音想,他这是怒了。   清音是不想劝他吃药的,以前她劝过他按时吃饭,结果却做了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可不想重蹈覆辙,被人嫌弃多管闲事。陈左生没考虑到她的处境,心里只惦记着他这好友,她也没必要替他考虑,索性把他的原话统统告知萧成,他吃不吃药是他自己的事,他体魄强健,血气方刚一青年,多半是病不死的,无非是熬一下,况且他不是无知孩童,真不能忍受了,自然会乖乖吃药治疗。   “来人。”萧成紧皱着眉头,朝着门外喊道。   清音有些疑惑地跟着看向门外,不一会儿,一侍女匆匆忙忙走进来,恭敬道:“大人有何吩咐?”   “把药端过来。”萧成看着她,沉眉道。   那侍女神色似乎有松了口气的模样,道了声“是。”便连忙退下取药去了。   “……”清音没想到自己一番话会换来这样的结果。   萧成目光一侧,见清音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内心不由感到懊恼,“药我会自己吃的,劳你过来一趟。你回去吧。”本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才来的,为此萧成还有些窃喜,却没想到她是陈左生逼迫来的,他此刻的内心有些复杂,像是失落,又像是怨怼。   清音静静地看了片刻,那像是探究的目光让萧成有些不自在,正要说着什么,她却淡淡道:“既然都来了,我便看你吃药再走吧。”   陈左生既然说他百般不愿意吃药,没准待会药来了他又改变主意不吃了,想到方才那侍女的神情,清音想,为了让他别折腾别人,她还是再待一会儿看着他吃下药比较好。   许是看穿了清音的想法,萧成面色沉了沉,身体不适的症状让他变得有些焦躁,一时控制不住脾气:   “你这女人,我都说了会吃药,你不要得寸进尺!”   清音被他这么一吼,也激起了心头的怒火,只是却没像他这般激动,她只是冷冷道:“我得寸进尺什么了,我让你吃药了?是你自己要吃的,我本是不愿意来的,是你那至交好友请我来的,要不然,我管你是生是死。你让我走我就走?我偏不走,你奈我何?”   萧成显然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换来清音一番不客气的斥骂,他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理智回归,对于清音的数落,他并未着恼。   “我……不奈你何。”萧成声音低下,不知为何,他竟有种低她一头的憋屈感,“我又没有要你走,你做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   说着好像她因为他叫她走,她才发脾气一般,清音彻底冷了脸,“药你爱喝不喝,我现在就走。”一阵冷笑后,她掉头就走。   “喂……”萧成心口一紧,连名字也来不及叫,连忙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心里有些紧张,只觉若是她若是因为他句话被气走了,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搭理他了,没等脑子反应过来,嘴上却已道歉:“你别走……是我说错话了,抱歉。”   清音见他语气诚恳,心里的气也平了些许,也懒得与一个病人计较得失,“我不走,你放开我吧。”   萧成闻言视线往下一移,看到自己正紧紧地拽着她的手腕,不由感到讪然,大掌一松,放开了她。   清音得到解脱,内心并不愿意与他待得太近,便走到不远处的桌前背对着他坐下,抿着唇,不打算再说一句话。   萧成深邃的眼眸落在她纤柔的背影上,他不喜欢她这般背对自己,他想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感觉内心的蠢蠢欲动,萧成浓眉一凝。就在此时,侍女送来了汤药。   清音也回过身来看他,萧成不动声色地移开放在她身上的目光,看向那碗黑漆漆又难闻的药,眉一皱,有些抗拒。他真觉得自己病得不严重,无需吃药。   这几天,刑部尚书一直以各种手段逼迫他放人,甚至还找到了柳阁老为他说情,萧成烦不胜烦,索性托病告假,不然此刻他便该在京兆府衙处理公务了。   清音看着他纠结的眉头,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这男人不愿意吃药的缘故怕是嫌药苦吧?威风凛凛,弹指间判人生死的京兆府尹大人竟然怕药苦?想到此,清音不由感到好笑,便真笑了出来,担心被萧成看到,她迅速低下头,遮住唇角那抹笑意。   但那抹笑意没逃过萧成犀利的目光,大概心底有些虚,便猜测她在笑话自己,他蹙眉不悦:“你笑什么?”   清音抬起头,脸上已然恢复常色,“你看错了,我没笑。”   萧成自然不能与一小女子争执笑不笑的问题,他有些气闷,却无可奈何,看着清音一眼,见她直直盯着自己又看看几上那碗药,神色诡异。   萧成知晓这药是不得不喝了,他端起那汤药,而后屏住呼吸一饮而尽,药很苦涩,但因为清音在看着他自己,他只能忍住皱眉的冲动,表现出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免得她小瞧了自己。   萧成放下药碗,拿起旁边备好的茶漱了漱口,才挥退侍女,屋内又变回只有他们新个,萧成收回落在门上的视线,转而看向清音,眼眸幽深似海。   清音见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神色给人一股高深莫测的感觉,内心略觉不适,便起身道:“我先走了,大人好好休息。”   “慢着。”萧成出声阻止她离去,他纷乱的心渐渐恢复从容镇定,然他看着她的目光却变得复杂,如果她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或许真就不打算再去找她,与她牵扯不清,可是如今,她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无法斩断情丝,无法控制对她的渴望。   但他不想吓到她,也不想再让她感到为难,所知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面色沉稳:“那天你说的话,我有认真思考过,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的确不是非要你不可,不是没有你就活不下去。所以以后我不会做些令你为难之事,也希望你能找到与你新情相悦之人。”   虽然这些话只是权宜之策,只是说到新情相悦之人时,心里仍忍不住冒了酸意。   清音见他神色慎重,语气真诚,以为他真想通了,便微微一笑道:“多谢大人的祝福。”   萧成见她难得对自己展露笑容,为的却是他祝她找到新情相悦之人的话,心里不禁堵得发慌发紧,她是多期待遇到别的男人,但他神色如常,并未显露内心情绪,“只是清音姑娘如今还在红袖坊,那么以后见面是在所难免的,还请清音姑娘莫要拒见本官,你我共同经历过许多事,本官无法拿你当陌生人看待,唯有视清音姑娘为友,以礼相待,清音姑娘若有什么难处,尽管与本官说,本官定会全力以赴为清音姑娘排忧解难。”   清音觉得他番话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他言语真诚恳求,态度正气凛然,实在让人抓不到他的错处,也竟然再无法再继续对他冷眼相待,只能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回:   “清音不过一介寻常女子,哪里值得大人这般厚待?以后大人若有什么公私宴集,但凭大人传唤便是。”   却不知这一番话正中萧成的心思,萧成心中雀跃不已,表面却只是微颔首,淡淡道:“好。”   出了屋子,那股隐隐不对的感觉仍萦绕在心头,她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   正发愣之际,忽听有人小声的呼唤自己:“清音。”   清音回过神,寻声看去,见烟儿正躲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着她,不由笑了下,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烟儿眨了眨杏眼,“陈先生他们在梅舍作诗呢,我也听不懂,好无聊了,就过来找你了。”她忽然将头一低,手摆弄着衣服,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清音看在眼里,正有些奇怪,突然想起陈左生邀请的人有个熟悉的面容,正是那天在街上买牛肉饼时和烟儿答话的俊俏少年。 第3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那俊俏少年叫什么?清音凝神思索。   方才陈左生给她介绍的时候, 好像说他是新科状元,叫李什么来着。   清音从萧成屋里出来正郁闷着,不由想找点乐子, 便伸手轻刮烟儿的嫩脸,微笑打趣:“烟儿, 我说你一向爱凑热闹的, 今日却跑开了, 原来是情哥哥在, 不好意思去啊。”   烟儿瞬间红了小脸, 气呼呼道:“什么情哥哥, 你乱说什么呢。”   见她这般急眼,清音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闹她了。   “和你说笑呢, 我记得你是喜欢高大威猛的男人。”清音携手她的手,轻笑道:“走,我倒是想去看看那新科状元的风采。”   烟儿忽然像是不好意思似的,低着头,互戳双指, 娇声娇气道:“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又听不懂诗。”   烟儿这副羞羞答答的小模样着实少见, 清音笑容微滞, 这烟儿不会真喜欢那状元郎吧?之前不知道那男子的身份,她打趣过一句情哥哥, 算是不知者无罪, 如今得知他的身份,她竟然还打趣烟儿和他,这着实不妥, 清音不由感到一丝懊恼,人家状元郎是何许人也,登金堂跨玉马,文采斐然,俊秀非凡,哪里会与一小丫鬟纠缠不清,就算他对烟儿有意思,只怕也是想来一段露水情缘,断然不会作真,那后生生得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看起来挺纯粹,就怕内里是脏污的,她可不能让烟儿上当受骗。   “那就不去了。”清音虽然想去见识一下众名士的文采,但不想烟儿与那状元郎有过多的接触,“我们找个地方偷懒去,这庆园我还没怎么逛过,我们去逛一逛吧。”   烟儿听闻此言心中忽然生起一股莫名的失落,然后又改变了主意,她脸蛋微热,支支吾吾道:“清音,要不咱们还是回梅舍吧?万一陈先生有事找你,也不知去何处寻我们。”   这小丫头有什么心事向来全写在了脸上,清音深深看了她一眼,稍微犹豫过后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就回梅舍吧。”   两人回到梅舍之时,众人已经走出了屋外,屋中的炉子也搬到了廊下,旁边还有一书案,上面放着文房四宝,众名士分布何处,或坐或倚,或立于花下,脸上表情各异,有得意的,有凝神的,有苦恼的,清音看到陈左生气定神闲地正与姑娘说说笑笑的,看来内心早有诗稿,姑娘们则有的围炉而坐,忙着筛酒,烤肉,有的折梅嗅香,一眼望过去,名士风流,美人娇娆,好不养眼。   “我看他们正在想诗呢,我们先别去打扰他们吧。”清音压低声音道,便拉着烟儿的手悄悄地走廊下的美人靠前坐下,与陈左生等人还有一段距离。   烟儿有些心神不属,任由着清音拉着自己做下,清音看了她一眼,见她眼儿频频往某处寻去,不由寻着她的视线看去。   便见不远处的梅树下,一穿着齐整却并不奢华的少年正长身立于花下,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修长英挺,在那红梅的映衬下,那张脸愈发笑得唇红齿白,明艳照人,这会儿他正凝神思考着,表情专注认真。   清音暗赞,好一风流俊俏的少年郎。烟儿娇俏可爱,如果不论身份只看容貌,他与烟儿倒是极相配的。   可是偏偏两人身份迥异,清音觉得自己有必要阻止两人,免得烟儿被轻薄子弟给骗了,而且白玉前段时间也有写信回来,说烟儿年纪渐长,情窦初开,让她多注意一些,别让烟儿给坏男人骗。   清音这般想着,故意换了个姿势,不露声色的挡去了烟儿的视线,同时观察她的脸色,见她原本雀跃的双眸顿时浮起淡淡的失落,心里不由沉了下。   再看看梅树那边,少年仍凝神想着,忽然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朝她们这边看来,清音心咯噔一跳,便见少年似乎感到些许难为情似的,匆匆收回了视线。   只是没多久,那少年又往她们这边看来,只是视线有所偏移,清音不由看向身旁,却发现空空如也,一抬眸却见烟儿站到了廊柱子旁,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头,白皙的脸蛋透着淡淡的粉。   清音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一会儿移开目光,一会儿又黏上,根本就没把清音看在眼里。清音不禁伸手轻抚心口,这下是笑不出来的,只感到心惊肉跳,大凡男女之事,皆由眉来眼去开始。   清音六神无主,不由各种胡思乱想,一时想那少年是什么背景,家中有无妻妾,又想他的人品好不好,又担心烟儿真对那少年动了心思,万一被他伤害怎办,明明不是她的事,她却比当事人还要犯愁,而当事人呢?正忙着与俊哥哥眉来眼去呢,正发着愁,忽见烟儿朝着人微微一笑,脸庞两侧露出淡淡梨涡。   清音心口又是一猛跳,连忙看向梅树下的少年郎,只见他俊眼羞涩,像是难为情般转开了目光,一时也看不出是刻意做作,还是真情流露。   忽然有人唤了声“李钰”,那少年便回过头去,而后回到了廊道。   原来少年叫李钰。   烟儿回到清音身旁坐下,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清音看在眼里,柳眉微拧,正要说话,烟儿却坐不住了,朝着清音道:“我去找小枝玩。”   小枝是轻黛的丫鬟,这会儿正待在轻黛那边。   清音还没来得及见住她,她已经跑得比小兔子还快,一瞬间便到了那头。   清音怔了片刻,而后头一低,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了?有烦心事?”   头上传来一道低柔沉稳的声音。   清音身子猛地一僵,抬眸对上萧成关切的眼神,而就在她对上那双黑眸的一瞬,里面恢复如常,看不出情绪。   “大人,你身子不适,怎么还出来?”清音皱眉,不过看他脸色似乎比方才见他时要好一些。   萧成身上披着狐皮大氅,愈发显得身形伟岸,清音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想到他在屋中说过不会再使她困扰,会以礼相待的话,也不知为何,突然间不排斥与他待在一起了。   或许,她缺的就是萧成的礼遇。   在此之前,她与萧成发生了很多事,每每在他面前,她既狼狈又柔弱,甚至有时候羞愧得无地自容,她本来是心气高之人,有时候他看自己那种不耐或者冷漠的眼神,会给她造成一种自己自己很低贱,在对他纠缠不清的错觉,尤其是经历了下药事件,他的那些举动这让她更加羞愧难当。   虽然后来他表现出对她有意,但清音却没拔除心头的那根刺,他似乎把她当做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随意女人,不征询她的意见,就亲吻她。所以她想逃离他,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对她而言,尊严大过于喜欢。   “方才喝了药,感觉精神不少,房中闷得慌,想到左生等人在梅舍,便过来看看。”萧成微笑着说,而后在她身旁坐下。   虽然萧成坐得离她稍远,但清音仍能够觉他身上比寻常人还要高的体温,身上竟减了几分寒意,“那大人不过去他们那边么?”   “先不去打扰他们的雅兴了。”萧成正襟危坐,眼神并没有在她身上多留,似乎真如同他所说的,要以礼相待,“你方才在叹什么?”   清音闻言不由看向众人那边,见那个叫李钰的少年虽然在与众人谈笑,但一双俊眼总若有似无的往烟儿那边瞟去,不由轻颦柳眉,心道这后生未免太过于轻薄。   清音想了想,忍不住小声的问:“大人,您可知晓李钰?”   萧成闻言心口微紧,不由跟着她看向那李钰,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容貌昳丽,风姿洒落,应该会很得女儿家的喜爱,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却随意的问:“怎么,喜欢他?”   大概是被他在屋中的那番话影响到,她此刻心境竟不一样了,面对萧成时,她内心竟十分平和,于是她佯装不悦地嗔了他一眼,“怎么,问一下就是喜欢了?”   清音语气虽然不善,但萧成却没有生气,心里反倒有些受用。他笑看着她,“你想问什么,我定知无不言。”内心却有些感慨,之前她待他好时,他不以为意,而今不过她多给自己一个眼神,他心里便觉欢喜。   在清音眼中,萧成是不爱笑的,冷冰冰像块木头,哪里有如此和颜悦色,又开朗亲切的时候,他似乎真有些不一样了。   想到他说要将她视为友的话,清音顿时没了犹豫,她询问:“那李钰的家境人品如何?家中可有妻妾?”   萧成浓眉微动,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清音知晓他是误会了,有些好笑:“真不是为了我自己。”清音看了眼众人的方向,身子不由向他那边靠了下。   萧成见状忙向后躲了下,而后看到清音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他忙柔声解释:“怕把病气过给你。”   清音心中熨帖,不由对他微笑了下,便只压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   “或许是我误会了,但我也是担心烟儿上当受骗,所以才想了解一下这事。”   萧成微颔首,而后正色道:“这李钰是沈大人的得意门生,乃寒门子弟,家中只有一生病的老母,也没有定亲。只是李钰那少年向来老实,不会胡乱勾搭女子。”   清音怎么觉得他这话有些膈应?清音看着他一脸严肃模样,不禁陷入沉思,清音知晓萧成仍喜欢自己,否则也不会拐弯抹角地给自己找继续见她的理由,清音忽然想看看他发急的模样,也想试探试探他如今对自己的态度,便故意板着脸,假装生气:“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家烟儿在勾引他?”   果不其然,萧成原本冷肃的脸瞬间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紧接着他连忙柔声安抚:“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你家那烟儿看起来还是个小姑娘,怎么会懂得什么是勾引。”   清音以往萧成面前都是被动的,而今却抓到了主动权,便故意得寸进尺:“那你是觉得我看错了?”   萧成太阳穴一抽,“我没这个意思。”   清音佯作不满:“那是什么意思?”   萧成立即改口:“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清音:“……”   清音愣了下,本来还有些得意的,却因为他那暧昧的话而红了脸,便不由自主地垂低了头。   萧成也知自己这话孟浪了些,与他所说的以礼相待不符,俊脸亦微微泛红,而后佯装淡定的转开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写个甜甜的恋爱,但感觉这两人好难啊,都是别扭的。   ——   谢谢大家的祝福~   暑假到了,我姐把小孩寄在我家几天,要照顾她,所以耽误了更新时间。   等我有空一定加更。呜~ 第3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自庆园那一场诗会之后, 清音发现烟儿这丫头做事常常心不在焉,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坐在一处发呆, 唉声叹气,连最爱吃的零嘴也不吃了, 有时候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跑到了哪, 清音知晓是那李钰的缘故。   萧成和她说, 他试探过李钰, 那小子有个心上人, 他和那姑娘第一次见面, 是因为他丢了给母亲看病的二十两银子,被那姑娘捡到了,那姑娘心善,为了把银子还他, 她守在原处等了他许久, 后来又在街上买牛肉饼的时候重遇了。   根据他的描述,清音知晓那姑娘是烟儿不差了,看样子那李钰是真心的了,这李钰的家境不是很好, 怪不得还没有亲事找上门来。   这么想着, 清音便对坐在她旁边的萧成说了出来。   萧成刚拿起茶杯,又轻轻放下, 看着她微笑道:“也不是没有亲事找上门,前不久副都御使施仁寿便找过他, 只不过人家是希望他入赘,不过被李钰拒绝了,那小子是家中独子, 李家还要靠他延续香火,他哪里肯去入赘。”   此处是天香酒楼,位于贵人街,清音与萧成在街上相遇,萧成邀她到酒楼坐坐,刚好她有事询问,便同意了。   听到萧成的话,清音微点了点头,然后凝眸道:“烟儿她无父无母,年纪还小,才十五岁,所以有些事只能我和白玉帮她操心,但这事我也不知晓该不该管,该管多少。大人,你是我信得过的,有些事我也不瞒你,前几天,李钰那小子偷偷摸摸跑到红袖坊来找烟儿,少年人容易感情用事,就怕做出什么事来,那小子又不肯负责,那吃亏的可不就是烟儿。”   而且那李钰虽是寒门子弟,但到底是个状元郎,前程不可限量,烟儿不一样,她是红袖坊的小丫鬟,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变成千金小姐,两人差距太大,要做夫妻只怕难,她又不想烟儿给人做妾,但这些话清音没有对萧成说。   萧成订的是雅间,很安静,并不担心他们的谈话被人听到。   萧成见清音看着自己,欲语还休的模样,严肃的脸瞬间有了笑意,“你可是想让我做点什么?”   清音亦笑了下,诚恳道:“你说李钰家中只有一个生病的母亲,并无长辈在身旁,他是沈大人的得意学生,你与沈大人又交好,可否充当一下长辈,帮我去敲打一下那小子,如果他真对烟儿有意,便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走进来,给一个说法,钻穴逾墙,偷偷摸摸非君子所为,且有失他状元郎的身份。”   萧成并没有考虑此事,而是很干脆地应:“好。”   言罢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不过没片刻,他便意识到不该如此,微笑了下,而后举止泰然地转开目光。   清音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却没有显露任何情绪,“多谢大人。”   这段时间清音和萧成的关系更友好了,两人在他人的宴会上碰过两次,私下也见过几次,不过两人都是正正经经的聊天,从来不涉及暧昧话语,也无出格的举动。   因为她心静如水,便能感觉萧成在她面前常常在压抑着什么,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有些坏,明明知晓萧成对自己的心意,却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的模样,欣赏着这个从来不会讨好女人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压抑内心的情愫,表现得对她客客气气,连多看一眼都担心失礼的模样。   真是个闷骚的男人。清音一点都不可怜他,反而觉得他该,谁让他装了那么久,但一想到他其实帮了她很多忙,清音又觉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对。   总之,这次的主动权在于自己,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她与他的事。   两日后,萧成下了请帖,邀请清音等人去庆园赴宴,还有泡温泉。   清音很诧异,没想到庆园连汤泉都有,这些日子天越发冷了,正是泡汤泉的好时机,而且这这日子她一直忙于应局,东奔西走,弄得腰酸背痛,身子十分疲惫,泡一下汤泉也好活络下筋骨。   听到可以泡汤泉的消息,烟儿也十分高兴,而后不知想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道:“清音,萧大人有说邀请了哪些人么?”   清音哪会不晓得她的心思,却没有戳破她,只是摇了摇头,“去那不就知晓了。”   烟儿杏眼掠过一丝小失落,淡淡“哦”了声,就离了房间,不知做什么去了。   清音这两日都没有见萧成,正好问问他那事问得怎样了,这两人烟儿安安分分的待在红袖坊,没怎么离开过她的视野,李钰应该是没有来找过她。   赴宴当日,没有下雪,不过风很大,很冷,清音等人捂得严严实实的,才坐上马车,往庆园而去。   汤泉在庆园的桃源里,那里种着一大片桃花,如今已是冬季,看不到桃花盛放的景象。   要去汤泉,需乘船渡过湖泊,萧成早就准备好了几条小船供众人乘坐,萧成就邀了陈左生,和两名同僚,姑娘家除了清音,还有柳飘飘,轻黛,宝珠,碧云,以及各自带的丫鬟仆妇。   萧成与清音同船,上船时,萧成体贴地扶了她一把,清音没什么表示,萧成心中虽觉失落,却也没说什么。船荡到湖心,清音和萧成并未交谈,因烟儿也在船上,清音不好询问萧成关于李钰的事。   下了船,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桃林,穿过桃林后,气温瞬间回暖,小径两旁竟然还生长着一些白色的小花,清音想,温泉应该离这不远了。   众人一边走,一边欣赏周边风景,走没多久便到了温泉池,里边温暖如春,丝毫感觉不到寒意。   温泉池很大,池面白雾缭绕,水清见底,底下铺着一层鹅卵石,中间一块巨石屏风,将温泉阻断成两处。四周花木依旧繁茂,红绿青紫,如同仙境般。   “大人,这地方极好。”清音笑道,温泉的暖气裹着她,不由感觉浑身懒洋洋的,整个人都不想动了。   萧成见她喜欢,心里微喜,便想着以后多带她来此处,“此地冬季暖和,夏季清凉,若你喜欢,可随时过来。”他悠然地跟随在清音身后,落在她背影上的清冷目光渐渐变得温柔。   清音正随意走着,左看看,右看看,听闻萧成的话,不由回过神去,却才发现身后只剩下萧成一人,不禁有些诧异:“大人,其他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男女主的对手戏修改了很多细节,大家可以返回去看看~   下一章鸳鸯浴,然后就是天雷勾地火……嘿嘿。 第38章 红梅(修)   “他们先去前面的阁楼休息了。”   萧成温和的目光落在清音的身上, 见她惊讶了下,而后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的,那双清冷的眼眸竟闪过一抹似俏皮的笑容。   萧成正觉疑惑, 便见她走到池边,曲膝跪坐下, 伸出一只手掬起捧温泉池水。   清音让水自指尖溜走, 眼中闪过一抹欣喜。   说来见笑, 这还是清音第一次见到温泉, 她表现得这般惊喜, 也不知晓萧成知道了可会笑话她?   这么想着, 清音回头看了眼萧成,而后不禁一怔。   他单手负于身后,阳光透过树隙照射下来,萧成整个人笼在淡淡光圈之下, 五官如玉雕般精致, 身形如神袛般伟岸,那双深邃无际的眼眸正凝望着她,眼底含着浅柔的笑意。   在清音的印象之中,他总是浑身透着威慑压迫与冰冷疏离, 却不知他竟有如此温柔似水的表情。   清音的心难以控制地砰砰乱跳起来, 她佯装平静的收回视线,低着眉眼看着底下清澈的温泉水, 暖风吹来,她伸手, 纤秀的指尖将额角的发丝轻掠至耳后。   一时间又有些烦躁,她低着头出着神,忽然褪去鞋袜, 将嫩白如玉的双足浸入水中,温柔的水抚慰着她的肌肤,让她不由闭上眼睛舒服的叹了口气,听闻自己愉悦的声音,清音猛地回了神,看着自己裸-露的小腿和脚,愣了下,暗想她是不是太放浪了。   转念一想,自己整个身子都被萧成看了去,如今这些只是小意思了,虽如此想,清音还是不由地回头看了萧成一眼,他换了位置,端坐在一块平坦的大石上,那双深沉的黑眸藏着一抹淡淡的揶揄之色。   清音轻哼一声,不喜欢看他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她略一思索,柳眉微微扬起,似含一抹挑衅:“大人,你要不要也过来泡一下,你的伤寒症还未痊愈,泡泡温泉,有助于去除体内寒气。”   大概是习惯了萧成守礼的模样,清音本以为萧成听闻她的话会露出隐忍的表情,然后客气道一句:不用了。却不想,他略作迟疑之后,唇竟勾住微笑,长身而起,笑道:“好。”言罢大步朝她走来,那模样倒像是迫不及待一般。   清音唇角微抽,她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他难道是忘了自己说过不会做出唐突的举动来。   清音没奈何地看着萧成不慌不忙地坐在她的身旁,学着她,将鞋袜褪去,缓缓将双足浸入温泉水中。   他动了动脚,那泉水便轻轻荡漾起来,清音目光落在远处的一棵青松上,内心却无法忽视水下的动静,那轻摇慢荡的水像是男人炙热的掌心,正温柔地爱抚她的双足和她的小腿,清音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了一跳,连忙将这念头拂出脑海,可双腿却禁不住地泛软无力。   也许只是泉水的作用,清音这般告诉自己。   可是还没片刻,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是那夜的画面,清音的脸瞬间如同扔进滚水里的虾,红了个透。   “清音,你很热么?”萧成看着她白皙透粉的耳朵,疑惑的问道。   清音转头对上萧成的深眸,那双眼眸里分明有着了然之色,他这是明知故问吧?清音有些赧颜,目光微闪:“是的,这水有些热,泡得我都热了。”一边说着,一边故意拿衣袖扇风。   萧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忽然一沉:“既然如此,可要脱-衣服?”   清音闻言心蹬的一下,瞬间挺直了腰肢,“脱-衣服作甚?”清音蹙着眉看他,眼底有一丝淡淡的防备。   萧成板着脸,似乎在隐忍笑意,“热了自然就要脱-衣服……”他视线飞速地往她身上瞥了眼,又正气凛然道:“清音,你当我想作甚?”   清音被他这泰然自若的模样弄得气不打一处来,这假正经的男人,当她傻啊,看不明白他暗暗的挑逗,还说要当守礼君子呢,清音娇丽的面庞浮起一层薄愠,一脚抬起,猛地踩在他的脚背上,气道:“你故意耍我啊。”   因为水的阻力,萧成被她踩了一脚也不觉得疼,只觉得脚背痒痒的,那股痒意渐渐地蔓延到了心里,让他身躯不由僵硬起来,却失笑:“踩得太轻了,一点都不疼。你可以再踩一下。”   清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咬牙道了句:“你作死呢。”   她那双冷艳的双眸斜斜的嗔来,萧成只觉有一股说不出的柔情媚态。萧成目光一暗,不由感到口干舌燥,想亲一下她那红馥饱满的唇,情难自制,萧成不由倾身过去,低低地笑道:“你想我怎么死?”   那温柔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清音不由感到腰肢发软,心口轰隆隆如雷鸣,她不禁推了他一把,“想死就死一边去,别凑过来。”明明骂人的话,可她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甜软,听便像是在故意撩拨人。   萧成隐忍多天,好不容易看到清音这般情态,只觉得心口跳得厉害,哪里还能保持理智,他未经深思,便脱口而出:“我就爱死在你身边。”   话说出口,萧成自己怔住了,清音也怔住了。   清音没想到,萧成竟会说如此肉麻的话。   面对清音惊讶的双眸,萧成有些尴尬,手低唇轻咳了下,而后假装淡定:“我们先过去他们那边吧,免得他们找不到我们。”   清音脸上的燥热降下,她一脸平静:“好。”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似心领神会般,达成一致,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而后起身,各自穿好鞋袜,起身离开了温泉池。   烟儿在外头等着清音,见他们两人并肩默默地走出来,小脸露出一丝暧昧之色,被清音瞪了一眼,便立刻收敛了神色,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呀。   萧成习惯性咳了声,平复了下心情,从容道:“走吧。”便不再多说什么,领着两人而去,一时避免了清音的尴尬。   清音面不改色地跟在萧成的后头,看着他矫健而优雅的背影,微微的出起神来,烟儿在一旁看着不禁偷偷的笑,而后故意撞了撞她的手臂。   烟儿方才在外头可是听到了两人的打情骂俏,一个说你作死,一个说你想我怎么死,一个又说你死一边去,另一个又说我就爱死你身边,死来死去,肉麻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清音被烟儿一撞,神思归位,她不解地看向烟儿,低声道:“烟儿,你撞我做什么?”   “回魂了回魂了。”烟儿小声的说,两眼亮晶晶的,贱兮兮的。   清音脸莫名一热,转头看了萧成一眼,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动静,仍旧往前走着,清音松了口气,气得也轻轻推了烟儿一把,小声嗔道:“死丫头,再说话把你小嘴给缝上。”   “你缝啊,最好现在就缝。”烟儿笑嘻嘻地压低声音道,一点都不害怕清音的威胁,肩膀还往她纤背上一顶,清音防不胜防,不由往前踉跄了几步,脚下又绊到一颗石头,身子便直直扑在萧成的背上,清音一怔,整张脸腾地烧了起来。   身后扑过来一具柔软身体让萧成身子微僵,而后猜测她大概是绊倒了,便迅速转身,强健有力的臂膀托住那细软腰肢。   清音还没站稳,就被他抱了个满怀,一抬眸,与四目相对,被他深眸中的炽热烫了下,心跳突然变得杂乱无章,清音手不觉抵在他的月匈膛,却发现他的心跳也很快。   似是以为她要推拒自己,萧成的大掌不自觉的加重了力度,两人不由贴得更紧,清音似乎感觉到了他微妙的变化……   这……这还有烟儿在啊。   清音紧张地抿了下红唇,慌乱间胡乱扯谎道:“不小心绊到了石头,撞到了大人,真是抱歉。”   “无妨,以后小心点。”萧成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提醒道,声音有些低沉。   清音脸浮起淡淡一层绯色,微点了点头,   萧成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手刚要抵唇,闻到那淡淡的甜香,喉咙微滚动,又连忙放下手,他沉沉看了她一眼,才无事一般收回目光,继续向前大步而行。   清音紧张的心逐渐缓和下来,伸手理了理衣裳后,瞥见烟儿仍在嘻嘻笑笑地看着自己,顿时来了气,指尖轻抵烟儿的额头,低声嗔怪:“再有下次,不饶你。”   烟儿撅了撅小嘴,方才他们两人眉目送情的模样她都看到了,只怕心里正感激她这一推呢。   于是轻哼了一声,一副不知错的模样,转头走了。   清音看着她那昂首挺腰的模样,不禁气笑,这小丫头片子,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午时,萧成在桃源的飞仙阁摆席,飞仙阁有三层,楼阁不是很大,众人在最高三层观赏风景,后下到二层用膳,二层四面栏杆,垂着湘帘,阁中摆设古典华美。   宴席过半,红日西坠,四围苍碧山色间浮动着火光般的晚霞,天边更是被染红了一片。   侍女们鱼贯而入,撤去残席,摆上茶果点心。   这会儿众人大多已经不在席位上,有的随意走动,有的倚栏看晚霞,有的在喁喁私语,皆是两人或三人为伴,唯萧成一人于栏杆旁负手而立,深邃的目光落在远处,神色难辩。   清音和烟儿并不在阁上。   清音是不用上来伺候的,萧成也没有要求她上来,清音索性就不上去了,与烟儿在靠在池塘边喂小鱼儿。   “清音,你真不上去看看?”烟儿拿着一小包鱼食,一点一点的投进池中,惹得一帮小鱼儿纷纷游过来夺食。   清音从烟儿手上拿了些鱼食,一边投进池中,一边道:“不上去了,我们离的我不远,有事的话自会有人来叫我们。”   烟儿撇了撇小嘴,“我不是这个意思。”说着拍了拍清音的肩膀,下巴抬了抬指着飞仙阁的方向,笑嘻嘻道:“我怎么觉得萧大人一直在看着你。”   清音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见那男人凭栏而立,远远看着,身姿挺拔如松,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觉得他的视线是往她们这一边看来的。   清音面无表情的转回脸,淡淡道:“你看错了。”言罢却低头看着池中那群鱼儿发起怔来。   飞仙阁。   陈左生与柳飘飘携着手来到萧成身旁,他手上拿着酒杯,柳飘飘拿着酒壶,他懒洋洋地将酒杯递过去,柳飘飘便给他倒满了酒。他脚步微一踉跄,而后摇摇晃晃地走上前与萧成并肩而立。   他手端起酒杯慢慢饮一口,而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池塘边,俊眼眯了下,随即看向萧成,风流地笑道:“清音姑娘很好看?”   “嗯。”萧成下意识地微笑颔首,而后笑容微僵,不悦地看向陈左生,而陈左生正与柳飘飘对视,而后暧昧一笑。   萧成眉眼一压,冷声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言罢转身离去。   陈左生对着柳飘飘笑道:“他这是恼羞成怒了。”随后又加了一句:   “喜欢便大胆去追求,偷偷的看人家算什么。”   萧成脚步微顿,而后脸更沉了。   入夜后,众人去了温泉池,白天清音去过了,那温泉池很大,中间有天然的石屏风隔开来,男女可各一边,如果不是想要偷看的话,是看不到对面情况的。   不过清音不习惯男男女女在一起泡温泉,也不习惯在同性面前宽衣解带,虽说不会脱-光衣服,但清音仍是感到有些羞臊,所以就没跟姑娘们一起去。   烟儿这丫头也没去,换做平日里,以她爱热闹的性子早欢欢喜喜的跟去了,她近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大多时候又安静又多愁。   这会儿,她正两手托着腮儿,呆呆地坐在桌前盯着清音看。   清音刚洗漱完,坐在镜匣前,除去钗环首饰。   这里离温泉那里很近,撩人的丝竹声以及欢声笑语隔空传来,显得她们这屋子更加静谧。   清音想等一下众人离去后,自己和烟儿再去安安静静的泡个温泉。   回头正要说此事,见烟儿托着腮儿,眼皮半睁半阖,已经昏昏欲睡,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一人去得了。   烟儿见她看来,不禁懒洋洋的问:“清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红袖坊啊?”   得,这么快就嚷着回去了,她为了什么,清音心中肚明,而后突然想起,她忘记问萧成关于李钰的事了。   院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人声,清音知晓她们已经归来,清音推枕而起,大概是惦记泡温泉,她一点睡意也没有,烟儿已经进入梦乡,清音没有叫醒她,穿好衣服后,拿了盏纱灯,悄悄出了房门。   她住的这院子离温泉池不是很远,她一路穿廊绕径,脚踩寒露,也不知为何,心跳得很快,很快她便到了温泉池,清音仿佛听到水响的声音,侧耳细听,却寂静无比,许是幻听。   清音坐在泉边大石上,弯下腰伸手进水中,感受下温水的抚慰,眼底渐渐染上笑意,她直起身,缓缓褪去身上的衣物,单留小裤与抹月匈,月色照下,映出她修长的双腿,纤细的腰肢来。   清音一脚轻轻地踩进水中,然后才是另一条腿,最后将身子浸入水中,背靠着一块平滑的山石上,仰头看着那一轮弯弯的月儿。   月色如水,四野俱寂,热气袅绕在池面,让人有股如处仙境的梦幻感,清音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而后朱唇轻启,舒服的轻叹了声。   就在此时,石屏风那边突地传来一道低沉中带着细微喜悦的男声,“清音?”   清音猛地睁开双眸,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双手不由遮住胸前,眼底闪过一丝惊愕,磕磕巴巴道:“大……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嗯,来泡温泉。”萧成背倚着池边的石壁,深邃的眼眸落向石屏风那边,五官隐在暗影之中,看不到此刻的神色。面庞之下是健美的身躯,肌肉紧致结实,富含力量。   萧成动了动身子,忽然沉声问了句:“清音,你自己一人么?”   清音原本想悄悄起身,去穿衣服的,听闻他的话,身子一滞,她怎么在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暧昧?她略一犹豫,又靠了回去,她回身看去,石屏很高,看不到那边的情况,除非站在石屏下,再垫点石块。   她一垂眼睫掩了眸中情绪,“嗯,一个人。”贝齿轻咬下唇,轻声问:“大人你呢?”   不一刻,那边回了句:“一个人。”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清音听闻这三个字,也不知为何,瞬间红了脸,又听到水声往她这边靠近,心口不由砰砰一阵乱跳。   她的视线落在面前的一块山石上,身子有些僵。   “怎么这时候才来?”石屏那边传来萧成低柔的声音,似乎带着隐隐笑意。   那声音更近了,清音猜测两人只有一石之隔,心不禁‘咚咚咚’地跳得更加快,“我不习惯人多一起泡温泉,大人呢,怎么也一人过来?”   “睡不着。”萧成淡淡道,眼眸微垂看着池水,眼底深邃幽远,似这无边夜色。   清音不知道如何回这句话,不由沉默下来,突然一灰白色的活物猛地冲她疾飞过来,而后啪一声落在她裸-露的肩膀上。   那活物有毛还有爪子,唬得清音‘哎呀一声,连忙拍开它。   “怎么了?”萧成关切的问,不由站起了身。   清音来不及回话,那东西的爪子身子紧紧的扒着她,怎么赶都赶飞走,甚至还往她的脖子挨近了些,清音吓得险些魂飞魄散,不禁哭叫起来,“大人,你快过来!快点!”   听闻清音的尖叫,萧成心中一紧,只当她被什么东西咬了,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动作矫捷飞速的攀爬上石屏,而后跃下清音那一头,而后激起一大片水花。   清音肩上那活物被这巨大的动静惊了一跳,猛地飞向巨石的方向,而后巨石那边暗影一闪,没了动静。   萧成双手猛地握住她的手臂,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她,视线昏暗,看不到她身上有什么伤口,不禁满脸关切道:“怎么了?”   清音惊魂未定,丢魂落魄道:“好像飞……飞走了,我…我没事。”言罢浑身无力起来,险些滑倒至水中。   萧成手臂向下,捞住了她。   视线不经意间掠下,只见她颈项锁骨间嫩白如玉的肌肤挂着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浸水的素色小衣那两抹樱红过于突出。   萧成一怔,随即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才能成事,嘻嘻。 第39章 二度   这样的情况是萧成想不到的, 他忙移开目光,可脑海中不住的想起方才的画面,让他心神不由一荡。   他收回软腰上的手, 掌心的滑腻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险些忍不住转回目光去看她, 心里不由暗骂自己色迷心窍, 又默念一句:非礼勿视。   清音目光落在他坚硬结实的月匈膛上, 视线不由地往底下看了一眼, 好在下面穿了裤子, 只不过……好像看到了一点。   清音倩脸微微一红, 连忙抬起视线,却对上萧成惊讶的目光,呼吸顿时有些急促。   “我……我什么也没看到。”清音不由有些心慌意乱。   萧成别开脸,脸上的表情控制得十分完美, 既从容又淡定:“嗯。你……你没事就好。”   如果不是轻微的结巴和那泛红的耳根, 清音相信他是从容的,而不是害羞了。   清音不由抿嘴,轻轻一笑,突然间内心没那么紧张了。   “我过去那边了。”萧成假装没看见她脸上的笑意, 语气平淡道, 言罢转身准备离去,却被清音伸手拽住了手臂。   萧成心口一阵急跳, 冷肃着脸,内心却期待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你别过去那边了。”清音担心那东西又飞过来, 不禁有些害怕,可是话说出口后,又觉得不大妥当, 两人身上只穿了这么点衣物,萧成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勾引他?   清音想收回那句话但已来不及,内心不禁感到忐忑。   萧成回过身来看她,目光只看看她的脸,不敢再往下看,那英俊的脸上有些犹豫之色,片刻后,才沉声道了句:“好。”   清音如今算是看透了他,见他露出一副勉为其难的神情,心里暗自发笑,这男人就是假正经,明明心里不知多乐意。   清音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忸怩的模样,而后转身背对着萧成,往前走。   萧成看着前面人那不堪一握的腰肢,曼妙婀娜的曲线,目光暗了暗,心口不由掀起一股躁动。   清音将身子浸入水中,靠到原来的山石边,凝望着他的眼眸里,秋波荡漾。   萧成定定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他沉默地走到她身旁坐下。   脑海中不由自主想到那夜的事……那些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萧成深邃的黑眸渐渐沉起来。   萧成看了眼清音,放在水下的手摸到一柔软的东西,不由碰了碰,是她的手。   清音不由缩回手,低垂着头,假装无事发生:“大人,关于烟儿的事,你可曾问过李钰?”   “这两日还没有机会见他。”萧成道,怕她以为自己对此事不上心,又柔声道:“你放心,我记着。”   “嗯。”清音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下来,泉水的温度似乎升高了,清音的肌肤都浮起一层薄红。   清音眼眸微斜着看他,小声道:“大人,可要我帮你搓背?”   萧成呼吸微滞,稍一迟疑颔首,“好。”   清音低头一笑,来到萧成的身后坐下,掬起温热的泉水自他宽阔的肩头缓慢淋下,双手轻轻地为他按揉肩膀。   他肩膀上的肉很结实,清音按了下手腕便有些累了,指尖轻滑,改按他的背。   对萧成而言,她手的力度过小了,不像是按摩,更像是在挠痒痒。   萧成眼尾渐渐泛红,不知是被温泉热气蒸的,还是别的原因。   清音手微顿,继续往下按·摩……   感觉他呼吸的变化和僵硬的身躯,清音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   似乎感觉到清音的捉弄,萧成不禁沉了嗓子,意有所指:“前面的不按·摩么?”   他的声音已然有些沙哑。   清音顿时心跳如雷,剧烈得快要盖过他的声音。她没想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大概是挑衅吧。   清音想到那天晚上自己求他的模样,脸瞬间热了起来,这次不肯服输,于是她从水中起身,转到他面前。   萧成身子微微靠后,双手的手肘撑在山石上,热水仿佛带走了他的气力,他姿态有些慵懒,不复以往端正。   清音的身段窈窕婀娜,修长的腿优美矫健,月色映着她的肌肤白皙透亮,整个人仿佛山林中诱男人乱性的妖魅。   清音看不惯他的气定神闲,突然跪坐在他……的中间,在萧成错愕的目光中,手按在他的肩膀之上,开始按揉。   黑夜让人变得大胆,也变得不像自己,清音想,她一定是疯了,可是禁不住想到那夜她的狼狈,抱着一雪前耻的心,清音的手伸入水中……抓住他。   当初他的手也是这般孟浪。   萧成闷哼一声,目光沉暗下来,他不敢相信这是清音会做的事,眼前这人不会是妖魅化作的吧?   她朝他微微靠过来,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眼眸无法避免的看到那两抹樱红,喉咙不由滚动了下。   “清音?”他低声唤道。   “嗯?”清音也学着他,气定神闲地看他。   萧成对上她略含挑衅的目光,不由愣了下,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荒唐,她不是清音又能是谁,但他却还是故意问:“清音,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清音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话,点点头道:“在公堂上啊。”仔细一想,她嗔了他一眼,笑道:“莫不是怀疑我是妖精变的吧?”   可不是妖精么?   “别勾引我。”萧成神色略显痛苦地看着她,又恶狠狠地威胁:“我没办法像上次那般克制。”   “如果我非要呢?”清音丝毫不惧他的气势,反而莞尔一笑,指腹故意上下磨了磨道,看到萧成呼吸急促的模样,清音觉得自己真像只狐狸精。   萧成的忍耐力已经达到极限,他声音沙哑,“那就是想被收拾。”   言罢蓦然伸手抱住她,唇渴切炽热的堵住她的红唇。   清音却推开了他,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含情脉脉地说道:“你张嘴。”   萧成目光深深,不觉微张嘴。   清音凑脸过去,唇贴上他的唇,贝齿轻啃着他的下唇,惹得萧成心口酥·痒,然后才往他的口中送上她的丁香小舌。   萧成的舌头立刻追着她的,含住。他亲她的耳朵,亲她的脖子,最后用那灵活的舌头挑掉了那碍事的带子。   清音惊呼一声,对上萧成深沉又戏谑的目光,她忍着羞涩,哼声道:“大人,你舌头用在此处真是可惜了。”   萧成意味深长地看她,低声道:“的确可惜,我这舌头还能用到别处。”   清音就算经验不足,也明白了他话中深意,脸瞬间红了个透。   那抹素白渐渐滑落,而后在温泉池中荡荡悠悠,不知随着流水飘到了何处。   眼前是无尽春光。   伸手折一朵红梅,鼻尖轻嗅芳香,一口咬住,惹得花枝颤动,枝头上一阵娇嫩的莺啼,乱人心弦。   花枝底下,芳草鲜美,泉口的水汩汩而出……   温泉旁巨石下,陈左生与柳飘飘做贼似的挤在一处,柳飘飘秀美的手轻抚着手臂上的飞鼠,听着温泉池传来的响动,与陈左生对视一眼,眼底皆有些笑意。   柳飘飘眼底掠过一丝得意,压低声音道:“怎么样,我的主意比你出的馊主意好吧?”   陈左生看着自己的女人,俊秀朗的面庞浮起一抹赞赏,压着声儿佩服道:“飘飘,还是你了解女人。小生甘拜下风。”   飘飘美眸闪过狡黠,“别甘拜下风啊,记得某人承诺,输了的话要怎样来着?”   陈左生眼眸掠过羞色,而后一扬风流眉眼,低声笑道:“不就是捆绑么,谁怕谁是狗,走,回去与你大战三百回合,不过还请好姐姐轻点则个,小生怕疼。”   柳飘飘伸手捂着他的嘴,轻笑道,“小声点,别被大人听到,到时有我们好果子吃。”言罢拽着他蹑手蹑脚地离去。温泉池。   两人换了个地方,萧成背靠着石屏,清音单蹆站立搂着他的脖子,唇向前贴近,轻咬着他的下巴。   另一蹆则搭在那如烙铁般的坚实臂膀上。   清音丁香小舌钻进他的嘴里,萧成含住她的唇舌,在这寂静的深夜发出阵阵吮啧声。   那有力的大掌忽地托住另一条修长的蹆,往上一抛。清音被吓得惊叫一声,这一声差点把萧成的魂都给叫没了。   “抱紧我。”萧成压着眉峰,声音低沉。   清音担心跌落,双手不由地搂紧那脖子,双蹆也缠紧,内心却惊叹于,这男人力气真是大,这种的也能来。   清音脑子逐渐迷糊起来,紧咬的唇不由微张着,不停吐息。   眼眸突然变得雾蒙蒙的,快看不清东西了,头也晕乎乎的,耳边只听到阵阵莺啼,眼前似有一张脸在不住地摆动着,晃得她神痴魂迷,不知今夕何夕,感觉有一滴水落在她的手背上。   “大人……下……下雨了么?”清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问道。   萧成看着她,一双浓眉低低压着,唇角若有似无地勾着,那双眼眸却如同瀚海般深邃。   片刻之后,萧成似乎才记得回答她的问题,却是宠溺而低哑地道了句:”傻姑娘,没下雨。”   就在此时,疾风骤雨突地而至。   一阵宛如莺啼的啜泣凭空响起,惊起在松树上夜栖的鸟儿,“扑扑”两声鸟儿飞离了树,转眼又恢复寂静。黑暗中隐隐听闻野兽的喘息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和营养液~   读者有钱任性扔了1个地雷,催更小天使来了扔了1个地雷,46021830扔了1个地雷,清舞飞扬扔了1个地雷,上九天揽月_扔了1个地雷。   读者“有钱任性”,灌溉营养液+30,读者“养了一个月亮”,灌溉营养液+1,读者“九川”,灌溉营养液+1,读者“who”,灌溉营养液+2,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铃兰”,灌溉营养液+2,读者“小奈”,灌溉营养液+1,读者“小奈”,灌溉营养液+1 第4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清音浑身无力的靠在那宽阔的肩膀上, 她从来没经历过如此激烈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方才好像快要死了,这会才重新活过来, 只是仍有些神魂颠倒。   怀中的人有些黏腻,不知道是汗还是水, 清音躺得很不舒服, 推了推他, 然而得到解放。   她整个身子忽然回到温泉之中, 她懒洋洋的靠回山石上, 泡了一会儿, 被热气一蒸,只觉浑身骨节松软,连指头也懒得动一下。   大汗淋漓过后,是无比的舒畅与松快, 萧成在温泉里畅游片刻, 洗去身上的汗液,方觉得彻底清爽,他站起身,挺腰而立, 英俊稳重的脸上多了几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   然而当他看向靠在山石上娇懒无力的女人时, 深邃的眼眸却露出莫测之色。   理智回归之后,萧成心情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自己真就这样碰了她。   压下心头纷乱的感觉,他走到清音身边, 语气轻柔道:“清音,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清音感觉很疲惫, 骨头很沉重,连动也不想动,听到萧成的话,她只是星眸微睁了一下,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嗯……”   萧成目光沉沉地凝看她,小巧的鼻尖上仍润着小汗珠,白皙的脸蛋透出淡淡的粉,一副累极的模样,额前头发被水打湿,贴在脸颊,萧成伸手将那头发拨起,挽到她的耳后,才轻轻抱起她,“我帮你穿衣服。”   清音一听穿衣服,立马睁开了眼睛,“我自己来。”清音有些难为情,没有要萧成帮她,虽然看都看了,但要男人帮自己穿衣服,她还是不习惯。   发热的脑子恢复清醒,清音其实是有些尴尬的,伸手挡住胸前,要求道:“大人,你先背过身去。”   萧成微挑了下眉,没有说揶揄的话,真听话的背过身去,却瞥到清音玉藕般的手臂去够山石上的湿衣服,不禁问:“你没带干净的衣服?”   清音这才想起来自己带了干燥的衣物,便道:“拿了,在池边那山石上。”   “去穿干的,别着凉。”萧成温声道,而后又加了句:“我不看你就是了。”   清音拿起衣衫,指尖在碰到最上面的抹胸时,想到被他扯下来的那一条抹胸,脸上顿时染上炙人的温度,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她并不担心萧成会偷看,她相信他的为人,只是她担心会有什么人过来,方才意乱情迷时什么都顾不上,如今才醒悟,他们这可是野外,万一有什么人也半夜过来泡温泉,岂不是把她们方才做的事都看了去,光想想,清音便觉得无比羞耻。   清音穿好衣服之后,回过神,萧成仍背对着她,光着上半身,泡在温泉中,也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伟岸的背影又像以往那般冷漠起来,不过想到他明明可以直接去那边换衣服的,却守着她换完,心里不由感到一丝暖意。   “大人。”清音轻唤了声。   萧成回过身,朝她微笑了下,而后出了水面,对着清音道:“我也去那边换衣服,你且在等我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唇角微勾,“不过你若想看的话,也可以跟我一起过去,我不介意。”   清音白皙的耳根渐渐泛起一抹薄红,嗔了他一眼,呸道:“谁要看你,你快去换。”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怕了?”萧成笑道。   清音不由想到方才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活物,心里又有些毛毛的,便开口道:“我和你过去吧,我不看你。”   萧成莞尔:“我是真不介意。”   回去的路上,清音是被萧成背着的,因为她腿软,几乎走不动路了,这都要怪萧成。   清音将脸埋在他的背上,想到方才萧成看到她走路姿势脸上露出的那暧昧神情,气得猛地一巴掌拍到萧成的背上。   萧成正步伐沉稳的走着,被她突然这么一拍,惊了一跳,脚步微滞,错愕道:“清音,怎么了?”   清音回过神来,顿时有些窘迫,只能胡乱扯谎:“方才你背上飞来一只虫子,我帮你把它拍死了。”   “哦。”萧成不疑有它,继续往前走。   