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通缉,前妻她携崽出逃   作者:鲍鱼饭   简介:   软糯香甜舞蹈家VS杀伐果决总裁   【双洁】【暗恋】【豪门总裁】【先婚后爱】【前妻】   家族一朝败落,暗恋多年的男人从天而降。   没有婚礼,没有戒指,松似月还是一头扎了进去。   婚后,她放弃最心爱的舞蹈事业,只为他下手做羹汤。   男人终于有所动容,按时回家,允许她有自己的事业,甚至送她出国镀金。   松似月以为,自己得到了美满的爱情。   她满心欢喜地飞回国,想告知怀孕的喜讯。   谁料,他臂弯里挎着别的女人。   小三娇娇怯怯走来:“我不在意名分,只求您容下我和之舟的孩子……”   容个锤子!   松似月如遭雷击,决然离开!   两年后,男人竟然又缠了上来。   他把她堵在门口,双目赤红:“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松似月浅浅一笑:“得排队。” 第1章 大张旗鼓地睡她   缠绵的秋雨砸在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厚重的声响。   华丽的顾家别墅灯火通明,硬生生把黑夜撕开条口子,黑衣保镖和司机噤若寒蝉站在院子中央。   膀大腰圆,中气比男人还足的顾管家,焦急地在门口踱步:“没眼力的东西们,少奶奶都能跟丢,要是出了事,你们几个脑袋赔?”   为首的保镖不敢狡辩,雨幕浇得他抬不起头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远处的雨幕里缓慢走来一道清丽的身影。   身段婀娜苗条,皮肤白皙,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   珍珠白的连衣裙外松松罩了件针织衫,单手撑着一柄缎面黑伞。   精致的小羊皮鞋已经被雨水打湿,臂弯里的铂金手袋也满是水渍,她却浑不在意,只紧紧搂着一盆昙花。   “哎呀我的少奶奶,您可回来,”顾管家大喜,忙不迭小跑着迎上去,“真是吓死我了。”   “不怪他们,我去花市耽搁了,”松似月将手袋和伞交给顾管家,自己抱着昙花,“你们别淋着了,都下去吧!”   保镖和司机没敢动。   松似月蹙眉,这才注意到今晚的别墅与往常不同,佣人们格外紧张,却又隐约透露着欢喜:“家里来客人了吗?”   “是少爷,少爷回来了。”顾管家语气因为喜悦而微微颤抖。   “之舟回来了?”松似月的心脏怦砰直跳,脑子有点迷糊,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年不年节不节的,他怎么回来了?”   “明天是您的生日。”   “生日年年都有,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松似月把昙花递给顾管家,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大门,顾之舟年纪不大,行事作风却诡谲霸道,说一不二。   结婚两年,松似月向来勤勉,从来没有因为协议婚姻而忽视妻子的职责。   即便只是个摆设,她也是尽心尽力,没给顾之舟添一点麻烦。   礼尚往来,顾之舟对他虽然疏离,但也是客气的。   不管在任何场合,顾少奶奶的体面还是给足了的。   尽管知道顾之舟只是回来点个卯,松似月依旧满心欢喜。   顾之舟垂眸坐在沙发上,交叠的双腿上放着一台平板电脑,纤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划动着,冷峻锐利的五官线条在明亮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他比松似月大八岁,不过也才三十而已。   常年的久居上位,让他即使不说话,也能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场。   越是靠近那股子冷肃感就越是凌冽,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微微侧头,金边眼镜的链子微微一晃,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满:“回来了?”   “是。”   雨太大,松似月裙摆有些湿,进来得又急,湿润的鞋袜脱掉后竟然忘记了穿拖鞋。   晶亮的水滴顺着流畅白皙的小腿,绕过纤细的脚踝,跟顾之舟的目光一碰,滑进了精致松软的羊绒地毯。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这让顾之舟情不自禁想起了某些时候。   婀娜妙曼的身体敞开着,几乎跟厚重奶白的地毯融为一体,淋漓的香汗顺着漆黑的发丝蜿蜒流淌。   颤抖着像一幅绝美的油画,却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求饶的声响。   她越是矜持羞涩。   顾之舟就越变本加厉。   往往一场欢愉下来,松似月第二天是绝对起不了床的。   出于丈夫的责任,顾之舟这时候也不会出门的。   这是她作为妻子的义务,顾之舟一开始觉得理所应当,甚至还有些享受。可渐渐地他却发现自己逐渐沉迷在这样的温存里,直到……   “少奶奶,请换鞋。”顾之舟的思绪被猝然打断。   顾管家见松似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孤零零站在客厅中央,到底不忍心,冒着被顾之舟斥责的风险出了声。   意外的是,顾之舟并没有说什么。   他像是喉头干涩,弯腰拿起桌上的茶水,浅浅呷了一口。   放下水杯后才指了指身旁的沙发,示意松似月坐过去。   松似月局促又乖巧地在他身边坐下。   顾管家要替松似月换鞋。   顾之舟却接过拖鞋,弯腰托住了松似月的脚掌。   大手干燥温暖。   小心翼翼的包裹,暖烘烘的触感,给人一种被偏爱的错觉。   松似月对于顾之舟的触碰向来敏感。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佣人的面,她瞬间面红耳赤。   偏偏顾之舟还不肯放过她。   温热的气息扑过耳廓,顾之舟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沙哑的嗓音问道:“为什么不穿鞋?勾引我?”   松似月只觉得心尖一颤,细小的电流瞬间从耳蜗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窘迫得不敢抬头:“怎么突然回来了?吃饭没?”   “你知道,我回来不是为了吃饭。”顾之舟气定神闲往椅背上一靠,一派理所应当。   松似月的脸却更红了。   她怎么会不明白,顾之舟回别墅当然不是为了吃饭。   他之所以回别墅,只是为了睡她,大张旗鼓地睡她。 第2章 离婚   顾氏集团是家族企业。   旁支众多,做派守旧。   顾之舟是实际掌权人,一天不生下嫡子继承人,集团一天就不得安生。   结婚两年,顾家上下几百双眼睛都盯着松似月的肚子。   偌大的别墅,少不了被人安插耳目,为省却不必要的麻烦,顾之舟的不得不表现得卖力一点。   道理松似月都懂,但当着这么多佣人的面,她还是觉得很难为情。   顾管家欣慰的脸上的褶子都被熨平了,搓着手喜滋滋带着佣人退了出去……   雨幕无声地拍打在漆黑的落地窗上,汇聚成一条条蜿蜒而下的水流。   光影缠绵其中,纵横交错,光怪陆离。   松似月的身体陷在落地窗和沙发狭窄的空间里,滚烫的额头紧贴着顾之舟温暖的大手。   她神魂颠倒,几乎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顾之舟松开了手。   松似月身子一软,手心在落地窗上留下两个长长的水痕,昂贵的皮质沙发陷下去一片褶皱。   顾之舟低头重重在松似月牙床上一磕,又过了好一会儿,松似月才被凌空抱了起来。   顾之舟抱着松似月一步步往楼上走,声线平稳有力:“怎么又瘦了?”   松似月一下子警觉起来,汗湿的头发紧紧贴着头皮,巴掌大的小脸原本红扑扑的,听见这话瞬间染上一层白霜。   瓷白精致的香肩微微颤抖,漆黑的大眼珠满是无措:“我没有练舞,可能最近没什么胃口……”   顾之舟却罕见地没有黑脸:“你紧张什么?我没问你这个,最近去医院没?”   松似月肩背一松:“去过了,我妈妈病情很稳定,之舟,这两年谢谢你的照顾,植物人的护理不便宜,我……”   “那你怎么感谢我呢?”顾之舟镜片后的眼尾闪烁着揶揄的光彩。   “我……”松似月双颊顿时一红。   顾之舟促狭一笑,低头在松似月耳边低语一句。   松似月的耳垂和双颊,像是瞬间淬了朱砂。   顾之舟不动,只是居高临下注视着她:“怎么?不感谢了?”   半晌,松似月嘴唇颤了颤,缓缓点了头。   顾之舟加快脚步,一脚踹开了卧室大门。   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反枕着胳膊仰躺到床上,好整以暇盯着松似月的眼睛:“顾太太,请坐……”   后半夜的雨下得又急又快。   水天相接间,松似月几近昏厥。   顾之舟这才叹息一声,转身走进了浴室。   “之舟你等一下,我给你放水。”松似月囫囵扯过浴袍,想要跟上顾之舟的脚步,然而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毯上。   “我洗淋浴。”顾之舟头也没回。   很快顾之舟腰间系着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松似月推开浴室的门,惊愕地站定脚步。   浴缸已经放好了水。   清澈的水面上还飘着零星的玫瑰花瓣。   结婚两年,这是顾之舟第一次为她做这样的事情。   她欣喜地想象着顾之舟弯腰往浴缸里撒玫瑰花瓣的情景,心脏就忍不住又暖又胀。   更让她意外的是,她洗完澡出来时顾之舟竟然没睡。   两年来,除了酒后过火松似月受伤的那几次。   顾之舟多数时间都不会等她的,即使没有睡着,他也会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最多给松似月留一盏床头小灯。   然而此刻,飘窗半掩。   小几上放着半杯威士忌,顾之舟独自坐在窗边,轻薄的白雾从指间荡开,零星的雨丝划过手背,他像是根本没有察觉。   他在等她。   松似月本来应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什么望着他的背影,竟怯弱地不敢上前。   直到指间的红点熄灭,顾之舟才缓缓回头。   眼眸里流淌着松似月从未见过的落寞,不等松似月看清,他就熟练地朝松似月伸出手,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沉稳:“过来。”   仿佛刚才的落寞是松似月的错觉。   松似月依言走过去。   顾之舟只穿了一件浴袍,腰间松松垮垮系了带子。   他是天生的衣架子,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典范。   身材高大健硕,骨骼颀长有力,结实的肌理纹理整个暴露在氤氲的灯光下,夺目得惊心动魄。   松似月经常领教顾之舟这副皮囊下的力量,因此她一点也不好奇。   顾之舟托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长臂一伸从抽屉里拿出碘伏,就着棉签一下下往松似月膝盖上涂:“怎么又蹭破了?疼不疼?”   两人挨得极近。呼吸相连。   精致细密的金属链条从顾之舟的金边眼镜上垂落,滑过松似月的脖颈,冰冰凉凉,荡漾起熟悉的让人心悸的酥麻。   松似月双颊滚烫。   为了掩饰窘迫,她只好深深低头,尽可能压抑呼吸,生怕破坏这难得温馨的时刻。   顾之舟似乎很享受她矜持的样子。   扔掉棉签,饶有兴致勾起她的下巴,大拇指一下下描摹她殷红的唇瓣,动作语气都温存至极,说出的话却让松似月心尖一抽:“怎么不吃药?”   “我……刚才太累忘记了。”   像是迎面被扇了一记重重的耳光,松似月脸颊火辣辣的,连滚带爬从顾之舟身上下来,拉开抽屉取出那颗白色的小药片,也没就水,就那么囫囵吞了下去。   她吞得太急,差点呛出泪来,眼尾一片红。   顾之舟居高临下看着狼狈不堪的松似月,突然勾起她精致小巧的下巴:“松似月,你爱上我了!”   不是疑问而是冰冷的陈述。   多年以后,回想起当年的情景。   松似月才猛然惊觉,顾之舟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其实也在紧张。   然而,松似月到底年轻。   看不清顾之舟故作冷酷的眼睛里,其实也汹涌着蓬勃爱意。   她立刻紧张起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像是被扒光了扔到人群中一样难堪,哀求都变得小心翼翼上不得台面:“我……我没有。”   顾之舟眸光晦暗不明,许久才不耐烦松开她的下巴:“那就好。”   那天晚上,松似月一夜没睡。   顾之舟也辗转反侧。   他并没有烟瘾,却起身去露台抽了好几次烟。   天光微明的时候,囫囵睡了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对上了顾之舟深邃的瞳仁:“早上好!”   “早上好……”松似月一咕噜坐了起来,“我的闹钟怎么没响?你的早餐……”   “早餐我让管家安排了,松似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给你说。”顾之舟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松似月没来由一阵心慌:“什么事?”   顾之舟摩挲了一下她的脸庞:“先吃饭。”   松似月却难得固执起来:“先说。”   顾之舟点点头:“我们离婚吧!”   “协议不是三年吗?”松似月语气颤抖的厉害,尽管多余,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继续。” 第3章 顾之舟不爱她   顾之舟不爱她。   这个认知让松似月如坠冰窖,心痛如绞。   但对顾之舟除了感激,没有一丁点儿怨恨。   两年前,父亲离奇失踪,一场车祸把母亲变成了植物人,松家百年家业毁于一旦。   松似月一夕之间从千金小姐,变成债台高筑的过街老鼠。   彼时的顾之舟刚继承顾氏集团,春风得意,多少名门望族变着法儿把自己家的女儿往他身边送。   他却力排众议娶了松似月。   不仅替她还了巨额的债务,还请最好的医护人员照顾她的母亲。   当然,这个世界上任何的好都不是没有缘由。   两人签订了三年的协议婚姻。   松似月一直告诫自己,没有顾之舟就没有她的今天。   顾之舟不仅是她的丈夫,更是她的恩人。   “好,我去趟洗手间。”松似月没有犹豫,立刻点头。   松似月以前常看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伤心欲绝的时候,总会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其实真正的悲伤是无声的。   捂住脸颊,泪水会从指缝间流淌出来。   松似月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下楼。   顾之舟已经长腿交替坐在餐桌旁。   餐桌上除了早餐还有一个精致的水果蛋糕。   上面插着一对奶白色的蜡烛22.   今天是松似月22岁生日。   顾之舟放下文件,眼神晦暗不明:“对不起!”   他显然是忘记了松似月的生日。   松似月压住喉头的苦涩,故作轻松摇了摇头:“你不用对我说这三个字,我应该谢谢你。”   顾之舟并不善于安慰别人,点了点头,指尖推过去一张支票。   松似月像是被烫了一样瑟缩了一下:“不用了,我可以……”   她想说我可以养活自己。   可这话现在说起是那么的苍白矫情。   顾之舟替她还的那些钱款,以及她母亲当初抢救和这两年的护理费。   她恐怕一辈子都难以还清。   顾之舟没有收回支票:“留着吧,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谢谢你!”松似月没有坚持,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再用顾之舟的钱。   胸腔的钝痛让松似月几乎丧失思考的能力,舌尖也失去了味觉,牛奶寡淡如水。   “我会尽快搬出去的。”松似月嗫嚅道。   顾之舟手机响了,他没有接听,而是冲松似月摆了摆手:“不急。”   手机又响了起来。   顾之舟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并不多。   尤其是早餐时间,不是紧急的事情,一般不会响起。   松似月心乱如麻。   她和顾之舟即将不是夫妻,重要的电话当然不方便当着她的面接听。   “我吃好了,先上去收拾东西了。”她仓皇地站起身来,不敢看顾之舟的脸,径直往楼上走去。   顾之舟拿着打火机的手微微一顿。   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叫住她。   替她点燃那一对蜡烛,然后一起吃完这小小的蛋糕。   然而,她亲口承认并不爱他。   电话又突兀地响了起来。   顾之舟捏着打火机的手,一点点垂落下去:“喂?”   ***   松似月在屋子里胡乱转悠着收拾东西。   能带走的私人物品并不多。   那些华丽的高定礼服,从顾家出去她没有任何场合需要。   还有那一箱子名贵典雅的首饰,跟着她同样没有用武之地。   挑选半天,只拿了几件日常穿的衣服,放进当初搬进来的那口箱子。   倒不是她多么清高,不愿意接受顾之舟的馈赠。   她现在从里到外,没有一样东西不是顾之舟的。   就连身体和心都被顾之舟打上了烙印。   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松似月知道,自己忘不了顾之舟了。   收拾好一切下楼,顾之舟已经不知去向。   顾管家、佣人和保镖们满当当伺立在大厅。   同情和无奈的目光,让松似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拒绝了顾管家派车的请求,拖着行李箱走上了空旷的街头。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她收拢衣襟,不明白秋天怎么会这么冷?   像个喝醉酒的人,脑子一直处于混沌状态,就那样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   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从薄暮时分,走到了华灯初上。   眼前赫然是母亲叶喜所在的医院。   即便知道植物人母亲不会感受到自己的情绪。   松似月还是谨慎地寄存好行李箱,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才推开病房的门。   VIP病房温馨宁静。   叶喜双目紧闭,削薄的身体几乎跟苍白的被褥融为一体。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以及仪器运转发出清浅的嗡鸣。   护工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看到松似月进去,她忙站起身来:“松小姐,您来了。”   松似月点点头:“今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吊针已经打完了。”   松似月点点头:“你先回去吧,今天我守夜。”   护工欲言又止,轻手轻脚关上了病房门。   过了一会儿她又折返回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松小姐,您脸色不太好,喝点鸡汤,我晚一点再过来换您。”   握住叶喜的手,触感柔软干燥。   松似月突然觉得困。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的叶喜浑身是血躺在抢救室,一张张和蔼可亲的面孔突然变得陌生狰狞。   每一个人都在叫嚣着还钱,没有人关心叶喜的死活。   她不停哀求。   哀求医生,哀求债主,哀求那个承诺要对她施以援手的人:“哥哥……”   然而,顾之舟却从天而降:“我可以给你钱,但不会给你爱,松似月你也不能犯规……”   松似月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后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   金灿灿的夕阳裹胁着修长笔挺的背影,松似月看不清来人。   她伸手挡了一下光。   顾之舟也像是几天没睡,眼神暗淡,喉咙沙哑,像刚经历了一场酷刑:“醒了?”   护理床又硬又窄,睡了一觉竟然比没睡还难受。   松似月脑袋昏沉:“是要办理离婚证吗?你稍等,我洗簌一下。”   “暂时还不可以,”顾之舟说,“明天你跟我回一趟老宅。”   顾之舟眼底似乎弥漫着血丝,逆着光,松似月看得并不真切,也不敢多问,任由顾之舟上下检索着自己。   半晌,她终于鼓起勇气:“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顾之舟原本柔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凝:“明天是你的生日,我要回老宅给你庆祝?”   “我生日?”松似月微微一愣。   前天自己的生日,顾之舟刚提了离婚,他身体健康,心思缜密,怎么看都没有得健忘症的苗头。   顾之舟亲手给她倒了杯温水:“老头子醒了。” 第4章 可以吻你吗?   顾长海醒了?   松似月心头一惊:“这消息确切吗?”   “不确切。”“你会有麻烦吗?”“不会。”   他越是这样轻飘飘一笔带过,松似月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顾之舟本来是顾家长子。   母亲晨颂家世显赫,温良恭顺。   顾之舟的父亲顾长海年轻时候虽然一贫如洗,但才华斐然。   郎才女貌,当年也是一段佳话。   顾长海在晨家的扶持开疆拓土事业高歌猛进。   晨颂的身体却在双亲去世后一天不如一天,熬到顾之舟十岁那年,终于油尽灯枯撒手西去。   顾长海怕自己睹物思情,遣散了晨家所有的佣人,翻新老宅挂上了顾家牌匾。   在集团内部大刀阔斧搞改革大换血,顺利把晨氏集团变成了顾氏集团。   同年,把顾之舟带到一个满面笑容华贵雍容的女人面前让他叫母亲   不等顾之舟反应。   顾长海又从女人身后拽出顾之舟最好的同学兼哥们儿:“重新认识一下,这是你的亲哥哥——顾之威。”   一夕之间,晨氏消声劣迹。   顾之舟从芝兰玉树人人艳羡的长子,变成了一个小胡作非为,顽劣不堪的次子。   不知道是不是报应,两年前顾长海车祸重伤成了植物人。   顾之威多年顽疾发作,病痛难行,只能坐轮椅。   顾之舟一改纨绔,顺理成章上位。   两人结婚两年,顾之舟掌管顾氏集团两年。   从来没有带她回过老宅。   “你是要借着给我举办生日的幌子,确定老爷子是不是真的醒了?”松似月问。   顾之舟点头。   松似月一下子紧张起来:“会有危险吗?”   “我在,你不会有危险。”   其实松似月一点也不关心自己。   她担心的是顾之舟会不会危险。   想要张口解释,但又觉得以两人现在的情况,这么说就显得太亲密了,像是自己故意留恋什么似的。   好在顾之舟似乎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他眼神描摹着松似月精致的锁骨。   半晌才从身后拿出一个泛着哑光的丝绒盒子递过去:“不喜欢过生日?”   “喜欢。”松似月嘴唇上扬,勾起一抹向上的弧度。   顾之舟从小纨绔,脂粉堆里那些手段他玩得得心应手。   哪里看不出,松似月不是在意金银这些俗物的人。   可除了清明,大小节日和出差,他都会给松似月送珠宝。   亲眼看着她当面说喜欢,转身就扔进了保险柜,那些名贵的珠宝再也无缘见天日。   秘书劝他,少奶奶书香门第,内心充盈才会不在乎身外之物,您千万别生气。   顾之舟哪里会生气?   他就想等着看,狐狸什么时候显原形。   可是现在,顾之舟知道,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看她显原型了。   “喜欢怎么不打开?”他食指轻轻一拨,松似月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睫毛颤了颤,揭开了盒子。   一串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闪烁着耀眼的华光。   “谢谢你,之舟。”苍白的小脸挤出淡淡的笑意。   顾之舟情不自禁靠过去,把人搂进怀里,柔弱无骨,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   松似月挣扎。   顾之舟捏她的腰:“别忘了,法律上你现在还是我的妻子,我有资格行使丈夫的权利。”   四目相对,松似月终于停止挣扎,清浅的眸子漾着水光,半晌喉咙里艰难挤出一个字:“好。”   顾之舟蹬鼻子上脸:“那我……可以吻你吗?”   松似月心如刀割:“可以。”   唇瓣相贴。   顾之舟只品尝到无尽的苦涩。   刚才松似月梦中又一次喊了「哥哥」,据他所知松似月是松家独女。   没有亲哥哥,就只能是情哥哥了。   到底是他在痴心妄想。   ***   不同于顾之舟别墅的闹中取静,豪华富丽。   顾家老宅盘踞在炎城的半山腰,占地数千亩,整个庄园被翠绿的苍松包裹,古朴庄严,威风凛凛。   小时候松似月常常跟母亲来这里玩。   松晨两家原本是世交。   晨家变成顾家后。   松家甚至帮顾之舟收拾了很多烂摊子。   顾之威少年老成,总代表顾家去松家致谢,顺便给松似月带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后来松似月出国求学,两家慢慢就断了往来。   进入庄园后,汽车了又开了大约二十分钟。   穿过一片幽深茂密的竹林,曲径通幽处赫然是一片硕大的绣球花海。   松似月的记忆中顾之舟的母亲性情温柔和善,院里院外都是梅、兰、竹,菊那些雅致植物。   像现在这样,红黄蓝绿,五彩斑斓的景象几乎没有见过。   她下意识拉开车窗。“你喜欢?”   顾之舟胳膊虚虚搭在扶手上,正闭目养神,冷不丁突然开口,松似月吓了一跳,慌忙点头:“嗯。”   “顾之威种的。”   顾之舟占有欲特别强,他绝对不允许松似月关注任何一个除了他之外的男人。   “啊?”松似月立刻紧张起来,“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花芳香浓郁,不招人烦,我……”   顾之舟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松似月怕他又不高兴了,没话找话:“快到了吧?”   “嗯。”   果然,花海的尽头,是两列严阵以待的佣人。   一个眉清目秀的女佣推着一个面容俊雅,神情温和的年轻男子。   顾之舟下车后并没有跟男子互动。   而是绕过车头亲自替松似月拉开车门,然后绅士地揽过她的腰肢。   年轻男子也始终默契地没有开口。   顾之舟揽着松似月走过去:“怎么伺候的?天这么冷,大少爷在风口上冻坏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咳,”年轻男子这才掩唇一咳,“我这老毛病不打紧,倒是你,昨晚下雨山路难行,我实在不放心。再说小月长大后第一次来咱们老宅,我这个做哥哥怎么能不亲自迎接?”   说完对顾之舟宠溺一笑,把目光转向松似月:“小月,还记得我吗?我是之威哥哥。”   松似月礼貌一笑:“大哥好!”   顾之威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好好好,都别站着了,进去吧!”   尽管顾之威拒绝,顾之舟还是接了轮椅,亲自推着慢慢往里走。   老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顾之舟像是很满意:“大哥有心了。”   “小月的生日,谁敢怠慢?再说,”顾之威反手拍了拍顾之舟手背:“我哪有这本事,都是妈的功劳。”   顾之舟没说话。   顾之威叹了口气:“你呀,让我夹在中间怎么是好。”   顾之舟显然不想聊这个:“老头子怎么样?”   “能怎么样?熬着呗!”   “我说送医院,你们都不听。”   “医院哪有家里好?再说,妈也舍不得……”   松似月沉默地跟在旁边,兄弟俩聊着家常,一派兄友弟恭。 第5章 老头子醒了   进了内堂,那个女佣人就很自然接了轮椅。   正上位放了一张硕大的梨花木躺椅,顾长海白发苍苍,双目紧闭躺在上面,嘴角时不时流下涎水。   顾长海的二弟顾长江和三弟顾长河都没有坐,而是带着夫人早早等在一旁。   顾之威的母亲朱雪凝,一只手数着佛珠,另外一只手捏着手绢惶惶然坐在旁边。   见到顾之舟,她立刻站起来跟屋子里其他人一起迎接,姿态谦卑至极。   顾之舟一点面子没给。   大喇喇跟松似月坐下后,才随意指了指座位:“二叔二婶,三叔三婶都在,站着做什么?坐!”   在场的长辈都被顾之舟招呼了,唯独不理朱雪凝。   朱雪凝尴尬地站在那里,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虽然是顾长海再娶,到底是整个顾家最正经的长辈,完全不应该站起来迎接顾之舟的。   可顾之舟的手段实在狠辣,她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又加上心虚,鬼使神差也跟着站了起来。   还是顾之威开了口:“妈,今天是小月生日,您也坐。”   朱雪凝立刻坐下:“坐坐坐,都坐,阿弥陀佛,小月呀,好久不见,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漂亮,快过来给妈看看。”   松似月看了顾之舟一眼。   顾之舟端起茶杯淡淡喝了一口,用眼神示意她去。   松似月这才站起来,走上前去:“夫人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朱雪凝那张吃斋念佛的脸,硬生生扯出朵花儿,“老早就想请你来老宅坐坐,但之舟一直不让,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我怎么会觉得辛苦?”   “哎呀,这项链真好看,上次的拍卖会我本来准备拍来送给你的,但却被一个神秘买家抢走了,原来是之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絮絮叨叨抓着松似月的手说个没完。   松似月站在旁边,浑身不自在。   顾之舟正侧头跟顾之威说着什么,眼睛没看这边,手里的茶杯却重重往茶台上一放。   朱雪凝忙不迭从佣人手里拿了一个华丽的盒子,完成任务一样塞进松似月手里:“小月,生日快乐,这是妈的一点小心意,你千万别嫌弃。”   松似月回头看了看顾之舟。   顾之舟仍旧没有看她,眼神却是柔和的。   她只好礼貌点头:“谢谢夫人。”   “不谢,不谢。”朱雪凝脸都笑僵了,“好孩子,去之舟身边吧!”   说完,她眼眶一红:“老头子躺两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你离远一点,别过了病气。”   松似月知道,朱雪凝这话就是存心给自己和顾之舟找不痛快。   她要是真有这心。   这么重要的时候,为什么一定要把顾长海弄到这大堂上来?   但她面上不显,微微一笑往自己位置上走去。   松似月回到位置后,二婶、三婶也给松似月送了生日贺礼。   约好了一样,每人送了松似月一套首饰。   松似月礼貌道谢。   朱雪凝长长舒了一口气,斜觑了顾之舟一眼才小心翼翼开口:“之舟,今天是小月生日,前厅道贺的人应该都到齐了,你父亲这样子也不方便,咱们出去接待客人就好,别挪动他了。”   “也好,”顾之舟点点头。   其他人纷纷起立。   突然,顾之舟目光一顿:“老爷子吃药没?”   朱雪凝面色一白。   其他人不知道顾之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是一愣。   朱雪凝勉强笑了笑:“瞧瞧还是之舟孝顺,好孩子,你整天忙着集团哪里知道,你父亲现在别说吃药,就是营养液一天最多也只能打一次……”   以往她故意说顾长海惨,顾之舟总会冷着脸走开。   然而这次没有。   他径直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步走上前去:“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眼睛里竟然流露出罕见的关切,大手一挥吩咐一旁的佣人:“去,打碗参汤来!”   佣人目光在朱雪凝身上穿梭,不敢动作。   顾之威慢吞吞放下茶杯,弹了弹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二少爷吩咐你去就去,瞎打量什么?”   佣人不敢怠慢,很快捧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过来。   顾之舟看也不看:“太凉。”   佣人微微一愣。   朱雪凝鼻尖渗出了虚汗。   顾之威皱眉:“二少爷吩咐你听不见?”   佣人双手一抖,又换了一碗更热的,顾之舟却还说凉。   佣人无法,往返数次,最后竟然捧了一小口咕咕冒着热气的砂锅。   顾之舟才算是终于满意了,碗也没用,直接拿了勺子舀了一口就往顾长海嘴边递了过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朱雪凝更是大惊失色,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佛珠噼里啪啦碎落一地。但碍于顾之舟的威风又实在不敢动作。   顾之舟丝毫不理会手非常稳。   汤匙轻轻一晃,一滴清亮的参汤落在顾长海紧闭的双唇上。   顾长海卧床不起,唇色面色一片煞白。   滚烫的汤滴落在嘴上,很快烫出一个红肿小水泡。   顾之舟一直看着顾长海的脸。   眼神淡淡,不细致,也不专注。   甚至带了一股子可有可无的戏谑。   顾之威的面色一直没有变化。   完全符合植物人的全部特质,对身体的伤痛恍若未觉,连眼睫都没晃动分毫。   顾长河的位置比较远,只能看到顾之舟的背影,看不到顾长海的脸,只好非常不安地把询问的眼神投向朱雪凝。   朱雪凝缓缓摇头。   不等他那口气松下去,顾之舟又拿起了勺子。   烫伤最疼,别说久病虚弱的顾长海,就是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子也经不起这么一次次的试探。   顾长江抹了抹那油光瓦亮的脑门,冷汗都下来了。   顾长河沉不住气了,顾长海成为植物人之前一直对他很疼爱。   他哪里舍得哥哥受这样的罪,当即开口:“顾……之舟,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之舟拿汤匙的手微微一顿:“您不是看到了吗?给老爷子喂汤。”   顾长河情急:“喂汤还是杀人?”   顾长海当家的时候,顾长江和顾长河两兄弟一度斗得头破血流。   顾长海成为植物人后,顾长江和顾长河竟然一夜之间握手言和,纷纷把矛头对准了顾之舟。   可几个回合下来,不但没有讨到丝毫便宜,差点被扫地出门。   兄弟俩对顾之舟是又恨又怕。   所以,顾长河怼顾之舟的底气并不足。   顾长江也生怕惹恼了眼前的活阎王,一个劲打圆场:“三弟,今天是弟妹生日,你别大惊小怪的,之舟是大哥亲生的,能害他吗?”   说完,抢上几步接过顾之舟手里的汤勺,舀了一口汤送到一个佣人嘴边,“再说,我看这汤一点也不烫嘴嘛!”   佣人不敢犹豫,咬牙张嘴喝了,眼泪都快烫出来了,还一个劲摇头:“回二少爷,不烫。”   顾长江这么做,显然是在给彼此台阶。   你看,我们都不追究你差点烫死你老子,又是你老婆生日,祖宗你见好就收,别闹了成吗?   况且,顾长海到底是顾之舟的父亲。   拿佣人喝过的汤匙给主子喝,太具有侮辱性。   果然,顾之舟没再舀汤,接过勺子勾唇笑了一下。   气氛一下松快下来,朱雪凝也说道:“之舟,你别生你三叔气,他一日三餐都离不开酒,一定是喝醉了……”   “醉了?”   顾之舟饶有兴致歪了歪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懒洋洋开口:“三叔既然醉了,老爷子这汤您就替他喝了吧,醒醒酒。”   说完把勺子「啪嗒」一声扔回砂锅里。   顾长河:“……”朱雪凝:“……”   其他人:“……” 第6章 脸红   不侮辱亲爹,侮辱三叔总可以吧?   顾长河脸上一阵青白交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破口大骂起来:“顾之舟,别以为老子怕你,这些年你给的鸟气老子早受够了,你他妈的……老子要不是看你翅膀硬了,不锤死你狗日的。”   “咱们顾氏集团已经是你的囊中物,你整天还在疑神疑鬼个求!那么烫的汤,我哥就算再不好,他也生了你,你怎么能……”   他暴跳如雷,越说越气。   顾长江吓得魂飞魄散。   顾长河倒是逞口舌之快,顾之舟锤死他倒是不用费神力气。   谁知顾之舟一点没生气:“三叔,我疑神疑鬼什么了?”   顾长河脖子一梗:“不就是外面的谣传……”   “谣传什么?”顾之舟追问。   “谣……”顾长河正要大吼,只听「哗啦啦」几声轻响。   顾长海的躺椅下竟然淅淅沥沥淌了水,一股难以描述的气味从大厅迅速散开。   顾之舟试探的整个过程,顾之威神情始终轻松。直到这时候才微微蹙眉:“怎么搞的?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   然后抱歉的朝松似月笑了笑:“小月今天是你生日,真是不好意思啊……”   这一屋子戏精,简直让松似月瞠目结舌。   她以前就听说顾之舟跋扈厉害,手段波谲云诡不按常理出牌。   没想到他的家人竟然也这样难缠。   刚结婚那阵儿两人情热,松似月也试探的问顾之舟要不要回老宅看望顾长海。   顾之舟一口回绝,说老宅太乱。   现在看来何止是乱,简直就是个虎口。   想到顾之舟一直被这样的虎口淬炼,她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以后这一切都跟自己再没有交集。   一股莫名的伤感,瞬间包裹住她的心脏。   顾长河再大的怒火,也被老子一泡老尿给浇灭了。   清醒过来出了一头脸的冷汗。   顾之舟这小子太厉害,差点中了他的激将法。   屋子里陷入前所未有的尴尬。   顾之舟双目含笑,朝顾之威微微点头:“大哥,我跟松似月先去迎迎客人。”   顾之威和气地点头:“去吧,我换件衣裳就来。”   顾之舟和松似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时候,朱雪凝终于一屁股跌坐下去。   ***   从内堂到外厅要经过一段长长的走廊。   顾之舟脚步飞快,双目炯炯却并不聚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松似月不爱穿这种细高跟鞋,今天是为了配礼服不得不穿。   她跟在顾之舟身边亦步亦趋跟着,越来越吃力,但又不敢打扰顾之舟的思绪。   前厅宾客的喧哗声越来越近。   顾之舟的思绪逐渐被拉扯回来,像是才想起身边的松似月。   猛然回头:“你走路怎么没声……”   后半句呵斥硬生生被卡在喉咙里。   松似月今天穿了一件藕荷色旗袍领改良礼服。   腰肢纤细柔软,脊背挺拔端庄,修长白皙的天鹅颈优雅迷人。   乍一看完美无缺,拎出去完全就是豪门淑女的典范。   可就是这个完美无缺的豪门淑女,竟然一只手提着高跟鞋,一只手托着裙摆,赤着脚气喘吁吁小跑了一路。   后面乌泱泱跟着一群佣人和保镖,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丁点声响。   对上顾之舟的目光,松似月明显怔愣了一下。   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着,发丝微乱,气息不稳,晶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无措。   顾之舟又好气又好笑,半晌才又开口:“怎么不穿鞋?”   “你脚步太快,我……我跟不上……”   “跟不上不知道喊我?”顾之舟今天的心情实在太糟糕,不由得提高了点音量。   松似月薄薄的肩背瑟缩了一下。   顾之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他实在不明白松似月的性格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胆小寡淡。   小时候是明艳活泼的千金大小姐,长大后是星光熠熠的青年舞蹈家。   怎么娶回家以后就什么都不行了?   怕黑、怕冷、怕苦倒是无所谓,竟然还他娘的怕自己。   松似月梦里叫的那个「哥哥」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早晚要纠出来废了!   顾之舟越想越烦躁,不耐烦扯了扯领带,一脚踹翻身边的保镖:“你们这些狗东西都是死人吗?少奶奶鞋掉了都不晓得吱声,冻死她你们能捞着什么便宜?”   保镖一个踉跄翻倒在地,顾不得整理西装就一咕噜爬了起来。   其他保镖和佣人都吓傻了,一个个噤若寒蝉站在原地。   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前给松似月穿鞋。   “没用的东西!”顾之舟单手粗暴地捞过松似月,放在自己腿上,弯腰替她穿鞋。   脚踝触手一片冰凉。   顾之舟实在忍不住开口:“你怕我干什么?我又不吃你……”   话一出口他就想起某些时候,自己在松似月身上的样子,可不就是要吃人吗?   松似月显然跟他想到一起去了,没接话,双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顾之舟:“……”   半晌,松似月才像是鼓足勇气开口:“怎么样?老爷子是真醒了吗?”   顾之舟眸光暗了暗:“醒了。”   “那你会不会有麻烦?”尽管已经问过一次,松似月还是不放心。   “麻烦?”顾之舟轻嗤一声,“他比我更麻烦!”   尽管知道顾之舟不会骗她,松似月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可如果老爷子真醒了,刚才我们都在……”   顾之舟冷哼一声:“当着儿子媳妇撒尿算什么?自己老婆都可以拱手……”   他说到这里,突然收住话头,语气变得严厉:“没我的允许,以后不准来这里。”   “都要离婚了,我怎么会再来?”松似月忍不住低下了头。   顾之舟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烦闷:“也是” 第7章 不下蛋的母鸡   果然如顾之威所说,松似月的生日宴会热烈隆重。   生意往来和沾亲带故的一个没请。   仅顾家本家和分家都有浩浩荡荡上百口人,下饺子一样挤在宴会厅里。   顾家老宅屋舍上千,接待用的宴会厅都有数十间,不可谓不宽敞。   这里是正厅,是主人最先到达的地方。   因此,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在这里翘首以盼等在顾之舟的到来。   “顾总到!”管家朝乌烟瘴气的人堆里喊了一嗓子。   像是沸腾的油锅抽了柴火,上一刻还乌烟瘴气的屋子瞬间风平浪静,所有人迅速往两侧让出一条通道。   顾之舟携松似月的手往主席台走去。   其他人则自然而排列整齐。   顾之舟和松似月站定。   这些人则恭谨颔首:“恭贺夫人生辰快乐,福禄双全,子嗣绵延!!”   朱雪凝、顾长江、顾长河几位长辈也站在人群正前方,跟众人一同向松似月道贺。   山呼海啸,比电视里皇帝上朝还要震撼。   「子嗣绵延」几个字,听得松似月如芒刺背。   但看着身边沉稳严肃的顾之舟,她一颗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至少从表面看,顾之舟已经完全掌握了顾氏集团。   就算顾长海从植物人状态醒来,怕是也无力撼动他的地位。   顾之舟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宴会正式开始。   古朴典雅的八仙桌满满当当摆了两个厅。   院子中央的藕塘里临时搭了个戏台,戏班子吹吹打打,热闹极了。   男女分开在两个厅入席。   松似月虽然是女主人,但那些鼻孔朝天的太太小姐们,都只是明面上恭敬,实际谁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里每个人都知道顾之舟娶她只是个幌子。   还有很多太太也都听说今天并不是松似月的生日。   所有对她的态度都更加敷衍。   反而捧着一直吃斋念佛的朱雪凝。   离了顾之舟,朱雪凝一改刚才的惊慌,女菩萨一样端得大方得体:“快,大家都入座,小月今天是寿星,寿星最大,来坐妈身边来。”   松似月只好坐过去。   一张医美脸上下打量松似月:“哟,这是二少奶奶吧?听说以前是跳舞的?怪不得身段这么好,我看跟那台子上的花旦有一拼。”   医美脸姓秦,大家都叫她秦夫人。   她之所以敢当着松似月的面挑衅,是因为她是朱雪凝的一个远房表亲。   早年嫁了个富商。   富商家里红旗飘飘,外面彩旗不倒,加上她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儿。   没过两年好日子,母女俩就被富商的小三扫地出门了。   走投无路只能来投靠朱雪凝。   秦夫人拿戏子跟松似月比,显然就是侮辱了。   隔壁欢笑晏晏,松似月不想坏了顾之舟的兴致,于是没接腔。   打狗还要看主人,众人都暗暗窥探朱雪凝的脸色。   朱雪凝没说话,慢条斯理呷了口汤。   秦夫人胆子大了起来:“听说二少奶奶当年一舞倾城,国外的大奖拿了个遍,被誉为什么——最年轻的舞蹈家。今天是个好日子,戏台子也搭好了,您给我们展示一段吧?”   松似月性格好,行事低调。   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给顾之舟添麻烦。   但被人这么明目张胆侮辱自己职业,她还是难以接受。   于是慢条斯理放下筷子,接过佣人递上来的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唇角:“秦夫人也说了,我那些大奖都是在国外拿的,各国的风土人情不同,夫人不一定欣赏得来。”   言外之意,想看我跳舞,你不配!   秦夫人似是没想到松似月这么伶牙俐齿,竟然当众下她的面子。   刚要张嘴反驳,松似月浅浅笑了一下,轻飘飘岔开了话题:“对了,我听说秦小姐已经完成了学业,怎么还不回国,是要在留在海外吗?”   提起女儿,秦夫人满脸骄傲,她冷哼一声:“我女儿可没那崇洋媚外的坏毛病,她读的最贵的贵族学校,完成学业当然要回来为祖国做贡献。”   其他夫人立刻对秦小姐一通赞美。   秦夫人得意扬起下巴,像是要把天花板戳个窟窿。   松似月打一巴掌给颗糖,怼了秦夫人又故意提起她引以为傲的女儿。   这如果换个聪明的女人,一定会见好就收。   可秦夫人偏偏是个蠢货,她沾沾自喜一番,又继续找松似月的不痛快:“今儿这花旦是哪个戏班子的,还真是不错,这身段儿。啧啧,仔细看倒是有几分二少奶奶的影子……”   松似月刚拿起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笑盈盈望向朱雪凝:“夫人,秦小姐回国,我可要恭喜您和大哥了。”   秦夫人顿时脊背一僵。   其实,当年朱雪凝之所以收留她们母女也是为了私心。   秦夫人蠢笨浅薄,女儿秦倩兮却美艳聪颖。   对于世家豪门来说,门当户对固然是首选。但这样没根基好控制的女人当儿媳妇也不错。   顾之威虽是个药罐子,但一表人才,又是顾氏集团当家继承人,秦夫人也是满意这桩婚事的。   只是顾之威一直不同意,婚事才一直拖着没办。   可谁也没料到,两年前顾家骤变。   顾之威顽疾发作,竟然坐了轮椅。   秦夫人舍不得女儿嫁给瘫子,一张机票把秦倩兮送出去留学了。   朱雪凝心知肚明也不着急,反正有婚约在,留学就留学,又不是死了。   况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好吃好喝供着秦夫人,秦倩兮早晚得回来。   松家虽然没落,但松似月从小被爱包裹着长大,心地正直善良。   在她的价值观里,根本没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想法。   对她来说,顾之舟别说瘫痪,就算成了植物人,她也绝对不会有一丁点儿嫌弃的念头。   良好的家庭教育,让她脑子里也没有朱雪凝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弯弯绕算计。   所以,她一直以为秦倩兮出国单纯是为了学业。   故意提起顾之威和秦倩兮的婚约,也只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   可她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举动,竟然触到了秦夫人的逆鳞。   秦夫人顿时目露凶光。   朱雪凝却愉快的掩嘴一笑:“你这孩子,你也是咱们顾家人,之威结婚她们该恭喜咱们。”   其他夫人立刻放下筷子,纷纷起身:“恭喜顾夫人,恭喜秦夫人,恭喜二少奶奶!”   “好好好,都坐,都坐。”朱雪凝笑得合不拢嘴,“妹妹,倩兮回国的日期定了没有?”   “就……就这几天……”秦夫人讪讪答应着。   “那好,我让之威去接她。”朱雪凝拍了拍松似月的手背,“小月,你大哥好事将近,你和之舟也要抓紧,我话说在前头。如果倩兮先给我生下长孙,股份奖励你们两口子可别小气啊!”   “夫人放心,”松似月笑得大方坦荡,“大哥能生下长孙,我和之舟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小气?”   秦倩兮这次回国,秦夫人本来是想找机会跟朱雪凝提解除婚约。   可这么一闹,就算再大的脸面,她也开不了口了。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秦夫人嘴巴张了又合,气得脸都歪了。   突然,秦夫人眼珠一转,给身后的佣人使了个眼色。   佣人很快回来。   “呀,我突然想起来了,二少奶奶今天生日礼物还没给你呢。”她立刻换上了一副笑模样,从佣人手里接过锦缎盒子,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   盒子正中,赫然躺了一只色彩斑斓的水晶母鸡吊坠。   她举着盒子给众人展示:“你们看这母鸡做的,栩栩如生,就是不会下蛋,哈哈哈,中看不中用……” 第8章 顾之舟的威风   整个大厅都回荡着秦夫人张狂的笑声。   邻桌的太太小姐们,都耳聪目明一直关注着主桌的动静。   此刻也跟着小声议论:“我要是没记错,二少奶奶结婚都两年了吧?这婚礼没办就算了,肚子怎么也没动静?”   “是不是顾之舟不喜欢她?”   “男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说不定顾之舟在外面早有人了,外面累着了,回家谁愿意对着糟糠使力气?”   稍远的几张桌子上的女人们也开始窃窃私语:“你还别说,松家当年也是大家族,怎么一下子就没落成这样?”   “可不是嘛,一个千金小姐竟然靠抛头露面跳舞谋生,自己落人话柄,不能怪秦夫人刻薄。”   “也不晓得走的什么好运,竟然被顾老二给看上了……”最后这句,女人说得几乎咬牙切齿。   “看上又怎么样?瞧着吧,生不出儿子早晚被扫地出门。”   “就是。”   议论声最大的几个太太家里都有女儿,两年前都争先恐后把女儿往顾之舟床上送。   顾之舟一个没要。   却转头娶了她们最看不上的落魄千金松似月。   这些人后槽牙都恨出血来了,松似月又一向深居简出,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可不得好好编排几句?   整个大厅都弥漫着窃窃私语和小声的哄笑。如果目光能杀人,松似月恐怕早就死了千百次。   秦夫人更加得意了,举着盒子绕到松似月面前:“二少奶奶,我看这吊坠的颜色和你正好般配,你戴着它冲冲喜,说不定就能生了呢?大家说是不是啊?”   松似月没有想到,自己的顾全大局的退让,竟然换来秦夫人变本加厉的羞辱。   她从来不会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因此在遭受到伤害打击的时候,往往会显得仓皇无措。   秦夫人得意扬扬拿出项链就要往松似月脖子上套:“二少奶奶,您这小脸白成这样,就是要戴颜色鲜亮的首饰。”   松似月实在太生气了,肩背都忍不住轻颤起来。   秦夫人冰凉的手指刚一触碰到她的肩膀,她整个人就触电般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   她后退一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秦夫人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我的二少奶奶,今天是您的生日,我送您生日礼物,怎么叫欺人太甚了?再说,我送您不下蛋的母鸡,这是在关心您,给您冲喜。”   她故意拔高音量,让整个大厅的太太小姐们都看到松似月都窘迫。   作稍远看不真切的那几桌,甚至站了起来,朝这边张望。   松似月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堪过。   双颊滚烫,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抽了耳光。   她想要反驳,可怎么说得出口?   结婚两年,她确实一直没有怀孕。   脖子上一阵彻骨的寒意,那只不下蛋的母鸡已经贴上了她的皮肤。   秦夫人虚伪的笑脸让人作呕,松似月只觉得呼吸一滞,一股无力感从脚心窜上脊背。   算了吧!   她闭了闭眼,都要离婚了,就别再给顾之舟惹麻烦了。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臂托住了她的腰肢,顾之舟沉稳有力的声线自头顶响起:“什么礼物这么珍贵神秘,给我也长长见识。”   顾之舟身份摆在那里。   太太小姐们都不敢怠慢,纷纷起立表示尊敬。   秦夫人一点没有心虚。   顾之舟不在乎松似月的传言不是一天两天了。   何况当着整个顾家亲戚长辈的面。   顾之舟是聪明人,不会为了一个女人驳斥亲哥哥未来丈母娘的面子。   她当即一笑,把那只不下蛋的母鸡吊坠举到顾之舟眼前:“二少爷有所不知,咱们深宅女眷最讲究风水了,二少奶奶不是一直没怀孕吗?这个吊坠正好给她戴着冲冲喜,您也不用感谢我,谁让我是长辈呢?应该的!”   “长辈?”顾之舟嘴里咂摸着这两个字,又把目光投向朱雪凝。   那意思很明显,这是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长辈?   对上顾之舟压迫感十足的目光,朱雪凝情不自禁站起身来,讪讪一笑:“是……之舟呀,你还不知道,倩兮这几天就要回国了,她跟你大哥早有婚约,这已结婚咱们就是一家人,秦夫人自然是你的长辈。”   顾之舟点点头,环视众人。   一张张讨好又谄媚的脸,只有松似月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到她刚才惊慌失措的样子,顾之舟一股邪火就直往脑仁里钻。   但满屋子的太太小姐,他也不好发作。   便把那不下蛋的母鸡举过头顶,对着光细细观赏起来,一边欣赏一边漫不经心问秦夫人:“夫人高寿?”   秦夫人心道果然,顾之舟虚张声势,不敢得罪自己,她仰起音调:“高寿不敢,五十有七。”   “那可真是可惜了……”顾之舟慢吞吞放下吊坠,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秦夫人一脸茫然:“可惜什么?”   “才五十七岁眼睛就不好使了,”顾之舟低头看向松似月,“这分明是一只兔子,怎么就成了不下蛋的母鸡了?”   松似月猛地抬头。   湿漉漉的大眼睛不解地盯着顾之舟。   顾之舟举起吊坠朗声道:“太太小姐们好好都好好看看,秦夫人真是老眼昏花了,这么精巧的兔子,竟然认成母鸡。”   说完还在母鸡尖尖的小嘴上摩挲着:“别说,这兔子耳朵还真是好看。”   “你!”秦夫人气得双颊涨红,“你颠倒黑白,你……”   她想说好你顾之舟竟然学赵高指鹿为马,但又没有那个学识。   现场有聪明的夫人小姐,立刻明白了顾之舟这是在为松似月出头,于是出言附和:“顾总说得对,确实是兔子。”   也有跟秦夫人一样胸无点墨,自以为是的,出言反驳:“那吊坠分明就是母鸡,你们是瞎了……”   但对上顾之舟如水般沉静的眸子,又下意识闭了嘴。   一时之间,屋子里叽叽喳喳议论不休。   男人们所在的正厅与太太小姐们的偏厅之间,仅用一块块首尾相连的雕花屏风相隔。   顾之舟微微皱眉,抬腿一踹。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数十米的屏风,呼啦啦多米诺骨牌一样倾倒过去。   这里的男人们都姓顾,靠着顾长海一人得道才鸡犬升了天。   继承了晨家的家风,表面上西装革履人模狗样。   可两杯黄汤下肚,骨子里的粗俗就整个暴露出来了。   屏风骤然被打开。   抡圆了胳膊划拳的、光着膀子闹酒的、脚踩在凳子吹牛的,乌烟瘴气的正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望向顾之舟。   紧接着就是稀里哗啦一通乱响。   穿衣服的穿衣服,调整坐姿的调整坐姿。   都收拾好了,顾之威才带着浅笑出来打圆场:“今天是弟妹的生日,大家喝高了闹闹酒,之舟你就别板着脸了。”   “大哥你误会了,”顾之舟勾了勾唇角,“大家该闹闹,我就是想给大伙儿长长眼,这到底是兔子还是不下蛋的母鸡?”   顾之威微微一愣,就着光看清了那只吊坠。   其他人显然也看清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能明白顾之舟的意思。   还是顾长江反应最快:“哎呀,你还别说,顾总手里的这只兔子真是精巧华丽。”   “是是是,这兔子确实精巧!”   女人们看不到这里面的门道,顾家的男人们可个个都是人精,知道顾之舟不好惹,一个个争先恐后都附和。   顾家的男人们都说是兔子了,女人们哪里还敢有异议?   秦夫人一看这阵仗,脸上顿时一阵清白交错,显然下不来台:“你……颠倒黑白……”   朱雪凝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忤逆的话,惹怒了顾之舟,慌忙捂住了她的嘴。   顾之舟却没有打算放过她,提着那只吊坠交到松似月手中:“秦夫人五十七岁正好是属兔吧?君子不夺人所爱,松似月,把这兔子给秦夫人戴上。”   “是。”   松似月虽然不愿意仗势欺人,但也不敢忤逆顾之舟。   秦夫人又羞又气,脸色涨得能滴出血来。   在一众讥诮的目光中,咬牙切齿,任由那流光溢彩的项链挂上自己的脖子。 第9章 哥哥是谁?   中午的酒宴过后,顾家上下继续喝茶听戏,玩牌闲谈,消磨时间,生日宴会要闹到深夜才会结束。   松似月和顾之舟虽然没有回顾宅住,但顾宅一直留有两人的房间。   饭后回房间换衣服。   顾之舟蹙着眉头张开双臂,任由松似月替他整理领带。   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   松似月换了一件暖黄色的真丝旗袍。   肩头搭着奶白色的皮草披肩。   头发用一支碧玉簪子松松挽了个发髻。   她很少做这样伺候人的事情,不是很熟练,鼻尖很快渗出了几滴晶莹剔透的细汗。   “累就叫佣人。”顾之舟说。   “我不累,”松似月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之舟,谢谢你今天为我解围。”   “解围?”顾之舟居高临下盯着松似月的眼睛,“我顾之舟叱咤商场多少也算个人物,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胆小怕事的老婆?你在家怕我就算了,在外面怎么也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我……”松似月一时语塞。   “算了算了,”顾之舟不耐烦扯了扯领带,“我今天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   松似月哪里看不明白。   顾之舟一石二鸟,不仅处置了秦夫人替自己出了气。   还间接敲打了顾家上下,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端的是谁的饭碗。   松似月的沉默让顾之舟有些气闷。   大手覆上松似月消薄的肩背:“你好歹也是我顾之舟的女人……”   “以后不是了。”松似月说。   顾之舟似是叹了口气:“以后有事情,还是可以找我。”   松似月顿时鼻子一酸:“好。”   “你先去前厅,我一会儿就来。”顾之舟又说。   “好。”   松似月沿着回廊往外走。   戏台那边敲锣打鼓,分明热闹非凡,可她却一点欣赏的心思也没有,最后干脆在温泉边的矮椅上坐了下去。   “廊下有风,二少奶奶我给您拿件毯子去?”佣人小声问道。   “也好。”松似月点点头。   “小月不进去,在这里发什么呆?”顾之威声线含笑,被佣人推着过来。   他刚从酒桌上下来,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   酒后的样子与平常文质彬彬的模样很不一样。   领结有些松动,双颊泛红,眼尾的淡笑让他的气质平添了几分桀骜。   松似月语气有些诧异:“大哥,您怎么在这里?”   “怎么这个语气?”顾之威温和一笑,“不想看到我?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人被之舟欺负哭鼻子,一个劲往我怀里躲。”   他这么坦荡提起往事,松似月倒有点不好意思:“大哥说笑了,是找之舟吗?他在房间。”   顾之威收敛笑意,转头吩咐推着他的女佣:“小凤你先下去。”   女佣对顾之威和松似月颔了颔首,转身走了。   顾之威拿起膝盖上的乌木盒子递给松似月。   松似月眼神犹豫,没有立刻接过去。   顾之威笑了笑:“生日礼物而已,不要拒绝。”   松似月这才接过去:“谢谢大哥。”   “不打开看看?”顾之威又问。   松似月只好打开。   一对上好的翠玉狼毫,隐隐间像是有水光流淌,别致典雅。   “喜欢吗?”顾之威问。   松似月摇了摇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顾之威微不可察叹了口气:“再贵重它也是一支笔而已,哪赶得上之舟送你的珠宝。”   “那不一样。”松似月脱口而出。   顾之威自嘲一笑,浅淡的眸子闪烁着失望的微光:“是我糊涂了,他是你丈夫当然不一样。”   松似月显然看出了他神态里的落寞,但她直接选择了忽视:“大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松似月说完把装着狼嚎的盒子放在矮几上,转身就要离开。   顾之威却又开了口:“两年前,我是要去找你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语气变得极其艰难:“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没想到你已经变成了之舟的妻子。”   “大哥,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松似月头也没回。   “那我就说得更清楚一点,五年前,我在伦敦出差被绑架,一个华人女孩自称是我妹妹,替我缴纳了十五万英镑的赎金。三年后,我突然收到一封陌生来信,问我可不可以还她十万英镑。”   松似月脚步顿住。   “对不起,小月,”顾之威说,“我早该猜到的,从小到大,只有你一直叫我哥哥。”   “你不用记在心上,”松似月说,“十五万英镑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松似月说得是实话。   她留学的那些年,虽然家道中落。   但她是独生女儿,家里从来不会短她的开支。   况且,她当时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   大小比赛的奖金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十五万英镑,真的只是零花钱而已。   “可是我错过了你!”顾之威眼眶一点点红起来,“如果我早一点发现是你,如果那天赶去医院的人是我?”   “大哥,”松似月打断顾之威的话,“都过去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之所以救你,只是因为你是之舟的哥哥。   最后这句话松似月没有说出来。   都要离婚了,顾之威也好,顾家也罢,跟自己都再也没有交集了。   “不管怎么样,”顾之威缓缓吐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我都欠你一句……”   「道歉」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一道爽朗的男声自远处响起,“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顾之舟走了过来。   他已经换了一套铅灰色的礼服,宽肩窄腰,身姿挺拔,手里捏着一个女士手包,眼神宠溺又责备地看向松似月。   不等两人回答,他又开了口:“怎么都三落四的,包都没有拿。”   “谢谢,”松似月接过包,笑了笑,“大哥喝多了……”   “喝多了有佣人,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别人?”顾之舟很自然地搂松似月入怀,“小凤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大哥,我送你回去。”   “不用,”顾之威淡淡一笑,“你们小夫妻玩去吧,小凤就快来了。”   说话间,小凤捧着一碗醒酒汤,急匆匆走了过来:“见过二少爷,见过二少奶奶。”   顾之舟扶着松似月都腰渐渐远去。   顾之威一点点收敛笑意:“我刚才跟二少奶奶说的话,二少爷都听到了?”   “是,”小凤点头,“都听到了,二少爷还打了电话,让人调查这件事。” 第10章 刺骨的冰凉   小凤把毯子罩在顾之威腿上欲言又止,指尖若有似无划过顾之威的腿根。   顾之威神色不耐:“想说什么就说,不用吞吞吐吐的。”   小凤这才深吸一口气:“大少爷,您别怪我多嘴,刚才您也看到了,二少爷护二少奶奶像眼珠子一样,您这时候出手,实在……”   “你在教我做事?”顾之威眉峰微敛,总是带着和煦微笑的脸,竟然带了罕见的戾色。   小凤心尖一颤抖:“小凤不敢,小凤对大少爷忠心耿耿,小凤只是担心您这么做会彻底激怒二少爷,他的手段和脾气您是知道的……”   她急切地替自己辩解,秋水一般的眸子里盛满了水光,跟松似月倒是有几分神似。   顾之威心口一软:“我知道了。”   “那我推您回房间?”   顾之威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   秋风萧瑟,松似月静悄悄跟在顾之舟身边。   顾之舟脚步很慢,脸上也没有明显的不悦。但松似月依然觉得老宅的走廊又长又闷,她有些喘不上气。   顾之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准备一下,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   “住几天?”   松似月愣住了,老宅上下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即将离婚。   两人现在的情况实在不适合睡在一个房间。   顾之舟仿佛看出了他的顾虑:“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就跟他们通宵打牌。”   顾之舟刚结婚那阵子为了应酬,也经常通宵打牌,每次回家都带着浓重的烟味,满眼血丝。   松似月不由得心疼起来:“我没有不方便。”   “没有不方便就好。”顾之舟声线没什么变化,脚步却轻快起来。   松似月其实不喜欢戏曲,吹吹打打,花里胡哨,极致的热闹过后的孤单,让人害怕。   因此,这个下午过得格外漫长。   晚饭跟午餐一样,热热闹闹坐满两个大厅。   被顾之舟踹坏的屏风原封不动摆在正中。   所有人的脸上都盛着热情得体的笑意,就连餐桌上菜色的数量都跟中午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秦夫人的座位空着。   朱雪凝笑盈盈朝大家解释说,朱雪凝头疼的毛病犯了,在房间休息。   松似月招手叫了一个佣人:“你去,弄几样爽口的清粥小菜给秦夫人的送过去。”   “小月真是有心了,”朱雪凝捻着手心的佛珠,笑得慈眉善目,“我真是有福气,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儿媳妇。”   顾之舟中午耍了一通威风。   其他人投鼠忌器,对松似月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纷纷附和朱雪凝,对松似月好一阵吹捧。   整个晚宴,松似月都被众星捧月。   根本没有自己动手夹过菜,盘子里只要一空,就立刻被人续上。   朱雪凝知道松似月不喜欢闹腾,吃过晚饭就借故回房间休息了。   其他太太小姐也很会看眼色,一个个也借故走了。   隔壁男人们还在闹酒。   松似月听得头晕,于是没有等顾之舟,被佣人领着先回房间了。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坐北朝南。   装修风格古朴典雅。   没做落地窗,而是沿用了最老式的玻璃推拉门。   外面是一个硕大的露台。   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可以俯瞰整个临江城。   松似月洗完澡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脑子里放电影一样,全是跟顾之舟相处的点滴。   想到以后这个男人将跟自己毫无交集,心就像被铁丝缠绕一样,泛起细细密密的钝痛。   屋子里没有开灯,阳台的推拉门半遮半掩,脚下灯火辉煌的城市给屋子里带来隐约的光晕。   视觉模糊,听觉就变得格外清晰。   隐约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露台传来,像什么人走了进来。   松似月惊了一下,睁开眼睛,却并没有看到人影。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拉高了被子。   锦缎被子格外柔软温暖,松似月惬意地翻了个身。   突然脚心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脚腕迅速被湿滑的藤蔓缠绕。   松似月一声尖叫,忽地坐直身体。   探身摁开了床头灯。   等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一个趔趄栽倒在地,连滚带爬奔到门口,嘴里止不住地惨叫。   地板上弯弯曲曲,赫然盘踞着一条通体雪白的巨蟒。   似乎被松似月的尖叫惊着了。   藏在被子里的脑袋猛地钻出来,硕大的脑袋悬浮在半空,不停吞吐着鲜红信子,碧绿的双目闪着幽光,死死盯着松似月的眼睛。   猛兽捕猎最首要的任务就是要击溃猎物的心理防线。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哪怕一丁点的怯弱的恐惧,都会从窗户里窥见端倪。   松似月肝胆俱裂。   短暂的惊慌过后,她迅速镇定下来。   仅从床头的那点黄光,松似月暂时无法判断巨蟒是不是有毒。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它此刻的状俨然锁定了自己是它的猎物。   只是巨蟒还不确定,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把自己一举拿下。   如果这时候自己转身开门,无疑是给了巨蟒最好的机会。   心跳加速,松似月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一个地方涌动,大气也不敢喘息。   四目相对。一人一蟒僵持着。   正在这时候,身后的房门传来克制的敲门声,伴随着顾之威焦急的询问:“小月,你还好吗?”   松似月身上连件外袍也没有,只松松垮垮罩着一件睡裙。虽然并不暴露,但并不适合见顾之舟以外的任何男人。   但此刻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压低声音:“大哥,我房间里有蛇,麻烦您叫保镖过来。”   顾之威一听有蛇,停止了敲门,语气却变得急切:“蛇?哪里来的蛇?你现在方便开门吗?”   “我试一试。”松似月距离门把手还有一点距离,她试着伸手去够门把手,随着她的动作。   巨蟒巨大的脑袋立刻往后收缩。   那是它进攻前的准备动作,只要松似月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脆弱或者想要逃跑的企图。   巨蟒就会毫不留情地扑过来。   “不行,我开不了门。”松似月绝望地收回手。   目光死死盯着巨蟒的眼睛。   巨蟒烦躁地甩了甩大脑袋,喉咙里立刻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   松似月知道,那是蟒蛇饿极了,胃部下意识的收缩痉挛。 第11章 二少奶奶房间藏了男人   敲门声停止。   除了猫科,松似月并不喜欢动物。   尤其像是蛇这样的冷血动物,只看一眼她都会觉得脊背发凉。   此刻的她双腿几乎瘫软,如果不是有墙壁的支撑,恐怕会直接栽倒在地。   冷汗已经浸湿了额前的碎发,被秋风吹着紧紧贴着头皮,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寒冷。   外面传来门锁转动的声响。   其实时间只过去了短短几分钟,松似月却觉得像是经历了好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房间的门是往里开的,只听一声巨响。   强光电筒猛地锁住巨蟒的双目。   巨蟒瑟缩一下,鲜红的信子闪了闪,终于不甘心地转身离开。   地板上被它脱出一条长长的涎水。   顾之威沉稳有力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小月,你没事吧?”   松似月根本没有想到,顾之威会单枪匹马摇着轮椅进来救她,内心感动:“我没事,谢谢你大哥……”   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起来,身体轻飘飘的。   终于支持不住,顺着墙慢慢滑了下去……   顾之威并没有上前,而是一直冷静看着松似月,直到松似月彻底昏迷。   他盯着松似月的脸,若有所思半晌,随手关上房门……   ***   “快点,”顾长江拽着摇摇晃晃的顾长河来到顾之舟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之舟呀,你二叔是个粗人,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喝了这杯道歉酒,咱们才是最亲的一家人,别让外人看笑话。”   顾长河上午的一通叫骂彻底激怒顾之舟。   午宴和晚宴顾之舟一直冷着顾长河。   能在顾之舟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顾家人,自然都是人精。   顾长河本来就没什么能耐,吃喝嫖赌,任人唯亲。   时间一长,不满意他的人海了去,但看在他和顾之舟的关系都敬而远之。   现在顾之舟不待见他了,这些人恨不得立刻落井下石。   顾长江眼光比顾长河看得长远。   从晚宴开始就劝说弟弟主动给顾之舟赔个不是。   顾长河到底是长辈,不太拉得下脸面,别别扭扭半天才硬着头皮过来道歉。   酒过了不知道几巡。   其他人早已东倒西歪不成样子。   只有顾之舟,眼神清明端坐在主位,鹤立鸡群。   白衬衫工工整整,乍一看像个不染尘埃的谪仙。   然而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那矜贵典雅的皮囊下,藏着怎样一副杀伐果决的头狼心。   顾长河和顾长江道歉的诚意很足,两人都提着分酒器。   顾之舟面前的分酒器里还剩了半壶酒。   顾长江伸手拿了过来,只给顾之舟倒了小小一杯,剩下的仰头喝了,随手捻起一颗花生米送进嘴里:“之舟,你今晚喝了不少,就喝这个小杯,我和你二叔「拎壶冲」一回。”   论私,顾长江和顾长河不仅是顾之舟的长辈。   论公,两人是公司的元老。   是除了顾言绝和顾之舟之外最大的股东。   两人在临江城横着走都没人敢龇牙。   平常在酒桌上,就算举一个空杯子,也能灌倒一大片中小型企业家。   现在如此卑躬屈膝,放低姿态。   顾之舟如果再不领情就显得太傲慢无礼了。   大厅里的其他人虽然不敢围过来观望,但喧闹声明显小了许多,都竖起耳朵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顾之舟微微一笑,慢吞吞站起身来:“二叔这是哪里话,三叔就算有什么不妥当,那也是在教育我,叔叔教育侄儿天经地义,哪里就要赔礼道歉了?”   说完招手叫来一个佣人:“来,把我的分酒器满上,我也跟叔叔们「拎壶冲」一个。”   顾长江以退为进。   之所以当着众人的面来这一出,就是要让顾之舟背上不敬长辈,目中无人的骂名,没想到顾之舟却不上当。   他脸色白了白:“是我老了不中用,想多了,哈哈哈……”   顾长河一根筋,不懂顾长江和顾之舟打的哑谜。   他只当顾之舟当真念着亲情不跟他计较。   于是举起分酒器,借着酒意真心诚意开口:“之舟,我和你二叔都看着你长大,三叔什么性子你最清楚,啥也不说了,咱们一大家子好好的。”   说完,脖子一仰干了下去。   顾长江也讪讪一笑,喝干了分酒器的酒。   顾之舟唇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等顾长河和顾长江喝完了,他才慢慢把分酒器递到唇边。   正在这时候,一个女佣匆匆忙忙朝这边奔来:“不好了,不好了……”   她跑得太急,差点一趔趄扑倒在顾之舟身上。   顾长江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提溜了起来:“你是哪间屋子的丫头,这么冒失,顾家的规矩都忘了?”   女佣人急得几乎哭出来:“不是的,不是的,二少奶奶……”   提起松似月,顾之舟心口一紧:“松似月怎么了?”   “二少奶奶屋子里,藏了个男人……”   “混账东西,”佣人话没说完,顾长河就一耳光乎了过去,“这里是顾宅,谁不认识二少奶奶,哪个男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往二少奶奶屋子里去?”   他本来就嗓门大。   喝了酒更是像开了扩音器。   这么一嗓子,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佣人吓得腿都软了:“三老爷,我不敢说谎的,刚才二少奶奶房间里传出几声尖叫,我连忙去找人,等回去的时候二少奶奶的房间大门紧闭,我贴着门一听,竟然有男人说话。”   似乎怕众人不相信。   佣人急切地补充:“二少爷,我真没有撒谎,保镖也去了,不止我一个人听见,我……”   “还不住口,”顾长江似乎再也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是想被打死吗?”   女佣一听说要被打死,整个人脊背都僵硬了。   巴掌大的小脸上淌下惊恐的泪水。   顾之舟一点没慌,他镇定自若,慢慢喝干了分酒器里的酒。   甚至还和颜悦色接过佣人递上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这才优雅一笑:“诸位慢用,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走了。 第12章 踹门   顾之舟颀长的背影渐渐远去,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长河甩了甩昏沉的脑子,用手扒拉了一下顾长江:“二哥,人长舟屋里的事情,咱们做长辈的就不要去掺和了,来来来,继续喝。”   顾长江点了点头。   谁知,已经转身跟顾之舟走了的女佣人突然回头,目光有些迟疑:“二老爷,三老爷,恐怕二位得去,虽然听得不是很真切,但二少奶奶房间里的男人的声音像大少爷……啊……”   后半句没说出来,便是一生惨叫。   顾长江已经抢上一步给了她一个大耳光:“浪蹄子,你不要命了?二少爷和大少爷也是你能挑唆的?当心被打死扔出去!”   像顾家这样的大家族的男人,跟女人闹点花边新闻,甚至巧取豪夺都不算什么。   但抢手足长辈的女人,可是不要脸面的大忌。   轻则被家族责骂唾弃的,一辈子抬不起头,重则直接逐出家门。   顾长江对顾之威本来就寄予厚望。   饶是他性格圆滑,此刻也承不住气了。   顾长河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酒劲瞬间醒了大半,也顾不得长辈身份,屁颠屁颠跟在顾长江身后往顾之舟的方向追去。   ***   卧室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佣人和保镖。   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女佣嘴里让人脸红心跳的动静。   看到顾之舟,所有人瞬间散到两边。   顾之舟什么也没说,脸上也没有表情,步伐不轻不重来到门口站定。   可保镖和佣人们依然觉得他所到之处冷飕飕的,让人周身无端窜出一股寒意。   一个个被吓得灵魂出窍,身体轻飘飘,只想快点消失在顾之舟的视线中。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朱雪凝转动着佛珠,被秦夫人搀扶着,急急忙忙从屋子里出来,“怎么都走了?没见到二少爷没钥匙吗?快去找钥匙过来……”   顾长河和顾长江也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顾长江一看这架势,顿时心急如焚。   吃斋念佛的大嫂耳根子软,一定是被秦夫人那老妖婆给诓骗了。   她要是知道二少奶奶屋子里的男人是顾之威,怕是打死也不会迈出自己的屋子。   “这大晚上的,”他赔着笑,“怎么把大嫂也惊动了?”   “我听说小月屋子里有尖叫,便过来看看,”语气里满是关切,“之舟你别着急,小月从小胆子就不小,说不定被梦魇着了,快开门看看我也放心。”   顾长河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一脚踹在一个保镖屁股上,老鹰赶小鸡一样张开双臂:“围在二少奶奶门口像是什么话?滚滚滚,都滚!!”   秦夫人腰肢一扭:“可别,三大爷,我可听说二少奶奶屋子里藏了男人,您把保镖都赶走了。万一奸夫身强力壮,打伤我们二少爷可怎么是好?”   “不许胡说,”朱雪凝冷冷挖了秦夫人一眼,“今天来的都是我们顾家的人,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进二少奶奶的房间?”   她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像钩子一样,直挺挺盯着房门。   “那可不一定,”秦夫人眉毛一挑,“二少奶奶多年不孕,着急打野食可情有可原,都是为了顾家的香火嘛,可以理解的呵。”   顾之舟的目光对她来说太具有压迫性。   因此说完这句,她就立刻躲到朱雪凝身后去了。   顾之舟长身玉立,一直端端正正站在门口,走廊里昏黄的灯光半明半暗将他笼罩其间,留给众人一个模糊的侧脸,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让人越发心惊肉跳。   这婆娘是在找死!   顾长河怕得要死,既怕顾之舟推开门看到顾之威兄弟俩打起来,又怕顾之舟一气之下暴揍秦夫人,血溅到自己身上。   哆哆嗦嗦只说了一句:“大嫂,您还是回去吧……”   朱雪凝哪里舍得这场好戏,只装作没听到。   顾长江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意思很明确,二少爷不揍女人。至于大嫂,她要自讨没趣就自讨没趣好了。   正在这时候,一个女佣急匆匆跑过来,手里捧着一串钥匙:“二少爷,钥匙来了,钥匙来了……”   顾之舟一眼认出她就是刚才报信的那个女佣。   女佣谄媚一笑,恭恭敬敬弯腰,把钥匙托举到额前。   顾之舟终于动了一下,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着他拿钥匙开门。   然而,他似乎多看女佣一眼都嫌脏,头也没回的吩咐一旁的保镖:“绑了。”   “是。”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麻利架起女佣人就往楼下走。   女佣不服气,嘴里还在胡乱地叫嚣:“二少爷,我是太太的人,平白无故您不能绑我,我不服……我不服……二少奶奶房间里确实有男人……你被戴了绿帽子不敢发作就拿我撒气吗?太太,太太救我……”   “阿弥陀佛,这丫头莫不是吃醉了耍酒疯,她哪里是我什么人。”朱雪凝面色瞬间僵硬。   其他人也被这骤然都变故惊呆了,不明白顾之舟葫芦里卖都什么药。   佣人话糙理不糙,不抓奸夫拿下人出气,是在太窝囊。   顾之舟一点点挽起衬衫扣子,头也没回:“嘴堵上。”   女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二少爷……”秦夫人还想说什么,但她一侧头看堵在女佣嘴里的东西赫然是保镖刚从脚上扯下来的,新鲜热乎的袜子,瞬间闭了嘴巴。   顾之舟虽然发落了女佣,但仍旧无济于事。   房间门口的人都没有动,软刀子逼人。   显然,今天这扇门是必须要打开的。   朱雪凝给另外一个女佣使眼色,让她捡地上的钥匙给顾之舟,女佣哆哆嗦嗦不敢上前,但又不敢忤逆。   正进退两难。   只听「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顾之舟竟然直接抬腿踹开了房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隐约可见床上有人形的轮廓。   顾长江、顾长河不好进去。   朱雪凝端着婆婆的架子,进倒是能进,但不好表现的太急切。   秦夫人却不管不顾,拨开众人第一个钻了进门,抬手按亮了灯。   松似月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眼尾还残着泪痕,单薄的身型整个嵌入薄被中,像下一刻就要没了一样。   感受到异常,她猛地睁开眼睛。   骤然亮起的灯光太刺眼,黑眸有些失焦,像是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薄唇微微开合。   虽然距离很远,顾之舟还是看清了,半梦半醒间,她喊的两个字是「哥哥」。 第13章 想要随时都可以   顾之舟只感觉像是有重物袭击了后脑,钝痛之下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但他还是下意识往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正好挡住强光,把松似月整个人笼罩在一小片阴影之中。   两行清泪下来。   松似月像是终于看清眼前景象,乌黑的双目逐渐泛出琉璃一样浅淡清澈的水光。   顾之舟正要后退。“之舟……”   只听一声惊呼,松似月猛地拉开薄被弹了起来,像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样朝他扑了个满怀。   她踮起脚尖,薄唇轻轻擦过他的脖颈。   眼神里全是依赖和委屈,还有那么一股子若有似无的撒娇。   顾之舟脑子有短暂的失神。   结婚后的松似月总是端庄优雅,行事作风非常的顾太太,从来不主动要求什么。就连两人最亲密的床笫间,也是隐忍和承受。   像这样不管不顾露出孩子似的娇憨,还是第一次。   身体比脑子更诚实。   顾之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亲密无间,身体相贴地楼抱了好一会儿。   松似月的睡袍虽然不暴露,屋子里除了他也只有秦夫人和朱雪凝,顾之舟还是用自己敞开的风衣,把人裹了个严丝合缝。   挡住了所有窥探松似月的目光。   滚烫的热泪汹涌着,沿着他的喉结,一直滑进胸膛。   像烈火一样,在他心口狠狠焚出一片永远无法愈合的疤。   顾之舟从来都不知道,除了上*床,眼前这具单薄甚至称得上寡淡的身体,一个简单拥抱的温度也能这么灼人。   生生嵌进血肉,融进灵魂。   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回应,这种感觉实在太好。   顾之舟突然就想,去她的哥哥,去他的男人尊严。   老子就要锁着她,一辈子不撒手……   秦夫人从进门后就一直没闲着,卫生间、露台、衣帽间、书房、被子里、床底下,甚至是床头柜。   只要她认为能藏奸夫的地方,都被搜了个遍。   面对朱雪凝隐隐期待的目光,秦夫人失望地摇了摇头。   朱雪凝佛珠轻轻转了转,干咳一声:“咳……咳……你们小两口要亲热,时间多的是,小月呀,到底怎么了?大晚上的,你叫成那样?”   松似月毛茸茸的脑袋这才后知后觉在顾之舟大手间转了转。   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屋子里来了这么多人。   门外的顾长江和顾长河还时不时往里面张望。   自己以一个索吻的姿势被顾之舟紧紧搂在怀里。   她一时有些尴尬,竟然分不清蟒蛇的出现是梦境还是现实。   “之舟……”松似月有些尴尬,身体不由得僵硬起来。   顾之舟倒是一点不见尴尬。   不知是不是松似月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顾之舟此时的心情还不错。   顾之舟轻轻松开松似月的身体,顺手脱下大衣把人整个裹住。   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在一旁的贵妃躺椅上。   又蹲下身子,拿了拖鞋温柔地替她穿上,这才抬眼直视着她的目光:“别怕,给我说说,刚才怎么了?”   “蛇,我看到蛇……”松似月捂着胸口,刚才的情景历历在目,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惊心动魄。   “哪里有蛇?”顾之舟面色沉静如水,语气温柔。   想到这个男人即将不属于自己。   这样的温柔只有另外的女人可以享用,松似月就觉得一阵心酸,眼泪也跟着下来:“就在你身后,我刚才看到的,它从这里爬到了我的床上……”   “哟,二少奶奶您可不会是看错了吧?”秦夫人轻嗤一声,“外面佣人保镖可都听得真切,您屋子里传出的,是男人的声音,莫不成那蛇成精了变成男人?钻你的被窝,哼,我看是钻你的身子……”   秦夫人露骨又羞耻的话,松似月根本没有招架的经验,她又羞又急,只求助似地把目光投向顾之舟:“……”   顾之舟安慰地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正要说话。   门外响起一道爽朗的男声:“怎么回事?不睡觉都在这里做什么?”   顾之威一看就是刚被吵醒的模样,铅灰色的真丝睡衣外松松罩着一件睡袍。   被小凤推着,缓缓走来。   众人皆是一愣。   秦夫人面色顿时一僵硬。   顾长江和顾长河两兄弟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朱雪凝嗔怪地看了顾之威一眼:“之威,这么晚怎么还出来走动,当心着凉,小凤你到底会不会伺候。”   “不怪她,我睡不着出来走一走,”轮椅越过顾长江和顾长河,径直进了屋,“小月这是怎么了?之舟欺负你了?别怕有哥哥在,哥哥收拾他。”   他眉眼含笑,语气温和甚至带了点宠溺。   顾之舟心中无味杂陈,正要开口,松似月说话了:“多谢大哥,我没事,只是被梦魇住了。”   顾之威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顾之舟。   “是,”顾之舟点点头,“她被梦魇了。”   “你呀,少喝点酒,多陪陪弟妹。”顾之威笑了笑,“没事就好,既然这样,那大家都散了吧,咱们堵在人家小两口屋里也不好。”   秦夫人却冷哼一声:“梦魇?叫得那么欢实,看来有些地确实荒了,做梦都想男人钻……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少爷不行,降服不了媳妇……”   “住口!”   松似月再也听不下去了,这些污言秽语进自己的耳朵,她左耳进右耳出,想着以后跟这些人再也没有交集,忍忍也就算了。   可她忍不了顾之舟被人说三道四任意侮辱。   况且,顾之舟哪里不行了?   他行得不得了!   反正已经得罪了顾之舟,秦夫人干脆破罐子破摔,她挑衅一笑:“你想怎么样?”   “之舟降服我自然是轻而易举,再说我们夫妻琴瑟和鸣随时都可以,我哪里需要做那样的梦?”   松似月还是一副温温柔柔,人畜无害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像是锋利的刀子:“倒是秦夫人您,守寡多年,恐怕没少做你嘴里那样的梦吧?”   她说这话纯粹是气秦夫人,没想到头顶冷不防传来一声低笑。   松似月转过头,顾之舟正襟危站,自然无比,仿佛那笑是她的错觉。   “你……你……你们都听听这是什么狂言浪语,”秦夫人气得手都抖了,“你目无尊卑,我怎么都是你的长辈你竟然这么羞辱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完,挽起袖子就要上手。   顾之舟哪里肯让她沾染松似月半分。   秦夫人的手距离松似月还有十几公分就被顾之舟抓住手腕,扔了出去。 第14章 怎么又不行了   秦夫人痛得龇牙咧嘴,咬牙切齿还要讥讽松似月。   朱雪凝扶了扶胸口,狠狠瞪了秦夫人一眼:“之舟啊,别动那么大气,你就看在她即将是你哥哥岳母的份上别计较了啊?”   顾之舟看了看坐在轮椅上不停掩嘴咳嗽的顾之威,到底没再说什么。   朱雪凝狠狠松了口气,慈爱地走到松似月身边,“好孩子,你别害怕,你秦姨就是个粗人,说话不中听,看在妈的份上,别跟她一般见识。”   不等松似月说话,她又转了转佛珠:“不过,你秦姨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已婚女子梦到蛇确实是要怀孕的好梦,我当年声之威的时候,就曾梦到一条小青蛇,之舟,你别板着脸,你媳妇这梦是好事。我看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恭喜你们了。”   顾之威没再说什么,用眼神跟顾之舟和松似月打过招呼后,就退了出去。   背影却比刚进来的时候萧索了不少。   “那你们小两口早点休息,我们先走了。”朱雪凝陪着笑,转身往外走。   路过秦夫人身边,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呵斥道:“行了,别杵在这里,走吧!”   秦夫人恶狠狠瞪了松似月一眼,跟在朱雪凝身后走了。   顾长江和顾长河也打着哈哈,招呼了顾之舟一声尿遁了。   房门被轻轻合上。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寂静,顾之舟居高临下注视着松似月的,幽深的眸子像是要把人吃干抹净全吸进去。   这神情,松似月再熟悉不过,她敏锐地察觉到危险,肩背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下。   但她的退让和惶恐在身高体壮的顾之舟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况且,她的睡衣实在宽松,好身材一览无遗。   顾之舟没费什么力气,温香软玉就整个揉在手心里。   松似月竖起手掌。   顾之舟落下来的亲吻印在她的手心:“怎么了?”   “不行。”松似月气息紊乱。   “怎么不行?”顾之舟就那么猝不及防笑出了声:“刚才是谁还理直气壮说的我很行,想要什么时候都可以,这才多久就反悔了?”   “我……”松似月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太大胆放肆了,脸颊瞬间热了起来。   “你什么?”顾之舟三两下扯下领带扔到床上,欺身上来,居高临下与松似月对视:“别说即将离婚这种蠢话,你现在还是我的妻子。”   他低着头。   深不见底的瞳仁里倒影着松似月的影子,下颌线因为延伸而凸显出越发凌厉的线条,俊美的惊心动魄。   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抵挡这样极致的诱惑。   松似月也是如此。   她面红耳赤:“我知道。”   “知道就好。”   顾之舟说完低下头来,松似月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想象中的亲吻并没有落下来。   松似月微微睁眼,对上顾之舟半笑半戏谑的眸子。   她有点恼火地推开他的怀抱。   见她真恼了,顾之舟在她唇上轻轻一碰:“蛇从哪里来的?”   松似月蓦然睁大了眼睛:“你相信我?”   顾之舟扳过她的肩膀,让人坐在自己腿上:“我当然相信你。”   尽管心有余悸,松似月还是把看到蛇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她越说,顾之舟的面色就越是凝重。   但他宽大的手掌一直轻轻揉捏着松似月的肩膀,传递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松似月说完,顾之舟才挑起她的下巴:“是我不好,我回来晚了。”   短短的一句道歉。松似月又红了眼眶。   “那蛇怎么跑的?”顾之舟又问。   松似月说她不想做,其实顾之舟更加不想做。   一进门鼻腔里就充斥着清浅的药香,那是顾之威身上独有的味道。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如果顾之威真是松似月梦里叫的那个「哥哥」自己这么问就是撕开她最后的遮羞布。   他的本意并不是想她难堪。   顾之舟自虐般的想,如果松似月不说实话也没什么,反正都打定主意放她走了。   谁知松似月一点没有犹豫,几乎脱口而出:“是大哥。”   顾之舟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不然今晚的事情怎么会这么玄幻。   向来不主动的小女人,穿着睡裙毫不顾忌、毫无防备冲进自己怀里。   连荤段子听了都脸红的小女人,大庭广众夸自己在床上很行。   现在又坦诚无比跟自己说,是另外一个男人救了她。   如果不是结婚两年时间的磨合。   顾之舟一定会猜测松似月是个欲情故纵的情场高手。   见他不说话,松似月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惶恐和不安:“对不起,刚才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不是想要隐瞒,夜深人静其他男人在我房间里出入……”   “所以,他赶走蛇就离开了?”顾之舟眉头紧锁。   松似月想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晕倒不记得了,但他从外面进来,应该是立刻就走了。”   “既然这样,佣人怎么会知道他在你房间?”顾之舟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不知道,”松似月越发不安,“之舟,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顾之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和神情太过严厉,他轻轻拍了拍松似月的脊背:“我没有不相信你。”   联想到顾长海的情况,松似月突然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她目光一顿:“你是怀疑那蛇是有人故意放在我房间的?”   顾之舟点点头:“现在是秋天,天气逐渐转冷,那蛇怎么就突然跑进咱们屋子了?必然是有心之人故意放进来的。”   “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还带这么多人?”   “有个佣人在宴席上来叫我,说你房间藏了男人。”松似月坦诚,顾之舟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松似月倒吸一口凉气:“太可怕了,可她们怎么知道大哥会来救我?”   顾之舟沉默着没说话,只拿出手机随意划拉着。   松似月:“会是谁?不会是三叔,他看起来凶神恶煞,其实没什么城府,大哥也不可能,他身体不好,没有跟你对抗的资本。况且,抓奸陷害,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他做不来。”   顾之舟今晚的心情本来很好,闻言手机上的手指微微一顿。   松似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一下被噎得胸口一闷,后槽牙不合时宜响了一声:“他是做不出来。” 第15章 抓奸   可怜某人一点没有察觉到周身弥漫的酸味,仍旧自顾自分析:“你也这样认为吧?那这么看来就只能是太太和秦夫人了,太太没那么蠢抓自己儿子的奸,只能是秦夫人或者二叔,你说对不对?”   她扬起脸,琉璃一样清透的眸子荡漾着氤氲的水光:“之舟,你说呢?”   顾之舟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神,才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这屋子睡不了了,我让人来打扫一下,咱们出去透透气。”   松似月没有犹豫:“好,我换件衣服。”   “不用,”顾之舟拉过她的胳膊,“你穿我的就好。”   “那我把睡衣换了。”   “也不用,我的大衣厚重,不要紧。”   松似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她习惯了顺从迁就,于是点点头:“好。”   如今的顾家老宅虽然不如当年晨家在时雅致,但植物最是念旧,多少年都难以改变。   尤其是这一排排苍劲的松柏,像晨家的家风一样,又正直又挺拔,跟松似月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顾之舟牵着松似月的手,在宽阔笔直的林荫大道上走着,前面是一片宽阔的喷泉广场。   松似月记得,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   每次回去的时候都像落汤鸡一样。   顾之舟拍着手跟在后面幸灾乐祸,顾之威总是脱下外衣给松似月披。   松似月不领情,捂着脸颊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奔跑起来。   于是顾之舟和顾之威就屁颠屁颠远远跟着。   松似月进去给大人告状。   兄弟俩就自觉在屋檐下罚站。   时间飞逝,往事历历在目。   然而一切都改变了最初的模样。   远处的广场人影攒动。   保镖们手里举着强光电筒,在草丛里翻找着。   松似月一眼认出为首的竟然是顾之舟的秘书左不言。   左不言人如其名,人狠话不多,从上学时候就跟着顾之舟,忠心耿耿。   顾之舟和松似月走过去。   左不言立刻恭恭敬敬迎上来:“老板,夫人,晚上好。”   顾之舟点点头:“找到了没?”   左不言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我们已经发现了它的踪迹,最多二十分钟。”   顾之舟点点头:“那你替我走一趟,就说我请大家吃宵夜。”   “是。”左不言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老板,夫人请稍坐,这边已经起锅烧水了,炭火暖和,我去去就来。”   说完后退两步,转身往顾长海居住的正房走去。   ***   朱雪凝垂头丧气往回走。   秦夫人跟在后面絮絮叨叨解释:“我的好姐姐,你急什么?好饭不怕晚,这次没抓到奸夫让那两口反目,下次再找机会就好。”   朱雪凝愤愤:“反目,反目,你说的倒是容易,今晚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小两口蜜里调油,好得不得了,哪里有要反目的模样。”   “哎哟,我的好姐姐,当年你使姐夫身上的手段都去哪里了?”   “疑心生暗鬼,还是你教我的,你之前没看见,顾之舟听说松似月屋子里有别的男人脸都绿了,这次不成有什么关系,只要这颗怀疑的种子种下去,你还怕他们不反目?”   朱雪凝似乎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秦夫人咬牙切齿:“我就是觉得奇怪,姐姐,您不是说小白已经两天没喂了吗?它怎么没直接把松似月给生吞了?”   朱雪凝不耐烦:“生吞,你说得容易,它平常只吃鸡吃老鼠,一个大活人那么点时间,能吞了?还有,你找的奸夫到底是谁?怎么那么不靠谱,鬼影子都没见一个?害我白跑一趟。”   “奸夫……”秦夫人有点心虚,她可没胆子告诉朱雪凝自己把顾之威算计成奸夫,“我哪里知道,应该是反悔跑了。”   “不靠谱,什么人,”朱雪凝嘴里抱怨着,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小白去哪里了,你找人跟着没?”   “跟着,跟着呢,看时间应该回窝里去了。”   “那就好,那白蟒可是老爷子重新站起来的宝物,爱的眼珠子一样,他要是知道我悄悄放出来让你拿去作恶,不扒了我的皮才怪。”   秦夫人忙点头哈腰:“您放心,丢不了,绝对丢不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卧室门口。   朱雪凝停下脚步,秦夫人差点撞上她的背。   朱雪凝没好气:“怎么,我和老爷子的房间,你也要进去。”   “不敢,不敢……”秦夫人慌忙摇头。   朱雪凝推门进去,秦夫人长长吐出一口气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突然,一个佣人急急忙忙走过来。   秦夫人非常不满:“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夫……夫人,不好了,白蟒……白蟒丢了。”   “啊?丢哪里去了?”   “不知道,我们沿路找了好几圈都不见踪迹。”   “再好好找找,那畜生从生下来就圈养,还能跑了不成。”   “都找过了夫人,难道,难道是被人捉走了?”   被捉走?   顾之舟要给松似月报仇?   想到这个可能,秦夫人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朱雪凝一再交代,这白蟒是顾长海的东西。   顾长海比顾之舟的脾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气之下,还真可能扒了她的皮。   再说,万一今晚算计顾之威的事情被朱雪凝知道,自己就彻底没了活路。   她眼珠子一转,飞快回到院子,简单收拾了点金银细软就打算先出去躲一躲。   没想到刚出门就被顾之舟的两个黑衣保镖堵住了去路…… 第16章 我的人   “怎么突然要吃宵夜?”松似月问。   顾之舟没有说话,而是牵着她的手,来到噼啪作响的炭火边:“我饿了。”   松似月不疑有他,乖巧的点了点头。   炭火烧得极旺,烧烤架早就摆放整齐。   荤素几十种菜色次第排开。   戴着白色高帽的厨师严阵以待,见到松似月和顾之舟走过去,热情打着招呼。   顾之舟从厨师手里接过餐盘,慢吞吞拿着菜:“你想吃什么,我先让他们烤几串,赛神仙的厨子,非常不错。”   “不是还有客人吗?咱们先吃不好吧!”松似月紧了紧大衣。   顾之舟摇摇头:“我劝你还是先吃,不然一会儿没胃口。”   松似月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虽然不以为然,但也不想拂了他的好心情,于是随便拿了几串放进餐盘。   顾之舟非常绅士把餐盘递给厨师:“微辣,谢谢。”   厨师自然不敢怠慢,低头忙活起来。   左不言办事效率还是非常高的。   很快,朱雪凝就提着佛珠面容憔悴过来了,让松似月意外的是顾长海也被抬了出来。   秦夫人最不情愿,被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架着。   顾长河打着哈欠,一脸不耐烦跟在顾长江身后。   看到顾之舟,他老远就嚷嚷起来:“之舟,你搞什么飞机,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顾之威最沉得住气,被小凤推着,还是刚才的那一身,只是膝盖上多了一条挡风的毛毯。   也不说话,就那么笑盈盈看着众人。   顾之舟爽朗一笑:“好不容易大家聚齐,我请客,吃宵夜。”   “宵夜?”顾长河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赛神仙的主厨,哎呀我认识你,快……快……给我来两串大腰子,啤酒,冰啤酒来也两瓶。”   左不言沉默地安排众人落座。   然后抬手看了看腕表,步伐沉稳朝顾之舟走来:“老板,时间到,可以上主菜了。”   远处的主厨正把松似月和顾之舟两人点的菜装进餐盘。   顾之舟摇摇头:“再等等。”   “是。”左不言答应一声,退到两边。   厨师亲手捧着餐盘来到松似月和顾之舟面前。   顾之舟也不管别人,拿了筷子就递给松似月:“先到先得,你先吃,不用管我们。”   他都那么说了,长辈们自然没有意见,纷纷慈爱地表示松似月先吃。   晚上风大,烧烤凉了不好吃。   松似月也真的饿了,于是拿了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顾之舟跟顾之威闲聊。   来都来了,其他人只好点菜。   松似月把餐盘里的东西吃干净,他非常有耐心地温声询问:“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点?”   松似月急忙摇头。   当着众人的面先吃已经很失礼了,况且她身上还罩着顾之舟的大衣。   今晚过后,自己这狐狸精的骂名算是少不了了。   顾之舟很耐心拿了纸巾让她擦了嘴,才朝众人摆了摆手:“二叔、三叔,你们不要着急,今晚的主菜马上就到。”   “主菜?”顾长河满足地咬了一口腰子,嘴角冒油,“是啥?”   朱雪凝不安地看了一眼秦夫人。   秦夫人神情麻木,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她的目光。   顾之威面色始终淡淡的。   他扫视众人一圈,才轻轻击了击掌。   左不言朝远处的保镖挥了挥手。   两个保镖立刻抬了一个亚麻色的编织袋走上前来。   编织袋鼓鼓囊囊,像是塞满了东西。   另外两个保镖抬了一个炭炉。   炭炉上放着一口大锅,里面的水已经沸腾了,正咕咕冒着热气。   所有人都不明白顾之舟说的加餐是什么意思。   直到左不言阔步上前,一刀划开了编织袋。   一个通体雪白的长条物跌落下来。   松似月一眼认出,这畜生正是刚才来自己屋里的那只巨蟒。   不同于刚才的嚣张,蟒蛇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浑身是伤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朱雪凝惊得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阿弥陀佛……之……之舟这……这就是你说的主菜?”   “怎么样?很肥美吧?”顾之舟唇摊了摊手,怡然自得点燃一支香烟。   “啧啧,这可真是好东西,”顾长河三两下啃完腰子,站起身围着蟒蛇转了一圈,“之舟,你哪里弄的?”   “这畜生活得不耐烦了,到处乱转,冲撞了二少奶奶,正好被左不言给撞上,我想这么好的东西总要跟大家分享。”   从白蟒出现,秦夫人的脸就煞白成死人模样,根本不敢面对朱雪凝怨恨的目光。   朱雪凝眉头紧锁,求助地看了一眼顾长江。   顾长江轻咳嗽一声:“那个……之舟啊,今天是小月的生日,大好的日子杀生恐怕不吉利,我看干脆把这畜生放了,宵夜嘛,吃什么不比这血淋淋的畜生强?”   “不能放,”顾之舟一点面子没给,“这畜生惊扰了我的人,必死无疑。”   他故意把「我的人」三个字咬得极重。   朱雪凝摇摇晃晃站起来:“你们都知道,我吃素多年,见不得这些东西,之舟你实在要杀,不如改天吧?或者给你三叔,你三叔最会吃,让他找个好厨子,你们改天好好享用。”   顾长河是个典型的吃货,况且他真不知道这白蟒的来历,于是说道:“大嫂,之舟今晚请的是赛神仙的厨子,哪有比这更好?”   气氛有些一时有些僵持。   一直躺在椅子里的顾长海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呜咽。   虽然很轻微,但在寂静的深夜里还是格外显眼。   紧接着,奇迹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蟒,猝然睁开了眼睛,碧绿的瞳仁上下颤动,喉咙里咕噜噜几声低吼,然后艰难地朝顾长海的方向爬了过去。   朱雪凝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之舟,你快看,这畜生有灵气,听得到你父亲的话,我看还是把她放了吧,怪可怜的。”   顾之舟没有说话。   只听「噗嗤」一声巨响。   左不言手里的高尔夫球杆重重击打在白蟒的头顶。   白蟒硕大的脑袋微微一抖,身体像破麻袋一样「噗嗤」歪倒在地,口吐白沫,俨然是活不成了。   白蟒倒地的瞬间,顾长海的胸膛起伏了好几下,像是气急了,又无可奈何。   “你们……”朱雪凝颤巍巍捂住胸口,“太血腥了,太血腥了,阿弥陀佛,我看不了这个,来人,扶我跟老爷回去休息。”   “慢着,”顾之舟这么一喊,其他佣人都不敢动,他接着说,“我听说,蟒蛇的血有活血化瘀的奇效,老爷子久病卧床不起,太太你给他老人家试一试?”   “这……”朱雪凝顿时面露土色。   顾之舟又说:“我知道太太吃斋念佛见不得荤腥,所以一早就吩咐左不言只敲这畜生脑袋,别弄坏了皮,一会儿生扒下来,给你做只包也不错的。”   生扒?   朱雪凝听到这两个字,心脏就是一阵猛烈收缩。   眼前也跟着一黑,像是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哎呀,之舟真是有孝心,我家那口子每次买包都想着给嫂子带一只,大嫂确实喜欢包。”顾长河看到顾之舟主动对朱雪凝示好,高兴不已,“大嫂,既然之舟这么有孝心,您就留下来吧,刚才的菜您也没少点,别……浪费……唔……”   后半句话闷在嗓子里,被顾长江拿了串腰子堵了回去。   白蟒还没有断气。   在地上痛苦扭动几下,像是终于积攒了力气,又一点点朝顾长海的方向爬去。   朱雪凝坐立难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交错纵横。   顾之舟面露诧异:“太太,这白蟒是不是认识你?” 第17章 令人作呕的腥甜味   “不会不会不会,”朱雪凝一个劲摇头,“我哪里认识这种畜生?”   “以前也没见过?”顾之舟又问。   “从来没有。”   “那就好,”顾之舟很自然拉了拉松似月风衣领口,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又不容置疑,“扒皮吃了!”   “等等,”朱雪凝见劝不动顾之舟,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松似月,“小月呀,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劝劝之舟,就别杀生了,那白蟒看着挺可怜的,放了吧!”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松似月。   就连顾之舟都侧眸似笑非笑盯着她的脸。   三十岁是男人最好的年纪,顾之舟的好体现在方方面面。   从皮囊到内心,再外延到行为举止。   无一不令人着迷。   松似月愣愣的,男人又勾唇一笑,露出一口恰到好处的白牙:“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还能不给你面子?”   朱雪凝转动着佛珠,长长松了一口气:“小月,你可真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快说句话。”   顾长江也满脸欣慰。   就连躺椅上的顾长海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只有顾长河一脸遗憾,烤蛇肉是吃不了了。   松似月微微一笑,迎着顾之舟的目光:“那我听你的。”   朱雪凝:“……”顾长江:“……”   顾长海胸口又疯狂起伏起来,比刚才还要剧烈。   顾之舟爽朗一笑,大手一挥:“扒皮!”   “是。”左不言恭恭敬敬给顾之舟颔了颔首,拿起一把尖刀,单手拎起了白蟒。   松似月就算再笨,此刻也终于看出了端倪。   那白蟒太特别,八成是人工养殖的,不是朱雪凝就是顾长海。   既然是豢养的宠物,就不可能轻易被放出来。   既然放出来,就一定是故意针对她。   顾之舟杀鸡儆猴,这是在给自己出气,她怎么可能不领情。   尽管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够「顾太太」,但她还是觉得心里透爽。   左不言手法非常熟练,刀背沿着白蟒的小腹一路拍打下去,在脖颈处轻轻划开一道口子。   两只手用力一扯,只听「刺啦」一声脆响。   白蟒的皮肉瞬间分离。   本就奄奄一息的白蟒吃痛,剧烈挣扎起来,白森森的獠牙左右晃动,喉咙里不断吐出血沫。   左不言一点没有慌乱,单手轻轻松松遏制住白蟒的七寸,锋利的刀刃在白蟒喉间一滑。   白蟒来不及挣扎,一股黑血瞬间涌入早就准备好的碗里。   做完这一切,左不言才把白蟒递给一旁的主厨,白衬衫黑领带整洁如新,只有手腕上沾染了一血血沫。   他不慌不忙挽起袖口,就着保镖端上来的水和毛巾净了手。   又有保镖递过风衣,他接过来穿好,慢慢走到顾之舟身后站定,瞬间又变成了斯文儒雅的秘书。   松似月终于知道,顾之舟为什么坚持让她先吃完。   左不言处理白蟒,扒皮放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虽然血腥但不失美感。   可厨师拿过去开膛破肚后,一股难闻的腥臭味瞬间朝四周蔓延开来,让人提不起任何食欲。   整个过程都在广场正中央的料理台进行的。   朱雪凝脸色煞白,双目紧闭,身体像筛糠一样抖动不止。   顾长海呼吸像是破败的风箱。   顾长江沉默着一言不发。   顾之威十指交握,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所有人中,只有顾长河闹得最欢实。   围着料理台乱转,厨师每片下来一块肉,他就两眼放光询问怎么做最好吃,清蒸还是炙烤,骨头熬汤可不可以?   主厨刀功非常好。   很快,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巨蟒便骨头是骨头,肉是肉。   他拿了筷子夹起几块薄如蝉翼的蛇肉,放进料理机,再把快要凝固的血倒了进去,又放入了一些白色粉末。   随着料理机的嗡鸣响起。   一股混合着血腥和甜腻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   主厨打开料理机。倒了一小碗。   左不言从主厨手中接过碗,朝顾之舟微微颔首后,便一步步向顾长海走了过去。   朱雪凝眼神一变:“之舟……老爷子久病卧床,身体本来就虚弱,不用吃这样大补的东西。”   “对对,”一直不说话的秦夫人连忙附和,“倒是你,之舟,年轻人应该多补补,是不是呀夫人?”   朱雪凝目光稍微迟疑了一下,很快又变得坚定:“是,你们年轻人该多补补,老爷子刚刚喝了参汤,这蛇血太烈了。”   “是吗?”顾之舟似乎饶有兴致。   左不言停下脚步。   秦夫人的眼珠子一下变得透亮,语气也和善起来:“之舟,你不是要宝宝吗?这蛇血最是滋补,你喝了一定会给顾家生个健康漂亮的嫡子的。”   这两人满脸奸相,松似月察觉到不对,轻轻拉了拉顾之舟的衣袖。   顾之舟没有回头,只握紧了她的手。   秦夫人急不可耐:“左秘书,快把那蛇血给你老板端过去。”   “夫人糊涂了,有这么多长辈在这里,之舟一个晚辈怎么好先用?”松似月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被顾之舟握紧手的力度鼓舞了,张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朱雪凝笑容勉强:“小月真是有孝心,处处想着长辈,我们一把老骨头有什么好补的,你们年轻人好,我们才能心安,好孩子,你也尝一口。”   松似月更加坚定那碗蛇血不简单。   可怎么个不简单法呢?   她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   难道这蟒蛇有毒?   这个猜测让她脊背一凉。   一直盯着蛇血碗的顾长河舔了舔嘴角:“我倒是想……”   「尝」字没说出来,就被顾长江给踹了回去,“童子尿也滋补,你怎么喝不下去?”   顾长河嘀咕:“那味儿太骚我咽不下去。”   朱雪凝说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松似月和顾之舟。   终于,顾之舟似笑非笑扫了朱雪凝一眼:“多谢夫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左不言于是抬腿朝顾之舟和松似月的方向走过去。   所有的目光都跟随着他的脚步。   顾之舟接过蛇血碗。   朱雪凝、秦夫人、顾长江甚至顾长海都屏住了呼吸。   令人作呕的腥甜味直冲鼻腔。   他皱了一下眉头。   “我尝尝!”松似月伸手就去拿血碗,想要替他喝。   “你们夫妻一人尝一口。”朱雪凝笑得慈眉善目。   顾之舟盯着蛇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行,大哥还在这里,这么好东西我怎么敢先用,咱们一人一半吧!”   秦夫人没有说话,眉毛拧成了一条直线。   “不行!”朱雪凝惊叫一声,从座位上直接站了起来。 第18章 杀人   朱雪凝太过急切,声音诡异又尖厉。   所有人都是一惊,就连主厨和佣人都向她投去诧异的目光。   顾之舟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夫人,既然这蛇血这么滋补,为什么我可以喝大哥不可以?”   朱雪凝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张嘴想要辩解。   秦夫人替她开脱:“夫人的意思是,之威跟老爷子一样也是久病,身体虚弱,不适合喝这么滋补的东西。”   “是是是,”朱雪凝连忙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顾之舟没说话,只目不转睛盯着顾之威的脸。   “你呀……”顾之威对小凤摆了摆手,“去拿个碗,让二少爷给我分一点。”   朱雪凝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顾之舟紧跟着朱雪凝的话。   “妈,您怎么了?”顾之威也问。   朱雪凝看看顾之威,又看看双目紧闭的顾长海:“既然你们都舍不得喝,这蟒血,就给我喝吧!”   “也好。”顾之舟说完,给左不言使了个眼神。   左不言把蟒血碗端到朱雪凝面前。   朱雪凝目光惨淡,面色凄苦,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流。   “老爷,您保重,我……”她呜咽一声,把蛇血碗凑到嘴边。   “啪”一声巨响。   朱雪凝手中的蛇血碗应声摔飞出去。   乌黑的蛇血四处飞扬,溅在顾长海苍白愤怒的脸上,在白惨惨的灯光下,分外诡异。   “逆子,”顾长海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另外一只手颤抖地指向顾之舟,“逆子……你杀父杀母……杀兄杀子……你猪狗不如……我……我……咳咳……我顾长海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畜生……”   以植物人状态在床上躺了两年的顾长海,竟然突然清醒过来。   不仅一脚踹翻了朱雪凝手中的蛇血碗,还用那么恶毒的话咒骂顾之舟。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顾长河先是一愣,接着欣喜若狂:“大哥,大哥您好了?什么时候好的,二哥,您怎么这个表情,您是不是早知道了?”   顾长江狠狠白了顾长河一眼。   示意他赶紧闭嘴。   在场的人各怀各的心思。   顾之舟面色一直很冷静:“老爷子,您这么说儿子就有点伤心了,是夫人自己说的,白莽血滋补,我孝敬兄长长辈,怎么叫杀母杀子了?”   “你……”顾长海咳得上气接不住下气,“逆子,你是我的种,我能不知道你肚子里想的什么吗?”   “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养的……这……这条白蟒是眼镜蛇的变异,獠牙里含有剧毒……”   “你在这里演戏,不就是想探查我是不是醒了吗?现在你满意了?告诉你,小畜生,老子醒了,你张狂不了多久。”   “老爷,您喝点水,别气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朱雪凝一个劲拍顾长海的脊背给他顺气息。   顾长海指着顾之舟的鼻子怒不可遏:“逆子……逆子呀……你要是还顾念一点父子之情怎么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逼迫父母兄长喝毒药……你……”   “父子情意?”顾之舟冷笑一声,“我顾念父子之情,你顾念夫妻之情没有?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你……你……”顾长海没你出什么,抓起一旁的盘子猛地朝顾之舟的方向砸去。   可他力气实在太小,盘子「哗啦」一声碎裂在他脚边。   一块碎瓷片飞溅起来,割破了他的手指。   他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自顾自控诉:“你明知道这白莽是养来给我疗伤的,杀了吃肉,泄愤也就罢了,现在还要用蛇血毒死我,你……你……”   “长江……你快通知媒体,就说这逆子要杀我……我要召开新闻发布会,我顾长海养了个白眼狼……我要送他去监狱,我要弄死他!弄死他!!”   他字字泣血,每一个字都含着深入骨髓的怨毒。   顾之舟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中流露出罕见的愠色。   尽管他竭力掩饰,松似月还是从他紧绷的肌肉线条感受到他此刻的忍耐。   不管怨恨有多深。   顾长海终于是顾之舟血脉相连的父亲。   植物人的状态在床上躺了两年的父亲,刚睁开眼睛就用如此恶毒的话咒骂自己。   这换了任何人都是难以接受的。   松似月放在五指收紧,抓紧了顾之舟的手。   “大哥,您别激动,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顾长江一边窥探顾之舟脸色,一边安抚顾长海。   “你也不听我的了?好好得很,长海,你去打电话……”   “大哥,您别激动……”顾长河瞪了顾之舟一眼,“之舟,你快解释一下。”   “好好好,你们都不听我的,都想气死我取而代之……你们……啊!”顾长海惨叫一声,直挺挺倒回躺椅上,翻着白眼,看起来像是有进气没出气。   顾长江顾长河异口同声:“之舟……”   顾之威口气也变得严厉:“之舟……给爸爸道歉……”   朱雪凝直接跪了下去,涕泪横流:“之舟,妈错了,妈给你跪下好不好,求求你,你爸刚醒,是我的主意要瞒着你的,你有什么冲我来,要杀要剐都成,可千万别,别把你爸给气出个好歹,我也活不了啊……”   似乎是为了证明朱雪凝的话。   顾长海花白的脑袋剧烈抖动几下,脖子一歪,竟然吐出一口黑血来。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叫医生的叫医生,喊人的喊人。   佣人保镖忙成一团。   秦夫人直接扯着嗓门嚷嚷起来:“杀人啦,杀人啦,老爷被二少爷杀晕了……”   她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个记者模样的人,举着长枪短炮冲了进来。   秦夫人尖声叫唤:“快拍,全拍下来放网上去,让网友们都看看,顾家二少做的好事!”   左不言立刻上前挡在那些人身前:“你们都是些什么人,这里是顾家老宅,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语气威严不容置疑。   扛着摄像机的几人下意识退缩了一下:“我们……我们是……”   秦夫人自豪地扬起脸:“他们是我的人,我女儿秦倩兮,是大名鼎鼎的网红,有好几百万粉丝,这是她的团队。”   松似月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网红贪图流量,最爱断章取义。   如果被他们抓住把柄发到网上,那顾之舟往后的路可就凶险了。   顾之舟显然是被气极了,咬牙看着顾长海表演的方向一动也没动。   松似月拿起面前的茶杯,顺手把茶水往地上一泼。   料理机还来不及被清理干净。   里面还残存着小半杯白莽血,她也没劳烦别人,自己全倒进茶杯,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第19章 我的丈夫   “小月,”最先惊叫出声的是顾之威,“你在做什么?”   他性格一向温和,举止沉稳,几乎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   吵吵嚷嚷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循着他惊惧的目光看清了松似月的动作。   就连软塌上的顾长海都蓦然睁开了眼睛。   “吐出来,快吐出来……”顾之威厉声呵斥松似月,“来人,打电话叫医生……”   他面色焦急,目光里满是惶恐。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反而是最该着急的顾之舟最冷静。   很快就有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提着药箱往这边走来:“二少奶奶,我们给您检查一下。”   所有的镜头都冲着松似月。   松似月摇了摇头:“我没事。”   顾之威急了:“你怎么会没事,那白蟒有剧毒,你喝下去……”   松似月没有说话。   她被人群簇拥在最中间,与顾之舟遥遥相望。   只一个眼神,就默契地读懂了对方的心意。   顾之舟缓缓摇头,松似月的目光却一点点坚定:“这蛇血没有毒。”   “没毒?”秦夫人睁大了双眼,“不可能,我们亲眼看到左不言杀的,松似月你死定了,你现在知道顾之舟是什么人了吧?他看着你死,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我丈夫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不需要外人来评判。”松似月眼神清明,语气铿锵有力。   “没错,我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这蛇血没毒。但我相信他的人品,他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欲罔顾至亲的性命。”   “反倒是秦夫人你,故意放出老爷和太太豢养的宠物来我房间里,又趁大哥用手电筒帮我驱蛇,大张旗鼓找人来抓奸。”   “什么?你让我抓奸的男人是之威?”儿子的安危总能最大限度挑动母亲的神经。况且朱雪凝为了顾之威连命都能豁出去,她当即就急了。   “松似月……你……你血口喷人……”秦夫人急得跳脚,“姐姐,你别听这丫头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害之威呢?没有理由的。”   “没有理由?”朱雪凝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睿智起来,“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母女明着不说,其实就是嫌弃我们之威生病坐了轮椅。”   这其实才是秦夫人今晚这一通忙活,最大的目的。   顾家家规她再熟悉不过。   一旦坐实了顾之威与弟妹通奸的事实。   顾家就算脸皮再厚,势力再大,也绝对不好意思再提婚约。   到时候她再卖卖惨,说些委屈的话,说不定还能得到一大笔补偿。   岂不是两全其美?   秦倩兮的团队,是她一早安排进来的。   为的就是拍摄顾之威在松似月房间的铁证。   不等他们狗咬狗,松似月继续说道:“秦夫人,你抓奸不成再生毒计,明知这白蟒有剧毒,故意诓骗我和之舟喝,大家都看看,到底是谁在杀人,不用我再多说吧!”   秦倩兮常年不在国内,她的团队本来就不牢靠。   现在网友最喜欢看各种反转,他们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纷纷把摄像机对准秦夫人。   秦夫人破口大骂起来:“你……你血口喷人,混账东西,你们拍老娘做什么?小心老娘分分钟让女儿炒你们鱿鱼,还拍……你们是脑子坏掉了?”   “我的小白真是她放出来的?”比林黛玉还要娇弱的顾长海突然颤巍巍开口。   朱雪凝知道,事已至此,一定要找个人出来顶包才是。   于是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老爷,是我猪油蒙了心,被她给诓骗了,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她要拿小白去祸害人。至于抓奸,之舟的脾气你也知道,我都是为了这个家的和气,我……老爷,都怪我耳根子软。”   “你……你……”秦夫人哆哆嗦嗦,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顾长海一向看重顾家的颜面。   虽然心里恨不得顾之舟立刻去死,但绝对不能在媒体上表现出来。   于是他立刻痛心疾首转移目标:“把这毒妇给我赶出去,别让我在顾家再看到她。”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这件事定了调子。   朱雪凝哄骗顾之舟和松似月喝蛇血的事情既往不咎。   他装病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咒骂顾之舟也绝口不提。   顾长江陪着笑:“之舟,时间也不早了,带你媳妇早点休息吧,这毒妇交给我来处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她,大哥身体虚弱,你是有孝心的好孩子,有什么话,你们父子改天再聊。”   意思很明确。   你不是就想知道你爹是不是真醒了吗?   现在目的达到,各退一步,就这么算了吧!   顾之舟没有说话。   顾长江给顾长海使了个眼色,顾长海会意,咳嗽两声:“之舟啊,我这身体你也是知道,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了公司,你得多用心,咱们估值集团几千号人,都靠你了。”   言外之意,我虽然醒了,但暂时不会回公司。   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妨碍你,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行吗?   顾长海说完,顾之舟就那么安静的站在路灯下,半明半暗灯光,给他的周身镀上一层模糊的黄色光晕。   又挺拔,又孤独。   从小周旋生长在这样的大家庭里,搁谁心里也不好受。   松似月鼻子有些发酸,很想冲过去抱抱他。   然而,顾之威伸手拍了拍顾之舟的胳膊。   顾之舟的思绪才短暂回笼,他长长呼出一口灼气:“好。”   “那就这样。”顾长江大喜,“大哥,大嫂,您们早点休息。”   朱雪凝再也忍不住,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之舟,你们慢慢用,我实在没有胃口,跟你父亲先回去了。”   说完,搀扶着顾长海头也不会地走了。   顾长江使了个眼色。   几个黑衣保镖立刻将秦夫人团团围住。   秦夫人见真要拿她开刀,顿时急了:“凭什么绑我,姐姐,朱雪凝,你不能这么对我……滚开……混账东西,你再拽我试试。”   “狗东西,敢绑老娘,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们大少爷的岳母……之威……之威……之……啊……唔……”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一个保镖利索地脱下袜子,塞进了她嘴里。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二哥,你也不吃一口?”顾长河一脸茫然朝顾长江喊道。   顾长江押着秦夫人,头也没回,只朝他摆了摆手。   左不言带着保镖礼貌地「请」走了那些长枪短炮。   硕大的喷泉广场一点点安静下来,空气中只有蛇肉在烤盘上收缩的「滋滋」声。   烤肉的香味铺面未来。   顾长河早已急不可耐。   顾之舟慢吞吞扫视周围一圈,意兴阑珊牵起松似月的手:“走吧!”   “好。”松似月点头。   一直静默不语的顾之威突然开口:“之舟,谢谢你。”   “大哥什么意思?”顾之舟头也没回。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娶秦倩兮?”   顾之舟心想,我不仅知道你不想娶秦倩兮,我还知道你想娶的是谁。   他没有直说,而是反问:“我只知道大哥不想娶秦倩兮,但不知道原因。”   “原因?”顾之威目光落在松似月身上,半晌才叹了口气:“当然是,秦家的女人不配!”   顾之舟点点头,牵着松似月往外走。   今晚的松似月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睿智勇敢,跟平常唯唯诺诺的模样判若两人。   更重要的是,她说她相信他。   顾之舟甚至都不记得,上一次被这么无条件信任是什么时候了。   “弟妹。”顾之威突然朝两人的背影开口。 第20章 顾之舟占有欲很强   松似月没想到顾之威会突然喊自己,有些意外:“大哥。”   顾之威一脸关切:“那白蟒蛇罕见,毒性没那么容易去除,还是要找医生检查一下。”   “谢谢大哥,我知道了,对了大哥……”松似月还想再问,小凤已经推着顾之威走了。   顾长海刚才的话对顾之舟来说,字字如刀。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松似月那张脸,牵着她柔软纤细的手。   顾之舟就觉得内心充盈踏实。   那骨髓深处,痛彻心扉的仇恨突然就变得轻微起来。   然而,顾之威对松似月的关切,以及松似月表现出来的依依不舍,犹如当头一棒。   把顾之舟从美梦中敲醒。   松似月的心里,藏着别的男人。   秋风吹动树梢。夜色像墨一样浓厚。   顾之舟和松似月面对面站定。   四目相对,顾之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松似月有点心慌:“之舟,你怎么了?”   顾之舟没有说话。   松似月急了:“之舟?”   她眼神清澈如琉璃,光洁的额头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微光。   发丝微乱,纤薄的身体还裹着顾之舟的大衣。   顾之舟突然有些不忍:“嗯。”   嗯就是心不在焉,不想理自己。   松似月有些沮丧。   都要离婚了,相信不相信又有什么重要呢?   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既然这白莽是被秦夫人故意放出来的,那么大哥只要你进你房间,外面就会立刻有人守,大门走不了,他腿脚不方便又不能走窗户,那他是怎么离开的?”   顾之舟像是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但还是问:“你怀疑什么?”   松似月摇摇头:“我倒是没怀疑大哥跟她们一伙陷害咱们,我只是觉得这事情实在蹊跷,刚才想问大哥,他又走得那么快……”   顾之舟微微一愣:“你刚才叫大哥是想问这个?”   “不然呢?”松似月回答得理所当然。   “没什么好蹊跷的。”顾之舟揉了揉松似月的后脑,“别胡思乱想,你怎么那么傻,万一白蟒真有毒怎么办?”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相信你。”松似月目光坚定。   顾之舟拇指刮了刮她的手背:“你放心,那白色粉末就是血清,这蛇血没毒。”   “我知道。”   顾之舟点点头,摩挲着她的手背:“回去吧,当心着凉。”   “嗯。”   顾之舟这一天的温柔体贴,让松似月心口又暖又涨。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顾之舟其实也不想跟他离婚。   然而下一刻,她就从云端跌入了谷底。   顾之舟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以后有什么打算?”   松似月身体瞬间僵硬,心口的那点喜悦荡然无存,她明白顾之舟说的是离婚后的打算。   松她喉咙里漫过一丝苦涩,低垂的目光掩饰着她此刻的慌乱:“我应该要去工作。”   “继续跳舞?”顾之舟问。   松似月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顾之舟点点头:“一直都练着,是在等这一天?”   “啊?”松似月整个愣住。   顾之舟占有欲很强。   所以,刚结婚顾之舟就吩咐松似月辞了舞蹈的团的工作。   理由简单又粗暴。   顾家不缺钱,顾太太更不能抛头露面。   松似月当时就哭了,离开她最热爱的舞台,简直比杀了她还让人难过。   但胳膊拧不过,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即使她可以变卖家产斡旋,但病床上的母亲不能等。   所以尽管不舍得,但也无可奈何。   两人情热的那阵子,松似月也小心翼翼提过工作的事情。   顾之舟每次都一口回绝。   且那几天气压都会很低。   时间一长,松似月就知道自己工作这件事对顾之舟来说是不可言说的逆鳞。   舞蹈艺术这东西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一周不练观众就会知道。   这些年松似月一直小心翼翼练习着。   顾之舟第一次发现的时候,狠狠发了一通脾气。   第二次发现的时候,松似月正在把杆上做拉伸。   纤薄的连体服和白色丝袜,好身材被展示得完美惑人。   她练习得太投入。   淋漓的香汗一颗颗落下,模糊了视线,根本没有看清顾之舟是什么时候推开门走进来的。   等她发现的时候,顾之舟已经脱下了外衣,扯松了领带。   白衬衫松松垮垮罩住上半身。   修长挺拔的腿部肌肉线条整个暴露在松似月眼前。   松似月正扶着把杆做后踢腿,冷不防脚踝被捉住。   道歉求饶都没有用,顾之舟铁了心要这么干。   练功房的镜面倒映着松似月的红润与难堪。   小小的空间又闷又热,雾气弥漫。   顾之舟沉默得一言不发。   他在那事上没有怪癖,就是单纯精力旺盛。   松似月最后直接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就已经躺在了干燥温暖的大床上。   一墙之隔的书房亮着昏黄的台灯,顾之舟鼻梁上夹着金边眼镜,头也没抬:“醒了?”   “嗯。”   松似月想坐起来,下意识牵扯到某处,她下意识「嘶」了一声:“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顾之舟没有说话。   从那以后,松似月就彻底学乖了,练功房上了密码锁,用零花钱在外面租了一间小房子。   离她们的家二十公里,最顶层,窗外是绵延无尽头的长江,顾之舟就算长了千里眼也找不到。   松似月没想到,自己藏得这么深,顾之舟都能发现。   她条件反射惊慌起来:“我……”   顾之舟淡淡一笑:“怎么?”   他似笑非笑勾着唇角,并没有愠怒的意思。   松似月突然自嘲一笑,都离婚了,顾之舟再强的占有欲也只会对着别的女人。   想到这里,胆子就不知不觉大了起来:“你跟踪我?”   “我想知道什么事,不需要跟踪。”顾之舟说这话的时候自信满满,松似月丝毫没有怀疑。   说话间,左不言亲自开着顾之舟漆黑泛着哑光的库里南过来。   松似月后知后觉:“我们要走了吗?”   “不走,留在这里吃烤蛇肉?”顾之舟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   松似月还有点发愣,被宠爱的感觉太好了,从这里走出去,他们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果然,汽车还没有发动,顾之舟就问:“你去哪里?” 第21章 工作不能只靠脸蛋   顾家老宅的这一天,松似月和顾之舟跟无数对沾染烟火气的寻常夫妻一样,幸福真实。   虽然有难搞的公公婆婆,但丈夫温柔体贴,一直站在她这边。   然而,这一切,在两人离开顾家老宅的时候戛然而止。   松似月觉得自己像穿着水晶鞋的灰姑娘,时间一到就必须狼狈地逃离金碧辉煌的宫殿,回到自己低矮破旧的小屋。   然而,她连一间破旧的小屋也没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顾之舟的。   去哪里?她能去哪里?   松似月低头苦笑了一下。   顾之舟体贴她的难堪:“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买套距离医院近一点的公寓,或者别墅你想住的话……”   “不用。”松似月侧头看着窗外,不想顾之舟看到她兵荒马乱的脸,“可以送我去医院吗?”   她的行李还在医院。顾之舟:“好。”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车厢里静极了。   静到两人清浅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回顾这一天的种种,松似月突然觉得很羞耻。   她那样维护顾之舟。   顾之舟会不会觉得她别有用心?   想用这种方式感动他,从而不要抛弃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该有多看不起自己?   别说顾之舟,松似月自己都看不起那样的自己。   玻璃上反射着她苍白娟秀的小脸。   顾之舟几次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颊,最终还是放弃了。   汽车很快抵达医院。   「瑞星医院」四个闪烁着霓虹的大字在黑夜里分外惹眼。   “我送你下去。”顾之舟说。   “不用。”松似月摇头。   “今天的事情……”顾之舟从左不言手中接过一张支票,转手递到松似月面前。   松似月瞬间羞愧得抬不起头,她没接支票,几乎连滚带爬开门下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之舟没有勉强。   汽车一个华丽的甩尾,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松似月一直以为,知道顾之舟要离婚之后,自己的心就不会再痛了。   没想到之前的痛只是个药引子。   接下来没有顾之舟的每一刻,都像是凌迟之刑一样,钻心挖骨,痛不欲生。   腹内翻江倒海。   她一点点蜷缩起身体。   那碗白蟒血的腥甜味不断上涌,她急步奔向一旁的垃圾桶,吐了个昏天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胃里已经没有东西了,只剩一下下痉挛翻涌。   松似月终于缓过来一口气,微微直了直身体。   “小姐,您没事吧?”   一道清洌的男声自头顶响起,白大褂,面容俊朗,眼神清澈,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谢谢。”松似月接过水。   男人双手插进白大褂的衣兜,没着急走,反而饶有兴致看着她:“小姐胃口不错。”   松溪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呕吐物。   胃部瞬间又翻涌起来。   男人笑了笑:“不要迷信偏方,有病要来医院,蛇血处理不干净很有可能残留寄生虫。”   松似月有点反感没有边界感随便搭讪的男人。   这要是放在以前,面对主动搭讪的男人,她一定会说自己结婚了。   但是此刻,她说不出口。   男人好像很健谈:“消化内科谭阳,小姐贵姓?”   松似月没有回答,从包里翻出一张纸币,往谭阳的白大褂兜里一揣,头也没回地走了。   谭阳对着光反复看着那张百元大钞「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   松似月晚上没有在医院将就,上楼看了一眼叶喜,拿了行李在平台上找了一家酒店。   洗了澡,直接上床休息了。   要快点振作起来,用钱的地方太多,她需要工作。   第二天六点她就从床上起来,去了自己租住的那间小练功房。   房东已经来了好几次电话,租约这个月到期,问她是不是还要续约。   松似月本来打算续约的。   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虽然不贵,但对于想从经济上彻底独立的她来说,单独养这么一间舞蹈房,还是太奢侈。   况且,如果应聘上了舞团工作,练舞根本不是问题。   说不定吃住都能解决。   热身开功,一套流程下来,已经快九点。   她洗澡换了身衣服,拿上简历就下了楼。   南湘舞团是业内的翘楚,旗下的舞蹈演员实行魔鬼的末位淘汰制度。   因此,日常管理全靠自觉,没有统一的早晚课。   排练时间一般安排在上午十点,排完就下班。   这个点赶地铁进去,完全来得及。   松似月这两年去哪里都是保镖司机专车接送,上一次坐地铁还是学生时代。   她担心买票排队,她下扶梯都是用的跑。   然而早高峰,自动售票机前面的人却寥寥无几。   甚至有人朝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进闸口的时候她才明白,这些异样目光是什么原因。   几乎所有人都在刷手机二维码,只有她一个人傻乎乎扫了磁卡。   南湘舞团这两年发展很好,重新装修了剧院,每周固定两场演出,场场爆满,一票难求。   前台小姐是个生面孔,二十上下的娃娃脸。   低头刷着手机,松似月走过去,她头也没抬:“应聘下午三点,你来早了。”   松似月有些诧异:“团里要招人?”   南湘舞团选拔新人只会去各大高校。   面向社会公开招聘的一般都是文员和行政岗位,当然还有一个职位——舞团的男女首席。   “只招女首席。”   如果松似月没有记错,南湘如今的女首席是宋浅。   宋浅今年28岁,是一个舞蹈演员最好的年纪,正常情况,没有理由辞职的:“团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娃娃脸一下子警惕起来,目光像装了雷达一样上下扫视松似月:“你什么人?我告诉你,我们团运行一切正常,今天领导不在,我只是一个前台,没什么好说的。”   “你误会了,我不是自媒体。”松似月说,“我找你们团长谭坊。”   “找我们团长?”娃娃脸继续打量松似月,“有预约吗?”   “没有。”   “没有预约?”娃娃脸的目光瞬间鄙夷起来,“小姑娘年纪轻轻可别想着走后门这些歪门邪道,我告诉你,我们团长有家有室,正直得很,你想应聘首席得拿出真本事,靠脸蛋儿是不行的。” 第22章 想累死吗?   娃娃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松似月觉得好笑。   自己只是一个需要找口饭吃的离婚女人,哪里有资本靠美色吃饭。   况且谭坊是她的恩师,娃娃脸这么诋毁,实在不像话。   她没再周旋,直接报了自己的名字:“麻烦你给谭老师打个电话,就说学生松似月找他。”   两年前她从首席的位置辞职,谭坊坚决反对,一气之下拉黑了她,她现在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松似月内心其实也没有把握谭坊会不会见她。   