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替嫁后我笑得想死   作者:明桂载酒   文案:   季之霖把我约到咖啡馆的那一天,小提琴拉着月光奏鸣曲。他的神情无比温柔。   系统激动:宿主,相恋三年,他是不是终于要向你求婚了?   季之霖开口,说的却是:“绥绥,你能不能替阿溟,去给我哥冲这个喜。”   季家大少季郁呈,行事狠辣,只手遮天,是可闻不可及的风云人物,却因意外成为植物人。   季家原本给他寻的八字相符的人是宁远溟。   然而季二少季之霖将宁远溟放在心头多年,捧着含着都怕化了,哪里情愿?   于是,要替嫁给一个植物人的,变成了我。   这个归来多年,却仍不得全家喜爱的真少爷。假少爷宁远溟的弟弟——宁绥。   *   全城的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   我沉默地走进季郁呈的房间,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关上房门后,却差点没捂着嘴笑着唱出一段b-box!   三年前我绑定了一个系统,与权势滔天的人物肢体接触多久,就会获得多少钱。   一直苦于无法接近季郁呈,才只能将就一下,靠近季二少。   而现在,看着近在咫尺的季大少的英俊面容。   我狂喜:阿统我们发财了啊要!!!!!   *   季郁呈因为意外变故,在床上躺了两年,虽然是不能动弹的植物人,却绑定了一个系统,能感知到外界。   有一天,他忽然多了个二十岁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男大学生当妻子。   小妻子对他悉心照顾,无微不至。   就是有一个情难自控的喜好:   夜里喜欢扒光了他的衣服贴着他睡???   *   将宁绥嫁出去后,眼看着宁绥不仅没有伤心,还滋润极了,季之霖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本待冲喜一事老爷子那边过去了,就将宁绥抢回来。   可谁知躺了两年的大哥有一天忽然醒了。   不仅醒了,从来寡情寡欲的他,还对宁绥占有欲十足,眼神晦暗,不许任何人碰宁绥一根头发。   一心赚钱受x躺平任贴攻   文案于2022/05/12已截图   【仅文案第一人称,正文是第三人称】   小剧场:   宁绥伸手探,八次伸出手八次缩回去。   震惊。   植物人脸上泛起了淡淡的自豪的红晕。   内容标签: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绥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植物人老公我们贴贴(单纯贴贴)   立意:在挫折中前行,在逆境中坚强,培养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 第1章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   季之霖烦躁地摆手,让一旁的小提琴手离开。   他回想着方才恋人离开玻璃门时,被雨打得飘摇的伞,那颤抖的眼睫,狗狗般的眼睛氤氲着水蒸气,仿佛下一秒就将泫然欲泣地落下泪来,内心划过一丝复杂的怜惜。   宁绥他……一定很伤心吧。   关键时刻就连他也站在了宁远溟那边。   可他也没有办法的啊……   他与宁远溟在孩提时期就已相识相交,后来更是一起出国留学,经历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宁远溟在他心中是白月光般的存在,他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宁远溟掉进火坑。   至于宁绥,他会补偿他的。   ……   宁绥回到宿舍,把伞收到一边,拿起毛巾慢吞吞地擦拭身上的水。   两个室友正脑袋凑在一起看新闻。   “宁家和季家联姻?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季家吧?校草季之霖的“季”?”   “季家是江城富豪排行榜第一,季之霖他哥季郁呈也是个可闻不可及的风云人物,要是在以前,宁家这算是高攀,可不是听说季郁呈两年前出车祸变成植物人了吗?!”   “噗,宁远溟真是倒霉,要嫁给一个植物人……”   曹诺和方大诚有点儿幸灾乐祸。   曹诺和方大诚和宁绥一个寝室,宁绥平时经常帮他们上课点到,带夜宵,大家关系不错。   三年前大一的一次爱心献血,被查出来宁绥和宁远溟竟然出生时期被抱错过,他们的穷室友宁绥才是宁家的真少爷。   