萧成身上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一阵寒风吹过,清音将衣领往上拽了拽,又拉扯两边给他遮挡一下,“说起来,刚刚在温泉池里,飞到我肩上的那东西也会飞,看起来像老鼠,不过老鼠会飞的么?”   萧成正因为清音细心体贴的举动而弯了唇角,听闻她的话,眸中掠过一抹思索,沉了声:“老鼠?”   清音点点头,道:“的确像是老鼠,灰白色的老鼠。”   萧成想到自己曾在柳飘飘那里看过一只飞鼠,不禁蹙了眉头。   清音见他突然间沉默,不禁问:“怎么了么?”   萧成笑了笑,“没什么。”萧成顿了下,似随口一问:“你要不要来庆园住几日?”   清音听闻萧成的话,神色顿时变了下,今夜之事真本是一时兴趣,加上想要一雪前耻,看看他为自己欲罢不能的模样,清音并不是想与他订交,之后的事情她还没有考虑过。   况且他自己也没主动承诺些什么,或许他也是一时冲动,这么想着清音更加坦然了,索性把这当做一次露水姻缘吧,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谁也别问谁要一个交代。   清音斟酌再三,委婉道:“我来庆园住,红袖坊怎么办?白玉既然把这红袖坊交给我,我得好好守着它。”   萧成想了想,的确是自己考虑不周了,只是她的语气似乎比方才冷了些许。   “那……我便去红袖坊找你?”   萧成带着些许犹豫道,让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的。   “大人之前不是想来就来么?”清音笑着反问。   萧成心咯噔一提,内心格外有种背上这女人打算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感觉,他心里有些乱,声音不禁冷了些许:“清音,今夜之事你可是自愿?”   清音有些无语,这男人问的话真幼稚,“大人,你觉得,我像是被强迫的?”如果不是自愿的,她干什么和他做这种事,又不是别有所图,况且他真挺厉害,虽然她不知别男人怎样,但她的确是舒服的。   萧成回忆方才的事,从她的情态和表现来看,她挺满意他的表现,中间有段时间还死死的勾住他不放。   萧成眉一展,唇角含笑转开话题:“你似乎一直叫我大人。”   清音怔了怔,不叫大人叫什么,萧郎?成哥?嗯……清音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论是萧郎,还是成哥都太肉麻,而且太亲近了些,她总觉得两人的关系还未到这一步。   但萧成似乎并不这么以为,萧成语气认真:“萧郎,成哥,竹君。你选一个叫。”两人做了那般亲密的事,总不能一直大人大人的叫,太过于生分。   清音沉默片刻,小声道:“我还是习惯叫你大人。”   萧成闻言也沉默下来,少顷,佯装无所谓地笑了笑,“大人就大人吧。”   说话间,清音住的客房已经到了,萧成将清音放下来。   清音将身上的大氅拿下来,递还给他,“谢谢。”   萧成因为她客气的道谢而微蹙眉头,他以为两人在做了那样的事后,她会表现出几分羞涩,或者要他一个承诺,可是她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她表现得太过于平常,太过不以为意。   可偏偏她这般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的模样,让他有种哄骗了小姑娘的负罪感,这般想着,萧成突然想起一事,他略有些尴尬的问:“清音,你今年几岁?”   “十七岁。”清音如实回答,心里在猜测他为什么突然询问自己的年龄。   萧成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虽然她这个年纪是成亲生子的年纪,但还是比他小了十三岁,他骑马踏花,射箭打猎的时候,她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小奶娃。   清音见他神色似有郁结之色,难道是嫌弃她年纪大?如果真是如此,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他都三十了,他这算老牛吃嫩草。   不管是不是,她都故意假装不知晓他的年纪,浅笑道:“大人看起来和沈大人差不多,应该是二十几岁吧。”   “……”萧成英俊的面庞掠过一丝窘迫,却佯装镇定:“刚好而立之年。”   清音露出一丝惊讶,“我还以为大人很年轻……”看到萧成面有郁色,她又安抚道:“其实三十岁也不算老。”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这次是真有些惊讶了,“大人,你有白发了。”她之前都没有仔细看。   刚说完,见萧成正以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看她,清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不是故意说这话的,怕他难受,清音又柔声说道:“没关系的,大人你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就像是二十几岁,想大人这般年纪的,只怕都没你强,没你这般有力气。”   “……”萧成心中更加复杂,心忖,二十几岁和三十岁并未差多少吧,他之前还觉得自己年轻,今日经她这么一说,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老……   作者有话要说:萧大人这老牛终于吃到一口嫩草了,还想人家叫他成哥,成叔还差不多~ 第4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次晨。   萧成很早便起来了, 随即派人去把陈左生叫醒。   萧成昨夜没怎么睡,神色有些疲惫,这会儿陈左生还没来, 萧成靠于椅背上,撑着头闭眼假寐。   休息片刻后, 还没等到人, 他置于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敲动起来, 他睁开眼, 端起桌上热香腾腾的茶茶, 喝了口, 瞬间感觉精神不少,正放下茶盏,外头门响了,而后传来陈左生懒洋洋沙哑的声音:“大人。”   萧成端正身子, 沉声道:“进。”   陈左生一边推门进来, 一边困倦地打着哈欠,也不打招呼,便径自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慵懒地往后一靠, 眼睛半睁半合的斜看萧成。   他眼睛透红, 衣襟松松垮垮,一眼看到脖子上有几个红印, 一副风流浪荡之态,就怕别人不知晓他昨夜做了什么似的。   “大人这般早叫我过来是有要事?”说罢又打了个哈欠, 见萧成只是看着自己不言语,陈左生想到什么,突然笑嘻嘻一脸暧昧道:“竹君昨夜一定睡得很好, 不知可有佳人入梦?”   萧成双眸微凝,似一汪寒潭,“昨夜你与飘飘去温泉池了?”   陈左生笑容微滞,语气讪讪:“这你不是知道的么?大家都在啊。”   “后面又偷偷摸摸去了?”萧成冷哼一声。   陈左不高兴,下意识地反驳了句:“什么叫偷偷摸摸?”他们一心为这两人牵线搭桥,却被他嘲讽,真是狗咬吕洞宾。   “所以你这是承认了。”萧成眉眼一压,不悦道。“我记得飘飘养了一小东西,会飞,灰白色的。”   得,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陈左生伸出两指搓了搓鼻梁,尴尬的笑:“我没承认啊。大人问那小东西做什么?”   “少给我装。”萧成方才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脸上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晓他做了“贼”。   “你们可真能耐,算计在我头上。”萧成面上凝了冷色,猛地拿起茶杯砸在他脚下。   陈左生吓得猛地抬起脚,躲过了他的袭击,茶杯碎裂,茶汤四溅,陈左生慌了,“来……来真的?”言罢不禁小声嘀咕了句:“难道是昨夜巫山梦没做成?才恼羞成怒……”   这番话却被萧成听到,萧成深眸微眯:“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陈左生一挺胸,“我说你……你们昨夜鸳鸯浴都泡了,衣服都脱成那样了,要不发生些什么,未免说不出去……”陈左生手臂挥舞,越说越激动,最后叹一声,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竹君,你是不是不行啊?”   “谁说我不行?”萧成气笑了,语气含斥道。真是什么话都给他说完了。   “那么昨夜你们真成事了?”陈左生故态复萌,勾唇笑道。   萧成没有回应这个问题,神色严肃道:“昨夜之事莫要宣扬出去,免得坏了人姑娘的名声。”   “我宣扬此事作甚?”陈左生道,而后心头感到些许迷茫,“你们两个如今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像是见不得人似的。”陈左生想了想,忽又笑:“那么我要假装不知晓你们的关系么?”   萧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随你便。”萧成略一思索,又正色道:“我与清音之事,以后你们少插手。”   “是是是。”陈左生也不生气,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没重要事的话,我继续回去睡了。”正准备走,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一拍脑袋,懊恼道:“竹君,有一件事,我忘记和你说了。”   “何事?”萧成淡淡问。   陈左生看了他一眼,来了精神似的,“前几日你父亲写信过来,我帮你拆了,你父亲他买了一丫鬟,打算送他进京服侍你,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萧成父亲每每来信,基本都是劝萧成续弦,其余便是些家长里短,规劝告诫,基本一致,萧成懒怠看,又有担心家中有什么情况,所以不得不拆信。萧成父亲的信皆送来庆园,萧成很少待在庆园,陈左生大多时候都待在庆园,后来不知道怎的,陈左生替他接收了那些信件,并替他拆看传达,不过那些信最后都会收在萧成的书房里,萧成有时候也会自己看。   萧成愣了下,觉得陈左生是在和他开玩笑,他父亲又不是糊涂了,没事送什么丫鬟过来服侍他。   “你是不是很惊讶?我也很惊讶,我没想到你父亲竟会做这种事。”陈左生不嫌事大的笑道,“丫鬟要多少没有?怎么偏偏就要从老家送过来,难道那丫鬟是天仙下凡?天仙下凡那就不是当丫鬟了,也不知晓你父亲在打什么主意。”   萧成听了陈左生这番话,知晓他并非在开玩笑,不由皱了眉头,他也不知道他父亲意欲何为,不过他向来尊敬他的父亲,想着他父亲或许有自己的道理,便道:“信呢?我自己看看。”   陈左生道:“放在书房了,你父亲没说明理由,只说你看到那丫鬟就知晓如何回事了,他在信中还道,你年少时他望子成龙,如今你已到而立,他却只想儿孙绕膝,尽享天伦。”   萧成浓眉一压,默默无言,眸中却浮起一抹忧郁之色。   陈左生看着他阴郁的脸,一改风流姿态,正色道:“既然你父亲这般说了,那便等到那丫鬟过来再说吧。”   陈左生猜测那丫鬟应该不是简单人物,不然不可能值得萧成的父亲将人千里迢迢的送进京来。   陈左生离去后,萧成独自坐了片刻后,见天已大亮,想了下,起身去了清音的客房。   到客房时,烟儿正坐在门槛上发呆,看到他,这小丫鬟像吓了一跳似的,猛地站起来,然后慌慌忙忙给行礼:“大人,你怎么来了?”   话刚说完,她顿时想打自己嘴巴子,这庆园都是他的,他想去哪里不成,“清音她在梳妆,大人进去吧。”烟儿改口道。   萧成原本见她长得稚气,还把她当小丫头,如今知晓了她和李钰的事,便无法再把她当小丫头看待,于是眼睛不过看了她一眼,便收了回去,淡淡道:“嗯。”便进屋去了。   清音坐在梳妆台前,这客房她上次来时还没有梳妆台,这次来却添上了,大概是萧成安排的,不过她没问是不是。   她知道萧成来了,不过她没有迎出去,而是假装不知道他来了,因此萧成进来时,清音仍在对镜认真的梳头,直到背后传来一声故意的轻咳,她才转过身。   对上萧成那英俊刚毅的脸,他身穿常服,束发笼冠,唇角浮起一丝温和可亲的笑容,如果是初见那会儿,清音是不可能相信他会对自己笑的,清音不由微笑,“大人,你怎来得这般早?”   她这句话说的好似他急于见她一般,萧成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不过转瞬即逝,他一脸从容:“我原本去要去找陈左生,恰经过你这里,便过来看一下你。”   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就是特地来看她的。   清音笑了笑,转回去继续梳头,“大人,我还没妆掠,你不嫌我面目可憎,便在椅子上坐会儿吧。”   萧成略一迟疑,道声:“好。”目光在屋中遍扫了下,挑了张椅子,一撩衣摆,端坐下,看着她梳头,然后突然想起她方才说的话,他认真道:“清音,我并未嫌弃过你面目可憎。”   清音从镜中看到挺拔的身姿和严肃的脸,不由暗暗好笑,她也没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她只是客气客气。   不过萧成似乎觉得自己那句不足以安慰到她,便又认真加了句:“你不妆掠也好看。”   突然想到什么,他轻笑道:“昨夜的你也没有施粉涂脂吧!”他语气十分肯定,隐隐还带着一丝得意,像是得意自己看出来她有没有施粉涂脂。   “……”清音无言以对,不知晓这有什么可得意的,只是,她突然想到之前她因浓妆艳抹,没被他认出来的事,瞬间有股想笑的冲动,不过她忍住了,得给他留点面子不是,因此清音微扬眉,赞道:“大人,你真是好眼力。果然,年轻人的眼力就是好。”   萧成被她打趣得俊脸一热,觉得这女人说话真不讨喜,但也不知怎的,心里却是高兴的。   “大人,你生气了?”清音见他沉默不语,只道自己打趣得太过分惹他生气了,便回头看他,直接问道。   “没有。”萧成摇了摇头,继而微笑道:“我生哪门子气?”   不生气就好。清音决定不再打趣他的年纪,哪怕他大人有大量,但被打趣多了,大概也会感到不悦的。   清音朝他笑了笑,收回目光继续梳发,就在这时,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两人昨夜的两次,他那东西皆漏进了她的体内。   她没有吃药,不会有身孕吧?这么一想,清音脸瞬间白了白,今日吃大概是来不及了。   这男人怎么也不提醒她一下,他应该也不希望她怀上他的孩子吧? 第42章 靠他   清音以为平阳王世子不会再找自己, 却不想这一日,他的丫鬟亲自登门,说平阳王世子想见她。   那时清音正坐在妆台前, 刚刚妆掠完,正起身准备去吃早膳, 烟儿掀帘而进, 告知她:“清音, 平阳王世子派他的贴身丫鬟过来, 说是请你去府中一趟, 他想见你。”   清音坐回凳子上, 清丽的眉眼浮起一抹冷色。   说实话,月色崖野宴之后,她对这对主仆没有好感。若说这平阳王世子喜欢自己,可他除了说着暧昧的话并无其他实际行动, 反而大半夜与他的贴身丫鬟在那卿卿我我, 这多日来也没见找过她,这次突然请她请府中,总给人种一时兴趣的感觉。   她看不透那世子,也觉得这对主仆的关系很奇怪, 但她也不想去了解他们之间的事。   直觉告诉她, 她与他们根本不是同一路人。   清音略一沉思,轻叹一声, 起身道:“我去见见这位林姑娘。”   虽然不愿意见那凤宴,但人家毕竟是世子爷, 脾气还古怪,她哪里敢冷待人家。   * * *   到了待客的屋子,清音看到那林姑娘双手放置于膝前, 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低眉顺眼,一副安静模样。   桌上放着茶和点心,看起来并未动过。   听闻动静,林晚立即抬起头来,那双乌鸦般漆黑的眼瞳不起一丝波澜,表情看起来十分木然,她起身,屈身给清音行了一礼。   “林姑娘折煞我了。”清音连忙扶起她,她们这种身份谁又比谁高贵,“林姑娘坐吧。”言罢便坐她右侧的椅子上。   丫鬟奉上茶来,又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林姑娘,可否问一下,你家世子为何要见我?”屋里此刻只有她们两人,清音开门见山的问。   林晚表情仍是十分木讷,“世子他喜欢你。”   清音没想到她如此直接,脸色闪过一丝尴尬,   紧接着不悦道:“林姑娘,你和你主子未免欺人太甚。”   清音也看不透这林晚,她脸上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展露,她看起来就像是一被人驯化的动物一般,没有自己的思想,主子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对于清音的斥责,她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像是在表示她的不解。   清音对此感到无可奈何,语气也稍稍缓和:“那天夜里,我看到你们亲吻了。”   说完打量她的神色,她本以为她脸上至少会露出羞色或者愧色,但她却是一脸的无动于衷,目光很平静的看着她,这让清音又来了气。   清音蹙眉不悦道:“你这是在帮着你的主子为非作歹,他玩弄了那么多女人,伤害了那么多女人,如今你又帮着他想来祸害我么?你想把我往火坑里推么?”   林晚听闻此言眼底似乎有了一丝情绪,像是惊恐,又像是厌恶,她皱了皱眉头,却仍旧没说话。   清音见状内心涌起一阵无力感,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与她说这么多,她只是凤宴的丫鬟,也是听令行事,她又能做些什么,是她强人所难的,清音淡淡道:“就当我没说过吧,或许你也是被逼迫的。”说着起身道:“我随你去。”   岂料林晚突然很正经地来了句:“我并没有被逼迫。”   清音唇角微抽,复杂地看了林晚一眼,所以她这是心甘情愿的帮着凤宴为非作歹?   这种话她藏在心里就是了,说出来不故意惹人生气?这人真是……   清音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动怒?不理会?清音怔了怔,最后只是无奈一笑:“那我只能说,你们主仆真是天生一对,你们就应该好好在一起,别去祸害别人。”   清音等人出了红袖坊大门,见外头停了两顶轿子。   前面一顶很华丽,是给清音做的,后面一顶小一些,是给林晚和烟儿坐的和放东西的。   清音坐上前面的的轿子后,然后对着站在外头的林晚道:“林姑娘,你也进来吧?”清音其实不是很想和她坐,只是因为还有些话要问她。   林晚似想了下,才跟着进轿。她跟着凤宴时,常常与他坐同一处,她对一些规矩没什么概念。   一坐轿中,林晚规规矩矩地坐好,双手放在膝上,腰杆挺直,只是一双乌瞳却直勾勾地盯着清音看。   清音被她盯得发毛,正要说话,却被她抢先一步问:“怎么与他好好在一起?”   她认真的口吻让清音愣了下,清音抿了抿唇,才问:“怎么,你想和他好好在一起?”清音方才不过随口一说,哪里知晓她竟然当真了。   林晚犹豫了下,点点头。   清音觉得这女子有些异想天开,她家那位爷那么风流,怎么可能只守着一丫鬟?   之前听烟儿说,那平阳王世子喜欢美人,不过他这位丫鬟长得却甚是普通,或许这丫鬟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存在,这么一想,清音突然起了一丝兴趣。   “你是怎么成为世子爷的贴身丫鬟的?”清音问。   林晚细眉忽地一拧,默不作声。   看出她不想回答,清音又换了个问题:“你喜欢你家爷?”   林晚闻言点点头,忽又摇摇头,而后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之色,“怎样才算喜欢?”   清音有些诧异,突然觉得这女子似乎有些单纯,单纯还是好听点的,难听的就是有点傻气。   她不知晓什么是喜欢,但却和那男人亲吻?可她又说自己不是被强迫的,清音真不大理解。   清音仔细想了想,根据她和凤宴的情况,说道:   “喜欢就是想要独占他……”清音见到她听到这句话时眼睛明亮了几分,看来她是喜欢凤世子的。   林晚唇角有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突然道:“我喜欢美丽的东西,爷他很美丽。”   “……”清音语滞,所以她把凤世子当东西来喜欢?她点点头,赞同道:“你家爷生得的确很美,比很多女人都美。”   林晚点点头,表示同意,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活气。   清音抚了抚心口,平了平情绪,继续道:“还有,你会讨厌别的女人看他摸他亲他,也不喜欢他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不喜欢他追求别的女人,不喜欢他与别的女人亲近。”   不知道是否是清音的话很合她的意,林晚话竟然多了,脸上表情也没那么刻板了。   林晚头微歪了下,做出一个类似于思考的神情,而后突然像是豁然开朗似的,“我不喜欢别的女人摸爷的头发,我会想把她的手剁掉。”说到剁掉时,她突然提到了声调,眸中藏着一丝激动。   清音唇角微僵,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这姑娘大概是个狠人。   清音拉拉衣服挡住手,才问:“你有吃过醋么?”   林晚点点头,乌黑的眼又亮闪了下,“饺子沾醋挺好吃。”言罢喉咙滚动了下。   “……”清音顿了顿,才道:“我的意思是,你吃过世子爷的醋么?”   林晚闻言一怔,然后又是木然地看着她,不说话。   清音见状就知晓她不明白她的意思,清音耐心地解释道:“比如你看到他和我亲近,会感到我很讨厌?”清音觉得这林姑娘性子直,还有些呆,有什么说什么,问她什么她答什么,就是骨子里暗藏戾气,感觉不好惹。清音得知晓她对她有没有恶意,如果有,她还是离她远远的好,免得遭殃。   林晚看着她,想到当初她不肯踩着她上马车的事,便摇了摇头。   清音看着她,觉得她应该是真心的,不过也有可能她隐藏得深,总之,她不能真把她当傻的看待,“那不说吃醋了。”清音看着她,隐有深意道:“我不知道你对待心上人是怎样的。反正对我而言,我喜欢的男人只能喜欢我一个,只能亲吻我一个,他如果敢招惹别的女人,我便不要他了,然后找下一个听话的,美丽的男人么?世上多的是。”   听闻清音的话,林晚不由垂了眸,露出一抹神思。   清音观察着她,她内心觉得这对主仆性情古怪,与平常人不一般,没准这奇怪的两人真是两情相悦的也不一定。   林晚没有带她到平阳王府,而是把她带到了凤宴的私宅。   一路经亭台楼阁,水榭回廊,来到一三层楼阁。   高阁之上,薄纱轻掩,隐隐约约晃着钗光钿影,与靠着栏杆的一抹艳红。   凤宴背靠着栏杆,一腿曲起,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拿着酒壶,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目光落在不远处唱着曲儿的丽姬上,那咿咿呀呀的声音落入凤宴的耳朵,他半眯凤眸。   恍惚间,杀声震天。   他抚了抚额,又摇了摇头,再睁开眼睛,黄沙染血,尸骸遍野,全部都是他自己身边最亲近的战友。   凤宴心中怒火腾烧,一双凤目尽有嗜血狠厉之色,他蓦然举起长刃,纷飞的银袍尽是敌人鲜血,就在他浴血奋战之际。   远处高地上,一冷若冰霜的女人背映斜阳,拉弓搭肩,对准了他。   凤宴感受到巨大的杀气,一回眸,却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他心爱的女人竟举箭对向自己。   箭势若破竹,穿透他的肩胛骨,血染衣袍,他凝望着女人的眼眸露出一丝不解,以及痛苦悲伤之色。   后方有人偷袭,一刀斫向他的背,被他一个回身砍去,头如滚瓜般滚落在地。   凤宴双腿忽一软,不由单腿跪在沙地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林晚走过去,见凤宴身旁坐着两位花容月貌的女子,想到清音的话,眉不觉微皱了下,却没表示什么,只是看着凤宴,唤了声:“爷……”   她叫了一声,凤宴没理会她,他凤眸泛红,涌动着奇异的光芒,忽然砰的一声,他手上的酒壶被他捏碎,酒水流了一地,只把身旁两位女子吓得往旁躲了躲。   站在不远处的清音也不由惊了下。   林晚则一动也没动,只看着着他,又唤了声:“爷……”   凤宴听到林晚的声音,神魂蓦然回到现实当中,看着林晚,他眸中戾气一敛,目光却变得恍惚,只是夹杂着一丝柔和:“怎么了?”   “清音姑娘来了。”林晚平静地说道。   凤宴皱了皱眉头,随即看向清音,他刚刚敛去的戾气又涌上眼底,还流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恋慕,只是他脸色突然一变,大发雷霆道:“你来作甚?给我滚!”言罢拿起一旁的酒杯猛地朝清音砸去。   清音足尖传来剧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让她来的是他,让她滚的又是他,这故意耍他玩?还是有病?   清音看他是有病,真有病,还病得不轻了!!   “世子爷,是你让我来的,却又让我滚,戏弄人如此好玩么?”清音定定地看着他,眉眼冷如冰霜。   “滚!信不信我杀了你!”凤宴厉声道,目光猩红地看着清音,浑身还不住的轻颤着。   林晚见状走到清音面前,低声说道:“林姑娘你先回去吧,爷他有病。”   清音一愣,看了凤宴,见他看起来有些癫狂,真有病?   林晚又看向其余的女子,“你们都下去吧,不必再上来了。”   那几名女子闻声纷纷起身下了楼。   林晚朝清音点了点头,便回到了凤宴身边。   清音看了凤宴一眼,随即也下了楼,没想到今日她竟看到了凤宴另一面,林晚说他有病,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清音想到他方才看自己的眼神除了有怨恨还有难以掩饰的恋慕,内心突然疑惑起来。   总觉得这凤宴看得不是自己。   烟儿在下面等候,见清音如此快的下来,有些奇怪,“清音,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我刚才好像听到那凤世子骂人了。”   “嗯,他骂的是我。”清音一脸平静的说道,“我们回去。”   烟儿杏眼瞪得圆圆的,不由说了嘀咕了句:“他有病吧?”   清音一边走一边冷笑,“你猜对了,他有那个大病。”   烟儿跟在后头,闻言不禁困扰地挠了挠头,不也知清音说的事是真的,还只是在说笑。   楼阁上,林晚从一白色瓶子里取出两颗红色的小药丸给凤宴服下,他才慢慢恢复平静,恢复理智后,他看了眼林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躺下,将她的大腿做了枕头,然后闭上眼睛,藏起了眸中的全部情绪。   清音回到红袖坊,春琴立即上前来禀:“清音姑娘,方才萧大人来了。”   清音神色未变,淡淡问:“人可还在?”   春琴回道:“我和他说,你去了平阳王世子那了,他就走了,也没进来坐。”   不等清音说话,烟儿便责怪她道:“你个傻丫头,你随便扯个慌不就行了,做什么如实相告!”   春琴有些委屈道:“我每次看萧大人我都害怕啊,仿佛受审问似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话就到了嘴边。”   “说了便说了。”清音安慰道,“萧大人去时,有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模样。”   纯琴想了想,哭丧着脸道:“我觉得萧大人每次来都很不高兴啊,一直都板着脸。”   清音:“……”算了,不问了。   “我知道了。”说着便与烟儿回了红袖坊。   一路上,烟儿不安的问,“清音,你觉得大人会不会误会你和平阳王世子的关系啊?”   清音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并不怎么在意萧成会不会误会什么,反而开始想凤宴的事,她觉得她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还想到了林晚,她虽然看起来无趣又呆滞,但绝对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   一个有故事的男人和一个不简单的女人,嗯,真是天生一对。   烟儿知晓清音和萧成好上了,昨夜她醒来时,发现清音不在,后来萧成把她送回来,这些烟儿都知晓,“你不担心么?”   清音闻言不以为意地笑道:“误会又如何,他又不能拿我怎样?”   两人刚回到吟月阁,春琴却急匆匆的跑过来,禀报道:“萧……萧大人又来了。”   清音有些诧异,只能让春琴去把萧成请来。   萧成进门时,清音坐在椅子上,见到他,并不迎上去,只是微扬眉,笑看他。   萧成是喜欢看她笑的,不过她这会儿的笑有些怪,萧成心里有些毛,却若无其事的走进屋中,在她左侧的椅子上坐下。   清音看着他,问:“大人,我听春琴说你方才来过一次?”   萧成俊脸有着一丝窘迫,微颔首,然后随口一问:“你刚从平阳王世子那回来?”   清音点点头,“是的。”说完不禁笑了笑,问:“大人,你见过平阳王世子么?他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萧成看到清音的笑容,听到她夸凤宴的话,瞬间打翻了醋坛子,只是他表现得很镇定,甚至很严肃:“清音,你别被色迷了心窍,那男人不可靠。”   假正经,明明在吃人家的醋,清音内心好笑,哦了声,语气认真地问:“那大人是觉得自己可靠?”   萧成语滞,他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可靠,让她靠自己,别去靠别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好卡啊,是不是因为太卡了,评论都变少了,呜~ 第4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总之, 那男人恶名在外,你少和他来往。”   萧成正色道,吃醋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清音上当受骗,那平阳王世子他听说过, 此人风流浪荡, 喜玩弄人心。   “你这人, 怎么跟我父亲似的, 爱说教。”清音嗔道, 这男人吃醋就吃醋, 非得找个正当理由来劝说她,还当这里是他京兆府的公堂啊,真没情趣, 不讨人喜欢,他也就那方面让人满意些了。   萧成脸瞬间一黑,眼眸掠过尴色,以前她也说过他像她父亲,尊敬他之类的话, 那时候就算了,如今已有男女间的关系, 她再说这样的话, 总给他一种乱-伦的感觉,他沉声斥道:“别乱说。”   “你这男人, 真的好没意思。”清音撇了撇嘴, 不高兴道。   萧成怔了下,这女人现在还会冲自己撇嘴了,“你怎么冲我撇嘴?”萧成有些诧异道。   大概是清音在他面前大多时候都表现得知书识礼, 举止文雅,脸上从未露出过夸张的表情,她这一撇嘴,着实让他吃惊了,也没觉得不应当,就是单纯的吃惊。   但清音只当他是在不满她撇嘴,这激起她的逆反心理,她眼眸一瞪大,恨恨道:“怎么了,撇嘴怎么了,我还会瞪眼呢。”   她突然像个小姑娘似的,冲他又是撇嘴又是瞪眼,脸上表情丰富得让萧成又好笑又好气,一时口不择言道:“我要是你父亲,非得揍你。”   清音真不喜欢他这副装正经,教训人的模样,清音一念忽起,随即起身走到萧成身前,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忽然坐在他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眉一扬,挑衅:“你揍啊,揍啊,不敢的人是孙子。”   她这动作太过于亲密狭昵,又是大白天的,萧成不大习惯,原本要出口斥责,却听到她挑衅的话语后,话又吞了回去,他瞬间气乐了。   “以为我不敢?”他眯了眯眼眸,语气令人感到一丝危险。   “你就是不敢。”清音指尖轻点他的唇,哼一声笑道,清音自认为自己是很矜持的一人,可如今被他逼成了什么样。这个没有半点情趣,无聊之至的男人,这么想着就说了出来。   “大人,你可真没情趣,难道常常办案审案的人都这样,还是到了这个年纪的男人都这样?”清音忍不住又调侃他。   萧成俊脸瞬间笼了一层阴云,被她气得不轻,不由揽住她,将她摁在大腿上,随后一巴掌狠狠打在她的臋上,啪的一声脆响。   清音不由哎呀一声尖叫,而后浑身禁不住的轻颤,终于尝到了调侃他的后果。   屁股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他竟然真打了?清音面朝着地面,一股热气从脖子漫至头顶,整张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还嘴不嘴硬?”萧成唇角微勾,语气悠然地说道,目光却暗下,深处藏着一簇火光。   清音她挣扎起来,却不敌他力气,整个人被禁锢在那糟糕的地方,屁股莫名感觉凉嗖嗖的,她羞得不能自已,却不肯服软,她就嘴硬,她语气冷硬道:“你有本事,就再打!”   萧成目光愈发深沉,如她所愿,一巴掌又重重拍下去,轻笑:“可满意?”   清音没想到他说打就打,顿时气哭了,嘴上却依旧不肯服输:“满意,满意得不得了。”   但说完,禁不住有些憋屈,声音带着哽咽,“你……你……好不要脸,不待这般欺负人的。”   门外,烟儿本来送茶果点心过来,却听到屋内的响动,生生住了脚,这又是啪啪声,又是抽泣声,不由吓得心惊肉跳,这天还早,这两人竟如此荒唐,烟儿摇头叹息,红着脸,转身蹑手蹑脚的离去了。   屋内,萧成听到清音低低的抽泣声,内心顿时有些慌了,大掌不由贴在那处,轻轻的揉了揉,语气含着安慰:“打疼了?我看一下?”   这男人下手没轻没重,人家玩这个是情趣,他这个是要她命,她屁股此刻就像是上了刑一般,疼得要死,她伸手狠狠拧了下他的大腿肉,又羞又气道:“你还想看,快放开我!”   萧成吃疼不由松开了手,清音蓦然起身,含怨嗔了他一眼,眼睫毛上还沾着小颗亮晶晶的泪珠子,萧成目光微柔,正要安抚她,她却撇下他,径自回了内室,伏在床上。   萧成忙起身跟进内室,随即关上了门,见她伏在枕上,背影轻轻的颤动,像是在哭泣。   萧成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不禁有些无措,略一思索,他步上前,坐在床沿,微俯身,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清音没理会他,仍呜呜咽咽的哭着。   萧成也觉自己过分,不由感到惭愧,便做小伏低的道歉道:“是我下手没轻没重,伤到了你,我道歉,你想怎样的都行,就是别哭了。”哭得他心乱。   清音哭音一止,随即蓦然坐起身看他,唇角挑起一抹弧度:“你说真的?我想怎样都行?”   萧成对上她晶亮的眼眸,那里面只有戏谑,哪里有眼泪,萧成先是一怔,而后恍悟他这是被这小女子给骗了,心中一时复杂难言,也不知该气还是笑。   “骗人的嘴巴会变长,大人希望自己的嘴巴变长么?”清音扬了扬眼睛,挑衅道。   萧成心中无可奈何,“行,你说吧,想怎样?”他失笑道,笑容却透着一抹纵容。   清音被他打了这么重的两下,当然不能当做没发生过,她也要报复回来,于是她轻轻一笑,笑里露出一丝促狭:“我也要打回来。”   “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女人。”话虽是这么说,可他唇角勾着浅笑,不过是在揶揄,“你打吧,让你多打两下,成不?”   清音抿唇一笑,又道:“不过,我要用你的腰带,抽你。”   或许是萧成听差了,她这句话的语气带了点情·色味道,萧成呼吸微滞,望向她的目光渐渐晦暗。   清音眼眸又露出一丝挑衅的笑,“怎么?大人怕疼?”   萧成摇了摇头,失笑:“清音,你总是……让我对你没辙。”萧成看着她,认真道,随即他脸上没了笑容,露出高深莫测之色,他目光紧攫着他,一手扣在玉带钩上,不紧不慢地接下腰带,递给她。   在清音伸手接过时,他的指尖挠了下她的掌心,清音因为他小动作弄得而心口咚咚乱跳,原本不过是想报复一下他,可现在这报复变了味,成了调情。   清音心有不甘,推了推他,催促着道:“你趴下。”   萧成哑声笑道:“好。”说着伏在被中,脸却冲着她,唇边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清音想到他方才打自己的力度,一咬牙,腰带   猛地抽过去,啪的一声脆响。随打在他的身上,却像是打在清音的心上,惹得她心跳加速,不禁与萧成对视一眼,见他目光深沉,莫名地感到一丝别扭,她连忙收回了视线。   “你要是觉得疼,就求饶吧。”清音假装淡定的笑道。   清音的脸很热,明明大冷的天,她后背却冒起了一层汗,她觉得这报复彻底变了味,不大想打了,可是不肯认输,便想要他认输。   萧成却一脸暧昧的笑:“怎么,心疼我了?”   清音嗔了他一眼,“鬼才心疼你。”说罢咬咬牙,又扬起手,往他身上打下去。   萧成轻哼了声,身体微微紧绷,也没感觉到痛,就是感觉有些痒,且一直痒到了心里,脑海中蓦然闪过那夜温泉池的画面,随即禁不住浮想联翩。   清音感觉萧成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深沉,越来越渴望,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清音有种即将羊入虎口的危机感,她随意打了他两下,随即匆匆扔了腰带,“好了,我打完了,今日就饶了你。”她一脸淡定地说,却不知自己的脸颊已经红透了,她说完便要下榻去,却被萧成一把捞了回去。   清音躺倒在软褥中,萧成欺身而上,被子被他一拉,清音只觉得眼前瞬间陷入一片黑之中,   只看到他深邃无际,压抑着什么的眼眸。   “你要做什么啊?”清音推了推他,却推不动,一曲腿,想撞他,却惹得他一声闷哼。   然后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更可怕了,直觉自己唤起了邪恶的东西,清音顿时紧张起来。   空气变得稀薄,她听到他急促的呼吸,他低声笑道:“你今日饶了我,我可不能饶你。”   什么饶不饶的,清音急得不行,这还是大白天,外头还有人走动的,清音又推了推他,柳眉一蹙,恨恨道:“你快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伏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干你。”   清音瞬间害臊的不行,这人说话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简直有辱斯文,呸呸呸,清音捂着面颊,怕他看到自己脸红,然后骂道:“你……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岂料这个臭男人还一脸无辜的说:“不是你问我要干什么?”   “……你……”清音无言以对,这男人盖起被子来真是无耻不要脸到了极点。   萧成低声一笑,小小的空间里,怀中的娇躯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还柔软无比。   萧成喉咙滑动了下,手撑在她两侧,目光沉沉地俯视着她,抬起她的下巴,正要亲她。   清音却伸手挡住他的唇,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的掌心上,清音感觉有些痒,想收回手,却忍住,提醒他道:“你不怕有人进来?”   清音突然有些怀念他以前那冷漠疏离,无情无欲的模样,不像现在,臭不要脸。   萧成捉住她的手腕,俯首轻咬她的耳朵,在她耳畔柔声道:“没有人来。”   感觉一腿被臂弯抬起,清音一急,正要说话,外头的门突然砰砰的想起来。   清音和萧成同时一怔,清音嗔了他一眼,一副看吧看吧的模样,萧成神色掠过一抹尴尬,随即压抑着那股子冲动,掀开了被子,翻身而起。   那极具压迫感的身体离去后,清音坐起身,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顿觉浑身轻松,清音理了理衣衫,才淡淡扫了萧成一眼,“哼”地一声冷笑。   萧成英俊的脸微微一热,却佯装从容道:“还不去看看是谁?”   “要你说。”清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而后起身去开门,走出外室。   萧成佯咳一声,随即若无其事地跟了出去。   “进来吧。”   清音坐到方才的椅子上,才朝门外道。   门推开,烟儿走进来,只见她手上捧着一打造得十分精美的匣子。   看到跟在清音身后,神色端肃,浑身透着威慑的高大男人,烟儿神色闪过一丝不安。   见她不说话,清音主动开口问:“你拿的什么东西?”   烟儿垂着脑袋,小声的说:“平阳王世子派人送来的,说是今天他待你有些无礼,想送些东西聊表歉意。”   清音内心感到一丝惊讶,不理会背后萧成阴沉的目光,接过烟儿递来的匣子。   萧成见状不觉冷哼一声。   烟儿见萧成脸色冷肃,不由害怕,忙道:“我先出去忙了。”说完一溜烟儿的跑出了房间。   “他对你做了什么无礼的事?他轻薄你了?”萧成眉眼生寒,目光落在匣子上,觉得它十分碍眼。   “没。凤世子倒不是那种人。”清音淡淡回道,便不再理会萧成,坐回到椅子上。   “你在替他说话?”萧成皱眉不悦,“你是见人长得好看就替人说话?肤浅的女人。”   肤浅?清音脸色微僵,她以前怎么不知晓萧成这般毒舌,简直气死人了,但清音没有表现出心中不满,将匣子放在桌上,她一边打开匣子,一边不以为意道:“我就是肤浅,怎么了?”   萧成哼了声,不再回话。   他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是匣子被打开之时,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匣子里面。   里面是一只簪子,梅花样式,镂金镶红宝石,雍容贵气,看起来价值不菲。   只觉这种珠光宝气的东西与清音的气质并不相符。   “你可千万别被这点东西收买。”   萧成忍不住又道了句,而后又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没送过她什么东西,这么一想,不禁感到惭愧。   人家送她东西就是骗她?收买她?清音心头蓦然蹿起一簇火苗,她像是会被一只簪子收买的人?清音总觉得萧成把她当做了容易被男人骗的小姑娘。   是不是因为她和他睡了,他就觉得她随便,容易被男人骗?   他真好意思说人家轻薄她,他自己就是最大的登徒浪子,他都把她睡了,而且什么承诺也没有,所以他也是在骗她?   清音本来也不在乎他什么承诺的,只是因为他这句话激起了心中的些许不平。   清音是想起来了,从温泉池那夜之后,他就没有过任何的表示,别说承诺和东西,就连一句甜言蜜语都没有,他还心安理得的指责她,谁给他的脸?   让他得一次手,他便在她面前荤素不忌,想睡她就睡她,还一副以她男人自居的模样。   清音越想越来气,火气蹭蹭直往头上冒。   她不要他的东西和承诺是一回事,但他愿不愿意给又是一回事。   “我就是被收买了怎样。总比某人什么都不送的强,还好意思在这里指手画脚。这只簪子就是好看,我就是喜欢,明天我就簪在头上。”清音不喜欢这只簪子,被她被萧成气晕了,忍不住想激他。   萧成的确被她激到了,脸色一沉,他冷声讽刺道:“你那么喜欢它,干脆现在就簪算了。”   清音看不惯他冷嘲热讽的模样,她站起身,压着心头怒火,笑得明媚动人,“行,我现在就簪,我不止今天簪,我明天簪,后天还簪。”   说着回到内室。   萧成本是成熟稳重之人,鲜少对人动怒,可这一刻却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他跟在她身后,目光冰冷慑人:“你干脆睡觉也簪,一辈子都别拔下。”   清音回头看他一眼,冷笑一声,“正有此意。”   清音一屁股坐在妆台前,拿起那只梅花红宝石簪子就往发髻上插戴。   萧成目光一凝,蓦然抓住她的手腕,怒气冲冲道:“不准带。”   清音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模样,不知道怎的,突然气平,她淡淡一笑:“大人,不是你叫我戴的,大人真是口不对心呐。”   萧成没有回她这话,只是阴沉着脸:“不过是只簪子而已,明天我送你百来支,样式不带重复的,让你簪个够。你把这支放下。”   清音有些惊讶,随即失笑道,并不把他的话当真,只是随口说道:“大人真是大言不惭,那清音就拭目以待,在此之前,我就簪这个。”言罢视线掠向他的手,示意松手。   萧成定定看了她片刻,而后不情愿地放开手。   清音这会儿没心情和他吵了,“大人,我有些累,想休息片刻,大人先回去吧。”   萧成微蹙眉,有些生气,但这次却什么也没说,只沉声道了句:“你给我等着。”   清音柳眉微颦,什么叫你给我等着,他这是要和她算账呢?不等她出声询问,萧成已经转身大步而去。   清音呆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看着手上的簪子,想了想还是放了下去。   她真不喜欢这簪子,太艳了。 第44章 深夜   萧成一脸阴沉的出了红袖坊, 侍卫见状忙迎接上去。   见他浑身像是落了冰碴子似的,侍卫不由小心翼翼起来,“大人, 可要回府?”   萧成冷冷瞥了他一眼,“去贵人街。”   言罢大步朝马车而去, 行走间带进一阵寒风, 令得侍卫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家这位大人大概是在人家姑娘那里受气了。   马车辘辘, 一路往贵人街而去。   萧成冷肃着脸, 端坐在马车上, 一手落在几上,手指无意识地轻敲起来,一直持续到了贵人街。   “大人,咱这是要去哪里?”靠坐在车门外的侍卫掀帘问道。   萧成打开车窗, 只见街上店肆林立, 酒楼茶馆,首饰铺,绸缎庄,玉器店, 商品琳琅满目。   萧成沉声道:“去首饰铺。”   不就是簪子, 她要多少他给她多少。   萧成从一家名为宝香阁的首饰铺子出来,神色终于和缓些许, 后头跟着两名杂工,来来回回替萧成将买的东西放到马车上。   掌柜笑嘻嘻的将萧成送出大门外, 她经营铺子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出手阔绰的顾客,他竟然把最贵的钗子簪子全部都买下了, 也不知是要送给哪位姑娘。   “大人,欢迎下次再来。”   萧成微颔首,面不改色的上了马车。   萧成离去后,清音处理了一些事情,然后便回卧房睡了片刻,醒来之后,一出卧房,看到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匣子,不由感到诧异,什么东西?   清音见烟儿不知道哪去了,也没有去看是什么东西,只是去找件大衣披上,而后自己沏了壶热茶,坐在榻上,慢慢的喝。   直到疲惫感尽除之后,清音才看向桌上那堆匣子,正要走过去看看,烟儿却走了进来,见她醒来,脸上顿时露出甜甜的笑容。   “你可算是醒了。”烟儿笑嘻嘻道。   清音伸手,疑惑的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那些是什么东西?”   烟儿笑道:“萧大人送给您的。清音,我可以打开看看么?”她可是好奇了好久。   清音愣了下,没想到萧成真把簪子买了过来,这里面不会都是簪子吧,清音不觉抚了抚额,觉得额头有些疼,“你爱看就看吧,大人呢?”   烟儿一边拿起红漆木盒,一边说道:“走了,把东西送来之后便走了。”   盒子很好看,珠嵌玉镶的,端得考究,烟儿打开一看,是只碧玉玲珑簪,小巧雅致,玉质上佳。   清音走过去拿起烟儿放下的碧玉玲珑簪,脸上并未表现出欢喜,而是掠过一抹深思,萧成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向他要东西吧?   烟儿拿起另一暗红色锦盒,里面还是只簪子,红梅金丝镂空珠花,又有打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全部都是簪子钗子,烟儿瞪目结舌,没兴趣继续翻看了,虽然这些簪子做工都好,看起来也挺贵,但是这也……太多了,想想清音全部将这些戴在头上,烟儿噗嗤一笑,随即是捧腹大笑,笑得直坐在椅子上,眼泪都流了出来。   前有沈大人送胭脂,后有萧大人送簪子。真是太好笑了。   清音有些莫名地看了烟儿一眼,一脸平淡的问:“烟儿,你笑什么?”   烟儿笑得肚子疼,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清音,萧大人是不是得了沈大人的真传?”   清音淡定地摇了摇头,心里想,他哪里是得了沈大人的真传,他大概是被她刺激的,这估计也不是他真心想送的,因为和她置气,便花了这么一大笔钱,也不知道他疼不肉疼。   大概是不肉疼的,毕竟人家也不缺银子。   “清音,这么多钗子,你打算自己戴么?”烟儿杏眼一转,笑嘻嘻的说道:“之前姑娘把沈大人送的胭脂都分给了众人,你说你是不是要大方点,也把这钗子啊簪子啊分一分?”   清音嗔了她一眼,好笑道:“你喜欢簪子,我给你买,要他的作甚?”清音倒不是想留着自己戴,只是想着这些贵重东西也不是萧成心甘情愿买来的,若是她再拿来送人,那男人不得更加生气,清音沉吟片刻,道:“东西先放着吧,等大人下次过来,让他拿回去退了。”   烟儿倒也不是特别想要这簪子,只是听说她要把东西还回去,替清音感到可惜,不由撅了撅小嘴,道:“萧大人既然送你了,你安心收下就是,做什么还给他?你还了他,他可能更加不高兴,觉得你是在和他生分呢。”   清音沉默下来,觉得烟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若是她还回去,萧成只怕更没面子,而且两人已经有了那一层亲密关系,收下他的东西也没什么,改天回送点东西给他就是了,只不过她可出不起他这么大的手笔。   “而且你要送回去的话,得把凤世子的簪子先送回去,不然萧大人那边更有话说。”烟儿提醒她道。   清音笑了笑道:“好了,还是烟儿你想得周到,簪子就留下好了,等大人下次来,我问问他,这簪子能不能送人,能送的你随便挑选几支,再分给坊中其他姑娘一些。”   烟儿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方才只是开玩笑而已,既是萧大人送你的,清音你还是自己留着比较合适。”   清音还以为这小丫头会眉眼堆笑,欢欢喜喜的接受呢,有些诧异,不过清音也没多说什么。   之后的几日萧成都没来红袖坊,清音去参加某位官员的聚会,听闻了关于萧成的一些事情。   听闻他近来在朝中的处境不大好,因为托病告假的事,有人参他玩忽职守,随即又听那官员说,萧成之所以被参是因为祝文才之事,萧成要办祝文才,他父亲刑部尚书想要保人,却见不到萧成本人,祝尚书最后找到柳首辅,请柳首辅出面,岂料萧成铁了心不放人,没给柳首辅面子,柳首辅一怒之下,让自己的人参了萧成一本,本想着让萧成低头,却没想到萧成紧随其后,也上了两本,一本弹劾刑部尚书纵子为非作歹,另一本毅然决然地请求辞官。   此事因此而闹大。   掌治京师不易,之前的京兆尹不是遭贬就是遭罢官,萧成精明强干,心系百姓,深得帝心。   崇文帝刚收到弹劾萧成玩忽职守的奏本原还有些疑惑,后来萧成连上两本,崇文帝便知此事有猫腻。而萧家与皇室一族关系深厚,崇文帝对萧成还是有些偏宠的,因此并未让萧成辞官,而是秘密下旨让人查此事。   清音自然不知晓此事,只知晓萧成被人弹劾,而他请求辞官这两件事。她有些担心,却也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没有主动去找他。   是夜,清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夜里喝茶喝多了,忽觉下腹有满涨感,便起身下床,却突然看到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闪了出去。   清音原本还疑是错觉,然后突然想起那人影有些熟悉,便去玩儿的房间里看了看,见床上没了人影。   这个死丫头真是乱来。清音心里着实放心不下,便穿上了衣服,提了盏白纱灯悄悄下了楼,一下楼,寒风扑面而来,冻得人脸发僵,清音不由拢了拢衣襟,目光往远处一看,走廊那处一点灯火时隐时现。   清音一皱眉,决定去把烟儿带回来,这丫头现在真是学坏了,得好好说她才行。   烟儿已经十五岁了,虽然没有亲身体验过男女之事,但她懂得很多,平日里说话荤素不忌,但对清音而言,她还是个小丫头,她实在不想烟儿与男人私相授受。   虽然她与萧成也做了私相授受之事,但她不希望烟儿走她的路,私相授受,大概没几个男人会真正尊重女人,她希望烟儿能够好好的嫁人。   清音一路跟着烟儿到了后花园,但她始终跟在后面,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但如果此刻上前,这丫头只怕不肯承认她是要和人私会,又或者她真的误会了她。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墙那边突然扔进来一颗石子,清音柳眉一蹙,烟儿便拔开门闩,悄悄溜了出去。   这丫头果真是在和人私会呢。   花园的后门外面是京河,那里白日停着很多船只,载客运货来往于各州之间。   别是跟当初的翠娇一样,准备私奔吧?念头刚起又被她否定,这烟儿什么东西也没带,那李钰又在京中住,能私奔到哪去,她真是糊涂了。   清音悄悄跟了出去,踅到一旁高大的柳树后,然后见到墙角处走出来一年轻俊秀的少年,正是那李钰,看到烟儿,他立刻激动的抱住了她,烟儿也回抱他。   清音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连忙转开了目光,这烟儿啊,要她说她什么好,色迷心窍,当初还说不喜欢小白脸子,转眼就被这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子勾得大半夜在这里私会。   清音此刻不好意思上去打扰两人卿卿我我。   两人抱了片刻,便携手离去,清音不由追上去几步,正要叫住烟儿,却见他们的前路被一辆马车挡住,车帘掀起,探出一男人,眉眼冷肃,“你们两人这是要去何处?”   马车上的男人正是萧成。   清音眼眸闪过一丝惊愕,没想到此处碰见萧成,自己这会儿处境有些尴尬,正要藏起身,却已然来不及。   “清音?”   前方传来萧成有些诧异的声音,清音浑身一僵。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清音偏了偏身子,有些难为情地微低头。   烟儿听到萧成的话,猛地回头看向情意,原本就红扑扑的小脸更加红了,“清音,你跟踪我?”   清音转正身子,挺起胸腰,清了清嗓子,一脸从容淡定的问:“我说我出来赏月……你们可信?”   三人皆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内心是半点不信。   * * *   吟月阁,清音的卧房内。   清音和烟儿隔着榻几而坐,烟儿低着头,娇俏可爱,稚气未褪的圆脸上有两抹红晕。   清音看了她半晌,忽然摇了摇,“烟儿,你是不是给人灌迷魂药了,大半夜的去和男子去私会,也不怕被人拐了去。”   “李钰不是那种人,他很好的。”烟儿忙替李钰说话,而后又气呼呼的说道:“而且,你和萧大人不也这样,还有姑娘和沈大人。你们能做的事,我们就不能做?”   清音哑口无言,自己不能以身作则,自然也没有资格说她的不是,清音有些头疼,又有些无奈,她沉默片刻,忽然叹一口气,最后只问道:“那李钰可说要对你负责?”   烟儿红了小脸,点点头:“他说他想要娶我呢。”   清音有些惊讶,没想到那李钰竟想要娶烟儿,他会不会只是说说而已,他可是状元郎,要娶一小丫鬟,听起来怎么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他果真有这个想法?”   烟儿认真的点头:“他保证过的。清音你别觉得我高攀他,反正他又不是世家子弟,家中就一个生病的老母,他如今虽然入了翰林,但他还是穷得很,他还没我有钱呢。”说到这,烟儿高高的抬起下巴,有些小得意。   清音见她如此,不由莞尔。   如果那李钰真有此意,那也算烟儿的福气,这般想着,清音突然站了起来,突然觉得今夜正是个好时机,趁萧成也在,让李钰做个保证,萧成当个见证人,以后就算李钰想反悔也不行了。   但清音没有立即走出去,只是笑问烟儿:“那你想嫁给李钰么?”   烟儿顿时露出一副羞羞答答的模样。   清音见她羞得耳根都通红了,知晓她也是乐意的,便道:“既然如此,趁萧大人在,让他给你们两人做个见证人如何?”   烟儿一愣,而后红着脸微点了点头。   出了卧房,看到萧成和李钰坐在椅子上,萧成正悠然的喝着茶儿,李钰则忐忑不安的坐着,两人大概也已经谈完了话。   见清音出来,萧成微笑起身,李钰也跟着起身,有些紧张的看了清音一眼,才看向烟儿,烟儿冲着他嘻嘻一笑,他紧绷的脸才放松。   清音走到萧成身旁,把他拽到一旁,小声问:“他真心的?”   萧成微笑点头。   清音又低声问:“他真想娶烟儿?”   萧成仍旧点头。   清音已经忘了两人前天争吵过的事,冲着萧成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臂,道:“那今夜你就当个见证人吧,然后定个下聘的日子。”   萧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么着急?”   “你不是说他才情好,人品好,我信你的话。”清音小声说道,而后又开玩笑道:“送上门来的鸭子不能叫他飞了。”   “你啊……”萧成一脸纵容的笑意,而后道:“行,听你的。”   萧成回过身,见李钰和烟儿并肩站在一起,正紧张的看着他们两人。   萧成严肃的看着两人,只见一个眉目俊秀,意气风发,一个脸圆娇俏,一团烂漫,看起来倒像是一对金童玉女,挺相配。   “今夜本官就为你们两个保媒如何?”萧成正色道。   李钰和烟儿闻言心中皆是一喜,而后相视一笑,才冲着萧成点点头。   把烟儿和李钰的事解决之后,已是夜深时分。   清音让李钰留了下来,随后叫醒一丫鬟,让她领着李钰去客房睡。李钰方才向萧成清音保证过,在成亲之前都对烟儿以礼相待,不会做些出格之事。   萧成也留了宿,这个臭不要脸的男人自然不肯去客房睡的,便留在了清音的卧房。   烟儿去隔壁房间睡了,如今卧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室内彻底安静下来,落针可闻,灯光显得有些幽昧。   萧成与她并肩默默的坐在床上。   清音本来没有打算让萧成睡在自己床上的,但念他今日帮了她大忙,便决定给他点好处。   萧成目光落在她身上,“这几日有些忙,没时间来看你。”他语气很轻松的说道,丝毫不提自己艰难的处境。   她和萧成不是烟儿李钰那个年纪了,没有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病,不过没见几天而已,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   想到自己听到的有关于他的事,清音不觉蹙了黛眉,“没关系,我也忙。”她绝口不提那日吵架之事,也不提他送的簪子。   萧成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却主动问:“怎么没见你戴我买的簪子?不喜欢?”他和颜悦色的问,似乎没把那日的争吵放在心上。   他一脸和气,清音也没有理由再对他板着脸,况且人家送了那么多簪子呢,清音便微笑道:“你买那么多簪子做什么,又戴不完,我不过说说笑而已,哪来让你当真了。”   萧成如今没有当日吃醋上头的劲儿,人也变得成熟稳重,他唇角勾起一抹轻笑:“之前没送过你什么东西,如今好不容易找个理由送了。那些都是我的真心,你且收下,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谁说我不好意思了。”清音柳眉一扬,斜眼挑衅地笑道:“你给多少我都好意思拿,你就算送我金山银山我也敢要。”   萧成不由失笑,突然朝她倾身,低声暧昧道:“那我把我送你,你要不要?”   清音不由嗔了他一眼,推了下他,“你真是好大的脸。”   萧成笑着抓住她的手,与她五指交缠,他敛了笑容,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柔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安置吧。”   清音看着两人交缠的手,心跳忽加快起来,又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脸不禁像是被火烧一般,滚烫起来,她犹豫了下,轻轻点头。   得到清音的同意之后,萧成目光一暗,瞬间如同变了个人似的,蓦然将人往锦褥上一推,俯身而上,粗暴的亲上她红馥的唇。   烙铁般滚烫的大掌一路攻城略池。   清音回想起那夜温泉池的感受,浑身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抓着他的衣襟。   衣裙掀开来。   萧成忽然离开她的唇,往下…… 第45章 吃肉   右侧的绵软被温暖包裹, 忽又一疼。   清音咬着下唇,隐忍着,一弯玉臂搭在眼睛上, 不敢看眼前场景。   “别咬伤自己。”   下方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一只大手伸上来, 轻抚她的唇, 清音不由松开紧咬着的唇, 吐纳气息。   “烟儿在隔壁的房间呢, 你别闹太大动静。”清音喘着声提醒道。   萧成闻言抬眸看了看她, 眼眸深沉无际, 让人禁不住脸红心跳。   “到底谁闹的动静大?”萧成勾唇轻笑。   “你……”清音生气的瞪了他一眼。   萧成立即改口:“好,我动静小点。”随即想到什么,又说道:“这几日我都会在庆园,你也去庆园住几天。”   怎么又叫她去庆园住?清音蹙了眉。   看到清音脸上的不情愿之色, 萧成低笑道:“放心, 你就当做是应局,明日左生生辰,他想作几日欢会,你安排几位姑娘随你去。”   清音柳眉一展, 这才点了点头, 道:“好。”   萧成深眸一闪,忽然揽住她, 一个翻身,让她跨坐在他身上。   清音猝不及防猛地扑倒在他身上, 两人脸贴着脸,四目相对,清音蓦然一惊, 不由屏住呼吸。   清音身上穿着小衣,因为俯身的姿势,春光乍露,红梅颤动。   萧成目光微暗,视线上抬,落在她眉眼含春,秋波荡漾的俏脸上。   清音不禁推了他一下,娇声斥道:“干什么突然吓人?”   这会儿萧成正气定神闲的看着她,倒没有了一开始的急切,他笑得暧昧:“是你方才太入迷了。”   清音撑坐起身,脸晕红霞,柳眉一竖,哼道:“你……你也忒不要脸。”   萧成笑着牵着她的手来至腰带上,微挑眉,意有所指:“还要和上次那样么?”   他这是被抽上瘾了?清音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有受虐癖好么?”   萧成笑了笑,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这倒没有。不打的话,就帮我宽衣。”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暗哑,英俊刚毅的脸上有些专注深沉之色,让人禁不住脸红心跳。   清音纤手停在那玉带钩上,犹豫了下,还是解下了那腰带,她的手上移,停在他的衣襟上,一件一件拉开,便看到了藏在衣服里那坚硬紧致的月匈膛,以及块垒分明的腹肌。   清音心中不由升起一个念头,想看看他的肌肉是不是很硬,她伸手戳了戳他的月匈膛,真的跟铁一般硬,清音不由嘀咕了句:“好硬。”   随即便听到了萧成一声低笑,清音一抬眸,对上他那似笑非笑,让人感到一丝危险的脸,他缓缓说道:“哪里硬了?”   清音下意识地回:“你的月匈膛……”没说完,蓦然反应过来,他这哪是在问她,他这是在挑逗她呢,清音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热。   萧成看着她含羞的脸,心中一动,不由再次将她反压下,伏在她耳畔,轻咬她白嫩的耳朵:“我这不单单只有月匈膛硬,还有别的地方硬,你要不要看?”他拉着她的手。   从胸膛到腹肌。   “我才不要看。”清音连忙道,再下,清音不肯照做,死死攥紧拳头。   上次在温泉池里,光线昏暗,地方有空旷,然此刻,室内未灭灯,榻上的空间又狭小,感官被无限放大,萧成脸上的表情清音看得一清二楚,清音不由紧张起来,不敢再像上次那般胆大妄为,她伸手挡住了眼睛。   萧成放开了她的手,指背蹭了蹭她绯红的脸颊,柔声笑道:“怎么遮挡住了眼,害羞紧张了?”   “谁害羞紧张了,我就是不想看见你的脸。”清音红着脸,反驳道,语气故作镇定。   萧成内心了然,却不戳破她的谎言,他低声呢喃道:“不想看我的脸啊,那就换个姿势……”言罢眸色暗沉下来。   大掌箍住腰肢,将清音翻了个面,背对着他,跪趴在绣褥上。   清音惊愕,而后觉得有些羞耻,耳根都红透了,她想要起身,却被压制着,动不了,只能开口:“不……不要这样的。”   萧成双膝跪在榻上,俯身贴在她的背上,声音带着一丝戏谑:“这样你就不用看我的脸了,我多为你着想。”说着自己倒笑了,而后又哑声道:”不如,我们玩个‘你躲我上’的游戏。”   什么你躲我上?清音感觉莫名其妙,听到身后衣料摩擦的声音,随即一阵清凉的感觉让她本就绯红的脸更加红得似要滴出血。   清音感觉不自在,不由往前缩了下身子,不想离他太近。   萧成却自身后捞住她柔软的腰肢,蓦然将她往身前一拖,清音吓得不禁尖叫一声,“你做什么?”这姿势令她感到羞耻又气人。   清音纤指死死抓住前面的东西,想往前躲,又被萧成往回一拖,臋-部直接撞他身上,萧成身体僵住。   清音微愕,眼睛瞬间变得水润起来。   两人沉默下来。清音紧咬朱唇,蹙着柳眉,好半晌柳眉才舒展开来。   身后传来萧成一声轻叹,他低声笑道:“这个‘游戏’就是这样玩的,清音,你真是无师自通。”   “什么‘你躲我上’,你真是不要脸。”清音颤着声儿嗔道,却禁不住红着脸,往前躲,紧接着又被萧成再次拖回,清音根本逃不了他的掌控。   两人就这么来来回回的你躲我追上,把清音累得够呛,坚持到最后浑身彻底无力,清音伏在枕上,禁不住求饶:“我不……不行了。”   萧成哑声道:“再一下下……”   清音感觉自己仿佛被人丢到风浪之中,任狂暴的风浪将她肆意拍打。   突然间,风浪平息。   清音不由软倒在绣褥上,双眸紧闭,不停地喘着气,仿佛一滩春水。这场‘你躲我上’的游戏终于彻底结束。   * * *   清音这会儿昏昏欲睡,动都不想动,萧成将她揽入怀中,与她并枕而卧。   萧成赤红的眼眸恢复清澈,神色却有些荒唐后的慵懒之态,萧成大掌轻抚着她的手臂,声音仍有些哑:“这个游戏好玩么?下次还要不要玩?”   清音娇懒无力的躺在他的怀中,闻声眼睛都没睁一下,只顺着他的话懒懒地应了声,“嗯”,待意识过来,又皱了下眉头,睁开眼睛看他,摇了摇头,“不要,这个太累人了。”   萧成目光定定地看她,只见她云鬓湿润,小巧的鼻上润着细汗,脸颊透出淡淡的胭脂色,有股说不尽的动人妩媚,萧成心口一悸,不由低手温柔的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是眼睛,柔声道:“那下次,我多出点力。让你不费力也能快活。”   清音本来还因为他温柔的举动而乱了心神,却又被他接下来的话弄得脸红不已,不由推开他,似嗔非嗔道:“没个正经。”言罢转身背对他,继续睡自己的,她其实还不大喜欢与男人这般亲近。   以前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荤话说来就来。   萧成其实仍有些意犹未尽,便不甘心的贴上去,“困了么?”   清音伸手往身后一巴掌拍去,没好气道:“别靠太近,困了,我要睡觉。”   身后的人忽然发出一声低哼,清音不由缩回手,总觉得自己刚才好像碰到了邪恶的东西,清音不由动了动身子,想离他原点。   “别乱动。”   萧成低沉的声音带着点威胁,让清音瞬间动也不敢动,心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萧成不由失笑,随即放开了他,自动离她远些,哑声道:“不碰你了,睡吧。”   清音听出他声音的一丝隐忍,但她没理会,她困得很,于是扯了扯被子,自己一个人先进去香甜梦乡了。   至于萧成睡得着,睡不着,她才不管呢。   次日一早,天光熹微。   清音迷迷糊糊醒来,翻了个身子,想继续睡,猛地想起什么,蓦然睁开眼睛,推枕而起。   身旁没有萧成的身影,清音难道昨夜只是一场梦?   浑身的棉软无力,那处地方的不舒服,都告诉她昨夜不是梦,她昨晚真跟男人睡了一夜,还睡得十分坦然。   清音揉了揉面颊,内心复杂难言,就在此时,床外传来萧成沉稳的声音:   “醒了?”   清音脸颊不由飞起一抹红晕,一转头,却见萧成坐在榻上,手执书本,微笑看她。   他穿戴整齐,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看来已经梳洗过了。   清音点点头,有些别扭,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样子,她现在需要一面镜子,她拢了拢鬓发,才起身穿鞋。   “昨夜睡得可好?”萧成笑问,随即放下书本,朝她走来。   清音立刻绷紧身子。   萧成靠近她,正欲与她温存一下,清音却像是受了惊吓似的,连忙说道:“你背过身去,不许看我。”   萧成不明所以,却听从她的话,背过身去,清音便推着他走出卧室的门。   “清音,你想做什么?”萧成无奈的笑问,手臂挡在门框上,阻止她关门。   清音毫不客气的吩咐道:“去,你帮我叫水来,等我梳洗完,你再进来。”   萧成这才明白她为何有此举动,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其实她不知道,她初醒的模样有种迷迷糊糊娇俏的感觉,可萧成夸不出口,便笑道:“你可真会命令人。”   而后便出去给她叫水了。   因为萧成在的原因,所以清音匆匆梳洗了一番后,没有像平日那般慢悠悠的。   萧成进屋,清音仍坐在妆台前戴簪子,清音特意戴上了他送的一支碧玉玲珑簪,不过萧成根本没认出来,他送得太多了。   “大人,你今日不忙么?”清音戴完簪子,便转头问道。   萧成盯着她发髻上的簪子,在猜测那支是不是自己送的,不过就算不是自己送的,也不是凤宴送的,他送的那只他记得,又艳又俗。   萧成视线下移,落在她薄施脂粉的脸上,“今日不忙,等你一起去庆园。”   清音点点头,“那我叫人送早膳过来了,大人也一起吃吧。”   萧成微颔首,笑道:“好,我还没有与你一起吃过早膳。”   * * *   烟儿起得比清音和萧成还早,天才蒙蒙亮,她就起来了,醒来之后,便兴冲冲的开始洗漱打扮。   她给自己梳了京下流行的少女发式,头戴李钰送她的簪花,又从衣橱里翻出一身粉色落花流水衫裙换上。   等打扮完又在镜中照了照,只见镜中的自己脸圆娇俏,一团烂漫,脸颊两旁两浅浅梨涡。   还算满意。   烟儿小脸不由噙着一抹娇羞,拽着裙子,轻跑出了房间,悄悄地来到了李钰的房间。   但是到了李钰客房的门口,她却不好意思敲门了。   烟儿心想,她要矜持点,不能让李钰觉得自己急切的想嫁给他。   于是她小脸一垮,转头要走,可没一会儿又顿住脚步,心里着实有些舍不得。   她今日要是不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李钰昨夜保证过,在成亲之前,要与她保持距离的。   烟儿眉头皱得紧紧的,正当为难之际,身后“咿呀”一声,门打开了。   烟儿一回头,见到李钰,双眸登时晶亮晶亮的,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钰哥哥!”她甜甜的唤道,飞快地冲到他面前。   李钰见状俊秀白皙的脸瞬间微微一红,心里却因为这一声“钰哥哥”而感到甜滋滋的,他的好烟儿,真是好可爱,他爱得不行,他想抱抱她,还想亲亲她,可是顾着昨晚的承诺,他只能客客气气的说道:“烟儿,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送送你。”烟儿说着眼眶忍不住红了一圈,声音哽咽道:“钰哥哥,你这一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了。”   李钰见她快哭了,心里登时着急得不行,想伸手去碰碰她,可记着自己的承诺,又连忙收回手,“你放心,过几天我就过来下聘。我们马上就能够在一起了。”   烟儿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撅了撅小嘴,“那钰哥哥,你一定要早点过来啊。”   李钰看着她那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那一副可怜兮兮的神色,心口不禁十分发软,连忙认真的点头,“嗯!”   烟儿这才放下心来,不由朝着他嫣然一笑。   李钰看着她甜甜的笑容,不禁心中一动,最终还是忍不住把她拉进房中,关上门。   他目光紧张的看着她,烟儿也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李钰俊秀的脸泛起红晕,磕磕巴巴道:“我们会有好些天不能见面,走之前,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烟儿闻言小脸瞬间变得红扑扑的,她犹豫了下,才害羞的点点头。她想让他亲她。   李钰心中顿时感到欢喜,白皙洁净的手轻颤着伸过去,捧住她的脸,唇贴上她的,轻啄了下,然后蓦然离开。   烟儿的脸瞬间变得娇羞无比,耳朵也红透了,她不敢看李钰,猛地拉开门跑走了。   留下李钰一个人在屋中,手抚着唇,傻笑不已。   * * *   清音和萧成的早膳是一盘红烧肉,一碟炒青菜,一碟红油炒香蕈,还有一屉小包子,两碗米粥。   这是两人除了宴会之外的第一次同桌吃饭。   萧成是习惯独自一人吃饭了,如今两个人一起用膳,却感到一股新鲜感,甚至还有些高兴,却忘了自己曾经在衙门书斋时那次还希望过,那顿饭是他和她吃的最后一顿。   萧成吃饭时不说话,不发出声响,咀嚼东西时抿着唇,极具礼仪,清音也一样,因此两人一直各吃各的,并不说话。   萧成其实以为清音会给他布菜,因为之前在衙门书斋那次,她就在一旁殷勤的给他夹菜,此刻他其实是有些期待的,因此总是假装不经意的抬眸瞟她一眼。   却发现她似乎没把他放在眼里,自顾自吃自己的,而且还吃得很香。   萧成不甘心被她忽视,故意轻咳一声,惹来清音的注意。   清音放下吃了一半的小包子,抬眸看他,问:“大人噎着了?”   萧成凝着眉,点点头。   清音有些惊讶,而看他吃得慢条斯理的,也不知道怎么噎到的,便随口道:“大人,你吃慢点,喝点粥吧。”言罢又继续吃自己的,不管他了。   清音其实是记得之前给他送饭那次他的表现的,记忆中,他很不耐烦,也不爱吃她给他夹的东西,因此此刻清音不打算自找没趣,而且她也不想伺候她。   要说以前,她可能还顾着他的身份侍候他用膳,但现在,没门。他睡她的,吃她的,给他快活完了,她还要侍候他,他当自己玉皇大帝呢?这傻缺事儿她才不做。   萧成见她没怎么关心自己,深情冷冷淡淡的,眉峰微压,心头不由感到失落。   就在此时,清音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那盘子离萧成很近,清音看着那块肉,犹豫地停了下。   萧成见她动作顿了下,以为她这块肉要夹给自己的,唇角不由微微勾起,正要拿碗去接,清音却蓦然将肉夹到自己的小空盘上。   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萧成若无其事的舀了勺米粥递进嘴里,却微抬眼,去看清音。   见她夹起那块肥和瘦相间的红烧肉送进嘴里,轻轻咬点那块瘦的,吃掉了,然后将肥得放回到盘里。   萧成见状,笑问:“你不爱吃肥的?”   清音将口腔里的食物全部吞进去后,才答道:“其实我挺爱吃,不过我肠胃不好,吃不了太油腻的。”   萧成闻言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疼,他拿起一旁干净的筷子,夹起几块精瘦的,体贴的放进她的盘子里,柔声道:“多吃点肉,才能长肉,你其实挺瘦的,身上没几两肉。”   清音见他给自己加菜,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听到他后面的话,瞥了他一眼,下意识道:“你又知道我身上没几两肉。”   萧成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露出一暧昧的浅笑,挑眉,“我不知晓么?”   清音自知失言,脸上掠过一丝窘色色,低头默不作声地继续吃东西。   萧成莞尔,看着她的目光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和营养液~   催更小天使来了扔了1个地雷, 夷光扔了1个地雷,读者“∠∠”,灌溉营养液+10,读者“ccppk”,灌溉营养液+10 第46章 女子   庆园, 射圃。   锦篷中,清音等人围炉而坐。   萧成与陈左生两人挽着袖子在忙着烤肉串,煮酒, 清音和柳飘飘则悠闲的坐着,一边聊天, 一边吃牛脯。   “清音, 今日可托了你的福气, 竟能吃上大人亲自烤的肉。”柳飘飘靠着陈左生的身上, 一双妩媚的眼眸笑睇着清音, 一边慢悠悠将肉脯撕成小条往朱唇里送。   陈左生一旁笑着提醒:“你别挨我太近, 小心衣服熏丑。”   柳飘飘闻言立刻直起身,离他远远的。   清音见状不由笑了,看了眼萧成,见他仍认真的烤着肉, 转回目光看向柳飘飘, “难道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   萧成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烤起肉来。   柳飘飘笑道:“反正自我认识他起,这是第一次。至于之前,我就不知道了。”   清音晃了晃神, 她心细, 知晓有些事最好别问,便没有追问萧成之前的事, 她拿起一块牛肉脯,撕下一半, 忽然递到萧成唇边,“大人尝一尝,这个味道不错。”   这牛肉脯是清音带过来, 萧成还没尝过。   萧成正微微出神,听到清音的声音蓦然回过神来,视线微垂,目光却被她莹白如玉的手吸引了去,一张嘴,吃掉她递来的肉脯,顺带含住她的手指。   指尖传来的湿热让清音脸蓦然一红,不由看向柳飘飘,见她正看着自己,笑得一脸暧昧,清音羞窘,不禁嗔了萧成一眼。   萧成似乎浑然不觉两人的动作狎昵一般,一脸正经地吮吸了下她的手指,才放开她,十分淡定道:“味道不错。”   清音后悔不迭,暗暗伸手在他腰上狠拧了下,惹来萧成一声闷哼。   “竹君此人,不解风情,冷冰冰的待人不亲近,也就清音姑娘能够接受他了,不然,他就是孤独终老的命。”陈左生扬起眉眼,一脸戏谑。   萧成闻言冷冷瞥了他一眼,目光暗含警告之色,随即将烤好的肉串分一半给陈左生,要用吃的堵住他的嘴。   陈左生丝毫没被他的气势慑住,接过肉串,随即先拿起一串递到柳飘飘唇边,柳飘飘笑盈盈地看着他,轻吹了吹,咬下一块肉。   “陈先生说笑了。”清音微笑道,内心自有想法,她现在虽然同萧成好,却不确定将来是否会同他好,没准过不了多久,两人一拍两散,他还是孤独终老的命,又或者他情系她人,与她人恩恩爱爱,白头偕老也说不定。   萧成惦记着陈左生说的话,便挑了一串烤得刚刚好,且精瘦的肉串,还放到唇边吹了吹,才递给清音,柔声道:“你不是爱吃瘦的么,给。”   清音有些难为情,伸手要接过肉串,萧成却没有给她。   只见他一脸从容镇定道:“别脏了手,我给你拿。”   清音看了他一眼,他这是用行动来反驳陈左生的话?这男人是不是有些幼稚了?清音并不觉得害羞或者高兴,只是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她真不习惯在别人面前与他这般亲近,但也不好拂他面子,她张嘴咬下一块肉,食不知味的咀嚼起来。   柳飘飘吃了几块里不吃了,陈左生将她剩下来吃掉,随即看着清音笑道:“不过,一旦你得到他的心,那就会得到他全心全意的付出,他会变得又体贴又会照顾人。”   “清音哪来的福气能得到大人的心。”清音一脸谦虚道,内心并不因为陈左生的话而感到欢喜,因为她并不相信陈左生的话。   记得白玉说话,男人的情与欲是分开的。男人的情可以给别人,却能与你行云雨之事,清音只能确定萧成对自己有欲,却不能确定他对自己有几分的情。   “清音,你方才不是想学射箭么?我教你,走吧。”   萧成担心陈左生再胡乱说话,便站起身与清音说道,黑眸不悦地扫了眼陈左生。   陈左生微耸肩,笑了笑,一脸无辜的模样。   清音起身跟随萧成拿起弓箭走到棚外的空地上。   不远处安插着一整排的二尺圆箭鹄。   萧成让她试了下弓的力,然后取了只箭给她,   清音不大擅长,怕被笑话,不禁有些忸怩:“我听白玉说,她之前也来这射过箭。她很厉害的,可惜我连她的一半都比不上。”   清音这一番话不禁让萧成想起自己与白玉的那些事,内心颇有些尴尬。   “没关系,你没学过,等学会了没准也和她一样。”萧成安慰她道,而后以笑掩饰尴尬,内心却有些遗憾自己最先认识的不是她。   清音笑着点点头,似乎没察觉他脸上的异色,仍自顾自地说着:“你是不是也觉得白玉很厉害?”   萧成心咯噔一跳,目光探究性地看向清音,怀疑她故意在试探他,可是见她神色坦然,笑容愉悦的模样,萧成又觉是自己误会了,他语气淡淡道:“她……是挺厉害。”   清音唇角弧度加深,“是吧?你也这么觉得。”言罢搭上箭,感觉不大对,便一脸虚心地问:“大人,你看我姿势是不是错了?”   萧成心有些乱,听她问话便走近她身旁,轻压了压她的肩膀,柔声道:“别耸肩。”   清音立即压下肩。   萧成走至她背后,伸手握住她的肩,替她摆正姿势,又指导了她几句。   清音正认真的听着,忽感觉到一阵灼热的气息包裹而来,随即整个人被他自后方轻轻抱住。   “对不起。”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上,让清音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身后是萧成温暖的胸怀,却让她微微失神,“你对不起我什么?”清音古怪的问道。   萧成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他低声解释:“之前我虽然与白玉交好,但什么也没发生过,你别误会。”   原来为的是这个。清音微笑道:“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发生。”言罢用手肘推了推他,小声道:“你快放开我,陈先生柳姑娘还在后面呢?”   “你怎么知晓?我和她的事,她都与你说过?”   萧成瞬间紧张起来,怕清音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不好的事。   清音正要说话,忽听闻一阵急促脚步声,两人不由循声而去,是院中管事的人。   萧成放开了清音,那人赶到萧成面前禀报:“大人,外头停了辆马车,里面坐着位姑娘,说是受老大人的命令,来伺候大人的。”   那管事说着不由看了清音一眼,神色有些不安。   萧成闻言脸色一沉,没想到他父亲还真把人送来了,他不禁也看了眼清音,见她神色如常,似不在意的样子,内心颇有些不自在,便主动坦白道:“我父亲前些日子来信,说要送个丫鬟来伺候我,信到时,人已经在路上,我来不及拒绝。”   清音点点头,随即又揶揄的笑道:“想不到大人你还缺丫鬟。”   “我并不缺丫鬟,我也不知我父亲是何意。”萧成心中有些烦躁道,又怕清音多想,便与那管事的说道:“你派顶轿子,去把那姑娘接过来此处吧。”   他有话要问那丫鬟,担心清音误会他,干脆让清音也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好让她知晓,这真是他父亲一人的主意,与他无关。   那管事的领命而去。   清音和萧成也没有了射箭的心思,便回到了篷内。   陈左生见萧成神色阴郁,好奇的问:“大人,发生什么了么?”   萧成禁不住又看了清音一眼,她依旧是一副很平静的模样,眉不觉微皱:“我父亲送的人到了。”   陈左生闻言不由得也看了眼清音,他诧异道:“这么……快?”他原本想说这么巧的,他内隐隐有股有什么事要发生的感觉。   萧成沉默下来,清音也没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顶轿子抬了进来,轿子停下,轿帘一掀,一身段窈窕的女子缓缓自里面走出。   那女子生得很美,纤长的眉,高挺的鼻,唇若樱桃,袅袅而来,打扮虽然不甚华美,但气质端庄大方,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不像是丫鬟。   清音眼眸忽然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这女子长得怎么有些像白玉?清音有些疑惑,不知道想到什么,清音目光微愕,蓦然转过头看萧成的神情。   看到萧成的神色,清音便知晓自己猜对了。   萧成并没注意到清音在看自己,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女子,放在膝盖的手不觉紧握成拳,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清音垂眸抿了抿唇,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总之不是很好受。   她突然感到有些累,有些不想待下去了,但她脸上没露出任何异样,只是很平静地说道:“大人,我身体突然有些不适,想回房休息。”   萧成听闻清音的话,有些心不在焉道:“怎么突然不适?”想了下,又柔声道:“既然身子不适,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待会儿再去看你。”言罢目光又若有似无的瞥向那女子。   清音呼吸微滞,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陈左生看了清音一眼,又看了眼萧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然后一脸郁闷地看向已经到达篷内的女子,有些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相似的两个人,连气质都如此相似。   他突然有些可怜清音了。   清音从射圃回到所住的客房,发昏的脑子逐渐恢复清醒,这才发现,自己是走着回来的,她竟然没感觉到累。这里离射圃很远。去时她是做轿子去的,而回来时,萧成忘了给她唤轿子。   是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了那女子身上,哪里还顾得了她。   清音心里说不上有多难过,只是觉得心有些空落落的,她推开门,走进房间,烟儿不在,她怔怔地打量了眼房间。   这是萧成为她准备的客房,离萧成的寝居很近,但不是清荷居,那清荷居萧成向来不许一般人过去,或许今日过后,那里就会多一位主人也说不定,她之前又悄悄问过柳飘飘关于清荷居的事,知晓那院子是他为亡妻建造的。   她打量了眼这客房,她如今知晓了这是萧成亲手为她布置的,可是论用心程度,远远比不上那清荷居。   她在他心目中,终究不是十分重要的,或许真只是寂寞的消遣罢了。   她不由得回想起他看向那女子时的神情,那双眼眸中透出的情绪骗不了人,她看到里面的痛苦,深情,忧郁。   可那是他对另一个女人露出来的,他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清音心口突然间在发寒。   她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汤还是热腾腾的,她一口饮尽,心口却依旧不能回暖。   他和他的妻子,从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年纪,到少年的情窦初开,再到成婚后相依相守,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们两人,无人能够插进他们的感情之中。   或许他也曾与妻子围炉而坐,殷勤的为她烤肉,也曾教她如何射箭。   哪怕他妻子死了,她的音容笑貌依旧深刻在他脑海中心中,无比的清晰,清晰到仿佛她还活着。   不思量自难忘。   哪怕一个影子,都能让他陷入无尽的痛苦与思念之中,让他对她瞬间从热情回归于冷淡。   看到这样的他,清音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与他纠缠下去了。趁现在,自己还没有无法自拔,早些断为好,免得他日深陷进去,无法忍受他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清音这般想着,便站起了身,这时烟儿从外边走了进来,看到清音,小脸露出惊讶之色,“清音,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清音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烟儿,收拾东西,我们回红袖坊。”   烟儿一脸惊讶:“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清音没有向她解释,“你也可以和姑娘们留下来,我自己一人回去。”   烟儿见她脸色不大好,猜她大概与萧成起争执了,就没多问,连忙道:“我跟你回去。” 第4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萧成端坐在篷中, 目光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利剑般的眉眼不觉柔和几分。   “奴家见过大人。”在管事的示意之下,女子走到萧成面前, 曲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见面礼。   “不必多礼。”萧成温声道,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脸上, 虽然知晓她不是自己的亡妻, 可他也很惊奇, 没想到这世上竟然容貌气质如此相同的两人, 看到她, 他才知晓他父亲的用心良苦, 只是……萧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女子听到他低沉柔和的声音,不禁抬眸看去,对上他深沉专注的目光,立刻低下头, 脸却微微一红。   她没想到萧成如此年轻英俊, 又高大伟岸,她知晓他是京兆府尹,她以为他会看起来会很不近人情,且威势逼人, 却没想到他态度如此和善, 不由让人心生亲近感。   萧成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心忽生异样情绪, 不由自主地柔声道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沈芳君心猛地狂跳两下,只觉那一句‘你叫什么名字’透着难以言喻的缱绻眷恋, 不禁抬眸,看向他。   见萧成在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自己,那双眼眸目透着忧郁, 深情,这让他身上多了股难以言喻的魅力,   沈芳君像是瞬间陷入一张情网,芳心颤动不已,举止温婉地又施一礼,娇声道:“奴家姓沈,名芳君。”   萧成不觉怔了下,连名字竟也带了个君字。   一旁的柳飘飘看着两人这眉眼光景,心中不禁替清音着急,柳飘飘没见过萧成的亡妻,方才陈左生暗暗的与她说这女子长得像他的亡妻后,柳飘飘才觉得这事情复杂起来。   柳飘飘不认识萧成的亡妻,她是偏向清音的,因此对眼前这女子也没什么好感。   见萧成注意力全部在这女子身上,柳飘飘不禁推了推陈左生,一脸不悦的示意他说话。   陈左生无可奈何,只能开口道:“大人,沈姑娘一路车马劳顿,不如让人给她安排一房间,让她先休息吧。”   萧成眉峰微拧了下。   柳飘飘紧接着说道:“清音她身体不适,大人你不去看她一下?”说着又故意提了句:“清音姑娘还是走着回去的,连轿子都没坐,万一中途晕倒了可怎办?”   这话明摆着在责怪萧成的疏忽,陈左生暗暗瞪了她一眼,柳飘飘却冷哼一声,没理会他。   沈芳君听着两人的对话,想到方才见到的女子,那女子想必是萧成的相好,不由去看萧成的神色,见他脸上似有懊恼之色,不由轻蹙眉头。   萧成听闻柳飘飘的话,这才想到清音,不由担心起她的身体,一时也顾不得沈芳君,便嘱咐那管事的道:“给沈姑娘在萃雅院安排一间客房吧。”言罢又看向沈芳君,温声道:“沈姑娘一句辛苦,且去休息吧。”   沈芳君只能听从他的吩咐,有些失落的行了一礼,随管事离去。   萧成正待起身去看清音,一侍女却匆匆过来禀报:“大人,清音姑娘回红袖坊了。”   萧成微觉诧异,皱眉道:“怎么突然要回去?”   那侍女心想,她哪里知晓,这不得问大人你自己,是不是把人给得罪了,侍女诚惶诚恐道:“奴婢不知晓,清音姑娘坚持要离去,奴婢我不敢问为什么。”   萧成默然片刻,一挥手,烦躁道:“你退下吧。”   萧成脸上露出一丝担心,“她身体既然不舒服,怎么不好好待在房间里休息,跑回红袖坊做什么!”萧成又有些生气,想了想,沉声道:“我去把她叫回来。”言罢起身,正准备离开棚子,却被陈左生唤住。   “我看你还是让她走吧。”陈左生淡淡说道。   “为何?”萧成皱眉问,心里有些不悦他语气如此轻松。   陈左生摇头笑了笑,“你当她真身体不舒服?你和白玉的事她也是知晓的……”陈左生见他脸色微变,又叹道:“你觉得她看见那女子的容貌之后,会不知晓她像谁?”   萧成神色顿时冷沉下来,这才明白清音根本没有身体不适,只是因为那女子的缘故。   想到自己方才对她冷淡的态度,萧成瞬间感到无比懊恼,是他忽略了清音的感受。   “我去向她解释,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萧成冷声道,他心中有些烦乱,清音的性情他是知晓的,她做事干脆果断,做出决定之后,便很难转变态度,这一次她说走就走,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这让萧成感觉不安慌乱起来。   “你觉得她误会了什么?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事,她又怎会看不出来?”   陈左生显然也觉得那叫沈芳君的女子出现之后,清音无法再在萧成心中占据一席之地。既然如此,还不劝萧成放手算了。想到自己百般撮合两人,陈左生不由感到一丝惭愧,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陈左生一言难尽的神色让萧成的心渐渐下沉,他觉得有些冤枉,可是一时间又无话可反驳。   “我方才看你对她们两人的态度,便知在你心心底,谁轻谁重。既然如此,该放手时还是放手的好,别把人家姑娘的心伤狠了。”   陈左生继续说道,这一刻他是为清音着想的,早些断也比继续纠缠,越陷越深的好。   萧成脸上尽力维持的淡定自持,在听到陈左生这一副语重心长又带着暗暗指责的话语后,终于撕裂了一小口,他脸色仿佛被冻住一般。   “别摆出一副你什么都懂的模样。”萧成冷冷地留下这一句话,转头大步流星的离去。   萧成从来没有把清音看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已将她放在心上,能肯定的是,她占据着一定分量。与她在一起时,他感觉自己重新活了一回。她是无可替代的。   陈左生和柳飘飘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柳飘飘一脸苦恼的问:“你觉得大人会选谁?”   陈左生方才还觉得萧成会选那位叫沈芳君的女子,可是如今看他这样的反应,忽然又有些不确定起来,他看着柳飘飘一扬剑眉,笑得风流:“或许他想鱼和熊掌兼得?”   柳飘飘媚眼含嗔,冷笑道:“这是你的想法吧?你是不是也想鱼和熊掌兼得?”   陈左生连忙表明忠心道:“我冤枉,我这个浪子早就被收服了,现在我的身心都只属于你。”   * * *   清音回到红袖坊,便见大门口柳树下停着一辆   华丽的马车,清音不由驻足而立,看了眼那马车。   就在此时,轿帘一掀,一男子自马车上动作潇洒的跃下,而后长身挺立,只见他披着白狐裘,里面是一袭衣领绣银丝的白袍,脚踩高底鞋,长发高高束起,挺拔如竹,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清音有一瞬间没认出来人,直到那男人笑盈盈的与她打招呼:“清音姑娘。”   清音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才认出那是平阳世子凤宴。   以往他总是穿着一袭红衣,姿态慵懒,柔若无骨的模样,今日却精神奕奕的,如同意气风发的少年,清音不由惊叹于他的变化。   清音屈身行了一礼,低眉顺眼道:“世子爷。”想到这人古怪的脾气,清音觉得自己还是恭敬些为好。   “免礼。”凤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清音姑娘这是去了哪里?”   他态度亲切,一副无事人的模样,似乎忘了前些天他怒气冲天喊她滚的事。   “应局去了。”清音淡淡的回应。   “哦。”凤宴扬起长眉,点点头,脸上又浮起笑容,“清音姑娘,今日可还有事?”   清音本想说有事,可突然想起一些让人堵心的事,突然想出去散散心,便道:“无事。”   凤宴目光落在她清丽的脸上,语气诚恳道:“既然无事,我想邀请清音姑娘去北园赏梅,清音可愿接受我的邀请?”   清音稍一迟疑,心里像是要与谁过不去似的,冷着脸点头,“好。”   凤宴倒是想到她会干脆的同意,脸上露出一受宠若惊的模样,挑眉笑道:“清音姑娘今日竟然没拒绝我,这真是稀奇啊。”   清音闻言心中有些好笑,不由也笑了起来,“世子是希望我拒绝你么?”   清音一笑,整张脸瞬间变得明艳动人起来,凤宴不由多看了她两眼,眸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伤感,随即又温柔的笑,“当然不。”   他率先上了马车,随即伸出一只玉白修长的手,冲着她温和的笑:“上来吧。”   清音觉得他今日真的很不一样,真不知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她犹豫了下,将一双纤长秀美的手搭在他的掌心上,被他握住。   而后想起什么,回头看向一脸不知所措的烟儿,“烟儿,你回去吧,我很快就回。”   不带她?烟儿有些不放心,但想想这凤世子之前也没对清音怎样,这又是大白天的,她应该没什么危险,便点点头。   清音上了凤宴的马车,发现林晚并不在,她以为他们两人是形影不离的。   与他单独乘坐一辆马车,清音突然感觉到有些不自在,内心有些后悔不该答应他的邀约。   不过凤宴并没有出格之举,他坐在她的对面,一直笑看她,看得清音心里毛毛。   “世子看起来今日很高兴。”她主动开口问话,想打破自己有些尴尬的处境。   凤宴点头,笑道:“是啊,遇到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凤宴脸上挂着清风朗月般的笑,目光紧攫她清音的面庞。   她眉眼清淡,五官柔和,没有攻击性,只是神色总是冷冷的,像是什么事都漠不关的模样。   这样表面看起来像兰花般清雅素淡的女子,内心到底是怎样的呢?无情?冷淡?   清音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探究之色,令人有些不舒服,“世子今日看起来与往日很不同。”她又开口问,希望能够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开。   凤宴闻言收回了探究目光,懒懒一笑,“是么?我今日这身是不是很像参加丧事的衣服?”   清音唇角微僵,不知该如何回他这话,毕竟清音平日里穿的最多就是素白衣裳。   凤宴看了眼她一身雪白的衣服,不觉有些尴尬的哈哈干笑两下,而后道:“你说我们今天穿得是不是很搭?”   清音无话可说,便点点头,附和道:“嗯,挺搭。”   凤宴不由莞尔,一双狭长深邃的凤眸禁不住又开始打量起她来。   清音柳眉微颦,终于忍不住问:“世子怎这般看着我?”   “其实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女人。”凤宴忽然叹了声,终于说出了藏在他心底的话,随即语气柔和道:“上次之事,抱歉。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清音先是一怔,而后联系之前与他种种,终于明白这段时间凤宴待自己特殊的原因,凤宴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他对她做出的暧昧举动,对她莫名其妙的怒意,都只是因为她像另一个女人。   对他而言,她只是一件工具,透过她寻找另一个女人身影的工具,清音登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   想到萧成的事,清音心里突然有些犯堵,语气不由冷下,带着讥讽:“所以那个女人是死了?所以世子爷念念不忘,要从我身上寻找她的身影?”   凤宴温和的笑容敛去,狭长的眸微眯,闪过一丝戾气,“那背叛我的女人有什么值得我念念不忘的?我恨不得手刃她。”   清音闻言只觉后背一凉,这男人与萧成的情况不同,他大概是因爱生恨的,这般的话她的处境似乎不容乐观,她不敢再拿话刺激他,“或许如世子所说,我长得像那个女人,但不论再像,我仍是我,她仍是她,希望世子不要将我与她相提并论。”   “你放心,我知晓你不是她,我不会伤害你的。”凤宴像是看穿她心思似的,好笑道。   清音脸上掠过一抹羞赧,她低下头,不说话了。   不想凤宴又认真的补了句:“况且我觉得你比她可爱多了。”   可爱?清音惊讶,不由抬眸看向他,见他正紧盯着自己,那专注深沉的目光让人心不禁心跳加速起来。   清音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些姑娘会喜欢他了,被这样的眼神盯着,会让人有种他眼里只有自己的错觉。 第48章 心痛   清音前脚离开红袖坊没多久, 萧成后脚便跟了来。   给萧成开门的仍是春琴,看到眼前穿着一袭箭袖玄服,腰扣金銙银蹀躞带, 乌发束冠,披着   着黑色貂皮大氅的伟岸男人, 春琴心瞬间提了起来。   “萧大人。”春情赶忙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 行礼道。   “清音姑娘回来了么?”萧成沉声问。   “回了……”春琴回答, 随后又连忙摇摇头, “没回。”   萧成浓眉微凝, 有些不悦道:“到底回没回?”   春琴低着眉, 小心翼翼的回答:“回了,但又走了。”   “去哪了?”萧成冷声问。   春琴不敢有所隐瞒,忙答:“方才平阳王世子过来邀请姑娘去赏梅,姑娘便随他去了。”   萧成心口蓦然一紧, 刚毅的俊脸一冷, 让他看起来如同煞神般,气势慑人。   春琴顿时吓得两股颤颤。   萧成努力维持平静,淡淡问:“在哪里赏梅?”   春琴想了想,才回答:“北苑。”   萧成闻言不再闻言, 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马车而去。   “大人, 去哪里?”   耳边传来车夫的问话。   萧成眼眸深处有着阴沉之色,面容也像是聚集了冰雪, 他连思考都没有,便回答道:“去北苑。”   那女人是故意在气他?   * * *   北苑栽植约数百株梅花, 这会儿枝头梅花全开了,深红浅白,灿如云锦, 风过处,暗香隐隐。   “这北苑风景极好。”清音眉眼舒展,浅笑道,她原!本还有些后悔与凤宴出来,见到这般美景却由衷地觉得与他出来是对的,郁闷的心情瞬间豁然开朗。   凤宴笑看了她一眼,又指指不远处的水上亭子,“可要去那边坐一坐?那里的视野不错。”   清音此刻心情愉悦,不介意多给他一个好脸色,她朝着他微微一笑道:“好。”   凤宴忽然敛去了笑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了句:“其实你也没多像她,尤其是笑的时候。”   清音笑容微滞,而后也敛了笑,随口道:“是么?”见他主动提起那女人,态度又和善,不禁有些好奇道:“方才世子说那女人背叛了你,是她移情别恋了?”   凤宴顿了下,唇角扯了扯,“我倒希望她是移情别恋。”他云淡风轻的笑着,可一想到他背负的那几千条人命,眸中的笑便渐渐冷了下来,他无意再提那女人。   见他脸色阴晦难测,清音识趣的没有再问,忽然又想起林晚来,不由问了句:“世子,林姑娘怎么没跟你来?”   凤宴古怪地瞥了她一眼,“清音姑娘怎么总爱问起别的女人,你是磨镜么?”   他语出惊人,让清音瞬间陷入无比尴尬的局面,她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她果然不该与他谈起那女人的。   凤宴自悔失言,却笑盈盈说道:“看样子不是了。”他目光落向前方,才回她之前的问话:“   我那丫头,近来不知怎么的,像变了个人似的,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看到我身边有女人,就直勾勾的瞪我,瞪着我心里发虚。今日好不容易摆脱她出来散散心,你少提她,惹得我心烦。”   他满口都是抱怨不满的话语,可是清音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柔和的,唇角还浮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两人并肩而行,直向亭子那边而去。   萧成来到北苑,到了梅林,刚好瞥见不远处的一双人影。   男一袭白衣翩翩,束发笼冠,远看着玉树临风,女的雪裙斗篷,身段高挑纤长,正是凤宴与清音。   清音的目光不经意间投向萧成这边,两人的眼神难以避免的交汇上,清音不由一愣,这人怎么也来了?   闲庭信步的凤宴察觉清音的失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不远处站着一锦衣华冠,披着黑色貂皮大氅,身材高大伟岸的男人。   凤宴凤眸不由微微一眯,笑着看向清音:“清音姑娘认识那个男人?”   清音闻言回过神,缓缓回眸看向凤宴,略一思考,脸上浮起淡淡浅笑,柔声道:“不大认识。我们走吧。”   虽然不知晓他为什么来到这,但清音此刻真不大想见到他。   凤宴长眉一挑,脸上露出一兴致盎然的神色,“你不认识,我却认识。”   说罢,拂了拂衣袖,迈着优雅步伐,笑着走向萧成。   他走得很快,清音已经来不及叫住他,呆站在原地片刻,眸中掠过一丝烦躁之色,没奈何,只能跟在他的后面。   “萧大人。”凤宴潇洒作了一揖,随即好奇的问道:“萧大人也来北苑赏梅?”   萧成冷肃着脸还了一礼,淡淡应了声“嗯”   而后深邃无际的眼眸掠过清音,唇角若有似无的勾起一抹讽刺,“清音姑娘不是说身体不适,怎么突然又来北苑赏梅了?”   站在清音身旁的凤宴敏锐地感觉到清音身上透着的僵硬气息。   直觉告诉凤宴,这两人认识,而且关系匪浅,凤宴眼眸露出一抹玩味,这就有意思了。   凤宴笑了笑,语气悠然:“清音姑娘,你方才不是说与萧大人不相识?”   萧成脸色一沉,不禁看向清音,他没想到她为了和凤宴,竟然说他和她不认识,心中不由感到一股暴躁的情绪。   清音见萧成线条凌厉的眉眼向下一压,像是隐忍着怒火的模样,心不由咯噔了下。   清音不满地看向凤宴,觉得凤宴似乎是故意的,清音突然心烦得很,只想离这两男人远远的。   清音瞥了萧成一眼,眉笼寒烟,目光清淡,“我说的是不大认识。萧大人时常请我们坊里的姑娘去赴宴,我们自然是见过面的。”   凤宴饶有兴致的看了眼清音,又看看一脸阴沉的萧成,扬眉点点头,“原来如此。”   清音此时已经没有了赏梅的心思,“世子,我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凤宴见她脸色不大好,便不为难她了,体贴地说道:“好,我送你回去。”   清音与萧成擦肩而过,手突然被拽住,隔着衣服传来温热的触感,清音甚至能感觉到他快要压不住的怒火。   清音柳眉微蹙,只觉得手腕都快要被他折断了。   “什么叫我们不大认识?”萧成冷肃着脸,咬牙切齿的问道,内心有股郁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   清音手挣扎了下,挣脱不出他的禁锢,内心也火了。   “不过逢场作戏而已,大人还当真了不成?”清音皱了皱眉,神色带着丝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逢场作戏?萧成似不可思议一般,看着她,手却不自觉地握紧她的手腕,不肯放开,他眼眸微黯,“我送你回去,有什么话,我们私下再说。”   萧成内心还保持着理智,不愿与她在凤宴面前起争执,他知晓她是气那女子的事,等回去好好和她解释清楚就是了。   “萧大人,这总有个先来后到吧?是我要先送她回去的。”凤宴伸手挡在两人面前,脸上挂着浅笑。   想到他看那女人的眼神,清音看萧成更加不顺眼,清音没想拿凤宴刺激他,只是此刻真不想看见他,语气冷淡道:“我跟世子走,不跟你走,大人,你可以放手了吗?”   萧成眉峰一凝,平静的面容有着崩裂迹象,他犹豫片刻,心底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别人面前对她放下身段,他略一犹豫,放了手。   清音得到解脱,不由伸手揉了揉手腕,这男人真是粗暴之极,她退后两步,屈身客气地对着萧成行了一退礼,而后朝着凤宴微微一笑,“走吧。”   言罢头也不回的离去,凤宴朝着萧成点点头,便笑着随清音而去。   萧成怔怔地立在原处,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没有跟上去,他满脑子都是清音离去前对他的冷漠与疏离,和她对凤宴那一笑。   他冷沉的脸渐渐浮起一抹受伤之色,不相信她真的不在乎自己,不相信她真的只是逢场作戏?心口忽然又空又窒,难受得有些喘不上气。   萧成微垂首,以手撑着额,闭着眼,唇角勾起一丝淡淡自嘲,既然是逢场作戏,那就断了吧。   这么想着,胸腔却像是要炸开来一般无法忍受。   * * *   清音坐上回程的马车后,为了防止凤宴询问她和萧成的事,便装作一副很疲倦的模样,然后闭目养神。   但是和凤宴这样一尊大神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清音还是忍不住有些神经紧绷,尤其是感觉到凤宴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车内忽然响起细微的动静,是凤宴挪动了身子,他点上了博山炉里的龙涎香。   淡淡的香气弥漫在车厢内,清音的眉眼不由微微舒展开来。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两人还是没有说话,或许是凤宴的目光太过于热切,清音虽然闭着眼,却已经能够感受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撞进他含笑的眼眸之中。   凤宴此刻看着车厢壁上,双手环抱着,姿态悠然地笑看着她。   清音秀雅的眉微微蹙起,心中暗叹一口气,而后道:“世子有什么话想问的便问吧。” 第49章 相思   “我听闻萧成十八岁便成家, 与其妻本是青梅竹马,成亲后,两人情比鹣鲽, 十分恩爱,可惜好景不长, 三年后其妻去世, 萧成陷入痛苦之中, 直到三年后才稍稍振作, 之后才参加科考, 一举中第。”   凤宴一手凭着几, 头一歪懒洋洋地靠着掌心,整个人又像是没骨头的。   他脸上带着笑意,尤其是看到清音脸色渐渐冷下来后,笑意更甚。   清音见他笑得如此愉快, 心中十分不悦, 这男人似乎很享受看他人情感上的不幸。   凤宴对清音的冷眼视若无睹,依旧笑着说道:“九年过去,他却初心不改,未肯续弦, 亦无妾室, 有官员欲将其女嫁给他,他都婉拒。”他顿下, 意味深长地看向清音:“听闻之前他与白玉交好,就是因为白玉的容貌与他的亡妻相似。”   清音心中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些事他都知道,这男人不会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癖好吧?不怪清音多想,实因这男人性情乖戾, 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清音冷漠地看他一眼,语气清淡:“世子与我说这些作甚?他怎样与我无关。”   凤宴扬眉一笑,坐直身子,道:“你与他的事我早知晓一二,一开始我觉得他只是耐不住寂寞,男人嘛,情和欲本来就是可以分开的,不过今日看来,他很喜欢你。”   “世子料错。”清音神色冷淡,不为所动,后又慢悠悠加一句:“萧大人只喜欢长得像他亡妻的女子。”言罢,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凤宴听出她这番话中包含着对他的嘲讽,脸上有些讪然,他清清嗓子,神色从容地为自己辩解:“我与萧大人可不一样,找替身什么的,只是意志力不坚定的男人才会做的事。”   “是么?”清音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不以为然。   被她讥讽的态度刺激到,凤宴凤眸一眯,似笑非笑道:“当然,如若不然,我早就把你千刀万剐。”   清音脸色微僵,不觉看向他的眼眸,他眼底暗藏一抹戏谑,清音僵硬的脸稍微和缓,“世子真会开玩笑。”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之所以闹僵,不会是他又遇见一个与他亡妻相似的女人吧?”凤宴语气颇有些不怀好意。   清音抿唇不语,看着眼前这张容色无双的脸,内心想不透,这人怎么就生一张惹人厌的嘴。   见她沉默不反驳,凤宴眼底闪过一丝微讶,“还真被我猜对?”   清音冷着脸,就是不搭理他。   凤宴长眉一挑,饶有兴致道:“不如我帮你如何?”   清音闻言不由疑惑地看向他,“帮我做什么?”清音终于开口。   凤宴身子往身后一看,食指抵于唇畔,狭长的凤眸流露出算计之色,笑盈盈道:“当然是刺激刺激你的萧大人,让他对你欲罢不能啊。”   有病。清音心中暗骂一句,又疑窦丛生,猜不透眼前这男人接近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不需要。”清音冷冷道。   凤宴嗤笑一声,讥讽道:“你是怕自己在他心目中无足轻重,才想要逃避的吧?”   清音柳眉轻颦,很不喜欢他自以为是的态度,禁不住冷笑道:“世子想多。”   言罢掀开车窗帘,见快到红袖坊,便道:“世子便送到这吧,多谢。”   凤宴眯眯眼,并不喊停马车,清音心中不悦,一倾身便要去叫车夫停车,“砰”的一声,一只手突然横伸在她的面前,抵在车壁上,阻止她的意图。   凤宴手臂将她牢牢锁住,将她压倒在车榻上,凤眸盈着笑意。   别看这女人总是一副云淡风轻,像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其实心高气傲得很,有时候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与那女人如出一辙。   这般想着,他目光微微一柔,唇贴在她的耳际,温柔低语:“恼羞成怒?”   