倒不是非南湘舞团不可,只是松似月自虐般地想,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如果谭坊对她的态度冷漠,她内心还要好过一些。   “您叫什么名字?”娃娃脸皱了眉。   松似月以为她不肯帮忙,叹了口气:“我叫松似月,如果不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一张谭老师的名片……”   “松似月?似月老师,您真的是似月老师?”娃娃脸捂住嘴巴,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满是惊喜,“您跟上妆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本人好小只……对不起……我不是说您矮……是年轻……像个高中生……当然上妆也不老……”   娃娃脸语无伦次。   松似月却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我的?”   “我当然知道,我太知道了,咱们南湘没有人不知道您。”娃娃脸低头在抽屉里一阵翻找,半晌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似月老师,能给我签个名吗?”   尽管莫名其妙,松似月还是点头,龙飞凤舞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娃娃脸接过签名,宝贝似的揣进怀里,依旧掩饰不住兴奋。   松似月失笑:“请问,现在可以给我谭老师的名片了吗?”   “什么名片?”娃娃脸甜美一笑。   松似月刚在心中感慨,现在的小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   娃娃脸就拉开隔板走了出来:“我带您直接去见他。”   松似月:“……”   松似月总算知道娃娃脸为什么对自己的名字是那种反应了。从进入电梯开始,几乎所有的墙面上都挂着南湘这些年的剧目,其中一大半都是自己的剧照。   剧团总共只有三层楼。   谭坊的办公室在最朝南的方向。   要穿过很长的环形走廊。   这里几乎记录了松似月之前的整个舞蹈生涯,婴儿肥的孩童时代、亭亭玉立的少女时期,最后是成熟的巅峰时刻。   一路走过去,像穿过一条时间的回廊。   她不知道这些照片是谭坊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但每张照片背后,都是恩师对学生拳拳的爱惜。   爱之深责之切,她突然就明白了,两年前自己说要离开舞台时,谭坊为什么反应如此剧烈。   搁她自己身上,也舍不得这么优秀的学生离开舞台。   “看看、看看,你这都找都什么?”   距离谭坊办公室好几米远,就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   “咱们南湘收简历不看条件的吗?一个拿得出手的作品也没有也好意思来面试首席,怎么我是要破产了吗?给不起钱是不是?条件不好,条件不好可以去别的剧院挖啊!”   接着就是什么东西砸落地面的声音。   几张文件纸呼啦啦飞出办公室。   娃娃脸朝松似月吐了吐舌头:“似月老师,您先等等我去给团长一个惊喜。”   “你别……”松似月想叮嘱她别那么兴奋,小心挨滋。   娃娃脸却迫不及待冲了进去。   娃娃脸这惊喜给的时间实在有点长。   上一刻还暴跳如雷的谭坊从娃娃脸进去后就一直安静如鸡。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娃娃脸果然灰头土脸跟在宋秘书身后出来。   也跟松似月说话,吐了吐舌头走了。   宋秘书跟松似月是老相识了,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又过了好一会儿,谭坊才冷着脸出来。   熟悉的破茶缸子和中山装,比两年前更瘦了,脊背挺得很直,抛开那一个个让人望而生畏的艺术家头衔。   谭坊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普通长者,看到松似月,他皱了一下眉:“还知道回来,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进来。”   松似月跟在谭坊身后进去。   办公室的布局跟两年前一模一样,墙面上是熟悉的大合影,松似月笑颜如花站在C位,亲热地挽着谭坊的胳膊。   她鼻子突然一酸:“老师……我回来了……”   谭坊身形一晃,眼眶也跟着一红。   他迅速转过身:“回来就好,别以为你是我的学生,我就会对你特别优待,想回来当首席,你要拿出真本事。”   “我明白,谢谢老师。”松似月点头。   师生没有多谈,谭坊扔给松似月一把练功房的钥匙就把她赶了出去。   午饭是她最喜欢吃的炸鸡腿。   舞蹈演员要严格控制体重,团里的饮食偏清淡,松似月曾经仗着谭坊的宠爱为所欲为,经常大半夜怂恿师兄师姐点外卖。   炸鸡腿是她的最爱。   谭坊知道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年时间,舞蹈界人才辈出。   一个首席的位置,有大约一百多个人竞争。   里面还有十几位宋秘书用高薪从别的舞团挖过来的首席。   松似月毫无疑问胜出。   面试一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谭坊没有给松似月任何反悔的机会,连夜签了合同。   把聘书塞进松似月怀里的时候,问她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可不可以先预知一个月的薪水?”松似月问。   “出息!”谭坊白了学生一眼,直接给她转了一年的。   松似月盯着手机里的一长串数字,到底没脸再要住处。   谭坊嘴上说不会对她特别优待。   但从安排出场的顺序,松似月还是能看出谭坊的良苦用心。   自己技术没有问题,但对舞台的控制和把握确实后退了。   一年六十万底薪,在整个行业只能算中下。   但对于松似月这样离开舞台两年的人来说,已经算非常丰厚了。   可这点钱对于她来说毫无疑问是杯水车薪,只够叶喜两个月的医药费。   她必须要立刻演出获奖,拿到更多的提成,才能让自己的日子好过起来。   回去的路上,松似月依然选择了地铁。   她甚至连酒店的房都没有续,去医院看了叶喜一眼,就直接去了租住的舞蹈房。   一跳就停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来电居然是顾之舟。   松似月连忙按下接听。   顾之舟劈头盖脸一句话砸过来:“这么晚不睡,你是想累死吗?” 第23章 伤风败俗   松似月这才注意到,窗外一片漆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她没想太多,以为自己接电话的速度太快:“酒店的床我不太习惯,你呢怎么还不休息?”   顾之舟今晚有个应酬。   喝了些酒,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一上车就沉声吩咐左不言开车回家。   左不言早已修炼成精,径直把车开到了松似月舞蹈房的楼下。   挨了一顿臭骂,但老板但脸色却明显见好,左不言内心还是欣慰的。   顾之舟开门下车,却并没有上去打扰松似月。   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喉咙像是给钝刀刮过。   顶楼的那间小小窗户一直亮着灯,白色窗帘上有一个小小的剪影,一刻不停地舞动着。   细胳膊细腿,却像是蕴藏着无限的力量。   顾之舟知道,松似月有腰伤,不能久坐,也不能劳累,下雨天尤其严重。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非常反感她跳舞。   听筒里的声音有点喘,但还是熟悉的温顺乖觉。   顾之舟胸口那点子怒意早已烟消云散,脱口而出的责备也变成温和:“听说你找到工作了。”   “嗯,”小心翼翼又试探性的口吻,“我回湘南舞团了,不过你放心,这周之内都不会有抛头露面演出的机会,你如果有时间,咱们随时都可以去办理离婚证。”   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要摆脱自己?   顾之舟胸口一阵烦闷,不由得扯松了领带:“离婚证不着急,你有时间可以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我的东西都拿走了,没什么好收拾的。”   “胡闹,”烟抽太多,顾之舟嗓子有些沙哑,“支票和那些珠宝你一样没拿,以后怎么生活?”   “之舟,你喝酒了吗?”松似月的重点一点没在那些财产上,“你在哪里?在别墅吗?管家给你煮醒酒汤没有?”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拿东西。”顾之舟沉声吩咐,“你好歹跟了我两年,尽身出户把我顾之舟当成什么了?”   听筒那边的小女人顿了一下,尽管很轻微。   顾之舟还是觉得她打了个哈欠,接着是熟悉的软糯嗓音:“你喝酒了就早点休息,有什么话等你酒醒再说好吗?”   一贯哄人的把戏。   顾之舟又好气又好笑,到底没再打扰她休息的时间:“那好,你明天回来收拾东西。”   “好的。”   挂掉电话,顾之舟没有离开。   窗户上剪影消失了,又过了一会儿灯也关了。   顾之舟斜靠在车窗上,风吹得风衣下摆猎猎作响。   好半天,左不言才小心翼翼开口:“老板,咱们回去吧!”   顾之舟终于点了点头。   车厢里很暖和,顾之舟眯眼仰头靠在汽车靠背上,左不言又试探性地询问:“老板,今天太晚了,明天的会意要不要推迟,您好久没有休假了,干脆在家休息一天?”   顾之舟没有说话,汽车开出去半晌,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顾之舟没有想到一向听话温顺的小女人,竟然会放他鸽子。   他一向勤勉。   就算在家休息,也绝对不会睡懒觉。   虽然不去公司,但该处理的文件一样不少。   吃过午饭,他心情就隐约有点烦躁,处理不进去文件,干脆拿了鱼竿去花园的鱼塘里钓锦鲤。   粉白色手柄的鱼竿,是松似月网购的。   锦鲤也是松似月养的。   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连蔬菜叶子都吃。   剥几颗鲜嫩的玉米粒,顾之舟一个钟头就钓了一桶锦鲤。   管家佣人们啧啧称赞:“少爷的钓鱼的手艺就是比少奶奶好,少奶奶有时候一整天都钓不起来一条。”   “那是她笨。”顾之舟嘴上这么说,唇角吻合的弧度始终没有放下。   偌大的别墅,佣人来来往往。   顾之舟却总觉得冷清。   左不言时不时看向腕表:“老板,这个点少奶奶应该在舞团排练。”   “她排练不排练又什么要紧?我又不是在等她。”顾之舟拉扯着鱼线,又有锦鲤上钩。   “是,”左不言忙拿了网兜去捞鱼,“今天的黑金鲍又大又鲜,清蒸还是凉拌?”   顾之舟目光顿了顿,半晌才开口:“煮饭吧,好久没吃鲍鱼饭了。”   “是。”左不言跟顾管家交换了一下眼神,顾管家会意,喜上眉梢忙活去了。   ***   “你最喜欢吃鲍鱼饭,这家的鲍鱼很正宗,一会儿你好好尝尝。”谭坊难得露出笑模样。   今天又谈妥了一笔投资。   对方一听说南湘舞团新签约的首席是最年轻的舞蹈家松似月,二话没说就签了合同。   谭坊高兴,一定要带松似月出来吃饭。   “谢谢老师,这顿饭我请您!”松似月把大衣脱下来递给服务生。   “我还能走能动,不用你照顾,你现在谈男朋友没有?”谭坊接过服务生递上来的热毛巾,一边擦手一边问松似月。   男朋友确实没有,丈夫倒是有,但马上也要离婚了。   她当初离开舞蹈团并没有说原因。   现在自然也没有说的必要。   因此,松似月淡淡摇了摇头。   谭坊没再多问,点完菜突然突兀地说了一句;“你师母很想你。”   “师母也要来吗?”松似月心头一喜。   “她今天临时有事,我们吃饭不用等她,”谭坊点点头:“我儿子比你刚参加工作,你们年纪差不多,认识一下。”   松似月还沉浸在与师母就别重逢的喜悦中,完全没有听出谭坊话里的意思。   直到谭坊又问了一句:“你不用担心,臭小子性格随你师母,沉稳内敛,礼貌周到,最有绅士风度,体贴人,不像我凶巴巴的,惹人嫌。”   松似月才心中一惊讶:“老师,我现在没有找男朋友的打……”   高亢的《月亮之上》铃声打断了松似月的抗拒。   谭坊朝松似月比了了稍等的手势,骂骂咧咧举着手机走远了:“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怎么能让女孩子等你……我给你5分钟时间……”   松似月坐如针毡。   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尴尬过,已婚女人跟恩师的儿子相亲?   这实在太伤风败俗了。   她想要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好侥幸地想,以前就听说过谭坊的儿子,从小就是个天才学霸,一路跳级去了哈佛,典型别人家的孩子。   老天保佑,这样优秀的别人家孩子。   肯定不会看上自己这个已婚女人。 第24章 相亲   事实证明松似月的猜测是正确的。   对方显然对这样突兀的相亲活动没有兴趣。   菜上齐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谭坊口中沉稳内敛,礼貌周到,最有绅士风度的儿子,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谭坊灌第三杯热茶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试探地开口:“你要是饿了就先吃?”   客人没到齐就动筷子,这其实非常不礼貌。   但松似月巴不得对方看不上自己。   “好的。”答应一声,爽快地舀起鲍鱼饭,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松似月吃饱喝足后,服务生终于带了一个白衬衫黑西裤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   “来了,来了……”谭坊一个劲朝男人的方向招手。   “不好意思,有个手术来晚了,”男人揉了揉手腕,很自然地朝松似月伸手——“松小姐……幸会……”   松似月抬头,对上谭阳星辰一样灿烂的眸子:“是你?”   谭阳像是不意外,热情又礼貌地握了握她的手,扫了一眼桌上的狼藉,愉快地开了句玩笑:“胃口不错。”   谭坊愣住:“怎么?你们俩认识?”   松似月:“不认识。”   谭阳:“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谭坊直接过滤了不爱听的部分:“难怪,我就说这小子,给他介绍一箩筐的女孩都不愿意见,一看到你照片立马就同意了。”   松似月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谭阳笑得大大方方:“在我医院偶遇过一次,松小姐是养生达人。”   松似月:“……”   这人取笑自己没完没了。   不过松似月心中总算有底了,英俊幽默的消化科医生,应该看不上自己。   ***顾家别墅。   黑金鲍鱼饭已经被热了两遍。   顾之舟长腿交叠坐在餐桌旁浏览晚间新闻。   左不言看了一下手上的腕表:“老板,我去给夫人打个电话,晚高峰,也许是路上耽误了。”   顾之舟没有说话。   左不言提心吊胆拨通了松似月的电话,他没走太远,手机听筒里的声音正好传进顾之舟的耳朵。   “你好!”松似月礼貌又温柔的声音。   “夫人,是我。”   “左秘书你好,有什么事情吗?”松似月显然把今天要回来收拾东西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左不言不敢看顾之舟的脸色,硬着头皮回答道:“夫人,听说您今天要回来收拾东西,老……管家在等您。”   “我今天临时有点事耽搁了,改天再说吧!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该拿的都拿走了,”松似月语气还是一如既然的温柔,“左秘书,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左不言为难地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老板,“夫人,您最好还是回来一趟,饭菜都做好了。”   “这样啊,”松似月似乎有点为难,“那麻烦你帮我谢谢张妈,我已经在吃了。”   听筒那边声音有些嘈杂,左不言暗暗窥探了一下顾之舟的神态:“夫人,我能问一下您在哪里用餐吗?”   “赛神仙。”   “方便再问一下,跟谁在一起吗?”   松似月没有犹豫:“我的老师。”   挂上电话,左不言狠狠松了一口气:“夫人的老师我斗胆找人调查过,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人品绝对没有问题。”   顾之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晚上是不是有安排?”   安排不是全都推出了吗?   左不言先是一愣,接着突然福至心灵:“是的,赛神仙赛总想跟您谈融资,约了您两个多月,现在要去吗?”   ***   “家里长辈?”松似月挂上电话,谭坊一脸关切。   松似月不愿意自己的家庭情况暴露在别人眼里,只好勉强点头。   谭坊跟所有催婚的家长一样。   简直恨不得立刻把松似月和谭阳送进洞房。   松似月几次想要打断,谭阳都用眼神示意她不用着急。   谭坊硬要两人留联系方式的时候,谭阳主动给松似月发了一条消息:“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当普通朋友就好。”   松似月狠狠松了口气。   同时在心里给谭阳的高情商点了个赞。   三人边聊边吃,突然酒店大门里三层外三等围了好些保镖。   酒店老板赛神仙一边整理西装,一边在几个人的陪同下,急急忙忙往门口走去。   “这么隆重,是有贵宾?”谭阳问。   “应该是,”谭坊说,“这里是全临江最好的酒店,经常有明星大腕来这里吃饭。”   “您在行业里也是腕儿,怎么还坐大厅。”谭阳打趣自己的父亲。   谭坊白了儿子一眼:“我老胳膊老腿,算不上什么腕儿,现在的时代是小月的了。”   “老师,您真会开玩笑。”   “他不是开玩笑,”谭阳很自然接过话头,“这几年各类舞蹈比赛层出不穷,出圈的演员和作品不计其数,我相信松小姐也一定可以。”   “谢谢。”   正在这时,酒店的大门突然打开。   刚才还一脸高冷的赛神仙,脸笑得比油菜花还要灿烂:“顾总,您这边请,这是我们餐厅大厅,能容纳五百人同时用餐。我们餐厅采用会员制,二楼有专门的包间,只要客人需要,从进门到用餐结束,保证一个生面孔都看不到,我们酒店主打的就是保护客人隐私,今晚的主菜是一品翅……”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顾之舟被簇拥着,长腿阔步朝这边走来。   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   今天之前,松似月都没有从顾之舟身上领略到这句话最深刻的含义。   结婚两年,两人聚少离多。   松似月对顾之舟成年后的了解,只有在床上的意气风发。   然而现在,顾之舟穿了一件铅灰色的高定西装,领带袖扣一丝不苟。   剑眉星目,宽肩窄腰。   修长的腿部线条随着身体的摆动幅度,越发锐利,英气逼人。   天然的身高和长相优势,让他走在一众同样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中间,简直是鹤立鸡群一样的存在。   他目不斜视听着赛神仙的汇报,时不时用眼神回应,表示自己在听。   璀璨的水晶吊灯,把他整个人气质渲染得矜贵到了极致。   几乎同一时间,餐厅所有客人都被他吸引了目光。   松似月也不例外。 第25章 护着她   “顾总,咱们餐厅每个区域的主题都不一样,这边是……”赛神仙殷勤地介绍着。   乌泱泱一群人簇拥着顾之舟从松似月身边走过。   松似月不知道顾之舟有没有看到她。   但一直紧跟在顾之舟身边的左不言一定看到她了。   路过松似月身边的时候,他甚至停下脚步,恭谨又礼貌地冲松似月微微颔首。   “什么圈的,气场这么大?”谭阳呷了口汤,说,“我刚回国,对国内的明星圈不太了解。”   松似月摇了摇头:“不认识。”   看到顾之舟气宇轩昂的样子,想到离婚后这个男人将不再属于自己,松似月心头浮起一丝失落,胸腔被挤压得生疼。   “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一般都追星,你不认识,那一定是圈外人了。”谭阳笑了笑,“爸,你认识吗?”   谭坊想了想:“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应该不是圈里人,倒像是搞投资的。”   谭坊在业内很有威望。   很多电影的舞美都是他做的,他说不认识,谭阳自然不会多说。   因此,顾之舟这个话题就被揭了过去。   松似月越发坐立难安,想快点离开这里。   因此,上甜品的时候,她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满脑子都是顾之舟面无表情从餐厅走过的样子,松似月失魂落魄洗完手出来,冷不防直接撞进一个人怀里。   对方坚实的肌理撞得额头一阵闷痛,松似月后退半步,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说话,反而抓住了她的胳膊。   松似月有些恼火,正要发作,猛地看清了对方的脸。   顾之舟也定定注视着她。   松似月今天的装扮非常不——“顾太太。”   「顾太太」总是穿着高定套装,精致典雅的高跟鞋,举手投足雍容端庄,温婉大气。   她是从团里直接过来的。   没穿高跟鞋,站在一米九的顾之舟面前显得娇小玲珑。   漆黑的长发在头顶挽了个整齐的丸子头。   上身穿了件毛茸茸的白色毛衣,下身配了条特意做旧的牛仔裤,湿漉漉的大眼睛灵动乌黑,奶呼呼的双颊俏皮可人。   乍一看,像个刚成年的高中生。   让人无端生出一股歹念。   介于顾之舟刚才炸裂的出场。   松似月生怕跟他扯上关系,一边胳膊暗暗用力,企图逃脱顾之舟的禁锢,一边闻声央求:“之舟,你怎么在这里?先放开我。”   然而,顾之舟一点没打算放过他,反而上前一步,另一只胳膊臂撑住墙面,把她困在小小的空间里,居高临下睥睨着她:“你都能来,我怎么不能来?这么着急赶我走?时不时怕我撞上什么人?”   “我没有,”手腕被捏得生疼,松似月眼尾一红。   “没有?”顾之舟往前探身。   高大的身躯把松似月整个笼罩:“刚才那男人是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松似月深吸一口气,幸好顾之舟不在意她,否则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她实话实说:“他是我老师的儿子,瑞星医院的医生,我也是来了这家餐厅才知道他要来的。”   顾之舟没动,语气却明显缓和了一些:“怎么穿成这样?”   “啊?”松似月茫然抬头。   顾之舟凑到松似月耳边,吐出三个模糊的气音:“勾引我?”   松似月只觉得心口一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正要说话。   顾之舟在她的发顶嗅了嗅:“你喝酒了?”   松似月一下子紧张起来:“喝了一小杯香槟,老师今天签了单子高兴,我没喝多……我……”   她急切的模样,让顾之舟有点恍惚。   仿佛回到了某些时候,她也是这样红着眼睛一声接着一声地求饶。   身体不争气有了变化,顾之舟退后一步,捏了捏她奶呼呼的脸颊,年轻就是好,瘦成这样还有奶膘。   松似月一动也不敢动,任由顾之舟的大手在她脸颊上揉搓。   好一阵,他才意犹未尽收回手:“女孩子在外面要少喝酒,知道吗?”   他手劲有点大,松似月揉了揉发疼脸颊:“知道了。”   顾之舟虽然只比松似月大了八岁。   但他西装革履,举手投足沉稳练达,又有那样显赫的身份加持。   旁人猜测他的年纪自然下意识往大猜测。   因此,两人此刻的模样远远看去,简直就是贪玩的孩子被家长抓住教训。   迎面走过来的谭阳就第一个误会了,眼看顾之舟又要上手,他急忙跑过去把松似月挡在身后:“伯父您好,有话好说,别动手啊!”   “伯父?”   顾之舟被这两个字雷得里嫩外焦,瞬间惊住了。   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反驳,而是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五官端正,倒也不算难看。   就是运气不好,年纪轻轻就成了睁眼瞎。   自己跟松似月怎么就成两代人了?   “谭先生,你误会了,他不是……”松似月生怕惹恼了顾之舟,急忙解释,谭阳却固执地把她死死护在身后,“小月你别害怕,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偶尔喝点酒,长辈是不会怪罪的,是吧?伯父?”   谭阳心很细。   从顾之舟进门,他就注意到松似月的反常。   她像是很害怕被顾之舟注意到,又结合两人之前的对话。   顾之舟霸道封建的大家长人设,瞬间就在谭阳认知里站住了脚,他故意把「伯父」两个字咬得极重。   言外之意很明显。   现在是法治社会,即使亲生父母也不能对孩子动手。   果然,顾之舟眸光陡然一暗:“小子,你是谁?”   “我是小月的朋友。”谭阳昂首挺胸,一副誓死也要跟封建家长抗争到底的模样。   顾之舟细细打量着他,怒极反笑:“你连我是她什么人都不知道,就这么护着她?”   松似月生怕顾之舟生气,忙从谭阳身后挣脱出来:“谭先生,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爸爸,他是我……”   “哎呀,这是亲家吗?”正在这时候,一个顶着羊毛卷,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笑盈盈朝这表走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小月,怎么跟爸爸站在这里说话,谭阳你这臭小子,喝了几年洋墨水,咱们礼仪之邦的传统美德都丢了?” 第26章 亲家   松似月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弱弱地朝女人喊了一句:“师母。”   “哎,”杨思文高兴地答应着,“小月啊,师母我毫不客气给你说实话,两年前我就看上了你,想让你给我做儿媳妇,可这臭小子留什么学,一直不回来,可把我急死了,哎现在好了……缘分天注定,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说完她一只手牵着松似月,一只手亲热地挽着顾之舟的胳膊:“亲家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哎呀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亲家真是年轻,仪表堂堂,一看就是体面人。难怪小月生得这么标志,就是便宜了我家那臭小子。”   她絮絮叨叨挽着顾之舟的胳膊往大厅走去:“亲家是做哪一行的?家里几口人?亲家母怎么没来?”   赛神仙带着众人远远等在一旁,看到这场面,明显愣了一下,犹豫着不敢上前。   就连最有眼力的左不言都被杨思文的气场给镇住了。   一时之间竟然有点恍惚,像是顾之舟真有这么一个亲家。   松似月急得不成样子:“师母,您听我解释……他真的不是我爸爸……他……”   “那我是谁?”顾之舟突然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盯着松似月。   大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边。   刚才顾之舟走过去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别说两人即将离婚,就算没离婚,松似月也不好意思攀高枝,承认顾之舟是自己的丈夫。   “你是我……”松似月难得卡壳。   “不管是谁,总之是长辈没错了……”杨思文兴高采烈带把顾之舟往座位上领,“谭阳你看你老爹真是的,这么重要的场合,也不舍得弄个包房,亲家……哦……长辈,快坐,快坐……”   松似月勉强松了口气。   以顾之舟的身份一定不会坐在人头攒动的大厅里,像猴子一样被人参观。   她心里盘算着,一会儿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先跟他一起离开这里,剩下的以后慢慢解释。   果然,顾之舟并没有坐。   但也并没有如松似月所愿离开。   而是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对松似月慈眉善目一笑:“小月,既然都是你的朋友,我楼上有包房,大家一起吃吧?”   松似月:“……”   谭坊咳嗽一声:“第一次见面就让你这么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谭阳倒是一脸镇定,一餐饭算不了什么,他悄悄买了单就好。   “不用客气。”顾之舟说完,胳膊绕过松似月的脖子,老鹰拽小鸡一样,把人逮着往前走。   大厅里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女孩们看松似月的目光除了艳羡,更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有些人真是生来就在罗马。   有那么显赫的出身,还有那么帅气的男朋友,让人不嫉妒都难。   赛神仙显然也误会顾之舟是松似月的家长了,他搓着手想上前跟「亲家」套近乎。   被左不言一个眼刀给杀了回去。   他不敢怠慢,迅速给顾之舟一行安排了一个大包房,连招呼都没打就带着自己的人撤到隔壁。   进了包房。   顾之舟俨然一副大家长模样,拽着松似月的胳膊在挨着自己坐下,沉着声吩咐一旁的服务生:“去,煮碗醒酒汤。”   天地良心,松似月真的只喝了一杯,哪里就需要醒酒汤。   她刚要抗议,顾之舟又吩咐服务生:“再来杯果汁,要鲜榨的。”   “好的先生。”服务生答应着退了出去。   宽大的能容纳二十人的包厢,只稀稀拉拉坐了谭家三口、松溪和顾之舟五人。   说话小声一点,对方都不一定听得见。   顾之舟不说话,气氛就变得诡异起来。   常年久居上位,他不说话的时候,不怒自威的气场就越发明显。   让人难以接近。   然而顾之舟此刻的神情,落在谭家人面前就多了层意思——自家小白兔被猪拱了的愠怒。   杨思文在外面咋咋呼呼,巧舌如簧。   此刻在顾之舟绝对的压迫性面前,也不那么从容了。   她讪笑两声组织语言:“那个亲……长辈,不好意思啊,我们家这臭小子跟小月也是第一次见面,如果有怠慢,我们先说声对不起……”   谭坊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知道顾之舟没那么好说话,于是态度真诚:“不好意思,我冒昧地问一下,您是小月的?”   松似月闭了闭眼。   事已至此,这里又没有外人,实话实说是最好的办法:“他是我丈……”   “叔叔。”   顾之舟打断松似月的坦白,饶有趣味看了她一眼,语气里除了责备竟然带了点宠溺,“我是似月的叔叔。”   松似月:“……”“叔叔。”   谭阳狠狠松了一口气,他率先举起酒杯;   “叔叔,实在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小月……哦……松小姐刚才真的没多喝,她是我父亲的老师……不…她是我父亲的学生……我……我……总之我先干为敬……”   他有明显紧张,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顾之舟没有跟他碰杯,酒杯在桌沿上重重一磕,不咸不淡,浅浅喝了一小口。   松似月整个人还沉浸在顾之舟是她叔叔的惊愕中。   谭坊满脸自豪说了她好多之前在舞蹈团的事情,她都没有印象。   除了对谭阳明显的敌意,顾之舟对谭坊和杨思文还是尊重客气的。   抛开身份的尴尬,这餐饭吃得还算宾主尽欢。   晚饭结束的时候,谭坊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意。   他大着舌头跟顾之舟称兄道弟。   谭阳也感受到顾之舟对他不那么友好,没有硬凑上去讨没趣。   而是自顾自吃喝,中途悄悄出去了一趟,悄悄买了单。   松似月心想,要找个时间把东西钱给还给他。   谭家人走后,松似月也跟着往外走,喝了一肚子橙汁,她撑得快吐了。   顾之舟单手就把她捞了回来,扣在怀里:“你干什么去?”   他也喝了不少,目光散乱,嗓音沙哑:“怎么不叫人,没礼貌。”   松似月:“……”   “之舟,你喝醉了?”松似月说。   顾之舟抓住她的手腕:“出息了,还没有离婚,就着急相亲?”   不知道是不是松似月的错觉。   总觉得顾之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委屈。   松似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没有。” 第27章 叔叔,我饿了   “没有?”   顾之舟拇指和食指扣着松似月精巧的下巴。   松似月今天没化妆,眼尾处那颗淡淡的红痣分外明显。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   洁白的贝齿和殷红的舌尖若隐若现,像是最诱人的邀请。   顾之舟当然不会客气。   松似月的双手被反扣在头顶,纤细的腰窝和平坦的小腹整个暴露在空气中。   桌上的狼藉还来不及收拾。   松似月死死咬住嘴唇,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发出声音,惊动了外面随时待命的服务生。   顾之舟最会磋磨人。   往往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她整个融化。   「啪」的一声轻响,牛仔裤的铝扣跌落在地。   空气闷热潮湿。   松似月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要被烧起来一样难受。   她像是一条搁浅的鱼,慌乱间终于抓住顾之舟的发顶,喉咙里发出小猫一样的呜咽:“不要在这里,之舟……”   “那你想在哪里?”头顶传来促狭的轻笑。   松似月猛地睁开眼睛,对上顾之舟从容不迫,似笑非笑的脸。   西裤衬衫笔挺熨帖,发型一丝不苟,就连领带都保持着最佳形状,衣冠楚楚、斯文败类的气质扑面而来。   反观自己,简直没有一处能看。   胳膊像藤蔓一样缠着顾之舟的脖子,牛仔裤跌落在地,毛衣的高高撩起,背心带子的一头还不知羞地缠绕在男人手腕上。   顾之舟微微晃动手腕,眸光里满是戏谑:“我怕掉地上弄脏了。”   松似月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不过她很快释然。   自己什么样顾之舟没见过?   这人就是想看自己出糗,故意这么做的。   她一点点收回胳膊。   慢慢蹲下身子提起牛仔裤,扣子有点紧,她用了点时间,腰窝上被掐出的痕迹也没有故意遮掩。   顾之舟那汪深潭般的双眸,熏染上复杂而急切的情绪。   松似月终于摊开白皙的手掌:“顾总,请还给我吧,现在弄不脏了。”   顾之舟:“……”   她语气一本正经,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神态对顾之舟来说,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撩拨。   “难道你要帮我穿?行吧,又不是没穿过……”她微微垂眸,漆黑的眼珠闪烁着莹润的光彩。   那是顾之舟熟悉的,某些时候特有的、豁出去的慵懒。   他胀得难受,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松似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   “信我当然信,”松似月非常会审时度势,知道把眼前男人惹急了自己没有好果子吃,立刻收敛笑意,“不开玩笑,我自己来。”   说完伸手去拉扯顾之舟手腕上的带子。   纹丝不动。   松似月又拉了一下,顾之舟还是没有松开的意思,她正要说话。   包房门突然被轻轻扣了几下,左不言试探的声音:“老板。”   松似月瞬间紧张起来,双颊涨得通红。如果这样子被外人看到,那她往后就不用见人了,拉扯带子的力气不由得大了起来。   只听「啪」一声脆响,带子应声而断,还不知死活弹在了顾之舟脸上。   顾之舟吃痛,皱眉:“……”   松似月没了遮挡,胸口骤然一空:“……”   “什么事?”顾之舟头也没回,不慌不忙上下检索着春光。   “赛总和他的团队还在等您,您方便的话可以继续跟他们聊聊吗?”   左不言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自家老板顶着考察投资的幌子,把赛神仙的老总和他的团队遛了个够。   夹带私货找夫人,装夫人的家长也就罢了。   「亲家」都走了,他还跟夫人在屋子里卿卿我我。   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不笑掉大牙吗?   再说,赛神仙怎么着也是临江的明星企业,眼看着时间都到十二点了,实在没道理让人空着肚子等通宵。   左不言胆战心惊等了半晌。   顾之舟才沉声答了声好。   又低又磁,像是竭力压抑着什么似的。   过了大约两分钟,顾之舟才吩咐左不左不言进去。   松似月裹着顾之舟的西装外套,黑着脸坐在一边。   顾之舟不疾不徐扣着手腕上的扣子,不知道是不是左不言眼花,总觉得那衬衫袖子里另有乾坤,鼓鼓囊囊,塞了什么东西。   赛神仙笑的弥勒佛一样走了进来:“哎呀顾总,真是荣幸,顾小姐的朋友刚才非要买单,我就说这是看不起我,往后说不定还一家人,买什么单嘛,要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才好,哈哈……”   “赛总有心了。”顾之舟勾了勾唇角。   赛神仙微微一愣,总觉得顾之舟那笑有点不妙。   仔细一想也对,谁家白菜被猪拱了,心里都不会舒服。   说话间,服务生飞快收拾好一切,换了一桌新鲜的饭菜。   赛神仙亲自给顾之舟倒了一杯酒,以过来人的口气安慰:“顾总啊,这俗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实不相瞒我也有个女儿,今年刚满十八岁。”   他讨好地看了松似月一眼:“跟顾小姐差不多大,比顾小姐可差远了,那个叛逆呀,啧啧,恨不得她是我爹……”   说完,又转头吩咐一旁的服务生:“去去,把小姐叫进来,让他陪顾小姐聊聊天。”   很快,一个顶满脏辫,露着肚脐,涂着黑口红的叛逆少女嚼着口香糖走了进来。   浓烈的烟味,让松似月狠狠皱了一下眉。   顾之舟眼尾幸灾乐祸颤动了一下。   赛神仙忙不迭催促女儿:“凡凡,怎么不叫人?”   赛凡凡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朝顾之舟鞠了一躬:“顾叔叔好。”   然后又转头看向松似月:“妹妹好。”   顾之舟:“……”松似月:“……”   赛神仙满意了:“快……快去给顾小姐倒果汁,你们年纪相仿,应该有共同话题。”   赛凡凡撇撇嘴走到松似月身边,居高临下睥睨着她:“跟大人坐一桌有什么意思,敢不敢跟我出去玩儿?”   “对对对,去玩儿!”赛神仙也笑,“顾小姐,想玩什么都可以,咱们酒店好玩的多的是,但是别喝酒啊……”   他一脸慈爱。   松似月心里急得不得了。   上身裹着顾之舟的西装,毛衣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牛仔裤也弄脏了,湿漉漉地贴着皮肤。   别说跟这叛逆的小丫头去玩儿,就是在这里多坐会儿都是受罪。   她求助地看着顾之舟,希望他能行行好,把自己留下来。   没想到,罪魁祸首剑眉一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故意揉了揉手腕,指尖在嘴唇上绕了绕,笑容又骚又欲:“少喝点也行。”   松似月:“……”   “对对对,”赛神仙忙附和,“少喝点少喝点。”   赛凡凡大喜,拽起松似月的胳膊就往外拉:“走走走……”   松似月情急之下突然回头,雾气迷漫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向顾之舟,语气娇甜软糯:“叔叔,我饿了……” 第28章 刚才,爽吗?   顾之舟端酒杯的手狠狠一晃。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怎么饿得这么快?那就先过来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好。”松似月乖巧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顾之舟夹起一筷子牛肉,放进松似月盘子里。   松似月朝他甜甜一笑,没心没肺吃了起来。   慈爱叔叔和乖宝宝的人设,非常站得住脚。   “小孩子长身体,都饿得快!”赛神仙一边给顾之舟赔笑,一边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小声央求,“祖宗,你只要把顾小姐陪高兴了,爸爸再给你买两个联名款包包好不好?”   赛凡凡「切」了一声,悻然坐下。   赛神仙把椅子往顾之舟那边挪了挪,“那个顾总,咱们边吃边聊,咱们酒店的规模……”   赛神仙殷勤地介绍着,顾之舟端坐一旁,一边给松似月夹菜,还时不时点头表示赞许。   身边的小女人,屁股像是扎了麦穗,挪动来挪动去。   顾之舟自然知道她为什么不舒服。   西装外套对她来说太大了。   为了护住前胸,她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攥着领子。   那领子被她皱巴巴团在手心,顾之舟很自然就联想到床单的下场。   他心猿意马,只盼望着这遭瘟的酒局快点结束。   吃完三块牛肉、两只包子、一整条小青龙后,松似月终于美滋滋打了个饱嗝。   顾之舟没再给她夹菜。   刚想找个借口快点离开,赛神仙就擦了擦脑门的汗水:“顾总,那您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就找个时间把合同签了吧?”   顾之舟吓了一跳,心想果然红颜祸水。   刚才赛神仙开合的嘴巴,像是一场热闹的哑剧,他竟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赛神仙混迹商场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不用赘述。   眼珠一转,以为顾之舟的迟疑是自己让利不到位:“顾总咱们单独聊聊?”   说完朝顾之舟做了个「请」的手势。   上面空荡荡,下面黏腻腻,松似月实在太难受了。   但她也知道顾之舟生意上的事情,自己不好插手。于是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叔叔,让司机先送我回去吧,我困了。”   不等顾之舟说话,赛神仙猛地踹了一脚赛凡凡的椅子:“凡凡,你去给顾小姐布菜,顺便看看她还要吃些什么,顾小姐千万别客气……一会儿就走……稍等啊……稍等……”   动作粗鲁语气温和,强烈的反差让顾之舟和松似月都愣了愣。   赛凡凡翻了个白眼,顺手拿了一只螃蟹:“小妹妹,姐姐给你剥只螃蟹好不好?”   松似月:“……”   顾之舟大手在松似月脑门上抹了一把:“你乖乖的别乱跑,叔叔去就来。”   松似月:“……”   顾之舟和赛神仙并没有走远,只是去了屏风后面的茶室。   赛凡凡抬起下巴往他们的方向看了看,螃蟹「啪嗒」一声被她扔回盘子里.   顺手抄了一瓶红酒,给自己和松似月一人倒了一个满杯,挑衅地抬了抬下巴:“敢不敢?”   虽然妆容又厚又浓,但眼神里的稚气骗不了人。   松似月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可不知怎么的,看到赛凡凡,她突然就想起两年前自己刚失去父亲的惶恐和无措。   于是多嘴了一句:“小孩子还是少抽烟喝酒为妙。”   赛凡凡先是一愣,扯着自己的衣袖闻了闻,然后嘴巴一撅,明显不乐意:“多管闲事。”   松似月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到底喝不喝?”赛凡凡不耐烦了。   “我不想喝酒,我劝你也少喝。”松似月拢拢衣领,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没劲!”赛凡凡仰头靠在靠背上一脸不耐烦。   松似月也懒得说话,干脆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闭目养神。   没想到赛凡凡也跟了过来,她凑进松似月耳边:“爽吗?”   松似月冷不防吓了一跳:“什么?”   “包房都能搞起来,牛!”赛凡凡朝松似月竖起大拇指,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你这小孩什么乱七八糟……”被一个小孩当众拆穿,松似月觉得自己脸颊像是要烧起来了。   赛凡凡得意地哼了一声:“我瞎没瞎说你心里有数,也就是赛神仙那直男癌晚期看不出来。叔叔,我信你个鬼,姓顾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看你那眼神恨不得吞进肚子里,哪有长辈那么看晚辈的。”   松似月羞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脸红什么?看你那点出息,”赛凡凡脑袋枕着胳膊,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你经验太少,内衣扯坏了干嘛要塞进他袖子里?扔进垃圾桶就好了,这里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谁知道是你的?还有,裤子弄脏,找前台要就好了啦,我们酒店别的不行,这方面服务一流的好不啦!”   她连珠炮一串输出,松似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看不出来,顾叔叔看起来一本正经,居然还是个闷骚,”赛凡凡感慨完,警惕地往屏风那边瞟了一眼,朝松似月勾了钩手指头。   松似月没动。   赛凡凡「啧」一声主动靠了过去:“你眼光不错,顾大叔挺有型,你不吃亏,我给你说个秘密,我也不是*处……我跟男朋友在一起,是我的成人礼……操……你不是自愿的?”   赛凡凡说话的时候喜欢扒拉人,松似月一个没留神被她看到锁骨处的痕迹。   “什么?”   松似月还没从「现在小孩都这么奔放」的震惊中回过神,赛凡凡已经干净利索拿了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嘱咐松似月:“这个老色批,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又有点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等着我今天就要让他好看,你千万别洗澡别乱跑,等着我啊……等着我……”   松似月:“……”   “好好好,”赛神仙红光满面跟在顾之舟身后,“顾总,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明天我就去贵公司签合同。”   “你过来前先给左秘书确定我时间。”顾之舟声音沉稳有力。   “明白,明白,顾总日理万机,一天不知道要签多少合同,我这小小生意怎么敢插队。”   寒暄间,两人从屏风后走出来。   沙发上只坐着松似月。   赛神仙一脸诧异:“凡凡这死丫头,又跑哪里去了?”   顾之舟紧走几步,很自然朝松似月伸出手:“不要紧,我们也走吧。”   “好。”松似月站起来。   顾之舟在松似月肩头虚揽了一下。   “我送二位……”   赛神仙喜笑颜开,亲手提他们拉开门,瞬间呆若木鸡。 第29章 顾总被警察带走了   赛凡凡鼓着腮帮子,气呼呼指着顾之舟的鼻子,身后跟着两个盖帽警察:“警察叔叔,就是这个男人,衣冠禽兽,强奸未成年。”   “啊?”赛神仙吓得魂飞魄散:“小浑蛋,你胡说八道什么?顾先生是我的贵客……”   “我没胡说,”赛凡凡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拽开顾之舟的袖子。   顾之舟一个错身她没有得逞。   但袖子里鹅黄色的内衣带子还是掉了出来。   “警察叔叔你快看这个变态,”赛凡凡把松似月往警察面前一推,“人证物证都在,警察叔叔,她还没有洗澡。”   警察一看这架势,那还得了?   当即拿出手铐,对顾之舟大喝一声:“双手抱头,别动。”   赛神仙彻底蒙圈了:“警察同志,这里面一定有误会,顾总是我的合作伙伴,这小姑娘是她的叔叔……哎不对,她是这小姑娘的叔叔……”   “老赛,你糊涂,什么叔叔,他仗着几个臭钱对这丫头图谋不轨……”赛凡凡急得直跺脚。   赛神仙急的六神无主。   既舍不得顾之舟这个金主,内心爆棚的正义感又让他不能姑息这种恶人,正左右为难。   松似月说话了:“警察同志,你们误会了。”   然而警察显然不愿意相信她的话:“小妹妹别怕,你成年没有?身份证拿出来,给父母打电话。”   松似月简直哭笑不得。   顾之舟却非常镇定:“我的身份证在秘书那里,我打个电话让他送过来?”   “不行,”警察果断拒绝,“我劝你老实呆着,别想着摇人,告诉你,执法记录仪开着呢,谁来都不好使。”   顾之舟吃瘪,却破天荒没有反驳。   赛神仙急的团团转,强奸未成年,可是大罪。   他这座小庙是无论如何也容纳不下违法乱纪的大佛。   但他又觉得顾之舟不是那样的人。   内心天人交战半晌,他一咬牙一跺脚,决定赌一把顾之舟的人品:“警察同志,我相信顾总不是那样的人,我认识他的秘书,我去拿身份证好不好?”   警察看看顾之舟又看看赛神仙:“去吧!”   赛神仙忙不迭去了。   警察面对顾之舟凶神恶煞,对松似月却温柔又和善:“小妹妹,告诉叔叔你几岁了?别怕啊,一会儿就有警察阿姨带你去看医生,身份证带了吗?没带也没关系,打电话让你爸爸妈妈送过来也一样。”   顾之舟:“……”   松似月斜觑了顾之舟一眼,从包里掏出身份证。   警察看看松似月的身份证,又看看她的脸,半晌才点点头:“挺显小。”   “我操,你可真能装嫩,”赛凡凡一脸难以置信,“你真二十二了?”   松似月无奈点头。   警察说:“告诉你们,成年后也不能乱来,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夫妻。”两人异口同声。   松似月不想给顾之舟惹麻烦,又加上两人即将离婚,于是说男女朋友。   顾之舟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承认是夫妻。   两人口径不一样,更加引起警察的怀疑:“走,去局里说清楚。”   赛凡凡扯了扯松似月的胳膊:“你不用怕他,我给你撑腰……”   「撑什么腰,你管好自己」松似月没好气:“他真是我丈夫。”   “啊?”赛凡凡睁大了眼睛,“搞什么乌龙?”   赛神仙也很快回来,身后跟着不慌不忙的左不言。   一听说松似月和顾之舟是夫妻,赛神仙整个石化:“不可能,什么夫妻妻子跟别的男人相亲,自己还帮忙打掩护?”   左不言把顾之舟的身份证件给警察登记。   结婚证他们没有随身携带,左不言回去拿结婚证,顾之舟和松似月暂时还不能离开。   但介于顾之舟显赫的身份,警察决定不带两人回局里,就在包房等着。   顾之舟和松似月坦然的样子不像作假。   随着时间的推移,赛凡凡也有点不安,她一步步挪到松似月面前:“你真是顾太太?”   松似月点头。   “完了完了完了,”赛凡凡简直要哭出来,“那我这么一搅和,老赛和顾总的生意肯定黄,怎么办,怎么办?”   顾之舟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仰头坐在沙发上连眼皮都懒得掀。   “我见义勇为,我拔刀相助,我路见不平,我一声吼……”赛凡凡摇晃着松似月的胳膊,“好姐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给顾总求个情,让他不要生我的气。”   松似月摇头:“他生意上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怎么不能插手,你是他老婆,他的生意也有你的一半,夫妻财产你懂不懂法?”   “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松似月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你放心,他这个人公私分明得很,不会为私事影响公事。”   赛凡凡哪里听得进去,刚才的气焰荡然无存,急得团团转。   赛神仙气的鼻子都歪了,他用眼刀杀了赛凡凡一万次。   如果不是警察在,赛凡凡肯定跑不了一顿好打。   左不言去的时间并不长,大约二十分钟。   警察仔细核对完两人的身份信息后,把结婚证交还给左不言。   松似月鬼使神差,伸手接了自己的那份。   顾之舟面无表情问警察:“我可以带我妻子离开了吗?”   警察点点头:“当然,不过夫妻情趣,也要注意场……”   他想再交代几句,但面对顾之舟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还是识相地闭了嘴,转而把教育的对象转移到赛凡凡身上:“小姑娘,报假警可是要承担责任的。”   “你呀,你……”赛神仙痛心疾首,来不及训斥女儿,急忙追上顾之舟的脚步,“顾总,太太,后半夜风大,我送送您们……”   赛神仙说后半夜风大,还真是不假。   两人刚出门,松似月就被冷风扑了一个趔趄。   顾之舟干脆打横把人抱起来,大步往座驾走去。   “赛总,”左不言沉默地挡住赛神仙的目光,“今晚的事情……”   事到如今,赛神仙就算再笨也明白顾之舟和松似月夫妻关系的微妙。   不等左不言说完,他立刻并起三指发誓:“左秘书,请转告顾总,今晚的事情一个字都不会有人知道。至于我不争气的死丫头,我改天一定亲自登门,给顾总和夫人道歉。”   左不言没有说话。   赛神仙眼珠子一转:“给……顾小姐道歉。”   左不言依然沉默。   赛神仙汗都急出来了:“左秘书,您行行好,只要能将功补过,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左不言这才淡淡开口:“顾总被警察带走的事情,还要辛苦您去顾家老宅走一趟。”   “顾家老宅?去做什么?”赛神一脸茫然,车窗玻璃悄无声息滑下来,露出顾之舟俊朗的侧脸。   赛神仙福至心灵:“我这就去,这就去……” 第30章 给叔叔亲一下   左不言跟赛神仙说话的时候站得很远,松似月没有听到两人对话的内容,但此刻的她也根本无暇他顾。   车厢里有些闷热,松攥着结婚证的手心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她却舍不得松手。   两年前从民政局出来,顾之舟就把结婚证拿走了。   她当时满脑子都是母亲的伤,根本没想别的。   后来也没有机会用,所以结婚两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触碰结婚证。   松似月觉得很神奇。   薄薄的几页纸,把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牢牢束缚在一起,打上彼此的烙印,就连生死都不能拆分。   人生总有那么些奇妙的瞬间,意乱情迷也好,鬼迷心窍也罢,不顾一切,就想做自己。   松似月现在就是这样。   被顾之舟看不起也好,轻视也罢。   她就忍不住想打开结婚证看看。   内容非常简单,除了姓名就是一长串身份证号码。   照片上盖着刚印,两人的脸有些微微变形。   松似月也没有像现在的年轻女孩一样戴上精致的头纱,没有穿象征纯洁的白裙子,没有灿烂明媚的笑,她的眼尾甚至带了点刚哭过的红。   那天她不知要结婚,穿了一件皱巴巴的卫衣。   顾之舟也没有笑。   但他西装革履,英气逼人。   松似月摩挲着结婚证上的照片,一时间竟悲伤得不能自己,到底是不般配,原来从当初结婚的时候都初见了端倪。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顾之舟说:“听说,离婚证不需要照片。也对,都离婚了,早就相看两厌,谁还愿意看到对方给自己添堵?”   从赛神仙出来,顾之舟一直面沉如水。   直到这时候他才回过神。   看到松似月如丧考妣的脸,顿时愣了一下。   目光下意识落在她摊开的手掌上:“看什么呢?有今天没明天的样?”   语气沉稳又温和,像在顾家老宅的时候一模一样。   松似月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又疼又涩。   回想着他刚才在警察面前尴尬的情景,她忍不住有些自责。   说到底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对不起,今天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松似月说完合上结婚证,“你哪里不好?”顾之舟挑眉,“是长相幼稚还是背着我去相亲?还是警察训斥我你幸灾乐祸?”   顾之舟就是有这样的能耐。   就算天大的事情,在他那里也会雁过无痕。   “我没有背着你相亲,也没有幸灾乐祸,我哪里幼稚了?”松似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话篓子赛凡凡传染了,心情骤然一松,废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顾之舟却像是很享受她这样放松的模样,眼尾弧度微微上扬   但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长臂一伸,把松似月罩进怀里:“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手心骤然一空,结婚证冷不防被他夺了过去,松似月「哎呀」一声,想抢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被顾之舟从身后搂着,两人腹背相贴,熟悉的檀在空气中静静流淌,松似月脸颊瞬间红透。   车窗玻璃倒映着顾之舟的脸。   光怪陆离的街灯投射在车窗上,把顾之舟的目光拉扯得晦暗不明。   她不敢回头看他。   直觉的顾之舟握结婚证的手,隐隐有些不稳。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之舟才慢慢收紧了胳膊,下巴蹭着松似月的肩窝:“今晚回别墅住。”   松似月几乎立刻就要答应。   但两人毕竟要离婚了,瓜田李下地牵着总是不好。   她在顾之舟面前习惯了顺从,沉默就意味着拒绝。   顾之舟大手缓缓上移,呼吸喷在松似月耳畔:“莫非,你看上了那个中看不中用的愣头青?”   松似月哑然。   谭阳怎么也是二十好几的医学博士,父母都是知名艺术家。   在谁看来都是出身富贵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怎么落在顾之舟口中就成了中看不中用的愣头青了?   但这话她不能说出口:“你别瞎说,我这里不可能,人家也没那意思,我明天要上班,回别墅住不方便。”   知道你不会对他有意思,同样也不会对我有意思。   他轻声命令:“回别墅住,这几天请假,不要去上班。”   “为什么?”   顾之舟轻轻嗅着她的发香,说了一个松似月不得不答应的理由:“老宅要来人,你在家帮我演场戏。”   松似月还是犹豫。   顾之舟叼着她的耳垂,发出梦一般的呓语:“你放心,你不愿意我绝对不动你……”   似乎是为了证明顾之舟的决心,左不言一伸手,驾驶室的挡板缓缓升起。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顾之舟嗓子又低又哑:“来,给叔叔亲一下。”   松似月:“……”   汽车到了顾家别墅,左不言并没有直接进去。   而是慢慢悠着车,围着别墅漫无目的转着圈。   直到油箱快要耗尽时,汽车后座终于传来两声叩击。   左不言长长松了口气,老板这阵子本来就欲求不满,这要是被自己给打断好事,指不定怎么开排自己。   后备箱有毛毯。   顾之舟里三层外三层,裹了松似月打横抱着进了别墅。   夜里迷迷糊糊发了烧,早上吃了药正要睡回笼觉,股管家就匆匆来报:“少奶奶,老宅那边来人了。”   松似月这才猛然想起顾之舟昨晚拐骗自己回来的时候,好像提过一嘴。   但当时那么个情景,她哪里听得进去?   前几天在顾家老宅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松似月立刻紧张起来:“谁来了?”   “老爷、夫人、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来了。”   “大少爷没来?”松似月本来随口一问。   没想到顾之舟脸色「唰」一下变得难堪起来。   “大少爷没来。”顾管家毕恭毕敬地回答。   松似月点点头:“你先去,我和少爷马上就出去。”   “是。”管家走远了。   松似月手忙脚乱穿上衣服,才发现顾之舟根本没动。   他光着膀子靠在床头,喉结和肩窝有两个又深又红的齿痕。   伤口已经干燥结痂,但看起来还是有些狰狞可怖。   昨晚的顾之舟太狠了。   车上下来还不够,浴室、地毯、大床,没完没了。   松似月实在受不了,哭得眼泪都干了,求饶的嗓子都哑了:“之舟,你再胡来我咬你了!”   原本只是警告随口一说。   谁知道顾之舟上纲上线,非要她咬。   松似月也没想下死口,本来只象征性地舔了舔。   谁知顾之舟不知死活,掀起滔天巨浪。   松似月只觉得天昏地暗,一瞬间灵魂都跟着震颤起来,哪里还顾得了别的。   察觉到松似月的目光,顾之舟干脆双手抱头,好整以暇欣赏着她的窘迫。   不知道是烧的,还是本来就热,松似月只觉得一股热流直达脚心,她不敢看顾之舟,灰溜溜跑去了洗手间…… 第31章 肉烂在锅里   松似月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顾之舟穿着睡袍站在落地窗前,楼下的大门口停了三辆黑色的幻影。   数十位黑衣保镖正簇拥着顾长海下车。   顾管家垂着手恭恭敬敬站在一侧。   朱雪凝厉声呵斥着什么。   太远听不清楚。   顾管家也不恼火,只一个劲赔笑。   顾之舟成年后就搬来了这栋房子,十多年了,这还是顾长海第一次踏足。   氤氲的白雾在他的指间轻轻缭绕,松似月看不清顾之舟脸上的神情。   半晌她才试探地喊了一声:“之舟。”   顾之舟回头,在看清松似月的瞬间眼神就清明起来。   他弹了弹烟灰,似乎不满松似月这么快就收拾妥当:“你急什么?这是你的地盘,我让管家备了早餐,你吃了再下去。”   “我吃了再下去,你不下去?”松似月诧异。   顾之舟没说话,只朝她钩了钩手指头。   松似月走到他身边站点。   顾之舟抚了抚她颊边的碎发:“会演戏吗?”   ***   “夫人太太,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少奶奶昨晚高烧不退,吃了药正在睡回笼觉,已经去请过了,她马上就起来。”顾管家一个劲赔不是。   “发烧了?”朱雪凝碾动着佛珠,满脸不信,“好端端的怎么发烧了?”   “我们也不知道,少奶奶昨天半夜才回来,回来后就一直高烧不退。”   “叫医生了没?咳……咳……”顾长海拄着拐杖,还是一副很虚弱的样子。   “医生说不打紧,就是有点伤风……”   “伤风,”顾管家话还没说完就被朱雪凝抢了去,“这孩子身体一向很好,怎么突然就伤风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事……”顾管家低着头,一副心虚的样子。   朱雪凝还想说什么,被顾长海按住了手,“没事就好,你去叫那俩孩子下来,就说我们来看看他们。”   “是。”顾管家答应一声往楼上走来。   松似月就是在这时候强颜欢笑下了楼:“老爷、太太,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朱雪凝迎上来,“听管家说你发烧了?怎么回事?”   “我没事,就是最近没怎么睡好。”松似月气若游丝扶了扶额头,“老爷、太太、二叔、三叔快请坐,管家,看茶。”   她瘦瘦小小地端坐在上位,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跑似的,我见犹怜。   朱雪凝和顾长海交换了一下眼神,顾雪凝咬牙开口:“怎么不见之舟,这么早就去公司了?”   “啊?”松似月微微一愣,眼尾淡淡一红,露出恰到好处的心慌,“一早就走了,老爷、夫人来的真不是时候。”   朱雪凝没想到松似月这么护着顾之舟,微微愣了一下:“小月,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和老爷刚从公司过来,之舟没在公司,连带着左秘书都不在。”   “啊?”松似月故作诧异,“那我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朱雪凝面露狐疑。   “我……”松似月眨巴着漆黑的大眼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缓缓摇头,“我真不知道。”   “你……”朱雪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小月,做人要有担当,尤其像我们这样大家族的女人,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家族的荣辱想一想,男人们嘛,行走在场面上,难免犯糊涂,咱们可不能惯着他。”   “是,夫人说得对,”松似月点头如捣蒜,“儿媳受教了。”   “你……”她油盐不进,朱雪凝急了,“小月,你不说实话是吧,你别以为你不说实话……”   “咳、咳,”顾长海重重咳嗽两声,打断朱雪凝的话,“那个小月啊,你既然嫁到我们顾家,就跟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你别害怕,什么事情都有我们给你做主。”   闻言松似月的身体晃了晃,但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   顾长海淡淡瞟了朱雪凝一眼:“小月,我只有之舟和之威这两个孩子,之威你是知道的,这辈子恐怕都很难再站起来,之舟是我全部的倚仗,我也就是明面上不待见他,实际他要走了什么弯路,我比谁都着急。”   “是,老爷拳拳之心,我和之舟都明白。”松似月垂着眸。   顾长海面露欣慰:“你是好孩子,我们都明白你希望之舟好。但也别委屈了自己,有什么事多跟家里商量,那浑蛋玩意要是敢欺负你,我绝不饶他。”   “是,”松似月还是一副受气包模样,“谢谢老爷,谢谢夫人。”   她姿态谦卑,语气克制,问一句答一句,就是不往点子上说。   饶是见惯大场面的顾长海也沉不住气了:“那你给我们说说,之舟去哪里了?”   “我……”松似月眼眶一红,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微微一眨,跟着砸下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下来,“我……我不知道。”   “傻丫头,”朱雪凝一脸慈爱,“你怎么还护着他?咱们是一家人,肉烂在锅里,你怎么这么糊涂?”   “是,是,夫人教训的是。”松似月低垂着头,随手抹了一把眼睛,眼泪却越抹越多。   顾长海似乎不耐烦了,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拄:“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们老了不中用了……”   说完摇摇晃晃站起来就往外走。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长江终于说话了:“小月,你怎么这么糊涂,既然我们来了,肯定是要听到风声要帮助你们的,你一定要让这丑闻张翅膀飞满临江城才愿意说实话?”   “二叔,不是我不说实话,实在是……实在是这件事……”松似月似乎很难以启齿,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跌落下来。   顾长河猛一跺脚,看不下去了:“大哥、二哥、大嫂,到底什么事把这丫头难成这样?咱们几个老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呗。”   顾长海这才回头,痛心疾首看着松似月:“小月,你三叔话糙理不糙,我们是一家人。”   松似月心想,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她面不改色,直到顾长海长叹一声,颤颤巍巍走到门口,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爷、太太,之舟他……之舟他被警察带走了……” 第32章 顾之舟外面有人   “啊?”顾长河大惊失色,“为什么?”   “被警察带走了?”顾长海不愧是一家之主,面色冷静,“好孩子,你快,快起来,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朱雪凝狠狠瞪了一眼顾管家:“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早点过来通报,你看把少奶奶都气病了,还不快去给少奶奶泡杯茶。”   “是。”股管家嘴上答应着,身体却没有动,只给一旁的佣人使了个眼色。   佣人一溜烟跑了出去。   顾管家暗暗发誓,绝不能单独把羔羊似的少奶奶独自留给一群豺狼堆里。   她得在这里好好守着。   朱雪凝扶着抽抽搭搭的松似月坐下,眼睛里的慈爱像是要溢出来了:“小月,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说清楚。”   “我……我……”松似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色涨红,“这让我怎么说得出口,夫人、老爷、三叔、四叔,您们既然过来了,想必也是听到些风声。”   她哭哭啼啼,一句话有用的话没说。   朱雪凝却沉不住气,先撂了:“我们也是听赛神仙那个老板说的,不知道真假,又不好向外人打听,所以只好过来找你。”   松似月点点头,脸色像是水洗过一样苍白,晶莹剔透的泪珠子连珠炮似的滚落下来。   顾长海像是气急了,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小月,你给我们说实话,那混账糟蹋的女孩真是未成年?”   “未成年?”松似月瞬间睁大了眼睛,漆黑的大眼珠写满诧异。   五指死死扣着领口,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下一秒就要过去,眼泪也流得更凶了。   顾长河生怕把这娇柔得像花骨朵一样的侄儿媳妇气出个好歹来:“大嫂,你别箍那么紧,之舟媳妇像是透不过气了,我看还是叫医生吧!”   “谢……谢三叔,不用叫医生,我没事。”松似月气若游丝缓过一口气,“怎么是未成年?我只听说,之舟在外面有人了,两人闹翻了才把他告进去,怎么就未成年了?”   此言一出。   顾长海、朱雪凝、顾长江倒是愣住了。   顾长河大腿一拍:“我就说嘛,大哥、大嫂,你们肯定搞错了,我们家之舟虽然糊涂,不至于找未成年,那可是犯罪,我觉之舟媳妇这话更能让人信服。”   “三叔,这么说他真的外面有人了?”松似月迷迷瞪瞪看了顾长河一眼,浑身颤抖起来。   “没……没……”顾长河最见不得女人掉眼泪,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之舟媳妇儿,你别着急,男人都一样,管不住自个儿,但家花哪有野花香?等他上了年纪,浪荡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他这安慰的话,还不如不说。   松似月一听顾之舟要浪荡到老了才回家,眼泪流得更凶了。   顾长河弄巧成拙,正手足无措,顾长江开了口:“那个小月,你先冷静,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之舟这次都是摊上事了,你作为他的妻子要快速振作起来处理后续的事情。事到如今我们都理解你的难过,但难过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听到这话,松似月倒是冷静了许多,点点头:“谢谢二叔,我明白。”   顾长海松了口气,跟顾长江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顾长江咳嗽一声:“咳,小月,之舟这件事可大可小,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松似月想,犯罪的事情自然有法律审判,个人怎么个可大可小法?   但面上却连连点头:“是、是、是,二叔说得对,我结婚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认识什么人,我要怎么做全凭二叔吩咐。”   “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吩咐的,”顾长江慢吞吞品了口茶,“我们都是为了你们小两口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破财消灾先把之舟救出来。”   “好,我都听长辈的,”松似月一脸虔诚,“钱我虽然不多,但可以凑,老爷、太太、二叔、三叔,请放心,钱财上我不会吝啬,咱们该找人找人,该打点打点。”   “钱财算什么我们顾家什么时候差钱了?”朱雪凝忍不住插话。   “那要什么?”松似月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   顾长江缓缓坐直身体:“声名。”   “声名?”松似月不解。   “你想,之舟糟蹋未成年可是重罪,刑事案件是要公开审判的,这丑闻一旦暴露,咱们顾家的几十年的声名可就全毁了,声名毁了股票自然下跌,股票下跌,咱们家就得破产,顾家都破产了你这个二少奶奶还怎么生活?”   谁说刑事案件要公开审判了?   顾家在临江势力盘根复杂,没有顾家的点头,媒体怎么敢随便造次?   就算丑闻被曝光出来,又能怎么样?   那些有名企业家,背着人命的都多的是。   何况顾之舟这点微不足道的桃色新闻?   看着顾长江那上伪善的脸,松似月真想一个大逼兜扇过去。   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巴掌大的小脸儿苍白得几乎透明,声音发着颤——“那我该怎么做?”   顾长江继续循循善诱:“当务之急为了尽可能减少损失,我们要立刻把之舟从董事长位置上换下来。”   松似月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狐狸尾巴就这是要露出来了。   只是这换顾之舟的董事长位置恐怕远远不止。   果然,她的沉默像是给了顾长江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当然小月,咱们刚才也说了,咱们顾家不差钱。但之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手上留太多股票也不方便,到时判刑受害方要赔偿,对方知道之舟从小生长在我们这样的大家族,必然狮子大开口,真到那时候,咱们倾家荡产也赔不起不是?”   顾长江话锋一转:“我看当务之急,你要尽快把股票变卖,能折现多少钱是多少钱,有了钱等他从监狱里出来一定会感激你的。”   松似月没有说话。   朱雪凝早已迫不及待:“小月,你二叔说得没错,男人有钱就变坏,之舟从监狱里出来后,你死死把着钱,他想浪也没地方去。”   顾长海也点点头:“小月,你二叔和婆婆说得有道理。”   他们一唱一和,嘴巴不停开合。   松似月甚至看到顾长江身后的秘书提着公文包跃跃欲试。   如果没猜错,里面应该是一份苛刻的股权转让书。   松似月一直沉默。   朱雪凝忍不住了:“小月,你说句话,时间不等人……再晚的话,这件事就包不住了。” 第33章 霸王硬上弓   松似月还是摇头:“我怕……我怕他出来以后怪我。”   “怎么会怪你,你良苦用心,一切都是为了他好,都是为了顾家的发展,他感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朱雪凝搓了搓手腕上的佛珠:“傻孩子,拿捏男人就是要折断他的翅膀,他没了事业才会更加爱你,你卖了股票手里捏着那么多钱,还怕他不听话?”   松似月听着朱雪凝这一席看似推心置腹的话,简直毛骨悚然。   事业是男人顶天立地的源泉。   一个男人被毁灭了事业,就像是被抽去了脊梁。   就算一个普通男人也难以承受。   况且是顾之舟,他杀伐果决,一言九鼎,怎么会屈居于女人之下?   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朱雪凝也就罢了,松似月没想到与顾之舟血脉相连的顾长海和顾长江也是这么想。   松似月不能接受,她笼在心里,金尊玉贵的男人,救她与刀山火海的恩人。   在自己面前,被至亲算计羞辱。   她心口一片冰凉,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松似月的的沉默被朱雪凝理所应当理解成有所动摇,她给顾长江使了个眼神。   顾长江会意:“小月,事不宜迟,你要快点拿主意。”   不知道是不是被气极了,松似月只觉得脑袋一阵昏沉。   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顾家三兄弟和朱雪凝瞬间变成了面目可憎,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   嘶鸣叫嚣着朝自己扑来。   她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不想虚与逶迤,如他们所愿。   最好狗狗闹起来,那才好看。   松似月沉默半晌,语气变得坚韧:“撤换之舟的董事长位置,变卖股份,这件事太大了,我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你怎么就做不了主呢?”朱雪凝明显急躁起来,“你是他名正言顺娶的妻子,这种特殊时候,你完全有权利代替他做出决定。”   一直埋头苦干点心的顾长河,脖子一梗,终于说话了:“大哥、大嫂、二哥,之舟媳妇儿说得对,咱们这么做未免也太草率了,之舟到底是跟小情人闹翻还是糟蹋未成年,这件事都没有定论,咱们顾家家大业大,警察局算个屁呀……一个电话的事……当年……”   “三弟!”顾长江厉声呵斥,“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顾长河狠狠咬了一口八宝糕,说:“本来就是,处理这种腌臜事又不是没经验,何必兴师动众走这一趟,之舟媳妇儿,你先别急,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说完就往外掏手机。   “打什么电话,打什么电话?”顾长海不耐烦呵斥顾长河,“这大清早的谁能接你电话?”   “不打电话,至少把左不言找来问清楚,到底是跟小情人闹翻还是糟蹋未成年,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就把人从董事长位置上薅下来吧?之舟那小子除了没礼貌,工作还是干得不错。”   “你……”顾长江简直恨铁不成钢。   松似月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总算有个像人的长辈:“三叔说得对,还是问一下之舟到底犯的什么事。”   顾长江生怕前功尽弃,正要说话。   顾长海摇了摇头:“左不言是之舟的贴身秘书,他不一定会给你说实话,我这里有个人,你倒是可是见见。”   说完朝一旁的保镖招了招手。   保镖恭敬点头后走了出去,很快推搡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进来。   赛神仙也真是个人才,像是不认识松似月一般,点头哈腰,一个劲给顾长海行礼:“顾老爷,我说的句句是实话,不敢有半句隐瞒,顾总出事的时候就是在我的酒店。”   “那女孩真是未成年吗?”朱雪凝居高临下呵问。   “是未成年。”   朱雪凝加重了语气:“这是我们家二少奶奶,你把你看到的当着二少奶奶再说一遍。污蔑我们家二少爷,可不是闹着玩的,能死里逃生是你运气好,遇到老爷这么个活菩萨,否则,你收尸都找不到人。”   “是是是,多谢老爷,多谢夫人。”   赛神仙一个劲道歉:“我真的不敢撒谎,昨天晚上顾二少爷来我的酒店谈合作,碰到一个相亲的小姑娘,他自称是小姑娘的叔叔,当时和相亲对象的家长还聊得挺好,谁知相亲对象前脚刚走,顾二少爷就……”   “就什么,你快说。”顾长江厉声呵斥。   “就上下其手,在包房玩起了霸王硬上弓,正好被我那倒霉的姑娘碰上,姑娘一时糊涂就报了警,警察来了,二话不说就二少爷给带走了,我怕把事情闹大只好去顾家老宅将功补过。”   赛神仙说完,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刮子:“二少奶奶,都是我的错,您要杀要剐冲我来,可千万别记恨我姑娘。”   他半真半假掺着说。   松似月却知道,最后这句他是动了真感情的。   得罪了顾家他以后是没有好果子吃了,但祸不及妻儿。   松似月也不想为难他,她像是疲惫极了缓缓闭了闭眼,语气比天边的乌云还要惆怅:“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赛神仙答应着往外退。   “等等。”松似月突然叫住他。   赛神仙脚步一顿:“二少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你脸上的伤哪来的?”   “这……”赛神仙看看顾长海,又看看朱雪凝,没有吭声。   松似月也顺着他的目光梭巡了一圈。   “有话就直说,鬼鬼祟祟的样子做给谁看?”朱雪凝说。   赛神仙这才抹了抹脑门上的细汗开口:“是……是大少爷……”   “大少爷?”松似月皱眉。   赛神仙点头:“我去顾家老宅是大少爷接待的我,我刚把事情一说,大少爷就勃然大怒,说我污蔑二少爷罪该万死,我说我没有,大少爷完全不听解释,直接吩咐保镖要把我打出来……”   赛神仙打了个哆嗦,像是还心有余悸:“我挨了一顿好打,刚被扔出顾家老宅,就碰到了夫人,夫人真是活菩萨。不仅替我看伤,还说相信我的话,让我不要声张……”   他语气谄媚,眼神却坚定。   松似月知道,他没有撒谎。   看来顾家能当人的不止顾长海一个,顾之威也有个哥哥样。   赛神仙说完,顾长江就给身边的秘书使了个眼色。   秘书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递到松似月手边:“二少奶奶,请!”   松似月愣愣地看着那叠文件,半晌才慢吞吞开口:“老爷、二叔,我想问一下撤换了之舟的董事长位置,谁接任呢?” 第34章 说不出的心疼   “谁接任?”顾长海悠悠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顾长江淡淡一笑:“当然是大哥了。”   顾之舟虽然年轻,但对于人心和权利的把握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因此,顾长海生病的这两年,他坐了董事长的位置,也行使着董事长的权利,但一直坚持让下面的人喊他顾总。   为的就是给顾长海留着尊荣。   “那是暂代还是永久?”松似月又问。   “当然是暂代。”顾长江心急如焚,只想哄骗松似月快点签字,不管真假,所有话都顺着松似月的心思说。   “老爷身体刚刚恢复,会不会太劳累?”   “不会、不会。”顾长江对顾长海谄媚一笑。   “股票谁接手呢?”   这次说话的是朱雪凝:“小月,老爷这些年疾病缠身,我你是知道的,最不善经营,不瞒你说,一时间还真拿不出这么多现金,所以股票就是你二叔接手。”   如果顾长江和顾长海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松似月此刻的眼神已经全变了。   惊慌和散乱不再,转而坚定明朗起来。   然而,顾长海和顾长江已然觉得胜券在握,自负了一辈子的两只老狐狸,就要阴沟里翻船。   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慢翻看股票转让书。   确实是很大一笔钱,大到松似月和顾之舟这辈子甚至下辈子都吃不完,用不尽。   然而,顾长江贪心不足,不仅要一口气吃完顾之舟手上所有股票,还比市场价足足低了五成。   这是要赶尽杀绝,直接把顾之舟赶出顾家。   手段不可谓不恶毒。   “三叔什么都不要吗?”松似突然看向正风卷残云对付点心的顾长河。   顾长河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之舟媳妇,不好意思啊,我没时间搞管理……也拿不出钱……帮不了你了啊……但我出力没问题,我朋友多,之舟减刑包在我身上哈。”   “那就多谢三叔了,”松似月点点头,目光淡淡落在顾长江脸上,“董事长老爷暂代,股票二叔接手,既然这样,我可不可多嘴说一下我的看法?”   “那是当然。”   松似月语气平缓,不带任何情绪:“之舟之前一直都说二叔才华斐然,区区副总着实屈才。况且二叔在诸位股东中威望极高,他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得不仰仗二叔,我觉得以老爷目前的身体状况,顾氏集团的董事长位置,还是二叔比较合适。”   杀人诛心,她要让顾长海和顾长江反目。   “这……”顾长江瞬间坐不住了,“这……之舟这是哪里话?他雷厉风行,几时仰仗我了?”   顾长海最是多疑,除了自己谁也不相信。   松似月说完后,他神色没什么变化,端着茶杯的手却微微一顿。   顾长江警惕起来:“老三,你快说句话,之舟那孩子聪明,这些年都是靠他自己,我们两把老骨头能抗住什么事?”   他故意把顾长河拉扯进来,变相地向顾长海表忠心。   大哥您千万别相信这丫头的鬼话。   我和这好吃懒做的三弟一样,两年来一直拆顾之舟的台,无奈那小子自己厉害,我们两个绑在一起都不是对手。   对桂花蜜糕爱不释手的顾长河被点了名字。顿时噎了一下,忙拿起茶杯灌伤牛似的喝了一口:“嗯,大哥,二哥说得对,这两年都是之舟自己忙活,我们都做甩手掌柜。”   顾长江刚面露欣慰。   顾长河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大哥、二哥,我觉得之舟媳妇儿说得对,大哥身体不好刚醒,这董事长的位置还是让二哥代理吧,之舟那坏胚子的事情可大可小,一年半载,吃个教训给弄出来算了。”   顾长江:“……”顾长海:“……”松似月没有说话。   顾长海的脸色倒是全变了,原本是病态的苍白,这会儿已经是愤怒的紫红。   松似月心里冷笑一声,决定继续添一把火,她装模作样摸了一下眼睛:“股份转让给二叔,我觉得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这董事长的位置,老爷、二叔,还请您们好好商量一下。”   说完她虚弱地伸出手:“我头晕得厉害,二叔,麻烦您把笔给我,我先签了股份转让协议……”   “这……”顾长江手僵了一下,正要拿笔。   “慢着,”顾长海沉声打断,“小月,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哎,谁让我就之舟这么一个争气的不孩子,这种关键时候,我不替他扛起担子,谁来替他扛?”   松似月算是看出来了。   顾长海和顾长江的兄弟联盟并不可靠。一个要董事长位置,一个要股票,这本来就是互相不信任的表现。   可怜顾长河一根筋,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老爷说的是,其实老爷暂代董事长职务我也没有意见,我也不懂集团的事情。只是之舟一早就说过,董事长必须要持有股权最多,二叔得了之舟的股份后,就比老爷和夫人还要多了,老爷这个董事长当的……”   稳不稳她没继续往下说。   顾长海和顾长江却皆是一愣。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松似月揉了揉眉心:“夫人,这字我是签还是不签?”   “这……”朱雪凝也愣住了。   顾长海眉头紧锁,顾长江也垂眸不语,半晌顾雪凝才期期艾艾开口:“这样吧,小月,好孩子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商量?”   “可是之舟还关在警察局里,他在里面会不会受罪……”   “他们敢!”顾长河猛地一拍桌子,“大哥、大嫂、二哥,之舟媳妇儿,你们等着,我这就见他去,他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是我顾家人,谁敢欺负他就是跟老子做对。”   说完,气呼呼走了。   顾长海和顾长江也相继离开。   朱雪凝拉着松似月又是好一阵安慰。   一直目送汽车走远。   这几天天气有些回暖,艳阳高悬。   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刚才那些恶心的嘴脸,松似月却觉得更冷了,手心冰凉一片。   突然,肩上一沉。   顾之舟从后把他裹进大衣里:“出来也不穿厚实一点,着凉了又要发烧吃苦头。”   松似月想说,我发烧吃苦头不是着凉,是被人翻来覆去日了一夜。   但这话,打死她也说不出口:“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顾之舟下巴抵在松似月肩头,低低「嗯」了一声。   松似月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那声音又哑又磁,让人说不出的心疼。 第35章 我尝尝   冷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两个人腹背相依,却谁也没有说话。   松似月身体刚好,顾管家不放心,端着热茶刚要开口,左不言从暗处走来,朝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然而这轻微的响动,却像是惊扰了顾之舟。   松似月只感觉搁在自己肩膀的下巴缓缓放松,顾之舟收紧握住她腰肢的手,语气轻松甚至带了点揶揄:“戏不错,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经纪人,介绍你去她那里,肯定能一炮而红。”   他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天大的事情,在他面前,总显得云淡风轻。   松似月在他手背上不咸不淡拍了一下:“别起腻,今天这个情况你是不是早预料到了?”   顾之舟冷笑一声:“预料到了,但没想到他们这么狠,想把我扫地出门,门儿也没有。”   “你也不用难……”松似月想劝顾之舟不要难过。   但顾之舟何其要强,猛兽独行,这是一条注定艰难的路。   她顿了顿:“至少大哥和三叔是站在你这边的。”   她一提顾之威,顾之舟身形僵了僵,握住松似月腰的手松了松,语气变得坚硬:“进去吧!”   松似月反复咀嚼着自己刚才的话,没觉得哪里不对,但直觉告诉她,顾之舟不高兴了。   她在顾之舟面前向来小心翼翼,往往只敢说一些锦上添花的话。   面对顾之舟这样坚硬的沉默,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好拢紧了大衣领口,亦步亦趋跟着顾之舟回到别墅。   “少奶奶,该吃药了。”顾管家把药碗递到松似月面前,她瞬间皱了眉。   她一直不太明白,顾家的医生为什么开中药   乌漆漆的药汤,又苦又涩。   她满腹心事,失魂落魄一饮而尽,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哆嗦。   顾之舟已经在沙发的另外一头坐下了,他眼神柔软盯着松似月,眸光突然一闪,朝她勾了勾手指。   松似月走过去。   顾之舟轻轻一拽,松似月就悄无声息坐上了他的膝头。   下巴被轻轻撩起,顾之舟迫使松似月抬起头。   松似月也在看他。   薄情寡义的薄嘴唇、略显女气的大眼睛、眉毛很浓、额头也不饱满。   顾之舟的长相不是天圆地方的富贵相,五官单独拎出来甚至并不算出众,但组合在一起,就特别的好看。   硬朗中带着清俊。   不笑的时候,又冷又欲。   笑起来的时候晴空万里。   就像此刻,他幽深的眸光中倒映着她清隽的面庞。   深情得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在鼻腔萦绕,松似月不敢看他的眼睛,脸颊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很苦吗?”顾之舟突然没头没尾问了一句。   松似月哪里肯给他添麻烦,慌忙摇头:“不苦。”   顾之舟:“我尝尝。”   松似月猝然睁大了眼睛。   顾之舟的亲吻就那么霸道又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   浅尝辄止不够,轻揉慢碾不行。   松似月牙关轻轻颤抖,被过度打开的身体还有些不适,胸口却像是团着一团烈火,沿着血脉经络一路燃烧。   脑子应该是被烧坏了。   连拒绝的指令都没有发出来,胳膊已经条件反射圈住了顾之舟的脖子。   死就死吧!   松似月狼狈地想,以前又不是没有疯过,大不了挂消炎水好了。   就在她视死如归的时候。   顾之舟突然离开她的唇。   男人低低哑哑笑出了声:“怎么?又饿了?”   松似月:“没有。”   她又羞又囧,只好把烧红的脸尽可能埋在顾之舟脖颈间。   顾之舟大手一下下抚着她的脊背,语气里带着赤果果的调笑:“撒谎。”   松似月:“……”她没有接话。   顾之舟却觉得怀里的人更烫了。   “想什么呢?”他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我问的是药,明明那么苦,为什么不承认?”   两人这样的情态,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蜜里调油耳鬓厮磨。   “老板……”进来禀报事情的左不言眼观鼻鼻观心,把装聋作哑发挥了一个淋漓尽致。   松似月觉得自己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半晌,她才苦笑了一下:“之舟,先放我下来,处理正事要紧。”   顾之舟终于松手,松似月忙整理好乱七八糟的衣服,坐回到沙发另外一侧。   为了掩饰尴尬,她胡乱抓起桌上的水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才发现那水杯竟然是顾之舟的。   反而是左不言,非常习以为常,带着一贯冷静的语气说:“老板,鱼上钩了。”   他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松似月却一下就听懂了。   结婚两年,对于老宅往这边安插耳目的事情,别说顾之舟,就连松似月都心知肚明。   顾长海是一大早直接上的门。   家里的耳目应该还没有来得及跟对方通风报信。   顾之舟故意下楼在院子里和客厅跟松似月亲热,显然是想关门打狗。   松似月闭了闭眼,心脏像是有钝刀刮过,已经感受不到疼的滋味。   哪有什么情难自禁?   顾之舟对她的亲密,是演戏给别人看的。   果然,顾之舟正襟危坐,十指交叠:“带进来。”   左不言轻声答了声「是」就出去了。   很快一个眉清目秀的女佣就被带了进来,松似月认识她,在后院浇花的,一般不怎么到前院来。   女佣的双颊高高隆起。   五个清晰的指印清晰可见。   “老板,夫人,今天本来不该她当差,老宅来人后就一直在这里徘徊,老宅人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要请假出门,我给她上了点家法,她果然就招了。”   顾家别墅门禁森严。   顾之舟御下更是严苛,除了管家和几个信任的保镖。   其他佣人当值的时候,一律不能使用通讯工具。   说完,左不言对着女佣命令道:“把你刚才的话给老板和夫人重复一遍。”   女佣哆哆嗦嗦:“我……”   左不言没什么耐心,抬腿一脚揣在女佣后背:“说。”   女佣一个狗啃屎摔倒在松似月面前,她像是抓住了救星,猛地扑倒在松似月脚边:“少奶奶,您是女菩萨,对我们这些下人再好不过了,求求您行行好,给少爷求求情,我真是没有办法,我父亲瘫在床上,母亲在老宅当洒扫佣人,我下面还有一个好赌的弟弟,欠了二老爷好多钱,少奶奶您发发慈悲……发发慈悲啊……” 第36章 少奶奶还挺会勾人   她以头抢地,哭得惨绝人寰。   赌咒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敢通风报信了,只要松似月饶了她,她结草衔环,当牛做马报恩松似月的恩情。   松似月裙角几乎被拽下来,她不堪其扰,终于轻轻开口:“之舟……”   佣人以为松似月要替她求情,心中大喜,越发磕头如捣蒜:“多谢少奶奶,多谢少奶奶。”   女佣求饶期间,顾之舟一直没有说话。   他沉默地看着松似月。   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小女人不仅心地善良,个性还非常软弱。   最见不得别人受苦,他暗暗下定决心,今天就好好给松似月上一课,免得离婚以后她在小人身上吃亏。   因此,松似月一开口,顾之舟就冷了脸,他正要一口回绝。   就只听女菩萨松似月慢条斯理吐出了后半句:“把这卖主求荣的下贱东西给我拉出去,我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顾之舟凌冽的目光微微一晃,尽管竭力掩饰,微微放大的瞳孔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诧异。   左不言倒是站得笔直。   他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老板吃瘪的样子真是有趣。   夫人也就是在您面前言听计从,在外面分寸拿捏得好得很。   但这话他不敢明说,只能让顾之舟自己去悟。   至于悟多悟少,就全看老板的造化了。   顾之舟眉峰舒展,给左不言使了个眼色,左不言单手拎起女佣就往外走。   女佣这才从惊诧中回过神,她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性格软耙耙任人拿捏的松似月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变得刚强果决起来。   没有人保自己的恐惧紧紧箍住了她的心脏。   女佣彻底绝望了,凄厉哀嚎变成了恶毒的诅咒:“松似月,你好狠的心肠,你不得好死。难怪顾之舟那么日*你都生不出孩子,报应,这就是报应……唔……”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应该是被保镖的袜子堵住了嘴。   松似月面沉如水,静静地坐在沙发另外一头,像是对女佣的咒骂无动于衷。   顾之舟却有些不忍,他朝松似月招了招手。   松似月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   顾之舟语气温和:“心里不好受?”   松似月摇头,聪慧如她,哪里会不明白顾之舟故意当着她的面发作佣人的苦心。   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悲哀,顾之舟对她到底是存了悲悯的心。   耳提面命教会她独自面对以后的风浪。   “你刚才做得很好,”   顾之舟亲手给她倒了一杯水,“以后你就会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对待下人你要恩威并施,对待朋友也永远要留一手,明白吗?”   松似月浅浅啜了一口:“明白。”   顾之舟点点头。   松似月没有当傻白甜好奇宝宝,问那女佣的下场。   撇开即将离婚的失落,她其实很赞同顾之舟的观念。   但她没有办法控制信任依赖顾之舟的心。   就像现在。   顾之舟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让她肝肠寸断或者欣喜若狂。   两人静默片刻,松似月还是开口了:“你发作了这丫头,老宅那么不会起疑心吗?”   顾之舟摇头:“不会,顾长海和顾长江忙着算计董事长的位置和我手中股票,顾不上这边。”   “三叔刚才说要去警察局打点。”   “不用担心,我早让左不言打安排好了。”   “那就好,”松似月点了点头,“我还能替你做什么?”   “这几天不要出门,”顾之舟说,“他们商量好了自然会再来。”   松似月其实不明白,顾之舟煞费苦心演这场戏到底是为什么。   但顾之舟不说,她也不会主动问。   顾之舟仿佛猜中了她的心思,唇角无奈地勾了勾:“刮骨疗毒听说过吗?”   松似月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缓缓摇头。   顾之舟冷笑一声:“这两年我虽然完全掌控了董事会,但站在顾长海那边的老东西还是不少,最近老头子不是醒了吗?董事会有人开始兴风作浪,我要借着这次机会,彻底绝了他们的念想。”   松似月张了张嘴,到底没问那句最好奇的话。   顾之舟和顾长海分明是亲生父子,为什么非要斗出个你死我活?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这时候,顾管家突然走了进来:“少奶奶,您电话。”   “谁?”松似月随口问了一句。   “是一位姓谭的先生,打得很急……”   松似月接手机的手微微一顿,不自在往顾之舟脸上瞟了一眼。   顾之舟仍旧神色淡淡,没有说话。   松似月按下接听:“喂?”   顾之舟胳膊轻轻一抬,人就轻飘飘落在他的腿上。   顾之舟一遍把玩,一边示意松似月继续接听电话。   听筒里面却传来谭坊责备又宠溺的声音:“今天为什么没来团里?刚当上首席就耍大牌偷懒?”   松似月松了口气:“对不起老师,我今天不太舒服,想请个假。”   “不舒服?”谭坊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不舒服了?我让谭阳过去看看你。”   “不用不用,”松似月急了,“我只是有点感冒,不用麻烦了,耽误谭医生工作就不好了。”   谭坊语气却不容抗拒:“你家在哪里,我让他立刻过去,他今天正好休班。”   松似月咬紧了牙关:“老……老师,谢谢您……我真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啊……”   顾之舟加重了力道。   听筒那边的谭坊明显紧张起来:“怎么了小月?”   “没事,”松似月急喘几口气,“蟑螂,我屋子里有一只蟑螂。”   “蟑螂?”谭坊当初收松似月为学生的时候,就知道她家境优渥,闻言瞬间开启了老妈子模式,“你家怎么会有蟑螂?佣人呢?”   “说……说来话长,”松似月捉襟见肘,“我现在自己在外面租房子。”   “租房子?租在哪里的?”谭坊越发不放心,“那我过去看看你……”   裙子被掀起一角,松似月汗都下来了:“老师,千万别,我真不要紧,已经吃药了,我住处离剧场很远……”   谭坊将信将疑:“那你打电话叫物业。”   顾之舟呼吸也一点点变沉。   “好,”松似月惊骇不已,说完最后一个字就掐断了电话,这才腾出手按住顾之舟煽风点火的爪子:“之舟,别……”   “看不出来,咱们家少奶奶还挺会勾人。”   顾之舟轻飘飘一用力,松似月整个人就完全敞开在沙发上。   顾之舟的唇顺着她的额头,细细密密一路往下。 第37章 最亲密的姿态   这大半天,她的情绪像是过山车一样,实在没什么心情,便轻轻侧了一下头。   顾之舟的吻便落在她的下巴上。   两人拉开了一点距离,松似月目色沉静:“别闹了之舟。”   家里的耳目已经被揪了出来,再装样子也没什么意思。   谁知顾之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眸光陡然一暗,发狠似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吻想雨点一样,劈头盖脸往下砸。   松似月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但她也不是全无脾气。于是停止挣扎,一动不动躺在沙发上。   顾之舟目光里漾出刺目的红,独角戏唱了半天,似乎自己也觉得没趣,渐渐在松似月身上安静下来。   两人身体相贴,是最亲密的姿态。   然而,目光中却无关于任何情*欲。   空气静得让人窒息,不知道过了多久,松似月终于叹了口气:“之舟,别闹了,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我需要工作,老师他不是坏人,谭阳先生对我也确实没那意思,”   松似月说完,反手抓过手机,打开微信对话框给顾之舟看。   两人添加微信时,谭阳劝慰松似月不用紧张相亲,当普通朋友相处就好的那条短信赫然出现在顾之舟眼前。   顾之舟在心里冷笑,他也是男人,哪里看不明白那小子的声东击西。   但幸好松似月看不懂。   他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半晌缓缓直起身体。   松似月慢慢整理好裙摆,弯弯的眉眼里有晶莹的东西一闪而过:“之舟,我不太懂你。”   脑子逐渐清醒的顾之舟,一时也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没头没尾被砸了这么一句,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都要离婚了,你又是在意我跟别的男人有什么,又是对我做这些事情……我……”她慢慢低下头,语气竟然说不出的委屈。   顾之舟像是被人当胸踹了一脚,心口又闷又紧。   她倒是会倒打一耙,心里分明装着别的男人,处处维护信任。   还反过来质问自己。   但看到她狼狈的样子,顾之舟又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半晌他硬邦邦甩下一句:“我说过,你现在还是我的妻子。”   说完,转身上了楼。   松似月木讷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以为顾之舟不会再理她的时候,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顾之舟长身玉立,胳膊上搭着一条浅灰色的毛毯。   兜头往她脑门上一罩:“刚退烧,别再又加重。”   松似月:“……”***顾家老宅。   顾长江苦口婆心:“大哥,您别听松似月那丫头胡说八道,这两年我真没帮顾之舟,别说帮忙,我跟老三一开始没少使绊子,奈何那小子手段太强硬,我们不是对手啊,总不能彻底闹僵,所有就听之任之了。”   顾长海一言不发坐在上位,鹰隼一样的目光定定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长江越发紧张,滔滔不绝说起往事。   就在他口干舌燥的时候,顾长海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一旁惴惴不安的朱雪凝:“之威怎么搞的,请了这么久还不过来,你再派人去催一催。”   “是,老爷。”朱雪凝答应着,低眉顺眼走了出去。   很快,顾之威被小凤推着进了门。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羊绒大衣。   膝盖上盖着枪烟蓝的毛毯,面色的苍白得几乎透明,见到顾长江和顾长河,他有气无力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才转头看向顾长海:“父亲,这么着急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儿子的病容,顾长海似乎有点不忍心,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老大,你也是顾氏集团的大股东,之舟出了这样的事情,今天叫你来就是商量出个章程,你觉得我和你二叔,谁接受董事长位置更恰当?”   顾之威双手交叠放在毛毯上:“我已经说过了,您和二叔都不合适。”   “都不合适?哎,你放心,不管是我还是你二叔,董事长的位置都是从我们手里过渡一下,早晚的是你的,你还年轻,顾之舟那小畜生铁血手腕,公司有太多她的爪牙,我们一一肃清了,给你留个干干净顾氏集团不好吗?”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想要集团,我也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么?”顾长海疑惑。   “我需要的,自己会去取,不用你们操心。”顾之威说。   “你?”顾长海急了,“我不管你要不要,今天你就要做个选择,我和你二叔到底谁合适?”   “二叔要股票,你要董事长的位置,不是一早就商量好了吗?怎么去了一趟就变了?”顾之威问。   “还不是松似月那丫头,巧舌如簧,三两句话就挑唆得大哥疑心我。”顾长江愤愤不平。   顾之威浅浅笑了一下,眉梢眼角荡漾过一闪而过的宠溺:“你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你……”   顾长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眼中,这个大儿子最是沉稳内敛,怎么一副被狐狸精迷了眼的样子。   朱雪凝心心念念就是把顾之舟从董事长的位置上拽下来,从而把顾之威推上去。   此时,也急了:“之威,你怎么了?你爸和你二叔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妈,我没有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之舟的性子你们都不了解,他谨慎多疑,没那么容易给人留下把柄。”   “这次是真的,你爸和你二叔都调查过了,他现在已经被关到警察局了。”   “妈、父亲、二叔,您们好好想想,之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糟蹋未成年这样的事你们信吗?再说,就算他有这样见不得的人癖好,以他今天的身份地位,主动往他身边送的多的是,犯得着他去赛神仙玩霸王硬上弓?”   顾之威叹了口气:“父亲,二叔,要我看,不管是董事长还是之舟手里的股票,你们都别去沾惹,这两年顾氏集团在他手中蒸蒸日上,咱们等着分红不好吗?”   “退一万步说,他身上流的血难道不姓顾?一定要挣得头破血流让外人看笑话?” 第38章 拿捏她   “你?”他话没说完,顾长海就一个茶杯砸了过去,“滚,没用的东西,我费尽心机为你盘算,没想到你竟然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滚,给老子滚出去!”   顾之威似乎对顾长海的谩骂习以为常。   他置若罔闻朝顾长江颔了颔首:“二叔,我劝您也不要跟父亲掺和,一家人实在没有必要。再说,之舟的性格你是知道的,睚眦必报,你斗不过他。”   说完被小凤推着施施然走了。   顾长海胸膛剧烈起伏,他勃然大怒:“没用的东西,老子就要你看看,老子能不能斗过那小畜生。”   顾长江倒了杯水,起身走到顾长海身边:“大哥,您别生气,董事长的位置还是您接,股票我再给您让两成,当务之急是快点找松似月那丫头签字,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顾长海眼睛顿时一亮:“两成?你当真?”   顾长江点头:“大哥如果不放心,我现在就给您写股份转让书。”   “那咱们又去?”   “明天一早,让松似月来公司谈。”   顾长江竖起大拇指:“妙啊大哥,公司好,咱们人多势众,松似月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还不是任由咱们拿捏?”   ***   顾之威端端正正坐在轮椅上。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不管什么时候,都仪表堂堂。   小凤忍不住轻轻唤她:“大少爷,咱们回房吗?”   顾之威这才收回目光,语气平静,无波无澜:“你推我走走。”   “好,”小凤欲言又止,过了半晌她又试探地开口,“大少爷,您别怪我多嘴,这次确实是扳倒二少爷的唯一机会,二少爷倒台二少奶奶不就是您的囊中之物了吗?”   “你懂什么?”顾之威轻笑一声,目光变得悠远又宁静,“老二只有意气风发的,顺风顺水,小月才有可能离开他。”   “我看未必,”小凤撅起嘴,“贫贱夫妻百事哀,二少奶奶当初嫁给二少爷不就是因为二少爷有钱,替她摆平了家里的债务,又给她母亲治病吗?二少爷能做的,咱们也能做。”   顾之威没有说话。   “大少爷,您别怪我多嘴,”小凤胆子大了起来,“对于二少奶奶当年的情况,别说是玉树临风、年轻潇洒的二少爷,就随便是个谁,二少奶奶别无选择,应该都会嫁的。”   说完她意犹未尽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大少爷两年前要是早到一步……”   “别说了!”顾之威猝然打断小凤的话。   有风吹来,小凤狠狠打了个寒战。   主仆两人缓缓前行。   夜色又深又静,只有轮椅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过了好半天,顾之威突然开口:“你真那么认为?”   “什么?”小凤一愣。   “之舟没钱没地位,小月就要离开他?”   “当然,”小凤眼眸一亮,“就算二少奶奶有情有义,但她母亲躺病床上不行啊,我看您也不用觉得老爷他们的方法下作,万一成功了呢?他们求权求财,您求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顾之威愣了愣:“我也是病急乱投医,等不了了,就听你的罢。”   ***   松似月疲倦到了极点。   裹上顾之舟给的毛毯,不多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睡着的时候一直不安慰,弯弯的眉毛拧几乎拧成一条直线。   鼻尖很快氤氲起一层细汗。   顾之舟拿了纸巾要去擦,被顾管家制止了:“少爷,少奶奶昨晚发烧,这是没出完的虚汗,发散了就好了。”   顾之舟点点头,随便拿了一份文件翻阅起来。   左不言就是这时候进来的,他神情严肃:“老板。”   顾之舟抬了抬手腕,两人来到室外,顾之舟才开口:“什么事?”   “您让我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顾之舟低头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支烟,左不言立刻拿出打火机替他点燃。   清浅的白雾从他唇畔散开:“是大哥?”   “是。”   “长大后,他们又重逢了?”   “是。”“什么时候?”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留学的时候,我还调查了,当年松家车祸,大少爷也往医院赶了。但他比您晚了一步,回去就病倒了。”   “看来,大哥对松似月用情至深,知道她嫁给了我,一气之下竟然病倒了。”语气平和,不带一丝情绪。   左不言却不敢接腔。   他跟随顾之舟多年,对自家老板的喜恶虽然不能完全掌握,但还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以免引火烧身。   顾之舟一直面无表情地沉默,直到一支烟抽完,他才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戳:“谈过吗?”   “什么?”左不言问。   顾之舟深吸一口气,嗓子像是被北风灌哑了一样,又酸又涩:“他们……”   左不言整个人一激灵,心想自家老板果然高冷,吃个醋都这么清醒脱俗,忙摇头:“没有谈恋爱,他们甚至没有见过面,回国后大少爷才知道,赎他的人是夫人。”   “不是男女朋友,却第一时间知道他被绑架,还支付了赎金,看来是小时候就情根深种了,”   顾之舟说到这里,突然自嘲一笑,也不知是笑松似月,还是在笑自己。   左不言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自己老板醋意滔天,殃及了自己这条池鱼。   良久,顾之舟才继续开口:“老宅那边有动静没?”   “应该是达成一致了,说请夫人明天去公司谈。”   “大哥?”   “大少爷态度与之前一致,反对老爷他们的做法。”   顾之舟点点头:“真是难为他了。”   正在这时候,顾管家小心翼翼走上前来:“少爷,少奶奶醒了,要摆饭吗?”   顾之舟看了一下腕表,已经过了饭点:“摆。”   “是。”顾管家答应着去了。   顾之舟到餐桌边坐下的时候,松似月已经洗漱完下了楼。   她换了一身月牙白的居家服,纤薄的身体空荡荡地被笼在里面,刚洗过的头发带着淡淡的清香,没怎么干,些微有些潮。   白净的脸蛋不加任何粉饰,越发娇媚动人。   “醒了?”顾之舟嗓子有些哑。   松似月点头:“怎么不叫我,饿坏了吧?”   说完探身给他盛汤。   顾之舟摇摇头,接过汤勺先给她盛了一碗。   结婚两年。   顾之舟别说替松似月盛汤。   就连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她一时有些感动,受宠若惊接过汤碗,竟然连「谢谢」都忘记说了。 第39章 我们这里不接待男人   为了照顾松似月发烧刚好,晚上的菜色非常清淡,都是好消化的。   松似月吃完,顾之舟才放下碗筷:“老宅那边来消息了。”   松似月目光一顿:“他们还不肯放过我们?”   顾之舟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让你明天去集团,你不用担心,左不言陪你去。”   “我不是担心我,我就是担心你,他们这么毁你,集团上下肯定会有人说闲话,会不会对你的名声有影响……”   “你担心我?”顾之舟眉峰微微抬高,眼睛里盛了淡淡的揶揄。   松似月顿时一噎,脸颊上的红瞬间从脸颊蔓延至耳根,比抹了胭脂还勾人。   顾之舟情不自禁伸出手,想碰一碰那绯红。   都结婚两年了,还这么矜持。   可不等他探查到那熟悉的触感,顾管家走了进来:“少奶奶,您电话。”   顾之舟恋恋不舍收回手。   “谁?”松似月问。“是顾小姐。”   “奇妙?”松似月跟顾之舟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么晚她找我做什么?”   顾奇妙是顾长河的独生女儿,比松似月小两个月。   是个古灵精怪、挥金如土的富二代。   从小要星星不给月亮,被顾长河宠得无法无天。   她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给流量哥哥们砸钱。   她甚至在抖音上开了一个账号,专门拍摄自己追星的视频。   凭借不带货不作妖的奇特风格,很快收获了上百万粉丝。   无心插柳成了个小网红。   顾之舟慢条斯理吃了一口菜。   松似月按下了接听。   电话那头震耳欲聋的哀嚎响彻餐厅:“啊……二嫂,您终于接我电话了,救命,我要气死了。”   “怎么了?”松似月把听筒拿远了一些,“你好好说,别哭。”   “是真的吗?”顾奇妙哭天抢地,“二哥哥真的被警察带走了?”   松似月飞快地跟顾之舟交换了一下眼神:“嗯。”   “不可能!”顾奇妙斩钉截铁,“二嫂你放心,这件事老河已经出马了,他别的不行,狗肉朋友倒是成群结队,要不了两天二哥哥就会被放出来。”   松似月叹了口气:“你都说了是狗肉朋友,哪里就那么容易了?”   顾奇妙顿时一噎。   松似月轻轻笑了一下:“不过奇妙,还是谢谢你,也请你替我谢谢三叔,不管事情怎么发展,我和之舟都感谢他的。”   顾奇妙很爽快地「嗨」了一声,“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嫂你在家吗?我让司机接你去。”   “干什么?”松似月问。   “我好好陪陪你,我给你说,今天哥哥的演唱会我都鸽了专门回来陪你,够意思吧?”   松似月看了顾之舟一眼,面色为难:“太晚了,改天吧!”   “不行,二嫂,你一定要出来,我好好陪陪你。”顾奇妙说,“二哥哥出了那样的事情,你心里得多难过呀,一个人闷着怎么行?发泄出来就好了。”   “可是……”松似月有些迟疑。   顾之舟却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去,别让顾奇妙起疑心。   这丫头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松似月还真怕她不管不顾闯过来,挂上电话她对顾之舟说:“那你早点休息,我去去就回来。”   顾之舟点点头。   顾奇妙最会撒娇卖乖,跟顾之舟和松似月都很亲。   顾之舟也乐意宠着这个小妹妹,明里暗里不知道替她收拾了多少烂摊子:“让左不言跟你去,奇妙疯起来没完没了,注意安全。”   “好。”松似月答应着。   其实跟顾奇妙一起玩,根本不需要担心她安全不安全。   她本身就是最危险的存在。   二十二岁的人了,还没个正行,保镖佣人一个也不带,败家子朋友成群结队。   顾之舟到底不放心,除了左不言,还松似月带了两个保镖。   松似月来到顾奇妙说的地址。   发现这家餐厅竟然小得可怜,稀稀拉拉搭着几张桌子,一旁的水缸里半死不活飘着几条草鱼,一个客人也没有。   这么寒酸的地方,跟顾小姐贵重的身份完全不相符。   左不言也是一愣,立刻掏出手机拨打过去。   震耳欲聋的音乐炸得左不言微微皱眉:“顾小姐您好,少奶奶到了。”   那边回了句「等着」,就干净利落撂了电话。   很快,小店里面的冰箱门从里面被人推开。   顾奇妙张开双臂,兴高采烈朝松似月扑了过来:“二嫂,见到你真高兴……”   松似月被扑得站不住,左不言虚虚扶了她一把:“顾小姐,少奶奶昨晚发烧了。”   “什么少奶奶?”顾奇妙狠狠瞪了左不言一眼,“你们几个留在外面。”   “不行,”左不言说,“老板进去之前吩咐我了,一定要寸步不离守着少奶奶。”   他门神一样杵在松似月旁边。   顾奇妙眼珠一转:“行吧,那你有点眼力见,一会儿别少奶奶前少奶奶后的瞎叫,今天她是松小姐,明白吗?”   左不言不知道顾奇妙要干什么,但能跟着松似月就行,于是点头:“是。”   顾奇妙这才满意了,搂着松似月的胳膊往冰箱门走去。   原来冰箱只是一道暗门,里面另有乾坤。   一个高高瘦瘦的奶呼呼的小男生,手里举了一个印章,非常客气礼貌地给顾奇妙打招呼:“顾小姐,晚上好。”   顾奇妙晃了晃自己的手背,示意自己有了。   男生冲松似月璀璨一笑:“这位小姐……”   松似月只好摊开手背,任由男生的印章落在上面,冰冰凉凉。   左不言和保镖也抬起手腕,男生微微摇头:“对不起,咱们这里不接待男宾客。”   “我是……松小姐的助理……”   男生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脸,固执地摇头:“助理也不可以哦……”   “可是……”左不言有些着急,“顾小姐……”   哪里还有顾小姐。   顾奇妙朝左不言幸灾乐祸吐了吐舌头。   不顾松似月的反抗,拽着她的手沿着长长的通道狂奔,一转眼就没了人影。   “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左不言脸上带了愠怒。   男生微微侧头,“对不起先生,已经跟您解释过了,咱们这里不接待男宾,谁也不行!”   通道的尽头霓虹闪烁,音乐和男女的欢笑声此起彼伏,这鬼地方莫不是传说中女人找乐子的地方?   左不言后知后觉,吓了一个激灵,拔腿就要冲进去。   男生脸色瞬间一凝:“来人。”   两边的侧门打开,十几个彪形大汉顿时把左不言和他身后的两个保镖团团围住。 第40章 全场消费,松小姐买单   松似月跌跌撞撞被顾奇妙拽着,直到左不言的身影彻底看不见,顾奇妙才松开拽着她的手腕。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松似月把胳膊撑在膝盖上大喘气:“干嘛跑这么快,为什么不让左秘书进……”   后半句她没有说出来。   而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   松似月没结婚那些年,没少跟朋友一起去夜场玩。   但那确实都是普通的夜场。   然而这地方,显然跟任何一家夜店都不一样。   所有的服务生都是清一色、一米九往上,宽肩窄腰的小哥哥。   宽肩窄腰不是松似月意淫。   而是这些小哥哥们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上身竟然围着一个短小的粉红肚兜。   那肚兜又短又透,保证小哥哥们行动间,结实的腹肌和幽深的人鱼线,若隐若现,好身材展露无疑。   松似月又不是尼姑,虽然没像顾奇妙一样直接淌口水。   但也没忍住在心里赞叹,这家老板真是商业鬼才。   除了小哥哥们别出心裁的工作服。   整个场子的格局也与普通夜店完全不一样。   一条蜿蜒纵深的泳池,将整个场子一分为二。   两边不是卡座,而是大小不一的餐桌。   客人都是年轻貌美的年轻女孩,一个个妆容精致,娇媚动人。   每一张桌子上都摆满了各色美食和酒水。   身穿粉红肚兜的小哥哥们忙碌地穿梭其间,满面春风任凭差遣。   松似月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顾奇妙不让左不言进来,这要是进来还得了?顾之舟说不定直接把店给拆了。   她冲顾奇妙摆摆手;“行了,你好好玩儿,我先回去了。”   “哎呀,”顾奇妙不干了,“来都来了,怎么能走呢?”   说完她轻轻拍了两下手掌,立刻有个高挑出众的小哥哥惊喜地朝这边走过来:“顾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顾奇妙在小哥哥下巴上轻轻一勾:“我姐妹要过生日,你给好好安排一下。”   小哥哥眼眸立刻亮堂起来:“好的,顾小姐,您请稍等。”   “我过什么生日?”松似月不解。   顾奇妙没有回答,而是满面春色,带着松似月去位置上坐下,大眼珠子一个不停在小哥哥们身上梭巡。   松似月这才注意到。   专门有十来个身材高挑,样貌出众的小哥哥组成了一个小分队,没过几分钟就会捧着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给客人个过生日。   他们带着八颗牙的标准微笑,殷勤地给客人戴上生日帽子。   做出各种或甜美,或搔首弄姿的拍照姿势。   互动结束,列队领取消费。   然后再去到另外一桌。   “要过你过,我没兴趣。”松似月一点也不想搞这个,舍不得小费,她粗略看了一下,那些女孩们个个大手笔,最少也是一张百元大钞。   她拿这些钱,租房子给叶喜看病不香吗?   顾奇妙目光落在生日小分队身上:“你以为我不想再过一次?”   松似月皱眉:“我没来之前你已经过过一次生日了?”   “有什么不可以吗?”顾奇妙耸肩。   松似月想象着顾奇妙一边鬼哭狼嚎替给自己鸣不平,一边跟小哥哥眉来眼去过生日。   她心中有些惋惜,顾之舟要是知道自己疼了这么个见色忘哥的玩意儿不知道作何感想。   事到如今,松似月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丫头给自己散心是假,用自己当幌子找乐子才是真。   然而,她的想法没能逃过对面丫头的眼睛。   顾奇妙拽了一下摇摇欲坠的肩带,压低声音:“二嫂,你放心,这里安保一级厉害,就左不言那三脚猫的功夫,肯定闯不进来,咱们过完生日,看完泳池秀就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还有泳池秀?   松似月目光落在这些粉红肚兜上,总算明白这些小哥哥为什么要穿短裤了。   她脑子里不怎么地就想起顾之舟在浴室的样子,单论身材,这些小粉肚兜没有一个能赶上他。   况且,顾之舟要是知道她背着他在这里胡闹,不知道还要想出什么法子折腾自己。   她于是温声哄劝顾奇妙:“我记得三叔给你配了女保镖?你让她们陪你玩好不好?我先回去,我这几天麻烦事不少,你是知道的。”   “不行,你知道我的,最烦她们跟着我,”顾奇妙噘着嘴,可怜兮兮看着松似月,“求求你了,二嫂……很快的,一会儿就回去……”   松似月无可奈何,只好叹了口气。   顾奇妙愉快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哥哥湿身,不看白不看!”   松似月:“……”   顾奇妙冲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二哥哥在外面胡闹到警察局你都能原谅,你看看帅哥不要有负罪感哈,很快、很快的。”   松似月现在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看这些。   但又不能真的把顾奇妙一个人丢在这里,只好耐着性子点头。   然而,顾奇妙口中的很快并没有很快。   首先生日小分队就出了岔子,顾奇妙翘首以盼了快四十分钟,那些小哥哥还没完没了围着一个身穿大红晚礼服的女孩拍照。   女孩一会儿抱着这个小哥哥噘嘴,一会牵着那个小哥哥比心,拍得不亦乐乎。   顾奇妙看不下去了,招手叫来领班经理:“怎么回事?”   领班经理额头冒汗:“顾小姐,实在抱歉,咱们餐厅没有规定客人的拍照时长。”   “胡闹,”顾奇妙一拍桌子,“没有规定她就能得老天荒拍下去?真是笑话。”   “顾小姐息怒,”经理陪着笑。   “息不了。”顾奇妙冷哼一声。   “顾小姐,我再给您送个果盘好不好?”   “谁稀罕你的果盘了?我要过、生、日……”她一字一顿,把富家千金的刁蛮任性展示了一个淋漓尽致。   经理急得汗都下来了:“顾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您看看您喜欢哪一位小哥哥,我让他单独来陪您的朋友过生日好不好?”   “不、好,”顾奇妙摇头,“我要全部。”   “顾小姐,这……都是客人我……”经理显然有些为难。   顾奇妙冷哼一声,指着那身穿红色晚礼服的女孩对经理说:“你去,告诉她,只要她立刻停止拍照,今晚的单我给她买了……”   经理还是有些为难:“这恐怕不行,就算那位小姐答应,这其他过生日的客人也不会答应。”   “你什么意思?”顾奇妙问。   经理说:“实在不好意思顾小姐,因为您这桌已经过过一次生日了,所有再过要再次排队,您的前面还有二十八桌。”   整个餐厅拢共也才五十来桌。   二十八桌,指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   “二十八桌算什么?”顾奇妙杏目一瞪,“你去,给她们说,今儿的全场的单……”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怀好意盯了松似月一眼:“松小姐买了。” 第41章 小哥哥的公主抱   松似月:“……”   这死丫头还要不要人活命了?   顾奇妙胡吃海塞,买包包买首饰,没少让松似月出血,豪掷千金也不是没有。   但那是以前。   现在,松似月已经打定了主意,离婚后就不再用顾之舟的钱。   所以,今天这个冤大头她一点也不想当:“奇妙,别闹,经理……”   松似月正要把顾奇妙的豪言壮语追回来,经理已经一溜烟跑到舞台上,顺手抄起话筒:“大家好,很荣幸给大家宣布,今晚本店的全场消费,松小姐买单!”   他话音刚落,一束巨大的追光「啪」一声把松似月和顾奇妙笼罩其间。   客人们先是一愣。   随即全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谢谢松小姐,松小姐万岁!”不知是谁带了个头。   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整个餐厅的齐呼唤——“松小姐万岁!”   松似月突然想起上次在顾家老宅,顾之舟给她过生日。   也是这样山呼海啸的阵仗,一时有些发懵。   顾奇妙催得太急,松似月也没有化妆。   要知道,这年头女孩素颜出门,简直就跟男人不戴手表,不修边幅,大裤衩子配拖鞋上街是一样的道理。   全靠气质镇场子。   但气质这东西,千人千面。   有人珠光宝气也是一脸穷酸。   有人不施粉黛却也能艳压群芳。   就像现在,松似月神色淡淡,不声不响坐在装扮精致的女孩们中间。   款式极简的白色连衣裙,素颜的皮肤在追光的照射下细腻白皙地发光,自信又贵气,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样的存在。   餐厅的其他女孩都被她宠辱不惊的气质深深折服。   忍不住惊叹这是哪家千金,出手如此大手笔。   不知过了多久,追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大厅短暂疯狂过后,女孩们的注意力又被粉红肚兜们吸引去了。   松似月这才回过神来。   顾奇妙凑过来拍了拍胸脯:“二嫂我跟经理开玩笑的,这顿我请你,我刚看了菜单,这里人均不超过两千块,你看这场子,两百人顶天,四十万小意思啦,老河刚给我发了生活费,嘿嘿。”   松似月心说你就算让我请,我也要能请起。   她身上虽然一直带着顾之舟给的黑卡,但很几乎没怎么用过,现在就更加不会再用了。   钞能力就是好。   生日小分队很快捧着蛋糕来到松似月这桌。   “松小姐,祝您生日快乐,”一个奶呼呼的小哥哥鼓着奶膘,冲松似月比了个心,把蛋糕轻轻放在她面前。   两人距离有些近,小哥哥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激得松似月狠狠打了个喷嚏。   再精致的男人都不会在身上喷几十种档次不一的香水。   松似月扫视了一圈朝这边投来艳羡目光的香水主人们,下意识屏住呼吸,身体也条件反射退后了一些。   顾奇妙立刻扑上来,覆在她耳边如数家珍地介绍:“这是头牌大卫ꔷ小宋宋、这是乔ꔷ甜心……你是……对乐乐……”   松似月实在没有应付这些莺莺燕燕的经验,于是主动站起身:“还是你来。”   “我……我……可以吗?”顾奇妙受宠若惊,夸张地捂住了嘴巴。   头牌大卫ꔷ小宋宋显然有点失望,相比于古灵精怪的顾奇妙,他显然对优雅矜贵的松似月更加感兴趣。   但职业道德不允许他慢待任何一位客人。于是露出恰到好处的八颗牙微笑:“当然可以,顾小姐,祝您生日快乐。”   松似月狠狠松了口气,接过顾奇妙的手机,开始全方位为她拍照。   顾奇妙的拍照环节没有持续太久,就给头牌发了小费,迫不及待打发他们离开了。   因为,泳池小分队闪亮登场了。   几十个光着膀子,只穿泳裤的猛男排着长队,从泳池尽头下水。   生日小分队也不甘示弱,从泳池另外一头下了水。   小哥哥们一边走一边给岸上嗷嗷待哺的女孩们做飞吻比心心。   撒娇卖萌,露腹肌露肱二头肌,简直穷凶恶极,大有不把姑娘们的荷包榨干不算完的架势。   松似月也跟其他女孩一样,盯着一群湿身的小哥哥看。   她倒不是为了皮相,在她眼中,再好的皮相也比不上顾之舟。   她就是单纯好奇,那小哥哥浑身上下一个兜兜也没有,小费要往哪里装?   松似月和顾奇妙的神情太过专注。   根本没有注意大门那边一阵小范围喧哗。   几十个膀大腰圆的黑衣保镖,鼻青脸肿,叠罗汉似的堆在一起。   一个身材高挑,面容俊雅的男人在秘书的陪伴下,悄无声在餐厅的一个角落坐下了。   挂了彩的经理诚惶诚恐跟在旁边,不停地解释着什么。   男子肩宽腿阔,黑色卫衣加同色系牛仔裤,脑袋上罩着一顶漆黑的鸭舌帽。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指间虚虚夹着香烟,袅袅白烟氤氲散开,把他本就完美的下颌线承托得越发流畅。   他姿态慵懒,目光随意。   稳稳当当往那里一坐,这一屋子的粉红肚兜跟他一比,瞬间成了上不了台面的便宜货。   有好几个女孩已经注意到了他。   本想上去打招呼,但男人的目光实在太冷。   冰冰凉凉的,让人无端生出一股自惭形秽来。   男人目光轻轻那么一瞥,就落在位置最好的松似月和顾奇妙身上。   松似月忍不住给顾奇妙颁发一个最善解人意奖。   只见她冲浴池里的小哥哥们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从怀里拿出一叠现金,仙女散花一样扔了进去。   泳池里顿时红灿灿一片。   小哥哥们不由得加快了矜持的脚步,每捡起一张钞票都会优雅地给顾奇妙送上一个小心心。   甚至有好几个小哥哥来到顾奇妙面前,张开双臂,邀请公主抱她。   顾奇妙兴奋得满眼放光,顾不得自己微胖的身躯,惊呼一声,奋力一跃。   小哥哥后退几步,但还是稳当当接住了她。   岸边的女孩们亢奋不已。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脸涨得通红。   现钞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泳池里面的小哥哥。   跟电视里那些光膀子喝花酒的男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松似月也终于看清楚了,小哥哥们的泳裤屁股后面,竟然有一个防水的小兜兜。   小兜兜设计得非常妙。   钞票装得越多,小哥哥的臀大肌就显得越是健硕发达。   松似月目不转睛观察着哪个小哥哥小费最多。   远处的左不言看着自己老板的夫人,眼睛不停在一群猛男屁股上梭巡,简直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狗眼。 第42章 老婆喝花酒、秘书被胖揍   顾之舟本来没打算过来。   给左不言打电话就是想问一下松似月是否平安。   谁知道电话接通后,左不言喘气如牛,竟然在跟人动手。   他一向办事沉稳牢靠,别说跟人动手,就是重话都很少说,顾之舟心中大惊,以为松似月出了什么麻烦。   细细盘问才知道竟然是左不言跟几个喽啰动了手,还一直处于下风。   老婆喝花酒,秘书被胖揍。   这还了得?   顾之舟到底沉得住气,顾忌着自己不能抛头露面。   于是随便找了身休闲服,简单捯饬了一下就出了门。   顾之舟赶到的时候,左不言跟两个保镖正在小店里跟几个膀大腰圆的黑衣人斗得难舍难分。   顾之舟袖子也没挽,上去逮着一个黑衣人就是一个飞脚。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黑衣人脊背狠狠撞上冰箱门。   随着几声令人磨牙的「嘎吱」声响过,冰箱门不堪重负,竟然缓缓裂开了。   所有人的黑衣人都被顾之舟这石破天惊的一脚惊住了。   一个个瑟缩着往门内退。   然而,还没打过瘾的顾总怎么会放弃这天赐的耍流氓机会?   他乘胜追击,边走边打,硬是把一众黑衣人全部放倒才算完。   急急忙忙过来打圆场的经理也遭了殃。   但他到底混迹欢场这么多年,一看顾之舟这阎王讨命一样的气势顿时明白了,肯定是哪家的贵公子上门来堵寻欢作乐的女人。   不过这女人也忒不识好歹,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要,偏偏要来他这腌杂地方玩便宜货。   经理挨了打也机灵:“先生息怒,是找人吗?咱们这里只有大厅没有雅间,所有客人都在这里了。”   言下之意,您那心肝只是饱饱眼福,动不了真格。   果然,顾之舟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经理继续解释:“先生放心,我这是正规餐厅,这些个服务生也就是搞搞擦边互动,讨个生活而已,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信我安排个位置您略坐坐?”   顾之舟脸色彻底缓和。   左不言冷冰冰抛下一句:“不是不接待男宾?”   “一般男宾我们是不接待的,”经理摸了摸红肿的脸颊,“但先生这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先生大驾光临,敝店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左不言冷哼一声:“找个隐蔽点的位置。”   经理心想,不知道哪个倒霉女人要被修理了。   面上却不显,一个劲点头哈腰把顾之舟和左不言往位置上带:“明白、明白,先生这边请……”   吧台后面的巨大LED显示屏上「全场消费由宋小姐买单」几个大字在闪烁的灯光中格外醒目。   顾之舟脚步没停,唇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经理谄媚地解释:“咱们店面虽小,但经常有一掷千金的客人,先生需要什么随便点,挂这位松小姐的账。”   顾之舟没有说话。   左不言依旧摆着臭脸。   经理后知后觉,冷汗直流,顾之舟气度不凡。尤其是手腕上那块表,买他这小店都绰绰有余。   这些个公子哥儿最好面子,哪里肯纡尊降贵花女人钱?   于是慌忙找补,不等顾之舟说话,自己先扇了自己一耳刮子:“瞧我这张破嘴,先生气宇轩昂,哪里会花女人钱,就算……”   “1787年拉菲古堡,两支。”顾之舟突然打断经理的话。   经理整个人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样上保险的百万级的名酒,别说一支难求,就算有就他这小店,十年也不一定能卖出一支。   “没有?”顾之舟挑眉。   经理脑瓜子飞速运转,两支百万名酒,光服务费就是几十万,这诱惑可太大了。   他一咬牙:“但恐怕要等,我店里暂时没有……先生如果实在要点的话,容我去问一问同行?”   “那就去问。”顾之舟目光悠悠落在远处的松似月身上。   “好好好。”经理转身,走之前怜悯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松似月,给一旁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一会儿看紧那小姐,别让她逃散了。”   经理走远后,顾之舟给左不言使了个眼色。   左不言立刻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经理很快满面春风回来了:“也真是巧了,我问了一大圈同行那里都没有。就在要放弃的时候,正好碰上一位私藏的先生肯割爱,不过这价格嘛……”   他搓着手,欲言又止。   “说。”顾之舟看也不看他。   经理咂摸一下嘴:“加上服务费一百二十万一支,不过先生要是觉得贵……”   “好。”顾之舟轻飘飘撂下一句,“安排去吧!”   “是是是,”经理大喜,“先生稍等,我这就去。”   他欢天喜地地走了,心里忍不住琢磨,真是花别人的钱不心疼,既不问酒的真假,也不还价格。   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这人不是什么公子哥儿,是个专门花女人钱的小白脸?   不管了,有钱不赚王八蛋。   经理很快就取了酒来。   左不言没让别人代劳,熟练的替顾之舟开了酒。   经理本来还想再拍几句顾之舟的马屁。   没想到顾之舟正襟危坐,正眼也不瞧他。   经理讪讪地站了一阵,觉得没趣,自顾自走了。   左不言一边醒酒,一边忍不住开口:“老板,这老小子挺黑啊,两支酒赚了咱们三十六万。”   顾之舟没有说话,斜倚在椅子里,目不转睛盯着松似月:“咱们请少奶奶喝一杯吧?”   “夫人会喝酒?”左不言诧异。   顾之舟抿嘴似乎笑了一下,像是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上学那会儿就是个酒蒙子,那舌头比品酒师还灵敏,别说年份,就连酿造酒当年的雨水情况,她都一清二楚。”   左不言一想也是。   松家早年间在临江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松似月又是独生女儿,与附庸风雅的顾奇妙这种半吊子不同。   她是真真正正在锦绣丛里娇养大的千金小姐,什么名贵的东西没见过?   也正是因为她见识广阔,后来松家没落后,才能有那份宠辱不惊的坦然。   如今,松似月行事内敛低调,不喜奢华,小时候的那些爱好,自然就如同被封存的往事,无人知晓而已。   左不言把一整瓶红酒倒入醒酒器,招手叫了一个小哥哥过去,往人家怀里塞了一叠小费。   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第43章 别打脸   别打脸   小哥哥高兴地拿了托盘把红酒和高脚杯放在里面,高高兴兴朝松似月走了过去。   松似月一开始摇头说不需要。   小哥哥低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往酒杯里倒了一点红酒。   闻到酒香,松似月先是一愣,然后握住高脚杯,轻轻晃动杯底,把红酒凑近鼻尖闻了闻。   她懒散的眸光瞬间变得透亮,仰头问了小哥哥一句什么,那小哥哥笃定摇头。   松似月显然不相信,又慢条斯理品了一口。   她没有着急咽下去,酒液在唇舌间涤荡一圈,喉头轻轻一滚,酒液下滑,她无比享受地微微眯起眼睛。   “看来夫人真是行家。”左不言忍不住赞叹,“幸好老板您留了一手,告诉她这是餐厅专门模仿拉菲古堡的口感做的假酒,只要十万一瓶,不然还真瞒不过夫人。”   顾之舟没有说话。   他慢吞吞端起面前的酒杯,遥遥朝松似月的方向举了举,仰头喝了。   小哥哥又给松似月倒了一杯,松似月似乎还是不相信,又问了一遍,得到同样答案后,才将信将疑又端起酒杯。   单从松似月的表情来看,她根本不相信这酒是假的。   但又实在忍不住诱惑。   于是单手托着下巴,举着高脚杯,目光慵懒又随意盯着泳池的小哥哥们。   泳池小分队像击鼓传花一样把顾奇妙抱来抱去。   顾奇妙满面春风,高兴得合不拢嘴。   公主抱过顾奇妙的小哥哥自动排成一排,到松似月面前领小费。   她一只手托高脚杯,另外一只手从桌上的一摞现金里抽小费。   这个两个动作本来都没什么特别,一不小心还会显得风尘又俗气。但她做出来确是阳春白雪,举手投足优雅又迷人。   在半遮半掩的灯光下,让人挪不开眼睛。   领到小费的小哥哥不愿意离开,围在松似月身边游说公主抱她。   好几个胆子大的竟然不知死活,把爪子伸向了松似月。   幸好松似月意志坚定,只敢饱饱眼福,不敢动真格。   但她有张良计,小哥哥们自然有过桥梯。   游说不管用,便把主意打在了敬酒上。   松似月每发一次小费,小哥哥就会舔着脸,开一罐啤酒说一声:“松小姐您随意,我干了。”   说完脖子一仰,灌了下去。   松似月一开始是拒绝的。   但顾奇妙大声嚷嚷说松似月不给面子,还起哄那些小哥哥,说松似月不喝酒的话就不用商量,直接公主抱下水。   或许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或许松似月又实在不愿意被人像耍猴戏一样抱来抱去。   但左不言却觉得,应该是那酒太符合她的胃口。   总之,松似月妥协了。   每个人敬她,她都只是象征性地抿一口。   虽然只是一小口,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   她酒量本来就小,几轮下来,醒酒器里的红酒见了底,她双颊坨红,整个人摇摇欲坠,眼神逐渐迷离,小费也越发越多。   左不言简直没眼看。   顾之舟戴着金边眼镜,灯光半遮半掩,左不言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觉得模糊的黄光下,自家老板下颌线越发凌厉,像是咬紧了后槽牙。   那边的松似月头昏脑涨。   手里的现钞已经所剩无几。   可围着她打转的小哥哥却越来越多。   这些小哥哥醉翁之意再明显不过,貌美多金的松似月越是矜持自持,就越是能激起他们的征服欲望。   左不言不敢再看顾之舟的脸色。   可「咯吱、咯吱」咬后槽牙的声音还是一个劲往他耳朵里钻。   不知过了多久,松似月像是终于看够了。   她阔气地一扬手,现钞天女散花一样砸落在小哥哥们结实的肉体上。   她端起桌上的小半杯红酒,狠狠打了个酒嗝,朝泳池里嗨得不能自已的顾奇妙举了举杯:“上来……时间不早了……嗝……我们要……回去了……”   顾奇妙玩得正欢快,哪里肯听她的话?   松似月也不管她听见没听见,撂下酒杯,就跌跌撞撞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了。   头牌大卫ꔷ小宋宋一直暗暗观察着松似月。   在他不长的职业生涯里,像松似月这样一掷千金包场的小富婆很常见。但长相这么甜美,举止有理有节张弛有度的大家闺秀实在罕见。   尽管希望渺茫。   大卫ꔷ小宋宋还是不想错过这个跨越阶层的好机会。   因此松似月一走,他就立刻安慰好客人,从泳池里上了岸,随便披了一张毛毯,跟上了松似月的脚步。   洗手间要经过一段狭窄的走廊。   走廊内灯光昏暗,红酒的后劲太大,松似月脚步有点踉跄,扶着墙东倒西歪,艰难前行。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在她肩头虚虚一扶:“松小姐,我扶您,需要醒酒汤吗?”   松似月目光迷离,使劲甩了甩头才看清来人:“大卫ꔷ小宋宋?”   “使不得,使不得,”看清大卫ꔷ小宋宋后,松似月大着舌头连连后退,“不用醒酒汤,我去一趟洗手间就走……”   说完,她轻轻推开了大卫ꔷ小宋宋的手,径直进了洗手间。   大卫ꔷ小宋宋愣愣看着松似月的方向。   松似月推开他的时候,掌心短暂触碰到了他的手指。   温暖干燥,带着女孩独有的馨香。   大卫ꔷ小宋宋没忍住,把松似月碰过的那根手指放在了鼻尖嗅了嗅,笑意从唇角一直蔓延至耳根。   很久没有动心的感觉了。   大卫ꔷ小宋宋觉得自己完了,他甘之如饴仰起头,慢吞吞掏出烟盒,打算守株待兔。   然而,有人比他更不讲男德。   只见黑影一闪,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子越过他,直接进了洗手间。   大卫ꔷ小宋宋到底是头牌,这里上至经理下至同行都给他面子。   一般他看上的女孩,没人敢抢。   这里不接待男宾,大卫ꔷ小宋宋顺理成章把顾之舟以为成刚上班的新人。   于是他非常不客气抓住了顾之舟的肩膀,说,“哎,哥们儿,我先看上的……先来后到懂吗?”   谁知顾之舟正眼也不看他,脚步没停。   大卫ꔷ小宋宋有点恼火:“哎,你耳朵聋……啊……”一声惨叫。   顾之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拧住了他的胳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大卫ꔷ小宋宋的手指头竟然生生给掰断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被顾之舟掰断的那根手指,正好是刚才碰到松似月的那根。   冷汗一个劲从大卫ꔷ小宋宋的额头冒出来。   对上顾之舟骇人的眼神,他连尖叫都忘记了。   顾之舟一点跟他纠缠的意思也没有,他甚至正眼都没有瞧他,转身跟进了洗手间。   那气势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大卫ꔷ小宋宋从入行就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心里虽然不服气,但到底不敢硬碰硬,只好决定迂回去找经理理论。   谁知刚转身,就碰上比顾之舟还要杀气腾腾的一张脸。   左不言「咔嚓」捏响了拳头,不由分说给了大卫ꔷ小宋宋一拳,嘴里骂骂咧咧:“小宋宋是吧?敢打我们家夫人的主意,我今天就来送送你。”   “哥哥,有话好说。”大卫ꔷ小宋宋吃痛,一个劲求饶,“别打脸,有话好好说,那个松小姐是您家夫人?这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唔……”   左不言怕大卫ꔷ小宋宋动静太大,惊扰了松似月,利索地脱下袜子,堵住了他的嘴。 第44章 狗啃了?   洗手间里。   松似月胃里翻腾的厉害。   扶着洗手台一阵干呕,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有点庆幸,幸好洗手间没别人,不然就糗大了。   她不胜酒力,头痛欲裂。   随便捧起水洗了把脸,猛地一抬头,吓了一跳。   镜子里竟然出现了顾之舟的脸。   金丝眼镜、漆黑的鸭舌帽、黑色卫衣、牛仔裤,脚上还破天荒蹬了一双运动鞋。   松似月使劲揉了揉眼睛。   真是喝多了,竟然出现了幻觉。   顾之舟向来谨慎小心,这几天是非常时期,就算下刀子也不会出门。   再说,顾之舟一直西装革履,怎么会穿成这样?   她又往脸上扑了点水。   顾之舟那张俊朗的脸竟然更加清晰。   一开口声音也一模一样:“背着我喝酒,味道怎么样?”   松似月这一惊简直非同小可。   下意识抬手,摸到了温热又结实的胸肌,活的?   难道真是顾之舟?   不会,她摇摇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大卫ꔷ小宋宋,这小哥哥眉目五官有三分像顾之舟。   一定是自己喝多了头晕眼花认错了人。   怪只怪顾之舟太可恶。   勾得自己随时随地都在想他。   松似月强打精神,一指大门:“大卫ꔷ小宋宋,这里是女洗手间,我命令你,立刻出去。”   谁知「大卫ꔷ小宋宋」根本没理会她虚张声势的呵斥。反而蹬鼻子上脸捏住了她的下巴,眼神里是危险的冷意,“你叫谁呢?”   松似月忍不住想,太像了顾之舟了,连吃醋都这么像。   她一把拍开对方的爪子:“放肆,你知道姑奶奶是谁吗?就敢动手动脚?”   