他们还以为能跟着宁绥吃香喝辣呢。   谁知道宁家却并没有要将宁绥认回去的意思……   甚至这事儿学校里知道的人都没几个,宁远溟还是他风风光光众星拱月的宁家小少爷。   而宁绥,除了被宁家资助了学费,不用再辛辛苦苦打工兼职之外,人生轨迹竟然没有任何改变。   宁绥倒没说什么,但作为室友,他们难免有点儿鸣不平。   自家亲生孩子在外吃苦十八年,怎么好不容易找回去了,还不要呢?   听到开门声,见宁绥回来,曹诺扭头笑道:“你家的事,阿绥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吧,怎么还瞒着我们呢,宁远溟这回算是栽了……”   话没说完,袖子却被方大诚拽了拽。   “拽我袖子干嘛?”曹诺回头。   方大诚脸色却有点儿奇怪。   他于是顺着方大诚的视线,目光落在了笔记本屏幕上。   没看完的新闻下半截出现在了他眼前。   ……季郁呈先生将与宁绥先生于下个月一号在利兰酒店完成婚礼,记者会将另行召开……   宁绥先生……   “……”   男生402寝室陡然陷入了一片鸦雀无声。   宁绥?   被送去和植物人结婚的,是宁绥?!   空气死寂,氛围陡然变得尴尬起来。   这事儿简直匪夷所思,宁家是不知道宁绥以前过得有多难吗?   辛辛苦苦从小城镇考到他们这座城市,高中毕业后为了攒学费,一天打三份工,大一刚和他们认识的时候,手上还有去年冬天没有消退的冻疮……而这一切,都拜宁远溟的保姆母亲所赐,是她抱错了孩子,谁知道是不是有意的。   可宁家却半点不心疼。现在还在宁远溟和宁绥之间,再一次选择了宁远溟。   是觉得宁绥从小苦惯了,送过去嫁给一个和半死没什么区别的植物人,也会逆来顺受吗?   两人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宁绥身上。   宁绥读书早,比他们都小一岁,他身形挺拔修长,皮肤冷白,样貌好看,受学校女生追捧的程度不亚于季之霖。   他额头格外漂亮,平时也喜欢露出来,会显得气质格外神秘。可这会儿他从外面回来,黑发湿漉漉的耸拉了下来搭在眉眼间,微微垂着的眼睫仿佛还挂着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怜。   两人顿时心梗。   怎么还浑身湿透啊?   不会是受了刺激想不开去雨里跑圈吧?   宁绥走过去,视线也落到了方大诚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好家伙,都已经发布到网上了?   方大诚“啪”地一下赶紧把笔记本合上,语气都小心翼翼了起来:“阿绥,你别在意啊,我们两刚才就是吃瓜……”   “没事啊,”宁绥笑了笑,“有吹风机吗?”   方大诚赶紧把吹风机递了过去:“赶紧吹吹干,不然要感冒了。”   递过去时,宁绥手指一蜷,避开了他的手。   方大诚:“……”   不过做了三年室友,早就习惯了,宁绥应该是洁癖格外严重吧,从来不和他们有任何肢体接触的。   宁绥:“嗯,谢谢。”   两人看着宁绥没事儿人一样拿着吹风机去了浴室,修长手指随手捋起刘海往后梳,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无奈。   怎么可能没事呢?   一定心里很难受,却不想让朋友担心吧。   ……   下个月一号,其实也就是四天之后。   这是季家请法师来算好的良辰吉日。   季家老爷子虽然雷厉风行,却不是什么强横霸道的人。   这桩婚姻,原本也给了宁家拒绝的机会。   但宁家既不想错失首富这一门姻亲,又不想捧在手心里的宁远溟去守活寡,于是就想到了和宁远溟同一天同一时刻出生、八字相同的宁绥。   季之霖和宁绥商量完——或者说通知完这件事后,宁家始终没有出面联系过宁绥。   不过不重要。   宁绥心里很清楚,再一次放弃他,一定是他们所有人一起做出的决定。   宁绥这几天该吃吃该喝喝,没有什么异常,似乎也没有要逃走的打算。   这令宁家放下心来的同时,又有点“不舍。”   “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可能不心疼呢?”宁母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靠坐在沙发上,道:“这几天宁绥一通电话都没打回来,肯定是恨我们了。”   宁母忽然有些不安,直起腰:“他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和我们断绝联系吧?”   