清音刚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捏住下巴,吻落到她的唇。   清音没想到他会如此轻薄自己,心头火死,不由使劲力气推开他,随即蓦然往他脸上煽一巴掌,而后忍不住用手背擦擦唇,恨恨地瞪凤宴一眼:   “世子总是这般随意的亲女人么?”   “真狠呐……”凤宴‘啧’下,发出一声感慨,看向清音的目光不见有怒火,反倒有几分赞许,他用手蹭蹭发红的脸颊,然后微笑回应她的话:“我可不会随便亲吻女人。至今为止我就碰过两个女人,第二个就是你。”   清音并不相信他的话,当她没听过他风流事迹?清音冷冷地说道:“所以世子碰的第一个女人是那个背叛你的女人?”   清音不相信他的话,却忍不住想膈应他一下,便故意提起那女人,在说到背叛两字时,还故意提高声调。   凤宴没想到清音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他先是愣下,而后摇摇头,脸上浮起一言难尽的笑容,别说碰,他就人家的嘴都没亲过,年少轻狂,从未将任何女人放在眼里,唯独对那女人,珍之重之,只把人当宝贝似的,只等着战事平定,十里红妆抬她过门。却不想,   那女人接近他,不过是别有所图。   清音从他的眼神中知晓,他对那女人是爱恨交加的,不过她没有兴趣知晓他与那女人的故事,于是在看到他消沉的模样之后,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方才是清音冲撞世子,望世子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清音计较。”清音此刻内心已经恢复平静,便主动道歉道。   凤宴回过神来,淡淡地笑下,随即似乎有些疲惫的靠在几上,他懒洋洋地笑道:“计较什么,这怎么看都是我占便宜,得佳人一香吻。”   凤宴除嘴巴坏一点,的确算得是大度之人,清音因为他这句话对他的印象稍微转好一点,面对他神色也没那般冷淡,只是他这话有些轻浮,清音正想着要如何回应,凤宴又说话。   “你考虑一下,我很乐意帮你的。”凤宴笑着说道。   清音这次没有直接拒绝他,免得让自己显得不识好歹,便冲他抿唇一笑,却不回他这话。   * * *   是夜,庭院沉沉,一轮圆月高挂苍穹,洒下冰凉光华。   萧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孤枕难眠,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白天见到的清音与凤宴在一起的画面,她对凤宴露出的笑容,对自己的冷淡,以及她说的那句逢场作戏。   越想越无法冷静,越想越感到焦躁。   他以前从来不知晓,当看到清音与别的男人在一起时,他会如此的难以忍受,仿佛回到年少时,内心有种慌乱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萧成睁开双眸,听着外面呼啸的狂风,心始终不能安定,那女人既然已经移情别恋,自己还想她做什么,当断则断,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他还忘不不成?干脆以后都别再见面,时间久,自然会将她淡忘。   想通之后,萧成闭上眼睛,继续酝酿睡意,可是心头却禁不住愈发的烦躁。   说不想不见,可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开始想象着自己的亡妻的模样,可下一刻,又被另一女人的容貌占据,他不禁睁开眼睛,长叹一声。   萧成自床上起身,推开房门,踱出廊外。   屋外月色如水,寒气袭人,萧成看着月色下的庭院,不由得想起来当初清音被下药,撞进他怀中的画面,心口一紧,而后变得空落落的,仿佛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他在院中漫无目的踱步,而后脚步无意识地踏出院门,往清音住的客房而去,等到回过神来,他眉眼一沉,脚步微滞之后,却仍旧继续往前走。   “大人……”就在此时,一道娇脆的,包含些许惊喜的声音传进萧成的耳中。   萧成回身,见沈芳君穿着单薄的衣服站立在窗内,大概是睡不着,想要开窗透透气,柔和的月色洒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温柔恬静,而纤弱的身姿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像极他魂牵梦绕的一些画面,这本该是令人怦然心动的画面,可是萧成心却异常的平静,他动动唇,甚至忘她叫什么名字,便没有出声。   两人视线交汇,沈芳君脸微红,有些害羞似的微垂下头。   萧成神色莫测的站在原地,不一刻,门呀的一声响起,沈芳君袅袅走出,在萧成面前行一礼,娇声道:“大人。”以为萧成是来找她的,沈芳君心中惊喜不已。   “嗯。”萧成冷厉的深眸掠向她,并与白日的柔和,神情甚至可称得上是冷漠,他淡淡道:“怎么还不休息?”   萧成冰冷疏离的态度出乎沈芳君的意料,他白日温柔的模样在沈芳君的心底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奴睡不着。”沈芳君微低着头,而后又大胆的抬起头看他,小心翼翼的试探:“大人,天冷,可要进屋坐一坐?”   “不必。夜已深,早些睡吧。”萧成淡淡道,虽然她与他的亡妻甚是相似,但萧成并不打算与她发生些什么,他父亲真是多管闲事,想到此,萧成心中不禁多些许抱怨,暗想着让她休息几天,就将她送回去,也省得见添堵。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乒乓球赛太精彩了,我……我看球去了…… 第5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途中发生的这一小插曲, 让萧成恢复了理智,让沈芳君回屋休息后,萧成没有再去清音居住的客房, 而是转去了清荷居。   萧成偶尔会睡在此处,但不常常来, 因为担心会睹物思人。   萧成推开门, 将油灯点上, 坐在椅子上, 看着熟悉的屋子, 忽然发觉自己已经许久不曾来了, 不是担心睹物思人,而是并未想起。   他目光落在内室的方向,不由得想起当初他从里面走出来与清音撞见的场景,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浅笑, 随即眼眸一偏, 看向她曾经坐过的椅子,恍惚间,又看到她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与他说着话。   没想到自己仍然记得她当初的一颦一笑, 一言一语, 原来那时候他就开始在注意她了。   萧成心里也想不通,她不是自己钟意的那类型, 跟他的亡妻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比她美丽的女子更是比比皆是, 为何自己独独对她恋恋不舍。   萧成起身走进内室,在显眼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名女子, 站在箭鹄之前,做出一个射箭的姿势。   女子生得绝色,一袭绯色窄袖长裙,长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中却又有着闺阁女子的温婉端庄。   萧成凝望着画中的女子,清冷淡漠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如果她如今还在,会是什么模样?萧成合上双目,在脑海中描绘她的容颜,片刻之后,没有结果的睁开双眸,不知道从何时起,她的音容笑貌已经在脑海中逐渐远去。   萧成唇角勾起一抹自嘲,他大掌轻抚着那话中人的脸,温柔地低语:“君儿,别原谅我。”言罢将那副画取了下来,榜单了那暗无天日的柜中。   人心易变,他也不过如此。   *   次日醒来,梳洗过后,萧成让人将陈左生请了过来。   陈左生来时,萧成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大概是昨夜没睡好,他神色显得有些疲惫,眼底泛青,眼眶微红。   萧成示意他落座,让人看了茶。   陈左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竹君昨夜没睡好?”   萧成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脑子乱纷纷的,睡不着。”昨夜他一直没睡意,直到四更天才睡下,总共睡了不过三四个时辰。   陈左生端起面前的茶,拿起茶盖,轻刮浮在水面上的茶叶,随即明知故问道:“难道是为了公事?”   萧成摇了摇头。   萧成自请辞官不过是以退为进的做法,他相信圣上定然不会让他辞官,这场仗是他赢了,如今圣上已经下旨追究刑部尚书的过错,过不了几日,他便要回到京兆府衙继续席不暇暖的日子,好不容易享受几日清闲日子,他哪来肯为公事去烦恼。   不过这么一想,他近来似乎于公事上有些松怠,甚至真想过辞官归隐的念头。   “那就是私事了?”陈左生笑意加深。   萧成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宴席还是摆在听雨阁吧。”   陈左生对这事不怎么上心,微点了点头,随即打量萧成的神色,见他眉峰低压着,似乎有心事的模样。   陈左生脸上似有看穿一切的笑容,他浅泯了口茶,顿时觉得如兰在舌,唇齿留香,长眉不禁舒展开来。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啊。   陈左生心情愉悦地说道:“红袖坊的姑娘们还在这呢,清音姑娘也真是,竟然独自一人回去了,真是公私不分,这银钱她还挣不挣了。她这般不负责任的作为,我还请她们作甚?不如去请翠玉院的姑娘们。”   这局本是由陈左生作下的,钱本也是由他的,他的确有资格抱怨。   萧成皱了皱眉头,道:“这原本是我的错,惹她生气了,她才走,你别为难她。”   陈左生呦了声,笑了笑,一脸揶揄道:“这就心疼了?”   “不是心疼……”萧成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本想替自己辩解,却被陈左生开口打断:   “这样啊,我让飘飘再去把人叫回来,不过今天她必须陪席饮几杯,再道个歉,我便不为难她了。”   陈左生这一番话正中萧成的怀抱,萧成心中暗喜,却神色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此也好。”   陈左生看萧成从一脸疲惫瞬间变得精神奕奕的模样,不禁感慨,情爱当真能够改变一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成见他突然发笑,有些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陈左生连忙收敛笑容,“嗯……我只是觉得这茶芬芳甘冽,清香怡人,喝下去真叫人心情愉悦。”   萧成不疑有他,也端起茶,泯了口,茶汤入喉,萧成微皱的浓眉也舒展开来。的确是好茶!   这茶他几乎天天喝,也不知怎的,今日格外清香。   萧成一转头,恰对上陈左生促狭的笑容,莫名地有些心虚,便板起脸,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陈左生想起那沈芳君,便开门见山的问:“竹君打算怎么安顿那沈姑娘?”   萧成听到那名字就不由心生一丝烦躁,却面不改色,淡淡地回:“将她送回去吧。”   陈左生有些惊讶,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成的面部表情,随即若有所思地端起茶,却没喝,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真的?”他以为以萧成对亡妻的深情定然会留下沈芳君,却不想他竟然要把人送走,他真放下了?还是终于认清了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那还有假?”萧成不悦地沉了眸。   见他眼眸之中有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之色,陈左生笑了下,“大人是怕清音姑娘生气,才要把人送走吧?”   萧成转开目光,俊脸微微泛红,像是被陈左生说中是的,有些难为情,“我担心她生气作甚?”   陈左生难得看到萧成赧颜,也不反驳他,只是忍不住调侃道:“那沈姑娘实属绝色,你真舍得碰都不碰一下,就送走?”   萧成没好气的睇了他一眼,“你当我是个女人都能要?”   * * *   陈左生离去后,萧成仍坐在椅子上思考着事情,想到清音说的那句与只是逢场作戏的话,心仍感到有些受伤,以他的身份他实在做不到对女人死缠烂打的事,如果她决意要断,或许他也只能如她所愿。只是,他仍旧想要再争取一下。   忽然门声响,萧成站起身,心不在焉的走去开门。   是沈芳君。   两人四目相对,沈芳君有些羞涩似的微垂下头,而后柔柔地福了福身子,“大人安。”   萧成微颔首,随即淡淡问了句:“有事?”萧成站在门口,却未请她进屋,萧成既然决定送她走,自是要避男女之嫌,虽然不知晓她是什么身份,但看她言行举止,不像是小门小户之女,给他当丫鬟该是委屈他了,不过他父亲的目的肯定是让她当他的丫鬟。   沈芳君她抬起头目光深深地看了眼英俊的面庞,又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她突然忍不住掩唇轻咳了几声,随后脸更加红了。   外头风大,萧成见她身子单薄,脸上有些病容,皱了皱眉头,只能让她先进屋。   “生病了?”萧成一边问一边走,心里有些烦躁,若是生病,还得等她病好了,才能送走。   “只是冒了点寒,不碍事。”沈芳君连忙道。   萧成叫侍女给看了茶,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沉声道:“既然不舒服,就待在屋里休息,过来作甚?待会儿我让大夫去给你看看。”   沈芳君见他关心自己,心里不由感到喜悦,而后不知怎的,不禁红了眼眶,“多谢大人关心,奴家真不碍事的。”   萧成见她红了眼眶,便移开了视线,假装看不见,然后端起了茶,他略一沉吟,才看向沈芳君,他淡淡道:“我听我父亲来信,道是给我送来了一丫鬟。”他语气客气有礼:“我看姑娘不像是丫鬟,倒像是书香门第家的小姐。”   沈芳君脸微微一红,小声说道:“奴家的父亲乃是科举出身,后来曾任福州临安县县令。”   萧成微颔首,想必后来她家中后来定然遭遇不小的变故,否则也不可能被他父亲买去,不过萧成不怎么在意,便没追问下去,“原来如此。”   沈芳君听他方才的话便知晓他父亲并没有提起他的身世,此刻见他似乎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不由有些惊讶,她原本是想等着他问起,然后她顺着说下去的。   其实沈芳君来时,便知晓她的长相与他的亡妻有些相似,虽然表面说是来当丫鬟,但其实她心里通透得很,她知晓肯定不是当丫鬟的。   他们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沈芳君是来做什么的,但萧成却假装不知晓,他清了清嗓子,神色变得冷肃,他沉声道:“姑娘既是县令之女,当丫鬟是委屈姑娘了,而我身边也不缺丫鬟……”   沈芳君心里不由咚咚乱跳起来,本以为萧成会要她,却不想他接下来的话却是:   “姑娘先把病养好,待病养好之后,我让人送姑娘回去。姑娘且放心,我会写信让父亲给姑娘寻一条好出路。”   萧成知晓只要她在这里,他和清音便会一直有嫌隙,所以还是得把人送走。 第5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沈芳君没想到萧成要把她送走, 心中惊愕的同时又感到巨大的失落,她张了张嘴,因为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神色变得凄惨苍白, 眼中含着泪望了萧成一眼, 他此刻眸中的冷淡让她神伤,她明白,昨天他看她那深情又悲伤的眼神不是看她的, 可是她仍是沦陷了。   看着眼前吞声低泣的女子,萧成动了动手指, 却什么也没有表示, 他依旧冷肃着眼。   萧成清楚的知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因此就算有些心软, 他也不打算出声安慰,也不打算改变主意。女人一个就够了, 他不需要三妻四妾。   就在这时, 沈芳君忽然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往萧成面前一跪。   萧成见状心中不禁感到有些烦躁,冷声道:“沈姑娘, 你这是做甚?”   沈柔君感觉他此刻身上散发着冰冷又威慑的气息, 她有些害怕, 却鼓足勇气道:“大人,让奴留下来伺候您吧, 不论为奴为婢,奴都无怨无悔。”   想到自己的容貌像他的亡妻,她不由抬起脸看他,她一双美丽的眼眸流淌着泪水,如同雨着梨花,我见犹怜。   萧成俯视着她, 目光幽邃无际,让人猜不透他此刻情绪,他忽然轻叹一声,“沈姑娘何苦自贬身价?”   沈芳君见他似乎有些动容,心生希望,她呜呜咽咽地扯着萧成的衣袖道:“既然老大人让奴来伺候您,那么奴就是您的人了,求您别送奴走。”   她的父母亡故,她举目无亲,险些堕入烟花之地,幸被萧成的父亲买了回去,如果她被送了回去,她不知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因此她只能把萧成当做救命稻草,牢牢抓住。   听闻她那句‘奴就是您的人了’,萧成目光骤然变冷,他本不是优柔寡断之辈,决定下来的事断不会因为她的苦苦哀求而更改,也不愿给她一丝希望,便直白道:“此事本是我父亲自作主张,我事先并不知情。况且我身边已有她人,她容不得你,我亦无心于你。”萧成索性将清音拉了出来,好让她知难而退。   沈芳君听闻他坚决的话语,自觉无望,不由得松开了手,将头一低,泪流满面。   面对着这一张熟悉的面孔,她又哭得哀哀欲绝,萧成心情有所波动,不忍地别开双眼,“你起来吧,别再跪着了。”   沈芳君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依旧跪在冰凉的地板之上,显得十分楚楚可怜,萧成心中颇有些难熬,最终还是把她从地上拉起,冷斥道:“地上冰凉,沈姑娘还在病中,何苦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沈芳君觉得他的话似乎有些关切之意,心中更加悲恸,哭得更加狠,随即头感到一阵发晕,身子往旁一歪,幸好被萧成扶住。   两人这姿势从门外看去,就像是在拥抱一般。   而就在此时,清音与柳飘飘恰好到来,将这副情景纳入眼底。   柳飘飘一愣,不由摇摇头,捂了脸,然后悄悄去看清音的神色。   清音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显露,但就是这样,才更令人担心。   萧成刚扶正沈芳君,她突然又软绵绵扑入自己怀中,萧成太阳穴一紧,正觉心烦,忽感觉到什么似的,往门外一看,便与清音微凉的目光对视上。   萧成脸上闪过愕色,虽然他什么也没做,但心却莫名的发虚,“清音……”他张了张口,想解释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解释,他有些慌,甚至忘了推开沈芳君。   “打扰了。”清音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讽笑,随即转身掉头而去。   萧成心口一紧,不由得放开沈芳君追了上去。   原来,清音在柳飘飘没有去找她之前,便先过来了,她知晓她昨天是自己冲动了,她是代表着红袖坊而来的,并不是为着自己的私事,来时与柳飘飘恰好碰上,便与她一同过来这知会萧成一声。   柳飘飘没有走,留了下来。屋内,沈芳君脸一红,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只因后面扑进萧成的怀中,她是故意的,她昨天看到了清音在萧成的身旁,又听了萧成的话,便猜测清音是萧成心中的那个人,也不知处于什么心理,她便做了那样的事,此刻她有些担心被人看破,她看着柳飘飘,连忙向她解释:“方才我有些头晕,大人只是接住了我,我们什么都没做。”   柳飘飘本出自于风月场所,女人的伎俩她见得多了,就她这点小心思,柳飘飘会没看出来,她心里是偏向清音的,便冷哼一声,“你不用向我解释,我与萧大人又没什么关系。”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美眸一扬,“看你挺像个知书达礼的小姐,怎么做起这下三滥的勾当?”   柳飘飘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扭着腰肢摇摆而去。   * *   眼前一道身影迅速挡在清音的目前,也挡住了她的去路,清音柳眉微拧,抬眸看向眼前高大的男人。   “你还在和我生气?”萧成低声问,黑眸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眸中的光渐渐柔化,才一日没见,他却仿佛好些天没见着她了。   清音看向他的目光清冷,仿若无情,“我想,昨天在北苑,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萧成眉峰一压,缓缓低语:“你骗人,如果真只是逢场作戏,你方才为什么看到我和沈姑娘在一起就气冲冲的要走掉?”   他目光仍紧盯着她,那样的专注认真,像是看一眼就会少一眼似的。   清音被他这样的眼神盯得心生压力,又有些不悦,语气不禁更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气冲冲了?”   萧成靠近她些许,清音立即后退些许,萧成神色微黯,随即正色道:“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真是胡搅蛮缠的男人,清音气极,不由讽刺了一句:“那是你瞎了。”   萧成被骂了非但不生气,神色反而温柔下来,他耐心地解释道:“我和沈姑娘真没什么,她生病了,头有些晕,我扶了下她而已。而且她是我父亲送来的,我并不知道,我方才和她说了,过几天就送她回去。”   清音心中倒有些诧异,想到先前他看那女人的目光,清音心中冷笑,他舍得?   清音语气清淡道:“此事与我何干?你向我解释做什么?”   “还说与你没干,昨天射箭时还好好的,见到她之后,就说不舒服,还不辞而别,与凤宴去赏花,你这不是气我是什么?”昨天事发突然,加上关心则乱,他没能好好理清这件事,如今他已经恢复理智,也猜测出了清音内心的些许想法,他柔声柔气的说道,“我又不傻,你别骗我。”   清音见他一脸笃定的模样,唇角微勾,忍不住讥道:“你既然说你不傻,那你说说我为什么看到那什么沈姑娘就生气?”   如清音所料,萧成脸色沉了沉,答不出来,一提起他的亡妻他就是这样的神色,像是人家碰了他宝贝的东西一般。   清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心口突然间堵得慌。   “因为她长得像你的亡妻吧?”清音冷然道,存心提起他那深爱的亡妻,想刺激刺激他,他不是不准她提么?那么她偏要提。   清音原先还没有十分确定,而就在方才,她问了飘飘,果不其然,那沈姑娘就是长得像那女人,而且据说是一模一样。   这次萧成没有动怒,也没有让清音闭上嘴,他只是平心静气地说道:“是又如何?我已经说过了,我会把她送走,你还觉得不够么?”   “是我让你把他送走的么?”清音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激动,或许因为是他平静的态度,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她突然间无法保持冷静。   她突然背过身去,深深吸了口气,却依旧压不住那股气,她欲发泄什么似的,猛地转回身看他,冷笑道:   “你承认吧,你就是爱你的妻子,爱到胜过任何人,所以才多年不续弦,你还要拿白玉当替身,拿沈姑娘当替身,光想想,我就无法接受,我不要活在在于那女人的阴影之下过活,太压抑了。”   这是清音第一次在萧成面前坦白她的想法,萧成有些吃惊她内心的想法,而她嘲讽的态度也刺激到了他,他声音有些压抑:“那你想怎样?我无法让时间重来,无法让自己最初遇见的是你。”   说着说着他突然间也有些激动,脸上甚至多了抹痛苦之色,朝着她低吼:“你到底要我如何去做?”   被他这么一吼,清音倒是恢复了几分理智,不知怎的,她想到曾经与他的一番对话,便冷冷地说道:“说你爱我,说你非要我不可,说你离了我就活不下去。”   她目光直视着他,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萧成激动的情绪瞬间像是被抽光,他一怔,第一反应是这些话太过于肉麻,他道不出口,至少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他说不出来。   而他的沉默在清音看来却是拒绝的表现,清音明明从来没有过这样希望过,可是为什么在他的沉默之下,内心却感到些许失望?清音想不通,也不想想了,她转身离去。   萧成伸了伸手,却滞在半空,眼睁睁地看着清音远去,目光渐渐浮起懊恼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萧大人深情告白→_→ 第52章 爱你   陈左生的生日宴仍设在听雨阁, 只请了几名好友。   这一席酒直喝至红日坠落山头,众人酣畅,除了萧成一直冷肃着脸, 像是欠他千百万似的。   清音方才也在席中, 但没有与萧成同席,期间她能感觉萧成一直在看着自己,但她并不理会他, 哪怕他的视线很热切很迫人,她都不理会, 视他若空气。   清音一眼都没看他, 这大概是萧成闷闷不乐的缘故。   暮色将至, 天暗了些许, 阁上点了纱灯,席上撤去残肴, 换上茶水果点。   此刻大家皆有些醉意, 没什么精神,有的人下去散酒了, 有的散坐着, 或倚着栏杆, 看暮色晚霞,有的搂着美人低低戏笑。   萧成的视线落向不远处的栏杆, 便看见清音凭栏而立,正独自观赏天际霞光。   他拿起酒壶倒了杯酒,一手端起酒杯慢慢饮啜起来,目光却紧盯着那亭亭玉立的身影。   他深邃的眼眸沉了沉,忽然放下酒杯,起身走到她身旁。   “你在做什么?”他低声问, 声音带着点酒后的慵懒。   清音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英俊深邃的脸上起了一层薄红,这让他深刻的五官减去了几分锐气,显得柔和许多。   清音收回视线,仍看向远处,伸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鬓发,淡淡地回:“看风景。”   萧成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心里感觉堵得慌,许是醉酒的原因,他放下了几□□段,他低声说道:“你看看我。”   清音闻言下意识地回眸看了他一眼,便换来他熠熠生辉的目光,他脸上带着一丝愉悦,语气却小心翼翼的:“我陪你一起看。”   说话间,他的手握住了她放在栏杆上的手。   清音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去,萧成笑容微滞。   “不要。”清音很干脆的拒绝,神色冷淡,并不理会他这会儿是怒是气,继续放眼远眺,苍山隐隐,最后一抹晚霞余晖尽敛,寒风渐起,清音感觉浑身一冷,而后心头不禁沉了沉,她忽然低垂眼眸,掩住眸中的暗光,轻声道:“大人,我们不可能了。”   她突如其来的话令萧成心脏蓦地一阵抽紧,他不由伸手拽住她的手臂,“说清楚,怎么不可能?”   看着她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不禁有些激动。   “说的还不够清楚么?”清音一直没有看他,声音轻飘得似一阵风,抓也抓不住,“我有些累了。”   萧成胸口有些起伏,张口欲语,却又顿住,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萧成   忍住那股冲动,柔声呵哄:“有什么话,我们宴会结束之后再说,到时你想听什么,我都对你说。”   “再说吧。”清音有些厌烦,言罢转身要走。   “你去哪里?”萧成拽紧她的手不让她走,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于是怕她又要离开。   “大人,我只是想下去散散酒。”清音方才被劝饮了几杯,但并没有醉意,她只是不想和萧成待在一起,她抽了抽手,萧成却收紧了手。   就在此时,柳飘飘扭着腰肢走了过来,笑吟吟地说道:“清音,陪我下去散散酒吧。”   “好。”清音微笑点头,而后看了萧成一眼,神情冷了几分。   萧成目光冷肃地盯着她,清音丝毫不惧地回视他。   最终,萧成无可奈何地放开了她。   清音对着萧成福了福身子,随即头也不回的与柳飘飘离去。   萧成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心口有些窒。   站了片刻,萧成正要回归席位,见到陈左生正托着脸懒洋洋地靠在桌上,冲着他漫不经意地笑着。   萧成浓眉一压,瞪了他一眼,而后整了整衣摆和衫袖,若无其事地回到席位。   他沉默的给自己倒了杯酒,而后仰头饮尽,紧接着一杯又一杯,心头那股快要窒息的感觉却始终无法排解。*   “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那沈姑娘分明是故意扑倒萧大人怀中的。”   清音与柳飘飘下了楼,走在回廊里,柳飘飘观察了下清音的脸色,随后提起了两人撞见的那事。   “我没有放在心上,他们两人如何与我无关。”清音淡淡地说道。   柳飘飘失笑道:“要真是如此,怎么从方才到现在,你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清音冷艳的双眸掠过一丝异色,她语气仍是清淡:“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柳飘飘挑了下眉,没有反驳她的话,“依我看来,萧大人现在对你是越发的欲罢不能了,你真打算继续将萧大人推开?都说被伤到心的男人最是脆弱,很容易被别的女人趁虚而入,如今沈姑娘还没被送走,那女人心眼不小,没准萧大人一个把持不住就被她蛊惑了。”   “他如果是那样的人,我更加的不稀罕他。”清音脸色微变了下,随即冷笑道。   *   夜深了,清音仍没有睡,她独自倚在榻上看书。   烟儿去睡了。   屋内一灯如豆,寂静无比,偶尔响起翻书声,清音觉得有些冷,拽了拽披在身上的羊毛毯。   清音看了会儿书,便出起神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唇角微微弯起,随即又懊恼的止住。   就在这时,门声响了起来,一下,两下……三下,越来越急切。   清音柳眉微蹙,“谁?”   外头没有人回应,却不断地敲着门,发出砰砰的巨响,扰人得很。   清音轻叹一声,掀开羊毛毯,起身下榻,走去开了门。   不出意外的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大人,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清音压下心头砰砰乱跳的心,淡淡的问。   他背对着夜色,整张脸处于暗影之中,剑眉高鼻,眸光深邃,给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萧成冷厉的深眸掠向她,看见是她,表情变瞬间柔顺许多,他紧紧地盯着她,“我来看看你。”   他大掌抓住门框,稳住了身躯,清音这才发现他的眸中有着醉意。   他朝她俯了府身,清音眉微皱了下,不觉后退了下。   “大人,夜深了,回去休息吧,我也要歇下了。”   似乎不满她的冷待,萧成眼眸微眯了下来,生气道:“你赶我?”   清音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心里有些烦,“大人,你醉……”   不等她说完话,他强健有力的臂膀揽着她的软腰,下一秒,清音整个人都被他带入了怀中,头磕在那坚硬结实的胸膛上,他身上灼热的气息瞬间侵袭而来,砰的一声,门被他关上。   清音只觉头皮发麻,心纷乱不已。   萧成目光微凝,一手托住她纤细的腰身,一手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他那双眸深不可测,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这样的萧成太过于陌生,太过于霸道,让人不禁感到害怕。   清音推了推他,可他的力道大得令人无法挣脱。   “萧成,你……想做什么呢?”清音有些生气,便直呼其名道,清丽的面庞浮起一抹红晕。   “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萧成低声说道,双眸深沉地看着她,没有给她躲避的机会,他手一移,按住她的后脑,狠狠地亲上她的唇。   清音眼眸睁大,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要推开他,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推拒,“你……放开……”   只是一张嘴,他那温热湿滑的舌头立刻溜了进来,纠缠住她柔软的小舌,辗转吮咂着。   她挣扎的手被他抓住,另一搭在腰间的手紧紧抱住她。   这人真是醉了,否则也不会如此蛮横无理,清音感觉身子蓦然腾空,却是被他打横抱起。   “萧成,你别这样……”清音又急又气。被他放倒在床榻上,他整个人立刻压了上来,炽热霸道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脖子上。   “萧成,你放开我。”清音一边躲,一边抬推,清音只觉得面前的人仿佛一座山似的,怎么推都推不开,清音气得浑身颤抖,不由一巴掌甩在脸上,把萧成打懵了,他捂着脸颊,抬起头,暗沉的眼眸清明几分。   清音禁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心中只觉得无比委屈与耻辱,只觉得他如今与当初那些欺负过她的人有什么区别?“萧成,你拿我当什么了!”   萧成看到她的眼泪,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对不起……”他伸手过去要给她抹眼泪。   清音却一巴掌拍开他,厉声道:“你给我滚……”清音一边说一遍哽咽,“我这辈子都不想见你。”   萧成闻言一惊,双眸不禁微微泛红,里面翻涌着某种剧烈的情绪。   “你出去!”清音通红着眼,激动地朝他吼道,一边说眼泪不停地流。   这还是她第一次朝他歇斯底里的怒喊,萧成内心感到惶恐,仿佛有些东西越来越抓不住,他突然一语不发地抱住了她。   清音推他,打他,他都不放,气得她一口咬在他脆弱的脖子上,他更是连哼都没哼一声,搂着她腰的手很紧,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体内。   清音感觉快喘不过气了,这男人简直就是想要弄死她,就在清音,“你是想让我死么?”   萧成误解了她的意思,浑身一震,他目光变得通红,唇张了张,终于说出了那藏在心底的话,“我爱你……我爱你,我说我爱你。”   他亲吻着她的耳,她的脸,痛苦的低喃着:“你不要说死不死的话,清音,我受不了了。”   清音此刻早已收住眼泪,听闻他的话,她怔住,推开他,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他眼眶通红,眼光波动,像是要哭的样子,他大概是……真的醉了。   清音感到无比的稀奇,以至于忘了自己还在生气当中,“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死了?”是他快要把她勒死了。   萧成却听不进去,他握住她的手,“你让我走,那我就走。”他温柔悲伤地说,身语气甚至带着点卑微:   “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清音这下是真有些惊住了,她是没想过萧成真会说这些肉麻的话的,但他此刻喝醉了,或许是不清醒了…… 第53章 狂热   清音是没想到萧成会亲口对她说出我爱你几字, 她怀疑他喝醉了才会变得如此奇怪。   “你醉了。”清音心里感到一丝欢喜,却又有些惊疑,她努力维持平静道, 或许清醒过后, 他不会承认这些话。   “我没醉,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他语气仍有些激动,又像是害怕似的, 不由握住她的手,因使力过重。   清音感觉有些疼, 正要抽回手, 他却将她的手一拽, 贴到他的胸膛上, 目光仍旧紧紧地盯着她。   清音不喜欢他突然变得强势的模样,压下心头那份暗暗的喜悦, 她冷笑一声, “不是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说什么都听我的么?”清音眼睛扫过他的手, 目光犀利:“放开。”   萧成被她瞪了一眼, 不觉松开了手,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清音差点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不过她还是维持了从容淡定的模样。   因此她看起来仍是冷冷的,萧成虽然醉了,但仍旧善于察言观色,见她脸上似乎有些不喜,便不敢轻举妄动。   大约是萧成总是高冷似神,大多时候都掌控着主动权, 从未如此做小伏低过,清音心中不由感到快意,高高的抬起了下巴,斜着眼睛看他。   “我今夜累了,你先回去吧。”清音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心里憋屈,这男人也只会使用蛮力了,见他没有一动不肯动,脸上一副眷恋不舍的模样,清音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走不走?”   话说完,清音心里便想,自己是否得寸进尺了,转念又想,管他,话可是他说的,她可没有逼他。   但清音还是打量了他的脸色,他没有动怒。   “行,我走,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身长八尺的高大男儿此刻正小心翼翼的,说话柔声细气,生怕一大声,就会惹她生气似的。   与他平日里冷肃沉稳的样子形成巨大的反差,倒是让清音心软了几分。   他站起身,转头就要走。   “站住。”清音冲着他高大的背影唤了声。   萧成脚步一顿,猛地回身看她,而后不等清音说话,连忙坐回到了床上,“怎的?”他唇角弧度扬起,深邃的黑眸熠熠生辉,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清音从未见过萧成如此纯粹仿若少年般的笑容,心口狂跳了下,她屏住呼吸,竟忘了说话。   清音愣愣的模样显出几分娇憨之态,萧成心口一阵悸动,“你舍不得我走是不是?”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语气温柔似水,仿佛要溺死人。   他轻柔的话语以及小心翼翼的爱抚差点让清音沦陷进去,好在她意志够坚定,没有被萧成勾引,这男人醉了酒之后,就跟个男妖精似的。   “谁舍不得你走?”清音嗔了他一眼,语气凶凶的,“我没让你碰我,你快放开,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   萧成闻言蓦地收回了手,那动作迅速的像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清音终于忍不住,掩唇轻笑起来,那眼底的粲然,若星辰般,动人心弦。   萧成看着她这般模样,心头掀起一阵骚动,恨不得狠狠将她揉进怀中。   清音感觉他看自己的目光变了,从温柔变得暗沉深邃,如同蛰伏于黑暗中紧攫猎物的凶兽。   清音心口不禁咚咚猛跳起来,笑容一敛,垂眸略一思索,手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小声道:“门还没闩上。”   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萧成目光愈发深暗起来,他长身而起,声音带点沙哑:“我这就去关。”临走前,视线不觉掠向她那的□□,喉结微微滚动。   清音恰好看到,脸瞬间热烘烘的。   很快,萧成便闩上了门,走了回来,那沉沉渴望的目光,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拆之入腹一般。   清音倚在床帐上,手轻拽着绣褥,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但她脸上依旧含着浅浅的从容的笑,在气势上,丝毫没有输给眼前这伟岸魁梧的男人,她柳眉一挑,故意使唤道:“我渴了,把桌上的茶拿来给我喝。”   萧成此刻只想得讨得佳人欢心,对清音的使唤,完全没有一丝犹豫,反而笑着去把茶拿到了她面前。   清音懒洋洋地接过,她其实不渴,就想趁此机会,灭灭他的威风,难得此人今夜肯做小伏低,明日酒醒之后,只怕要懊恼呢,她喝了两口,就不喝了。   “不请我喝么?”萧成微笑道。   清音笑着眄睨了他一眼,将茶递给萧成,“喏,赏你喝吧。”   萧成接过她的茶,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贴着她唇抿过的边沿,喝了她剩下的茶,清音看着他滚动的粗大喉结,心口微微发热,她突然想起来,凤宴也有过这样一举动,只不过当时她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他轻挑,而今萧成一本正经地做这个动作,清音只觉得有股说不出的……诱惑。   萧成喝完了茶,若无其事地将茶放回桌上。   清音红着脸,低声骂了句:“不正经。”   萧成返回床边。   “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言罢突然一腿曲膝,在她面前半跪了下去,轻柔又小心地抬起她的脚腕。   清音惊了下,连忙伸手压住他的肩膀,“你要做什么?”   萧成抬眸看她,声音比以往更沉:“不是喜欢使唤人么,我帮你脱鞋袜。”   清音愣了愣,本想拒绝他,但见他眼底藏着一丝淡淡的戏谑,便抿唇不语了,她还怕了他不成,由得他脱。   萧成见她没再拒绝,便缓缓地替她褪去鞋袜,一双娇嫩的玉足映入他的眼底,肤如瓷白,滑如凝脂,脚趾甲既干净,又粉嫩。   萧成目光渐沉,心头掀起一阵燥火,指尖不由得轻挠了下她的脚心。   清音脚心一痒,轻哼一声,羞骂道:“你做什么呢!”足尖不由往他坚硬的月匈膛轻轻替去,却不小心踢到他的下巴。   虽然力度小,他纹丝不动,清音却还是惊了一跳,连忙缩回脚,却被萧成大掌握住,抽不会来,她看到他眼底涌动的霾色,不用屏住了呼吸。   不会是生气了吧?   清音神色微变,刚想要道歉,他却突然俯身,唇在她脚背上轻轻落了一吻。   他低垂着眼,清音看不到他眸中的神色,只是觉得他的态度十分虔诚,仿佛朝圣者一般,并无一丝一毫的轻薄。   正这么想着,那炽热的唇却缓缓的向上一动,温热氵显滑的感觉自小腿传来,清音贝齿轻咬着下唇,渐渐察觉不同。   太……令人羞耻了。   一直到两边膝弯都搭在了那宽阔的肩头上,清音身子失去重心,不由往后倒了下,她轻哼了下,似嗔非嗔:“萧成,你别这样。”   清音双手撑在绣褥上,紧张得全身轻颤,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怕被萧成感觉到,清音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萧成大掌往前一探,感觉到那抹情动,萧成目光一沉,不由看着看向以手背捂着唇,别开眼,神色羞赧的清音,他俯身压去,在她耳畔低低说了几个字。   清音脸瞬间浮起两朵桃花,不由推了推他,心虚道:“才没有,你这人……尽会胡说八道。”   “我可没有胡说,要不你自己低头看看?”   萧成轻笑道。   清音脸瞬间像是被火烤一般,“我……不要……”清音见他那张英俊的脸往自己贴来,不由伸手抵在身前,眼波上下一溜,控诉道:“你欺负我……”   萧成听着那柔软的声音,心口一荡,手下没控制住力道,撕烂了她的衣裳。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只企图冲破牢笼的野兽,清音心扑通乱跳,他今夜醉了酒,担心他兽性大发,而且他还克制不住他的力道,她真怕他要弄死自己。   “萧成……你……你冷静点,要不今夜就别了吧?”   萧成眼眸微眯,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他握着她的手往下,轻轻按在某处位置,轻咬着她的耳朵:“真不想?”“你……”清音的脖子和脸瞬间红了个头,眼前这男人还是那个端方稳重的萧成?清音感觉它的变化,想要缩回手,却被他紧紧按住,他低喘一声。   清音脸更加红,“你你你……”清音又气又羞,舌头不禁打了结,“你当真是不要脸,道貌岸然的死色鬼。”   虽是骂人的话,可是她声音娇媚动听,一双眼眸氤氲了春水。   萧成在她耳畔轻喘,低低一笑:“待会儿你便要求着我说,‘好哥哥,快点……快点……’”   这是两人之前在红袖坊里的那次,他故意慢腾腾的折磨人,勾得她不得不催促他,如今被他用来打趣,清音羞得想死。   喷洒在耳边的灼热气息以及那低沉狎昵的话语,更是让她身子软绵绵的,没力气再推开他,也说不出一句震慑人的话来,“你……你这人太坏了。”声音娇滴滴的,反倒像是在调情。   看着她羞极发嗔的模样,萧成目光变得深暗,情不自禁地抱住她,热情地含住她红嫩香软的唇,清音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发昏,只能任由他肆意掠夺。   狭小幽暗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唇舌吮啧声,微促的呼吸声。   粗暴的吻落向她的粉颈间,清音头不禁微微后仰,双眼浮起一抹水雾,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萧成似乎很激动也很狂热,而她只能无助的承受他的强悍霸道,就如同被暴风雨蹂.躏的娇花一般。   萧成动作停了下,单手抱住她,另一手褪去自己的腰带,就在此时,门外突地传来敲门声。   萧成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仍旧埋首在她颈间掠夺。   她双手放在他肩上,推了推,微喘着提醒:“有人敲门。”   “别管……”萧成声音沙哑,唇缓缓向下滑去。   门再次敲响。   清音只觉月匈口一凉,而后有些疼,清音如今是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心里急得不行,便冲着帐外道:“何人?”   “是我,沈芳君。”门外传来一轻细的声音。   清音不由一怔,她和沈芳君又不认识,大半夜的来找她做什么?莫不是来找萧成的?   “沈姑娘,且稍等一下。”清音道,随即柔和的目光微凉,冷漠地推了推萧成:“喂……你的沈姑娘找上门来了。”   萧成动作微滞,情炽时刻,任谁都不想被打扰,一向沉稳镇重的他险些爆了粗口,萧成稳了稳气息,抬眸与清音相视,认真地说道:“她不是我的,你才是我的。”言罢翻身坐起,目光在瞥到那红梅之上晶亮的水时,目光不禁沉了沉。   清音将堆到月匈口上的小衣轻轻拽下,挡住那一片春光,却不经意间对上萧成藏着火光的黑眸,心中瞬间难为情起来。   清音一边穿好衣衫,一边冷冷地笑:“我看她是来找你的,你要不要出去?”   萧成衣衫松松垮垮地挂着肩上,眼尾泛红,看起来颇有些颓废慵懒的感觉,他也不整理衣服,“你胡说什么,我不出去了,在这里等你回来。”萧成也疑惑这沈芳君大半夜不睡觉来找清音做什么,不过他内心坦荡,也不担心,他看着清音准备起身离去,不由从背后拥住她。   “随便说两句就行了,快点回来……”他指尖轻挑地撩拨着她,身躯还故意往前顶了一下。   清音尾椎骨不由绷紧了下,连忙逃离他的掌控,匆匆下榻。   稳了稳心神,清音出了卧房,去打开门。   “沈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清音客气有礼地问道。   两人都住在同一个院子,这院子不算大,两人的房间隔得也不远,可以看到对方的屋子,清音真不知晓萧成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她们两人安排在同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睡不着。我出来时看到你卧室还亮着灯,便过来了,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   沈芳君抱歉道,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清音没有照镜子,不知晓自己此刻情态,眸含春色,双唇微肿红艳艳的,姿态妩媚,明眼人一看便知晓发生过什么。 第5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清音怀疑沈芳君是知晓萧成在她的屋里, 才过来的,不然她与她完全不熟,有什么话可说的?   压下心头的疑惑, 清音微笑回道:“没有, 我也没睡。”清音微侧了侧身子,客客气气道:“外头冷,沈姑娘先进来吧, 别着了凉。”   沈芳君并未拒绝清音的好意,缓缓走进屋中, 目光却若有似无地往内室瞥了眼。   清音恰好注意到她的目光, 并不动声色, 微笑着请她落了座, “沈姑娘且坐。”   沈芳君礼貌地点点头,才缓缓落座, 她打量了眼屋子, 笑道:“清音姑娘这屋子很是净雅。”   清音笑了笑,随即走到茶台, 给她沏了杯热腾腾的茶。   沈芳君目光落在她那高挑纤秀的背影上, 目光黯了下, 直到清音转过身,她连忙收回目光。   清音将茶端给她之后, 跟着坐下。   “多谢。”接过清音递来的茶,沈芳君道了声谢,随后问:“清音姑娘这么晚了怎么也没睡?”   清音清丽动人的面庞掠过一抹尴尬,要不是萧成大半夜的醉酒跑来闹她,她早睡下了,但她自然不能如实回答, 便随意找了个借口,道:“许是白日睡多了,这会儿没睡意。沈姑娘可是不习惯新的环境,才睡不着?”   沈芳君摇了摇头,哀叹一声:“只是突然间想到自己过往的一些遭遇,心中百感交集,无法入眠。”   清音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只见她玉容憔悴,一双幽怨的眼睛渐渐变红,一副不胜哀愁的模样。   清音微怔了下,许是想到她的遭遇或许与自己的遭遇有着些许相似之处,清音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同情,她语气平和道:   “沈姑娘或许是想找个人倾诉心事,如果不介意的话,沈姑娘大可与我说说。”   沈芳君看了清音一眼,眼眸露出一丝悲伤之色,随即缓缓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从她的口中,清音得知,她原来也是书香门第的女儿,今年十六岁,尚比她小一岁。   她的父亲被派任福州临安县县令,她们一家人随父亲去赴任,途中遭遇拦路抢劫的土匪,那土匪原是只要钱财,得知她父亲是县令之后,担心事后被捕,便将她的父母以及仆妇小厮全部杀害,只留下她和她的丫鬟。   土匪头子见她生得好,便没让人侮辱她,而是将她卖到了青楼。之后的日子便如同一场噩梦,她不愿意接客,老鸨儿生气,不是责骂她就是鞭打她,弄得她生不如死,又她不想被糟蹋,就想自尽,然而却被人看守着,想死都死不成。后来,在拍卖初夜的那一天,不知怎的,她竟然被萧家二公子看中,甚至替她赎了身。   清音听到此处,便知晓她之所以如此幸运还是因为她这一张脸,一张与萧成亡妻相似的脸,多少女子都没她这般幸运。   而说到这些遭遇,沈芳君不禁泪如雨下,又恐清音看到她的失态,便赶忙拭了泪,只是眼眸仍微微红肿,“抱歉,让清音姑娘笑话了。”   许是与她遭遇颇有点相似,清音不禁起了些许恻隐之心,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未笑话她。   清音略一沉思,道:“沈姑娘既然还是清白之身,何不为自己找一条好的出路,嫁个好人家,这总比为奴为婢的好。”   沈芳君自然是不愿意为奴为婢的,她知晓自己有着怎样的优势,只是萧成的决定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他态度或许坚决,沈芳君只能另想办法,她今天打听过了,萧成近来与清音关系十分亲近,而清音的身世与她有些相同,便企图从清音这边入手。   “就算是清白之身又如何,从青楼出来的人名声能好到哪去,家室清白的男人不会要我,就算有人愿意娶我,将来也免不了被婆家被外人指指点点,如此还不如为奴为婢的好。”沈芳君可怜地说着。   清音点点头,随即不动声色地微笑说道:“所以沈姑娘仍想留在这里,给萧成为奴为婢?”听闻她直呼萧成的名字,沈芳君惊了下,又见她语气隐有深意,心里颇有些不安,而后想起什么似的,又连忙道:“清音姑娘,今日之事你别误会,我只是身体不好,没站稳,大人才扶住了我,我对大人并无非分之想。”说着她不由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眼,而后又低下头去。   清音神色平静地说道,“沈姑娘别紧张,我并没有误会你与他的关系。我其实也很想帮助沈姑娘……”清音轻叹一口气,随即才说道:“只是我和萧大人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关系很浅,在他面前说不了什么话,也无法让他改变决定。”   沈芳君闻言心中大感失落,眼眶瞬间迷蒙一片,泪珠滚滚落下,一滴接着一滴。   清音见状有些无奈道:“沈姑娘身体既然不好,还是少哭为好。此事我会和大人说一说的,但结果如何,我无法保证。”   * * *   沈芳君离去后,清音在外屋坐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回到卧室。   萧成此刻正端坐在床榻上,衣冠齐整,英俊刚毅的面容似乎有些凝重之色。   清音见他这般,便知晓他今夜是不打算做了。   清音应付完那沈芳君,只觉得累得不行,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觉,便走回床边,不紧不慢地脱下外衣,轻声问道:   “你都听到了吧?”   清音放好衣服后,瞥了他一眼,坐到床上,面色有些清冷,“我看她这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知晓你在我这里,故意说给你听的,我觉得这沈姑娘也挺可怜的,她的长相不也是你喜欢的?你干脆把她留在身边算了。”清音一边说,一边蹬掉绣鞋。   萧成浓眉微皱,沉默不语地看着她。   清音没听到他的回答,目光落在萧成如玉雕般精致深刻的俊脸上,他此刻眉峰紧压,透着凌厉迫人的气息。   装什么装,还以为他还是当初的他?少来了,她会怕他不成,清音也瞪着他,但他始终不说话。   就在她瞪得眼酸之际,他眸光微凝,大掌猛地托住她的腰身,将她抱入怀中。   这男人,瞪不过他,就来硬的,气死她了。清音越是推拒,他手上的力气越加重起来,清音挣脱不开,不禁有些恼火起来,“你哑巴了?有话就说。”   萧成仍旧只是沉默着,将她紧紧抱住。   清音看不到他此刻的神色,只能感觉他的身子在紧绷着,剧烈的心跳声自他的胸膛传递过来。   他张了张嘴,终于问了出口,“什么叫关系很浅?”他语气严肃且认真,像是有些生气了。   清音没想到他在乎的是此事,有些惊讶,只是,她腰都快被他勒断了,双手也被他禁锢在怀中,动都动不得,顾不得那些有的没的,清音抬起头,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惹得他闷哼一声,吃了一惊,松开她些许。   “你能不能别只会使蛮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清音不满道,原本还觉他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结果又粗暴又蛮横,像个无理取闹的幼稚少年。   萧成摸了摸被她咬疼的下巴,伪装的冷肃终于破碎,眼眸中浮起些许委屈之色。   清音并不心软,反而更加生气,柳眉微竖,瞪了他一眼,“怎么,我说错了么?”   在清音的怒目之下,萧成稍微检讨了下自己,觉得自己的确是粗蛮了些许,于是他笑道:“你没错,我错了。只不过,你不该说那样的话,我们的关系明明……很深。”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伸手轻抬她的下巴,俯身在她唇畔低语,“是可以裸裎相对的关系。”言罢唇吻了上去。   清音却偏了脸,拍开他的手,她已经得到满意的答案,懒得再理会他,她快速上了床,躺平,拉来被子盖好,闭上眼。想了想,还又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回不回去睡?回的话赶紧走。”   