对方不但没退,反而捏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眯着眼睛,嘴角挂着薄薄的笑意:“姑奶奶?那就请姑奶奶赐教,你到底是谁?”   “我是……我当然是……”她想说我是有妇之夫,我是顾太太。   但她很快又惆怅地想,马上就不是了。   顾之舟挑眉等了半晌,并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   他有点恼怒,低头勾起松似月的下巴,发狠地亲了下去。   这还是顾之舟生平第一次品尝酒后松似月的滋味。   酒后的松似月很不一样。   触感格外柔软,格外好亲。   淡淡的酒香在唇舌间静静萦绕。   顾之舟一只手托着松似月的后脑迫使她看向自己,另外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腰,保证两人紧密相贴。   短暂的诧异后,松似月恼怒起来。   她飞快地抬起胳膊,抡圆了朝顾之舟扇了一耳光,「啪」一声脆响伴随着她的厉声呵斥:“放肆!”   然而这呵斥和轻飘飘的一巴掌,对偷香成功的顾之舟来说简直就是挠痒痒。   他连头都没侧,生生受了耳光。   并且单手抓住松似月的双手,举过头顶,扣在洗手台的镜面上。   意犹未尽又吻了上去。   松似月醉眼迷离,猝然睁大了双眼。   她想自己一定是醉得太厉害,产生了幻觉。   顾之舟怎么可能挨了自己耳光后甘之如饴?   还有,这熟悉的掠夺一般的亲吻。   这世上,除了顾之舟,怕是没有第二个人,接个吻像是要把人脑髓吸干。   幻觉就幻觉吧!!   松似月破罐子破摔的想,就算是幻觉,也是甜蜜的幻觉。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顾之舟身体也骤然一僵。   怀里的小女人本来因为恐惧微微颤抖的身体,竟然渐渐松弛。   颤抖紧闭的牙关缓缓打开。   她在回应!   短暂的喜悦过后,顾之舟又如同迎头被泼了一头凉水。   是回应自己,还是那个大卫ꔷ小宋宋?还是那个睡梦里的哥哥?   她强迫自己离开她的唇瓣,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   嗓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蛊惑和紧张:“我是谁?”   松似月似乎不满顾之舟的离开,舌尖落空,只扫到自己的唇角。   她皱眉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之舟,我的……”   顾之舟来不及思考,脑子里就「轰隆」一声,像无数朵烟花瞬间炸裂。   灭顶的快感连带着甜蜜洪水一样,冲进他的四肢百骸,灵魂都跟着震颤起来。   顾之舟收紧了扣住松似月腰上的手。   任由海浪一样的情潮将他淹没。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可顾之舟却觉得一辈子也不过如此。   洗手间的门被轻轻叩响。   左不言沉稳的声线轻轻响起:“老板,顾小姐找夫人来了。”   说完,顾奇妙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显然也喝多了,大着舌头含混不清:“二……松小姐,你在里面吗?哟,新来的小哥哥?来来,姐姐给你小费?”   “谢谢顾小姐。”左不言接过小费,识相地退到一边。   “不谢,不谢。”顾奇妙大手一挥,抬手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松似月迷迷瞪瞪站在洗手台边。   摸着红肿的嘴唇,一脸茫然跟顾奇妙大眼瞪小眼。   顾奇妙大惊失色:“二……二嫂,你这是怎么了?被狗咬了?”   松似月后知后觉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确实无法直视。   双颊绯红,领口凌乱,嘴巴红肿一片,可不就是被狗啃了吗?   顾奇妙同样也在看她,两个醉鬼隔着镜子互相凝望。   只听「哇」的一声,不知是谁起了头。   两人并驾齐驱,脑袋挨着脑袋,对着水槽就是一阵疯狂输出。   胃部一阵阵收缩痉挛,松似月忍不住感慨。   十万块的假酒也好,百万名酒也罢,喝多了同样兜不住。   什么富贵荣华,左不过都是大梦一场。   她这边感慨完顾奇妙也吐完了。   胃里吐干净了,脑子里的醉意也抽丝剥茧的清明起来。   松似月洗了脸。   顾奇妙还美滋滋补了个妆:“二嫂嫂,今晚开心吗?”   松似月看着镜中面若桃李的自己,不由自主想起了刚才的幻觉,浮光掠影的瞬间甜蜜,她仍旧甘之如饴:“开心!”   “开心就好,”顾奇妙胳膊搭在松似月肩头,“二嫂,不是我说你,二哥哥也忒不是东西了,在外面惹了那么大的祸事,你还不嫌弃他,这要是搁我身上,早把他甩了十万八千里,所有你今天跟我出来找乐子,一点也不亏。”   “你二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松似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淡淡说了一句。   “不是那样的人?”顾奇妙一下子就炸了,“二嫂,你就是性格太好,二哥哥拿捏你,你别拦着我,等二哥哥这次出来,我让她好……”   看字没说完。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两人身后洗手间的柜门被风卷着,发出「咯吱」一声,令人磨牙的脆响。   顾奇妙没忍住,狠狠打了个寒战。 第45章 脑子坏掉了   洗手间灯光朦朦胧胧罩着隔间,阴森可怖。   顾奇妙张了张口,到底没敢再造次。   两人被冷风一吹,都清醒了不少。   顾奇妙后知后觉:“二嫂,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洗手间门口站着一个穿西装的小哥哥,好帅气。”   “是吗?”松似月不以为意。   以顾奇妙那比杯底子还要浅薄的审美,只要长了两条腿的男人,在她眼里都能称之为帅哥。   顾奇妙却兀自嘀咕:“这里的小哥哥都穿粉肚兜,他却穿西装,难道是保镖?”   两人回到大厅。   让人热血喷张,荷尔蒙爆棚的泳池环节已经结束了。   小哥哥们排成长队散布在餐厅各个角落,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开始摇摆。   “怎么不见头牌大卫ꔷ小宋宋?”顾奇妙一边走一边嘀咕。   松似月却发现了不对劲,餐厅里上至经理,下至小哥哥,看她们的眼神都带着点退避三舍的意思。   热情礼貌,但绝不靠近。   顾奇妙还想欣赏小哥哥们顶胯跳舞。   松似月却一点兴致也没有,她抬起腕表看了看:“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咱们回去吧!”   顾奇妙恋恋不舍片刻,大手一挥:“买单。”   远处的经理目光一直跟着她们,只看了个口型,瞬间就迎了上来,托盘里盛着比剪彩横幅还要夸张的账单:“小姐您好,请问是要买单吗?”   顾奇妙潇洒地掏出一张卡放进托盘:“没有密码。”   “好的。”经理笑容满面,“一共是二百七十万八千一百三十九元。”   “什么?”顾奇妙以为自己听错了,抓了抓后脑勺,“多少钱?”   经理又毕恭毕敬重复了一次:“顾小姐,今晚的账单一共是二百七十万八千一百三十九元。”   “我收您二百七十万,八千一百三十九元的零头我给您抹了,您看怎么样?”   顾奇妙悄咪咪伸出手,打算把卡从托盘里偷回来。   经理一个错身挡住了。   松似月还算镇定:“经理,你可不能胡来,你这场子一共才几个人?怎么吃得了那么东西。”   “对,我看看都有些什么?”顾奇妙说着要账单。   “松小姐说笑了,我们怎么敢胡来,”经理笑眯眯把账单递给顾奇妙,“是这样,本店的吃喝值不了多少钱,也就三十来万,大头是一位先生点的,两瓶拉菲古堡。”   松似月一听见这个名字就愣住了。   顾奇妙怒了:“撒谎,不是不接待男宾吗?”   “那是我们的VIP客户,”经理神神秘秘压低声音,“他不喜欢女人……”   顾奇妙皱眉。   松似月难以置信盯着桌上空了的醒酒器,突然就回过味来了。   经理微微点头:“实不相瞒,松小姐,那位先生还送您喝了一瓶。”   松似月:“……”喝酒误事。   她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那酒的味道她一粘唇就能品出来。   可脑子被馋虫勾着,迷迷糊糊,这才侥幸地信了服务生的鬼话。   “谁?”松似月磨牙,“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他。”   “真是不巧,那位先生已经走了。”经理遗憾地摊了摊手掌。   顾奇妙急得快哭了:“怎么办?二嫂,老河只给了我两百万零花钱,我……我不想丢人……”   她长这么大就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要不我给老河打电话,让他来赎我?那个……经理,你们家有盘子可以刷吗?”   经理一看这架势,是要吃霸王餐,当即变了脸:“小姐真会开玩笑。”   “可是……”顾奇妙还要说话,松似月长长吐出一口灼气,无可奈何掏出了顾之舟给他的那张黑卡:“我来吧!”   ***   顾之舟仰头坐在车里。   手机「嗡」地震动了一声,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看到沉寂许久的那张卡突然产生的消费记录。   他突然就笑了。左不言大惊。   老板的脑子莫不是坏掉了吧?   夫人刷他的卡在外面喝花酒,还能笑得出来?   然而他哪里知道顾之舟心里面的小九九。   松似月用他的钱正好,最好顺便再用用他这个人。   很快,松似月跟顾奇妙就一前一后从餐厅里走了出来。   经理点头哈腰,亲自把两位女财神送出了门。   而顾奇妙显然一点女财神的气质也没有。   她撅着嘴,蔫头搭脑跟在松似月身后,一个劲道歉:“二嫂,真的对不起,我没想花你钱,真不知道是哪个浑蛋宰了老娘一刀,下次别让我遇到,非咬死他不可。”   松似月脚步虽然不轻快,但明显比顾奇妙更见过世面:“不要紧,钱花掉可以在挣,你高兴就好。”   “我当然高兴了,”顾奇妙回味了一下,“以前也没少在外面包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翻过船,二嫂,您说那经理不会诓骗我们吧?”   “不会的,”松似月语气温和,“经理又不是第一天在这里开店,他不敢拿假货糊弄人。”   “真可惜,”顾奇妙感叹不已,“我没能尝一口,上次老河开名酒那阵仗,品牌方不远万里捧着专门的开瓶器来开酒,我看着就牙酸,红酒而已,有什么好?凭什么卖那么贵。”   顾奇妙小时候过得很清苦。   顾长海把晨氏集团变成顾氏集团后,顾长河才跟着沾了光。   松似月轻轻拍了拍顾奇妙的肩膀:“不要往心里去,我送你回家。”   说完拿出手机给左不言打电话。   左不言为难地从后视镜看顾之舟。   顾之舟朝他摆了摆手:“你去送顾小姐回家,让夫人上我车。”   左不言答应着去了。   顾奇妙很内疚,本来是给松似月散心的,结果还反过来花她的钱。   她扭着松似月的胳膊:“二嫂……”   松似月摸着她的脑袋:“真没事,你二哥哥有的是钱,两百多万算什么,就是两千万他也舍得,你早点回去休息,别想太多。”   她说的是实话。   顾之舟向来大方,就这张卡里的钱,她恐怕一辈子都花不完。   以前遇到棘手的情况也偶尔会用。   但现在要离婚了,心里负担就有点重。   不想欠他那么多。   送走顾奇妙,松似月在心里盘算,自己在舞团勤快一点,多演几场。如果能接点商业代言,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到时候给他还上就行。   即使家族破产,潦倒落魄至此。   松似月对于钱财也一直很通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好。   左不言很快开着松似月的车走了过来:“夫人,小姐这是要回家吗?”   松似月点头:“先送小姐回家。”   左不言点头,却只替顾奇妙拉开了车门:“夫人,司机在那边等您。”   松似月不疑有他,顾奇妙走后她便一步步朝自己的车走过去。 第46章 补偿我   松似月刚走到车边,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赶忙按下接听。   房东的大嗓门在寂静的深夜里尖厉又刺耳:“宋小姐,这房子你确定不续约了吗?如果确定我就租给别人了。”   单面车窗松似月看不见车里的顾之舟。   顾之舟却能清晰地看到她微皱的眉头,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幕,眼眸中的惆怅简直要溢出来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说:“不租了,东西你看着安排吧。”   “行行行,”房东语气不太耐烦,“不过松小姐,你那把杆又沉又重,我收拾了,押金却就当辛苦费了,就不退给你了。”   松似月一听急了:“押金为什么不退?我那把杆都是铁的,你就算卖废品也不止押金的钱。”   “哎,话不能这么说,松小姐……”房东还想游说。   松似月却一点心情也没有:“押金你必须退,少一分都法院见。”   说完,她也不管对面喋喋不休的房东,态度强硬地挂断了电话。   马路牙子上有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她弯腰捡起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司机要下来帮她开车门,她抬手制止了。   那车门却奇迹般从里打开,顾之舟露出一口白牙:“哟,少奶奶这是被人劫了财吗?这都穷困潦倒到捡垃圾过活了?”   松似月:“……”   她心尖剧烈跳动起来,突然就想起洗手间里那个令人沉醉的吻。   然而,顾之舟西装革履,唇角噙着调侃的笑意:“发什么愣,上车。”   “哦。”松似月点了点头,挨在顾之舟身边坐下。   顾之舟探出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喝酒了?”   “一点点。”松似月不自在地后退一点,“你怎么在这里?”   “这么晚你还不着家,我给左不言打了电话,他说你在这里,我反正也睡不着,干脆过来接你。”   如果松似月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今晚的顾之舟有点反常。   以前的他从来不屑于解释。   然而松似月脑子里一团乱麻,她不知道离婚之前自己突然用那么多钱,顾之舟会怎么想她。   转移财产还是报复性消费?   她搜肠刮肚想找个借口解释一下。   然而顾之舟似乎浑不在意,有一搭没一搭跟她闲聊:“左不言说不接待男宾,怎么样,里面好玩吗?”   松似月莫名一阵心虚:“还可以。”   “什么叫还可以,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中餐还是西餐?”   “西餐。”“哦。”   松似月以为话题就这么结束了,刚松了口气,没想到顾之舟理了理袖口,淡淡地开口:“左不言说挺热闹的,还不接待男宾?”   “我也不是很清楚,奇妙找的餐厅,你知道她那性格,古灵精怪天马行空的。”车厢内有点闷热。   松似月拉了拉衣领。   顾之舟长腿交叠,目光在她脖子上的痕迹来回梭巡。   他本来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但想到松似月刚才在餐厅看小哥哥的那个劲,一阵无名的怒火从小腹一路烧上来,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揽过松似月。两人跨挨着跨。   顾之舟的语气蛊惑又危险:“二少奶奶,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松似月陡然一惊。   以为他要提自己花钱的事情,沉默了一下:“算我借的好不好?之舟,我会还你的。”   “什么?”   顾之舟以为她要交代自己的「罪行」,他都已经打好了腹稿,先是强烈谴责一下她喝花酒的可耻行径,然后逼她保证绝无下次。   最后再软磨硬泡,得点甜头吃。   毕竟洗手间的那个吻后劲太大,顾之舟食髓知味,一时半会儿根本缓不过劲来。   谁知松似月嗫嚅半晌,来了这么一句诛心的话。   不花他的钱,也不要他这个人。   顾之舟的心凉了半截,但还是耐着性子勾起她的下巴:“什么意思?”   松似咬牙:“今晚我刷了你给我的卡。”   “嗯?”顾之舟抚了抚她柔软的嘴唇。   松似月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顾之舟的眼睛。   如果他肯看一眼,就绝对不会再这么紧张。   因为顾之舟眼睛里只有灭顶的占有欲,根本没任何审视。   但松似月就是觉得很难为情:“……”   顾之舟没有等她说出来,而是捏紧了她腰间但软肉:“真的要赔我?”   “是,我一定赔。”松似月回答得不假思索。   顾之舟轻笑出声:“那就肉偿吧……”   不等松似月反应,顾之舟已经压了上来,猿臂一伸,拉下了汽车挡板……   ***翌日。顾氏集团总部。   这还是松似月第一次来这里。   顾之舟和松似月没有办婚礼,只有亲人和极少一部分高层知道她的存在。   见过她面的更是寥寥无几。   所以,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不言,毕恭毕敬伺候松似月身后登上董事长专用电梯的时候。   公司内部掀起的风浪,比瘫痪两年全须全尾突然回公司的顾长海还要巨大。   纷纷猜测,这个样貌温婉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顾长海派头拿得很足。   松似月进会议室的时候,他已经镇定自若在董事长位置上坐下了。   其他位置黑压压坐满了律师和法务。   右手边依次坐着顾长江和顾长河。   让松似月意外的是,顾之威也来了,看到松似月,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小月来了?”顾长海远远朝松似月招手,语气和蔼却并不可亲,“你昨天的提议,我回去跟你二叔商量了一下,维持原来的意见不变,我接手董事长位置,你二叔接手股票,坐坐坐,这孩子,傻站着干什么?我又没罚你站?”   松似月没有坐,她甚至都没有靠近那张办工桌。   而是目色冷静,扫视众人一圈。   清清雅雅,不带一丝情绪。   分明什么也没说,但一屋子的人都被她冷冽的气质镇住了,不约而同看向她。   松似月这才缓缓摇头:“老爷,您坐的位置是之舟吧?”   顾长海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大手一摊:“你这孩子,这本来就是我的位置,他坐了两年早晚要还给我,早一刻晚一刻有什么关系。反正今天之后就是我的了,律师,把文件拿给二少奶奶,小月呀,你跑一趟也是辛苦,赶紧签了字,逛街玩去吧!”   松似月面色没变:“既然这位置现在是他的,就请您站起来跟我说话。” 第47章 我丈夫的位置,你没资格坐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   顾长海长这么大就没有被这么下过面子。   脸色「唰」涨得青紫:“松似月你什么意思?”   松似月毫无惧色迎上他的目光:“我的意思很清楚,老爷您坐的这个位置是我的丈夫顾之舟的,没有他的首肯,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坐上去,包括你。”   “你疯了?”顾长海磨牙,“顾之舟的首肯?你也不看看场合,他倒是想来,能来了吗?”   松似月没有说话,只居高临下瞧着顾长海。   顾长海咬牙控制住勃然的怒意,还是撑着拐杖缓缓站了起来:“这下你该签字了吧?”   秘书立刻把一堆文件摊开,摆放在松似月面前。   顾长海和顾长江虎视眈眈盯着松似月。   不知道是不是顾长海故意,这些法务和律师一个个也都面无表情。   他们齐刷刷站起身来,黑压压的脑袋挨着闹脑袋,压迫感十足。   一般的家庭主妇早就被这气势给吓退了。   然而松似月没有,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踱步到顾之舟的位置。   眼神淡淡在文件上一扫而过,缓缓坐了下去:“站着干什么?都坐。”   她把顾长海从顾之舟的位置上轰下来,自己却坐了上去。   其他人都被她都态度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把目光投向顾长海。   顾长海脸色铁青:“松似月,你什么意思?”   “老爷,我不太明白,”松似月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之舟他到底犯什么事情了?让您兴师动众既要取代他董事长的位置,还要霸占他全部的股票?”   顾长海冷笑一声威胁道:“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一定要逼我说出顾之舟犯的事,让他身败名裂?”   松似月没有说话,一反常态,做了个极其嚣张的「请」的手势。   眼眸中的鄙视呼之欲出。   “你!”如果顾长海的眼神能杀人,那么松似月此刻已经死了一万次了,“这么说,你这是反悔之前的话,跟我鱼死网破,还是你想独吞他股票,觊觎董事长的位置?”   “老爷,我再强调一次,这是之舟的位置,他是我的丈夫,我永远不会抢他的东西。”松似月寸步不让。   “好好好,”顾长海冷笑连连,“你不要后悔,你真以为你不签字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松似也不说话。   顾长海大手一挥:“去,把视频会议打开,我要给全公司公布一个真相。”   与此同时。   整个顾之集团,上至高层,下至实习生。   每个人的电脑屏幕上都出现了顾长海那张痛苦的脸,长叹一声:“真是家丑啊,家丑……实不相瞒,诸位,我那不肖子昨晚被警察带走了,他……他……强奸未成年,犯罪了……所以,在这里我很无奈地给大家宣布。从今天开始,我来代替他董事长的位置。”   他痛心疾首,装的对顾之舟是一片爱重之心。   会议室的人顿时面面相觑。   公司炸了。   资本往往都搀着血腥,但强奸未成年这样子的龌龊事,在场面上还是非常令人不齿的。   顾之舟从上位后就一直御下极严。   在公司独断专行,说一不二。   时间一长,阳奉阴违的人就多了起来,这些人逮住机会,恨不得立刻把顾之舟拽下位置。   顾长海适时又宣布:“不过大家尽管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我们顾之集团不会就此倒下去。”   他沉默片刻又道:“当然,我也知道,让大家适应我回来主持董事长工作还需要一定时间。这样,请相信我的高层请立刻赶来会议室。如果在外地出差的,也可以电话委托我。”   他说完果断关闭了视频。   顾长海不愧是叱咤商场老手,人心被他玩弄得明明白白。   他果断掐灭电话,就是为了逼迫高层们迅速站队,不要妄想观望。   这样一来,那些一直向着他的高层一定回抓住机会立刻投靠他。   心里向着顾之舟的高层为了利益,即使不来投奔,也是敢怒不敢言。   果然,很快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   十几个以前就跟着顾长海的高层走了进来。   顾长海满脑子都是董事长的位置唾手可得。   他迫不及待招呼法务准备投票:“来来来,你们快坐下,快坐……”   松似月波澜不惊坐在角落里。   看着那些高层们在更换顾之舟的文件上签字。   很快一个签完字的高层来到松似月身边:“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之舟是我看着长大的,做不了董事长就罢了,我实在不想他坐牢。”   松似月没有说话。   那个高层也不生气,讪讪地走到一边坐下了。   很快,十几个高层们已经签完了字,大家各怀心思在会议室坐下。   律师整理好文件,来到顾长海身边小声汇报:“董事长,加上电话委托,签字的高层不足三分之一,按照公司章程……恐怕暂时不能生效……我们要不要从长计议?”   顾长海哪里肯听:“特事特办,不能生效就再等,我倒是要看看,那些不长眼的东西,到现在还冥顽不灵,是要跟顾之舟一起赴死吗?”   会议室顿时陷入死寂。   半晌,顾长海像是才注意到松似月一样:“你怎么还在这里?来人,给我轰出去……”   另外一个高层拦了顾长海一下:“老爷子,别动气,毕竟是受害人,她想要钱,我们给钱就好了,犯不着激怒她。”   “什么钱?”顾长海一头雾水,“什么受害人?”   “这姑娘不是顾之舟强奸的受害人吗?”一个高层开口。   “什么?”顾长海微微一愣。   一个高层就掏出手机:“老爷子您看,在我来之前手机里突然被发了这么个东西,这不就是这姑娘吗?”   顾长海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几乎就要昏厥过去。   赛神仙酒店的包房内。   顾之舟单手把一个女孩的双手摁在墙上,凶狠的亲吻像是要把对方吃进去。   女孩在呼吸的间隙抬头。   面色清丽,眼神无辜。   可不就是他名正言顺的二儿媳妇吗?   顾长海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就是那个受害者?”   “没错,我已经派人去赛神仙核实了,千真万确,确实是她,”高层适时拍了个马屁,“不过还是董事长您有办法,竟然把受害人带到这里来了……”   “这……这视频哪里来的?”顾长海颤声问。   高层一脸无辜:“我以为是您发给我的。”   顾长海后退两步,几乎站不稳,指着松似月的鼻尖:“你……你……好你个……小丫头骗子……老子走到今天风里来雨里去,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没想到今天却阴沟里翻了船……”   面对顾长海的指责,松似月始终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站在那里。   那些没有收到视频的高层虽然听不懂顾长海的话。   但见这情景,脑子稍微一发散,所有人都面色沉痛盯着她,心想顾之舟真是造孽,这么小的丫头也下得去手。 第48章 顾之舟的太太   高层们却生怕松似月一激动再给集团抹黑,纷纷劝慰松似月:“小姑娘,你别害怕啊,咱们董事长就是年纪大了说话不中听,他老人家心里没什么的,你要多少钱说个数,钱是王八蛋,咱们这些个老家伙别的没有,王八蛋倒是不缺。”   “是是是,不过姑娘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既然能找到这里,也知道我们顾之集团不好惹,拿了钱可不许再闹腾了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慰松似月。   根本就没有注意顾长海的表情。   他死死揪住胸口,像是下一秒就要过去。   左不言不想他真的气死在这里,给旁边的助手使了个眼色。   助手一溜烟去了旁边的休息室。   顾氏集团为了展示绝对的男权地位,谈正事的时候最忌讳女人在场。   朱雪凝心情大好,看到有人来请自己,以为他们得逞了。   她趾高气昂来到会议室。   却只见松似月像是会施展妖法一样,被高层们温声软语簇拥在中间。   顾长海面色如纸,颤颤巍巍倒在沙发里。   朱雪凝大惊失色,忙不迭从包里翻出降压药:“老爷,您别着急,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来人,来人呀!”   她尖厉的呼喊声顿时回荡在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高层们这才呼啦一下朝顾长海围过来,乱作一团。   顾长海吃了药,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食指遥遥指着松似月:“你们合起伙来做局,就是为了钓出这些个乌合之舟?”   那些被称为乌合之众的高层,这才注意到顾长海话里有话,纷纷追问:“董事长,这到底怎么回事?”   “好歹毒的计谋,松似月我们还真小瞧了你……”顾长海颤颤巍巍,举起巴掌就要朝松似月脸上招呼,“我今天就替你爹妈好好招呼你这个死丫头……”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巨大的木门「哗啦」一声打开,顾之舟西装革履,在几十个黑衣高层的簇拥下,长腿阔步走了进来。   他面色冷凝,分明什么也没有说,强烈的压迫敢却让人不敢直视。   里面的高层都愣住了,不知道顾之舟和顾长海这对貌合神离的父子这是唱的哪一出。   顾长海如风中残烛,高高竖起的巴掌摇摇欲坠。   顾之舟的到来,让顾长江嚣张的气焰彻底蔫了。   他不敢再捧顾长海的臭脚。   脊背沿着墙面一点点往门口蹭。   高层们不淡定了,眼看顾长海不能言语,哪里肯轻易放过他:“顾总,到底怎么回事?二少爷不是被警察抓起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顾长江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这……这我也不清楚……”   有些胆子大的高层看向顾之舟:“那个……顾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顾之舟的坚持下,公司上下所有人对他的称呼一直是顾总。   “这就要问一问你们心心念念的董事长了?”顾之舟面沉如水走早松似月什么,轻轻把人往怀中一揽,“吓坏了吧?”   松似月摇头。   顾之舟看也不看顾长海,扶着松似月在董事长的位置上坐下,自己则站在她的旁边。   站在顾长海这边的高层们一头雾水,纷纷把目光投向顾长海:“董……董事长,这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纷纷猜测松似月的身份。   不是受害人,难道是顾之舟养在外面的小情儿?   可玩未成年不也是犯罪,顾之舟怎么有脸大庭广众之下,把人往怀里搂的?   顾长海眼看着大势已去,面色惨败坐在沙发里不发一言。   顾之舟唇角挂着凉薄的笑意,目光在桌上的文件堆里扫过,再扫视一众高层:“都签好了?”   刚才签字的高层们脊背陡然窜起一股寒意。   一个个心虚地地下了投。   顾之舟点点头,朝一旁的左不言吩咐道:“报警了吗?”   “回顾总的话,警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您放心,这些造谣生事的一个也逃不了,这份文件就是证据。”   报警?报什么警察?造谣生事?早什么谣?生什么事?   高层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都不明白顾之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却又不敢问。   一个年纪大一些,即将退休的高层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终于大着胆子开口:“顾总,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位小姐是您的……女朋友?”   顾之舟故作疑惑的目光在顾长海、顾长江和朱雪凝脸上梭巡:“老爷、夫人,二叔,事到如今是我自己说,还是你们说?”   “这……”顾长江擦了擦脑门上细汗,“之舟啊,都是一家人,别闹这么难堪,差不多就行了。”   “一家人?”顾之舟冷笑一声,锋利的眸子里全是肃杀的冷意,“你们造谣诽谤我强奸未成年的时候,顾念过一家人没?你们搜罗这些人把我赶尽杀绝往外撵的时候,想过一家人吗?把我太太威逼到这里来签字的时候想过一家人吗?”   太太?   高层们瞬间都愣住了。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端坐在董事长位置上,那个娇娇怯怯的小女人,竟然是顾之舟的太太。   还有,顾之舟什么时候结的婚?   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些高层们反应也快。   到这里也明白了顾长海偷鸡不成蚀把米,上了顾之舟的当。   他们又悔又气,悔的是不该听顾长海的一面之词。   气的是顾长海把他们拉下了水,不仅把顾之舟得罪的透透的,还要背上一个诬陷诽谤的罪名。   因此,顾之舟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墙头草开始补救:“顾总严重了,我们也是受人蒙蔽,您和夫人伉俪情深,何来的强奸未成年?这诬陷诽谤的罪名更是子虚乌有,子虚乌有。”   “是是是。”其他高层纷纷附和,“误会,真是误会。”   “误会?”顾之舟不说话,拿起桌上的文件,“这么说,这东西没用了?”   “没用,没用,顾总既然没有犯罪,这东西就是废纸一张。”高层们眼观鼻鼻观心,纷纷点头。   顾之舟捏着文件,没有说话。   利益面前他们再也不站在顾长海那边了,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顾总,诸位同仁,实不相瞒,有件事我早想提了,顾总两年来为公司劳心劳力,咱们还一直称呼他为顾总怕是不合适吧?”   “对对对,顾总这次不管您怎么拒绝,我们都要改口称呼您顾董了。”   “说得好啊,顾董我早想给您提意见了,”另外一个也跟着嚷嚷,“法务,快把改口称呼顾总为顾董的请愿书拟定出来我们签字,名正言顺的事情,硬是拖了两年。”   刚才还围着顾长海团团转的高层们,立刻就变了一副嘴脸。   争先恐后在草拟好文件上签字。   生怕自己签晚了让顾之舟怪罪。 第49章 撩拨   顾之舟大获全胜   顾长海没想到,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精心设计策划的这一出,不仅没有扳倒顾之舟。反而让他名正言顺夺了自己董事长的称呼。   高层们很快签完字,墙头草一样从顾长海身边走到顾之舟身边。   顾之舟长身玉立站在松似月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朱雪凝急得快哭了,一个劲把目光投向顾之威:“老大,你快劝劝你弟弟,都是一家人,何苦闹得这么难堪?”   顾之威对朱雪凝的话充耳不闻。   他目光定定地落在请愿书上。   顾长海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顾长江知道顾长海这次大局已去,谄媚地朝顾之舟笑着。   顾之舟却看也不看他。   朱雪凝终于鼓起勇气:“那个之舟,都是一家人,你爸爸的早晚就是你的,这董事长的实权两年前就是你的了,虚名而已,你又何必在乎闹这么一出,伤了大家的和气?”   “和气?”顾之舟拿起桌上的请愿书,“我今天才知道,夫人红口白牙颠倒是非的能耐不得了啊,我这就叫伤和气了?您再耐心等等,我今天就让您看看什么叫伤和气。”   他话音未落,左不言就引着几个警察来推开会议室的门:“请问哪位是顾长海先生?”   “我……”顾长海颤巍巍站起身来,“我是。”   “是这样,有人报警,说您涉嫌诬陷诽谤,请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别,”朱雪凝带了哭腔,“之舟,好孩子,你说句话,你父亲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别说了!”顾长海恶狠狠把拐杖杵在地上,“不用求他,他是我身上落下来的种,别人不清楚,我最了解不过,他既然能狠下心报警,就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说完,在顾之舟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小子,咱们走着瞧。”   “左秘书,您电话里说,诽谤诬陷顾之舟先生的人不止顾长海一个人?”   左不言没有回答,只把目光投向了顾之舟。   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生怕顾之舟迁怒自己。   顾长江再也忍不住,对顾长海的背影喊了一嗓子:“大哥,对不住。”   然后,他猛地抢过一支笔,扑到请愿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顾之舟玩味地看着顾长江狼狈的样子,勾了勾唇角:“没有人了,就顾长海一人。”   “好的,请顾先生放心,我们一定好好调查。”   顾长海闭了闭眼,跟着警察走了。   朱雪凝一口气没接上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早已等在外面的医生一拥而上,把她抬了出去。   顾之威没有在请愿书上签字。   他甚至都没跟顾之舟说话。   朱雪凝被抬出去的时候,小凤也把他推出了会议室。   顾之舟手中的请愿书,就是对他有异心高层的投名状。   这些人眼看着顾长海狼狈而去,不免生出兔死狐悲,料想他们以后也不敢造次。   但顾之舟没打算那么快放过他们。   他趁热打铁给那些高层上眼药。   降职的降职,稀释股权的稀释股权,赏罚分明,张弛有度。   这里暂时没有松似月的事情。   左不言带着她去顾之舟办公室休息。   顾之舟不让公司其他人称呼他为董事长,也并没有去顾长海的办公室办公。   相较于顾长海办公室庄严肃穆的设计。   顾之舟的办公室极其简单。   黑白灰三种色调,视野非常好,三面都是落地窗,把临江城恢宏壮丽的高楼尽收眼底。   顾之舟结婚后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这里办公。   以后应该没有机会再来了吧?   松似月贪恋地环视四周,多了解一点这个人工作的环境。   往后余生,没有顾之舟的日子,也算是一种慰藉。   左不言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一边忙着泡咖啡一边解释:“夫人,您别看老板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际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不回别墅的日子,他一般都住在这里。”   “是吗?”松似月接过咖啡杯,浅浅喝了一口。   左不言一脸真诚:“夫人,请跟我来。”   说完,他走到顾之舟办工作后,不知按动了哪里。   书柜轻轻滑开。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巨大的衣帽间和宽敞明亮的卧室顿时浮现在松似月眼前。   “夫人,老板交代了,您先在这里休息,他开完会再过来找您。”说完,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让松似月惊讶的是,顾之舟卧室的格局,竟然跟别墅一摸一样。   她一步步踩在松软的羊毛地毯上。   窗外的光线有些夺目,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突然就愣住了。   顾之舟的床头柜上,放了一张女孩的照片。因为年代久远,又被收藏的主人经常拿出来看。   纸质相框有点卷边,里面的照片也微微发黄。   女孩年纪很小,十来岁的模样。   公主蓬蓬裙,粉红的发带迎风飘扬。   眉眼弯弯,甜甜的梨涡让人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松似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小时候竟然会那么漂亮。   像正午的阳光,扑面而来的朝气是那么的感染人。   松似月拿起照片仔细端详,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拍摄的了。   正在这时候,身后突然穿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松似月连忙放下照片,走到门口。   「哗啦」一声,门被拉开。   松似月直直撞进顾之舟怀里。   顾之舟胸膛又热又坚硬,她一阵眼冒金星。   正要解释,顾之舟就关切地勾起她的下巴:“撞疼了?”   松似月连忙摇头:“我以为你要很久,所以……”   “不要紧,是我让左不言带你进来休息的。”顾之舟说。   “你要开很久吗?要不我先回去?正好舞团下午有排练……”   “请假吧,开不了多久,”顾之舟放缓语调,“我想跟你谈谈。”   他这样温声软语,松似月哪里会不答应:“好。”   顾之舟似乎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脑门,一语双关:“红了。”   松似月这才后知后觉,两人的样子实在太亲密,自己的脸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于是低下头:“我去洗手间。”   说完讨也似地进了洗手间。   顾之舟什么也没说,还非常周到得替她关上了门。   松似月捂住脸颊。   真是太没用了,根本不需要顾之舟撩拨,她都会下意识不自在。   洗手间各个角落都充斥着顾之舟身上的味道。   她不得不用凉水浇了脸,等自己脸不那么红了才开门出来。   顾之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大门紧闭,室内空调温度适宜,茶几上放了一盘鲜艳欲滴的草莓。   然而,松似月还是一眼发现了不对。   床头柜上原本自己的那张照片,不见了。 第50章 夫人,真乃福星呐   “老板,对不起,”左不言垂着头跟在顾之舟身后解释,“是我的疏忽,没注意您床头放着夫人的照片。”   顾之舟看也不看他,迈着长腿往会议室的方向走。   高层会议开了一半,顾之舟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铁青着脸离开。   不仅所有高层懵了,就连左不言也措手不及,只好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谁知顾之舟脚步没停,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左不言以为他有什么东西忘记带,忙小声说道:“老板,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我去给您取。”   顾之舟沉着脸,脚步越走越快,匆忙拉开门休息室的门,再出来的时候怀里鼓鼓囊囊抱着一个发黄的相框。   左不言心中顿时「咯噔」一声,自己这次是闯祸了。   他不敢迎上去,眼睁睁看着顾之舟打开保险柜,小心翼翼把那个相框放了进去。   左不言发现,很多时候他都不了解自己的老板。   生活中他总是沉默寡言,工作的时候杀伐果决,像个可以无限运转的机器,只有在夫人在一起的时候,才勉强有点人气。   所以每当顾之舟心情烦闷的时候,左不言总会陪着笑哄哄,老板回家看看吧?   回家看什么?自然是看夫人。   每次顾之舟也都会默许。   久而久之,左不言就理所应当地以为松似月就是顾之舟的港湾。   然而现在,自己老板要亲手舍弃这个港湾。   甚至连自己曾停泊的痕迹都要亲手抹去。   顾之舟藏好相框、亲手洗了草莓又把空调温度调整合适,才转身往会议室走去。   左不言跟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喘。   顾之舟一直走到会议室门口,左不言从怀里拿出手机,双手递到顾之舟眼前,试探开口:“老板,您的电话还是亲自拿着吧,夫人一个人呆在休息室,如果太闷给您打电话……”   顾之舟开会的时候从来不拿手机,左不言没话找话,就是想试探顾之舟会不会为了夫人破戒?   左不言不是那种自作聪明,贸然揣测上意的人,但他还是要赌一把。   赌顾之舟看在自己服侍夫人尽心竭力的份上,网开一面?   工作中的顾之舟眼里容不得沙,御下严苛到几乎丧心病狂的地步。   多年来左不言恪尽职守,几乎不曾犯错。   但只要犯错,顾之舟一定毫不留情。   此刻,他心如擂鼓,几乎不敢看顾之舟的脸色。   但能顾之舟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居高临下审视他。   半晌,手心一空。   顾之舟拿走了手机,轻飘飘撂下一句:“这季度的奖金别想要了。”   “是,谢谢老板!”左不言大喜,望着顾之舟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想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夫人,真乃福星呐!***照片不见了?   松似月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拉床头柜。   手伸到半空突然就顿住了,没经过顾之舟的允许贸然这么做太没有礼貌了。   她拿起一颗草莓送进嘴里,汁水清甜,口感很好。   吃了几颗草莓,她百无聊奈坐在沙发上,秋日的阳光懒洋洋洒落在她的周身,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   半轮红日遥遥挂在天边。   金灿灿的霞光铺天盖地洒落在远处的江面,粼粼的波光像是金黄的琥珀,在水天相接中不断绵延扩散。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沙发上睡着的。   然而现在,不知怎么地躺在了床上。   身上盖着薄被,洗手间淅淅沥沥传来水声。   松似月从床上坐起来,睡了一觉鼻音有点重:“之舟,是你吗?”   水声停止。   顾之舟拉门走了出来。   他洗了澡,身上松松垮垮罩了一件浴袍。   胸口结实的肌理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头发泛着潮,没有像平常那样一丝不苟梳起来。   这样的他看起来青春活力,一点也不像三十岁的样子。   松似月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突然就想起在男模餐厅洗手间的幻觉。   她突然的脸红,让顾之舟微微一愣,他揶揄地笑了笑:“又不是没看过,你脸红什么?”   松似月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很帅吗?”顾之舟侧头,语气是难得的轻快。   长大后的顾之舟沉稳自信,几乎从来不在外貌上对人评头论足,对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松似月一时间难以适应他的自恋:“什么?”   “顾太太,你这样含情脉脉看着我,还不敢承认我帅?”顾之舟走近,一只手圈了她的腰身,另外一只手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勾。   松似月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魂魄都被他痞帅的模样勾没了。   她不得不踮起脚尖,竭力扬起脆弱的脖颈来迎接他的亲吻。   顾之舟却浅尝辄止,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唇瓣上一触即分,他像和固执的小孩子要甜头一样,捏着她的下巴要个结果:“帅不帅?”   松似月笑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藕白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颈:“很帅!”   承认他帅没什么好丢人的。   亲一亲,抱一抱,甚至汗涔涔地做一场都没什么了不起的,松似月破罐子破摔地想。   “那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吗?”顾之舟又笑。   松似月突然就想自己之前在哪个扑街小说上看到。   沙发果决的男主对喜欢的人说,你一对我笑,我就拿不动刀了。   顾之舟一笑,松似月脑子就混乱起来,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什么眼神?”   顾之舟下巴在她额头上轻轻蹭了蹭:“看一眼少一眼。”   松似月心头苦笑,可不就是看一眼少一眼吗?   她嘴上却不愿意承认:“我没有……唔……”   顾之舟低头吻她。又深又欲。   两人顺理成章倒在被褥间,顾之舟却没有来真的,而是搓了搓她的头发:“走吧!”   松似月猛然惊醒。   这么晚了,顾之舟肯定开完会了。   一切尘埃落定,他和顾之舟都要回到离婚的轨道上去。   松似月故作轻松开顾之舟的胳膊:“好,那我先走了。”   “你去哪里?”顾之舟问。   “你这么的事情应该也解决了,我要回舞团了,两天没有排练,今晚再不去也说不过去。”她语气尽可能地平静。   把即将分别的不舍压抑回胸腔。   然而胸腔要承载的东西太满,炸裂般的疼痛很快将她席卷。   顾之舟没有说话,眉头却越皱越厉害。   直到松似月去衣帽架上拿外套,他才沉着嗓音开口:“今晚先别走,大哥请我们吃晚饭。” 第51章 松小姐被调戏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一眨不眨盯着松似月的眼睛,像是想从她的目光里看出什么破绽。   果然,松似月目光顿了顿:“大哥?他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是要替老爷子求情吗?”   顾之舟缓缓摇头:“不知道,你一会儿自己问他。”   “他知道我们要离婚吗?”松似月又问。   顾之舟眼眸一暗,语气硬邦邦的:“你想让他知道吗?”   松似月微微一愣,不太明白顾之舟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但她确实不太想去:“你们兄弟俩聊正事,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你真的不去?”顾之舟语气里满是询问。   “不去。”松似月斩钉截铁。   顾之舟些微的诧异后,便回过神来。   也对,有自己在,他们相处起来,肯定会不自在。   看着松似月有些失望的背影,顾之舟终于不忍心:“去吧,大哥难得出门请我吃顿饭,咱们夫妻拿桥他多没面子?”   松似月本来也没有拒绝顾之舟什么,但她确实不太想去。   她虽然不明白,但也能感受到自己每次提起顾之威,顾之舟都会条件反射不高兴:“我真不能去,晚上团里有排练,我这个首席几天都不露面,怎么都说不过去。”   说完,也不看顾之舟的脸色,推开门走了。   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响起。   松似月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顾之舟被冷风一吹,突然抿嘴笑了。   真是翅膀硬了,竟然给自己耍小脾气。   ***   松似月从舞团出来,已经快九点半了。   只要不在顾家,她的穿着就很随意。   宽大的白色卫衣,搭配休闲裤,刚洗过的头发随便挽在脑后。   素面朝天,走在一群同样身材纤细,气质绝佳的专业舞蹈演员中间,是那么的出类拔萃。   顾之舟斜倚在车门上吸烟,只静静看着她被女孩们簇拥着从台阶上下来,恭敬又热情地跟松似月挥手告别。   她笑得温柔和气,非常有大家风范。   很快喧闹过去,广场上的小汽车走了一大半。   松似月手中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应该是要叫车。   顾之舟正要上前。   一个流里流气的黄毛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哥们儿,对不住。”   “什么?”顾之舟皱眉。   黄毛得意扬扬往顾之舟怀里扔了一包华子:“哥们儿看着眼生,新来的吧?”   顾之舟越听越糊涂,不由得蹙起眉头。   黄毛「噗嗤」一声笑了,他拍了拍顾之舟的身后的车,一过来人的口吻训说道:“下次别租这么贵的车,也别穿这么正式,太夸张显得老气,容易把女孩儿吓跑。”   死板?老气?顾之舟:“……”   黄毛又拍拍胸脯,信誓旦旦:“以哥们儿多年的猎艳经验告诉你,这片女孩儿条件都不错,不是家里有钱,就是男朋友有经济实力。尤其是南湘舞团的女孩们,漂亮是漂亮,眼光也高得很,你看看广场上这些车没有?一半都是来钓她们的。”   黄毛唾沫横飞,突然手机「叮咚」一声响了:“尾号2038的乘客,已替您接单。”   黄毛得意一笑:“来了……”   “哥们儿,别介啊,”黄毛把手机揣回兜里,指了指远处的松似月,“别的妞我就让给你了,这姑娘是我先看上的,实不相瞒我蹲她好几天了,今天好不容易抓住机会。”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他扔掉烟头,朝顾之舟双手合十做了个感谢的手势,倒退两步,在自己心口重重擂了一拳,“这里「扑通扑通」茶饭不思,全是她的影子……”   说完,一个潇洒转身,拉开了身后的跑车车门。   油门炸得顾之舟耳朵疼,跑车一个甩尾哈巴狗一样朝松似月开去。   车标竟然是一辆奥迪。   顾之舟:“……”   黄毛在松似月面前停下,整了整衣领,拉下车窗:“请问是2083的乘客吗?”   松似月点头。   黄毛心花怒放,一溜烟下车替松似月拉开车门,恭恭敬敬来副驾驶的车门:“小姐,请!”   “我还是坐后……”   松似月话没说完,后面便悄无声息滑过来一辆漆黑的幻影,顾之舟拉下车窗面沉如水:“尾号8888的乘客请上车!”   松似月:“……”黄毛:“……”   松似月不太明白顾之舟这是闹哪出。   黄毛却对顾之舟这种拿了好处,却又反悔的行为非常不满。但他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好不停催促松似月上车:“小姐……”   顾之舟没有下车,目光氤氤氲氲望着松似月。   松似月不知道顾之舟这是闹哪出,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上了车。   黄毛狠狠捶了在方向盘上捶了一拳:“这老小子很会呀,看来这女孩喜欢顶级豪车?”   他啐了一口,咬牙切齿摔上车门。   黑暗里去走出来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   不等黄毛看清来人的长相,只觉眼前一黑,脑袋被什么东西罩住了,接着雨点一样的拳头便砸了下来。   黄毛鬼哭狼嚎,好不容易把破布摘下来。   哪里还有男人的踪迹。   他想掏手机打电话报警,却突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烟盒。   黄毛陡然一惊,看来自己是碰上硬茬了。   ***   松似月从来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这么幼稚,装成网约车司机来接她,她忍俊不禁:“你干什么?”   顾之舟板着面孔没有说话。   车厢里很安静。   松似月便也不说话,只转头打量眼前的男人。   顾之舟虽然很少开车,却开得又快又稳。   窗外的街灯被抛之脑后,琉璃一样的碎光荡漾在他的周身。   又冷又欲。   顾之舟也不是故意板着脸。   他一直觉得成熟稳重是一个褒义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跟黄毛口中的“古板、「老气」挂钩。   他瞬间想起上次男模餐厅的洗手间。   松似月那么热情的回应自己,除了酒精的作用,会不会也跟穿着有关系?   还有那一屋子小哥哥。   又白又奶。松似月喜欢这款式?   难怪,顾之威旧病缠身,孱弱成那样,松似月还忘不了,原来根在这里。   松似月哪里知道顾之舟内心的千回百转。   她早已习惯他阴晴不定乱发脾气的样子,一点也没有介意的样子。   正好路过下一个路口:“左转吧,我去医院。”   松似月说。   顾之舟却直接踩油门直行了:“吃晚饭我跟你一起去。”   “你还没吃饭?”松似月诧异。   “等你,”顾之舟说。   “啊?我以为你已经吃过了……”松似月有些吃惊。   却只听顾之舟又说了一句更令她吃惊的话,“大哥也没吃。” 第52章 修罗场   松似月没想到顾之舟和顾之威都会等她,而且等到这么晚。   她心中有点过意不去:“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要等我。”   “你经常在这里打车?”顾之舟问。   松似月不明白顾之舟为什么又突然把话题转了回来:“是的。”   “为什么不用家里的车?”前面是红绿灯,顾之舟脚尖点了一下刹车。   “家里的车太显眼,我不太方便,再说……”   再说离婚后,别说车,自己都要从别墅搬出来。   “那就去买一辆方便的。”他脸色依然不太好看,松似月也不好辩解,只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这车绝对不能要。   她现在别说车。   就是自己都快养活不起了。   顾之舟一路气压都不太高,松似月一头雾水跟在他身后,来到一家西餐厅。   顾之威早早等候在那里。   他腿脚不方便,小凤一直小心地陪在旁边。   顾之舟和松似月走进去,小凤问完好就走了。   “之舟,小月,你们快坐。”顾之威招呼两人,“听说小月找到工作了?”   “是,谢谢大哥关心。”松似月点头,“我那工作上不得什么台面。”   并不是松似月妄自菲薄。   对于顾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舞蹈家的头衔根本算不了什么。   顾之威却很认真地反驳道:“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小月可是舞蹈界最早成名的青年舞蹈家,你当时的记录没有人打破吧?”松似月谦虚地笑了笑,算是回应。”   服务生过来倒水,顾之威绅士的轻轻叩了叩桌面:“小月记住,你是我们顾家的骄傲,是这臭小子高攀了你。”   尽管知道这是顾之威高情商的表现。   松似月还是觉得一阵暖流直击内心。   她惶惶然抬头,迎上顾之威坚定又信任的目光,有些动容。   顾之舟慢条斯理捏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大哥,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请我们吃饭?”   “不突然,”顾之威恋恋不舍收回落在松似月脸上的目光,“你和小月结婚多年,我早该请你们吃饭了,只是我这身子你们是知道的。”   “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松似月说。   顾之舟问:“医生怎么说?”   “嗨,还能怎么说,老毛病……”   兄弟俩谈论病情,松似月插不上话,只好捏着茶杯玩。   这是一家中餐厅。   长方形的餐桌上铺着古朴的桌布。   突然,松似月觉得膝盖一暖。   顾之舟的大手顺着膝盖慢慢延伸到腿根,熟门熟路得很。   流连忘返,一路煽风点火,刻意撩拨。   顾之威就坐在对面,松似月心惊肉跳,大气也不敢喘。   双颊滚烫得如同火烧一样。   顾之舟上半身坐得很稳,他甚至连松似月的方向都没有看过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揉捏得张弛有度,一本正经跟顾之威聊天:“您那大夫是不是不行?要不换一个,我让左不言去打听打听,出国治疗也不是不可以,咱们家不缺那三瓜两枣。”   “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用你操心,你管好公司就成,”顾之威一脸诧异,“弟妹怎么了?很热吗?对不住,我身体受不住凉,空调温度调得有点高,马上,我叫人来把温度调整一下。”   “不……不用。”松似月连忙摇头,“我喝水,喝水就好。”   她又羞又急,顺手拿起一只水杯喝了一口。   放下的时候才发现顾之威和顾之舟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   松似月这才发现,自己匆忙间竟然拿了公道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叫人来换。”她说着就要站起来,顺便好逃离顾之舟的魔爪。   谁知顾之舟手掌一用力,轻而易举句把她扣在了椅子上:“我不嫌弃你,大哥不喝茶。”   “是,我喝水。”顾之威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岁月不饶人,年纪大了,喝了茶晚上睡不着。”   松似月深吸一口气,不敢动弹。   顾之舟继续有一搭没一搭跟顾之威聊天,大手也越来越放肆。   松似月实在忍不了了:“我去催催菜吧?”   这次不用顾之舟阻止,服务生举着托盘进来了。   顾之威热情招呼:“小月,你看看这些菜色合不合你的胃口,不喜欢咱们再点。”   “不用、不用,我都可以。”松似月慌忙说。   她从小就喜欢吃面食小点,桌上光酱肉小包子,就上了三种。   她喜欢吃甜食,主食便是酒酿糯米。   服务生动作迅速,呼啦啦上着菜,满满当当一桌子,全是松似月喜欢吃的菜。   顾之舟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松似月倒是高兴:“好久没吃这么多碳水了。”   顾之威笑容慈祥:“你又不胖,偶尔放纵一下不要紧。”   “那倒也是。”松似月被肚子里的馋虫勾着,连顾之舟乱动的爪子都不理会,端起茶杯在餐盘上轻轻一碰,“可以吃了吗?”   “当然。”顾之威笑了起来。   “吃碳水就是容易快乐。”松似月笑着夹起一块糍粑送进嘴里。   “咱们家小月就是专一,小时候的口味到现在竟然一点也没有变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之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松似月全神贯注大快朵颐,既不看顾之威也不看顾之舟,大有把明争暗斗的两人当成空气的架势。   忽然,眼前推过来两杯果汁,顾之舟和顾之威异口同声:“小心噎死!”   “小心噎着。”松似月:“……”   她一时愣住,不知道接谁的才好,只好讪讪端起自己的茶杯:“我喝茶、喝茶就好……”   不过,顾之威和顾之舟显然没有打算放过她。   她刚喝完茶。   盘子里又被同时放入了两只小包子。   顾之舟皮笑肉不笑:“我刚才尝了一口,这包子味道不错,咸甜味的好吃。”   “我怎么觉得甜味更好吃?”顾之威也笑盈盈看着松似月。   松似月:“……”   这是什么修罗场,吃个包子至于吗?   她刚想说我一会儿再吃,顾之舟就和顾之威又不约而同:“趁热。”   松似月:“……”   吃货舞蹈家终于意识到了气氛的诡异。 第53章 占有欲   她看看顾之威和顾之舟,又低头看看盘子里的两只包子。   没怎么犹豫,筷子轻轻戳了两下,两只小包子就被她像糖葫芦一样串联起来:“大哥、之舟,你们放心,我都能吃了。”   顾之威没说话,只微微笑了笑。   “能吃了就多吃一点,”顾之舟说完,松似月面前的盘子就竖起了高高的一座雷峰塔,“都吃完。”   松似月:“……”   松似月对付雷锋塔的时候,顾之舟总算放过了她   兄弟俩继续温声交谈,内容从家长里短,到时事新闻,都默契地没有提关在局子里的顾长海。   吃完饭已经是深夜,小凤接走了顾之威。   顾之舟喝了酒不能开车。   他跟松似月并肩走下台阶,等左不言开车过来。   夜风寒凉,松似月捂紧了大衣领口。   顾之舟自然而然牵了她的手,松似月说:“我以为大哥请我们吃饭是为了老爷子。”   两人食指相扣,松似月感受到顾之舟手心的热意,她由衷开口:“大哥比我们想象的更明事理。”   顾之舟停下脚步,一脸认真看向松似月:“你真没看出来?还是假没看出来?”   “什么?”   “大哥要结婚了。”顾之舟说。   “我不知道啊!”松似月一脸茫然地摇头,“他什么时候说的,是你给我吃雷峰塔的时候吗?”   顾之舟居高临下注视着松似月的眼睛。   并没有从那清澈的瞳仁里看到自己不乐意看到的。   如果不是刻意伪装,顾之舟想象不到她会有那么好的定力。   就算刻意伪装也好。   至少愿意在自己面前花心思。   “雷峰塔?”顾之舟胸腔震动,被松似月的话给逗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没说。”   “那你怎么知道的?”   “大哥的无名指上戴了戒指。”顾之舟说。   “啊?”松似月有点发懵,“我真没注意。”   “所以,你知道大哥今晚请我们吃饭的意图是什么了吧?”   “秦小姐回来了,要跟他结婚。”松似月不太明白,“那为什么不直接说,或者带秦小姐一起来吃饭?”   “大哥是暗示我,气也出了,董事长位置也给我了,差不多行了,把老爷子放出来。”   顾之舟话都说到这里了。   松似月就算再笨也能听出点苗头。   顾之威今晚戴戒指来吃饭,就是要提醒顾之舟,给他一个面子。   否则,他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顾长海只要没死总应该出席的。   如果顾之舟不放顾长海出来,顾之威就会主动出手救他,以他的实力,别说局子,就是监狱都关不住顾长海。   兄弟俩一餐饭,像是什么也没有说,但该说的,却都已经说完了。   松似月不得不感慨,聪明人之间的过招实在太玄妙。   “那你会放老爷子出来吗?”松似月问。   “放,怎么不放?”顾之舟迈开长腿,“大哥难得求我什么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再说,对于顾长海来说,顾之集团就是他的全部,他没了这全部,活着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你决定就好。”松似月抬眸看他,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清澈的眸子里荡漾的全是信任。   顾之舟忽地一下就心软了。   哥哥要结婚了,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他甚至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张开双臂抱搂她入怀,告诉她咱们不离婚了,生个孩子,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然而,松似月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他的如果。   松似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叶喜的护工,她毫不犹豫按下了接听:“喂?是我妈妈有什么事情吗?”   “哦,不是的,松小姐,我就是看时间不早了,您今晚还要过来吗?”   “我马上过来,有事情耽搁了。”松似月一边说话,一边跟顾之舟挥手告别,去路边伸手打车。   顾之舟拉住了她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松似月愣住了。   上一次顾之舟跟松似月一起来看望叶喜,还是两年前叶喜重伤昏迷的时候,从病房出来两人就去领了结婚证。   松似月想,结婚一起去一次,离婚一起请愿一次,也算是另外一种圆满。   瑞星医院是全国最好的私立医院。   这里汇集了国内外最优秀的医生,其中就包括谭阳。   松似月跟顾之舟刚走出电梯,迎面就碰到他。   谭阳脚步匆匆,风吹起白大褂的下摆,气质干练又独特。   “谭主任,麻烦您签个字。”一个小护士小跑着追上他的脚步。   “好。”谭阳点头,接过小护士手中的签字笔,指尖轻触,小护士的脸颊「忽」一下子红了。   有了上次的误会,松似月本来不想打招呼。   但距离实在太近了。   谭阳放下文件抬眼就看到了她,他并没有刻意隐瞒眼睛里的惊喜:“松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他大大方方走近两人,笑吟吟跟顾之舟打招呼:“叔叔也来了?”   顾之舟:“……”   谭阳根本没意识到气氛的诡异,他以开玩笑的口吻对松似月说道:“这次补的什么?”   松似月蓦地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自己狼狈的模样。   她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不是我,我来看我妈妈。”   “阿姨怎么了?”谭阳一脸关切。   “她……”松似月正想说,就听到一旁的顾之舟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忙改口,“不是什么急症。”   谭阳点点头:“正好我现在没有病人,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阿姨。”   “真不用,谢谢你谭医生。”松似月摇头。   “那改天吧,”谭阳没再坚持,他就算再神经大条,也能感受到顾之舟目光里的冷意,他晃了晃动手机,“有需要随时跟我联系。”   “好的。”   顾之舟跟松似月并肩往前走,刚走进转角。   松似月突然一个没站稳,顾之舟掐着她的腰,把人带到走廊的阴影下。   “之舟,你干什……”   剩下的后半句,被顾之舟霸道地压了回去。   松似月手软脚软,几乎丧失行动能力,顾之舟才短暂离开她的唇瓣。   顾之舟发了狠,捏着松似月的下巴生疼。   他居高临下审视着她,锋利的目光像是要把人劈开:“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那小孩?”   “什么?”松似月倒气。   “叔叔?”顾之舟讥诮一笑,但那笑却并没有漾到眼底,“你倒是说一说,我是你哪门子的叔叔?” 第54章 被固定在方寸之间   “我……”松似月有点词穷。   面对顾之舟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她只好妥协:“我会找时间跟老师解释,但对于谭阳先生。反正也不会经常往来,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顾之舟没有说话,眼眸半眯,危险的气息把松似月笼罩。   松似月温声坦白:“都要离婚了,我不想让我的同事们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毕竟顾之舟的身份太显赫。   松似月实在不想高攀。   然而,顾之舟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这么做是着急跟自己撇清关系。   他心口又闷又堵,低头又吻住她。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响起。   松似月身子被牢牢固定在方寸之间。   进一步是顾之舟火热结实的胸膛,退一步又是冰冷的墙壁。   脚步声越来越近,松似月又羞又急,狠狠咬了下去。   顾之舟吃痛却没有松开。   淡淡的血腥味自唇角蔓延开来。   松似月终于怒了。   顾之舟凭什么这么对她?   都要离婚了,还这样不分场合地痴缠折磨她。   他是自己的恩人没有错。   但自己也对他倾注了全部的心思和爱意。   说自己厌倦了,要离婚的是他,拈酸吃醋找不痛快的也是他。   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不能痛快地结束?   委屈积累到一定程度,便如同洪水猛兽般要将人吞没。   松似月胸腔里的怒火越烧越旺,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撕咬一刻不停,且越来越猛烈。   顾之舟鲜血淋漓也没有松开她,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   禁锢自己的双臂骤然松开,松似月早已泪流满面。   她不肯让顾之舟看她的脸,脸颊深深陷进胳膊肘,整个人像风中的落叶一样,顺着墙壁一点点滑落下去。   她爱得太卑微。连哭泣都是无声的。   顾之舟抬起手臂,条件反射一样想把她搀扶起来。   然而手刚伸到一半,松似月就呜咽地开了口:“饶了我吧,之舟……求求你……”   饶了我,不要再给我无谓的希望。   不要再让我误以为你还爱我。   顾之舟愣住了,喉咙干涩,口腔疼得如同火烧。   松似月上一次在自己面前这样脆弱无助,还是叶喜重伤的时候。   顾之威结婚,对她的打击这么大吗?   半个小时之前,他还想跟她说不离婚了,还想跟她生孩子,地久天长地过下去。   两人一站一蹲,心里都是一片冰凉。   正在这时候,松似月怀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护工态度恭敬:“松小姐,您要过来吗?”   松似月抹了一把眼泪,缓缓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我已经到了,马上进来。”   “好的。”   挂上电话,松似月整个人也清醒了一些。   磅礴的怒意淡去,随之而来的平静,给她温婉的气质平添了冷意。   顾之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开口。   这样的松似月不仅让他陌生,还让他隐有点害怕。   顾之舟三十岁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害怕,在这一刻达到了峰值。   常年上位者的敏锐又告诉他,此刻绝对不能跟松似月硬碰硬。   “我跟你一起进去。”顾之舟说。   松似月呼出一口热气,没有拒绝,抬腿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松似月刚推开门护工就起身迎了上来:“松小姐您来了,这位是?”   照顾植物人很辛苦。   不是所有人都做的长,上一个护工自己辞职了。   这个护工是半年前松似月找来的,她不认识顾之舟。   松似月依旧不想说顾之舟的身份,只含糊应了声:“我朋友,顾先生。”   “顾先生您好,”护工说礼貌地说道,“我去沏茶。”   “不用麻烦,”松似月说,“他看看就走。”   护工没有坚持。   “你先回去吧,今晚我在这里守着。”   “好的。”护工拿了大衣,对松似月和顾之舟颔了颔,开门走了。   植物人不能进食,本来应该憔悴。   但叶喜的状态却很好,高级营养液把她滋养得红光满面,安详得像是刚睡着的样子。   顾之舟和松似月都没有说话。   空气静默无声,只有机器运转发出轻微的声响。   顾之舟安静地在床边站了一会儿。   松似月坐在床边给叶喜按摩胳膊,留给顾之舟一个倔强拒绝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顾之舟微微叹了口气:“那你早点休息,别太累,我先走了。”   “好。”松似月没有回头。   “那……”顾之舟脚步顿了顿,“你明天几点下班?”   “明晚没有排练,五点左右。”   “那我接你去。”顾之舟说。   松似月手微微一顿:“要去办理离婚手续吗?我可以争取早一点……”   松似月没有说完。   病房门不轻不重「啪嗒」一声,顾之舟走了。   松似月闭了闭眼,慢慢低头,把额头贴上叶喜冰凉的手背:“妈妈,您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   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眼泪从指缝间无声的滑落下来。   把叶喜冰凉的手背烫得抖了一下。   松似月难得睡了一个整觉。   早上醒来的时候,叶喜的床头放着一大束烂漫的百合花。   小几上放着热气腾腾的蒸饺,清粥小菜一应俱全。   她以为是护工买的,洗漱完就欣然吃了起来。   吃完后,护工才提着包匆忙进来:“松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太堵车我来晚了。呀,已经吃上了?我还给你买了早餐……”   “我以为是你买的。”松似月诧异。   “不是我。”护工摇头。   松似月开门准备去问问护士,迎面就碰到谭阳意气风发的脸:“味道怎么样?医院的食堂,我让主助理顺手给你也拿了一份。”   “谢谢你,谭医生。”松似月有点局促,她不习惯别人的殷勤,“不客气。”谭阳轻描淡写应着,大大方方跨进病房,熟练的拉过点滴上的记录本翻阅起来。   “消化内科主任还查护理部的房?”松似月问。   “哟,”谭阳笑了,“还记得我是消化内科主任,看来松小姐对我也不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分明只是个玩笑。   松似月却仍然觉得不太自在。   谭阳继续说:“创伤性植物人护理,对消化科主任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松似月点点头没有说话。   谭阳神情变得严肃:“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调取阿姨的病例,我一个在国外的师兄是这方面的专家,或许他会有更好的办法。”   “真的?”松似月眼睛顿时一亮。   谭阳只觉得心脏遭遇了重击,他稳了稳心神:“当然。”   “好。”松似月答应得很爽快。   瑞星医院非常注重病人的隐私,对谭阳这个消化科主任也没有例外。   两人楼上楼下调取病例手续,签字盖章,忙活了一个钟头才办理妥当。   松似月把签字好后的委托书递给谭阳:“你看看这样可以吗?”   “应该没问题,已经很详细了。”谭阳说。   “实在不好意思谭医生,我来不及了,要先去舞团。”松似月看了一下腕表。   谭阳微微侧头,语气有点失望:“松小姐对我可是一点不客气,我以为你怎么着都会说一句下次请我吃饭这样的客气话。”   松似月有点抱歉:“实在不好意思,饭是一定要请的,到时候我约老师一起。”   “你确定?”谭阳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揶揄。   松似月却不愿意多想:“实在不好意思。”   她一本正经道歉,谭阳反倒不好说什么:“那我等着你的饭。”   “好。”松似月说完就要走。   “等等。”谭阳突然叫住她,“你开车没?”   “没有。”“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不用,我打车很方便。”松似月连忙摆手。   “没事,”谭阳已经往外走了,“正好我要给老爷子送东西,一起过去。”   谭阳没有再给松似月拒绝的时间。   说完这句就直接当着松似月的面脱下白大褂,连同文件递到一个小护士手里,“有劳,帮我送回办公室。”   小护士双颊一红:“好的谭主任。”   “走吧,还愣着干嘛?”谭阳走了几步,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松似月,“不是赶时间吗?”   松似月没有办法,只好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左不言阴沉着脸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掏出手机拨通电话:“老板,您果然没猜错,那个姓谭的确实没对夫人安好心,是的姓谭的开车带夫人出去了,明白,我立刻跟上去。”   左不言没挂电话就按下了电梯。   红色的楼层显示一直没有变化,他有点着急,干脆风驰电掣冲向楼梯间。 第55章 小情儿要锦衣玉食的养   谭阳随便打量着墙上松似月的照片。   谭坊捧着茶缸笑得欣慰不已:“你这臭小子,两年前我就想介绍你们认识,结果你呆在国外又不愿意回来。”   谭阳懒洋洋回头:“有什么关系,现在也不晚。”   “不晚,不晚你好好追啊,我和你妈都等着抱孙子。”   谭阳没接话茬,只说了叶熹在医院的事情。   谭坊「哟」了一声,“那我还真不知道。”   “植物人的开销不便宜,她的妈妈住的又是最好的病房,爸您知道她们家是做什么的吗?”   “具体做什么我不清楚,”谭坊认真想了一些,“家庭应该是很殷实的。”   “那倒也是,您年轻的时候我又不是不知道,狂地没边,一般普通家庭还真学不起。”谭阳啧啧两声说。   “臭小子,竟然揶揄起我来了,我是那种只看钱不看实力的老师吗?”谭坊没好气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你到底能不能搞定?”   “不知道。”谭阳顺手摘下一张松似月的剧照,扬长而去。   “哎呀,你这臭小子,真是讨打。”谭坊笑骂两声,端起茶缸子美滋滋喝了一口。   “妈妈生病成了植物人,这丫头嘴巴怎么这么紧,这么大的事也不知会我?”谭坊咂摸了几句,“小宋,你过来。”   宋秘书径直走了进来:“团长有什么吩咐?”   “你去,从我的私人账户上拨一百万给松小姐。”   “是。”宋秘书拔腿就往外走。   “等等。”谭坊叫住他,“她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这个季度的奖金。”   “是。”宋秘书答应着去了。   ***   松似月的今天的排练耽误了一点时间,她惦记着顾之舟要来接她办离婚手续,紧赶慢赶出舞团大门的时候已经到了五点半了。   “松小姐,”宋秘书疾步走下台阶,追上她的脚步。   “宋秘书,有什么事情吗?”   宋秘书把一把牛皮信封递过去:“这是团长让我给您的。”   松似月打开一看,愣住了:“这么多?这是什么钱?”   “这个季度的奖金。”宋秘书一本正经撒谎,“只有首席才有。”   松似月接过支票,这笔钱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叶熹的医药费暂时能够解决,她也可以租一套像样的房子,不至于流落街头。   这么一耽误,松似月走下台阶已经六点整了。   顾之舟说今天来接她去办理离婚证,显然来不及了。   “算了,也不急这一天。”她想了想,往路边去打车,一辆熟悉的库里南停在眼前。   顾之舟没有下车,只拉下车窗,朝松似月招了招手。   他破天慌没有穿正装,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   勾唇时候的样子,像当年那个清澈干净的少年。   松似月一下子就愣住了。   顾之舟开口了:“看什么呢?还不上车?”   “好。”   顾之舟发动汽车:“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害怕别人看到我?”   “不想让人误会,你这车太扎眼。”松似月实话实说。   “这就扎眼了?”顾之舟轻笑,“顾太太那些珠宝,随便拿一样出来都价值连城,还背这么寒酸的布包?”   她今天要把练功服拿回家去洗。   顺手拿了舞团的布包:“你外行了吧?我这布包在你眼里不值钱,在咱们圈子里可是香饽饽,怎么说呢?就相当于清北大学的校服。”   从他说出离婚后。   松似月的脸上就很难看到这样轻松愉悦的神情。   顾之舟不想煞风景,于是很配合地顺着她的话说:“是,你说得对,那我沾松首席的光了。”   “好说。”松似月语气轻快,抿嘴一笑,把目光投向车水马龙的窗外。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目的地是哪里。   离婚证虽然办不了,松似月打定主意,也绝对不能再跟顾之舟住一起了。   顾之舟开着车,径直来到一家汽车4S店。   相比于的劳斯莱斯,梅赛德斯就显得低调许多。   但价格还是让松似月望而却步:“之舟,我现在没有要养车的打算。”   顾之舟无视她的抗拒,开门下车。   销售一看顾之舟的车,瞬间把脸笑得稀烂:“先生,小姐这边请,咱们想了解一下哪种车型?”   “没什么需要的。”松似月坚持。   买车容易养车难。   再说,松似月都打算好了,医院和舞团距离并不远,她在中间的位置租一套房子,即使步行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销售热脸贴了冷屁股,有点讪讪的:“不买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给先生介绍,这边有休息区,小姐累的话,也可以喝点咖啡休息一下。”   销售这么说,松似月果然就不再看顾之舟,径直走到休息区坐下了。   销售亲自吩咐前台给松似月泡好咖啡,这才亦步亦趋跟在顾之舟身后,他神神秘秘故意压低声音:“小女孩嘛,都难哄骗,先生想看什么预算的?”   他一双「慧眼」。   松似月装扮简单,但气质出众独特。   顾之舟白衬衫黑西裤都是私人高定。尤其是手腕上的腕表,别说车,就是买这家店也绰绰有余。   他一看这架势,脑子根本不用发散。   顶级富豪和她的叛逆小情人人设立刻就印在他那不太聪明的脑瓜里。   顾之舟没明白他的意思:“你给介绍一下。”   经理一听,这是有戏啊!   他压低声音:“先生不瞒您说,咱们梅赛德斯主打的就是一个豪华尊贵,像小姐这种气质怎么着也要一辆轿跑吧?”   “这款两箱五十万出头,无门框,豪华大气上档次,最重要的是颜色多,赤橙黄绿青蓝紫,您能说出的颜色,咱都有。”   “您也知道,女孩们买车,就一个需求——漂亮!”   他自顾自唾沫横飞地说着。   顾之舟却越看越觉得寒酸,轮毂这么小,跑高速有力吗?   还有那空间,坐下去膝盖都要顶到前排座椅了。   最重要的是,车上竟然连个冰箱也没有。   挡板就更不用说了,这没有倒是可以,松似月的车不需要挡板。   他思索的时候习惯性沉默。   销售却以为他是在嫌贵,于是在心里悄悄琢磨,这有钱人也忒小气。   自己戴价值连城的手表,开劳斯莱斯,给小请儿买辆E级都舍不得。   于是他又退而求其次:“先是如果觉得不合适,咱们还有很多款式可以选择,比如刚出来的私人订制。”   顾之舟无比嫌弃地把目光落在布艺座椅上,连真皮座椅都不是,也好意思自称豪车。   “当然先生,”销售非常体贴,“我们欢迎分期付款。”   顾之舟心里的嫌弃终于被「分期付款」几个字拉回到脸上。   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轻飘飘看了销售一眼,你看我像差钱的样子吗?   销售没有立刻领会精神,她意有所指往松似月那边看了一眼:“先生被怪我多嘴,先生这气质当然不是差钱,只是先生咱们有钱也不能随便花。但还是要分清主次,家里的太太是要锦衣玉食的供养着,外面的女孩嘛,图个乐就好……”   顾之舟面色顿时一冷:“把你们经理给我叫来。” 第56章 蓄意勾引   “不用叫经理,我手上也有折扣。”销售滔滔不绝,“先生,您尽管放心,咱们店有规定,对顾客的隐私那是再重视不过,您今儿在我手里买了车。如果往您家里哪位耳朵里吹了丁点儿风,车钱我全陪您!”   顾之舟只是不愿意计较,又不是真的迟钝。   到这里哪还不明白销售话里的意思?   他不是不知道,销售嘛。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顾之舟没打算跟他计较,于是淡声警告:“那是我太太,你嘴上尊重点。”   “太太?”销售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脑子有点发懵。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是太太呀,那您就更加来对了,您放心咱们家的车在太太小姐眼里就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远远瞟了松似月一眼:“先生真是有远见,我给先生说,对于家里的女人就是不用好,她们懂啥?有车代步就行了,来得太容易,不知道珍惜……您别怪我多嘴,我做销售有些年头,看人还是很准的,您太太配不上您,高攀!”   他自顾自巴拉。   根本没注意顾之舟的脸上已经越来越难看。   顾之舟眼尾在销售头顶淡淡一扫:“哦,没看出来,你还能看相,你倒是说说,你是那只眼睛看出她配不上我的?”   “这……”销售噎了一下,“这还用看嘛,先生气宇轩昂贵气逼人,太太嘛,美则美怡就是有点那什么……”   当着顾之舟的面,他不敢说松似穿看起来太小,两人不像夫妻。   但顾之舟还是听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你绝对我没有善待她?”   “那倒也不是,这古话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跟小孩儿一样,太宠爱就容易骄纵,一骄纵就是要创闯出祸害……”   “我没有善待她,”顾之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销售说,“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我对她不好?”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诛他的心的。   “嗨,能嫁给您,是太太的福气……”销售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大祸临头,还一个劲给顾之舟套近乎,“先生怎么样?这车不错吧?需要试驾吗?”   顾之舟似是再也忍受不了面前这张趋炎附势,以貌取人的嘴脸。   他竭力压抑着情绪不爆发出来:“还有更好的车型吗?”   销售大喜,忙殷勤地领着顾之舟往展台走:“还有,还有的,先生这边请……”   他带着顾之舟把展台逛了一整圈,顾之舟还是不太满意:“还有没有更好的?”   销售满头大汗,不太乐意了:“先生能不能给我说一下预算,方便我更好地向您介绍。”   “没有预算,”顾之舟冷声说道,“还有好车没有?没有就算了。”   “有倒是有……”销售目光迟疑在顾之手身上梭巡,劳斯莱斯可以租,手表也可以假,这人不会是在女人面前装大方显摆吧?   心里那么想,销售面上却不显示:“我们有一个私人订制的VIP展区,不过……”   “不过什么?”顾之舟问。   「不过」销售拉长了音调,“按照规定要验资,咱们只接待现金一千万以上的客户,毕竟买车容易养车难。”   “验资?”顾之舟差点给气呼笑了。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因为买车被人验资。   真是庙小了,什么魑魅魍魉都有。   他的那点子耐心早磨没了,张口就要换经理。   松似月的休息室就在屏风后面。   此刻她单手托腮,指尖百无聊奈在杯沿上转圈,漆黑的大眼珠透过屏风一眨不眨盯着这边,一副很享受顾之舟吃瘪的样子。   顾之舟太喜欢看松似月鲜活灵动的模样了。   尽管对这个销售烦得要命,还是忍住恶心,从钱夹里掏出黑卡,淡淡一笑递了过去。   他倒是想开开眼,看看一个人可以无耻到什么地步。   没想到那不知死活的销售还真敢接。   他喜滋滋从财务室出来,腰弯得更低,脸也笑得更烂了:“顾先生,这边请……太太方便的话可以一起。”   “太太?”松似月微微侧头,不施粉黛的俏脸,在灯光的笼罩下越发的明眸皓齿,“我可不是他太太,我是……叔叔,我是你什么?”   顾之舟懵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驳。   松似月似乎觉得没趣,意兴阑珊往沙发上一靠:“我就不去了,叔叔您自便吧!”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顾之舟只要上楼,她就悄悄开溜。   顾之舟果然无可奈何摇了摇头,销售应该是第一次去那个他口中要验资的展厅。   刷电梯上楼,就用了好几分钟。   打了一圈电话,才有一个丰乳肥臀、浓妆艳抹的女人过来开了电梯权限。   丰乳肥臀开了电梯后并没有离开,而是恭敬地给顾之舟做了个请的手势,看样子是要跟他一起进去。   松似月隔着屏风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水味。   而且她敢肯定,那女人妆容新鲜一看就是才补的。而且高跟鞋的鞋跟明显比其他销售人员的要高。   松似月虽然不熟悉这些套路,但大概也明白,这女人是冲着顾之舟来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真是岂有此理。   松似月几乎立刻就想站起来跟进去。   但仔细一想,有什么趣呢?   都要离婚了,万一顾之舟就喜欢这一款,岂不扫兴?   她内心兵荒马乱,眼前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顾之舟语气温柔得不像话:“一起去吧?”   松似月突然就想,去就去吧,就当是看热闹好了,她利索地放下咖啡杯:“去。”   销售和丰乳肥臀都愣了一下。   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很快神色如常。   电梯并没有来到销售口中的那个展厅,而是一间休息室。   好在休息室并不私密,宽大的落地窗能够俯瞰整个一楼展厅。   销售抱歉地给顾之舟解释:“实在不好意思顾先生,是这样我们得VIP展厅,现在有别的客人,咱们可能要稍微等一下,很快就好,您放心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   顾之舟脸色不太好看。   松似月想看看销售跟丰乳肥臀当着她的面,能玩出什么花样,于是点头笑了笑:“可以。”   销售高兴不已,搓着手给两人介绍车。   丰乳肥臀则专心致志端茶倒水。   保证每一次从顾之舟身边走过的曲线都能够完美展示。   松似月一开始觉得好笑。   好笑过了,又有点悲哀。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笑贫不笑娼。   一千万,就能让一个女人当着另外一个女人的面,对一个陌生男人不顾廉耻地搔首弄姿。   松似月暗自窥探了一下顾之舟的脸色。 第57章 醋一醋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从容优雅,像是有点享受。   松似月的一颗心却彻底沉了下去。   销售刚才的话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不般配」「高攀」这样的字眼,还是不由自主蹦进了她的耳朵。   就算她说顾之舟是自己的叔叔。   但从销售和丰乳肥臀的神态来看,应该也能猜测到两人关系的暧昧。   销售和丰乳肥臀之所以敢当着自己的面,就证明在他们眼中,自己真是个可有可无,不值得尊重的摆件。   松似月心中一片荒芜。   只能强装镇定坐在顾之舟对面翻阅一本汽车杂志。   销售陪着笑脸垂手站在一边。   桌上已经满当当摆满了各种零食和茶点,丰乳肥臀实在没什么好忙活,只好没话找话:“先生,小姐,我们这边有专门的按摩椅,二位要是乏了可以躺上去享受一下。”   松似月头也没抬:“我不需要。”   顾之舟于是礼貌地看了看丰乳肥臀:“谢谢,不需要。”   “好的。”丰乳肥臀嘴上答应着,却并没有走开。   她流转的眼波一个劲往顾之舟衣领里钻,偏偏顾之舟像是看不见一样,低头翻阅这杂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衬衫领口竟然开了两颗,露出半遮半掩的锁骨,性感的喉结随着喝咖啡的动作上下滑动。   简直要命。   松似月一直都知道顾之舟行走在外,肯定会很讨女人喜欢,但他没想到他那么受欢迎。   公众场所,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勾引,松似月觉得耻辱。   但她同时又更加好奇,丰乳肥臀既然敢有恃无恐当着自己的面搞花架子,达不到目的,大概也不会罢休。   于是,她干脆又拿了一本新的杂志,强迫自己看进去。   她现在被泼天的绿意思笼罩,脑子全乱了套,以至于销售问她需不需要跟他去看限量版汽车模型。   她拒绝的口吻几乎恶狠狠的。   如果松似月有平常一半的聪明机智就会发现,顾之舟的从容优雅也是在虚张声势。   他手中的汽车杂志倒拿反了。   几次拿起水杯喝水,都错拿了松似月的。   丰乳肥臀正是吃定了松似月和顾之舟两人都是纸老虎。   于是她飞快地跟销售交换了一个眼色。   然后袅袅婷婷拿起水壶,走到顾之舟身边,只听「哎呀」一声嘤咛。   丰乳肥臀脚下一滑,水壶里的水瞬间洒在顾之舟裤子上。   丰乳肥臀哎呀一声,手忙脚乱拿纸巾替他擦拭,她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顾之舟:“顾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这样好不好,劳驾您跟我移步里间,我们这里有专门为VIP客户准备的衣物。”   她语气娇滴滴的,又软又低。   身上的香水味一个劲王松似月鼻子里钻。   顾之舟不太情愿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丰乳肥臀,目光定定盯着松似月的发顶。   松似月搅着手指,头也没抬。   她不看顾之舟。   半晌,顾之舟才干巴巴开口:“我裤子湿了。”   松似月像是才注意到这边,不咸不淡抬头瞟了他一眼:“湿了去换就好了……”   跟我说有什么劲?   “我……”顾之舟骑虎难下,难得词穷。   他在外行走多年,什么邀功讨媚的手段没见过?   丰乳肥臀那三角猫的功夫,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样搁以前,这种下九流的货色,根本就没有机会近他的身。   可今天不一样。   他特地按照松似月的审美打扮了自己,又由着丰乳肥臀闹这么一出,为的就是松似月能醋一醋。   结婚两年,他还没有见过松似月吃醋的样子。   醋松似月不成,自己倒是气够呛。   松似月不理会他,他也不好干站着,尴尬半晌,终于咬牙:“那我去换。”   松似月烦闷得要死,正眼都没瞧他,继续低头盯着手上的杂志。   顾之舟讪讪往一旁的休息室走去。   丰乳肥臀高兴地跟在后面。   两人的身影消失,松似月终于坐不住了。   她猛地合上杂志,端起桌上的咖啡,猛地灌了一口,又涩又苦,呛得她咳嗽不止。   销售立刻殷勤地走上来:“小姐,是有什么需要吗?”   “咳咳,没什么……”松似月连忙摆手,“什么都不需要。”   “好的。”销售点头。   一墙之隔的里间寂静无声,松似月面色镇定,耳朵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一个劲往里面飞。   然而,除了展厅里隐约的音乐声以外,什么都听不到。   休息室的门并没有锁,半遮半掩地关着,似乎是在邀请。   松似月深缓几口气,抑制住了要推开门的打算。   单独相处,丰乳肥臀一下就放开了些。   休息室比顾之舟想象的还要逼仄,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杂物间。   丰乳肥臀一开始还装腔作势请顾之舟坐。   她踮着脚尖去柜子里拿裤子。   看起来确实是一条崭新的,但尺寸合适不合适就不知道了。   她打开裤子,眼睛里噙着波浪,眉眼如丝拉扯着顾之舟:“先生,我帮您换吧?”   说完,也不等顾之舟答应。   指尖缓缓扣向顾之舟的皮带。   沿着他笔挺的双腿蹲下了身子。   里间没有开灯,外间休息室的光亮从门缝间溢进来。   分明只是一瞬间,顾之舟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终于明白,松似月永远不会推开这扇门的。   随着「啪嗒」一声轻响,丰乳肥臀纤白的手指触碰到了顾之舟皮带扣子。   顾之舟陡然惊醒。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像毛头小子一样,妄图用这些弱智的手段逼迫女人吃醋?   这太过分,太下作了。   非常的不顾董。   他喉头一阵干涩,突然就后悔了。   他看也不看丰乳肥臀,几乎是仓皇的夺门而出。   松似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她眼眶有些发红,湿漉漉的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四目相对。   不知道是不是顾之舟的错觉,那一刻,他甚至感受到了松似月的煎熬。   然而她很快镇定下来。   弯腰拿了包,转身就要下楼。   顾之舟一个箭步跨上去,从后把人搂在怀,从后抓着他的手。   在她耳边缓慢地吐出一口气,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别走……” 第58章 我错了……   松似月浑身一僵,顾之舟是在试探她是不是会吃醋。   他是什么意思?看自己笑话吗?   犹如被迎头浇了一桶凉水,从头冻到脚,松似月连回头的力气也没有了,她竭力放缓呼吸,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冰凉:“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然而顾之舟却更加紧地搂住了她:“你别生气。”   松似月想也不想便反驳:“你误会了,我没什么好生气的。”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从顾之舟怀里挣脱开来。   她太想离开了。   电梯需要授权,她直接奔向了一旁的楼梯间。   “先生……”丰乳肥臀整理好仪态,从隔间走了出来,看到顾之舟要走,下意识想要拦他。   “滚开!”顾之舟想也不想,恶狠狠推开她。   丰乳肥臀一个踉跄,销售扶稳了她,缓缓朝她摇头:“算了,别追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丰乳肥臀恶狠狠瞪了销售一眼,“他是顾之舟,你少搞点女人,拉条网线,攀上他咱们几辈子吃穿就不愁。”   “看不出来吗?那姑娘和他态度暧昧,说不定真是正牌夫人。”顾之舟刚才推开丰乳肥臀时候的面色太冷,销售阅人无数,心里也难免发寒。   “你懂屁,”丰乳肥臀龇牙咧嘴,不肯罢休,“顾之舟的官方简介是未婚。”   “未婚也算了,你在这里钓鱼的事情老板不知道,差不多就可以了,别闹大了大家都脸上都难堪。”销售拽着丰乳肥臀的胳膊轻声安慰。   丰乳肥臀一点也没有犹豫,「啪」一耳光扇了过去:“还没有哪个男人舍得这么下我的面子,你等着看,顾之舟,老娘偏要他扒层皮。”   ***   松似月并没有走太远,顾之舟就在楼梯间堵住了她的去路。   “你干什么?放开我!”松似月厉声责备。   顾之舟双臂把她圈在怀里,鼻尖轻轻嗅着她的发香:“我错了……”   松似月愣住。   结婚两年,这是松似月第一次从顾之舟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顾之舟大手扣着松似月的后脑,又重复了一遍:“我错了。”   楼道里灯光昏暗,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   顾之舟逆着光,高大的身影把松似月笼罩在一小片阴影里。   他的眼神专注,语气坚定,让这个道歉显得那么真诚。   松似月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谁知顾之舟下一句更加石破天惊,他说:“对不起……是我……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   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和狼狈,顾之舟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松似月眼前一片漆黑。   视觉模糊,听觉就显得尤为清晰。   顾之舟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松似月的耳膜,胸腔传来闷痛。   松似月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顾之舟的这句话,与其说是表达,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说完似乎也不在乎松似月是不是要回答。   而是一下下抚摸着松似月的脊背,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松似月内心百转千回。   顾之舟的话,像是拿了根鸡毛,一点点往松似月心尖尖上扫。   让她本来就焦躁不安的心,刹那间回暖。   肩窝处有滚烫的热流涌动。   松似月哭了。   这个举动让顾之舟有点无所适从。   他不知道怎么回应,也不敢开口问松似月的想法。   这些日子,顾之舟在面对松似月的时候越来越难以从容。   他很熟悉这种感觉,那是事物脱离掌控时的不安。   尤其是刚才松似月转身时,目光里那一闪而过的决绝,让顾之舟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他很想开口对松似月说,咱们不离婚了,试着走下去好不好?   事实上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他抓住松似月的肩膀,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似月,我有话跟你说。”   松似月乖巧点头:“嗯。”   “咱们不……”   “嗡嗡……”松似月手机铃声在狭窄的楼道中显得尤为讨厌。   “别接……”顾之舟想也不想就开口。   “好。”   松似月看也不看来电,隔着包直接摁了挂断。   她似乎预感到顾之舟即将说些什么,心脏怦怦直跳,像是下一刻就要从嗓子里喷出来。   手心也因为紧张而微微冒汗,濡湿一片。   两人都顾不得这些,顾之舟直视着松似月的眼睛,几乎一字一顿:“我们不……”   然而,顾董事长似乎就是命不好。   好容易剖析一下自己都不能尽兴。   松似月那遭瘟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响了起来。   这次她不敢再不接听,叶喜一直在医院住着,万一护工给她打电话。   顾之舟显然跟她想到一起去了,他后退一步,示意她接。   松似月拿出手机:“喂?”   电话那头是房东焦急热情的快要溢出听筒的声音:“哎呀松小姐,是我,我是房东阿姨。”   松似月目光顿了一下。   房东一直仗着房子绝佳的地理位置。   一直眼高于顶,每次跟松似月通电话都是不咸不淡的,公事公办。   这么热情,还是头一遭。   松似月有点不适应:“阿姨,您好,有什么事情吗?”   “我今天去看了一下,你租我房子的这段时间保护得特别好,水电物业什么的,也都在按时缴纳,我看不如这样,我给你降百分之五的房租,你继续租怎么样?”   松似月愣住了,那房子虽然不大,但地段繁华,交通方便,按理说一点也不愁租。   不涨价就算仁慈了,怎么会主动降租?   她有点难以置信,但那房子距离医院和舞团都方便,她确实有点心动:“为什么?”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我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出门在外也不容易。不过我们先说好,我这租金给你算便宜,租约时间可要长一些,最少五年,十年更好。”   “可以,”松似月看了顾之舟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说道,“不过,你得给我说实话,不然这房子我租不了。”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瞒你的,你早晚也得知道,是这样啦,今天有人联系我说要买下我这房子,你是懂法的,买卖不破租赁……”   松似月立刻明白了房东的意思:“那你告诉买家这房子租出去了吗?”   “这有什么好说的,”房东讪讪一笑,“他买了就知道了……”   “不行。”松似月断然拒绝。   “你……”房东急了,“你这小丫头不识好歹。”   说完「咣当」一声挂断了电话。   松似月迎着顾之舟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第59章 怎么没换裤子?   顾之舟:“看不出来,你还挺讲原则。”   松似月摇了摇头:“你不了解我这个房东,无利不起早,蝇头小利也不放过,她主动降低租金,这件事就一定有猫腻。”   “什么猫腻?”顾之舟问。   松似月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她还会在打过来的,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表白这种东西,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还要有那么一点引子作为导火索。   房东这么横插一脚。   两人刚才的暧昧情绪被打散。   顾之舟再想说,就有那么一点别扭。   顾之舟摸了摸鼻尖,没有接话。   松似月上下打量着顾之舟,半晌才笑了一下:“怎么没换裤子?”   “我……”   顾董事长窘到无处可藏,生平第一次词穷到结巴。   “是让左秘书给你送吗?”松似月问。   顾之舟如遭大赦,在心里给松小姐的高情商点了个大大的赞:“是。”   “我不想看车了,咱们吃饭去吧?”松似月柔声说。   “好。”   顾之舟哪里肯不答应?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能得到谅解已经是莫大的恩惠,哪里还敢求其他?   两人往楼下走,顾之舟忐忑地牵了松似月的手。   松似月没有拒绝。   两人走得有些慢,到达一楼展厅的时候,丰乳肥臀已经斜靠在出口处,一脸不服地看着两人。   顾之舟把松似月往怀里带了带,两人步伐如常。   见两人都不把自己当回事,丰乳肥臀讥讽地笑了:“一会儿叔叔,一会儿太太,两位好雅兴啊?”   松似月和顾之舟对视一眼,显然都不想理会这条疯狗。   松似月揽紧了顾之舟都胳膊:“我饿了。”   “好,你想吃什么?”顾之舟很配合,不想扫松似月的兴致。   “都可以,你决定。”松似月说。   “好。”顾之舟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显然把丰乳肥臀当成了空气,她怒极反笑,她上前几步挡在顾之舟和松似月旁边:“我好玩吗?”   去路被挡,顾之舟皱了一下眉头:“太脏,没兴趣。”   “你?”丰乳肥臀像是受到了莫大都耻辱,双目圆睁,活像一直斗红眼的公鸡,“知不知道老娘是谁?敢在老娘面前拿桥,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老娘是哪号人物?”   楼梯间只有一个出口。   丰乳肥臀叉腰堵在门口,松似月跟顾之舟一时半刻出不去。   顾之舟没有打女人的习惯,但丰乳肥臀此刻的样子太欠,他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丰乳肥臀啐了一口,“让你去打听打听,白睡了老娘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想得美。”   她这话显然是无稽之谈。   两人进里间几分钟不到,别说睡,她连顾之舟衣角都没摸到。   就连松似月也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丰乳肥臀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闹出来,显然是想讹钱。   丰乳肥臀的嗓门很大,展厅中看车的人纷纷往这边张望。   顾之舟压抑着怒火:“你到底想怎么样?”   丰乳肥臀胳膊往胸前一抱:“要么赔钱,要么买车,否则……”   她目光在展厅内扫视一圈。   那意思很明确,这件事没完。   同为女人,松似月也被丰乳肥臀这一套不要脸的操作给惊呆了:“小姐,红口白牙,说话是要负责人的,我们的丈夫从头到尾都跟我在一起,他什么时候睡你了?”   “哟,现在承认是你丈夫了?刚才在干嘛呢?玩情趣玩到老娘头上来了?”丰乳肥臀屁股一扭,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告诉你,楼上休息室可是有监控的,你丈夫拽着我进去了好几分钟……”   说完,她目光下移,神色下流:“几分钟,够做好多事情了……先生……我口活不错吧?”   顾之舟皱眉,刚要开口。   只听「啪」一声脆响,丰乳肥臀的精致的脸蛋上,瞬间起了五条鲜红的手指印。   松似月嫌弃地甩了甩手,压低声音对丰乳肥臀说:“你猜,如果我现在冲出去,说你勾引我丈夫被我抓了现形,他们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你?”   “我也是女人,这件事谁横谁有理,要怪就怪你长了一张狐狸精的样儿,却没有狐狸精缜密的心思。”   松似月讥诮一笑:“这里是展厅,光天化日的,哪里会有男人当着自己老婆的面偷人?你敢闹大,必死无疑。”   “你!”丰乳肥臀怒不可退,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松似月说的是实话。   丰乳肥臀说要闹大,其实是吓唬松似月和顾之舟的。   她勾引顾之舟并不是一时兴起,在这里寻找目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若是真闹大了,不仅4S店容不下她,代她进来的销售也要受牵连。   但她实在不甘心。   顾之舟条件太好,很难不让人动心。   更重要的是,顾之舟是第一个抵抗住她诱惑的男人。   这更加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可她那点小心思怎么逃得过松似月的眼睛。   松似月轻笑一声:“好狗不挡道,你还不快滚?”   “你不怕我鱼死网破?”丰乳肥臀咬牙。   她身高跟松似月差不多,但骨架很大。   跟松似月站在一起,块头明显要大许多。   但气焰却明显不足。   松似月靠近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你想错了,我不是网,你也不是鱼,你最多算是一只上不得台面的老鼠,只配在阴沟里挣扎,所以你不敢闹大的。”   “你!”丰乳肥臀脸涨得通红,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把松似月生吞下腹。   松似月:“你还不滚,另外一边脸还想挨一耳光,那我成全你!”   她语气懒洋洋的,下手却一点也不含糊,利索地一扬手,丰乳肥臀的另一侧脸又竖起五根手指印。   松似月慢条斯理揉着手腕:“我知道你处心积虑勾引这些男人,无非就是想要求财,你今天折在我手里,是罪有应得。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手段这样下作,早晚有人为民除害。”   “你……”丰乳肥臀嘴唇颤抖,恶狠狠盯着松似月,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实在气狠了,抬手就要打回去,手腕却突然一紧,被人握住了。 第60章 尊贵的顾董   是刚才那个男销售:“别闹,还嫌不够丢人嘛?先生太太,实在对不起,她脑子不清醒,二位请自便,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拽着丰乳肥臀的胳膊,就要把人弄走。   “丢人?”丰乳肥臀一下子就怒了,“我做一切都是为了谁?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你没用,我们怎么倒了八辈子霉看上了你……就你这熊样儿还想娶老娘,做梦吧你!”   松似月跟顾之舟对视一眼。   显然顾之舟也没料到丰乳肥臀和销售竟然是一对儿。   松似月觉得自己两年没有工作,是不是与这个社会完全脱节了。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样的奇葩情侣真是让人开眼。   丰乳肥臀把那销售一阵臭骂,抓扯着门框就是不愿意放顾之舟和松似月离开。   展厅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好奇地围了过来。   销售额头起了一层细汗:“先生太太,真是对不起,劳驾二位,能不能先上楼回避一下,我单独跟她说两句。”   有人围观,丰乳肥臀不再像刚才那么口无遮拦。   她双颊红肿,怒气冲冲瞪着顾之舟和松似月。   顾之舟双眼冷漠:“你还想怎样?”   丰乳肥臀猛地一吸气:“我……我要看你怎么给我个交代!”   “你想要的交代我给不了,因为我没做亏心事。”顾之舟语气坚决,“而且,我也不会继续给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   说完,他不再看经理和丰乳肥臀。   而是把朝远处的一个工作人员招了招手:“去,把你们经理给我找来。”   很快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经理,我姓张,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您的?”   “给花亮打电话让他过来,把这个两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轰出去。”   顾之舟嘴里说的花亮是文翔集团的独苗。   英雄少年,今年也左不过三十出头,整个临江汽修行业,几乎都要仰他鼻息生活。   就连经理也只是每个月集团例会上才能远远看一眼花亮。   他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顾之舟,这人穿着虽然简单随意,可眉宇间隐约的杀伐之气依然难以掩饰。   他忙赔礼道歉:“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如果是对我们车型不满意的话,我们还有更好的车型,还有几款大G有现车……”   顾之舟却不动,只冷冷盯着经理:“打电话。”   经理见识过很多进店找花亮的人,但这些人大概都是要点打折什么的。   像顾之舟这样点名道姓,直接让光亮过来的还是头一个。   他不敢怠慢,但还是谨慎地开口:“是这样,先生您既然认识我们花总,肯定也知道他最近比较忙,请问您尊姓大名,花总问起来我也好有个交代。”   “顾之舟。”顾之舟眼睛也没眨一下。   “好的好的。”经理立刻拿出手机,紧走几步。   再回来语气就变得讨好又恭敬:“顾董您好您好,您能光顾咱们店,真是蓬荜生辉,也真是巧,咱们花总就在附近,十分钟,十分钟他肯定过来。”   说完他又冷冷盯了销售一眼:“你,还有你,收拾东西,立刻走人。”   销售听了这话,脸色顿时煞白:“顾先生,请手下留情,道歉,快点道歉……”   丰乳肥臀有点蒙圈,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要丢工作显然也有些害怕了。   “还不快走?”经理厉声呵斥两人。   丰乳肥臀犹豫了一下,在松似月和顾之舟的注视下,慢慢后退了几步,最终转身跟销售一起匆匆离开了。   松似月看着看着丰乳肥臀离开的背影出神。   顾之舟抓起她的手:“疼吗?”   “啊?”松似月没反应过来。   顾之舟搓了搓她的手心:“看不出来,温柔娴雅的顾太太扇起人来竟然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这女人太坏了,真是该打。”松似月说。   顾之舟笑了笑:“你其实不用这么护着我。”   松似月睨他一眼:“谁护着你?”   “实在不好意思,先生太太。”尽管打扰两人说话非常不礼貌,经理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给了二位不好的购物体验,他们是男女朋友,女的脾气臭但业绩还不错,所以我就大着胆子留下了。”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顾董,太太,这件事真是误会,一会儿花总来了,能不能麻烦顾董和太太替我美言几句?”   这个倒霉的经理,对刚才的事情完全蒙在鼓里。   如果他知道销售和丰乳肥臀刚才干了什么,打死他也没脸说出这句话。   顾之舟和松似月显然都没功夫搭理她,松似月有点坚持:“我们走吧,我真没有买车的必要。”   “行,我给你拨个司机,”顾之舟神色认真,“反正你自己开车我也不放心,家里那么多车放着也是放着。”   松似月无奈地叹了口气,顾之舟的性格她再了解不过,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她不想跟他争执,于是说:“那我自己买。”   “你是我的太太,开辆车还要自己给钱,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顾之舟说,“再说,这次你帮了我大忙,这点奖励是你应得的。”   他语气温和甚至带了显而易见的宠溺。   “顾董,太太这边请,我们新到了好几辆限量版的好车,”经理不敢再提别的,殷勤地领他们上楼,“花总特别交代,一定要带顾董去VIP展厅看看。”   经理带着他们走进电梯,回头悄悄对一个工作人员说:“你立刻去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那个工作人员立刻答应着去了。   “VIP展厅不是有客人吗?我们也去的话会不会不方便?”松似月问。   “太太说笑了,再尊贵的客人哪有顾董尊贵?我们VIP展厅全天二十四小时为顾董和太太开放。”   “不验资吗?”松似月又问。   “呃,”经理尴尬地笑了一下,“那也是对普通客人,绝对不包括两人,谁敢验顾董的资,我亲手扒了他的皮,这边请……”   “不打扰就好。”顾之舟说。   经理陪着笑:“不打扰、不打扰,当然不打扰……”   电梯空间很大,人车两用了,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经理率先跨了进去,顾董太太请稍等,我先清个场……”   两分钟后,顾之舟和松似月看了今天的被清场的对象——坐在轮椅上,一脸愠怒的顾之威。 第61章 身上全是她的味儿   “大哥?您怎么在这里?”松似月和顾之舟几乎是异口同声。   顾之威一看清来人是松似月和顾之舟,那点愠怒瞬间被打散:“我说是谁,这么大的架子,看个车还要清场,原来是我们顾董事长。”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眼睛里却没有怒意。   温温和和,让人如沐春风。   松似月有点不好意思:“大哥,我们只是随便看……”   “不用你给他辩解,这小子横行霸道惯了,我能不知道是他的主意?”   顾之舟也笑了:“大哥,给你赔不是了,这件事还真不是我的吩咐……”   “是我,是我……”经理慌忙迎上去解围,“是我自作主张,不怪顾董。”   “这位顾先生是顾董的大哥?哎呀,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不会一家人不进一家人,都这么有品味喜欢我们家的车,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顾之舟摇摇头:“我们自己看。”   “顾董一看就是玩车的行家,”经理点头哈腰,“那行,我就在门口等着,有需要随时叫我。”   “好。”   “大哥怎么有兴致过来看车?”顾之舟从小凤手里接过轮椅。   “我这个腿脚要车做什么……”   顾之威话音未落,一个清脆的女声自远处响起,“之威,是之舟吗?”   说话间,一个身材高挑,大波浪红唇的女人袅袅婷婷走了过来。   顾之舟没有说话,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女人于是走近松似月,上下打量一阵:“啧啧,想必这位就是似月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气质超凡脱俗,听说是舞蹈家?”   “秦小姐,你好!”松似月面带微笑,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似月妹妹,你太客气了,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我倩兮就行,反正过段时间……”她双目含情,恋恋不舍看了顾之威一眼,“反正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要改口叫别了,是吧,之威?”   顾之威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顾之舟却把目光投向了松似月。   她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倩兮小姐说的是。”   秦倩兮佯装愠怒:“你呀,得,称呼而已,你怎么怎么叫。”   说完她亲热地挽了松似月的胳膊,也不避讳顾之威和顾之舟:“似月妹妹,我妈妈上次那件事情,我在国外就知道了,可惜鞭长莫及。本来打算亲自登门给你和之舟道歉,可谁知一下飞机就被之威拉来看了车,我在国外就是开大G的,换了别的车也开不习惯,就先过来了,谁知竟然在这里碰到了你们,真是太巧了。”   她这么坦然提起上次的事情,松似月反而不好再说什么:“倩兮小姐严重了,事情既然已经处理,就都过去了。”   秦倩兮似是没有想到松似月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度量,于是又惊又喜:“哎呀,我的似月妹妹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太好了,之舟是给松月妹妹看车吗?我送你一辆大G就当赔罪了。”   “那怎么行。”松似月连忙拒绝。   一辆大G可不便宜,秦倩兮刚学成归来,想必也是花顾之威的。   果然,秦倩兮于是朝松似月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我没钱,都是花之威的,你也是不要舍不得花男人钱,越花钱男人越是在意你,是吧之舟……”   “是,大嫂说得对!”顾之舟似乎很高兴,朗声说道。   “哎,弟弟乖……”秦倩兮咯咯娇笑起来,“嘴巴这甜,都是我这弟妹的味道。”   顾之舟看了顾之威一眼。   顾之威神色如常。   顾之舟又瞟了松似月一眼,她也没有不开心,甚至羞涩地抿嘴笑了一下。   他顿时心情大好:“谁说不是呢,我这浑身上下都是她的味儿。”   “你这小子……这狗粮撒的……”秦倩兮很开朗大方,像是在任何地方都游刃有余。   松似月也被她感染,之前跟秦夫人的不愉快,也没那么浓烈了。   四个人说说笑笑。   很快,展厅来了新的人。   花亮满脸带笑,匆匆而来。   经理在门口等候的时候,下面的人已经把查清楚的事情告诉了他。   此刻看到大老板,他自知在劫难逃。   战战兢兢上前打招呼:“花总……”   花亮却不看他,径直走向顾之舟,同时张开双臂:“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搞突然袭击啊?”   顾之舟没跟他拥抱,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捶了一拳。   花亮也不恼火,双手插兜,有点酷又有点拽:“顾董,介绍一下吧?”   顾之舟先介绍顾之威:“我大哥,这是我大嫂……”   “大嫂好,”花亮恭恭敬敬给秦倩兮打招呼,然后亲切地跟顾之威碰了一拳,“谁让你介绍大哥?我又不是不认识。”   顾之舟知道他这是故意打趣自己和松似月。   于是大大方方揽了松似月的肩头,只甩给他两个字:“叫人。”   花亮当即收敛笑意,夸张的给松似月鞠了一躬:“见过嫂子。”   松似月很少跟顾之舟出来应酬。   她一直以为顾之舟性格刻板,不会有如此倜达的朋友。   花亮这么一搞,她顿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应。   顾之舟不耐烦瞪了花亮一眼:“你少搞这些没正形的,别惊着她。”   “天,大哥您看看,我真是比窦娥还要冤枉,我是真的尊敬二位嫂子好吧?”花亮弹了弹机车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得,我来电点惠的,二位嫂子一人挑一辆,今儿我包圆了。”   顾之舟还没说话,顾之威却开了口:“那怎么行……”   “大哥您千万别跟我客气,”花亮神色认真起来,“您不知道,年前我有一批货压在海关几个月都没挪动,之舟也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一个电话替我搞定了,我这人什么也没有,就是四条腿喝油的家伙不少。要是有幸入了二位嫂子的眼睛,那就是我的福气了。”   他话说得漂亮,顾之威也不好说什么。   秦倩兮对车很有研究,带着松似月看车。   花亮亲自介绍。   但VIP展厅的车本来就少,很快一圈就看完了。   花亮掏出烟盒:“大哥来一根?”   顾之威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腿:“你跟之舟去,小凤赔着我就行。”   花亮于是勾了顾之舟的脖子往外走,刚出门他就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第62章 不离婚了   他越笑越欢快,抖着身子停不下来。   顾之舟嫌弃的把他从肩膀上扒拉下来:“你什么毛病?”   “我有毛病,我看有毛病的是你,啧啧,真没看出来?你也有扮嫩的一天……哈哈哈……”花亮止住笑,弯腰撑着膝盖缓气。   “滚!”顾之舟在花亮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自顾自点了一只烟。   半晌,花亮终于缓了回来,“这回圆满了?”   烟雾弥漫,两个好朋友目光一碰。   就默契地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顾之舟点点头:“嗯。”   “你呀,就不该瞎折腾,嫂子多好,温柔娴静,知书达理,”花亮神色认真,“我花亮别的不在行,看车和看女人,从来不会走眼,嫂子人冲的是你这人,不是你顾董的身份,你要好好珍惜。”   顾之舟没接话,慢吞吞吐出一口烟雾,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花亮露出欣慰的神情,知道自己的话他是听进去了。   于是又说:“你看,大哥也要结婚了,你往后少疑神疑鬼,对嫂子好点,别因为那些有的没的飞醋,伤了两人感情。”   顾之舟又「嗯」了一声。   “不离了?”花亮问。   “不离。”顾之舟答。   “我还没有恭喜你呢,现在顾之集团完全在你手中了,以后有什么打算?重新让它姓回晨?”   顾之舟缓缓摇头:“不知道,母亲和外公都不在,我也不知道她们的想法,我甚至不知道我做这一切是对是错。”   顾之舟一向坚韧。   认定的事情从来不犹豫,也不后悔   但在好朋友面前没什么好遮掩的。   “你没有做错,外公和阿姨在天有灵会欣慰的,”花亮安慰的拍了拍顾之舟的肩膀,眼神骤然变得锋利,“顾长海那老东西,真是便宜他了……”   顾之舟扔掉烟头,双臂搭在栏杆上,目光看向远方,语气平缓:“要个孩子。”   “什么?”花亮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问我有什么打算吗?我打算先要个孩子。”顾之舟神情严肃,那眼神里的侵略简直跟在谈判桌上厮杀的时候一摸一样。   花亮随即反应过来了,他「噗嗤」一笑,“是,是好打算,恭喜你!”   花亮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了,他摸了摸鼻尖,有点不自在:“刚才的事情,我都知道,那两个不长眼的混账已经被我开除了,你放心,这经理我也不会留下,回头我找个机会请你跟嫂子单独吃顿饭赔罪,让嫂子千万别王心里去。”   顾之舟没说话。   花亮有点心虚:“那个……你也真是,老大不小了,当着嫂子的面差点被人搞个仙人跳,我听到这事都不敢相信。”   “你回去好好哄哄,今儿这车你必须让嫂子开回去。对了,我认识一个珠宝设计师,再给嫂子定两套珠宝,女人吃醋这事可大可小。弄不好,今儿这事就是扎在嫂子心头的刺,以后有事没事她都拿出来刺挠你……”   “女人吃醋真的很难哄?”顾之舟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花亮一下就卖弄上了,他摸了摸下巴:“也不是很难,关键看怎么哄。”   顾之舟托了一下手:“愿闻其详。”   “嗯……”花亮拉长了语调,“首先,道歉的态度一定要诚恳,其次嘛……”   “其次什么?”顾之舟神色认真。   顾之舟行事作风一直非常的老干部,严谨到令人发指。   这样的气质和习惯,让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切尽在掌握。   难得他认真向自己请教。   花亮得意极了:“你成年了没有?”   “什么?”顾之舟蹙眉。   花亮把两个食指王中间凑了凑:“这哄吃醋的女人,不管过程是什么,结果都会滚到床上去。如果一回不行,就滚两回,哎呀两回你能行不……干什么走啦?我还没有说完呢!”   望着顾之舟颀长的背影,花亮摇摇头,唇角逐渐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经理终于逮到花亮的空:“花总,对不起,这件事……”   “收拾东西,立刻走人。”花亮迅速收敛笑意,眼神中冷得像是要把人冻死。   经理脊背一凉,但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花总,这么多年我守着这件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说开就开……”   “滚!我不想说第二遍。”   “可是……”经理还是不甘心。   花亮果断掏出手机,随意拨打了一串号码:“喂,你刚才说经理以折扣为幌子,从店里贪污了多少钱?好,报警吧!”   经理身体瞬间像筛糠一样抖动起来,话都说不利索了:“花……花总……”   花亮看也不看他,招手叫来两个保镖,把快要站不住的经理拉走了。   花亮想了一下,又拨通了刚才的电话:“对了,把那两个丢人现象的狗东西也给我抓回来,我要请他们踩缝纫机,什么明目?我管你什么明目,我只要结果。”   挂上电话,他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   迈着大步,走进了展厅。   ***   松似月对车也不是完全不懂。   只是相比于秦倩兮她没有那么精。   她挑了一辆不那么夸张的轿车,没有要夸张的立标,室内选择了最简单的奶白色,整体干净又不失优雅。   上班开不是那么扎眼,价格她也能承受。   秦倩兮本来想要大G,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竟然跟松似月选择了一样的款式,只不是内饰眼色她选了大红色。   花亮坚持要当见面礼送给秦倩兮和松似月。   顾之威坚持要给钱。   最后顾之舟挂了账,打了五折。   花亮连声叹气,给顾之威抱怨顾之舟把自己当外人,然后送了免费的终身保养。   秦倩兮没想到顾之舟的脸卡这么好使,连声感叹顾董事长的面子就是大。   但到底拿人手软,她有点不好意思:“弟妹,我今天可是沾你光了。”   松似月也笑:“倩兮小姐说笑了,之舟是弟弟,你刚回国又不长见面,应该的。”   “不长见?”秦倩兮摇头,“我和你不常见没错,跟之舟不是,我留学的时候他还来看过我呢!是吧,之舟?”   顾之舟面色顿时一僵。   那边的顾之威也是一愣。 第63章 撒狗粮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顾之舟。   就连花亮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松似月沉默地站在顾之舟身边,没有说话,但一双眼睛明亮得惊心动魄。   顾之威微微蹙眉:“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正常,我想给你惊喜呀!”秦倩兮娇滴滴一笑,“怎么?弟妹你也不知道?”   松似月摇头:“之舟挺忙的,他工作上的事情一向不怎么让我操心。”   “怎么叫操心呢,应该叫关心,不过倒也是,之舟一天到晚,满世界乱飞,要随时都给你报告,也太麻烦了……”   秦倩兮笑了:“不过,似月妹妹我可以作证,之舟绝对没有乱来过,他心里只有你,你生日他送你的项链,就是我割爱让给他的。”   顾之舟叹气:“多谢大嫂了。”   “好说好说。”秦倩兮一脸灿笑。   顾之威看看顾之舟又看看秦倩兮:“弟妹你是不知道,这两人从小就不对付,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倩兮留学去了,远香近臭,两人关系竟然奇迹般的变好了。”   松似月也笑:“一家人,互相关心是应该的。”   “瞧瞧我似月妹妹这小嘴,甜得能淌出蜜糖来……”秦倩兮打趣道。   挑完车,时间也不早了。   花亮一定要尽地主之谊请大家吃饭。   松似月本来不太想去,她的房子还没有着落,又惦记去医院看叶熹。   但架不住秦倩兮软磨硬泡,顾之舟于是凑到她耳边:“吃完饭我就送你走,你放心耽误不了多久时间。”   顾之舟这样温声软语,松似月不禁又想起了楼道里跟他没说完的话。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有那么一点暖昧起来。   像是怀里揣着一个装有蜜糖的罐子,忍不住去看看,又舍不得跟别人分享。   顾之舟的心情显然也跟松似月一样。   他不像松似月那么内敛。   但目光总粘在她身上,一刻不离。   进餐厅的时候,花拍了一下顾之舟的肩膀:“我嫂子又不会跑,你那眼神稍微收拾一点,怪丢人的。”   “滚!”顾之舟毫不客气。   顾之威自然要坐上位,秦倩兮陪着她。   “似月妹妹,来来来,过来挨着我坐。”秦倩兮热情招呼松似月。   松似月正要过去,手腕却突然一紧。   顾之舟神色认真跟花亮交代顾之威的忌口,眼睛却并没有看松似月。   手腕得被顾之舟的大手包裹着,又暖又安稳。   松似月根本不想挣扎:“我就坐这边就好。”   不等她把话说完,顾之舟另一只手利索地拉开椅子,大手在松似月腰间轻轻一带,松似月便顺着他的怀抱安安稳稳坐在椅子里。   整个人过程,顾之舟都在跟花亮说话。   他和松似月连短暂的目光交汇也没有。   却默契地像是一个人。   秦倩兮「啧啧」两声,顺手抱住了顾之威的胳膊,撒娇地往他身上一靠:“怎么办,我今晚的糖分超标了。”   顾之威没有说话,借着拿水杯的动作,不动声色,拂开了秦倩兮的胳膊。   秦倩兮也不介意。   没事人一样对花亮报了几个菜名。   “好咧!”花亮愉快地打了个响指,低头看向松似月,“小嫂子,您还有什么补充吗?”   “我……”松似月正要说话。   顾之舟已经合上了菜单,一本正经:“她喜欢吃的我都点了,让服务生走菜吧!”   花亮立刻摆出甜齁了的表情:“行!”   在花亮的强烈要求下,大家都喝红酒。   他特意点了松似月的名字:“早听之舟说小嫂子是品酒的行家,推杯就是不给我面子啊……”   松似月于是求助地看向顾之舟。   “你小口的喝,喝不完都给我。”顾之舟在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明亮的水晶金灯闪烁着璀璨的光华,他面容英俊,双目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那是松似月从来没有见过的宠溺与温柔。   松似月没出息地想。   别说是红酒,就是顾之舟给她倒一杯毒药,她也会一饮而尽,且甘之如饴。   “好。”她轻轻应了一声,语气温柔,笑容恬静。   顾之舟明明还没有沾酒,却觉得自己已经上头了。   他忍不住从餐桌下抓紧了松似月的手:“一会儿结束,我有话给你说。”   松似月抿嘴笑起来,两个甜甜的梨涡,像是一对浅浅的湖泊。   顾之舟的心脏「啪」一声竟然跳漏了一拍。   服务生进来上炭烤小青龙。   小青龙是每人一份,花亮招呼大家要趁热吃。   松似月的左手被顾之舟握在手心。   微微有点出汗,松似月想松开,让顾之舟好好吃东西。   她抽了一下,没抽出来。   顾之舟竟然左手拿起了筷子。   松似月从来不知道顾之舟还有这项技能,她微微侧头。   顾之舟正好也看过来,光影交错间,松似月觉得顾之舟英俊的不像话。   席间,不管是举杯还是吃菜,两人交握的手一直就没有松开过。   小凤是没有资格跟她们一起吃饭的。   秦倩兮看起来大大咧咧,照顾顾之威却不含糊,端茶递水,布菜这些做得紧紧有条。   但有一样,她无法代劳。   那就是去洗手间。   尽管有残障人士专用的卫生间,顾之威却不愿意假手于人,顾之舟推他进去。   花亮说要去抽支烟透透气。   包房里一下子只剩下松似月和秦倩兮两人。   秦倩兮举起酒杯:“似月妹妹,来我敬你一杯。”   “倩兮小姐,我敬你!”   放下酒杯,秦倩兮叹了口气:“似月妹妹真是好福气,之舟对你真好,你们两口子也太亲热了。”   松似月被打趣,一时有点不好意思:“大哥对倩兮小姐也很好啊!”   “他呀!”秦倩兮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也罢!”   松似月舀了一勺鲍鱼饭送进嘴里,认真品尝着没有说话。   秦倩兮到底没忍住:“似月妹妹,你年纪轻轻还真是沉得住气,你就当真不好奇?”   “好奇什么?”松似月问。   “好奇我为什么突然要跟之威结婚?”   “结婚难道不是两情相悦吗?”松似月随口说道。   “结婚难道一定要两情相悦?”秦倩兮反问。   松似月微微一愣,似是终于明白了秦倩兮话里有话:“倩兮小姐想说什么?” 第64章 富可敌国真千金   “我想说,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圆满。”秦倩兮语气惆怅。   松似月放下勺子,面色冷凝看向秦倩兮,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秦倩兮仰头喝干了酒杯里的酒:“之威和之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之威外热内冷,对谁都文质彬彬,好声好气的模样,实际最是冷情。”   “之舟却完全相反,雷厉风云,寡言少语。乍一看不好相处,但你仔仔细细顺着他的性格往下捋,慢慢地就会发现他这个人特别重感情,像一团烈火。”   秦倩兮对顾之舟和顾之威兄弟俩的评价,松似月不想置喙。   她只是不明白,好端端的秦倩兮为什么给自己说这个,于是没有接话。   半晌,秦倩兮又说:“这也许就是遗传吧,之舟骨子里流淌着晨家的血脉,温和敦厚,有大家风范。而之威,浸染的确实顾家的血,薄情寡义,自私自利。”   松似月跟秦倩兮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此时也被她最后一句话惊讶到了。   哪有女人用「薄情寡义、自私自利」这样的字眼形容自己即将完婚的丈夫的?   她皱着眉,没有说话。   秦倩兮又仰头喝了一杯:“我当年出国留学,很多人都猜测我是不愿意嫁给残废的顾之威。但很多人都不知道,是他不愿意娶我。你想一想,我和妈妈完全是寄生在顾家的,顾家不答应,我怎么走得了?还有我那天价的留学费用,已经我锦衣玉食的花销……网红那点收入,杯水车薪……”   松似月一点也不好奇秦倩兮说的这些,所有没有接话。   “他不爱我。”秦倩兮一杯接一杯,脸上有明显的醉意思。   她又往酒杯里倒的时候,松似月伸手拦了一下,“倩兮小姐,你喝多了。”   秦倩兮惨淡地摇了摇头:“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我也不爱他。”   松似月一时无言以对。   虽然不明白顾之舟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但从嫁给顾之舟那天起,她的心里,就被顾之舟填满了。   她明白爱而不得的心酸。   却无法共情秦倩兮这种大搭伙过日子的心情。   秦倩兮又问:“似月,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答应要娶我吗?”   松似月摇头。   “你真不知道?”秦倩兮突然凑近松似月,丹凤眼里满是审视,“你敢不敢对我说一句实话?”   “因为老爷吗?”   秦倩兮笑了,食指在她下巴上轻轻刮了一下:“看来你也不傻。”   松似月不太喜欢跟不熟悉的人这样亲昵,她微微后仰了头。   秦倩兮一点也不介意:“你看吧?他们兄弟斗法,把我拉出来遛,不过我不在乎,顾太太这个头衔,说出去也是能唬人的。”   这话松似月不好接,毕竟从根上讲,她和顾之舟也算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如果不是顾之舟亲手把顾长海送进局子,顾之威也不会用结婚救顾长海出来。   然而,秦倩兮接下来的话,却让松似月愣住了。   秦倩兮说:“跟我结婚逼之舟放老爷子出来,这主意是我出的。”   “你出的?”松似月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是不爱大哥吗?”   “因为,”秦倩兮修长的指尖点了点桌面,“有人拜托中间人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回国跟之威结婚。”   “什么意思?你怀疑那人是之舟?”   “意思简单的很,除了他我想不来是谁,”秦倩兮微微侧头,“一石二鸟,既解决了之威的婚姻大事,也让老爷子不在局子里受罪。所以我说你命好,嫁了个宅心仁厚的好老公。”   秦倩兮的话,松似月确实没有想到。   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还真不一定是顾之舟做的。   秦倩兮继续说:“之舟这小子,这件事确实办得不赖,对了,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礼物?”松似月问。   秦倩兮慢慢推过来一份文件:“恭喜你,似月妹妹,我要抱你大腿了……”   松似月接过文件一看,竟然是一份开发的红头公文。   松似月不知道,这样的内部资料,秦倩兮是怎么搞到手的。   她狐疑地打开内页。   里面详细介绍了政府对离人港的开发和打造。   离人港距离临江六十多公里,是当年繁盛一时的贸易港口。   那些年为了寻求经济的最大发展,离人港周围建立了很多工业区。   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离人港成了人人嫌弃的污水港。   后来高铁和机场的建立起来,政府迁到临江城,离人港逐渐被弃用。   从无人问津,到被人遗忘。   这些年政府一直没有开发离人港,除了污染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离人港是松家的私产。   松似月是松家唯一的继承人,这也就意味着,离人港是松似月的。   如果秦倩兮给松似月的这份文件是真的。   那么松似月何止是富婆。   简直富贵不可言。   秦倩兮看着呆呆的松似月:“怎么?我这礼物不错吧?真羡慕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   松似月笑了,由衷地说:“谢谢你倩兮小姐,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如果这份文件是真的,我想我不会把离人港卖掉的。”   “为什么?”秦倩兮微微一愣,“你知道你将拥有多么巨大的财富吗?几辈子都花不完……”   松似月没有说话。   秦倩兮又催促了一次,松似月才缓缓说道:“我不会卖松家的港口,我要跟政府合作开发,把离人港打造成能与临江媲美的网红城市。”   她缓缓道来。   目光坚定,水晶灯的光华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微光。   刹那间,秦倩兮有点恍惚。   松似月此刻的气质竟然跟顾之舟奇迹般地重叠起来。   眉宇间隐约的征伐之气,跃然而出。   秦倩兮突然就想起松似月的身世。   松家是如此的显赫。   松似月是松家滴长女,论身份甚至比顾之舟还要尊贵。   看着她波澜不惊的眼睛,秦倩兮竟然无端生出一股自惭形秽来。   晚餐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   左不言开车,顾之舟和松似月坐在汽车后座上,都没有舍得松手。   “我有话给你说。”两人异口同声。   顾之舟宠溺一笑:“你先说。”   松似月拿出文件:“你知道这个吗?”   顾之舟身形顿时一僵。 第65章 老板英明神武   “谁给你的?”顾之舟问。   豪华的星空顶闪烁着迷离的光芒,极好地掩饰了顾之舟眼中一闪而过的仓惶。   “倩兮小姐给我的,”松似月说,“如果这份文件是真的,我想好了,我不会卖的,这是松家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嗯。”顾之舟点头,“你自己决定就好。”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松似月的指尖在文件上轻轻摩挲。   顾之舟握住她的指尖:“你希望是真的吗?”   松似月点头:“当然,我想带母亲出国治疗,说不定会有新的转机,另外这些年我欠了你那么多……”   她想说总要还地。   但又觉得以顾之舟刚才在4S店楼道的态度。   两人的婚姻或许有新的拐点。   万一?松似月侥幸地想。   万一他本来是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只是以前一直不知道。   现在要失去了,他才后悔呢?   她看着顾之舟,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顾之舟的脸,那么的赤诚坦然,显得顾之舟那点隐秘的占有欲上不得台面。   顾之舟张了张口,到底没有说出责备的话。   他语气温和,甚至带了点蛊惑:“你想带母亲出国治疗,随时都可以……我顾之舟不会落魄到连自己女人都养不起的地步。”   松似月心尖一跳。   结婚两年,顾之舟连去医院看望叶喜,都是沉默不语的。   然而今天,却破天荒称呼叶喜为母亲。   松似月无法形容自己的欢喜,她几乎颤抖着声音替顾之舟说完了后半句:“我当然知道,对你来说,我是不是松家大小姐手里有没有资产,都不重要,不然的话,当年你也不会娶我。”   顾之舟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知道就好。”   “真希望是真的。”松似月说,她的眸光被半明半暗的星光照耀着,顾之舟「真的」两个字含在嘴里,几乎立刻就要突然。   然而他还是克制住自己:“我让左不言去查查,应该假不了。”   “好。”松似月立刻乖巧地应了一声,把文件递给了顾之舟。   两人对视片刻,在浩瀚的星空顶下,无声地接了个吻。   “对了,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松似月问。   顾之舟目光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想说我不想离婚了。   这话要是放在松似月知道离人港开发之前,说出来一点问题也没有。   可是现在?   顾之舟是商人,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其实并不完全正确,至少对于顾之舟不是。   但每次下决定之前的权衡利弊,又让顾之舟无法像松似月那样简单纯粹。   他不禁想,如果自己突然提不离婚。   松似月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因为离人港?   他想要完整的松似月,同样也想给松似月完整的自己。   顾之舟想了想,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绝对不能让松似月误会他动机不纯。   于是他宠溺地摸了摸松似月的发顶:“没事,过几天再给你说。”   「哦」松似月似乎有点失望,语气又低又沉。   顾之舟含着她的唇,连她温热的喘息都要占有。   两人并没有做,牵手去医院看望了叶喜。   叶喜还是老样子,没完没了地昏睡。   顾之舟也没有提议让她回别墅去住,两人就在医院分开。   顾之舟走后不到十分钟,松似月就接到了房东的电话。   果然如松似月所料,房东说已经如实告诉了买家这房子租出去了。   买家并不在意,表示自己是投资。   还说对方签署了承诺书。   松似月便答应了。   平心而论,那房子她确实喜欢。   只要没有其他纠纷,租下来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   房东一听她答应了,顿时喜上眉梢:“那太好了,松小姐你现在能不能过来签合同?”   “现在?”松似月看了看腕表,“现在太晚了,明天吧!”   “明天不行,实话告诉您,想租我这房子的人可不止您一个……”   正好护工推门进来:“松小姐,有事您去办吧?晚上我守着就成。”   松似月想了一下:“好的。”   房东非常殷勤,让松似月惊喜的是。除了她那间舞蹈房,竟然还多出了一室一厅,还新装修过,风格竟然是她喜欢的款式。   卧室和客厅宽敞明亮,家具和床上用品都是崭新的。   开放式的厨房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舞蹈房和生活区做了隔断,就连窗帘都是她喜欢的颜色。   “松小姐,我这房子其实本来就是两室两厅的大平层,”房东谄媚地解释,“当初为了多租钱,便做了隔断一边租给了你,一边租给了别人,现在要卖自然要恢复原状。”   “你这装修?”   “装修您不用担心,都是用的环保材料,甲醛检测公司已经做了两轮检测,拎包入住完全没有问题。”   松似月有点遗憾,这样的地段,又是双面看江的大平层,房租可不便宜。   她现在不一定能出得起租金。   谁知房东大手一挥:“松小姐完全不用担心价格,就按咱们之前谈好的五折。”   “买家也不在乎?”   “当然不在乎,”房东啧啧两声,“不是都跟您说了嘛,人家是为了投资,十年八年看都不会来看一眼,就等着升值呢!”   松似月还是不放心,又细细看了委托书。   看来这房东也不是完全不懂行情,制式合同约定清楚,过户后的房租由现房东代收两年。   两年后新房的再跟松似月协商定价。   换言之两年后,松似月如果不能同意新房东的价格,就要拎包走人了。   松似月觉得没什么不合理,于是爽快地签订了合同。   房东拿着合同喜笑颜开下了楼。   车库里停了一辆漆黑的库里南。   她恭恭敬敬把合同递给左不言:“左先生,这是您要的合同。”   左不言接过合同,并没有拿正眼瞧她:“过户手续,明天会有人找你去办理。”   “好的好的,没问题。”房东满口答应,“太感谢先生了,高于市场价百分之十,还额外送我两年房租,这……我实在是走了大运了。”   “今天走大运,明天说不定就要倒大霉,守紧你的嘴!”左不言冷冷说道。   不等房东说话,他就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房东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正要离开,漆黑的库里南去而复返,左不言板着一张阎王脸:“记住,以后对松小姐客气点,没事不要去叨扰!”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房东忙小心陪着不是。   顾之舟坐在汽车后座上翻看着租房合同。   松似月的签名和她的气质一样,灵动大气。   左不言沉吟片刻:“老板……”   顾之舟目光没有离开文件,仿佛那上面的有什么东西勾着他的魂魄,让他挪不开眼:“你是不是想问我刚才为什么不跟她说实话?”   “不言不敢揣测老板的心思,”左不言说,“只是刚才的机会多好啊,夫人心情那么好,您只要说,她就一定会答应。”   “但我不想敷衍,得找个正式场合。”顾之舟慢条斯理地说。   左不言灵机一动:“老板,要不咱们约一下花少吧,他游戏花丛一定有好点子。”   说完他就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   顾之舟是谁?   那是他说一不二的老板,老板英明神武哪里需要别人指点?   况且,顾之舟和松似月还没有离婚。   说白了,是人家两口子的情绪,哪里轮得到外人插手?   果然,顾之舟一直沉默着。   就在左不言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顾之舟才缓缓说道:“也好。” 第66章 触感柔软滚烫   保镖把顾之威的轮椅抬上车,小凤弯腰护着顾之威的头。   顾之威的车,是专门改造的。   加长版的宾利,第二排放下轮椅,还有一个空着的位置,秦倩兮正要弯腰坐进去。   小凤抢先一步坐了上去,熟练地伸手替顾之威掖了掖腿上的毛毯。   秦倩兮尴尬地笑了笑,只好去了最后一排。   窗外的街景不断倒退,秦倩兮没话找话:“国内的天气挺冷的哈。”   顾之威没有接话。   车厢的空气安静得让人尴尬。   小凤和司机都像是聋了一样,谁也没有伸手去开空调。   半晌,顾之舟才开口:“东西给了?”   “给了,”秦倩兮搓了搓手,往手心哈了口热气,“之威,你说这二少奶奶,真是真人不露相,看起来娇滴滴的,不显山不露水,竟然带着那么豪华的嫁妆,当年之舟娶她的时候还有人说她高攀,真是可笑。”   “离人港的有半个临江城这么大吧?还是港口,这要是发展起来,富可敌国啊……”   秦倩兮语气中满是羡慕,顾之威像是有些不耐烦她的聒噪:“她怎么说?”   “果然被您猜中了,小妮子眼光长远得很,说不卖。”秦倩兮小声嘀咕,“我觉得吧,这丫头沉稳内敛,恬静温柔,配之舟那糙小子委屈了。”   直到这时候,顾之威的唇角才勉强挂出点笑模样:“小凤,把空调打开吧,我也有点凉。”   “是。”小凤答应着。   “谢谢之威,”秦倩兮道谢,“前面放我下来吧,我就不去老宅了,替我向老夫人问好,说我得空再去拜访她老人家。”   “也好,”顾之威说,“这几天妈心情不好,等老爷子放出来你再去不迟。”   汽车停在路口,秦倩兮拢了拢衣襟,没着急下车,似乎欲言又止。   “你放心,”顾之威苍白的手指拉了拉毛毯的边缘,语气是那么的漫不经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做到。”   “我,”秦倩兮似乎有点难为情,“不是,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之威,真的……”   “是吗?”顾之威微扬了声调,“如果你愿意嫁给我这个瘸子,我还是很乐意娶你的。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   最后几个字,顾之威说得很慢,几乎一字一顿。   “这……”秦倩兮的笑容立刻尬在脸上。   顾之威轻蔑地笑了:“我这辈子,没有要结婚的打算,也不会爱什么人,你乖乖按照我的意思做,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是。”秦倩兮答应着拉开车门,冷风吹得她一个趔趄。   豪华宾利没有犹豫,一个猛子扎进了浓墨重彩的夜色中。   秦倩兮看着汽车离开的方向,想起顾之威刚才说话时眼尾阴鸷的笑意,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   松似月今天有两个剧目需要排练。   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了。   她在团里洗了澡,头发半干就那么披散走出了剧团。   抬眼就看到顾之舟戴着墨镜,叼着烟站在车边。   风吹起他风衣的下摆,露出笔挺逆天的长腿,英俊得像韩剧里的欧巴。   松似月有点发愣。   顾之舟显然也看到了她。   他并没有说话,叼着烟直接朝她张开了双臂,又酷又拽,像是初浴爱河的愣头青。   松似月憋着笑,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四下无人,只有干燥的风从耳畔刮过,带烫了她的脸颊。   她疾步走到车边。   没理会顾之舟张开的怀抱,猫腰钻进了副驾驶。   顾之舟也不生气,扔掉烟坐进了驾驶室。   他今天特意没带左不言。   昨晚跟花亮请教到深夜。   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讨女孩欢心,只靠真金白银远远不够,最重要的是真心,早请示晚汇报,上班下班,召之即来,挥之不能去。   最重要的是,脸皮要绝对的厚。   所有他就来了。   可是顾董事长在追妻这件事上,多少还有那么一丁点暴富,不是那么放得开,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他特意戴了墨镜。   松似月捂着嘴,忍俊不禁:“你这是干什么?怎么穿成这样?”   顾之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松似月笑,他就情不自禁想跟着笑。   尤其是知道顾之威要结婚之后,简直像犯病了一样。   他启动汽车:“不好看吗?”   “好看?”松似月捂住了嘴巴,笑意从眼尾漏出来,“太好看了,我就是有点意外,怎么突然来接我?”   “以后我有时间,都会来接你下班,”顾之舟收敛笑意,神色认真看着松似月,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他语速很慢,“我之前对你不好,我都知道……但是以后,以后……”   松似月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发出点声响把顾之舟接下去的话给吓了回去。   岂料顾董事长这次特别勇敢,他说:“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我没对什么女人用过心,你不要……不要……不要……嫌弃……”   他磕磕巴巴说着情话。   嫌弃?   松似月怎么会嫌弃顾之舟?   她脑子一阵发懵,像是喝醉了一样。   顾之舟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清楚了。但拼凑在一起,她就是无法理解内容。   短暂的失神过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欢喜,然后是狂喜。   从胸腔炸裂般的散开,一直往四肢百骸蔓延。   细细密密,带起一阵阵的酥麻。   前面是红灯,顾之舟踩下了刹车。   然后他猛地侧头,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松似月趁他停车的间隙,探身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像是蜻蜓点水一样一触即分。   顾之舟眼中闪过幽暗的火苗,松似月感觉到危险。   她双手死死捂着发红的脸颊,身体竭力往窗户上靠。   但顾之舟身量修长,车厢怎么可能够不着?   他胳膊一勾,松似月就踉跄着乖乖倒进了他的怀里。   他学着松子月的样子,在她薄薄的红唇上轻轻一点。   触感柔软滚烫。   竟然比床笫间还要销魂。   很快他再度覆盖上去,不等他尝出松似月的滋味,松似月呜呜抗拒,反而增添了顾之舟蓬勃的欲望。   就在他以牙还牙攻城略地的时候,剧烈的鸣笛声从身后响起。   顾之舟意犹未尽,但也只能松开松似月。 第67章 约会   松似月蜷缩回座位,捂住脸颊不给顾之舟瞧。   窗外金灿灿的霞光将她包裹。   她的发丝融在里面,温柔又静谧。   顾之舟一下就明白了,什么叫岁月静好,就连耳边的嘈杂的喇叭声都变得动听起来。   就在顾之舟愣神的功夫。   驾驶室的窗户被剧烈敲打着,一个肥头大耳的莽汉气急败坏在弯腰往车里瞄:“开豪车了不起?会不会开……”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顾之舟一脚油门,库里南疾驰而去。   下一秒,绿灯变成了红灯。   莽汉的车就排在顾之舟后面,他如果不下车,这会儿早就过去了。   后面的鸣笛响声顿时又连成一片,有几个性子急的司机,干脆把头伸出窗户外对着莽汉的祖宗十八代就是一通输出。   莽汉有理变成了无理,骂骂咧咧上了车。   “还笑?”顾之舟薅了一把松似月的脑门,把她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   松似月抗议:“你干什么?”   “接你下班。”顾之舟说。   “我说你薅我头发干什么?”松似月说。   顾之舟重复:“接你下班。”   松似月这才反应过来,顾之舟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她不太能适应顾之舟突然降低智商的变化,但又觉得这样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心里像是开了花一样,明知道自己这样子肯定傻透了。   可笑意就是停不下来,只好把脸转向另一侧。   此刻正值黄昏,车水马龙的街道两侧,霓虹闪烁。   她温婉的侧脸就那么倒影在窗户上,顾之舟只要侧头,就能一览无余。   “我们去哪里?”好半晌,松似月才开口。   “约会。”顾之舟说。   顾董事长昨晚得了花亮的亲传,当时没觉得厚脸皮有什么不妥,此刻说出「约会」两个字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羞耻。   松似月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她觉得顾之舟一定被什么妖怪附体了,这一串一串的情话,搞得她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可笑的是,她竟然也很适用,一点没有找一把桃木剑的打算,恨不得顾之舟一直被妖怪控制。   松似月一直以为顾之舟今天的骚话已经达到了峰值。   谁知更骚的还在后头。   顾之舟径直把松似月带到一家餐厅门口,服务生小跑过来泊车。   顾之舟竟然变戏法一样从后备箱掏出了一束鲜花。   白黄相间的马蹄莲,泛着淡淡的幽香。   顾之舟经常给松似月送礼物。   都是一些名贵的首饰和礼服。   从来没有送过松似月鲜花。   松似月接过鲜花,爱不释手捧在手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服务生引他们上楼,进了电梯松似月还是晕乎乎的。   餐厅在顶楼,透明的观光电梯直达苍穹。   临江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沟壑纵横,群山环绕,冬寒夏热,本来不宜居,但这难不倒劳动人民的智慧。   一幢幢高楼在崎岖陡峭的山壁上拔地而起。   沿着长江南北,交错贯通。   林立高桥通车,直达云端的缆车载人。   江面经常起雾,特殊的交通方式对灯光的要求特别高。   特别是晚上,直达天幕的璀璨霓虹,倒影在宁静的长江中,让人犹如置身仙境。   随着网络的发展,临江城恢宏壮丽的夜景享誉全世界,成了国内外炙手可热的网红城市。   顾之舟带松似月来的这家餐厅便是临江城的地标建筑三亚湾。   设计师别出心裁,横跨长江的两栋建筑中间修建了一座透明的玻璃长廊,取名为苍穹之眼。   苍穹之眼集餐饮娱乐为一体,设立了不同档次的观景台。   一个跛脚的中年男人恭恭敬敬在前面引路,松似月从进电梯就没有看到过别的游客,以为顾之舟是特意清了场,她笑了笑:“吃个饭而已,哪里需要那么大排场?”   中年男人笑了:“小姐说笑了,这天空之眼是政府工程,现在就是旅游的黄金季节,就算有外事访问,也不能轻易清场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笑而不语,把目光投向顾之舟。   “老货,”顾之舟淡淡扫了中年男人一眼,语气含着笑,“这是少奶奶,神神秘秘做什么?”   中年男人语气比刚才还要恭敬:“哎呀少爷,我可真是老眼昏花了,刚才还纳闷您从来不带人过来,怎么突然带了女伴,原来是少奶奶,真是失敬,失敬,少奶奶可知这苍穹之眼的总设计师是谁?”   “设计师我倒是不知道,只听说是当年晨氏集团建设的。”   中年男人颔首:“没错,确实是晨氏集团承建,它的总设计师就是当年的晨董事长。”   松似月恍然大悟看了顾之舟一眼。   顾之舟面上没什么表情,在她腰间虚虚一揽。   中年男人接着说:“所有人都以为这苍穹之眼是政府的公益项目。但鲜少有人知道,苍穹之眼里还隐藏着一家私人会所,寥寥几个房间,不挂牌不对外开放,只接待自己家人。”   他看了顾之舟一眼:“当然,不挂牌也不意味着咱们酒店没有名字。”   说完他走到长廊的尽头。   伸手在墙壁上摁了一下,一扇不透明的白色的玻璃门缓缓开启。   鸟语花香,绿植繁茂,右侧一副古色古香的牌匾赫然出现,古朴的牌匾上刻着一个「舟」字,遒劲有力,婉若游龙。   “你的名字?”松似月看着顾之舟。   顾之舟伸手抚上牌匾,眼神变得悠远。仿佛回到了某个无法抵达的瞬间:“外公亲手刻的,说是给我的生辰礼。”   头顶繁星闪烁。   林立的高楼和万丈霓虹,皆匍匐在脚下。   此刻的顾之舟步伐沉稳,语气格外从容。仿佛刚才那个搂着自己索吻的男人,是一场不真实的幻觉。   顾之舟伸手自然而然在松似月腰间一揽:“这是晨叔。”   “晨叔?”松似月微微一愣。   晨家在临江城,更像是一个神话,短短十几年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晨叔像是有点动容:“少奶奶千万别这么喊,我怎么敢当?我的父亲是老晨董事长的秘书,如今,少爷不嫌弃,就是我的福气。”   “晨叔不用客气,”顾之舟说,“你是我外公秘书的小儿子,按照辈分应该的。”   “谢谢少爷肯收留我……要不是那场浩劫……”晨叔自顾自说着,顾之舟的目光骤然一紧。   晨叔立刻收敛目光里的落寞:“瞧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少奶奶第一次来苍穹之眼,我就提这些,真是混账,少爷少奶奶,这边请……” 第68章 他捧起她的脸颊   松似月以前也没少来苍穹之眼用餐,只是不仅位置不好定,每次都要提前很久定位置。   松家算是很讲究的书香门弟,什么样的排场松似月都见过。但眼前雅致的「舟」还是让她眼前一亮。   具有年代感的雕花屏风精致优雅。   正厅中间,有一面假山,流水潺潺惊起一片缥缈的白雾,淡紫色的睡莲已经开花了,红白相间的鲤鱼穿梭其间。   头顶是广阔无垠的星空,脚下是霓虹闪动繁华尘世。   松似月和顾之舟相对而坐,宛如置身于烟波浩渺的仙境。   中式的桌椅餐具,每道菜的摆盘都精致考究。   晨叔亲自上菜:“少爷好久没来了,我还以为您改变了口味。”   “最近公司事情多。”顾之舟嘴上答着,眼睛却落在松似月身上。   晨叔是知情识趣的人,看这情景哪里不明白,上完菜就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都是些家常菜,你尝尝喜欢不喜欢?”顾之舟给松似月碗里夹了一块肥瘦相间,金黄油亮的红烧肉。   松似月尝了一口,咸甜适中,入口即化:“好吃,你也吃一点。”   “好。”顾之舟给自己也夹了一块送进嘴里,“这是晨叔的拿手菜,我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是晨叔亲手做的?”松似月问。   顾之舟点头:“我早上给他打了电话。”   松似月点点头,没有说话。   晨氏集团变成顾氏集团后,松似月就再也没有从顾之舟嘴里听到关于他母亲晨颂,已经晨家的任何往事。   这一方天地,怕是顾之舟心中最不愿与人分享的最隐秘港湾。   但他却带自己来了。   这绝对不会是即将离婚的话别。   尽管对接下来顾之舟要对自己说的话,大概有了猜测,松似月还是紧张得有点手足无措。   不知道是不是饭菜的味道太好,松似月吃了很多。   她甚至跟顾之舟一起,喝了二两烫温的黄酒。   顾之舟依旧保持着多年的习惯,吃不言寝不语。   饭后晨叔亲自过来奉茶,两人去了靠窗的位置。   灯火辉煌的城市就在脚下,松似月单手托腮看着顾之舟,晶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顾之舟朝她勾了勾手。   松似月就乖乖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   顾之舟从身后圈着他,下巴轻轻蹭着他的发顶,有点暖,还有点痒。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我脾气不好。”   松似月想说还好,但又不愿意打破这一刻的宁静,只微微摇了摇头。   “不离了,好吗?”顾之舟鼻尖在松似月脖颈间一下下蹭着,像小猫一样,“我想一直跟你过下去……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松似月没有说话,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辉煌壮丽的万家灯火一点点模糊,投射在落地窗上的影子也渐渐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傻瓜。”顾之舟的拇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滑过。   松似月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   多少年的爱而不得,竟然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应,怎么不让人喜极而泣了。   她喉头哽咽,发不出一丁点声响,只是不停朝他点头。   “傻瓜……”顾之舟重复着,“你不用着急回答我,我今天带你来这儿,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松似月还是摇头,说:“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你都是我的丈夫。”   “好。”顾之舟点头,“很好。”   他捧起她的脸颊。   在绵绵不绝的亲吻里品尝到了她的甘美和苦涩。   她们胸膛贴着胸膛,手心贴着手心。   两颗心剧烈跳动,避无可避,在漫长无尽头的亲吻里,逐渐统一了步调。   顾之舟的吻太野太霸道。   松似月难以招架,在她喘气的间隙中,顾之舟把人抱坐在自己腿上:“我没有给你讲过我的母亲?”   “伯母……”松似月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称呼太生分,于是改了口,“母亲是很好的人。”   顾之舟嘉赏似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她是很好的人,可惜遇人不淑。”   松似月安慰道:“但她有你,伯母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   顾之舟轻轻揉捏着松似月的耳垂:“顾长海狼子野心,害死了她。”   松似月愣住了。   不是没有猜测,但血淋淋的真相被顾之舟撕扯开松似月还是觉得,胸口炸裂般的一疼。   晨颂去世的时候顾之舟是那样的小。   松似月还记得。   晨颂刚去世那几年,两家还有零星的往来。   叶喜经常派人去接顾之舟来家里吃饭。   几乎每次身上都有伤,顾长海打他都是发了狠要往死里抽。   美其名曰棍棒底下出孝子。   不但没抽出孝子,顾之舟纨绔的名声却愈发响亮。   想到他小小年纪,就要受那样的罪,松似月心痛得呼吸都乱了方寸。   太残忍了。   松似月心痛如绞,转身抱住了顾之舟的头,把他紧紧贴在怀里:“你一直都知道吗?”   “不是,”顾之舟的声音闷在松似月胸口,听不出是伤感还是什么别的情绪,“他改晨氏集团为顾氏集团,对晨家的老人赶尽杀绝的时候,我无意中救下了晨叔,才知道了真相。”   “晨叔的腿?”松似月语气迟疑。   “没错,就是那时候伤的。”顾之舟说,“一开始,顾长海还残存了一点人性,没有直接动手灭晨家人的口,只是在公司排挤他们,构陷他们贪污,稀释她们的股权,逼迫他们不得不远赴国外……”   顾之舟沉吟片刻,继续说道:“然而晨叔却是个例外,他无儿无女,不贪权也不贪利,唯唯诺诺,看起来最不起眼,却是最难对付,顾长海什么计策都用尽了,他就一句话,我母亲临终时有吩咐,他手中的股权要等我成年后交到我手里。”   “顾长海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只好铤而走险,想到了杀人灭口。也是天意,我那时候不学无术,跟着一群公子哥儿在临江无法无天,就连黑道上的大哥都要给我三分薄面,晨叔的消息就是他们卖人情给我的,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被货车撞得面目全非,命是保住了,腿却不行了。”   “不要自责,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松似月说。 第69章 给点甜头   顾之舟摇摇头,说:“我明白,晨叔说是顾长海害死了我的外公。但是他没有证据,可是我的母亲,确是晨叔亲眼看着她被顾长海折磨,冷落,最后香消玉殒。”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害死我母亲,害死我外公的证据。但是他做得太隐蔽了,我始终没有找到。就像两年前的那场车祸,他也没有证据一样,没有证据的事情,就只能化作锥心刺骨的怨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顾之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一点点低下去,最后几个字几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松似月却听呆了。   他一直以为顾长海醒来后对顾之舟的为难只是为了拿回董事长的位置。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严重。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顾之舟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他轻轻捏起她的下巴:“怎么?害怕了?”   松似月摇头:“就是有点难过。”   “难过什么?”顾之舟饶有兴致看着她。   松似月低头在他额头轻轻蹭了蹭,带了点鼻音:“难过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顾之舟微微一愣。   顾之舟低低一笑,刮了她的鼻尖:“傻瓜!”   松似月笑着往他怀里依偎紧了一些。   顾之舟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过,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丈夫。”   这话太窝心,顾之舟搂着她像是搂着一汪清泉,心都要被暖化了。   “有了这次的教训,老爷子怕是要安分些日子了。”松似月说。   “你不知道他的性格,只要喉咙里有一口气,就会跟我斗争到底,”   他见松似月神情担忧,又放软了语气,像是不怎么在意,“无所谓,以后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少去老宅那边,集团他又挨不着,不会有事的。”   松似月点头,圈住了顾之舟的脖子:“他们都很怕你,除了老爷没人敢找你麻烦。”   “你老公厉害吧?”顾之舟嗅她的鼻尖。   “厉害,顾董好厉害的。”松似月拉长了声调,“尤其是夫人,看到你都瑟瑟发抖。”   “她能活到现在,全是大哥的功劳。”顾之舟唇角扬起嘲讽的笑意。   “怎么说?”松似月问。   “想听?”顾之舟问。   松似月点头。   “想听就给点甜头……”顾之舟说话间,大手顺着松似月的腰际往上,触碰到了柔软。   松似月身形顿时一晃,红潮顺着耳廓蔓延到了眼尾,眼睛像是钩子一样勾着顾之舟:“不行。”   顾之舟用食指勾起他的下巴:“这里不行?哪里可以?”   他问得极其认真,眼神又是那么的明亮和专注。   仿佛只是在问今天穿什么外套,或者天气如何这样的寻常话。   可手却是那么的不清白。   松似月被他握在手心里,酥麻沿着脊背一直窜上头顶,她闷热又难耐,只用摇头来回应顾之舟的撩拨。   顾之舟凑近了吻她的眉心。   轻声低喃着,固执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哪里可以?嗯?”   松似月坐在顾之舟腿上,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勃发。   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蓬勃的欲*望,叫嚣着要把松似月拆分。   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在一起了。   顾之舟不好过,自然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松似月明白他的心思,她眼尾含情,柔声回应:“我要回家。”   闻言,顾之舟眼眸微微一暗,喉结上下滑动一下:“这里就是我们的家,还要去哪里?”   不等松似月惊呼,他已经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晨叔笑意满满等在餐厅尽头,一脸慈爱替顾之舟拉开了门。   顾之舟大大方方点头致谢。   松似月羞得满脸通红,不由自主勾紧了顾之舟的脖子,把脸更深地藏了进去。   这间卧室比别墅和公司的休息室更加宽敞。   两人拥吻着倒在考究典雅的刺绣地毯上。   刺绣地毯不如羊毛地毯松软,也没有那么吸水。   顾之舟咬她,还要含她。   松似月很快出了汗。   热汗顺着她的发梢,沿着修长优美的脖颈,混合着津液向下流淌,很快就浸透了刺绣地毯上的花瓣。   原本嫩白矜持的花瓣,在这样猛烈的摇晃中,也逐渐失了分寸。   空气粘腻潮湿,松似月的屈着膝头。   头顶的中式吊灯,缓慢而又规律地摇曳起来。   她不能长久保持这样的姿势。   很快被整个人翻转过来。   刺绣的针脚一下下撩拨着她的小腹,整个人酥麻得像是要蒸发一样。   顾之舟捏着她的下巴吻她。   他是如此的霸道刚强,一点缝隙也不愿意留下。   松似月陷在铺天盖地的情潮里,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顾之舟的温柔里。   情动后的时间,是那么的漫长又是那么的短暂。   顾之舟咬着她的耳垂。   在震耳欲聋的涛声中,松似月轻声低喃:“这算不算甜头?”   顾之舟整个人还沉浸在另外一种酣畅里。   骤然听到松似月的这句,他来不及说话,已经先笑了:“这么不专心?不怕受惩罚吗?”   松似月当然明白那惩罚是什么。   但她不害怕。   纵情欢愉,是给予恋人最独特的嘉奖,他和顾之舟是夫妻,有什么好避讳的?   她的额头抵在湿濡的地毯里,声音闷闷的:“不怕!”   舞蹈家身材就是好。   纤薄紧致的肩胛骨在灯光下闪烁着莹润亮白的光泽,幽深的腰窝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再往下,顾之舟便不敢再看。   多看一眼,他就忍不住要把人就地正法。   他随手扯过沙发上的薄毯子,把人粽子似的裹紧,起身去浴室放水。   松似月头发丝都懒得动。   顾之舟回来后,她拍了拍旁边的地毯:“尝到甜头没?”   顾之舟「噗嗤」笑了起来:“你小时候应该见过朱雪凝?”   松似月点头:“小时候见过,印象不是很深刻,但我记得她那时候喜欢穿鲜亮的衣服,每次见面都是珠光宝气的,不像现在,吃斋念佛,把自己活成了一个菩萨。”   顾之舟腰间围了一条浴巾。   疏散后的他清爽了,眼尾满是愉悦,他说:“你记性很好。” 第70章 酣畅淋漓的春梦   顾之舟捏着松似月白皙纤长的指尖,慢慢讲了起来。   朱雪凝进门的那年顾之舟正好十岁,正是天真无邪需要父母关爱的时候。   顾之威比他大一岁,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跟他同班,还是很好的朋友。   顾之舟刚经历的丧母之痛,父亲就迎娶了别的女人,原本的小伙伴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哥哥,抢了他嫡长子的身份。   饶是顾之舟家教再好也会不高兴。   况且,他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倔强的小孩子,遇到事情只会横冲直撞,还不会收敛锋芒。   顾之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孩子,宅心仁厚,从来不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所以,这一点宽厚在他往后的日子里,让他吃尽了苦头。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明白朱雪凝的维护并不是关爱,而是捧杀。   顾长海彻底把晨家收入囊中后,逐渐暴露他霸道专横的本性。   顾之舟在他面前动辄得咎,朱雪凝每次都竭力相劝。   但是她越劝,顾长海反而把顾之舟打得更加厉害。   顾之威少年老成,心地善良。   为了那么一点微薄的血缘,不忍心让弟弟受罪。   背地里没少斡旋帮助顾之舟。   顾之舟小时候喜欢吃一种金丝点心。   朱雪凝就当着顾长海的面亲自去学了做。   她说这点心手工复杂,每次只做那么一点点。   专门供顾之舟,连顾之威都不给。   老宅上下无人不称赞朱雪凝贤惠,待顾之舟比亲生儿子还要亲。   顾之舟那阵子身体很不好,怎么娇养都不见好。   顾之威虽然只比顾之舟大一岁,但对大宅院里的那点猫腻已经有所了解。   于是有一次,当着阖家上下的面。   抢过顾之舟碗里的金丝点心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他从小身体就不好,胎里带的毛病。   朱雪凝怀他的时候,顾长海要给晨家当倒插门女婿。   那时候穷,朱雪凝大着肚子,吃了上顿没下顿。   硬是忍受着周围的白眼和冷眼,熬干了眼泪,把他生了下来。   顾之威几个月的时候发了高烧。   好了以后就落下了病根。   金丝点心里朱雪凝只加了少量的慢性毒药,顾之舟吃下去反应没有那么快。   对顾之威来说却是致命的。   顾长海狠狠把顾之舟斥责了一顿,说他没良心吃独食,不知道跟哥哥分享。”   然后又很不以为然吩咐朱雪凝:“都是儿子,一点点心而已,你小题大做什么?孩子要吃,你以后做双份就好了。”   顾之威一边吃金丝馒头一边恭维感谢顾长海。   顾长海心花怒放,只觉得大儿子乖巧。   当天晚上,顾之威就发起了高烧。   大夫来了一轮又一轮,都只说是风寒感冒。   朱雪凝吓得魂飞魄散,从此之后,再也不敢在饮食上对顾之舟下手。   这些事情,顾之威不用说。   顾之舟长大一些自然就明白了。   他的报复手段非常刁钻,包括但不仅限于往朱雪凝的燕窝里放蟑螂。   顾长海花心成性,经常在外面留宿。   朱雪凝的被窝里就会多一些莫名其妙的生物。   当然这些都是小打小闹。   后来,顾之舟救下晨叔后,就给朱雪凝回了一份大礼。   有一天早上,朱雪凝在自己床上醒来。   发现身边多了一个皮薄馅嫩的小鲜肉,小鲜肉粲然一笑:“夫人,您不是早就想要我了吗?”   小鲜肉说得没错,顾长海不回家,朱雪凝一个人守活寡,耐不住寂寞出去消遣消遣也是常有的事情。但就算给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把人带回家。   她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可好死不死,顾长海偏偏回来了,在花园里就开始叫朱雪凝的名字。   朱雪凝惊慌失措推开门,猛地就撞上了顾之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从此以后,朱雪凝在顾之舟面前就变乖了。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得了神经衰弱,听到顾之舟的名字就会条件反射地晕眩。   后来,顾长海和顾之威相继出事。   她干脆在后院建了一座佛堂。   对外宣称要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浴室的水声停了,顾之舟把松似月扛上肩头:“走,哥哥带你洞房去。”   松似月却仍旧沉浸在往事里。   两年前父母出车祸,她已经是成年人都痛不欲生。   顾之舟当年是那么小,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搂着顾之舟的脖子,心疼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都过去了……”   顾之舟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吻了吻她的额头:“傻瓜……”   两人在浴室从浴室出来,已经到了深夜。   松似月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让顾之舟那个浑蛋离自己远一点。   可她实在没有力气表达。   只好由着顾之舟一次次把她搓圆揉扁。   顾之舟像是永远不知道餍足的饿狼,从浴室出来还不肯放过她。   松似月的手被顾之舟固定在头顶,贴着宽大的落地窗。   她颤抖着,呵出的热气像是天边的云霞,流出的眼泪在来不及在虚空中蜿蜒,就被顾之舟舔食殆尽。   不知道过了多久,松似月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战栗让她整个人都站不住。   顾之舟才拥着她倒进了被褥间。   顾之舟却不愿意出来,两人枕着月色一夜好眠。   松似月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间,落地窗挡了一半的光,窗外只有翻腾的云海,不见城市的繁华。   尽管知道,这是江面起雾的缘故,等太阳出来,大雾散开,就能看清了。   松似月还是没来由一阵心慌。   更要命的是,房间里没有顾之舟的踪迹。   回忆如潮般涌来,松似月头痛欲裂,昨晚的种种仿佛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春梦。   是那么的不真实。   像是顾之舟从来没有来过。   松似月顾不得头晕目眩,双腿发颤,本能坐起来急急往屋外奔去。   她拉开门,整个人就懵了。   顾之舟西装革履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咖啡。   一轮红日从天边遥遥升起,袅娜的白云和顾之舟整个人都染上了灿烂的霞光。   那场景实在太美,松似月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可以形容的词语,鬼使神差走了过去。   顾之舟显然也看到了她,她微微蹙眉:“怎么不穿鞋?”   随着他的目光,松似月这才发现,假山后面竟然影影绰绰坐了四五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们正襟危坐,每个人面前都放着文件——顾之舟在处理公务。   然而,不明就里的松似月就那么走了出来。   她不仅没有穿鞋,也没有穿裤子,胡乱套了一件顾之舟白衬衫,勉强遮住了重要部位。   露出来锁骨、脖颈和长腿,全是乱七八糟的齿痕。 第71章 松似月竟然锁了门   松似月显然缺乏应付这种场面的经验。   顾之舟当然也没有。   非礼勿视,不知是哪个人率先咳嗽了一声。   顾之舟跟着就站了起来,在松似月惊慌失措转身往回跑的时候,脱下西装罩住了她:“你别怕,这些都是公司我最信任的高层,大多数上次已经见过了。”   那些西装革履的男人们闻言纷纷站起身来。   恭恭敬敬松似月问好:“夫人好。”   尽管尴尬,松似月也不好矫情:“大家好!”   顾之舟对高层们微微颔首:“你们先讨论,我陪夫人去换件衣服。”   “是。”那些人答应着。   松似月正要迈步,顾之舟已经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地上凉,我抱你进去。”   顾之舟的身影刚刚消失,大厅里的高层们就开始窃窃私语:“真腻歪啊,没想到,咱们董事长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可不是吗?平常对我们凶神恶煞,一个笑模样也没有,对夫人简直柔情似水。”   “我抱她回去?”另一个高层学着顾之舟的口吻,“我要这么对我家那口子说话,绝对会怀疑我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说得好像你没人似的。”另外一个打趣。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咱们公司上梁正下梁也歪不了,董事长这么多年除了夫人你们见过他正眼瞧那个女人没?他最厌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次老黄的教训你们都忘记了?”   “我开玩笑,对不住……”那个人有点尴尬,赶紧道歉。   另一个打圆场:“我倒是想抱我们家那口子,但吨位摆放在那里,抱不起来,哈哈……”   顾之舟把松似月放在床沿上坐下,单膝跪地,拿起拖鞋要给她穿。   松似月脚心撑着顾之舟的膝盖,捂着脸小声呜咽:“要命,我活不下去了。”   顾之舟温柔地笑起来:“有没有外人没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松似月仰身躺回床上,“真的羞死了,都怪你,为什么要带他们上来?”   她语气软糯,又娇又嗲。   顾之舟只觉得心口像被小猫挠了一下似的,心都要酥化了:“公司有早会的习惯,你一个人在这里睡觉,我怕你醒来找不到我害怕。”   “我不管,我不管,都是你的错……以前在家里都没外人……”松似月捂着脸颊,小孩子似的在床上滚来滚去。   顾之舟爱死了这样的娇憨的松似月。   “对,都是我的错,”于是越发放柔了声音解释:“以前在家里也有早会,只不过是电话会议,今天有特别重要的会议,必须要面谈,跟你也有关系,是关于……”   “我不听,我不听……”松似月捂住耳朵,用脚去踹顾之舟,纤白的足尖无意间扫过顾之舟的小腹。   衬衫本来就不长。   站着还能勉强能遮住臀部,她仰面躺着,顾之舟又是以这样半跪的姿势守在床沿,该看的不该看的都一览无遗。   薄薄的布料下轮廓清晰可见。   顾之舟瞬间回忆起那温暖潮湿的触感。   他喉结滑动,火苗从小腹一直烧到咽喉,呼吸一下就乱了。   松似月突然察觉到危险,她猛地坐起来,警惕地瞪向顾之舟:“你干什么?”   顾之舟拽着脚踝把人拉下去:“别紧张,我就是想看看你早上起来上药没有。”   松似月猛地想起昨晚顾之舟为她上药的情景,脸上一下红了。   顾之舟很自然地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药膏和棉签。   松似月窘迫至极,身体本能往后缩:“已经消肿了,不用……”   顾之舟低低笑了一声:“可是,我想它快点好起来。”   “那我自己来……”松似月说着就去拿棉签。   顾之舟抬高了手不给,松似月坚持,两人短暂僵持片刻。   “好啊……”顾之舟突然摊开手,把药膏和棉签递给松似月,“不许偷懒,我看着你涂……”   松似月:“……”   沉吟片刻,松似月扯过一旁的枕头,捂住了脸。   顾之舟笑了一下。   他调亮了吊灯,把药膏均匀地抹在棉签上。   看着松似月捂在被子里的脑袋,他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然后迅速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把丝滑的药膏抹在了指尖。   松似月捂在枕头里的瞳孔骤然放大。   条件反射一脚踹了过去。   岂料顾之舟早有防备,身形往上一探整个人便匍匐在松似月身上,松似月想骂他浑蛋。   但想到一墙之隔的地方,还有人在办公,她就不敢闹腾。   也不敢发出声音,任由顾之舟为所欲为,又是甜蜜又是焦灼地挨着时间。   浑蛋董事长没完了。   时间漫长到难以置信。   脚心一阵阵痉挛,松似月的眼泪打湿枕头的时候,顾之舟终于意犹未尽松开了她。   他西装革履,乍一看甚至称得上冷静自持。   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   松似月被欺负狠了。   她不愿意看顾之舟,泪眼汪汪盯着别处。   顾之舟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起来收拾一下,换身干爽的衣服,出去吃饭。”他心情很好,整理好她乱糟糟的头发。   “我不饿……”松似月有点负气。   顾之舟抓住她的肩膀,把人捞起来:“不是我要欺负你,是说明书上写了,要充分融化,涂抹均……”   说话间他又要上手,松似月条件反射弹了起来:“够了,打住!”   说完狠狠瞪了顾之舟一眼,一瘸一拐往洗手间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顾之舟终于笑了。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左不言语气非常谨慎:“老板,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顾之舟走过去打开门,从左不言手里接过松似月的衣服,朝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把手放在门把上轻轻一压,愣住了。   松似月竟然锁了门。 第72章 玩女人   “你这么严防死守干什么?”顾之舟语气轻佻戏谑,“像是能防住我似的,你开开门,我给你拿衣服。”   松似月却不吃他那套,愤恨地挤着牙膏:“我信你个鬼,浑蛋男人……”   浑蛋男人仿佛有千里耳似的,脸上的笑意更甚:“那我放门口了,你自己拿……”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松似月在漱口杯里涮洗着牙刷,用力到青筋暴起。   她以前一直以为「玩女人」的「玩」字是形容词,现在才明白,这三个字原来是动词。   松似月原本还在担心,跟高层们一起吃饭会很尴尬。   然而高情商的左不言没有让这种事情发生。   松似月出去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好了。   松似月看了看时间:“这是早饭还是午饭?”   “当然是早饭,少奶奶没起,少爷怎么会动筷子呢?”晨叔热情开口,亲自给两人布菜,精致的各类小点,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松似月身娇体软,下午还有排练,顾之舟不敢再逗她。   吃完饭,松似月补觉顾之舟继续开视频会议。   松似月像是怎么也睡不饱,吃午饭的时候还在打哈欠,顾之舟让她干脆请假不去舞团。   “那怎么行?”松似月一下子就精神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机会,松似月说什么也舍不得放弃。   顾之舟的车太高调。   松似月想顾之舟松,于是说自己打车过去。   没想到顾之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怕什么,我不偷不抢靠劳动得来的东西,你是我妻子,分享是应该的。”   松似月一想也对,于是就依了顾之舟。   两人来到南湘舞团楼下,松似月刚下车就被一个浓妆艳抹,浑身带笑的女人堵住了去路:“小月,真的是你,哎呀,太巧了……怎么这么看着我,我是姨妈啊,你不认识啦?”   松似月皱眉,不认识?她怎么会不认识。   叶琼。   这个女人就算是化成灰烬,她也不会忘记。   叶琼是叶喜的亲姐姐,松似月的亲姨妈。   两年前松似月的父母出事的时候,叶琼本来也去了医院。   一听说松家的外债和叶喜那巨额的医药费,竟然以筹钱为名跑了。   如果她就那么跑了松似月也不至于记恨她。   可恶的是,她跑的时候,不仅卷走叶喜的私房钱,还以叶喜的名义办理了巨额的高利贷。   这些高利贷利滚利,在以后的日子里让松似月吃尽了苦头。   松似月走投无路才跟顾之舟结了婚。   如今眼巴巴找来,松似月也不知道她是为什么。   松似月脸色不怎么好看,顾之舟没有吩咐左不言开车,他长腿交叠坐在后座上,冷着脸看向窗外的叶琼。   叶琼看也不看顾之舟,兀自拉着松似月的胳膊没完没了:“小月,我刚才去看了妹妹,这两年你们娘俩相依为命,真是可怜,现在好了,姨妈回来了,别怕,什么事情都有姨妈担着……”   松似月不想理她,不客气地拨开她的手:“我要上班了,有什么事情改天再说。”   “姨妈跟你……”叶琼话没说完,胳膊骤然一僵。   顾之舟冷着脸,没用一点力气就把她的手从松似月胳膊上扯了下来。   叶琼脸上有点挂不住,迎上顾之舟凌厉的眸子,有点讪讪的:“哟,小月,这就是咱们家姑爷吧?真是一表人才,气质不凡,做什么工作的?”   叶琼长了一张巧嘴,最会攀关系奉承人。   松似月不太想让他跟顾之舟多接触,于是挡在顾之舟面前:“你想干什么?”   顾之舟却把他护在怀里:“做点小生意,不值一提。”   叶琼不怀好意微微一笑,看着顾之舟的车「啧啧」两声:“姑爷真是太谦虚了,这还叫不值一提,我们都不要活好了啦……小月,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姨妈关心你,你这么警惕做什么?”   “你关心,还是免了,我福薄,消受不起。”   松似月永远不会忘记她满心焦急,在医院的长廊上等了筹钱的叶琼一晚上。   那晚的风又冷又急,寒意一个劲往她骨头缝里钻。   她现在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   叶琼看松似月语气坚决,于是眼眶一红,语气里带了哭腔:“小月,我知道两年前是我不好,但我是有苦衷的,你听我解释……”   松似月一点也不想听她解释,她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改天吧,我今天没空听你解释。”   叶琼还想再说点什么,猛地撞上顾之舟罗刹一样的目光,顿时蔫了。   “好好好,”叶琼立刻答应,“那行,好孩子,小月啊,你先去上班,我等你排练结束再去找你。”   “你先去,”顾之舟在松似月腰间推了推,“我来处理。”   “你少听她胡言乱语,我这个姨妈,”松似月冷冷瞧了叶琼一眼,替顾之舟整理了一下领带,“不是什么好人。”   “我明白,你快去!”   松似月点点头,三步一回头走了。   顾之舟果然没跟叶琼啰嗦,松似月走后,他像是一刻也不愿多呆,转身上了车。   汽车绝情而去,叶琼碰了一鼻子灰。   ***   “老板……”左不言顿了顿,试探地开口,“老板,您不用担心,当年的事情我做得很隐蔽,叶琼不一定知道那高利贷是我们放给她的,她爱财如命,我想她这次回来八成是冲着夫人的离人港来的。”   顾之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   左不言继续给他宽心:“当年的事情,咱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夫人性格刚强。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答应嫁给您,这些年您对夫人爱惜有加,又替她偿还所有的债务,再过个一年半载,你们有了孩子,夫人应该就会明白您的苦衷。”   顾之舟仍然沉默。左不言不敢再提。   顾之舟当年为了娶松似月,可谓是机关算尽。   娶到之后,那也是真心疼爱。   恨不得捧在手里,含入口中。   可是后来,突然就变了。   他开始冷落她,长时间不回家,回家也是点个卯。   动不动就发脾气。   有一次顾之舟喝醉,左不言斗胆给松似月打电话,被顾之舟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顾之舟酒后失态。   第一次发现,沉稳如顾之舟也会被一个女人折磨到几近失控。   他砸翻了桌椅板凳,双目通红,犹如一头受伤的猛兽。   喃喃自语,说出了埋在心里的隐痛——松似月睡着的时候,嘴里叫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左不言吓得魂飞魄散,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跟顾之舟单独相处。   怕自己知道了老板的秘密被杀人灭口。 第73章 讨女人欢心   好在顾之舟宽容大度,饶了他的小命。   过了好一会儿,顾之舟才沉声开口:“不言,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应该放她走?”   顾之舟很少这样喊左不言的字。   他这么说,左不言就知道他这话是动了真情,于是也实话实说:“当然不是,老板您别忘了大少爷马上就要结婚了,就算当年他们有一点儿时的情愫,那也过去这么多年了,这时候您跟夫人离婚还有什么意义呢?”   “再说,”他从后视镜里窥探顾之舟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说道,“再说,夫人现在跟您蜜里调油似的,您又提离婚,不是要她的命吗?”   “你说得对。”顾之舟牵动唇角,笑了一下。   左不言心中宽慰:“老板,照我说,当年的事情您应该找个机会给夫人解释一下,毕竟……”   他没再说下去。   顾之舟没有说话,眼睛里的寒光却挥之不去。   左不言只觉得脊背一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之舟突然开口:“不言,你说女人是不是都很在乎婚礼?”   “那当然,”左不言接话,“我听说老宅那边,这阵子都忙昏头了。”   “大哥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顾之舟问。   “下月初八,大少爷来电话,说想早点把老爷迎回去,眼看就要月底了,月初不吉利。”   “好,”顾之舟偏头看向窗外,“你让他安排就行。”   “是。”   顾之舟神色恹恹的,看不出喜怒。   左不言有点纳闷。   突然,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他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峰回路转明白了顾之舟问他女人是不是都在乎婚礼的意思。   “老板,您跟夫人当年也没有举行婚礼,是不是要补一个?”   顾之舟没有说话。   左不言心道糟糕,弄巧成拙,马屁拍过了。   顾之舟最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连上任董事长的酒会都没有举办,何况一个过了两年的婚礼?   “不补没有关系,夫人也不是在意这些虚礼的……”   “是要计划,”左不言的话被顾之舟打断了。   原来,顾之舟的沉默不是拒绝,是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情。   他接着说,“不急,等大哥婚礼后再张罗也是一样。”   左不言心中大喜,正要说话。   顾之舟又说:“这件事先别伸张,要从长计议,过两天我请花亮吃顿饭。”   请花亮吃饭就是取经。   花亮最会讨女人欢心,顾之舟被他一撺掇,单膝下跪,搞个直播求婚都有可能。   左不言竟然有点小期待。   ***顾家老宅。   朱漆大门两侧挂了鲜红的灯笼。   大红的彩绸像不要钱似的挂满了院子。   佣人们喜气洋洋穿梭在各个角落,阖家上下一片欢腾。   朱雪凝亲手推着顾之威的轮椅在院子里逛:“老二答应今天放你父亲出来了?”   “嗯,”顾之威点点头,“都过去了您也别放在心上,老二从小就不坏,只是被逼急了。”   “不是坏人?”朱雪凝轻轻念叨,“我何尝不知道他不坏,不仅是他,他们晨家都是宅心仁厚的好人,但是我没有选择。”   顾之威没有说话。   有一处红绸掉落在地,朱雪凝弯腰拾起来。   恰巧一个穿花褂子女佣人看见,忙小跑着过来认错:“夫人对不起,这段路是我负责的,我没有弄好……”   朱雪凝凝神看着那黑油油的麻花辫,只是把红绸递给了女佣,没有苛责。   她推着顾之威继续往前走:“你从小身体就不好,那小子就那么聪明。我既怕他把你比下去,又怕栓不住你父亲的心,那些年,你父亲外面的女人一茬又一茬,像冬笋似的,割了又涨,我腹背受敌,苦不堪言。但我没有抱怨过一个字,我从来都知道你父亲不是长情的人,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就是死我也必须走下去。”   朱雪凝顿了顿,又柔声问:“之威,你马上要结婚了,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我第一次进这院子的事情?”   “当然记得,二十年前,之舟的母亲刚去世,父亲耐不住寂寞把您带了回来。”   朱雪凝摇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顾之威语气里的轻慢:“不是,我第一次进这院子,是三十年前,那时候你还在襁褓中。”   顾之威皱眉。   朱雪凝惨淡地笑了一下:“我和你父亲并不是大家口口相传的青梅竹马,也没有什么婚约,我贪图他的才华,他贪图我的美貌很自然就走到了一起,我不小心怀上了你,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会娶我,谁知你父亲要给晨家当上门女婿。”   “我只是他是无情无义的人,所以没有难过太久,我要好好活下去。你父亲温香软玉,美人在怀,哪里还记得我们母子?我怀你的时候气血两亏,你两个月发了一次高烧,我走投无路,饿得头昏眼烟花,第一次来了晨家。”   这些往事,顾之威是一点也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他要结婚了,朱雪凝下意识放松,所以话就多了起来。   长廊里有风经过,不等朱雪凝伸手,顾之威就自己拉高了腿上的毛毯。   朱雪凝继续说:“我不敢带你,也不敢说跟你父亲的关系,只说是自己走投无路,问管事的能不能给口热饭吃?”   “一个缀麻花辫的女佣接待了我,说一口饭而已,哪里需要请示管事的?竟然好吃好喝照顾了我。”   “我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感慨,高门大户就是不一样,不年不节的,竟然张灯结彩,还放烟花。”   “佣人被她的话逗乐了,说这算什么,不年不节日就不能挂灯笼放烟花了?说也是赶巧,府上确实有一桩天大的喜事,大小姐有了身孕,老爷和姑爷高兴,下个月宴请宾客,那才叫隆重,这点烟花简直是九牛一毛,到时候半边天都能被烟花烧红。”   “你那时候烧得快死了,或许是想赌你父亲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又或许就是单纯的想看看烟花烧红半边天是什么样子,三天后我带着你来了。”   朱雪凝眸色沉静,三十年前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晨颂,我看她不但没有想象中的嫉妒,竟然无端生出一股无法言说的自惭形秽。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什么叫云泥之别,为什么烛光不能与皓月争辉,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选择她。” 第74章 姨妈   顾之威没有说话。   朱雪凝停下脚步,定定看着蜿蜒曲折挂满红绸的回廊:“那佣人所言果然不虚,烟花真好看啊,比现在的灯光好看多了,漫天飞扬的烟花,灿烂得像星辰一样,爆竹炸开后的红屑像红地毯一样,绵延无尽头。”   朱雪凝吃斋念佛的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那时候的人普遍迷信,新生儿被带到别人宴席上去,是不祥的征兆,你被烟花声吓哭,被人发现了,顾长海惊慌失措命令人把我们母子轰出去。晨颂却一点也不介意,不但给了我们母子热汤,还叫家里的大夫给你看病,你好了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离开临江城市,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   朱雪凝的眼神一点点变得空洞:“开始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十年后才重见天日。”   顾之威深深叹气:“都是父亲的造的孽,您不该那么对待之舟。”   “你以为我不明白吗?我都是为了你好,顾家只能有一个嫡子,顾氏集团只能有一个继承人,顾之舟被晨颂教养得那么好,我不踩他你怎么起得来?”   “可你还是没有把他踩下去。”顾之威说。   “所以我说命运不公平啊,老天无眼。既然晨颂救了我的命,就不应该留着他的儿子挡我儿子的路,金丝糕点那次,他病得那样厉害,差点就随他母亲去了,是你糊涂啊,你狠狠心,如今顾之集团就是一个人的。”   朱雪凝越说越气,手中的佛珠胡乱颤动。   顾之威却不再看她,他的眼睛看向别处,半晌才缓缓开口:“我从来不想要那些……”   他语气喃喃,很快消失在风里。   朱雪凝绝望地叹了口气:“所以,我也不指望你能把顾之舟斗下去。好歹他还有点良心,念着你当年救的救命之恩,这些年对你礼遇有加,你愿意仰他鼻息过日子,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你就要结婚了,往后不为自己,总要为孩子打算一点。要是生个女孩也就罢了,如果是个男孩,也像你这么窝囊,你就该明白我的心了。”   顾之威仍旧沉默,他像是已经习惯了似的。   「胆小」、「窝囊」「怯弱」、「废物」,这些字眼像是一把利刃,已经把他割得体无完肤。   如果不是还有那么一点微薄的叫做「亲情」的东西撑着,他一天也不想呆在这样的牢笼。   ***   松似月下班的时候,又看到了顾之舟的车。   他应该是从公司过来的,西装革履正经严肃,没搞什么幺蛾子。   似乎更加享受两人独处的时候,顾之舟还是亲自开车。   他没有像那天一样下车,而是拉下副驾驶的车门,示意松似月自己坐进去。   松似月拉开车门一下子就愣住了,一大束金灿灿的郁金香,热烈蓬勃地绽放着。   两人目光轻碰,自然而然接了个绵长的吻。   等松似月唇齿间都充盈着顾之舟味道的时候,他才恋恋不舍,松开他的唇瓣,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水光潋滟的唇瓣:“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松似月问。   顾之舟微微一笑,从身后拿出一个文件夹。   松似月打开一看,立刻笑了:“秦倩兮给我的文件是真的?”   “真的,”顾之舟点头,“这几天应该就会有人联系你处理相关事宜。”   “好,”松似月放下文件,“那些事情,我也不太懂,你帮我处理吧!”   她语气里还带着看到郁金香时候的雀跃,好像在说晚上想吃什么一样漫不经心。   顾之舟却是一愣:“那是你父亲留给你和你母亲的遗产,我给你处理会不会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松似月白皙的指尖在娇嫩的花蕊上流连忘返,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懂。”   尽管这样,顾之舟还是摇头:“你不懂可以慢慢学,我也可以帮你,集团法务和人才都随你调配,你不必亲力亲为,有些东西看起来难,只要肯费心就一定可以,等你再大一些就会明白,很多东西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最牢靠。”   他语气温和,几乎是苦口婆心。   松似月终于从郁金香上抬头,对上顾之舟认真深邃的眸子:“可你是我的丈夫,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这?   面对她清澈见底的眸子,顾之舟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愣了半晌才无力地叹了口气。   松似月并不是装傻充愣的傻白甜,相反她比谁都看重离人港的价值,那不仅是一笔无法估量的巨额财富。   更是松家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但相比于这些,她更加在意的是她和顾之舟之间的夫妻情意。   “我也有东西给你。”松似月语气神秘又欢快。   顾之舟受到她情绪的感染,心情也跟着扬起来:“什么?”   松似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顾之舟打开,是一张演出门票。   松似月笑颜如画站在C位,后面配着舞剧的名字。   顾之舟没有说话。   松似月眼里的光亮一点点退却:“你没时间也没关系,这是我复出的首场演出,我觉得挺有意义的。”   她语气一点点低下去。   顾之舟眼眸微动,眼尾上扬:“不好意思,我后天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情。”   “没关系,”松似月故作轻松。   顾之舟勾勾唇角,发动汽车:“咱们先去医院看母亲,然后去吃晚饭。”   “好。”松似月点头。   顾之舟开车又稳又快,两人很快抵达医院。   松似月没有想到,会在叶喜的病房看到叶琼。   叶琼手里还端着给叶喜洗漱的盆,满脸带笑跟护工聊家常。   护工一看到松似月走过去,立刻迎上来,对叶琼赞不绝口:“松小姐,不是我说,倒是是亲姐妹,您姨妈伺候您妈妈真是尽心,连我这个专业的都心服口服……”   松似月神色淡淡盯着叶琼,打断了护工的话:“你怎么来了?”   护工看看松似月再看看顾之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多话了,讪讪笑了笑:“松小姐,那我先走了。”   “好好好,”叶琼以一副主人的姿态朝护工挥挥手,“你也累一晚上了,快回去休息。” 第75章 豪掷千金博美人一笑   豪掷千金博美人一笑   护工走后,松似月的语气就彻底冷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叶琼脸上一点不见尴尬,顺手放下盆:“你这孩子真是的,我知道你和姑爷一天到晚忙工作没时间照顾妹妹,以后你忙你的,医院有我呢!”   “你到底要干什么?”松似月神色冷凝。   “我干什么,我回来帮你呀!”叶琼不再理会松似月,转头招呼顾之舟,“还没吃饭吧你们?不用管我,你们吃你们的,我自己叫个外卖就好。”   “你……”松似月还想说什么,顾之舟拉着她的胳膊就朝外面走了。   “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回来找我,准没安好心。”松似月被顾之舟拉着气呼呼往外走。   顾之舟揽着她的纤腰:“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她都是冲你来的,医院这边我派人盯着,这几天你别出现,看看她怎么沉住气。”   顾之舟处理这些事情到底比松似老辣。   两人离开医院后没有出去吃饭,而且是直接回了别墅。   顾管家早知道了消息,高兴地等候在大门口:“少爷,少奶奶回来了,晚饭已经好了。”   两人洗手吃饭,松似月问:“大哥婚期定了吗?”   顾之舟心情很好:“定了,下个月初八,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松似月说,“想好送什么了吗?”   “大哥什么都不缺,到时候我安排就好。”   “老爷子?”松似月问。   “大哥亲自去接的,已经回老宅了,那边的事情你别操心,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点个卯就好。”   “好,我都听你的。”   当晚,两人住在了老宅。   松似月的行李没有拿回来。   但顾管家和顾之舟像是忘记这件事一样,她所有搬走的东西都被买了新的,连摆放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松似月看到衣帽间摆设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顾之舟从后面搂住她的腰,下巴枕在她肩头:“怎么了?”   松似月笑了笑:“没事。”   “心里有事不能瞒我,”顾之舟的唇擦过松似月的脖颈。   酥麻蔓延开来,松似月来不及说话,就被顾之舟拦腰抱起走向了浴室。   ***   松似月的复出后的第一次演出,谭坊非常重视。   宣发的规模虽然不大,但行业里有头有脸的腕儿几乎都来了。   演出这天人山人海,一票难求。   南湘剧场上下三层楼座无虚席。   松似月早已准备好了妆发在后台准备。   第一场是谭坊的原创「风」。   松似月的彩裙翻飞,被一群舞者簇拥着做最后的准备。   谭坊看起来比松似月还要紧张,他拿着水杯朝松似月走来:“准备好没有,是不是有点紧张?”   “有点儿,”松似月点头,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两年没上台了,有点生疏。”   “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你没问题,”谭坊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看着你。”   松似月心里顿时一稳,很多年以前,松似月刚来南湘的首演,谭坊也是这么说的,我看着你。   她没有说话,只点了头。   距离演出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   主持人已经第三次提醒观众即将开场,请不要走动。   终于,随着一声闷响,观众席都灯光关闭,整个剧场只有舞台这一出亮着光,松似月看着黑压压都观众席,突然愣了一下:“有人点灯?”   谭坊也是一愣:“不能吧,我怎么不知道?”   随着松似月的目光,谭坊也看清楚了,上下三层的观众席漆黑一片,只有二楼最中间的包房门口,缀着一盏红色的小灯,分外显眼。   两人面面相觑,谭坊脸色「唰」一下变了。   别看现在娱乐圈的演员们一个个优雅高贵,星光熠熠。   时间后倒退五十年,这些行业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下九流。   可就算再上不得台面的下九流里,也有那么几个可望不可及的腕儿,多少人豪掷千金,只为了博美人一笑。   然而,美人赏脸肯笑倒还好。   如果不笑,可不就下了客人的面子?   遇到宽宏大量的客人还好,可如果遇到那种心眼小的,免不得闹难堪。   因此,行业里慢慢就兴起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每一场演出,主办方都会在最好都位置上放置一盏红灯。   只要有人点灯,不管多大的腕儿,演出结束都要给面子,规规矩矩过去敬一杯酒。   当然,这灯也不是谁想点就能点的。   以前的演员收入主要靠客人打赏。   这红灯一点,就意味着点灯客人一个人的打赏,必须在其他所有客人打赏总金额的基础上,乘以二。   随着行业的发展,剧院的演出逐渐由打赏变成了卖票。   这个规矩渐渐被人遗忘。   但是很多从事这一行业时间长的老艺术家,还知道这个规矩。   谭坊修建南湘剧院的时候,别出心裁,故意保留了这个特色。   在二楼最黄金的位置有一个VIP包厢外面挂了一盏灯。   一般不对外,只接待极少数身份特别的大人物,普通人就算再有钱也坐不进去。   能坐进这个VIP包房的人,一般都掌握着行业的铁榔头,这些人一般都很低调。即使出得起这钱,也不会这么张扬。   因此,南湘舞蹈剧院从创建开始到现在,这盏灯从来没有亮起过。   谭坊一边往VIP包房疾走,一边问宋秘书:“那灯是谁点的?”   宋秘书摇头:“客人进去后就没有再出来,也不要任何人进去服务,说只想好好看演出。”   谭坊的汗一下就下来了。   场馆三层,这次演出票没有涨价。   整个场馆可以容纳三千人左右,零零总总售票金额六百万上下。   即使翻倍也才一千二百万。   今天,他特意邀请了很多有头脸的老艺术家来给松似月的复出捧场。   松似月如今是舞团首席,又是他的爱徒。   为了一千二百万,让松似月去敬酒讨好客人,这事传出去,他岂不成了业内的笑话?   再说,如果那客人是个讲道理的还好。万一还有别的非分之想那可怎么收场?   谭坊又急又气,只想找个弹弓,把那该死的灯给打下来。   宋秘书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团长,要不我去想点办法,把那灯搞短路?” 第76章 馊主意   谭坊知道这是个馊主意,但此时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松似月是他倾了半辈子的心血雕琢成的璞玉,好不容易从新回到舞台,他不能让她沾染上哪怕一丁点的风险。   知道他有些动心了,宋秘书接着说:“反正现在时代变了,当年那些老规矩也没什么人知道了。”   谭坊的心这才陡然一惊:“不行,普通观众不知道,我请来镇场子的这些前辈大腕难道不知道?还有那点灯的人,到底是身居心,谁也说不清楚。万一是对家故意来搞破坏,踩小月场子呢?一千二百万,毁了一个舞蹈家,这样的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宋秘书听谭坊这么一说,也越发紧张起来:“那团长,依你看,这件事怎么办啊?”   谭坊想了想:“立刻调取监我要看看这人是敌是友?”   “他走的我们剧团VIP通道,没有监控。”宋秘书摇头。   “想办法,即使硬闯也要给我进去看看他到底有何贵干。”谭坊说。   “是。”宋秘书点头就走。   “等等,”谭坊叫住他,“小月那里你不要乱说话,免得影响她演出的心情。”   “是。”   宋秘书正要转身,谭坊又摆了摆手:“算了,我亲自去给她说。”   主持人已经宣布开场了,松似月站在一群跃跃欲试的舞蹈演员中间,是那么的沉稳优雅。   谭坊走近,松似月立刻回头:“老师,知道那灯是谁点的吗?”   谭坊语气温和:“你不用担心,是我的朋友,老东西跟我开玩笑捧你场呢!”   松似月悬起的心顿时放松下来:“原来是前辈,那不要紧,等演出完我去给他老人家敬一杯。”   “不用,不用,瞧着吧,等不了你演完那灯就得灭,”谭坊故作轻松,“老东西,没那么大脸。”   谭坊在业内非常有威望。   各个领域都有至交,所以他的话松似月一点也没有怀疑。   舞蹈演员们陆续上场,松似月是主席最后一个出场。   谭坊一直等到松似上场后,才慢吞吞离开。   一楼都黄金位置上坐的都是谭坊请来的嘉宾,一个个对松似月的表现赞不绝口。   纷纷给谭坊竖起大拇指,八卦他用的什么办法把松似月这颗蒙尘的明珠给请回舞台的?   谭坊嘴里说着客气的话,心里却乐开了花。   正在这时候,平常跟谭坊关系微妙的一个老艺术家开口了:“老谭,你二楼的亮着灯,是有人点灯吧?”   其他老艺术家早看到了,只是没有伸张。   骤然被人提出来,于是也都表示关心。   谭坊说:“不要紧,一个不懂规矩的,就是看个热闹,不是冲小月。”   “那就好,那就好。”其他人也不好再说。   安抚好朋友,谭坊抬头盯着那盏遭瘟的红灯,牙都要咬碎了。   宋秘书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进包间一探究竟。   那个神秘的客人在门口留了两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保镖,不等他靠近包厢就被轰了出来。   宋秘书舔着脸刚提了一嘴那灯,保镖立刻说,请谭团长放心,规矩他们老板都懂,赏钱一分不会少,只当请松小姐喝茶了。   宋秘书把这话带给谭坊的时候,谭坊整个心都凉了半截。   心里唯一的侥幸破灭,看来这人是冲这松似月来的。   于是谭坊吩咐宋秘书去查查松似月的社会关系,看看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宋秘书没动:“团长,您这属实是病急乱投医,松小姐两年没上舞台了,她能得罪谁?那可是一千二百万,真金白银要掏出来的,一般人哪里舍得?”   “那是跟我有仇?你快去查查,谁跟我有仇?”   他病急乱投医,把宋秘书都整蒙圈了,答了声「是」才反应过来:“团长,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您自己都不知道得罪了谁,我怎么会知道?”   谭坊一想也是,可就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   眼看松似月的演出已经接近了尾声。   谭坊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越发心焦了。   松似月的复出秀非常成功,现场的掌声和喝彩一阵高过一阵。   谭坊周围清一色全是夸赞松似月的。   宣发部发来消息,说有好几家品牌方看了松似月的演出,想跟她谈合作。   谭坊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二楼的那颗红灯,像是悬挂在头顶的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他心如擂鼓,决定干脆亲自去会一会那个神秘客人。   宋秘书见谭坊从观众席走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还是没有消息吗?”谭坊问。   宋秘书摇头:“那位神秘客人还是不愿意透露身份,更不愿意见我。”   正在这时候谭阳走了过来:“爸,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谭坊微微一愣,看到他手中的香水百合顿时明白儿子这是献殷勤来了,他沉着脸:“这花儿你暂时不要送。”   “怎么了?”谭阳不解。   宋秘书于是把那红灯的来历说了。   谭阳听完笑了笑:“爸这有什么难的?您是小月的老师,又是南湘的团长,包厢里的人就算再神秘,也不会不见你,他拿老规矩把您架起来,您难道不能用老规矩考他?”   “怎么考?”   “送拜帖啊,您就说感谢他对南湘的厚爱,您代表南湘舞团向他表示感谢。”   “这么直接?”谭坊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谭阳却点点头:“如果他是单纯喜欢小月,您是小月的长辈,又是南湘团长,他肯定要见。如果他是冲着踢馆砸场子来的,不管威胁还是讲和,更加要见您了。”   谭坊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于是不再犹豫,朝宋秘书挥挥手:“就按少爷说的办。”   宋秘书答应着去了。   谭坊一把从谭阳手中夺过花束:“你就别去添乱送花了,这花我保证小月收到。”   “那谁送?”谭阳不甘心。   谭坊头也不回:“我亲自送,够排面吧?”   谭坊搓着手,迈着四方步,在宋秘书的带领下来到包厢门口。   两个黑衣保镖立刻做出制止的手势:“不好意思,我们少爷看表演的时候不见客……”   宋秘书陪着笑,双手递上拜帖:“这是我们谭团长,也是松小姐老师,谭团长想拜访一下您家少爷。”   果然,一听谭坊的身份。   黑衣保镖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接过拜帖,语气变得恭敬起来:“谭团长,您请稍等,我这就请示我家少爷。” 第77章 非分之想   保镖很快出来,非常的恭敬客气:“谭团长您好,我们少爷说他现在只想专心看松小姐的表演,没有心思见其他人。”   谭坊听见这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勉强陪着笑:“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你们家少爷有心情的时候,再进去拜访。”   “谭团长,”保镖顿时面露难色,“不好吧?”   谭坊是急性子,他抓了抓头发干脆直接问出了口:“麻烦你去问一下你们家少爷,既然要点灯,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保镖于是微微一笑:“这个我们少爷没说,不过按照点灯的规矩,得要出结束再提也是可以的。”   谭坊碰了个软钉子还是不太想罢休:“那请代替我提醒一下你们家少爷,根据行业里的规矩,他提规矩可以。但不能违背演员的职业道德、不能违背公序良俗,更加不能违法乱纪。”   保镖一脸和气:“请谭团长放心,那是自然。”   事已至此,谭坊就算再不甘心,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只好一步三回头走了。   谭坊走后,那个黑衣保镖又敲了敲包厢的门,里面传来一声淡淡的请进,左不言问他:“走了?”   “是的左秘书。”   左不言点点头:“知道了,你们在外面守好,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保镖答应着去了。   顾之舟站在落地窗前,手里举着望远镜,那望远镜的位置一直跟着台上的松似月移动:“那老头怎么说?”   左不言走过去:“应该是着急了,怕您对夫人有非分之想。”   “现在着急有什么用?”顾之舟语气嘲讽,手中的望远镜一刻也不愿意放下来。   “也不怪他着急,哪有人像您这么……”   他想说上杆子当冤种,老公给老婆砸钱,还要缴税,但想了一下,自己不能打消老板为临江GDP做贡献的奉献心理,于是转了个弯,“不是所有人都像您这么财大气粗,一千二百万看场演出,眼皮都不眨一下。”   “一千二百万算什么,”顾之舟冷哼一声,“我都是她的。”   冷不丁被塞了一把狗粮的左不言,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了。   舞台上的松似月一个利索的旋转跳跃,音乐戛然而止,全场立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三层楼的观众全部起立。   松似月在如雷的掌声中,张开双臂,跟全体演员一起奔到前台,对观众鞠躬谢幕。   顾之舟的望远镜实在太清晰。   清晰到松似月侧颈处的热汗都清晰可见。   性感!!   这让他顺利地又联想到了某些时候,松似月也是这样韩岑岑融化在他的臂弯。   有些东西就是不能发散,一发散就容易收不住。   顾之舟不得不抓起桌上的冰水,仰头灌下去,那股子燥热难安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松似月接过谭坊递过去的话筒致感谢词,清雅的曼妙的嗓音响彻全场:“非常荣幸大家来见证我复出的首场演出。两年了,再次站上这个舞台我内心真是百感交集,首先我要感谢我的恩师,谢谢他的包容,接纳和悉心教导。其次,我要感谢今天莅临这里的各位前辈以及同行的指导和关爱。最后,我要感谢现场的观众朋友们,你们的喜爱和支持是我走下去的动力……”   一席话周到熨贴,大方又得体。   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谭坊更是老泪纵横,看到众星拱月的松似月,比他当年获得舞蹈家终身荣誉奖还要高兴。   左不言也很感慨:“夫人不愧是业内最年轻的舞蹈家,你看这气质,这风度,了不得了不得。”   “吩咐你的事情,还不快去?”顾之舟瞪了左不言一眼。   左不言后知后觉:“是的,老板,我现在就去。”   追光一直跟随着舞台中间的松似月,一个工作人员小跑到谭坊身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谭坊猛地抬头,看向二楼那个始终亮灯的包厢,久久没说出话来。   普通观众不太懂那盏灯的意义。   业内有威望的老人却明白意思,这些人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都想知道,这位豪掷千金的观众到底是谁?   跟谭坊相处微妙的那个老艺术家又开口了:“老谭,你看二楼的灯还亮着,人家这么捧场,到底提了什么要求,你好歹跟我们分享一下嘛!”   “是是是,楼上包厢的朋友既然懂得点灯,肯定也是个懂行的,干脆请下来咱们一起见见。”跟他站在一起的一个年轻女孩高声附和。   松似月一眼看出她就是原来南湘舞蹈团的首席——荔枝。   听说因为受不了谭坊的苛刻,跳槽去了飒雅舞团,现在是那边的首席。   刚才说话的是她的老板罗暮。   罗暮跟谭坊年纪相仿,路子却不同。   谭坊一心一意搞舞蹈。   罗暮平面模特,舞蹈艺术,什么赚钱搞什么。   甚至还有传言说他为了利益,把团里的女孩往别人床上送。   所以,飒雅在行业里风评很不好,稍微要点脸面的正经艺术家,都不愿意跟他扯上关系。   他逮住点灯这件事不放,就是想借机把谭坊也拉下水。   都是为了钱,谁也不比谁高贵?   罗暮和飒雅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剧场的收音效果很好,附近的观众显然都听到了。   虽然普通观众不明白点灯的意思。   但现在网络发达,上网一搜索,顿时全明白了。   全场观众纷纷侧目,看向二楼那间包厢,同时窃窃私语起来。   二楼包厢的红灯一直没有熄灭,证明里面的人并没有离开。   众人等了好一阵,也不见里面的金主出来,罗暮轻轻咳嗽一声:“老谭,既然金主暂时不愿意露面,按照规矩你要唱灯。”   他所说的「唱灯」就是主办方要当众宣布,这次赏金的金额,以及金主的要求。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三千多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谭坊。   松似月一看这阵仗,顿时也明白楼上点灯的那位必然不是谭坊口中的长辈。   万一对方不愿意暴露身份,执意要把她叫进包房,孤男寡女呆在一个封闭的包厢里。即使什么也没有,只是单纯地敬酒,也架不住心之人一渲染。   再说,现在自媒体那么发达,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她的名声可就完了。   松似月不由得紧张起来。   谭坊无奈接过话筒轻轻咳嗽一声:“实在不好意思,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今晚的赏金一千二百万,是楼上那位不愿意透露身份,热爱舞蹈的人士点名给松小姐的,至于要求……” 第78章 神秘金主   神秘金主   谭坊顿了顿,卖了个关子才说:“没有要求?”   没有要求?全场顿时一片哗然。怎么会没有要求?   这人难道是个活菩萨?   守了松似月一晚上,豪掷一千二百万,连个要求都没有。   这不等于是把钱扔水里,还一个泡泡都不留吗?   众人议论纷纷,没有人相信。   别说观众,就连松似月自己也是一脸懵。   她看向谭坊,小声问道:“老师这怎么回事?”   谭坊也是一脸糊涂,缓缓摇头。   罗暮坐不住了「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有要求,这不可能吧?老谭不会是你自导自演的炒作?”   谭坊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信封:“小月私人账户扣款证明在这里,怎么会有假?”   说话间,他手中的支票被投放到大屏幕,纳税人一栏赫然写着松似月的名字。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罗暮和荔枝对视一眼,荔枝还是不甘心:“谭团,这不会是您的托词吧?谁知道我们走后,似月妹妹会不会单独陪这位金主呢?毕竟一千两百万可不是小数目。”   她故意把「陪」和「金主」三个字咬得极重,为的就是给松似月难堪。   谁知谭坊眼神一扫,一点面子也没给她:“没规矩的东西,你好歹在我这里跳了两年,我们南湘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不知道?我谭坊一世磊落,别说着点灯是行业的老规矩,就是现在,你问问在场的观众朋友,南湘舞团有没有一丁点黑料?”   荔枝怎么也是首席,被谭坊当众斥责,还是很下不来台。   她胸膛起起伏伏,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谭坊继续朗声说道:“点灯唱灯是行业里的老规矩,我谭坊还不至于为了一千两百万坏了自己的信誉。”   荔枝冷笑一声:“那可不一定,当初松似月突然离开舞团,您求爹爹告奶奶把我弄进舞团,松似月刚一回来,您就卸磨杀驴,还集所有力量捧他,我相信以您的财力不会为区区一千二百万坏规矩。但不为松似月坏规矩,您说这话,自己相信吗?”   “你!”松似月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老师,您何必动怒,我看这荔枝小姐,这话说得没错。”   谭坊皱眉。   全场哗然,纷纷把目光投向松似月。   就连二楼包厢的顾之舟也微微一愣。   所有人都不明白松似月为什么嫌事情不够大,主动往身上揽话题。   只见松似月款款一笑,朝众人微微颔首:“首先,感谢这位先生的对南湘的喜爱和支持,支持我收下了,至于别的,大可不必。”   她要拒绝打赏?   这可是一千二百万的真金白银,已经进了她的户头却要被退回去。   进嘴的肥肉吐出去,松似月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吗?   现场所有人都懵了。   谭坊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点灯的规矩在行业里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了,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位演员拒绝过这样的诱惑。   “你……”荔枝冷哼一声,她嘴巴那么毒一时间也想不出反驳松似月的话。   松似月等窃窃私语声小一点才继续说道:“所以荔枝小姐,您刚才说我老师的话,我觉得非常不妥当,希望你给我的老师谭团长道歉。”   道歉?   这是前首席和现首席扛上了,所有人都把八卦的目光投向松似月和荔枝。   荔枝更是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她冷笑连连:“道歉?真是好笑,我哪一句说错了要道歉?你要拍谭团的马屁,连一千二百万都舍得,那是你的事情,想踩着我的背往上爬,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你每一句都说错了,”松似月面色沉静,掷地有声,“   “你说我走后,老师求你来南湘完全是胡说八道,你面试的视频舞团现在还有存档,你要看看吗?”   “你?”荔枝没想到松似月这么较真,一时有点发愣。   松似月继续说:“你在南湘舞团受我老师的栽培和教导,从一个寂寂无名的青年舞者,成长为家喻户晓的舞团首席,这样的恩情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就成了卸磨杀驴了?我就好奇了,您和我老师,到底谁是磨谁是驴?”   最后两句,松似月骤然拔高了音调,铿锵有力,攻击性十足。   荔枝急得双目通红,“不管你怎么强词夺理,你回来我就被扫地出门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   “哦?你说我回来之后你才离开的,那为什么我在南湘从来没有见过你?”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荔枝眼珠乱转,找不到理由。   松似接着说:“飞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我回南湘是因为它不仅优秀,更是我职业生涯的起点,这里有我的老恩师,还有和我志同道合的兄弟姐妹,我愿意在这里奋斗,不为名利,只为热爱。”   松似月一席话说得谭坊老泪纵横。   现场观众无不动容,纷纷为松似月鼓掌叫好。   正在这时候,二楼一直亮灯的那个包厢缓缓打开。   顾之舟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站在门口,他语气沉稳清朗:“诸位,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冒昧给大家造成困扰,我不是什么「金主」,更不敢称「赏钱」。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公民,也是一个环保主义者,今晚以《风》为主题的剧目,实在赏心悦目。松首席舞姿曼妙气韵超凡,我只希望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替广大热爱舞蹈这项高雅艺术的观众朋友们,向松首席这样的艺术家致敬,希望松首席不忘初心,永远舞蹈下去。”   寥寥数语,不仅吹了观众的彩虹屁,还把松似月这次的演出拔高到为环保事业做贡献的高度。   顺便暗讽罗暮和荔枝满身张口闭口「赏金」,满身铜臭味,不配欣赏松似月的舞蹈。   他话音刚落,现场所有观众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顾之舟非常大气往下压了压手:“我非常热爱舞蹈这个行业,对松首席更是尊重有加,磊落之人眼中的万象自然磊落,反之亦然。”   这话太高明。   罗暮和荔枝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现场所有观众都朝她们投去鄙夷的目光。   左不言微微一笑:“所以,松首席,请您务必手下我的敬意。” 第79章 想你   松似月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顾之舟。   前天他明明说不来了,松似月又惊又喜,心脏狂跳不止,胸腔欢喜得像是要炸开一样。   她以前只知道顾之舟杀伐果决,行事刚强宁折不弯。   这段时间随着两人感情的加深,顾之舟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模样也很令她动人。   然而此刻,他众目睽睽站在整个剧场最显然的位置,处变不惊,侃侃而谈。   在仓促追光的照射下,他俊朗的面容越发矜贵,气质越发从容儒雅。   松似月爱惨了他这副模样。   隔着汹涌的人潮,两人对视,默契地第一时间领会了对方的心意。   本来松似月打定主意,今晚这个赏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收的。   但对方是顾之舟。   语气是那么的真诚,当着几千人的面给她撑场子,松似月怎么可能不领他的情?   即使隔着厚重的墨镜,松似月依旧感受到了顾之舟目光里的炽热。   她迎着那炽热缓缓扬起唇角:“多谢先生,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也祝愿先生所爱即所得。”   松似月把「所爱」两个字咬得又慢又重。   顾之舟细细咂摸着那两个字,品味着只有两人能读懂的甜蜜:“好说,好说。”   他说完,深深看了松似月一眼,朝所有人微微颔首,转身回了包厢。   很快,包厢门口的那盏红灯熄灭。   包厢里有专用电梯,他已经走了。   这就走了?果真没有要求!   场内的观众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白炽灯把观众席照得亮如白昼,主持人温馨提醒大家拿好随身物品,下楼小心台阶。   罗暮跟荔枝为难拆台不成,反而闹了没脸。   偏偏宋秘书还满脸带笑邀请他们留下了参加松似月的庆功宴。   罗暮还强撑着说团里有事情必须回去处理,跟谭坊打了招呼才离开。   荔枝一跺脚,随着观众灰溜溜走了。   庆功宴就定在隔壁酒店,留下来参加宴席的人要么跟谭坊关系亲近友好,要么是真的欣赏松似月,想跟她合作的品牌方。   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好不热闹。   谭坊高兴得不得了,举着酒杯带着松似月周旋其中。   松似月是主角,自然一分一秒都走不开,也不好抛下众人去打电话,前思后想之后,便借口累了,找了个角落坐下给顾之舟发微信:【我要晚一点才回去,不要太想我。】   正要按发送,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实在太不矜持。   于是一个字一个字按下删除,又打字:【谢谢你能来,特别开心……】   想了一下,又觉得太官方。   于是又按了删除,她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输入了两个字:【在吗?】   ***   顾之舟坐在汽车后座,目不转睛盯着手机看。   没有他的吩咐,左不言不敢开车。   左不言小声试探提醒:“老板,夫人今晚都演出那么成功,团里给她准备庆功宴一时半会恐怕结束不了,您忙完饭也没吃就过来了,要不咱们先吃饭再过来接夫人?”   顾之舟置若罔闻。   中邪似的盯着手机屏幕。   左不言不敢再多说,只好从汽车后视镜里端详顾之舟的神情。   手机震动了一下,应该是来了消息。   顾之舟紧抿唇线,眉皱得更紧了。   然后,飞快在手机上划拉几下,发了微信过去。   然后,就又目不转睛盯着对话框,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   左不言讶然。   老板做事简洁讲究效率,能电话说清楚的事情绝对不发消息,以前没少嫌弃左不言发微信浪费时间。   他还是第一次从顾之舟脸上看到这样期待的眼神,不用猜也知道让自家老板春心荡漾的人是谁了。   松似月一直手举着酒杯,一直是攥着手机。   谭坊介绍的品牌方嘴唇上下阖动,至于说了什么,松似月根本没听进去。   手心里的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松似月眼神躲闪游离。   谭坊柔声安慰:“有信息就看,万一是护工就不好了。”   护工从来都不发微信。   但这话松似月不好说,于是礼貌地朝品牌方颔首:“不好意思,我接个消息。”   品牌方哪里会不给她面子,于是大方表示没关系。   松似月还没走到休息区就迫不及待打开了手机。   顾之舟只回复了两个字:【不在。】   松似月想要回复,但对话框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她等了半晌,也不见顾之舟的消息过来,于是按捺不住:【你磨蹭半晌就为了给我发这两个字?】   顾之舟回复得很快:【什么?】   松似月捂嘴偷笑,发了一张截图过去。   顾之舟像是没有看懂,又回复了两个字:【什么?】   松似月几乎立刻判断出,顾之舟并不常使用微信。   他不会那些花里胡哨的表情,每句话就工工整整打了标点符号。   松似月想象着顾之舟认真给自己回复的样子,心里就像被什么填满一样,桌上放了一支鲜艳欲滴的兰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那一刻,松似月甚至有一种冲动。   折一支放进怀里,回去跟顾之舟一起分享。   她于是也学着他的语气回复:【请看图片最上方。】   下面又发了一次刚才的截图,这次她细心地把「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描红了。   又有人过来敬酒,松似月不好意思拿乔,只好一手握着手机,一手举着酒杯周旋。   很快手机又重新震动了一下,松似月跟一个前辈捧杯后,余光扫了一眼手机,抱歉地笑了。   前辈非常懂得礼数,立刻伸手示意她随意。   松似月来不及等对方走远就打开了对话框。   顾之舟:【明白。】   一板一眼,很生疏的样子。   松似月正要回复,顾之舟的消息又发了过来:【第一次用微信跟你聊天,不知道说什么,多锻炼就好了。】   松似月微微一笑,正要回复。   顾之舟的消息又发了过来,这次还是两个字:“想你!”   配图:三个土气闪烁的大红唇!!   松似月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噗嗤」笑出了声。   “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谭阳举着酒杯,长身玉立走了过来。 第80章 打脸   松似月只好放下手机,谭阳跟她碰杯:“祝贺你,演出很成功。”   “谢谢。”松似月道谢。   两人简单寒暄,时不时有人过来敬酒,松似月少不了要介绍谭阳。   那些人一听说谭阳是谭坊的儿子,于是更加热情起来,看松似月和谭阳的眼神也多了点其他的意思。   松似月几次想要解释,都被谭阳给拦了下来。   ***   “怎么还不回消息?”顾之舟盯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   “老板,夫人今晚吃的是应酬饭,那么多圈里人,她也不方便老看手机。”   顾之舟沉吟片刻:“倒回去。”   左不言吓了一跳:“倒哪里去?”   顾之舟没有说话。   左不言看着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厅,咬牙发动了汽车。   他觉得自己长这么大就没有做过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顾之舟坐在汽车后座,举着望远镜,目不转睛盯着大厅里的松似月。   不知饥饿,也不觉疲惫。   左不言饿得眼冒金星,几次想劝老板去吃东西都被顾之威完全屏蔽。   松似月和谭阳并肩站在人群中,身边都是恭维的人,乍一看郎才女貌,很是登对。   过了一会儿,只听望远镜「嘎吱」一声脆响,竟然被他给生生捏断了。   左不言心惊肉跳,不敢看顾之舟的脸色。   顾之舟又看了一眼手机,松似月依然没有回复。   汽车后门被打开,顾之舟长腿一迈跨出了车。   左不言大惊失色,忙跟了上去:“老板,您这时候不能进去,今晚是夫人的复出首演,您这么冲出去,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白费算什么?”顾之舟长臂一扫,左不言顿时一个趔趄,“你没看到吗?那小子看着我老婆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我这时候不过去,我还他娘的是不是男人?”   顾之舟说完怒气冲冲就要往里冲。   左不言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他面前:“老板,咱们要从长计议,夫人年轻貌美,难免有别的男人对她有非分之想,但咱们夫人意志坚定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意志坚定?”顾之舟横眉冷竖。   左不言心底发寒,还是壮着胆子说:“物以类聚,哦不对,夫妻同心,您不也一样吗?这么多年行走在外,不要命往你身上扑的女人多的是,您不也能坐怀不乱吗?”   不得不说,左不言还是很了解自己老板的。   三言两语便把顾之舟的心哄得透亮。   左不言刚松了一口气,顾之舟就抬腿往里走去。   “老板,怎么好好的还要往里面去?”   顾之舟剑眉一竖:“老子饿了,要吃饭。”   左不言大喜。   经理很有眼色,一看顾之舟的穿着就知道这人不简单。于是躬着身子,亲自接待顾之舟:“先生几位?”   顾之舟没有说话,左不言忙指了指自己和顾之舟:“两位。”   “两位这边请……”经理说着打算把她们二楼的雅间领。   顾之舟却不愿意:“一口没包厢吗?”   经理笑了:“有是有,不过二位也看到了,一楼有公司搞团建,就是怕吵到你们。”   顾之舟没说话。   左不言忙说:“不要紧,我们就坐一楼。”   顾之舟和左不言被经理领着穿过人群往包厢里走。   与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擦肩而过,男人拿着手机点头哈腰:“罗团放心,我一定办好。”   “罗团?”   顾之舟和左不言飞快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松似月举着酒杯被簇拥着站在靠窗的位置。   矮胖男人从服务生手中拿了一杯酒,等松似月落了单,便疾步朝她走去。   男人双手把名片递给松似月,殷勤的自我介绍:“松小姐,您好!我是大河经纪公司总经理,不知道您有没有打算往影视方向发展?”   “实在不好意思郭总,”松似月接过名片,微微颔首,“承蒙您的厚爱,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我们也做艺人经济代言的。”郭总不死心,故意压低了声音,“价钱一切都好谈。”   端着酒杯正往这边走的谭坊显然也听到了,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顾之舟眉头一紧。   左不言也瞬间明白过来:“这姓郭的老东西,这是在给我们夫人挖坑呢。”   松似月作为南湘舞团的首席,不管从法律层面,还是私人感情,她所有的经济合作都绕不开谭坊。   姓郭的要是真心想跟松似月合作,就不会选这个时候。   “老板,姓罗的指使这狗东西离间夫人和谭团呢。不然怎么这么巧合,谭团就往这边走了?”   “不止这么简单。”顾之舟抬了抬下巴,示意左不言看远处的角落。虽然隐蔽但摄像机的幽幽的红光还是清晰可见。   不等左不言说话,顾之舟又指了指中年男人的荷包。   左不言随着顾之舟的目光,看到了中年男人夹在荷包处的麦。   左不言恨得牙痒:“狗东西,太恶毒了,竟然还玩偷拍,夫人要是直接拒绝还好。如果稍微犹豫被他拿去润色再放到网上,夫人刚才在剧团的那些话可就打脸了。”   “何止打脸,”顾之舟冷笑一声,“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现在大环境对公众人物本来就苛刻,姓罗的这是要彻底毁了小月。”   “老东西居心叵测。”左不言说,“那怎么办?”   “怎么办?”顾之舟冷笑一声,“但打老子的人的主意,只要老子能喘气,他就站着走不出这间屋子。”   顾之舟眼神却越来越冷。   “明白,”左不言说,“我去处理。”   顾之舟没说话,只摇了摇头,眼神里彻骨的寒意,让左不言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中年男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俨然成了瓮中之鳖。   “松小姐虽然是舞蹈方面的天才,但总不能跳舞总不能跳一辈子吧?”他一脸讨好,伸出一根手指,继续游说松似月,“不出一年,我一定能把松小姐打造成家喻户晓的明星大腕。”   他唾沫横飞,越说越起劲:“您请相信我的眼光,我一定不会看走眼。”   松似月微微笑了一下:“郭总,您恐怕不了解我,我从来没有演戏这方面经验。”   中年男人以为松似月是心动了,心中顿时一阵狂喜 第81章 要多惨有多惨   他说:“要什么经验?干咱们这一行,最不需要的就是经验……您就凭这张脸绝对能大红大紫……”   他说的这些,松似月确实不知道,她有点好奇:“怎么说?”   中年男人狠狠往嘴里灌了口酒,越发唾沫横飞:“松小姐,您不知道咱们这一行,文戏有文替,武替有武替,实在没档期,咱们的AI换脸技术也非常成熟,您只要跟我签约,我保您大红大紫。”   不等松似月说话,他接着又说:“合约价格好说得很,你七我三,咱们一起发财。”   “这老东西……”左不言忍不了了,“老板,现在的演员市场别说演员七就是演员五的合约也少得可怜,他真把咱们夫人当傻子吗?”   顾之舟却沉着脸没说话:“再等等,我倒要看看他打算放什么屁。”   远处的谭坊也没有上前的意思,他抱着胳膊饶有兴致看着松似月和郭总。   松似月没有说话,郭总以为有戏,越发来劲:“松小姐,我给的价码已经非常足了,您不相信的话出去打听打听,三七的合约基本上已经绝迹,我是爱惜您的才华……”   “谢谢您的爱惜,”松似月个性正直严谨,心中对郭总所说的那些套路有些不齿,面上却维持着体面,她淡淡一笑,“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没有往影视方面发展的打算。”   “我们也做艺人经济代言的。”郭总故意压低了声音,“价钱一切都好谈。”   松似月仍然摇头。   郭总面上有点挂不住:“我手中的代言数不胜数,随便给您两个不比你累死累活,做首席挣钱?不是我说,您在南湘屈才了。”   松似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郭总的脸色有点挂不住:“松小姐,您再考虑一下,您接我的经济代言约,不用告诉谭坊,神不知鬼不觉把钱挣了岂不快哉?”   松似月抿了一口杯中酒,朝郭总摇了摇头。   郭总脸色顿时变了:“松小姐,我听说您母亲生病,需要一大笔医药费。”   松似月的脸上的微笑一寸寸退去:“你调查我?”   “不敢不敢,”郭总脸上带了点图穷匕见的无赖,“知己知彼才能更好的合作嘛,我需要松小姐的这张名片,松小姐需要钱,您只要有意向,咱们定个口头合约也成,钱我会一分不少打在您账户上。”   “这狗东西,好毒的计谋,”左不言看不下去了,“他这样循循诱导,就是想诓骗夫人点头。到时候他再一剪辑,夫人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顾之舟仍旧站着没动。   松似月的眉头越皱越深,语气也变得生硬:“郭总,我想我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我暂时没有往影视方向发展的打断。还有,我所有的经济约都在南湘,我不会跟其他任何组织和个人单独合作。”   “您别误会我……”郭总想要解释。   松似月斩钉截铁打断他:“我没有误会,如果您想谈合作,请跟南湘谈。”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猛地回头:“对了郭总,刚才您提到我的母亲,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那是我的个人隐私。如果您泄露出去半个字,我们南湘的法务不是吃素的。”   威胁之意非常明显。   郭总摸了摸下巴,尽管笑容勉强,还是朝松似月颔了颔首:“不能合作实在太遗憾了松小姐,不过认识您非常荣幸……”   松似没有跟他握手。   郭总讪讪的收回手:“当然,我绝对不会向外面透露您的隐私。”   “但愿如此。”松似月唇角勾了勾,可那笑太浅淡,根本没有映到眼睛里。   远处的谭坊微微一笑,沉稳的模样像是一切尽在掌握。   看松似月的眼神,也越发柔和宠溺。   望着她优雅的背影。   左不言长长松了口气:“老板,咱们夫人挺有个性,您大可放心她在外面吃不了亏。”   顾之舟也笑了一下:“小妮子挺有个性。”   “二位,还吃吗?”经理问。   “吃,怎么不吃,带路。”顾之舟给左不言使了个眼色。   左不言心领神会,抬腿往摄像机的方向走去。   不过有人比他下手更快。   左不言刚走过转角,就停前面「咣当」一声巨响,摄像机掉落在地,摔了个粉身碎骨。   摄像的那人「哎呀」一声,一个踉跄被人踹倒在地。   谭阳居高临下看着他:“拍什么呢?”   那人心虚不已:“没……没拍什么……”   谭阳长臂一伸取出摄像机里的盘:“云端地址……”   “真……真没有……”那人狡辩。   谭阳一声冷笑,掏出手机:“行啊,那我报警……”   “别别别……”男人慌忙求饶,“我给您……”   对付人这种事情,左不言怎么可能让别人抢占先机?   郭总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刚掏出手机要回电话,就被左不言勾住了脖子:“郭总,给谁打电话呢?”   “啊?我……没谁……”郭总先是一惊,接着立刻反应过来,“你谁呀?”   “罗团在隔壁等您……”   郭总不疑有他,警惕地左右望了望,便屁颠屁颠跟在左不言身后,进了顾之舟的包厢。   他笑得谄媚,猛地撞上顾之舟皮笑肉不笑的脸,立刻变脸:“你他妈谁呀?”   郭总在娱乐行业小有名气,经营的大河经纪公司,在临江也是叫得响名字。   他仗着家里的关系,横行霸道惯了,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看到眼前的顾之舟,只当他是靠长相混饭吃的不知名演员,借故想跟他攀关系走后门。   于是越发不把顾之舟放在眼里,骂骂咧咧就要离开:“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想合作他妈的就拿出真本事投简历,这么偷偷摸……”   「摸」字没说完,便「啊」地惨叫出声。   左不言一句话废话没有,一个利索的扫堂腿,郭总的门牙瞬间飞了出去。   艳红的血淅淅沥沥滴落满地。   他来不及惨叫,左不言又飞起一脚踹向他的胸口:“狗东西,你是哪家的阿猫阿狗,也配跟我家老板谈合作?”   郭总来不及惨叫,闷哼一声直接飞了出去。   他捂住嘴一个劲求饶:“大哥、大爷、爷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到底怎么回事?就算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不是……”   雪沫顺着他的嘴角一个劲往下流淌。   那样子要多惨有多惨,刚才嚣张的气焰顿时烟消云散。 第82章 我结婚了   左不言「啧啧」两声,一把拎起郭总,居高临下怜悯地瞧着他:“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怎么才这么两下子就萎了?”   “萎了萎了,”郭总举起双手,“兄弟,爷爷,有话好说,好说。”   左不言这才松开他的衣领,把目光投向顾之舟。   从被拎进门开始,顾之舟就一直慢条斯理吃着碗里的饭菜,连正眼都没有给郭总一个。   此时他依然没有看他,夹起一筷子黄瓜丝慢慢送进嘴里:“把你刚才拍摄的东西拿出来。”   “刚才?”郭总眼珠子转了转,“我没……”   左不言摊开掌心,把麦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个我……”郭总摸了摸被打淤青的嘴角,“我也是……”   “我知道,”顾之舟接过左不言递过去的热毛巾擦了擦嘴角,“你也是受人所托嘛,不得已,理解……”   顾之舟唇角勾起一抹向上的弧度,分明挂着笑,郭总却依然感到脖颈处一片寒凉。   他陪着笑:“是是是。”   顾之舟一点点挽起衬衫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动作优雅又矜贵。   郭总的心越收越紧,那种被猛兽注视的不安,紧紧抓扯的他的心脏,冷汗涔涔而出,很快打湿了他的额头和脊背。   “这……这真是一场误会……”郭总说,“我就只是单纯想跟松小姐合作……”   顾之舟挽袖子的手微微一顿,他像是彻底失去了耐心。   左不言走过去,照着郭总的面庞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郭总被打得眼冒金星。   顾之舟唇角依然勾着笑:“好好说。”   “我说,我说,”郭总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酷刑,“是罗团长指使我这么干的……”   “哪个罗团长?”顾之舟问。   “罗暮,”郭总几乎带了哭腔,“就是今天在剧场当众让谭团唱灯的那个罗暮。”   “其实也不怪他,”郭总说,“谭坊这人清高孤绝得不像活人,谁的面子都不给,也不混圈子,脾气又臭又硬,可你说怪不怪?优秀的人扎堆往他那里挤,这么多年南湘始终屹立不倒,被他这么一衬托,罗暮的团就像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草台班子,怎么能怪人家眼红?”   “那你呢?”顾之舟好整以暇盯着郭总,“你经营的是影视公司,为什么上杆子给谭坊找麻烦?”   “我不是冲谭坊,我是真的想跟松小姐合作,她那长相十年难遇的花旦脸,清丽脱俗,有辨识度,肯定能火。”   顾之舟一点也不想听他废话:“云端地址。”   “哦好。”郭总忙报了地址和密码。   左不言划拉着平板,把内容下载下来了。   罗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可怜兮兮盯着左不言:“那个……大哥……爷爷……我可以走了吗?”   顾之舟没说话,左不言冷冷盯了郭总一眼:“住嘴,好好呆着。”   郭总立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哎,好好好,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顾之舟伸手,左不言恭恭敬敬把手机递了过去,顾之舟看了一会儿,把摄像头打开对准了郭总的脸:“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啊?”郭总微微一愣,肥硕的脑袋摇晃得像拨浪鼓一样,“使不得,使不得,云端我也交出来了,也没有对谭坊和松小姐造成实质性的损失,二位爷爷高抬贵手,饶了我吧,这录像要是放出去,以后我还怎么在圈子混啊?”   “刚才还让我吩咐,怎么转眼就不行了?”顾之舟眉峰挑高。   不等郭总说话,左不言又扬起了巴掌。   不等那巴掌落下,郭总就鬼哭狼嚎般地求饶:“我真知道错了,别录,别录,录了相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呀……”   顾之舟置若罔闻。   “叫你说你就说,”左不言不耐烦在的后背猛踹一脚,“现在知道求饶了,早干什么去了?”   “我……”郭总一个踉跄,“我说……我说……”   ***   晚宴结束的时候,松似月已经有了醉意。   谭坊完全喝高了,被宋秘书搀扶着站在门口跟松似月一起送宾客。   等大家都走完了,他大着舌头吩咐谭阳:“儿子,你送小月回家,我先回去了。”   “不用,”松似月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谭医生,你还是送老师吧?”   “认识这么久了,你跟我还这么客气,”谭阳无奈地笑了一下,“老头秘书保镖一大堆,不用我送,我司机马上来了,正好顺路送你。”   “我住哪里你都不知道,怎么就顺路了?”松似月微微后退一步,躲避了谭阳要搀扶她的手。   谭阳自嘲一笑:“只要是临江城,哪里都顺路。”   谭阳的语气太暧昧,松似月微微一愣。   或许是被酒意催得,也或许今晚的松似月太迷人,谭阳就那么鬼使神差说出了口:“你不用有压力,也不用着急拒绝,把我当平常朋友就好,日久生情,我对我自己有信心……”   也是赶巧,顾之舟和左不言料理完郭总,正好从包厢出来,没到转角就听到谭阳笨拙的表白。   他没有说话,整个人的气场如寒风过境,冻得左不言直接打哆嗦。   左不言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这个老六,他有个鬼信心,老板我去揍他。”   顾之舟没有说话,只伸手挡了一下。   岂料谭阳话没说完,松似月打断了他的话:“我结婚了。”   “什么?”谭阳整个愣住。   他其实已经有预感,松似月会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或者直接拒绝,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不过你这个借口实在有点……”谭阳摸了摸后脑,语气有点无奈,“老头给我看过你的合同,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你是未婚。”   “那时候我和我丈夫之间出了一点问题,”松似月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老师那边我会找时间单独解释,对不起谭医生,让您失望了,祝您早日找到合适的另一半。”   酒店里辉煌的灯光映照在松似月清雅的脸庞上,她真挚的眼神闪烁着浅淡的微光。   谭阳有刹那间的晃神。   他知道自己完了。   别说被松似月拒绝,就是松似月让他去死,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他正要说「好」。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沉稳的声线:“你身体不好,怎么站在风口上?”   松似月闻声突然回头,短暂的惊讶过后,晴光映雪的笑意一点点蔓延开去。 第83章 松首席火出圈了   顾之舟没看谭阳,径直走到松似月身边站定。   谭阳满脑子都是被松似月拒绝后的沮丧,看到顾之舟他勉强笑了笑:“叔叔。”   左不言:“……”   “他不是……”松似月正要解释,被顾之舟伸出胳膊挡了一下,“你的朋友?”   “是,”松似月点头。   “叔叔好,咱们在赛神仙见过的。”谭阳强撑着解释。   顾之舟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他很自然揽了一下松似月的胳膊:“回家。”   “谭医生,那我先走了。”松似月说完,转身跟顾之舟走了。   谭阳失魂落魄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漆黑的库里南无声停在路边,顾之舟拉开后座的门,护着松似月的头,松似月坐进去后,他也紧跟着钻了进去。   汽车一个华丽的甩尾,驶向浓墨重彩的夜色。   谭阳不相信松似月已经结婚的事实。   但松似月刚才的神情又不像作假,他定定地站在酒店门口,久久难以平复心情。   ***   “你怎么来了?”松似月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顾之舟。   顾之舟一扫之前对付郭总时候的阴郁心情,被松似月「结婚了」三个字逗的预约:“我来接你回家。”   松似月靠进他的臂弯,又问:“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不能来给我捧场吗?怎么还是来了?”   顾之舟低头勾起她小巧的下巴,拇指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没什么事情,比看你演出更重要。”   松似月扬起脸,笑了。   随着她的动作,顾之舟的拇指有了湿意。   她嫣红的舌尖若隐若现,分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可那不清白的目光像是邀约,更像是无声的煽动。   顾之舟喉头滚烫,小腹像是被烈火灼烧。   松似月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降临,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之舟,谢谢你!”   说话间,她半眯着眼眸。   像小猫似的在顾之舟手心蹭了蹭脸颊。   这女人?   真当自己不是男人吗?   顾之舟飞快拉下了挡板。   松似月一点没有惊讶,顾之舟压上去的时候,她便乖顺地打开了自己。   身体比舞台上表现还要柔软。   顾之舟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亢奋,都在叫嚣征伐。   松似月纵容着他。   她像一汪绵延不绝的清泉,包裹着他的放纵。   顾之舟长驱直入,真皮座椅一次次凹陷,他在泉水里翻滚,撒欢。   掀起的潮,一浪比一浪高。   松似月在无尽的欢愉里,一次次被填满,实在吃太饱了,像是下一刻就要呕出来。   她内敛惯了,又是在这样逼仄的车厢。   即使咬破嘴唇你也不会泄露出一点声音。   顾之舟不让她咬自己,便把整个肩膀暴露在她的眼前。   松似月哑然。   顾之舟在毁天灭地的甜蜜里纵横驰骋,他喘息片刻,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喉结处传来细微的刺痛。   松似月叼住了。顾之舟整个一愣。   可就这一愣,松似月就抢占了先机。   她坐姿端庄优雅,白衬衫整整齐齐,飞扬的裙摆遮住了旖旎风光。   顾之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松似月,短暂的恍神之后就是新一轮「报复」……   第二天早上,顾之舟照例没有去公司。   松似月睡到自然醒,醒来的时候,顾之舟正坐在窗边的小几上处理文件。   窗帘没有拉开,影影绰绰亮着一盏台灯。   松似月一动,他就放下文件走了过来,俯身摸了摸松似月的额头:“醒了?饿不饿?”   “不饿,”松似月摇头,“几点了?”   顾之舟没有回答,低头下来吻她。   松似月没有洗漱不太想跟他接吻。   顾之舟的手却已经滑进了被褥。   松似月吃痛,娇嗔一声张开了嘴。   顾之舟得逞的笑了。   他就喜欢刚睡醒的松似月,又香又软。   昨晚的似月太不一样,顾之舟回味无穷,只隔了短短几个小时,又想要品尝她的甘美。   “我去洗澡,”松似月说。   顾之舟抓住她的脚踝把人拽了回来,他的声音闷在亲吻里:“一会儿一起洗……”   两人磨蹭着起床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松似月懒得动。   顾之舟就吩咐佣人把饭菜送到卧室来。   昨天刚演出完,今天团里所有人都休息,接到谭坊电话的时候,松似月整个人还有点迷糊:“老师,这么早什么事情?”   “早?你这丫头,现在都什么时间了,还早。”谭坊心情很好的样子,“快起来,你上热搜了。”   “上热搜?”松似月也迷糊了,“您花那冤枉钱做什么?我又不想出圈。”   “你这丫头,这么多年,你几时看到我花钱买热搜了?是你自己上的,快看看吧!今天舞团的公关部和广告部集体加班,找你代言的品牌方把咱们南湘的门槛都踏烂了,你自己也留心一下,保镖和助理的人选要尽快定下来。”   谭坊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松似月有点蒙圈,顾之舟拿了平板打开。   热搜上全是关于松似月复出首演的消息:【南湘舞团首席松似月复出首演仙女本仙……】   【地心引力都控制不了的女人……(配图是松似月大跳的剧照。)】   【惊!我老婆原来是最年轻的舞蹈家……】   像这样的词条不胜枚举。   可点赞和转发最多的还是一段视频,松似月和一个眼睛上顶着「马赛克」三个字的男人端着高脚杯,站在人声鼎沸的宴会厅。   镜头不断晃动,一看就是被偷拍的。   男人油腻又谄媚地邀请松似月进影视圈被拒绝,男人又不死心要挖南湘的墙角,单独跟松似月谈合作,也被松似月拒绝。   视频下面是对松似月清一色的好评。   这个浮躁的社会,像松似月这样不为五斗米折腰,一心只专注自己的本职事业的女孩子已经不多了。   松似月以下成为行业中的道德楷模。   无数翻船的顶流哥哥姐姐们又被拿出来狠狠遛了一圈。   在那些热度的加持下,松似月彻底火出圈了。   她脑子还有点迷糊,抬头看向顾之舟:“你早知道了?”   顾之舟点头:“起床就看到了,祝贺你松首席。”   松似月摸了摸脸颊,短暂的无所适从后,说了一句非常凡尔赛的话:“我一点也不想当公众人物。” 第84章 心痛如绞   “是吗?”顾之舟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苦恼的松似月,“我想办法把那些热搜摁下去?”   “还是别,”松似月也笑,“我还想多给咱妈攒点医药费的钱。”   顾之舟揉了揉她的发顶:“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害怕,我永远在你身后给你撑着。”   “好。”松似月说。   顾之舟想了想,说:“司机和保镖专业就行,助理的话……”   “我自己在团里物色一个能干的姑娘,你不用操心。”松似月说。   顾之舟愉快地点头:“姑娘当助理好,出门在外也方便,最好会点拳脚功夫。”   松似月装作没看出他的小心思:“好,听你的。”   “我下午要签一个合同,不会太久一个小时左右,你自己在家行吗?”顾之舟往松似月碗里盛了汤。   松似月轻轻笑了一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不行?”   “那好,”顾之舟接过顾管家递过去的热毛巾擦手,旁若无人地说,“你身上有药,少走路,多卧床,我回来要检查的。”   一旁的顾管家和伺候的佣人都装聋作哑,像是没有看到。   松似月脸颊「唰」一下全红了。   她连抬头的勇气也没有,摆了摆手示意顾之舟快走。   顾之舟脚步轻快几步走下台阶。   左不言躬身替他拉开车门,司机发动汽车,左不言开口了:“老板,夫人没有怀疑我们吧?”   “没有,”顾之舟转了转袖扣,“你剪辑得很好,姓郭的有动静没有?”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干的好事,郭老狗现在自顾不暇。再说,他认错的视频在我们手中,哪里还敢找我们麻烦?”   “姓罗的呢?”顾之舟又问。   “我按照您的吩咐,昨天连夜找人问候了他,他断了三根肋骨,现在还在ICU,更加不敢造次。”   顾之舟这才满意了:“你做得好,但还是要盯紧一些,夫人红得太快,难免动了别人的奶酪,别让娱乐圈的浑水打湿了夫人的衣角。”   左不言心想,您一出手就杀鸡儆猴料理了郭罗两个有头脸蛋人物。   夫人背后站着您这尊活阎王,谁还敢找她的不痛快。   但这话他没有直说,只恭敬地答了声:“是。”   ***   顾之舟签完合同回家,却并没有看到松似月。   就连顾管家也不在家。   松似月的电话关机。   左不言打了顾管家的电话,顾管家语气焦急:“不好了顾总,亲家太太被送进抢救室了。”   顾之舟赶到医院的时候。   松似月垂着胳膊孤零零坐在抢救室尽头的椅子上。   顾之舟走近,她头也没抬:“顾妈,我没饿,你先去吃吧!”   “是我。”顾之舟摸了摸她的发顶。   松似月抬头,对上顾之舟的目光,眼眶一红,大滴大滴的眼泪,跟着就砸了下来。   顾之舟拥她入怀。   松似月的眼泪氤氲进顾之舟的脖颈,滚烫得惊心,顾之舟心痛如绞:“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松似月喉咙哽咽:“我不想耽误你工作。”   顾之舟抱着她,到底没舍得说出责备的话,只一下抚摸着她的脊背:“没事了,我来了,母亲会没事的。”   主治医生听说顾之舟到了,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实在不好意思,顾董事长。”   顾之舟摇头:“没关系,你又不止一个病人。”   主治医生擦着额头上的细汗:“刚才我已经跟松小姐解释过了,初步判断叶女士是消化道出血。”   “消化道出血?”顾之舟愣住了,“怎么会消化道出血?她不是不能进食,一直打营养针吗?”   “我们也觉得奇怪,”医生也是一脸茫然,“好在出血量不多,顾董事长请放心,会诊后叶女士的手术,由我们医院消化内科主任亲自主刀,谭主任从业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手术失败的案例。”   “谭阳?”顾之舟问。   主治医生点头:“您认识他?”   顾之舟点了点头:“嗯。”   “那太好了,主治医生狠狠松了口气,“松小姐也别太着急,二位先去隔壁的休息室歇息一下,这手术一时半刻结束不了。”   松似月摇头,她不愿意离开,她要第一时间确定叶喜平安。   顾之舟却领了主治医生的情,弯腰把松似月打横抱了起来:“劳烦医生带路。”   他之前不常来这里,主治医生也并不知道他和松似月之间的关系。   这会儿看到两人这么亲密,越发殷勤起来:“不麻烦,不麻烦。”   把松似月放在沙发上坐好,顾之舟才问松似月:“护工呢?”   “护工?”松似月泪眼婆娑,但依然非常理智,“我让管家把她扣下了,母亲一直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两年都没有进食了,突然就消化道出血,肯定有原因。”   “你做得很对。”顾之舟结果左不言递过来的纸巾给她擦泪,“让管家来见我。”   顾管家虽然是女人,但膀大腰圆,单论力气不输男人。   她单手拎着护工一点也不吃力。   护工被她推搡到顾之舟面前,嘴里的破布被扯开,护工来不及吐酸水就开始解释:“顾先生,我真的没有胡来,我照顾叶夫人时间不短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松小姐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您不能这么对我。”   “你别紧张,松小姐也是关心则乱,”顾之舟说,“她让管家看着你,也是为你好,万一叶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警察也要找你。”   事关叶喜的生死,护工不敢托大,忙点附和:“我明白,我明白的,可是顾先生,我真的没有对叶夫人做什么,都是按照平常的护理方式护理的。”   “你给夫人吃过东西没有?”顾之舟问。   护工立刻摇头:“怎么可能给她吃东西,医生再三叮嘱,叶夫人不能吃东的。”   “那夫人今天有没有异常?”顾之舟又耐着性子问。   护工摇头:“我按照往常一样,给夫人换了褥子,擦洗了身体,别的什么也没做。”   顾之舟紧盯着护工的眼睛,见她态度诚恳眼神直接,不像撒谎,于是又问:“有没有人来看过她?”   护工认真想了想:“有。”   “谁?” 第85章 嚎哭   “消化内科的谭主任。”   “谭主任?”   顾之舟和左不言飞快对视一眼,两人脸色皆是一变,顾之舟问,“他来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他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看一圈,他是松小姐的朋友,又是医院的医生,我也不好拒绝。”   “他今天什么时候过来的?”顾之舟问。   一旁的主治医生急了:“顾董,松小姐,谭主任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医生,他不仅医术高明医德也没的说……”   “我明白,”松似月点头,“我们不是怀疑谭医生,只是事情总要问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主治医的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这个也不一定是人为吃错东西,植物人的发病的诱因很多。”   护工想了想:“早上,主治医生刚查完房,谭主任就来了,我正好去接水给夫人擦身体,进门就看见他站在床头端详叶夫人,面色冷冷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行,”顾之舟朝顾管家挥挥手,“我知道了。”   “等等,”松似月突然开口,“我姨妈呢?”   “叶琼夫人这几天不在医院。”护工说。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这几天您没过来,叶琼夫人一开始还好,后来就说有急事找您,让我给您打电话,我按照您的吩咐说您工作时间不让打扰,她就生气摔东西走了,我听她给别人打电话来着,像是在说南湘,应该是去您单位堵您了。”   “倒还真被你说中了。”松似月苦笑一声,看向顾之舟。   “她就不是个安分人。”顾之舟抓紧了她的手,给左不言使眼色。   左不言点了点头,带着主治医生离开:“病房门口有监控吗?”   “有的,有的,”主治医生忙说,“左秘书这边请,我这就吩咐人调取监控。”   休息室安静下来,松似月眼尾还挂着泪珠,她朝顾之舟摇头:“谭医生不会害我妈,我相信老师的教育,也相信他的医德。”   顾之舟其实也不相信谭阳会这么做。   倒不是主观上的相信,而是如果谭阳真的因为爱松似月不得,而报复在她母亲身上。   这样的做法太愚蠢,根本包不住火。   但强烈的占有欲,还是让那个顾之舟不想在松似月嘴里听到任何维护别的男人的话。   但现在的松似月太脆弱,他不想让她不开心,于是岔开了话题:“这几天我找保镖跟着你,你姨妈如果纠缠你,就给她点苦头。”   松似月点头。   “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左不言监控查得怎么样了。”   松似月心乱如麻,胡乱应了:“好。”   顾之舟刚推开休息室的门,左不言就迎了上来。   他面色凝重,缓缓摇头。   顾之舟没接话,指了指休息室的门,左不言立刻上前,轻手轻脚关上门。   两人来到露台,顾之舟在身上摸索,左不言立刻掏出烟盒替他点燃。   顾之舟吐出一口袅袅白烟:“监控被破坏了?”   “是,”左不言点头,“初步断定应该是认为,今天早上查房的监控都清清楚楚,也拍到了谭主任,他抱着一束香水百合进去的,出来的时候空着手,大约呆了5分钟左右。”   顾之舟沉默着没有说话。   左不言又说:“一个小时候监控恢复,只有护工出入的身影,然后就是夫人病发,医生忙碌着往手术室送,中间没有任何异常。”   顾之舟任仍然面色凝重,左不言试探开口:“老板,会不会是姓谭的爱而不得,昨晚夫人拒绝他……”   左不言话没说完就被顾之舟目光里的寒意,冻得狠狠哆嗦了一下。   顾之舟没好气:“以后做事情多动动脑子,他如果有点心胸,这么小的岁数能爬到那个位置去?三十岁上下的科室主任,你之前见过几个?”   左不言很认真的想了想,别说这样瑞星这样的大医院,就是普通的三甲医院,能当科室主任的不是秃头就是长须,像谭阳这样年轻体面的还真是凤毛麟角。   不等左不言说话,外面走廊就是一阵激烈的喧哗,叶琼惊慌失措的声音响彻走廊:“怎么了?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左不言和顾之舟对视一眼。   左不言说:“说曹操曹操到。”   顾之舟没有说话,扔掉烟头就往里走。   但还是晚了一步,叶琼已经抢先一步进了休息室,松似月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就被她一嗓子给嚎地站了起来:“小月,这可怎么办啊?你妈妈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送去抢救了?”   松似月身体本来就虚弱,被叶琼这么一扑,跟着就跌坐下去。   叶琼哭声震天:“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苦命的小月呀,两年前没有了爹,现在娘又这个样子,一往后孤苦伶仃可怎么办啊?”   她哭得上气接不住下气,松似月无力的搀扶着她:“姨妈……您别这样,别难过……医生在尽力抢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都还不清楚。”   “我怎么能不难过,小月呀,姐妹连心,我是你妈妈的亲妹妹,她在里面任人宰割,我能害她吗?”   松似月被叶琼摇晃得脸上惨白。   顾之舟看不下了,一把把叶琼从松似月身上撕扯下来:“带他出去。”   “是。”左不言答应着,把哭哭啼啼的叶琼带了出去。   松似月本来平静下去的心,被叶琼这么一闹腾,跟着又担心起来。   “别怕,我在。”顾之舟揽住她的肩膀,把人拥进怀里,“我在。   手术一直持续到深夜。”   谭阳疲惫地摘下口罩,松似月疾步走过去:“怎么样?”   “急性消化道出血,不过血已经止住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松似月对心稍稍放下来了一些。   “病人两年没有进食怎么能吃鱼肉呢?”谭阳脸上带着愠怒,长时间的手术站立,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鱼肉?”松似月愣住。   护工一个劲摇头。   “鱼肉倒好笑话,倒是不致命,可那鱼肉里的刺没有挑干净,这不是杀人吗?”   护工脸色惨白,一个劲摇头:“松小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谭阳看看松似月,又看看顾之舟:“我建议,报警吧!” 第86章 去太平间   “对,报警。”叶琼一下子跳出来,“肯定是护工不尽心,没照顾好我姐姐,小月我这次找你就是想给你说,这个护工偷懒得很,咱们把她换掉。”   “这位是?”谭阳问。   “医生您好,”叶琼慌忙伸手,就要跟谭阳握手,“我是小月的姨妈,您刚才从鬼门关拽回来的人,是我的亲妹妹。”   “你好!”谭阳没跟她握手,晃了晃手示意自己手脏。   “那我先走了,有事情叫我……”谭阳对松似月说。   “谢谢你,辛苦了!”松似月说。   谭阳摇了摇头,离开对时候深深看了顾之舟一眼。   谭阳走后,叶琼又旧事重提,说要换掉护工。   “换掉她,你来照顾我妈妈吗?”松似月冷冷地问。   她原本以为叶琼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叶琼果断点头:“对,我照顾,你放心工作,我肯定把我姐照顾对好好的。”   护工一听说要换她,急得快要哭了:“松小姐,我照顾夫人这么长时间一点疏漏也没出,这次确实是我的疏忽让坏人有机可乘。但我真但没有害夫人,报警我也不怕。”   松似月安抚护工:“阿姨,这几天你配合警方调查,先在家休息,工资我照发,这么长时间你照顾我妈妈,还从来没有休过假,就当休假好了。”   护工眼眶红了红:“好。”   松似月说完看了顾之舟一眼,顾之舟朝她点了点头:“你想用谁就用谁,不用跟我商量。”   “谢谢,”松似月,“顾妈,这几天就麻烦你从家里找两个得力的人来医院照看我妈妈。”   “少奶奶请放心,”顾管家立刻说,“我亲自过来照顾亲家夫人。”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第二天晚上,叶喜才被护士从ICU转移到普通病房。   顾之舟晚上有会议,不能来医院陪松似月。   谭阳亲自过来给叶喜转病房。   松似月跟在后面,谭阳一边检查仪器一边随口问松似月:“眼睛都熬红了,你这样虚弱怎么照顾病人?”   “我不放心。”松似月说。   “你休息不好,你妈妈也不能安心养病。”谭阳替叶喜调整好输液管,没看松似月,“主治医生没有告诉你吗?植物人只是被困住了肉体,意识是清晰的。”   “我明白。”松似月说。   “这次手术我又有了新的发现,”谭阳合上文件夹,“你想不想听?”   “什么发现?”松似月问。   谭阳没有立刻说话。   联想上上次谭阳要叶喜的病例,松似月突然心中一喜:“关于我妈妈病情吗?”   谭阳大步流星往外走去:“想听就跟我来。”   松似月给顾管家嘱咐了几句,就追上了谭阳的脚步。   叶琼看着松似月和谭阳的背影若有所思。   谭阳去的方向不是消化内科主任办公室,前面是一条灯光昏暗的长廊。   松似月脚步有点迟疑,她吃不准要不要给顾之舟说一声。   别的男人单独相处这样的事情,顾之舟要是误会就不好了。   没想到她刚掏出手机,谭阳就突然回头:“怎么了?怕我吃了你?”   “哪里的话?”松似月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有……”   “那傻愣着干什么?快走。”   “好。”走廊很长,灯光越来越黯淡,两人走近后,竟然「啪」一声熄灭了。   松似月越发不安:“我们这是去哪里?”   谭阳没有说话,只加快了步伐。   一阵冷风吹来,松似月狠狠打了个寒战:“你该不会是带我去太平间吧?”   谭阳失笑:“咱们早晚都得去,你着急什么?”   说完这句,两人都笑了,那天表白后的尴尬一扫而去。   让松似月意外的是,长廊的尽头,竟然是灯火通明的餐厅。   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松似月两天一夜,第一次感觉到了饥饿:“这什么意思?”   谭阳指了指餐厅,示意松似月先找个位置坐下。   松似月坐下不久,谭阳就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线过来,金黄油亮的鸡汤上漂浮着翠绿的葱花。   “谢谢。”松似月惦记着叶喜的病,尽管腹内空空,却没什么胃口。   谭阳一眼看穿她的心事,掰开一次性筷子递到她面前:“你先吃,吃完我再给你说。”   松似月无法,低头吃了起来。   她吃得很快,囫囵吞咽着,没尝出味儿。   谭阳皱眉:“鸡汤太烫,会损伤口腔黏膜,当心说不出话。”   松似月只好放慢速度。   谭阳看她埋头小心翼翼的样子,缓缓吐出一口气:“怎么?不相信我的专业?”   “相信,怎么会不相信?”松似月勉强笑了笑。   谭阳叹了口气,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谭阳放下筷子,松似月已经撑着下巴在等他了。   他伸手去拿纸巾盒,松似月抢先拿了递给他。   谭阳道了谢,擦完嘴才从随身的文件夹里拿出几页纸递给松似月。   松似月翻了翻,都是专业术语,她看不明白。   谭阳于是说:“记得上次我给你说,我国外有朋友是植物人护理专家吗?”   松似月点头:“我记得。”   “阿姨的各项指标他已经看过了,醒来的可能性非常大。”   “真的?”松似月眼睛一下瞪圆了。   “真的,”谭阳点头,“我这段时间经常过来看阿姨,就是为了搜集指标,还有这次手术,我有了新发现。”   “什么发现?”松似月一刻也等不了了。   谭阳对医学的严谨,以及和病人家属谈话的谨慎让松似月的心跟着急躁起来。   “你别着急,”谭阳说,“手术中,我发现阿姨对疼痛的反应很剧烈,并且能做出非常轻微的反应。”   “什么意思?”叶喜对疼痛感知剧烈,松似月有点兴奋,可兴奋过后心就揪了起来:“我妈妈手术没打麻药吗?”   谭阳被她的话弄得愣了一下:“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那她的反应是什么?手指会动?”   “少看那些无脑电视剧,”谭阳说,“植物人清醒是一个缓慢而复杂的过程,一般不会先动手指。”   “那先动哪里?”松似月迫不及待。   谭阳伸出手指,点了点松似月:“眼睛。” 第87章 危机   松似月大喜:“你的意思是,我妈妈醒了?”   谭阳点头又摇头。   松似月着急不已:“到底怎么回事?”   谭阳于是说:“不一定,手术中她能用眼睛对刺激进行回应。但昨天在ICU我又进行了观察,发现她又对刺激没有反应了。”   松似月知道,谭阳一定有了结论,否则不会这么正式跟自己谈,她于是说:“我有心理准备,谭医生你有话请直说。”   谭阳于是点头,说:“那好,我就直接告诉你我的判断,我跟国外的那个朋友沟通过了,阿姨这种情况只能靠外部刺激唤醒肌体。”   松似月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声音也跟着抖动起来:“你的意思是,想要唤醒她,只能不断折磨她的身体,让她感受到疼痛?”   谭阳搓了搓脸颊:“如果你愿意试一试的话,我可以联系我那个朋友过来做一次会诊,当然你还可以拒绝。毕竟这种治疗方式,这在我们国家还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国外也还在实验阶段。”   谭阳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把松似月泼了个透心凉。   怎么可能?她怎么忍心?   松似月根本不用去想,单从谭阳的犹豫的眼神中,就能感受到那种治疗方式是多么的痛苦。   “你可以考虑一下,”谭阳继续说,“即使她能完全清醒过来,康复过程也是漫长而煎熬的。毕竟躺了两年,身体的各项机能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萎缩,想恢复成正常人的状态,不是那么容易。”   松似月点了点头:“我再想想。”   “好。”谭阳说。***   从食堂回来,松似月一直愁眉不展。   顾之舟开完会议后,亲自过来接她,当时松似月正坐在病床边握着叶喜苍白的手。   这两天她不仅熬红了眼,脸色也苍白得不像话。   顾之舟甚至觉得她盖上被子往那里一躺下,那气若游丝的样儿,比叶喜还像植物人。   “这么晚怎么过来了?”松似月说,“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就好。”   “情况怎么样?”顾之舟,把大衣递给顾管家。   “姑爷放心,我妹妹的病已经稳定了……”叶琼搓着手讨好地抢上一步跟顾之舟搭话,被顾管家抓着胳膊给拖了出去。   “吃饭没有?”顾之舟走到松似月身后,大手搭在她薄消的肩背上。   “我吃过了,你呢?”松似月松开叶喜的手,给她掖了掖被角。   “我在公司吃的,你吃的什么?”   “谭医生带我去食堂吃的鸡汤面,”病床边只有一个位置,松似月站起身,推着顾之舟去沙发上坐。   她这样坦诚,顾之舟心里有点吃味,但也不好说什么。   “你不要误会,他是给我说妈妈病情。”   松似月想给顾之舟倒水,被顾之舟拦了:“我不口渴,你接着说,岳母的病情怎么样?”   松似月看了看病床上的叶喜:“咱们边走边说。”   顾之舟也跟着站起来:“好。”   “小月,姑爷,这就走了?”叶琼不死心,还想跟上来,顾管家门神一样把她挡了个结实。   电梯里没别人,松似月便将谭阳告诉她的话原原本本给顾之舟说了。   末了她说:“我知道妈妈或许也想早一点醒来,但我接受不了这样的方式。”   “岳母不会怪你,”顾之舟摸了摸她的发顶,“这样的治疗方式太不人道,国内不会允许的。”   临江的夜晚太美了。   璀璨的夜景像无数闪烁的星辰。   顾之舟单臂搂着她,松似月就觉得无比的安心,仿佛天塌下来也毫无畏惧。   回到别墅已经是深夜了。   松似月连熬了两天,冲进浴室随便洗了洗就上床休息了。   她这一夜睡得太瓷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9点了。   顾之舟没走,但已经换好了西装,双腿交叠坐在小几旁喝咖啡。   从接管顾氏集团以来,顾之舟一向勤勉。除了晚上做狠了松似月,才会不上班。   然而昨天晚上,两人只是相拥而眠,并没有什么旖旎:“怎么还没去上班?”   松似月揉了揉眼睛。   “醒了?”顾之舟跟着站起来。   为所欲为   松似月胳膊搭在眼睛上,闷声「嗯」了一声。   锦缎一样丝滑藕臂和奶白的肩背就那么暴露在顾之舟眼前。   她有轻微的起床气,以前在家娇养出来的毛病,两年前父母接连出事,她一夜之间就长大了,那些娇气的任性小脾气,瞬间烟消云散。   现在被顾之舟惯着,那些小毛病竟然有了卷土重来的苗头。   是好的预兆。顾之舟愉快地想。   他伸手把她的漆黑如瀑的黑发捞起来:“想睡就再睡一会儿,不着急。”   松似月摇头:“我要先去医院看看妈妈,下午还要去舞团,下周还有演出。”   “忙人!”顾之舟在她额头亲了亲。   他爱死了松似月刚睡醒的模样。   松松软软的,每一个慵懒的眼神,都像邀请和暗示,暗示自己可以自由驰骋,为所欲为。   顾之舟大手摩挲着松似月的脸颊,从来没有觉得出门工作竟然这么困难。   两人接了个轻柔又缠绵的吻。   鼻尖蹭着鼻尖,松似月轻轻地说:“去上班吧,路上小心点。”   顾之舟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搂着松似月的不松反紧。   松似月失笑:“怎么?舍不得我?”   顾之舟吻着她的耳垂,鼻息蹭在她的颈窝,声音又低又磁地「嗯」了一声。   左不言焦急地在大厅踱步。   今天的会议非常重要,两个月以前就定下来的,眼看时间一分过去,二楼主卧的房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又过了好一会儿,顾之舟才一边整理袖扣一边走下楼来。   脸上没什么表情。   久居上位,让他不笑的时候,自带无法靠近的威仪态。   看起来像是兴致不高,然而只有一只跟着他的左不言能读懂。   顾之舟此刻的神情分明是欲求不满。   “老板,离人港改造的那份文件,您给夫人签字了吗?”左不言小心翼翼上前一步。   顾之舟整了整领带:“没有。”   “没有?”左不言一惊讶,“没有夫人的签字,董事会那帮人您怎么说服啊?” 第88章 赤脚跑下楼   “离人港是夫人的东西,我是不会要的。”顾之舟沉声说道。   “可是,公司现在正面临危机,没有离人港咱们要怎么渡过这次危机?”   顾之舟长腿已经迈了出去:“那是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顾长海虽然被顾之舟赶出了公司,但他还是股东,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发言权。   顾之威从警察局把他接回去之后,顾长海拖着病体接连拜访了好些个股东。   他以退为进,说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儿子,煽动那些股东退股。   大量股东退出,顾之舟没有那么充足的现金流,又不想让对家公司购买股份,事情就陷入了僵局。   今天的会议,本来就是为了安抚这些要退出的股东的。   如果顾之舟愿意接受离人港项目。   那么大一笔现金涌入,顾之舟面前的困境将会迎刃而解。   可是他不愿意接受。   左不言忧心忡忡跟在顾之舟身后出了门。   松似月手里拿着顾之舟的腕表,赤脚跑下楼梯正好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   叶喜脱离危险后,谭阳还是每天过来查房。   那天两人谈过之后,他没再提给叶喜治疗的事情。   都是做儿女的,他完全能感同身受松似月的舍不得。   松似月也在暗中观察。   叶琼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转了性,照顾叶喜非常尽心尽力。   叶喜一直躺着,为了不长痱子,每天都必须翻身、擦洗和按摩。   这些都是体力活,叶琼从来不假手于人。   别说顾管家,就是松似月要搭手她都不同意。   尽管手法熟练,可每次伺候完叶喜,叶琼都是一头脸的汗。   血浓于水,松似月很难不动容。   但两年前,叶琼但所作做所为又实在太恶心人,松似月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原谅她。   这天,叶琼照例给叶喜擦洗身体。   松似月跟顾管家在外间等着。   顾管家问松似月:“少奶奶,您姨妈可真是不容易。”   “怎么了?”松似月问   顾管家看了里间一眼,小声说道:“少奶奶,我按照少爷的吩咐,全天都不离开亲家夫人,我担心您姨妈身体吃不消。于是劝她晚上回去休息,她一开始不愿意离开,可休息室只有一张床,我睡了她便没有地方睡,于是晚上就走了。有一天我下楼买东西,竟然发现她拖着行李箱,蜷缩在一楼的大厅里。”   “这么说,她没有固定住所?”松似月问。   “是的,”顾管家点头,“不仅没有住处,她的经济也拮据得很,每次我问她吃饭没有,她都说吃过了,其实是在就外面的直饮水吃干馒头。”   “吩咐一下厨房,以后给你送饭的时候,给她也带一份。”松似月说。   “我已经吩咐了但她不肯,每次都说自己吃过了。”顾管家语气有点无奈。   “我知道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原来也是这样。”松似月说。   顾管家心地善良,又不清楚叶琼之前的所作所为,于是说:“只有您劝劝她,长期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您看这段时间她都瘦了,真是可怜……”   松似月认真回忆了一下,叶琼好像真的比刚见面的时候瘦了不少:“我明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少奶奶您这话可就折煞我了,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情。”   正在这时候,叶琼擦着额头的汗水走了出来,看到松似月她有点诧异:“小月,你怎么还没有走?