宁琛安慰道:“妈,您别多心,宁绥又不是泥人,闹些脾气是肯定会的,但要说他真的恨透了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先等这件事过去,过几天我就让他回来看您,您放心。”   比起宁母的自乱阵脚,宁琛作为生意人,则有着自己的冷静判断。   宁绥在孤儿院长大,他第一次来这个家吃饭,宁琛就发现这个流落在外的弟弟眼底有着对亲人的渴望。   除此之外,他苦日子过惯了,真的能丝毫不贪慕上等圈子的生活吗?   即便宁家没有明面上将他认回来,可私底下该给他的钱都给了,完全按照和宁远溟一样的份额。   他如果和宁家闹翻,以后可就得不到宁家的财产了。   他会这么不聪明吗?   宁远溟面上流露出愧疚,说:“是我对不住他,宁绥亲耳听到霖哥说那些话,心里肯定很难过,听说他这几天都待在宿舍没下过楼,盒饭都是室友帮忙带上去的。”   被迫嫁给一个植物人,被迫和季之霖分手,能甘心吗?   宁绥和季之霖在一起的这三年,可是百依百顺,随叫随到,每次看季之霖的眼神,仿佛都含着看人民币一样的炽热。   宁远溟怀疑就是因为宁绥的痴心,季之霖才会真的对他动了情。   想到这里,宁远溟有些心烦,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年在国外他就答应季之霖的求婚。   可那时季郁呈还没出车祸,还在生意场上只手遮天,明明只比季之霖年长三岁,却优秀得宛如遥不可及的星辰。他那时倾慕季郁呈,想着只要多跟着季之霖出现在季家,季郁呈迟早会多看他一眼……   可万万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季郁呈也是个没福气的,年纪轻轻成了植物人。   这样一来,季家的财产迟早都是季之霖的。   他现在应该把握住的,是季之霖。   除此之外,还有那位投资新贵,神秘的方氏。   宁远溟的心思又飘到了别处,前几天听大哥提过一嘴,这三年有家公司崛起得非常快,背后的人似乎还是一位非常年轻的新人,做慈善也做得非常频繁,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背景应该非常雄厚。   “你就是太替别人着想了,”宁母把宁远溟这个小儿子捧在手心多年,可舍不得他自责,赶紧道,“小溟,这和你没关系,不要往心里去。”   ……   婚礼当日很快到来。   季家谢绝了任何媒体,毕竟这事儿也并不体面,只简单地在酒店办了场宴会,邀请了一些圈内的人。   当然,那位植物人季大少是无法出席的。   出席的只有短短几日不见、身形看起来愈发单薄的宁绥。   虽然宁家声称宁绥只是个远房亲戚,但这个圈子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多的是人知道真假少爷的事。   这场宴会,都在看宁绥笑话呢。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很复杂,有同情的,有瞧不上的,还有觉得可惜的——植物人醒过来的概率能有多大啊?恐怕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吧,嫁过去就是守活寡,日后估计也分不到几个钱。   宴会结束后,宁绥被送上车,回到季家老宅。   被送进季郁呈的房间之前,宁母忍不住上前,拉住宁绥的手:“你……”   一旁的宁琛蹙眉。   季老爷子还在一边看着呢,这种时候母亲要说些什么“苦了你了”之类的话,可就要惹得人家老爷子不高兴了。   幸好宁母也并非全无脑子,把落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只道:“好好照顾季大少。”   宁绥抽开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嗯。”   季之霖在宴会上被灌了几杯酒,此刻隔着人群遥遥地看着宁绥。   宁绥生活里都穿得很休闲,有时候像个运动系阳光男孩,有时候又很软,笑起来两颗虎牙,长长的眼睫可怜地垂着,让人情不自禁沦陷。   但今天他穿上了白衬衣……显得非常的不适合他,非常的憔悴。   一定是前几天都没睡好吧。   季之霖心中一阵抽痛。   宁绥沉默地走进了房间。   季之霖看着门关上,只觉得宁绥那背影都写着伤心欲绝。   ……   季大少的房间是一个套房,外面有一个独立客厅,为了方便护士照顾他,客厅旁边还有个仪器室和检测室,可谓非常矜贵。   最里面才是季郁呈所在的卧室。   宁绥抬腿朝季郁呈的卧室走去。   大约走了七八步左右,脸上的沉默表情终于绷不住,差点没捂着嘴笑着唱出一段b-box!   “阿统,我们发财了啊要!!!!”   系统显然也有点按捺不住的兴奋:“可恶,阿绥,你把你嘴角的狂喜收收!