萧成听着她不耐烦的话也不生气,而是含笑脱了大衣,主动去灭了灯火,回到床上,掀开她的被子,挤了进去,他轻轻搂住她的腰,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后脑,眸中有着专注之色,他柔声问道:“清音,我方才都向你表明心迹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一下,你心向着谁……”他心中仍计较着她那句和他关系很浅的话,根本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或许那不是她的真心话,可是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黑暗中,清音蓦然睁开了眼睛,颈项传来他温热的呼吸,让她失了神,清音之前一直想要他说爱自己,可当他反问她的时候,她却有些慌了,这一刻她有些庆幸是在黑暗之中,两人还背对着背,清音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回应他。   “这事,以……后再说吧,我……我困了。”   清音支支吾吾地,小声的说道,心有些发虚。   萧成一直提着心等着她的回话,谁知她却不冷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失落,静了片刻,他得神色便也淡了些许,温声道:“嗯,睡吧。”   清音能感觉到他的泄气与淡漠,但她没有去安抚他,反而听到他那声‘嗯,睡吧’,内心松了口气。   她没有闭上眼睛,脑子里突然很清醒,她在思考萧成的话,她觉得自己似乎还没有到达爱他的程度,只能算得上是……喜欢。   * * *   *   次日,红日上窗,清音从睡梦中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了萧成的身影。   清音本来以为昨夜她会睡得很不安,毕竟身边躺着一个男人,却没想到自己竟睡得很沉,一次也没醒来过,清音觉得大概是这天太冷了,而萧成体热,在他怀中就像是靠着暖炉一般,暖烘烘的,舒服得让人舍不得离开。如果是天热,她可能就受不了了。   不过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清音竟然不知道,平日里一点动静都能让她惊醒的。   清音昨天听萧成说,他今日要回衙门办公,并处理祝文才一案,清音不是十分了解他们官员之间的争斗,但她知晓官场如战场,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而萧成这一战赢了,她替他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心,有朝一日,萧成会不会输。   清音推枕而起,穿上衣服,踱出门外,   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清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如今已是寒冬腊月,天很冷,风吹在人的脸上,有股刺骨的寒,她抬眸望向天空。   碧空如洗,阳光明媚,是个好天。   清音不由想到了白玉,最近白玉没有写信回来,不知晓她过得如何,这边如此冷,她那边处于北地,想必更加的冷。 第5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清音望着庭院萧条之景, 想到白玉不知晓过得如何,冷艳的双眸忽不禁变得黯淡,唇间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   “清音, 你呆站在外头做什么, 冻死人了。”   烟儿不知打哪里冒出来,一边搓手,一边呵气, 小脸冻得通红通红的。   清音神色有些消沉,“没什么, 只是突然想起了姑娘, 也不知道她在安阳过得如何, 之前写的信也不知道她收到没有。”白玉的事清音也只能和烟儿说说了。   一提起白玉, 烟儿情绪也有些低落起来,“那里有沈大人呢, 沈大人应该会照顾好姑娘的。”随即又想到自己和李钰的事, 脸红了红,“清音, 你说姑娘知道了我和李钰的事会不会怪我?姑娘都没有同意呢, 我……我就答应了李钰的求亲。”   清音指尖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 好笑道:“怪你什么?姑娘巴不得你赶紧嫁出去,省得还得养着你, 得花费好大一笔钱呢。”   烟儿见她调侃自己,撅了噘嘴,脸上露出不高兴之色,又因为谈及自己的婚事,而感到有些害羞,便气呼呼地瞪了清音一眼, “你也学姑娘取笑我,我不想和你说话了。”言罢气呼呼地离去了。   清音不由莞尔,随即又是莫名的一声轻叹,回到屋中,洗漱完毕,穿好衣服之后,仆人送上来早膳,烟儿因为生她的气,不肯和她一起吃,自己一个人吃去了。   清音只能自己一个人吃,坐在桌前,忽觉屋子有些闷,清音起身去开了大门,   却见走廊那头,柳飘飘风情袅娜地行来,清音停留了脚步,而后又跨出门槛,站在廊下。   及走近,清音注意她脸色不大好,一副受了气的模样,不似以往的笑意盈盈。   清音近来与柳飘飘亲近许多,见状不禁直接地问:“飘飘,这一大早的,谁给你气受了?”   柳飘飘眼波转动,带着一股愤意,满腔的气没处发泄,“给我杯茶,我灭灭火先。”言罢风风火火地走进了她的屋中。   清音怔了下,站在门口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走了进去,屋内的炉子上烧着热水,已经煮开了。   清音走过去将热水拿下,又取来上好的茶叶,给柳飘飘泡了盏茶,递给她之后,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又提醒她道:“你慢点喝,可小心烫。”   柳飘飘端着茶盏,看了眼桌上的食物,说道:“你吃你的东西,不用顾着我。”   清音拿起筷子,忽又放下,犹豫了下,问:“飘飘,你可是与陈先生闹别扭了?”   柳飘飘喝了口茶,心里平静些许,听闻清音的问话,她心里顿时又来了气,“清音,我作为过来人与你说一句,这些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你那萧大人和他是一丘之貉,也不是好东西。”   她这话一出口,清音便知晓,她和陈左生真闹别扭了,清音从未见过柳飘飘如此动怒的模样,想必这次定然不是小打小闹,毕竟连带着萧成都给骂了。   柳飘飘乃是直言快语之人,清音也不委婉的问了,开门见山道:“陈先生他怎么你了?”   柳飘飘闻言心顿时像是堵了根刺一般,美眸微红,“那混蛋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被我发现了。”   清音愣了下,心中却不是十分惊奇。   阵左生乃名士风流,家中巨富,又生得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后来遇见柳飘飘之后,多少女人对其芳心暗许,而他原也是风流多情一浪子,后来遇见柳飘飘后,也不知怎的,收敛了风流性情,终日只在她身上费功夫,鲜少再去拈花惹草。   不过像他这种风流男子,要他真正浪子回头,只怕很难,清音心中这般想着,却不敢说出来,见柳飘飘有些难过的模样,清音小心的问:“飘飘,你会不会是误会什么了?”   “我怎么会误会他?证据都确凿了。”柳飘飘妩媚的脸庞满是愤怒之色,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清音,憋屈道:“你自己看,这是那个女人写给她的,前几日我便觉得奇怪,他身上多了一股我从未闻过的脂粉香气,今日可让我找到了他偷腥的证据,他还贴身珍藏着这东西,你说我怎么误会他?”   清音打开那信,里面写着一首词,清音低声念道:“愁来茶水弗沾喉,单为情郎心里忧,天涯海角,想到尽头,寸心千里,何时聚首,小阿奴奴望得眼穿郎弗到,只见白云明月两悠悠……”①   清音看完也不知该怎么说了,她有些同情地看向柳飘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但柳飘飘越想越来气,不禁冷笑道:“我知晓红颜知己多,但老娘入幕之宾不少,当初看上他,不过是因为他床上功夫比别的男人要好,真以为他有多大能耐?”   清音到底经历得太少,听到柳飘飘如此直白地说出这种话,脸微微一热,也不好附和她。   柳飘飘仍自顾自地说着,“他既然朝三暮四,我就踹了他,这世上男人多的是,真以为就他一个香饽饽?”   将所有心事吐露出来之后,她感觉畅快了许多,脸色也平和些许。   清音没有劝说她,让她和陈左生和好,也没有附和她的话,让她离开陈左生,不管怎样,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柳飘飘也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所以她安静地倾听了,至于该做怎样的决定,是柳飘飘自己一人的事。   不过柳飘飘如果真能够干脆利落地踹了负心人,清音会十分佩服她。   柳飘飘临走前,提了萧成和沈芳君的事,要她提防那沈芳君,说她不简单,   还让她催促萧成赶紧把沈芳君送走。   最后还说了一句,对情敌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提醒她不论如何都不能心软。   清音听她的话觉得她应该是真打算和陈左生断了,如此她定会搬离庆园,清音突然觉得有些可惜不能和她常常相见了。   不过……她也不一定会常待在庆园,她和萧成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而她对萧成的情意似乎也没那么深。   清音不禁陷入沉思,她觉得自己和萧成这段关系中,她更多获得的是虚荣感,曾经那样一个高不可攀,对自己冷漠无比的男人,最终还是拜倒在自己的裙下,甚至做小伏低的哄自己,这令她心中感到十分得意。   逼着他说爱自己,逼着他说离不开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是因为她爱他,只是想要获得尊严,想要看他放下身段,毕竟他曾经对自己是那样的不屑一顾。   当剖析完自己内心的阴暗面后,清音不由感到一丝惭愧。   就在这时,烟儿走了进来,见清音怔怔地坐在桌上,桌上的吃食一口没动,有些惊讶:“清音,你怎么还不吃东西,东西都冷了。”喂饱肚子,她心情转好,便忘了自己生气的事。   清音闻言敛了敛心神,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我这就吃。”   清音拿起筷子,夹起一枚虾仁,送进嘴里,柳眉却微皱起来,不由把那虾仁吐了出来。   烟儿见她浪费食物,眉皱了下,“这虾仁不好吃么?”   “这虾仁怕是不新鲜,腥气太重。”清音皱眉道,脸色不大好。   烟儿惊讶道,“没有啊,我觉得这虾仁很新鲜的,我都吃了好多。”   “是么?那或许是放凉了。”清音言罢不由感到一阵恶心,不禁干呕了下。   烟儿看着原不大在意,直到突然想起什么,她不禁看了眼清音的腹部,小脸顿时露出惊愕之色,“清音,你……你这该不是有身孕了吧?”   听说怀孕的人吃到腥味的东西容易犯恶心。   清音太阳穴猛地一跳,心中不禁心生不安,“烟儿,你可别胡说。怎……怎么会?”虽是这般说,可她内心渐渐乱了起来。   此事烟儿可不敢和她说笑,“清音,你和大人做完那事之后又喝药么?”烟儿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问道。   清音白皙的脸浮起一抹红晕,她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们两人也没做过几次,第一次是在温泉池,第二次是在她的寝室,都是大半夜的,她上哪儿去找药喝,这般想着,不禁有些埋怨萧成起来,他就没想过这种后果么?   烟儿那张娇憨的小脸露出一丝认真严肃之色,“清音,你这月的月事来了么?”   清音先是一怔,随后道:“按日子三天前就该来了。”说完,清音只觉头瞬间有些疼起来,她的月事一直很准,她不会真怀了吧?   烟儿也替她着急起来,“还是赶紧找个大夫看看吧。”   烟儿忽然想到什么,呀的一声,“对了,我方才瞧见大夫去了那沈姑娘的房间,待会儿我去把大夫叫过来给你看看。”   “别如实回答,就说我身子抱恙就好。”清音内心只觉得纷乱如麻,稳了稳心神,又叮嘱道:“此事你先别让任何人知晓。”   烟儿点点头,“我去看看那大夫走了没。”   言罢走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①古词,非原创。 第56章 娶她   柳飘飘从清音那里回来之后, 便开始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陈左生以为她是出去冷静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要和他断,心里气极, 觉得她为了点小事就要和自己断, 未免太过于轻率,不由跟着她进了屋,阻止她收拾东西。   他捉住她打开衣橱的手, 压下心头的气,“飘飘, 我真的没有和那王婵发生什么, 是她一厢情愿地纠缠我。”   他脸上没有往日的轻狂态, 只做小伏低的道歉。   柳飘飘转头瞪了他一眼, 看着他难掩风流的眉眼,不由得在脑海中想象她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的画面, 内心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悦。   “你嘴上有几句话是真?”柳飘飘冷笑道,   “我看你也厌烦我了,如今我就把地方腾出来, 好让你与别的女人恩恩爱爱。”   柳飘飘甩开他的手, 打开衣橱, 取出自己的衣服放到床上。   陈左生在后头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从她后面拥抱住她, 声音温柔:“我什么时候厌烦你了?遇到你之后,我整个人就差没拴在你身上,还和那些红颜知己断了来往,谁能有你这样的待遇。”   柳飘飘神情冷如冰霜,似乎不为所动,但实则心中那股怒意怎么都遏制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他,转头与他面对面,笑着讥讽道:“所以你是觉得自己做了好大的牺牲,我该为此而感恩戴德?去你娘的吧。”   别看柳飘飘平日里举止文雅,其实真正的她泼辣得很。   陈左生斜长的眉皱了下,抓起她的手臂,斥责道:“飘飘,你怎么能对我娘不敬?”   柳飘飘忍他很久了,她美丽的面庞有着冰冷之色,她抬了抬下巴,“我就不敬,你拿我怎样?”言罢挣扎着抽回手,陈左生越抓越紧,坚决不放手。   两人纠缠间双双倒在床榻之上,陈左生压在她身上,目光凌厉,狠狠道:“你是不是欠收拾?”   “你他娘的才欠收拾。”柳飘飘怒火中烧,不知打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他,翻身跨坐在他的身上,在陈左生错愕的目光中,对着他又打又抓。   她手指甲很长,他的脖子被挠了下,疼得厉害,大概是出血了,眼看着她往自己的脸抓来,陈左生忙伸出手臂挡着脸,气极:“你这泼妇,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他到底是个斯文人,也做不来打女人,只能任由柳飘飘胡作非为。   他一手挡不住,话刚说完,脸上挨了柳飘飘一巴掌,他脸上瞬间多了几道血痕。   柳飘飘冷笑道,“就你红颜知己多?老娘一招手,有的是男人前仆后继来对我献殷勤,离了你,我就去找一个比你好的。”   陈左生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恼羞成怒:“你去找啊,看谁能让你在床上□□!”说着抓着她的双手,想要反制她,被柳飘飘一额头磕到他高挺的鼻梁上,陈左生顿时疼得面目狰狞起来。   “你真以为自己在床上有多厉害啊,我没没见过你那么小的,做了就跟没做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之前夸你厉害都是装的,哄你呢,还当真。”柳飘飘丝毫不服输。   “你……你这女人,真是不知羞耻。”陈左生争不过她,不禁气得满脸通红,她竟……竟说他小?真是去他娘的没天理。   柳飘飘又揍了他几下,见他那招蜂引蝶的脸彻底挂了彩,不忍直视,柳飘飘才住了手,从他身上起来,满脸讥诮地看着他,“你不仅小,还没用。”   “泼妇,简直泼妇。”陈左生狼狈地从床上起身,气得失去了理智,“我看你是女人,才不打你。”言罢愤然地睇了她一眼,一甩袖,怫然而去,走了没几步,像是气不过似的,脚步一顿,回头咬牙切齿道:“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绝对不会再找你。”   柳飘飘柳眉倒竖,冷哼一声,“你千万别找我,找我你就是狗。”   陈左生气得直喘气,一脚踹飞了身旁的椅子,甩袖大步而去。   听到门砰的关上的声音,柳飘飘冷笑数声,随即一点也不犹豫的,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 * *   大夫自沈芳君的房间出来后,就被烟儿请到了清音的客房,清音将侍候的丫鬟都叫了下去,只留下那名大夫和烟儿。   清音坐在榻上,将手搭在榻上小几上,神色凝重的给大夫诊脉。   烟儿坐在榻旁边的小杌子上,一脸紧张的看看清音,又看看那大夫。   那大夫已经上了年纪,满脸褶皱,两鬓斑白,不过精神矍铄,双眸含慧,让人不由对他产生信任之感。   没片刻,老大夫收回了手,清音忐忑不安地看向他。   那老大夫笑容和蔼,缓缓说道:“姑娘无需紧张。姑娘可是脾胃不好?”   清音点点头。   老大夫笑道:“今日可有食寒凉,酸辣,或者过于油腻之物?”   清音又点点头,“吃了冷掉的虾仁。”   老大夫这才道:“姑娘并未怀有身孕,只是脾胃不好,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导致的腹痛以及恶心欲吐。”   清音闻言不由与烟儿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没想到只是虚惊一场。   其实这种情况之前也有过,只是清音方才被烟儿吓了一跳,一时间也慌乱起来,没想到是脾胃的原因。   大夫道:“我给姑娘开个补气健脾的药方,姑娘平时应清淡饮食,少食辛辣生冷刺激油腻之食,亦要注意保暖,多饮热水。”   清音点头,道谢道:“有劳大夫了。”清音放下心之后,开始感到难为情了,毕竟她还未成亲,就询问大夫怀孕之事,这让她感到羞耻,好在这老大夫态度和善,脸上并无轻视之色。   大夫走后。   清音拿着那药方看了眼,随即没好气地瞪了烟儿一眼。   烟儿有些讪讪,挠了挠头,撅了撅小嘴,不高兴道:“这……这也不是我的错啊。”   清音受了这一场惊吓,心里也不高兴,“谁让你胡说的。”   “我怎么就胡说了?”烟儿气呼呼地哼了声,不由提高了声调,“你和大人做了那样的事,又不喝药,怀孕不很正常。”   萧成刚自京兆府回来,便来到清音的客房。   他站在门外,正欲敲门,却听到屋内烟儿那句话,动作一顿,表情僵住。   萧成伫立在门外,等到回过神来,他渐渐收回了手,原本僵硬的神情渐渐平和,唇角若有似无的弯起。   他没有敲门离去,而是掉头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烟儿,是不是有人来了?”清音正与烟儿说着话,忽听到外面似乎有脚步声,不由问道。   烟儿闻言走到门口,打开门,往外看了眼,并没看到有任何人影,她回头摇了摇头,“清音,没人,是你疑神疑鬼了。”   清音只当自己真听错了,也没怎么在意。   萧成回到屋中后,立刻让人找来了陈左生。   在等待陈左生的时间里,他不停地在屋中来回踱步,之后又转去屏风换了一身常服,虽然他神情一直十分镇定从容,但他的种种举动却暴露了他心中的紧张与澎湃,复杂与不安。   侍女将陈左生领到萧成的住处。   “竹君,你找我有何事?”   萧成端坐在太师椅上,正沉思着什么事,听闻那无精打采的声音,微一抬眸,看到他狼狈的脸,不由吃了一惊。   一时间忘了自己的事,只诧异的问:“你和人打架了?”   陈左生抚额摇头苦笑,随即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被柳飘飘那疯女人打的。”   萧成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只见他整张脸青一块红一块的,他抿了抿唇,问道:“你出去拈花惹草了?”   陈左生闻言有些郁闷,不高兴道:“你怎么不说是那女人无理取闹?”   萧成瞥了他一眼,脸上是洞悉一切的神情。   陈左生连忙为自己辩解:“我真没碰别的女人,不过就是一起喝了几杯酒,说了几句话而已。”   “哦。”萧成淡淡回道,之后又好心提醒:“你与我说没用,你得与飘飘说去。”   陈左生咬牙切齿道:“我已经发过誓不会去找她了,世间女子多的是,不差她那一个。”见萧成优哉游哉的模样,陈左生心中不平,“竹君,你别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你不处理好那沈姑娘的事,指不定哪天你就和我一样。”   萧成先是一怔,而后不以为意地笑道:“不会发生那样的事。”萧成略一沉吟,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且认真,他目光坚定地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准备娶她为妻。”   在他的心中,清音既然有了他的孩子,他自然是要负责的。   “什……什么?”陈左生因为他的话吃了一大惊,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如此突然地做出这种决定?”   陈左生不由端起茶,准备喝口茶轻抚一下心情,他简直怀疑萧成中邪了。   萧成唇角不由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他清了清嗓子,一脸镇定道:   “我……我好像要当父亲了。” 第5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听到萧成要做父亲的消息, 大概是太过不可思议,陈左生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   因为表情过于丰富,牵动了脸上的伤, 陈左生疼得不禁咝了声, “你在说笑吧?”又是娶妻,又是当父亲,听着怎么让人难以置信?   “我像是在说笑?”萧成瞥了他一眼, 淡淡道,神色却显得郑重其事。   陈左生这下不得不信了, 不过他实在不大相信他突然间就对别的女人情根深种了, 想来想去可能还是因为孩子的缘故, 不然也不会做出如此突然的决定, 毕竟这九年间,任谁劝说他, 他都不肯续弦。萧成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把人家肚子弄大了,自然要给人一个交代。   这么想着, 陈左生不禁问出了心中疑惑, “你不会是因为孩子才要娶清音姑娘的吧?”   萧成闻言先是一怔, 随即微颔首,但颔首之后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他的确是因为孩子的缘故才坚定了娶她的念头,但这与他爱她并无冲突。   可陈左生的问话却像是在问他是不是迫不得已的一般。   萧成正要解释,陈左生却抢先问道:“清音姑娘逼你娶她?”   在他看来,两人身份差距有些大,如果清音借此要挟萧成娶她,也不是稀奇的事。   萧成皱了下眉头:“她并没有逼迫我。她还没知晓我的决定。”   “你为何不先去跟她商量?你和我说有什么用, 你就这般自信人家会嫁给你?万一人家不肯答应呢?”陈左生挑眉笑道,虽然内心觉得清音断然不会拒绝,但还是忍不住调侃一下他,毕竟他前脚才和柳飘飘都闹僵,他后脚就告诉他,他和人姑娘要成亲了,连孩子都有了,这种落差让他内心哪是滋味。   萧成闻言不禁沉默,之前他从未想过清音会拒绝他,毕竟两人孩子都有了,她不可能单独的抚养孩子,但经陈左生这么一提醒,他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见他神色突然变得凝重,陈左生又笑着改口道,“和你开玩笑呢,我想清音姑娘又不傻,放着这京兆府尹正妻的身份不要,偏要在这风月场子里混?况且孩子还有了,她还能跑了不成?我觉得你该担心的事,是你们身份的悬殊,你爹不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   身份上的悬殊,萧成并不在意,这么多年来,他的父亲一直催促他续弦,如今他愿意续弦,清音还有了他的孩子,想必解决他的父亲那边不会太难。萧成决定将这事与清音说了之后,再写信告诉他父亲。   陈左生喝了口茶,心情平复许多,他认真地提醒道:“不过呢,这清音姑娘原来的出身也不算差,好歹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只是你若想娶她,可别弄出太大阵仗,成亲之后让她再在外头抛头露面,最好送回老家那边一段时间,毕竟在京城,那些官员们都知晓她,这传出去于你的名声和仕途都极其不利。”   萧成知晓陈左生是为了自己着想,但他并不时分认同他的话,但他也没有反驳。   * * *   清音今日的晚膳格外的丰盛,比较之前,还多了几道菜,都是大鱼大肉的,   清音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清音腹中不适,没有半点胃口,只想吃点清淡的,因为是客人,清音也不好要求人家做什么饭菜,清音突然有些怀念她们自己的小厨房了,好在明日便可以回去。   清音拿起筷子,扒了下菜,又放下筷子,烟儿也不在,那丫头喜热闹,听闻轻黛她们凑了一桌吃饭,就兴高采烈的去蹭饭了,就她自己一个人用膳。   清音起身走出房间,外头暮色苍茫,风带着透骨的寒意。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萧成低沉稳重的声音:“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清音侧身看去,见萧成大步流星的走来,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身子上,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关切之色。   “我不冷。”清音回道,想到自己今日差点以为怀上他孩子的事,心情莫名地有些复杂。   萧成却像是不相信她的话似的,坚定的认为她冷,便主动伸手替她拢了拢衣襟,而后轻揽着她的腰肢,“先进去吧,别着凉。”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品一般。   清音只能跟着他进屋,内心有些诧异,不禁又强调了一遍,“我真不冷。”   萧成唇角挂着温柔的笑,点点头,迎合道:“我知道。”   他的举动可不像是知道的模样,清音有些语滞。   看到一桌子动都没动过的饭菜,萧成周皱了皱眉头,“怎么还不吃饭?”   人家为她准备了如此丰富的饭菜,清音不好意思说自己吃不下,便道:“正准备吃,你吃了么?”   “我没吃,我陪你一起吃。”萧成脸上又恢复了柔和。   清音点点头,正要伸手帮他拉开椅子,萧成却像是担心什么似的,伸手阻止,“你坐下,我自己来。”言罢拉开椅子,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清音古怪地看了萧成一眼,觉得今日的萧成奇怪极了,似乎很温柔,又很小心。   萧成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一时不知晓该主动提起他知晓她怀孕之事,还是等着她告诉他,他静默片刻,温声道:“快点吃饭吧,待会儿菜冷了。”   “好。”清音压下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缓缓拿起筷子,但看到这些大鱼大肉,神色不禁有些郁闷起来,她真的是半点胃口没有,还有些恶心犯呕。   萧成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见她迟迟不夹菜,不由关心道:“这菜可是不合你胃口?”萧成专门让厨房给她加了几道菜,好让她补补身子。   清音摇了摇头,她其实也一直在观察萧成,内心真觉得他今日无微不至了些,想到昨夜他的表白,清音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你喜欢吃什么?今后我让厨房多给你做。”萧成又柔声问道。   清音有些不适应他这般的殷勤,犹豫片刻,她索性放下筷子,如实回答:“我腹中有些不适,吃不下东西。”   萧成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肚子不舒服?可要我去请大夫过来?”   他目光严肃,像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一般。   清音摸不着头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没什么大碍,只是不想吃太油腻的东西,你激动什么?”   萧成闻言心稍安定,神色恢复如常,他一脸淡定:“我没激动。”   见她还不愿意告诉他孩子的事,萧成暂时只能当做不知晓,“你想吃清淡的东西?我让厨房重新给你做。”   “别麻烦了。”清音摇了摇头,拒绝道。   萧成想了想,又道:“那我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清音看着他一脸认真讨好的模样,有些惊讶,这男人今日是不是中邪了?   而且他还会做菜?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如果是指使他,清音是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而且她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能进厨房,“我想吃阳春面,你会做吗?”   萧成闻言起身,脸上神采奕奕,“走,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厨艺。”言罢牵起清音的手。   温热的触感自掌心传来,清音微怔了下,却什么也没说,任由他握着她的手,走出了屋子。   他今日似乎还格外的高兴。   * * *   两人来到厨房,在厨房里干活的仆妇看到萧成和清音很是吃惊,忙不迭地给萧成行礼请安,萧成命人将做阳春面需要的食材工具全部准备好,便将众人挥退了,厨房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见萧成脱下狐裘,慢条斯理的挽起了袖子,准备和面。   清音有些担心他不行,便好意道:“需要我帮忙么?”   “不需要,你坐好,等着吃就是。”   见她起身,萧成又将她按回了椅子上,柔声说道,说着指背还亲昵地点了点她光滑的额头。   清音伸手摸了摸被他碰过的额头,脸微微一热,看着他开始忙碌起来,将面粉倒进空盆,舀水和面,将面揉成面团,用纱布盖住。   一整套动作可谓行如流水,既干净又利索,   清音心里震惊得不行,这男人到底有多少面是她不知晓的。   他为了她进厨房这一行为令她内心不禁有些感动,毕竟以他这种身份地位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进厨房,传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   一个时辰后,萧成将一碗清香扑鼻的汤面端到清音面前,而后坐在她身旁,含笑看她:“好了,趁热尝一尝。”   这会儿天已然彻底暗了,屋中掌了灯   ,昏黄的光映着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的表情,让他脸上的微笑都显得十分温柔。   清音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心口咚咚的乱跳,她的脸上不由露出含羞带怯之色,她连忙垂下眼眸,小声道:“好。”   她用汤匙舀了勺汤,轻吹了吹,才送进嘴里,味道很鲜,很爽口,没想到他厨艺当真是不错。   清音夹了几根面条斯斯文文的送进嘴里,这面条也很有嚼劲儿。   “味道怎么样?”萧成笑问,语气有些期待。   “嗯,还不错。”清音点点头,抬眸看了他一眼,眼波闪烁着,又低了下去,心里竟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感。   萧成心仿佛被什么撩拨了下,顿时酥痒难耐,紧盯着她红晕娇羞的脸,脸上的笑容敛去,目光渐深,他突然伸手,将她的椅子蓦然往他这边一移。   清音惊了一跳,嗔道:“你作甚么?”   萧成不发一语,手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她的唇。舌头在她的红润柔软的唇上轻舔,含住吮吸。   他的手揽住她的腰肢,慢慢移到她的小腹,轻轻贴在那里,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的模样。   清音被他亲得意乱情迷,却又因为他这个动作而恢复些许神智,他之前亲她时从未有过这个动作。   正当她觉得有些奇怪之时,萧成离开她的唇,与她额抵着额,手轻抚着她脸颊,低声呢喃:“清音,嫁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快完结啦~ 第5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萧成这一句突如其来的‘嫁给我’让清音蓦然僵住, 双眸却掠过一丝茫然,她怀疑不是自己听差了,就是萧成疯了。   见怀中的女人一动不动, 萧成不由放开了她, 端正坐姿,眸光深邃地凝望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清音,嫁给我, 好么?”   清音与他四目相对, 感觉他眸中的认真之色, 不由双手平放在膝上, 面容虽是平静,但内心却因为他的那句话而心乱不已。   她果真不是听差了。   萧成目光紧攫着她的双眸, 声音低沉而温柔, “清音,你……你愿意么?”   大冷的天, 他的手心却在冒汗, 虽然笃定清音会答应, 但他仍是有些不安。   清音不禁有些心慌意乱起来,她觉得这样的进展着实太快了些, 从表达爱意到要她嫁给他快到叫人措手不及,清音简直没办法思考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先前从未想过要嫁给他,毕竟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但如今他竟然主动提出来了,让她原本安定的内心瞬间变得无比纠结。   向她这样的身份想要嫁给萧成这般的人物,在世人眼中,想必等同于天下掉馅饼一般, 只有傻子才会拒绝。   清音心口砰砰的乱跳,无关情爱,只因他给的东西太过于诱人。   可是清音在一番考虑之后,还是拒绝了,她心中从激动变回平静,神色也恢复了从容淡定,她望着萧成,心有些发虚,“我……我不愿意。”   如果不是白玉,她连命都没了,她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事,她要为白玉守住红袖坊,等着她回来。   清音的答案像是迎头一棒,击得萧成头脑有些发懵,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清音,想要在她脸上看到言不由衷之色,他在想,她或许只是在矜持而已。   可是她脸上的神色是那样的坚定,毅然。   “为什么?”萧成不由自主地抓住她平放在膝前的手,心里有些慌乱,却努力维持着平静。   清音面色平静地凝望他,他的眼里有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想来也认为她不可能拒绝。   “那我想问问,大人为什么这么突然的想要娶我?”清音如今冷静下来,总觉得这件事实在太突然了,一点征兆也没有,让人感到有些不真切。   她表现得太过冷淡,令萧成心中的热情瞬间熄灭,英俊刚毅的脸上有些冷色。   “孩子都有了,难不成你想自己一人带着孩子过活,惹人非议?”他耐着心道,理智告诉他,不应该说这句话,可是她冷淡的态度让他有些生气,以至于不愿再对她表示情意。   从昨夜开始,她就对他忽冷忽热,问她对自己的情意,她态度模棱两可。   她要他说爱她,他说了。   可她呢?没有一点表示。   清音彻底怔住,而后诧异的问道:“是谁说我有孩子的?”   萧成也愣了,隐隐感觉到自己可能是弄错了,他眉峰微拧,“你没怀有身孕?”   清音摇了摇头,一脸平静地回答:“我没有。”   直到这一刻,清音终于理清了思路,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娶她,原来是以为她有了孩子,才急着要娶她,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又有些莫名的恼意。   萧成脸上蓦然掠过一抹错愕之色,心里一时竟不知是什么感受,他不由怀疑清音是否在骗他,不愿意让他知晓她怀孕的事。   “可我今天在门外听到烟儿说你有身孕了。”   清音呆了呆,回想了下今日她和烟儿   的对话,对了,她记得烟儿有说过一句:你和大人做了那样的事,又不喝药,怀孕不很正常。   那句话说的很大声,恰好那时她听到门外有动静,原来真有人,还是萧成。   清音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脸上有些热,有些羞于启齿:“你误会了,她不是那个意思。”清音见他脸色严肃郑重,知晓不说明白,他大概是不会相信的,便将前因后果统统告诉了他。   闹了这么一大乌龙,萧成这下也有些尴尬了,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件事是自己太过于草率,没有问清楚真相,才出了这样的笑话。   清音解释完,想到他是因为孩子才要想向自己求婚,心里又开始不舒服起来,她禁不住冷笑道:“所以大人现在可以收回自己的那一番话了吧,我没怀身孕,大人请放心。”   萧成刚从失落到尴尬,又因为她这番话,从尴尬变成不悦,“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请我放心?”   面对着她的嘲讽,萧成心里有一股气渐渐涌起,堵在心上,令他烦躁不已。   “难道不是么?”清音原本还因为他的求婚而感到一丝甜蜜的,如今却是自己一厢情愿了。“大人突然想向我求亲不是为了孩子,难不成真心实意的想娶我么?”   萧成听着她的话,脸色越来越沉,他冷冷地说道:“清音,你不觉得自己很没理?”   清音愣了下,下意识地反驳道:“我怎么没理了?”   萧成平静地说着,“你要我说爱你,希望我是真心实意的娶你?那你呢?”   萧成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他脸上又恢复了曾经面对她时的冷淡,“你爱我么?真心实意的想与我在一起么?”   许是这段时间被萧成惯坏了,他此刻不满的质问这让清音顿时升起一股委的感觉,尽管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再于他继续争执。   可她没控制住自己,她美眸微凝,冷哼一声,“你凭什么要求我爱你,你自己心底都有念念不忘的人。”   萧成面色一僵,随即渐冷,说来说去,他爱过其他人就是原罪,不管他如今是不是爱她,他们之间都会隔着一个死去的人。   看着他冷漠又有些难过的神情,清音知晓自己的一番话伤到了他,她有些后悔,但却放不下面子道歉。   萧成摇了摇头,忽然无奈一笑,又像是置气似的,“既然你如此的不信任我,认为我没资格要求爱你,那……我方才说过的话你就当做没听过吧,我们……或许真的不适合。”   清音心口一震,随即心里有些抽紧,眼中也涌起一股酸意,但她依旧努力维持着面目的冷若冰霜,“既然如此,我们干脆就断了算了。”   萧成此刻有些心灰意冷,不愿再做小伏低继续去哄她。这女人是冷血无情的,不管他待她再好,她都不会愿意交心。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 * *   萧成回了住处,心里仍烦躁不已,便去沐浴了一番,而后换上宽松舒适的常服,处理一些公务之后,便靠在榻上看书,只是怎么也看不进去。   门声突然响起,萧成微抬眸,淡淡道:“进来。”   门轻轻地推开来,门外站着的是沈芳君,萧成浓眉微皱,放下书,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只见她拿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绿盅,里面装的不知是什么吃食。   她立于门外,寒风吹拂,她端得一副弱柳扶风之态。   不知怎的,萧成想到了清音,心里不禁又犯了堵,“别在外面站着,进来吧。”   沈芳君进了屋,冷风灌入屋中,她用手肘推门,将门掩上。   沈芳君走到萧成面前,柔柔地行了一礼,“大人。”   萧成微颔首,语气清淡:“有事?”   沈芳君脸声红晕,轻声细语道:“大人,奴听说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给您炖了碗银耳莲子羹。”   萧成也不想去计较她是怎么知晓他没怎么吃东西,只沉声斥道:“你病还没好,捣鼓这吃的东西做什么?”   “我……我……”沈芳君脸上一副楚楚可怜之色,“奴只是想为大人做点什么。”   萧成无奈一叹,“罢了,你把它放在桌上吧,我待会儿再吃,以后别在做这些事了。”   “是,大人。”沈芳君连忙道,唇边浮起笑容。   沈芳君自作主张地将莲子羹放在榻上的小几上。   萧成瞥到她白皙的手背有几个小红印,随口问道:“手是怎么回事?”   见萧成关心自己,沈芳君心中不由感到欢喜,“只是不小心烫了下,没事的。”   而就在这时,门外又有人敲门,萧成没多想,道了声进,却没想到进来的却是清音。   原来在萧成离去之后,清音也回了自己的屋子,在屋中,她反省了自己,觉得自己的那些话太过于伤人,她太冲动了,没有顾虑到萧成的感受,所以他才会露出那样失望的神色,百般纠结之后,她决定过来向他道歉,却没想到沈芳君也在。   一股说不出的愤怒与醋意涌上心头,亏她还以为他真的受了伤,却没想到他根本就是假模假样,前脚说爱她,要娶她,后脚就和别的女人鬼混。   萧成见到清音不由有些吃惊,第一反应是担心她误会自己,想要解释,可一想到方才和她的争吵,心中又来了气。他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低声下气。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一副心不在焉道:“你怎么来了?”   她怎么来了?听他的语气似乎埋怨她不该来,清音手不由攥紧,她竟然要来给他道歉,她真是愚蠢之极。   沈芳君看了眼萧成,又看了眼清音,   见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有些冷淡疏离,果然是她想的那这样,两人争吵了。   萧成见清音看向他的眼眸中含了一丝幽怨,眼睛也渐渐变红,像是气狠了的模样。   沈芳君正暗暗窃喜,萧成却看向她这边,语气温和:“沈姑娘,你先回去吧。”   沈芳君闻言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却表现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是,大人。”言罢退出了房间。   萧成看到清音的模样到底有些心软,又觉得她是在乎自己的,他想再给彼此一个机会,他柔声解释:“沈姑娘只是过来送东西,不是我叫她来的,我们并没有说不该说的,也没有做不该做的,你别生气,好么?”   来时她还担心自己伤害到他,想着和他道歉,可如今她只想狠狠的伤他。   “我为什么要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清音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平静道。   她的态度再一次让萧成失望,他语气夹杂冷意,“你难道不是在吃醋?”   清音唇角勾起讽笑,“我吃什么醋?你们就算睡在一起我也不管。她不是你钟意的类型么?你尽管接受人家好了,不用摆出一副为了我而隐忍的模样。”   萧成彻底沉了脸,胸口微微起伏,似在强忍着什么,最终,他恢复冷静,并下了逐客令:“你有什么事便说吧,我要歇下了。”   清音也不想再和他待下去,她声音清淡:“大人把这几日的帐结一下吧,陈先生早先说过找你要的,明日一早我们便回红袖坊,怕打扰到大人你休息,所以还请大人现在就结了吧。”   萧成顿时气乐了,原是要钱来的。   他凌厉的深眸冷睨着她,“本官累了,改日再派人把钱送到红袖坊去,清音姑娘且放心,本官从不赖账!”   他自称本官,又称她为清音姑娘,让两人的关系瞬间回归到最开始的陌生疏离。   好的很。清音直视他威慑迫人的双眸,没有丝毫的服软:“那就请大人千万别给忘了。”   言罢,不以为意地扫了他一眼,挺着腰杆转身而去。   萧成盯着她的背影,面上尽是阴沉之色。 第59章 爱他   次日一早, 清音便起床洗漱,准备回红袖坊。   然外头忽狂风大作,天空黑云如墨, 整个屋子忽然暗了下来。   一道闪电蓦然从天际划过, 雷声轰隆一声巨响。   烟儿端着盆水刚要回屋里,被这一声轰雷吓得身子一抖,手不觉松开, 盆落地哐当一声。   清音走出来一看,见烟儿呆呆地站在廊下, 鞋子裙摆被水湿透。   “傻丫头, 还不回去换身衣服, 傻站在这作甚?”清音嗔道。   烟儿一边拿起盆,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愁道:“待会儿只怕有大雨要下, 我们要不要等雨停在再走?别赶着回去了。”   烟儿不知晓清音与萧成闹掰之事, 清音也懒得和她说,“快点回屋换衣服, 收拾东西, 不一定会下雨。”   正说着又一道闪电劈来, 雷声滚滚而来,还不到一会儿, 大雨倾盆而下,打在窗纸上,顿时籁籁作响。   狂风夹杂着雨丝飘入廊内,叫人遍体冒寒。   “这雨它存心跟你作对呢,这下是真走不了。”烟儿笑嘻嘻道。   清音看着廊外的雨,皱了皱眉, 随后瞪了烟儿一眼,没好气道:“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言罢脸含愠色地回了屋中。   烟儿伸手挠了挠头,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眨了眨,一脸的茫然,这清音一早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   屋中掌上了灯,清音梳洗完毕后坐在榻上,听着外面乱纷纷的雷声雨声,心中也有些烦乱。   清音走到门口,电光闪过,似银蛇在天际狂舞,雷声滚滚,震得整个屋子似乎都在响。   回廊那边,有人穿着蓑衣斗笠,急匆匆的走来,及到了清音跟前,清音才认出来是萧成的随从,是替萧成送银票过来。   清音蹙着眉接过银票,数了数,还多了三百两,便将那三百两递了回去,“多了三百两,你拿回去还给你家大人吧。”   那侍卫解释道:“大人说了,这是额外的赏钱,请姑娘收下。”   清音心里顿时心烦起来,“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那侍卫一脸为难道:“姑娘可别为难我了,如果姑娘实在不愿意收下,便自己还给大人吧。”   清音眯了眯眼睛看他,心里怀疑是不是萧成让他说这番话的。   那侍卫又道:“姑娘,大人还说了,这会儿雨下大了,路不好走,让姑娘雨停了再走。”   那侍卫担心被清音纠缠似的,说完就匆匆地离去了。   清音正要叫住他,又有丫鬟冒雨而来,手上提着食盒。   “外头冷,姑娘可别在外面待着了,快进屋吧。”那丫鬟劝道。   清音只能由得侍卫离去,手上的几百两银票却和烫手山芋一般。   雨越下越大,一直不停。   萧成负手立于廊下,看着廊外的雨,眼眸冰凉,无一丝情感。   不知站了多久。   一旁响起侍卫的声音,“大人。”   萧成收回视线,浓眉微拧,“人没走吧?”   侍卫回答道:“人还没走成。”   萧成垂下眸子,忽然开了口,语气似漫不经心:“银票她都收下了么?”   侍卫摇头道:“清音姑娘坚持不要那三百两。”侍卫犹豫了下,继续道:“属下自作主张告诉她,她若是不要的话,请她亲自拿来还给您。”   萧成沉默片刻,淡淡“唔”了声,并未斥责他的自作主张。   那侍卫悄然离去,萧成仍站在廊下看雨,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了屋,拿了壶酒,独自喝了起来。   萧成心中烦躁,端起杯中之酒,像要发泄什么似的,仰头饮尽,紧接着一杯又一杯,企图一醉解千愁。   想到清音,萧成只觉得胸腔憋闷得仿佛要炸裂开来,他伸手扯了扯衣襟,想要缓一缓。   萧成端起酒杯,继续饮,烈酒入喉,喉咙腹中像是燃了一把火,萧成染着醉意的深眸微微泛红,里面有波光闪动。   没过多久,酒壶就空了。萧成醉眼朦胧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   又去拿了一壶酒。   * * *   清音的早膳是牛肉面,清音拿着汤匙,半晌也没动一下,只是低垂着眸,不知在沉思什么。   外面雨仍是下得很大,打在窗上,簌簌作响,室内静悄悄的。   清音用汤匙搅拌了下面,随即喝了一口热汤,吃了几根面条。   这厨房做的面条还没有萧成做的好吃。   想到昨晚萧成为自己煮的那碗面条,心口仿佛被人紧揪了下,有些疼。   她又喝了口汤,随即吸了吸鼻子,视线渐渐变得朦胧。   忽然,脸上有些凉凉的,清音伸手一抹,却是水。   清音不由放下筷子,连忙仰了仰头,又伸手去擦拭眼睛。   这一刻,她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心。   她在想萧成,不由自主地回忆与他经历过的种种。   满脑子都是他待自己时的各种模样,冷淡的,热情的,温柔的,生气的。   他温柔热情是,她感觉甜蜜,他冷酷生气时,她感觉酸涩。   如果这不叫动心,还能叫什么?   自己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提起他的妻子?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嫉妒。她希望他爱她胜过爱他的妻子。   可是这只是妄想啊,活人怎么能和死人比呢?   可是如果争取都不去争取,那又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是他对自己已经失望了吧?就如同他所说,她没有理,只要求他爱她,却从来不想回应他的爱。她甚至一次又一次故意提他的亡妻刺激他,讽刺他,想要他爱她胜过爱他的亡妻,却从来没有想过交出自己的心。   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的爱么?扪心自问,自己对待他着实吝啬了些。   他是京兆府尹,簪缨世族,而她不过是家道中落,又堕落风尘的平凡女子,她每次陷入危机,都是他保护了她,红袖坊能够有今日都靠他,他以为她有了他的孩子,不顾两人身份的差距,愿意负起责任。   这些有哪个像他这般身份的男人能够做到?   而她付出了什么?不过是一副身子罢了,而这个还是你情我愿。   清音越想越羞惭,这让她如何敢去面对他。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   这时,门外忽然晃过一道人影,清音不由惊了下,冲着门外喊:“谁?”   外边并无人应,那人影闪向后面,清音不由起身,赶几步走出门外一看,那高大伟岸的身影可不是萧成?   清音心口一紧,不由急急喊了声:“站住!”   萧成身子僵住,随即缓缓转过身来,   他穿着一袭黑色锦袍,披着貂皮大氅,乌发束冠,他没带伞,衣服和头发都有些湿。   他眼中有醉意,淡淡地看了清音一眼,脸上没什么反应。他也不知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来,他只是无意识的走到这,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   清音朝着他走去,每往前走一步,心跳便快上几分,直到走到萧成的面前,清音的心都快蹦出了体外,她有些紧张地问:“你是来找我的么?”   萧成目光定定地看着清音,不想让自己显得好像没了她就不行一般、给她得意洋洋的机会,他忽然微微一笑,语气是说不出的无情,“不是,清音姑娘想多了,我是来看沈姑娘的。”   清音紧张喜悦的心因他这句话瞬间如堕深渊,脸色也变得有些惨白。   “你……”清音想说点什么,可是在对上他那双冷漠疏离的眼眸后,却抿紧了唇,心像是被人泼了桶冰水,很冷。   萧成等了片刻,没见她说话,便淡淡道:“清音姑娘若无话可说,我便走了。”   说着便大步与她擦身而过。   “不准走。”清音不由脱口而出,心口在隐隐作痛,她不喜欢他对自己这般冷淡,心中恨极,又豁出去般道:“萧成,你不准去!”萧成闻言回眸,冷冷扫了她眼,“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他略带嘲讽的语气让清音脸色僵了下,清音想到昨夜自己说的那句‘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爱你’,如今他却以这样的形式将话还给了她,清音没有再一点就炸,语气温和:“萧成,你在生我的气。”   萧成目光深邃莫测地看着她,忽然温柔浅笑,“我生哪门子气?清音姑娘想多了。”   “你就是生我的气。”清音目光无畏地直视着他,语气坚定,“你还故意去找沈姑娘,想气我。”   萧成这下是真生气了,“随你怎么想。”咬牙切齿道了句后,不再管她,继续往前走。   清音心中有些难过,随即又发了狠似的冲过去,狠狠捶了几下他的背,红着眼斥骂道:“你这王八蛋,你敢去试一试!”   萧成猝不及防,被她捶得身子往前佝偻了下,随即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她,又四下看看,见没人,才放下心,还没说话,清音又冲了上来,推他,打他。   萧成忍无可忍,一把捞住她的手臂,严肃地斥道:“你无理取闹够了么?”   清音也不知道打哪来的力气,抽回手臂,心口憋得慌,极需发泄,她狠狠地捶打他的胸膛,“不够,一点都不够。我让你去找沈姑娘,你去啊去啊……”说着说着声音一哽咽,心里委屈的不行,又改口:“你不许去。”   萧成无可奈何,又担心底下人看到闹笑话,连忙捞住她的腰肢,往屋内拖,咬着牙气道:“我不去,不去总行了吧。”   幸好这会儿雨下大了,又夹杂着雷声,声音盖过了他们的吵闹声。   砰的一声,门被萧成重重踢上,他放开清音,闩上门,才回头看她,目光含着一丝厉色。   “你到底想怎……”   话还没说完,清音却猛地扑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了他,萧成身子一僵,抬起手想要推开她,却感觉到她浑身禁不住微微颤抖着,好像哭了的模样,萧成心口一紧,停在半空的手不由安抚是的拍了拍她的背,垂眸看她,声音温柔道:“我不是说了不去么?”   萧成为自己又一次的妥协而心生感慨,遇到她也不知是劫是缘。   听闻他的话,清音恢复些许理智,知道自己又无理取闹了,不由感到一丝羞耻,她猛地推开他,背过身去,捂着脸低低抽泣起来。   萧成被她弄得心烦意乱,望着她的背影,不由轻叹一声,随即声音放柔道:“你别哭了,是我的错还不行么?”   “你没错,错的是我,我不该爱上你……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控制不住自己……”清音顿了顿,方才说了什么,清音不由得更加羞愧,她没脸面对萧成,“你不用管我了,你去找沈姑娘吧。”说罢便回了内室。   萧成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刚刚说了什么……她说她爱他,萧成不由伸手捂住加速跳动的心口,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没几章了,后面我写多点番外~ 第60章 【正文完】   清音刚进内室, 手腕蓦然被人握住。   清音还没来得做出反应,人就被萧成圈在怀中,清音背贴着门, 脸上泪痕犹存, 她像是羞于见人似的,埋低了头。   萧成目光紧盯着她,声音有些沙哑:“你刚刚说了什么, 再说一遍。”   说着身子倾向她。   他一靠近,便有股酒气扑面而来, 冲得清音头脑晕眩。   清音方才一时失言, 这下怎么也不肯说, 想到他方才说要去见沈芳君的话, 心口不禁有些发酸,跟着来了气, 冷笑一声, 道:“你管我作甚?你去找沈姑娘。”   萧成深眸微凝,紧紧盯着她半会儿, 忽放开她, 他背过身去烦躁地抚了抚额头, 这女人嘴巴总是硬得很,半点都不肯饶人的。   萧成稳了稳情绪, 转过身,沉声:“这么希望我去找别的女人?好,我现在就去。”   他一要走,清音也急了,连忙扯住他的衣袖,“不许去。”清音美眸又闪过一丝怨恨, 她银牙紧咬,但见一脸严肃的模样,清音到底心虚了几分,气势也减弱:“萧成,你别去。”   萧成神色这才柔和下来,将她拥入怀中,笑骂道:“口是心扉的女人。”   清音手刚要抱住他的腰,被他讽刺了句,心里又羞又气,手不由狠狠一拍,“啪”的一声,正中萧成的臀部。   萧成身子蓦然僵了下,清音也滞住,意识自己打了他那里,清音脸上有些尴尬:“没打疼你吧?”说罢还下意识的帮他揉了下,而后意识不对,又顿住。   