下午没有排练吗?”   松似月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时间还早,这段时间你照顾我妈辛苦了,我请你吃顿饭吧?”   叶琼受宠若惊,搓着手:“小月,你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我照顾妹妹不是应该的嘛!”   “不方便就算了。”松似月说。   “方便,怎么会不方便?我除了照顾妹妹,也没什么事,”叶琼生怕松似月反悔,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好好,那小月你等等我,我换身衣裳。”   松似月点头。   叶琼于是去里间的行李箱里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竟然去洗手间换。   她出来得很快,衣服的款式老旧,在行李箱里压着,皱巴巴,不是很体面。   她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小月,我们去哪里吃饭?要是高级的餐厅我这衣服……”   “没事,”松似月说,“你想吃什么?”   “我不挑,吃什么都行。”松似月面无表情往外走。   叶琼小跑跟了上来,语气有点讨好:“那个,小月要不吃烤鸭吧?”   松似月小时候很喜欢吃烤鸭。   她鼻子有点发酸:“行。”   叶琼欢天喜地跟在松似月后面。   松似月上次买的车已经提了,叶琼「啧啧」两声,围着车转了一圈:“这是姑爷送给你的?”   “我自己买的。”车钱松似月存进了顾之舟给她的那张卡里,她把卡收了起来,没打算再用。   “你呀,”叶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别怪姨妈多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顾家这么有钱,你不花难道等别的女人来花?再说,你看姑爷一表人才,外面花花世界……”   松似月不想听这个,发动了汽车。   叶琼还在喋喋不休:“你心地善良,心思单纯,可不知道外面那些女人坏得很,不要名分只认钱……”   “之舟不是那样的人。”松似月打断了叶琼的话。   “那是……那是……”叶琼眼看松似月面色冷了下来,不敢再多说。   两人来到餐厅,松似月让叶琼点菜。   叶琼拿了菜单,点的却都是松似月小时候喜欢吃的。   松似月别过目光,不去看叶琼的眼睛。   两个人的菜上得很快,叶琼一个劲给松似月包烤鸭:“小月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吃姨妈包的烤鸭,说是幸福的味道。”   松似月怎么会不记得。   叶琼跟叶喜虽然是亲姐妹。   可两人的脾气秉性天差地别。   叶喜性子安静沉着,从小成绩优异,嫁给显赫的松家当了锦衣玉食的少奶奶。   叶琼上学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小太妹。   喝酒抽烟什么叛逆做什么。   后来不顾家里的反对嫁了个货车司机。据说那司机脾气暴躁,叶琼三天两头挨打。   松家显赫的那些年,她没少过来打秋风。   叶喜对这个不争气的姐姐很大方,要钱给钱,要物给物。   所以松家出事后,她卷钱跑路,松似月才会那么难过。   松似月不想提往事,于是硬起心肠:“你这次过来找我,到底为什么?”   “我……”叶琼眼眶顿时一红,“我离婚了……” 第89章 在哪里?   “离婚?”松似月皱眉。   松似月从来没有见过叶琼的丈夫,她对那个姨父的所有认知,都来自眼前的叶琼。   “是的。”叶琼说着眼眶跟着红起来,她用手胡乱一抹,“别提了,那老东西不得好死,我反正打定主意这辈子,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叶琼有个女儿叫王倩,比松似月大两岁,松似月于是问:“姐姐毕业没有?”   一提起女儿,叶琼的眼睛亮了亮:“研究生刚刚毕业,现在在老家复习,准备考法院。”   “大法官。”松似月笑了笑。   “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我没关系没背景的,只能靠她自己。”   “现在编制都很公平,姐姐专业好,不会有问题的。”   “但愿吧!”叶琼叹了口气。   “姐姐准备考哪个城市?”松似月问。   “就考临江,临江是大城市,发展前景好,我们老家你也知道,开车十分钟就走完了……”叶琼说着到这里眼神暗淡下去,“都怪我没用……帮不上她什么忙……”   “既然考临江,就应该早点过来,找个辅导班稳妥一些。”   “好,我给她说。”叶琼笑容勉强。   松似月本来想问叶琼要一个王倩的电话,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你住哪里?”   “我住酒店,行李箱是我今天才拿过来的。”叶琼有点紧张。   “哪家酒店?”   “就……就是医院对面的快捷酒店。”   松似月没有说话,叶琼不安起来:“我知道酒店不干净,你放心,我已经去药店买了消毒酒精,进医院就往身上喷,不会把细菌带着妹妹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松似月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我这里有一套空置的房子,距离医院也近,你要是不嫌弃就搬进去住。”   “不嫌弃,不嫌弃。”叶琼一个劲点头,如获至宝把钥匙揣进怀里。   松似月点点头:“姐姐在老家备考不方便,你让她也过来。”   “好好。”叶琼的眼睛又红了。   叶家两姐妹的眼睛长得特别像,松似月一看到她就老想起叶喜:“你照顾我妈妈,我每个月都会给你钱……”   叶琼像是被烫了一样,连忙摆手:“我不要钱,钱我不能要,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求你原谅,就是图个心安……”   叶琼说着,眼泪跟着砸下来:“当年的事情,姨妈对不起你,那时候你姐姐上学,那老不死的又好赌,家里欠了一屁股债,我没有办法才……”   叶琼说不下去了,哽咽着抹泪。   松似月没有那么大度能说出原谅她的话。   但叶琼这段时间衣不解带照顾叶喜的事实,也不能忽略,她沉默片刻,把纸巾盒推到她面前。   叶琼连连道谢,胡乱扯了纸巾擦眼睛:“现在看到你这么好,我也安心了。”   松似月把烤鸭推到叶琼面前:“吃饭吧!”   “好好好。”叶琼连忙给松似月夹菜,“小月,你也吃。”   正在这时候,松似月身上的手机响了。   那天的会议没开出个头绪,接下来每天都有股东去顾之舟办公室闹。   说顾之舟再不买股份,他们就卖给别人了。   乌烟瘴气吵得顾之舟脑仁疼,他准备去医院接松似月吃饭,顾管家却说松似月跟叶琼出去了。   顾之舟瞬间紧张起来,立刻拨通了松似月的电话。   松似月语气温柔:“喂?”   “在哪里?”顾之舟声线不是很稳,他在走路。   “跟姨妈在外面吃饭,你吃了吗?”   语气柔和,没有任何异常,顾之舟稍微放下了点心:“没有。”   这个回答让松似月多少有点意外:“都过饭点了,怎么还不吃饭?左秘书没安排吗?”   “我想跟你一起吃。”顾之舟打断松似月的话。   松似月微微一愣,紧接着柔和的笑意就从眼角荡开:“那我把位置发你手机上。”   顾之舟言简意赅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松似月放下手机,招呼服务员过来加菜。   叶琼惴惴不安:“姑爷要过来?”   松似月全神贯注看着菜单,没有抬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叶琼立刻大口吃了起来:“那我快点吃,吃完先走。”   “又不是没见过面,你吃你的,不用管他。”松似月说。   叶琼胡乱扒完饭菜,擦嘴的时候试探地开口:“小月,有件事情,你别怪姨妈多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关心。”   “就加这些,”松似月把菜单还给服务员,“你说。”   叶琼接过服务生手中的热毛巾擦手:“离人港是要开发了吗?”   松似月眼神变了变:“是。”   “你别误会,姨妈就是随便问问,”叶琼立刻摆手,“那是你的嫁妆,可不能给姑爷。”   松似月端详着叶琼的表情,后者眼神真挚,不像撒谎,她于是说:“我的他的有什么关系?”   “不行,可不要这么想,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们年轻情热,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手里没钱谁也靠不住。”   叶琼语气焦急:“小月,离人港可不是小事情,那是你们松家几辈子的心血。你不要嫌姨妈啰嗦,松家能不想光耀门楣,从新开始,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松似月不想多说这个话题:“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叶琼知道自己的话在松似月眼中没什么分量,于是讪讪点头:“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好孩子,我吃好了先回医院了,你慢慢吃。”   “你等等,一会儿我送你。”松似月说。   “不用,”叶琼拿起外套往外走,“我自己打车就好。”   “有钱吗?”松似月拿出钱包。   “有的,有的。”叶琼嘴上答应着,脚步飞快。   走出餐厅她并没有离开,而是乘坐扶梯往上走了一层。   很快,二楼的电梯打开,顾之舟西装革履,脚步匆匆被左不言和几个保镖簇拥着来到餐厅门口。   服务员热情迎着他。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松似月所在的包厢。   左不言朝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们会意,立刻朝四周散开。   叶琼一直看着他们,唇角渐渐浮起一个鄙薄的笑意。 第90章 单身派对   顾之舟大马金刀推开包厢门。   松似月立刻站了起来:“这是饿狠了吗?怎么来得这么快,我加的菜都还没有上来。”   “你姨妈呢?”顾之舟目光警惕。   松似月倒是笑了:“你不用这么严防死守,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能两次着她的道?”   “为什么突然请她吃饭?”顾之舟脱下外套,松似月顺手接了,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   松似月便把顾管家的话转告了顾之舟,末了又说:“我之前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本来准备自己住的,她既然没地方住,就让她去住了,还有我表姐,考试没个落脚的地方也不行。至于姨妈反正护工也要请,我给她开工资就成。”   顾之舟没说什么,只嘱咐她少跟叶琼来往。   松似月说明白。   顾之舟放下筷子擦嘴,松似月皱眉:“怎么吃得这么少?不是饿了吗?”   顾之舟笑了笑:“越饿越吃不下。”   “饭菜不合胃口?”松似月又问。   顾之舟摇头:“下午没事,我带你逛逛。”   两人之前很少一起出门。   顾家少爷和少奶奶,自然也不需要逛街。   每到换季,就有裁缝上门来量尺寸做衣服。   想穿成衣也很简单,品牌方会主动把衣服送到家里任由松似月和顾之舟挑选。   珠宝首饰更不用说,每次有了新品都会争先恐后送过来给松似月挑选。   所以,顾之舟说逛一逛的时候,松似月就知道,不会是简单的闲逛。   吃晚饭,左不言亲自开着,带着松似月跟顾之舟来到一家珠宝店。   店里提前清了场。   经理满脸笑容躬身候在门口:“顾董,太太,里面请……”   左不言给身后的保镖们挥了挥手。   保镖迅速往两边散开,守在大门口。   “这是要定首饰吗?”松似月兴致不高,她不太喜欢这些名贵的首饰。   顾之舟点头:“大哥要结婚。”   “是哦,”松似月说,“只给大嫂定不合适,不然给夫人也定一套吧,咱们又不缺这几个钱,面子上功夫总是要给足的。”   眼神清澈,薄唇微抿,从唇角荡漾到眼睛里的笑意,没有一丝勉强。   “跟我想到一起去了,”顾之舟高兴,“不仅朱雪凝,二审三婶也买,顾家所有的女眷每人一套。”   “奇妙喜欢钻石,这碧玉不太合适。”松似月随手翻检着经理捧上来的原石头。   她一提顾奇妙。   顾之舟就一肚子邪火,直往上冲。   上次顾奇妙撺掇松似月去男模餐厅的那件事,在顾之舟这里还没有翻篇,顾董事长还在记着仇呢!   他轻哼一声:“她懂什么?败家玩意儿,上次大哥送她的古董项链,被她转手就送去抵押,换了酒钱。依我看,就随便找块石头,给她打个狗链子套脖子上,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瞎跑。”   松似月被顾之舟的话给逗乐了:“好,听你的。”   经理一听忙陪着笑:“使不得使不得,这么珍贵的原石打狗链子多可惜,暴殄天物……”   顾之舟和松似月相视一笑。   都是成套的定制款,没什么花样,松似月挑得很快:“就在这些吧!”   松似月合上样品册,偏头对经理说。   “夫人真是好眼光……”经理垂眉,说了一些恭维的话。   顾之舟坐在小几对面喝咖啡,闻言抬起头:“少了一套。”   “我就算了,家里都没地方放了。”松似月说。   经理笑容更甚,愉快地打了个响指:“夫人气质高雅,这些款式自然配不上夫人。”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销售举着托盘过来,托盘中间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丝绒小盒子。   松似月心脏狂跳起来。   两年前两人的婚礼太仓促。   婚礼、婚纱照甚至结婚戒指,一样也没有。   婚后,顾之舟倒是送了很多珠宝给她。   可那些珠宝全是项链、耳环,甚至胸针,根本就没有戒指。   松似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小盒子。   随着顾之舟解开的动作,松似月的呼吸都屏住了。   顾之舟没有犹豫,修长且骨节分明的大手微微用力,盒子瞬间打开。   松似月的眼眸顿时一暗。   顾之舟的余光捕捉到松似月的失落,他不动声色把盒子凑到松似月眼前:“喜欢吗?”   碧玉在灯光下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经理在一旁介绍:“顾董真是好眼光,这对碧玉耳钉可是玉石中的极品,我们店的镇店之宝。”   松似月对于把一套房子戴在耳朵上这种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   但她又不想扫顾之舟的兴,于是勉强笑了笑:“是很好看,谢谢之舟。”   顾之舟点了点头:“我给你戴上?”   松似月笑颜如花:“好。”   她是冷白皮,耳垂精致,碧玉耳钉的的微光轻轻闪烁。   松似月整个人的气质越发温柔娴静,灿然的双目越发有神,像闪烁的星光。   两人准备离开。   顾之舟扶了顾之舟的腰,在她耳边说道:“你去车上等我。”   “好。”松似月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松似月走远后,经理才捧了丝绒的哑光盒子上来:“顾董事长……”   顾之舟揭开盖子看了一眼,满意的笑了笑,追上了松似月的背影。   几天后,松似月和顾之舟同时接到了顾之威和秦倩兮的邀请函。   松似月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单身派对?”   顾之舟也很意外:“这不像大哥的风格。”   松似月点头:“大哥性格沉稳内敛,不像是能搞单身派对的人,倒像是倩兮小姐的手笔,咱们要去吗?”   顾之舟想了一下:“我问一下大哥。”   说完,他就拨通了顾之威的手机。   顾之舟最近感染了风寒,鼻音有点重:“你嫂子坚持要搞单身派对,我也没法子,你要是有时间就带弟妹来玩玩,没时间就算了,你也知道,我这身体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吃顿便饭而已。”   他都这么说了,顾之舟再拿乔不去也不像话。   顾之威单身派对的地方非常值得玩味。   就在顾家老宅。   老宅宽敞,正厅和偏厅隔着长廊,男女宾客分开玩。   松似月个顾之舟一进门,顾奇妙就一个猛子扎进松似月怀里:“二嫂,你可来了,我真是望眼欲穿啊……”   朱雪凝和顾长海端坐上位。   朱雪凝笑得慈眉善目:“之舟和小月来了?快坐,快坐。”   顾长海也热情招呼顾之舟和松似月。   顾长江和顾长海等一众长辈都在,大家像得了健忘症一样,笑容满面,慈爱地盯着顾之舟和松似月寒暄。   松似月心里一阵发毛。 第91章 嫁妆   顾之舟捏紧了松似月的手,笑意盈盈给大家打招呼。   左不言把顾之舟带来的礼物分给大家。   长辈们欣然受礼,对顾之舟和松似月赞不绝口。   那情景,不了解内情的人看来,简直就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一家子,哪里有半分嫌隙?   秦倩兮乖巧地依偎在朱雪凝身边。   朱雪凝看看秦倩兮,又看看松似月,眼里的慈爱像是要溢出来了。   她命人拿了两套一模一样的珠宝,一套给了秦倩兮,一套送了松似月。乍一看对两个儿媳妇是一碗水端平。但到心里到底是不是就没有人知道了。   顾长海轻轻咳嗽一声,众人安静下来。   他作为一家之主,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就看了朱雪凝一眼:“时间也不早了,让她们年轻人自己玩去吧?我们几个老的,就不要凑热闹了。”   “是是是,”朱雪凝笑着,笑着挥手,“去吧去吧,都玩儿去!”   秦倩兮很自然地从小凤手里接过轮椅,推着顾之威往外走。   顾奇妙搂着松似月的胳膊,亲热得很。   秦倩兮的朋友不多,但都很知礼数,跟松似月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与其说是单身派对,不如说是朋友小聚。   无非是品酒聊天。   顾奇妙撅着嘴不乐意:“早知道我就跟姐妹一起玩了,大嫂的单身派对,真没劲。”   松似月怕她口无遮拦得罪了秦倩兮,于是瞪了她一眼:“别瞎说。”   “本来就是……”顾奇妙狠狠灌了口酒。   秦倩兮举着酒杯,正好走过来:“怎么?奇妙妹妹觉得不好玩儿?”   “一般般吧!”顾奇妙跟秦倩兮显然没松似月亲,她自由散漫惯了,仗着顾之舟和顾之威的宠爱,无法无天,谁也不放在眼里。   秦倩兮爽快一笑,勾了顾奇妙的脖子:“妹妹别见怪,嫂嫂这不是也没办法吗?你之威哥哥非要在家里,家里怎么约小哥哥?我知道你最近在追西西,下个星期他要来我的直播间,你有没有兴趣来实习助理?”   “真的吗?”顾奇妙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当然是真的,来咱们喝一杯?”   松似月心想,这秦倩兮还真是个妙人,三言两语就把顾奇妙哄开心了。   他们两人兴高采烈了小哥哥,松似月在屋子里呆得有点闷,便放下酒杯,走出门透气。   顾家老宅的中式别院,非常讲究天圆地方的格局。   亭台楼阁,水榭长廊相得益彰。   远处传来隐约的丝竹歌舞声,松似月知道那是顾之威宴请男宾的地方,松似月沿着蜿蜒的长廊往外走了几步。   灯火通明的尽头,男人们推杯换盏声不绝于耳。   松似月没在往前,在回廊的转角坐了下去,随手抓了一把小案上的鱼食。   池中的锦鲤闻着味探出头来,不等松似月把鱼饵撒进去,五颜六色的锦鲤便争先恐后跃出来,在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   松似月觉得很有趣,故意往远处撒了一把饵料。   锦鲤们互相追逐着,嘴巴开合狼吞虎咽抢着饵料,池水被搅弄得哗啦作响。   正在这时候,松似月突然听到打火机的脆响声。   池塘对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颀长的又熟悉的身影。   他应该也是出来透气,没穿外套,肩宽体阔。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扯得很长。   轻薄的烟雾从他袅袅升腾,顾之舟俊朗的眉目像被画晕染过一样,英俊挺拔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松似月的身影隐没在阴影中,顾之舟看不到这边,她刚想挥手叫他。   就见顾之威独自转动着轮椅,来到顾之舟身后,他腿上随意地搭着毛毯,毛毯上放着顾之舟的大衣。   顾之舟听见车轮声回头,撞上顾之威略显责备的目光:“怎么出来都不穿大衣?你现在年轻不觉得,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身体跨了是个什么滋味。”   顾之舟摁灭烟头,拿了大衣套在肩上:“您才比我大多少?都要结婚的人了,说话也没有忌讳。”   顾之威似乎笑了一下:“公司还好吧?”   顾之舟扶着围栏眺望远方,不怎么在意地「嗯」了一声。   顾之威叹了口气:“老爷子又给你找不痛快了?”   “算不上不痛快,能应付。”顾之舟说。   “他争强好胜了一辈子,老了被自己儿子摆一道,心里的坎过不去也正常,有什么办法呢?留着他的血,你总不能把他赶尽杀绝吧?”   顾之舟没有说话。   顾之威又说:“我要结婚了,哥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这次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下死手。”   “好。”顾之舟点头。   顾之威扬起脸,看着顾之舟的眼神里满是欣慰:“离人港要动工了?”   “顺利的的话就这一两个月。”顾之舟说。   今晚的月色很好,薄薄的光华倒影在水中,顾之威俯身捡起一块小石子丢入湖中:“幸好有离人港,不然你这次的麻烦还没这么容易过去。”   顾之舟没说话。   路灯昏黄,松似月看不清他的眼神。   顾之威笑了:“弟妹可真是你的福星,那么巨额的一笔资产交给你打理,你要好好珍惜。”   顾之舟闻言,非常认真地侧头看向顾之威:“谢谢大哥,我会的。”   “那就好。”顾之威伸手在顾之舟胳膊上拍了拍。   “大哥,之舟,里面的人到处找你们?”花亮摇摇晃晃走过来,搭了顾之舟的肩膀,“你二位倒好,跑这里躲酒来了?”   顾之威对花亮笑了笑:“对不住,对不住,我出来透透气,你们聊,我先进了。”   顾之舟伸手要推他,顾之威摆了摆手:“不用你,我自己能行。”   顾之威走远,上一刻还没骨头似的斜靠在栏杆上的花亮突然站直了身体:“股份的事情,你给大哥说了?”   “没有。”顾之舟掏出烟盒。   花亮拿出打火机,两人吞云吐雾。   花亮叹了口气:“离人港人嫂子都说给你了,你就要呗,渡过现在的难关,比什么都强。”   “那是松家留给她的东西,我要了算怎么回事。”   “夫妻同心,你说怎么回事?”花亮满不在乎吐出烟雾,“你这人就是想太多,除了开发离人港,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对付那群老狐狸?”   顾之舟隐没在烟雾后的目光,比夜色还要深沉宁静:“车到山前必有路,我顾之舟还不会沦落到靠老婆嫁妆过活的地步。” 第92章 暴跳如雷   顾之威转动轮椅,却并没有进入喧哗的大厅。   他在背风的廊下等了一会儿,秦倩兮便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顾之威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都安排妥当了?”   “是,刚才您跟二少爷谈话的时候,二少奶奶就在对岸的凉亭。”秦倩兮语气恭敬,没有外人在的甜蜜。   顾之威没有看她,对岸灯光朦胧,顾之威看不到松似月的身影,半晌他才点了点头:“你回去吧,别让她起疑心。”   尽管一肚子疑惑,秦倩兮还是不敢多问,答了声「是」,便转身走了。   顾之舟晚上喝了不少,是被左不言搀上车的。   花亮更惨,被人抬着吐了一茬又一茬。但意识还很清楚,看到松似月左一声嫂子右一声嫂子,亲热得不得了。   松似月哭笑不得,细细嘱咐了花亮的司机和秘书才吩咐左不言开车。   左不言在顾家别墅一楼,有一个备用房间。   但他非常自觉,不是特殊时间,基本不会住在那里。   左不言搀着顾之舟回卧室,松似月没有上楼,吩咐完佣人煮醒酒汤后,就等在客厅。   “夫人怎么还不休息?”左不言从楼梯上下来,恭敬地给松似月打招呼。   松似月手里拿了一份文件,没有抬头,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言简意赅:“坐。”   左不言的印象里,松似月一直温婉柔顺,连观点都嫌少发表,更别说露出这么严肃的神情。   他不敢怠慢,松似月又吩咐了一次,他才在对面的沙发上放置了半个屁股:“夫人有什么吩咐?”   “我不跟你绕弯子,”松似月直截了当,“之舟的集团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这……”没有顾之舟的允许,左不言不敢乱说。   “怎么?”松似月抬眸,晴光映雪的眸子淡淡扫了左不言一眼,“你不信任我?”   她的语气是那么的温和,可左不言还是感受到了刀锋般的凉意。   多年的秘书经验告诉他,松似月是个谈判高手。   刹那间,左不言竟然不敢直视夫人的眼睛:“夫人严重了,老板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自然唯老板和夫人马首是瞻,不敢隐瞒。”   “那你就说。”松似月慢慢靠回椅背,消瘦的脊背挺得很直,带着直白的笃定。   左不言深吸一口气,把顾之舟近来的情况都说了。   末尾又补了一句:“夫人,老板眼睛都熬红了,那些个老狐狸逼得太紧,短时间内银行又不能放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老板这次确实遇到难关了。”   松似月没有说话,白皙的指尖在桌面的文件上轻轻点了一下:“明天要召开董事会议?”   “要召开,他们逼得太紧,几乎天天都要开。”   “明天的董事会,你把这个读给他们听。”松似月说完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今晚你就住家里吧!”   左不言拿起桌上的文件。   竟然是离人港开发的委托书。   松似月把有关于离人港的开发和使用权无条件转让给了顾之舟,他们本来就是夫妻,法律上的手续非常简单。   左不言跟着顾之舟闯荡商场,见识了太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案例,像松似月这样豁达通透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捧着那委托书内心百感交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薄薄的几页纸,却重于千金。   左不言哽咽半晌,松似月的抬步跨上二楼楼梯的时候,弯腰九十度,给夫人深深鞠了一躬。   ***   “你是不是有毛病?”顾之舟喘着粗气,单手叉腰,指着左不言的鼻子怒不可遏。   办公桌上空空如也,能砸的全砸了,文件稀里哗啦跌落满地。   左不言垂首站在顾之舟面前,大气也不敢喘。   他跟了顾之舟这么多年,头一次见老板动这么大的火气。   可他不后悔。   刚才的董事会开得很艰难,好几个董事同时给顾之舟施加压力。   问他到底能不能接手自己的股份,不能的话他们就卖给别人了。   还有人竟然厚颜无耻拿出了跟别家公司的故意转让意向书,整整比顾之舟承诺了高出了两个百分点。   两个百分点不是一笔小数目。   其他几个老董事也蠢蠢欲动。   纷纷表示自己年纪大了,想要退休。   其实就是经不住顾长海的撺掇,觉得顾之舟狠辣无情,过河拆桥,把他们赶出去。   双方陷入长时间的焦灼。   左不言于是按照松似月的吩咐,把那份委托书当众宣读了出来。   在场的董事都被震惊到了。   这些老狐狸饶是见过大钱,也被松似月的大手笔惊讶到了。   他们甚至一度怀疑这份委托书的真假。   然而白纸黑字,松似月亲笔签名,肯定是假不了的。   他们又觉得松似月年少无知,不知道离人港的价值,万一以后反悔。   谁知松似月非常细心地在委托书最后加了附件。   里面详细列举了离人港的开发和使用折合的资产。   董事们哪里舍得丢弃这么肥美的一块蛋糕。   一个个纷纷表示不愿意退股,请顾之舟开发离人港的时候,务必带他们一起。   顾之舟没有当场表态,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然拂袖而走。   那些个董事们也不生气,找借口一个比一个溜地快。   顾之舟沉着脸,刚回到办公室就发作了左不言。   他此刻暴跳如雷:“左不言,你脑子被驴踢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明白这种东西的重要性,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他气极了,重重几拳捶打在胸口。   左不言生怕他这样气出个好歹来:“老板,您别生气,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可是夫人要我这么做,您最近焦头烂额,这是最好的办法,您看那些老狐狸,不都乖乖夹起尾巴走了吗?”   “你还敢提夫人?”顾之舟手边已经没有能砸的东西了。   他抬脚狠狠揣了左不言一脚。   左不言不闪不避,生生受了。   顾之舟还是不解气,正要再动手,怀里的手机响了,他看也不看,掏出来猛地砸向地面。   手机不堪重负,「哗啦」碎裂开来。   左不言越发不敢动作。   主仆二人无声对峙半晌,左不言手机又响了起来。   顾之舟面无表情伸出手。   左不言麻利掏出手机双手呈上,他想只要老板能解气,别说一个手机,就是摔碎他的脑瓜子,他也是万死不辞的。   反正摔完了,还是老板买。   手机已经落入虎口,顾之舟高高举起手机……   说时迟那时快,就砸在顾之舟即将把手机砸向地面的瞬间,左不言突然福至心灵:“等等……”   顾之舟目光一凝:“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会不会是夫人的电话?”左不言气若游丝。 第93章 从天而降   顾之舟扬起的手微微一顿。   原本已经停止手机铃声划破寂静,再次响了起来。   顾之舟缓了口气,大手随意在脸上一抹,阎王脸瞬间如沐春风,语气也温和的像是能拧出水来:“喂?”   左不言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   心想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你电话怎么暂时无法接通?”松似月语气有点焦急。   “我手机进水了。”顾之舟谎话张口就来。   松似月没有怀疑,“我下班去给你买个。”   “不用,”顾之舟立刻说,“集团备用手机多的是,你下班别乱跑,我去接你。”   “我自己开着车呢,你别担心。”松似月刚从医院出来,赶着去剧团排练,“吃了吗?”   “吃了,”顾之舟语气宠溺,“你呢?”   松似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去舞团吃。”   “自己开车小心点,”顾之舟温柔嘱咐。   松似月「嗯了」就没再说话。   “大家快看,松似月!”听筒里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匆忙的脚步声。   疯狂的嘈杂里,隐约夹杂着快门闪动的声音。   顾之舟心道一声「糟糕」,连大衣都来不及拿,长腿一迈出了大门:“小月……”   左不言立刻跟了上去:“老板,怎么了?”   顾之舟小跑着走进电梯,左不言侧身跟了过去:“夫人出什么事了?”   “我让你安排费夫人的保镖呢?”顾之威冷声问道。   左不言面色顿时一白。   松似月到底是女的,男保镖整天跟着不方便。   左不言原本想亲自面试几个女保镖和助理给松似月。   但这段时间集团太忙了,加上松似月自己也不在意,这事就一直耽搁下来。   微博热搜的事情还没过,松似月前段时间没提到车,顾之舟每次跟她在一起都是司机保镖远远跟着。   媒体想要靠近也没办法。   现在落了单,又是人多眼杂的医院门口,被人认出来本来很正常。   但这次人实在太多。   不仅有狂热的粉丝,还有好事的自媒体人。   那些自媒体人举着手机,狗皮膏药似的把松似月的车团团围住:“松首席,您能出来给我们谈谈上次的那个神秘金主吗?”   “松小姐,请问您现在单身吗?”   “松小姐,请问您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松小姐,能跟我们合个影吗?”   “松首席,请您下车给我们聊一聊好吗?”   闪光灯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黑压压的人群不断涌来,汽车被这些人推得晃来晃去。   松似月双被眼闪光灯晃得睁不开眼。   她没有独自面对这种突发状况的经验,脑子被吵闹声弄得嗡嗡作响,她本来就没吃午饭,此刻胃部一阵阵翻腾起来,几欲作呕。   但她又不敢表现出来。   如果被那些好事的自媒体拍摄到了,指不定又要怎么编排她。   她死死捂住嘴,尽可能躬着身子,不让那些放肆的镜头拍到她此刻的狼狈。   万幸,手机保持着通话。   顾之舟的声线沉稳有力:“小月,能听到我说话吗?”   松似月嗓子有点哑:“能。”   “能听到就好,你呆着呆着别动,别乱跑,我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好。”   顾之舟没让左不言代劳,风驰电掣开着车,后面跟着两辆同样风驰电掣的车,里面是被顾之舟的随行保镖。   手机有GPS,顾之舟很快找到松似月的车。   松似月的车,被黑压压的人群团团围住。   医院车库的几个保安正在苦口婆心劝那些粉丝和自媒体们离开。   但这些人哪里肯听?   一个个死命扒着车窗往里瞅,像是目光有钩子,恨不得从松似月身上剜下肉来。   顾之舟没有犹豫,一脚油门,库里南直直朝着人群撞去。   左不言条件反射抓住把手,惊慌地喊出了声:“老板息怒,这可是故意杀人!”   刺目的车灯晃得人群睁不开眼,人群短暂愣神后,便四散躲开了。   刺耳的刹车声撞击着耳膜,粉丝和自媒体人一个个捂着耳朵,四散躲避。   左不言经出一身冷汗。   后面保镖的车也跟了进来,齐刷刷排成一列,强烈的车灯把所有人晃得睁不开眼。   黑衣保镖鱼贯而出,铁桶一样把松似月的车团团围住。   同一时间,医院地下车库的录像断开,手机信号断开。   左不言恭恭敬敬替顾之舟拉开车门。   顾之舟长身玉立,缓缓从车上下来,一步步朝松似月的车走过去。   风吹起他的衣角,如天神降临,英俊挺拔得不像话。   松似月还没有刚才的惊慌中回神。   整个人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顾之舟肩宽体阔,大衣罩住松似月毫不费力。   鼻息间是熟悉的干燥的味道,眼前是顾之舟硬朗的五官线条,刚才被围的惊慌顿时烟消云散。   松似月抬眸勾紧顾之舟的脖子,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顾之舟,像是少看一眼就吃亏。   顾之舟把人放进汽车后座,左不言立刻发动汽车。   汽车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绝尘而去。   为首的保镖一个暗示,保镖们转身上车,留下一众保镖和自媒体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有人立刻朝松似月的车冲过去。   驾驶室门敞开着,车厢里空空如也,哪有松似月的半个影子?   ***松似月弯腰喘息。   顾之舟一下下替他顺着脊背:“吓坏了?”   “这些人怎么这么疯狂?”松似月抚着胸口,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她们都不用上班吗?”   “夫人,这些人可不单单是粉丝,还有很多靠噱头博流量的网红,”左不言头也没回,稳稳当当开着车,“您现在这么火,她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蹭热度机会?”   “是我不好,”顾之舟说,“你的保镖和助理应该早做打算。”   “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大意。”松似月接过顾之舟递过来的水,润了润嗓子,“顾董,冬天而降呀!”   顾之舟失笑,摸了摸她汗湿的头发:“我如果不来,你就打算在车上躲一辈子?”   “怎么可能,”松似月朝虚空比画了一下手指。   顾之舟以为她留了后手:“洗耳恭听。” 第94章 情话   顾之舟正要洗耳恭听,松似月飞快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说:“我知道你会来,就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   顾之舟,小丫头张嘴来情话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   松似月还有些担心:“刚才那些人都拿了手机,你带我走会不会被拍下来?”   她满脸担忧,白皙的小脸上沾染了红晕。   顾之舟突然就想逗逗她:“对哦,我刚才怎么没有想到,我抱你下车,还把你藏进了大衣里,糟糕,明天的热搜肯定是「光天化日——松首席被神秘男人抢走。」”   他故意拉长音调。   松似月眉毛紧拧,半晌没有说话。   顾之舟从后视镜跟左不言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夫人……”左不言正要解释。   松似月就突然开了口:“送我去剧团,我亲自跟老师解释。”   “解释什么?”顾之舟有点懵。   松似月眼神清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我结婚了,与其这样躲躲藏藏,不如直接公开,我是靠专业吃饭,又不是偶像艺人,单身结婚有什么关系?”   这次别说顾之舟,就连前面开车的左不言也是一愣。   顾氏集团下设立几十个品牌,没少跟娱乐圈那些明星艺人打交道。   对于她们的德行,左不言再清楚不过。   没出月子就外出营业的小花、儿子都有了还对外立单身人设的顶流、同时玩弄好几个女性的时间管理大师,偷税漏税强迫未成年,走上犯罪的道路的哥哥们不计其数。   像松似月这样,犹如白纸般干净清澈的,还是真第一个。   顾之舟显然也没料到松似月会这么说。   短暂愣神后,便抬手拉下了挡板。   松似月的话被原封不动,堵回了嗓子眼。   白日宣淫。   左不言单手撑着方向盘,目不斜视看向前方。   那天下午,松似月没有去舞团排练。   顾之舟也没有去集团。   左不言把车开到了苍穹之眼,晨叔最是知情识趣,早早准备好了一切。   两人简单吃了午饭就回了房间腻歪。   左不言偷得半日闲暇,安排好当值的保镖就离开了。   松似月被挤压在沙发深处,撞击又磁又绵。   汹涌的泪,模糊了双眼。   松似月看不清眼前的人。   她像是趟水一样的归人,深一脚浅一脚,几欲迷失方向。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笔直修长的腿被高高架起,耳边是潮湿的低语。   脖颈间的齿痕一个圈着一个,涔涔热汗漫过齿痕,刺痛的酥麻感,让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腰背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道,像是要断了一样折叠着。   松似月迷离的双目闪烁半眯着,唇舌微微战栗,承载着痛苦还有欢愉。   顾之舟喜欢这样磋摩她。   随着两人感情的笃定,这样的较量日渐频繁。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准确找到对方的命门。   窗外艳阳高悬。   蓝天白云,飞鸟盘旋。   他们在醉生梦死之间浮沉,把那些俗世纷争都不放在眼里。   从沙发到地毯,再到浴室,最后是宽阔的大床。   顾之舟把着松似月,在这独有的一方天地间,纵横驰骋,恣意妄为。   松似月喉咙干涩滚烫,从小受到的良好教育不允许她大喊大叫。   但顾之舟实在太凶。   那滋味太难受,顾之舟又不允许她咬破嘴唇,松似月无法,只能用一声声呜咽求饶。   脚下阑珊的灯火亮起来的时候。   顾之舟骨子里那点怜香惜玉的心思终于被唤醒。   松似月手指尖都抬不起来,顾之舟抱着她去浴室清理。   出来的时候,松似月湿着头发就睡着了。   怕吵醒松似月,顾之舟把吹风机调到最大档,温暖干燥的风,抚过松似月泛着潮红的面颊。   顾之舟心念一动。   拉开抽屉,把床头那个装有小药片的小盒子,扔进了垃圾桶。   松似月实在太累了,连晚饭也没有吃。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顾之舟呼吸沉稳,圈着她的胳膊结实有力。   落地窗没拉上来,远处的江面氤氲着袅袅白雾,水田相接的地方,泛起一弯清浅的鱼肚白。   顾之舟睡觉很轻,松似月只微微动了一下,他就立刻醒了过来。   胳膊把人搂得更紧了,大手不知餍足地在松似月腰间梭巡。   松似月稍微一动,拉扯感让她差点失声叫出来。   顾之舟没有睁眼,模糊间奇怪的「咦」了一声:“不是上药了吗?”   “没事,”松似月说,“我拿电话。”   顾之舟下颌抵着她的发顶:“不许走。”   “我不走。”松似月答应着,艰难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   她稍微放下点心,又点开微博,也没有关于昨天停车场的热搜,正诧异着,顾之舟又圈紧了她:“怎么?不相信你老公的公关能力?”   没睡醒的顾之舟声线性感慵懒。   松似月莫名被「老公」两个字烫到,耳根瞬间红了起来。   顾之舟很愉悦地嗅着她的发丝,蛊惑撩人:“再睡会儿。”   “好。”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松似月的那份委托书,就像松似月复出首演,顾之舟却一掷千金,松似月也没有拒绝一样。   命运既然要把她们栓在一起。   那就欣然接受就好。***   吃早餐的时候,叶琼给松似月打了电话。   松似月以为叶喜的病情有变化,搭在顾之舟手心的手一下松开了。   叶琼却说:“你妈妈好着呢,小月你放心,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你倩姐过临江来了,你晚上有时间的话,一起过来吃顿饭,我做你喜欢的吃的菜。”   “晚上再看,我不知道团里会不会加排练。”   “那没关系,我下午再给你打电话。”叶琼忙说。   她的语气太小心翼翼,甚至带了点哀求。   松似月不太忍心:“我下去给你回电话,尽量抽时间过去。”   “好好好,”叶琼立刻欢快地答应起来,“如果姑爷方便的话,请他也一起过来吧?倩倩还没有见过姐夫呢!”   松似月听筒声音有点大。   旁边的顾之舟听得一清二楚,面对松似月询问的目光,顾之舟微微耸肩,示意自己都可以。   松似月想了一下:“那行,我给他说,你别在家做,懒得麻烦,咱们在外面找个地方吃。”   她这样给面子,叶琼哪里会不答应? 第95章 歹心   叶琼做饭的手艺一直都很好,松似月很早以前就知道。   依松似月的意思是要出去吃的。   但王倩亲自来了电话,说她学了新菜,感谢松似月的照顾。   她们表姐妹本来见面的时间就少,王倩这么说了,松似月也不好拒绝。   为了让昨天的事情不再发生,松似月从舞团出来后,顾之舟亲自去接的她。   两人到的时候,叶琼早就做好了饭菜。   都是些家常小菜,没什么花样,倒爽口入味。   王倩果然说话算话,亲手烧了糖醋排骨。   排骨色泽金黄油亮,咬一口唇齿留香。   母女俩热情招呼松似月和顾之舟。   顾之舟沉默的时候不怒自威,很有威慑力。   但只要他愿意,跟谁都能亲近起来,他这次看在松似月的面子上没有给叶琼为难。   叶琼和王倩也很分寸,屋子里整洁又清爽。   松似月的练功房也跟原来一样,没有乱动的痕迹。   一餐饭吃的相安无事。   席间顾之舟的一个电话打破了这难得的平静。   左不言在电话里问顾之舟关于离人港的事务,顾之舟回答得言简意赅。   叶琼的脸一下就变了,如果不是王倩踩了她的脚背,她几乎就要当场质问。   吃完饭,王倩连碗筷都没收就送顾之舟和松似月出门。   松似月也察觉到叶琼的不对劲,但她没有明说。   王倩挽了松似月的胳膊:“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姨妈……”顾之舟去一旁抽烟,松似月欲言又止望着王倩。   “你别管她,有我呢!”王倩替松似月整理好围巾,“你又不是没脑子的人,从小那么聪明,这些事不用外人说。”   王倩跟松似月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都彼此了解。   这话说得松似月有点动容:“你和姨妈不是外人。”   “我知道不是外人,”王倩笑容温和,“他比你大那么多,我也不好意思当着面叫妹夫。但我能看出来,他心里有你,好好过日子,自己的主意自己拿,看到你过得这样好,我也放心了。”   “好。”两年没有感受到家的温暖,松似月喉咙有些发紧。   王倩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着远处的顾之舟:“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嗯。”王倩一直站在门口,等顾之舟和松似月进了电梯,她转身。   刚进门,一只拖鞋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叶琼指着王倩的鼻子大骂:“没用的东西,你拦着我干什么?你知道离人港值多少钱吗?几辈子,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她松似月凭什么,凭什么不声不响就给了别的男人?”   王倩弯腰把拖鞋放好,挽起袖子来到餐桌边,一边熟练地收拾满桌狼藉,一边说道:“我劝您还是甭惦记,就算几辈子花不完的钱,那是松家留给小月的,跟咱们没关系。”   “跟咱们没关系?”叶琼冷哼一声,“你说得轻巧,我妹妹是松家的媳妇,她还没死,怎么就轮得到她一个晚辈做主了?”   王倩把碗筷放进水槽:“现在是法制社会,轮不轮得到她处理你说了不算。”   “法制社会,你给我讲法律?”叶琼顿时恼羞成怒,“少拿你肚里的那点墨水来敷衍老娘,法律,法律有什么了不起?我是她亲姨妈。”   王倩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声掩没了叶琼咄咄逼人的咆哮。   叶琼一个人唱独角戏没劲,几步上前「啪」地关掉了水龙头:“死丫头,你也跟我做对是不是?你上个破学把家里老底都掏空了,你要是像松丫头那样,找个一表人才有钱有款的男人,让我跟着享清福,我还用得着为点小钱给别人端屎端尿吗?”   王倩没有说话,沉默地望向叶琼,眼底的冰冷,如寒霜过境。   叶琼很少在王倩脸上看到如此严厉的神情。   她觉得陌生,又有点隐约发怵:“死丫头,你瞪着一双铜铃干什么?我哪句话说错了。”   “你说得没错,”王倩扯了一张吸油纸胡乱擦着手上的水,“但是你别忘了,我掏空的是爸爸的家底,不是你的。还有,你端屎端尿的那个不是别人,是跟你血脉相连,我的亲小姨,你不愿意伺候她,有的是人伺候。”   王倩性格一向温和。嫌少这样疾言厉色。   叶琼一时也没了底气:“我就是随口说说,你生气什么?她是我妹妹我心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王倩把吸油纸扔进垃圾桶,“要是被我发现你胡来,我立刻让小月撵了你。”   “撵我,你这没良心的死丫头,我被撵走,你有好果子吃?”   “我跟着你更没有好果子吃,”王倩语气冷冷,不带任何情绪,“我通知你一声,下个月我考完就会从这里搬走,小月也不容易,别老给她添麻烦。”   “你要搬走?”叶琼刚压下去的火苗又蹭得窜起来,“我这样奴颜婢膝为的是谁?还不是想为你博一个好前程,你看松似月这家底,随便拨个给我们住的房子就这么高级,你考上法官,你表妹夫做公司的还不得经常求你,这一来二往……”   “你胡说八道什么?是让我受贿吗?还奴颜婢膝,真是疯了……”王倩的脸色彻底难看起来,她像是一刻也不想再看到叶琼,转身就往卧室走。   叶琼追上去,就要抓王倩的胳膊:“死丫头,就你清高,什么受贿,一家人那叫受贿吗?那叫……那叫资源共享……”   王倩头也不会,一个箭步跨进了门。   大门「砰」一声擦着叶琼的鼻尖合上。   叶琼鼻子一阵剧痛,眼泪跟着就飙了出来。   她抬手就要敲门,却听「啪嗒」一声,王倩打开了台灯。   叶琼突然想起在火车站接到王倩时候的情景。   别的女孩儿大包小包全是漂亮衣服和化妆品。   可王倩几个大箱子里装的全是复习的书。   因为学习用功,她很小的时候眼睛就近视了。   叶琼整日在外面瞎混回家时间本来就晚,经常回去王倩小小的身影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她一直以为长大就好了。   小学、高中、研究生,再到后来的本科。   王倩鼻梁上的镜片越来越厚,性格越来越沉默寡言,家里也越来越穷。   “死丫头,”叶琼愤恨地想,“等着,老娘一定要让你过上松似月一样的好日子。” 第96章 董事长带你去洞房   寒风凛冽,顾之舟拉开大衣裹紧了松似月。   左不言跟几个保镖早已等在门口。   两人上车,顾之舟替松似月摘下围巾,搓了搓她冻得发麻的脸颊.   松似月反捉住他的手腕,也不说话,眼睛就那么一眨不眨盯着他看,骨碌碌的神采飞扬。   顾之舟失笑:“想说什么就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松似月胆子大了起来,挠了挠顾之舟的手心:“谢谢你!”   顾之舟收敛笑意,把松似月拉向自己的胸膛,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不用谢我,对于你那个姨妈,我是持保留意见的,她心术不正,你当心点。”   “好。”松似月侧脸靠在顾之舟坚实的胸膛上,耳边是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什么风浪都不会害怕了。   回到别墅已经有些晚了,松似月长长打了个哈欠,顾之舟却在她要上楼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腕:“别着急上楼,等会儿要见个人。”   “见谁?”哈欠催湿了松似月的眼眶,那样子看起来别提有多可怜了。   顾之舟轻声安慰:“很快的。”   他说很快就是很快,一个身穿黑衣,眉清目秀的女孩在左不言的带领下来到顾之舟和松似月面前。   “董事长好,夫人好!”女孩肤色白皙笑容腼腆,“我叫瓦萨。”   松似月端详着瓦萨,觉得她跟团里那些小姑娘没什么区别,细皮嫩肉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但顾之舟专门抽时间让松似月见,那么这个女孩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她看着顾之舟:“给我的?”   顾之舟点头:“你的新助理,东南亚今年的散打冠军。”   松似月双目骤然一亮:“散打冠军?”   “嗯,”顾之舟点头。   瓦萨似性格内敛不善言辞,闻言也只是谦虚一笑:“董事长谬赞!”   顾之舟事无巨细,吩咐瓦萨要寸步不离跟着松似月,务必要杜绝那天的事情不要再次发生。   瓦萨点着头走后,顾之舟又体贴地开口:“我知道你老师也给你安排了助理,但没点拳脚功夫只会磨嘴皮的没有用,你现在是公众人物,出行像我这样前呼后拥目标太大,瓦萨你先用着,不好用咱们再换人,你老师给你的人能用就用,不能咱们自己找。”   松似月笑眯眯看着顾之舟:“董事长真操心啊!”   “董事长,只为你操心!”顾之舟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松似月的全部的光。   顾之舟弯腰下来,两人鼻尖相蹭,接了个又轻又缓的吻。然后他打横抱起松似月,悠哉地说:“董事长带你去洞房……”   这段时间两人在那事上的切磋日渐频繁。   顾之舟的花样也繁多起来,不像刚开始那样横冲直撞,他越发贪心,磨得松似月到了临界点主动就求,他才肯罢休。   顾之舟刚接了离人港的项目,这段时间都是脚不沾地。   松似月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空如也。   枕头上还残留着顾之舟的余温。   松似月翻身搂紧了枕头,嗅了嗅从床上坐了起来。   瓦萨让松似月非常惊喜。   谨慎、勤快、会开车。   腼腆的个性让她不自觉把存在感降到最低,跟松似月喜静的习惯不谋而合。   按照顾之舟的意思,瓦萨的薪水,走他的私账,松似月却拒绝了。   松首席虽然不能一掷千金,但养个助理还是不在话下的。   松首席彻底红了,流水一样的广告代言,把她不排练的时间占得满满当当。   顾之舟也忙。   但不管再忙,再晚,两人晚上都会回别墅住。   顾之舟在别墅周围又增派了保镖人手,硕大的宅院被里三层外三层守得固若金汤。   把那些试图窥探松似月私生活的狗仔和自媒体人,远远地拒之门外。   叶喜的彻底脱离了危险,顾管家不能一直留在医院。   好在叶琼肯尽心。   松似月又亲自面试了两个护工轮班照料。   政府跟顾氏集团联合开发离人港的公告已经发出。   顾氏集团的股票一夜之间暴涨。   顾之舟直接拍板给了松似月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这一行为,立刻遭到了其他股东的强烈反对。   让人意外的是,顾之威力排众议,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顾之舟的决定。   顾长海、顾长江没有出面,顾长河倒是站出来了。但他那直截了当的脾气,掀不起什么风浪。   又加上离人港本来就是松似月的私人财产,细究起来,还是顾氏集团占了大便宜。   因此,松似月一跃成为顾氏集团,除了顾之舟以外的第二大股东。   内忧外患都没了,松似月和顾之舟像是怎么也腻歪不够,只要一回到别墅,大门一关就是禁区,就这样蜜里调油过了一段时间。   有一天早上,松似月醒来顾之舟突然神情严肃掰过她的下巴,鸡啄米一样亲了亲:“董事长要休假。”   顾之舟勤勉,从接手顾氏集团以来就没有休过真正的年假。   松似月看也不看日历表:“夫唱妇随,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顾之舟说完,单手拎了松似月就进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左不言和瓦萨一左一右恭恭敬敬地站着。   两人身后整齐排列了七八个硕大的行李箱。   说走就走的旅行,只能用一个「爽」字形容。   松似月对这次旅行一无所知,顾之舟却早有准备,私人飞机提前一个月就申请好了航线。   两人手牵着手,气喘吁吁登上飞机。   窗外是苍茫的云海,辉煌的城市从遥远到渺小,直至消失不见,松似月还是不敢相信,她捂着发烫的脸颊:“咱们这就出来了?”   “顾太太,旅途愉快……”顾之舟亲吻她的发顶,怀里揣着那一枚早就焐热了戒指。   白雪皑皑的高山,青翠葱郁的牧场,碧海蓝天的海岸,哪里都行。   他要松似月的全部,从身到心。   不止是法律的加持,还要以前他最不在意的繁文缛节,和花里胡哨的仪式。   顾董事长要求婚了。 第97章 不穿更好看   顾之舟带松似月旅行的第一站是巴厘岛。   两人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天际中透亮着淡粉色,海面闪烁着一道道金色的光芒。   这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旅行。   从登上私人飞机的那一刻,松似月就很兴奋。   顾之舟也是,两人手牵着手相互依偎,像是不知疲惫。   不得不说,左不言这个秘书还是非常靠谱的,专车早已等候在机场,松似月跟顾之舟刚落地就被接了个正着。   这不是松似月第一次来巴厘岛。   以前都是住酒店,这次目的的却是一个私人海滩。   一幢白的两层小楼,房前屋后摆满了绿植鲜花。   庭院里吊着一个秋千,秋千被鲜花包裹着,在朦胧的灯光下唯美极了。   松似月不是一惊一乍的活泼的性子。但此刻也忍不住疾步走近,坐在秋千上。   飘逸的白裙被海风扬起,灵动飘逸得像仙女下凡。   左不言和萨瓦进去放行李,顾之舟绕到松似月身后,轻轻推动秋千:“累不累?”   松似月扬起脸看他:“不累。”   顾之舟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吻。   松似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荡秋千这么好玩吗?从小玩到大也不腻?”顾之舟用了点力道。   松似月的裙摆跟着就飞扬起来,她惊呼一声:“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想想,把我弄哭了多少次?”   松似月小时候就喜欢荡秋千。   松家败落之前也是豪门大户,亭台楼阁,院落深深。   她又是松家的掌上明珠,家里人把她看得比眼珠子还要娇贵,家里到处都是秋千。   可她怎么都玩不腻。   不仅在自己家里玩,去了顾家也要玩。   顾之舟没有顾之威那样的耐心,对娇滴滴的松似月没什么好印象。   大人让他陪松似月,他嘴上答应着,背地里却使坏。   故意把秋千推得又高又远。   不消片刻,小丫头准会哇哇大哭。   那时候的顾之舟也只是十多岁的半大孩子,见那小可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忙脚乱也不知道怎么去哄。   松似月被娇养惯了,见没人哄,只会哭得更凶。   顾之舟想到这里,也觉得好笑,他下意识收敛力气,不敢再推猛。   小丫头现在也老哭,但不是在秋千上,而是在别的地方。   两人坐了这么久的飞机,松似月惦记顾之舟太累,只玩了一会儿就让顾之舟停了下来。   “怎么?觉得没意思吗?”顾之舟关切地问。   松似月摇头:“不是,我想进去了。”   这段时间顾之舟对松似月几乎是千依百顺,在这些小事上,松似月说什么就是什么,顾之舟从来不会反驳。   然而这次,顾之舟却没有立刻答应,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牵起松似月的手:“不急,咱们去海边走走。”   海风扑面而来,松似月赤脚踩在松软的沙滩上。   海浪击打的沙滩,激起一朵朵浪花。   他们手牵着手,并肩前行了一段距离。   突然,松似月眸光一顿,远处影影绰绰闪动着人影,她觉得奇怪:“不是私人海滩吗?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   顾之舟没有回答。   紧接着,塔楼上传来「啪嗒」一声脆响,远处的小楼和近处的路灯同时熄灭。   周围顿时陷入黑暗,松似月下意识攥紧了顾之舟的手腕。   不等她说话,顾之舟便抚摸了她的发顶:“别紧张,只是停电。”   “小岛地势偏僻,停电是不是很麻烦?”   顾之舟点头:“是挺麻烦的。”   松似月常听人说这边治安不好,联想到刚才的人影,她的心往下沉了又沉:“刚才那人影?”   顾之舟没听她说完,就松开她的手:“你在这里等等我,我过去看看。”   松似月心如擂鼓,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她不能当他的累赘。   任何时候。   顾之舟似乎没察觉松似月的紧张,长腿阔步朝人影处走了过去。   海浪不再温柔,翻滚着波涛,由远及近,呼啸着席卷而来。   松似月仓皇地站在原地,时间被无限拉长,顾之舟还是没有回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只听「嗖」一声闷响,一束白光从远处的塔楼直冲云霄。   白光越飞越远,即将消失在眼前的时候轰然炸开。   橘黄的暖光把整个沙滩照耀得亮如白昼。   接二连三的烟花争先恐后,相继扑向夜空,把小岛炸了个火树银花。   顾之舟就站在不远处。   变戏法似换了一身正装,手捧鲜花,单膝跪地,彬彬有礼看向松似月。   松似月以前没少看那些甜腻腻的爱情戏。   每当男主角向女主角求婚的时候,女主角总会热泪盈眶。   松似月一直觉得矫情。   她抚着胸口,缓缓朝顾之舟走去,一边走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哭,千万不要哭。   然而,双眼却越来越模糊。   顾之舟英俊的侧脸在焰火的照耀下,忽明忽暗显得那么不真切。   可他眼底的坚定,松似月还是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眼前的场景,松似月曾经幻想过无数次。   幻想骤然照进现实,她脑子有片刻的晕眩。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但她不愿意醒来。   松似月随意抹了一把眼泪,接过顾之舟手中的鲜花。   周围的焰火齐齐爆开,银光闪烁中,松似月终于看清了顾之舟的脸。   他唇角挂着宠溺的笑,缓慢珍重地从怀里掏出一枚银白色的戒指,他说:“我没用盒子装,我从拿到它那一刻开始,就揣进了我的胸口,我想只有这样,你才能感受到我的诚意。”   松似月没有说话。   她喉头滚烫,已经无法发出声音。   顾之舟微笑起来,慢慢把戒指举高:“似月,你愿意嫁给我吗?”   松似月脑子里崩紧的那根弦轰然倒塌,不等脑子发出指令,白皙的手腕已经被顾之舟捉在手中。   他绅士地轻吻了她的手背,紧接着无名指微微一暖,钻石在焰火下耀眼夺目。   顾之舟站起来拥她入怀。   松似月在顾之舟胸口狠狠擂了一拳。   顾之舟吃痛,却舍不得松开,大拇指揩着她的眼尾,语气轻柔得如同羽毛:“顾太太,怎么感动成这样?”   松似月娇嗔:“怎么这么突然,都不提醒我换一条好看点的裙子。”   顾之舟搂紧了她的纤腰:“你穿什么都好看。”   松似月正要被这话感动,顾之舟又不知羞耻加了一句:“不穿更好看。” 第98章 掳走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昨晚做狠了,松似月赖在顾之舟臂弯里撒娇。   温香软玉抱满怀的顾之舟哪里舍得松手。   可门却煞风景地被人谨慎地敲了敲,左不言声线沉稳:“老板,是我。”   左不言不是没分寸的人,顾之舟没接话,吻了吻松似月的额头:“我去去就来。”   松似月不太满意,懒洋洋翻了个身。   顾之舟穿戴整齐,出门后随后带上了门:“什么事?”   “老板,叶夫人出事了……”左不言语气沉重。   ***   “哇!”松似月胃部剧烈翻腾着,这已经是她不知道第几次呕吐了。   胃里已经没有了东西,呕出来的全是酸水。   顾之舟抚着她的背:“只是失踪,我已经增派了人手,咱们落地应该就能有消息。”   飞机还有二十分钟落地,顾之舟掐算着时间,等松似月吃完东西,这才告诉她为什么突然回国,没想她的反应这么巨大。   不仅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人还这么遭罪。   他之前说因为公司有重要会议,不得不中断旅行回来,松似月当时深信不疑。   她向来识大体,又对顾之舟深信不疑,所有一点没有怀疑。   此时骤然知道真相,松似月脸色惨白,消瘦的肩背像是又薄了几寸,顾之舟心疼不已。   松似月不是经受不住打击的人,最初的错愕之后,立刻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医院到处是监控,我妈妈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会无端消失?”   “带走岳母的人应该很熟悉医院的布局,完美地错过了所有的监控。”   “姨妈呢?”   “就是她发现岳母不见的。”   “报警了吗?”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带走岳母的动机是什么,他们听了我的安排,暂时不报警。”   顾之舟做得很对。   松似月于是不再说话,她能想到的,顾之舟同样能想到。   以为顾之舟的阅历和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来看,应该比松似月更加周到。   飞机平安降落。   数十个保镖垂首分立两侧,顾之舟拥着松似月坐进车里。   左不言从后视镜窥探了一下松似月的脸色。   “左秘书,我不要紧,你如是说。”   左不言,点了点头,这才开始汇报:“老板,我们按照您吩咐复制了夫人的电话卡,我们飞行的这段时间夫人的电话没有来电。”   “看来对方不是冲似月来的。”顾之舟整了整手腕上的袖扣,“我的呢?”   “您的也没有。”左不言说。   “不正常,”松似月和顾之舟对视一眼,说,“我在临江没结什么仇人,这人费尽心机带走妈妈。不冲我来,也不冲你来,他图什么?”   左不言摇头:“这不好说,夫人请放心,我们的网已经撒出去了,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会把叶夫人给找回来。”   松似月并不怀疑左不言的手腕。   她只是担心叶喜的身体。   上次一点食物就差点要了她命,怎么挨得过去那些折磨?   突然,她心中一凉,猛地握住了顾之舟的手:“之舟,对方不联系我们,会不会是我妈妈已经?”   松似月的怀疑不是毫无根据。   叶喜的身体本来就脆弱,离开了呼吸机和营养液,随时都有可能过去。   如果叶喜没了。   对方肯定不敢再胁迫顾之舟和松似月,随便把叶喜的尸体往那里一扔,逃命要紧。   松似月心惊肉跳,冷汗涔涔而下,脊背很快就湿透了。   “不会的,”顾之舟搂过松似月的肩膀,把人紧紧护入怀中,“不言在飞机上就跟谭阳联系了,谭阳说岳母不会那么脆弱。”   “真的?”松似月的心里突然又燃起希望。   “真的,”顾之舟点头,“他现在正在医院等我们。”   瑞星医院灯火通明,所有安保人员集体出动。   院长亲自率领一众副院长等在医院门口。   一个活生生的病人,竟然在安保人员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这要是穿出去,瑞星医院还怎么在行业里立足?   谭阳也在其中。   叶喜脱离危险后就由原来的主治医生接手,这件事原本跟谭阳没什么关系。   但他还是主动留了下来。   院长听说他跟松似月的关系,千恩万谢,请他务必在松似月面前美言。   因此,顾之舟和松似月的车队刚到门口,院长就一个箭步冲上来握顾之舟的手。   顾之舟没有跟他握手,而是拉开车门扶松似月出来。   松似月面容苍白,身体孱弱,谭阳下意识上前一步。   目光猛地落在松似月无名指戴的戒指上。   他心中一痛。   不得不深呼吸来压抑胸中的酸楚。   松似月在顾之舟的搀扶下一步步走近谭阳,顾之舟紧紧搂着她的肩膀。   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把人揉进身体里。   谭阳自嘲地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简直吃顿透了。   医院门口不是寒暄的地方,他颔首侧身让松似月和顾之舟进去。   一楼又一个小型的会议室被用来做了临时的分析室。   不等顾之舟和松似月坐下,院长就开始九十度躬身道歉。   顾之舟面色沉静,扑面而来的威严,让院长一个擦手额头的冷汗。   谭阳最镇定,他自顾自走到展台前:“顾董,松小姐,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快速找到叶夫人。如果二位不介意,我给大家来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   顾之舟没有说话,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   “今早查房的时候主治医生发现叶夫人不见了,根据监控已经我们的推断,叶夫人应该是凌晨时分清洁工清理垃圾的时候被掳走的。”   松似月一听到「掳走」两个字,眼前就是一黑,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不是姨妈发现我妈妈不在病房吗?怎么变成主治医生了?” 第99章 顾董,坏消息   “同一时间,”谭阳担忧地看了松似月一眼,“主治医生发现叶夫人不见了同一时间,叶琼女士去护士站找了人。”   “我们调取了车库的监控,没有发现可疑车辆,”谭阳话锋一转,“但我们发现一个反常的清洁工。”   谭阳看了松似月一眼,继续说:“病人不知道,我们医院对医疗垃圾的管理非常严格,所有垃圾必须从地下车库走,统一集中消毒。但那天凌晨却有一个一个保洁推着清洁车从大厅走,那时候已经是深夜,大厅空旷没有医护人员,又正值保安交接,便没有人注意。”   叶喜有可能被装在肮脏的清洁车,被人像运垃圾一样运走,松似月心痛如绞,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在掌心留下四个血红的月牙。   谭阳面色从容,眼睛仍旧盯着大屏幕,随手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松似月。   松似月接过来却没有喝,水瓶冰凉的触感让她的神志清醒了不少。   顾之舟皱眉看了眼松似月惨白脸,朝谭阳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谭阳点头:“我们调取了路上的监控,发现这辆清洁车果然没有去地下车库,而是直接推上了大街,然后绕了一圈,消失在三亚湾附近的商场。”   谭阳语气有点无奈:“顾董,您也知道,三亚湾是政府项目,又是临江最繁华的地段,我们找起来有点困难,希望您和松小姐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松似月愣住飞快看了顾之舟一眼,不等顾之舟说话,左不言已经拿着电话走了出去。   “清洁工的面貌锁定了吗?”顾之舟问。   “她戴着口罩对比起来有一定的困难。但我们通过现有的对比,排除了医院内部所有员工。但从身材和虹膜对比可以肯定,对方是个女人。”   “不是医院员工,那就是外面来的。”顾之舟说。   “是的,”谭阳说不得不又重复了刚才的话,“大数据对比,需要时间。”   “那就对比,她能避开所有摄像头,又选择了那么一个巧妙的时间,这个人即使不是医院的员工,也一定经常来。”   “是的。”谭阳说,“我们也是这样想的,您和太太还在飞机上的时候,我们就对医院所有的护工采了样。”   “只是护工?”   “当然不止,病人我们也采了。”   顾之舟没有再说话,他长腿交叠,若有所思坐在主位。   院长和主治医生面面相觑,识趣地走了。   会议室只剩下顾之舟、松似月还有谭阳。   谭阳神态比刚才放松了很多,他垂眸,胳膊撑在会议桌的边沿:“顾董,您想说什么?”   顾之舟放下的交叠的双腿,缓缓站起来。   他比谭阳略高一点,然而不敢去看松似月通红的眼眶,只能平视谭阳的眼睛:“谭医生,我只想跟您确定一件事情。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岳母被垃圾车那样运转,真的没有生命危险吗?”   松似月敏锐地察觉到,顾之舟对谭阳的称呼是「您」而不是之前的「你」。   顾之舟很少这么称呼别人,尤其是接手顾氏集团这艘大船之后,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的仰视。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谭阳被顾之舟「岳母」两个字激得微微一愣。   但他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顾董放心,我之前已经跟松小……跟顾太太解释过了,夫人需要一些刺激。从医学的角度来说,这次的搓磨不一定是坏事。”   谭阳的话让松似月悬了一路的心,稍微放下些许。   但她还是急切地补了一句:“可是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掳走我妈妈?”   顾之舟搂紧了她肩膀:“左不言已经赶去了三亚湾,你放心有他在,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   松似月哽咽着把头靠上顾之舟的肩膀。   顾之舟眼神温柔得像是能淌出水来,跟平常严肃冷漠的样子判若两人。   谭阳心中酸楚,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时间一分煎熬着。   突然,剧烈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松似月肩背陡然一凉,顾之舟抓紧了她的手,按下了接听。   听筒里传来了王倩的声音:“似月,我考完了。”   松似月这才想起,王倩上次说法院的公招考试就是这几天,强打精神:“倩姐,祝贺你!”   王倩笑得高兴:“你这鬼精灵,我还没说我考得怎么样,你就恭喜了?”   松似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语气轻松一点:“你的实力我知道,王法官,恭喜啦!”   “谢谢,明天体检,我上个月已经预检了一次,应该没什么问题,明晚有空吗?我请你和妹夫吃顿饭,吃完饭我就回老家呆一段时间,岗前培训在要一个月之后才开始。”   松似月了解王倩的性格,知道她是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于是主动说:“一个月时间也不长,还要政治审查,你回老家不方便,那房子我空着也是空着,你帮我看家我高兴还来不及。”   “再说吧!”王倩语气难得轻快,“政治审查我更没问题了,咱家往上述三代都是遵纪守法好公民,没人犯罪。你说话怎么瓮声瓮气的,鼻音那么重,是不舒服吗?”   “没有,我没事,”松似月立刻说,“我和之舟这几天都有点忙,等忙过了这一段,我们请你。”   “那行吧!”王倩没再多说。   “明天还要体检,你早点休息。”松似月嘱咐王倩。   王倩答应了。   她苦读了这么多年,能过五关斩六将,通过笔试面试层层选拔,吃上法官这碗饭不容易。   松似月是真心替她高兴。   但她此时心情糟糕透了,根本无暇他顾,她握紧了顾之舟的手:“一会儿嘱咐姑妈一声,我妈妈的事情就别告诉倩姐了,免得她分心。”   “好,”顾之舟点头,“咱们苦等在这里也没用,还是先回家,有消息左不言会第一时间汇报的。”   “好。”松似月嘴上答应着,身体却没有动。   坐得太久,心绪起起落落,身体虚弱得站不住。   顾之舟二话没说,弯腰打横抱起了他,不等保镖开门,谭阳就疾步赶了过来,跟抱着人的顾之舟撞了个脸对脸。   “谭医生,有什么事吗?”顾之舟非常从容,脸不红心不跳,声线平稳如同开董事会。   他这样冷静,倒显得谭阳心中有鬼。   谭阳拳头抵在唇前轻轻咳了咳:“顾董,坏消息。” 第100章 他的心狠狠揪起来   “先放我下来。”松似月搂顾之舟脖子我手微微松了松。   顾之舟只好抱着松似月回到会议室,谭阳目不斜视跟着走进:“顾董,我们对比了医院所有护工和病人的虹膜样本,跟那个清洁工都对不上。”   谭阳的话,让松似月内心最后一丝侥幸破灭。   她像是被人迎头痛击了一棒。   冰凉从脚心直窜上颅顶,浑身都凉透了。   顾之舟直觉哪里不对,像是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但他又说不上来。   正在这时,顾之舟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他不怎么在意拿出来一看,整个人顿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怎么了?”松似月仰头看他。   顾之舟没有说话,只把亮着微光的手机屏幕给谭阳和松似月看:【想要叶喜,准备一亿现金。另外,叫你的狗立刻从三亚湾撤离。】   一亿现金对顾之舟来说不算难事。   但最后这句话才是关键,左不言一向秉承顾之舟的沉稳老练的做事风格,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对方既然这么说,肯定是左不言的排查威胁到了她。   目前可以肯定一点的是,对方有极大的可能还在三亚湾。   为了安抚对方顾之舟回了信息:【钱不是问题,我想确认岳母的安全。】   谭阳跟松似月交换了一下眼神,谭阳立刻出了门。   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进来一群人,这些人快速整理电脑,眨眼功夫领头的那个人就对谭阳说:“谭主任,我们已经做好了追踪信号的准备。”   顾之舟二话不说,立刻对短信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没有接听,直接摁掉了电话。   顾之舟打字过去:【我要听我岳母的声音。】   对方也回复得很快:【想追踪我的信号?别白费力气,我再给你几个小时候的时间筹钱,天亮之前,用车装好。】   “是她在使诈,还是我们暴露了?”松似月看看顾之舟,又看看谭阳。   谭阳摇头:“应该是使诈,这些信号专家是我托私人关系请的,早在你们回国之前就准备好了,这层楼现在被我围得如铁桶一般,陌生人根本没有机会进来。”   松似月心如擂鼓,顾之舟飞快在手机上输入:【我连警都没报,跟不会追踪你,我是生意人,确定不了岳母的安危,我不会给你钱的。】   等了很久,对方没有再回复。   坐在电脑前的男人放下耳机,对谭阳摇头:“谭主任,仅靠信息,我们没有办法捕捉对方位置。”   “大范围有吗?”顾之舟又问。   对方微微侧身,让出电脑屏幕上的红点给他们看:“范围太大,只能确定对方在临江。”   “在临江就好,”松似月仰头喝了一口矿泉水,喃喃安慰自己。   顾之舟拿起手机拨打了财务的电话。   他说得没错,随着离人港项目的启动,顾氏集团根本就不差钱,财务人员立刻照做。   顾之舟又拨通了左不言的电话,事关叶喜的安危他不敢冒险。   “顾董……”谭阳欲言又止,如果左不言被召回来,三亚湾没有守,他们就被动了。万一叶喜真在三亚湾,那转移起来就太容易了。   松似月显然也有同样的顾虑,但她也不敢冒险。   电话接通,左不言语气有点喘:“老板,三亚湾已经被我排查完毕,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没有?”顾之舟愣住了。   “是的,没有。”左不言语气肯定,丝毫不拖泥带水。   谭阳忍不住开口:“有没有可能,左秘书排查有疏漏?”   “不可能,”顾之舟和松似月异口同声,她们都清楚左不言的做事风格,他说没有可疑人员就一定是没有。   会议室顿时陷入死寂。   顾之舟反复翻阅着那两条信息,显而易见,三亚湾是对方的障眼法。   那么对方说顾之舟想监听信号,就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顾之舟突然眼神锐利盯着信号组的人员。   谭阳一下看透了他的心思:“顾董请放心,他们的虹膜样本全部排除。从进医院开始,就断了一切与外界联系的可能,我敢以我的职业生涯担保,那凶手不会跟他们中的任何一员有牵扯。”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松似月绝望地抓起顾之舟的手机,拨通了那条信息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滴滴」的盲音,松似月却不愿意放弃,仍然一遍遍拨打着。   顾之舟怜惜地抓住她的手腕,摇头示意她不要做无用功。   突然,响铃戛然而止,通话界面显示通话中,时间一分过去。   双方静止不动,谁也没有说话。   松似月刚要开口,顾之舟就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并抬手示意信号组。   信号组的工作人员会意,立刻开始捕捉,电脑屏幕上的红点虚弱地闪烁。   万籁寂静,听筒里传来清浅而且熟悉的呼吸声。   松似月的眼眶一下红了起来,滚烫的热泪滴在进顾之舟的手心,他的心紧跟着狠狠揪了起来。   通话界面显示了十五秒,突然「啪」的一声掐断了。   信号组非负责人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遗憾地朝谭阳耸肩:“通话时间太短,信号范围仍然无法确定。”   松似月又要拨打。   对方突然发过来一条信息:【听到了?没错,就是叶喜的呼吸声,快点准备钱,别耍花样!】   旁边的键盘被「咣当」地敲响。   谭阳「操」了一声:“对方关机了。”   屋子里再次陷入死寂,顾之舟沉吟片刻:“左不言不会有错,既然她知道我们在捕捉信号,要么有内应,要么她本来就在医院,再查,再对比,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是。”旁边的保镖答应一声,推门走了。   萨瓦端了一杯牛奶走进来,放在松似月面前,无声地退了出去。   门外一阵喧哗。   松似月没去握牛奶杯,而是随口问道:“谁?”   萨瓦冷漠的看了眼门口:“回少奶奶话,是叶琼夫人。” 第101章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松似月本来想让叶琼进去,但她想了想还是站起来朝叶琼走了过去:“姨妈。”   顾之舟肩宽体阔,站在松似月身后像一堵墙,挡住了叶琼往屋里窥探的视线。   叶琼满脸焦急,几乎带了哭腔:“小月,有消息了吗?”   “对方……”松似月刚要说话。   “没有!”顾之舟打断了松似月的话。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叶琼的身体沿着墙面缓缓下滑,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劈天盖地往下滚落。   她抽噎不止,哭得情真意切:“我苦命的妹妹啊,早知道你要遭遇这一切,我昨晚干什么要回家睡觉啊,也不知道那歹人为什么要掳走你,这可怎么办啊,我苦命的妹妹啊……”   她在这里大吼大叫,除了让松似月更难过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顾之舟给保镖使了个眼神。   保镖会意,立刻一左一右把人架了起来。   正在这时候,左不言长腿阔步走了过来,看到这里围着人,他没说详情,只是满含深意跟顾之舟和松似月交换了一下眼神。   “小月……”叶琼虚弱地喊了松似月的名字。   架着她的保镖顿时停下脚步,叶琼哽咽着;“倩倩给你打电话了吗?”   松似月明白她的意思:“打了,您放心,她明天体检,我没告诉她我这边的事情,您也别说,不要让她分心。”   叶琼点头:“你是好孩子,好孩子,咱娘俩想到一起去了,她体检完还要政审,这件事暂时别惊动她。”   “好。”松似月答。   叶琼摇摇欲坠,哭得不能自已,那背影太像叶喜,松似月忍不住追上两步:“姨妈……”   叶琼回头,被泪水打湿的眼眸更像叶喜了:“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松似月心中酸楚:“您回去好好休息,这边有消息,我第一时间给您说。”   “好好,”叶琼不停抹泪,小心翼翼嘱咐松似月,“不管怎么样,舍财免灾,你妈妈的命要紧,你和之舟都还年轻,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好。”松似月点头,“萨瓦,你开我车,亲自送姨妈回去。”   “好。”萨瓦点头,转身走了。   叶琼恋恋不舍,被保镖架着有气无力走了。   松似月看着那酷似叶喜的背影,来不及体会心里的酸楚,眼泪就跟着噼里啪啦砸落下来。   顾之舟搂紧了松似月,看着叶琼远去的背影,给左不言使了个眼色。   左不言会意,立刻问谭阳:“谭医生,叶琼的虹膜对比了没?”   “她是受害者家属,”谭阳目光一顿,“顾董,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我立刻去处理。”说完疾步走了。   松似月看着顾之舟和左不言凝重的面色,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不会的,她是我亲姨妈。”   顾之舟没有回答,而是拿出松似月的手机拨通了王倩的电话。   不等松似月迟疑,王倩便「喂」了一声。   松似月调整呼吸:“睡了吗?”   王倩打了个哈欠:“马上就睡,你这个小夜猫,怎么也不睡觉?不怕长皱纹。”   她语气轻快,透着股亲昵,松似月闭了闭眼:“没事,我就是想问你一下,姨妈昨晚是不是没睡好,今天在我妈病床边打瞌睡……”   “是吗?”王倩似乎笑了一下,语气不怎么在意,“睡眠一直不太好,昨晚应该是守夜累了吧?”   “她昨晚上没回去?”松似月脸色一变。   “没有,”王倩那边传来饮水机吐水的声音,“她说这几天都要守夜,不回来。”   挂断电话,松似月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不等她说话,左不言就立刻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扶着耳麦指挥楼下的保镖:“快,拦住追上萨瓦的车。”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楼下的保镖回复道:“左秘书,萨瓦的已经开车走了。”   松似月又鬼使神差又拨了那个电话。   对方开机了,但没有接听。   松似月闷在胸口的那口气松了松:“应该不是姨妈,她胆子小,萨瓦跟她在一起,她不敢玩花样。”   松似月飞快按动手机:【你要的钱已经准备好,怎么给你?】   果然,对方上钩了:【用车装好,等我吩咐。】   松似月又用顾之舟的语气回复:【我要再次确定我岳母的生命体征,医生说她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   对方没有回复。   松似月又说:【不能确定我岳母的生命体征,我是不会把钱给你的,不信你尽管试一试。反正她已经是植物人,活着也是受罪。】   打下这行字的时候,松似月双手颤抖,嘴唇被牙齿咬得隐隐发白。   血腥味充斥着口腔,她却浑然不觉。   她在赌,赌对方是个薄情寡义,自私自利,不顾亲人死活的人。   顾之舟懂她。   所以没有责备,只抓住了她颤抖的肩膀。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短短几分钟,松似月却觉得像是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手机震动,松似月热泪蜿蜒,模糊了视线,她赢了,对方说:【你离开监听房间,换个手机打过来。】   顾之舟飞快地跟松似月对视一眼,说:“我上天台装作打电话的样子,你在这里用我的手机打过去,你不说话对方也不会说话,只会播放岳母的呼吸声。”   松似月不太放心他一个人上天台:“万一她使诈呢?”   顾之舟轻轻吻了吻松似月冰凉的额头:“管不了那么多了,即使她使诈我们也要赌一把,放心,左不言跟着我呢,安全没有问题。”   顾之舟说完,拿了另外一部手机上了医院的天台。   松似月望着顾之舟的背影,死死捏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骨节微微发白。   大约过了五分钟,保镖朝松似月比了个OK的手势。   松似月跟顶楼的顾之舟,同一时间把手机贴上了耳朵。   医院对面的住院楼,一架望远镜瞄准了天台的顾之舟。   紧接着,电话被接通,保镖拿了一本书在松似月身旁煽动着,制造风声。   一旁的信号专员紧锣密鼓地忙碌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面对面的呼吸绵长沉稳,竟然似曾相识。   舞蹈家耳朵对声音的敏感度超越常人,松似月听着那呼吸声,突然就愣住了。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次听到的呼吸声跟之前在听筒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第102章 乙醚   果然,通话十五秒之后,对方挂断了电话。   松似月整个人如坠冰窟。   对方给她听的是一段早就录制好的录音,这是不是意味着叶喜已经遇到了不测?   松似月几乎想立刻迈步去找顾之舟,但理智还是让她等在原地。   谭阳单手撑着办公桌,居高临下看着信息组负责人:“怎么样?”   负责人五指飞快在键盘上活动着:“正在想办法逮她。”   这边顾之舟已经匆匆从楼上下来了。   松似月迎上他,两人去了隔壁地从休息室。   “怎么了?”顾之舟被松似月的脸色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松似月摇头几乎带了哭腔:“我们被她耍了,她给我听的呼吸声是录音。”   顾之舟也满脸惊愕:“你确定?”   “我确定。”松似月眼睛里滚动着泪花,“我确定。”   正在这时,左不言去而复返:“老板,夫人,萨瓦的手机无法接听,我们追踪了您的车,您的车偏离了路线,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医院……萨瓦和叶琼夫人都不见了。”   顾之舟皱眉:“不见了?”   “不见了,”左不言点头,“我们找到汽车的时候,车门大敞,车内没有打斗的痕迹,”   “监控呢?”松似月心跳如擂鼓,“监控有没有拍到?”   左不言摇头:“监控被避开了。”   同一时间,信息组负责人猛地拍了一下键盘:“找到了。”   谭阳顿时一喜:“她在哪里?”   “对方的信号就在附近,初步判断不超过五百米。”   “五百米?”顾之舟咬牙环顾四周,“灯下黑,难道她在医院?”   正在这时候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小跑着过来,看到谭阳立刻说道:“谭主任,有结果了,虹膜比对有结果了……”   顾之舟和松似月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白大褂说:“通过虹膜对比,用垃圾车推走叶夫人的正是叶琼。”   松似月彻底惊呆了,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怀疑。   松似月嘴唇颤抖,只一遍又一遍重复:“为什么?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顾之舟紧紧搂住她颤抖的肩膀:“别着急,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当务之急是快点找到她。”   “顾董说得对,”谭阳点头,“我现在就布置下去。”   瑞星医院以例行检查为由,不再接受新的病人,所有大楼车辆和行人只进不出。   医院所有的保安和顾之舟带来的数百人保镖一起,统一归左不言调配。   左不言命令所有调查人员全部换上白大褂,以查房的名义,逐层排查。   为了不打草惊蛇,顾之舟没再给叶琼回复。   松似月一颗心直直往下沉去,顾之舟指尖在桌上有规律的敲击片刻,片刻后他拿起了手机:【你的呼吸声是提前录好的,想要钱拿出诚意,否则你什么也得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之舟的手机像是彻底陷入了沉寂,一直没有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松似月迫不及待打开手机。   对方发来了一段视频。   叶喜双目紧闭,侧躺在墙角,背景是随处可见的白色墙面。   不过稍微让然安心的是,叶喜状态还可以,胸口起伏,呼吸绵长,乍一看像是睡着了。   松似月新都要碎了。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对方又发来消息:【天亮之前,我拿不到钱,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顾之舟几乎是半抱着把松似月弄到沙发上坐下,他疲惫的揉着眉心:“不要着急,叶琼掳走岳母,应该只是图钱,只要给她钱岳母就不会有事。”   松似月摇头:“你不用给我宽心,她既然能穷凶极恶掳走我妈妈,哪里还会念半分姐妹之情?”   “萨瓦?”松似月突然惊了一下,“萨瓦的身手那么好,她是怎么被姨妈制服的?”   “恐怕不是制服,而是胁迫。”顾之舟沉吟着。   “胁迫?”松似月猝然睁大了眼睛,“难道我妈妈也在车上?”   顾之舟点了点头:“我们设想一下,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叶琼的推的垃圾车只是障眼法?”   “什么意思?”松似月不明白。   谭阳推门近来,立刻明白了顾之舟的意思:“有这种可能,我们的医疗垃圾车在地下车库有专门的堆放地点,一般六个小时才清理一次。”   松似月有点明白顾之舟的意思了:“你们是说,姨妈……叶琼直接把我妈扔进医疗垃圾车里,任由清洁人员把她推走了?”   医疗垃圾细菌变布,又脏又臭,叶喜竟然在里面被闷了几个小时?   松似月语气哽咽:“我的妈妈跟真正的医疗垃圾呆在一起,几个小时后叶琼返回医院,把我妈妈从医疗垃圾车里弄出来,装进了我车的后备箱?”   顾之舟内心犹豫,但还是点了头。   松似月心如刀割:“那她为什么要故意推着垃圾车去三亚湾?”   顾之舟没有说话。   谭阳说:“我猜测她应该是故意把我们支走。”   顾之舟点头:“应该是这样,不然以左不言谨慎的态度,不可能在三亚湾一无所获。”   “我赞同顾董的推测,”谭阳说,“这样也才能说通为什么萨瓦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一定是她发现了后备箱里的夫人,叶琼用夫人的性命胁迫,萨瓦不得已只好跟叶琼走。”   “查!”顾之舟猛地一拍桌面,“立刻去查监控,看看叶琼有没有返回医院的底下车库,还有似月的车也查,萨瓦是很专业,就算事发再突然她也会想办法留下线索。”   谭阳点点头出去了。   他回来得很快,正如顾之舟推测的那样。两个小时后,叶琼换了一身护士的白大褂,从车库入口步行进入了地下停车库。   大约半个小时后,她换回自己的衣服,神色自若从叶喜病房楼层的电梯出来了。   不过让人遗憾的是,萨瓦并没有在松似月的车上留下线索。   但谭阳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在松似月车后座的脚垫上发现了低剂量的乙醚。   松似月没有再哭,她愣愣地盯着屏幕里的叶喜。   那一刻,她脑子里那根叫做「亲情」的弦轰然断裂。   目光一点点变得比刀锋还要寒冷,那样子简直像在看一个死人。 第103章 同样的厌恶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   萨瓦在晨光中醒来。   周围是无差别的漆黑,眼睛被黑蒙住了。   身上传来一股令人作呕,萨瓦努力回想着被叶琼迷晕之前的情景。   叶琼哭得浑身无力,有进气没出气地耸搭在后座上。   萨瓦启动汽车往叶琼家的方向开去。   路上叶琼的状态好了许多,她甚至还把手机开机了。   直到这里,萨瓦都没有怀疑。   路过一家粥铺,叶琼说自己想喝粥,让萨瓦去买。   但这里不好停车,远处还有交警徘徊,叶琼无奈只好吩咐萨瓦靠边,她自己去买。   粥铺中灯光明亮,萨瓦看见叶琼鬼鬼祟祟拨弄着手机,时不时回头往车这边看。   专业使然,萨瓦非常机警,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突然,后座传来轻微的响动。   虽然微弱,但萨瓦可以肯定那是人求救的声音。   她没有下车,而是不动声色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室爬了过去。   她摁下放汽车后排座椅的按键,不等看清里面的情况,嘴巴和鼻子就被什么东西捂住接着就是眼前一黑。   她想要挣扎,可身体使不上力。   在彻底丧失意识前,她甚至听到警察上前盘问。   叶琼对答如流,说萨瓦喝醉了。   警察给叶琼测了酒驾,便放了行。   萨瓦挣扎两下,双手被反绑到身后,脚腕也被捆住了,整个人动弹不得。   嘴巴也被什么东西堵着,自然也发不出声音。   她不知道周遭是个什么情况,不敢贸然挣扎,只在黑暗中积蓄力量,指尖灵巧地解着绑住手腕的绳索。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身边窸窸窣窣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手脚并用爬了过来。   那声音太诡异,胆大如萨瓦也忍不住一阵毛骨悚然。   她一边加快了解绳索的动作,一边舌尖用力往外顶堵住嘴巴的东西。   对面的东西越爬越近。   萨瓦屏住了呼吸。   就在对方即将碰触到她身体的瞬间,萨瓦陡然翻身,在黑暗中抓住了对方,猛地扯开眼睛上的遮挡。   萨瓦愣住了。   她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正好对上叶喜漆黑的眼珠。   叶喜竟然能动了。   她不仅能动,她还能说话,尽管嗓子沙哑得如同厉鬼索命,叶喜还是从胸腔用力吐出两个字:“别怕!”   萨瓦已经挣开了绳索,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屋子里没有开灯。   还没完全亮透的天光灰蒙蒙的。   萨瓦的怔愣和疑惑转瞬即逝,她向叶喜微微颔首以示尊重。   然后利索地解开脚上的绳索,把叶喜扶着靠墙坐好,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往门口走去。   叶琼一只手拿望远镜,一只手攥着手机。   她像是很紧张,又像是很焦躁,不停在走廊里徘徊。   然而对面那栋大楼的窗户一直紧闭着,遮光窗帘把里面的情况遮得严严实实。   叶琼不停看着手机。   萨瓦想冲出去制服叶琼,又担心叶琼有帮手。如果真动起手来,伤到叶喜可就得不偿失了。   前思后想,她决定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走廊里的叶琼像是再也按捺不住,拿起手机开始打字。   萨瓦觉得时机成熟,猛地拉开门,从后死死扣住了叶琼的脖子。   手机「啪嗒」一声在地上,两人都没有去捡。   叶琼吃痛,却不敢发出声音。   只从喉咙里发出几个模糊的气音。   然而,她哪里是萨瓦的对手。   不消片刻,便气息微弱瘫软下地了。   萨瓦没想真弄死她,用力把人拖进屋,为了防止叶琼的帮手进来,她反手关上了房门。   刚才她的工具尽数用在了叶琼身上。   萨瓦喘着粗气,对叶喜腼腆地笑了笑:“夫人,您没事吧?”   叶喜被她熟练的动作惊得合不拢嘴。   她扶着墙壁,用力支撑起身体给萨瓦竖了个大拇指,嗓子哑得像是被钝刀刮过:“我没事……”   对面大楼就是顾之舟和松似月身处的会议室。   萨瓦环视四周,是熟悉的摆设……   ***   天快亮起来的时候,顾之舟的手机又收到了新的信息:【我要的钱准备好了没?】   最初的惊慌过后,松似月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暂时不要回复她的信息,左秘书搜寻到哪里了?”   “左秘书昨晚搜寻了一个通宵,现在只剩最高的两层。”谭阳说。   松似月也一夜没睡,双目都熬红了,她捏红了自己都眉心:“妈妈的病房就在最顶层?”   谭阳微微一愣。   顾之舟却已经拨通了左不言的手机。   左不言接到命令,十几个白大褂立刻悄无声息,朝叶喜的病房包抄过去。   谭阳还是有点担心:“不能吧?这目标太大了……”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这两天跟我们周旋,她的脾性我多少还是摸透了一点的。”   ***   萨瓦都目光一直紧贴着门缝。   她摸遍了全身,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   走廊里叶琼的手机静悄悄地躺着。   萨瓦几次想去拿,又担心叶琼有帮手。   她耳力了的,老远就听到迫近的脚步声,转身给叶喜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扯紧了手中的绳索。   脚步声一点点逼近。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萨瓦的整个心都提到嗓子眼,猛地看清了左不言的脸。   左不言目光镇定,抬手正要敲门。   门就被从里面打开,萨瓦的脸颊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她来不及管自己,便焦急地对左不言说:“快叫医生,夫人情况很不好。”   顾之舟和松似月几乎跟主治医生前后脚到达。   看到蓬头垢面脏乱不堪的叶喜。   松似月悲从中来,母女俩几乎是抱头痛哭。   叶喜虽然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但肌肉萎缩严重,根本无法站立。   叶琼浑身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终于也悠悠转醒。   顾之舟看了她一眼,左不言立刻上前,扯出了堵在她嘴里的破布。   叶琼大口喘息,竟然恶人先告状起来:“救命……救命……小月,姐姐快救救我……”   松似月和叶琼齐齐转身。   两人的目光里充斥着同样的厌恶。 第104章 毒妇   叶琼看着叶喜和松似月的目光里满是惊恐。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泪雨滂沱,目光中满是哀戚。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都在等待叶琼到底想要如何狡辩。   她也果然没让人失望,看着满脸是血萨瓦开始拉扯:“是萨瓦,姐姐,是萨萨瓦要害您,小月你要相信姨妈,你想想看,姨妈这段时间照顾你妈妈是那么的尽心尽力,我怎么可能嗨她呢?”   松似月和所有人一样,都愣愣注视着叶琼。   尽管希望渺茫,叶琼还是不肯放弃:“小月,是这样,昨晚你不是让萨瓦送我回家休息吗?我在车上发现了你妈妈,她便弄乙醚把我迷昏,我醒来就到了这里,她这是栽赃嫁祸。”   萨瓦本来就不善言辞,一下子就被叶琼都诡辩给气懵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松似月都面色始终镇定:“你说完了?”   叶琼不敢看叶喜的眼睛,膝行着向松似月爬去:“小月,你要相信姨妈,姨妈真的没有撒谎,姨妈的话句句属实。”   “属实?”松似月冷笑一声,对于眼前的叶琼,她甚至多看一眼都觉脏,“你知道什么叫虹膜对比吗?”   叶琼一脸茫然。   松似月缓缓吐出一口气:“算了,跟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呢?一个亿,外面的这些常识,你下半辈子都用不上。”   “小月,你要把我送监狱?”叶琼嚎啕大哭起来,“小月,你是我的亲侄女,就算死也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啊,我真的没害你妈妈。”   松似月无动于衷。   叶琼又厚颜无耻去抓叶喜的手腕:“妹妹,你什么时候醒的?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我们亲姐妹一场,求求你说句话,不是我海的你对不对?求求你说句话啊……”   “我下半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报答?”叶喜身体不能动,哑着嗓子低吼,“我的好姐姐,两年前,我刚成废人的时候你报答了我一次,这次托你报答的福,我终于醒了。”   “能醒就好,能醒就好……”叶琼像是根本听不出叶喜话里的讽刺。   叶喜双手艰难地指向叶琼,呻吟从沙哑变得气若游丝:“毒妇,胡乱攀咬,该死!”   不等叶琼说话,叶喜急缓了几口气又说:“你为了录我大口呼吸的声音……故意捏住我的鼻子,我就已经有意识了,你把我头朝下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我就彻底醒了,我只是动不了。你把我塞进汽车后备箱……装作买早餐去给小月打要钱的电话,我用脚蹬后备箱,萨瓦发现了我,在她拉开座椅之前……你及时赶到并用乙醚弄晕倒了她……”   叶琼说得很慢,但字字清晰。   果然跟顾之舟推测的一摸一样。   松似月看着叶喜的模样,心疼得直掉眼泪:“妈,您别说了,这毒妇的恶行,我们都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医生?医生呢?”   医生就地对叶琼做了简单的检查:“恭喜顾董,恭喜太太,夫人已经醒了,各方面指标都很好。”   “太好了,”松似月跟顾之舟对视一眼,“那我妈妈的腿……”   医生立刻说:“腿您放心,肌肉萎缩对于夫人这种情况来说很正常,经过驯良就可以恢复,二位尽管放心。但夫人能醒来必然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和折磨,当务之急是先清理好,病房重地,闲杂人等……”   他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地上的叶琼,没再说下去。   松似月了然:“萨瓦你先跟医生去处理伤口,左秘书,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这毒妇。”   “不能报警,小月,你不能报警抓我……”叶琼满脸是泪剧烈挣扎起来,“叶喜你不能对我这么无情!”   叶喜闭了闭眼,毫不留情:“带走!”   “王倩……”叶琼被保镖一左一右架了起来,她双脚离地,大吼起来,“小月,你不顾念我这个姨妈,也不在乎王倩这个姐姐吗?”   松似月一下愣住。   叶喜不就里:“怎么了?”   顾之舟搀扶着叶琼:“岳母不知道,王倩她马上要政治审查。”   叶琼哭了起来,这次的眼泪是真的:“小月,这件事都是我不好,我鬼迷心窍。但我要钱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想拿着这一个亿五千万给你,五千万给小倩。”   “她从小就想当法官,小时候跟你玩过家家,脑袋上顶一砣棉絮审坏人的样子你都忘记了?如今,她好不容易政治审查了,如果我有犯罪经历,岂不是害了她?这里的房价这么贵,那丫头的性格你们都知道,肯定不会捞油水的,靠法官那点收入什么时候才能买房?”   “你这话说得诛心,”叶喜双目圆瞪,她是真的被叶琼给气着了,“她是我亲侄女,是小月的亲表姐,我和小月还能眼看着她露宿街头?”   “露宿街头是不能,”叶琼摇头,“可小月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所以我才要从顾之舟那里弄五千万给小月。”   “你……”叶喜被气得不停抚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妹妹,我都好妹妹,你不知道,”叶琼咬牙,“两年前,为了给你治病和还家里欠的钱,小月这傻丫头把自己卖给了顾之舟,连像样的婚礼都没有,也不让她出来工作,把她拘在那不见天日的宅子里,比纳妾还不如……我苦命的小月……”   叶喜颤抖着流泪,尽管什么也没说,却松开了搭在顾之舟手腕上的手。   “妈……”松似月上前一步。   不等她说话,叶琼就猝然打断了:“好妹妹,你是不知道这丫头有多傻,离人港你还记得吧?”   叶喜皱眉。   松似月暗叫一声不好:“妈……您……”   叶喜泪光闪烁的双目骤然亮堂:“听她说完……”   叶琼凶狠地盯着顾之舟,“你这个骗子,不仅骗小月的身体,还骗她的心。之前你对小月不闻不问、千般刁难,万般冷落,离人港的项目一出来,你突然就殷勤起来了是为什么?”   叶琼突然大喝一声:“为什么?你自己说!”   “妈,您别被带跑了节奏,之舟对我好不是为了离人港……”松似月挽住叶喜的胳膊。   顾之舟也上前一步一步,恭恭敬敬对叶琼颔首:“岳母……”   “你们都住嘴,让她说。”叶喜指着地上都叶琼,“你继续说!” 第105章 亲自审她   叶琼瞬间有了依仗,内心得意,却不表现出来:“姐姐,我这傻侄女把离人港拱手送给了顾之舟。”   “什么?”叶琼只觉得眼前一黑。   松似月和顾之舟忙一左一右扶稳了叶喜,松似月:“妈,您听我解释。”   叶喜死死揪住胸口,散乱都头发让她都神显得格外哀戚:“她说的是真的?”   松似月双目发酸,在那极具压迫力的目光下缓缓点了头。   在一众惊呼中,叶喜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医生护士手忙脚乱把叶喜送去急救,顾之舟给左不言使了个眼色,示意左不言赶紧把人带走。   叶琼狞笑着,在左不言弯腰的瞬间凑近了他的耳朵:“是顾之舟给我放的高利贷吧?”   左不言浑身一震。   远处的顾之舟没有注意这边,他满心满眼都是松似月,搂着人的肩膀,温声安慰着什么。   叶琼这么一闹,左不言自然不敢报警。   手术室亮着红灯,松似月坐在椅子上,肩背挺得很直,谁也看不出她的情绪。   顾之舟也没有说话,安静地陪在一边。   左不言犹豫很久,还是试探地走了过去。   顾之一夜没睡,西装线条不那么挺阔,面色虽然依旧沉稳冷静,双眼下的黑眼圈却非常明显。   抬头时,语气有些不耐:“什么事?”   “公司有紧急电话……”左不言说。   松似月立刻推了推顾之舟的胳膊:“你去忙,我守在这里就行。”   “行吗?”顾之舟有点不放心。   松似月对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没事,去!”   “那我去去就回。”顾之舟说完,大手理了理松似月额前的头发,站起来跟着左不言走了。   两人去了露台,顾之舟疲惫地摸了摸眉心,左不言拿出烟盒。   顾之舟抽了一支,却没让左不言点燃,他凑在鼻尖闻着味道,一会儿还要进去,不能让身上的烟味呛到松似月。   顾之舟问:“出什么岔子了?”   左不言跟着顾之舟多年,两人默契的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彼此想说什么。   左不言此刻的眼神告诉顾之舟,是件棘手的事情。   “不是公司的事情,”左不言说,“是叶琼知道了当年是我放的高利贷。”   顾之舟眼眸骤然一紧:“她怎么会知道,你当年不是做的很隐蔽吗?”   “对不起老板,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左不言垂着头,等着挨训。   顾之舟知道现在不是责怪他的时候。但叶琼既然这时候把这件事抖出来,就是为了保命不去警察局:“你答应她了?”   “我没承认,暂时把她关了起来,”左不言目光骤然变得凝重,“老板……要不要她永远闭……”   左不言话没说完,就被顾之舟冷冽的目光打断:“别胡说八道,她就算再该死也是少奶奶的血亲,要发落也要少奶奶点头。再说,岳母现在这样子,肯定是恼了我,等她好起来,势必要见叶琼,这时候你不能胡来。”   “那更要料理她,万一她见了老夫人说出高利贷的事情,您好不容易得到少奶奶的芳心,这要是有个万一……”   左不言没再说下去,顾之舟又何尝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两年前顾之舟就想娶松似月,但他知道松似不会那么轻易嫁给自己。   正好叶琼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借钱。   顾之舟便将计就计借给了叶琼高利贷。   松似月走投无路,果然立刻就答应了跟他结婚。   他原本以为这件事天衣无缝,谁知还是落下了隐患。   顾之舟横在鼻尖的烟动了动,左不言会意,立刻替他点燃。   袅袅白雾,顾之舟英俊的侧脸隐没其间,左不言看不清他的眼神。   只觉得这场景是那样的陌生。   两年前,顾之舟从虎口中夺回顾氏集团,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摇摆不定,左右为难。   他心下骇然。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顾之舟指间都烟燃到尽头,他才缓缓回头:“不管叶琼提什么要求,暂时答应她。”   左不言后退半步,不敢接顾之舟狠戾的目光:“是。”   “以叶琼的背景,那高利贷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你再去查是谁泄露了风声,另外再查查她手里有没有证据。”   “是。”   正在这时候,手术室的门被打开。   叶喜面色苍白戴着氧气罩,看到松似月她闭了闭眼示意自己没事。   顾之舟上前一步,叶喜却看也不看他。   大家都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叶喜需要休息,松似月一夜没睡也需要休息。   松似月本来不愿意离开。   顾之舟便凑近病床对叶喜说了情况,叶喜双眼含泪朝顾之舟摆了摆手,示意顾之舟快带松似月回去休息。   松似月着被顾之舟打横抱出了医院。   骤然的大喜大悲,松似月上车后眼睛都睁不开了。   但她还惦记着顾之舟的工作:“集团那边没事吧?”   “没事,他们拿不定主意,事事都要找我。”顾之舟把她都头抚过来,放在肩头,“你安心睡,这里有我。”   松似月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在小声呢喃:“离人港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等妈妈好些,我回跟她解释清楚……”   “傻瓜……”顾之舟轻轻一笑,搂紧了怀里的人。   顾管家和佣人一早就做了准备,知道松似月睡着,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分立两侧。   顾之舟抱着人拾阶而上。   卧室的窗帘一早就放下来了,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到松似月清浅的呼吸。   顾之舟静静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松似月没有说梦话,自从知道顾之威要结婚以后,睡梦中的松似月再也没有喊出那个——“哥哥。”   松似月惊吓过度,梦里睡得也不安稳。   顾之舟的衣摆被她揉得发皱。   等她睡熟了,顾之舟才吻了吻她的额头,轻手轻脚脱下外衣。   ***   顾之舟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走下楼来,一边整理袖扣,一边吩咐顾管家:“让后厨做些软烂好嚼的食物送到医院去。”   叶喜出事,顾管家自责不已。   本来以为顾之舟会责怪她,现在一看是这么个情况,忙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左不言有点担心:“老板,您不休息一会儿吗?”   顾之摇头:“你安排一下,我要亲自审叶琼。” 第106章 威胁   “是。”左不言答应着,跟上顾之舟的脚步。   叶琼一个人跌坐在杂乱的储物间。   脑子里像是过电一样回忆着今天的种种。   左不言没有叫警察来抓她,是不是意味着顾之舟为了松似月已经妥协。   她心中越发不愤。   她松似月凭什么?凭什么有那么好的运气找到这么好的男人?   还有叶喜对顾之舟她也看出来了,多少还是有嫌隙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琼的内心越发笃定顾之舟和松似月不会把他怎么样。   她甚至在盘算,等从这里出去先回老家躲一段时间,等叶喜和松似月的气消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回到叶喜身边。   叶喜年纪大了,在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别的亲人,到时候还是不任由自己拿捏?   她打定注意,心里竟然一点也不慌了,爬到门口从里往外窥探。   外面静悄悄的,依稀可以看到身穿黑西装的保镖。   “喂?有没有有人,给我弄点吃的过来!”外面的保镖没有回头。   叶琼不服气又喊了两嗓子:“外面都是死人吗?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们少奶奶的亲姨妈,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你们快去找你们少奶奶,混帐东西们,还不去给我找吃的?把我饿出个好歹,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   「任」字没说完,大门「咣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左不言一脚踹开门,居高临下睥睨着叶琼:“把她给我带走!”   “带走?”叶琼的心头顿时浮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要带去哪里?左不言我不是给你说了,我要见顾之舟吗?我要见顾之舟,否则他做的好事我就直接告诉小月……”   左不言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一个保镖熟练地脱下袜子,堵住了她的嘴巴。   叶琼龇牙咧嘴被人推到地方。   这是一件空旷的屋子,四面都是白墙,稍远的地方架着屏风,隐隐绰绰看不清里面的情景。   叶琼也不傻一下猛地挣了几下困住她的绳索,嘴里的袜子刚被拔出去,她就开始嚷嚷:“是顾之舟吗?我就知道是你,识相的快松开我,否则我把你干的好事捅出去,你看我姐姐和小月还会不会原谅你!”   屏风后走出一个人影。   却并不是顾之舟,左不言一脚把叶琼揣翻在地,他慢条斯理活动了一下手腕:“我从来不打女人,但毒妇嘛……”   他说着,又是一耳光把叶琼扇翻倒地:“毒妇不是人。”   “啊……”叶琼惨叫一声,被打得站不起来,胳膊撑着地面艰难缩向墙角,“好你个左不言,竟然敢打……”   “啪!”话音未落,叶琼的另外一边脸颊又重重挨了一耳光。   这一耳光极重,叶琼的脸颊瞬间肿胀起来。   她偏头吐出一刻门牙。   左不言「咔嚓」活动了一下脖子:“毒妇,我现在问你话,你要是敢说一句谎话,我就拔掉你的舌头。”   叶琼不服气,要紧牙关,凶神恶煞盯着左不言。   左不言居高临下往手上戴手套:“你借高利贷为什么要赖到我老板身上?你有什么证据?”   叶琼愣愣注视着左不言,半晌「呸」出一口血水。   左不言冷笑一声,像是早有预料,朝一边的保镖摊开手掌。   保镖会意,往他手心放了一把锤子。   叶琼惊恐得睁大了眼睛,立刻上来两个保镖,一左右,把叶琼的手死死摁在地上。   叶琼死命挣扎,然而一点用也没有。   她一遍遍安慰自己,她是松似月但亲姨妈,顾之舟是那样的爱重松似月,一定不会动她。   可是下一刻,她就不敢再这样奢望了。   因为左不言接过另一个保镖递来的黑布,慢慢系在眼睛上。   同一时间,他唇角微扬,露出了一个残忍且彬彬有礼的笑容。   叶琼顿觉魂飞魄散。   刚要开口,左不言就手起锤落。   只听「砰」一声巨响,叶琼手下的地砖碎裂成渣,那锤子距离他的小拇指一厘米不到。   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那锤子上的冰凉。   什么东西哗啦啦顺着地砖流淌,她吓尿了。   然而,左不言没有给她第二次机会,很快又举起了锤子,叶琼魂飞魄散:“我说……我说……”   左不言撤下黑布,慢慢在叶琼身边蹲下,微扬下巴示意她快说。   “我没有证据,是我自己猜的,我看顾之舟……哦不,顾董事长那么喜欢小月,就猜那高利贷跟他有关系……”   “放屁!如果你真是猜的,就应该拿这话来威胁老板给你钱堵嘴,而不是绕这么大一圈绑架夫人。”   左不言蹲在也请面前,铁锤不耐烦把地面敲得「咔嚓」作响。   “我……我真没有证据……”叶琼吐出一口血沫,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趴在地上。   左不言点了点头,又举起了铁锤。   “我说,我说……”又一滩恶臭从叶琼身下散开,她哭天抹泪,“我真的没有证据,就像你说的,我要是真有证据就不只是让顾董事长放了我,我肯定还要讹钱啊……”   左不言观察着叶琼的神态,朝屏风后微微摇头。   屏风后悄无声息,左不言又问:“那你老师交代到底是谁告诉你高利贷的事情?”   叶琼气若游丝:“我说……我说……是……顾老太太,你们顾家老宅的太太,她告诉我的。”   左不言不安地看了屏风后一眼,接着说:“胡说八道,你一直被关在这里,老宅太太怎么跟你联系的?你敢胡乱攀咬,小心我弄死你。”   “我不敢的,我不敢的……”叶琼涕泗横流,“今天早上,她给我打电话说的这件事,通话记录还在我手机上,你们可以去查!”   她说得斩钉截铁,由不得左不言不相信。   左不言于是又问:“这么说你绑架叶夫人的事情也是她指使的?”   “不是,她不知道我绑架了妹妹……”叶琼一个劲摇头。   屏风后人影动了一下,左不言挥手吩咐一旁的保镖:“把这毒妇给我带下去好好看着,她要是敢闹尽管来回我。”   “是。”保镖拖着叶琼走了。   左不言快步朝屏风后走去:“老板,您怀疑她在撒谎?”   顾之舟摇头:“不是,她不敢撒谎。”   “那您的意思是?”左不言不明白了。   “老宅是怎么知道高利贷的事情?他们还知道些什么?”顾之舟指尖轻轻叩击桌面,“查,现在就去查。”   “是。”左不言答应着出去了,但仅仅几分钟他就去而复返。   “什么事?”顾之舟问。   “叶夫人醒了。”   “你告诉她少奶奶回去休息没有?”   左不言沉声回答:“她没说要见少奶奶,她说要见您。” 第107章 傻丫头从小就喜欢你   呼吸面罩已经撤了,叶喜的面色虽然还是有点苍白,但精神尚可。   顾之舟走进去,朝她微微颔首,恭恭敬敬问候她:“岳母,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叶喜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   顾之舟坐了下去。   叶喜上下打量着女婿。   跟记忆中的毛头小子完全不一样,岁月把他磨砺成了真正的男人。   笔挺的西装,沉着的面容,不说话的时候不怒自威的气质越发明显,只有那双幽深狭长的眸子,隐约可见闺蜜晨颂的影子。   叶喜鼻子有点发酸,本来想好好跟他说话。   但一想起叶琼说他搓磨松似月的那些方式,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顾之舟同样不知道说什么,叶琼的话虽然有点夸张,但他冷落松似月也是事实。   沉默半晌,还是叶喜先开了口:“小月姨妈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顾之舟单手抓着床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隐隐发白,半晌他才点头:“是真的。”   叶喜觉得自己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记得你小时候落难,我们松家待你不薄,你怎么忍心?”   “岳母,是我一时糊涂,”顾之舟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遮住了叶喜眼前的大片光,“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我对您发誓,今后一定善待似月,我会跟她好好,长长久久的过下去。”   松家是真正的书香门弟。   但叶喜出身一般。   她能在鱼龙混杂的临江太太圈,博得持家有道,温柔娴静的贤名,让所有人对她这个松太太交口称赞。   可见叶喜绝非一般的花瓶。   如今,虽然在床上躺了两年,她的目光依然具有超越常人的洞察力。   顾之舟知道,在叶喜面前除了真诚,说什么都没有用。   果然,叶喜上下打量他一番,最后问:“离人港你真要了?”   提起这个,顾之舟就觉得羞愧难当,不管有什么样的苦衷,叶喜看到的都是事实。   叶喜叹息一声:“也罢,我那丫头从小娇生惯养,别人对她好一点点她都恨不得掏心掏肺,她从小就喜欢你。不管你的娶她的目的是什么,能嫁给你,她都是欢喜的。”   “什么?”顾之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短暂的疑惑过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狂喜。   叶喜说松似月从小就喜欢他。   怎么可能?   松似月一直喜欢的不是顾之威吗?   “你不知道?”叶喜皱眉。   顾之舟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一样,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脑子里过电一样回忆着和松似月相处的点滴。   他提议结婚时松似月的震惊、新婚夜她的颤抖,已经后来无数次他不回家她眼神里的失望。   当时顾之舟看不真切,只以为这一切都是她在掩饰内心。   现在回忆起来,顾之舟只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愚蠢。   愚蠢到忽略了松似月显而易见的真心。   顾之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形容那一刹那自己的内心,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最后只化作两个字:“可是……”   “可是什么?”叶喜问,“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丫头对你的心意?那丫头每年最稀罕的就是你送的生日礼物……”   叶喜怅然地叹了口气:“如果她的房间还保留到现在的话,你就一定能看到。”   “妈!”   叶喜的话被匆忙推门进来的松似月打断。   顾之舟不在家,她浑浑噩噩也睡不着。   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干脆来医院等叶喜醒,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到叶喜在拆自己台。   情急之下只好冲了进来。   叶喜看着松似月比猴屁股还红的脸颊。顿时明白,自己此时说什么也没有用。   松似月进来得太急,呼吸有些喘,她趴在叶喜病床边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叶喜也是百感交错,七百多个日日夜夜。   松似月的欢喜和委屈,她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但她确实没想到,松似月竟然能大方到把离人港送给顾之舟。   但看两人现在的情态,她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多余,送就送吧,有什么比女儿的幸福更珍贵呢?   松似月俯在叶喜床头,吸了吸鼻子:“饿不饿?顾管家给您煮了粥,我弄给你吃。”   松似月话没说完,顾之舟已经打开了保温桶。   金黄软糯的海参小米粥,盛在白色的骨瓷碗里,看一眼都令人赏心悦目。   叶喜不想空气这么沉闷,轻轻笑了一下:“没有鱼吧?”   顾之舟和松似月两人皆是一愣。   松似月更是脱口而出:“您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叶喜微微偏头,避开汤碗的白雾,“谭医生不是给你说了吗?我只是不能控制身体,意识是清晰的。”   “那鱼刺是谁喂给您的?”问出这句,松似月语气竟然隐约颤抖起来。   果然,叶喜惨淡地笑了一下,“除了你那个姨妈,还有谁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   “毒妇!”松似月拳头握得咯吱作响,“要不是倩姐马上要政审,我现在就把她送进去。”   “别激动,”顾之舟在松似月手腕上轻轻一扶,示意她小心手上的粥碗,“岳母刚好起来,你专心陪着她,其他的交给我处理。”   “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治她吗?”叶琼三番四次陷害叶喜,松似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   “不会的,”顾之舟摸了摸松似月的发顶,眼睛里充斥着只有叶喜能看清楚的狠戾,“我会处理好的。”   “别把自己搭进去。”叶喜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顾之舟。   松似月心思单纯对于商场上那些黑暗手段不了解,叶喜却再清楚不过。   顾之舟恭恭敬敬颔首:“岳母放心,我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松似月给叶喜喂粥,松似月就也没有离开,一直在旁边安静的陪伴着。   目光一直追随着松似月的脸颊,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把松似月拆分入腹。   叶喜看在眼里,欣慰在心里。   正在这时候,左不言突然冲进病房:“老板,不好了。”   顾之舟皱眉:“什么事?”   松似月也放下勺子,跟叶喜一起回头看他。 第108章 一厢情愿的亲家母   左不言也觉得自己冒失,但事情紧急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飞快地说:“叶琼夫人被警察带走了。”   “什么?”   不仅叶喜和松似月愣住,顾之舟也愣住了。   他不自然地从位置上站起来:“谁干的?”   松似月第一反应是王倩的政治审查怎么办?   左不言正要说话。   “是我,”清洌的女声响过病房门被推开,王倩一只手抱鲜花,一只手提着果篮,“小姨,你好些了吗?”   叶喜飞快地看了松似月一眼,两人心口都是一紧,她说:“倩倩,好孩子,姨妈没事,你今天不是体检吗?怎么过来了?”   “上午体检已经结束了,”王倩朝顾之舟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本来老早就打算体检之后就来看您的。”   王倩很自然接过松似月手里的碗和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叶喜嘴边。   叶喜从她脸上看不出别的情绪,只好张嘴含了。   王倩拿了纸巾在叶喜嘴边压了压:“小姨,你这心软的毛病倒是一点不剩全遗传给小月那丫头了。”   屋子里所有人都是一愣。   王倩恨铁不成钢看了松似月一眼:“干嘛拿这样的眼神看我?父债女偿,你都有这份担当,难道我就只能当缩头乌龟?”   松似月没说话。   王倩把碗放在柜子上,退后两步恭恭敬敬在叶喜床前跪下了。   叶喜大惊:“你这傻孩子,这是干什么?”   松似月忙弯腰去扶,王倩摆手制止了她:“小姨,我妈害您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您和小月不该顾念我对她手软,您这次放过她,以她都性格一定就会有第二次。”   “你这傻孩子,你报警抓她大义灭亲,你的政治审查怎么办?她有犯罪记录,你这法官就当不了……”叶喜是真心疼爱这个侄女,此刻的担忧也是发自肺腑。   王倩闻言,只微微摇头:“我遇到这样的妈,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法不容情,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孩子,你当不了法官了……”叶喜喉咙酸涩。   “当不了法官还有别的出路天大地大,总不可能把我饿死。”王倩自嘲一笑,眼睛里没有任何的自暴自弃。   松似月上前把王倩搀扶起来。   王倩神情自若,语气铿锵,饶是见过了大场面的顾之舟也在心里暗暗佩服她的勇气。   王倩接着说:“我已经给警方打过招呼,在她移交司法机关之前,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小姨,小月,我妈那人就是那样,巧舌如簧,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这段时间让她好好交代反省,你们都别去看她。”   “好。”松似月跟叶喜答应着。   王倩说完,意味深长看了顾之舟一眼。   王倩又道完歉,又在病房里呆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小姨,时间不早了,您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好,”亲侄女的前途没了,叶喜当然难过,她拍了拍松似月的手背,“你去送送小倩。”   松似月刚起身,顾之舟就压下了她的胳膊:“让左不言开车送王小姐吧!”   王倩没有拒绝,点了点头:“有劳左秘书了。”   一直走到电梯口,王倩才开口:“左秘书请留步。”   左不言欲言又止。   王倩勾唇笑了一下:“我妈脑子不清楚胡乱攀扯,劳烦左秘书转告顾董,只要我王倩还有一口气,高利贷的事情不会再从我母亲嘴里透露一个字。”   左不言狠狠松了一口气:“如此,就太好了。”   王倩笑了一下:“不过,也请左秘书转告顾董,请他务必信守承诺给小月幸福。如果他还敢像当年那样给小月气受,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是自然,”左不言颔首,“王小姐,我们顾之集团的法务部一直需要您这样的人才。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哦?”王倩回头,斜睨着左不言,“是你的意思还是顾董的意思?”   电梯口灯光明亮,在女人面前一向拘谨的左不言在那如星河般璀璨的目光里,陡然红了脸。   他语气少有的结巴:“当……当然是顾董的。”   王倩微微一笑:“好,我会考虑的。”   电梯「叮」一声停下,不等左不言反应,一道倩影已经没入其中。   电梯缓缓下行。   左不言还愣愣停在门口。   ***   病房里的叶喜已经睡着了。   顾之舟和松似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大眼瞪小眼。   松似月被叶喜拆穿心事的尴尬一下子浮上心头,她撑着下巴装模作样看向窗外。   顾之舟捉住她的手:“我送你的礼物,当真还留着?”   “谁留着,早就不知道放哪里去了。”松似月不看他的眼睛。   初冬的暖阳给她的脸颊染上了橘黄的暖光,她光洁的额头上飘着零星的碎发,整个人温柔恬静得不像话。   顾之舟心口又暖又痒,像被猫挠了一样。   但碍于叶喜在这里,又不敢跟她亲昵。   只好又是甜蜜又是难耐地挨着时间。   正在这时候,病房的门却煞风景地被敲响了。   左不言红着脸走进来:“老板,时间差不多了。”   顾之舟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我有个会,晚一点再过来看你。”   “去吧!”松似月仰头看他。   顾之舟目光迟疑,从来没有觉得站起来这么困难。   左不言已经识趣的走了,顾之舟低头,飞快的在松似月额头上吻了吻:“你的车被警察拿去取证了,我让萨瓦从家里开了别的车,你出门别嫌麻烦,让萨瓦和保镖跟着。”   “好。”松似月点头。   “还有,”顾之舟又说,“舞团那边,我已经让左不言请了假,今天就别过去了。”   “好。”松似月又点头。   “想吃什么就吩咐顾管家回去做,医院伙食虽然好,但到底比不过家里。”   “好。”   “还有,”顾之舟还是不放心,但还有什么他憋了半晌都没有说出来。   松似月被他婆婆妈妈的语气逗乐了:“好了,别还有了,早去早回!”   顾之舟这才一步三回头走了。   但是顾之舟这个会议也开得非常闹心。   因为,乱点鸳鸯谱的谭坊和夫人听说叶喜醒了,忙不迭带着重礼来探望一厢情愿的亲家母了。 第109章 争夺   谭坊和夫人杨思文提着大包小包来到医院。   杨思文一看到叶喜就欢天喜地扑了过去:“哎呀,亲家母,你可醒了,真是盼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你给盼醒了。”   松似月能拜师到谭坊名下全靠实力。   叶喜不认杨思文。   看她珠光宝气的模样,只以为是顾之舟那花心的爹又踹了朱雪凝,找的后妈。   对方这么热情,叶喜也不好端着,只能打着哈哈周旋。   叶喜刚醒,只能吃流食。   松似月担心顾管家一个人忙不过来,于是亲自出门去好好交代了一番。   回来的时候就见叶喜跟杨思文手拉着手,亲家母长亲家母短的叫不停,偏偏谭坊还端着他那破茶缸子,一个劲给松似月递眼色。   那意思很明显。   我的乖学生,你看老师会办事吧?   松似月瞬间头都大了,正不知道怎么开口,杨思文就熟络地招呼她:“小月,快,快过来给阿姨看看,亲家母不是我说,你看咱们小月出落的多好,亭亭玉立典雅大方,全是你的遗传……哈哈……”   松似月走过去,几次想要说话,都被杨思文打断:“亲家母,你看,现在网上铺天盖地,全是我们家小月热搜……我给你看看照片……”   说着她熟练地打开微博:“亲家母您看看,这瓜子脸儿,这大长腿,以后咱们孙子就得像小月,洋气……哈哈……别像我儿子,太儒雅……不过这也算不上毛病,医生嘛职业病……”   她噼里啪啦,机关枪似的往外突突,一旁的松似月听得直冒冷汗。   叶琼也越听越皱眉。   杨思文嘴里的儿子,跟她印象中的顾之舟怎么也搭不上边。   虽然这么做很没有礼貌,叶喜还是打断了杨思文的话:“医生?什么医生?”   “我儿子啊!哈哈……”杨思文爱怜地瞧了松似月一眼,“害羞,肯定是害羞没告诉你妈对吧?消化科主任,给你做手术的那个就是我儿子……”   “这……”叶喜彻底懵了。   她一脸难以置信盯着松似月,没想到她宠爱到骨子里的女儿竟然敢重婚。   “师母……”松似月忙扶着摇摇欲坠的叶喜,“师母……师母……我妈妈该换药了……”   “哦,换药,换药好……”杨思文慌忙站起来,“老头子,我们去外面等亲家母换药。”   杨思文拽着谭坊出了病房。   叶喜才一脸茫然盯着女儿:“是我病糊涂了,还是这两年除了新法律,重婚不犯法啦?”   “这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松似月简直哭笑不得,她用最快的速度跟叶喜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件事。   叶喜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这一家子,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松似月摸出手机。   叶喜立刻制止了她:“你干什么?要打给顾之舟?”   “不是……”松似月笑了,“我打给谭医生,让他先把师母和老师弄走,过几天我找个合适的时间备好礼物,亲自上门去解释。”   “你这事复杂,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是该正式一点。”叶喜看到松似月想问题周到,情不自禁摸了她的脑袋,“真是长大了。”   松似月笑了笑。   谁知这时候,外面竟然吵了起来。   杨思文的大嗓门穿透力十足:“你乱喷什么呢?松似月是你儿媳妇?真是笑话……”   松似月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朱雪凝跨着铂金包,满面春风站在护士站门口,她架子摆得十足,看也不看杨思文,只皱眉盯着手足无措的顾管家:“这人谁呀?大白天的喝多了?”   “你才喝多了呢!你刚才问她什么?亲家母,谁是你亲家母?”杨思文被朱雪凝不屑的态度刺得脑仁疼。   朱雪凝不想跟她一般见识,见松似月推门出来,非常威严地问松似月:“小月,这疯女人是谁?”   松似月倒吸一口凉气,不等她开口,杨思文就冲了上去:“你才是疯女人,你们全家都是疯女人……”   松似月知道朱雪凝的脾气,杨思文惹恼了她,没有好果子吃,于是挡在杨思文面前:“师母,您冷静一点……”   “冷静什么?她说她是你婆婆……”杨思文不服气。   “小月,我不是吗?”朱雪凝皮笑肉不笑盯着杨思文,那目光实在让人胆寒。   杨思文吞了口唾沫:“小月……这怎么回事?”   松似月挡在杨思文面前,目光清清冷冷:“夫人,您怎么来了?”   “听说亲家母醒了,我过来看看。”朱雪凝今天穿了一身景泰蓝旗袍,硕大的珍珠项链和同款耳环,把她整个人气质拔得高贵又典雅。   她带着睥睨天下的气质,居高临下盯着杨思文:“小月,她是谁?不解释一下吗?”   单论感情,松似月一点也不想杨思文出丑。   上次的误会她几次想要解释,都被谭阳挡了,现在这样的尴尬她觉得很羞愧。   但绝对不能让杨思文惹毛朱雪凝。   她没有犹豫:“师母……”   “妈,您怎么来了?”谭阳穿着白大褂,远远朝这边走来,松似月狠狠松了口气,“谭医生,你来了……”   杨思文也是满脸高兴:“儿子,你可来了,这个疯女人说……”   “不好意思,顾老夫人让您受惊了……”谭阳打断杨思文的话,恭恭敬敬朝朱雪凝颔首,“是来看松夫人的吗?”   他彬彬有礼,气宇不凡,这么年轻就被称为主任,朱雪凝也不敢贸然得罪,于是笑了笑:“小月,这位是?”   不等松似月说话,谭阳已经挡在了杨思文面前:“我是瑞星医院的消化科主任,松太太现在状态很好,您可以进去看她了。”   朱雪凝到底是行走在场面上的人,见这情景也不好勉强,点了点头推开病房门进去了。   松似月感激看着谭阳。   谭阳给了松似月一个安慰的笑,带着一脸茫然的杨思文和谭坊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朱雪凝大包小包,带来的营养品在病房堆成了小山。   朱雪凝城府极深,跟叶喜像多年的亲姐妹一样热情寒暄,只字不提外面的闹剧。   在病房呆了大半天才离开。   然而,松似月却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110章 死去活来   顾之舟听到医院的闹剧,紧赶慢赶过来,还是晚了一步。   朱雪凝跟叶喜已经寒暄完了,正站起来往外走,看到顾之舟她「哟」了一声:“之舟怎么才回来?你岳母刚醒,集团能推开的事情都推一些,事情是忙不完的,一家人的亲情更重要。”   顾之舟虽然心里烦透了朱雪凝,面子上还是要过去敷衍的,于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朱雪凝又意有所指看向松似月:“还有你媳妇,如花似玉的姑娘,正是好年华,别让人独守空房。”   这话顾之舟没接,松似月也没提。   朱雪凝在保镖和佣人的簇拥下走了。   顾之舟这才回头看向松似月:“怎么了?”   松似月没瞒顾之舟,当着叶喜的面那刚才的事情经过说了。   相亲的事情,顾之舟一开始就知道,叶喜见他们小两口没有话就说,没有嫌隙,也很是欣慰。   正在这时候松似的手机突然响了气起来。   是谭阳。   谭阳告诉松似月谭坊那边她已经处理好了。   说他替杨思文给叶喜和朱雪凝道歉。   松似月忙说不至于。   杨思文性格大大咧咧一看就不拘小节。   又不是真的想让自己难堪,哪里有必要上纲上线了?   再说,那件事说到底是她自己有错在先。   叶喜的病一天天好了起来。   叶琼在警局很安分,关于高利贷的事情她只字未提。   顾之舟特意让左不言关注朱雪凝,她也很安分,像是叶琼的事情根本没有她的身影一样。   离人港的项目如火如荼,顾氏集团赚得盆满钵满。   顾之威和秦倩兮的婚期一点点临近。   顾之舟也在计划着给松似月补办婚礼。   顾氏集团的高层这阵子的日子都很好过,一向事必躬亲的顾董事长突然转了性。   该休息休息,下班下班,绝不耽误一分钟。   只要是下班时间,就休想像往常一样用公事绊住他的脚。   松似月的车被警察取完证还了回来。   但一次也没有用过。   不管有没有演出顾之舟都会雷打不动的去接她。   松似月这阵子很忙,正在对接一个国际上很有知名度的高奢代言。   以往这样高规格的代言都是娱乐圈当红小花才有的殊荣。   谭坊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高兴松似月如今炙手可热的地位。   又担忧高处不胜寒,担忧松似月被外界干扰,不能静下心来好好跳舞。   好在松似月并没有什么野心,除了按部就班的演出,剩下的全凭谭坊做主。   谭坊因此越发的如屡薄冰。   他的犹豫让品牌方以为松似月不愿意,代言费又顺理成章翻了一倍。   谭坊却还在犹豫,双方僵持着拉锯。   顾之舟表面上说话算话,对松似月的舞蹈事业除了尊重绝不插手。   准确来说,是小事不插手,只把握宏观。   比如让左不言找人一刻不停盯着微博,只要有一点对松似月不利的声音,立刻斩草除根。   另外就是盯紧松似月的周围的圈子,保证把一切对松似月的非分之想扼杀在摇篮。   松似月这天没有演,去医院看了叶喜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   顾之舟晚上回来得很准时。   松似月当时正在看两人的婚纱照。   求婚之后,顾之舟又专门安排了时间,两人拍了婚纱照。   松似月不想离开叶喜,顾之舟又着急,权衡了一下就在临江城拍了。   她最喜欢的一张是在三亚湾取景的。   两人肩并肩靠在一起,头顶璀璨星河,脚下是万丈霓虹。   两张笑脸相得益彰。   松似月打算把这张裱起来挂在新房里。   她本来只是说说而已,顾之舟别墅随便一张画都价值连城,都是经过设计师千挑万选的。   婚纱照这种东西,非常不符合顾董事长霸道总裁的人设。   但顾之舟二话没说,当场就命左不言把客厅最显眼的位置腾出来。   松似月觉得太傻了,最后在她的坚持下,那幅婚纱照最后还是挂在了两人卧室的床头。   听到熟悉的汽车声音,松似月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便奔下了楼。   顾管家早已习以为常,天气一天天转冷,家里早早开了地暖。   房间的每个角落都铺上了松软的羊毛地毯。   保证松似月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受凉。   尽管这样,顾管家还是恭恭敬敬拿了拖鞋守在门口,不等她为少奶奶穿上拖鞋。   顾之舟就疾步走了上来,也不避人,当着佣人都面就把松似月打横抱了起来。   顾管家心照不宣跟左不言对视一眼,左不言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明天上班之前,顾之舟都不需要他,顾管家轻轻摆手示意佣人们全都退下。   顾之舟的胸膛宽阔又健硕,承着汗涔涔的松似月一点也不吃力。   连接处湿滑又粘稠。潮热一浪高过一浪。   松似月低头喘息,顾之舟太霸道了。不仅要夺走她还没有来得及流出的眼泪,还要夺走她喉头的呜咽。   松似月长睫沾染了水雾。   黑白分明,像一副古老的油画。   顾之舟的胳膊轻轻一扫,那油画便整个翻转过来,整个摊开在他眼前。   顾之舟俯身下去。   亲吻似山间的疾风,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脊一路往下。   从云端,到瀚海。松似月如坠云端。   她受不住这极致的欢愉。   顾之舟反手抓住了她挣扎的手,轻轻松松扣在颈间。   松似月的指尖摸索着探进顾之舟的发隙,穿梭中摸到了他的薄汗,在那极致的颤抖里,高高扬起了脆弱的脖颈,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死去活来。   顾之舟眼尾含笑。   顾之舟捏着她的腰肢,亲吻顺着腰窝往上流连,最后含住她的饱满。   松似月的脖颈红云密布。   香汗淋漓,打湿了床褥。   顾之舟辗转吻她。   突然,松似月身体猛的一僵,抓住了顾之舟的。   她胸膛剧烈起伏:“不行,我不是安全期……”   顾之舟微微一愣,随即在覆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松似月先是一愣,接着还是推他:“不行、不行、我怕穿不上婚纱……”   顾之舟促狭一笑:“不穿更好看……”   松似月又嘀咕了一句什么。   顾之舟更加有恃无恐:“那我更要努力了,早点造个小小舟。” 第111章 齿痕   “你说得对,”松似月哑着嗓子回答,收紧了搂着顾之舟胳膊。   顾之舟受到鼓舞,反手拉高了被子。   极致的癫狂过后,却一点也不觉空虚,这是耽于欲望的快乐。   窗外暮色四合,松似月沉沉睡着。   薄唇微微张开,唇瓣有些红肿,潋滟着氤氲的水光,这是顾之舟的杰作。   顾之舟被爽到了,情不自已低头含住了那薄唇。   松似月闷哼一声,小猫似的往他怀里拱了拱:“好好睡觉,别闹!”   顾之舟这才搂紧了她,有情人一夜好睡。   松似月第二天醒来,顾之舟已经走了。   昨晚做得那样狠,竟然这么早就抛下她去了集团。   松似月皱眉:“臭男人,果然得到就不好好珍惜,这是老夫老妻?还是自己没魅力了?”   她今天没有演出,不用去剧团。   但练习还是每天的必修课,俗话说得好,台上一分钟十年功,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一周不练同行知道,一个月不练观众就会知道了。   尽管身上牵扯的痛,松似月还是倒抽着冷气下了床。   负一楼的练功房被上了锁。   松似月现在跟顾之舟好成这样,知道他不会轻易责备自己。   她顺手去杂物间抄了一只锤子,没费什么力气就砸开了门。   地下室没有窗户,做了新风系统,即使长时间不打扫也没有霉味和灰尘。   松似月刚摘下把杆上盖着的白布,股管家就惊慌失措地跑下楼来:“哎呀,是少奶奶呀,我听到响动吓了一跳,还以为家里……”   “你以为家里进贼了?”松似月心情很好,对着镜子里的顾管家笑了笑。   “少奶奶,可不敢这么说,”顾管家慌忙陪笑,松似月从进门就是她伺候,她知道松似月脾气好,看到,“您要用练功房吗?还是先上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我叫佣人来打扫一下,这么久没用,到处都是灰尘。”   “也好。”松似月拍了拍手,“吃太饱动不了,麻烦你让厨房给我弄杯牛奶就成。”   “好的。”顾管家慌忙答应。   松似月慢吞吞往外走,目光突然落在一旁的柜子上,这柜子当初是用来放练功服的,松似月记得这柜子并没有上锁。   她正要走过去看,顾管家叫住了她:“少奶奶,你看什么呢?”   “我记得这柜子之前没上锁,”松似月脚步往楼上走,目光却仍然停留在那个上锁的柜子上。   顾管家语气仍然不怎么在意:“你不会是记错了吧?这间屋子之前就只有您在用,后来锁上了就没人动过了。”   “是吗?”松似月皱眉。   顾管家领着她进电梯:“是的。”   她说的那样笃定,松似月也不禁怀疑,或许那柜子真是自己两年前锁上的,可钥匙又在哪里呢?   正想着,有个女佣人匆匆跑了下来:“少奶奶,您的电话。”   “哪里的电话,慌张成这样?”顾管家治下很严,不禁皱眉。   “是老宅……”女佣生怕惹恼了顾管家,语气怯怯,“顾家老宅,让您立刻过去……”   ***   顾之舟今天之所以起了大早上,并不是去公司。   而是顾之威亲自打电话让他去顾家老宅,说顾长海有急事找他。   顾之舟到达的时候,顾之威坐着轮椅正在大门口等他。   “天气这么冷,怎么等在这里?”顾之舟长腿几步跨上去,从小凤手里接过轮椅。   小凤恭谨地退后半步:“回二少爷话,是大少爷执意要在这里等您的,大少爷跟二少爷兄弟情深。”   她不是话多的人,突然多了这么一嘴,顾之舟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两人往里走,少不了寒暄,顾之舟问:“大嫂不住这里?”   “到底没过门,她脸皮又薄,我就让她还是跟岳母住,反正挨得近,也有照应。”顾之威顿了顿,又说,“顾董事长现在真能沉住气,都不问老爷子叫你来什么事了?”   “你少揶揄我,”顾之舟像是一点也不介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找我茬也不是一天两天,退股的事情没成功,定然是又找了别的法子磋磨我呢!”   “你呀,”顾之威恨铁不成钢,“亲生父子,血浓于水,你好好道个歉能怎么的?老爷子老了,我又是这样一个废人,顾家已经是你的了,傻小子还不知足?”   “我没有不知足,”顾之舟语气这才透出一点无可奈何,“他要是真能放过我,我倒是求之不得。”   “他怎么不能放过你了?”顾之威反手拍了拍顾之舟的手背,“是你,一见到他就喊打杀,知道的觉得你们父子有芥蒂,不知道的还以为有深仇大恨,看在我的面子上,这回好好说。”   顾之舟没说话。   顾之威转头,佯装愠怒瞧着他:“听到没?”   “听到了……”顾之舟拉长点语调。   也只有在顾之威面前他会短暂地收拾起少年老成,露出罕见的玩世不恭,“那大哥,您给我透透底,老爷子这次找我什么事?”   小时候兄弟俩感情最好的那段日子,顾之舟想要什么的时候,偶尔也用这副有点撒娇耍无赖的语气说对他说话。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推移,两人之间像是横亘着一堵看不见的墙。   顾之舟越来越稳重老成,别说撒娇,连示弱都不肯。   顾之威当即愣了愣,知道顾之舟此刻心情很好。   但这好心情肯定不是来源于顾家的任何一个人。   他也听说了松似月和顾之舟如今的情景,心口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我也不知,总之你小心点总没错。”   顾之舟没有回话。门厅处有面镜子。   顾之舟单手推着轮椅,另外一只手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   顾之威侧头看过去。