小心有人进来!”   三年前宁绥绑定了一个系统,与权势滔天的人物接触多久,就会获得多少钱。   接触包括肢体接触、信息接触、情感接触等,其中能让人最快升级的是肢体接触。每攒够一定经验就能升一级,银行卡就能到账一笔钱。   这座城市食物链最顶端的人无非季郁呈了,可季郁呈身边保镖不离身,宁绥一个刚上大学的新生上哪儿去接触他?   于是宁绥只能将就一下,靠近了同一所学校的季二少。   并以这些钱,投资了一家公司。   但季之霖身上可以获得的报酬也就仅限于此了,何况每天和他肢体接触,他也会感到奇怪。   因此宁绥这阵子还正愁投资回报率越来越低了呢……   结果万万没想到,和季大少结婚这种好事居然落到了宁绥头上来!   最棒的是,季大少还是个躺着的没有知觉的植物人!这岂不想怎么贴贴就怎么贴?!名正言顺地贴,贴出火了也没人管啊!   宁绥笑得合不拢嘴。   他只有努力揉揉自己的腮帮子,才能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第2章   卧室内静谧无声,只有生命体征仪传来一些极轻的电流声。   中间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黑发浓密,搭在额间,眉眼精雕玉琢。   看得出来季家花了重金维护这位季大少的健康,他的面色除了略显苍白病态以外,和正常人无异,仿佛只是在熟睡。   宁绥是个颜控,一眼就对这位季大少的样貌十分喜欢。   忍不住俯身凑近了去,细细地瞧……真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果然是上位者,即便处于昏迷当中,眉宇间也透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系统瞅了眼,也忍不住道:“我能理解为什么老爷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季郁呈救回来了。”   ——哪怕季郁呈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也足足等了两年。   明知道这样下去季氏只会越来越动荡,也不肯将季氏交给季之霖。   季之霖是圈内出了名的天之骄子,样貌能力自然也样样不俗,但和他哥一比……倒真有点相形见绌了。   “是的,阿统。”宁绥越看越高兴,道:“这婚,结得不亏。”   季郁呈盖着被子,只有脖子以上的部位露在外面,但落在宁绥眼里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情不自禁朝季郁呈完美的嘴唇伸出手……   “克制,阿绥。”系统忙道:“他们让你进来看季郁呈一眼,还等着你出去吃晚餐呢。”   “就摸一下。”宁绥喜滋滋地道。   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要过分追逐,但对于从小挨饿受冻的宁绥来说,他没有别的爱好,就是爱钱。   要是小时候有钱,小禹就不会因为没钱治病而死,要是五年前有钱,他不会连一块好点的墓地也给阿婆买不到。   现在宁绥有了钱,但他在乎的那些人也都不在了。   留下来陪着他的只有铭刻永生的悔恨。   钱这东西……谁不爱呢。   “你可不要太早醒过来啊……”   听说季郁呈是个事业脑,清心寡欲二十五年,就算有对胃口的类型,肯定也不是自己这一款。   他醒来肯定要离婚,自己上哪儿哭去。   ……   季郁呈在床上躺了两年,除了昏睡不醒之外,身体器官竟然没有发生任何的衰竭。   季老爷子和周围的人以为是医院和各种价值千万的仪器的作用,但只有季郁呈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垂死之际,他绑定了一个系统。   这个叫009的系统有点废物,是个淘汰品,有时在线有时断线的,并不能帮助季郁呈醒过来。   但是托009的福,季郁呈作为一个不能动弹的植物人,却一直都能感知到外界。   听起来似乎比完全昏迷要好一点?   然而事实上这完全是一种另类的精神折磨。   就像被关在一个漆黑密封的空间里一样,分明有知觉、有触觉、能听见,可身体却完全无法动弹——哪怕是一根手指都没办法抬起来,转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   更可怕的是身体完全没有复苏的迹象,他只能日复一日地被关在黑暗当中,单调而麻木,与外界进行不了任何的沟通,仿佛被判了无期徒刑。   