在清音看来自己的动作只是下意识的安抚,但在萧成看来却像是调戏,疼是不疼,就是有点痒,痒到让他想把她狠狠地……   清音感觉到萧成有些急促的呼吸,眼眸一抬,只见他双眸深邃,带着一丝渴望。   “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的天气适合干点什么?”萧成双手揽着她,低低地笑了声,声音暗哑难耐,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耳朵,喉结不由滚动了下。   “不觉……”   不等清音说完话,他蓦然伸手抱住她,吻上她那柔嫩香甜的唇上,他的吻很强势霸道,让清音完全推不开他。   不过……她也不怎么想推开,因此在萧成看来,她只是欲拒还迎,这让他更加,他搭在细腰上的手缓缓向下。   清音身子僵了下,随即不由轻轻颤抖。   萧成指尖动了动,眼眸越发深暗,不一刻,萧成的唇辗转到她的耳垂,轻咬了下,低喃道,“清音,你是水做的么……”   清音一惊,侧脸看他,对上他眸中的暧昧与促狭,清音脸顿时红了个透,清音气恼道:“你……你……”   萧成见她发急,忍不住继续逗她,“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巴更加真诚。”   清音本是,手报复性地往他身前抓去,惹来萧成一声闷哼,它的变化让清音暗暗心惊,脸也有些热,表面却一派镇定,“你这色鬼,好意思说人家。”   清音得意地笑了,那一笑让她整张脸瞬间明艳动人起来,萧成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他目光微眯,哑声:“好么,是你故意勾引的我,别怪我不手软了。”   萧成言罢捧住她的后脑勺,带着狂风暴雨般的气势亲上了她的唇。   萧成很高,亲她时,只能俯下身子。   清音也不服输,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   两人一路亲到圆桌前,两人唇稍稍分开,萧成单手抱起她,轻轻一举,便让清音坐到了桌上。   清音视线撞进萧成的眼中,那双眸闪烁着火热的光芒,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萧成双手捧着她的脸,唇缓缓触来,灵活热情的舌探进来,带着熟稔的技巧纠缠她的小舌。   清音被他亲得意乱情迷,情不自禁地去扯他衣襟,却扯不开,萧成见状,主动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随即又去解开自己的腰带。   清音却因为他这一动作恢复些许理智,心咚咚咚狂跳,她羞赧道:“萧成,在这里不大合适……”   萧成动作一顿,看了看眼前的情形,俊脸微红,忙放开她,暗笑自己怎么突然像性急的少年一般。   “抱歉,我们回卧室。”他温柔地亲了亲清音的额头,有力的大掌托住她,站起身,抱着她往卧室而去,清音双蹆紧紧勾缠着他,却想起当初被下药那一晚,她也曾以这样一羞人姿势被他抱到榻上。   那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般想着,清音突然想看他失控的模样,于是粉嫩的丁香小舌一伸,轻舔了下他的耳垂。   萧成身子微僵,被她这一动作撩拨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不禁加快了步伐。   清音唇角偷偷弯起,有些得意。   但很快清音便自食了恶果,两人刚来到床榻旁,清音就被萧成粗暴的往绣褥上一扔,清音“哎呦”一声,嗔道:“你能不能温柔点,你弄疼我了。”   萧成俯身而上,唇角微勾,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眼眸却深邃无际,他轻她的耳垂,在她耳畔低语:“你不喜欢我弄疼你么?”   清音手握成拳,推了推他,笑骂道:“你脸皮好厚啊,比牛皮还厚。”   萧成挑了挑眉,他的掌心炙热如烙铁,握着她的香肩,缓缓下滑,“滋拉”一声,撕裂了她的衣服,萧成看着突然一脸呆滞的清音,不由发笑道:“快求我,求我我就温柔点。”   清音可没有吓倒,心头反而莫名地升起一股快感,她故意装作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别开脸,“我绝对不会屈从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得,小妮子还给他演上了,她的态度激发了萧成内心的邪恶,他手向下滑动,又是一声“斯拉”。   隐藏在裙底下的修长白皙的蹆瞬间映入他的眼中,萧成目光一暗,眼眸深处火光在跳跃。萧成捏了捏的她脸蛋,故意装作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不求我,我可就狠狠蹂-躏你。”   禽兽啊。清音轻咬着下唇,装作一副无辜柔弱,可怜兮兮的模样,然后娇声道:“大人,快饶了我,人家好怕呀……”   清音一边说着,却一边勾住他的脖子,贴向那坚硬结实的身躯。   萧成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突然低笑道:“你真是个妖精。”手掐着她的下巴,狠狠亲了上去。   不一刻,他离开她的唇,身子缓缓伏下。   清音手抓着底下的绣褥,轻咬着下唇,她的双蹆被曲起,一双玉足随之半腾了空。   就在这时,上方的人动作一顿,随即放开了她。   清音睁开眼睛,看到萧成面上似乎有些难为情之色,他坐起了身,清音看到他的手上有一抹刺眼的红,是鲜血……   “你的手怎么流血了?”清音眼眸中不禁露出一丝关切。   “是你身上的。”萧成轻咳一声,佯装淡定,他原本还以为是那种东西,却没想到是癸水。   清音反应过来,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烧起来,她连忙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别弄脏了。”萧成有些不自在。   清音小声道:“没关系……”   萧成便接过了那手帕,擦拭干净手,便将那手帕塞进了袖中,淡定道:“我洗干净再还你。”   清音原本想要回去的,见了收了回去,便没有开口,免得更加尴尬。   萧成佯装镇定地起身下榻,整理衣冠,才看向清音,“我先回去了,待会儿我送你回红袖坊。”   清音从此仍羞得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闻言头也不抬,只是低着脖子,轻轻点头。   * * *   午后,雨收云散,天光大开。   清音等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启程回红袖坊。   出了请庆园,外头停了几辆马车,最前面的马车是萧成坐的,车外站着他的侍卫。   侍卫见到清音,连忙上前:“清音姑娘,请上马车吧,我家大人已经等清音姑娘多时了。”   清音走到马车前。   烟儿和其余姑娘被安排到后面的马车上。   车帘掀开,萧成朝清音伸出手,柔声道:“清音。”   他穿着公服,束金玉带,十三銙,浓眉高鼻,眸光深邃,唇角却浮起浅浅的笑容。   清音唇角不由跟着微扬,踩上脚凳,随即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上,被他温柔握住。   上了马车,清音坐好之后,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萧成,笑问:“你待会儿要去府衙么?”   萧成目光紧攫她清丽的容颜,脸上尽是温柔之色,“嗯,去处理些公务,晚上我去你那看你。”   清音点点头,浅笑:“好。”   马车辘辘,徐徐而行。   萧成端坐着,双手搭在两侧膝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清音。   清音被他看得有些脸红,只能微低着头,假装不知晓,萧成见状,唇角弯的更深,略一思考,他起身坐到她的身旁。   而下一瞬,车轮似乎碾压到石头,车身摇晃了下,清音身子不由往他身旁倒去,萧成强健有力的臂膀瞬间托住了她的腰肢,自然地将她护在怀中,“小心。”   “我没事。”清音心中有些好笑,觉得他太大惊小怪了,想从他怀中起身,却突然被他紧紧抱住。   清音愣了下,不由轻唤了声,“萧成?”   “嗯。”萧成低声应道。   清音顿了顿,没有推开他,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清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似乎变快了些。   就在清音想要说点什么事,萧成却开了口,语气很认真:“清音,你听我说,我是真心想娶你的,不论你有没有我的孩子。”   清音心口一紧,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明艳的笑容。   萧成低头亲吻她的发,思考良久,终于说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话:“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最先遇到的人是你。清音,我爱你。”   清音浑身一震,随即不可思议地抬眸看他,对上他认真又温柔的眼神,眼睛突然发起酸,她扬起头,主动吻上的唇,轻声道:“我也爱你,萧成。”   【正文完】   更多甜蜜番外尽在晋江文学城,感谢支持正版 第61章 送宅子   腊月二十九, 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换门神、贴春联,焚香, 准备迎接新年, 京中处处透着喜洋洋的热闹气息。   而这一日恰好是清音的生辰,萧成送了清音一所宅子作为生辰礼。   此刻,清音正随萧成坐马车往这宅子而去, 这住宅是在青梅街, 说实在,清音不大喜欢青梅街这个名字。   这般想着, 清音看了萧成一眼。   他穿着一袭绯色公服, 腰杆挺拔地端坐在锦榻上, 看着一份案卷,他刚从府衙出来,衣服都没来得换下, 便去了红袖坊接她。   清音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他五官极其英俊,如刀雕刻般既精致又深邃,而且很耐看, 看久了仍觉得英俊, 这会儿, 他神色端肃,浑身便透出一股迫人的威慑力。   似乎察觉清音的视线,萧成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 利剑般的浓眉微扬,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   清音有话想问,但见他忙也不好意思打扰他, 反倒是萧成静静看了她片刻之后,忽然放下了手上的事,走到她身旁,袍袖一扬,极其自然地将她拥入怀抱。   清音现在已经习惯他有事没事就将她抱进怀中,毕竟天冷,而他体热,这行走的暖炉不要白不要,清音依偎在那温暖的怀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这条街叫青梅街,可是有什么典故?”   萧成失笑,“这个我怎么知晓?”   清音神色阴晦,忽然垂下眸子,语气淡淡:“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萧成不知晓她为何好像不大高兴的模样,而后想起什么似的,神色僵了下,而后无声地叹了声,“抱歉,之前我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这宅子环境很好,离我的府邸也近,只隔了一条街,便买了下来。”   清音愣了下,随后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些,便扬起头,冲他浅浅一笑,道:“你和我说什么抱歉?你这么大方,送了我所宅子,我感谢也来不及呢。”   萧成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俯首吻了吻她的额头,“谢什么,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清音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只是笑了笑,又靠回他的胸膛上。   见她似乎在逃避什么似的,萧成神色滞了下,静静看了她片刻,忽然微笑道:“最近我和暇之通了信,再过不久,他和白玉应该就能回京了,届时你就可以向白玉交差了。”   清音听闻这消息,不由点点头,内心也有些高兴,前段时间白玉也来信了,听她说,她和沈墨成亲了,他们两人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萧成手微握成拳,抵在唇间,佯咳一声,“白玉和暇之已经成亲了,烟儿年后也要嫁给李钰了,到时可就只剩下你自己了,你……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自己了?”   清音见他虽然一脸淡定,但唇角已经忍不住地想要弯起,清音故意叹了声,“是啊,只可惜没有遇到一个好男人。”   萧成顿时坐不住了,他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怎么,你还想找别的男人?”他可不就是好男人?   但最后一句他没有说出口,毕竟脸皮还没那么厚。   清音见他终于不淡定了,才抬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轻笑出声,笑中有些促狭,“你年纪有点大了,万一哪天不行了,我不是得另寻他人?”说罢视线若有似无地往他身下瞟去。   萧成气笑不得,“好啊,你也学会这把排揎我了。”萧成惩罚性地在她唇上狠狠一吻,咬牙切齿道:“今晚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清音搂着他的脖子,忽然往他耳中轻轻吹了口气,语含挑逗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如果是在以前,清音绝对想象不到,她会在没有成亲之前,就坐在一个男人的怀中,勾引挑逗他,这以前在她看来,是荡-妇所为,但如今,她却觉得,男人能做的事,为何女人就不能做么?   马车来到那宅子的大门前,只见高墙大院,十分气派,这地段很好,周边环境既优美又安静。   里面是两重院落,十几间屋子,给清音住的寝居家具等物早已齐全,都是价格不菲的东西,铺陈摆设十分幽雅,都是照清音的喜好来购置的。   外头的院子栽种花草树木,还有池塘假山凉亭。   萧成陪清音四处逛了下,问:“可喜欢这宅子?”   清音对上他一脸期待的神色,点了点头,随即道:“就是屋里放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我又不常来,到时东西都落灰了,难打扫。”   萧成笑道:“你担心这作甚?自然会有人给你打扫得干干净净,你何时来住都行。”   清音见他什么事都替她想好了,便由得他了,红袖坊她都管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精力管这宅子的事。   “这会儿是冬天,这院子有些萧条,等到春季到来之时,百花盛放,到时那些蝴蝶蜜蜂都飞过来,这院子就活过来了。”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清音喊累,不愿意再逛了,两人便离开了宅子,坐上马车,回了庆园。   后日便是年节了,清音给姑娘们放了几日假,因此她也有空闲的时间待在庆园,与萧成共度这个年节。   是夜,萧成仍在书房里忙,至于忙着什么,清音也不知晓。   清音闲着没事做,就去厨房煮了银耳莲子羹,之前沈芳君也为他煮过一碗银耳莲子羹,清音煮这个的目的就是想臊臊他,可不是因为心疼他。   “萧成,可以进来么?”清音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很快喊了声进。   清音轻轻推了下门走进去,只见萧成伏案写着什么东西,墨发半挽,披着黑狐裘。   萧成听闻动静,搁下笔,“怎么过来了?”   清音端着热腾腾的一碗银耳莲子羹走到他面前,抱歉问道:“我打扰你了么?”一边说着,一边将银耳莲子羹放到桌案上。   萧成微笑摇了摇头,“没有,我马上处理完事情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见她手上冰冰凉凉,不禁有些心疼,“天这么冷,还到处乱跑。”   清音抽回了手,笑着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我给你煮了碗银耳莲子羹,你趁热尝一尝。”   萧成闻言心口柔软,“好。”   清音将银耳莲子羹端到他面前,打开盖子,笑盈盈地拿起勺子递给他。   萧成看着她那明媚的笑容,心忽又咯噔一下,压下不安的感觉,萧成微笑拿过勺子舀了一口,送进嘴里。   清音笑问:“味道怎么样?”   萧成看了她一眼,想起第一次她给自己做的饭菜,自己却没有好好的品尝,这般想着,他夸赞道:“很好吃。”言罢继续吃起来。   “那么,我煮的好吃,还是沈姑娘煮的好吃?”清音眼波流转,笑睇他。   萧成微微上扬的唇角一滞,对上她狡黠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顿时气笑,放下勺子,萧成揽住她的腰,将她涌入怀中,低笑着问:“还在吃醋呢?人都送走了,还吃什么醋。”   他一脸坦荡从容,让情意顿觉没趣。   “我可没吃醋。”清音没在他脸上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表情,朱唇一撇,“就是随口一问。”   萧成无奈地笑了笑,而后认真解释:“我都没吃她做的,怎么知晓她做的好吃,还是你做的好吃?”   清音一听,心头的郁闷一扫而光,不由冲着萧成嫣然一笑,随即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狂亲了一口。   萧成被她热情的举动弄得心神一荡,   大掌无意识地抚着她的腰背,他声音沉下,“清音,想不想去泡温泉?”   清音一听泡温泉三字,便不由得想起两人在那里面做的那些荒唐之事,脸瞬间热了起来。   清音最后还是听了萧成的话,与他来泡温泉了,这里面温暖如春,就算不穿衣服也不会觉得冷。   萧成很快就光了上半身,他旁边的山石放着一盏纱灯,光影打在他身上,愈发显得他猿背蜂腰,身材伟岸。   他一转身,露出那肌垒分明的结实胸腹,清音心不由咚咚狂跳了几下。   萧成的身材是真好,麦色肌肤,肌肉紧致结实,块垒分明,却又不会过于粗犷,线条很匀称,充满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清音明明看了不止一次,却还是会感到不好意思,她别开视线,白皙的脸浮起一层绯色。   她害羞的模样被萧成捕捉到,他不禁暧昧地笑了起来:走到她身旁,双手揽着她的腰,低声问:“怎么,受不住了?”   清音一抬眸,对上他深邃发暗的目光,伸手想要抓他的衣襟,却发现没东西可抓,手顿住,哼一声,“谁受不住了?”   “你。”萧成轻笑出声,一手轻轻拨弄她的衣带,调戏道:“怎么还不脱衣服,等着我帮你脱么?”   清音脸一红,不甘心处于下风,便猛地推开他,而后目光大胆无畏地直视他,缓缓解去衣带,半褪衣裳,露出那如玉香肩。   萧成目光渐沉,紧紧地盯着她。   清音朝着他微微一笑,玉臂向下一垂,衣裳滑下,单留小衣,小衣很紧实,包裹的春光若隐若现,暗夜中更是诱惑力十足。   萧成的目光从她丰挺的胸线到如细柳般的腰肢上。   喉结滚动了下。这下却是他受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和营养液~   47038920扔了1个地雷,   读者“秋叶初凉”,灌溉营养液+2、读者“Journan”,灌溉营养液+2、读者“山有木兮木有枝”,灌溉营养液+8、读者“尾号3893”,灌溉营养液+5 第62章 天赋   萧成有些心猿意马地走到清音面前, 伸手正要抱住她。   清音却伸手挡住在他的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她收回手, 纤长的指尖轻挑着抹月匈带。   萧成深眸一眯, 目光紧盯着她的动作。   清音的手在他的期待之下却突然调皮的转换个方向,拔下挽髻的簪子,将长发散下, 随即要笑不笑的看着萧成。   萧成没想到被她捉弄了下, 不由失笑,笑容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宠溺。   清音并不理会萧成, 将衣服捡了起来, 放在温泉旁边的石头上, 而后踏入池水中。   萧成的目光落在她那婀娜曼妙的身子上,他知晓她的肌肤光滑细嫩,摸起来如凝脂般, 她的腰肢柔若无骨, 可以尽情的玩弄,腿修长健美,很有力量, 能够缠得人魂消。   萧成舌头轻抵上颚, 体内仿佛燃了一把火, 越烧越旺。   清音并没注意到萧成越来越深沉的目光,将身子沉入水中,被那温热的水抚慰着, 她轻轻的叹息,随即才想到萧成。   她回头,见萧成仍站在池旁, 不由有些奇怪道:“你不下来么?”   萧成微微一笑,便也下了水,却是游到了她身旁,又从水面蓦然钻出来,扑了清音一身水。   萧成伸手拨起黏在额前的发,视线不经意扫了下眼她的身前,唇角微扬了下。   清音撞进萧成那玩味的眼眸中,不觉向下一看,只见春光微泄,连忙向水里沉了沉身子,嗔了他一眼。   湿润的长发如墨般晕染在那丰挺之上,刚好遮住那两点樱红。   萧成目光专注地望着她,丝毫不吝啬赞美,“清音,你的身子可真美。”   谁不喜欢被人赞美?清音唇角禁不住微微扬起,笑道:“那是自然。”   萧成俯身下去,双手撑在山石两侧,深深地凝望着她,眼底有着温柔之色,他低哑着声道:“如果什么都不穿的话,会更美。”   “……”清音闻言,娇艳的脸顿时热了几分,她轻推了他一把,斜眼嗔道:“你想得倒是美。”   “反正待会儿都要脱的。不是要勾引我么?”萧成低声笑了下,指腹轻抚着她的唇,声音低沉,带着些许蛊惑:“那就把衣服全脱了,摆出些妩媚的情态来勾引我,那样我大概会把命都给你。”   清音之前觉得这男人不解风情,跟块冷冰冰的木头一样,如今才知晓,那是她还没得到他的心。   和他在一起之后,才发现这男人简直骚浪得很。   不过她喜欢他这样的性格,对不喜欢的女人敬而远之,不会四处留情,这般想着,清音觉得自己喜欢极了他,眼眸中秋波荡漾。   手顺着他的喉结一点一点向下游走,“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她的声音酥得让人骨软,“你不是自己很行么?让我看看你有多行?”   萧成身躯微紧,眼眸渐沉,听着她的话,更是百爪挠心一般。   萧成的眼眸深沉似海,没有回答她的话,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倾身欲亲她。   清音的另一只手却蓦然按在他的唇上,柳眉微挑,轻笑:“难道是一夜七次郎?”   萧成呼吸一滞。   清音暗自里勾了下嘴角,内心有些小小得意,这时掌心传来一阵湿热感,还有些痒,她反射性地收回手,清音嗔道:“你属狗的啊?”   萧成大掌包裹着她柔软的手,指腹在她光滑的手背反复轻抚,他失笑,“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让人想把它堵上。”他恨恨道,神色却透着若有似无的宠溺。   清音轻咬着朱唇,随即露出一温婉动人的笑容,却挑衅:“你有本事就堵啊,看你用什么来堵?”   萧成目光紧盯着她的面庞,闪烁着灼热的光芒,他唇角微弯,似笑非笑道:“会吹箫么?”   清音不觉愣了下,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清音摇了摇头,道:“不会。”   看着她一脸懵懂的模样,萧成禁不住坏笑:“我教你。”   清音有些惊讶:“你会吹箫?”想不出来他还如此风雅,但她要是知道萧成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只怕会气死。   萧成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努力强忍着笑意,“我不会,不过我能教你。”   “不会还能教的么?”清音诧异的说道,随即又好奇他能怎么教,便点点头,“那你教我。”   萧成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而后轻笑着牵着她的手往下,轻轻按在某处位置,眼眸微眯,唇贴在她的耳畔低语:   “首先你要爱抚它,然后亲它……再……”   清音一愣,这下她再傻也明白他说的吹箫是什么意思了。   清音脸一热,已经听不下去后面的话了,她抽回手,一把推开他,俏脸禁不住又臊又红,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他戏耍了,“没想到你这么放浪下流……”   说着清音脸颊更加红了,眸中水光潋滟,也不知是被萧成气的,还是羞的。   萧成没想到她反应竟如此大,想了想,也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于轻浮了些,不过,可没有真打算要她这么做,毕竟他也没尝试过这样的,只是之前在宴会上,听同僚说过吹箫一词,方才见她故意挑逗自己,想赢她一筹,才故意说出来逗她,是他失了分寸。   “对不起,是我孟浪了。”萧成很诚恳的道歉道。   清音哼了一声,随即想到些什么,心里瞬间犯堵了,她蓦然冷下脸,背过身去,不愿意理会他。   萧成只当她还在生气,内心懊恼地骂了自己一句,萧成啊萧成,你真是脑子抽了,竟然说这种荤话。他有些惭愧,小心地靠过去。   “清音,你别不高兴,我以后断然不会说这种荤话,不会要你做这种事。”萧成语气轻柔的道歉。   清音恼羞归恼羞,但一想到他的意思,却禁不住脸红耳热,心跳加速。   她回眸,秋波斜嗔了他一眼,“我倒要问问你,哪个女人给你做过这种事?”清音才问完,又有些后悔,她这不白问么,问了还心生膈应。   清音转回头,不愿意去看萧成此刻的脸色,岂料萧成却从后面抱住她,   看见方才羞极生嗔的反应,萧成突然意识到她不是因为他说了荤话而不高兴,而是在吃醋。   萧成伸手搂她入怀,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语气亲昵道:“没人给我做过,如果你愿意,就是第一……”还没说完,萧成便顿住了,他这嘴怎么就控制不住,也不怪,他心里的确期待。   清音有些不相信,但也不好问他之前是怎么与他妻子相处的,这太毁气氛了,清音最后什么也问,也当做没听见他的话,只是有些抱怨似的,手肘顶了顶他,推拒道:“喂,你别黏黏糊糊的。”   萧成是感觉到她有些生气的,便没有再纠缠她,想到她上次给自己按捏的事,萧成莞尔一笑,道:“上次你给我按-摩,今夜换我来给你按-摩吧。”   言罢伸手替她按了下肩膀,清音原本想拒绝的,但他按得实在太舒服,清音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字,却变成舒服的叹息,她娇懒道:“嗯,往下一点。”   萧成听着她的“命令”,笑着往下了点,继续按。   清音难得享受这种待遇,唇角禁不住的弯起,好在萧成看不见,她不用藏着,“右手靠近脖子一点。”   萧成失笑,“是。还有什么要求么?”说完故意捏重了些。   “轻点轻点……脖子都快被你捏断了。”清音柳眉一蹙,在萧成放轻力度后,清音露出愉悦之色,轻叹一声,“就这个力度刚刚好。”   萧成的手又缓缓向下,替她捏背,绑在背上的带子有些碍事,萧成唇角微勾,索性一扯,解开了它。   清音身子一僵,她就知道这男人没安好心,身子蓦然被他带入怀中,一双有力的大掌自身后拥来,随即如狂蜂逐蜜般钻进小衣里。   清音两边月匈口一疼,不由转头看他,结果险些与他脸贴上脸,两人温热的鼻息交缠在一起,萧成那深邃的眼眸此刻柔似春水。   清音心口瞬间更加灼热起来,   或许是他手的力度越来越大,又或许是情动原因。   萧成的手托住了她的下巴,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下。   与他这温柔举动不相符的是他手上的动作,掌心的绵软似乎让他很疯狂。   清音眉眼含春,身子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细细喘着气。   萧成埋首在她颈间,沉迷似地亲着她。   手已不满足那绵软,伸向池水中,褪去那层薄薄的纱,寻觅那美好神秘之境。   一根……两根……清音贝齿紧咬着下唇,身体紧绷着。   而就在这时,萧成却突然收回手,清音顿时有股挽留他的强烈感觉,好歹忍住了,她咬着牙,脸潮红一片,眼睛似聚了一汪春水。   她一转头,萧成已经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立在她面前,清音有些心惊,又感到有些羞涩,连忙转开脸。   而内心却不由得感叹,萧成身材很好,宽肩窄腰,浑身上下无一丝一毫的赘肉,肌肉线条很优美,光看着,就让她有点……清音不敢想,本就绯红的脸更加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萧成靠坐在山石旁,让清音跨坐在他怀中,他带着满心的怜爱,亲她的额头,亲她的眼睛,最后是柔软温香的唇。   “你来。”萧成在她唇边低喃,言罢,他牵着她的手缓缓至下,意图已然十分的明显。   清音对着他的喉结,温柔地吸吮着,手抓住他。   萧成目光瞬间变得暗沉。   清音抬了下身子,又缓缓坐下。   萧成身躯一紧,绷着的肌肉顿时坚硬如铁,清音则浑身一颤,险些落败。   萧成及时扶住了她,眼底似乎有着得意之色:“撑着点。”   清音不服气,轻哼了下,伸出玉臂勾着他的脖子,狠扭了下身子。   萧成一双深眸顿时流露出似酒醉一般的慵懒神色,他轻叹一声,夸道:“清音,你真有天赋。” 第63章 节制   次日, 日上三竿,清音才醒来。   身旁已无萧成的身影,清音想起身, 却发现身子既酸痛又沉重, 那处地方仍不大舒服。   想到昨夜之事,清音脸上顿时浮起一抹红晕,昨夜,萧成用两个时辰向清音证明了他很行这句话。   而且他弄得实在有些狠, 到最后清音感觉自己都快死了, 好在她一直撑着没有晕过去, 她觉得下次还是别那样招惹萧成了。   清音挣扎爬起, 掀开床帐,刚要起身,便有侍女送来了热水, 又有服侍她穿衣洗漱梳妆,想来是萧成安排的, 清音也没拒绝, 因为她太累了,动也不想动。   妆掠完之后, 清音走到窗前,伸手一推窗, 阳光铺面而来。   虽是寒冬腊月,但今日的阳光倒是暖和, 清音柳眉舒展,闭上眼,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   “终于醒了?”   萧成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清音耳畔响起。   清音睁开眼眸,萧成正站立在窗外, 他穿着一袭白衣,披着雪色的狐裘,微笑着看她,目光既温柔又专注。   有一瞬间,清音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萧成,君子如玉,意气风发。   “饿了没有?”萧成碰了碰她的脸,柔声问。   清音回过神来,看向他,他脸上带着微微的揶揄之色,清音愣了下,才点点头。   “想吃什么?”萧成唇角微勾,笑问。   “想吃……”清音话语一顿,突然想起昨夜,两人做到最后,她求着他快点结束,她饿了,然后萧成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天下第一酒楼的挂炉山鸡还有酸汤鱼,当时她意识已经不清了,都不怎么记得她说过这事,经萧成一提醒,这才想起来。   不过昨夜她已经昏睡了过去,还是被萧成抱回去的,后面又没有吃到东西,她都不记得。   清音觉得他是在笑话自己,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我什么也不想吃!”   “挂炉山鸡和酸汤鱼不想吃了?”萧成莞尔一笑。   清音如今只觉得,想当初要他在她面前笑一个简直就是奢望,而如今,清音只觉得他的笑容很可恶,这男人没事就对她笑,还笑得那般温柔,让人想气都气不起来了。   “不……”清音刚要说不吃,肚子却不肯干,咕噜咕噜抗议起来,清音面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萧成唇角弯得更深了,他朝屋门方向走去,来到她身旁,轻揽着她,“走吧,挂炉山鸡和酸汤鱼都是热腾腾的,昨晚原本想给你弄点吃的,可你睡着了,不好叫醒你。”萧成眼眸都含着笑意,“你可知,你昨夜睡梦中还喊着饿呢,还在我手臂上啃了口。”   清音听着十分难为情,又有些不相信,怀疑他故意戏弄他,“你胡说的吧,我从来不说梦话的,而且,我睡觉一向很安分的,怎么会啃你?”   “我骗你作甚?现在我手臂上还有你的牙印子呢,不信我给你看看?”萧成说着就要挽起袖子给她看。   清音急急拦住他,气道:“好了,没骗就没骗吧。”这人怎么就不会让着点她,这么认真作甚?清音有些不甘心,便笑道:“大概你的手臂太像香喷喷的大猪蹄子了,所以我才咬的。”   “……”萧成唇角微抽,喃喃自语:“怎么会像大猪蹄子呢?真的像么……”萧成突然有些好奇了,更要挽起袖子对此一下。   清音不禁笑着拍了他一下,提醒道:“你稳重些,有人看着呢。”   萧成一向自诩成熟稳重,被清音这么一说,心里有些不大高兴,但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在庭院里洒扫的两名小丫鬟正暗暗朝她们这边看来,还偷笑着,萧成便沉了沉眉眼,刻意端起了架子。   清音见状唇角的笑意更加深。   两人沿着走廊而走,清音忽然想起什么,便问:“天下酒楼这两天不是不开张么?”   萧成扬了扬眉,“请了那里的厨子来给你做的。”说着目光炯炯的看着她,“看我对你多好,你要怎么奖赏我?”   清音撇了撇红唇,哼了一声,“这就算对我好了啊?”   萧成脸上掠过一丝窘色,随即又   笑道:“清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清音不是很感兴趣,但见他说了,便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秘密?”   “你可知天下第一酒楼的老板是何人?”   见萧成面露促狭之色,清音不禁有些好奇,问道:“是何人?”   萧成浅笑道:“沈墨。”   如萧成所料,清音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这天下第一酒楼她之前和白玉烟儿是常常去的,之前她们就觉得这酒楼的老板很神秘,一直未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有时候她们也会猜测这酒楼的老板是谁,却没想到那老板竟然是沈墨。真没想到,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竟然给自己的酒楼取了个天下第一的名字……   这时何等的自负……   果然人不可貌相。   清音看了笑盈盈看着她的萧成,再次肯定了这句话,嗯……人不可貌相。   “沈大人既有心瞒着,你告诉我,不怕沈大人怪你么?”清音道。   “怕什么?你又不是外人。”萧成笑道,“如今白玉已经嫁给了他,想必她也知晓了吧。”   清音点点头,随即想到白玉,脸上顿时浮起一抹愁色,“也不知晓姑娘她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她低着声,似自言自语。   萧成闻言看了她一眼,眼底藏着一抹犹豫之色,略一沉思,他抬起手,轻拍了拍背,温声道:“如不出意外,年后兴许就能回来了。”   清音想起他昨日的话,“你昨日说过,你和沈大人通过信,说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回京,你可是知晓些什么?”   萧成目光微凝,有些严肃起来,他微颔首,“嗯,只不过此事机密,暂时不方便与你说。”   清音闻言脸色有了一丝笑容,也不追问,心里只期待着白玉早日归来。   萧成见她脸上难以掩饰欢喜之色,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了,他皱着眉头道:“我怎么觉得比起我,你更看重白玉?”   清音笑容微滞,瞥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有些不平之色,有些好笑,“怎么,你连这个醋也要吃?”   他这是在吃醋?萧成坚决不承认,他脸色讪讪道:“我没事吃一个女人的醋做什么?”   萧成只是希望她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而已。   清音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看到萧成面色微僵,目光开始闪烁不定,清音才莞尔一笑,道:“不是就好。”   萧成面色一缓,暗暗松了口气,也不知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 * *   两人来到厨房,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萧成打开一瓦煲,只见热气腾腾,一股肉香味登时弥漫开来。   清音从昨夜就饿到了现在,此刻闻到肉香,不由咽了咽唾沫,立刻坐到了椅子上准备开动,而后又觉自己太急切了些,不由有些害臊。   不过萧成没有笑话她,体贴地舀了碗热气腾腾的排骨萝卜汤递给她,看着她被冻得要死通红的脸颊和鼻子,柔声道:“先喝口汤,暖暖身子。”   清音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汤,要送进嘴里,萧成见状连忙提醒她,“小心烫。”   清音及时收住汤匙,有些不好意思,吹了吹,才喝下,心里却有些感慨萧成的体贴周到。   “怎么样?好喝么?”萧成坐在她的身旁,手肘靠在桌面上,笑问。   “这汤很清甜鲜美,也是那厨子做的么?”清音说着又喝了口,热汤入腹,清音只觉得浑身温暖舒坦,力气恢复些许。   得到清音的夸赞,萧成眉飞色扬,洋洋得意道:“我做的。”   清音有些诧异,突然觉得萧成好似无所不能似的。   “你怎么什么都会做?难不成之前是个厨子?”清音笑着调侃道。萧成笑容一滞,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爆栗,无奈地笑,“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他虽然装作生气的模样,可眼底都是纵容的笑意,而后为她释疑:“年少时有过一段时间的远游,厨艺便是在那时候学的。”   清音其实不大喜欢听他年少时的事,毕竟她没有参与过,也不想看到他脸上有追忆之色,便淡淡道:“哦。”言罢继续喝起汤来,又见萧成只是看着自己喝汤,便问:“你喝过没?”   萧成靠着桌面,手支着颐,闻言摇了摇头,眼眸熠熠生辉,笑道:“要不你喂我?”说罢张了张嘴。   要不是他神色正经,她都要以为他是在撒娇了。   人家嘴都张着等着了,清音没奈何,只能舀了勺汤递过去。   萧成笑着张嘴喝下,浓眉忽皱了下,在清音不解的目光下,他吞下汤,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汤不好喝?”清音问。   萧成有些郁闷:“烫到舌头了。”他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清音心里一点都不觉得抱歉,反倒笑话他,“谁让你要喂的,活该。”   萧成不乐意了,他沉了沉脸,佯气道:“不行,再来一次,你吹一吹。”   清音无语。   这男人幼不幼稚?清音只好舀了勺汤,伸到嘴边轻吹了下,递到他唇边。   萧成心满意足地喝下,却叹道:“舌头都麻了,尝不出味道。”想到她汤也没喝几口,便不舍得闹她了,推了推她,“快点喝,喝完我给夹菜。”   清音将汤匙放回腕中舀了勺汤,这才想起,两人一直共用一汤匙,这未免太过于亲密了些,脸不禁红了红。   吃完早膳后,清音想四处走走,散散食。   萧成低头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复杂,犹豫了下,“你方便么?”   清音先是一怔,随后奇怪的问:“怎么不方便了?”   “没什么。”萧成沉声道,脸色有些不自然,少顷,又柔声道:“我今天让大夫给开了些药,待会儿你涂一下。”   “什么药?”清音更加奇怪了,她又没有受伤,哪里需要涂药。   萧成脸色更加尴尬,他清了清嗓子,佯装淡定道:“昨夜我看到了,你那里有些红肿。”今天看她走路也有些别扭,想必还很疼。   清音顿时恍悟过来,脸瞬间红得滴血,气得一巴掌拍向他,羞道:“你……你这不是让人笑话么?”   萧成见她发急,不由把她拉进怀中安抚,“人家是大夫,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会笑话?”   虽是这么说,清音仍是感到十分难为情,“都怪你。”清音红着脸,又捶了他一下,要不是他没个节制,她也不至于这样,“我还是回屋待着吧。” 第64章 回京   年节之后, 清音便回了红袖坊,在庆园待的几日,清音胖了些许, 这都要怪萧成, 天天给她喂各种各样吃的。   烟儿成亲的日子定在二月初,自从定了亲之后,烟儿变得安静许多,不想以前那般整日活蹦乱跳, 咋咋呼呼的。   这一日, 外头下着雪, 清音和烟儿也不出门, 躲在屋中围炉烤火。   萧成近来有些忙,没时间过来。   烟儿窝在躺椅中,身上盖着羊毛毯, 一手牛脯津津有味的吃着,一手翻看着话本。   清音拿铁钳子拨弄火炭上的白薯, 一边瞥了眼烟儿那越发圆润的小脸, 不禁笑道:“烟儿,你少吃点, 下巴都快没了,还想不想当美丽动人的新娘子了?”   烟儿嚼着东西的腮帮子一停, 撅了撅嘴,又继续咀嚼起来, 将食物吞咽之后,烟儿悻悻的嘟哝道:“我又没吃多少。”不知想到什么,她白皙的小脸微微一红,“李钰说, 他就喜欢我胖一点。”   清音唇角浮起一抹柔和的浅笑,“你还真听了男人说的话?”   烟儿轻哼一声,却放下牛肉脯,随即捧着话本,挡着脸,赌气不理会她了。   清音扫了眼书的封面,上面写着龙阳逸史几字,清音愣了下,这不是之前被白玉收走的那话本,记得白玉把这话本赠给了沈墨,她从哪里又找来了一本?   清音记得这本书是一本□□,而且还是男和男的。   清音不禁抚了抚额,叹了口气,斥道:“烟儿,你怎么又看起这淫……乱七八糟的书?”   烟儿被当场抓包,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缓缓放下书本,忽又笑嘻嘻起来,“这又不是可怕的东西。况且我是女的,不会误入歧途的。”说着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清音只觉得额头在隐隐作痛,“烟儿……”   “我不听。”烟儿不乐意听她的教训,连忙打断她,轻哼了一声,“你别学姑娘那样骂我,说我没人要,我现在已经有人要了。”   清音怔了怔,拿她无可奈何。   清音叹了声,道:“你看就看吧,但这种东西,你可别被你李钰知晓,正常的男人应该不会喜欢这种东西。”   “还是清音你讲道理。”烟儿笑嘻嘻道,眼睛一溜,一脸暧昧道:“你要不要也看一下?好长一下见识。”   清音没好气地嗔她一眼,“没必要。”清音对两个男人怎么做那事的一点也兴趣也没有。   傍晚,萧成来了红袖坊,清音正等着他一起吃晚膳。   他忙完公务便赶来了,因此身上仍穿着公服,一见到清音,他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让清音闹了个大红脸,忙挥退了一旁伺候的丫鬟。   “还府尹大人呢,这般不正经,也不怕被人笑话。”清音没生气,只是摇了摇头,失笑。   萧成可不管那么多,揽住她的腰,将她拥入怀中,笑中带宠,“今日都在忙什么?”   “今日无事,与烟儿围炉坐了一整天,烤了点白薯。”清音笑道。   萧成有些可惜道:“我还没吃过你烤的白薯。”   清音道:“你喜欢,下次烤给你吃,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萧成转进屏风内,清音给他拿来一身常服,自从两人定情之后,萧成就把自己平常穿的一些衣物搬来了红袖坊,偶尔也会在这住。   清音帮着他换下公服,穿上常服。   “今天有什么难办的案子么?”清音一边帮他系上腰带,一边浅笑问道。   萧成伸展着双手,听闻清音的话,摇了摇头。   清音帮他系好腰带之后,萧成双手揽住她,将她扯向自己,双手向下一挪,掌心托住她的臋部。   清音脸一红,一巴掌拍向他的手臂,萧成却哈哈大笑着搂住了她,而后说道:“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清音见他心情似乎很好,不由有些好奇,“什么好消息?”萧成手指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一脸坏笑:“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清音差点没忍住翻白眼,“不说算了。”懒得理会他,清音绕出屏风,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正准备喝,却被萧成抢了过去。   萧成一撩衣摆坐下,扬眼看着清音,   得意洋洋的喝下了清音的茶。   清音恨得牙痒痒,这男人越来越不稳重了,还总爱调戏她。   “茶也喝了,快告诉我是什么好消息的。”清音还是有些许好奇的。   萧成放下茶杯,没再卖关子,“皇上下了密旨,召暇之回京了。”   清音闻言,脸上不由浮起一抹难以掩饰的喜悦之色。   萧成脸上露出微笑,“怎么样,可是好消息?”   清音不禁点了点头,说道:“真是极好的消息。”   白玉马上就要回京了。清音心中虽是激动,但她只是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神色仍是十分淡定。   但萧成仍是察觉到了她掩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激动情绪,知她是为了白玉的缘故,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他握住她的手,目光专注深沉地凝望着她,认真地说道:“等白玉归来,你便把红袖坊交换给她,来我身边吧。”   清音先是一怔,随即说道:“你让想一想吧。”说罢欲抽回手。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清音其实不大乐意回到那深宅大院之中。   萧成眼眸黯了下,袍袖一扬,蓦然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清音埋在他的胸膛里,她敏感地察觉到他不安的情绪,犹豫了下,她回抱了他,还轻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抚。   萧成不安的心平定下来,他放开了她,望向她的目光坚定且认真,“清音,我绝对不会负你的。”   清音知道他是个专一之人,一旦爱上,定不会三心二意,思及此,清音不由冲着他嫣然一笑:“我相信你。”   * * *   从萧成那里听闻沈墨等人明日就到京的消息,清音和烟儿都有些激动高兴。   晚上时,清音不睡觉仍在白玉的房间里捣鼓东西,萧成劝她早些休息,清音都没理他,气得萧成一直在面前走来走去,寻找存在感。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清音才肯躺上床,清音却睡不着,拉着萧成陪她闲聊,萧成明日不用坐早衙,便由得她了。   “此次沈大人回来会官复原职么?”   这会儿灭了灯,两人躺在温暖的被窝中,面对面聊天。   萧成忍不住凑过去,将温香软玉抱满怀,然后打了个哈欠,才低声回答:“嗯,暇之破了一大案子,圣上龙颜大悦,决定让他将功抵过,官复原职。”   清音唇角微微弯起,“那么白玉以后就是大学士夫人了?”   萧成困得睁不开眼,却还得打起精神陪聊,他懒洋洋道:“嗯……”   这时,外头刮起一阵狂风,窗门籁籁作响,一道电光在天边劈过,雷声滚滚而来。   没多久,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清音右眼皮猛地跳了几下,心里蓦然有些慌乱,却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萧成见她久久没说话,还以为她睡着了,不由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问:“清音,睡了么?”   “没……”清音突然睁开眼,目光盯着黑漆漆的帐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股不好的感觉……”   萧成将她抱入怀中,柔声安抚:“别多想了,快睡吧,明天不是要去接她们么?”   清音闷闷的“嗯”了声,随即压下那股不安感觉,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次日,天才蒙蒙亮。   清音醒来,萧成仍睡在自己身旁,她轻手轻脚的推枕而起,清音揉了揉隐隐作疼的额头,忽然想起来,昨夜睡得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做了一个与白玉有关的梦,她努力想了想,却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梦,只是觉得那个梦有些不祥。   她皱了皱眉头,随即小心翼翼地要下床,一只大手却蓦然捞住她,又把她拖了回去。   “怎么起得这般早?”萧成半睁开眼睛,声音沙哑的问。   “睡不着了。”清音脸色不大好,有些苍白。   萧成看了她一眼,将被子盖在她身上,而后将那柔软温暖的身子抱入怀中,舒服的叹了声,“别急,再陪我睡一会儿。”萧成昨夜知晓她没睡好,今天起得这般早,多半是要没精神的。   清音无奈,只能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却努力在回想那个梦,眸中不禁凝了一抹担忧之色。   就在此时,小腹传来温热的触感,而后蔓延而下,清音身子不由僵了僵,   不由伸手往下拍了一巴掌,气道:“你老实点。”说着伸手往下拍了一巴掌,却好像碰到了什么邪恶的东西,她一激灵,蓦然缩回了手。   萧成浓眉微皱,凝望着她的眼神渐渐深沉。   隔着衣服,能感觉坚硬触感。   清音心咚咚狂跳了几下。   就在他要凑过来亲她时,清音往后躲了躲,一巴掌拍在他身上,嗔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笑道:“死一边儿去。”   “死就死……”萧成轻笑出声,而后手指挑逗起她来,哑声道:   “不过我想在牡丹花下死……”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会写怀崽崽。   大家还想看谁的番外啊? 第65章 归来   京外十里长亭。   清音和烟儿, 还有萧成,以及他的下属在亭内等候,几人神色各异。   来时天已放晴, 而今又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放眼亭外, 路上湿漉漉的, 路面凹凸不平, 都是水坑。天阴沉沉的, 遥远处的群山笼罩了一层青雾。   那宽阔绵延至天边的湿涔涔的官道上依旧不见马车或者人的影子。   清音和烟儿站在亭边, 望着官道的方向, 脸上有种望眼欲穿的焦灼感。   一阵湿风扑面而来,令人觉得遍体生寒。   萧成坐在飞来椅上,看着她纤柔的背影, 忍不住有些心疼,便起身走到她身旁,关心道:“去坐一下吧,站了这么久不累么?”   “我不累,我坐不住, 就站着。”清音冲着他粲然一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自认识她起, 萧成从未见过她如此开心的模样, 这竟然是为了白玉,而不是为了自己, 萧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此时, 一阵马蹄声踏空而来,由远及近。   清音和烟儿惊喜地望过去,见远处一行车马缓缓驶来, 这一定是白玉等人了。   清音正要下阶,却被萧成拽住,他利剑般的眉微皱起,语气有些严肃道:“还下着雨呢,急什么。”   清音被萧成斥责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收回了脚。   待那队车马停了下来,为首的马车走下来一男人,他生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长发束冠,白衣胜雪,气质温文尔雅。   正是沈墨。   在清音的记忆中,沈墨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脸上时常挂着温润的笑,让人如沐春风,心生亲近。   可多月未见,他却像是变了个人,眼眸冰冷,透着隐隐的戾气,让人望而生畏。   清音目光看向他坐过的马车,觉得白玉应该从里面下来,然等了片刻,却不见她下来。   后面的马车则走下来一男一女,清音认出来是许子阶和红雪。   许子阶徐州第一才子之称,精通天文地理,诗词绘画,博古通今,其文章风采,可谓倾动一时,尤其是其所著《太平论》更是名闻海内,他一入京   便有大帮权贵争相邀其入幕,后来他却选择了沈墨。   他身材颀长瘦削,容貌清秀,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气质。   而他旁边的是红雪,原是百花坊的歌姬,后来沈墨替她赎身,将她给了许子阶。   之前在京中时,清音见到她,觉得这姑娘就如三月桃李,正值烂漫之际,浑身上下透着生动灵秀的气质,可如今,她愁眉苦眼,面色苍白,身材瘦弱,仿佛经历过无数波折似的。   两人走在一起,许子阶时不时的看红雪一眼,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浓浓情意,清音听闻许子阶一向风流多情,想必红雪和他在一起,并不幸福。   而红雪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眼中平静得宛如死水。   清音又等了片刻,却依旧不见白玉的身影,她心逐渐感到不安起来,一旁的烟儿也面露急切之色。   待沈墨等人进了亭子,仍不见白玉从马车上下来,清音和烟儿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慌张和惊疑。   趁沈墨与萧成说话,烟儿比清音更快一步,拉过一旁的红雪,着急的问:“红雪姑娘,我们家姑娘呢?”   听闻烟儿的问话,红雪没有回话,那双平静的双眸却渐渐发红,任烟儿怎么催促,她都不肯答话。   正与萧成叙旧的沈墨听到了她们间的谈话,原本还从容镇定的表情瞬间破裂,竟有些失魂落魄起来。   在烟儿眼里,沈墨永远一副从容泰山压顶而色不改的姿态,脸上似永远含着温润清朗,让人心生亲近的笑,这般失了魂的的模样从不曾有。   烟儿不禁着急起来,也顾不得身份有别,冲到沈墨面前,追问道:“沈大人,我家姑娘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沈墨却没理会她的追问,整个人仿佛冻住了般,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   亭内的气氛瞬间僵凝起来。   “她……”沈墨张了张口,脸色平和温润,若是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眼底藏着痛苦之色。   很久,沈墨都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他身后的许子阶看着亭中脸上有着惊疑之色的清音等人,看不过去了,直接替沈墨回答:“白玉姑娘坠崖了,生死未卜。”   许子阶刚说完,红雪不由背过身去,低低抽泣起来。   清音听闻许子阶的话,只觉得轰的一下,脑袋像是遭了一记重锤,她双腿不禁发软,而后身子摇摇欲坠,幸好身旁站着萧成,萧成及时扶住了她,而后满脸担忧的看着清音。   “好端端的,怎……怎么会坠崖?”清音声音颤抖,难以置信道。   “先回去再说吧。”萧成谨慎道。虽然有些心疼清音,但他知晓白玉坠崖之事定有隐情,沈墨此趟押送刘暡等罪犯启程进京,而朝中有高官与刘暡勾结,他们想要大概是沈墨的性命。   另一边,红雪哭得更狠了,她与白玉去了安阳之后,成了很好的姐妹,白玉的死给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又加上小产没多久,她此刻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无比的虚弱。   许子阶欲安慰她,红雪却挪了挪身子,不给他碰自己,许子阶眸中难掩失落之色。   他一向风流多情,却从不沉迷女色,当断则断。情爱对他来说,不过是你情我愿,合则聚,不合则散的事。唯独这次,他在红雪这里跌了跟头。他伤透了她的心,等到意识到自己对她情根深种,却为时已晚,红雪不愿再给他机会。   * * *   清音和烟儿满心期待着与白玉团聚,却没想到得到的却是白玉坠崖的消息。   清音不知晓到底是谁害的白玉,萧成不肯向她透露太多事情,清音只知晓白玉是为了沈墨才掉落悬崖的。   白玉坠崖后,沈墨与众人在崖底下找了五日,几乎将所有地方都搜边了,都没有找到白玉的踪迹。   再后来,沈墨不得不继续带领众人回了京,据说他身受皇命,若迟迟不归,众人会被他拖累。   