兄弟俩一坐一站。   顾之舟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明明也是三十岁的人了,但在爱情的滋养下,眉宇间隐约的少年气扑面而来。   反观自己,肩背虽仍旧挺拔,但太单薄消瘦。   惨白的面色更是像是被厉鬼索了命,眉目间的英气被病痛的折磨得荡然无存,一眼看过去,连看人的目光都是那么的阴鸷。   两相对比,顾之威绝望地想。   别说松似月,就是任何一个身心健康的女人,都会选择顾之舟吧!   顾之舟并没有察觉顾之威的想法。   他对着镜子骚气的理了理领带,指尖若有似无划过喉结。   尽管一触即松,顾之威还是一眼看到了顾之舟喉结上一排小小的齿痕。   顾之威迅速别过目光:“进去吧!” 第112章 把松似月扫地出门   两人进了大厅,顾长海却不在。   朱雪凝还是带着一贯的菩萨微笑迎了上来:“之舟这么早就来了?用过早饭没有?”   “用过了。”顾之舟神色淡淡的、朱雪凝又问:“小月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昨晚睡得有点晚,没舍得叫醒她。”顾之舟惜字如金,一点寒暄的意思也没有,“老爷子找我来做什么?”   “这……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朱雪凝讪讪的:“你父亲在书房我,送你过去。”   “不用。”顾之舟说完,看了一眼顾之威,也没乘电梯,大步朝着宽敞的旋转楼梯上了二楼。   顾长海正端坐在书桌后面。   他虽年迈,但有最好的医护人员日夜守着,康复得很快,在外人面前的孱弱,不过是掩人耳目。   顾长海满面红光坐在书桌后,手中握着一沓照片正翻看着,手边的烟灰缸旁边架着一只雪茄,正袅袅往外吐着白雾。   看到顾之舟,他招了招手示意顾之舟坐下。   顾之舟大马金刀在顾长海对面坐下,直截了当:“找我来什么事?”   “坐。”顾长海拾起雪茄淡淡吸了一口,指尖点了点旁边的雪茄盒。   顾之舟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   “我是真没想到,那傻丫头会把离人港拱手给你,”顾长海悠然吸了一口雪茄,开门见山,“你这一仗赢得漂亮,不愧是我的儿子。”   顾之舟皱眉,他没想到顾长海会把两人的争斗说得这么直白。   以往虽然心照不宣,但都是暗自较劲。   顾之舟没有着急接话,而是紧紧盯着顾长海的目光。   顾长海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儿子的冷漠。反而用欣赏的目光看他:“看到你这么有勇有谋又杀伐果决,我是很放心的,时机也选得好,刚把离人港弄到手,你丈母娘就醒了过来。”   顾之舟终于觉出点苗头了。   顾长海小人之心,当年用卑劣的手段从晨颂手中骗了晨氏集团。如今顺理成章以为顾之舟跟他一样,也是在骗松似月的离人港。   顾之舟也不着急辩驳,只好整以暇瞧着顾长海,似乎是在等待,等待他说出更无耻的话。   事实上顾长海也没有让顾之舟失望,他悠哉地放下雪茄,身体往椅背里靠了靠,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只是,我要提醒你,即使是枕边人也要小心提防,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万一后面那丫头反应过来,跟你秋后算账,也够你喝一壶的。”   顾之舟冷笑一声:“用你当年对付我母亲的方式?”   “别这么说,”顾长海淡淡地笑了一下,“你现在应该能体会我当年的心情了,不要考验人性,在那么巨大的财富面前,没有人能够不动摇。”   顾之舟没有说话,眼中的怒意像是蓄势待发的暴雨。   顾长海却视而不见:“不过你比我更加的能屈能伸,我当年好歹是真心喜欢你的母亲,她是那么的美艳迷人,像是天边的云彩,又像超凡脱俗的谪仙。”   提起母亲,顾之舟只觉得胸腔怒意翻滚,膝盖上的大手慢慢收紧,直至紧握成拳头。   二十年了,顾长海在顾之舟面前几乎不提晨颂。   不仅晨颂,就连晨氏集团都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   顾之舟甚至不止一次地想。   顾长海应该无数次想象过要除掉自己。   可是今天,他怎么敢?   怎么敢在自己面前提起母亲?   顾长海提起晨颂顾之舟下意识激动起来。   他惊怒交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他才从牙缝中挤出:“可是,你却让那谪仙沾染上了肮脏的泥点!”   “是啊……”顾长海叹息地吐出一口白雾,目光像是回到了悠远的从前,“可是我能怎么办呢?谪仙有什么好?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心思单纯得像个假人,这世上哪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画本子写来赚女人眼泪的。”   顾长海嗤笑一声:“深情不寿的道理,谪仙怎么会明白。但凡她能接纳你继母或者原谅我偶尔的放纵,晨家也不会那么快败落,你本来就是嫡子,这硕大的家业早晚落到你身上,可是晨颂不明白这个道理。”   白雾袅娜,顾长海坐直身体,端详着顾之舟。   晨颂死了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看顾之舟的眼神,因为那双眼睛像极了亡妻的。   那目光是那么的清澈,像深不见底的汪洋,反衬着他的卑劣、污浊和肮脏。   如今,他凝视着那不再清澈的目光。   顺便把里面的幽深想象成了和他没什么不同的肮脏和算计。   顾长海满意地吐出一口浊气,接着说道:“你看,绕了一大圈,顾氏集团又回到了你的手中,我到底是百忙了一场。”   顾之舟咬紧了后槽牙。   看在顾长海自鸣得意的目光,突然就释然了。   顾长海肮脏至此,能用同样肮脏的心思来揣测儿子,也没有什么意外:“所有,你杀了她?”   “别这么说,”顾长海微微抬了下巴,“我没你想象的那么狠心,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么会害她?我之前就给解释过了,是你母亲自己,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我只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她就揪着不放。不仅不让我碰她,还把自己给气死了。”   他轻描淡写描绘着晨颂的死,顾之舟只觉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不等他说话,顾长海接着又说:“你现在明白当初我为什么反对你哥跟松家丫头结亲了吧?那丫头跟你母亲太像,出身好的女人大都自恃清高,自命不凡,可有什么用?松家还是败落了,舞蹈家,不就是取悦男人的戏子吗?她根本配不上你!”   顾之舟本来很生气,但听到这里,突然冷静下来了。   顾长海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似乎没有想到顾之舟定力这么好。   他短暂地笑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儿子,你比我强,没有被美色迷了心窍。不让她生下你的孩子是对的,想要孩子容易得很,以咱们顾家的身价,外面想替你生孩子的女人多的事。依我看,现在离人港已经到手,你干脆冷着她一段时间,我让你继母给你留意了几个背景简单,家世清白的女孩子,就养在老宅里,你圆了房,等怀了你的孩子再带到松似月面前,她要是识趣,又容人的雅量你就给他顾家少奶奶的体面,她要是不识好歹,你干脆把她扫地出门……”   顾之舟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被顾长海厚颜无耻的一席话给勾了起来,拳头被他攥得咯吱作响,站起来就往外走。   顾长海也不拦,只冷漠地笑了。   书房门豁然打开,顾之舟对上了松似月面色苍白的脸。 第113章 诛心   顾之舟也是一脸惊讶,他没想到松似月竟然在这里。   两人都有点发愣。   “你怎么在这里?”顾之舟皱眉。   事发突然,他不知道怎么给松似月解释。   松似月同样茫然。   她深爱顾之舟,当然不会用恶意去揣测他的行为。   但顾长海的话还是让她也很难堪。   「松家败落」、「取悦男人的戏子」、「她的身份配不上顾之舟」、「不让她生孩子」、「随便找个听话的女人」、「扫地出门」……   这些字眼像钢针一样扎进了她的心脏,让她疼得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是松似月先开了口,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是夫人叫我上来看看你们谈完了没有,谈完的话下去吃果茶。”   顾之舟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满是心疼。但这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抓住了松似月的手腕:“谈完了,咱们回家……”   “小月,”顾长海却在顾之舟迈步前叫住了她,“你进来,我有话要给你说。”   语气少有的严厉,甚至带了股子不容置喙的威严。   顾之舟抓紧了松似月的手腕,顾长海慈爱地笑了笑:“你这小子,小月是我的儿媳妇,我还能吃了她不成,再说你在这里听着,我如果说得不对,你们小夫妻回去商量着忘记不就成了?”   到底是顾之舟的亲生父亲。   松似月从小的教养不允许她拔腿走掉,她宽慰地朝顾之舟笑了笑,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顾长海直接忽略顾之舟警告的目光,笑盈盈指着面的位置招呼松似月坐。   松似月没坐,只说:“老爷,有什么吩咐?”   顾长海把雪茄放回烟灰缸里,微微坐直了身体,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小月,既然父亲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那我也不再藏着掖着,我和之舟看起来抖得你死我活,实际血浓于水,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替他打算不是?”   松似月没说话,心中却想。   你要是真替他打算就不该故意让我听到这些。   顾长海接着说:“你要你为之舟生孩子这件事,你也别怪他狠心。毕竟我就是前车之鉴,如果没有之舟,今天的顾氏集团就没有这么多风波。再说,你作为女人,就应该有容忍的雅量,之舟在外面的孩子名义上不也得把你叫母亲吗?再说,我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只要你听话顺从,顾家少奶奶的名分……”   顾之舟的脸色越来越难堪,攥着松似月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老爷,我想您误会了。”松似月打断顾长海话,宽慰地拍了拍顾之舟的手背,“我觉得我有必要跟您解释一下,离人港不是之舟从我这里骗走的。即使他对我还跟原来一样,我也是心甘情愿给他的。至于您臆想的之舟不让我生孩子,那更是无稽之谈,我们正打算要一个孩子。”   她语气温柔如水,目光却坚定如山。   顾之舟情不自禁握紧了她的手。   顾长海似乎有点意外,微微侧头,示意松似月说下去。   松似月接着说:“老爷,之舟不是您!”   言下之意,我们的孩子也不会跟他父子相残。   直到此刻,顾长海的眼神才微微一变,他不动声色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薄薄的信封放在桌面上。   松似月说完,跟顾之舟对视一眼:“之舟,咱们回去吧!”   顾之舟轻声说好。   两人正要转身,顾长海叫了顾之舟的名字:“之舟。”   顾之舟目光顿时落在顾长海手上。   松似月也循着顾之舟的目光看过去,顾长海的手布满皱纹。除了大拇指上多了一个骨扳指,没什么稀奇。   可顾之舟还是脸色骤然一变,下意识停下脚步。   那骨扳指通体碧绿,一看就价值不菲。   松似月觉得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顾长海语气从容,不急不躁:“之舟,你觉得父亲刚才说得对吗?”   顾之舟缓缓看向松似月。   在松似月惊异的目光中缓缓点了头,竟然一寸寸松开了松似月的手:“您吩咐的是。”   松似月睁大了眼睛。   顾长海微微一笑:“小月,你先回去,我跟之舟还有事情要谈。”   松似月惊疑不定,再次看向顾长海。   他微微转动骨扳指,没再说话,只笑眯眯看着顾之舟。   顾之舟深吸一口气,双手搭在了松似月肩头,在她耳边温声说道:“你乖乖的先回去,我回家再给你解释。”   松似月从来没见过顾之舟如此的心神不宁。   她不想让他为难,顺从地点了头。   书房门再次合上,顾之舟一个箭步奔过去,修长的手臂撑着书桌,漆黑的眼眸酝酿着骇人的风暴:“这骨扳指你哪里来的?”   顾长海终于得意地笑了:“这就着急了?没想到,我儿子当真还是个情圣,我本来想让那丫头知难而退,没想到她也是个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顾长海把骨扳指高高抛起来,在顾之舟抢上前的下一刻稳稳接在手中。   顾之舟扑了个空。   顾长海的神情愉悦起来:“不想那丫头知道真相,就按照我说的做。”   顾之舟今天从走进这间书房就一直在忍耐。   如今,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峰值,那骇人的目光简直像是要将人凌迟。   饶是半辈子在风浪中打转的顾长海,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离人港和那丫头,你只能选一个。”   第一眼看到那骨扳指的时候,顾之舟还在疑惑,有这么好的东西他为什么不拿来要挟自己,交出顾氏集团。   原来老东西竟然在打离人港的注意。   可离人港是松似月的嫁妆,顾之舟怎么会把它轻易交给别人?   “我如果两个都要呢!”顾之舟居高临下盯着顾长海,那样子简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明明顾长海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然而此刻他还是下意识退缩了:“那就鱼死网破,如果那丫头要是知道这骨扳指的来历。不管是她还是离人港,你一个也留不住。”   “你……”顾之舟喉咙沙哑,一时间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真狠呐,不愧是我的种……”顾长海啧啧两声,把那扳指举起来,对着灯光端详,“你是什么时候对那丫头动心的?为了逼她就范,你竟然连她爹妈都敢下手……那车祸……真是天衣无缝……我都佩服你……” 第114章 老婆   “有勇有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顾长海一字一顿,慢悠悠的语气像是来自地狱的丧钟,“我当年娶你母亲还是高攀,却也没用那么下三烂的手段,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顾长海说这些话的时候,顾之舟始终保持缄默。   等他说完顾之舟才冷漠地伸出手:“把骨扳指还给我。”   “还给你?”顾长海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这可是我在松家车祸现场找到的,是你杀人的证据,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还给你?我的好儿子,是我老糊涂了,还是你太天真?”   顾之舟一点点收回手,他的面色始终波澜不惊,眼眸中甚至没有一丝意外。   然而,顾长海是那样的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下,蕴藏着怎样的风暴。   果然,不等顾长海把话说完,顾之舟就讥诮地笑了一声:“你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你敢说松家的败落跟你没有关系?咱们谁也不比谁光彩。”   对此,顾长海同样不觉得意外,他甚至连虚假的隐瞒都是不屑的:“没错,当你即使我不出手,松家也会败落,这一家子清高孤傲,惺惺作态,为了那可笑的世交情分,只肯跟晨家做生意,处处掣肘我,我不料理他们,等着过年吗?”   顾之舟没说话。   顾长海冷声笑道:“你小子没良心,松家当年对你那么好,一心一意想要扶持你,却没想到你倒打一耙,为了娶他家的闺女竟然要灭他们满门。哈哈,松老太爷要是在天有灵会不会气晕过去?”   顾之舟仍旧沉默。   顾长海突然残忍地笑了笑:“对了,老二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了,当年我有心拉拢松家,打算让之威跟他们结亲,当年很多人都知道?但谁也不知道松家拒绝的理由,你想知道吗?”   直到此刻,顾之舟的冷峻的眼眸才微微变色。   他冷冷瞧着顾长海,尽管知道顾长海很有可能在撒谎,但他还是问出了声:“什么理由?”   顾长海哈哈一笑:“松家不想把那丫头嫁给你大哥,他们想把那丫头嫁给你。”   顾之舟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成拳头。   顾长海几乎笑出了眼泪:“我的好儿子……”   他残忍地注视着顾之舟,努力从他的眼神中看到当年的自己:“松家想得美,当年他们一心想要扶持你接管晨家,我怎么可能如他们的意?”   “所以,我的好儿子,你糊涂啊,两年前松家那场车祸你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你掌管了顾氏集团,只要拿出诚意上门提亲,松家一定会同意的,你弄巧成拙,现在是彻底断了你和那丫头的后路……”   顾长海后面说了什么。   顾之舟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脑子里轰隆作响,孤魂野鬼一样从书房出去。   路过客厅朱雪凝和顾之威同时迎上来,顾之舟只看到他们嘴唇开合。至于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左不言从来没有在顾之舟脸上看到如此骇人的神情。   当即吓了一跳。   不等顾之舟摔下台阶他就迎了上去,用力搀扶着他,一仆一主深一脚浅一脚走远了。   顾长海捏着雪茄怡然地走下楼梯。   朱雪凝不放心:“老爷,顾之舟真的会乖乖就范吗?”   顾长海冷哼一声:“他会的。”   “可是,万一他真的不在意松家那丫头,不交离人港咱们也没法子。”   “他是我的种,还能不了解他?”顾长海冷哼一声,“等着吧!咱们的好日子就快来了,之威,你真不娶秦家那丫头?”   顾之威像是现在才看到顾长海,从顾之舟离去的地方慢慢回头:“秦倩兮浅薄无能,父亲也不会同意我娶她的。”   “这怎么行?都订婚了,外人都知道她要当我们顾家的儿媳妇。”朱雪凝说。   “当顾家儿媳妇还不简单?”顾长海淡淡一笑,“既然你不想娶,就让老二娶了吧!”   ***   松似月惴惴不安地等在餐厅。   她身上还穿着白天去老宅的那套衣服,没来得及换。   夜色一点点变得深沉,桌上的饭菜热了好几遍,却始终不见顾之舟的身影。   松似月心头逐渐浮现出不祥的预感。   白天顾长海的话一遍遍在她脑子里过电。   她不相信顾之舟对她转变态度是因为离人港。   语言可以骗人,眼神却不能。   顾之舟的目光里的温柔缱绻不会骗她,他们有那么多甜美的回忆,不只是床笫之间。   他还向她求婚。   松似月轻轻摩挲手指上的戒指,触感温润,像是顾之舟就在眼前。   还有婚纱照,松似月划开手机,私密相册里是她身披白纱,一脸幸福依偎在他的臂弯。   松似月一遍遍提醒自己,那些都不是假的,顾之舟不会骗他。   可最后,他还是留在了顾长海的书房。   顾之舟最后的眼神里的疏离,还是让松似月心慌意乱。   她不傻,知道这一切都是顾长海的诡计。   但她就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慌乱,不祥的预感将她整个笼罩。   松似月觉得头透不过气,几次想给顾之舟拨回去,却还是犹豫了。   顾之舟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   他喝了酒,跌跌撞撞被左不言搀下车。   松似月慌忙奔上去:“怎么喝这么多酒?”   左不言慌忙解释:“少奶奶,老板今晚有个应酬,多喝了几杯。”   以顾之舟今时今日的地位,他自己不愿意喝就决计没有人敢灌他。   松似月也不戳破,跟顾管家一左一右搀扶着顾之舟进屋。   顾之舟还没有喝糊涂,隔着氤氲的路灯愣愣看了松似月两秒,突然死死把人扣进怀里:“老婆!”   松似月身形顿时一僵。   她被顾之舟脱口而出的两个字给烫到了。   相比于「太太」「爱人」这样严谨地称呼,「老婆」这两个字烟火气太重,甚至随意地有点俗气。   尤其是从刻板正经的顾之舟嘴里说出来,当着这么多佣人的面,冲击力可想而知。   松似月面红耳赤,不得不轻轻推开他:“好了,回家了,怎么喝这么多酒?”   顾之舟却固执地扳着她的脸颊,像个泼皮无赖的小孩子。仿佛一定要从松似月嘴里得到答案:“老婆……你是不是我老婆?”   松似月哪里见过这样的顾董事长,当即哭笑不得:“是……我怎么不是?” 第115章 醉酒   顾之舟像是终于满意了,他甩开顾管家的手,只愿意让松似月搀扶。   松似月身材单薄,哪里有力气,脚下一个趔趄。   左不言站的位置有点远,没来得及上去帮忙。   顾之舟和松似月两人跌跌撞撞往墙角倒去。   虽然醉酒,顾之舟的大手还是死死护着松似月的后脑勺,松似月的脑袋重重磕在顾之舟下颚,顾之舟吃痛,闷哼一声:“宝贝儿,你可砸死我了……”   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狗粮的左不言跟顾管家对视一眼,两人皆心照不宣装聋作哑。   周围的佣人纷纷低下头去。   松似月面颊绯红,在暖黄的灯光下,越发的娇媚动人。   顾之舟忍不住轻轻捏起她的下巴。   顾长海的话,在他耳边一直久久回荡。   松似月原本就是他的!   他只要认真上门去求娶,松家一定会答应。   这个认知让他痛不欲生,整个胸腔像是要炸裂一样。   当年他不是没动过好好求娶的心思。但顾长海信誓旦旦,说松家态度强硬地拒绝跟顾家联姻。   顾之舟当时就想,顾之威以顾家嫡长子的身份都娶不到松似月,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没娘的孩子,松家怎么会答应?   所有,他只能铤而走险,用别的法子。   没想到却间接害得松家家破人亡。   从老宅出来,顾之舟就独自去了苍穹之眼,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却越喝越精神。   晨叔拦不住他,最后都不给他拿酒了。   顾之舟才摇摇晃晃被左不言搀扶着回来。   松似月虽然羞恼,但更担心顾之舟就这么摔下去。于是用力直起身体,扶稳了他:“别闹,先回去休息。”   顾之舟没说话,也没动,只居高临下愣愣地瞧着她。   那目光又深又浓,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带着有今天没明天的绝然,松似月突然没来由一阵心悸,不由自主搂紧了他的胳膊:“先进去好不好?”   顾之舟于是动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站定了身体。   胳膊顺势抵住松似月的肩膀,把人圈在墙壁和怀抱之间。   灼热的吻就那么猝不及防的下来了。   众目睽睽,松似月窘迫极了,顾之舟却不紧不慢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肆意搅弄。   松似月根本招架不住,脸红心跳,腰窝酥麻,双腿像是灌了棉花一样站了不稳。   左不言一时间进退两难。   既怕打扰顾之舟,又怕顾之舟也站不稳两人摔倒。   顾之舟和松似月这般如胶似漆的模样,顾管家看在眼里很是欣慰,他也跟左不言有同样的担忧。   两人正一筹莫展的时候。   只见顾之舟突然短暂地松开了松似月,在松似月即将滑落到地的时候一把将人捞了起来。   脚步虽然仍旧踉跄,但抱着松似月的胳膊却沉稳有力。   顾之舟往二楼走的脚步很慢,但一点也不乱。   顾管家招呼佣人煮醒酒汤,也没煞风景地送进去,只吩咐在炉子上温着。   可她等了大半夜,二楼主卧的房门仍然没有打开。   从院子里望去,主卧没有关闭。   别墅隔音效果很好,顾管家一时也不能确定,这两人是还在折腾还是已经睡下了。   顾之舟向来冷静自持,很少喝这么多酒。   顾管家不敢怠慢,亲自在楼下守了一整夜。   松似月头发已经全湿透了,散乱地铺在床上。   顾之舟也是大汗淋漓,酒意随着他的汗水挥洒殆尽。   他越干劲头越足,像是不知疲惫   松似月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像是引颈待宰的羔羊,任由顾之舟侵略玩弄。   她像是整个人都置身于缥缈的仙境。但有一点她很清楚,顾之舟每次在到达顶点的时候都会在外面。   好几次他分明已经失控,但在最后一刻还是如梦初醒般退了出来。   松似月原本以为顾之舟那天的疯狂是因为酒精的刺激。   然而接下来的好几天,顾之舟在她身上使的力气都只增不减。   他像是不知疲惫,白天去正常工作,晚上早早回家,勤勤恳恳耕耘劳作。   惟一不变的是,他没有再S在她的身体里。   除了这一点,他对她没有任何异常。   不仅没有异常,仿佛更加包容了。   只要有时间就会跟她单独腻在一起,时间仿佛永远也不够用。   对于那天老宅顾长海的话都没有提起,两人都像是没有往心里去,默契的不再提起。   时间一天天过去,松似月几乎都忘记了有那么一回事。   叶喜已经能站起来短暂地走几步了。   很多时候顾之舟都会陪松似月去医院探望她。   顾之舟在叶喜面前的话很少,但有问必答。   叶喜本来就看着顾之舟长大的,对他唯一的微词也是离人港的项目。   但离人港怎么比得过女儿幸福?   看着顾之舟跟松似月蜜里调油的模样,叶喜对顾之舟的态度也渐渐转变,从原来的直呼其名也变成了亲热的之舟。   或许是年纪大了,也或许是单纯的亲近。   叶喜现在每次见到顾之舟都喜欢讲当年的往事。   她不止一次牵着顾之舟的手,称赞他是好孩子。   叶琼的事情查清楚之后,松似月就叫原来的护工来陪伴叶喜。   那护工很高兴。   松似月叶喜一样,性格温柔恬静,不多事,很好相处。   况且给的报酬又是那样的丰厚,护工求之不得,照顾叶喜越发尽心尽力。   这天护工去给叶喜拿饭。   松似月去找医生了解叶喜康复的进度。   叶喜拉着顾之舟的手,慈爱地感叹,说要是闺蜜晨颂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   顾之舟笑容不太自然,几次牵动唇角才问:“岳母,其实当年我就想娶似月。”   “有这事?”叶喜微微皱眉,“可是你父亲说你不愿意娶我们小月,想让小月嫁给你大哥,其实我们也是同意的。不管顾氏集团还是晨氏集团都是你外公的心血,你大哥温文尔雅,又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只是小月说什么也不同意……”   说到这里,叶喜顿了须臾。   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忙接着说:“我们做父母的,哪里不希望女儿幸福?便也由着她,委婉地告诉你父亲,我们更属意你,谁知就没了下文……”   叶喜絮絮叨叨说着往事。   顾之舟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果然如此,顾长海没有骗他。 第116章 挨了吻   叶喜又说了很多,顾之舟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   直到松似月和护工回来,顾之舟才不动声色站起来告辞。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只觉得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天气一点点寒冷起来,顾之威和秦倩兮的婚期一点点临近。   顾之舟和松似月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贺礼。   但没想到,松似月这边却出了意外。   舞团临时接了一场规格非常高的演出,给女皇庆祝生日,这不是普通的演出,更是代表国家的脸面。   谭坊非常重视。   谭坊为人处世磊落坦荡。   在知道松似月跟顾之舟结婚的事情之后,一句责备的话没有,不等松似月解释,就主动给她更换了合同条款。   并大方地表示对松似月是否对外宣布已婚的事情不做干涉。   松似月的代言很多。   凡是对婚姻状态有要求的代言,谭坊能推就推,不能推就利用自己的关系,跟对方说明。   松似月感动得不得了。   专门买了礼物上门给杨思文道歉。   杨思文也是爽快人,不等松似月开口就主动说自己心太急,是太喜欢松似月才会闹出乌龙。   还表示既然松似月没有做她儿媳妇的缘分,做女儿也是不错的。   松似月没想到一直担心的事情,就这么轻轻松松解决了。   谭坊给松似月说演出的事情的时候,松似月目光迟疑。   谭坊端起茶缸狠狠喝了一口:“傻丫头?怎么了?高兴坏了?”   不等松似月说话,谭坊又说:“确实应该高兴,不瞒你说,我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么高规格的演出,这是政治任务,咱们一定要克服一切困难好好完成。你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好的机会,老师敢肯定这次回来后,你的事业又要上一个新台阶。”   松似月欲言又止:“老师……我……”   “怎么了?”谭坊一脸关切,“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我要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谭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要是错过了,这辈子恐怕都没有了。”   “我明白老师,”松似月说,“我是很想去的,只是我丈夫的哥哥结婚,我得跟他商量一下怎么说。”   “亲哥哥?”谭坊问。   松似月点头。   谭坊「哟」了一声,放下茶缸,“那是得好好说一声,顾之舟的亲哥哥那是顾家长子,怎么这么低调?结婚一点消息也没有?”   松似月也纳闷。   秦倩兮和秦夫人都不是低调的人,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外面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   但事实就是谭坊说的这样。   顾之威结婚的消息外界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松似月也没多想,应该是顾之威不让吧!   他腿脚本来就不方便,不想让外界报道他的婚事也在情理之中。   松似月特意下了个早班。   说来也巧,顾之舟正好也忙完了,便亲自开车来接她。   顾之舟降下车窗,朝松似月招了招手。   松似月自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阴雨,天气难得放晴。   碧空如洗,几抹残阳挂在天边,松似月刚洗过的发丝整个沐浴在金色的光芒里。   漆黑的瞳仁倒映着顾之舟的身影。   顾之舟没有说话,四目相对,两人默契地接了个缠绵悱恻的吻。   松似月气息紊乱得不成样子的时候,顾之舟才松开她的肩膀:“累不累?”   松似月点头:“有点。”   “今天出去吃还是回家吃?”顾之舟问她。   “出去吃!”松似月言简意赅。   “听你的!”顾之舟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发动了汽车。   “我是谁?”松似月像是对顾之舟这样的称呼很不满意,佯装愠怒,拉下遮光板上的小镜子,给自己戴帽子。   顾之舟爱极了她这副故作刁蛮的模样。   最近被他宠惯了,松似月总爱做这些小时候才有的小动作。   顾之舟情不自禁勾起唇角,眉梢眼角有蕴着宠溺:“老婆大人,听老婆大人的。”   “这还差不多……”松似月娇媚一笑,「啪」的一声合上遮光板。   顾之舟一看她的神情突然就乐了,指了指她的领口。   松似月这才发现,自己领口竟然崩了两颗扣子,白皙的锁骨整个暴露在空气中。   一定是刚才顾之舟亲她时候的杰作。   “都怪你……”她皱眉,圆溜溜的大眼睛狠狠瞪了顾之舟一眼,惊慌失措探身去够后座上的围巾。   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狐狸。   顾之舟忍俊不禁:“对,都怪我,都怪我……”   松似月不说话,拿了围巾,乱七八糟往脖子上缠,腮帮子鼓鼓囊囊显然是在生气。   前面是红绿灯,顾之舟踩下刹车,凑过去吻她。   松似月使劲把身体往车门那边缩。   奈何顾之舟手臂太长,松似月还是终究还是挨了吻。   两人腻腻歪歪,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松似月口罩帽子全副武装,跟顾之舟手牵手走在商场里。   左不言跟一众保镖远远跟在后面,偶尔有路人好奇,也只当松似月是哪个女明星。   不等她们上前,左不言跟保镖就加快步伐,把松似月跟顾之舟跟人群隔开。   两人的故意捡着人少的地方走。   但架不住顾之舟样貌气质太出众,路过的姑娘少妇都忍不住侧头看他。   偏偏顾之舟始终面无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只苦了那些姑娘们,只能饱饱眼福,不敢上前搭讪。   两人来到一家新开的粤菜馆。   经理早就留了位置最好的包房。   进了包房,松似月狠狠松了口气。   一样样摘下口罩帽子,顾之舟接过她的大衣转身挂在衣帽架上,又去搂她的纤腰。   他原本以为刚才的事情,松似月怎么也会恼他一会儿,没想到松似月一点没扭捏就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修长的胳膊环抱着他的脖颈:“之舟,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她身材极好。   不像一般的舞蹈家一马平川。   该有的地方有,不该有的地方一点也没有。   曲线婀娜,凹凸有致。   顾之舟一只手就能掐住她的腰肢。   他搂紧了她,漫不经心嗅着她的颈窝:”什么事?”   “大哥的婚礼,”松似月被他逗得有点痒,往后仰了仰脖子,“我恐怕要缺席了。” 第117章 泛酸   松似月原本以为顾之舟会不高兴,或是轻微的不满。   没想到顾之舟只不怎么在意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为什么?”   松似月把演出的事情说了,顾之舟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他算了算时间:“初七就走,二十才回来,那看来时间确实来不及,不过没关系,你既然决定了,大哥那边我就去解释。”   “真的?”松似月正愁不知道怎么跟顾之威说。   “怎么不真?我还能骗你不成?”顾之舟笑着捏了捏她精巧的下巴,在她薄唇上轻轻碰了碰,“谁让我找了个舞蹈家老婆呢?”   松似月笑了,顾之舟接着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开心就好。”   顾之舟的话,让松似月一颗心彻底放松下来。   演出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松似月整天脚不沾地泡在练功房。   顾之舟倒是还和之前一样,非常的规律,依然雷打不动去剧团接松似月下班。   松似月要加紧排练的时候,他就坐在车上处理文件等她,也不上去打扰。   这次出国演出的事情定下来之后,罗暮不止一次带着荔枝往南湘跑。   荔枝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样,见到松似月和气的不行,那态度简直称得上谦卑。   松似月不傻,自然明白罗暮和荔枝一样,都想从南湘手中分一杯羹。毕竟这样高规格的演出,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未必能有这样的机会。   她对荔枝和罗暮的态度与之前没什么两样。   既不熟络也不疏远。   谭坊亲自操刀,专门为这次演出编排了新的剧目。   国家层面的领导亲自莅临了南湘舞团,给予剧目非常高的评价,尤其肯定了松似月的表现。   谭坊高兴得合不拢嘴,对松似月的态度温柔得简直要滴出水来。   这天排练结束,松似月刚冲完澡出来,舞团一个年轻的小舞者就匆匆跑过来找她:“小月姐,飒雅舞团的首席荔枝又来了,您如果不想见她我就走后门吧!我给您堵着她。”   松似月被年轻舞者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了:“你担心什么?她又不吃人。”   “可是她聒噪啊,团长都吩咐了,不让她进来打扰您……”   松似月转身把擦头发的毛巾挂好:“不要紧,你洗你的去吧……”   “哦……”年轻舞者有点失望,一步三回头往浴室走去。   她在舞团资历最浅,松似月上了舞台光芒万丈,生活中又极其低调,除了工作几乎也不参加集体活动。   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好说话,但也不亲近。   年轻舞者本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讨好一下松似月,没想到松似月仍然神色淡淡。当即有点失望,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松似月看了一下时间,顾之舟应该早到了,她拿上包,大步往门外走去。   有谭坊的交代,前台不敢放荔枝进去,荔枝就当真不进,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吞云吐雾。   看到松似月走近,荔枝立刻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讨好地向她扬起笑脸:“松小姐……”   松似月脚步没停:“荔枝小姐,有什么事吗?”   荔枝像是根本没察觉松似月语气里的不耐,讨好地奉承:“几天不见,松小姐气质更好了,我太好奇了,谭团的新剧目到底长什么样?”   谭坊非常谨慎。   这次的剧目的音乐、动作,甚至服饰道具都是绝密一样的存在。   凡是参演的工作人员和舞者,必须签署保密协议。   别说荔枝这个外人,就算南湘的一般舞者也没见过新剧目。   松似月淡淡一笑,脚步没停:“荔枝小姐又不是第一天进入这个行业,凡是高规格的演出都这样,你想知道有什么难的,等公演的时候,全世界都会知道。”   “松小姐说的是,”荔枝追上去,挡住了松似月的去路,“可你现在的位置是我之前的,认真算起来,咱们好歹也勉强算是同门师姐妹,你对我防备心怎么就这么重?”   两人面对面站着。   松似月往左,荔枝就往右,松似月往右荔枝就往左。   不同于松似月的清淡优雅,荔枝浓眉大眼,整个人的长相偏硬朗。   因此,妆容也采用了浓厚的色调。   她这样迫近,松似月猝不及防闻到了刺鼻的香水味道。   胃里忍不住一阵泛酸。   松似月不好表现出来,只微微退了半步。   荔枝干脆整个挡在她面前,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松似月没想到荔枝竟然会对自己耍无赖,又不想让顾之舟久等,于是神色肃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要紧事……”荔枝微微一笑,“我就是想摆脱松小姐给谭团说说,让我在团里打个酱油……”   打酱油是不可能。   先别说荔枝在行业里的影响力,就是她的自身的舞蹈功底,以及被作品的理解能力。   站在一般舞者中间,也是鹤立鸡群一样的存在,不可能忽略她的表现。   “你知道的,这不可能,”松似月直接打断荔枝的话,“且不说你现在是飒雅舞团的首席,就算还在团里我也做不了老师的主,再说现在的排练已经基本成型,没有中途换人的道理。”   “松小姐话不要说得这么满,”荔枝浅浅一笑,“万一呢?”   松似月的脊背当即一凉。   舞团只有一种情况会考虑换人,那就是原本的演员重伤或者突发疾病不能上台。   当然,凡是正式的演出都会有几个替补演员,包括松似月这样的首席。   也正是因为这样,很多替补演员为了能上台,不惜铤而走险,在临上场时故意使坏,制造意外,让主角受伤。   往往手段都非常残忍,轻则断胳膊少腿,重则有生命危险。   松似月当即后退半步,目光警惕地盯着荔枝:“你想做什么?”   荔枝知道她这是误会了,当即一笑目光若有似无看了远处的保镖一眼:“松小姐千万别紧张,谭团那么那么爱重您,您出行都有保镖跟随,我就是想对您做点什么也没机会不是?我只是想这次剧目那么多演员,保不齐有一两个……”   “你在威胁我?”松似月脚步一顿,“砸人饭碗是要遭报应的……”   “松小姐……”荔枝神色很不以为然,“狭隘了不是,我是说自愿,保不齐有一两个自愿不去,我不就有机会了吗?”   松似月笑了:“我劝荔枝小姐还是别忙活了,我们团的演员不差钱,这次机会这么好,你说的那种可能不会发生。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哦?是吗?”荔枝不情愿地后退半步,给松似月让出路来,“如果真有那一天,松小姐记得考虑我一下。毕竟我学动作的速度在行业里出了名的快,只要一个晚上就足够了。”   松似月没跟她多说,转身下了台阶。 第118章 恋恋不舍   她心地善良,向来不会以恶意揣测别人。   正是因为这样,对荔枝对那些话才会特别反感,大又担心她乱来伤了舞团其他演员。   松似月略一沉吟,给谭坊去了电话:“老师,你上次不是说咱们团的小贺母亲重病,需要两百万治疗吗?我想到办法了……”   谭阳微微一愣,以为她是好心要自掏腰包,于是说:“你这丫头,挣点钱不容易,团里的演员哪里需要你操心了?”   松似月笑了:“老师,您可别抬举我,我抠搜是出了名的,我妈现在还在医院烧钱呢,我哪里有能耐接济别人。”   “也不许你丈夫出,两百万不是小数目……”   “不是我丈夫,我今天碰到荔枝了。”松似月说。   谭阳微微一愣,立刻明白过来:“那敢情好,反正小贺去不了的事情只有我俩知道,我一会儿给宋秘书说给荔枝透点风。不过那丫头鬼得很,你真决定这么做?”   “她不是说她学动作很快吗?”松似月,我倒是想见识一下,她到底有多快。”   谭坊想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松似月又嘱咐谭坊还是让替补演员时刻准备好。   谭坊说自己心里有数。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谭坊又问松似月要不要给她增加保镖。   松似月忙说不用。   萨瓦寡言少语,忠心耿耿,最重要的是,身手也很不错,有她在身边,松似月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顾之舟依旧签字开车,他没有下车。而是直接探身从驾驶室伸手替松似月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松似月坐进去:“等久了?”   顾之舟摇头:“不久,今天怎么样?累不累?”   松似月摇头说不累。   两人相视一笑,顾之舟单手拨动方向盘,是不是转头看她,另一只手把牵着她的手,拇指无意识在她手背上剐蹭。   他最近总是这样粘人,看松似月的眼神深情得能滴出水来。   松似月内心惆怅,她这一趟要出去小一周。   以前顾之舟对他不好的时候十天半月不着家的时间多的是。   但那是两人没互相表明心意的时候。   现在的松似月,别说十天半月,她甚至一步都不愿意离开顾之舟。   因此,对于顾之舟的反常,松似月顺理成章理解为跟自己一样舍不得别离。   两人没有回家,全副武装去看了场老掉牙的爱情电影。   是很古早的文艺片,男人被家族逼迫,不得已要抛弃女友跟别的女人结婚。   他贪心不足。   既想要娶别的女人,又想瞒着女友。   于是想了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办法,把女友送出国读书。   分别在即。   男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蒙在鼓里的女友忍不住问他为什么睡不着?   男人说了一句在松似月听来特别无耻的话,他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错了一件事情,会原谅我吗?”   不等女主角说话。   顾之舟就朝松似月看了过来。   电影院灯光昏暗,大屏幕折射的光影照射在顾之舟脸上。   她看不清他的眼神。   只觉得他微微勾起的唇角透露着无限的哀伤。   松似月不以为意,从他手中的爆米花桶里抓起一颗,飞快地送进嘴里:“看我做什么?”   顾之舟正要说话。   屏幕里的女主夸张地惊叫一声,被男主打横抱进了卧室。   天雷勾地火,两人很快滚到床上。   大厅里震耳欲聋,全是喘息声。   松似月挂着口罩的耳廓一下子染上绯红。   阴阳差错,两人谁也没有听到女主的回答。   南湘舞团这次出国规格很高,乘坐的是国家有关部门的专机。   松似月被顾之舟一早就送到了机场。   松似月正要下车,顾之舟却孩子气地抓住了他的手。   萨瓦推着行李箱,跟左不言站在不远处。   “怎么了?”松似月轻笑,“一周很快的,你乖乖的啊……”   顾之舟不说话。   松似月正要安慰,顾之舟的吻就落了下来。   霸道凶狠,挖脑吸髓,像是恨不得把松似月整个拆分入腹,带着股子有今天没明天的决绝。   松似月当时就想,这还出什么国,管他什么女皇生日。   在家好好陪着老公就对了。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   她一边仰头竭力回应他的不舍,一边轻轻顺着他的脊背。   不知道是她倒气的样子太狼狈,还是嘴唇破裂舌尖尝到了腥甜味。   总之,顾之舟终于恋恋不舍离开了她的唇瓣。   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松似月的唇角:“别着急赶回来,大哥婚礼过后我就过去接你……”   “真的?”松似月问。   演出结束第二天还有国宴,届时舞团会派代表参加。   松似月本来想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她赶回来陪顾之舟。   没想到顾之舟竟然把她的心思揣测得明明白白。   顾之舟点头:“女皇的国宴全世界的名流都会去参加,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能缺席。”   松似月「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顾之舟知道她没听进去,于是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我陪你参加怎么样?”   “也邀请你了?”松似月立刻面露惊喜。   顾之舟喜欢她这样的微笑:“没有特别邀请,但我想去一点也不难。”   顾之舟说的话,松似月从来都不会怀疑。   两人又说了几句,松似月才恋恋不舍的下车。   都已经进安检口了,松似月仍然没有看到谭坊的身影。   松似月走到宋秘书身边:“怎么回事?老师怎么还没有来?”   宋秘书看了看周围,把她拉到一旁小声告诉她:“小贺的母亲病危,去不了了,松小姐怎么一点也不意外?”   “没什么好意外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这时候当然是亲情更重要。”   宋秘书暗暗窥探松似月的脸色,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国家层面的领导过来慰问,谭坊不在,松似月只好向领导汇报。   好在领导对松似月印象很好,寒暄几句就离开了,没有太注意谭坊不在的事情。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谭坊终于气喘吁吁带飞奔进了安检。   摆渡车上人多,松似月也不好细问。   谭坊只是给松似月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正在这时候,松似月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个陌生的号码,发了一个挑衅的笑脸,只有短短几个字:【松小姐,期待跟您见面!】 第119章 筛糠一样抖动起来   松似月淡淡扫了一眼那消息,什么也没说,直接揣进了兜里。   女孩子多的地方话就多,一群年轻女孩闹闹嚷嚷,挤在一起卖萌自拍。   松似月最年轻,但却最沉稳。   上飞机后不声不响坐在自己位置上,划拉手机。   作为首席又是主角,她的座位在头等舱,紧挨着谭坊的。   直到飞机马上就要起飞,谭坊才一脸说,松似月这主意不错,小贺的事情完美解决,今天早上拿了钱,顺利的话明天应该就能够手术。   松似月不禁感叹:“荔枝小姐这次可亏大了。”   谭坊转身看了眼经济舱里笑颜如花的捂着不禁笑了:“看来咱团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谁说不是呢……”松似月漫不经心回答着,手上动作一点没停。   她在给顾之舟发微信说自己马上起飞了。   短短时间,顾董事长使用微信的熟练程度今非昔比。   现在已经能熟练掌握「么么哒」、「YYDS」、「我真的会谢……」等网络词汇信手拈来。   聊天过程中表情包满天飞,但飞得更多的确是红包。   自从左不言教会了顾之舟发红包。   他就一发不可收拾,一言不发就给松似月发红包。   只要松似月晚回消息一会儿,就会被铺天盖地的红包雨砸晕。   松似月并不白收他的红包,也会回复大小金额不等的红包。   两人一来一往玩得不亦乐乎。   她一边飞快点击红包,一边对谭坊说:“老师您也太抠搜了,反正是转机,多荔枝小姐一个座位也没什么。”   “你这丫头,”谭坊失笑,“出了这样的馊主意,还好意思笑话我,她要是在飞机上闹起来,你能招架住?再说,两百万都花了,一张机票对她来说更加不算什么了。”   “两百万算什么?”松似月轻嗤一声,“老师,我觉得她还会给您送五百万。”   谭坊顿时眼睛一亮。   松似月促狭一笑,朝谭阳招了招手。   谭阳凑近耳朵,听完松似月的话,一下子就乐了:“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分你两百万,就当是这次演出的奖金了。”   松似月立刻抗议:“这么大的演出才两百万,老师您也太抠搜了……”   “其他的照给,这是另算。”   “成交!”***   飞机成功抵达目的地。   皇家的接待的规格相当高,万众瞩目,当地媒体争相报道南湘舞团。   松似月的巨幅剧照更是世界每一个角落。   荔枝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南湘舞团已经入住了皇家酒店。   她知道谭坊不喜高调,因此只带了两个贴身助理。   罗暮本来想亲自送他过来,荔枝怕节外生枝,拒绝了。   夜晚的机场空落落的,还飘着零星的雨滴,对比松似月松似月一行人落地的排面,她这一趟简直称得上寒酸。   虽然关系不好,但面子上还要过去的。   为表重视,谭坊在排练室等着她。   荔枝到达的时候,舞团资历尚浅的捂着纷纷起立,向她打招呼。   松似月端坐着没动。   人多的时候,荔枝的首席的架子摆得还是很足。   她长相偏硬朗,是业内所说的高级脸,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有点盛气凌人。   “荔枝小姐,欢迎你的加入。”谭坊淡笑着跟她打招呼,“小贺私自把自己的角色转让给我虽然同意了,但也要看你的实力。”   “没问题。”荔枝对自己的专业能力很有信心,“我说过了,只要一个晚上我就能熟悉动作,融入进去。”   “那最好,”谭坊说着,目光落在角落里另外两个替补身上,“你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荔枝脸色难看了一瞬,立刻挤出笑脸:“好的。”   “为了省略不必要的麻烦,这份合约需要你签署。”谭坊说着,从松似月手中接过文件夹,“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只要签订了这份协议,不管小贺是什么样的角色,你都必须顶替她上场,否则要支付舞团五百万的违约金。”   小贺的实力荔枝是了解的,在舞团的地位仅次于松似月。   这也是荔枝为什么选择小贺的原因。   她没有犹豫,直接在合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太好了,”谭坊站起来,朝荔枝伸出手,“荔枝小姐,合作愉快!”   全场爆发出掌声。   荔枝得意地瞟了松似月一眼,朝谭坊伸出了手:“大家先休息,十五分钟后,咱们开始排练。”   谭坊说完,站起来走了。   前首席和现任首席火药味十足。   练功房的舞者们也都自觉地退到一边,给松似月和荔枝留出说话的空间。   荔枝双臂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睥睨着松似月。   松似月恍若未觉,自顾自拿起水杯淡淡喝了一口。   荔枝唇角挂着挑衅地笑,一步步走到松似月身边:“松小姐,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   “那可不一定。”松似月仍旧是笑,目光直直盯着荔枝。   两人一站一坐。   荔枝明明是站着的那个人,然而此刻看着松似月笃定的眼神,她的心头却蔓过一丝慌乱。   她很快安静下来,即使松似月对她不满意,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合约都签了,上台已经是板上钉钉。   况且,小贺的角色重要性仅次于松似月。   只要能上台,她就能想办法抢夺松似月的风头,她心中稍安,嘴上却肯服输:“你什么意思?”   松似月耸耸肩膀,不再理会她,径直站起来活动身体:“荔枝小姐还不换衣服吗?”   荔枝早有准备,脱下大衣,里面就是练功服。   她的练功服跟南湘的不是同一个款式,非常性感,姣好的身材展露无遗。   她有心卖弄自己的舞蹈功底,没热身的情况下几个高难度的跳跃动作完成得非常完美。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阵掌声。   荔枝在掌声中逐渐迷失,朝松似月抬起高傲的下巴:“首席,麻烦你给我说一下我的位置和动作吧?”   松似月摇摇头:“不着急,宋秘书,请你把小贺,哦不,应该是荔枝小姐的道具拿过来。”   宋秘书朝松似月微微颔首,转身捧了一件东西出来。   “也好……”那就多谢,荔枝熟悉宋秘书,知道他是谭坊的人。所以格外客气,但当她看清那道具,整个人都僵硬了。   像是被抹了脖子的公鸡,瞬间哑了嗓子。   身体也不受控制,筛糠一样抖动起来。 第120章 娶二房   只见宋秘书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赫然放了一个惨白的面具。   尽管已经猜到了答案,荔枝还是不敢相信,她不再看松似月而是一把抓过宋秘书托盘里的面具:“宋秘书,你说,我们从头到尾都要戴着这东西?”   宋秘书看了看松似月的脸色,没有说话。   荔枝只要把目光再次投向松似月,漆黑的瞳仁里几乎能喷出火苗:“松似月,我问你话呢,我们从头到尾是不是都要戴着这东西?”   松似月抬腿在把干上拉伸,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轻描淡写:“不是我们,是你……”   “你!”荔枝顿时眼前一黑,胸口传来一阵闷痛。   不能露脸,她即使参加这次演出又有什么用?   难怪向来难搞的谭坊一口答应让她参演。   难怪团里的舞者都用那种眼神看向自己。   荔枝心胸本来就狭隘,此刻几乎是暴跳如雷:“好啊,松似月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害我?”   她一边咆哮,一边冲过去抓松似月的领口。   萨瓦哪里肯让她如愿?   还没有怎么用力,萨瓦顿时觉得自己手腕要断了。   她整个身子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向后扭着,疼痛让她再也顾不得形象,龇牙咧嘴瞪着松似月,满脸不服气。   松似月微微蹙眉:“荔枝小姐,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害你了?你之前三翻四次找我,我就提醒过你,这个剧目不适合你参加,可是你不听呐!”   “你提醒,你那是提醒吗?”荔枝恨得牙痒,“你分明就是故意让我上钩的,你但凡有一点好心就会直接告诉我,这个角色不能露脸。”   她急不可耐,一席话说得松似月越发觉得这女人实在太愚蠢:“荔枝小姐,你好歹也当过南湘的首席,保密协议你一点也不了吗?咱们的剧目没有公演,别说是我,就是老师也不会对外人提起。”   “你!”松似月寸步不让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荔枝,她脸已经扭曲变形,想要挣扎,手腕却被萨瓦捏得更紧。   她死死盯着松似月,赤红的双目像是能喷出火来:“松似月,”   正在这时候,谭坊捧着茶缸子走了进来:“怎么回事?荔枝,你这姿势有点奇怪啊,小月叫你的助理放开她,自家人,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松似月这才对萨瓦挥了挥手,示意萨瓦放开她。   “谭团,”荔枝顾不得揉疼痛难忍的手腕,如获救星立刻朝谭坊扑过去,“您这学生可不得了,故意跟我过不去,她骗我说我的角色是从头到尾都不露脸的……您看看,我如今怎么着也是飒雅的首席,跳一个打酱油的角色也就罢了。如果连脸都不能露,传出去岂不是行业里的笑话了?”   她厚着脸皮找谭坊求情。   盼望着谭坊能看在她之前在南湘当过首席的份上,网开一面给她个露脸的机会。   然而谭坊却灵巧地躲开了,不仅躲开还煞有介事朝她摆了摆手:“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你的身份确实不适合打酱油,可这角色本来也不是给你设计的,你现在的角色是小贺让给你的,再说不仅小贺,整个剧目的演员除了小月,所有舞者都必须全程戴面具。”   荔枝的脸色顿时一白。   谭坊接着说:“荔枝,看在咱们之前合作还算愉快的份上,我要纠正你啊,什么打酱油?群舞是一集体,每个角色都很重要,不存在打酱油。”   尽管心里慌张的不得了,荔枝还是勉强打起精神:“谭团,您是这个剧目的总设计师,谁露脸谁不露脸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罗团刚才还给我打了电话,让我给您带好。”   谭坊提起罗暮就来气。   荔枝故意用他来压人,谭坊不耐烦极了:“这个剧目是一开始就这么设计的,谁来都没用。”   荔枝知道谭坊这是不给她面子,于是姿态也不像刚才那么低了:“您的意思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谭坊摇头。   荔枝犹豫片刻,失望地叹息一声:“既然这样,我走!”   谭坊立刻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荔枝恶狠狠瞪了松似月一眼,抬腿就往外走,却被宋秘书挡住了去路,宋秘书还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荔枝小姐,五百万违约金您是现在结算还是回国结算?”   荔枝整个人愣住了。她咬牙朝远处看去。   松似月正在把杆上认真压腿,连余光都没注意她。   其他舞者本来在窃窃私语,一撞上荔枝的目光,瞬间转过头去。   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   这个认知让荔枝难受不已。   但她个性要强,给松似月做配角本来就心不甘情不愿,现在连脸都露不了,她怎么会甘心?   况且行业里那些人最会捧高踩低。   如果这次她为了不支付违约金勉强妥协戴面具演出。   那些多事的嘴巴还指不定怎么编排她。   到时候她在松似月面前就永远矮了一头。   荔枝犹豫半天,一咬牙:“我回国缴。”   宋秘书让开半步:“好的。”   荔枝看看松似月又看看谭坊,转身走了。   “看什么看……好好排练……”谭坊对看热闹的舞者说道。   所有人立刻各就各位。   松似月的动作跟她们不一样,谭坊招手让她坐身边看,美其名曰节省体力,其实就是偏心宠爱她。   松似月美滋滋喝了一口冰果汁:“实话讲,荔枝小姐专业不差,就是心气太高,她如果真能屈能伸戴上面具上场,我还真敬佩她。”   “心气高?那是我把你保护得好,”谭坊瞪了她一眼,“你是不知道,行业里的嘴是能杀死人的,你要是她不也一样夺路而逃。”   “我才不会。”松似月懒洋洋翘着腿,“我如果是她二话不说,戴上面具就跳,优秀的舞者都是能屈能伸。”   “对,你能屈能伸,我是你老师,丢我的脸不是?”   松似月立刻抗议:“哪里了?如果我是她,根本拿不出钱找小贺好不?”   “财迷!”谭坊语气宠溺,“你晚餐一口没动,这会儿又喝冰果汁胃能受了不?”   松似月揉了揉肚皮:“一点胃口没有,那腻歪歪的羊肉,我看着胃里就泛酸水。”   ***   荔枝怒气冲冲从排练室出来,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她没有打伞,独自走在空旷的街上。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动了,竟然是罗暮。   罗暮语气轻快:“怎么接这么快?没排练?”   荔枝不敢把自己一夜之间赔了七百万的事情往外捅,只勉强应了一声:“困了,倒时差呢!”   罗暮见她兴致不高,故意捡有趣的说给她听:“我给你说个大新闻,保证你有不瞌睡。”   荔枝不怎么在意,语气懒洋洋的:“什么趣事?”   “顾家当家人,要娶亲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就算再有地位不也是男人,娶妻有什么奇怪?”   “孤陋寡闻了吧!”罗暮笑道,“娶的是二房……” 第121章 玩得花   荔枝自认为玩得已经够花了,可罗暮的话还是让她狠狠一愣:“二房?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   罗暮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顾家这样的大家族最重视传宗接代,听说正牌夫人婚后一直没有孩子。”   “真是倒霉,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渣男?他要是碰到老娘手中,我让他断子绝孙。”尽管素不相识,荔枝还是忍不住替顾家那个倒霉的正房鸣不平。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罗暮突然说:“这件事你别对外乱说啊!”   “我给谁说?”荔枝没好气,突然又觉得罗暮的语气古怪,“什么意思?”   “我也只是听说……”罗暮轻咳一声,“那顾家当家的正牌夫人就是松似月。”   “什么?”荔枝眼珠子顿时一转,不过她又很快摇了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谭坊一生正气,他那么爱重松似月,松似月长不歪,再说她这几天精神好得很,还呛我……”   “上梁正下梁歪的事情多的是,”谭坊很不以为然,“再说,松似月又不是谭坊亲生的……至于她精神好,没准是那顾之舟故意安排的呢?”   荔枝往外走的脚步顿时一停,一个大胆的念头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如果真像罗暮说的那样,顾家当家人瞒着松似月娶小老婆。   那这次的演出就是他一手促成的。   如果松似月知道真相,以她刚烈的性格,还会上台吗?   她不愿意上台?主角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她越想越高兴,脑子里对顾之舟原配的那点同情顿时荡然无存。   挂上电话,荔枝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回剧团。   松似月和舞者们正在专心致志地排练。   她面容白皙,姿态优雅,被一群戴着面具的舞者簇拥着围在中间,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是那么的高贵、典雅,不容亵渎。   然而,一想到这株高洁的莲花,被丈夫轻视,被小三践踏,她就觉得浑身被莫名的爽感包围着。   松似月显然也注意到荔枝的目光。   一曲结束,松似月接过萨瓦递过来的毛巾擦脸:“怎么?荔枝小姐想通了,要跟我一起上场了?”   荔枝淡淡摇头:“我没那么想不开。”   松似月微微一笑:“荔枝小姐刚才那么生气,我以为你一分钟都不愿意呆在这里。”   她说的是实话,荔枝去而复返,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荔枝抱着胳膊倚靠在把杆上,打量松似月喝水。   这确实是一个优雅到几近完美的女人,连喝水的姿势都那么赏心悦目。   白皙的天鹅颈微微扬起,薄薄的唇因为运动的缘故,越发饱满潋滟。   荔枝一个女人都看到她都挪不开眼,何况男人?   她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男人会舍得糟蹋这样的原配,纳一个小三?   也许罗暮的消息是错的,荔枝这样想着,嘴上却开始试探:“松小姐真是工作狂,家里办喜事还出来工作。”   说完这句,荔枝的眼神一直死死盯着松似月的眼睛,那秋水般的瞳仁微微一闪。   不是难堪也没有慌乱,仿佛只是单纯意外荔枝怎么知道。   果然,松似月薄唇微启:“荔枝小姐消息还真是灵通。”   她竟然承认了?   荔枝自认为很有定力,脸皮也比寻常人更厚,可是面对松似月的坦然,她还是第一时间震惊了。   都是女人,就算情人另结新欢,都忍不住心酸,何况是丈夫娶二房?   然而松似月的脸上一片坦然。   荔枝本来是来落井下石看笑话的,她怎么都没想到松似月会这样应对。   当即张口结舌愣在那里。   那边的谭坊又在击掌,示意大家再来一遍。   松似月目不斜视从荔枝身边走过。   荔枝整个人还在怔愣中,她喃喃自语:“松似月,你可真是奇女子。”   松似月没有回头。   荔枝突然开口:“我倒是很好奇,你丈夫是怎么说服你的?还有你和那小三会以姐妹相称吗?”   她这话在松似月听来简直是没头没尾。   松似月皱起眉头,下意识回头:“你说什么?”   萨瓦看势头不对,立刻挡在荔枝面前:“少奶奶,别听这女人胡言乱语吗,谭导在催了。”   果然,远处的谭坊又不耐烦催促着。   萨瓦不是多言多语的人,松似月尽管内心奇怪,却没说什么。   音乐响起,松似月便再也顾不上这边。   “起开,好狗不挡道!”荔枝恶狠狠瞪了萨瓦一眼,萨瓦冷笑一声,单手卡住荔枝的脖子,以迅雷不见掩耳之势把人拖拽进了杂物间。   荔枝瞪大了眼睛,身体软趴趴倒了下去。   萨瓦拿起手机,拨通了顾之舟的电话……   松似月排练结束,荔枝已经不见了踪迹,她心里犯嘀咕不知道她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萨瓦却拿了手机过来说顾之舟找她。   到酒店两人才通了电话。   这么一会儿就又打到萨瓦手机上来了。   松似月又是甜蜜又是无奈接了过来:“喂!”   “干嘛呢?电话也不接?”顾之舟语气中有淡淡的疲惫。   舞者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松似月捂着话筒走远了些:“刚才在排练,没听到你电话,刚才不是才通过电话了吗?”   “想你!”顾之舟说。   松似月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明天上午演出,要不我明天连夜赶回去,还能赶上大哥后天中午的婚礼。”   “别闹,”顾之舟语气有点焦急,“你听话,不是说好了我过去的吗?大哥婚礼结束,我就乘专机过去,跟你一起参加国宴。”   他这样温言软语,松似月怎么可能说不。   两人又聊了几句,顾之舟才问她:“荔枝找你闹去了?”   “这个萨瓦,嘴也太快了,”松似月笑了一下,“不要紧,老师在这里她不敢造次,倒是你这几天大哥婚礼你忙里忙外肯定很辛苦,要早点休息。”   “你也是……”顾之舟答应着,“左不言乘坐的航班已经起飞了,我让他先过来陪你,有他在我总要放心点。”   左不言一直是顾之舟的贴身秘书。   把他派到自己身边,可见顾之舟对她的重视:“可是,没有他在身边顾之舟肯定不方便。”   顾之舟的语气不容置喙:“已经起飞了,不言做事谨慎稳重,有他在你身边我放心。”   松似月只好甜蜜地点了头。 第122章 意外怀孕   演出时间紧张,松似月跟舞者们凌晨6点就起来做准备。   谭阳紧张得不得了,跑前跑后给松似月和舞者们加油打气。   左不言一早就到了。   神采奕奕一点也不像刚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的人。   跟松似月打过招呼后,左不言就跟萨瓦一左一右陪着松似月。   左不言人脉很广。   不管是国家层面的负责人,还是负责女皇这次演出的人,都对他客客气气。   如果不是左不言低调,他的风头几乎能盖过谭坊。   演出时间紧迫,容不得松似月多想。   演出非常成功。   音乐停止,松似月众星捧月,施施然向观众致谢。   皇室成员纷纷起立,全场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镁光灯连成一片,把整个剧场照耀得亮如白昼。   谭坊骄傲之情溢于言表,一个劲给松似月竖大拇指。   左不言手掌拍得生疼,侧头看向萨瓦:“夫人没有起疑心吧?”   “没有,”萨瓦摇头,“那疯女人我已经处理好了,顺利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国内。”   “你做得很好。”左不言对萨瓦从来不吝啬夸赞,“老板说,这次回去给你加奖金。”   萨瓦咧嘴笑了一下。   中外记者一窝蜂涌向松似月,请她说几句。   松似月例行公事说了些场面话,也不多做停留,就跟舞者们退了场。   “舞蹈家就是舞蹈家,你看我们小月多大气,这要是娱乐圈那些大花小花,不三百度转圈圈?”谭坊远远看着松似月的身影,满意得不得了。   “谭老说的是,”左不言恭敬颔首,“董事长让我给您带好,夫人有今天的成绩,全靠您的培养。”   谭坊对这样的马屁不太感冒。   他对顾之舟没什么好印象,但看在松似月面子上还是对左不言笑了笑。   后台的轻轻舞者们一片欢呼。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来这个号称全世界最浪漫的国家。   大家都想出去逛一逛,给亲朋好友代购,或是买礼物。   谭坊想了想,演出结束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干脆给大家放了假。   松似月求学的那些年,几乎跑遍了世界各国,觉得实在没什么好逛的。   况且,她心里惦记顾之舟。   没有他在身边,不管怎么热闹的场景都提不起精神。   她依然没什么胃口,前几天是不能吃牛羊肉,现在已经发展到连牛奶都沾不了。   只要闻到腥甜味,就下意识想吐。   为了不让左不言和萨瓦担心,她草草吃了点饭就返回了酒店。   明明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   顾之威明天大婚,顾之舟这时候应该在老宅忙碌吧?   松似月想象着顾之舟给朱雪凝和顾长海摆臭脸的模样就忍俊不禁。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演出神经崩太满,骤然放松下来的缘故。   总之身体很疲惫,脑子却很亢奋,一点睡意也没有。   只好百无聊赖躺在床上玩手机,手机健康APP发来消息,提醒她这个月没来例假。   松似月习惯性点了关闭。   突然,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接通了。   她猛地捂住小腹,从床上坐了起来。   两人最近才有安全措施,中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   她脑子里过电一样盘算,越算越心惊,越算越欢喜。   人在快乐的时候,总是习惯性想起自己愿意记住的东西。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顾之舟搂着心肝宝贝的撒欢。   两个人都被汗水浸透了,湿漉漉紧紧贴在一起。   顾之舟在她耳边一次次蛊惑:“有了就生下来……”   松似月迅速跳下床,奔向酒店对面的诊所。   年轻漂亮的白人小姐姐一脸微笑把东西交到她手里,竟然用蹩脚的中文祝她幸福。   电视里正播放着今天中午的演出,她笑颜如花,在女皇的注视下翩翩起舞。   松似月心惊肉跳,以为对方认出了自己。   出了一身冷汗,才发现自己戴着围巾口罩,别说外国人,就是叶喜也不一定能认出她。   白人小姐姐聪慧过人,一眼看出了她的疑惑,指了指她的手机。   她手机屏亮着,上面的中文清晰简洁。   从诊所出来,松似月越走越快,左不言和萨瓦发现她独自外出焦急地迎了上来。   松似月随便应付了两句,就匆匆进了自己房间。   十分钟后,她从洗手间出来。   心跳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巨大的喜悦将她包裹,每一口呼吸都是灼热的甜蜜。   她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了,必须立刻把这个喜讯分享给顾之舟。   然而,拿起手机她又犹豫了。   她想看顾之舟欣喜若狂的模样,不是透过小小的手机屏幕。   想听他跌宕的呼吸,不能带哪些微弱电流。   现在就定机票,不管什么航班,也不管经济舱还是商务舱。   脑子里冒出这个疯狂决定的时候,松似月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盘算着时间,飞行十二个小时,说不定还能赶上顾之威的婚礼。   然后他和顾之舟再一起搭乘专机回这里参加国宴。   神不知鬼不觉,不用惊动萨瓦和左不言。   她睡眠极好,多休息也不会太累。   她打定主意,说干就干,立刻搜索航班。   说来也巧,最近的航班是一个小时之后,竟然还是商务舱。她没有行李不用办理托运,酒店有专车接送客人,时间完全来得及。   她给萨瓦和左不言发了消息,说自己太累好好好休息,没事不要来打扰自己。   又用房间的电话叫了酒店的接送车。   顺利登机后,她简直像在做梦一样。   为了给顾之舟惊喜,她故意给顾之舟打电话用撒娇的语气说演出太累,要好好睡一觉。   顾之舟知道她这阵子累坏了,又是心疼又是宠溺。   他同样盘算着时间,说自己明天晚上就出发,天一亮就能见面,算上时差,两人还有好几个小时可以独处。   松似月心想正好。   几个小时的独处,足够两人一起消化这份喜悦了。   空姐已经在关闭舱门了,松似月故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催促顾之舟:“之舟,我不跟你说了,我困得快睁不开眼睛了。”   顾之舟沉吟片刻:“那好,你乖乖等着我。”   「好」松似月娇嗔一笑,“好了……我真困了……”   然而顾之舟并没有挂电话而是喊了她的名字:“似月?”   松似月给空姐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嗯?”   听筒里他呼吸的声音有点急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我想你!”   嗓音又哑又涩,透着浓浓的疲惫与无奈。   松似月却理所当然以为顾之舟这样的表现是思念太过惹的祸,于是淡淡一笑:“我也想你……”   挂断电话,松似月迅速打开飞行模式。   空姐殷勤地替她收了水杯,又体贴地替她关闭阅读灯。   飞机开始滑行,在一阵尖厉的呼啸着划破长空,冲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第123章 婚宴敬茶   顾家老宅并没有松似月想想的那样热闹。   从外面看跟平常没什么区别,甚至带了点死气沉沉的压抑感。   大门紧闭,顾家的人偶尔进出,也会有保镖严格盘查。   松似月没有走正门,她不想惊动任何人,只想悄悄给顾之舟惊喜。   她直接打车去了一个角门,角门偏僻只有一个保镖看守。   这个保镖是个生面孔,看起来像是不认识松似月,他面无表情挡在松似月面前,微微颔首:“小姐,您的请柬呢?”   “我请柬忘带了。”松似月讪讪一笑,“小哥,通融一下?”   保镖毫不犹豫摇头:“通融不了。”   松似月灵机一动:“我找倩兮小姐,哦不对,应该是顾太太。”   保镖微微一愣:“什么顾太太?”   “倩兮小姐今天嫁到顾家可不就是顾太太吗?我是她的闺蜜,有事情耽搁,这边的角门距离正厅最近……”   她这么说本意是想暗示保镖,她对老宅很熟悉,麻溜让她进去。   谁知保镖竟然把大门挡得更加严实了:“宴席在偏厅……您走错门了……”   “偏厅大婚?”松似月整个人一愣。   顾之威虽然身体不方便,可他是顾家嫡长子。   嫡长子大婚不在正厅举行婚礼,却在偏厅,怎么听都觉得怪异。   还有,二夫人是个什么称呼?   松似月正纳闷,远处便传来一个沉稳又熟悉的声音:“是谁在那里喧哗聒噪?”   朱雪凝面色狐疑走了过来,看到松似月她先是一愣,接着就惊喜地「呀」了一声:“小月,你怎么回来了?之舟说你不在,我还好遗憾呢,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让开,这是咱家的二少奶奶。”   保镖脸色立刻一变,忙做了个「请」的手势,慌张地退到一边。   松似月不自然摸了摸鼻尖:“夫人,我没告诉之舟……”   “你这丫头,告不告诉他有什么关系,这大喜的日子,你这个夫人不在,他也没有面子不是?”   松似月不疑有他,朱雪凝亲热地牵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往里面走:“要我说,这心胸还是你宽阔,咱们临江太太圈,谁不称赞你海纳百川?要我说,小月你这件事做得对,男人嘛都一个德行。也是现在社会好了,多少还有我们女人说话都份儿,这要是放在解放前,在男人面前,咱们上桌吃饭都资格也没有……”   松似月听得一头雾水。   朱雪凝搀着她穿过长长都回廊往偏厅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你这孩子也真是,这大喜都日子竟然穿得这么素净。”   松似月低头一看,自己白衬衫黑色裙子,大衣还是驼色的。   这样的打扮参加婚礼确实不合适。   她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夫人,我赶飞机匆忙。”   “不要紧,正好我上次多做了几身旗袍,你要是不嫌弃随便挑一件,都是崭新的。”松似月也不想自己太邋遢见顾之舟,只好点头。   朱雪凝虽然身在佛门,穿衣打扮却非常考究。   旗袍的色系款式都很新潮。   松似月本来选了一件鹅黄色的旗袍,盘口带一点点胭脂红,素雅端庄,又不会强新娘风头,非常适合参加婚礼。   没想到朱雪凝却连连摇头说不好。   她左右选了选,竟然挑了一件粉红,让松似月去试一试。   松似月本来有点嫌弃粉红太轻浮,但朱雪凝直夸好看。   又殷勤地挑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亲自给松似月戴上。   松似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粉色虽然轻浮俗气,但松似月眉如远黛,肤如凝脂,又加上朱雪凝这套珠宝选的真是好。   松似月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俏皮又活力。   朱雪凝见松似月也满意,便扶着她往偏厅去。   路上的佣人看到松似月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先是惊讶,接着立刻靠墙回避等着松似月过去。   “大哥身体还好吧?”松似月心思都在顾之舟身上,也没有心思管佣人的态度,便故意把朱雪凝的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   谁知朱雪凝叹息一声:“他老毛病了,坏又能坏到哪里去?自家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过几天就好了……”   朱雪凝的话没头没尾。   松似月越听越不对。   正巧这个时候,秦夫人在佣人的搀扶下施施然走了过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酒红的鱼尾旗袍,高高挽了个发髻,环佩叮当,乍一看让人以为她才是新娘子。   秦夫人显然也看到了松似月。   她目光微微一顿,竟然见鬼一般地往回走去。   “妹妹……”朱雪凝笑着叫住了她,“你跑什么?人小月还能吃了你不成。”   秦夫人这才停下脚步:“姐姐说笑了,我那里是跑,二少奶奶这么给面子,我心里高兴。”   “你高兴,人二少奶奶也高兴。”朱雪凝笑得活菩萨一样。   正巧这时候,顾长河和顾长江的夫人也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松似月不熟悉的。   左不过都是顾家的亲戚。   松似月只好一个个见礼。   打过招呼,顾长河夫人刚要张嘴,顾长江的夫人就抢先感叹起来:“咱们之舟能娶到小月,真是好福气……”   秦夫人立刻奉承:“谁说不是呢!今天之后,咱们咱们小月就是临江太太圈的楷模了……不愧是书香门第松家教养出来的姑娘,知书达理,心胸宽广,能容常人所不能容……”   顾长河的夫人跟丈夫一样,也是个直性子。   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人堵了嘴。   几个女人说说笑笑,簇拥着松似月,转眼就来到了偏厅。   松似月发现,这婚礼现场也太寒酸了。   规模竟然还赶不上松似月上次的生日会。   虽然张灯结彩,但架不住地广人稀,偏厅里稀稀拉拉几十个人窃窃私语。   松似月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投向她。   跟那些佣人一样,勉强打过招呼后后避瘟神一样躲开了。   松似月终于意识到不对:“夫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朱雪凝没有回答,礼官就大喊一声:“吉时已到,请新妇奉茶……”   仪式是中式的。   正上位一左一右,本来只放了两大一小,三把椅子。   不知道为什么管家突然又在旁边放了一把。   朱雪凝亲热的牵着松似月的手,好孩子,你挨着我坐。   松似月差异没动。   朱雪凝忽就笑了:“好孩子,今儿的规矩不立好,往后怎么过日子?我知道你年轻良善,可祖宗的规矩不能废,大小尊卑不能乱,你先进咱们顾家门,这后来的给你敬茶天经地义。”   “是啊,是啊……小月你先进门,亲家丫头是后来人,她给你敬茶,这是老祖宗规矩……”众人都七嘴八舌,热情得让松似月坐。   松似月赶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虽然腿酸腰麻,但她还是不敢松懈:“这不合适……她是大……”   「嫂」字没说完,顾长海就打断了她对话。   “大小都是后来人,”他第一次对松似月露出这般慈爱对目光,语气威严又不容置疑:“小月,今天我做主,你坐!” 第124章 松似月被捅了个对穿   顾长海都这么说了,松似月再推辞的话,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她只好安慰自己,秦倩兮虽然是大嫂,但她毕竟先来。   给自己敬茶也应该没什么奇怪。   但她还是不放心,看了看旁边空着的位置:“夫人,那位置是之舟的吗?”   “你这孩子,身边的位置不坐之舟坐谁?”朱雪凝笑着拍了拍她的腿,“你安心等着就行。”   松似月彻底放下心来。   长嫂如母,顾之舟跟她一起受秦倩兮的茶,这顾家的规矩还真是与众不同。   ***   顾之舟跟秦倩兮肩并肩坐在宽大的红木床上。   喜婆乐呵呵往床上撒着红枣桂圆,嘴里念叨着吉祥话。   仪式冗长沉闷,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   顾之舟像机器人一样,任由有喜婆把秤杆交到他手中,喜婆又罗里巴嗦说了一长串吉祥话,才示意顾之舟可以挑盖头,看新娘子了。   顾之舟半天没有动作。   双臂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熹婆又催促了几声,他才机械地抬起手。   秦倩兮没有名分,不能穿正红,酒红色的绣和服华丽非常。   金线簇拥着绣成的牡丹耀眼夺目。   顾之舟突然就走神了,如果坐在这里的人是松似月会怎么样?   他不敢去想,闷痛像是已经把他的胸腔凿穿了,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突然,他鬼使神差没头没尾地说道:“小时候我母亲的箱子里看到了一件绣着金凤的婚服……”   一旁伺候的老嬷嬷是顾家的老人,她深知顾之舟的罗刹脾性。   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好,顾之舟撂挑子走人,忙殷勤笑着哄道:“知道二少爷爱重倩兮姨娘,但那凤冠霞帔是正房夫人才有的,要我说,这金线牡丹更衬姨娘。二少爷要是不相信,挑开盖头亲自瞧瞧?”   她故意提起正房夫人,就是提醒顾之舟就算纳了秦倩兮,松似月还是他的妻子。   熹婆是外面请来的,这时候也看出些端倪。   于是她配合着老嬷嬷连哄带骗,又说了一箩筐好话,只求顾之舟快点挑起喜帕,结束着让人窒息的仪式。   然而顾之舟却像是中邪一样,端端正正坐在一旁,手中的秤杆纹丝不动。   他莫名的焦躁。   这种焦躁跟前几天的不安截然不同。   他像是被不知名的恐惧扼住了咽喉,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绝望。   虽然没跟松似月商量,但顾之舟早已经打算好。   这次出国,就不让松似月回来了。   随便找个什么名目,把她安顿在国外,再以更好的医疗手段为借口,把叶喜也接过去。   他每个月甚至每周都过去看她。   等过几年集团的事情解决了,再跟她请罪。   顾之舟安慰自己。   她是那么的温柔善良,对他又是那么的言听计从,只要他够谨慎,够周密,松似月就永远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理智催促他快点挑开盖头,只要结束这该死的仪式,他就可以立刻登上飞机,在国外跟松似月重逢。   可情感却让他无能为力。   他无法接受即将看到的新娘不是松似月。   理智跟情感相互纠缠折磨,把他的心又拉扯出好几个豁口。   顾之舟倒吸一口凉气,绝望地想,心痛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正在这时候,一个女佣人小跑着过来催促:“嬷嬷这边还没好吗?敬茶的时辰到了。”   顾之舟顿时如遭大赦,扔下秤杆拔腿就往外走。   “二少爷,没挑盖头不吉……”老嬷嬷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不等老嬷嬷动手,秦倩兮自己一把扯下盖头,姣好的面容没有丝毫不悦,她甚至微笑着提醒一旁的熹婆和老嬷嬷:“今儿这盖头是二少爷亲自挑开的!”   “是,那是自然。”熹婆立刻说道。   “赏!”秦倩兮朝身后的贴身佣人挥手。   “多谢姨娘……”熹婆眉开眼笑接过佣人的赏赐。   ***   松似月端坐在上位,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她不停用余光去看院子里的钟墙,上面的时间指过正中,管家才中气十足喊道:“二少爷到!”   顾之舟今天穿了一件中式长衫,漆黑的礼帽上插着一个大红的羽毛。   松似月忍俊不禁,总觉得这衣服不对劲,却又想不起哪里不对劲。   他身材极高,又极挺拔。   匆匆走过来的模样竟然比电视里任何一个男主角都要好看。   短短两天不见,他似乎瘦了,也黑了。   他目不斜视,没有注意到松似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难看得很,眉眼间戾气横生,让人不敢逼视。   熹婆牵着大红的喜绸,迈着小碎步气喘吁吁跑过来,把那扎着大花的红绸一个劲往顾之舟怀里塞:“二少爷……”   顾之舟神情似是到了极点,但还是勉强扯过了红绸。   电光石火间,松似月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   就只见那红绸的尽头袅袅婷婷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眉间含着羞涩的笑,走到顾之舟身边,自然而然地挽起他的胳膊,两人肩并肩跨进们来。   周围立刻爆发出祝贺的掌声。   朱雪凝跟顾长海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脸欣慰。   朱雪凝一边鼓掌,一边跟松似月说着什么。   松似月胸如擂鼓,后脑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钝痛之下眼前一阵阵缺氧泛黑色。   她不敢呼吸,因为吸进去的气就像千万枚钢针,顺着她的喉管刺进去,把她的心肝脾肺捅得稀烂。   松似月不得不缓缓闭目,她想暗示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眼睛眼皮却不停使唤。   越是看不清,秦倩羞涩幸福的脸就越是清晰。   周围人所有人都在笑,他们嘴巴开合。然而松似月耳朵里轰隆作响,什么也听不清。   松似月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血液停止流动,身体僵硬如同尸体。   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灵魂漂浮到空中,居高临下注视着这场热闹的哑剧。   她看到自己在发抖,仿佛寒风中的雪片,刹那间被呼啸的寒风绞杀殆尽。   她看到顾之舟急切地走到她的身边,张口说了什么,她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她看到朱雪凝慈爱地拉过顾之舟,在自己身边坐下。   秦倩兮被熹婆和嬷嬷簇拥着给顾长海和朱雪凝敬茶。   顾长海笑呵呵拿出个大大的红包递给秦倩兮,朱雪凝则愉快地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镯子。   众人欢笑晏晏,是喝喜酒的模样。   终于,松似月的灵魂被「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这些隐约的字眼捅得对穿,重新跌回身体里。   秦倩兮从佣人的托盘里接过喜杯。   她并没有像给顾长海和朱雪凝敬茶的时候那样双膝跪地,而是身体挺得笔直,只微微颔首。   松似月鬼使神差看懂了她的口型,她说:“姐姐,请喝茶!” 第125章 痛不欲生   顾之舟觉得松似月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生命力都被抽走了。   她面色苍白如纸,唇瓣几乎透明,眼睛漆黑如深潭的瞳孔剧烈地收缩后又迅速散开,留下空洞与绝望。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   顾之舟觉得万箭穿心不过如此,他顾不得追究是谁把松似月弄到这里来的。   大手覆上松似月的手背。   那冰凉的触感加深了顾之舟内心的恐惧,他柔声哀求:“似月,我一会儿再给你解释好不好?你看看我,看看我?”   对面的秦倩兮再次拔高了音量:“姐姐,请喝茶!”   直到这时候,松似月纤细浓密的睫毛才轻轻阖动了一下,两行清泪蜿蜒而下。   而她像是根本没有察觉,浑浑噩噩开了口:“大嫂,你这是干什么?”   一旁的朱雪凝笑了:“这孩子,莫不是高兴啥了?什么大嫂?那都是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   “再说,之舟不是都通知你了吗?”她慈爱地看看顾之舟,又看了看秦倩兮:“倩兮不要名分,只求能守在之舟身边,跟你一起伺候之舟。虽然现在年代不一样了,可咱们这样的大家族,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情,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乐见其成。但又不想倩兮太委屈,于是就关起门来走这么一个过场。”   “对对对……”旁边的人立刻附和。   朱雪凝嘴巴开合。   松似月像是个酒醉又不肯承认的人,只能强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勉强听清楚她话里的意思。   关起门来走过场?那荔枝怎么会知道?   难怪,难怪萨瓦要出言打断荔枝的话。   难怪荔枝刚说完那些话,左不言就眼巴巴跟到国外。   顾之舟还信誓旦旦说派左不言过去是关心她,那哪里是关心,分明是监视。   还有老宅的这些佣人,为什么一看到她就比如蛇蝎……还有那些婶婶安慰她的那些话。   指尖的颤抖越发明显,她揪紧了旗袍的布料。   这才发现秦倩兮身上的金线牡丹是那样的耀眼夺目。   相比之下,她这身着粉红旗袍的松似月才更像是小三。   朱雪凝故意选这件旗袍穿,就是为了让她出丑。   奇怪的是,松似月竟然一点也不痛恨朱雪凝的歹毒用心。   她只恨自己有眼无珠,愚蠢可笑。   松似月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再流下来,她眼含热泪,千万分之一的希冀小心翼翼把目光转向顾之舟:“之舟,夫人说的,是真的吗?”   顾之舟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他纵横商场,杀伐果决,对付亲老子眼睛都不眨,狠毒起来连人都敢杀。   可是此刻,他却不敢看她哀戚的眼神。   松似月没有等来顾之舟的回答,只听身边传来一声冷笑,顾之舟凉凉盯了朱雪凝一眼,对微微颔首的秦倩兮缓缓吐出两个字:“跪下!”   声音并不大。   可周围的长辈们全都听清楚了。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两个字里面彻骨的寒意。   虽然顾家上下都习惯了他的坏脾气和喜怒无常。但今天好歹是秦倩兮大喜的日子,他不给秦倩兮留脸,显然就是不给顾长海和朱雪凝脸面。   但顾长海什么也没说。   朱雪凝佯装愠怒:“之舟,你这孩子,枕边教妻,倩兮不懂规矩是你这个做丈夫的没教好,倩兮,好孩子,小月是你姐姐,又是之舟结发妻子,你给她敬茶理应跪下。”   秦倩兮倒也乖觉,微微一笑,双膝缓缓跪地:“倩兮给姐姐请罪,姐姐请用茶。”   松似月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绝望地环视四周,终于在最角落的地方看到了一脸漠然坐在轮椅里的顾之威。   不同于上次见面的神采奕奕。   顾之威苍白憔悴得让人心惊。   尽管这样,他还是越过人群给了松似月一个安慰的笑脸。   松似月突然觉得一阵胸闷恶心。   身体不由自主往前探身。   一口黑血不偏不倚喷在了秦倩兮白皙的脸颊上。   在众人惊呼中,她眼前一黑,身子像一顶丧钟一样软绵绵倒了下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   卧室的门没有关严。   隐约的红光在外间闪烁。   若有似无的尼古丁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松似月忍不住呛咳起来。   顾之舟听见动静,立刻把烟摁灭在已经冒起来的烟灰缸中。   他坐得太久,站起来的时候双腿有点发麻。   推门的动作太急,他踉跄了一下才扑到松似月床头。   他顾不得狼狈,朝手心哈了口气,才去摸松似月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下去。   他抽烟太多,嗓子像是被钝刀刮过一样,开口竟然只发出一声模糊的气音。   他不得不咳嗽一声才又开口,嗓子哑得不像话:“醒了?”   松似月没有动。   瘦瘦小小的身体隐没在洁白的床褥里,像是下一刻就要消失一样。   顾之舟喉头泛起酸楚:“感觉怎么样?”   “什么时间了?”松似月声音细若蚊蝇。   顾之舟恍惚间却没有听清楚,他把耳朵贴向她冰凉的薄唇:“什么?”   松似月闭目倒了口气,才又有气无力地问了一遍。   顾之舟慌忙回答:“一天一夜。”   他抓住她冰凉的不像活人的手,凑近了贴上面颊:“可吓死我了,似月,你吓死我了……”   他一边呢喃,一边俯身去亲吻松似月的发顶。   松似月没有躲开,顾之舟受到了鼓舞,细细密密的吻顺着她的额头,慢慢往下滑落,最后在她的唇角辗转流连。   他想吻下去,却又不敢。   两人抵额相对,呼吸交缠。   恍惚间,松似月竟然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噩梦。   然而,顾之舟卑微的神态告诉她,这不是做梦。   她的愣神让顾之舟胆子逐渐大了起来,终于鼓足勇气贴上她的唇,却在即将触的瞬间扑了个空。   松似月别过脸颊。   那吻就沿着她的侧脸落在了耳廓。   以往这时候,顾之舟总会霸道又顾之地扳过她的肩膀重重亲吻下去。   然而这次他一点没有恼火。   松似月眼中的厌恶,让他肝肠寸断。   但顾之舟却不敢表现出来,他故作轻松摸了摸松似月的脸颊,仍然低声呢喃:“可吓死我了……医生说你只是急火攻心,休息几天就好了。”   “为什么?”松似月别过脸不看顾之舟,她觉得自己问出这句话实在太难堪,“是不是他们逼你?”   顾之舟喉咙干涩,从来没有觉得开口说话这么难。   半晌,她才无力地摇了摇头。   松似月整个人如坠冰窟,顾之舟把她最后一丝自尊都撕得粉碎。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才传来有气无力的一声叹息:“既然要娶她,为什么不跟我离婚?” 第126章 滚!   两人久久凝视对方,一时间竟然都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顾之舟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肚子饿不饿?我给你叫吃的。”   松似月摇头:“不饿。”   空气又陷入又是死一般的沉默,两人又无话可说。   正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左不言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夫人,少奶奶还没醒,现在不见客。”   “好大的胆子,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客人吗?我来看我儿媳妇天经地义,”朱雪凝威严又不容抗拒的声音响起,“还不给我起开。”   “夫人,别让我为难!”左不言寸步不让。   顾之舟看中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左不言这人不仅寡言少语,忠心耿耿,最重要的是他有除了顾之舟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气势。   松似月显然也听到了左不言的声音。   朱雪凝的声音高高扬起:“不知尊卑的东西,你……”   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脆响,什么东西哗啦碎了满地。   朱雪凝惊呼一声:“你这刁奴,实在太可恶,我好心好意给小月炖的鸡汤,就被你这么糟蹋了,还有我这新做的旗袍……”   “太吵。”顾之舟站起来把套间的门关上了,左不言又说了一句什么,松似月没听清。   朱雪凝又瓮声瓮气闹了一会儿,就悻悻地走了。   左不言竟然用一己之力,扛住了朱雪凝的雷霆之怒。   很快,左不言就亲自端了一碗燕窝粥进来。   他神色自若色自然,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顾之舟对左不言的态度淡淡的,不怎么给他好脸色,一看就是还在责怪左不言没看牢松似月。   她不忍左不言和萨瓦受连累,便强撑着开口:“辛苦左秘书了。”   松似月不知道的是,顾之舟对左不言何止是责怪。   松似月吐血晕倒后,过了最先那阵手忙脚乱,顾之舟直接拨通了左不言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左不言一直以为松似月还在房间里休息,哪里能想到她已经回国,顿时又惊又惧。   男女有别,左不言为了避嫌住在另外的楼层。   萨瓦却是住在松似月隔壁。   左不言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敢辩解,硬着头皮听完顾之舟的训斥。   顾之舟对外人霸道惯了,对左不言却有求必应态度温和。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左不言心中有愧,竟是一言不敢发。   挂上电话就给萨瓦打电话。   萨瓦见松似月的回房间后一直安静,以为她没什么吩咐,正准备睡下,听完也是猛地一惊。   两人立刻买了最快的航班。   在经济仓挤了十多个小时马不停蹄找到顾之舟,顾之舟在气头上不愿意见萨瓦。   左不言便亲力亲为照顾松似月的饮食。   松似月这么说,左不言哪里担待得起,当即恭恭敬敬颔首:“少奶奶真是折煞我了,能为少奶奶做点事,是不言的福气。”   他这么乖觉,顾之舟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接过粥碗就挥手让左不言退下。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顾之舟勉强笑了笑,搅了搅碗里的燕窝粥:“吃点东西好不好?”   松似月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是极聪明的人,那口血吐完之后,精气神倒是逐渐恢复过来。   以前的那些疑点也都迎刃而解,包括突如其来的这场演出。   心已经疼得麻木,但吸进去的空气还是像钢针一样扎着肺管子。   松似月换了换才艰难开口:“演出是你联系的?”   顾之舟一向知道松似月聪明,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猜到了。   他没有说话,但那让人窒息的沉默让松似月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闭了闭眼,等喉咙里火烧火燎地疼痛过了一阵,才又开口:“我这次出国,你根本就没打算让我再回来?”   顾之舟喉咙干涩,但看松似月虚弱的样子,还是不忍心骗她:“是的,不过我没有准备让你独自呆在那边,我会经常过去看你,也不会让你等太久,等我安顿好这边的一切就接你回来……”   “安顿什么?安顿秦倩兮姨娘?”   面对松似月的质问,顾之舟一时说不出话。   他的沉默落在松似月眼睛里就是默认。   松似月心如死灰,但还是说:“那是一个大活人,怎么安顿?你娶她但场面闹得这么大,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说出这句话后,松似月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恨秦倩兮。   她甚至能深深处地的替她着想。   顾之舟仍然沉默。   松似月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丁点的希望,半晌后终于自嘲地叹了口气。然而她头重脚轻,连脑袋都不听使唤,只微微一动就出了一头脸的细汗。   顾之舟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搀扶她:“你要什么我给你,似月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伤找自己。”   他眼眶微红,惺惺作态都模样让松似月心头泛起一股强烈的恶心。   “别碰我!”尽管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还是固执地伸直了胳膊好让顾之舟离她远一点。   顾之舟怕伤到她,不敢用强,只伸出胳膊把她圈在床上:“你别乱动,我不碰你……”   这是老在她们的卧室。   上次给松似月过生日,他们短暂的在这里住过。   屋子里被放了蟒蛇。   顾之舟搂着她温柔的安抚,后来又当着众人的面杀蟒蛇为她出气。   那时候松似月心里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痛苦。   她一点都不想跟他呆在同一个空间:“我要离开这里!”   顾之舟微微一愣,立刻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好,咱们这就走,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说完,他顺手拿起衣帽架上都大衣往她身上胡乱一裹,弯腰就要抱她起来。   强势的样子让松似月愤怒不已,她一刻也忍不了了:“滚!我不想见到你!” 第127章 我爱你   顾之舟没动。   他的脸色激怒了松似月,她抬起手腕,只听「怕」一声脆响,顾之舟的脸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顾之舟不躲不避,生生受了。   松似月接着又是一耳光。   顾之舟还是没避。   接二连三松似月又打了好几个耳光。   顾之舟才单手我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唇角还浸着血丝,他浑不在意,拇指随意地抹了一下,目光里满是怜惜:“换只手打,这只手会痛的……”   松似月整个人愣住,半晌她眼眶一红,双臂抱膝,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片刻后,那小小一团剧烈抖动起来。   尽管看不到她的脸,顾之舟还是知道她哭了。   顾之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之手忙脚乱去拿一旁的纸巾想替她擦眼泪。   然而松似月不肯让他擦,也不肯看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呜咽一声:“为什么?她是大哥的女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是……”   松似月觉得自己真是可笑。   都到这时候了,还在替顾之舟找理由。   觉得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那些床笫间的抵死缠绵不会有假,那些温情脉脉注视不会有假。   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答案。   顾之舟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那里,无声无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哑着嗓子道歉:“没有难言之隐……是我对不起你。”   松似月心头都火气又窜了出来:“你滚,你给我滚!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去推顾之舟。   但两人力气悬殊实在巨大,她那点力气对顾之舟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   顾之舟纹丝不动,松似月却手酸脚软。   松似月又气又急,见推不动他,于是随手抓起身下的枕头,劈头盖脸朝顾之舟砸去。   顾之舟心慌意乱,生怕她伤到自己。   一米九几的大个子,被松似月愤怒之下胡乱地砸,竟然趔趄了一下。   燕窝碗也被枕头扫着,直直泼向松似月的脸颊。   说时迟那时快,顾之舟毫不犹豫伸出左手,滚烫的燕窝粥尽数泼进他的掌心。   燕窝碗跌落在地,碎裂的瓷片割破了顾之舟的脚背。   剩下的燕窝粥洒满了他的西装裤脚。   顾之舟一向爱干净,就是现在几天几夜不合眼,身上衣服的褶皱依然不明显。   他顾不得手心的灼痛,和身上的污秽。   用仅有的干净手抓住她的手腕,等确定她没伤之后,才缓缓松了口气:“别闹,你怎么生气都可以,别伤着孩子……”   左不言听见响动,疾步走了进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老板……”   顾之舟没有回头,只淡淡说了个「滚」字。   看着顾之舟像是被水煮了一样的爪子,左不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没敢说什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孩子?”松似月这才如梦初醒。   是呀,他们有孩子了!   松似月突然想起来,自己这次急吼吼回国,就是想跟他分享这份喜悦。   没想到却得到了这样匪夷所思的噩耗。   想来是自己晕倒之后,医生检查身体告诉顾之舟的。   那天婚宴上,朱雪凝口口声声说顾之舟之所以娶秦倩兮是为了替顾家传宗接代。   尽管知道太卑微了,松似月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腾起万分之一的希冀:“之舟,我们有孩子了,你知道我们有孩子了,那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可以……不娶她?”   “你应该还没有碰她吧?一切都还来得及,对吗?对不对?”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   通红的双目里氤氲着乞求的水光。   巴掌大的小脸像水洗过一样的苍白。   整个身体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最后三个字几乎字字泣血,像是把尊严和羞耻混合嚼碎了,混合着血液生吞下去。   顾之舟怎么会不了解那隐忍退让里的痛彻心扉。   当初午夜梦回,松似月一声声叫着哥哥的时候,顾之舟就深深领教过那里面的滋味。   可那只是他单方面的揣测。   松似月如今却是身临其境,亲眼见证他娶别人时血淋淋的场面。   她怎么会不痛?   顾之舟觉得呼吸困难,胸口像是被重锤猛击,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像是下一刻就要从嘴里喷洒出来。   她是那么的骄傲。   以前被他冷落一年半载都不肯服软打一个电话的人。   现在却低声下四哀求自己不要碰别的女人。   他怎么会不痛?   然而,顾长海的话一遍遍在他脑子里回现。   他要是对松似月心软了,那之前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她一旦知道父亲车祸以及松家没落的真相。   那他将会永远失去她。   顾之舟不敢冒险。   它握着松似月的手腕缓缓松开,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丛容和镇定,狠狠捏了捏眉心:“小月,你听我说,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你先安心把孩子生下来,你放心,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顾家的长孙,我会给孩子最好的一切,你永远都是顾家少奶奶。至于秦倩兮,我会把她安顿在老宅。你要待见她逢年过节让她给你请个安,你要不待见她,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呢?”松似月猝然打断顾之舟的话,“两个老婆就这么过着?”   “我答应你我不碰她,就让她在老宅当个摆件,我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你愿意跳舞就跳舞,愿意在家呆着就在家呆着,我给你自由,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顾之舟急切地表白着,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把心刨开给松似月看。   “我真的做什么都可以?”松似月突然冷冷地问。   顾之舟慌忙点头:“是,你做什么都可以。”   松似月点点头:“那你放我走吧!”   尽管早有预感,但松似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之舟的心还是像被生剜了一样,破了一个大洞。   他甚至能听到心口汩汩冒血的声音。   他不得不闭嘴,等那响声不那么猛烈的时候,才缓缓摇头:“我不答应,似月,我不答应你离开我……”   他声音很小,像是在对松似月说,也像是在喃喃自语。   松似月始终不说话,也不动。   像个冷漠的旁观者一样注视着顾之舟,空洞的目光死一样的寂静,竟是一点光也没有。   顾之舟的心忽地往下一沉。   他紧紧抓住松似月的手腕,唇一下下蹭着她的手背:“别这样似月,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这样吓我……”   “你爱她吗?”松似突然问。   顾之舟根本没有犹豫:“我不爱她,我爱你!”   松似月从小幻想过无数次顾之舟对她说出这三个字的场景。   却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曾经多渴望听到这三个字,如今就觉得多恶心。 第128章 离婚吧   这一刻,她再也不想看到顾之舟的脸:“既然这样,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顾之舟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又明白松似月性情刚烈,必然不会答应一夫二妻这样的荒谬事。   不然他也不会想方设法把松似月送国外去。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他只是需要斡旋的时间,只要松似月肯给他时间,他就可以全身而退。   然而,松似月显然没耐心给他时间。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如枯槁一点活气也没有。   顾之舟不敢再激怒她,只好妥协:“好,我走,你好好休息,其他事情我们改天再说,改天再说好不好?”   说完这句,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萨瓦跟左不言进来。   萨瓦目光有躲闪。   荔枝的事情她给左不言通风报信,目的是让顾之舟提高警惕,没想到却弄巧成拙。   她心里很自责,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   笨嘴拙舌嗫嚅半晌才说道:“少奶奶,我来接您……”   松似月灰败的眸子依然没有光泽:“他让你们带我去哪里?”   “苍穹之眼,”萨瓦很诚实,“晨叔听说您怀孕了很高兴,已经张罗好了保姆和育儿嫂,等您过去养胎呢!”   松似月不说话。   瓦萨见她那样,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左不言。   左不言轻咳一声:“少奶奶,您放心,老板说了,只要您不愿意,他绝对不会轻易过来打扰您……”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句话起了作用。   总之,松似月又躺了一会儿竟然真的缓缓起身。   左不言大喜,立刻又挥手叫来好几个佣人。   松似月被搀扶着离开老宅,不知道是不是顾之舟有意为之,从卧室下楼到上车,一个不想看到的人也没有。   她头也不回上了车。   汽车驶出去老远,树荫下的顾之舟才摁灭烟头。   北风呼啸,拍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光秃秃的树梢上零星立着几只寒鸦,时不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干号。   身后传来轮椅轻微的转动声,顾之威声音轻轻咳嗽着:“看来今年是个寒冬……”   顾之舟回头,兄弟俩相顾无言。   片刻后顾之威叹息一声:“老二,别挣扎了,这件事无解。你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应该早能想到这一天。不管是离人港还是弟妹,你都留不住。”   顾之舟没有说话,他抬头遥遥看向远方:“大哥,你信命吗?”   顾之威没明白他话里都意思,微微挑眉。   顾之舟缓缓回头:“我从来都不信,那些说造化弄人,天命难违的人都是懦夫,我命由我不由天,等着瞧吧,我跟顾长海这一局指不定谁笑到最后。”   顾之威却微微摇头:“你为情所困,赢不了他的。”   “那么大哥你呢?”顾之舟猛地低下目光,鹰隼一样的目光自上而下紧紧盯着顾之威的眼睛,“大哥处心积虑是为什么?”   顾之威一愣:“老二,你发什么疯?”   顾之舟冷笑一声,一把扯开顾之威身上的毯子,单手把人拎了起来:“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心肝脾装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寒风袭来,顾之威无法站立,单薄的身子像一片落叶,瑟瑟发抖:“你……你……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他妈为了小时候那点子救命之恩,疯了好多年了……”   说完他猛一一脚踹向轮椅。   那轮椅是停下的,轮子不能滑动。   轮椅受不了这猛烈的一脚。   飞出去老远,落地时竟然直接散了架。   顾之舟单臂提着顾之威一点也不吃力。   兄弟俩隔着咫尺的距离对视着。   七分像的五官都没有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之舟狠狠狠把顾之威往地上一贯。   顾之威直直摔了出去。   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小凤手中的茶盘稀里哗啦落了满地。   然而远处顾之舟却并没有摔倒,半身不遂的他几个踉跄,竟然稳住身形,堪堪站了起来。   远处的佣人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小凤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有佣人过来要帮她处理碎瓷片,她挥手挡开了。   又给远处的佣人使眼色。   很快这边就只剩下顾之威和顾之舟两人。   顾之威站直身体,慢条斯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之舟低头给自己点了一只香烟:“四月过生日,朱雪凝咋唬带我去抓奸,似月说她看到蛇晕倒了,醒来却在床上,我当时就想你坐着轮椅,是怎么把近九十斤的扶上床的?”   顾之威唇角挂了意思轻慢的笑意。   他摆了摆手,示意顾之舟继续。   顾之舟接着说:“我本来以为你故意装羸弱是为了跟我争夺顾氏集团,后来发现你志不在此,我那时候就怀疑你是冲似月来的,后来秦倩兮回国,你宣布婚讯,我觉得我理解错了。”   “现在一想,这原来是你的障眼法,你利用秦倩兮在花亮的4S店把离人港的事情告诉了似月,让我失去了给她表明心意的先机,妄图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但你没有想到似月会把离人港拱手给我,后来你又利用朱雪凝挑唆叶琼绑架叶喜,我如果没有猜错,那次你其实是想要我岳母的命,只要她一死你就会嫁祸到我头上?”   顾之威没有说话。   他向上抬了抬手,示意顾之舟继续。   顾之舟接着说:“只是你没料到叶琼并没有到丧心病狂虐杀亲妹妹地步。于是你图穷匕见,只好逼迫顾长海出手,大哥,我想这一切,在你从警察局保顾长海之前就计划好了,不对或许更早,我送顾长海去警察局也在你都预料之中。甚至是你推波助澜,他才会那么迫不及待。”   此刻,顾之威终于开口:“你说的这一切,如果是顾长海来做也很合情理,为什么要怀疑到我头上?”   “因为秦倩兮,大哥,我想象不到,除了不爱和别有所图,这世上有哪个男人愿意把自己的未婚妻拱手让给弟弟?”   “你太心急,一听说顾长海逼我纳秦倩兮为小老婆就迫不及待过来安慰我,你忘了?我薄情寡义,脸顾长海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为了那点可怜都救命之恩信任你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你说的这些都是猜测,你没有证据。”顾之威不慌不忙对上顾之舟的目光,“老二,我还是那句话,你为情所困,赢不了这场赌局。”   “我赢不了?”顾之舟嗤笑一声,“你就能赢了?”   “总要试一试吧?”顾之威从从容容拢起衣袖,“胜负未分,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不是吗?老二。”   “是吗?”顾之舟缓缓开口,“可是似月他怀孕了,她怀了我的孩子,你还怎么抢走她呢?” 第129章 活色生香   顾之舟勾唇一笑:“大哥,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之前是打算放她走的,如果你不自作聪明闹这一出,或许她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   他继续说:“但是现在,不可能!”   闻言,顾之威身形微微一晃。   目光里的震惊和错愕没能逃过顾之舟的眼睛。   但顾之舟却没有丝毫扳回一局的爽快,反而露出怜悯的笑:“你说我为情所困,你又何尝不是一样?大哥,你说我赢不了,你也不见得不会输。”   说完,顾之舟转身走了,留下顾之威一个人站在寒风中久久无法平静。   顾之舟没让保镖跟着,自己开着车漫无目的在街上疾驰。   他心里明镜一样,顾长海这只老狐狸,深谙制衡之道。   顾长海逼他娶秦倩兮除了折辱他,最重要的是让顾之威和他兄弟相残。   他绝对不能容忍顾之舟和顾之威任何一个人独自壮大。   他要重新把顾氏集团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也就证明,顾长海跟顾之威之间的联盟不是坚不可摧。   顾之威无心集团争斗,只想从顾之舟身边抢走松似月。   顾之舟怎么会让他得逞?   他今天把顾之威从轮椅上踹下来,就是要把顾之威踹回局中。   顾长海狡诈多疑,能陷害顾之舟也能用同样的手法对付顾之威。   他要彻底把这潭水搅浑,让谁也不能够全身而退。   顾之舟本来想过几天,等松似月气消了再去看她,可不知不觉就开到了苍穹之眼的楼下。   保安一个标准的敬礼替他打开了车库门,保镖迎上来替他泊车。   顾之舟心里想着不进去。   可鬼使神差在保镖的陪同下上了苍穹之眼的专用电梯。   这部电梯只有两个按钮。   电梯停下之后,晨叔就迎了上来,诧异地看着他缠绕纱布的手,“哎呀,这是怎么了?”   顾之舟不怎么在意地看了一眼手背:“没事,烫了一下,医生已经看过,几天就能好。”   晨叔已经猜到了,他叹了口气:“吃饭了吗?”   顾之舟摇了摇头,胡乱扯松了领带,只有在这里,守着曾经母亲的留下的东西,他才能有片刻的放松。   晨叔很知进退,知道他心情不好,立刻转身去弄吃的。   顾之舟却叫住了他:“少奶奶闹没有?”   “没闹,什么也没说,过来就睡下了……”   顾之舟疲惫地坐进椅子里,坐在第一次带松似月来这里的位置上。   雄伟壮观的城市风光尽收眼底。   松似月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他却没有勇气进门去看一眼。   晨叔亲自端了饭菜过来,清淡的清粥小菜,配了几片色泽红润的叉烧。   顾之舟却一点胃口也没有,晨叔陪笑小脸哄他:“少爷,您好歹用一点,少奶奶有喜,正需要人照顾,您身体垮了谁来照顾她?”   顾之舟终于捡起筷子:“少奶奶用过没有?”   晨叔摇头:“我让萨瓦去问了,少奶奶说没胃口,少爷您别嫌老头子多嘴,这件事您做得不恰当,别说现在时代不允许三妻四妾,就是顾长海当年也不敢动纳朱雪凝那狐狸精的年念头,我能看出来您对少奶奶爱重非常,何必要抢那顾之舟的未婚妻?她就算是个天仙,能比过咱们少奶奶?”   晨叔不知道真相。   只觉得顾之舟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一门心思劝他回头。   顾之舟又是心酸,又是温暖。   晨叔见顾之舟没有发火,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又絮絮叨叨地说道:“不过,自古以来,女人都心软,当年我们家小姐是这样,我看如今的少奶奶也是这样,您从今天开始好好守着少奶奶,等她生下孩子,看在孩子的面上保不齐就心软不怨您了……至于那姨娘,她乐意在老宅您就让她在老宅,佣人嬷嬷伺候,好吃好喝待着,你冷着她,过几年也就淡了,她若是再想嫁人,您就费点钱给份嫁妆得了……”   他从小看着顾之舟长大,深知顾之舟吃软不吃硬的脾性。   劝慰的话也温声细语。   不等他说完,顾之舟就开了口:“好,听您的!”   晨叔微微一愣:“少爷,您说真的?”   “真的。”顾之舟夹起一筷子叉烧送进嘴里,这叉烧显新鲜,一看就是请香港的厨子现做的。   可他却没有尝出什么味道。   他心中酸楚,晨叔说的何尝不是他心里想的?   就怕顾长海跟顾之威不会让他如愿。   晨叔见他肯听劝,高兴得不得了,搓着手一个劲给他布菜。   顾之舟勉强吃了点,就再也吃不下了。   他看着卧室的方向,目光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晨叔心中不忍,于是说:“少爷,少奶奶睡着了不打紧,您进去瞧瞧她,也好放心。”   “真的?”顾之舟小心翼翼看向晨叔,目光里的隐忍,见者落泪。   晨叔不知道怎么的,鼻子就是一酸:“这有什么打紧的?苍穹之眼是您的家,也是少奶奶的家,她愿意跟您来这里就是还肯给您悔过的机会。”   晨叔说是机会,顾之舟却知道,这哪里是什么机会。   松似月只是累了,不想跟他争论罢了,只要养精蓄锐好就会跳起来反抗。   顾之舟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什么,走过去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屋子里光线很暗,遮光窗帘把房间笼罩得一丝光亮也没有。   松似月小小的轮廓隐没在床上,她实在太瘦了,像失去水分的花朵,一点点在顾之舟眼前枯萎下去。   无声无息的,让人窒息般的难受。   她的呼吸太轻微,顾之舟不得不伸出手指放到她的鼻间,才能感受到她是个活人。   顾之舟往嘴里哈了口气,才用没裹纱布的手,去触碰她的脸颊。   松似月的睫毛微不可察颤抖一下,她睡得并不踏实。   眉毛皱成一团。   饱满的唇苍白得近乎透明。   顾之舟突然就想起之前的无数次,她在他怀里绽放时候的样子。   红潮一直从额头蔓延至耳廓。   清透的眸子在情欲的渲染下氤氲着朦胧的雾气。   嘴巴微微开合,红的舌,白的齿。   呼吸间都是馨甜,让人欲罢不能。   那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她,不想现在,浑身上下被令人窒息的死气笼罩。 第130章 之舟,我们离婚吧   顾之舟一直握着她的手,在床前坐了很久。   直到黄昏松似月始终没有醒来。   左不言在门口徘徊了好几次想要催促顾之舟,但终究是不敢。   顾之舟太忙,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搞乱他大家庭这才是顾长海打出的第一张牌,重新回到顾氏集团并掌握它,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顾之舟必须在他动手之前做好应对措施。   不过好在集团现在已经完全掌握在顾之舟手中,顾长海想要插进来一时也难以找到突破口。   顾之舟双腿已经麻木,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顾之舟刚走,松似月就醒了。   她身材纤细几乎看不出怀孕。   苍穹之眼有她的换洗衣物,简单洗漱了一下,拿上包就要走。   手机没有充电已经关机了。   叶喜和谭坊联系不上她一定很着急。   萨瓦立刻跟了上去:“少奶奶,你去哪里?我陪您……”   松似月已经不再相信她,但她实在没有力气跟任何人争执,于是和颜悦色摇头:“不用。”   萨瓦不敢忤逆她,但又不放心她就这么出门。   左不言端了饭菜进来:“少奶奶,您先吃饭,要去哪里您吩咐我一声就是了,您现在身体不方便,我好备车。”   睡了几天几夜,松似月水米未进。   虽然打了营养针不至于让身体垮下去,但她还是担心低血糖晕在外面,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没有说什么,坐在餐桌边喝了一小碗白粥。   其他的菜一样没动。   萨瓦和左不言一直安安静静候在一边:“你不用在这里陪着我,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左不言陪着笑:“少奶奶这话说的,老板吩咐了,眼下好好伺候您就是我最重要的事情,天色有点晚了,您要去哪里?剧团还是医院?如果是剧团的话,我劝您还是在家休息,谭团他们参加完国宴之后,被女皇留在当地观光,要过几天才回来。叶夫人这几天恢复得很好,听说您怀孕高兴得很,让您好好养胎,不用着急看她去。”   松似月心道果然。   顾之舟安排得还真是缜密。   谭坊不回来她不用上班。   抢在她之前告诉叶喜自己有身孕,叶喜高兴,松似月不忍心让她失望难过,自然不会说顾之舟拿姨娘的事情。   把她的后路全堵死了。   往事桩桩件件,松似月一路想过去。如果顾之舟不是对她的性情拿捏到位,怎么会这般算无遗漏?   然而,这一次,松似月是不会妥协的。   她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不出门了,这里有打印机和电脑吗?”   “有的,有的。”左不言大喜,忙殷勤地把她领到书房。   然而下一刻,他就后悔得忍不住想抽自己耳刮子。   松似月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   「离婚协议」三个字,让左不言头大如斗。   ***   顾之舟回来得很晚,开了一整天的会,他疲惫得扯松领带。   左不言从他手里接过大衣:“老板,少奶奶在等您……”   “等我?”顾之舟受宠若惊,不等左不言说完后半句,就长腿一迈跨了进去,“这么晚,怎么不吃饭?”   松似月穿了一件呛烟蓝的高领毛衣,头发松松在后脑扎了个丸子头。   似乎上了妆,脸色不像之前那么苍白。   文文静静坐在桌旁,倒是有几分像从前。   顾之舟心口蓦地跳漏了半拍,跟着就走了过去,也不让晨叔帮忙,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就胡乱坐了下去:“以后不用等我,你现在是吃两个人的饭。”   松似月没说话。   顾之舟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生怕那句话又惹恼了她。   于是,他夹起一一筷子鲍鱼丝放进松似月盘子里:“今天的黑金鲍还不错,挺新鲜跟黄瓜丝拌在一起,营养又爽口。”   松似月孕早期,正是吃什么吐什么的阶段。   晨叔做事细致,一早就请了专门伺候孕妇的厨子。   天南海北七八个,打算每天变着花样给松似月弄吃的。   他甚至还做了严格的绩效考核方案,哪个厨子做的菜被松似月多夹一筷子就会得到奖励。   同样,一筷子没动的厨子,也会倒大霉。   轻则扣钱免职,重则拳脚交加。   然而,这些松似月一概不知道。   松似月没有拒绝顾之舟的殷勤,低头把菜送进嘴里。   也没有要吐出来的征兆。   顾之舟心花怒放。   又连着给她夹了好几口,松似月都乖巧地接了过去,自己一边吃还一边提醒顾之舟:“你也吃一点,别光顾我。”   “好好好……”顾之舟慌忙答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本来没有什么胃口。   但松似月这么一说,他还真有点饿了。   尽管很饿,顾之舟吃相还是相当优雅的。   他吃得很慢,一边吃一边看注意松似月面前的盘子。   不等松似月盘子里的菜吃完,他又给夹了过去。   为了把这温馨的时间拉长,他甚至故意放慢了吃饭的动作。   可不管怎么慢,又是酒桌,两人这么干吃饭,也不过半个小时的光景。   半个小时后,松似月就放下了筷子:“你吃完了吗?”   她那样,分明是有话要说。   顾之舟心头顿时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本来已经够饱了。但还是想也不想夹起一筷子山药送进嘴里,为了避免尴尬,还一个劲夸赞:“今天这山药炒的真不错,晨叔你看看是哪个厨子,赏……”   松似月和晨叔一起皱眉,顾之舟之前最讨厌吃山药。   那些厨子早摸清了顾之舟和松似月的喜好。   知道这道菜不讨好,一开始谁都不愿意做。   但为了营养搭配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做。   果不其然,桌上其他菜陆陆续续都被松似月和顾之舟动了筷子,就剩那道山药无人问津。   那倒霉厨子本来已经做好了卷铺盖走人的打算。   骤然听到大赏,简直恨不得对顾之舟磕几个响头。   松似月见顾之舟这样,便没再说什么。   顾之舟又胡乱吃了十几分钟,直到桌上所有的菜都见了底,这才悻悻然放下筷子。   “吃好了?”松似月又问。   顾之舟点头,松似月这才不紧不慢拿出那份离婚协议:“之舟,我们离婚吧!” 第131章 求求你   尽管早有预感,知道她嘴里说不出自己爱听的话。   但顾之舟看到那份离婚协议的时候还是狠狠震惊了。   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松似月现在已经从最初的错愕中完全镇定下来了,她垂着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烁着惊心动魄的光彩。   那光彩让顾之舟熟悉又害怕。   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知道自己不能逼她,只能尽可能让声线变得柔和:“似月,我们谈谈好不好?你不要冲动,我之前说过了,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处理好这一切。”   松似月沉默不语。   顾之舟心急如焚但又无可奈何,他伸手想捏她的手腕,却被松似月躲开了。   拒绝的目光让顾之舟心酸不已:“只要你能答应不离婚,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松似月还是不说话。   顾之舟发了狠:“似月,你知道我的脾气,激怒我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我明白告诉你,我不会同意离婚的。”   松似月也早料到顾之舟会这么说,她点点头,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既然这样,我也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咱们法院见吧!”   顾之舟一把攥住松似月的手:“法院见?似月你理智一点,你现在怀有身孕,法院不会判决我们离婚的。”   顾之舟的话犹如当头棒喝。   松似月猛地惊醒过来。   没错,只要她想要肚子里的孩子,这婚就离不了。   但她是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可是你重婚了。”   “是,我是重婚了,”顾之舟一点没有狡辩,他甚至寡廉鲜耻说了后半句,“可是似月,你没有证据。”   “你!   松似月气的一时词穷。”   顾之舟接着说:“你别跟我闹好不好?我答应你不碰秦倩兮,然如果万不得已非要回老宅,我就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松似月沉默不语。   顾之舟想了一下,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月,你给我一个月时间,我来解决这件事好不好?”   他说的这一个月,不是随口敷衍松似月,而是确实有计划。   顾长海不是要重新回到集团吗?   只要他肯回来,顾之舟就有信心从他身上找到破绽。   还有顾之威,顾之舟那一脚,把他踹回了集团。   他已经想好了,顾之威在国外留学学的是金融,就把他安排到财务去。   顾长海疑心那么重,除了自己谁也不相信,一定会极力反对顾之舟的决定。   到时候闹起来,顾之舟只需要故作为难,说顾之威是自己想去财务部,到时候由着他们闹就好了。   不出一个月,就会重新找他出面调停。   到时候,他不要秦倩兮还不就是简简单单的事情了。   松似月却别过脸不肯相信顾之舟的话。   顾之舟搂紧了她的肩膀:“似月,我求你,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一次也没有求过你,这次我求你不要跟我离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我们的幸福日子才刚刚开始。”   他面色惶急,握着松似月的肩膀都在微微发着抖。   顾之舟在松似月眼中一直是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可这几天却时常露出这样的神色。   松似月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但想到那天,他身穿喜服,臂弯里挎着秦倩兮的模样,她的心就怎么也柔软不起来。   松似月愣了半晌:“松开我。”   顾之舟却上前一步,死死把她搂进怀里:“我不会松手的,似月,我说了,我爱你,不管怎么样,我都绝对不会松手,我不能让你离开我。”   顾之舟打碎牙齿和血吞,如果他这样委曲求全松似月还是要离开,那么他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松似月被顾之舟死死地从后搂抱着,想要挣扎可两人力量悬殊那么大,她根本不是对手。   况且,她也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不敢跟顾之舟硬碰硬。   顾之舟不肯离婚,松似月暗自盘算着,只好再想别的办法。   “放开我!”松似月挣扎着,顾之舟没动。   “别伤着孩子……”松似月说。   顾之舟铁钳般的大手,立刻松开了,他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松似月仍然平坦的小腹上,欣喜之色溢于言表:“你看我糊涂的,对不起,对不起。”   顾之舟抓住自己的手腕,在脸上轻轻拍打着。   松似月想把手收回来。   顾之舟便把她的手送到唇边,一边亲吻一边语无伦次地说:“似月,一个月,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给你交代好不好?”   顾之舟目光哀戚地看着松似月,松似月不想激怒他,便冷冷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好,不我碰你……”顾之舟立刻松开抓着她的手,“你是不是答应给我时间了?”   松似月没有说话,转什么往卧室走去。   顾之舟紧走两步想追上去,松似月猝然回头。   那目光冰冷的让顾之舟遍体生寒。   他嗫嚅了一下,到底没再动作。   当天晚上,顾之舟没敢回房间,睡在了客房。   第二天松似月醒来的时候,晨叔给她送早饭:“少奶奶,您别怪我这老家伙多嘴,那顾家老宅就是一个火坑,少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您为什么不想想,他会不会有别的苦衷?”   松似月摇头:“现在整个顾氏集团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能有什么苦衷?”   晨叔摇头:“不瞒少奶奶说,我之前也觉得少爷是鬼迷心窍,图新鲜感娶那秦倩兮,可后来一想,咱们少爷要是那贪图美貌的轻佻浪子,这么多年怎么会只有少奶奶一个女人?还有,我怕听说顾家大少爷因着夺妻之恨,竟然鬼使神差从轮椅上站起来了,还要回集团财务部工作,少奶奶,您觉得这是不是巧合?”   闻言,松似月一愣:“大哥站起来了?”   “可不是吗?”晨叔说,“我听说亲家夫人也在床上躺了两年,少奶奶您最清楚,一个坐轮椅两年的人,突然省略肌肉的恢复期直接像正常人一样出行,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意味着什么,松似月当然知道。 第132章 娇滴滴   都是聪明人,晨叔见松似月皱眉不说话,便知道自己的话她是听进去了,于是不再说话。   接下去的几天松似月对顾之舟都是冷冷淡淡的。   顾之舟早出晚归,似乎比以前更忙了。   顾之威去公司的第二天,顾长海也去了。   顾之舟很大方,说位置顾长海随便挑选。   顾长海也很识趣,知道现在集团上下都掌握在顾之舟手中,他贸然要重要位置反而适得其反。   于是什么实权都不要,只以前董事长都气势震慑顾之舟。   顾之舟却一反之前强硬的态度,对顾长海非常宽厚,只要不违背原则,他对意见一概采纳。   顾长海贪心不足,跟顾长江一天到晚合计着从集团弄更多的钱出去。   顾之舟也不介意,竟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而是顾之威,从集团的利益出发,多次在公众场合反驳顾长海和顾长江,双方闹得很不愉快。   几乎到了翻脸的地步。   顾之舟对此,一概和稀泥,任由双方在他的办公室吵闹。   集团一时间鸡飞狗跳,好一通闹腾。   顾长海对顾之威越来越看不惯。   一切都在向着顾之舟希望的方向发展,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秦倩兮竟然会闹幺蛾子。   顾之舟把松似月藏去了苍穹之眼。   朱雪凝找不到。   亲家母女仰她鼻息,整天在她身边陪小心。   朱雪凝心里不痛快,一天天指桑骂槐,说秦倩兮和秦夫人无能,吃闲饭的人连狗都不如。   时间一长,就连顾家老宅的佣人都敢给秦倩兮甩脸子。   秦夫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自食恶果,整日里以泪洗面,说自己害了女儿。   反倒是秦倩兮冷静下来了。   她之前不想嫁给顾之威,本来就是嫌弃顾之威半身不遂。   顾之威一直保证两人不用真的结婚,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不嫁给顾之威的下场就是要给顾之舟做姨娘。   这跟杀了她没什么区别。   秦倩兮一开始死也不答应。   可朱雪凝太狠,竟然搜罗了她偷税的证据。   那证据一旦曝光,即使她砸锅卖铁补上税款,直播事业也全毁了。   她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她本来以为,顾之舟念在小时候交情的份儿上对她怎么都会有几分情义。   没想到大喜的那天,顾之舟那么不给她脸。   让她当众成了笑话。   秦倩兮本来就要强,哪里肯咽下这口气。   朱雪凝婆婆的架子摆得很足,晨昏定省,秦倩兮一样也不敢怠慢。   这天也赶巧,秦倩兮给朱雪凝请安的时候顾奇妙也在。   顾奇妙思想新潮,对秦倩兮如今姨娘的身份很是不齿。   她不知内情,只觉得秦倩兮是贪图顾之舟的地位,宁愿给顾之舟当姨娘也不愿意嫁给顾之威。   于是秦倩兮刚给朱雪凝见完礼,她就嗤笑一声放下点心:“要我说,有些人就是犯贱,放着咱们顾家大少奶奶不做,上杆子给人当姨娘,呸!什么年代了?不要脸……”   秦倩兮还躬着身子给朱雪凝见了礼。   朱雪凝也不说话,慢条斯理用茶盖拨弄着茶碗。   既没有让秦倩兮起来,也没有制止顾奇妙对她的羞辱。   顾奇妙继续说道:“我二哥哥跟二嫂嫂,感情好得很,哪里是随便什么狐媚子都能插进脚去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现在知道守活寡的滋味不好受了?早干嘛去了?”   秦夫人养了一只小泰迪。   一大家子爱的什么似的。   那泰迪跟顾奇妙已经很熟悉了,迈着小短腿跑过去,蹭顾奇妙的小腿。   顾奇妙一脚把泰迪踹出去老远:“滚!狐媚惑主的东西,多看你一眼,姑奶奶都嫌脏!”   秦倩兮脸上青一阵儿白一阵。   朱雪凝见把人搓磨得差不多了,这才嗔怪地看了顾奇妙一眼:“行了奇妙,你堂堂正正顾家大小姐,跟一小哈巴狗计较做什么?也不嫌矮了自己身份。”   说完随意地朝秦倩兮挥了挥手:“起来吧,你母亲怎么样?好几天没看到她了。”   她不说坐,秦倩兮哪里肯坐下。   只好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佣人正好拿了燕窝羹,她亲自接过来伺候朱雪凝用:“劳烦夫人挂念,我母亲最近感染了风寒,本来也想过来给夫人请安,但又怕给夫人过了病气。”   朱雪凝哪里不知道秦夫人这是称病不想见她。   但能把这对母女死死拿捏在手里,朱雪凝还是很得意的:“也罢,都是一家人,不舒服就养着吧!”   秦倩兮一直把燕窝羹搅得温热,才送到朱雪凝嘴边。   朱雪凝慢条斯理喝完。   秦倩兮又忙着给朱雪凝捏腿。   朱雪凝受用得很,俨然把秦倩兮和秦夫人当成了解放前的家生子奴仆。   顾奇妙又在朱雪凝那里坐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   天气越来越冷。   顾家老宅奢靡,长廊和花园都安了地暖。   景观池塘都引温泉水。   院子里草木繁盛,一点也不见萧瑟。   顾奇妙很喜欢这里的景象,东看看西逛逛,惬意得很。   秦倩兮远远看到她,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就凑了上去:“奇妙小姐,还没有回去吗?”   顾奇妙听到秦倩兮的声音,连头都懒得回:“真是晦气,怎么哪里都有你?”   秦倩兮面色微变,语气却更加恭敬了:“奇妙小姐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仰慕你直来直去的性格,您教训的是,我现在才知道我这件事确实做错了,您没看错我,我之前一直想拆散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她说得动情处,眼睛都红了。   秦倩兮比顾奇妙大了好几岁,以前也很有交情。   她故意把姿态放得那么低,一口一个「我错了」,还把顾奇妙尊称「您」。   顾奇妙头脑本来就简单,看到这情景,顿时就动了恻隐之心:“你……你说的是真话?”   “千真万确,”秦倩兮抹了抹眼睛,“我现在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我其实心里一直爱着之威的,是鬼迷心窍才给之舟做了姨太太,我现在没脸求之威原谅,只求跟之舟解除关系,远远找个见不得人的地方赎罪。”   “你真这么想?”顾奇妙将信将疑。   “我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样呢?”秦倩兮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我如今的处境您也看到了,守活寡不说。就连顾家老宅门口的狗都不待见我,我留在这里也是受罪,走了才干净。”   “那你走倒是走啊!又没有人绑你!”顾奇妙看到她这副娇滴滴的模样就来气。   秦倩兮却哀戚地摇了摇头:“我想当面给二少奶奶道个歉,我这一走必然要去给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不给二少奶奶道这个歉,我良心实在难以安放。”   “那你就去呗!”顾奇妙浑不在意,往鱼池里扔了一把鱼饵。   五彩斑斓都观赏鱼争先恐后涌过来。   秦倩兮讨好去接她手中的鱼饵罐子:“可是我联系不上二少奶奶。”   “联系不上就对了,你做了那样的丑事还指望她不拉黑你?”顾奇妙气消了一大半。   “是是是,都是我都错!”秦倩兮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第133章 鬼迷心窍   顾奇妙被她哭得烦了:“二嫂嫂不愿意见你我也没有办法。”   “那叶夫人呢?”秦倩兮不敢表现得太急切,说出来之后才有点懊悔,便暗暗窥探顾奇妙的脸色。   好在顾奇妙根本没有察觉,她神色如常看也不看秦倩兮,只微微抬了抬手。   有佣人想过来帮忙,被秦倩兮抬手制止了。   她双手把饵料罐子捧到顾奇妙面前,顾奇妙美滋滋往塘子里洒了一把,才问:“你见叶伯母做什么?她大病初愈,深居简出不见客。”   秦倩兮于是说:“我本来也没脸见她老人家,只是我做了这样的混账事,她作为二少奶奶的母亲指不定多上火纠结,她要是知道我要走了,这气一消,说不定病就好了。”   她顿了顿,见顾奇妙并没有起疑,这才又继续说:“当然,我也是瞎猜的,至于对不对,还请奇妙小姐帮我参谋一下,我自从做了那混账事,日夜难安……”   顾奇妙这才斜觑了她一眼。   见她果然面色苍白,身体看起来也比往常消瘦了不少。   她心头痛快,于是不咸不淡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是,奇妙小姐说得对……”秦倩兮大气也不敢喘,只一脸哀求看着顾奇妙。   顾奇妙故意晾着她,只等秦倩兮手中的鱼饵罐子空了,才不咸不淡开口:“你有悔过至之心,上门道歉有什么不对,叶夫人书香世家,知书达理,必然不会苛责。”   秦倩兮大喜:“可是我不知道叶夫人在哪家医院。”   顾奇妙自豪地拍了拍手。   秦倩兮忙从佣人手中接过热毛巾,仔仔细细替她擦了手。   顾奇妙这才悠哉地说:“我带你去就好。”   ***   松似月这段时间饮食不好,睡眠也不好。   中午吃的东西全吐了个干净,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电话又不要命吵了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这电话竟然是叶喜打来的。   叶喜电话里只说了两个字:“过来。”   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松似月一时有点愣神。自从长大后,叶喜再也没有用这样的语命令过她。   松似月知道叶喜这是生气了。   可她现在正在康复期,整天不问世事,能让她生气的事情是什么呢?   松似月不敢怠慢,紧赶慢赶来到医院,下车的时候就碰到顾奇妙抱着鲜花灰头土脸跟提着花篮的秦倩兮一起从住院部电梯出来。   松似月心头「咯噔」一下,等顾奇妙和秦倩兮走远后,松似月才推开车门下车。   左不言最会察言观色,表面上若无其事,裤兜里的手,已经摸到了手机。   松似月皱眉:“他最近忙,这点小事不用让他知道。”   左不言最是知情识趣,当即明白了松似月的意思,当即点头:“少奶奶放心,不言绝对不会多言。”   松似月走到病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叶喜正面无表情看向窗外,护工跟松似月打完招呼就识趣地出去了,走之前还非常礼貌地带上了门。   “今天怎么样?”松似月陪着笑,用目光打量叶喜的脸色。   叶喜不为所动,没有说话。   松似月把手里的鲜花放在床头:“哟,这是怎么了?脸色难看成这样?”   “你少跟我贫嘴,”叶喜打断松似月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松似故作轻松。   “顾之舟真的娶了小老婆?”叶喜一点没绕弯子,直截了当,“你别想硬抗,那小妖精娇滴滴在我这里求饶,实则宣誓主权,你自己有没有主张?”   松似月见瞒不过叶喜,一时间也懒得遮掩:“我没想好,我就是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叶喜轻笑一声,“这还是你自己的,跟顾之舟有什么关系?