季老爷子将自家能力最强的孙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不允许除了医生护工以外的任何人来探望,这就导致了季郁呈这两年来,和外界的接触只是每日的身体护理以及喂食——连多一点的讯息都无法从外界得知。   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不疯,也离疯不远了。   季郁呈不是个普通人,但他的生存意志在整整两年的禁锢中,多少也有所消沉。   半月前,老爷子死马当作活马医,商量着找个八字对的人,给他冲喜。   这事是在季郁呈病床前商量的。   季郁呈在国外读的大学,一向是个无神论者,自然不相信这种事能有什么用,但他是个植物人,即便不接受,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想法。   就这样,宁绥单方面的成为了他的妻子。   ……   季少爷内心非常地抗拒。   没有出事之前他只在一家分公司剪彩时见过宁绥一面,当时宁绥还是他弟弟季之霖的恋人。后来发生了什么、宁绥又怎么会变成被挑中的人,季郁呈无从得知。   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宁绥嫁给他,所图的自然不会是他。   有谁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一个不能动弹、不知哪年哪月才会苏醒的植物人?   明知道他寿命不长,还愿意嫁过来,还能图什么?   无非季家的财产罢了。   这样的人,人前或许会对一个植物人精心照料,可人后恐怕多看这个植物人一眼都嫌烦。   而完全印证了季郁呈的猜想,宁绥推门进来不久后,他就听到那么一句。   ——“你可不要太早醒过来啊……”   季郁呈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果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恶毒。   如果说先前只是烦躁,此刻季大少内心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峰。   他冷眼等着宁绥作秀般地在他病床边待上一会儿,就出去向老爷子交差。   然而下一秒,他却感觉什么东西落到了自己唇上……   冰冰凉凉的,还轻柔地在自己唇瓣上碾了两下。   什么东西?   季大少十分想要皱眉。   接下来是脸颊、鼻梁、眉峰……当季郁呈震惊地反应过来那居然是宁绥的手指之后,被子已经被掀开,他的右手被宁绥捉住。   接着,宁绥握着他的手,放在掌心……反复地摩挲……   假如宁绥只是用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这副场景还没那么古怪,可宁绥居然是用两只手一起,将他的手夹在掌心……从他的拇指到手腕,从他的手背到手心,细细密密地一寸一寸摸过去。   季郁呈的身体整整两年除了护工就没接触过别人,变得非常敏感。   掌心被摩挲的地方又麻又痒,电流仿佛窜到全身,他的灵魂被包裹在身体内,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栗起来。   季郁呈:“……”   “他在干什么?”季郁呈脸色发青。   009跳出来沉思:“他在摸你。”   季郁呈:“……”用得着你这辣鸡系统废话?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佣人过来喊宁绥下楼吃饭。   宁绥恋恋不舍地放下季少爷的手,帮他掖好被子。   之前和季之霖在一起的时候,宁绥自然是不敢这么大胆的,顶多只牵一下手,不然岂不是会被当成一个变态?   但现在躺在床上的季郁呈毫无知觉,自己怎么肆意妄为他都感觉不到,真是方便啊。   宁绥越看床上的植物人老公越觉得喜欢——当然,是喜欢银行卡进账的声音。   季郁呈果然能力强,和他接触这么一会儿,就得到了从季之霖身上一个月才能得到的。   床上男人的俊美容颜有些苍白,和自己进来时没有丝毫的变化。   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宁绥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房间。   晚饭是季家的人吃饭,季郁呈和季之霖的父母在国外事业繁忙,参加完中午的宴会之后便匆匆离开,此刻餐桌上只有季老爷子和季之霖在。   桌上是一些清淡的家常菜,很符宁绥胃口。   季老爷子专横,却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虽为了冲喜,把宁绥娶进家门,但倒也没有逼迫宁绥和季郁呈住在同一间房的想法。   