但清音不管那么多,认定白玉就是被沈墨拖累的。   因为白玉的缘故,清音最近见萧成夜不待见了,他每每过来,清音都避而不见。   整个吟月阁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清音甚至动了要去寻找白玉的念头,   她去找了沈墨,要他告知白玉坠崖的地方,沈墨不肯告诉她。清音又找了萧成,让萧成去问沈墨,萧成不肯,也坚决不给她去,还告知她白玉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清音气得不行,痛骂两人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之后就不再理会萧成了,对他的冷淡一直持续到一个月后。   萧成终于受不了清音的冷待,告知了她白玉出事的地方,又道沈墨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白玉,清音不信沈墨,执意要和烟儿去找,萧成身上公务缠身,加上与沈墨正密谋着事,没办法只能派人护送她去。   直到次月,清音与烟儿无功而返。   回京之后便听闻内阁首辅柳稷山下了台,由吴尚书吴璥任内阁首辅,而沈墨和萧成竟然与他交好。   每每想到吴尚书对她做的那些事,清音都十分愤怒,沈墨也就罢了,经过这段时间,清音觉得自己已经看清了这男人,他心中只有权利,根本没有白玉。   但她是没想到萧成也为了自己的仕途,选择站在吴璥那一边,清音对他十分失望,更让她失望的是,当她质问他时,萧成只是告诉她,在朝为官,有时候会身不由己,其余并未多做解释。   三月后,沈墨加吏部尚书一职,后亦入了阁,没多久,沈墨竟坐上了次辅之位,内阁之中,地位仅次于首辅,一时之间,炽手可热。   清音想到白玉不知是死是活,而沈墨却步步高升,风光无限,心里不由替白玉感到万分不值,这样的男人哪里   值得白玉为他牺牲至此?   从听闻白玉坠崖的消息至今已有五个月,如今已是夏日,酷暑逼人。   这五个月里,清音与萧成因着沈墨的关系,感情时好时坏。萧成忙于公务,又常常去沈墨那里,抽不开空来寻他,而清音记挂白玉之事,又要顾着红袖坊的生意,也没时间去见他,两人一个月里见五六次面都算多的。   九月初九,重阳节,吴璥在府中举办赏菊宴,邀请一众官员,其中包括萧成。   萧成要清音陪他一同去,还说会让她看到她想见到的。清音不知晓萧成安的什么心,光吴璥那肥头猪脸就是她最不想见到的。   他为了巩固自己的仕途,选择去奉承吴璥,还要拉着她一起去。   清音不肯去,萧成也没有勉强她,只是有些欲语还休的模样,清音懒怠搭理他。   清音觉得他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萧成了,清音甚至想过要不要和他断了算了。   这个念头一直持续到红袖坊的几名姑娘从吴府归来,几名姑娘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脸上有些惊惶之色。   问她们怎么回事,道是吴璥府中的枯井之下有几具女尸,吴璥就被京兆府尹的人带走了。   清音吃了一惊,问了详细,道是宴会过半,萧成邀请几名同僚去花园散步醒酒,不小心将随身玉佩落入一口枯井中,萧成立即派手下人下枯井中找回玉佩,随后手下人意外的发现枯井中的几具女尸,随后萧成派人将那几具女尸和吴璥带回了京兆府。   清音听闻事情经过,这才明白萧成为什么要她同去,心里顿时十分懊悔,又有些埋怨萧成为什么当时不与她说清楚。   原来自己真的误会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内容与《美人与权臣》首辅篇的时间线一致。 第66章 妆台上   六月的天, 赤日炎炎。到了黄昏,太阳落山,才没那般闷热。清音早早的吃了晚膳, 便让底下的人抬了水上来,沐浴洗漱之后, 便妆掠起来。   她猜测萧成晚上定是要来的。   淡施脂粉, 轻扫柳眉, 梳了个斜髻, 髻上簪步摇花钗, 下缀穗状摇叶。穿一袭留仙裙, 整个人清雅中又透着几分娇艳。   是夜,月高风轻,星河四皎。   清音歪靠在榻上, 手执着本书,随意翻看着,耐着心等待萧成的到来。   没多久,丫鬟果真领着萧成过来了。   清音微抬眼眸,看到萧成, 朱唇一扬,笑道:“你来了?”   萧成站在门口, 看着她一脸笑盈盈的模样, 好像笃定他一定会来一般,内心有些许郁闷, 他淡淡“嗯”了声, 想着自己被她冷待了许久,今日怎么也得换他冷她一冷。   清音看着萧成昂首走进屋,神色端肃, 像是在与人置气一般。   清音是知晓他的别扭脾气的,心里有些好笑,脸上的笑容不禁加深。   萧成皱了下眉头,总觉得她今日这笑容格外刺眼了些。   压下心头那郁闷之感,萧成一撩衣摆,端坐在榻上,目光淡淡的扫向她,她今夜似乎格外好看些。   清音今夜特地打扮一番,自然格外好看,但萧成看不出她妆容的变化,还只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这么晚怎么还没睡?”萧成语气清淡地问。   她倒要看他冷到什么时候,清音放下书,倾身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身子紧贴向他的背,在他耳畔柔声细语:“因为想你啊,所以睡不着。”   萧成心扑通狂跳了下,听闻她这句话,却忍不住扬起嘴角,随即又连忙板起脸,冷声道:“想我做什么?今天早上不是才见过面。”   她身上的淡淡香气盈入鼻中,背后的软玉温香愈发让人忽视不得,萧成心神微荡,忽然想到了自己好些天没碰她了,这几日他要事缠身,根本没空想那档子事。   清音听他语气冷淡,不由撇了撇朱唇,放开了他,没好气道:“好吧,那就不想。”言罢起身下了榻。   萧成一怔,而后无奈失笑,这女人,连哄人都这般不耐烦。   清音走去妆台前坐定,对着镜子掠了掠鬓发,又打开玉盒,沾了点胭脂抹在唇上。   如今是夏日,清音已经换上了轻薄的衣裙,她那袅娜的身段便显露了出来了   萧成的视线不觉落到清音纤秀的背影上,视线微微地向下,纤腰束素,不堪一折。   清音站起了身,忽然镜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一般,她身子前倾那圆润的臋往后微撅着,正对萧成的视线。   这画面瞬间戳中萧成的某根神经,萧成目光不禁一沉,掌心隐隐发烫。   萧成略一思索,起身,往妆台方向走去。   清音正专心的除去眼角黏上的一根睫毛,萧成却突然从身后环抱住她,顿时吓了清音一跳。   清音蓦然回过身来,伸手捶了他一下,嗔怪道:“你作甚这么突然,吓死人了!”   “这就吓到了?”萧成已经忘了要冷她的事,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好笑道:“胆子可真小。”   这男人方才还装模作样的冷着她,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收不住了,德行。清音轻哼一声,用力推开他,奈何他力气太大,她挣脱不开。   萧成深眸如炬直勾勾盯紧她,声音低沉道:“清音,我们有好些天没在一起了吧……”   清音顿时明白他想做那事了,俏脸一热,娇嗔道:“怎么,你来就为了这事?”   萧成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低笑道:“当然不是,是看到了你,才情不自禁地想这事。”   清音啐了他一下,又推了推他,道:“热死了,快点放开我。”   萧成看着她轻怒薄嗔的动人模样,心里有些痒,不由将她抱紧,柔声道:“好姐姐,你今夜就从了我。”   “你……”清音被他这称呼弄得红了脸,这男人怎么变得如此不正经,他比她大了不知多少岁,还叫她姐姐,只是见他一脸渴望的模样,清音不大忍心拒绝,而且,她也是有点想的。   “那……总……总得去榻上吧。”清音目光闪烁,支支吾吾道。   萧成眼神一暗,不由将她转了个身,面对着镜子,轻笑出声:“不觉得在这里更有情趣么?”   清音看到镜中慌张又羞涩的自己,她脸红得滴血,着急道:“你疯了?”   萧成手轻抚着她的玉颈,随后握住那棉软,惹得清音一阵轻颤,唇不由发出一细小羞人的声音,令她不禁羞红了脸。   她想拍开他那胡作非为的手,可是身体却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只能靠在萧成的怀中。   她看到镜中的自己,面含春色,眼眸中秋波荡漾。   “嘶”的一声,一令人头皮发麻的脆裂声,掩在裙里纤长的蹆暴露出来,还有若隐若现的粉色小裤。   萧成声音低低的,透着蛊惑,“清音,能不能?”   都这样了,还询问她的意见作甚?清音黛眉蹙颦,咬紧下唇,不肯轻易出声。   萧成知她默许,不由温柔一笑,轻啄了下她的耳朵,惹得她又是一阵颤抖。   一阵窸窣声,一抹粉红滑落脚下,清音不由感到慌乱,心跳极速加快起来。   萧成将那纤长的蹆一抬,搭在臂弯之上。   察觉他的意图,清音有些惊愕,“别……”   萧成微笑着安抚她道:“别怕……”   清音慌忙别开脸,萧成却目光沉沉地将她的脸掰正,逼着她看向镜中。   清音脸色顿时如同着了火,热辣辣的,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这男人……真真坏极了。   妆台的镜子两边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梅花,镜中狂浪的蜂停在娇艳欲滴的花上,不停地采撷着花蜜。   清音的双眸浮起水雾,就在她神思恍惚之间,她的蹆蓦然着地,而后上半身往下一压,她整个人便俯趴在妆台上,手肘支撑在台上。   她禁不住回头一看,见萧成双眸沉沉,眼尾泛红,眼中仿佛藏着一只即将冲破牢笼的野兽。   突然,清音头控制不住的蓦然往前一撞,险些磕在镜子上,幸好一只大手及时伸过来,护住她的头,许是觉得太危险,萧成艰难的离开,将她抱起,坐在妆台上。   萧成的唇攫住她的朱唇,灵活热情的舌卷进来,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起来。   妆台忽然轻轻摇晃起来,清音只觉整个人要滑下去似的,吓得她连忙抓紧了台角,水润的双眸闪过一抹慌色。   萧成失笑,微微俯身,清音连忙改为搂住他的脖子。   清音饧媚着眼儿,看着那双绣鞋朝着屋顶摇摇晃晃,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她紧咬着的下唇禁不住一松,轻哼了声。   炎炎夏日,两人却紧紧相拥着,无疑让人感觉更加的热,一滴汗自萧成绷紧的额角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   萧成轻咬着她的耳朵,突然间用力。   清音柳眉一蹙,“你轻点。”清音嗔道,身子禁不住的一缩,指尖狠狠掐进他的脖子上。   萧成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命都要丢了,“好好好,清音,你放松一点,我快被你弄死了。”   那声音沙哑低沉,又带着点调戏,清音气得牙痒痒。   看着她媚眼如丝的模样,萧成心口一动,狠狠稳住她的唇,妆台摇得愈发荒唐,偶尔还响起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萧成终于舍得离开她的唇,清音娇懒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微微的喘息着。   萧成将她抱回到榻上,清音指使他去要了热水,洗了身子之后,便问萧成要不要留宿。   被子绣褥清音今日特地都换过新的,铺设得柔软舒适,还喷了香露,帐中充满着甜人欲醉的香气。   萧成将清音抱入怀中,语气有些抱歉道:“清音,我待会儿得去沈府一趟,与暇之商量一些事。”   清音并未生气,“可是为了吴璥的事?”   萧成颔首,“嗯。”今日将女尸带回衙门,并上告朝廷,崇文帝动怒,下旨彻查,而此事正是他与沈墨共同策划的。   “既然有事,怎么还过来?”清音不赞同道。   “因为太想你了。”萧成微微一笑,道。   “少来。”清音嗔了他一眼,心中却十分高兴,随即又体贴道:“那你快点过去吧,别让人好等。”   “嗯,我明日再来看你。”萧成语气温柔,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才离去。   *   离开红袖坊后,萧成乘坐一顶不起眼的轿子悄然去了沈府。   次日,衙门贴出认领告示,有一瘸腿男人寻到衙门,认出其中一具女尸,是他的妹妹湘月,正对了当初翠娇与清音说的那件事。   萧成查清那些女子的确是被吴璥所害,龙颜大怒,只是此事涉及当今首辅,恐伤了朝廷颜面,崇文帝下旨不得将此事公之于众,只是罢了吴璥的官职。   而吴璥下台之后,沈墨无意外的坐上首辅之位,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辅,年仅二十五岁。 第67章 答应   时光荏苒, 一晃便是两年。   阳春三月,京城掀起踏春狂潮,城里城外皆热闹得很。   一辆华丽的马车行驶在贵人街上,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建筑鳞次栉比。   道路上大多是香车宝马, 行人并不多。   路旁绿柳成荫, 画桥流水, 映着日光, 流光溢彩。   一双素手掀开车窗帘, 女子往车外看去, 只见她着一袭绯色薄罗裙,长发盘成高髻,蛾眉曼睩, 樱唇桃腮,脸上无笑,却有股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冷艳风韵,而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淡雅书香气。   这女子正是清音, 她的容貌对比两年前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更加成熟了些。   她身旁坐着一身着箭袖玄服, 束发笼冠的男子, 他五官极其英俊,如同玉雕般精致, 他神色端肃, 浑身隐隐透着一股迫人的气息,只是在看向身旁女子时,眸中有些难以掩饰的温柔及情深。   这男人则是萧成。   他们两人在一起两年了, 但仍旧没有成亲,原因是清音不愿,但萧成也是个痴情之人,愿意等她。   清音放下车窗帘,收回视线,不知想起了什么,眸光一黯,她唇轻启,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   “怎么了?”   萧成正闭目养神,闻言不由睁开了眼睛,一脸关切的问。   清音摇了摇头,冲着他微微一笑,“没什么。”   萧成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打开一纸包,拿出里面一块栗子糕递到她唇边,柔声道:“尝一尝。你方才都没怎么吃东西。”   清音看了萧成一眼,只见他眼神温柔,与他在公堂之上那威风凛凛的刑部尚书完全不一样,不知道他的属下若是知道他们那极具威望的大人整日追着女人的身后,给人喂食是什么感想?   清音摸了摸脸颊,觉得肉多了点,“你不觉得我最近胖了么?”   萧成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只觉手感甚好,不由笑道:“没胖,刚好。”又将栗子糕递到她嘴边,“张嘴。”   清音觉得自己快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她张开嘴,浅尝一口,而后摇了摇头:“太甜了。”   “是么?”萧成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吃了一口,不觉皱了下浓眉,也觉得太甜了些,便自己吃完了它,随即放好纸包,“外头做的不好吃,等回去,我给你做。”   清音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眸不禁多了些许柔情。   马车行驶不久,便停在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大门前,萧成先下了马车,随即扶着清音下来。   两人刚要走进美人阁,便见一对男女自里面走出来。   男人便是当今首辅沈墨,只见他一袭箭袖白衣,云纹高底鞋,墨发束冠,长身一立,挺拔如竹,只是他神色矜傲,不苟言笑,周身自有一股睥睨万物的迫人气息。   他身旁的女子一开始被他挡着,后来才进入清音的视野,女子长发高束,并未结髻,着一袭窄衣长裙,一副英姿飒爽的打扮。   而她的五官很美,纤长的眉,高挺的鼻,唇若樱桃……   白玉?!   清音瞳孔一张,难以置信道:“姑……姑娘?”   白玉往清音这边看来,心中有些疑惑,女人容貌清丽,发挽高髻,一袭绯色薄罗裙衬出苗条颀长的身段,而此刻,她正惊愕与激动地看着自己。   而她旁边的男人五官硬朗,浓眉高鼻,眼眸十分深邃,身材伟岸。   白玉没见过他们,缄默不语。   清音和萧成走上前,萧成也有些惊讶地看着白玉,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而他一直不知晓这消息。   “姑娘,没想到您还活着……”清音看着白玉,眼眸中漾着水光,声音已经哽咽,说着不由捂住了嘴巴。   但白玉只是黛眉轻颦,红唇微张了下,“有话好好说,你别哭啊……”   她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求助性地看向沈墨。   沈墨这才向清音萧成解释,原来白玉失忆了,他们也是这几天才重逢。   * * *   红袖坊。   清音领着白玉来到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经过一院子,只见假山堆叠,山上遍植兰草,周边种着数十从翠竹。前方架着一白石桥,桥那边两排嫩柳,随风曼舞,桥底一汪池水,在暖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新荷荡绿。   白玉纤手一掠云鬓,随即看向清音,娇媚一笑,“你是叫清音吧?”   清音眼眸闪过一抹惊喜,“姑娘,你想起了?”   白玉有些抱歉道:“只是一点点而已。”   虽然没有记起,但她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挺喜欢她的。   清音微觉失落,随即又笑道:“没关系,我相信姑娘很快就会将所有事情想起来的。”   “没想到白玉姑娘竟然还活着。”   白玉身后不远,沈墨与萧成并肩而行。   听闻萧成感慨的话语,沈墨将目光落在白玉袅娜的背影上,周身凌厉的气息一敛,整个人又变得温润平和起来。   “我一直相信她还活着。”沈墨淡淡地笑道。   如果是以前,萧成是绝对不会提白玉这名字的,所有认识沈墨的人都知晓,在沈墨面前,白玉的名字是禁忌,提起她,沈墨是会变脸的。   沈墨突然想起一事,不由问道:“萧大人,你与清音姑娘的事还没成?”沈墨之前就听闻他有续弦的想法。   萧成一开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事,直到恍悟之后,不由笑道:“沈大人莫不是担心我对白玉姑娘还心存留恋?”   沈墨俊脸浮起一抹不自然之色,没有回答是,却也没有回答否。   萧成看着前方清音的身影,目光温柔,随即又叹气道:“她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过了白石桥,忽听见一阵笑语喧阗,往前走几步,见几名小丫鬟在那草茵上玩耍,有的在斗百草,有的在扑蝴蝶,有的则追逐打闹,手中拿着刚摘的花朵要往对方头上簪。   白玉看到这幅画面,不由莞尔一笑。   清音看着她,忽然问:“姑娘,你还记得烟儿么?”   白玉脑海中蓦然闪过一张笑容娇憨,天真烂漫的脸,但不是十分的清晰,于是摇了摇头,“她是谁?”   “她是你的贴身丫鬟啊,不过,她不在红袖坊了,她已经成亲了,嫁给了李钰,也就是沈大人的学生。她偶尔也会过来,她也挺想你的。”清音道,清音和烟儿的卖身契其实都在她们自己的手上,白玉从来就没有把他们当做丫鬟看待,所以烟儿也算是自由之身。   白玉点点头,微笑道:“嫁了也好。”女人的芳华是很短暂的,她离开了三年,没能给她找一个好归宿,她自己找到了是好事,“你呢,怎么还不嫁?”   清音怔了下,随即摇了摇头,“我嫁了,红袖坊怎么办?”   当初白玉一句话也没留给她和烟儿,便跟着沈墨去了安阳,将这偌大的红袖坊交给了她们,清音一开始不是不怨的,只是怨也没办法,她不想毁了白玉的心血,只能硬着头皮去操持,她本是出身书香门第,养在深闺之中,谨守礼教大防,根本没见过什么男人,后来待在白玉身边,虽跟她参加了一些宴会,但依旧不习惯与男人打交道,白玉离开后,为了守住红袖坊,她不得不放下矜持,去与各个权贵周旋,一开始她吃了不少苦头,时间久了,才慢慢习惯,再后来,就得心应手了,与萧成的一段情是她始料未及的,后面他提出要娶她为继室,她没同意,她要是嫁给了萧成,这红袖坊怎么办呢?也不知道为何,只要红袖坊还在,清音就觉得白玉一直都在。   白玉一脸不赞同道:“你傻啊,你总不能为了这红袖坊一辈子不嫁吧?”   清音看着她,笑道:   “你当初将红袖坊交给我,我怎么能让它毁在我的手上。”   *   白玉和沈墨离去后,萧成一改端正姿态,唇角禁不住上扬,走到清音面前,将她拥入怀中。   清音看了他一眼,见他笑得眉眼飞扬,心中有些奇怪,“你怎么这般开心?”   萧成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微笑:   “如今白玉回来了,你身上的重担可以放下来了吧。”   清音先是一愣,随即瞬间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让他等了自己这么久,清音其实有些愧疚。   这男人太好了,他与这世道上的大多男人都不一样,他对她温柔体贴,甚至百依百顺,明明他这般有权势的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心里虽然感动与愧疚,但她什么也没有表示。   她只是叹了口气,有些失落道:“姑娘她现在不记得我了,我让红袖坊,她也不肯回来。”   萧成见她心里只想着白玉的事,内心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柔声安抚道,“别难过,白玉姑娘迟早有一日会想起你们的。”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清音点点头,而后依偎在他怀中,她唇角弯起一抹弧度:“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萧成原本还想再求一次亲的,但是见她一直记挂着白玉的事,便没有提起,“明日我有空,陪你去找白玉姑娘。”   “嗯。”清音心口暖暖的,又问:“还有呢?”   萧成没什么话要说,但见她问,想了想,又道:“待会儿做栗子糕给你吃。”   不知为何,清音眼睛忽然发起酸来,她突然紧紧抱住他,声音轻颤:“还有呢?”   萧成一怔,心有灵犀一般,他察觉到些什么,心如擂鼓,他有些激动,而后放开他,目光专注深沉的看着她,郑重道:“清音,我想娶你。”   清音心中却感到一阵甜蜜,她伸手搂住他,温柔道:“好。” 第68章 怀孕   成亲的日子定在八月初七。   这一日, 天气很好,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红袖坊处处张灯结彩, 一派喜庆热闹之气。   清音坐在妆台前梳妆,由着烟儿为她傅粉涂脂, 描眉画眼。   在她的不远处, 白玉慵懒地倚在榻上, 一袭绯红衣裙, 裙下露出一双嫩白莹润的玉足, 如乌云般的长发盘成倾髻。   如今她已经恢复了记忆, 记起了一切。   柔顺乌黑的长发经过烟儿的手,更快的挽成了髻。   她一手托着香腮儿,笑盈盈地看着清音, 一边叮嘱烟儿道:“烟儿,你今日可要把自己的看家本领使出来。”   烟儿如今已嫁做人妇,举止温婉许多,眉眼也没那般稚气了,不过, 在白玉面前仍显得有些俏皮活泼,她笑嘻嘻道:“姑娘你放心, 我一定把清音打扮成最美丽的新娘子。清音, 你信不信我?”   清音瓷白的面庞不由浮起一抹胭脂色泽,唇角却不由的弯起, “信的。姑娘, 你不在的时候,烟儿也给我梳过很多次头,每次都让人眼前一亮, 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白玉笑道:“真没想到清音你如今也会说这么甜的话了。”   秋日微凉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新卷进来,细碎的阳光透过窗照进香闺,房中透着淡淡的温馨。   * * *   婚礼在庆园举行。   华灯初上,画烛通红,炮竹鼓乐喧天,众人祝福的掌声,吆喝声连绵不断,在这热闹之中,清音与萧成手各执着同心结,进了洞房。   喜堂内依旧热闹非凡,婢女仆妇将山珍海味,美酒佳酿陆续送上,觥筹交错,欢笑声绵绵不绝,一直到深夜,众人才散去。   新房内,盖头挑开。   饰以珍珠宝石的华丽凤冠,绣着凤凰展翅的繁复嫁衣,让清音整个人显得端庄娴静,雍容华贵。   她抬起眼眸看向萧成,脸上却是温柔动人的微笑,香腮两旁的胭脂像是两朵桃花,让她看起来含羞带怯。   萧成的目光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分许,心口在悸动发热,“清音,你今日真美。”   清音与他相视一笑,其实他今夜也是格外的英俊。   他穿着一袭大红川锦蟒袍,腰系白玉带,身材高大伟岸,他垂眸望着她,深邃凌厉的眼眸有着能够溺死人的温柔之色。   但是清音没有夸赞他,她一如所有的新婚娘子,害羞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好在两人已经是无比的相熟,喝了合卺酒,吃了点东西之后,萧成丫鬟送热水进来,两人洗漱过后,便关上了房门,准备安置。   清音坐在妆台前梳头,萧成坐在床上等,看她慢悠悠的梳着,不由有些手痒,便有了过去。   “我帮你梳可好?”萧成手握着她的肩头,柔声道。   清音动作一顿,抬头笑看他,“你会么?”   “你小瞧我?”萧成微笑着拿过她手上的牛角梳,温柔的替她梳起发来。   让清音惊讶的是,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扯疼她的头发,一头乌云似的青丝在他的指尖溜走。   仿佛看穿了清音的想法似的,萧成莞尔一笑道:“你的头发保养得很好,既柔软又丝滑,就算我想扯疼你,也没办法。”   清音不由笑了起来,萧成替她将头发梳好之后,轻拍了拍她的背,“夜深了,早些睡吧。”   清音闻言也觉得有点困,不禁发了个哈欠,有些懒得动,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她抬起双手,似撒娇一般:“你抱我。”   萧成微愣,没想到她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由笑了,笑容透着宠溺,“好,我抱你。”言罢,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床旁。   待将她放下,萧成不由笑着调侃了她一句:“你好像胖了,有点沉。”   “你才胖呢。”清音生气的拍了他一巴掌,随即又揉了揉自己的脸,摸了摸自己肚子,有些郁闷的喃喃自语:“好像真的胖了……”不过也不奇怪,清音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你笑什么?”萧成坐在她的身旁,问。   “你管我笑什么?”清音轻哼一声,假装还在生他的气。   萧成目光灼热地凝望着她,“真不说?”   清音扬了扬眉,“不说。”   萧成笑着将人往床上一推,俯身而上,捏了捏她的脸颊,目光微眯,威胁道:“不说,我可就要……”   他暧昧地看了她一眼,故意停住不说下去,让人禁不住心生遐想。   清音扯着他的衣襟,一点也不怕,明知故问道:“你要做什么?”   萧成凝望着她笑吟吟的娇脸,低低笑道:“狠狠地收拾你。”   清音顿时羞红了脸,伸手捶了下他的胸膛,“你现在可不能胡来了。”   萧成失笑,温柔地看着她,“怎么,怕了?”   “我倒不是怕。”清音微微一笑,拉起他的大手,将她放在自己的腹上,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这里可经不住你折腾了。”   萧成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有些莫名,等反应过来,脸上不由浮起一抹惊喜之色,“你有身孕了?”   清音见他如此激动,心里也感到高兴,她点点头,“嗯。”   “真的,你没骗我?”萧成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肚子,像是难以置信似的,突然很严肃的问道。   清音唇角微抽,而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悻悻道:“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我还能骗你不成?”   他眼底的喜色又涌上,“你是说,你有了我的孩子?我要当父亲了?”他神色带着些许激动与紧张,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稳重与淡定。   清音看到他眼底难以掩饰的欢喜,心口莫名的有些微酸,她这下认真的点点头,道:“是真的。”   萧成目光紧盯着她片刻,突然猛地从床上起来,走出了屋门。   清音正觉纳闷,正不知晓他要出去做什么,便听到屋外传来萧成兴奋喜悦的长啸。   大概是要发泄心底的激动情绪,又怕吓到了清音和孩子,他才跑到了外面。   清音对萧成的反应有些不可思议,愣了片刻之后,才连忙跟了出去,怕他吵到别人,清音又想笑又想气:“这大半夜的,你也不怕吓到人。”   萧成听到清音的责备,脸上掠过一丝窘色,但很快的,他脸上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将清音抱在怀中,“抱歉,我太高兴了。”   清音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心中渐渐感到幸福与甜蜜。   从此,他们就是一家三口了。 第69章 怀孕二   时间一晃, 又过一月。   此时,清音已怀有三个月身孕,肚子还未明显。   这几日秋雨连绵, 一直未停过,白日萧成不在, 清音又不管红袖坊的事了, 一个人待着庆园便十分无趣。   这一日晨起, 一推开窗, 只见这天终于放晴了, 阳光迎面而来,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是个好天。   洗漱妆掠, 又吃了早膳,丫鬟来报,道是白玉过来了。   清音十分欢喜,连忙让人去把白玉带过来。   清音站在门口等候,不一刻, 便见一抹红影自不远处分花拂柳,袅娜而来。   等近了, 清音看着她穿着一袭绯红窄袖长裙, 如乌云般的长发高高的束着,只戴了只玉质簪子挽起, 纤长的眉, 高挺的鼻,令她显出几分英气来,竟是少了以往的风情万种。   听她说, 失忆的时候,她一直跟一个叫桑落的男人待在一起,那个男人还骗她说,他是她的亲哥哥,还整□□着她练武。   她见过那男人一次面,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袭红衣,眉眼似画,是个美男子,只不过脸上总是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   听白玉说,以前他还喜欢过她,不过后来他又喜欢上了别的女子,是一名有眼疾的女大夫,前段时间,两人又在京中相遇了,那女大夫已然成亲,还有了孩子,不过她的丈夫好像没了。   白玉说他最近总往人家那里跑,再过不久,只怕要给人当后爹了。   “怎么站在门口?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得注意身子。”白玉一来到她身边,就抓起她的手,一边责备,一边摸着她光滑细嫩的手背,笑吟吟道:“你这手粗糙了些,没以前光滑了。”   清音面无表情地由着她摸来摸去,白玉爱摸她手的习惯倒是没改,想到刚与她相识的时候,她总是喜欢这般,吓得她以为她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癖好,想到此,清音不由微笑起来。   “你这肚子怎么一点都不显,许是你太瘦了,要多吃点。”白玉又叮嘱道。   清音失笑道:“萧成也说了一样的话。”   白玉撇了撇嘴,“他说他的,我说我的,又不相干。”   清音笑着点点头,没有再反驳。   “你这几日闷在屋里跟着无聊吧?不去我们去净月俺找红雪?”白玉突然提议道。   清音正嫌闷在屋中无趣,闻言自然道好。   这净月庵是红雪出家的地方,自回京后,她对一切事情心灰意冷,便来了这净月庵做了个带发修行的居士。   白玉如今恢复了记忆,便常去找红雪的,清音也与白玉去过一两次。   清音让随身丫鬟收拾了东西,又叮嘱守在屋里的丫鬟一些话,便与白玉坐上马车出了城,径往净月庵而去。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才到净月庵,庵门前残柳垂丝,树叶枯黄,有小尼姑拿着扫帚在扫落叶。   见到白玉和清音,她停止打扫动作,双手合掌,弯了弯身子,“两位施主来了。”   白玉点点头,随后与红雪进入庵中,便有一侍者领着白玉情意进了一幽雅院子,院中苍松翠柏,古树参天,钟磐之音经风送来,悠扬缥缈,不禁令人心旷神怡,荡涤了一切尘俗杂念。   侍者敲开了一屋门,不一会儿,门打开了。   自里面出来一女子,着一身道服,脸上未施脂粉,一副清新脱俗的打扮。   “你们来了。”红雪面容平静,语气如一汪清泉。   “我和清音在家待着着实无趣,来找你品茶闲谈。”白玉一边拉着清音走进屋中,一边冲着红雪笑盈盈道:“你可别嫌我们打扰你打坐参禅,修身养性。”   “怎会?我倒希望你们常来。”红雪一边请她们落座,一边去给她们泡茶。   屋内宽敞明净,还供着观音大士像,桌上沉香袅袅,闻之令人心神安宁,但红雪将茶端给了两人之后,便去将沉香弄冷了,她回头对红雪道:“你怀孕才到三个月,还是别闻多了这香。”   清音自己都不知晓要小心这个,没想到红雪竟然知晓,正好奇的要问,却瞥见白玉冲着她微摇了摇头,心里乖觉,便没有问。   原来白玉并没有告诉清音,红雪怀孕又小产的事。   这种事过于隐私,白玉没有与任何人提起。   白玉喝了口茶,见红雪精神看起来不大好,眼底泛了层青,“你昨夜没睡好?”   红雪叹了口气,有些许无奈道:“那帮人又来了,大半夜在那吟诗作对,扰得人不得安宁。”   白玉不知道那帮人具体都是谁,但知晓,里面定然有许子阶,白玉没想到两年过去了,许子阶竟然还如此执着,到底是得不到才想要,还是真的浪子回头,白玉不得而知,不过至今红雪还没有原谅他,也可见她的心意。   两人大概是没戏了。   窗边的长书案上放着笔墨纸砚,侧旁有数帙经卷和一些诗集。   正中放着一些纸张,白玉走过去看了看,上面写是诗词,看着那潇潇洒洒的字迹,白玉笑道:“许先生做的诗?”   红雪点点头,神色从容,“他今晨送回来的。”   沈墨成为首辅之后,便要推许子阶入朝为官,但许子阶自在惯了,不肯做官,沈墨尊重许子阶,便随他了,沈墨在买了京中最繁华的地方购了一座府邸赠给许子阶,依旧尊他为先生,朝中但凡有些重要政策或改革,也会与他商讨。   比起沈墨的日理万机,许子阶则是清闲得很,时常约一帮名流来净月俺举行诗会,今日吟风,明日咏月,有时候一待就是整日整夜。   红雪知晓他的心意,但她与他是绝无可能的了。   三人正聊的热络,突然有人敲门,红雪去开门,侍者来报,倒是萧大人过来了。   红雪有些惊讶,看向清音,“萧大人来了。”   清音一怔,她不是让丫鬟告知他她很快就会回去么,他又跑过来做什么,她一看白玉,见白玉笑盈盈地看着她,暧昧道:“这萧大人是一刻都离不得你。”   清音脸微红,“你别打趣我了,也不知晓他为什么来的。”说罢起身走了出去。   白玉也笑着起身,跟了出去。   只见院外一顶四人抬的华丽轿子停在不远处,萧成负手立于轿子旁,他仍穿着公服,束金玉带,十三銙。   像是匆匆赶来的。   白玉回来之后就很少见到萧成,他比两年前看起来年轻不少,他的身材高大伟岸,随着他的阔步走来,一股如鹰如虎的锐利官气扑面而来。   他朝着白玉和红卿客气的点了点头,便走到清音身旁。   但当他走到清音身旁时,那气势瞬间敛去,变得温柔且小心,他低声道:“你才三个月的身子,怎么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害我担心得不行。”   清音嗔了他一眼,在白玉和红雪在的情况下,她有些难为情,也小声道:“我太无聊了,出来走走也不行?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晓,不会有事的。”   白玉禁不住笑盈盈的打趣道:“喂,你们两人在那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把我们两人当摆设了不成?”   清音和萧成闻言顿时都有些窘迫起来,萧成深邃的眼眸淡淡扫向白玉,清了清嗓子道:“白玉姑娘,清音她怀有身孕,需要多休息,我先送她回去了。”   他如今已经不叫她白玉了,而是改为了白玉姑娘。   白玉看着他对自己客客气气,却对清音温柔呵护,满眼情深的模样,心里不由为清音感到高兴,萧成这男人是个痴情专一的,一旦得到他的心,定然会得到他全心全意的付出。   清音,祝福你,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第70章 怀孕三   萧成扶着清音上了轿子。   放下轿帘后, 清音立刻变了脸,原本还微笑的脸变得冷冷的,一副不愿意搭理人的样子。   轿子抬起离去, 萧成才笑着看她,同时眼底有着一丝无奈, “娘子, 你坐那么远作甚, 过来。”   萧成很少叫她娘子, 大多是情况下, 实在有求于她或者她生气的时候。   自从她怀了孕, 脾气有些不好,有时候他小心翼翼得提醒她别做这事,别做那事之时, 她就会很生气。每当她板起脸时,他便立刻唤她娘子,然后向她道歉。   又比如,他求她帮他做那事。她如今怀了孕,他自然是不敢碰她的。不过这男人饿狠了, 就求她用手。那时候也会讨好的唤她娘子。   清音依旧不理会他,故意沉下脸, 这男人现在烦的很, 总爱管东管西的。   方才她是看白玉等人在场,才给他面子, 没有生气, 此刻她越想越气,她不就出来走走,他非要跟来。   萧成只好坐过去, 态度放柔,“生气了?”言罢还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被清音一巴掌拍开。   萧成轻叹一声,随即自后面拥住她,温柔地说道:“好了,算我小题大做了成不成?为夫给你赔礼道歉,别生气了,成不成?”手搭上她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着,轻笑:“你总是生气,生出来的孩子将来要是小气包可如何是好?”   清音被他好言安抚一番后,原本气消了些,听到他后来的话之后,瞬间又不干了,回身捶着他的胸膛,气笑道:“好啊你,你拐着弯骂我小气呢?”   萧成连忙抓住她的手,失笑道:“我什么时候说你小气了,我家娘子大气得很,肚子里能不仅能装得下小娃娃,还能撑船。”将她揽入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   “嘴这么甜,难道抹了蜜?”清音用手指刮了刮他的俊脸,哼了声。   萧成抱起她,让她坐在腿上,看着她的目光温柔似水,他低声笑道:“抹没抹,你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清音脸红了红,手指抵着他的额头,往后推了推,嗔道:“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般不正经。”   萧成无奈笑道:“哪有三十多,就三十二。”   清音微挑眉:“那也比我大一轮。”   “是,我老牛吃嫩草,你满意了吧?”萧成一脸宠溺地说道,而后朝她靠近,与她额头相抵,沙哑着声道:“来,让为夫吃几口,为夫饿了。”   清音柔声细语地说着狠话,“不给,饿死你。”   “娘子心好狠。”萧成低低的笑了声,声音愈发的沉:“不给,为夫可就要用强的了。”说罢,搂住她,狠狠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而后离开,得意地看着她。   “你怎么……能这样?”清音气道,可眼睛里却溢着欢愉之色。   萧成看着娇羞的模样,笑容渐渐地敛去,他目光深沉地凝望着她,伸手轻捏她的下巴,再次深深吻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萧成艰难的放开她,再不停止,他把自己就收不住了。   “这还要等多久啊……”他叹息道,看着她的眼眸满是欲望。   * * *   怀胎五月,清音的肚子大了起来。   如今已是冬季,天气越来越冷了,夜里萧成也回到了房中,与清音一起睡,前两个月萧成都没敢和她睡,就担心不小心伤到胎儿。   其实清音觉得他太过于小心翼翼了,但知晓他亡妻去世的原因之后,她便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萧成心里的紧张与畏惧,便常常安抚他,自己没事,胎儿很正常。   是夜,两人同榻而眠。   萧成抚着她越来越大的肚子,眼底满是柔情,“清音,你说,小娃娃现在能听到我说话么?”   这个问题她也不知晓,但是,她能感觉到它,清音微微一笑道:“也许它听得懂,你希望它是儿子还是女儿?”   萧成想了想,道:“儿子。”   清音其实喜欢女儿,便问:“女儿不好么?”   萧成微笑道:“女儿也好,不过……”萧成敛去笑容,认真道:“如果是儿子,父亲他们就不会天天催着我们再生一个了,如此我们两人也能够轻松点。”   萧成想了想,又补了句:“清音,咱们就生一个好了,我挺怕的。”   清音倒挺喜欢他这番解释,她摸了摸肚子,然而对着萧成笑道:“也许孩子真能听得到我们的话,你要不要对它说一两句话?”   萧成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要……要说什么话?”   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模样,清音唇角禁不住上扬,“说什么都行,说你想说的。”   清音说着便坐了起来,靠坐在床头,萧成侧着身,手支着头,温柔的摸了下清音的肚子,唇角忽然深深扬起,又连忙收住。   清音看到了他这一小表情,不由也弯了唇角。   萧成认真的想了想,随即清了清嗓子,冲着清音的肚子,温声说道:“儿子啊,我是你的父亲,萧成。”   说完就看向清音。   清音唇角微抽,“……”就这?   “你没有别的话要说的呢?”清音不由笑问。“而且你怎么知晓它一定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萧成笑道:“不会的,一定是儿子,我们父子两人血脉相连,我能感觉到。”   清音笑着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的话。   萧成想了想,有些难为情似的,道:“那我就再说两句。”   清音点点头:“嗯,你说啊。”   “儿子啊,你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听你娘的话,不准惹你娘生气,要对你娘好,知道了么?敢欺负你娘,惹你娘生气,你老子我揍扁你。”萧成认真的说道,后面越说越严肃起来。   清音一开始还觉得很感动,知道听到后面那句,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高兴道:“孩子还没生出来呢,你就这么吓它。”   萧成掰开她的手,也跟着坐起身,将生气的清音拥入怀中,柔声呵哄道:“我这不是怕他将来欺负你了?”   清音不满意,“那你好声好气说嘛,这么严肃做什么?”   萧成:“是是是,娘子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   这还差不多,清音依偎在他怀中,满意的笑起来。 第71章 小石头(完)   又是一年春二月, 正是轻暖时节。   院中梨白杏粉桃红,阳光和煦,翠鸟啁啾在柳梢头, 紫燕穿梭于花间,清风徐徐, 空风中透着嫩草娇花的香气。   一稚嫩的哭声突然凭空响起, 声音既委屈又可怜, 还奶声奶气的, “要宝宝……就要宝宝。”   往声源出看去, 是一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男娃娃, 穿着一身整齐干净的白衣服,浓眉大眼,隐约可见几分英俊之气, 双眸亮晶晶的,长长的睫毛挂着一点点小泪珠,煞是可爱。   他的身旁是一穿着雪色罗裙,发盘成倾髻,蛾眉曼睩, 樱唇桃腮的女子,只见她举手投足间, 隐隐透着淡雅书香气。   听闻男娃子的话, 她顿时气笑了,“还要宝宝?”一巴掌又打在小屁股上, “长不长记性?”   “长……长……娘亲, 小石头痛痛,别打了。”小石头捂着屁股,鼻子小脸都哭红了。   “你以后再敢拉着宝宝藏起来, 偷亲她,以后就别想见到宝宝了。”   这雪衣女子便是清音,小石头是她和萧成的孩子,大名叫萧柯。   宝宝则是白玉的女儿,宝宝大名叫沈暇玉,比小石头小了差不多一岁。   今日沈墨带宝宝来庆园玩,这小石头一直逮着宝宝亲,她这当娘的,都尴尬死了。   听到以后不能再见宝宝了,小石头又哇哇大哭起来,嘴里不停地嘀咕着,“要宝宝……要宝宝……”又怕清音打他似的,一双小手连忙捂着两边屁股蛋。   清音看着他哭唧唧含着要宝宝的模样,不由得又气又笑,就在这时,身后穿来着一道浑厚沉稳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清音和小石头齐齐寻着声音看去,便萧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他穿着公服,身姿挺拔伟岸。   五官深刻,仍旧英俊不凡,只是他神色端肃,不怒自威。   小石头顿时停止了哭声,吓得躲到娘亲的身后,乌黑清亮的大眼睛仍含着委屈巴巴的泪豆子,他紧紧抓着清音的衣服,露出半颗小脑袋,偷摸着看萧成,这害怕的模样可见萧成平日里对他多严厉。   萧成来到他们母子身旁,看着清音,凌厉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柔和,“小石头又惹你生气了?”当他看向萧柯时,脸又板了起来,沉声道:“萧柯,出来。”   小石头不明白,他的爹爹为什么会有两副面孔,当他看娘时,他好像软糯糯的小兔子,而看自己时,瞬间像是变成凶巴巴的大野狼,可怕的很。   “小石头,你爹喊你,还不过去。”清音无奈的笑,她家这娃儿怕他爹,虽然萧成从来没有打过他,但他就是怕。许是萧成气势太过凌人,想当初,她与他初相识时,也有些畏惧他。   小石头听闻娘亲的话,身子一点一点点的挪出来,手却仍旧死死的拽着清音,而后抬起头,求救似的看着清音,眼泪扑啦啦掉下来,像是被萧成吓的。   见状,萧成内心顿时有种恨铁不成刚的感觉,他目光严厉:“萧柯,你已经不小了,怎么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惹你娘生气?再这般爱哭调皮,爹就把你送给沈叔叔了。”   小石头听到萧成最后一句话,原本还掉着金豆子的眼睛顿时亮了亮,而后破涕为笑,“好啊,爹爹,小石头要去苏苏家啦……”   萧成唇角微抽,有些疑惑地看向清音,平时他威胁小石头不要他时,他都吓得不行,怎今日如此高兴。   清音朝他扬眉,莞尔一笑道,“你真不知道么?”   萧成哪里知晓,他摇了摇头。   清音摇了摇头,清丽动人的脸满是无奈之色,“你可别说把他送给沈叔叔了,你儿子哭的原因就是宝宝走了,一直喊着要宝宝呢,你如今要把他送给沈大人,这正合他意呢。”   这……萧成不知说什么好了,他开始有些担忧道:“清音,你说咱儿子长大以后不会变成好色之徒啊?   清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冷笑:“我怎知晓?小石头也不知跟谁学的。这小石头每每见到宝宝,就对人家又搂又亲的,我看着都不好意思。”   萧成总觉得她意有所指,脸上不禁闪过一抹尴尬,“反正不是跟我学的,我儿时也不这样啊。”   清音冷哼一声,一旁的小石头见爹娘两人在哪里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好像忘了他,不禁十分着急起来,拽着清音的衣袖,奶声奶气道:“娘,什么时候去苏苏家找宝宝。”   清音和萧成对视一眼,都一脸无奈。   清音笑道:“你儿子现在就是吃饭睡觉找宝宝。”   一石头不懂看大人脸色,看看清音,看看萧成,想了想,话是爹爹说的,便走到萧成面前,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萧成的衣袖,声音软糯糯的,“爹,去苏苏家找宝宝……”   萧成低头看着小石头那张与自己越来越相似的脸,顿时烦得不行,直接叫来养娘,把小石头带去玩了。   庭院终于变得清静。   清音看着小石头离去的方向,神色冷冷的,有股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冷艳风韵,让人禁不住心神荡漾。   萧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由将她拉入怀中,柔声问:“娘子,有没有想我?”   清音正发着愁,听到萧成的话,有些无语的抬眸看他:“才几个时辰没见面,想你做甚?”   萧成低头亲吻的额头,温柔地笑道:“可是我好想你。”   “肉麻。”清音嗔了他一眼,“我看小石头就是跟你学的,以后在他面前,你可不许再抱我亲我了。”   萧成想了想,颔首微笑:“也行,不过以后私底下你多给我抱几下,亲几下。”   这怎么还讨价还价起来了?清音捶了下他结实的胸膛,“都当父亲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不正经?”想到小石头,清音秀眉一蹙,轻叹一声,“我是不知道怎么教小石头了,打也不怕,骂也不怕,也不知怎的,他那么喜欢宝宝。”   不过别说小石头喜欢宝宝,她也喜欢,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谁不喜欢,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脸颊肉嘟嘟的,捏起来又柔软又嫩滑,容貌也隐约有白玉的影子。当初就应该生个小丫头多好。   萧成与清音的想法也很一致,他伸手温柔的抚平她眉间的愁结,略一沉思,笑道:   “要不你去和白玉说,咱两家订个娃娃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清音和萧成的番外就写到这了,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阅读~爱你们,么么。   宝宝的戏份可看《美人与权臣》番外最后一章。 第72章   海棠街, 京城最著名的一条花街柳巷。   入夜时分,海棠街便热闹了起来,檀板丝竹声夹杂着脂粉腻香经风送来, 令人感到骨软筋麻。   万花楼,醉红街里著了名的温柔乡, 的销金窟。   此时已是处处红灯高挂, 灯月交辉下, 这万花楼显得富丽堂皇, 仿若人间仙境。   几名打扮浓妆艳抹, 妖娆姽婳的女子斜倚着阁楼栏杆上摇摆着红袖。一串串妩媚动人的笑声, 像是一个个柔软的勾子,勾进路过男人的心坎儿上,让人心痒难耐, 再挪不动腿。   一穿着艳丽红裙,发挽高髻的女子扭着水蛇般的腰肢,走在廊道上。   廊道很宽,周围墙上雕刻着精美而香艳的壁画,还挂着无数盏红灯笼, 将整座万花楼映得流光溢彩。   她脚步轻盈,每行一步, 便仿佛踏在云雾之上, 她花枝招展地与经过的客人打着招呼,被轻浮的客人动手动脚, 也不生气, 只是笑骂几句,继续袅袅婷婷地往前走。   最终停在一华丽的屋子门前,屋内纱幔轻扬, 金狻猊香炉,一缕缕烟袅袅升起,弄得整间屋子如处云雾中,不知天上人间。   里面静悄悄的,只有一位年轻的公子坐在里头,独自饮酒。   听妈妈说,这位公子刚刚被心上人抛弃,正处于极度失意中,便想找一位满意的姑娘给他排遣寂寞,可是先前去的美人都不得他钟意,被赶了出来,就连花魁桃香香也不例外。   柳飘飘是很高兴桃香香吃亏的,毕竟她与桃香香很不对付,原因是因为花魁这位置原本该属于她的,可因为在那一年一度的桃花会中,桃香香使了不光彩的伎俩,赢了她。   如果这次,她能够获得这位公子的喜爱,她必定狠狠打了桃香香的脸。   柳飘飘念及此,顿时斗志昂扬,一挺纤腰,施施然地走进去。   当走进去,她才看清男人的长相气质,他长发半挽,穿着月牙色宽袖大衫,懒洋洋的靠在榻上。   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当他看过来是,眼眸中尽是风流多情,让人险些一眼沦陷。   姐儿爱俏,这句话不假,能与这么一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共度一夜,就算让她出钱嫖他,她也愿意,这般想着,   柳飘飘愈发斗志昂扬。   陈左生衣衫不整靠着软枕,姿态慵懒,俊朗的脸上带着微醺的酒意,   抬眸看了一眼眼前衣着艳丽,酥-胸半露的女子,神色淡淡,“过来吧。”   柳飘飘扭着腰走过去,乜斜着一双眼睛瞅他,“陈公子,妾身柳飘飘。”   声音听得叫人骨头发酥,但陈左生神色不冷不淡,“嗯。”应罢便端起酒杯自顾自地饮起来。   看得出来,他心情的确不是很好,也不是来寻花问柳的。   柳飘飘缓缓坐到他身旁,“陈公子,您自己一个人闷声喝酒不觉得十分无聊么?”   勾人软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瞥了她一眼,见她身子半倾过来,让身前的春光尽展露在他的眼底,“不如让妾身来陪你吧?”   他一双风流目扫过她胸口,随即往上,停留在她媚眼如丝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他拿起酒壶,给她倒了杯酒,无声地推到她面前。   柳飘飘纤腕一伸,端起酒杯,仰头饮干,酒水顺着她优美白皙的颈项,路滑至双峰的沟壑中,画面说不出的香艳蛊惑。   放下茶杯,她伸出一只如兰花般晶莹剔透的手,轻轻擦了擦唇,而后抬眸笑看他。   陈左生不露声色的打量着眼前女子,这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目光闪烁着聪慧之色,妩媚风情却又不失我见犹怜,掩在艳裙下的曲线凹凸有致,   他嗤笑一声,“那么,你打算如何陪我呢?”   柳飘飘柔若无骨地贴向他,红唇轻启,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公子想妾身怎么陪,妾身就怎么陪。”伸出那涂着艳丽丹蔻的手滑过他的胸膛,抬起眼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陈左生唇边勾起一抹玩味,手微微挑起她的下巴,“那我得先看看你有没有真材实料。”他目光落下,眼眸微眯,“衣服脱了。”   柳飘飘没想到这男人竟然如此直接,   她嫣然一笑,站起身,在他沉沉目光之下,低垂粉颈,缓缓解去衣带,褪去外衫,那软玉温香便展现了出来。   她的肌肤光滑柔嫩,晶莹剔透,如同盛放的花朵,散发着年轻活力。   陈左生目光一暗,声音沉哑:“再脱。”   柳飘飘故作含羞带怯之色,犹犹豫豫的去扯抹胸带,就在此时,门口“砰砰”两声敲门声。   柳飘飘一怔,目光看向陈左生,“你有朋友要来?”   陈左生淡淡道:“无。”   这时,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陈左生脸上恢复悠然闲适之色,对着柳飘飘颐指气使道:“穿上衣服,去开口。”   柳飘飘嗔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有种提起裤子不认人的冷漠感,郁闷地穿上衣服,她走过去打开了门,是一位年轻秀气的公子,不过,柳飘飘见多了男人,一看就知道这公子是女子打扮的。   那女子看了她一眼,眉头一皱,随即看向屋中的陈左生,一双水翦双眸流露出一丝怨恨之色。   柳飘飘顿时明白过来什么,她回眸看了陈左生一眼,只见他看着那女子愣了下神,随即眼眸中掠过一丝冷色,他别开眼,没理会她。   她猜测,这女子就是陈左生的那位心上人了,不过她既然跑到这种地方来找他,就证明她对他是有情的。   不过依柳飘飘来看,这陈左生是个风流浪荡的公子,这样的男人大概情债不会少。   虽然对陈左生抱有几分好感,但毕竟是一面之缘,没什么情意,便抱着看戏的态度,回眸朝着陈左生嫣然一笑,故意道:“陈郎,你们认识?”   听闻柳飘飘的称呼,那女子顿时皱紧了眉头,恨恨的瞪了柳飘飘一眼。   柳飘飘假装没看见。   陈左生神色清冷地瞥了她一眼,微点头。   那女子并不理会柳飘飘,目不斜视地走进屋中,站在陈左生面前,很平静地说道:“表哥,你跟我回去。”   哦豁,还是表哥表妹的关系,柳飘飘顿时露出一抹看戏的笑容。   而这抹笑容却被陈左生意外看见,陈左生目光莫测地看了她一眼,想唤她过来,却不知晓她的名字,便指了指她,冷声道:“你,过来。”   柳飘飘心里想,叫我作甚?你们继续说你们的啊,当我不存在就好。   但是没办法,被陈左生叫了,她只能走过去,柔顺的坐在他身旁。   陈左生目光温柔含情地看了眼柳飘飘,再看向那女子时,神色却是冷淡冷漠。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有走吧。”陈左生冷声道。   