咱们叶家虽然败落,但不至于连个孩子也养不起,关键是你怎么想?”   松似月一直以为叶喜会把她骂个狗血淋头。即使不骂她,至少也会生气,但没想到叶喜会这么说,他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   片刻后,松似月终于鼓足了勇气:“妈妈,我自己可以处理,您不用担心。”   “我不用担心?”叶喜怒极反笑,“你这丫头做什么白日梦变心的男人,你还指望他回头吗?我念在你年轻没经历人事,不知道人间险恶摔跟头没有关系,咱们以后好好的不要再让臭男人骗月月,你听妈妈说,咱们离婚吧,顾之舟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信任。”   送四月没有说话,她心痛得快要窒息。   叶喜不忍让女儿受罪,顿片刻她又说:“小月,你听妈妈说,人年轻的时候总会犯错等你长大了就会发现现在的错误,只是为了成长为更好的自己,时间会治愈一切孩子听妈妈的话忘了他吧。”   叶喜的话字字如刀,刮得松四月痛不欲生。   那是她少女时代就深爱的男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割舍?   也许别人不懂,可她自己明白忘记顾之舟,就是把她的皮活剐一层,何止是伤筋动骨,她这一辈子怕是都忘不了他。   但理智告诉她,叶喜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为她好。   天下无不散之席,顾之舟连叶喜养病的情况都告诉了秦倩兮,可见两人并不像顾之舟所说的毫无交集。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松似月还是强打精神文叶喜:“妈,那秦倩兮对您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叶喜语气冷漠,“女人以退为进的那些手段,我比你见得多,当年你爸那么显赫的家世,我跟他也算是强强联合,可他都免不了被人惦记,又何况顾之舟?如何咱们宋家是没落了,可我松家的女儿,不能被人践踏。”   叶喜一席话说得松似月无地自容。   可她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内心深处总是愿意相信顾之舟的那一个月的约定。   叶喜见她愁眉不展,也不舍得苛责:“女儿,你真的不能糊涂,顾之舟不是你的良配,你要早点为自己做打算。既然要离婚就干干净净的离婚,不要拖泥带水,更不能心软,该是你的你就要,趁顾之舟对你的歉意,你现在要什么,他都会给。咱们把离人港要回来好吗?有了离人港不仅是你,你的孩子这辈子都不用担心。” 第134章 只有一个老婆   叶喜苦口婆心劝着被鬼迷心窍的女儿:“女儿啊,你别以为只是顾之舟朝三暮四,见一个爱一个,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样,一次不忠一辈不忠,你不要指望他能回头。   叶喜大病初愈,手温暖濡湿。   母女连心,松似月当然理解她的交集。”   叶喜又说:“女儿,你听妈的话,现在就去找他,把离人港要回来,咱们女人可以没有丈夫。但绝对不能没有傍身钱,当年要不是为了我,你纵使再喜欢他,也不会那么委屈就嫁过去吧?”   “可是妈,离人港我已经给他了,怎么好意思去要?再说,这些年他用在我身上的钱……”   “你不用替我遮掩,你能用他几分钱?那些钱都是拿来给我治病的。”叶喜打断松似月的话,“总之,这婚你必须离,离人港你不好意思开口,我就去说,你放心,我不会欠他一分一毫。”   松似月还想再劝,叶喜已经不耐烦冲她摆了摆手:“多余的话就别说了,你现在就打电话告诉顾之舟,我要见他。”   “妈,您让我自己处理好不好?”松似月不想叶喜掺合她跟顾之舟的事情,也不想她生气。   谁知叶喜一改往日的温和,态度强硬得很:“你不打是吧,得,我自己来。”   松似月站着没动:“妈,我求您了……”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因为睡眠不好,眼睛很红。   几天不见,整个人瘦了一圈,病恹恹的模样,哪里像是被娇宠着的孕妇。   叶喜鼻子发酸,她换了一副语气:“小月,你已经长大了,是即将要当妈的人,你也不想想,我要见顾之舟有一万种法子,我为什么要让你来打这个电话?”   “我明白,”松似月垂下目光,“您是想让我明白,离婚这件事在您这里没有斡旋的余地。”   “没错,”叶喜点点头,“你是聪明又痴心的孩子,但顾之舟不是你的良配,他这么折辱你,就是不把咱们松家放在眼里,离了吧,咱们离开这里,天高地阔,去哪里不好?”   松似月没有抬头,豆大的眼泪滴在叶喜手背上。   叶喜被烫得哆嗦了一下,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心软:“好孩子,听妈话,好不好?”   松似月的神情太凄苦,叶喜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坚硬不容置疑:“打电话。”   松似月握着手机的手一点点收紧,直至青筋暴起。   叶喜见松似月这样子,肚子里的火气顿时上涌:“你不听我话了是不是?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被别人这么羞辱的?我松家书香门第,别说建国后,就是最鼎盛显赫的你曾祖那辈,也没人敢像顾之舟那样的大张旗鼓纳小老婆。”   叶喜越说越气,攥着床沿的手抖动不止:“你知道那女人今天说什么了吗?说她不在意跟你分享丈夫,如果我愿意,她也会跟顾之舟一起来孝敬我这个岳母,还是她不是来拆散你和顾之舟的,她是来加入你们的……”   说道这里,叶喜死死攥着胸前的衣襟,整个人呢摇摇欲坠。   松似月慌忙来扶叶喜。   叶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微微挥手就把她挡开了老远:“你听听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话?我这老脸往哪里搁?”   叶喜的话,让松似月难堪极了,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个巴掌。   她知道秦倩兮必然是说了什么让叶喜下不来台的话,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叶喜光风霁月了一辈子,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怎么能受那样的侮辱。   松似月想到自己刚进门,叶喜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心疼得无法呼吸。   ***   顾之舟今天一整天都心绪不宁。   他实在放不下松似月,休会的时候给松似月去了电话。   松似月没有接听。他只好打给左不言。   左不言倒是接了,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眼看着顾之舟就要生气,左不言才说松似月在医院看叶喜。   顾之舟刚松了口气,说:“母女俩见面聊聊天也好,少奶奶散散心,你远远跟着就行。”   左不言答了声:“是。”   顾之舟刚要挂电话,左不言就虚弱地朝听筒喊了一嗓子:“老板,事情恐怕不是您想都那么简单。”   “什么?”顾之舟眉毛一拧。   左不言犹豫半晌:“倩兮姨娘之前也来医院看叶喜了。”   顾之舟顿时头都大了,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心肝脾肺挤压在一起烧得眼冒金星:“你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不早说?”   “是少奶奶不让我说的。”左不言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心虚。   他知道顾之舟的脾气,不管他多么炸毛,提起松似月准能泻火。   果然固执狠狠噎了一下:“那女人怎么知道岳母在哪家医院的?”   “是顾小姐。”左不言气若游丝,心想顾奇妙这是要倒大霉了。   果然,听筒里传来顾之舟的冷笑:“好你个顾奇妙,不扒了你的皮,老子就不姓顾!”   左不言原以为话题从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顾之舟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听筒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还有,左不言,你脑子是不是生锈了?谁他妈是你姨娘了,你给老子听明白了,我顾之舟只有一个老婆。”   吼完也不管左不言,干脆利索挂断了电话。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左不言摇了摇头,在病房外徘徊了一小会儿,电梯门就「叮」一声打开了。   顾之舟盯着一张怒气冲冲的阎王脸走了出来。   左不言忙迎上去:“少奶奶还在里面,跟叶夫人聊天。”   顾之舟非常骚包地对着玻璃窗户整了整理领带,故意压低了声音:“说什么?”   这可是句送命题,就算借给左不言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叶喜在怂恿松似月离婚。   他于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顾之舟狠狠瞪了左不言一眼。   大手压下门把手的瞬间,他就又恢复了从容优雅,彬彬有礼的那个顾董事长。   病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顾董事长脸上的笑容僵住。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松似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往外滚落。   母女俩一坐一站,相顾无言。   顾之舟最见不得松似月这样, 第135章 一女侍二夫   当即走过去捉住松似月的手腕,把人死死护在身后:“岳母有什么气请冲我来,似月她年轻不懂事。”   “她年轻不懂事,你也不懂?”叶喜看到顾之舟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秦倩兮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女儿相提并论?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给这死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折辱她,她竟然还不死心。”   顾之舟一直挡在松似月面前。   叶喜不管话说得多么难听,顾之舟始终一言不发。   松似月生怕叶喜说急了晕过去,惴惴不安拽了顾之舟的衣角,示意他快想办法安抚叶喜。   叶喜果然越说越气,甚至扬起巴掌就要抽松似月。   顾之舟大惊失色,又不敢去抓叶喜的手,只得一脸真诚说道:“岳母,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我也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个中滋味不足与人道之,您放心我今后一定好好保护似月,您有要求尽管提,求您别气坏了身体,你要打要骂都冲我来,别伤了似月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闻言,叶喜目光果然一顿:“你当真什么都能答应?”   松似月正要制止顾之舟。   顾之舟就鬼使神差点了头:“是。”   “好好好,”叶喜连说了三声好,她故意闹这么一出,等的就是顾之舟这句话。   顾之舟一看叶喜的神情,就觉得不妙,但话已经出口,他也没有办法补救。   叶喜了下去,顾之舟亲手把热茶递到她面前,她淡淡喝了一口,才慢条斯理说道:“似月肚子里的孩子可以生下来,但我有两个要求,只要你能答应,从今往后我绝对不再找你麻烦。”   能留下孩子就好,顾之舟忙点头:“好。”   “第一,”叶喜伸出一跟手指,“立刻跟似月办理离婚手续……”   顾之舟的脸一寸寸白下去,叶喜接着说:“第二,把离人港还给似月,你这两年花在我们娘俩身上的钱,我加倍还给你。但离人港不可以,那是松家留下来的唯一财产。”   顾之舟垂眸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叶喜目光淡淡从他白如纸张的脸上划过:“顾董事长办不到?你要食言?”   顾之舟把松似月的手握得更紧了:“对不起岳母,您这两个条件我一个也办不到,我深爱似月,不得不舍得跟她离婚。”   “你深爱她?顾董事长,你深爱我们小月还娶别的女人?”   面对叶喜的质问。顾之舟无言以对。   片刻后,叶喜又问:“好,你舍不得小月,我且当你是有情有意,有了新欢也不嫌弃糟糠,那离人港呢?你为什么不能还给她?”   “离人港已经在开发了,股份我也分给似月了,里面牵扯太多,我……我不能……”顾之舟低下头去。   顾之舟又何尝不想把离人港还给松似月?   顾长海不止一次威逼利诱顾之舟把离人港交出来。   顾之舟一直不答应,顾长海才绕弯子逼迫顾之舟娶秦倩兮,为的就是让顾之舟和松似月彻底决裂。   他好乘虚而入。   可是这些弯弯绕,顾之舟怎么敢讲给松似月和叶喜听?   事到如今,他只能咬碎了牙齿死扛到底。   不管叶喜和松似月怎么误会他,他都不能吐一句实话。   就算是为当年的车祸恕罪吧!顾之舟绝望地想。   叶喜语气温和:“你不用拿那些场面话来敷衍我,如今开发的内容不足十分之一,你只要愿意,那十分之一我们小月不要了,就当是给你这两年的补偿。”   顾之舟堂堂顾氏集团董事长,怎么会贪图那点蝇头小利?   这话要是换一个人说,顾之舟早就甩脸子走人。   可这人是叶喜,他不敢反驳,只把头垂得更低了些。   他肩宽体阔,一米九的大高个,站在叶喜面前几乎挡住了全部的光。   偏偏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油盐不进的态度,几乎耗尽了叶喜的全部耐心,她冷冷盯着顾之舟的脸:“怎么?顾董事长既想要这泼天的富贵?又想哄骗我那傻丫头一女侍二夫?”   叶喜的讥讽字字如刀。   扎地顾之舟五内俱焚,他却无可奈何:“岳母息怒,不管是离人港还是离婚,我都不能答应。”   叶喜气的倒退一步:“顾之舟,你也太霸道了!”   顾之舟垂着眸,不管叶喜说什么他只有一句,那就是不离婚也不归还离人港。   松似月怕叶喜被顾之舟气出个好歹来,便推着顾之舟往外走,顾之舟握着门把手:“我就在外面等你,你安顿好岳母咱们一起回家。”   松似月一直在叶喜病房呆到深夜。   叶喜被顾之舟的无耻气到了,她双目无神,缓了半天才勉强打起精神。   “不行……”叶喜不停摇头,像是对松似月说,松似月一个劲给她顺气,“妈,您别生气,我自己处理好不好?”   叶喜用力攥着松似月的手:“不成,这事不成,我不能让那无耻之徒这么作践你。”   “妈……”   “别叫我妈!”叶喜厉声呵斥松似月,“我松家没有你这么没骨气的女儿。”   松似月于是不再说话,一直呆呆地坐在病房里。   叶喜双目紧闭,不知道睡着没有睡着。   松似月没有开灯,就在黑暗里枯坐着。直到护工过来换班,松似月才疲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顾之舟一直等在外面。   看到松似月出来,他立刻掐灭烟走了过来。   松似月的脸色很不好,病态的苍白,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   漆黑的如瀑布般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顾之舟看不清她的眼神,只觉得她是那么的单薄,连周围的空气都充满哀戚。   顾之舟不敢再看,脱下大衣裹紧了松似月。   松似月拒绝,提线木偶一般任由顾之舟搂着上了车。   “肚子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点东西?”顾之舟问。   他这么一说,松似月还真觉得有点饿了,于是点了点头。   她的温顺让顾之舟心中稍感安慰,他立刻说:“你之前最喜欢吃的那家海鲜粥铺现在都还开着门,我也馋了,咱们去吃。”   松似月又点了点头。   司机忙不迭打转方向,往顾之舟说的粥铺开去。   夜深人静,初冬的天气冷彻骨髓,大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只偶尔有几辆僵尸车经过。   左不言心中叫苦不跌,那粥铺是卖早餐的,人下午都不营业了。   但他没有办法,只要那粥铺的老板喉咙里还有口气,今晚这海鲜粥都必须要做出来的。 第136章 左不言要打春   事实证明,左秘书的行动能力还是很足的。   半个小时后,松似月和顾之舟心满意足吃到了海鲜粥。   回去的时候,松似月一直不说话,她没有在客厅停留径直回了卧室。   她不发话,顾之舟是没胆量自己跟进去的。   他在客房洗了澡,心里始终放不下松似月,估摸着松似月已经睡着了,才蹑手蹑脚拿着钥匙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隙。   卧室里一片昏暗。   松似月没有开灯,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被子乱七八糟搭在床上,顾之舟担心松似月着凉,心想给她盖好被子就走。   等他走到床边,脚步突然一僵硬。   床上散乱的只是被子,根本没有松似月的身影。   落地窗的边沿开着一扇通风用的小窗,窗户完全敞开着,正呼呼往里灌着北风。   洁白的窗帘被高高扬起,像不祥的白皤。   不知道为什么,顾之舟突然就在心里丈量起那小窗的宽度。   松似月身材纤瘦,正好可以……   叶喜这样逼迫她,她会不会想不开?   “似月……”顾之舟心惊肉跳,喊出松似月名字的时候嗓子都劈叉了。   突然,卧室里的灯「啪」一声亮了,松似月身上随意裹着一件浴袍,猫儿一样的大眼睛怔愣地盯着顾之舟。   目光里的警惕拉满。   顾之舟嗫嚅一下:“那个……似月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过来看看……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顾之舟生怕自己待久了惹得松似月不高兴。   一边赔笑,一边自觉地往后退去。   临走时又突然转身。   松似月整个人一机灵。   “你别紧张,我不会乱来,”顾之舟立刻举起双手,在松似月防备的目光下一个箭步冲向落地窗,飞快扣上那扇小窗,“晚上风大,还是关了吧?你想透气开新风系统好不好?”   松似月裹着浴巾没有说话。   顾之舟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总觉得时时刻刻都要跟松似月耳鬓厮磨。   而现在知道她怀孕之舟,能这样看着她,跟他呆在同一个空间,他就觉得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是舒服的。   顾之舟关上窗户还不算,又细心地扣上了安全锁。   这才搓着手,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那个……你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情叫我,我就在外面……”   他摸了摸鼻尖,尴尬地说完了后半句:“守着你。”   晨叔跟左不言正好从远处过来,看到这情景,眼观鼻鼻观心打算遁走。   顾之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朝左不言勾了勾手指头:“那个,你明天不用跟少奶奶出门了。”   “老板是要放我假吗?”左不言面无表情。   “想得美,”顾之舟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去联系个师傅,把主卧的那扇破窗子封了。”   “老板,”左不言哪壶不开提哪壶,“您是怕少奶奶寻短见吗?”   顾之舟想也不想就一脚踹了过去,左不言不躲不避,一脸镇定答了声「是」就离开了。   对于他的反常,顾之舟本来不怎么在意。   但他素了好多天,一腔子火气无处发泄,唇角的胡茬子里冒出了好几颗痘。   看着左不言那孤单单的背影,顾之舟突然品出点味道来了,这小子,莫不是想打春了?   他能打谁的春?   萨瓦那张冰山一样的面孔突然出现在顾之舟眼前:“老板,我明天要跟少奶奶出门吗?”   顾之舟吓了一跳:“你走路都没声吗?”   萨瓦低下头:“对不起!”   顾之舟看看眼前的冰山脸,再看看远处欲求不满的背影,突然就豁然开朗了。   就这样表面相安无事过了几天。   顾之舟照例每晚哈巴狗一样去松似月眼前凑一圈,松似月不理他,他便悻悻地回到客房。   这天下班后,松似月破天荒给顾之舟说话了。   顾之舟忙了一整天,回家有些晚。   本来以为松似月已经睡了,没想到她竟然歪在摇椅上睡着了,暖黄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   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橘黄色的光晕里,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顾之舟心里又暖又痒。   她情不自禁走近她,这才发现她小腹的位置放了一本薄薄的诗集。   顾之舟不熟悉法文,也没耐心理解这种甜腻腻爱情诗。但也乐意讲究松似月的小浪漫,鬼使神差就伸手拿起了书。   松似月就在这时候突然醒了。   她睡眼惺忪,直愣愣盯着顾之舟看。   顾之舟心中一慌:“那个,我怕伤到孩子……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这就走……”   顾之舟说完便转身离开。   可到底内心深处冒出些松似月或许会叫住她的希冀。   果然,就在他迈步的瞬间,身后传来松似月一声娇嗔:“只是个胚胎,哪里就压坏了?傻……”   “啊?”顾之舟猛地停住脚步,受宠若惊地抓了抓后脑的头发,“可不是傻吗?”   四目相对,松似月立刻收敛唇角的笑意,别过脸去,不再看顾之舟。   她这一转头,粉白的脖子便整个暴露在顾之舟目光之下。   顾之舟忍不住伸手,打算替她撩起落在上面的几根碎发。   松似月不动声色挡住了。   顾之舟也不恼,没话找话道:“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吃饭了吗?”   他没指望松似月会回答,说完这句又搜肠刮肚找下一句,没想到松似月却开口了:“我吃过了,你吃过没有?”   为了跟她多待一会儿,顾之舟几乎立刻摇头:“没有。”   远处的左不言在心里狠狠翻了自家老板一个白眼,晚上他亲手打的那份工作餐是喂狗了吗?   但这话,打死他也不敢说。   不等顾之舟吩咐,便去后面找晨叔给顾之舟安排宵夜了。   晨叔在左不言的叮嘱下,特意煮了小份的鸡丝面,配了点黄瓜丝,不至于把自家少爷撑死了。   更令顾之舟惊喜的是,松似月也没有回房间的意思。   她睡得很暖,慵懒地裹着毯子,就那么看着顾之舟在矮桌上用饭。   顾之舟鼓足勇气夹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送进松似月嘴边。   她也没生气,只是微微摇头:“我吃过了,你自己吃。”   语气不温柔,也不强硬。   顾之舟本来一点没饿,但看她这样子,别说一小碗鸡丝面,就是一大锅鸡汤,他也能面不改色灌下去。   但他实在舍不得现在的静谧时光,故意吃得很慢。   不一会儿,就听松似月悠悠地说道:“老师他们已经回来了,明天我要回舞团上班。” 第137章 失魂落魄   顾之舟心头泛起一阵苦涩,原来松似月对他的示好是因为这个。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好,你去吧,整天呆在家里也怪闷的,不过……”   他故意拉长音调,本来是想逗逗松似月,跟他多说几句话。   谁知松似月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你放心,我这样子不会上台的。”   顾之舟有点讪讪的,正要再开口,她却已经站了起来:“你自己慢慢吃,我先睡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顾之舟哪里还吃得下,胃里面的食物挤压着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第二天,顾之舟醒得很早。   可松似月比她更早。   顾之舟从客房出来,佣人正在餐厅收拾松似月用完早餐的碗筷。   见到他立刻恭身打招呼:“少爷,早上好,少奶奶已经用完饭出门去了,您是现在用早餐还是等一会儿?”   尽管昨晚已经仔细吩咐了,顾之舟还是问了一句:“萨瓦开的车?”   “是。”   顾之舟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佣人狠狠打了个寒战。   这少爷喜怒无常,脾气说发就发,只有在少奶奶面前,勉强有点温和气。   ***   孕前期不能剧烈运动,松似月谨遵医嘱,她扶着把杆勉强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动作就不敢再用力。   谭坊对别人要求严格,对自己更是   不管什么季节,只要不出差他都会比其他舞者多到一个小时,端着大茶缸子四处转悠。   两人自然而然在练功房对上。   松似月心中有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谭坊却也不为难她,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你主意怎么这么大?女皇的晚宴,多么荣耀的事情,说不参加就不参加?顾之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阵?把你迷成这样?”   松似月狠狠松了口气,看来谭坊还不知道顾之舟娶小老婆的事情。   谭坊看出了松似月的异样:“丫头,你怎么这个表情?谁欺负你了?”   “没有,”松似月连忙摇头,“老师对不起。”   “对不起的话少说,”谭坊摆了摆手,“不过,我年轻那会儿跟你一样,也最烦那些个应酬的宴会,觥筹交错尽是互相恭维的话,有用的一句没有,还不如我自己关起门来练一会儿舞,来得实在。”   松似月面色惭愧。   谭坊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只要把舞跳好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有我。”   松似月踟蹰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倒是宁愿被谭坊责备几句,心里恐怕还要好受些,谭坊这样轻声细语,又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松似月怀孕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谭坊捧着茶缸子,里面的茶水不多了,但他还是美滋滋喝了一口,“你好好练习,下个月有好几场演出,我先去别处转转。”   松似月点了点头,双手接过茶缸子:“老师,我给你加点水,”   谭坊没有拒绝。   他一脸欣慰看着松似月端着茶缸子走到饮水机旁,接了开水后又小心地把把手的方向递到眼前。   谭坊顿时惆怅起来,这么好的丫头,竟然没有做自己儿媳妇的缘分,真是气人。   谭坊走后,松似月又练了一会儿,舞团的舞者们便都来了。   女孩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总有说不完的话。   一个女孩神秘兮兮凑到松似月面前:“小月姐,你知道顾氏集团吗?”   松似月没怎么在意:“怎么了?”   女孩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我听说那顾氏集团的董事长有两个老婆。”   松似月心中立刻「咯噔」一声。   如果不是女孩的娇媚的脸庞太真实,松似月几乎就认为她是知道了什么,故意刺激自己。   “这些有钱人,真不是好东西……”女孩见松似月神色淡淡没有要八卦的意思,觉得很没意思,感叹一句走远了。   松似月愣愣地站在镜子前,突然就觉得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坚强。   以后,她就要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接受那些有心还是无意的感叹。   还有那些或同情,或讥诮的目光。   松似月心如刀割。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爱顾之舟,想要一顿长期且稳定的感情。   她跟这世界上所有向往爱情的女孩子一样,只是希望有个人能陪自己白头偕老走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整整一天,松似月都精神恍惚。   她个性清冷,又是首席,女孩们虽然尊敬她,但也有距离感觉。   所以,每到休息时间,那些女孩们就会围在一起聊天。   松似月远远看着她们,总觉得是在说自己。   好像团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一样。   她觉得自己没脸在待下去,不等排练结束就提前走了。   她死首席来去自如,不管是排练老师还是谭坊都不会说什么的。   但她走出舞团后,谭坊还是关切地来了电话,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松似月撒谎说自己没事,就是特殊日子到了。   因为长期高负荷的锻炼,女舞蹈演员每个月那几天都会比常人难受。   谭坊不好再细问,只嘱咐松似月不舒服就在家休息。反正这几天是恢复训练,又没有演出。   松似月答应着,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舞团。   叶喜还在生气。   松似月去医院没有见到她。   护工替叶喜带了话,拿不回离人港她就永远不要见松似月。   松似月长这么大,叶喜还是第一次如此严厉地对待她。   尽管知道叶喜是怒她不争,松似月还是红了眼眶。   汽车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萨瓦开车一向平稳,却破天荒一个急刹车,松似月的脑门不受控制往前栽去。   安全带勒的胸腔像是要炸开一样的疼,不等松似月说话,萨瓦已经出了声:“对不起少奶奶,您没事吧?”   松似月下意识抚了抚肚,静静感受身体没有异样才回答:“我没事,怎么了?”   “是倩兮姨……”萨瓦性格耿直,话一出口才觉得当着松似月的面,这么称呼秦倩兮不合适,于是说,“秦倩兮小姐挡了我们的车,少奶奶,您要是不想见她我就把她赶走。”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细细密密的雨滴拍打在车窗上。   秦倩兮比上次见面还要憔悴,她隔着雨帘和车窗大声朝松似月喊道:“少奶奶,求您给我五分钟,我给您说一句话就走……”   雨刮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她没有打伞,消瘦的脸庞在车灯的照耀下越发惨白。   松似月安静地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朝萨瓦摆了摆手:“罢了,让她上车吧!” 第138章 逼宫   秦倩兮她顶着乱糟糟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过来,萨瓦替她拉开车门,她连连点头致谢,态度谦卑得不像话。   松似月态度冷漠:“倩兮小姐有什么话一定要对我说?”   秦倩兮冷极了,不停搓着手,牙关也不听使唤地上下磕碰,咯吱作响。   尽管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归根结底是顾之舟的错。   松似月还是对秦倩兮没什么耐心。   秦倩兮也深知这一点,目光低垂,跟之前高高在上的模样判若两人,松似月话音刚落,她就扶着后座跪了下去:“少奶奶,求求您,救救我……”   松似月觉得可笑,她自身都难保,又能救秦倩兮什么:“你这是做什么?”   守在车外的萨瓦听见动静伸手就来拉车门。   松似月抬手示意没事。   “少奶奶,不怕您笑话,”秦倩兮说话间,竟然哽咽起来,“我这段日子简直过得生不如死,表面上我是之舟新娶的姨娘,可您是知道的。自从那天婚宴后,之舟他一次都没有回过老宅,我如今在老宅的地位,连看门狗都不如。”   松似月知道,秦倩兮说的是实话,顾家老宅那样的地方,最会捧高踩低,别说秦倩兮没有顾之舟的宠爱。就算是顾之舟明媒正娶的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她缓缓叹了口气:“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这条路本来就是你自己选的,你求我做什么?”   “我求求您,让之舟回去看看我好不好?”秦倩兮抹了一把眼泪,拽住松似月的衣角,“夫人说了,只要之舟回去看我,她就会放过我,少奶奶我不是故意要嫁给之舟的,是夫人她和老爷手上有我偷税的把柄,我搞直播免不了的,可我不想坐牢……”   原来如此。   松似月想起顾之舟看她的眼神,还有那一个月的约定。   心口那点即将熄灭的火焰又微微燃烧起来。   顾长海和朱雪凝既然能威逼秦倩兮。难道就不能用同样的手段逼迫顾长海吗?   她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被逼迫的事情二少爷和大少爷知道吗?”   秦倩兮摇头:“不知道。”   松似月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能帮你解决偷税的事情,你是不是会离开顾家老宅?”   秦倩兮像是没明白松似月的意思,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烁着莹润的光泽,脸颊上的泪珠我见犹怜。   松似月突然就想起,上次单身派对,秦倩兮无限哀伤告诉松似月,她不爱顾之威。   不爱顾之威,那她爱谁呢?   松似月自嘲地笑了一下,就算秦倩兮爱的是顾之舟又能怎么样呢?   她没有等来秦倩兮的回答,也不恼:“我给你时间,你可以考虑一下,至于让之舟回家,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松似月还没有大方到替自己丈夫牵红线的地步,还有我警告你,离我母亲远一点,否则……”   否则什么她没说。   连神态都没有丝毫变化。   但秦倩兮就怯了,她心慌意乱,不敢直视松似月的眼睛。   松似月不属于那种乍一看就艳惊四座的长相。   脸型也不是天圆地方的富贵相,眉目五官单拎出来也只能勉强算上乘,可凑在一起就是显得特别和谐。   又加上她身上那股子浓浓的书卷气,让她整个人的气质越发的矜贵。   天生的冷白皮在华丽星空顶的照耀下,让人忍不住生出一股自惭形秽来。   秦倩兮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就道了歉:“对不起。”   实际上她今天并不是来道歉的,她揣着那见不得人的肮脏念头,就是想把松似月彻底逼退。   松似月对她的致歉像是不怎么在意:“倩兮小姐,还有事吗?”   看着她冷冷清清人畜无害的模样,秦倩兮突然就觉得开不了口。   抛开其他不谈,她对松似月这个人还是很欣赏的。   勇敢、坚韧。   可惜看男人的眼光不好,命也不太好,不然怎么会嫁进顾家?   秦倩兮停顿片刻,接着说道:“对不起,我不能离开顾家。”   松似月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瞳孔微微收缩,似乎对秦倩兮的不识好歹很失望。   秦倩兮硬着头皮迎接她的目光:“我不能离开顾家……因为……我怀孕了……少奶奶我不敢奢求您的原谅,只求您容下我的孩子……”   松似月一直以为。   她的心脏已经不会再痛了。   可当秦倩兮说完那三个字的时候,松似月还是觉得像是被利刃捅穿了心脏。   大脑因为缺氧一片空白。   耳朵里轰隆作响,双目一片漆黑。   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像是孤魂野鬼一样,灵魂从躯壳升腾而起。   漂浮在半空,麻木不仁地用上帝视角,眼看着摇摇欲坠的自己被秦倩兮扶住。   萨瓦惊慌失措拉开车门。   像扔破麻袋一样把秦倩兮扔出车外。   萨瓦顾不得秦倩兮的哀嚎,一边扶稳松似月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回忆如惊雷滚滚而来,顾之舟紧紧搂着她,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不会碰秦倩兮。   用那样谦卑的语气请求自己给她一个月的时间。   这是顾之舟的权宜之计,他一直在欺骗自己。   这个认知让松似月浑身一震。   她像是一个濒临死亡的旅人,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中。   不知来路,也看不清归途。   直到听筒里传来顾之舟沉稳的声线:“什么事?”   松似月如梦初醒,她猛地夺过手机,急切中按下了免提。   在萨瓦目瞪口呆中对着听筒说道:“是我。”   “似月,”顾之舟平稳的声线立刻扬起弧度,语气中满是惊喜和难以置信,“怎么了?今天上班愉快吗?”   “还行。”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马路两侧低洼的地方都积了水,秦倩兮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这边。   两人隔着萨瓦遥遥对视。   萨瓦看向秦倩兮的目光何止厌恶,简直称得上不共戴天。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回去?”顾之舟听到雨声有点不放心。   松似月静静看着秦倩兮:“我在路上了,天黑雨大,你路上小心。”   “好好。”顾之舟连连答应,“我签完合同马上就回来,你要是饿了就让厨师先弄点吃的给你,不用等我,别饿坏肚子里的孩子。”   “好。”松似月答应。   松似月的车开出去老远,秦倩兮才虚弱的伸手拦车。   尽管那雨声很大,可秦倩兮还是听到听筒里顾之舟的声音。   他们有孩子了。 第139章 离婚协议   挂断松似月的电话,冗长的会议顾之舟听得越发心不在焉,但心情却好得出奇。   期间,一个项目经理一脸惶恐站起来递请罪书。   他手底下一个工地出错,死了两个工人。   这要在以往,顾之舟一定会大发雷霆。即使不让项目经理卷铺盖走人,也会狠脱一层皮。   然而,顾之舟听完,一句废话没有:“该赔钱赔钱,给接受有关部门的处罚就接受处罚,又不是你杀的,你筛糠一样抖什么?”   那项目经理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从会议室出来,就连滚带爬去给祖坟上香。   他逃过此劫肯定是祖坟冒青烟,不对,应该是祖坟着火了。   顾之舟态度一向温和,那些平常不敢多说的高管话也多了起来,眼看会议越开越长,左不言正要想想办法阻止,就见顾之舟拿起手机「喂」了一声,朝会议室大门走去。   左不言呆若木鸡立在原地。   他就坐在顾之舟身后,看得真真的,顾之舟手机并没有来电。   一向说一不二的顾董事长,竟然当众玩起了小聪明。   莫不是鬼上身,中邪了?   然而更让左不言惊讶地还在后面。   他的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顾之舟破天荒给他发了信息:【车库?】   去车库干什么?老板这是要逃会吗?   左不言看着热气腾腾一屋子高层,一咬牙推门走了。   高层们一时搞不清状况,面面相觑一阵,都老老实实坐在原位上不敢动作。   司机已经发动了汽车,顾之舟面无表情坐在后座上,左不言气喘吁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老板,是有什么急事吗?”   顾之舟刷着手机,从嘴里淡淡吐出来两个字:“回家。”   司机得到命令,风驰电掣,把车开得又快又稳。   可不知道为什么,距离苍穹之眼越近,顾之舟的心反而越不踏实。   松似月那个看似平静的电话,既叫人欣喜,又令人不安。   果然,顾之舟一踏出电梯,就觉出气氛不对。   屋子里灯光昏暗,一个佣人也没有。   晨叔垂着手,静静地站在门口。   他伸手接过顾之舟的大衣,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歉意:“少爷,对不起,是老奴无能。”   一股不祥的预感揪紧了顾之舟的心脏。   果然,不等他开口,眼睛先看到他和松似月常坐的位置上,放着一张薄薄的A4纸。   晨叔给左不言使了个眼色,两人识趣地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左不言用口型问晨叔,晨叔竖起食指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晨叔和佣人住在楼下,左不言在这里也有自己的房间。   两人下了楼,晨叔才警惕地看了楼上一眼:“少奶奶走了。”   “走了?”左不言一时有点茫然,“走哪去了,这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晨叔叹气:“看到桌上的信纸没有?那是少奶奶留下的离婚协议书。”   “离婚协议书?”左不言惊了。   他很清楚,当年松似月跟左不言结婚的时候两人并没有签订婚前协议。   这也就说,如今顾之舟的财产有一半都属于松似月。   然而,据左不言观察,那几页薄薄的信纸,绝对写不下顾之舟一半的财产。   松似月离婚,竟然什么也不要?   左不言心里七上八下,路过转角的时候没留神,阴影中突然蹦出来一个人,左不言当即吓了一跳:“萨瓦?你怎么在这里?你没跟少奶奶走?”   萨瓦冷若冰霜的脸越发的愁云密布:“左秘书,少奶奶她不要我了。”   左不言心想,上次你给我通风报信,少奶奶能要你才怪。   但不知为什么,看到萨瓦的脸,他又说不出责备的话,于是放柔了声音:“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萨瓦哭丧着脸:“少奶奶不让我说……”   左不言怒其不争:“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顾忌少奶奶不让你说,你再不说,少爷也不要你了……”   萨瓦是孤儿,从小被送去武术学校,稍微大点又被选取当全职搏击手。   身手敏捷,心思却很单纯。   左不言这么一说,她差点「哇」一声哭出来:“我说,我说……”   ***   左不言和晨叔下楼后,顾之舟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   桌上除了松似月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还有一个小小的便签。   顾之舟从来不知道,松似月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的人,竟然会说出如此丧尽天良的绝情话。   她说:【孩子和这场婚姻,你只能选择一个!】   言下之意,顾之舟如果不答应离婚的话,她会拿掉孩子。   顾之舟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心脏已经痛得近乎麻木。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连迈步的力气也没有。   虽然松似月没有明确答应,但顾之舟觉得,一个月的约定两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况且,她这几天的心情那么好,甚至几个小时前,还给他打了那么一个温馨的家常电话。   顾之舟不明白,情况怎么就突然急转直下了呢?   不管是失去孩子还是失去这段婚姻。对现在的顾之舟来说,都如同凌迟之刑。   他这辈子商场沉浮,与人斗与己斗。   从来都没有怕过,可这一次,他害怕了。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顾之舟突然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他不知道没有了松似月,这漫长的人生,他该怎么走下去。   恐惧一点点抓扯着他的心脏。   松似月慢慢蹲下了身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之舟才听到左不言试探的声音:“老板……”   顾之舟腿已经麻了,在左不言的搀扶下,才勉强站了起来:“什么事?”   “老板,您有没有想过夫人为什么突然这样?”顾之舟的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左不言胆战心惊,不敢再看。   顾之舟才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你查到了什么?”   “少奶奶走得决绝,连萨瓦也没要,萨瓦说就在今天回来的路上,秦倩兮小姐拦住了少奶奶的车。”   顾之舟闻言,表情没什么变化。   左不言继续说:“萨瓦说,秦倩兮小姐对少奶奶说,她怀了您的孩子。” 第140章 离婚证   “你再说一遍?”顾之舟目眦欲裂。   他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左不言下意识打了个寒战,但他还是说:“老板,萨瓦确实是这样的,我想少奶奶突然签离婚协议应该也是因为这个……”   他没再说下去,顾之舟的脸色难看得快要滴出血来:“把萨瓦给我叫来。”   片刻后,萨瓦胆战心惊走站在顾之舟面前回话。   左不言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避嫌走远,而是静静站在不远处。   顾之舟虽然脾气大,但在女人面前从来没发过火。   萨瓦走了之后,顾之舟才猛地踹翻了茶几。   茶台连带着茶杯咕噜噜滚落满地。   他还觉得不解气,又砸碎了两个花瓶才算完。   左不言一直屏气凝神候在一旁,直到顾之舟发泄完才掏出烟盒替他点了一支。自从知道松似月怀孕以后,固执地就开始戒烟了。   此时他的情绪实在太糟糕,便没有拒绝。   顾之舟缓缓吐出一口白烟,左不言才试探地开口:“老板,要不要我去把姓秦的抓过来?您放心我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   他话没说完就被顾之舟打断了:“那秦倩兮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招惹似月,多半是顾长海的受益。”   “那咱们去找夫人解释……”左不言又说。   顾之舟仍旧摇头:“她性格刚烈,要真惹急了她,伤到孩子……”   他没再说下去。   左不言当然懂他的为难,但他还是不甘心:“可是……您真的要在这份离婚协议上签字吗?”   顾之舟沉思片刻:“当务之急是稳住似月,不要让她动了伤害孩子的念头,老宅那边的人知道似月怀孕吗?”   “不知道,”左不言回答得很肯定,“咱们家里人的嘴都紧得很,夫人自己更不会说。”   “那就好,”顾之舟心里稍微放松了些,“你现在就去,找个熟人把离婚证办了,再装作无意把我和似月已经离婚的消息透露给老宅那边。”   左不言没想到顾之舟真的会跟松似月离婚,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开口:“可是,我担心他们一旦以为您离婚,就会逼您娶秦倩兮……”   “这样不好吗?”顾之舟反问。   左不言哑然,当然好,所有的活力都冲顾之舟来。   谁又会注意松似月呢?   等时机成熟,顾之舟找到机会销毁那场车祸的证据,松似月或许已经安全生下了孩子。   左不言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爱生忧怖。   顾之舟这样的人都不能免俗。   ***   几天后,松似月从剧团出来,抬眸就看到顾之舟那辆熟悉的车。   左不言垂着手,安安静静等在一旁。   见到松似月他并没有拉开车门让请松似月上车,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夫人,这是老板给您的。”   松似月还没回过神。   左不言已经颔首上车了。   汽车一个华丽的甩尾,消失在吵闹的大街上。   松似月打开信封。   薄薄的离婚证跌落在手中。   尽管一早就决定了,可当她拿到离婚证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她丝毫没有怀疑离婚证的真伪。   顾之舟手眼通天,有了她签订的离婚协议。即使本人不到场,办理离婚证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细细摩挲着顾之舟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   整个人都陷入不真实的幻境中。   心早已痛得麻木,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一颗颗滚落下来。   偏偏松似月自己没有发现。   直到一滴泪水,不偏不倚正好滴在顾之舟的名字上,松似月才后知后觉去抹脸。   凌烈的寒风剐在脸上。   那泪水却越流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   捂住脸,眼泪就从指缝间涌出。   大街上人来人往,美人落泪,总是特别能吸引人的目光。   松似月被那些疑惑和同情的击垮,终于支撑不住身体,慢慢蹲了下去。   狂风嘶吼,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景观树随风摇晃,过往行人拢衣缩脖。   临江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漆黑的库里南。   “同志您好,”一个交警观察了这车很久,见司机既不下车,也不熄火,于是走过去拍了拍车窗,“这里是主干道,不能随便停车。”   驾驶室的车窗放下来一条小缝隙。   露出司机清俊的严肃的脸:“您开罚单吧!”   交警顿时一噎。   他从警时间不短了,求情讨饶的倒是不少,上赶着主动找他要罚单的还是第一人。   果然,有钱就是任性。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满足了左不言的无理要求。   直到交警走远,顾之舟的目光始终透过川流不息的车辆,望着抱头蹲地的松似月。   左不言终于忍不住:“老板,要不给三小姐打个电话,让她去看看少奶奶?”   顾之舟摇头:“顾奇妙那个大嘴巴,你这电话一打过去,生怕老宅那边不知道我关系少奶奶?”   左不言一想也是:“那老板,那我给叶夫人透露点风声?”   顾之舟还是摇头。   “那怎么办?”左不言有点着急,“这大雪天的,夫人会冻坏的。”   左不言乌鸦嘴。   他话音刚落,鹅毛般的雪片就扑簌簌飘落。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松似月很快被白雪全部覆盖。   她像个雪人,孤单单蹲在苍茫的大雪间。   街灯接二连三地亮起。   昏黄的灯光被白雪折射出朦胧的微光,不知道过了多久,谭坊抱着毛毯跌跌撞撞从楼梯上奔出来。   把松似月连人带雪一裹,不由分说带上了车。   顾之舟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那车,直到彻底看不见才慢吞吞收回目光。   “老板,咱们去哪里?”左不言问。   顾之舟像是疲惫极了,脸色惨白得吓人。   如果不亲眼所见,左不言甚至以为刚才在雪地里待了近一个钟头的人是顾之舟。   “你找的人牢靠吗?”顾之舟开口,嗓子沙哑得像被钝刀剐过。   “老板放心,牢靠得很,”左不言这才敢打开空调,“我找的人借口夫人的粉丝,去谭坊的私人账号下留的言。”   顾之舟没责备左不言私自开空调,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回家。” 第141章 浑浑噩噩   松似月浑浑噩噩被谭坊拖上车的。   谭坊的车是一辆宽敞的SUV,座椅放倒后,就是一张床。   谭坊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一句多余的废话没有,风驰电掣就把松似月往家里带。   对他来说,松似月就跟亲生女儿没两样。   杨思文看到松似月满脸惊喜:“哎呀,小月这是怎么了?怎么抖成这样?你给师母说是不是姓顾的那小子欺负你了?孩子别怕,师母这就替你收拾他去。”   杨思文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输出。   谭坊听得直皱眉头。   松似月终于缓过来了一些,她晕晕乎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身在何处。   谭坊的房子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五层楼的别墅,装修的非常具有艺术家的气质。   墙上挂着水墨丹青,摆放的植物也是雅致的梅兰竹菊。   松似月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去晨家的场景。   不知道为什么,她和顾之舟走到如今这一步,竟然一点也不恨顾之舟。   甚至连一丁点报复的念头都没有冒出来过。   那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她用整个少女时间思念和仰慕的倔犟少年。   往后就形同陌路就好。   松似月一遍遍安慰自己。   她净身出户,就当是偿还这些欠他的。   杨思文虽然唠叨,但眼力见还是有的,知道松似月这样子一定是受到了大刺激。   她没让保姆代劳,而是亲自去二楼的客房替松似月放洗澡水。   尽管心里着急,谭坊也没有多问,只是语气比平常温和百倍:“小月,老师独自饿了,你陪我吃一碗三鲜米线好不好?我给你说,你师母新请来的这个厨子煮的米线比餐厅还好吃。”   松似月心里一暖,眼泪跟着就砸了下来。   谭坊眼中的松似月一直是坚强的。   谭坊的训练堪称魔鬼,舞团里没有哪个舞者没哭过,只有松似月是个例外。   这么多年,流血、流汗,就是没流过一滴眼泪。   谭坊看到她这样,一颗心揪得不成样子:“好孩子别哭,别哭,你要是不喜欢吃米线,咱们就吃别的……”   松似月摇头:“老师……我吃。”   “吃就好……吃就好……”谭坊高兴得连忙去吩咐厨师。   谭坊很体贴,一直没开口问松似月今天这是怎么了。   谭坊到底是上了年纪。   多年来刻意保持的体态也微微佝偻,干瘦的脸颊上爬满皱纹,跟当年松似月拜师时候的意气风发完全不一样了。   那一刻,松似月突然就想起自己去世的父亲。   如果两年前没被车祸夺走生命,此时为自己忙碌的应该是他吧?   想着想着,松似月的眼泪又忍不住跌落下来。   谭坊手忙脚乱去拿桌上的纸巾盒,松似月去接,怀里的离婚证就这样猝不及防掉在地上。   三个醒目的大字避无可避。   松似月想去拿,谭坊已经面色凝重替她拾了起来:“是真的?”   “什么?”松似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谭坊的目光里满是冰冷:“舞团里的传言,说顾咱们出国演出那次顾家老二瞒着你娶小老婆?”   松似月心道果然!   那些难听的话竟然都传到谭坊耳朵里去了,看来圈子里没几个人不知道了。   她惨淡的笑了笑,没有多说。   谭坊眼中的怒意更甚:“离的好,小月,这婚你不离我还看不起你,那样腐朽肮脏的顾家没什么好留恋的,还小老婆,格老子,他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小月你放心,这一局老师替你扳回来,咱们不能由着姓顾的这么作践。”   松似月知道谭坊说得到做得到。   谭坊如今在艺术界的威望说一呼百应也毫不夸张。   他活了半辈子人,从来没有下场撕过谁。   他认真要对付顾之舟,那也够顾之舟好好喝一壶了。   别的不少,就单凭舆论,顾氏集团的股票就会一落千丈。   然而松似月也深知顾之舟的手段,谭坊想要全身而退也不容易,她只想跟顾之舟断干脆,不愿意再有一丁点牵扯。   于是很认真地对谭坊说:“老师,谢谢您,但是我真的不恨他,他对我本来也没什么感情,当年娶我也只是为了躲避老宅那边的安排。如今我只想跟他断干净,以后各不相欠就好。”   “你真这么想?”谭坊倒是被松似月的话说愣住了,那些离婚撕逼,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他见太多了。   可松似月的表情又不想作假,谭坊一时也吃不准她的想法。   松似月点头:“我真这么想的老师,我今天是有点失态,但以后不会了。”   她目光清明坚定,谭坊打量她片刻,终于点了头:“你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这几天就安安心心住在家里,你师母整天无所事事,你正好跟她作伴,舞团就暂时不用去了……”   “不,”松似月摇头,“我明天正常去舞团,吃完您但米线我就去医院陪我妈,她为了这件事一直劳神,我也该给她一个交代。”   她面上柔弱,实际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   谭坊深知这一点,便没再坚持:“那也行,吃完饭我送你。”   “好。”松似月点头。   “离婚仓促,你有落脚的地方吗?”谭坊又问。   “有。”松似月之前租的房子借给王倩和叶琼住了,叶琼被送进去王倩也回了老家,她正好住回去。   说话间,厨师亲自端了一个大盘子,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线满屋飘香。   松似月的独自不合时宜「咕咚」了一声。   谭坊爽朗一笑:“快,趁热吃。”   师生俩大口吃着米线,没注意楼梯转角处的杨思文。   她探出个脑门听了两人的谈话,便喜滋滋拿着手机回了房间。   松似月吃得很满足。   胃像是漏了大窟窿一样,怎填也填不满,连汤带米线吃了个底朝天。   谭坊吓了一跳:“我天,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   松似月恋恋不舍放下汤碗:“从国外回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她说得轻巧。谭坊确实满腹心酸。   自从知道哪件事后,他一直辗转反侧不得安宁。   一开始他还责怪松似月莽撞回国,现在想起来,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刮子。   多好的孩子,怎么就要遭这么多罪?   父亲没了,母亲病成那样,好不容易结个婚,半条命都差点让人作践没了。   谭坊越想越自责,看松似月的目光,慈爱的像是在看一只易碎的瓷器:“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还吃吗我放厨师再做一碗。”   “不用,”松似月摇头,站了起来,“晚上吃多了对胃不好,时间不早了,老师我就先走了。”   “我送你……”谭坊也跟着站起来。   花园突然传来司机欣喜的声音:“少爷,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第142章 追星   谭阳从本科那会儿就买了房子搬出去单独住了。   他回国后工作忙,也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周末回家来吃顿饭。   别说保姆,就是谭坊这个当老子的也颇觉意外。   可意外归意外,眼睛里的欣喜是藏不住的:“你这臭小子,还知道这是你家?”   “怎么会不知道家?”谭坊像是赶得急,大衣也没穿,毛衣外罩着一件白大褂,笑起来神情温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哟,家里有客人?”   松似月刚哭过一场,眼圈绯红,被他这么看着有点不好意思。   谭阳却自顾自把话接了过去:“怎么?我一回来就要走,这么不给面子?”   松似月连忙解释:“谭医生说笑了,时间太晚了,我要去医院看我妈。”   谭阳抬腕看了一下时间:“那正好,我也有东西忘记拿了,我送你过去。”   他语气自然又亲切,说完已经侧身拉开了房门。   一副不容松似月拒绝的模样。   谭坊忍不住抱怨儿子:“你这小子,一天尽知道乱跑,这么大的雪,外套也不知道穿……”   “那正好,你爸忙一天也累了。”杨思文念叨着,从二楼走下来,手里抱着一件谭阳的羽绒服,“不过,你也别嫌你爸啰嗦,都这么大人了,身体还是要照顾好。”   “知道了。”谭阳个子太高,故意往下蹲了蹲,任由杨思文慈爱地替他穿衣服。   一家人和美的模样,让松似月都忍不住羡慕。   杨思文替谭阳拉上羽绒服的拉链,又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他脑袋上,这才心满意足拍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慢点开车。”   谭阳虚虚揽了杨思文一下,又朝谭坊挥了挥手:“我走了。”   松似月本来想坐后排,可谭阳已经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松小姐,我这不是出租车。”   松似月一时有点茫然。   上次见面,谭阳还生涩地称呼她「顾太太」,「松小姐」三个字证明谭阳已经知道自己离婚的事情。   再联想到两人临走时杨思文殷切的眼神,松似月心狠狠往下沉了一拍。   她神情的变化没逃过谭阳的眼睛,他像是根本没不在意松似月有意的疏远。   笑着替她关上车门,又从车头小跑着绕到驾驶室。   尽管知道杨思文已经看不到了,他还是警惕地往电梯口看了一眼,这才孩子气得撇撇嘴,把围巾帽子一股脑扯下来:“热死了……”   松似月又一次羡慕起谭阳和谐的家庭氛围,她忍不住说道:“有人惦记是好事。”   谭阳发动汽车,学着她的语气,一语双关:“这话我也想对你说,有人惦记是好事,别像防贼一样警惕。”   松似月双颊一热。这话她不敢接。   别说肚子里有顾之舟的孩子,就算没有这个孩子,她也绝对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   毋庸置疑,谭阳是优秀的。   年轻有为,幽默风趣。   良好的家教修养,让松似月毫不怀疑他将来会是个负责人的好丈夫,甚至是好爸爸。   但与他携手同行的女人也一定是个温婉明媚的好姑娘,而不是自己。   晚上的路并不好走,狂风肆虐,雪越下越大。   街道两侧人车寂寥。   厚重的积雪把光秃秃的树干压折了腰,路灯落在上面,亮晶晶的。   “要听音乐吗?”谭阳问。   松似月眼睛一直看向窗外,闻言也没有回头:“我无所谓。”   谭阳点点头,按下了播放键。   “其实每次见你我也着迷,无奈你我各有角色范围,就算在寂寞梦内超出好友关系……”   是一首粤语歌,刘德华的《暗里着迷》,浑厚低哑的男声在车厢静静环绕。   松似月突然就想起多年前逃课去看顾之舟打球的时候。   那时候她刚上初二,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华。   顾之舟那年大四。   顾长海对他读书没什么期望,顾之舟野得无法无天,他酷爱篮球,打得也很好,球场上青春飞扬的模样,迷倒了万千少女。   他一直想打职业赛,顾长海觉得篮球是对抗性运动,风险太大,死活不同意。   可顾之舟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去。   顾长海不签字让他打职业赛。   他就自己买了一个职业队。   反正大四有的是时间,他以赛养队,全国各个城市乱飞。   几场球赛下来,顾之舟的队伍逢赛必赢,竟然火了。   广告接到手软,钱多到没处花。   最重要的是,但凡有顾之舟的比赛,场馆里座无虚席。   很多女孩辗转各个城市,各个赛场就是为了看顾之舟一眼。   松似月学业优秀,是老师眼中的乖乖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不懂这些。   她的同桌是个小蘑菇头。   性别女,爱好男。   学业为辅,追星为主。   一天,松似月突然发现蘑菇头的手机屏幕和课桌的贴画换成了顾之舟。   她吓得连钢笔都握不住,忙问蘑菇头是怎么回事?之前那一百零八个小哥哥不香了?   蘑菇头流着哈喇子介绍顾之舟都光荣赛绩,最后还咬牙切齿自己生是顾之舟的人,死是顾之舟的魂,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还煞有介事敲着自己新戴的亮晶晶的钢牙对松似月说:“看到我都决心没有,为爱变美,我这几天粥都喝不进去,遭老醉了,都是为了他……”   不等松似月反应,蘑菇头又大胆邀请松似月给她打掩护,说她晚上要逃课去看顾之舟的球赛,就在临江体育馆,关工委邀请都公益项目,联谊赛。   最后还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可以搞到票哦!”   松似月上课认真,属于连老师标点符号都不会听漏的三好学生,她原本只是假客气,没想到松似月一秒都没有犹豫:“好,我跟你一起去。”   蘑菇头犹豫了好久,才点头说好。   联谊赛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   初中七点就要上晚自习,铃声刚响松似月就捂着肚子给班主任请假,说要提前回家休息,想让蘑菇头送她。   班主任哪里会不相信,立刻就答应了。   临走时还关切地嘱咐她多喝热水,实在不行明天也别来上课,安安心心在家休息。   蘑菇头舔着脸问她可不可以也在家休息。   班主任一改慈爱面容,皮笑肉不笑送给她两个字:“做梦!”   两人紧赶慢赶来到体育场,球赛还是开始了。   这是松似月第一次看这样的球赛。   腊月寒天,窗外冰天雪地。   球场上的运动员却穿着运动短裤和背心,挥汗如雨。   观众席人声鼎沸,女生们穿着跟顾之舟一样编号的篮球服,嘶吼着喊叫他的名字。   顾之舟像是对这样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不管这群嗷嗷待哺的女孩多么狂热,他的注意力始终落在篮球上。   顾之舟被对方两个球员前后夹击着。   他不急不躁,透过人墙跟远处握着篮球的队友遥遥对视一眼。   队友默契地把篮球扔向与顾之舟相反的方向。   堵住顾之舟的两个球员没有防备,直觉一阵劲风飞过,身边已经不见了顾之舟的身影。   两人大惊失色,赶忙追过去,顾之舟已经抓住了篮球,这里距离篮板太远,人一前一后把顾之舟传球的路堵得死死的。   顾之舟往一个球员胯下盯了一眼,那球员心里一惊以为他要传球,立刻收拢腿。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顾之舟一个突然起跳。   篮球以一个刁钻的弧度朝篮板飞了过去。   霎时间,几千人的场馆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教练惋惜摇头,觉得顾之舟心急了。   裁判也觉得这个角度不可能进球,出界的机会更大,他遗憾地把哨子咬进了嘴里。 第143章 臭男人   可奇迹就那么猝不及防的,篮球直直飞向篮筐。   三分空心球。   “漂亮!”解说员一声嘶吼。   场馆里顿时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   顾之舟面色沉稳,宠辱不惊,随手撩起篮球服下摆抹了一下眼睛上的汗水。   闪光灯顿时亮成一片。   仅仅只是一瞬,顾之舟的八块腹肌就成了这些如饥似渴女孩们的手机屏保。   蘑菇头一边把顾之舟的腹肌放到最大,一边啧啧称奇:“我天啦,这也太帅了吧,生图生图啊……”   松似月心里酸酸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在一众呼天抢地的女孩们面前,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球员们一打眼就看到了她。   但她年纪实在太小,奶呼呼的小娃娃,看看也就看看,实在激发不了场上男生们的荷尔蒙。   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激烈的比赛得以继续。   下半场对方把顾之舟防得更死,两个职业球员全场跟着顾之舟。   顾之舟碰到球的机会更少了。   松似月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顾之舟身上,根本没有注意篮球在哪里。   突然身边传来蘑菇头的一声惊呼,眼看着那篮球直直朝松似月扑了过来。   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松似月只好双手抱头,避开要害。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只听「嘭」一声巨响,顾之舟单手越过护栏,单手接住了篮球。   他的胳膊就架在松似月的上方。   松似月甚至感到脸颊有点湿润,那是顾之舟跌落的汗珠。   四目相对,松似月心脏砰砰直跳。   顾之舟以为松似月也跟场馆里的这些无脑女孩一样,在追哪个球员,俊眉越皱越紧:“你不好好上课来这里干什么?”   “我……”不等松似月说话。   顾之舟转身扔掉了篮球,给裁判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顾之舟在众目睽睽之下,伸长了胳膊,大手托着松似月的腋下,在女孩们惊天动地的惊呼中,把人拔萝卜一样从观众席拔了出来。   直接扔到自己队的席位上,大手在把她脑袋揉成了鸡窝:“好好呆着别乱跑。”   临走前还往她怀里扔了一瓶饮料,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换了瓶酸奶:“你长身体喝这个。”   球赛继续,球员们不怀好意朝顾之舟吹口哨,打趣说他原来喜欢乖乖女这一款。   顾之舟倒也没有生气,笑骂道:“滚!”   后来的整场比赛,松似月脑子都晕乎乎的。   观众席的女孩们几乎都是冲顾之舟来的,松似月瞬间成了羡慕的对象。   蘑菇头夺命连环扣,一直打松似月的手机,打通后就是一阵嗷嗷嚎叫:“怎么回事?我操,我男神不会看上你了吧?这不科学啊,我发育比你好,喜欢他比你早,更重要的是我昨晚还梦到他……哎……”   松似月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球赛结束后,顾之舟没跟队友一起庆祝胜利。   他胡乱冲了个澡,就拎鸡仔一样把松似月提起来往停车场去。   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靠在顾之舟车门上吸烟。   看到顾之舟立刻扔掉烟头,迎上来:“今儿怎么结束这么晚,哟,这谁呀?”   顾之舟用身体挡住女孩窥探松似月的目光:“滚边儿去!”   女孩儿不服气,瞪着漆黑的大眼珠:“看不出来顾二少原来喜欢这款,清汤寡水一马平川……”   “嘴巴放干净点,”顾之舟猛地回头,冷冽的目光冻得女孩一个哆嗦,“这是我妹……”   松似月心里咯噔一声,什么东西跌落地上,碎成了渣。   女孩却眉开眼笑缠上来:“是妹妹啊,妹妹你好啊,我是你哥哥女朋友……”   女孩后面说了什么,松似月没有听清楚。   因为顾之舟已经合上了车门,汽车一个华丽的甩尾,融入到了闪烁着霓虹的车流中。   车厢顿时陷入寂静,顾之舟突然把一个信封扔到松似月面前。   松似月不明所以打开一看,厚厚一摞竟然全是那些球员的照片,照片上还用黑色的马克笔签了名字。   松似月翻了一圈,独独没有顾之舟的。   她有点失望,肩膀下意识吹落下去。   “怎么?还要合影留恋?”顾之舟抬手对着她脑门又是一阵揉搓,“好好学习,别被假象迷惑,这些货看起来人模人样,背地里一个比一个坏,女朋友一天一换大有人在。”   两人好几年没见了。   松似月垂着眼不说话。   顾之舟想逗她开心:“对了,还不讲究卫生,不洗澡,脏衣服乱扔,还脚臭……一群臭男人,有什么好粉的?”   松似月吸了口气,顾之舟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她鬼使神差对顾之舟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不臭!”   松似月小时候就很好看,奶呼呼的婴儿肥,穿衣打扮都是千金小姐的公主裙。   几年不见,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皮肤白皙,气质矜贵,最漂亮的就是那颗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像是荡漾着水波一样,让人挪不开眼睛。   今天在众人的惊呼中,顾之舟一眼就认出了松似月。   眼看着那篮球朝她的小脑瓜砸过去,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冲过去接住了那篮球。   顾之舟显然被松似月「不臭」这两字噎住了,愣了半晌被她打败地叹了口气:“好吧,你喜欢哪一个?我们队明天还有一场球赛,结束后我押他过去跟你合影。”   明天还能跟顾之舟见面。   松似月心头一喜,胡乱抽了一张照片递到顾之舟面前。   顾之舟打方向盘的手微微一抖:“你确定?”   松似月坚定点头:“嗯。”   “呃……”顾之舟表情有点怪异,但还是点了头,“什么眼神?”   松似月觉得不对,这才翻过照片一看。   小眼睛,塌鼻梁,正方脸,好死不死,应该是全队最丑的一个了。   她「扑哧」一笑,“他脚臭吗?”   “臭!”顾之舟毫不犹豫点头,“非常臭,超级臭!” 第144章 怀春少女   第二天是星期六,松似月以一个去同学家写作业的借口轻轻松松出了门。   顾之舟如约等在另外一条街道之外。   他斜倚在车门上抽烟,身边站着那个歪瓜裂枣。除了身高还能将就之外,一无是处的男球员。   顾之舟接过松似月的手机,非常潦草给两人拍了一张照片,把手机往松似月怀里一扔就让她回家。   松似月神色为难看着自己的书包,声音细若蚊蝇:“我给家里说去同学家写作业,作业写不完不能回家。”   顾之舟皱眉,一把抓过她的书包:“作业很多吗?”   松似月点头。   初二正是冲击中考的关键时期,松似月虽然成绩好,但时间也是按照分秒计算的。   顾之舟皱眉,那个小眼睛拍了拍顾之舟的肩膀:“舟哥,彪子他们还等着咱们盘今晚比赛打法呢,你不去他们没有主心骨。”   顾之舟扔了烟头:“你先去,就说我有事。”   “不就是妹妹写作业吗?带着不就行了?场馆里又没外人,咱们打咱们的球,妹妹在一旁写作业。”   “滚!”顾之舟没好气,“你以为都像你鬼画符一样写作业,那球打起来惊天动地的,人怎么静心?”   “我送你去图书馆……”顾之舟说。   “我不,”松似月倔强地扬起脸,“我要去篮球馆。”   “我不怕声音大,”松似月又有点心虚地补充,“再说图书馆人多,这时候去也不一定有座位。”   “舟哥,咱们来不及了。”小眼睛看了眼时间。   顾之舟抬手揉乱了松似月的头发:“行。”   小眼睛说场馆里没别人,到了之后才知道,乌泱泱的到处都是人。   早有女粉丝摸清了球队的活动轨迹,提前等在这里。   顾之舟一现身,观众席的女孩们就疯了一样沸腾起来。   顾之舟指了指队员的休息区,示意松似月坐过去,然后便对一旁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什么。   工作人员像是很为难,顾之舟又说了几句。   工作人员就咬牙走了。   不一会儿后面就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负责人,负责人拿着话筒告诉观众席上的女孩们,今天场馆的座椅检修,不招待人。   女孩们哀嚎声响成一片,一个个只好不情愿地离开。   乌泱泱的人,几分钟走了个干净。   松似月扬起白皙的小脸,盯着球场上的顾之舟发呆,顾之舟没好气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好好写作业。   为了尽可能降低噪音,顾之舟命令球员们不能发出声音,连哨子都取消了,讲解过程能用手势绝对不用嘴巴。   那是松似月整个少女时期,过得最快乐也最温馨的一天。   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膜墙,落在少年的肩头。   场馆里寂静无声,只有篮球砸在地板上沉重的闷响。   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美好,连窗外的雪片,都闪耀着金光。   尽管中午的盒饭很丰富,顾之舟孩子一脸不耐烦把自己碗里的鸡腿砸入松似月碗中。   顾之舟在外面的名声特别不好,败家子纨绔的名头如雷贯耳。   稍微有点家底的大家族,都害怕自己家孩子跟他扯上关系。   然而松似月却知道,顾之舟就是只表面凶悍内里温柔的纸老虎。   而且他特别讲道理,号召力又很强,一只专业的球队被他治理得服服帖帖,球员们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   简直酷得没边。   他不靠顾长海自己物质也很丰沛,地产名车不在话下。   吃过午饭,球员们没有回酒店,而是东倒西歪在场馆的各个角落刷手机休息。   顾之舟朝松似月伸手,松似月忙说自己去扔饭盒,顾之舟没说话。   松似月只好把饭盒放进顾之舟手里,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一样等着挨训。   谁知顾之舟只是瞟了一眼没吃两口的饭盒:“怎么吃这么点?不合胃口?”   “不是,”松似月赶忙摇头,她本来是不想让顾之舟看到自己的窘态,谁知一抬眼目光就落在了小眼睛脸上。   顾之舟皱眉,又一次揉乱了她的头发:“出息,那小子哪里好了?你这丫头眼光是不是有毛病?”   知道他这是误会了,松似月更窘了。   正在这时候,场馆大门口突然一阵骚动。   球员们一个个兴奋地站了起来,顾之威笑意盈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提着大包小包的黑衣保镖。   “大家辛苦了,辛苦了……”顾之威西装革履,熟稔地跟大家打招呼。   顾之舟不怎么耐烦,慢吞吞站起来。   顾之舟亲手把一个保温盒交到顾之舟手中:“你这臭小子,回了好几天也不跟家里打个招呼,是要上天吗?”   顾之舟摸了摸鼻尖没说话。   “哪里来的小丫头,这么漂……”顾之威一下子愣住了,“小月,这是小月吧?你怎么在这里?”   他看看顾之舟又看看松似月,突然「扑哧」一下笑了,“你这臭小子,皮又痒了是吧,叶叶伯母要是知道你把小月带到这又脏又臭的地方来,指不定怎么生气,你等着挨训吧你!”   顾之舟不说话,摸着自己又段又青的发茬,胡乱看了松似月一眼。   顾之威眼神越发温柔:“小月上几年级了?”   松似月绝对顾之威这模样像极了长辈。于是乖巧地站起身,一板一眼的回答:“之威哥,我上初二。”   “不要那么生疏,叫我哥哥就好。”顾之威笑意盈盈,盯着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书本,“作业写完了没?”   松似月这半天只顾着盯顾之舟看,哪里有心思写作业,只心不在焉预习了一下。   卷子一张没写。   见他这样,顾之威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温和:“有不会的题,尽管问哥哥,我当年可是学霸。”   说完还意犹未尽瞟了顾之舟一眼。   顾之舟拾起地上的篮球,下巴扬起一道恰到好处的弧度,那篮球像长了眼睛一样,直直朝篮筐飞了进去。   “好球!”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喝彩。   松似月紧抿的唇线跟着扬起一道恰到好处的弧度。   顾之威看看松似月,又看看对少女心意浑然不觉的顾之舟,眼神一点点变了。   他伸手去替松似月整理乱七八糟的卷子:“小月中午就吃的盒饭吗?走,哥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不用!”松似月拒绝得特别干脆,“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一边的球员本来刚吃完饭,顾之威带来的这些东西虽然好吃,但架不住他们都不饿。   于是一个个互相招呼着继续打球。   顾之舟朝顾之威摆了摆手,又在松似月脑门上搓了几把就上场了。 第145章 众叛亲离   让松似月意外的是,顾之威又没有着急离开。   他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看顾之舟打球,时不时接几个工作电话。   一直到顾之舟打完球,三个人才一起离开。   顾之舟要自己开车,顾之威不答应,说自己等这一下午就是为了逮顾之舟回家吃晚饭。   不仅顾之舟,连带着松似月也坐上了他的车。   “小月,你坐副驾驶舒服一点。”顾之威招呼松似月。   顾之舟却拽住松似月的胳膊,把人拉向自己:“未成年人坐什么副驾驶?”   说完不由分说,把松似月摁进了后座。   顾之威便自己坐上的副驾驶,时不时转过头跟顾之舟闲聊:“你一天到晚老这么瞎混也不是办法,眼看就要毕业,是回集团来帮我还是继续读书,有计划吗?”   顾之舟抱着胳膊的样子非常不耐烦:“我不想回集团。”   “不想集团也不能这么瞎混,我劝你早点打消打职业赛的念头,老爷子不会同意,我再说对抗赛太危险,我也不同意。”   这个话题兄弟俩不是第一次聊。   顾之舟干脆闭嘴不言语。   过了一会儿,顾之微又问:“对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谈女朋友不能只看身材,家世背景样样都要考察。”   顾之舟眉头皱得越发紧:“什么?”   “那个抽烟的飘飘,我听说是个网红,你拿钱捧的?”顾之微问。   松似月突然想起昨晚那个穿着暴露,倚靠在顾之舟车身抽烟的那个女孩。   原来她真是顾之舟的女朋友。   松似月一颗心搓圆揉扁,一时间竟然无法形容其中的滋味。   顾之舟一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别过脸看向窗外。   他的态度落在松似月眼中,简直就是承认。   松似月失魂落魄,汽车到达她家楼下,她抓着书包带子,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顾之威也跟着下了车:“都到人家门口了,你不进去打个招呼?”   顾之舟磨磨蹭蹭,还是跟在顾之威身后下了车。   快进门时,他突然小声抱怨:“哥,您说的那飘飘不是我女朋友,你一会儿当着叶伯母,别瞎说。”   松似月的父亲还没有回来。   叶喜看到他们兄弟俩很是惊喜。   尤其是顾之舟,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好。   唠唠叨叨寒暄了很久,松似月人在二楼,耳朵却一直伸长了听楼下的动静。   等她换好衣服下楼,顾之威和顾之舟已经走了。   匆匆一别,松似月没有想到,两人再见面已经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   谭阳开着车,一直把松似月送到叶喜的病房。   叶喜这几天担心松似月,精神不是很好,整个人病恹恹坐在床头。   护工看到松似月主动站起来打招呼:“松小姐,您来了,吃过了吗?”   “吃过了,”松似月点头,“今晚你先回去,我留下来照顾母亲。”   护工点点头,站起来走了。   叶喜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看到松似月虽然心里欢喜,却并不表现出来:“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你呀……”松似月拉过椅子,在叶喜面前坐下,“妈,我离婚了。”   叶喜微微一愣:“真的?”   松似月点头,掏出离婚证递到叶喜面前。   叶喜目光落在那离婚证上,看松似月的眼神里全是心疼:“我的傻女儿,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她抹着眼泪:“离了好,离了好,有了离人港,你下半辈子也不会为钱发愁。”   她絮絮叨叨,松似月却一直沉默。   叶喜终于察觉到不对,语气充满迟疑:“小月,离人港是拿回来了对吗?”   松似月摇头:“没有,妈,离人港我已经给顾之舟了,怎么还能要回来呢?再说他给我开发的股份,你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也饿不着。”   “胡说八道,”叶喜突然打断松似月的话,“多少股份能跟离人港比?你糊涂啊,我以为顾之舟多少有点良心,念着你这么多年的付出,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都会把离人港还给你,没想到他竟然那么狠心,我去找他,这个豺狼……”   “妈不要,”松似月抱住叶喜都胳膊,“妈您放心,我会好好挣钱,我求您了,我不想再跟她跟他有任何瓜葛,这个婚我想离得彻彻底底。”   叶喜难以置信看着松似月:“你不会告诉我,事到如今,你对他还有感情?”   松似月不能骗自己,也不能欺骗叶喜。   她对顾之舟确实还有感情,但这点感情实在太微薄:“两年前,他救我于危难,妈,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这个人。”   叶喜盯着松似月的目光从哀戚变成怒其不争,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失望地叹了口气:“你这傻孩子,是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你从小衣食无忧,不知道资本的厉害,今天你要回离人港,迟早要后悔的。”   松似月不说话。   叶喜又说:“你现在清高念旧情,可你知道不知道,等那个小三上位生下孩子,你就永远再没有机会要回离人港了,顾之舟为什么那么狠绝要跟顾长海斗?还不是为了替晨家争口气,你就不能为我们松家整口气吗?”   松似月哪里是不想为松家争气?   她只是觉得太难堪,顾之舟是她放在心尖尖上深爱的男人,当初离人港又是她执意要给的。   如今,她怎么开得了那个口?   再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活着就总会有希望。   叶喜看她油盐不进,气得直哆嗦:“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   “妈……”松似月语气哽咽。   “好好好,”叶喜连着说了三个好字,“你不去是吧?那你就走,我不想见到你。”   叶喜在松似月眼中一直是温柔的港湾。   她现在一无所有,连叶喜都要抛弃她?   松似月难以接受:“妈……我还没有离人港重要吗?”   “滚!”叶喜大吼一声,她情绪激动,死死攥着胸前的衣服,整个人摇摇欲坠。   谭阳并没有走远,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进来:“叶伯母,叶伯母,您别激动,先躺下……” 第146章 这个畜生   松似月一直呆呆站在门口。   谭阳出来后,顺手掩上了病房门:“叶伯母情绪激动,你先被进去,等她好些再说。”   松似月点点头。   谭阳又说:“时间不早了,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松似月摇头:“不用,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   谭阳想再坚持,松似月已经转身走了。   医院走廊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让她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孤寂。   松似月步行回家的,楼管姑娘面带微笑,殷勤地替她摁下电梯:“顾太太,您过来取东西吗?”   松似月微微一愣。   楼管姑娘俏皮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您忘了,上次顾先生陪您回来的时候,也是我替二位摁的电梯。”   松似月只好点头。   那阵子她跟顾之舟情热。   走到哪里都不避讳,没想到这才短短几个月,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松似月兴致不高,五官姑娘却一点没有觉察出来:“顾太太是过来拿东西吗?您没给王小姐打电话吗?几分钟之前她刚上楼,她应该不知道您要来,要不肯定等您一起上去。”   “王倩住在这里?”松似月记得叶琼的事情之后,王倩政审没有通过已经回老家了。   物管姑娘很自然地点头:“对呀,她搬走了一阵子,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搬了回来,对了跟她一起住的是个老年人。王小姐说是她父亲,王小姐真是不错,客客气气的……当然顾太太您也很好的……”   物管姑娘絮絮叨叨,电梯「叮」一声停下。   松似月却没有下去:“别告诉王小姐我来过。”   物管小姐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着按了下行。   王倩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她不打招呼突然带着父亲住进来,应该是遇到了困难,松似月不想让她为难。   松似月走出电梯还是拨通了王倩的电话。   王倩只是跟她寒暄,丝毫没有提起又回临江的事。   松似月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突然又变得无家可归了。   她搓了搓脸颊,这几个月的境遇像是经历了一场梦魇。   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   谭阳回家已经很晚了,保姆司机都已经睡下了。   他轻手轻脚开了大门,黑暗中四只眼睛突然看向他。   谭阳吓了一跳:“爸妈,这么晚你们怎么还没睡?”   谭坊抱着茶缸子狠狠灌了一口。   杨思文笑得眼睛都眯成衣条缝了:“儿子,你快过来给爸妈说说,你跟小月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谭阳皱眉。   杨思文不满地瞥了儿子一眼:“你少装蒜,你多久不回家了?一听说人小月离婚,衣服都没换就赶了回来,别以为爸妈看不透你那点小心思。”   谭阳转身把大衣挂到衣帽架上:“八字没一撇呢,您二老就别瞎操心了。”   “你这孩子,我们怎么是瞎操心呢?快说,快说……”杨思文催促着。   一旁的谭慢条斯理放下茶缸子:“臭小子,别怪老子没提醒你,小月那孩子是个苦命的,你悠着点,下定决心在付诸行动,我要知道你是始乱终弃,小心我收拾你。”   “您老放心,道理我都明白,”谭阳点头,“我是认真的。”   “认真就好。”谭坊欣慰地拍了拍谭阳的肩膀。   杨思文喜滋滋给谭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老两口这才相互依偎着上了楼。   谭阳想起松似月失魂落魄坐在她车上的模样,心里一时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掏出手机想给松似月发消息,犹豫了很久只发了两个字:【在吗?】   ***   松似月找了家酒店暂时落脚。   第一次顾之舟提离婚的时候,她尚且还能回去拿行李。然而现在,别说见顾之舟,就是想到以前住的地方,她都不愿意多想一下。   不过稍微让松似月安慰的是,她现在手头比之前宽裕了不少。   买一套像样的房子不是问题。   只是她不知道王倩为什么突然来这里,又要住多久。   反正睡不着,松似月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干脆打开手机看房子。   她一直都喜欢临江的高层。   这次看的也是精装房,肚子里的宝宝一个房间,叶喜一个房间,还要有一个保姆间,这么一算,得买一个四居室的大平层。   她最中意的是一套是个跃层,南北通透,二楼有一个小露台,外加两个带洗手间带房间,还有一个不带卫生间小房间,可以用来做书房。   一楼餐厅客厅,老人房外加保姆间。   价格虽然有点超出预算,但足够生活了。   松似月在平台上简单问了一下房屋的情况,约好了看房时间,又在网上预约了产检的时间。   孕期一年没有收入,叶喜的病也不可控制,必须开源节流。   还有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那就是要尽快找机会跟谭坊谈谈。   她怀孕了,再像以往那样大体能的训练是不能的了。   孕中期也不能登台,舞团要发展,必须要尽快找能接替她首席位置的人。   身体已经很累了,脑子却清醒得很,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躺在床上,身体空荡荡的,脑子里跑马灯似的全是乱七八糟的往事。   顾之舟就像是一个梦魇,她越是警告自己不要去想,就越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不是想要见他。   就是忍不住回忆往事。   松似月第二天很早就去了剧团。   她练习的时候,谭坊端着茶缸子围着她转了两圈:“最近怎么回事?偷懒了?”   谭坊不愧是行家,打眼就看出了门道。   松似月苦笑一声:“老师,火眼金睛。”   “你少拍马屁,那腰怎么回事?直挺挺的,比杠子还硬?我像你这岁数腰都你比现在软。”   松似月没有说话,目光透过镜子安静地盯着小腹的位置。   谭坊皱眉:“看什么看?不服气是不是?”   松似月还是不说话。   谭坊愣了半晌,也不知哪根弦突然搭上了,他瞳孔微微放大,眼神中全是难以掩饰的诧异。   松似月目光始终不动如山,静静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小腹。   半晌谭坊才结巴地开口:“几个月了?”   “一个多月,”松似月说,“对不起老师,首席的位置,我……”   “姓顾的知道吗?”谭坊又问。   松似月点了点头。   “这个畜生……你怀着孩子他怎么能……”谭坊脸色气得紫红,使劲掐着眉心,茶缸子在他手中晃荡不止。 第147章 顾董事长被揍   松似月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老师,您千万别激动,离婚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总该为自己当初的任性付出代价。再说,顾之舟并不爱我,当年我们的婚姻也只是一场协议,他帮我解决家里的危机,我替他占着顾家二少奶奶的位置,是我自己自不量力,怀了这个孩子。”   她这样的自轻自贱,谭坊心口闷得厉害,咬牙站了半晌,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松似月从来没在谭坊脸上看到过如此骇人的神色,她孤单单站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许久后,谭坊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松似月的肩膀:“你好好休息,团里的事情不用考虑,钱不够随时来团里支,我对外会说你出国深造了,南湘首席的位置,只有你配。”   谭坊说完转身走了。   松似月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何德何能,能得到谭坊这样的偏爱。   宋秘书从外面回来,正好看到谭坊怒气冲冲往外走,宋秘书大惊:“谭团,您去哪里?”   谭坊头也不回,甩上车门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   ***   顾之舟连着几天的气压都很低,集团的高层一个个噤若寒蝉。   汇报工作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   能不出声就尽量不出声,就连左不言都极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   会议结束,其他高层们都狠狠松口气,鱼贯而出,左不言接听了一通电话都战战兢兢盯着顾之舟的脸。   顾之舟没什么表情:“有话就说。”   左不言这才紧走几步,追上他:“是老宅打过来的。”   “什么事?”顾之舟剑眉微微皱,边走边解开了袖扣。   “没说什么事,就是让您过去吃顿饭。”左不言说完,垂着目光,静静跟着。   顾之舟中午约了人谈事情,司机早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左不言快走几步,替顾之舟拉车门。   就在这时候,一道黑影突然猎豹一样蹿了出来,不等左不言看清,只听一声闷响,顾之舟的脸上便挨了重重一拳。   他没有防备,重心不稳,整个人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   保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流了下来。   一切都是转瞬的事情,黑影间击中了顾之舟,冷笑一声又扑了上来。   左不言吓坏了,一个跨步冲上去,抬腿就往黑影的胸口踹去,却被顾之舟厉声呵斥住了:“住手!”   左不言赶忙收手。   顾之舟单手接住谭坊的拳头:“谭团,老当益壮啊!”   谭坊狠狠啐了一口:“那是当然,对付你这种畜生,老子就是再过老十年也绰绰有余。”   保镖立刻涌上来,把谭坊死死摁住。   顾之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松开:“谭团严重了,是似月坚持要跟我离婚的,我有什么办法?”   “你还有脸提?”   谭坊气不打一处来,想扑过去把顾之舟再揍一顿,无奈他身边沾满虎视眈眈的保镖,谭坊就是想靠近也没有办法,他愤恨地说,“畜生,要不是你狼心狗肺娶什么小老婆气小月,她能跟你离婚?还有她肚子里……”   “谭团!”顾之舟面色突然一冷,打断了谭坊的话,这里人多眼杂,他不想别人知道松似月怀孕。   然而谭坊却不懂,他气得七窍生烟,眼看着又要发作,顾之舟给左不言使了个眼色。   左不言一把捂住谭坊的嘴,不由分说把人塞进车里。   顾之舟也要上车。   “老板……谭团现在情绪激动……”左不言想拦,顾之舟却摆手阻止,猫腰坐了进去。   司机发动汽车,谭坊看顾之舟鼻血横流的模样,心里痛快。   又见他并没有仗着人多势众,故意责难自己,心里虽然依旧堵着气,却也没再发作:“怎么?顾董事长这是要杀人灭口?”   顾之舟淡淡一笑,慢条斯理接过左不言递过来的消毒纸巾擦拭鼻子上的血渍:“谭团严重了,我顾之舟可从来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哼,”谭坊冷笑一声,“你不做违法乱纪,你只抛妻弃子。”   “说了半天怎么又绕回来了?”顾之舟双手松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谭团,您的记性还真是不怎么样?刚才不是都给您说了嘛,离婚是似月的决定。”   “可你知道不知道她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   “我知道,”顾之舟不怎么在意点了点头,“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和她已经离婚了,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是私生子,你也知道我那小老婆是老宅替我张罗的。如果老宅知道我有个私生子会怎么对付似月呢?”   谭坊的脸色顿时一白。   那些豪门争斗他不是没有耳闻,尤其是顾氏集团这样的家族企业。   手上没沾血,怕是连鬼都信。   谭坊愣神的当口,顾之舟继续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念在松似月这几年照顾我还算尽心的份儿上提醒您老人家,想要松似月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活命,您最好闭嘴,否则大不了一尸两命。”   “虎毒不食子,那可是你的孩子。”谭坊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大半悲喜,还是被顾之舟无耻的话给惊呆了。   顾之舟满不在乎:“孩子有什么好稀奇的,我顾之舟身边不缺女人,孩子是早晚的事。”   “好,好……”谭坊怒极反笑,“顾之舟,你会遭报应的。”   顾之舟匪里匪气地耸了耸肩:“那谭团可要好好活着,我遭报应的时候一定通知您!”   谭坊气得表情乱飞:“停车,停车!”   “我正好要回老宅去,谭团不跟我一起过去坐坐?”顾之舟笑得没脸没皮。   谭坊简直恨不得一耳光朝他那张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脸上扇过去。   可他现在不能发作,这畜生说得对,松似月怀孕的事情,绝对不能对外透露一丝一毫:“坐就不必了,我等你遭报应。”   “既然这样,那就停车吧!”顾之舟大手一挥,语气里满是遗憾。   看着远去的豪车,谭坊忍不住在心里咆哮。   松似月这是瞎了吗?   放着他温文尔雅的儿子不喜欢,偏偏爱上这么个恶毒的狗东西。 第148章 梦魇般地想她   谭坊刚关上车门,顾之舟立刻收敛脸上的痞笑。   汽车在车水马龙的的街道上疾驰。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太过压抑,左不言大气都不敢喘。   顾之舟沉着脸,目光里死死盯着正前方,眼中汹涌的凶光,像是要把所有的一切焚烧殆尽。   左不言心惊肉跳。   上一次看顾之舟露出这样的神情,还是两年前。   顾长海逼人太甚,顾之舟几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最后一次逃离虎口时候,顾之舟就露出了这样的眼神。   几个月之后,顾长海车祸成了植物人。   左不言生怕顾之舟故技重施,过了好几分钟,等顾之舟的眼神稍微收敛了一些,他才小心翼翼开口:“老板,夫人这件事,咱们要从长计议。经过两年前的事情,老爷子必然会有防备。再说,就算咱们真的得手,两年前顾氏集团群龙无首,您不能出事,可如今,大少爷站起来了……”   左不言的后半句没有说完,顾氏集团不是唯顾之舟不可,他这些年雷霆手段,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只要出一点纰漏,那些人就会风涌上来,连骨头带肉把顾之舟啃食殆尽。   顾之舟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他心里急,他觉得自己窝囊,连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   顾之舟没有接话,他半眯着眼帘,疲惫地仰头靠在坐椅靠背上。   谭坊刚才那一拳用了全力,此时他嘴角疼得抽搐。   “老板,咱们回去休息一下,中午和下午的安排都取消好不好?您这阵子太累了……”   他说的是实话,顾之舟这段时间几乎是连轴转,几乎没有一刻松弛下来。   顾之舟点了点头,他现在这模样也确实没有办法处理工作。   “晚上老宅咱们也想个法子不过去。”左不言又说。   “不,老宅不用取消。”   “可是您现在这样?”   “我现在这么狼狈,不是正合她们的意吗?就这么去……”   “是。”   “去酒店吧!”左不言对司机说。   “不,”顾之舟说,“去苍穹之眼。”   左不言微微一愣:“好。”   松似月离开之后,顾之舟就再也没有回过苍穹之眼,也没有回别墅。   他像是完全把松似月屏蔽一样。   迫使自己不去想关于她的一切。   顾之舟成年后就一直沉稳内敛,对于情绪的控制别说登峰造极,收放自如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然而,人生总有不那么几个莫名其妙瞬间。   镌刻进灵魂深处的念头,叫嚣着要冲破身体的桎梏,冲破世俗和理智。   就像现在,顾之舟几乎抑制不住内心对松似月的渴望。   他想见她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   松似月的身体,甚至气息。   他周身每个毛孔都在叫嚣想要她。   那种焚心蚀骨念头,抓扯他的心脏,让他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像蓄势待发的烈性炸药,稍不注意,就要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汽车在苍穹之眼的地库还没有停稳,顾之舟就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像是喝醉了一样跌跌撞撞,没要保镖帮忙,他自己摁下了电梯。   电梯徐徐上升。   顾之舟的理智不但没有回笼,想见松似月的念头反而越发迫切。   他死死盯着电梯上的显示器,目光似疯似癫,整个人摇摇欲坠,额头上冷汗直流,嘴里喃喃抱怨:“怎么这么慢?”   这电梯是苍穹之眼专用的,不会在其他楼层停,根本不能称之为慢。   左不言从来没有见过顾之舟这个样子,心惊胆战,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顾之舟奔下电梯的时候,左不言悄悄拿出手机,打给了家庭医生。   晨叔不知道顾之舟要来,并没有准备他的午饭,这会儿又惊又喜:“少爷,您想吃点什么?家里有菜……”   顾之舟没有说话,三两下扯松领带大步进了卧室。   晨叔看着左不言:“这是怎么回事,少爷怎么了?”   左不言安抚的冲晨叔摇了摇头:“老板没事,他只是太累了,不用麻烦,有什么吃什么就行。”   顾之舟失魂落魄走进卧室,顺手关上了房门。   卧室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跟松似月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顾之舟甚至有一种错觉。   像某个闲适的午后,松似月正在衣帽间换衣服,他在外面的小厅等她。   不消片刻,松似月就会笑盈盈走出来。   他会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包,再扶着她的纤腰,两人相携出门去。   想到这里,胸腔的钝痛稍微缓解了一些。   明知道衣帽间的那扇门永远不会打开,顾之舟还是梦魇一样,无法控制自己不沉溺其中。   他在沙发上坐了近一个钟头。   冬日的阳光格外动人,暖黄耀眼的光芒透过落地窗落在顾之舟身上。   当初他担心松似月跳楼的那扇窗户已经被封死了。   整个房间在阳光的照射下,温暖得甚至有点闷热。   顾之舟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外衣还没有脱下。   领带上甚至还沾了几滴血污。   松似月是那么的爱干净,他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先洗了澡才能跟他亲热。   顾之舟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不知道是起得太急还是坐得太久,双腿麻木得难以迈步。   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朝前栽倒。   茶几上的玻璃杯「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一直静静守候在外面的左不言立刻敲门:“老板!”   顾之舟浑浑噩噩:“我没事。”   左不言还是不放心,但主卧的门被顾之舟反锁了,他不敢贸然进去。   顾之舟跌跌撞撞往拉开衣帽间的门。   里面空空如也。   衣柜里整整齐齐挂着松似月的日常穿的衣服,她的家居服静悄悄躺在里面,像是嘲讽顾之舟的不自量力。   顾之舟愣了半秒,突然奔到过去,打开保险柜。   因为激动,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密码输错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打开,这才惊愕地发现,里面的首饰和现金松似月一样没带走。   最显眼的地方,放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顾之舟闭了闭眼,缓了半晌才打开信封。   里面赫然是他送给松似月的那张黑卡。   松似月走的决绝,她什么都不会要他的,包括他的人,这个认知让顾之舟痛不欲生。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一切,他慢慢瘫软在地上。 第149章 无名火   顾之舟背靠着墙坐了很久。   直到夕阳西下,江面的水波被镀上金光。   江面上的游轮亮起霓虹,长江两岸的路灯慢慢亮起,整个城市都沐浴在灯火辉煌中。   顾之舟才慢慢起身,蹒跚地走向了那张宽阔的大床。   他把头深深埋在枕头里,用尽全力去嗅那床上的味道。   然而不管他怎么用力,床褥上都只有淡淡的阳光的味道。   顾之舟突然坐起身来,盯着身下的被褥发呆。   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松似月临走那天的场景在他的脑子里过电影一样,越来越清晰。   那天的床单不是泛着流光的鹅黄色。   不是今天这套琉璃紫。   顾之舟强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也不知道哪里的力气,顾之舟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枕头和被子被他抓扯着扔到地上。   主卧的大门突然打开。   固执脸上的怒意简直无法掩饰:“是谁换的被套?谁换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顾之舟成年后,晨叔就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当即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左不言却很通透,一看顾之舟这样,立刻就明白自家老板这是欲求不满,床上没有找着少奶奶的味道,拿他们撒无明火呢!   他小心翼翼上前劝解:“老板,少奶奶已经走了好多天了,这被套隔天一换,也不能怪她们不是?晨叔上了年纪,别吓出个好歹来。”   不得不说,左不言的话,对顾之舟还是很起作用的。   顾之舟没有废话,把左不言往后一推,大步往前走去:“起开!”   左不言疾步跟上去:“老板,老宅那边已经来电话催了好几次,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先回别墅。”顾之舟说。   “老板……”左不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老板,管家早就清点了家里的情况,少奶奶从跟您来这边住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她的东西也一样没拿走。”   尽管早有预料,顾之舟还是闭了闭眼才堪堪稳住身形。   左不言于心不忍,放低了声音:“别墅那边的被套早就换好几茬了。”   顾之舟站着没动。   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让人看了忍不住心酸。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咬牙:“她什么都不要,喝西北风吗?”   “老板不用担心,”左不言知道狠狠松了口气,“您忘了,少奶奶现在可是家喻户晓的舞蹈家,她还是咱们顾氏集团的股东,分红和那些代言费,足够她衣食无忧了。”   顾之舟没有继续说话。   左不言继续劝说:“老板,您换身衣裳,咱去老宅看看,说不定那边的屋子还有少奶奶的留下的东西,我听说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秦倩兮听说您跟少奶奶离婚了,吵闹着要搬到主卧去,万一弄脏了少奶奶留下的东西……”   “她敢!”左不言话没说完,顾之舟就厉声打断了,然后转身回了主卧,房门被他摔得惊天响。   ***顾家老宅灯火通明。   顾长海春风得意,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当天的财经报纸。   顾之威坐在另一侧,长腿交叠,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从顾之威去了财务部,父子俩就多有摩擦。即使在家里气氛也有点微妙的尴尬。   朱雪凝是极敏感的,看到这里也多少觉出点滋味来。   但她两边都不敢得罪,想没话找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正踟蹰管家就大喊了一嗓子:“二少爷回来了。”   秦倩兮本来跟着下人在厨房忙碌,听见动静便从厨房里出来。   朱雪凝也下意识站了起来。   碰上顾长海的目光,她才陡然惊醒。   即使不同往日,如今顾之舟有短处捏在顾长海手中,她自然不用像往常那样,对一个晚辈毕恭毕敬。   顾之舟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像往前一样走下台阶等顾之舟。   左不言远远朝顾之威颔首致意,这才绕到另一侧替顾之舟打开车门。   顾之舟脚刚落地,两侧成排的保镖纷纷颔首:“欢迎二少爷回家。”   顾之舟目不斜视,朝顾之威勾了勾唇角:“顾总,这几个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鸿门宴。”   顾之威也笑:“董事长想到哪里去了,我这是欢迎你……”   兄弟俩脸上都带着笑,乍一看像是在开玩笑。   然而语气中的火药味,只有两人才懂。   秦倩兮小心翼翼朝顾之舟颔首,眸光里闪烁着惊喜:“之舟回来了?”   顾之舟看都懒得看她,跟顾之威一起,径直来到客厅。   看到顾之舟进来,朱雪凝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身体的条件反射,一时半会难以改变,朱雪凝骨子里还是很怕顾之舟的。   顾之舟也不看朱雪凝,抬腿在顾长海对面坐下。   朱雪凝勉强挤出微笑招呼顾之舟:“之舟回来了,就等你开饭呢,倩兮听说你要回来高兴地不得了,亲自下厨做了好吃的,你一会儿要多吃点。”   顾长海合上报纸,装模作样问顾之舟:“听说你跟松家那丫头离婚了?”   “不是我想离婚,”顾之舟语气痞里痞气,不怎在意地说道,“人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也没法子。”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这么毛躁,那松家丫头纵使再不好,她也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就这么一脚把人家踹开,你让外人怎么看咱们家?再说,你以后还议亲不议了?”   “议,怎么不议?”顾之舟冷笑,“老爷子您不是最喜欢给我找小老婆,现在连大老婆都由你做主,您放心,十个八个我都不嫌多。”   他语气这样轻描淡写。   顾长海一时间还真有点吃不准他说的是真话,还是气话。   如果他针对松似月弃如敝履,那他手中的牌可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如果不是气话,这都离婚好多天了,也没见他做出反击。   集团运转一切如常,顾之舟没有给他安排的人穿小鞋的意思。   甚至还乖乖听话,回老宅来吃饭。   顾长海一时间有点看不懂顾之舟了。   他面上却不显,慢吞吞从座位上站起来:“吃饭,有什么话边吃边说。”   “不成,”顾之舟浑然不动,“有些话不说清楚,这饭没得吃。”   闻言,顾长海的脸色微微一变。   顾之舟淡淡扫了身边的秦倩兮一眼:“听说你怀孕了?” 第150章 顾之舟追了出去   “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朱雪凝面临惊喜,立刻拉过秦倩兮的手,亲热地问道。   秦倩兮没让她拉,而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污渍。   她这阵子在老宅被折磨得厉害,她瘦骨嶙峋。不仅脸上没了往日的光泽,连举手投足都没了往日的自信。   她眼神木木的,看看顾之舟又看看顾长海,嘴唇上下抖了抖,竟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朱雪凝还沉浸在不知真假的喜悦中:“这孩子,怀孕你不早说?早上还说要搬到之舟的房间去住,这样很好,之舟的房间南北通透,又宽敞,一直住到待产都没问题,老爷倩兮怀孕,奶妈也要早备。”   “还有,之舟呀,你别怪妈啰嗦,倩兮怀孕可是大事,你这阵子就别犟,搬回家里来住,咱们这宅子宽敞,再多人都能住下……”   她兴奋得絮絮叨叨,语气一点点弱下去。   整个客厅落针可闻,屋子里寂静无声,顾长海和顾之威分别坐在沙发两端。   顾之舟剑眉紧锁,目光冷冰冰扫视着秦倩兮。   秦倩兮木讷地站在屋子中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朱雪凝刚要张口,顾之舟就冷笑一声:“你从进门到现在,我手指头都没碰过你,你这孩子哪里来的?”   朱雪凝猝然一惊,错愕地坐在沙发上,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气氛太诡异,这一屋子的心眼子都没料到顾之舟连自己戴绿帽的事抖落出来。   秦倩兮尴尬极了,她两只手指交缠着扣在一起。   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之舟却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他步步紧逼:“你倒是说一说看,你这孩子哪里来的?”   秦倩兮死死咬着嘴唇,因为太过用力,一丝血珠顺着她的唇线冒了出来。   “这是混账!”顾长海猛地一拍桌子,“我顾家怎么会娶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娼妇!”   秦倩兮「普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朱雪凝也再不护着她,厌恶地一把把秦倩兮推搡到地上:“你这个小娼妇,说你肚子里的孽种哪里来的?”   一直坐在沙发另一边,一言不发的顾之威也开了口:“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天地良心,我也没碰过她。”   秦倩兮难堪极了。   她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瘦瘦小小一只,摇摇欲坠的模样我见犹怜。   然而,她自己也清楚,这一屋子各怀鬼胎的人,没有一个会怜惜她。   “小娼妇,你还不快说,做出这幅狐媚样给谁看?”朱雪凝厉声呵斥,“来人,把我那好妹妹找来,让她看看自己生了个什么样的货色。”   秦倩兮听到朱雪凝要叫她母亲,顿时慌张起来:“夫人,老爷,之舟求您们听我解释。”   “你说!我倒要看看你那花言巧语的嘴怎么狡辩……”朱雪凝落井下石。   “你也闭嘴,听她说!”顾长海也一肚子火气,是他逼迫顾之舟一定要纳秦倩兮进门的。如果秦倩兮真是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贱人,以他现在跟顾之舟微妙的关系,顾之舟一气之下,跟他决裂也有可能。   他心里暗骂,贱人坏我好事!   秦倩兮孤立无援,怔愣半晌,两行清泪蜿蜒而下:“对不起之舟,都是我的错。我太想你了,只好编这样的瞎话来骗少奶奶,请您听我解释,我的本意不是让她离婚,我是想让她替我捎句话,让你回家来看看我。”   她叩头如捣蒜,眼泪汪汪地一个劲求饶:“都怪我鬼迷心窍,如果是因为我的那几句话少奶奶就要跟你离婚,那我真是罪该万死,少奶奶现在在哪里,我就去找她!”   她跪伏在地,哭哭啼啼去抓顾之舟的裤腿。   顾之舟眉头一皱,抬腿躲开了。   秦倩兮就又去抓朱雪凝的裤腿,朱雪凝哪里还会理她?手还没有挨到朱雪凝的裤腿,朱血凝就愤怒地吼她:“滚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秦倩兮她直挺挺跪在中间,看着这一屋子的冷漠脸,突然悲从中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如果非要说自己有错,那她唯一的错误就是两年间嫌弃顾之威是残废没有嫁给他。   可她不想嫁,顾之威本来也不想娶她啊!   没有顾之威的推波助澜,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秦夫人离婚后,她们母女尝够了寄人篱下的滋味。   她贪财,偷税漏税,拼命地挣钱,可她挣的哪是钱,分明就是想给这条烂透了命挣出一条活路来。   为什么都要逼她?   她只是想好好的有尊严的或者,为什么不行?为什么?   秦倩兮的眼泪一点点流下来,脸上的神情哀戚无助,心却一点点坚硬,既然挣脱不了,那就一起毁灭吧!   “老爷,夫人,”秦倩兮膝行上前,“自从决定进门之后,我一心一意只想跟之舟好好过日子,给顾家生个继承香火的儿子,我不是不懂感恩的人,这些年我和母亲一直受顾家的恩惠,可以说没有顾家就没有我们母女,我真的是一时糊涂……”   她流着泪,说得情真意切。   朱雪凝虽然记仇她当年出国,但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看着她这么可怜的苦苦哀求,朱雪凝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她试探地看了顾长海和顾之舟一眼,另外两人都不说话,她也不敢说什么。   时间一分过去,秦倩兮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顾之舟,都在等着他的宣判。   顾之舟顿了半晌,余光淡淡扫了秦倩兮一眼:“你走吧!出国也好,离开临江也罢,总之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给你补偿,金额你找左不言谈。”   他言简意赅,似乎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意给秦倩兮说。   秦倩兮没想到顾之舟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难以置信,又充满希冀看向顾长海。   顾长海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秦倩兮脊背顿时一凉,心狠手辣的顾长海,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袅袅婷婷站起身:“之舟,一日夫妻百日恩,既然你要赶我走,那我也有几句心里话,想单独跟你说。”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顾之舟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秦倩兮叹了口气:“我听说少奶奶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   顾之舟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秦倩兮勾了勾唇角,转身出了门。   让人意外的是,刚才还冷若冰霜的顾之舟,竟然鬼使神差站起来,往秦倩兮的方向追了出去。 第151章 脏东西   “你听到松似月怎么了?”顾之舟低头点了根烟,薄薄的白烟弥漫开来,顾之舟微微眯起眼睛,秦倩兮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顾之舟之所以会追出来,证明松似月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太重要。   她突然有点嫉妒松似月。   单论家世,秦倩兮跟松似月不相上下。   论后来的际遇,也何其的相似。   一个母亲离婚,另一个家道落魄,原本都是可怜人。   可凭什么,凭什么她像一个玩物一样任由顾家欺凌,而松似月却能得到顾之舟爱怜?   顾之舟气宇轩昂,剑眉星目。   如果不是周身的戾气太重,说他是个年轻的明星也有人相信。   一个从来没有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突然涌了上来。   与其做无谓的反抗和斗争不如嫁给顾之舟,只要能坐稳顾家二少奶奶的位置,有顾之舟的庇护,还有谁敢为难她?   到时候,别说偷税漏税,就是杀人放火,也有顾家兜着。   她主意已定,目光就变得坚韧起来:“之舟,我知道松似月怀孕了。”   顾之舟抽烟的手陡然一顿。   秦倩兮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想伤害她,我也不想,她想生那孩子就由她去,反正咱们以后还会有新的孩子。”   顾之舟皱眉,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检索着秦倩兮:“大嫂,我该夸你入戏太深,还是说你演技太好,这里没别人那些虚伪的客套话少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声「大嫂」让秦倩兮羞愧难当。   她几乎用尽全力才压抑住内心那股子难堪:“我要嫁给你,成为顾家真正的二少奶奶。”   “你疯了?”顾之舟猛地扔掉烟头。   “我没疯,”秦倩兮目光坚定,“反正你现在已经离婚了,圈子里都知道我是你过了明路的小老婆。即使我能从老宅全身而退,谁还愿意娶我?你娶我吧,之舟,只要你答应娶我,我可以不管你在外面有没有女人,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松似月和你有个孩子。”   她有理有据,冷静客观地分析利弊,却绝口不提爱,爱情对她这样的女人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顾之舟静静地看着秦倩兮,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顾之舟居高临下审视着秦倩兮。   她目光太决绝,像是在赴一场注定死路一场的约会。   片刻后,顾之舟冷笑一声:“如果我不答应呢?”   “如果你不答应,”秦倩兮迎着顾之舟的目光,“我现在就进去告诉所有人,松似月怀孕了,顾氏集团三虎相争,本来就血雨腥风,如果松似月再生下一个孩子……老爷当年对付你的那些手段,你忍心在你孩子身上重现吗?”   顾之舟没有说话。   他眉目五官本来就极浓烈,不高兴的时候那股子盛气凌人简直要把人拆分入骨一样。   饶是秦倩兮做足了心理建设,此刻也不敢与他对视。   秦倩兮低着头,过了许久,头顶才缓缓传来顾之舟不疾不徐的声音:“结婚不可能,我可以给你一个订婚仪式,让你在老宅过得轻松一点。至于其他的,你最好不要肖想,松似月怀孕的事情,你要是敢透露半个字……”   顾之舟嗤笑一声:“我不介意做鳏夫的。”   最后几个字,顾之舟说得轻描淡写。   秦倩兮却忍不住从脊背窜起一股寒意,她知道此刻,顾之舟是真的动了杀机。   毕竟对他来说,死人更令人放心。   秦倩兮知道自己已经在死亡线上走了个来回。尽管对这样的答案不是很满意,她还是很知进退点了头:“谢谢你成全我!”   正在这时候,一个女佣人小跑过来:“二少爷,姨娘,夫人问您们的悄悄话说完了吗?如果说完就请进去吧,饭菜都凉了。”   顾之舟双手插兜,慢吞吞进了餐厅。   秦倩兮垂着头跟在后面。   顾之威正在佣人的帮助下穿大衣,顾之舟淡淡扫了他一眼:“还没吃完饭,怎么就要走了?”   “你们慢慢吃,”顾之威个头太高,女佣人给他戴围巾有点吃力,他自己接过来戴上,“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家里养了猫粘人得很。”   自从秦倩兮进门后,顾之威就不再住家里了。   他的资产虽然不如顾之舟,但名下的房产也是好几处。   他谁的招呼也没打,让人随便收拾了一套就搬了过去。   朱雪凝之所以那么为难秦倩兮跟顾之舟搬出去也有关系。   偌大的老宅只有她和顾长海两个主子,实在太孤单了。   他想儿子想得厉害,顾之威说工作忙,也不让她去看他。   “养猫了?”顾之舟有点诧异,不知道是不是遗传,顾之威以前一点都不喜欢有毛的动物。   固执点了点头就往外走。   “大哥!”秦倩兮却叫住了他,她这声大哥叫得僵硬,顾之威还是停下了脚步,温文尔雅回头:“弟妹,什么事?”   秦倩兮噎了一下,脸上顿时半真半假露出一抹坨红,她暧昧地扯了一下顾之舟的衣袖:“之舟还是你说吧!”   一旁的朱雪凝和顾长海看到这场景也惊了一下。   刚才还狂风暴雨喊打喊杀,要赶走秦倩兮到顾之舟怎么突然就和风细雨起来?   顾之舟看向顾之舟的目光明显比看秦倩兮更柔和:“什么事?”   朱雪凝和顾长海也一脸疑惑看向他。   顾之舟勾唇一笑:“夫人老爷,倩兮小姐做美梦呢,说要做你们真正的儿媳妇。”   朱雪凝的目光顿时一暗:“想什么呢?你这贱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做了那样的蠢事之舟能容下你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你还敢肖想其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知子莫若父,顾长海却从顾之舟嘲讽的话语里觉出了不同:“这么说,你答应了?”   顾之舟满不在乎:“只要夫人和老爷不嫌弃,不就是女人嘛,十个八个不嫌多,不过想当顾家二少奶奶,那也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我愿意先订婚,求老爷和夫人成全!”秦倩兮说着,娇娇怯怯跪了下去。   顾之威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他像是躲避什么脏东西一样,看也不看秦倩兮,只朝顾之舟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第152章 巧合   谭坊从顾之舟车上下来后,吓得够呛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谭阳得医院。   谭阳从国外回来,应聘到这家医院后,谭坊勉强跟院领导吃了顿饭后,就是上次看叶喜。   除此之外,一次也没有去过。   谭坊刚查完房出来,父子俩大眼对小眼片刻,谭坊没好气:“你这么盯着老子干什么?还不倒水给我喝?”   他叉着腰,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谭阳一下子就笑了,站起来给他倒水:“天,这是跟人干仗了?”   他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随便说说。   哪里料到谭坊一脸诧异:“你咋知道了?”   “谁?”谭阳这一惊非同小可,“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像年轻时候一样冲动?”   谭坊大手一挥:“你不知道顾之舟那狗东西有多欺负人。”   “怎么了?”谭阳把水递给他。   谭坊接起来随便喝了一口:“儿子,你看着我多眼睛,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小月那丫头?”   谭阳微微一愣,但还是目光坚定点了头。   “那好,”谭坊大手一挥,“恭喜你,你有孩子,我有孙子了。”   “什么玩意?”谭阳越听越糊涂。   谭坊言简意赅,把事情但经过大致说了一下。   谭阳惊愕顾之舟无耻的同时,又心疼松似月遇人不淑。   他没有犹豫就点了头。   临走时,谭坊重重地拍了谭阳的肩膀:“好小子,有担当,不过这件事咱们暂时要瞒着点你妈,他那性格你是知道的。”   “明白。”谭阳点头,“可不许再冲动跟人干仗了!”   谭坊没有说话,摆了摆手算是回答。   ***   松似月一早去看了房子,除了价格,所有的一切她都很满意。   合同办理的很顺利。   拎包入住的公寓,松似月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包可以拎。   她垂着手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怔愣片刻才想起应该去一趟超市。   公寓楼下商场云集,购物非常方便。   很快,她就推了满满一车东西。   都是写日用品,看着占地方吓人,实际上并不重。   房子是酒店式公寓,有专门的管家,她提着大包小包东西上楼,管家小姐立刻大步迎拉上来:“松小姐,我帮您?”   松似月不想麻烦别人:“不用,我自己拿上去就好。”   “好的松小姐。”管家小姐没再坚持,替她摁了电梯。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松似月抱着满当当的东西,没看清来人,口袋好巧不巧松开了,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跌落满地,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没关系……”对方语气温和,低头帮他捡东西。   再抬起头来,两人都愣住了。   还是顾之威先开口:“小月,你怎么在这里?”   松似月也是一脸惊讶:“我买了这里都房子,大哥,您看望朋友吗?”   在松似月的印象里,顾之威跟顾之舟身份一样的贵重。   这房子虽然豪华,但跟他们显然不是一个层次的。   而且这种房子楼层越高价格也越贵,松似月买的只能算是中间楼层,顾之威就更不可能纡尊降贵住在这里了。   谁知道顾之威淡淡一笑:“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也住这里。”   “是吗?”松似月有点难以置信。   顾之威却帮她捡了东西装进袋子里:“你住哪户?”   松似月指了指右边:“谢谢大哥。”   顾之威浅浅一笑,迈着长腿往松似月的房门口走去。   这是顾之威站起来之后,松似月第一次跟他见面。   他的个头比松似月想象中还要高。   双腿修长笔挺,丝毫没有大病初愈的模样,松似月突然就想起顾之舟的话。   顾家人的城府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深,不过好在这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松似月看着顾之威的背影下意识皱了眉,紧走几步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谢谢大哥,不麻烦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顾之威像是没有察觉她的抗拒,眉目越发温和:“也好,我就住你对面,需要帮助的话就说一声。”   说完,不等松似月回头转身走了。   正在这时候电梯门又一次打开,谭阳也提着同样的大包小包从电梯里出来。   看着和松似月同款的包装袋,两人都是一愣。   谭阳没想到是这个场面,正觉得尴尬,松似月却大大方方跟他打招呼:“谭医生,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搬新家,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谭阳是极聪明的人,松似月这样的态度,他立刻明白了顾之威的身份不一般。   顾之威没跟他们寒暄,微微点了点头进了电梯。   松似月输入指纹打开门。   刚才当着顾之威的面,故意跟谭阳表现得熟稔。   如今顾之威走了,松似月也不好立刻赶人,只好硬着头皮请身后的谭阳进来。   谭阳乐呵呵提着袋子进了门,他很自来熟地戴了鞋套:“你这地方选得不错,构私密也够安全,名人都觉悟很高嘛!”   “什么名人,你就别打趣我了,”松似月也笑了,“咖啡还是茶?”   “有酒吗?”谭阳问。   松似月很诚实摇头:“没有。”   谭阳哈哈一笑:“你给什么喝什么……”   松似月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橙汁,给自己和谭阳一人倒了一杯:“谭医生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谭阳接过果汁喝了一口:“老头告诉我的,别谭医生左谭医生右的,咱们都这么熟了,怎么还这么客气?”   松似月低头看着满地的袋子:“谢谢你,下次别这么破费。”   “算不了什么,”谭阳满不在意,“对了,刚才那人谁啊,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顾之舟的哥哥。”   松似月的坦然让谭阳微微一愣,心口立刻跟着一紧:“难怪我看他有点面熟,怎么?找你麻烦?”   “没有,”松似月摇头,“他住对面。”   “住对面?”谭阳觉得邪乎,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我也觉得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松似月说。   “别担心,”谭阳的脸上立刻染上笑意,正经又严肃得说道,“有我呢!” 第153章 顾之舟要订婚了   松似月一时间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不等她反应过来,谭阳已经提着一包东西进了厨房。   松似月抬腿跟过去,还没张口,他便自顾地说道:“不要拒绝我,不要拒绝我说太晚,现在还不到七点,正是饭点,也不要说我辛苦请我出去吃,新房没有烟火气不吉利,就当给你暖房了。”   夜色深沉又美好,脚下的万家灯火闪烁着迷离的光泽。   松似月看看谭阳忙碌的身影,到底没多说什么:“我来帮你。”   谭阳反手系围裙的手微微一顿,他朝松似月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还是自己系上了:“不用帮忙,你等着吃就成。”   ***   顾之舟和松似月结婚离婚都是静悄悄的。   然而,他这次跟秦倩兮的订婚典礼却几乎闹得满城风雨。   叶喜本来就生着松似月的气,看到网上的消息,越发嫌弃松似月窝囊,根本不愿意见她。   好在有谭阳从中斡旋,松似月好歹能知道叶喜的近况。   虽然不能见面,但知道她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也算是一种安慰。   松似月知道顾之舟要跟秦倩兮结婚的时候是一个傍晚,她买了东西回家,咋楼道里碰到顾之威。   顾之威的生活习惯跟顾之舟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顾之舟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保镖秘书前呼后拥一大群人,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身份贵重。   然而顾之威却独来独往,助理保镖一样没有,住进来这么久,顾之威家里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亲朋好友串门,也不见保姆出入。   松似月跟他没什么好说,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顾之威本来已经进了电梯,突然回头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请柬:“小月,之舟让我把这个给你。”   松似月不知道是什么,说了声谢谢就接了过来。   当看清上面的烫金大字后,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本来已经心已经痛得麻木,不会再有感觉了。   可那熟悉的窒息感还是让她眼前一黑,跌跌撞撞后退几步,一双胳膊扶住了她:“小月,小月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顾之威焦急的声音。   风声呼啸着从耳边掠过,松似月彻底晕了过去。   头顶的白炽灯散发着虚幻的光晕,头疼得像要裂开一样,松似月刚有一点意识的时候,就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孩子,我的孩子……”   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小月,你跟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顾之威坐在病床边,静静看着松似月。   不等松似月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病房门被大力推开,护士小心翼翼窥探着顾之威的脸色:“不好意思,顾先生,这是我们谭主任,他是松小姐的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顾之威送松似月来的这家医院正好是谭阳工作的医院。   看护士的反应,显然顾之威给医院方面打了招呼,要对自己来这里的消息保密。   私立医院就是这点好,病人就是上帝。   顾之威温文尔雅,从他脸上几乎看不到消极的情绪。然而此刻他剑眉微微敛,显然是不高兴的样子。   护士一脸菜色。   谭阳却大大方方朝松似月走来,亲昵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晕倒了?”   不等松似月反应,他又飞快地开口:“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还这么不注意,还麻烦别人送你来医院,都不怕我吃醋?”   几乎一瞬间,松似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怀孕,而且为了保护自己,故意让顾之威误会这孩子不是顾家的。   她有些感动,于是配合他的演戏:“你这不是来了吗?我这样子也不方便,你替我谢谢顾先生。”   “那是自然,”谭阳温柔地抚摸了一下松似月的额头,转身客气又疏远地对顾之威说道,“谢谢顾先生小月来医院,只是这里是妇产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顾之威没有说话,静静站了片刻,把那份请柬轻轻放在茶几上。   谭阳拿起来一看,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杀人诛心,顾家人对松似月也太狠了。   心里这么想,目光自然又冷了七八分,他冷笑一声,迎着顾之威的目光:“顾先生请吧!”   顾之威点点头,对病床上脸上惨白的松似月说道:“小月你好好养着,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再来看你。”   说完自己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谭阳气呼呼在屋子里乱转:“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或许是药物的作用,松似月整个人已经清醒过来:“你不是帮我扳回一局了吗?刚才顾之威走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   “活该!”谭阳轻嗤一声,“我倒是要提醒你,这孩子千万不要对外说是顾之舟的,顾家人心狠手辣……顾之舟又要新娶……你这孩子……”   “我这孩子现在就是私生子,他们不会容下的。”谭阳说的艰难,松似月替他说了。   两人对视片刻,相顾无言。   还是松似月先开口:“谭阳……”   谭阳心中一喜,这是两人相处以来松似月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他赶忙答应。   然而松似月接下来的话,又令他心口一涩。   松似月说:“今天的事情谢谢你,只是以后对外就不要这么说了,你这么年轻不好找对象。”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谭阳的心里还是泛起一阵难以描述的苦涩:“你这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   松似月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她轻轻挪动了一下脑袋:“在感情上,我本来就是个失败的例子,朋友一场,我不想你也执迷不悟。”   “那我当干爸总可以吧?”   虽然心酸,但谭阳打心眼里欣赏松似月的这份坦诚。   他自身条件摆在那里,其实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松似月宁愿把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也不愿拖累他。   松似月无奈地笑了:“可以。”   ***   顾之威的脚步越走越快。   小凤见到他出来,立刻把车开了过去:“大少爷,怎么出来得这么快,松小姐她……”   他不敢说下去,顾之威脸上的戾气简直要溢出来。 第154章 毁天灭地的妒火   车窗外灯火通明,顾之威一直沉着脸看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淡淡开口:“小月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二少奶奶……”小凤惊了一下,又连忙改称呼,“松小姐怀孕了?”   顾之威点了点头。   “是二少爷的吗?”小凤眼中露出清澈的愚蠢。   “蠢货,你长没长脑子,不是他的还能是我的?”小凤挨了骂,不敢再吱声。   不过,她向来记吃不记打,过了片刻又问:“那二少爷肯定不知道松小姐怀孕,否则他怎么舍得离婚?”   这次顾之威没有骂她,只是轻笑一声:“这个老二,我还真看不懂他。”   他修长的十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着,脑子里全是谭阳护着松似月时候的样子,拳头不由自主硬了起来。   松似月可真招男人啊!   好不容易拆散了她跟顾之舟,不知道又从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一个愣头青谭阳。   片刻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定一样,兀自重复:“不管怎样,那孩子都不能留下来,你想办法给秦倩兮通个气,就说我的吩咐,不能伤大人。”   小凤听得心惊肉跳,这样伤天害命的事情,从顾之威嘴里说出来,是那样的轻描淡写。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到底咽了回去,只轻轻「嗯」了一声。   ***   自从知道松似月怀孕后,谭坊就把她像一级保护动物一样爱护。   他火速在团里选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年轻舞者顶替松似月的首席位置。   对外则称松似月腰伤发作。   孩子还不足月,一点也不显怀。   松似月照例每天去舞团上班,给年轻舞者们做培训。   能进南湘的舞者各方面条件都是顶尖的,悟性和天分都极高,松似月根本不用示范,三言两语这些舞者都能领会精髓。   这天临下班前,谭坊兴高采烈给大家宣布,最近有一场国家层面的重要演出,让大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接替松似月首席位置的舞者叫青羊。   一个有点憨憨的年轻女孩,她小心翼翼问松似月:“似月姐,恭喜您!”   松似月笑了:“你这丫头,想什么呢?不是都说了嘛,我这阵子所有的演出都要你代替。”   青羊心中欢喜,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可是,这是国家层面的演出,这样难得的机会,您让给我岂不是?”   她太年轻还不会掩饰内心真正的情绪。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蓬勃的野心。   松似月喜欢她这份野心。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有野心,想赢才会有冲劲。   “别瞎想,你好好准备,除非你自己不想去,否则没有人会顶替你的位置。”松似月说。   “哎,好!”小丫头吃了定心丸,接下来的排练越发用心。尽管脚上已经缠满了纱布,她一点都不觉得疼。如果不是松似月和谭坊拦着,她一天能不知疲惫跳二十四个小时。   ***   顾之舟晚上有应酬,他喝了好多酒。   订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他的心也越发地焦躁不安。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想见松似月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尽管知道现在不是见她的时机,顾之舟还是吩咐左不言把车开到了松似月公寓楼下。   高楼在暗夜中闪烁着金灿灿的光华。   顾之舟不知道哪一盏灯属于松似月,晃得顾之舟微微有些晕眩。   “老板,少奶奶的房子没有亮灯,她应该还没有回来。”左不言熄了火,汽车静悄悄停在路灯的阴影里。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一辆浅灰色大G停在松似月公寓门前。   左不言没有说话,后座上的顾之舟已经坐直了身体。   谭阳面带微笑下了车,从车头绕过去替松似月开车门。   松似月怀里抱着一个卡其色纸袋,顾之舟一眼看出那纸袋的包装是一个知名的孕婴品牌。   尽管无数次做了心理建设,可当他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陪松似月准备婴儿物品的时候,眼睛还是被这一幕扎得生疼。   顾之舟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咯吱作响。   “小心点,我来。”谭阳很自然从松似月手中接过纸袋。   松似月没有坚持,嘴唇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不过半个月没见,顾之舟却觉得像是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松似月一点没胖。   身姿依旧婀娜曼妙,泼墨一样的长发在后脑勺松松挽了一个发髻。   浅浅的笑意让她的脸庞显得又温婉又动人。   几根碎发抚过脸,松似月抬手别回而后。   很快又有几根落下来,她再次别回耳后。   说话间谭阳伸手抚过落在她肩头的雪花。   松似月接过纸袋,两人告别。   谭阳一直恋恋不舍目送松似月进了公寓之后才驱车离开。   那边的两人从下车到分别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边的顾之舟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左不言看得心惊胆战,谭阳要是跟松似月上了楼,自家老板一定会冲上去卸了那小子的第三条腿。   谭阳的车已经渐行渐远。   顾之舟依然没有从毁天灭地的妒火中回过神来。   那妒火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胸腔,每一记都如同重锤砸落。   疼得顾之舟喘不上气。   他突然拉开车门,左不言生怕他一激动冲上楼去,赶紧拉开车门跟下去:“老板,使不得,您现在冲上去就前功尽弃了……”   顾之舟浑浑噩噩走了几步,听到左不言的话,猛地停住脚步。   左不言松了口气,掏出香烟替他点了一支,小心翼翼劝导:“老板,您不是早料到谭家父子会保护夫人吗?您放心夫人不是那没分寸的人,再说我看谭家那小子。