反正自家孙子是个植物人,也圆不了房,就没必要强迫小辈做那些表面功夫了。   见宁绥落座,他指骨扣了扣大理石桌板,道:“我让周姨给你收拾出了一个房间,就在郁呈旁边,东西都准备好了,你不用收拾什么。”   季之霖埋头吃饭,却一直绷着神经等着老爷子发话呢,听见老爷子这么说,他闭了闭眼,总算松了口气,心中大石落地。   他是个有点洁癖的人,尽管亲手把宁绥送到了他哥手上,但季郁呈这辈子醒不醒得过来还是个问题。等到季郁呈最后一口气撑不住了,宁绥就还是他的人。   在这之前,他可不希望宁绥和他哥有什么接触。   更何况,宁绥是被迫替嫁的,心里头肯定也难过得很,肯定不想真的亲手去照料一个吃穿都要靠人伺候的植物人。   给他单独腾出一间房,其实就相当于他名义上当了季郁呈的妻子,但实质上不会发生任何关系。   他的心情应该也会好一些吧。   想到这里,季之霖抬头,怜惜地看向昔日的恋人。   听见老爷子的话,宁绥怔了一下。   怎么还愣住了?太高兴了吗?   阿绥还真是从来都把心事摆在脸上……   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季之霖也晃了一下神。   原来和宁绥在一起的三年,不只是宁绥对他感情深厚,他其实也不知不觉在心里给宁绥腾了很多地方。   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口:“既然爷爷这么说,那你…………”   话还没说完,宁绥道:“啊?可是已经嫁过来了,还是睡一间房比较好吧?”   季之霖:……   ???   宁绥语气明快:“何况夜间如果有什么事,我在身边,也好照顾,护工总是没那么方便的,爷爷你就放心吧,虽然还不熟练,但我会努力尽我的职责。”   开玩笑,分两间房睡还怎么和植物人老公贴贴。   这话说得倒是挺讨喜的,老爷子不由得看了宁绥一眼。   宁绥……他在说什么?   季之霖整个人都有点懵。   顾不上老爷子在场,他对宁绥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   宁绥别开眼去,轻轻夹起一根芦笋,仿佛没看到他几乎快把他扎穿的眼神。   是还在闹别扭吗?   可有必要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去惩罚他自己吗?那天自己在咖啡馆明明和宁绥说得很清楚,自己不会不要他的,让他替阿溟嫁给大哥,只是权宜之计。   季之霖忍不住伸长腿,在桌子底下轻踹了宁绥一下。   宁绥却像无意识似的,缩回了脚。   再闹下去老爷子要发现动静了,季之霖心中焦躁快烧穿了心,面上却只得做罢。   接下来的晚饭期间宁绥一直没再说话,专心咀嚼食物,季之霖视线快把他脸上烧出个洞来,却得不到他的任何眼神回馈。   ……这和以前用炙热目光看着自己的宁绥简直判若两人。   季之霖心里头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什么即将失去掌控了似的。   但没多想,只觉得宁绥是故意的,宁绥在报复自己。他或许就希望自己现在血液上涌,为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宁绥这几天瘦了很多,可见自咖啡馆那天起吃不好睡不好,伤透了心,现在这样也是很正常的,自己要耐心点。   季之霖努力把自己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压下去。   再说……宁绥非要和大哥一间房也没什么,自己待会儿让佣人往那个房间里再放一张床就是了。   晚饭吃完,宁绥和老爷子交谈一番,回答了老爷子的一些问题。   当这位季大少爷的妻子还是很简单的,虽然名义上需要照顾他,但是大部分专业的事情都由医生和护工来,自己只需要知道一些他的基本身体情况,及时和老爷子汇报就行了。   宁绥不喜欢出席宴会,老爷子也没有强迫他出席的想法。   除此之外,老爷子还给宁绥配了一个助理,平日里由助理送宁绥去学校。   宁绥完全能感觉到,老爷子对季郁呈这个孙子的看重,甚至不惜为了他,对自己爱屋及乌。   从小没有体会过亲情温暖的宁绥,忽然有点羡慕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   老爷子与宁绥谈话时,季之霖仍没离开,他平日里不住老宅,今晚之所以留在这里,完全是为了宁绥回来。   宁绥上楼梯时,他站在玄关处假装找钥匙外出。   但宁绥却跟没看见他这个人似的,眼神都没给一个,直接擦肩而过上去了。   季之霖:“……”   好不容易等到佣人推着老爷子的轮椅,带老爷子回书房。