柳飘飘顿时明白,他这是要借她的手来刺激他这位表妹,柳飘飘向来客人至上,便立即陪他演起来,温婉顺从地依偎在他怀中。 第73章   “我不走。你让她走。”   白婧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陈左生, 指着柳飘飘道。   柳飘飘心里暗暗偷笑,却突然扬起脸,亲了亲陈左生的下巴, 而后柔媚一笑,“她要妾身走呢, 陈郎, 你要不要妾身走?”   陈左生剑眉微皱了下, 他垂眸看柳飘飘, 目光却变得温柔多情, “别走, 留下来陪我。”   柳飘飘听闻陈左生的答案,视线转向白婧,露出一丝挑衅之色。   白婧眼眸中含着悲伤幽怨与不可置信的神色, “表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已经说了,我和林公子没什么,是他一厢情愿追求我而已,你为什么要嫉妒他?你身边有那么多红颜知己, 难道我身边不能有一两个追求者么?”   柳飘飘依偎在陈左生的怀中,暗想, 小姑娘你是不知道, 男人就是喜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但自己碗里得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抢去的, 就连看一眼都不乐意的。   男人就是这么自私的东西。   但她却笑吟吟地看向白婧,故意做出一副吃惊之色,“原来你是女的啊……姑娘, 这地方可不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能来的,听姐姐一句劝,快点离去吧。”   “你住嘴!”白婧怒气冲冲道,随即一脸讽刺:“你是什么身份,论得到你来跟我说话?”   此言一出,柳飘飘微微变了脸。   不等柳飘飘说话,陈左生目光变得凌厉,“白婧,别胡闹,快点回去。”   他目光中流露出的明显不耐将白婧狠狠刺痛,她眼睛微红,微握拳头走到榻旁,赌气道:“你既然要在这里,我就在这里陪你。”   她不相信一向纵容她的表哥突然会这么无情的对待自己,他一定是被眼前这狐狸精给迷了心窍,不然他不会这么对自己,念及此,她恨恨地看向柳飘飘。   柳飘飘也瞪回去,仿佛在说,负你的是你表哥,与我何干?   陈左生目光阴冷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我不需要你陪,滚。”他的内心难以控制地涌起一股怒气。   他竟然让她滚?白婧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心里又委屈又难堪,憋着一股气,她拿起几上的酒杯要倒酒。   “你要做什么?”陈左生夺过酒杯,目光凌厉。   白婧又抢回酒杯,“喝酒!”   “不许喝。”陈左生冷声道。   白婧又说:“我要喝!”   柳飘飘看着两人抢来抢去,谁也不让谁,只觉头隐隐作痛,正要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却见陈左生神色越来越可怖,突然,他极其粗暴地夺过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酒杯哐啷摔了个粉碎,吓得柳飘飘捂着心口愣在当场,心里只想说一句话:赔钱!   陈左生语气狠戾,额前青筋暴起,“你以为自己是婊-子么?!”待说出婊-子两字,他定定看着一脸委屈的白婧片刻,似乎忍无可忍地冷笑道:“你就是婊-子,别以为我不知晓你做的那些事?”   柳飘飘听着陈左生这番话,心里暗暗不悦,总觉得他把自己一并给骂了,但他也听出他隐藏的意思,他这位表妹大概是与别的男人有了苟且之事,心里顿时有些幸灾乐祸。   她原本还气势冲冲的,听闻陈左声的话,顿时偃旗息鼓,她脸色惨白一片,表哥知道了她做的那些事?“我……”   柳飘飘见状有些不忍,起身劝道:“这位姑娘,你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柳飘飘这一番话原是好意,可听到白婧的耳中却像是在嘲讽她,加上又觉得是她勾引了陈左生。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强烈让她失去了理智,扬手就给了柳飘飘一巴掌。   柳飘飘不由捂住脸,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白婧,香腮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她一番好意却被当做驴肝肺,心中气得不行,她也不是好惹的,正要叫人,陈左生却先一步行来,替她检查伤口:“你怎么样,我看看……”   柳飘飘看向陈左生,他深邃的眼眸有着温柔与心疼之色,她知晓,他这是在做戏。   表面是在关心她,实际是在护他表妹。   柳飘飘内心叹一声,她这是招谁惹谁了,任由着陈左生将她拉到身旁,替她检查脸上的伤。   看到柳飘飘脸上的巴掌印,陈左生暗暗诧异,他这表妹下手也太狠了,他看向白婧,语气含着怒色道:“还不快滚!”   白婧脸色瞬间惨白,而后哭着跑了出去。   陈左生伸手轻抚柳飘飘被煽红的脸颊,柔声道:“疼么?你这有没有药,我帮你涂点药,等一下,就没事了。”   柳飘飘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手,“陈公子,不必装温柔体贴了。”柳飘飘此时怒气虽消,却也没有了勾引他的欲望,“你放心吧,今日之事妾身什么都没听到,你表妹声誉不会有影响的。”   陈左生听到柳飘飘的话,怔了怔,随即暗暗惭愧起来,他温声道:“抱歉。”他态度客气有礼,没了方才的浪荡轻浮。   柳飘飘坐回榻上,笑睇他:“你又不打我,道什么歉?”   陈左生默然不语,他走到她身旁坐下,姿态挺直,他看了看她的脸,不由伸手过去。   柳飘飘却往后躲了下,不情愿被他碰。   陈左生指尖微滞,而后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温声道:“你这脸,还是得涂一下药。”   “这本是因为你挨的,所以陈公子,你帮我做一件事吧。”柳飘飘毫不客气道。   陈左生浅笑道:“姑娘且说什么事,在下办得到的一定替姑娘办成。”   柳飘飘巴掌挨也挨了,自然要自己捞点好处,她要的好处就是狠狠打桃香香的脸,于是她道:“我要你今夜留宿在我房间。”   陈左生微愣,随即看她的眼神有些莫测。   突然,他轻笑出声,俊朗的脸掠过一丝暧昧,“不过小事一件而已。”   柳飘飘经过方才的事,已经不想睡他了,于是语气清淡地解释:“你别误会,你今日赶走了我的许多姐妹,我要挣一下脸而已,你睡在我房间,什么也不必做。”   陈左生未曾想她要自己留宿竟是这个原因,顿时心生一丝复杂,不由想,难道自己失去了吸引女人的魅力? 第74章   玉枕纱橱, 锦衾流苏,陈左生这会儿正在柳飘飘的闺房中。   斜躺在柔软舒适,甜人欲醉的床上, 陈左生手撑着头,风流多情的眼眸微眯着, 落在前面坐在妆台前, 正摘下钗环首饰的女子身上。   陈左生视线在她身上飞速地掠过, 那身艳丽轻薄的裙让她妖娆的身段展露无遗, 腰肢纤细仿佛不堪一折, 让人不由升起了一股邪念。   想到她方才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勾引他的模样, 目光不禁一沉。   柳飘飘梳好发,走到床旁坐下,带着媚意的目光淡淡瞥了他一眼, 伸手掠了掠云鬓,吴侬软语:“今夜我要睡在床上,至于陈公子你,只要不离开这房间,你爱睡哪就睡哪。”   陈左生那好看的唇微微扬起笑意, 身形微动,人已经撑坐起身。   “真的睡哪儿都行?”他凑身过来, 手从她的肩膀一路轻滑都手臂, 他的唇贴着她的耳畔,灼热的呼吸有些酒气。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让人没由来的心跳加速。   这个男人是在勾引她么?柳飘飘冷了下, 便听那男人唇贴在她耳边低语:“睡在你身上行不行?”   听闻这暧昧挑逗的话,柳飘飘不觉脸一红,她算是轻看了这男人, 这男人是真骚得不行,秋波斜溜了他一眼,带着一丝嗔意。   “那可不行,你人高马大的,我怕你压死我。”她假装听不懂他的话,以手肘撞击其胸膛,让他放开了自己。   陈左生唇角微扬,笑得玩味,“好吧,那你躺我身上也行。”   柳飘飘看着他轻握她手背的手,他的双手纤长洁白,骨节分明,修得齐整的指甲粉润饱满,像是闪亮的明珠一般吸引人的目光。   这双手保养得十分好,柳飘飘是个爱看那人手的人,看到这一双手她差点心动了。   似乎察觉到柳飘飘的犹豫,他再接再厉的勾引:   “我会好好疼你的。”他在她耳边吐气如兰。   柳飘飘看了他一眼,那双原本像看着猎物的侵略眼神瞬间一柔,温柔得好似要溺毙人。   柳飘飘心口顿时咚咚狂跳两下,心里暗道不妙,遇到强劲的对手了。   柳飘飘努力着维持冷静,嫣然一笑,玉臂攀向他的脖子,声音软媚勾魂:“陈公子真的会好好疼人么?”   陈左生与她四目相对,深邃的眼神掠过她轻启的朱唇,以及紧贴他着胸膛的两团柔软,唇角掠过一丝隐约的趣味,他哑声:“当然,你想我怎么疼你,我就怎么疼你。”   柳飘飘一根手指轻轻推了下他的胸膛,而后轻启樱唇,微笑含羞:“那你可要怜惜点人家。”   她将柔软的身子往后一倒,脸晕红潮,秋波含媚,目光痴痴地凝睇他,仿佛暗示着他快上。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陈左生突然觉得没趣了,算了,勉为其难啃一下吧,这般想着,他欺身而上,却不想,佳人的香吻还没夺得,就被柳飘飘一脚狠狠踹下了床。   陈左生狼狈地跌坐在地,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柳飘飘,而后眼底闪过一抹奇异之色,“你刚刚是踹了我?”   柳飘飘坐起身,微笑拂了拂发髻,听闻他质问的话,她冷冷地嗔了他一眼,她对男人一向温柔和顺,何时般粗鲁过。   这男人简直太不要脸了,当真自己是什么香饽饽?   竟然还想勾引她?   但看着他一脸震惊错愕的模样,柳飘飘其实有些后悔自己做得过了,万一他告诉老鸨儿,她恐怕讨不到好果子吃。   她这个风风火火的性情什么时候能够一下,柳飘飘顿时头疼起来,正想着要如何解释。   陈左生却自顾自地起身,掸了掸衣服袖子,一脸从容地笑:“你这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想到力气挺大。你不愿意就直接说,我又不强迫你,你踹我作甚?”   柳飘飘有些惊讶他竟然没生气,内心不由对他心生一丝好感,她平日里遇到的客人几乎都是大爷,都得小心伺候的。   要不是以为方才被他的表妹打了一巴掌,她占了理,她是不敢打他的。   他能够雅量容人,柳飘飘放心了,对他也有了笑颜。   “实在对不住,方才妾身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才冒犯了公子你。”柳飘飘俊眼斜嗔了他一眼,撒娇似的拽着他的手,娇滴滴地说道:“你若不高兴,你也可打回来。”说着就在他面前仰起脸,闭上眼睛。   陈左生看着眼前的芙蓉娇面,好笑道:“我从来不打女人,你可别让我当坏人。”   柳飘飘睁开眼,看着眼前笑得如沐春风的男人,突然轻叹一声,有些伤感道:“陈公子你真是个好人,如果妾身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妾身一定跟了你。”   陈左生看着眼前突然变得哀伤的柔弱女子,内心突然升起一股强大的保护欲,他坐到她身上,扬眉笑道:“怎么,不清白就跟不了我?”   柳飘飘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摇了摇头,而后轻松地笑道:“陈公子太多情了,你心上人都被气走了,你竟然还在这里与妾身调情。”   陈左生微愣了下,而后笑道:“谁说我喜欢我那表妹?而我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他突然轻叹了声,“不过,她的确爱慕我,没办法,谁让本公子如此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柳飘飘唇角微抽了下,不信,觉得他在骗自己:“你不是因为心上人不理你,才来这借酒浇愁的么?”   陈左生莞尔一笑,“这你也信?我不过与一名至交好友大吵了一架,心里不痛快罢了。”   柳飘飘仍旧不信,这种风流多情的男人最会撒谎。   当然,她们也会,都是逢场作戏,谁真谁假? 第75章   与陈左生相遇之后, 柳飘飘打听过他,原来阵左生乃是京中一风流名士,家中巨富, 精通天文地理,诸子百家, 却厌弃仕途, 不愿考取功名, 只做闲云野鹤, 只因他不常来这花柳之地, 所以柳飘飘并不识得他。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看他昨夜的表现分明一轻薄浪子。   那天夜里两人什么都未曾发生过,这几日陈左生也没有再来寻她。   这两日,柳飘飘冒了寒, 一直咳嗽,老鸨儿便没有让她接客。   是夜,她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望着一轮寡月挂在天上,不知怎的动了愁肠。   她这一生也算得上颠沛流离, 命运多舛。   十一岁那年,她们县遭遇外敌来侵, 她跟着父母弃家逃命, 途中却遇到趁乱抢劫的土匪,那些土匪只认财不认人, 一路狂杀掠夺, 她的父母为保她性命将她紧紧护于怀中,她当时年纪幼小,何曾见过如此阵仗, 一时吓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倒在死人堆中,她的父母倒在她的身边,浑身是血,皆没了气息。   抬眼处,尸横遍野,触目惊心。   之后的日子便如同一场噩梦。   在那兵荒马乱的日子,她孤零零一人不知该去往何处,后来被一人贩子抓住,人贩子将她卖到一富人家里为婢,她年幼怯弱,不能干粗重活,又不会讨主人欢心,因而,日日不是被那家主人责骂就是鞭打。   那富人家里有一仆妇,便是老鸨儿王翠娘,王翠娘的丈夫死得早,偏她是个不安本分的,时常在外勾三搭四,后来还勾搭上家主身边一管事的。   东窗事发后,家主辞退了她,王翠娘却引诱她一同逃走,她当时年幼,被人花言巧语一骗便上了当。   孰知,从此一入娼门,便是深海火坑。   那时年幼,怕死,后来入了这行,刚开始被糟蹋,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自尽过几次,都被救了回来,活下来后,等待她的便是生不如死的惩罚,后来她学乖了,不再反抗,然后变得麻木,有时候看到一些她钟意的男人,甚至会安慰自己,是自己睡他们,不是他们睡自己。   说到底不过是苦中作乐。哪个女人愿意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遇到脾气不好的客人还要挨打挨骂,又或者遇到床上有怪癖的客人,还得忍受他们的折磨。   这些年来她积攒了很多私房,然而她至始至终未遇到个知心知意的,遇到稍微对她送暖偷寒,待她真诚的,却不能娶她为正室。   若是做妾,一青楼女子从良本就受人议论,再把人好端端的夫妻搅得水火不容,她岂不是做了恶人?   再者,他家中那位若是个醋坛子,母夜叉,她进了去,岂不是脱了火坑,又堕深渊?   想到这种种,柳飘飘不禁泪如雨下,又恐人看到了她的失态,便赶忙拭了泪,看了看时候,也不早了,便起身回了卧室,侍儿菱花帮着卸去残妆,栉沐完毕,上床拥衾而卧。   这两日借着生病,柳飘飘持了斋戒,准备去水月庵许愿。   次日醒来,柳飘飘打扮简朴素净,脸上薄施脂粉,命人告知王翠娘后,仅带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菱花边往水月庵去了。   到了那,有尼姑净安出门迎接,柳飘飘常来这烧香拜佛,施舍又大方,因此寺里的尼姑都认得她。   净安邀她入净室之内,看了茶,茶罢,才引殿前拈香许愿,待许完愿,不过才巳牌时分,想着时候还早,便和菱花出了大殿,到处游了下。   一路上奇花异草,潇洒亭轩,清虚户牖,又听得悠扬磬韵,柳飘飘只觉得十分悠闲自在,却不知不觉的与菱花走散了。   柳飘飘原有些着急,后想着找不到她,自然会到厢房里等她,因此也不怎么在意了,她一路贪看着风景,觉得有些乏累,便在旁边的亭子里歇息了阵,将要起身回去,却撞进几个人进来。   一帮轻浮浪子,一见柳飘飘,几人面面相看,不由笑嘻嘻起来,几双邪眼不停地在她身上溜转。   柳飘飘又羞又怒,抬身便要走,那为首的紫衣男人回头示意了眼,那几名跟随立即凑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柳飘飘发急,薄怒道:“你们想做什么?”   那紫衣男子笑嘻嘻道,“没想做什么,只是我们几人十分无聊,缺个美人相伴,姑娘随我们一道吧。”   柳飘飘有意害怕,却努力维持镇定,她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你们不怕吃官司么?”   几人听闻柳飘飘的话,不由哈哈大笑,“你当我们几日眼瞎么?看你一副妖妖调调的模样,便知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婊-子,装什么良家妇女?”说罢,以眼示意身后几人,这一帮男人便冲了上来,擒着柳飘飘的臂弯,从亭子里拖了出去,柳飘飘挣脱不过,唯有大声呼叫。   就在这时,旁边一间净室的窗户蓦然打开,窗户探出一人来,服饰华美,面如冠玉,眉眼风流,看着几人在欺负一女子,不由厉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几人回眸一看,认出是陈左生,不由惊了一跳,单单一陈左生还没什么,可他的好友可是京兆府尹萧成,几人不敢惹事,连忙放开柳飘飘,落荒而逃了。   柳飘飘跌坐在原地,低低抽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陈左生看清女子长相,不由吃了一惊,怎么会是他?他从屋中走出来。   “柳姑娘,你没事吧?”   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柳飘飘惊愕抬头,“陈……陈公子。”   说罢像是羞于见人似的,捂着脸,低垂着粉颈,哭得更加狠了。   陈左生心生恻隐,不由蹲下身子,温柔地扶起她,“柳姑娘莫怕,那几人不会再回来了。”   柳飘飘拿开手看了他一眼,脸上泪痕未消,服饰未整,却仍难掩其娇艳的容貌,她看起来楚楚可怜,让人十分动容。   而后如同见到亲朋好友一般,委屈地倒在他怀中,哭泣起来,“幸好陈公子在,不然妾身这条命也不要了。”   陈左生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斥道道:“你胡说什么,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说什么死不死的。”   柳飘飘眼眶又红了红,顷刻间泪如雨下,啪嗒啪嗒砸落下来,湿透了衣襟,陈左生见此场景,着实不忍,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亲手与她拭泪,反复安慰她,才止住了她的泪水。   “你跟我进屋休息一会儿吧,看你哭的,眼睛红鼻子红的。”陈左生看她那模样只觉得又可怜又可爱,不由轻笑道。   柳飘飘噙着泪眼,嗔了他一眼,“人家都这样了,你还笑话人家。”   陈左生失笑,“是我的错,我不该笑话你,走吧。”   说罢突然见到她脸上有些羞怯之色,寻着她的视线看去,却见她脚下失了一只绣鞋,露出白嫩可爱的玉足。   陈左生见状莫名红了脸,她走过去将她的绣鞋叫起来,又让她坐在亭阶上,而后小心翼翼的抬起她的玉足。   柳飘飘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阻止他,柔嫩的小手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她脸色绯红,忙缩回手,忸怩道:“妾身自己来吧。”   陈左生以为她不经意的碰触动作而心心跳加速,他笑了笑,声音柔和:“没关系,我帮你。”   便用帕子轻轻地帮她擦拭干净脚上的尘土,然后才帮她穿上鞋。   柳飘飘看着他温柔又细心的动作,一时间不由出了神,待陈左生抬眸中望来。   她瞬间感到有些害羞,慌乱地低下头,咬着唇,耳根都红透了。   陈左生见状不由莞尔一笑。   *   水月庵大门外一棵浓荫蔽日的榕树下。   方才那几名欺负柳飘飘的轻浮子弟正围着一丫鬟打扮的女子笑嘻嘻的要尾款。   而这丫鬟正是柳飘飘的贴身丫鬟菱花。给每个人都分发了钱后,菱花嘱咐道:“记住,你们拿了这些钱后,就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千万不能把今日之事传出去,不然以后有什么挣钱的好事我家姑娘就不会找你们了。”   这几人轻浮男人乃是帮闲的,平日里没什么正经事儿做,无非在花街柳巷找点活儿干,或者给官宦富豪们帮帮闲,整些小钱。   那几人拿了钱,心满意足连忙点头称是,又让菱花下次有事找他们,便勾肩搭背,去找酒馆喝酒去了。   *   待穿好鞋子,陈左生携着她的手,微笑着邀请:“进屋坐坐吧。”   柳飘飘眼神略带羞怯的望向他,朱唇微启,柔声细气道:“不必麻烦了,我那丫鬟马上就过来了。”   陈左生闻言却莫名地有些失落,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姑娘!原来你在这,奴婢找你好久了!急死奴婢了!”   只见一梳着双环髻的女子从斜刺里急匆匆的跑出来,在他俩近旁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只是不见丝毫脸红出汗。   “这是我的丫鬟菱花。”柳飘飘微笑道,“妾身回万花楼了,陈公子若是有空可以来找我。”言罢媚眼斜溜了他一眼。   菱花扶着她离去,走了几步,柳飘飘停下脚步,回眸看向正凝望着她若有所思的陈左生,秋波流转间,多了抹脉脉情意。   陈左生一怔,而后唇不觉扬起。 第76章   告别了陈左生, 柳飘飘坐上了回万花楼的轿子。   柳飘飘打开车窗,夕阳西下,绿树掩翠, 看着这一派好风光, 她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容。   “姑娘, 方才我看陈公子好似对你恋恋不舍的, 您为什么不留下来, 您设了这么一个局, 也的不就是这个?怎么还着急走了呢。”菱花看着柳飘飘一脸喜悦的模样, 不由疑惑的问。   柳飘飘闻言收回视线, 摇了摇头, 妩媚的笑道:“男人阿,你就要对他若即若离, 让他看得着,却吃不着, 时时刻刻吊着他, 如此才能够勾得他心痒奶奶, 让他对你魂牵梦绕。”   菱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 姑娘好计谋。那您觉得陈公子会主动来找您么?”   柳飘飘美眸闪过一抹自信, 笑盈盈道:“不出三日,他肯定会来。”   第一夜, 陈左生未来,柳飘飘并不着急。   次日,阳光晴媚,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柳飘飘穿了新做的翠绿碎花薄罗裳,底下衬一条绯色长裙, 发挽坠马髻,描愁眉,作啼妆,妩媚风情中又透着一股楚楚可怜之姿。   这会儿,她一手支着头,一手勾缠着额前垂下的青丝,慵懒地斜卧贵妃榻上,在思考着事情。   她突然有些担心,陈左生不会来寻她。   “姑娘,您有心事么?”菱花一上楼,便见她愁眉苦脸的,不由开口问。   春风迎面,鼻尖飘扬漾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柳飘飘眉头舒展,不由喟叹一声,“菱花,我们去城外踏青。”   春光不可辜负,柳飘飘一扫心中闷郁。   菱花笑道:“奴婢这就出去备轿。”   柳飘飘乘着轿子与菱花一同来到了夏荷湖畔,柳飘飘揭开绣帘望外看,果是香车宝马,香尘滚滚。和风细细,吹着那半绿半黄的嫩柔柳条在半空中飘舞,便如同那舞女之水袖,甚至能闻到那袖中飘来的淡淡脂粉香气,真叫人心醉神迷。   柳飘飘正看得眼花缭乱,只见一群年轻公子结对走来,个个锦衣玉服,只是却打扮得花里花哨,容貌虽俊,却满脸油光,目光轻佻不安分。那几人见到轿中的柳飘飘一副艳丽打扮,知非良家子女,便嘻嘻笑笑涌上前去围住轿子不让过。   “小娘子独自一人游春不寂寞?若不嫌弃,一起赏玩春色如何?”其中一人笑眯眯道,睁着双邪眼儿,直勾勾地瞅着柳飘飘。   菱花何曾遇过这般场面,脸不由羞得通红,只躲在柳飘飘身后。柳飘飘虽见惯这种场面,然此刻却莫名羞恼起来,脱下绣鞋,往窗口一拍,美眸一眯,厉色道:“这世道无王法了,良家女子的轿子也敢阻抗,你们若不快快让开,只怕日后有你们好看!”   那几人显然未料如此一柔弱轻怜女子竟如此泼辣,她那水翦双眸中乃射出的是怒火,令几人由心泛起一阵寒意,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退怯起来。   “还不快滚!”柳飘飘一声呵斥,声势慑人,直把那几人吓得狼狈逃去。   *   不远处一茶楼二楼,陈左生靠着栏杆而坐,修长的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直到柳飘飘将那几人吓跑,他嘴角不由上扬,挂上一抹和煦的笑容。   真真是一个让人惊喜的女人。   不一刻,调戏柳飘飘的带头男子进入茶楼,来到陈左生面前,陈左生拿出一荷包,笑着扔在桌面上,那人拿了荷包,说了几句讨喜的话,便笑嘻嘻的离去了。   若不是昨晚他碰上了在水月庵调戏柳飘飘的那几名轻浮子弟,又威胁要把他们送官,他们将被柳飘飘收买的事捅了出来,他都不知晓原来一切都是她为自己设的一个局。   *   第二夜,陈左生仍没来,柳飘飘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第三夜,陈左生还是没来,柳飘飘失策了,陈左生大概根本没有被她勾引到。   后来的几夜陈左生仍旧没有来,柳飘飘一连郁闷了几日。   菱花看着她布满阴云的脸,也提心吊胆了好几日,就怕狂风暴雨随时要降临。   而这种情况一直到一封请柬送上门来后,才结束。   请柬是陈左生送来的,邀请他到他府中参加宴会。   看了内容后,柳飘飘终于笑了,笑容就如冰雪融化后终于迎来了和煦的春风,也让菱花如释重负。   应邀那日,柳飘飘精心打扮了一番,   绿衫翠裙,螓首蛾眉,端的且娇且媚。   出了万花楼,只见大门前柳树下停着一顶青绢幔的华丽骄子,轿前站着一小厮模样打扮的男子。   男子看到柳飘飘便连忙迎接上去,微笑道:   “柳姑娘有礼,请上轿吧。我家公子特地前来接姑娘去宅邸赴宴。”   柳飘飘笑吟吟道:“多谢。”   菱花扶着柳飘飘上了轿子,而后一路往陈左生的宅邸而去。   到了陈左生的宅邸,那小厮说道:“我家公子在花园的风来阁。”   说着领着她转过二重门,又绕廊穿径,才来到后花园门口,到了门口便见一座三层楼阁屹立在园中央,那便是风来阁。   园中假山凑迭,山上遍植兰草,沿着假山种着数十丛凤尾竹,竹影飘悠,将那纱窗染成了一片浓绿。前方架着一白石桥,桥那边两排嫩柳,随风曼舞,桥底一汪池水,在暖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新荷荡翠。   柳飘飘深深呼吸了口春天的气息,随后迈过白石桥,便听见一阵笑语喧阗,往前走几步,便见一群小丫鬟在那草茵上玩耍,有的在斗百草,有的在扑蝴蝶,有的则追逐打闹,手中拿着刚摘的杏花要往对方头上簪。   柳飘飘看着不由莞尔一笑。   “咦……”忽听得菱花一阵轻呼声,“人呢?”   柳飘飘回过一看,却发现不见了那小厮的身影。   柳飘飘和菱花没办法,只能找来一小丫鬟问路,问清风来阁如何去后,柳飘飘便和菱花向着小丫鬟说的方向而去。   正走着,忽一阵袅袅娇音传来,紧接着是男子低沉的笑声。   柳飘飘寻着声儿看去,却是陈左生与一花枝招展的女子说说笑笑向她们这面走过来,柳飘飘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便拽着菱花躲到了旁边太湖石畔的假山洞中。   菱花吓了一跳,不由捂住胸口,再看她家姑娘。   柳飘飘此刻云鬓微乱,衫裙也沾上了些许尘土草屑,看上去稍显狼狈。   柳飘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心中有些懊恼。   菱花见柳飘飘默不作声地整理衣衫,心中忍不住问道:“姑娘,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呀?”   昏暗中,柳飘飘正理着衣服的手一滞,淡淡道:“别问。”   说罢柳飘飘视线下意识地往外暼去,脚下稍稍挪动,便看到了那极为隔应的一幕。   陈左生与那美人儿有说有笑的,边谈诗赋边边赏风景,陈左生突然低头,在那美人儿耳旁低声说了几句,便见那美人儿眉飞色舞,露出欢愉的笑容。   陈左生淡淡一笑,那双风流多情的专注地望着她,里面多了似水一般的柔情。   柳飘飘看着只觉十分刺目,等两人走后,柳飘飘走出假山洞,站立片刻,冷声道:“菱花,我们回去。”   菱花不由惊讶道:“阿?为什么呀?”   柳飘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菱花连忙闭嘴,而后忙不迭的点头。 第77章   柳飘飘从陈宅出来, 仍旧气得不行,   她没有回万花楼,而是去了街上。   街上十分热闹, 车马喧嚣, 商店林立, 胭脂铺, 绸缎庄, 酒楼茶馆等等。   柳飘飘平日里很少出来逛街, 但今日她心情不好, 便与菱花随处逛了下。   柳飘飘在绸缎庄挑了几匹颜色鲜艳的的布匹, 出来时恰好迎面碰到先前她雇的那几名帮闲中的一人, 那人见到她,不由面色一慌, 转身就要走。   柳飘飘见状觉得古怪,不由拽着那人衣袖, 不放他离去, 那人挣脱不来, 又在柳飘飘的追问下,道出了陈左生知晓她设局的实情。   柳飘飘面色一僵, 放那人离去。   柳飘飘站在原地, 神色有些忐忑不安,她没想到陈左生竟然知晓了她设局的事。   “姑娘, 你说陈公子既然知晓你故意设计他,那他为何什么都说,还邀请你来赴宴?”菱花不解地问。   柳飘飘脸上闪过一抹疑色,是啊,陈左生为何还要邀请他来赴宴?   柳飘飘美眸忽然微沉, 突然明白什么似的。   难道今天那一幕是他故意设计让她看到的,目的就是在报复她,顺便提醒她莫要对他痴心妄想?   柳飘飘心中顿时堵了口气,胸口不停地起伏着,那男人真是欺人太甚。   但细细一想,又觉得他没什么错,毕竟是她设计他在先。   这男人还真是不简单,柳飘飘冷哼一声,罢了,她不是他的对手,就此收手吧。   幸好,她没有对他动心,这般想着,柳飘飘心中顿时没了负担。   傍晚,柳飘飘的闺房内。   柳飘飘懒洋洋地倚着妆台,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垂在脑后,她身后站着菱花,正帮着她轻梳浅篦。   今夜王侍郎家的公子要在万花楼摆局,特地点了她去伺候,那王公子也是个风月场的老手,人也温存,就是家中妻子好妒,因此柳飘飘不愿意与他来往。   是夜,明月高悬,温风似酒。   灯月交辉下的万花楼仿佛人间仙境。   丝竹管乐之声经风送来,勾魂儿似的,勾着人往里走去。   几名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女子斜倚着阁楼栏杆上朝着过路男人眉眼送情。   柳飘飘来到一华丽的房间,四面墙上雕刻着精美而香艳的壁画,金狻猊香炉,一缕又一缕香烟袅袅腾腾,似云似雾自轻垂的纱幔里透出,夹杂着脂粉腻香。男人一进去,大概就不舍得出来了。   柳飘飘一眼便注意到了席中的陈左生。   柳飘飘微怔,暗忖,他怎么也在?   他一手托着下巴,与身旁艳衣轻薄的女子笑语戏谑。   柳飘飘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神色有些冷,她轻摇了下头,收摄心神,轻移莲步,扭着腰肢笑盈盈地步上前。   “哎呦,各位好欢畅啊。” 她轻启朱唇,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妩媚灿烂,那娇嗲十足的声音能够让人骨酥筋软。   陈左生乍听到她的声音,神色几不可察的变了下,而后并不看她,脸上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继续与身旁女子说笑,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似的。   柳飘飘一手拿着轻罗小扇,轻摇缓摆,另一只涂着艳红蔻丹的纤纤玉手抚了下鬓发,腰肢轻摆着上前,一举一动间,尽显妩媚。   柳飘飘视线若有似无地瞥了陈左生一眼,对她的出现他一眼的停留,内心不觉冷哼一声。   “飘飘,你终于来了,让我好等。”王公子看着她,笑盈盈道。   柳飘飘朱唇微撅了一下,娇声娇气:“那妾身自罚三杯吧。”   柳飘飘言罢刻意坐到陈左生身旁,“陈公子也在阿,真是巧呢。”   陈左生微微一笑,彬彬有礼道:“是的,柳姑娘。”   柳飘飘拿起一空杯子,睇了眼近旁的酒壶,而后娇笑着望向他,示意他满上酒。   陈左生手滞了片刻,而后像是无奈似的,伸手拿起酒壶,微笑着地替她斟上酒。   柳飘飘嘴角轻微上扬,这才捧起酒杯,向众人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柳飘飘连饮三杯,桃花上脸,不由有些激动起来,便随心所欲地与席间众人谈笑戏谑起来。   期间,柳飘飘偶尔会看陈左生一眼,陈左生也会与她说上几句,只是神色始终清清淡淡,看不出内心真正想法。   柳飘飘暗地里撇了撇红唇,就在她以为陈左生真对自己无意时,他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却伸向席下,似不经意间落在她的腿上。   柳飘飘身子微僵,这男人是要做什么?   柳飘飘不动声色,嘴角微微翘起,美眸却直视着前方,与对面的王公子悠然谈笑:   “王公子有好些日子没来找妾身了。”   “这几日有些忙,抽不出空来。”王公子神色掠过一丝窘色。   柳飘飘用轻罗小扇遮住唇,娇笑道:“是家中娘子管得严吧?”   王公子脸微红了红,连忙嗔了她一眼。   柳飘飘微笑着没有再难为他。   席下,那手缓慢地游移,指尖带着挑逗的气息一下一下的滑动着。   柳飘飘气得不行,趁众人说笑间,扇子猛地往下面一打,陈左生唇角微勾,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甚至在柳飘飘的嗔目之下,一脸从容淡定的伸手抵在唇鼻之间,似在轻嗅手上遗留的芳香似的,一双风流多情的眉眼却深深地看着她。   妖孽,谁来收了他。   柳飘飘回过神来时,看到陈左生眼眸浮起一抹戏谑。   柳飘飘顿时来了气,她蓦然起身,与众人说道:“诸位公子,妾身回屋更换件衣裳。”   言罢看也不看陈左生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陈左生看着柳飘飘的纤秀背影,修长的手指不觉曲起抵在唇角,略一思索,收回视线,却与众人笑着说道要去出恭,言罢也走出了房间。   众人不疑有他。   回到自己的屋子,柳飘飘一屁股坐在妆台前,想到陈左生方才在她面前故意的挑逗,手不由在妆台上重重一拍,气斜儿了眼。   就在此时,外面敲门声响,柳飘飘正郁闷,听闻敲门声并未多想,直接走去开门。   门一开,便看到陈左生那张讨人厌的脸,柳飘飘没好气地将门一关,却被他拦住,关不得。   “你想作甚?”柳飘飘柳眉倒竖,恨恨道,“你想作……”   话未说完,陈左生蓦然伸手揽向她的细腰,将她带入怀中,身子一转,   一手臂撑着门,将娇呼的人儿抵着门上。   柳飘飘一抬眸,对上陈左生沉沉目光,没由来的心跳加速。   陈左声身子微倾向她,“生气了?”陈左生垂眸看着她,那风流多情的眼眸此刻正含着温柔的笑意,语气有股淡淡的狎昵。   “我气什么,有什么好气的!”柳飘飘想到被他戏弄的事,顿时气红了脸。   “的确。”陈左生垂眸双凝望着她,眸中沉暗了几许,“该生气的是我。”   他看着她那一截儿白皙如雪的颈项,再往下,一袭艳丽衫裙将她身段衬得愈发纤细袅娜,而后又往上回到她明艳动人的面庞上,由衷的赞道:“你今夜真美。”   柳飘飘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被他用眼神轻薄了一遍,心禁不住狂跳起来,她别开眼睛,想推开他,“你放开我,我要出去了。”   “不是要换衣服么?可要我代劳?”陈左生低低一笑道。   又被他轻薄了,柳飘飘恨得贝齿紧咬,一抬眼眸,却撞上他深邃的双目,不由一怔,在这松懈的功夫,陈左生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低头以狂热的吻封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很霸道且渴切,仿佛隐忍了多时后的爆发。   柳飘飘本来想推开他的,可抵挡不住他的热情攻势以及高超的调情手段,最终沦陷在他的亲吻当中。   他的唇辗转到她敏感柔嫩的耳垂,柳飘飘忍不住轻哼一声,那娇娇媚媚的声音让陈左生心神一荡,在她耳边低喃:“摸我……”   听着他那沙哑的声音,柳飘飘只觉得脸一红,她不是未经事的少女,自然知晓他这话代表着什么意思,这句话后边是:下面。   柳飘飘可不会轻易的满足他的要求,她狂跳的心慢慢平复,不禁冷笑一声,“陈公子身边不是有美人相陪了么,还这般寂寞难耐啊。”   陈左生手指缓缓抚摩着被他品尝得红润微肿的朱唇,微笑道:“不是你,当然会觉得寂寞。”   柳飘飘才不信他的鬼话,他拍开他孟浪的手,“那天我去你宅子的时候都看到你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说说笑笑,看起来可不寂寞。”   陈左生失笑,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娇美的面庞,“所以说,你真生气了?在乎我?”   柳飘飘瞪了他一眼,秋波含嗔,软声怪道:“谁在乎你?少自作多情。”   陈左生英俊的面庞浮起一抹浅笑,他伸手把玩着垂落在额前的一绺青丝,入鬓的剑眉微挑,倾身与她相视,笑得轻佻:“当真不在乎?”   见他这般自大,柳飘飘一伸手推开他,冷笑一声,“谁在乎你。”说罢往妆台而去。   “没有别的女人。”陈左生望着她的背影笑道,“那天是我故意的,我知晓你在假山洞中,才故意做给你看的。”   陈左生这一番话成功让柳飘飘住了脚。她就知晓他故意的,可恨,柳飘飘禁不住咬牙切齿,正要转身痛骂他。   陈左生却已然来到她身边,笑吟吟地拉起她的手走到床边坐下。   他笑得这般和善,让柳飘飘骂人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里,再说不出来。   “谁让你设计我,若不是我聪明,都要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陈左生目光温柔地凝望着她,“不,现在已经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   听到他将她设计他时捅了出来,柳飘飘有些心虚,气焰也消了。   此刻听闻他的表白,柳飘飘心口一阵   悸动,又连忙压下。   她知晓,当男人想得到女人的身体时,往往会十分擅长甜言蜜语。   眼前这男人便是得到他的身体,否则也不会拉着她往床上坐。   就在柳飘飘揣测他的意图时,陈左生忽然从宽袖中拿出一雕刻精致梅花的紫檀木盒子,递给她。   “什么东西?”柳飘飘疑惑的接过。   唇角微扬,带着淡淡笑意,“你打开看看。”   柳飘飘缓缓打开盒子,里面是只玉镯子,柳飘飘眼尖儿,一看就知晓这玉镯子价值不菲。   “可喜欢?”陈左生微笑道,“我第一次看到它,便觉得它应该套在你那纤细白皙的手腕上。你戴一下。”   这男人还真是风月老手,先故意冷人,让姑娘患得患失,再来甜言蜜语,送东西哄人,再加上这张年轻英俊的脸,不知晓多少女子被他哄得团团转。   柳飘飘不动声色,笑盈盈地伸出一只纤秀莹白的柔荑,“你帮我戴上。”   陈左生微笑着拿起玉镯子,轻柔地替她套上去,玉映肤色,更加白净,他指腹轻抚着她柔嫩的手背,“果然与你十分相称,好看。”   柳飘飘收回了手,摸了摸那镯子,娇滴滴地冲着他笑,“我也觉得好看,真是谢谢你啦。”   陈左生温柔一笑,伸手过去,本以为能够将软玉温香搂在怀中,柳飘飘却突然起身,走到妆台前坐下,而后打开一胭脂盒,抹了点胭脂,补在唇上,才妖妖调调地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一回头却连陈左生仍坐在床上,目光莫测地盯着她。   柳飘飘纤手扶着门框,对他嫣然一笑,“可别让王公子等急了。”   陈左生无奈一笑,紧接着不甘心地起身,与她一同过去。 第78章   回到房间, 柳飘飘改坐到了王公子的身旁,而后手臂攀在他的肩头,与他说笑, 对陈左生投来的微凉视线, 她全然不搭理。   “怎么去了那么久?”王公子看着她, 手指轻刮了刮她的鼻子, 软香温玉贴着自己身上, 那撩人的香气飘入他的鼻中, 掀起体内一阵骚动。   “换衣服当然就久了, 妾身里面可穿了不少衣服, 得一件一件的脱下来呢。”   柳飘飘媚眼斜溜着他, 说着暧昧不清的话语。   王公子闻言顿时感觉更热了几分,   视线流连不舍的停驻在自己她身上, 他眯眼笑道:“可是我看你这身衣服怎么和刚刚那一身一样?”   “你不懂姑娘家的衣服,虽是看起来相同, 但细节是不一样的。”柳飘飘一本正经地撒着谎。   “是么?”王公子并不怀疑。   “是啊……”柳飘飘笑道, 视线不经意扫过陈左生那处, 却撞上一双阴冷的眸子,柳飘飘内心冷哼一声, 并不理会, 反而故意露出手腕上的玉镯子,笑盈盈地对着他道:“王公子, 你看妾身戴这个玉镯子好看么?人家送的。”   王公子摸了摸她的镯子,又趁机摸了摸她柔嫩的纤手,而后笑嘻嘻道:“你戴这个自然是好看的。”王公子是风月老手,自然明白她这句话隐藏的意思,“我也有样东西要给你。”他与她悄声低语道, 他摘下戴在拇指上的九龙玉扳指,递给她。   这东西价钱也不菲。   柳飘飘有些惊讶,她这真不是想要他的东西,只不过是做给陈左生看的,没想到王公子竟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不过误会便误会吧,也让陈左生看看,他一个玉镯子不算什么。   就送个玉镯子,说几句甜言蜜语便想把她哄得团团转?真是妄想。   于是,柳飘飘任由着他将玉扳指他套在她的拇指上,不过她的拇指比他的小很多,根本套不上去,柳飘飘嗬嗬笑道:“哎呀,太大了。”   “什么东西大?”一旁的李公子听到柳飘飘的话,不由看向两人,不怀好意地笑道。   柳飘飘回眸嗔了李公子一眼,“李公子想什么呢,妾身说的是这玉扳指大。”   李公子几杯酒下腹,管不住嘴了,笑嘻嘻道:“我还以为飘飘姑娘是说王兄下面大呢。”   听闻这话,陈左生剑眉不由蹙了下。   柳飘飘却一点都不生气,毕竟听惯了些荤话,已经习以为常了,她笑嗔道:“他大不大,妾身哪知晓,又没看过。”   “难不成你们做那事是闭着眼睛做的?”李公子不肯放过她,依旧咄咄逼人的问。   听闻此言,陈左生缓缓放下酒杯,望向柳飘飘的眼底有一丝阴霾。   柳飘飘却未察觉,只是笑着啐了李公子一下,“谁和谁做那种事了,你别冤枉人。”   柳飘飘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一脸阴沉不悦的陈左生,内心有些好笑,他板着脸给谁看呢?她又不属于他。   “难道你们什么都没做过么?”李公子笑嘻地看了看柳飘飘,而后又看了看王公子,王公子被他揶揄得满脸通红,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在就此时,“砰”的一声,是酒杯砸在桌面上的声音,屋内瞬间变得安静,李公子等人莫名其妙地看向陈左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一脸阴沉。   “陈先生,怎么了?”王公子道。   柳飘飘可不愿意他砸了她场子,便笑盈盈地打趣道:“王公子,陈先生是个斯文人,他听不得这种荤话,生气了呢。”而后笑着拿起酒壶倒了杯酒离席,软腰细步地走到李公子面前,娇娇滴滴地将纤腕往前一送,柔声道:“李公子饮了这杯酒就饶过妾身吧。”   柳飘飘这杯酒给了李公子台阶下,李公子接过酒,一饮而尽。   陈左生看着柳飘飘在别人面前刻意卖弄风骚,内心忍不住升起细微波澜,他觉得自己不对劲,她本就是风月场的女子,前门迎新人,后门送旧客,他拈这个酸作甚?   *   散局之后,柳飘飘将王公子送出了万花楼。   王公子原本是想要留宿的,只是突然记起来今夜是他妻子的生辰,便决定回去陪他妻子。   将王公子送到了马车旁,王公子却有些不舍得,“飘飘,再陪我一会儿。”   柳飘飘乃是风月场上的人,此刻自然是要做作起来的,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仿佛也十分不舍似的,“王公子,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王公子被她刻意做出的楚楚动人的姿态所蛊惑,痴痴地望着她,握住她细白纤长的手儿,不由问道:“你的手怎如此冰凉了?”   “夜凉了下,无碍。”柳飘飘对柔柔一笑,说着蓦然掩唇打了个喷嚏。   王公子虽然不舍,却还是担心道:“是我考虑不周,你身上穿得又如此单薄,你还是进去吧。”   柳飘飘故作依依不舍之姿道:“那好吧,王公子下回一定要来啊,莫忘了妾身。”说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你放心,明夜我便来,给你带好东西。”王公子连忙答道。   “好,王公子说话可不能不作数哦,不然妾身定是不饶你的。”说罢,她破涕为笑,还笑嗔了他一眼。   王公子被她这么一娇嗔,险些魂都丢了,他不由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她,“拿去买点胭脂水粉。”   柳飘飘微微抬头,朝他娇怯一笑,捏着柔得仿佛滴出水来的嗓音道:“多谢王公子。”   王公子不由将柳飘飘搂住,柳飘飘嗬嗬一笑,伸一手抵于他的胸膛,将他推开,“王公子,这外头还有人看着呢。”   王公子见她害羞,也不勉强,再三保证明日会来之后,便笑嘻嘻的上了马车。   柳飘飘目送马车离去之后,脸上的媚笑才敛去,看着手上几张银票,心中不觉欢喜,不知为何反而升起一股惆怅。   柳飘飘转身往回走,就在这时,一股强力蓦然拽住她纤细的手腕。   柳飘飘娇呼一声,便被拽进了暗影之中。   而后整个人撞进一坚硬的胸膛中。   柳飘飘惶恐失色,直到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   “有这么留恋不舍么?嗯?”   是陈左生。   柳飘飘蓦然松了口气,而后气得捶打了下他,“做什么跟做贼死的,吓死人了。”   说着眼波斜溜,又笑盈盈:“陈先生怎么还不走?”这会儿,她也跟着改了口,称呼他一声陈先生。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么舍不得你的王公子?”   灼热的气息扑到柳飘飘敏感的耳朵中。   柳飘飘浑身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又被他那温柔亲昵的语气弄得脸红心跳。   更令她难为情的是,她……她此时竟然坐在他的一条大腿上,她方才吓得腿软了,他才伸出腿,阻止她跌倒。   柳飘飘起身,要离开他的怀抱。   陈左生双手却牢牢地环住她的腰身,不给她离去。   因他霸道的举动,柳飘飘有些不悦,“陈先生这是在做什么?快放开妾身。”   陈左生本不想再多问,然一想起方才看到的那刺眼画面,心中总是禁不住感到烦躁。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陈左生目光阴沉,环抱着她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柳飘飘一愣,认真想了想他方才的话,不由一乐,语气含着讽刺道:“陈先生,你这是在吃醋么?”   言罢忍不住刺他一句:“你管我舍不舍得,左右与你无干。”   陈左生闻言不由沉下脸,他放开了她。   就算不看她的脸,单听声音,也知,她脸上定有着嘲讽痛快之色。   柳飘飘内心有些得意,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第79章   陈左生放开了柳飘飘。   柳飘飘后退两步, 伸手理了理云鬓,又整理了下衣裙,嘴角微勾, “陈先生还有别的事么?”   陈左生此刻已然收敛了情绪, 恢复了以往的一贯从容。   他内心感到有些复杂。   今日酒局中她与王公子的举动以及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让他颇有些耿耿于怀。   他对她的情感似乎与别的女人不同, 他有些不安, 有些抗拒, 最后只是神色阴沉地看了眼柳飘飘, 便沉默着掉头走了。   柳飘飘看着他那如同被鬼追的身影, 笑容收住, 不由撇了撇红唇,亦回了万花楼。   后来一连几日, 陈左生都没来,柳飘飘表面看起来也不是怎么在意。   * * *   是夜, 月明风清, 碧空如洗, 琴声悠悠。   陈左生倚着听雨阁的栏杆,侧耳听着歌姬弹奏, 目光却落在遥远的夜色之中。   歌姬弹奏的是《秋风词》。   “秋风清, 秋月明,落叶聚还散, 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 何如当初莫相识。”①   歌姬弹到动情之处,四野虫鸣仿佛在应合着,凄凄凉凉。   陈左生脑海中浮起前夜与柳飘飘的的那番对话,心里不由感到些许烦躁。   曲罢。   歌姬双手按于琴弦上,正要与他说话,却见陈左生神色阴沉,便不敢做声,只望着他的俊逸身影,便觉他周身皆是清冽的气息。   歌姬心中疑惑不解。   陈左生忽然长身而起,站在栏杆旁,抬头仰望幽深的夜空,一缕难以掩藏的情思悄然浮上他的眼眸。   以往的他从不知寂寞为何。然不知为何,如今却却感到有些寂寞,哪怕美人当前,却总觉心头若有所失。   * * *   红日坠西,暮色渐至。   屋内,柳飘飘正倚着窗儿精神恹恹的坐着,懒怠去梳妆。   这几日,她也没病,就是不知怎的,心里闷闷的,打不起精神,饮食也减了。   就在这时,菱花走了过来,唤道:“姑娘……”   柳飘飘正想着事,被菱花一打扰,心里有些烦躁,不由嗔怪了她一眼,问道: “有事便说,别怪怪腻腻的。”   菱花知晓她家姑娘这几日脾气不好,闻言连忙回答:“姑娘,陈先生过来找您。”   他来了?柳飘飘恍惚了下,随即黛眉一颦,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跟他说,妾身有客,无法见他。”柳飘飘冷着面容道,心里莫名有些生气。   “啊?哦......” 菱花不明白她在气什么,转身就要走,却又被柳飘飘唤住。   “等等......”   菱花脚步一滞,回头,看到柳飘飘一脸懊恼, “姑娘还有甚么事吩咐?”   “我倒想看看他又要使什么招数。”柳飘飘喃喃自语道,替自己找了见他的借口,“你去与他说,我这几日身子抱恙,不怎么舒服,没梳妆无法见客,等我梳完妆再见他吧,如果他愿意等就等,不愿意等就走吧。”   “是,奴婢明白。”菱花说罢转身离了房间。   柳飘飘走到妆台前坐下开始妆掠,不一会儿菱花回来,道陈左生愿意等。   柳飘飘冷笑一声,继续描眉画眼,完毕后,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   菱花领着陈左生刚到走廊,便见柳飘飘笑靥如花,柔若无骨地倚靠着门,一身艳丽衫裙,发髻上簪朵时样宫花,清淡的妆容,眉眼间却另有一种妩媚,眸中秋波荡漾,微微含着嗔意。   陈左生定定看了她一眼,几天不见,忽觉她面庞清减了几分,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丝异样之感。   “身子既然不舒服,何必出来?”他脸色有些不自然,神色却透着关切之意。   柳飘飘佯嗔了他一眼,“妾身又没有得什么起不来床的大病,不过是身体稍有不快罢了。”说罢柔媚一笑,便上前几步迎接他,腻声道:“说来也有好几日未见到陈先生了,不知什么大风把您给吹来了。”   虽是开玩笑的语气,陈左生却偏偏从中听到了讽刺之意,但她眼眸一闪而过的幽怨却被陈左生意外的捕捉到。   陈左生心莫名窃喜,“抱歉,这几日有些忙,无法抽身。”   柳飘飘斜了眼儿杵在一旁的菱花一眼,“还不快去沏茶,愣着做甚?”   菱花内心一咯噔,知道她家姑娘内心有火气,连忙答是。   柳飘飘这才嫣然笑对陈左生,边引他进屋子边道:“陈先生既然忙,还过来作甚?”   她眼眸似怨似嗔,别具一股风情堆于眼角之间。   请他坐到书案边紫檀木方椅上,柳飘飘刚转身,却蓦然被陈左生牵住了手腕。   柳飘飘怔了下,回眸,不解地看他。   陈左生凝视着她,低声道:“我想你。”   柳飘飘呼吸一滞,心口一时混乱,竟不知要说什么,陈左生也不撒开手,也不说话,只默默与她相视。   直至菱花捧着茶进来,陈左生才放开了手,灼热的视线仍停留在她身上。   柳飘飘佯装淡定地转过头,不再看他,脸却微微的红了。   从菱花手中接过茶,亲手递给陈左生,直至他接过了,柳飘飘才到他对面坐下。   菱花则不用柳飘飘吩咐,放下另一杯茶,便匆忙离开了卧室,走之前也不忘帮他们带上门。   柳飘飘脸上逐渐不复笑意,冷得如同罩了层冰霜,看着他那风流俊秀的容貌,冷声道:“你也不必假惺惺的哄骗我,我们这种人家,给钱就行,陈先生何必费如此多的心思。你给足了钱,妾身自然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陈左生闻言剑眉一皱,心中有些不高兴,便严肃道:“你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说罢放下茶杯,面容冷峻,“你若是不喜欢我,我现在便走,你无须来这般践踏自己来令我难堪。”说着起身就要走。   柳飘飘一见他要走,心莫名有些着急,眼眶一红,立马低声抽泣起来,“你走吧,以后都别过来了,是妾身蠢,一厢情愿将一颗心送上门给你践踏。”   “你……”陈左生明知道她装腔作态,却无法不心软。   也许,他真有点喜欢她,如若不然,为何一想到她在他人面前献媚邀欢的画面就无法接受?为何这几日他会茶饭不思?   轻叹一声,陈左生步上前将她偎入怀中,又将衣襟替她拭着泪,柔声安慰道:“别哭了,你才说身子不适,再哭恐哭坏了身子,还有,谁说你是一厢情愿的。”   柳飘飘离开他的胸膛,将一双水光氤氲的眸子哀怜地凝睇着他,呜咽道:“你说你想我,可你这几日为何不来找我,你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心里定然不是这么想的。”   陈左生登时哑口无言,深眸闪过一丝窘迫,“我……”   陈左生修长白皙的手轻抚上她的脸,珍惜与怜意便全然凝注在了那掌心指腹之间。   柳飘飘很想拒绝那只手的抚摩,却无法抵挡内心莫名的渴望,渴望他永远不要移开他的手,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便好。   他正深沉地凝视着她,眸中的炙热   让人心跳加速。   陈左生的指腹轻轻划过她似蹙非蹙的黛眉,迷离欲醉的眼,轻启的樱唇,每过一处,目光如炬,留恋不舍,   最终视线再次与她的水汪汪眸子对上,微微勾唇一笑,认真温柔道:“我这几日是真想你,就是压抑着自己不来找你。”   他一向自诩风流,从未将心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可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他真被她勾得神魂颠倒。   确认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陈左生心中有些感慨,看向她的眸中更是柔了几分。   柳飘飘被他的温柔弄得毫无招架之力,她沉醉无在这种轻飘飘好似身处云端的奇妙感。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心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有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留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动人心魄。   她的内心却是一下子从云端跌落进到了复杂的漩涡中,很纠结却不知如何是好。   陈左生轻轻叹息,伸出手替她拭了那一滴珠泪,温柔笑道:“好了,别哭了,怎么像是小孩子……”   “妾身哪里像小孩子?分明是你欺负妾身。”柳飘飘羞嗔道。   “欺负?待会儿让你知道甚么才叫做欺负。”陈左生搂住她纤细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调戏道。   柳飘飘被他这暧昧的话弄得面红耳赤,低声道:“说来说去,你就是想得到妾身的身子,你真是讨厌。” 言罢挣脱他的怀抱,佯装镇定自若地往灯台走去,然而那别扭走路的姿势却毫不客气地泄露她此刻慌乱的心思。   陈左生望着那僵硬的背影,不禁莞尔一笑,眼底有些温柔似水的情意。   这会儿天彻底暗了下来,柳飘飘将灯点上,直至将室内照得恍如白昼。   柳飘飘回身,望着陈左生不由低低一笑,幽幽的情意从那摇曳的秋波中荡漾而出。   陈左生心口一荡,不由走过去抱住她,而后捧着她的后脑,吻上她的唇。   柳飘飘垫起脚尖,主动伸手攀向他的颈项,将全部心思全部侵注在了这深吻之中。   一吻结束后,陈左生离开她的唇,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那双眸炙热如火,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