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夫人怎么样?您要是实在不放心,咱们就派个人日夜跟着夫人,只要那小子敢动一点歪心思,咱们就让他一辈子都硬不起来,您说好不好?”   吐出一口氤氲的薄雾,顾之舟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左不言乘胜追击:“老板,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夫人神不知鬼不觉安全生下小少爷,有了小少爷您和夫人这一辈子都分不开了,女人有了孩子就有了牵绊。到时候您再好好解释一下您都不得已,夫人一定会原谅您的。” 第155章 松似月没有挣扎   顾之舟静静地吸着烟,没有说话。   左不言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一时也不敢劝,过了很久顾之舟雕塑般的身体忽然晃了一晃。   只见一辆白色的SUV上下来了一个妆容精致,衣着华丽的女人。   左不言做秘书这些年,早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   没想到顾之舟也一眼认出了杨思文,他微微蹙眉:“这么晚了,这女人上去做什么?”   杨思文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司机打开后备箱,和助理两人源源不断往外搬东西。但看这要把超市搬过来的架势,可不就是婆婆看儿媳妇的样儿吗?   顾之舟脸色越来越沉,简直像是能滴出水来。   楼管小姐非常的认真负责,任凭杨思文的三寸不烂之舌怎么说,她就是一个劲摇头。   杨思文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使出杀手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艳艳的厚红包。   楼管小姐立刻像被烫了一样的躲开,脸上的神情更加为难了。   杨思文没有办法,还是拨通了松似月的电话。   松似月下来得很快,应该准备睡了,刚洗过的头发带着点潮意,居家服外面随意罩着一件大衣。   奶白色的帽子和围脖把她整个人裹成一个小粽子。   她伸手去接杨思文手中的购物袋,请杨思文上楼。   杨思文朝物管小姐得意地勾了勾唇角,跟在松似月伸手屁颠屁颠进了电梯。   左不言生怕顾之舟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蹿上来,慌忙劝道:“老板,夫人心智坚定,不会轻易给这些糖衣炮弹折服的。”   没想到顾之舟的脸色却比刚才好了很多:“这个杨思文,读书不多,没什么心眼,当年全靠一张脸蛋把谭坊收入囊中,这样的人心胸自然宽阔不到哪里去,你说这样一个人帮别人养孙子的事情她能乐意?”   左不言目光顿时一凝:“老板,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杨思文未必知道似月怀了孩子,她乐颠颠跑过来看望,可能只是单纯看望,你没见司机搬的袋子上写着燕窝和藏红花吗?”   “老板,真乃火眼金睛呐!”左不言狠狠给顾之舟竖了一个大拇指,“那您说少奶奶会留谭夫人过夜吗?”   顾之舟摇头:“似月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这么多年你见过她跟除了我的别人过夜了?”   “那倒是没有。”左不言点头。   顾之舟果然没说错,司机和助理送完东西下楼后不一会儿,杨思文也下来了。   松似月还是穿着之前的那身衣服,周到又礼貌地把杨思文送上车。   目送汽车离开她才转身。   本来已经迈出脚步好一会儿了,她突然转身。   顾之舟来不及收回目光,两人隔着喷泉和花坛,四目相对,恍若隔世。   松似月愣愣站在原地,喷泉反射的光折射在她身上,把她的气质渲染得越发冷清。   顾之舟手上还夹着香烟,明知道距离太远,她根本吸不到二手烟,他的手还是狠狠抖了抖。   周围没有扔烟头的地方,顾之舟慌乱间竟然直接拿手指去捏。   左不言大惊失色,忙一把抢过烟头:“老板使不得。”   顾之舟这才如梦方醒。   他知道松似月不想见他,嘴上一直在重复:“我走,我这就走……”   脚步却重如千斤,一步都没有迈出去,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最后还是松似月,她拢了拢衣襟一步步朝顾之舟都方向走来。   顾之舟毫无准备,不得不反复深呼吸,来整理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   他甚至还理了理自己本就完美无瑕的大衣和领带,用不确定的目光反复朝左不言询问。   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才像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用惴惴不安目光看向松似月。   那目光里的小心翼翼,让左不言都忍不住一阵心酸。   或许是自觉没有亏欠,相比顾之舟,松似月显然要放松许多,她在顾之舟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脚步,目光无声从顾之舟身上滑过:“怎么瘦了?”   与往常一样温和的语气,落在顾之舟耳畔竟然让他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一瞬间,顾之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把一切真想对松似月坦白。   然而一阵北风呼啸而过,顾之舟理智回笼。然而那场血淋淋的车祸就是阻挡在他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面对松似月仍然清澈的双眸,顾之舟不敢了,他露了怯。   没有等来他的回答,松似月又开了口:“是工作太累了吗?”   顾之舟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无所适从的样子落在松似月眼中就是心虚,她突然被自己的自作多情搞得有点好笑。   尽管知道不可能,可在看到顾之舟的瞬间,她还是从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欢喜,她以为他是特意来看她的。   然而现在,看到顾之舟那样松似月自嘲地想,他应该是来找顾之威的吧!   松似月接连问两句顾之舟都没回答,左不言有点替他着急,但又不敢贸然说话。   松似月最后看看了顾之舟,说了声「恭喜」竟然转身往回走了。   顾之舟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的手腕。   松似月说顾之舟瘦了,其实她自己瘦得更厉害。   笼在大衣里的手腕只握起来只有一把骨头。   顾之舟喉头滚烫,他深呼吸好几口才把那份苦涩咽回去,开口时嗓子还是哑得像是被钝刀剐过一般:“恭喜什么?”   他五官本来就深邃,泛着波光的双眸,被夜色晕染的浓墨重彩,让松似月竟然生出一种他很在乎自己的错觉。   尽管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松似月还是心头一悸,喝醉了一般的反问:“你都要订婚了,我不该恭喜你吗?”   远处驶来一辆汽车,夺目的光彩划破夜色,落在松似月比水洗还要苍白的双颊上。   顾之舟心碎了一地,她是那么的轻,只轻轻一用力就把人带进了怀里。   鼻息间都是她发香,每一个毛孔,每一口呼吸都在诉说着思念的煎熬。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顾之舟舍不得松手。   鬼使神差松似月也没有挣扎。 第156章 干儿子   北风一阵比一阵猛,顾之舟和松似月站在冷风里的样子,让左不言心惊胆战,松似月身体不好又怀着孕,这么站在风口上实在不是好兆头。   或许是为了应证左不言的担忧,松似月鼻子一酸,狠狠打了个喷嚏。   两人皆是一愣,松似月率先退后一步。   顾之舟怀抱一空,条件反射就伸手去抓她,松似月却像是游鱼一样躲开了:“我先走了……”   顾之舟的胳膊僵在半空,不等他说话,松似月就转身走了。   自己老板没出息的模样,左不言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眼睁睁看着松似月的身影隐没在大门里。   顾之舟的胳膊一点点垂落下去,又一阵寒风袭来,左不言狠狠打了个寒战:“老板,咱们回家吧!”   怀抱虽然空了,可手心还残留着松似月的味道。   顾之舟抬起手掌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最后捂住了脸。   松似月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进了电梯之后,她终于停下脚步,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她怔愣半晌,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   松似月做梦都没有想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向佛的朱雪凝会带着顾家老宅的家眷来看南湘的演出。   朱雪凝出场的派头很足。   佣人保镖,乌泱泱一群人。   有「钞能力」就是好,朱雪凝不仅包下了最好的包厢,还点了首席的灯。   尽管宋秘书一再解释,松似月身体不好,首席的位置是由别的女孩代替的,朱雪凝还是优雅地表示没关系。   谭坊知道朱雪凝跟松似月的渊源,怕她们是冲松似月来的。于是交代宋秘书,整场演出不能录音录像。   点灯的事情不能对外泄露半个字。   谭坊这么一改,这场点除了给青羊送钱,实际一点意义也没有。   宋秘书本来还担心煮熟的鸭子飞了,没想到朱雪凝知道后,也是轻描淡写地表示没有关系。   宋秘书一下子被整不会了。   青羊第一次顶替松似月首席的位置演出就被点了灯。   她兴奋得无所适从,在后台搂着松似月的胳膊一脸难以置信:“似月姐,我该怎么办?那位顾老夫人真的点了我的灯吗?我该怎么办?她会让我上去敬酒吗?会挑我的刺吗?”   “你好好演出就行,那顾老夫人贤名在外,不会为难你的,你放心演就好。”松似月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要不失误,她们没理由为难你。”   谭坊也走过来:“你放心演你的,平常心演完收钱就是,不用担心。”   青羊立起脚尖,在镁粉池里踩了踩转身就上了舞台,镁粉的作用主要是增加舞鞋和舞台的摩擦力,防止演员脚上打滑摔倒。   其他舞蹈演员排着队跟在她后面从镁粉池走过。   镁粉被踩得扬起,松似月狠狠打了个喷嚏,谭坊一下子紧张起来:“没事吧?会不会着凉?”   松似月赶忙摇头:“老师,我没事。”   音乐已经响起,青羊一个优雅的大跳上了舞台,其他舞者纷纷上场。   松似月和谭坊并肩站在耳幕后,灯光忽明忽暗,她的目光突然就落在那盒防滑镁粉上,突然就愣住了。   镁粉本是无色无味,遇水不化,为什么会成团呢?   松似月心中一惊,弯腰抓起一把镁粉凑过鼻尖闻了闻。   谭坊也察觉到不妥:“怎么了?”   松似月惊呼一声:“是面粉!”   她话音未落,舞台上正在空翻的青羊突然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后摔倒。   好在她舞台经验丰富,应变能力强,立刻稳住身形继续后面的动作。但脚底打滑太厉害,后面的高难度动作受到影响。   这年头喜欢看舞剧的人本来就不多。   且业内人士居多,青羊这样的失误简直是在砸南湘的招牌。   距离下幕还有五分钟,松似月一句多余话没有,扔掉面粉大步朝化妆室走去。   谭坊一眼看出了她的意图:“小月你别胡闹,你现在的身体怎么能做那么大尺度的动作,你怀孕不足三个月,正是不稳定的时候,这要是有个万一,我怎么给你妈妈交代?”   “老师您放心,”松似月一边招手让化妆师替她抢妆一边飞快地说道,“下一幕要戴面具,我上去撑五分钟,观众发现不了,青羊换好鞋咱再交换,老师麻烦您给灯光师说一下,一会儿的面光给暗一些。”   “不行不行……”谭坊连连摇头。   松似月的目光却异常坚定:“老师,咱们没有时间了,我跳了这么多年,对自己身体还是心中有数的。”   时间紧迫,根本容不得谭坊犹豫,松似月已经上了踩了真正的防滑镁粉上了台。   短短五分钟,对谭坊来说确是那么的漫长。   松似月说的没有错,她在舞台上造诣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每个动作都完成得恰到好处,观众席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青羊下来的时候简直快哭了:“谭团,那防滑镁粉……”   “我已经知道了,你快换鞋,道具组的责任我不会姑息……”   青羊不敢耽误,立刻坐下让助理替她换舞鞋。   松似月有惊无险从舞台上下来,谭坊简直想冲上去给观世音菩萨上三炷香了。   他搓着手来来回回就几个字:“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   松似月神态倒是轻松:“老师您太谨慎了,我不是说过我有分寸吗?”   松似月保密工作做得好,其他工作人员也只以为他是真的腰上有伤,于是纷纷围过来问候她。   谭坊笑着后退两步肩膀猛地被人勾住。   谭阳皮笑肉不笑勾住了他的胳膊:“谭团,您安排得好哇……”   谭坊自知有错,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权宜之计,你不也看到了嘛……”   松似月忙从人群里钻出来替谭坊解围,她主动接过谭阳手中的鲜花:“谢谢谭医生,我没事好得很。”   众人心照不宣,都只当小少爷这是在追松似月。   大家眼观鼻鼻观心,纷纷散开,给她们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间。   大家都走了,谭阳不怀好意的目光才落在松似月小腹上:“我儿子没事吧?”   匆匆赶到后台的杨思文目光一喜,正要上前。   那边松似月就白了谭阳一眼,在梳妆台面前坐下:“干儿子。”   谭阳长腿交叠斜靠在梳妆台上:“干儿子不也是儿子。”   远处阴影里的杨思文脸色顿时一变。 第157章 受教   有了松似月的加持,演出非常顺利,别说青羊就连那些普舞者都没有出一丁点纰漏。   包房内朱雪凝的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   秦倩兮惶惶不安站在一旁:“不可能,那防滑镁粉我已经让人悄悄换成了不防滑的面粉,那青羊没理由这么稳,除非被人发现了。”   “没用的东西!”朱雪凝唇角含着笑,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头发寒。   佣人们站在朱雪凝身后,时不时那不屑的眼神瞟向秦倩兮,她垂着头,一言不发。   过了半晌朱雪凝又说:“你不要以为,松似月跟老二离婚了就可以掉以轻心,你别忘了,当初老二之所以答要你为的就是那个松似月。还有这么多年,你见过老二在那个女人身上用这么多心思没有?”   “夫人教训的是,倩兮受教了。”   “受教就好,”朱雪凝冷哼一声,“我让你去查松似月得了什么病查到了吗?”   秦倩兮一直记得那天顾之舟看她的眼神。   她知道,如果松似月肚子里的孩子因为她有了闪失,顾之舟一定会杀了她陪葬:“倩兮无能,据团里的人说,是扭伤了腰。”   朱雪凝没有说话,秦倩兮忙弯腰拿了桌上的茶杯递过去。   茶水是新沏的,茶杯是玻璃材质不是很隔热,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就烫手得很。   秦倩兮恭着身子,双手举着茶杯,手指被烫得泛红,朱雪凝才不咸不淡说了一句:“放下吧!”   “是。”秦倩兮抖着手,慢慢把茶杯放回桌面上。   演员们鱼贯而出谢幕的时候,秦倩兮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大喜:“夫人,准确消息,刚才有一段是松似月替青羊跳的。”   “是吗?”   “千真万确,”秦倩兮点头,“可惜没有证据,不过松似月既然能上场,看来她的腰伤就不打紧,夫人倩兮无能,您要不要找别人查?”   朱雪凝不仁不义,竟然当着这么多佣人的面折辱她,秦倩兮突然怒从心头起。如果是朱雪凝自己查出松似月怀孕,那就不能怪她了。   朱雪凝如果害死了顾之舟的孩子,以顾之舟的手段,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鹬蚌相争,秦倩兮想做这个渔翁。   果然,朱雪凝慢吞吞坐直了身体,非常不屑瞪了秦倩兮一眼:“我就知道你靠不住。”   说完也不等秦倩兮回答,站起来就走了。   谢幕结束,青羊紧张地四处张望:“不知道点灯的客人是不是满意……”   然而宋秘书很快回来,说点灯的客人已经走了。   “走了?”谭阳和松似月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朱雪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宋秘书却非常肯定:“是的,已经走了,另外打赏的钱也已经到账,只是少了一半。”   松似月闻言,「噗嗤」一下笑了:“这个朱雪凝还真是没品,我如果没猜错她今天本来是想赖账的,青羊出了失误,按照咱们南湘的规矩,这场演出所有的票都要退还的,她不花一分钱过了点灯的瘾,却没想到咱们演出如此顺利,她没对演员提要求,打赏过半,我们也不能说什么……”   “顾家人竟然还赖账,真是笑死人了。”谭坊说打趣。   “顾家也不是人人都能像顾之舟那样挥金如土,”松似月拍了拍青羊的胳膊安慰道,“朱雪凝出生本来就寒酸,尤其这两年深居简出,她吝啬惯了。即使有钱也舍不得掏出来,宋秘书麻烦你去查一查,我如果没猜错,这一半的钱也不是她出的。”   “松小姐果然料事如神,”宋秘书也笑了,“我早就查了,打钱的账户是即将入门的二少奶奶,芊秦倩兮。”   宋秘书实话实说,没注意松似月的表情,说完才不安地看向松似月。   还好松似月像是一点也不在意。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谭坊的效率很高,很快查清楚了把防滑镁粉换成面粉的人给揪了出来。   是剧场的一个清洁工,因为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事故。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南湘内部的管理问题,奔着大事化小的原则松似月朝青羊眨了眨眼睛:“你想不想要另外一半搭上费?”   青羊一脸茫然。   谭坊当时就笑了,他用指尖点了点松似月:“你这丫头……”   ***   虽然只上台了一小会儿,松似月从舞团回去的时候还是有些累了,她没有参加舞团的庆功宴,而是自己打车回了家。   自从怀孕,她处处小心,就没再自己开过车。   刚下车就接到宋秘书的电话,说那清洁工招了,确实是秦倩兮指使她干的。   宋秘书拨通了秦倩兮的电话,只让清洁工说了一句话,秦倩兮就把剩下的打赏钱一分不少打了过来。   谭坊开除了清洁工,一分没留,把那笔钱全给了青羊。   松似月又在电话里嘱咐宋秘书,提醒谭坊对南湘内部人员做一个大筛查。   宋秘书说谭坊已经吩咐了。   松似月心里很过意不去,她打算给谭坊提出早点休产假。   那边宋秘书就安慰她:“松小姐,谭团说了,这件事您千万别往心里去,秦倩兮的那笔钱不是小数目,咱们还要谢谢您呢!”   他说得轻描淡写,松似月却更加内疚了。   挂上电话,松似月已经打定了主意,从明天起不再去南湘了。   这次秦倩兮吃了大亏,没有特别的原因,她应该不敢再来造次。   只要她不在现场,朱雪凝和秦倩兮就是想找麻烦,也没处使力。   她脑子里想着事情,脚步有点慢,根本没有注意对面的景观喷泉后面悄无声息停了一辆黑色的库里南。   车门被打开,顾之舟的大衣被风吹得鼓起。   像是汪洋里的孤舟,又像是沙漠中招魂的白皤。   雪越下越大,顾之舟一直静静注视着松似月进门的方向,左不言几次来劝:“老板,夫人已经休息了,雪越下越大,咱们走吧?”   顾之舟却不动,反而点燃了一支香烟。   最近这段时间他常常来这里,不管多晚都来。有时候只站一会儿,有时候一站就是一大夜。 第158章 打掉孩子   然而今晚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顾之舟开了一晚上的会,到现在几乎是水米未进。   左不言一早就看了天气预报,今晚有暴风雪,所有他更加担心。   他在心里盘算着,等顾之舟这支烟抽完,说什么都要把人弄走。   可就在这时候,一辆车停在门口,司机下车后小跑着打开了车门。   杨思文慢吞吞从车上下来。   随行的司机和佣人都是两手空空,杨思文脸上隐隐还带着怒气,一看就不是来探望的,倒像是找茬的。   楼管小姐是认识杨思文的,简单打了招呼后就拿起电话拨打给松似月。   松似月很快下来。   她换了一件莹白的羽绒服。   漆黑如瀑布一样的头发散落下来。   白皙光洁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温婉动人。   她朝电梯的方向伸了伸手,应该是在示意杨思文上楼。   杨思文却摆手说不用,松似月于是指了指小区对面二十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杨思文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往便利店走去。   松似月点了两杯热牛奶,货架对面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吧台,配了几把木质的高脚凳。   松似月先请杨思文坐下,自己才拉了一把稍矮的,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顾之舟扔掉烟头,也跟了进去。   便利店的货架后还有几张椅子,顾之舟随意捡了一张坐下。   左不言替他买了一杯热牛奶,这里距离松似月和杨思文的位置很近,两人的话听得很真切。   松似月自从怀孕后,手就有意无意抚向肚子,不管做什么事情,也是第一时间想着宝宝。   杨思文没有兜圈子,直接开口了:“我不会同意你怀着顾之舟的孩子嫁给谭阳。”   松似月大概已经猜到了杨思文的来意,只是她这么明晃晃地点出来,松似月还是有点难堪:“对不起师母,给您带来了困扰,可是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没想过什么?没想过让我儿子当接盘侠?”杨思文一改往日的温和,语气突然变得尖锐,“我和你都是女人,也都是母亲,小月我们全家都喜欢你没错。但你不能恃宠而骄,谭阳是我放在心尖尖上长大的孩子,你这么糟蹋他……”   杨思文说不下去了,她脸色涨红,眸光中隐约有水光波动:“总之,我们谭家不欠你的,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她语气有点哽咽:“我们家那傻小子跟他老爹一个德行。一旦爱上,就跟眼瞎了一样,别说你怀孕就是你瘸了傻了他都不离不弃……”   杨思文的情绪眼见着激动起来,松似月拿了纸巾递给她:“师母,您误会了,我从来没想过要让谭阳当什么接盘侠。我虽然跟顾之舟离婚了,但顾氏集团还有我的股份,我自己身上也有代言,养活我自己跟孩子还是没有问题的。况且,师母您和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恩将仇报耽误谭医生的大好前程呢?”   松似月的话让杨思文悲从中来。   她本来以为松似月怀孕的事情谭坊不知道。   听到松似月和谭阳的谈话后她就第一时间告诉了谭坊,谁知谭坊却说不管那孩子的父亲是谁,只要是松似月的孩子就是谭家的孙子。   还让杨思文不要多事,只要他们自己不说,顾家人就不会知道。   杨思文气得差点吐血,平心而论,她也很喜欢松似月。即使松似月是个离婚女人也没有关系。   可她绝对不能接受自己儿子给别人当爸爸。   松似月的一席话,正好戳在杨思文心上,她稍感安慰:“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不想耽误谭阳。可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你老师也同意呢?”   松似月对杨思文安慰地笑了笑:“师母您尽管放心,老师不会那么糊涂,我给您保证好不好?就算老师同意我也不会答应的。”   闻言,杨思文狠狠松了口气,眼泪一下子跟着砸落下来:“我苦命的小月,你这孩子长得这么好,命怎么这么苦?”   她紧紧握着松似月的手:“你别怪师母狠心,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这孩子,我们谭家随时欢迎……”   「咔嚓」一声脆响,顾之舟竟然徒手把牛奶杯的把手掰了下来。   左不言惊地站起身来,还好顾之舟没伤到手。   但他脸色实在太骇人,左不言在心里狠狠为杨思文捏了一把汗。   “师母,”还好松似月知道她要说什么,她立刻出言打断了杨思文的话,“实在对不起,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没有结婚的打算。”   都是当妈的人,杨思文又何尝不知道松似月怎么可能为了嫁给谭家,连亲生骨肉都能不要?   她谭家又不是有皇位需要继承?   两人谈话注定不欢而散,离开的时候杨思文再三抱歉。   松似月也温和地笑着表示没有关系。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虽然都没有说,但什么东西明显不一样了。   货架隐蔽,松似月直到离开都始终没有发现顾之舟的身影。   杨思文的车离开后不久,谭阳的车跟着就到了。   左不言生怕固执被惹恼了发飙,于是在顾之舟开口前抢先说了话:“谭家母子真是欺人太甚,这还有完没完?老板您等着,我这就去拦住姓谭的,这么晚他上去见夫人不合适。”   没想到顾之舟却淡淡抽了一口烟:“没事让他去,有些话总要说清楚才好。”   “可是那时夫人的新家,您都没有去过……”左不言有点替顾之舟委屈。   “我都要跟别的女人订婚了,她家里去个男人有什么所谓?”顾之舟却不怎么在意地吐出一口白烟,低头喃喃说道,“现在,我总算知道当初她看到我跟秦倩兮的婚礼,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   左不言一时间没明白顾之舟话里的意思。   顾之舟却说的是实话。   当初松似月风尘仆仆、满心欢喜从国外回来见顾之舟,却发现他正在納别的女人进门。   松似月的当时的反应顾之舟虽然心疼,却无法感同身受。   然而此刻,他却全明白了。 第159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事实证明,谭医生还是很有分寸的,没有贸然冲上去,而是让楼管小姐给松似月打电话。   松似月下来得很快,她身上还穿着见杨思文的那一身。   只是带了一顶同色系的毛线帽子。   围巾也是一样的颜色。   左不言心中一喜:“老板,看样子咱们夫人没打算让姓谭的进去。”   顾之舟没有说话。   谭阳双手比画着,急切地向松似月解释着什么,顾之舟和左不言站的位置太远听不清。   松似月的脸上却始终带着温婉的微笑,不敷衍,也算不上亲热。   她这样的不在乎,谭阳说着说着就泄了气。   空气陷入沉默,左不言嘀咕一声:“这姓谭的怎么还不走?这场面,我看着都生气!”   顾之舟却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   指间的烟已经燃烧殆尽,他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   松似月好脾气地把谭阳送上了车,目送着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的人离开。   左不言简直想要拍手称快了:“老板,我没说错吧,咱们夫人就是正直,您看那姓谭的,不是碰了一鼻子灰吗?”   顾之舟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没有说话。   左不言拉开车门,再次劝道:“老板,这里风实在太大了,咱们回去吧?”   顾之舟却没有动,他望着松似月离开的背影愣愣站了几分钟,突然抬腿去了对面的便利店。   谭阳本来是来道歉的。   松似月却告诉她没什么好道歉的,还劝他不要跟杨思文起争执,杨思文没有做错。   要是换做自己的儿子不顾一切想娶一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女人。就算那女人是仙女,就算拼了老命他也不会答应。   她知道自己这么说谭阳一定会很受伤,但是她没有办法。   有些话早说比晚说更好。   她这辈子都没有打算再结婚,更不会再开启新的一段感情。   望着脚下的万家灯火,松似月长长地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松似月打开门一看,门口放着一个外卖袋,里面装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姜汤。   她记得自己并没有点外卖。   正要关门进去,楼管小姐打来电话:“松小姐,姜汤您收到了吗?今晚风雪大,您连着出来了两趟,我怕您感冒,不好意思啊,我在工作岗位不能久留,所以只好放您门口了。”   “好的,我收到了,谢谢你!”松似月道了谢,拿了姜汤进了门。   大门「啪嗒」一声合上,顾之舟从楼道的阴影里走出来。   他脸色晦暗不明,缓缓走向松似月的门口。   就在左不言几乎以为下一刻他就要抬手敲门的时候,顾之舟却突然转身,大步朝电梯走去。   楼道里穿堂风过,左不言狠狠打了个冷战。   左不言不觉感叹,真是作孽,明明两个人都有感情,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折磨?   ***   松似月这一夜睡得并不安慰。   脑子里翻来覆去重复着那些光怪陆离又不着边际的梦,睡了一晚上竟然比没睡还累。   胃口也不好,孕吐得厉害。   勉强喝了一杯热牛奶,也全部还给了垃圾桶。   她重新漱了口,缓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就给谭坊去了电话,说自己这段时间不舒服,就不去剧团了。   谭坊应该也听说了杨思文和谭阳先后找来的事。   他沉吟半晌,没头没尾来了句:“丫头,不用担心,天塌下来有老师顶着。”   不顾死活,用一句话说湿了松似月的眼眶。   接下来的十几天,松似月一直没有出门。   她性子本来就恬静,必要的生活用品也有外卖小哥送达,她一个人在家看看电影,翻翻书,时间也不是那么难打发。   叶喜还是不愿意见她。   护工照例每天悄悄录叶喜的视频发给松似月看。   叶喜恢复得很好,腿脚已经很灵便了,松似月在护工发给她的视频里竟然看到了王倩。   王倩看起来精神很好,整个人神采奕奕的。   叶喜牵着她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晚些时间,王倩给松似月来了电弧。   她说她不知道松似月离婚的事情,松似月说没事。   王倩又给松似月道歉说,前阵子她爸爸做了个小手术不得已才住进了松似月的房子,现在房子已经收拾好了,问松似月要搬回去不?   松似月忙说不用。   王倩知道那房子是松似月租的,又坚持要把房租转给松似月,松似月还是拒绝了。   挂上电话,松似月又给转了钱,王倩说什么也不要,松似月说是给王倩父亲的。   王倩这才收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告诉松似月,自己现在在一家私企做法务,老板很大方收入也可观,暂时不需要钱。   看到她这样,松似月的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   两人默契地都没提起叶琼,又寒暄了几句就没有再说。   肚子里的小家伙一天天长大,松似月的孕吐也越来越厉害。   她一直没什么精神,吃饭也没有胃口。   青羊很争气,南湘舞团的演出一点没耽误。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顾之舟跟秦倩兮的订婚仪式竟然跟南湘的重要演出是一天。   青羊提前好几天就给松似月来电话,让松似月务必给她扎场子。   谭坊也请松似月去,还说那天是顾之舟的订婚仪式,老宅那边的人没功夫过来搞破坏。   松似月有点心动,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去顾之舟的订婚仪式。   倒不是她还憧憬和顾之舟再续前缘,只是她一想到那个复杂的场面就觉得心累。   于是顾之舟订婚仪式的前一天,她就封了一个厚厚的红包,敲开了顾之威的门。   顾之威看到松似月一开始是诧异,接着就露出惊喜的神色:“小月,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真丝居家服。   头发没有像平常那样一丝不苟地梳起来,因而整个人显得很年轻。   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和当年一模一样。   松似月也淡淡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大哥,明天南湘有演出之舟的订婚典礼我去不了了,您方便帮我把这个送给新人吗?”   松似月封的红包不大不小。   只比一般朋友贵重一点,顾之威接过红包:“好的。”   松似月道了谢,转身回屋了,顾之威一直看着她进了门,才关自己的房门。 第160章 孩子   顾之舟跟秦倩兮的订婚典礼隆重非常,整个临江城几乎家喻户晓。   松似月似乎已经麻木,舞团的演员们并不知道松似月跟顾之舟的关系,化妆间里叽叽喳喳全在谈论这件事。   一个舞者捻起兰花指,把耳发顺上去:“真是羡慕那个秦倩兮,也不知道那女人长什么模样……”   “同人不同命你不知道吗?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人那秦倩兮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另一个也是一脸羡慕。   青羊歪了歪脑袋:“我听说那个秦倩兮之前跟顾家大少爷顾之威有婚约,怎么转头又嫁给二少爷顾之舟了?”   她心思单纯,虽然代替了松似月首席的位置,却一点也不讲究排场。   本来可以用首席独立的化妆间,但她说自己喜欢热闹,就还是坚持跟普通舞者共用一个化妆间。   舞团的舞者们都很喜欢青羊:“你懂什么,那些世家豪门都一样,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我猜这秦倩兮不是家事显赫就是样貌非凡。否则那顾家两个儿子怎么会争先恐后地娶她?似月姐,您说对吗?”   松似月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时间不早了,你们都消停点保存体力。”   “咱们这剧目都演多少次了?”青羊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皙的贝齿,“似月姐放心,只要没有坏人捣乱,就出不了事。”   她这话本来是无心的,松似月倒也不是计较的人。   远处的谭坊却担心松似月多想:“你们一个个不好好准备,在这里瞎八卦什么?给那顾家当媳妇哪就那么好?”   舞者们都害怕谭坊,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松似月恭恭敬敬叫老师,跟谭坊打招呼。   大半个月不见,松似月的身形一点没变,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身孕的人,谭坊皱眉:“怎么回事?几天不上班就揭不开锅了?”   “哪有的事,”松似月笑了,“您整天骂这些舞者们的腿像萝卜,还盼着我长胖,不怕她们说你双标吗?”   “谁敢?”谭坊佯装愠怒,压低声音,“你现在好好养身体,别瞎起哄减肥。”   松似月怎么会不明白谭坊这是为她好?   谭坊对松似月笑了笑,大力拍了拍手掌:“大家都听好了,距离演出还有十五分钟,都抓紧时间准备起来,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大家纷纷答应。   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大家排队候场的时候,青羊突然捂住肚子弯了腰一脸痛苦:“谭团,我肚子疼……”   “要去洗手间就快点,这马上开始了……”谭坊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   青羊捂着肚子一溜烟跑进了卫生间。   她这一去就是好几分钟,眼看演出的时间就要到了,主持人嘴皮子都快磨起泡,却还不见青羊出来。   谭坊急了,松似月说:“老师,我去看看她……”   “也好,你小心点!”谭坊招呼松似月。   “青羊?你还好吗?”松似月推开洗手间的门,里面静悄悄的,隐约传来几声痛苦的低吟。   松似月紧走几步。   青羊浑身冷汗,捂着肚子蜷缩在卫生间的隔断里。   她抓着墙壁,几次想要站起来,却都没有力气。   松似月赶忙上去搀扶她。   几分钟以后青羊被紧急送往医院。   松似月则坐在梳妆台前被五六个妆发老师包围着抢妆。   谭坊急得直跺脚:“都怪我,上次就说在舞团里选个替补出来,可这些丫头们一个个都不愿意,打算从外面找,一时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倒霉,每次来都要救场……”   “救场如救火,”松似月被团团围着又热又闷,声音有点含糊,“您就别担心了,我上次不也顺利救场了吗?不要紧的……”   “可是……”谭坊想说松似月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合适。但其他人都不知道松似月怀孕,他也只好不说了。   为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谭坊亲自抓了一把防滑镁粉,确定没问题之后才让松似月去踩。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把松似月都逗笑了。   松似月其实对自己身体是有数的,她常年保持运动,体质本来就比一般孕妇要强一些,又加上她有丰富的舞台经验,十几分钟的一个剧目不成问题。   音乐声响,松似月跟舞者们排列整齐上场。   眩目的灯光把她笼罩其间,松似月翻飞的裙摆像草原上的精灵。   台下一阵又一阵如雷的掌声响起,谭坊骄傲之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还好演出顺利。   舞者们鱼贯而入谢幕,松似月C位出场。   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施施然向观众席行礼。   谭坊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   南湘舞团有个惯例,那就是演出结束之后演员站在台上,等观众全部散场之后才离开。   然而这次演出主办方不止邀请了南湘舞团一家。   飒雅舞团也被邀请在列。   罗暮乐没事人一样跟谭坊打招呼。   上次的事情,荔枝在圈子里狠狠沉寂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方法,竟然又回到飒雅首席的位置。   她没过来跟松似月打招呼,只远远看了松似月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舞台到休息室的路是临时用木板搭建而成的,又窄又陡。   松似月全神贯注小心翼翼迈着步子。   然而,意外还是在这时候发生了。   不知道是谁的奶茶泼在了木板上,奶茶含糖量高,踩上去粘脚,后面的舞者催得又急,松似月已经踩上去了。   想要挪动已经来不及了。   后面的舞者没控制好速度,松似月一个趔趄,小腹狠狠撞在栏杆上……   撞击的力道并不大,这要是放在普通舞者身上根本就不算什么。   所以那舞者什么也没说,只虚虚在松似月腰间扶了一把:“似月姐,不好意思啊……”   那个瞬间,松似月心里的惊慌更多于疼痛,她脸色惨白,冷汗不停滚落。   那个年轻舞者吓坏了,松似月像没骨头似的顺着她的身体滑落下去……   松似月经常看到电视里的女主角流产,总是睡一觉醒来一脸茫然问周围的人孩子怎么样了? 第161章 没了   然而当轮到她自己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   不用别人告诉她,她浑身瘫软躺在救护车上,耳边是呼啸而过的疾风。   她能清晰地感受肚子里的小生命正一点点从她的身体里抽离,那种绝望和惶然,就有人拿着一把钢锥一次次往她心口扎。   她痛不欲生,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只有保持头脑清醒,才能留住孩子。   谭坊很谨慎,当即就把撞松似月的那位舞蹈演员扣下来了,又命令宋秘书立刻去医院查看青羊是得的什么病。   他则亲自开车跟上了救护车,对舞团其他演员只说松似月跟青羊一样是吃坏了肚子。   松似月躺在救护车上很整个人都很安静,护士和医生的问话她都冷静客观地回答。   护士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她捧着松似月的手鼓励:“松小姐是吧,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抢救您的孩子。”   松似月点点头:“我知道。”   护士小姑娘跟一旁的医生对视一眼。   两人都有点懵,她们见多识广,歇斯底里和自暴自弃的病人见多了,像松似月这么冷静配合的还是第一个。   救护车抵达医院,护士小姐把松似月交接给手术医生后,忍不住小声嘀咕:“这松小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孩子都快没了,她也不着急,会不会她不喜欢肚子里的孩子?”   脑门就被救护车上的医生戳了一下:“你少胡思乱想,人松小姐那是共情能力强,知道大吼大叫没用,她是相信咱们的专业,信任你懂不?”   这几年医患关系日益严重,「信任医生」这几字让护士小姐狠狠感动了一下。   医生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她一边看病历本上关于松似月的各项指标,一边低头问松似月:“松似月是吧?”   “是。”因为疼痛,松似月浑身都是汗水,虽然虚弱,但她一直保持清醒的头脑。   医生点点头:“意外导致的流产,我很遗憾地通知你,孩子是保不住了,为了你的身体健康,我们要立刻把他从你的身体里拿出来。”   松似月强撑的平静终于被压垮,她双手紧握成拳,死死咬着牙关,血红双目无声淌着泪水,身体不由自主抽搐起来:“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医生见惯了各种失去孩子母亲的反应。然而此刻看到松似月这样子,他还是忍不住动容:“他已经没有心跳了……”   松似月喉咙哽咽难言,嘴唇已经被她咬破了,殷红的血顺着腮边的细汗和热泪蜿蜒而下。   那模样简直骇人至极。   医生一下就愣住了,不由自主又放柔了声音:“不要难过,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再有,当务之急是尽快把死胎拿出来,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   松似月没有说话,她仍然死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医生见她那样,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很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早上吃东西了吗?我们要对你进行全麻,虽然是小手术但也有风险,你的家人呢?”   不知道是身体的疼痛还是心里的疼痛,松似月慢慢收拢身体,把自己像虾米一样团成一团。   她肩背耸动,连啜泣都是无声的。   那样子,简直闻者落泪。   情况紧急,医生也顾不得许多:“松小姐,这样下去不行,您必须立刻手术,请联系您的丈夫好吗?”   松似月还是不回答,她像是整个人都被封闭在了无穷尽的悲伤里。   周围漆黑一片,无感全失,她听不见,也看不见。   唯一清晰的是,肚子里的孩子正在一点点消失不见。   丈夫?医生在问她的丈夫?顾之舟吗?   他已经不是自己的丈夫了。   想到肚子里这条延续自己和顾之舟生命的孩子已经离开了。而顾之舟正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中迎娶别的女人。   刹那间,一个念头突然从松似月脑子里冒出来。   她肚子里的孩子肚子去那个冰冷的世界会不会害怕?   叶喜的病一天天好了起来,她留下的那些钱也足够叶喜好好生活了。   反正叶喜也不愿意见她,干脆就陪这个孩子一起去吧!   像是在干涸的土壤里泼了一瓢清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就从心底顺着神经扩散到四肢百骸。   松似月突然就觉得身体和心脏都不那么痛了。   本来就抑制不住颤抖的牙关终于有所松动,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连目光都清明起来。   医生的脸庞一点点清晰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竟然挣扎着坐直了身体,医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时也不敢阻拦。   直到松似月伸手去拔手上的输液针,医生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松小姐,您千万别这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孩子拧将来想有多少就能有多少。想想您的丈夫,再想想您的家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们怎么活?”   松似月力气不够,只好任由医生扣着她的手腕:“松小姐,您冷静点……”   她脸色惨白,双唇因为失血而几乎透明。尤其是那双毫无求生欲的眸子,乍一看简直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松小姐……”医生焦急不已。   不仅是医生,松似月也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包裹在被子里的下半身濡湿一片,就连脚掌都湿透了。   她正在大出血。再拖延一点时间!   人身上的血是有限的,只要再拖延一会儿,等血流干了,医生也回天乏术。   松似月打定主意,目光一点点变得哀伤:“我没有丈夫……”   “没有丈夫?”医生一下子愣住了。   松似月长的美,尤其是现在虚弱成这样,一眼看过去依然让人挪不开眼。   人的脑子就是禁不住发散,一发散就容易想歪。   医生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搜肠刮肚找安慰松似月的句子:“呃……那个……没有丈夫……”   虽然要死了,可松似月一点也不想被人扣上一个第三者的帽子,她艰难从唇角牵出一抹笑:“医生别误会……” 第162章 不打麻药   “误会什么?”松似月身体虚弱,气若游丝,医生不得不微微侧头,把耳朵凑近松似。   松似月惨淡地笑了一下:“我们已经离婚了……”   医生更尴尬了:“离婚也不要紧,你还有其他家人吗?”   松似月想起叶喜就在楼上,两人最后一席加捻叶喜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松似月本来以为这是一句气话,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松似月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全是她短暂的一生,临死前她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于是摇头:“没有了……”   医生一直握着她的手腕,被她的身体的冰凉狠狠惊了一下。   松似月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但她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医生到底是经验丰富,一下子就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根本不用掀开被子只低了一下头,就吓得魂飞魄散。   她顿时明白松似月是一心求死,于是一边吩咐护士准备血浆一边拿起床头的呼叫器:“28床松似月大出血要立刻手术,需要家属签字,请立刻报警寻找家人……”   “不……求您……让我走吧!”松似月反手抓住医生的手腕,即将涣散的目光里全是哀求。   “胡闹!”医生毫不犹豫拒绝了她的无理要求,“我们这里是医院,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求死?松似月,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们是不会让您死的,松小姐请配合我们工作。如果您坚持不配合,我只有报警等警察了……”   正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谭坊从进医院之后就叫人去找谭阳,然而得到的消息是谭阳正在手术。   好不容易等到谭阳从手术台上下来,一听说松似月的情况,谭阳连刷手服都没换就,立刻就奔来了这里。   “谭主任,您怎么来了?”护士小姐一声惊呼。   “松似月是我朋友,”谭阳脚步没停,直接拉开了抢救室的大门,看到血坡里都松似月,谭阳也吓得一机灵,连对同事起码的礼貌都抛到了脑后,“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搞成这样了?”   妇产医生比谭阳大了几乎一轮。   尽管谭阳是医院高薪聘请的青年才俊,又是副院长的最佳人选,妇产科医生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不好意思谭主任,病人一心求死,我们又没有家属签字……”   “家属?”谭阳脚步不停,“我就是她家属。”   “这……”医生目光一顿,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谭阳可是整个医院女孩们的白马王子。   他向来洁身自好,这要是说出去,别说其他人,就连当事医生都一脸难以置信:“谭主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要出了事不仅您,咱们医院都要负责任……”   “少给我讲大道理,”谭阳抬手就去推抢救室的床,“马上送手术室,你立刻给你们科主任打电话,不管她在哪里,立刻过来手术……血浆呢?血浆怎么还没有准备好?”   谭阳嘴上不客气,手上动作却有条不紊。   松似月看他忙碌的样子,终于笑了笑:“谭医生,别闹……医生您别听他瞎说,他不是我家属,我真没有家属……”   谭阳刚要反驳,松似月便虚弱地看了他一眼。   谭阳心口顿时一酸。   他知道松似月不想叶喜担心。   不知道怎么的,那一刻谭阳突然就悲从中来。   他虽然爱开一些不怎么着调的玩笑,但自制力一向很好。   但现在看着在死亡线上挣扎但松似月,他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不管不顾冲上去,抓住了她的手:“我知道自己不配做你的家属,但你想想我家老头,他那么栽培你,要是你就这么死了他怎么办?还有叶伯母,母女连心,她嘴上说不要你,实际上也是万分不舍……”   松似月不说话。   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里滚落。   谭阳继续说道:“今天我就把话给你撂这里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并不会让你死的,这里是医院由不得你胡来,大不了我背上处分,脱了这身白大褂!”   他目光决绝。   松似月知道,他一定说到做到。   血浆已经拿来了,谭阳不再看松似月的眼睛,而是拍打她的胳膊为她扎针输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松似月的肩背突然狠狠抖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下去:“不惊动家属可以手术吗?”   她终于有了求生的意识,妇产医生和谭阳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可不等谭阳这口气送下去,就只听医生沉着声说道:“可以,但是不能打麻药!”   “不行!”谭阳忽地站起来往外走,“开什么玩笑?”   他说着就往外走,松似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我可以。”   谭阳何尝不懂松似月的意思。   对于叶喜,她是不想让母亲担心。   对于顾之舟,则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   想到松似月在这里就快要死了,顾之舟还在另外一头跟别的女人订婚,谭阳就觉得这个世界太他妈操蛋了。   他甚至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管不顾给顾之舟打电话,让他来看看他干的好事。   然而,他也知道,松似月不会希望他这么做。   “我可以……”松似月又重复了一遍。   谭阳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别过脸不忍再看松似月的脸。   妇产科主任小跑着过来。   虽然是平级,但她还是恭恭敬敬对谭阳颔首:“谭主任,我回来了。”   无须多言,看到病床上摇摇欲坠对松似月,她立刻明白了一切,干净利索吩咐身边的医生:“立刻送病人进手术室。”   “是。”医生一边答应一边说道,“病人没有家属,不打麻药……”   妇产医生不愧是见惯了各种大场面,面不改的点了点头,转身换刷手服去了。   ***   顾之舟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订婚仪式在他都要求下已经简单到近乎寒酸了。   见一面松似月!   无数个瞬间,这个念头就一直从他脑子里冒出来,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理智。 第163章 凌迟   秦倩兮换敬酒服的时候,他焦躁不安,像头困兽一样在休息室来回踱步。   左不言给他倒了一杯茶:“老板,您先喝口茶压一压,一会儿敬酒您不用每桌走,我已经让管家重新安排了,您跟秦小姐只需要上台给大家一起喝一杯,意思到了也就可以了……”   他原本以为都这样简单了,顾之舟肯定会满意。   没想到顾之舟眉头紧蹙:“还能再快点吗?”   左不言陪着笑:“再快您都不能走不是?这么多宾客您好歹要等到他们离开才能离开……还有老板,您今天对秦小姐的态度也太冷淡了,外面都在谣传您是不是不愿意娶她?”   左不言说得很委婉。   实际上外面的谣传比这个还要过分得多。   有人说顾之舟抢占张嫂,有人说他喜新厌旧,还有人说秦倩兮见利忘义赶走顾之舟的正妻子,小三爬床上位。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就是没有一个人真心祝福这场婚礼。   顾之舟满脸不耐烦,三两下扯松领导:“让他们说,爱说什么说什么……”   “是!”左不言不敢再多言,最近顾之舟的脾气越发的大。   公司上下,动辄得咎,只有在左不言面前顾之舟勉强能有几分好脸色。   左不言知进退,也很懂见好就收的道理。   谁知他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顾之舟站在窗户边,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另一手死死抓住窗框,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落,氲失了双眼。   那痛苦的模样,乍一看,像是正在经历一场酷刑。   左不言吓坏了,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抓住顾之舟的胳膊:“老板,您这是怎么了?”   他不记得顾之舟有什么隐疾,一时间也没有章程。   顾之舟双目紧闭,胸腔里像是藏着一把钢锥,每呼吸一口,疼痛就加剧一分,像是要把人拖进万丈深渊。   他不得不放缓呼吸,佝偻着身子,等了好久那疼痛才稍稍缓解。   左不言早吓得面容失色,连拉带扶把他弄到沙发上坐好:“老板……老板……”   顾之舟抬起的手微晃了一下:“我没事……就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心口疼得厉害……”   “我去叫家庭医生。”左不言说着就站了起来。   “不用!”顾之舟说。   左不言明白顾之舟的顾虑,这里人多眼杂,顾之舟身体不好的消息要是传出去,集团一定会乱,他放缓了声音:“老板,您放心,为了以防万一,我带了我们的医生过来,我悄悄叫他进来,神不知鬼不觉……”   “不用!”顾之舟仍然摆手。   “可是……”左不言还是不放心。   顾之舟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厉:“我说了不用!”   左不言不敢再劝,只好答了声「是」,就静静等在一边。   顾之舟仰头靠在沙发上,双手交替抚着心口的位置,胸膛的起伏时而剧烈,时而缓慢。   左不言心惊肉跳,不等顾之舟缓过这口气,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   “谁?”左不言纳闷,为了让顾之舟更好的休息,他专门派人守在外面,这时候敲门一定是来了重要的人。   果然,顾之威沉稳的声线从外面传来:“之舟在里面吗?我有话跟他说。”   左不言看了顾之舟一眼。   顾之舟紧闭的双目缓缓打开,他慢吞吞站了起来,整理好领带,擦去额头的冷汗。转瞬之间,顾之舟又恢复了矜贵从容的模样。   左不言这才打开房门,恭恭敬敬对顾之威颔首:“大少爷,请进!”   顾之威笑容和蔼,朝左不言微微点头才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顾之舟随意地指了指沙发另一头:“昨晚没睡好,坐!”   顾之威点点头坐下了,他也不着急说话。   左不言泡了一开新茶,才颔首退下。   “大哥找我什么事?”顾之舟问。   顾之威唇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在桌面上。   顾之舟一下子就笑了,打趣道:“大哥,您这也太寒酸了……”   “想什么呢?”顾之威眼尾上调,带来点宠溺的弧度,“不是我的。”   “不是您的,那是谁的?”顾之舟皱眉,拿起红包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松似月镌秀有力的字跃然纸上:【恭贺新婚!】   没有落款。   顾之舟的心像是被针轻轻扎了一下,绵密的刺痛半晌才缓缓散开,涌向四肢百骸。   刚才强压过去的那股子心悸又又卷土重来的架势。   他屏住呼吸,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谁干的?”   “什么?”顾之威像是不明白:“你是想问是谁告诉小月你要订婚的?你这次订婚闹得满城风雨……”   “谁给她送的请柬?”顾之舟打断顾之威的话。   松似月绝对不会无缘无故送这么个红包过来,可记得自己专门吩咐过左不言,请柬不能给松似月。   杀她一次就够了,何苦还要拎出来凌迟?   “左不言,”顾之舟大怒,“你给我滚进来!”   “老板……”左不言应声推开了门。   顾之威却摆手让他出去:“你老板大惊小怪,你也这么沉不住气,出去!”   左不言没动。顾之舟也没动。   顾之威叹了口气:“是弟妹,她说你跟小月夫妻一场,小月现在又是顾氏集团的股东,早晚要见面,订婚这样的大事怎么能不邀请?那请柬是她亲手写的。”   他含糊其辞,只说请柬是秦倩兮写的,对自己送请柬的事情只字不提。   顾之舟总算明白了,那天在喷泉松似月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为什么又会说那样的话。   那几天,他还为松似月拒绝谭阳和杨思文的事情庆幸。   觉得松似月肯定是对他还有情义才会说那些话。   现在看来,她只是不再把任何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而已。   顾之威之后又说了什么,甚至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顾之舟一概不知道。   他满脑子都是见松似月一面。   他一刻也等不了,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样:“左不言?”   然而推门进来的却是秦倩兮。 第164章 逆子   顾之舟的脸色太难看,秦倩兮微微一愣,才敢与他对视:“之舟,只是怎么……”   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脆响,秦倩兮的脑袋往旁边狠狠侧开九十度。因为耳光太用力,连带着她的脖颈都骨骼都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顾之舟冷笑一声厌恶地从桌上抽了张纸巾,一下下重重擦拭着掌心:“我顾之舟从来不打女人,今天就为你破个例。但是姓秦的,你给我记住了,从今往后你再敢招惹松似月一个字,就不是打耳光这么便宜了。”   “你……”秦倩兮推门就挨了重重一耳光,脑瓜子嗡嗡作响,她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哭,卡眼眶还是兜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路狂奔而下,“什么意思?”   顾之舟没有回答,只能能盯着桌上的红包。   秦倩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愣住了:“之舟,你听我解释,不是我想写的,我只想好好跟你过日子,怎么会那么不识好歹去招惹松似月?”   “哦?”顾之舟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看,那请柬是谁写的?”   “是……”秦倩兮想说是顾之威让她写的,可顾之舟会相信吗?   即使顾之舟相信,顾之威又会怎么对付她?   顾之舟虽然脾气爆,但手段光明磊落。   至于顾之威——秦倩兮狠狠打了个寒战:“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不等顾之舟说话,左不言就走了进来,他才不会顾忌秦倩兮是不是难堪,顶着一张讨债脸,目不斜视从倩倩兮身边走过。   面对顾之舟又是那么对温和恭谨:“老板,前厅来催了,敬酒对时间到了……”   顾之舟这才弹了弹西装上并不存在对灰尘,长腿阔步走了出去。   秦倩兮呆呆在原地站了半晌,揉了揉酸麻涨疼的脸颊跟了上去。   订婚仪式挨未婚夫的打,她怕是时间独一份了。   顾之舟,这仇,我记下了!   顾之舟一直跟左不言走在前面,他心里的那股不安越来越重:“少奶奶那边你派人盯着没?”   “一直有人跟着,少奶奶去了南湘,舞团安保严密,我们的人不容易进去。”左不言说。   顾之舟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左不言立刻说话:“对不起,我现在立刻让人去看。”   顾之舟没有说话,大步流星走了。   左不言慌忙拿出手机打电话,只说了几句,脸色就一点点变了。   顾之舟走得急,那边人也催得急,左不言刚进大厅,顾之舟跟秦倩兮已经上台了。   秦倩兮半边脸颊高高隆起,顾家上下没事人一样浑不在意。   所有宾客面面相觑,却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顾之舟敬酒也只是点了个铆,动作僵硬得像完成任务一样。   草草喝了一杯酒就急匆匆下了台。   秦倩兮垂着目光跟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喘。   左不言战战兢兢引着他来到偏厅:“老板,少奶奶出事了……”   “出什么事?”顾之舟目眦欲裂。   “还不清楚,这边只知道少奶奶去了医院。”顾之舟听完,转身就往外走。   顾长海叫住了他:“顾之舟,你给我站住!”   顾之舟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顾长海腿脚不灵便,拐杖杵着地面晃晃作响:“你今天太失礼了,秦家丫头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别跟我说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顾之舟语气漫不经心,“我打的……”   “枕边教妻,你这样大庭广众的,像什么样子,你把我们顾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脸面?”顾之舟轻嗤一声,“你但凡顾及一点顾家的脸面,就没有这场闹剧。”   “你!”顾长海气愤不已,“你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非要当着这么宾客的面离开,你这么走了,我怎么跟他们交代?”   “你爱怎么交代怎么交代……”顾之舟冷冷撂下一句,抬腿就走。   “逆子,你今天要是敢从这道门里走出去,就别怪我对你不可客气。”   顾之舟没有说话,冷峻的背影是他的回答。   “逆子,当年的车祸你也不在乎了吗?”   司机已经替顾之舟拉开了车门,顾之舟脸上的寒霜冻得司机一机灵。   左不言转身大步朝顾长海走来:“老爷,我劝您不要冲动,老板已经很配合了,真到了鱼死网破那一步,您确定您和老宅这些人能全身而退吗?”   “你?”顾长海好歹是一家之主,哪里受得了左不言一个下人的警告?   他当即愣了一下:“你!”   左不言轻蔑一笑,转身走了。   漆黑的库里南在顾长海的眼皮底下扬长而去。   顾长海狠狠捶打着胸口,气愤之余,他又觉惶恐。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许久,顾之威轻浅的脚步从身后传来:“由他去吧,不能把人逼太紧!”   ***   顾之舟脚下生风,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医院。   手术室原本亮着的灯早已熄灭,长廊空空荡荡,寂静无声。   那一刻,顾之舟竟然从心底升腾起一丝侥幸,会不会是左不言搞错了?   此刻的顾之舟还不知道他和松似月的孩子没有了。   左不言安排的人只告诉她松似月来了医院。   他想应该是松似月心力交瘁,低血糖什么的。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敢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左不言彬彬有礼拎鸡仔一样把值班医生提了起来:“这间手术室的病人呢?”   医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见过这个阵仗,顿时慌了神:“今天做手术的人很多,您说的哪一位?”   左不言不敢直呼松似月的名讳。   顾之舟于是说道:“松似月!”   经过那场手术,松似月的名字简直如雷贯耳。   毕竟这世上,没有几个人可以不打麻药做那种手术。   至少,他从医以来,闻所未闻。   但医院跟病人签订了严格的保密协议,他不敢把松似月的情况告诉别人,于是摇头:“我不是很清楚,这里是急症科,不是妇产科……”   妇产科?   顾之舟跟左不言对视一眼,那目光简直要吃人一样。   左不言心慌不已:“老板,谭团的人太机灵,我……” 第165章 别怕……   医生饶是见多识广,也被顾之舟这骇人的表情狠狠惊到了。   顾之舟并不看他,左不言慌忙掏出手机打电话,不到片刻院长身后便跟着呼啦啦的人过来了。   上次叶喜被绑架,院长就已经见识到了顾之舟的厉害。   此刻他满头大汗,在来的路上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大致了解了。   在听到松似月不打麻药手术的时候,院长惊得心脏差点从腔子里蹦出来。   看到顾之舟讨债鬼一样的脸,院长的心彻底凉了,连说话都结巴起来:“顾……董……董事……长,那个松……太太……”   “人在哪里?”顾之舟不愿意跟他啰嗦,便沉着脸问道。   “在……在楼上,请跟我来……”院长在前面带路。   他早已修炼成了人精,一看顾之舟这架势,就知道他肯定还不知道松似月不打麻药手术的事情,可不等心里那口气松掉,另外的麻烦又接踵而至。   顾之舟不知道松似月不打麻药手术,肯定也不知道松似月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这可怎么办?   该怎么把这个噩耗告诉这尊活阎王?   院长一个头两个大,眉毛狠狠拧成一根线。   好容易熬到电梯打开,顾之舟一个箭步冲出去。   却在走廊里碰到提着汤盒的杨思文,他拉着谭阳的手一脸不可思议:“臭小子,你给妈说实话,小月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谭阳正要开口。   只听几步之遥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顾之舟高大的身影踉跄了一下,他猛地上前鹰隼一般的目光狠狠逼视着杨思文:“你说什么?”   杨思文被顾之舟的威势压迫得狠狠倒退了好几步:“你……”   “顾董,”谭阳上前一步,挡在杨思文面前,“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休息,有什么话,咱们出去说。”   “我是松似月的丈夫,我跟妻子的话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的?”顾之舟脸上盛满怒意,“谭医生是吧?院长……”   他抬出院长给谭阳施加压力。   果然院里立刻上前,先是殷勤地看了顾之舟一眼,才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瞧着谭阳:“谭医生,人家小夫妻的事情咱们就别掺和了。”   谭阳纹丝不动:“顾董记性不好,忘性倒是挺大,我如果没记错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你们已经离婚了。”   顾之舟没有说话,目光里的阴冷像是从地狱透出来一样。   谭阳的脸上也毫无惧色,两人针锋相对的模样让现场的医生和院长头皮发麻。   院长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他咳嗽一声:“那个……谭医生,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不在岗位上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回去!”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有点重。   谭阳却仍然不为所动。   顾之舟的耐心已经告罄,他只看了一眼左不言,立刻就有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上来拉扯谭阳离开。”   谭阳哪里肯轻易就范:“放开我,顾之舟你这个始乱终弃的伪君子,你把小月害成这样,你还要逼她?我告诉你,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你这样冲进去会害死她的,顾之舟,你要是还有一丁点良心就立刻从她世界里消失……”   谭阳说的是实话。   松似月宁愿不打麻药手术,都不愿意惊动顾之舟,可见她对顾之舟已经心如死灰。   顾之舟这样冲进去,简直比杀了她还难过。   可是顾之舟哪里顾得了这些?   他的理智早被杨思文「孩子没了」那句给烧红了。   他现在看到什么都是一肚子气。   相见松似月的心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谭阳破口大骂,杨思文尖厉的呼喊响彻走廊:“顾之舟,你这个畜生,你放开我儿子……”   她挣扎着上来制止保镖带走谭阳,争抢间保温桶跌落在地,滚烫的汤汁四溅开来,整个走廊鸡飞狗跳,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都住手!”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拉开一条缝隙。   松似月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一只手扶着墙,艰难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另一手垂落在宽大的病号服里面,指尖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输血管被她拔掉了。   她声音并不大,在嘈杂的走廊里简直称得上气若游丝。   然而,那个瞬间顾之舟还是一眼看到了她。   不等松似月说第二句,顾之舟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医生呢?没看到她在流血吗?你们都是死人吗?”   随着他的呵斥,一声赶紧冲过去替松似月压迫止血。   松似月眼神灰败,发丝枯黄,整个人轻飘飘的,像一朵干枯的花朵,没有一丝活气。   顾之舟心如刀绞,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停用额头去贴松似月冰凉的脸颊:“似月,你看看我,看看我……”   松似月不说话,也不动。   她了无生气躺在洁白的被褥间,任由医生围着她忙碌。   因为太过干瘦,她双目微微凸起,眼睛虽然是睁开的,但并不聚焦。   只有偶尔微闪的睫毛,让她看起来不那么像个死物。   顾之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松似月,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捧着松似月的脸颊:“似月,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孩子真的没了这件事,顾之舟在看到松似月这副憔悴模样,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然而此刻,孩子没了,松似月也快死了。   恐惧瞬间抓扯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拇指和食指捻着松似月的下巴:“似月,你跟我说句话,跟我说句话,咱们的孩子……他们骗我说咱们的孩子没有了,你跟我说说,不会的,对不对?”   他这时候说出来,本意不是想惹松似月难过,更不是想要指责什么,他只是单纯想要松似月说句话。   他迫切地想证明,她是鲜活的。   “似月,似月……”顾之舟最后的声音几乎是在哀求。   在他的一再要求下,松似月终于动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松似月竟突然坐直了身体,笼罩在宽大的病号服里的胳膊紧紧勾住了顾之舟的脖子。   这个姿势在外人看来是那么亲密。   像是妻子搂抱丈夫寻求安慰。   顾之舟简直受宠若惊,下意识搂紧了她单薄的身体。   大手有意无意在她的脊背上摩挲:“别怕……我来了……”   不等他说出下一句安慰的话,松似月苍白的薄唇便擦过他的耳廓,冰凉的气息寒冷彻骨。   她的声音太含糊,顾之舟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了一个「孩子」两个字。   当他再次把耳朵贴过去,就听松似月从薄唇中轻轻吐出另外一个字:“没了……”   顾之舟入赘冰窟。 第166章 敢伤他,我杀了你   但松似月并没有松开环住顾之舟脖颈的胳膊,她狠狠吸了口气,双目紧闭,像是在积攒力气。   顾之舟心里没来由冒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片刻后,她如刀锋般消薄的嘴唇缓缓张合:“滚!”   不等顾之舟说完,松似月冰凉的指尖划过顾之舟的咽喉,目光落在远处被顾之舟保镖左右夹击的谭阳身上。   语气是说不出的冰冷狠厉:“你敢伤他,我杀了你!”   说完这句话,松似月便缓缓松开了手。   霎时间,天地变色。   顾之舟脑子像是遭遇了重击,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眼前一片模糊。   然而尽管这样,顾之舟还是下意识伸手稳稳扶住了松似月的肩膀,像是放什么珍宝一样,轻轻把松似月放在枕头上,他才缓缓直起身。   熬过了刚站起来的那片漆黑。   眼前还是一片模糊,顾之舟狠狠踉跄了一下,左不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老板,咱们先休息一下,好不好?”一声手忙脚乱给松似月包扎手腕上崩开的纱布。   鲜血不停涌出来,氲湿了纱布,她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浑身上下又重新笼罩着让人绝望的死气。   顾之舟颤抖着身体,不忍再看。   医生给松似月包扎完胳膊上的伤口,又给她重新挂上血浆,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对顾之舟说道:“顾董,病人从进来医院就一直没有合眼,在这样熬下去就算输再多的血也无济于事,您要是真为病人好,就先出去,让病人好好静养好不好?”   “老板,咱们先出去吧……”左不言劝道。   顾之舟的胳膊颓然地垂落下去,松似月死气沉沉的模样太骇人,他心慌不已,只得木偶似的任由左不言推着往外走。   他心里兵荒马乱。   如果顾董事长有平常的一丁点清醒,就应该察觉到医生语气里的不对劲。   左不言却有点难以置信:“从进医院就没有合眼,为什么不合眼呢?”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防备谭阳和顾之舟干起来上,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正在这时候,谭坊脚步匆匆走了过来。   杨思文委屈地扑进他怀里。   谭坊见她狼狈的模样顿时心惊肉跳:“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了?好端端的汤怎么说洒就洒了?没烫着吧?”   杨思文连忙摇头:“我没事,只是……”   她把目光投向顾之舟,但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只微微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谭坊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群保镖顿时全明白了。   谭阳已经被顾之舟的保镖松开了,白大褂满是褶皱,那样子简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里是病房,有什么话出去再说!”谭坊冷冷盯着顾之舟。   然而顾之舟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众人当成了空气,径直走到窗户边。   不知道是不是谭坊的错觉,总觉得顾之舟宽阔的肩膀像是扛着一座大山,肩背也显得有点佝偻,摸烟盒的手颤抖不止。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护士正要上前提醒他这里不能抽烟,被院长一个眼刀给杀了回去。   谭阳也没有说话,狭窄的走廊里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却无敢发一言。   空气静得让人喘不上气。   伴随着打火机发出的脆响,顾之舟深邃的眼眸隐没其间。   片刻后,左不言大步走过来,彬彬有礼对院长颔首:“不好意思院长,我老板说了,从今天开始这间病房除了医生护士,不能有任何闲杂人等。”   “你!”谭阳上前一步,被谭坊抓住了肩膀。   院长也瞪了谭阳一眼:“好的,没问题。”   左不言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谭团,感谢您对我家少奶奶的照顾,今天的事情还请您交代清楚。”   说完,立刻有两个保镖一左一右站在谭坊身边,对他做了个不怎么客气的「请」的手势。   谭阳正要说话。   谭坊却抬手制止了:“正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也想找顾董事长问个清楚。”   谭坊都跟保镖走了,其他人也不好硬杵在这里。   “老谭……”杨思不放心,小跑几步追上谭坊。   谭坊宠溺地叹了口气,没有拒绝她的跟随。   院长一边给左不言陪笑脸,一边拽着谭阳离开。   走廊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肆虐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里灌进来,凉得入骨三分。   顾之舟的烟抽得又快又急,他本来是没有烟瘾的,就是这段时间突然就离不了。   左不言不敢劝,只能在几步之遥的地方静静陪着。   顾之舟信不过这里的医生,特意从其他地方调来了最好的妇产专家。   专家们一出电梯就被浓重的烟味呛得难受,为首的妇产专家桑主任是个大嗓门:“医院走廊抽烟,这不是胡……”   「闹」字没说完,却被顾之舟寒霜般的眼神吓得一愣,“顾董……”   顾之舟微微点头,语气甚至称得上彬彬有礼:“病人在里面,有劳了。”   桑主任不敢怠慢:“顾董客气了。”   完就带着团队往里走,左不言却叫住了她:“桑主任……”   桑主任福至心灵:“顾董放心,我是本院的医生,刚从国外进修回来。”   顾之舟闻言,狠狠松了口气。   桑主任继续说:“顾董请放心,关于这家医院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带走,包括记忆。”   “桑主任来了,少奶奶会好起来的。”左不言小心翼翼地劝着,把顾之舟往一旁的沙发上扶。   顾之舟安静地坐下了,大手下意识往怀里摸去。   “老板,少抽一点好不好?”左不言放缓声音,“万一烟味把少奶奶呛着,就不好了。”   这里距松似月的病房实际很远,又隔着长长的走廊。   左不言本来还担心顾之舟不听劝,谁知顾之舟二话没说就摁灭了烟头。   这里本来就是临江最好的医院了,顾之舟的担心有点多余。   其实,桑主任进去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十多分钟的模样。   可顾之舟总觉像是过了很久。   他神色冷峻,长腿弯曲,胳膊肘撑在膝盖上,食指交握。   外人看来,他的样子像是在思考。   然而只有左不言知道,顾之舟这副冷静的皮囊下,隐藏的焦躁和不安是多么的强烈。 第167章 消声匿迹   松似月病房的门被拉开,顾之舟几乎一瞬间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对着桑主任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还是左不言看不下去了,开口问道:“桑主任,咱们少奶奶怎么回事?”   “顾董,请节哀!”桑主任面色沉重说完,递过来一叠病历。   顾之舟根本没心思看:“具体什么情况,你尽管说。”   “好的,”桑主任微微颔首,“孩子确实没有了,不过医院这边处理得当,少奶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大出血凶险,这几天一定要静养。”   “大出血?”顾之舟愣住了。   “是的。”桑主任点头,“少奶奶长期跳舞身体素质本来就比常人要好,经过我多年的经验判断,这次流产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   顾之舟猛地想起那天在便利店,杨思文对松似月欲言又止。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愿意接纳松似月做她儿媳妇。   顾之舟本来就生性多疑。   再结合刚才松似月看他的那种决绝的,老死不相往来的眼神。   最致命的是松似月最后那句:你敢伤他,我杀了你!   一个令人难以置信又难以启齿的想法瞬间从顾之舟脑子里冒了出来。   会不会是松似月或者谭阳,为了能在一起,故意弄掉肚子里的孩子。   不然这件事没有办法自圆其说。   松似月本来身体就好,如果说这次是因为登台跳舞出了意外,那么上次呢?   上次松似月也代替青羊登台了,不也安然无恙吗?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顾之舟阴沉的侧脸能挤出水来。   桑主任静静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之舟的精气神才从那种彻骨的仇恨中抽离出来。   他冷冷看了桑主任两秒:“现在立刻安排车,我要带她走!”   “现在?”桑主任吓了一跳,“病人现在太虚弱,盲目转院恐怕不妥……那要不这样,我先安排一辆救护车?”   顾之舟脑子全是不能让松似月继续呆在这家医院,不能让她跟谭阳再接触。   要带她走,去哪里都行,怎么样都好。   他沉默着不说话,桑主任却几次欲言又止。   左不言看出了桑主任的为难:“桑主任,有话您尽管说。”   桑主任轻咳一声:“顾董,还有一件事情,我要跟您汇报。”   顾之舟抬了抬手:“说!”   “我刚才给少奶奶做检查,发现她求生的意识很薄弱,神经一直紧绷着,不眠不休,再这么熬下去,我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要不要给她打一针。”   “好。”顾之舟不假思索便答应了,松似月对他表现得太抗拒。   打了针转院的过程也会更加顺利。   桑主任答应一声就进了病房。   再出来的时候,她远远朝顾之舟点了点头。   “我可以……去看看她吗?”顾之舟的目光有些迟疑。   “当然,”桑主任点头,“她现在睡得很沉,别说看望,就算打雷都不一定会醒。”   病房门被左不言缓缓拉开,屋子里很暗,只有床头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睡着的松似月没有了醒着时候的锋利。   她安静的样子温婉如初。   那一瞬间,顾之舟竟然有点恍惚,仿佛松似月只要一睁开眼,就会对他露出甜甜的酒窝。   她纤细的手腕上插着钢针。   透明的药水沿着输液管缓缓往下滴落。   苍白的面颊几乎跟被褥融为一体。   顾之舟缓步走到她身边,坐在陪护的椅子上,她纤细的手指微微蜷着。   一瞬间,顾之舟竟然失去了握上去的勇气。   他连一滴泪都舍不得流的人,他如珍似宝深深藏在心尖尖上的人,竟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遭受这样的苦楚。   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这一步?   他运筹帷幄,忍辱负重就是想给她和孩子一个圆满的未来。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那天,顾之舟一直安静地在松似月病床前坐了很久。   从黄昏到日落,一直到华灯初上。   顾之舟才艰难地站起身,他抬手拒绝了左不言的搀扶:“车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左不言回答,“我觉得救护车目标太大不方便,于是换了一辆保姆车,桑主任和她的团队已经准备好了。”   顾之舟给松似月转院是秘密进行的。   绝对不能让老宅那边知道。   顾之舟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   左不言一阵心酸,觉得经历了丧子之痛的顾之舟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   松似月很长时间没有睡过这么完整的觉了。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美梦。   梦里的她回到了少女时代。   顾之舟是鲜衣怒马吃茶球场的少年郎。   她自己则是每天跟书山题海打仗的小迷糊。   那次顾之舟送她回家后就又辗转各个城市打球赛了。   松似月每天都能从蘑菇头嘴里听到顾之舟的最新动向。   蘑菇头实在好骗,松似月说顾之舟是她的邻居。   蘑菇头不仅没有丝毫怀疑,艳羡的泪水从她的嘴角滑落。   中学的日子过得飞快,松似月文化课本来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要跟蘑菇头一起参加艺考。   女大十八变,蘑菇头在时间的洗礼也出落得珠圆玉润。   但她仍然不死心,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篮球宝贝。   而顾之舟那个篮球俱乐部对篮球宝贝最低要求,就是要舞蹈专业院校毕业的。   松似月参加艺考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快。   她十五岁就可以上大学,这样算下来研究生毕业也才二十出头。   松似月是松家独女,对叶喜来说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宝贝女人快乐更重要。   松似月报考舞蹈院校,她除了担心辛苦以外什么反对的话都没说。   松似月很有舞蹈天分,又是童子功。   艺考成绩一骑绝尘,直接去了首都。   蘑菇头就太惨了,中游荡荡,只勉强上了个二本。   更令蘑菇头崩溃的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顾之舟的篮球队解散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篮球圈一夜之间便没了顾之舟的任何信息。   蘑菇头给松似月打电话的时候一脸惆怅地说,自己像是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那么英俊帅气的、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怎么一夜之间就销声匿迹了呢? 第168章 牵着她   其实,松似月大概知道一点顾之舟为什么没有继续经营球队。   顾长海一直觉得顾之舟不务正业,顾之舟被抓回了顾氏集团工作。   那时候松似月年纪小,不明白顾长海明明不喜欢顾之舟,为什么还拼命要他回集团。   后来嫁进顾家,才明白那些个算计。   顾长海生性多疑,那时候的顾之威是远近闻名的青年企业家。   上门求亲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豪门大家。   顾长海对名利地位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当然害怕自己儿子抢了一切。   然而,敲打制衡顾之威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顾之舟弄回来。   事实上,顾之舟也很争气。   回到顾氏集团后,工作做得有声有色。   那时候松家已经有了颓败的趋势。   两家走几乎不联系,但叶喜提起顾家两个儿子还是赞不绝口。   松似月在舞蹈学院成绩很好,各科老师都很喜欢她。   一年级下学期就被送出国外去当交换生,带她的老师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耿直又惜才,口头禅就是一句蹩脚的中国话:成名要趁早!   因此,她把松似月看得很紧,一般的演出不让她参加,各类比赛倒是一个没落下。   松似月小小年纪,各类舞蹈大赛的奖倒是拿了个遍。   本科毕业直接保送了研究生,无数学校争先恐后地要她,松似月却选择了伦敦。   求学的日子忙碌而充实。   彼时的松似月还没有成年,却已经有了舞蹈家的风范,松似月三个字在行业里叫得很响亮。   也就是那时候,舞蹈届泰斗谭坊注意到了她,但那都是后话。   那是一个愁云惨淡的阴天,风刮得道路两旁的景观树像是要倒下来一样。   松似月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手机里的声音似曾相识,松似月一下就听出了顾之威的声音。   十五万英镑不是小数目,松似月不敢报警,用了两天时间才筹到。   打过去的时候她甚至不确定顾之威会不会全身而退。   然而她做梦都没想到,第二天的专场演出会见到顾之舟。   他穿了正装,衣冠楚楚坐在观众席上。   演出结束,他跟所有观众一起站起来鼓掌,隔着汹涌的人潮,松似月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笑容儒雅大气,捧着一大束香水百合,身边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   松似月的老师一看到顾之舟就皱了眉,警告地瞪了松似月一眼,谈恋爱不能这么明目张胆。   松似月的脸颊一下红到耳根。   顾之舟则彬彬有礼跟松似月的老师打招呼:“老师误会了,我是她哥哥。”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顾之舟说完竟然无限宠溺地揉乱了松似月的头发。   老师左右打量松似月跟顾之舟,确实有几分神似。于是嘱咐松似月不能在外面过夜之后就走了。   松似月接过香水百合,眼睛里的明媚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几年不见,顾之舟像是又长高了,肩宽体阔,沉熟稳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捏着松似月还没褪去婴儿肥的脸颊:“几年不见成大姑娘了。”   “你怎么来了?”松似月撅起嘴巴,揉了揉被捏得发麻的脸颊。   “没礼貌,连哥哥都不叫,”顾之舟连她另外一边脸颊也不放过,又捏红了才肯罢休,“我过来办点事,听这里有全世界最年轻的舞蹈家开专场,于是就过来凑凑热闹。”   松似月那时候还称不上舞蹈家。   她对舞台有很深的敬意,觉得自己德不配位,不愿意被人夸大影响力,顿时双颊一红:“我哪里是什么舞蹈家,你别瞎说……”   “几年不见,话倒是多了,怎么脸皮还这么薄?”顾之舟轻笑一声,薅她头发。   他手长脚长,松似月避无可避,干脆就由着他薅:“我头上有发胶,当心粘你手。”   “还会关心人了,”顾之舟垂眸一笑,“叫哥哥……”   松似月看他抱着胳膊,吊儿郎当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哥哥样?   正要说话,突然想起顾之威被绑架,于是脸色一变:“之威哥哥还好吗?”   顾之舟目光一顿:“你跟大哥很熟?”   松似月心中焦急:“哎呀,你快告诉我。”   顾之舟目光上下检索着松似月,半晌才意兴阑珊来了一句:“他好得很,早上我还跟他见过面,怎么你找他?”   早上见过面,赎金是松似月昨天打过去的。   看来那绑匪还算讲信用。   松似月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下了,她摇了摇头:“不用。”   剧场要关灯下班了,松似月跟顾之舟一前一后往外走。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路上时不时有人上来给松似月签名合影。   松似月脾气很好,几乎有求必应。   每到这时候,顾之舟就安静地站在远处,等顾之舟跟粉丝说了再见,才走上去。   剧场的大门口有一条宽阔的长街,各式各样的小摊让人眼花缭乱,叫卖声不绝于耳。   松似月每次演出结束都有专车接送,顾之舟这几年工作很忙,两人都很久没有接触这样有烟火气的地方了。   还是松似月最先提议:“咱们去逛一逛?”   松似月的助理远远跟在后面,闻言立刻上前几步:“松小姐,不可以……””   松似月孤零零站在人潮中,一筹莫展。   顾之舟勾了勾唇角。   几步去到一个小摊贩面前。   回来的时候,胳膊上搭了好几顶帽子。   松似月选了一顶不那么显眼的戴上,顾之舟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印有草莓娃娃的口罩。   松似月满脸笑容接过来戴上。   助理还要再说什么,顾之舟的保镖便上前,一左一右把她挡远了。   长街上的人很多,摩肩接踵。   两人并肩而行,时不时就有人凑他们中间穿过。   松似月身形瘦小,几次被人挤远了。   后来顾之舟干脆抓住松似月的手腕。   她的手腕太纤细,握在手心里像是没有似的。   松似月长这么大,除了父亲没有人这么被男人这么牵着,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顾之舟牵着她,两人的脚步反而越来越慢。 第169章 开房   顾之舟腿长脚长,松似月跟他的脚步越来越吃力。   顾之舟长臂一勾,干脆把松似月勾入怀中,松似月被迫跟上他的脚步。   长街灯光掩映下,顾之舟并没有看见松似月烧红的脸颊。反而指着路边小摊贩,问松似月要不要东西。   松似月心猿意马,哪里想要什么东西,愣愣地跟在顾之舟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只顾摇头点头。   说是长街,实际上并不长。   没走两步就逛完了,松似月手中除了那束香喷喷的香水百合,什么也没有。   夜色越来越深,顾之舟又一次揉了松似月的脑瓜:“累不?”   “不累。”松似月赶忙摇头。   “那我送你回去?”顾之舟说。   鬼使神差,松似月竟然摇头,捂着肚子:“我饿了。”   “好。”顾之舟点头,带着松似月径直去了一家平均年龄不到十二岁的快餐店。   主营鸡腿汉堡,薯条披萨。   顾之舟也不问松似月吃什么,一样来一份,摆了满当当一桌子。   末了还给松似月点了一杯肥仔快乐水。   他自己则要了一杯冰水,望着桌上的东西朝松似月抬了抬下巴,示意松似月快吃,不够还可以加。   松似月并不是易胖体质,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别说这些热量炸弹,她从考进舞蹈学院开始,连主食都吃得很少。   顾之舟见她没动,还以为是食物不够丰富。于是又让服务生拿来菜单:“小丫头,想吃什么就点,不用给我省钱。”   松似月忙抓起汉堡往嘴里塞:“够了够了。”   顾之舟终于满意地露出慈父般的笑脸。   松似月不想那么早回去,只好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   顾之舟也不说话,只一个劲给她倒饮料,眼神里全是看把孩子饿了的不甘心。   松似月是打着嗝从餐厅里走出来的。   她衣衫单薄,被寒风一吹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顾之舟脱下大衣,不耐烦把她罩住。   松似月在顾之舟面前没什么话说,几乎都是顾之舟问什么她答什么。   顾之舟不说话,她就沉默。   那是松似月第一次坐顾之舟的车。   尽管松似月家里的车同样宽敞豪华。但她总觉得顾之舟的车就是不一样。   淡淡的烟草味道在周身萦绕。   车厢里奇异的安静,松似月坐着坐着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竟然还在顾之舟汽车的后座上。   身上披着顾之舟的大衣。   天窗开了一条小缝,汽车没熄火,暖气源源不断涌出来。   松似月浑身暖洋洋的,不等她坐直身体,车门就被人拉开了。   顾之舟扔掉指间的香烟,低沉的嗓音里满是戏谑:“你这丫头属猪的?吃饱了就睡,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间。”   “什么时间?”松似月惊得跳起来,脑袋撞在车框上,她顾不得疼痛手忙脚乱去找手机。   顾之舟猫腰坐进来,敲了敲她脑袋,指着汽车仪表盘:“十一点半。”   松似月住在集体宿舍,老师每天晚上都要查寝,这是她第一次夜不归宿,也清楚夜不归宿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然而此时,有顾之舟在身边,松似月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顾之舟身后的车门没关上。   冷风嗖嗖地灌进来,松似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迷糊了,突然一阵头晕眼花。   顾之舟见她神色如常,竟然微微一愣,打趣道:“哟,小丫头骗子,夜不归宿都不害怕,看来你是老……”   「手」字没说完,只见松似月眉间一阵抽搐,接着「哇」的一声。   她的脸色太痛苦,顾之舟不放心,不仅不敢后退,反而凑上去扶住她的肩膀。   霎时间,风雨雷电。   松似月晚上吃的东西尽数还给了顾之舟。   保镖吓坏了,忙不迭过来收拾。   顾之舟嘴上嫌弃,身体却一点没错开。反而温和地拍打着松似月的脊背:“这是怎么了?着凉了?”   松似月尴尬不已,简直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算借她几张脸皮,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呕吐是吃太撑的缘故。   等她吐完了,顾之舟才递给松似月一瓶水。   松似月漱口的时候,他便脱下外衣交给身后的保镖。   然后朝松似月伸出手。   松似月发愣的当口,顾之舟双手一用力,松似月整个人就被带了起来。   顾之舟的怀抱坚实又温暖,她像抱小孩一样单臂托举着松似月,另外一只手扶着她的背。   远处立刻悄无声息开来一辆车,早有司机替他们拉开了车门。   顾之舟和松似月坐了进去。   松似月吐完了,胸口闷着的那口气也散了个干净。   她很过意不去,脑袋几乎垂到胸口。   顾之舟看她那样子有点好笑,使劲在她脑袋上薅了一把:“你这丫头,模样这么好,脾气却这么古怪,一句话不说,莫不是小哑巴?你再不说话,当心找不到男朋友。”   松似月闻言,虽然仍然没说话,唇角却勉强勾了勾。   她哪里是小哑巴?   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今晚出了这么大的糗,哪里还好意思多说话?   顾之舟像是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样子。   也不在意她回答不回答。   汽车平稳行驶着,很快来到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   顾之舟二话不说就下了车,转身拎鸡仔一样把松似月搂了起来。   也不去前台,直接进了电梯。   观光电梯徐徐上升,松似月看着脚下的万家灯火,惊诧之余终于开了口:“去……开房?”   她刚吐过,嗓子还有点哑。   顾之舟有点好笑:“你这丫头,舌头都吓不灵光了?”   松似月没有说话,鼓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顾之舟。   顾之舟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红扑扑的脸颊:“放心,我对你这种傻乎乎的小丫头没什么心思,你安全得很。”   松似月本来不是那个意思。   顾之舟这么一说,她的脸颊顿时红成一片。   顾之舟不再打趣她,领着人径直去了顶楼的豪华套房。 第170章 去洗澡   进了门顾之舟二话不说,随便扯松领带,抬手指了洗手间的门,神情自然无比:“洗澡去。”   松似月一下子愣住了。   她没有换洗的衣服,再说孤男寡女……   她怔怔地站在屋子中间,纤长浓密的睫毛上下扑扇着,看起来可怜又无辜。   “怎么了?”顾之舟挑眉。   松似月双颊已然红到了耳根,她垂着眸光,十指纠缠着。   顾之舟却忽地笑了起来,正要取笑她多想,松似月却咬了咬:“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顾之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衬衫,劈头盖脸砸在松似月身上:“先将就一下,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一套过来。”   松似月搂着衬衫去了。   顾之舟衬衫很宽大,松似月当裙子穿正好。   她从浴室出来,顾之舟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白衬衫黑西装,再简单不过的搭配,穿在他身上却散发出别样的魅力。   宽肩窄腰,完美的身材比例,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松似月顾不得欣赏眼前的男色,先开了口:“你要走了?”   “哟,你这一晚上,终于说了句完整话,”顾之舟笑了,“舞蹈家,我得走了,有时间……”   “有时间什么?”松似月心头掠过一阵失望。   顾之舟笑着捏了捏她被水雾蒸湿的面颊:“有时间再见吧!”   顾之舟说完长腿阔步迈了出去。   松似月急忙追出去两步,抓住了顾之舟的袖子。   刚沐浴完的她,周身都带着潮。   发丝微微乱,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得近乎透明。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全是不舍。   顾之舟心头顿时一软:“怎么了?”   松似月仍然不说话,目光却怯怯地在硕大的套房里转了一圈。   顾之舟叹了口气:“怎么?害怕?”   松似月点头。   顾之舟飞快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那我看着你睡着再走?”   松似月慌忙点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泛着奶膘的双颊上印着两个深深的梨涡。   更要命的是,一滴水珠正好从她漆黑的发梢上落下来,跟顾之舟的目光一碰,顺着她修长的天鹅颈,咕噜噜滚了下去。   顾之舟喉头突然一阵滚烫,心脏猛地跳漏了一拍。   真是作孽,顾之舟觉得自己脑子里那一闪而过的念头,简直猪狗不如。   他飞快地转过目光,牵强地指了指一旁的大床:“快睡!”   松似月乖巧地点头,拉开被子,雪白修长的双腿飞快地没了进去。   顾之舟愣愣站在原地,好几分钟后才换过心底那股子肮脏的念头。   他转身往浴室走去。   松似月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去哪里?”   顾之舟无奈极了,这丫头真是不让人活着了。   但他不敢多说,扯了扯领带:“我洗个澡。”   松似月点点头,将信将疑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顾之舟。   顾之舟无法,飞快冲了个凉水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松似月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跟顾之舟大眼瞪小眼。   白皙的肩膀整个暴露在空气中,幽深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顾之舟拿着吹风的手微微一晃,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那个凉水澡白冲了。   吹风机发出轻微的嗡鸣。   松似月微微眯着眼睛,任由顾之舟的大手在她发缝里穿梭。   突然,吹风机停止了。   松似月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灯光白得晃眼,顾之舟单手盖住她的眼睛:“我电话。”   顾之舟拿起电话,语速简洁只说了两个字:“等着。”   眼睛被干燥温暖的大手覆盖着。   暖风正好,松似月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顾之舟把她的头发吹干以后一直没有离开。   她安静地在松似月的床头坐着,松似月睡得并不安慰,手指仅仅抓扯着他的衣袖。   只要顾之舟一动,松似月的眼睛就一下子睁开了。   他就一直那么熬着,直到天色微明才站起来离开。   保镖们实在等得无聊,就在车库里抽烟解乏。   其中两个胆子大的问左不言:“左助理,原来咱们老板喜欢这个调调?”   另外一个也挤眉弄眼:“可不是嘛,这就是传说中的白幼瘦。”   左不言狠狠扔掉烟头:“你们一个个找死吗?老板的八卦也敢聊?”   那个保镖陪着笑,还想再说几句什么。   只见车库的电梯门打开,顾之舟大步流星走了出来。   只见他脸色有点疲惫,心情却很好。   保镖们立刻闭嘴不言语。   左不言立刻迎上去:“老板,咱们的专机一直等着。”   顾之舟点点头:“你吩咐这里留个人,等那小丫头回学校了再离开。”   “是。”左不言点头。   ***   松似月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了顾之舟的身影。   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在鼻息间。   松似月一时间竟然有种顾之舟还在这屋子里的错觉。   床头放着一套干净整洁的新衣服。   从里到外一样不缺。   内衣边沿点缀着精致的蕾丝花边。   松似月皱眉轻笑,真拿我当小孩了。   可等看清了衣服的尺寸,松似月就笑不出来了。   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顾之舟孤家寡人,没听说交了女朋友。   青天白日的,他连自己衣角都没有碰到过,是怎么把尺寸掌握这么准确的?   她抱着新衣服,在屋子中央呆呆地站了很久。   酒店服务生过来送早餐,她才匆匆忙忙穿戴整齐。   她这一晚上睡得不好,起得又晚。   不管怎么赶都赶不上早课了,松似月想,罚就罚吧!   能单独跟顾之舟呆一晚上,怎么罚都值了。   她磨磨蹭蹭一直到中午才离开酒店。   结账的时候,前台小姐彬彬有礼告诉她顾之舟已经结过账了,还问松似月有没有别的需要,都可以记在房间里。   松似月摇头说没有。   回到学校,她本来以为迎接她的会是老师的狂风暴雨。   没想到老师不但一点没责怪她,反而和风细雨的安慰她:“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不用着急来学校……”   松似月一头雾水。   老师的温柔简直要从眼眶里溢出来,整个下午都没有让松似月训练。   晚上还给她加了餐——鲍鱼饭。   松似月最喜欢吃鲍鱼饭,但米饭是劣质碳水,一般舞蹈演员能不碰都会尽量不碰。 第171章 脸色大变   松似月在脑子里仔仔细细复盘着这次跟顾之舟见面的种种。   一个字:糗!   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的表现都糗成这样了。   不久之后,叶喜竟然还亲自来了一趟伦敦,顺便给松似月带了一个相当炸裂的消息——顾家要跟她们家联姻。   松似月以为联姻对象是顾之舟,当下心花怒放。   谁知竟然是顾之威。   松似月当即表示不行。   这倒与叶喜的想法不谋而合,叶喜心里也更加偏向于顾之舟。   松似月满心欢喜等了一个月。   叶喜却支支吾吾告诉她顾之舟拒绝了联姻。   松似月虽然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   顾之舟都已经说了,不喜欢她这样类型的。   松似月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顾之舟面前她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黯然神伤了一段时间,松似月慢慢接受了现实,好在求学的日子忙碌而充实,身边来来往往也有很多人追。   可没有一个人敢像顾之舟那样薅她的脑门。   松似月的事业越来越好,可突然有一天,一场车祸下来,松似月的天塌了……   他的父亲,那个总是用包容又宠溺的眼神看着他的人,最后连一句话告别都话也没说,就直接走了。   叶喜的双手无力地垂落下去,献血湿嗒嗒滴落满地。   松似月想哭,喉咙却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胸闷气短,不停抓扯着胸前的衣服。   热泪滚滚而下。   护士被松似月的样子吓坏了,忙不迭往外奔去。   桑主任正在跟顾之舟汇报松似月的病情。   已经一天一夜了,松似月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那只镇定剂的计量根本不可能让她睡那么久,桑主任推测松似月应该是体力消耗太大。   顾之舟不解:“为什么体力消耗过大?”   “不打麻药手术,即使人的意志可以支撑,巨大的疼痛仍然会消耗身体肌能……”   “不打麻药?”顾之舟满脸错愕。   不等桑主任说完,护士便急急忙忙奔了过来:“桑主任不好了,少奶奶,少奶奶像是被梦魇住了……”   顾之舟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发抖,心脏痛得像是要从身体里抽离出来。   不打麻药手术?   这是哪个遭天谴的东西想的馊主意?   为什么?   松似月的眼泪沿着消瘦的侧颊滚滚而下,像是决堤的河水,枕头和被子都被濡湿了。   她的身体因为抽噎而不停抖动,苍白的嘴唇像是折断翅膀的蝴蝶,无力的上下阖动。   洁白的贝齿划破了嘴唇,殷红的血珠顺着唇角滑落。   顾之舟肝胆欲裂,一步冲过去,不由分说把指尖探进她的唇舌。   松似月没有犹豫,狠狠咬了下去。   桑主任却很担心:“顾董,我们有专门止咬的器械,如果少奶奶有癫痫的话,也许会直接咬断你的手指。”   顾之舟却坚定摇头,手指的疼痛根本不及知道松似月不打麻药时,心痛之万一:“她没有癫痫,她也不会咬断我的手指。”   他嘴里安抚着桑主任,另外一只手探进松似月的发间,像以前无处次那样,温柔爱抚,嘴里不停喊着松似月的名字:“似月,似月你醒醒……”   昏睡中的松似月像是能听懂顾之舟的安抚。   在没用镇定剂的情况下居然奇迹般的安静下来。   紧闭的牙关也缓缓松开。   就在所有人都狠狠松了口气都时候,松似月突然呜咽一声,哭了出来:“之舟,我疼……”   她的呼喊是那么的惨烈,屋子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向顾之舟投去目光。   说一不二,霸道刚强了三十年的顾董事长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伤了一眼,眼眶突然一红,整个肩背都垮塌下去。   左不言上前一步,对所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桑主任的助理脚步有点犹豫。   不管是松似月还是顾之舟,两人的情态都很难让人放心。   桑主任却笃定摇头,示意大家出去。   硕大都房间里寂寥无声,松似月的抽泣时而急促,时而缓慢。   顾之舟搂着她的肩膀,一只手顺着她的脊背缓缓安抚。   不知道过了多久,松似月终于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不等顾之舟说话,松似月就猛地把人推了开去:“你怎么在这里?”   顾之舟再也顾不得别的,他所有的理智在知道松似月不打麻药手术的那一刻分崩离析。   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不管不顾抱住了松似月:“这里是我们的家,你是我太太,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然而松似月此刻情绪激动,根本听不进去顾之舟的话。   她对顾之舟所有的眷念都随着那个孩子的离去而结束了:“你放开我,我们已经离婚了。”   “没有,我们没有离婚……”顾之舟急忙辩解。   松似月却一脸难以置信地摇头:“没有?那你告诉我,你跟秦倩兮是什么关系?她难道不是你未婚妻?”   “我……”顾之舟目光顿了一下,“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跟你解释,你现在乖乖听话好不好?我答应你,等你养好身体,我一定给你交代。”   他急切地为自己辩解。   然而,松似月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话?   她冷笑一声,扬手拔掉了手腕上的针头,针头汩汩往外冒着药水,松似月却看也不看,直接把针头对准了自己的咽喉:“你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别!”顾之舟肝胆欲裂,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他口不能言,胸腔里的所有氧气像是都在那一刻耗尽了:“我走,你别乱来……似月……别伤害自己……”   松似月的胸膛也在剧烈起伏着。   她刚做完手术,身体本来就恨虚弱。   情绪波动太大,她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但还是死死咬着牙关,等顾之舟退出去了才缓缓放下针管。   桑主任带着助理急忙进来替她处理伤口,松似月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身体瘫软像死人一样任由桑主任她们忙碌。   顾之舟被松似月疯狂抗拒的模样吓坏了。   他心有余悸坐在沙发上,左不言掏出烟盒:“老板,要不要来一根?”   顾之舟摇头拒绝。   正在这时候,左不言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老板,是谭阳主任……”   “让他滚!”顾之舟毫不犹豫。   左不言依言挂断了电话,很快那手机又不要命地响了起来。   左不言又挂断,然后手机又响。   如此往返数次,左不言终于不厌其烦,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按下了接听。   然而,只听了一小会儿,他就脸色大变。 第172章 血债血偿   “什么事,慌成这样?”顾之舟一向从容,自然看不惯左不言惊慌。   “谭主……姓谭的说少奶奶的这次受伤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顾之舟面色晦暗不明,“我知道不是意外。”   “您知道?”左不言愣住。   顾之舟点头:“你忘了上次杨思文找似月说的话了?”   “说什么?”左不言一头雾水。   “她说……她说……”顾之舟咬牙切齿,像是要把那泼天的恨意嚼碎了,和着血泪一起咽下去,“她说如果似月肚子里没有孩子,她就能接受她做谭家儿媳妇……姓谭的混账东西,这是来跟我炫耀了吗?”   左不言看着顾之舟别扭的样子,愣了好几秒才回过味来。   都道是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这顾之舟跟松似月都结婚这么多年了,这智商怎么还为零?   为母则刚,哪有母亲为了嫁人连孩子都不要的?   再说,自己老板也太不自信了吧?   不管论地位还是长相,顾之舟怎么都不会比谭阳差吧?   左不言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松似月肚子里的孩子怀在了自家老板脑袋里的,把他脑髓都挤跑了!   但这话,他打死也不敢说出口。   左不言怕顾之舟再被这莫须有的事情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赶忙上前一步哄劝道:“老板,您误会了,谭主任的意思是,少奶奶流产是有人故意为之。”   “什么?”   左不言点头:“南湘那个顶替少奶奶首席位置的青羊是被人下了药才肚子疼的,谭主任怀疑推少奶奶的那个女孩也是受人指使,他打电话过来主要有两层意思,一是让您不要迁怒少奶奶,二是想从您这里找找线索,看看为陷害少奶奶的主谋是不是您家那位?”   他没敢直截了当说顾之舟小人之心,但眼神已经明晃晃说明了一切。   顾之舟看看松似月的房间,又看看左不言,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回老宅!”   病猫要发飙了,左不言心中一喜,只听顾之舟又飞快地说道:“谭阳说他已经控制了撞似月的那丫头?”   “是。”“带上她。”“是。”   顾之舟临走前,又不死心去松似月的房间看了看。   松似月毫不犹豫,抓起桌上的水杯就朝顾之舟砸了过去。   顾之舟也不恼,反而叮嘱桑主任,小心松似月伤到手腕。   顾家老宅之前并没有得到顾之舟要过来的通知。   朱雪凝愣愣地站在原地:“之舟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呢?真是的,都没有准备。”   “准备什么?”顾长海满脸不在乎,“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又不是外人。”   “道理是这样,可他毕竟不常回来……”朱雪凝絮絮叨叨。   秦倩兮正半跪在朱雪凝面前给她捏腿,闻言整个人都愣了一下,朱雪凝很不屑地瞟了她一眼:“瞧你这没骨头的样儿,慌成这样像是我要把你怎么着了一样,去吧,换身鲜亮的衣裳。”   “是。”秦倩兮忙不迭站起来走了。   正在这时候,顾之舟长腿阔步迈了进来。   “之舟回来啦?”朱雪凝忙站起来,殷勤地打招呼。   顾之舟顶着一张阎王脸,目光直接越过她看向门口。   左不言的脸色比顾之舟还要难看,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拖着一个血糊糊、奄奄一息的东西。   等凑近了,众才看清他抓着头发拖进来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女人的面颊高高隆起,几乎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她肿胀如猪头的眼睛不聚焦,眯了好久才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等她看清坐在上位的朱雪凝的时候,整个人一哆嗦,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人不鬼的呜咽。   光洁高雅的木地板被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女人抱着朱雪凝的脚背:“夫人,求求夫人可怜可怜我,救命啊……救命啊……”   朱雪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合不拢嘴,等反应过来便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死丫头,你搂着我做什么?好没道理!”   顾之舟却看也不看她:“别装了,我不管你们有没有道理,我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走的道理,幕后黑手不管是夫人还是秦倩兮,我都要带走一个。”   “你……”朱雪凝整个人都是一愣,“那个之舟呀,咱们有话好好说,我怎么会是幕后黑手呢?至于倩兮,那就更不可能了,她可是你未婚妻,你就是她的天,她指着你穿衣吃饭呢,怎么会害你呢?”   顾之舟不说话,这才沉着脸瞧她。   朱雪凝的声音一点低下去。   “怎么回事?逆子,从你进门都像讨债鬼一样,你的眼睛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长辈?”顾之舟冷笑连连,“这世上哪有长辈会亲手害死自己的亲孙子?这样的长辈不要也罢!”   “你!”顾长海简直怒不可遏,接二连三你了好几声都没有说出后半句,“谁弄死亲孙子了?我的亲孙子在哪里?”   “你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似月怀孕。”顾之舟鹰隼一样的目光冷冷扫了顾长海一眼。   顾长海顿时浑身一颤:“你胡说八道什么?”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顾之舟轻嗤一声,“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我的孩子被你们害死了,我们要你们血债血偿。”   顾长海一听到「血债血偿」几个字,浑身顿时一软,一下瘫坐回椅子里。   以他对顾之舟的了解,顾之舟这句话不是随便说一说的,他真的是要血债血偿。   顾之舟也不继续跟他绕弯子,给左不言使了个眼色。   左不言一脚踹在地上那女人身上:“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指使你害我们家少奶奶的?”   女人疼得直抽搐,在朱雪凝衣袖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血痕,凄厉的哀嚎响彻大厅:“夫人,救命啊,救命啊!” 第173章 逆给你看   朱雪凝又惊又怕,整个人不停地往后缩:“你少胡说八道,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我不认识她,之舟,我真不认识她,老爷……老爷……”   顾长海看着顾之舟那模样,也不敢硬碰硬:“那个……之舟,你有话好好说行不行?我看这件事肯定有误会,小月怀孕的事情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我和你妈一直盼望有个孙子。如果我们知道小月怀孕怎么也不会让你们离婚的。”   他假惺惺一通辩白,以为顾之舟会心软。   谁知顾之舟并不吃那一套:“既然夫人不承认,那就都带走吧!”   “是。”左不言嘴里答应着,长腿一迈就跨了过来。   朱雪凝吓得尖叫连连:“不是我,是秦倩兮,是秦倩兮那个妖精做的,她知道小月怀孕故意使坏……”   精心打扮一番,正走进来的秦倩兮正好听到这一句,她顿时大惊失色:“我没有……不是我……之舟,你知道我不敢的……松小姐怀孕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   “你是没有告诉我,但你暗示我了,你暗示我去调查松似月是不是怀孕……”朱雪凝说。   “我没有……我没有……之舟你听到了,太太说她也知道松小姐怀孕的事情……”   两个女人狗咬狗,都在急切地为自己争辩。   顾之舟不耐烦地闭了闭眼,在他心里,这两个女人实际上是一样的恶心。   但他知道没有绝对的理由,顾长海是不会轻易舍弃朱雪凝的。况且他自己还有把柄落在顾长海手中。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掉秦倩兮。   心里打定了主意,顾之舟面上却没有显露,而是朝左不言挥了挥手:“还等什么?”   左不言只微微侧头,立刻就有四个保镖小跑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了朱雪凝和秦倩兮。   朱雪凝打着吃斋念佛的幌子,整日里锦衣玉食的养着,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当你就要尿在裤子里。   秦倩兮比她更害怕,毕竟朱雪凝是顾长海的老婆,而她什么靠山都没有,她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反而镇定下来了:“之舟,你好好想想,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我一没钱财二没权势,那丫头怎么可能听我的?”   说完,她挣扎着朝地上的丫头咆哮:“姑娘,想要活命咱们都得说实话,到底是谁指使你去害松小姐的?”   伏在地上的女孩身体狠狠抽搐了几下。   青紫的眼眶高高隆起:“夫人,是夫人……”   “放屁!”朱雪凝跳起来就要去踹秦倩兮,“你这死丫头,她当时不是跟我一起的吗?你怎么只咬我,不咬她?你说,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朱雪凝点灯之后,就察觉松似月不是腰伤。   在秦倩兮的怂恿下找了人去调查,这才知道松似月竟然怀孕了。   朱雪凝哪里还坐得住,立刻找了这个丫头来,让她无论使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松似月肚子里的孩子搞掉。   秦倩兮见她中计,心里高兴,面上却一直劝她冷静。   当时那丫头也在,所以就误会秦倩兮是好人。   她已经被左不言折磨得气息炎炎,哪里还敢撒谎。   左不言对顾之舟言听计从,他秉承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原则。   在他的授意下,两个保镖脱下袜子就往秦倩兮和朱雪凝嘴里塞。   朱雪凝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当即泪水涟涟哀求顾长海:“老爷,老爷……救命……唔……”   嘴巴被堵了个结结实实。   顾长海见顾之舟动了真格,当即也急了:“之舟,有话好说。”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顾之舟面无表情。   朱雪凝一声声惨叫在屋子里久久回荡,顾长海听不下去了,他压低声音:“之舟,咱们好商量,小月没了孩子我知道你难过,她如果再不小心知道当年她父母车祸的真相?”   他顿了须臾,仔细观察了顾之舟的脸色。   果然顾之舟面色更难看了。   他这才继续说道:“咱们是一家人,一切好商量,之舟你别激动,只要你放过雪凝,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拿车祸的事情威胁你……”   顾之舟还是不说话,他生气的样子实在骇人,顾长海不敢耍花样:“之舟,你听我说……”   “证据!”顾之舟说。   “什么证据?”顾长海装糊涂。   顾之舟冷笑一声,给左不言使了个眼色,左不言立刻举起巴掌,朝着朱雪凝的脸,重重的扇了下去。   朱雪凝来不及惨叫,眼泪就涌了出来。   “我给你……我给你……”顾长海忙不迭吩咐管家,“去把当年车祸的照片拿出来。”   “全部拿出来……”顾之舟一字一顿,“你要是敢耍花样……”   他没再说下去。   “不敢,不敢……”管家点头哈腰地走了。   管家回来得很快。   顾之舟只看了一眼那些所谓的证据,脸色更加难看了。   哪里是什么证据,不过是当年松家车祸现场的几张照片而已。   顾长海这只老狐狸,是拿这东西诈顾之舟的。   顾长海生怕又惹恼了顾之舟,忙解释:“之舟,你听我解释……”   顾之舟什么也没说,拿过照片愣愣吩咐左不言:“带走!”   顾长海懵了:“顾之舟,你竟然说话不算数,你要干什么?”   顾之舟冷哼一声:“你不常说我是逆子吗?今天,我就逆给你看了!”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朱雪凝鬼哭狼嚎,被连拉带拽弄上了车。   秦倩兮还算镇定,一言不发跟在后面一点也没有反抗。   “逆子……逆子……反了……反了……”顾长海气呼得捶胸顿足,“快,给大少爷打电话……”   “大少爷出差……”   管家话没说完,顾长海就惊天动地咆哮起来:“混帐东西,就说他快没妈了……我快死了!” 第174章 真相   顾长海暴跳如雷,电话打了无数通,顾之威还是不紧不慢,把出差在外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完才慢吞吞回来。   顾长海气急败坏,差点就要动手。   顾之威才不紧不慢说道:“您急什么?老二就是喊得厉害,他做不出杀母弑父的混账事。这个家里,谁最狠辣您心里真的没数吗?”   闻言,顾长海微微一愣:“你什么意思?”   顾之威淡淡笑了笑:“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您,如果您不想被老二现在就扫地出门,最好别轻举妄动。”   “我轻举妄动?”顾长海眼睛瞪得溜圆:“顾之威你有没有一点良心?那小畜生带走的可是你亲生母亲,你忍心看她受那么大的罪?”   “我不忍心,”顾之威慢悠悠放下茶盏,“您有更好的办法?”   顾长海咬牙切齿:“大不了鱼死网破,他自导自演了那场车祸,害死了松家丫头的父亲,他不仁我就不义,他把那松家丫头看得比命还重要,松家丫头要是跟他决裂了,我不信他还有精力对付我们。”   “他没有精力对付我们?”顾之威轻笑一声,“那我母亲为什么会被他带走?”   顾长海无话可说。   顾之威又道:“同样是男人,你连自己妻子都护不住,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界上?”   他轻描淡写都语气里全是嘲弄。   在顾长海眼中,顾之威一向是好脾气的,骤然被撅他面上很挂不住:“逆子,你什么意思?”   “逆子?我终于也是逆子了!”顾之威嘲弄地笑了一下,“你说松家的车祸是老二一手导致的,那我呢?我为什么从小身体就不好?”   “你,”顾长海气得腮帮子鼓了起来,“你……你是在跟我算账吗?我跟你说了八百遍了,当年你母亲不听我劝,执意要在大雪天带你出来,这才导致你高烧身体亏损,后来我找遍天下名医为你医治,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是,你是给我医治了,可两年前我都病情为什么会突然恶化?我本来是要赶去医院替小月还债,为什么我都病好巧不巧就在那时候发作了?”   “你……”顾长海像是一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愣了半晌,“我怎么知道,我当时不也出车祸了,要怪就怪老二,是他太狠毒,想撞死我……”   后面几个字顾长海说得含含糊糊。   顾之威却摆了摆手,站起身来:“两年前的车祸,到底怎么回事,您知我知,天知地知,这次我不管你怎么想,都必须要听我的,否则您就等着被老二扫地出门吧!”   顾之威说完,也不看顾长海,长腿阔步走了出去。   ***   松似月浑浑噩噩地睡着。   整整大半个月,她都是这种状态。   顾之舟也不进去打扰,他早出晚归,临出门和回家都会去松似月的房门口看看。   在药物和流水一样营养品的滋养下,松似月的身体一点点好了起来。   左不言做事很有分寸,某天趁松似月心情好的时候委婉地告诉她孩子的流产不是意外。   松似月一开始不相信,直到奄奄一息的秦倩兮被扔在松似月面前,她才真的相信了。   为了活命,秦倩兮一遍遍向松似月忏悔,说一切都是她的谎言。   她根本没有怀孕,说顾之舟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松似月一个人。   还说顾之舟之所以答应娶她,就是因为她知道松似月肚子里有了孩子。   那这个威胁顾之舟,顾之舟才不得不这么做。   一席话,说得松似月对顾之舟又恨又恼。   朱雪凝年纪大了,经受不住那样的折磨,但她的状态比秦倩兮好不了多少。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矜贵样子烟消云散,整个人蓬头垢面,像个叫花子一样匍匐在地哀求松似月的谅解。   松似月那样温婉冷静的人。   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我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顾之舟已经掌握了顾之集团,那你们又是拿什么威胁他跟我离婚的?”   左不言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朱雪凝说错话。   然而朱雪凝还是说了:“车祸……”   话音未落,左不言猛地朝朱雪凝踹去:“一派胡言……”   松似月何其聪明,眼神一下子全变了:“别动她,让她说下去!”   左不言心慌不已,就只见朱雪凝抱着脑袋把身体缩成小小都一团:“别打,别打,那车祸不是顾之舟干的……”   “什么?”左不言和松似月异口同声。   朱雪凝等了大半个月,顾之威和顾长海都没来救她。   她深知这对父子骨子里的凉薄,只当他们为了顾之集团的利益要放弃自己。   偏偏顾之舟一直不见她,她思前想后,只能把当年的真想对松似月和盘托出,说不定还能留自己一条命:“当年你父母的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松似月彻底愣住了。   他其实早就有所怀疑,却苦于没有证据:“这跟顾之舟和我离婚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朱雪凝哽咽道,“当年老二跟我家老头子,斗得那叫一个你死我活,老大身体不好却对你情根深重,他无心集团,一门心思只想跟你们松家联姻,可那时候你们家已经败落,又明确表示不同意老大,只要老二,于是老头子就计划除掉你们全家……”   松似月如坠冰窟,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下跌坐在地。   朱雪凝嘴里的真相太骇人听闻,左不言拿起手机当着松似月的面给顾之舟去了电话。   顾之舟回来得很快,朱雪凝还没哭完他就推门进来了。   松似月顶着红肿的双目,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哀戚。   顾之舟慢慢走到她身边坐下。   松似月竟然也没有拒绝。   朱雪凝太饿了,囫囵吃了一碗饺子,接着说了下去:“那场车祸本来是老头子策划好的,一个患了癌症的货车司机等在路口,见到你爸妈的车就撞上去,谁知那司机喝多了,没看清车牌就撞了上去,正好撞了我们家老爷的车……那司机并不认识老爷,下车查看的时候看到车上只有一个人,以为自己撞错了人……”   从被顾之舟抓起来之后,朱雪凝就一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此时的她吃得太急,有点噎住了,忙一脸讨好看向顾之舟:“能不能给点水喝?” 第175章 无力回天   顾之舟给左不言使了个眼色,左不言给了她一杯水。   朱雪凝捧在手里,扬起脖子狠狠灌了一气,才继续说道:“那司机发现自己撞错了人,魂魄都吓没了,他拿的钱就是为了以命换命,没完成任务的下场他太清楚了。于是开着车沿着你父母车要来的方向一路找过去,终于在一公里以外的路口等到了你父母的车……后面的事情,不用我说,你们就都清楚了……”   “真是天网恢恢,造化弄人……”朱雪凝泪水涟涟,“多行不义必自毙,顾长海自私自利了一辈子,没想到竟然会害了自己。”   “真是歹毒,明明是自己害了自己,反而诬陷……”松似月想说「之舟」,但又想到两人这不尴不尬的关系,这么称呼他太亲密,于是那两个字在嘴里转了个弯,“诬陷别人……”   “诬陷?也不算是诬陷吧?”朱雪凝看了顾之舟一眼,“因为,你父母车祸的时候,他也在现场。”   “是吗?”松似月双目通红盯着顾之舟。   “是,”顾之舟点头,“我当时接到老头车祸的电话,着急赶过去,看到出事的是松家的车……”   “两相对比,”松似月嗓子有点哑,“你还是亲自开车赶去救了亲爹?”   左不言急了:“少奶奶,您别怪老板,他第一时间下车查看了。那个情况,老板即使留在现场也没有用,松老先生受的是贯穿伤,当时就去世了,叶夫人的腿卡在汽车中间,靠人力根本没有办法撬动,发现车祸的第一时间,我们就打了报警电话,又打了120,叶夫人的血是老板亲手止住的,他的骨扳指还留在了现场……”   因为激动,左不言眼眶有点发红。   可不等他说完,松似月就摇了摇头:“你不用着急,我没怪他。”   “那就好,那就好……”左不言勉强笑了笑。   顾之舟和松似月并肩而坐。   他们挨得那样近。   顾之舟甚至都不记得两人上次这么挨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   他不是感性的人,此时往事被血淋淋地掀开,他鼻子狠狠酸了一下。   因为害怕松似月的厌弃,顾之舟别过了脸。   然而,下一刻他就猛地回头,灼热的目光狠狠笼罩住了松似月的眼睛。   因为,松似月纤细白皙的手指绕过沙发,轻轻握住了顾之舟的手。   顾之舟没有犹豫,几乎在松似月指尖触碰到他手背的瞬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紧扣,两颗心也在彼此靠近。   朱雪凝说完之后,就一直惴惴不安等着松似月的发落。   不等松似月说话,顾之舟就开了口:“别脏了你的手,多行不义,把她交给警察吧?”   “好。”松似月点头,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再说下去。   顾之舟却是明白的:“放心,顾长海我也不会姑息,当年的事情早晚也该有个了断……”   “我不是不相信你,”松似月说,“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顾之舟的声音越发温柔。   松似月没有说话,脸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顾之舟爱死了她这副模样,拇指和食指揉捏着她精致的下巴:“你放心,我虽然混账,违法乱纪的事情却从来不做,我之所以任由老宅的人威胁,就是不想和你之间隔着这血海深仇。事到如今你既然已经知道真相,我也没有必要瞒你,顾长海虽然生了我,但他害死了我的母亲,我们的父子情分也尽了。”   一旁的朱雪凝听到这话,身体狠狠哆嗦了一下,整个人跌倒在地。   她早料到顾之舟会这样,因此也没报太大希望:“小月,千错万错,这些都是我们老一辈的恩怨,你能不能看在我把真相告诉你们的份上,不要把这账算到之威身上?”   松似月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顾之舟。   顾之舟微微摇头:“恐怕不行……”   朱雪凝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什么意思?你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吗?顾之舟,你别忘了,如果没有之威,你恐怕早就死了……”   “我欠他的自然会还,只是他欠我的怎么还?”   “你什么意思?”朱雪凝眉头紧皱。   就连松似月都一脸茫然:“之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之舟爱怜地看向松似月:“看来你一点也不了解你都好邻居。”   “什么意思?”松似月还是不明白。   顾之舟在她脑门上轻轻摸了摸:“不明白才好。”   说完,他便朝左不言挥了挥手:“把人带下去,交给警察。”   左不言答应着照做了。   ***   同一时间,老宅内灯火通明。   顾之威静静站在门厅,警察一左一右搀着顾长海上警车。   顾长海试图狡辩:“没有证据,你们就这么带我走是违法的,你警号多少?我要告你们,我要找你们领导……我要……”   他的咆哮被卡在了嗓子眼。   他的亲信和管家排列成行被警察带了出来。   领头的警察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顾老先生,请吧?”   顾长海于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顾之威。   顾之威垂着手,沉默地站在一侧,一句话没有。   “之威……顾之威……你要想办法救我……还有你妈,你快去找你妈,她落在那个小畜生手里,不会有好下场……你快……”   呼啸的警笛,让他的嘱咐散在寒风里。   小凤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大少爷不要着急,二少爷松老爷去警察局又不是第一次,等过几天他气消了,您再找个由头把他救出来就好了。”   顾之威却面色颓然。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他惨淡地笑了:“这次我救不了他。”   小凤惊了一下:“大少爷?”   顾之威说:“我如果没猜错,肯定是我的好妈妈以为我和父亲不管她了,心灰意冷把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了。”   “那怎么办?”小凤大惊失色,“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一场死局?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夫人和老爷被判刑吧?”   顾之威静默半晌,瞬间像是老了好几岁:“判刑就判刑吧,我也无力回天了……” 第176章 璀璨的万家灯火   朱雪凝愿意做污点证人,顾长海对自己的犯罪情况供认不讳。   叶喜知道真相后,也顾不得生松似月的气了,母女俩抱头狠狠痛哭了一场。   警察局一天一个好消息,叶喜的病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松似月也高兴。   秦倩兮在警察局吵闹着要见松似月。   顾之舟不答应,说该怎么判就怎么判,秦倩兮咎由自取。   松似月不用去触那个霉头,松似月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没再坚持。   顾之舟心情大好。   集团那些高层看顾之舟心情好,以前瞒着不敢报告的事情也集中在一起报告了。   顾之舟忙得像陀螺一样,大会小会像套娃一样环环相扣。   这天,左不言亲手拿了一个信封和一份文件过来。   顾之舟面色狐疑:“什么东西?这么谨慎?”   “是大少爷的辞呈!”   “大哥终于要走了?”顾之威辞职,顾之舟倒是不意外。   但他没想到的是,顾之威的辞呈里还附带了一份股份转让书,顾之威要把手中的所有股份全部让出来。   信里还说,他要移民国外,永远不再回来了。   就连顾家老宅都留给了顾之舟。   顾之舟看着书桌上的文件,脸色在灯光下晦暗不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让他走吧!”   左不言大气也不敢喘,过来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可是老板,大少爷做的那些事,咱们就真的要放过他吗?”   “似月没了孩子是朱雪凝的手笔,他虽然动机也不纯,但到底没亲自动手……”   “是。”左不言颔首,转身走了。   ***   顾之威走的那天风雪交加。   他似乎又瘦了很多,因为咳嗽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   小凤替他紧了紧大衣:“大少爷,您看那边好像停着二少爷的车……”   顾之威顺着小凤的目光看过去,川流不息的便道上,果然停着一辆漆黑的库里南。   车窗玻璃没有放下来,又隔得太远,顾之威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他弯腰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等再次直起身体的时候,对面的车已经不见了踪迹,宽阔干净的街道人头攒动。   像是那辆车根本没来过一样。   顾之威缓缓呼出一口灼气:“杀母之仇,夺妻之恨,不见我才更像是他的作风!”   小凤在心里小声嘀咕:“二少爷的母亲也不是您杀的呀!至于夺妻,就更谈不上,您连他妻衣角都没摸着……”   ***   机翼呼啸着穿透云层,往更广阔的天空掠去。   左不言在等绿灯的时候踩下了刹车:“老板,咱们回家吧?夫人这阵害喜的厉害,顾管家说,您不在家的时候,她都不好好吃饭……酸儿辣女,夫人那么爱吃蜜饯,这一胎肯定是个男孩儿,咱可得把她看牢,别像上回一样又跑了……”   自从松似月怀孕后,左不言被顾管家耳提面命,硬给修炼成了间歇性话痨。   一高兴就唠叨,活像一个老妈子。   道路两边的路灯,一盏一盏缓慢又坚定的亮了起来。   远处云雾中的万家灯火,逐渐清晰。   顾之舟知道,其中有一盏专属于他。   汽车重新启动,顾之舟没忍住笑了起来,语气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畅快:“好,回家……”   ——正文完——2023.6.8   重庆 第177章 番外:永远都是我的妻子   左不言没说错,松似月怀孕后娇气的很。   流水一样的好吃的不要钱一样往她面前送,可只要顾之舟不在家,她就一筷子也不回动,谁劝也没用。   院子里车灯只闪了一下,松似月连鞋也没穿便奔了出来。   车没停稳顾之舟就急急忙忙下了车,他长臂一用力就把松似月整个抱了起来:“怎么这么轻?肯定又没有好好吃饭。”   “我哪有?”松似月皱眉,“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松似月缩进顾之舟怀里,替他弹开落在肩头的雪片。   顾之舟想低头吻她,但又害怕自己嘴唇太凉冻着她。于是只用下巴在她柔软的发顶轻轻蹭了蹭:“刚从公司回来,你这小东西怎么这么爱撒娇?”   “谁撒娇了?”松似月撇了撇嘴。   顾之舟只是宠溺地笑,并不反驳她的话。   他脚下生风,三两步越上台阶。   突然愣了一下:“家里有客人?今天是什么日子?”   叶喜、王倩、谭坊夫妻,四个人八只眼睛齐刷刷看向门口。   他们似乎都没料到顾之舟跟松似月会这么腻歪,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尴尬地站在原地。   顾之舟不慌不忙把松似月放下来。   松似月也像没事人一样招呼大伙儿:“都坐,大家都坐。”   杨思文不太好意思。   那件事情发生后,杨思文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不好意思见松似月。   顾之舟她就更加不敢见了。   顾董事长想刀人的表情根本都懒得掩饰。   还是谭坊最先反应过来,他扯了一下杨思文的袖子。   杨思文才说:“那个顾董事长回来了?那个……我们听说小月又有身孕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们……看到你们这么好……如胶似漆的,我们就……就放心了……”   谭坊看她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于是大手一挥:“你真是,来看小月就大大方方的看,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也是咱们干孙子吗?”   “是是是……干孙子……干孙子……”杨思文一边说,一边去看顾之舟的脸色。   顾之舟却像是根本没听清杨思文和谭坊说了什么。   他那双帅期的大眼睛,一直一眨不眨盯着松似月看,活像被狐狸精勾了魂魄一样,嘴里倒是假客气:“谭夫人有心了……”   王倩轻轻咳嗽一声:“那个……妹夫……我这次来,是还钥匙给小月的……我之前一直借用小月租的房子……”   “不用还,”王倩的咳嗽终于换回了顾之舟些微的理智,“那房子本来就是我买给似月的,你是娘家人想住多久住多久。”   “你买的?”松似月突然想起那冤种房东,顿时醍醐灌顶。   相比谭家夫妇和王倩,叶喜在顾之舟面前倒是要轻松不少:“饭菜已经好了,之舟就等你了。”   知道真相后的叶喜,对顾之舟这个女婿是越看越喜欢。   特别是知道松似月怀孕之后,更当他是一家人了,席间不停给顾之舟夹菜。   顾之舟谦逊有礼:“多谢岳母,您也多吃点……”   “好好好,”叶喜高兴不已,“那个之舟,正好小月的老师也在,既然都有了孩子,你们这婚……”   她原本是想说,还是复婚比较好。   却没想到不等她话说完,顾之舟就很没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话。仿佛只要那两个字过了耳朵就不吉利似乎的。   “妈,我和似月从来没离婚,她现在仍然是我法律上的妻子,”水晶灯下,顾之舟的目光坚定如初,“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全文完——2023.6.8   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