季之霖迅速追上了楼。   宁绥已经走进了季郁呈的客厅,正要进卧室,在卧室门口被季之霖一把抓住手腕。   季之霖是S大篮球队的人,力气很大,宁绥被他一拉,登时没站稳,手肘撞在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季之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不小心,连忙去扶:“没事吧?”   宁绥却捂着手腕,飞快地退后一步,像是十分嫌恶与他有什么肢体接触似的。   季之霖:“……”   天底下没有那么完美的好事,宁绥绑定的系统有条件限制。   当他选定了一个固定目标后,一旦和其他磁场较强、或是与目标有竞争的人接触,他都会遭到雷击一般的感觉,并且会损失一定经验值。   ……这也是为什么宁绥每次都避开和402室友们的碰触,倒不是他真的有洁癖。   而现在,宁绥的目标换成了季郁呈,季之霖对他而言自然是会让他遭到雷击的人。   宁绥看了眼,发现自己晚餐前从季郁呈身上得到的经验值,也已经一瞬间被季之霖这个狗崽子给弄没了。   宁绥:“……”   心好痛。   然而落在季之霖眼里,却是宁绥连被他碰一下都不肯了。   先前宁绥对他爱得深沉,和他在一起时,就人潮拥挤时和别的男人肩膀碰触一下,都会躲开。   现在却以同样的方式躲他?   季之霖脸色刹那间变了:“你躲我?”   宁绥真是怕了他,又往后缩了缩:“我想问问你有事吗?二楼不是你该上来的地方吧?”   怕影响到季郁呈的恢复,除了医生,老爷子一向不让任何人上来,就连季之霖也不可以。   季之霖看着他的动作,心底有点儿发梗。   他皱眉道:“刚才在饭桌上,为什么不接受老爷子的提议?你搬进我大哥的房间,就是为了气我?”   宁绥沉默了。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啊。   就说他在餐桌底下踢什么呢……宁绥还以为他脚趾头痒。   见宁绥垂着眼睫,有点儿可怜的样子,季之霖也有点儿愧疚起来,声音变得温柔起来:“阿绥,不要因为我的错误,去惩罚你自己。”   错?   怎么能说他有错呢。   天知道那天在咖啡馆季之霖把他送给季郁呈后,他差点没忍住当场就面露喜色。   他还得感谢他啊。   “你没有错。”宁绥意味深长地说。   ……这是已经原谅他了?但看神态又不太像。   季之霖拿不准宁绥这话的意思,一时有点恍惚,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宁绥已经进去了。   *   隔着一道卧室门,躺在床上的季郁呈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宁绥走进去,朝床上看了眼,植物人老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宁绥把灯打开,季大少纤长漆黑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还是和下午宁绥离开时没什么变化。   卧室里果然多了一张床,应该是刚才吃饭时季之霖让护工搬进来的。   宁绥没有多看,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里季郁呈的旁边,便进去洗澡了。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季郁呈心中一股郁气。   他总算理解下午自己这位“小妻子”的所作所为了,难不成当时门口有人,他握起自己的手,那样黏黏糊糊地故作深情,是为了作秀给别人看吗?   “别人”,自然指的是季之霖。   看来自己是被利用了,成了他用来让季之霖吃醋的工具人。   季大少爷从出生开始出类拔萃,风光招摇,何时当过别人的工具人?   一股说不出来的憋气让他心情变得非常糟糕。   不过这样也好,看来自己的这位“小妻子”一门心思都扑在季之霖身上,应该没心思在自己身上下功夫,倒是少了不少麻烦。   宁绥一直没出来。   季郁呈的注意力放在了刚送进来的那张床上。   卧室很大,那张床距离季郁呈的床有六七米,大概是季之霖特意叮嘱过,让佣人放远一点。   季郁呈对自己的东西一向有种占有欲,包括自己的房间,他还没出事故之前,他的书房和卧室从来不许任何人进入。   方才季之霖让人送床进来,他心头便憋了一股火,只可惜不能站起来,否则一定要将这个弟弟一脚踹出去。   不过现在看来,多一张床倒是多分清静。   浴室门被轻轻打开,空气中隐约感觉得到有一丝氤氲的水雾。   季郁呈有点不习惯,整整两年的夜晚他都一个人静静地待在这副身体里,灵魂无法入眠,一点点的看着外面的天亮起来。   七百三十个日夜,无聊又单调……麻木得连外面什么时候会有露水滴下来,什么季节开始有虫鸣他都知道。   但这份不习惯又并不讨人厌,毕竟当季郁呈的注意力放在了“小妻子”身上,时间似乎就没那么难熬。   宁绥擦干身体后,直接走向了隔壁那张床,一点要过来看他一眼的意思也没有。   季郁呈阴晴不定地听着,心里嘲弄,果然,外面没人在的时候,这人装都不装了。   他听着宁绥吹头发,听着宁绥穿上睡衣,心中郁结之气持续发酵。   ……然而下一瞬,季大少爷的思绪忽然戛然而止。   被子忽然被掀起一角,一个温热的穿着棉睡衣的身体紧紧贴上来。   宁绥的手环抱上他的胸膛,手伸进他的睡衣里,脸颊埋在他颈处,在他胸膛上摸来摸去。   紧接着,他感觉到宁绥深深地吸了口气,快乐兴奋地把大腿也压了上来。   季郁呈:……   ? 第3章   季郁呈脑子完全是宕机的。   ……   季老爷子自打认定由他来继承家族后,对他的要求就开始变得非常严苛。   他和季之霖所受到的教育完全不一样,如果说季之霖还有一个完整的少年时期的话,那他可能一天轻松的日子也没过。   数不清的名利场应酬使他根本没有时间把心思放在个人情感上,再加上与生俱来的洁癖,使得他虽然年纪轻轻,可在某些方面却非常古板和保守。   外界一直觉得季郁呈骄矜冰冷的程度令人发指,可能有一天和人在床上也只解裤链,而不解衬衣和领结。   这种揣测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连季郁呈都这么认为。他憎恶一切与旁人肌肤相贴的行为,光是想想都让他浑身不舒服。   但现在……   季郁呈瞳孔地震,他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失去了贞节!   怀里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那只乱摸的手仿佛轻扫的羽毛,在季郁呈两年没和任何人肌肤接触过的胸膛上激起了一层层的麻痒感,扫过之处血液汇涌。   那只手摸完了胸,还随随便便地伸向了季郁呈的腰间。   季郁呈气得咬牙切齿。   他是个植物人没错,但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人。   如果季郁呈现在能动,他会立刻把宁绥掀下床,然后立刻去冲个冷水澡。   可他不行。   宁绥摸了会儿,忽然不摸了。   他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离身边的人稍微远了点儿,小声道:“好害羞啊……”   虽然知道老公是个没有知觉的植物人,即便醒来也不会知道自己深更半夜的行为。   但身边这具身体即便躺了两年,也仍然保留着成年男人优雅完美的曲线,可见事故之前,季郁呈一定是个非常自律的人。   这导致他摸着摸着,把自己给摸得有点晕乎乎的……   季郁呈只想要冷笑。   你害羞,我看你放浪形骸得很。   坐着帆船一个浪头打下来,季郁呈有点燥意。   片刻后,身边的人缓了缓,重新贴过来。   令季郁呈没想到的是,宁绥体温烫烫的,呼吸一颤一颤,竟然像是真的害羞了……   他身上的气味有种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倒是不像别人那么令人讨厌。   还没等季郁呈去思考到底是什么牌子的洗衣粉,宁绥忽然伸手,蠢蠢欲动地向下。   季郁呈:“……”   宁绥舔了舔唇。   男人总在大小方面有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据说这位季大少爷没出事故之前身高将近一米九,不知道那里的分量怎么样。   如果掌握尺寸,不仅算肢体接触,还算信息接触,获得的钱只会更多。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别把植物人不当人。   季郁呈简直气急败坏。   然而宁绥的手探到一半,还未抵达终点,却不探了。   他忽然缩回了手。   宁绥其实还是有点儿害羞。虽然已经结婚了,但是趁着植物人不能动,暗暗揣测他的能力,总归是不那么敞亮的行为。   “算了……”   季郁呈听见小妻子嘟囔:“再大也应该没我的大。”   季郁呈:?   季郁呈差点气撅过去。   没有男人能容忍妻子说自己不行。   即便是禁欲如季大少爷,在这方面也不能免俗。   他一门心思只想让宁绥把刚才的事情完成,看看到底谁不行。   季郁呈有预感娶这个人进来,自己一定会折寿,这才结婚第一天,小妻子就已经让他兵荒马乱。   灵魂不需要睡觉,以前的夜晚季郁呈静静躺在自己的身体里,也不会觉得困倦,但现在才被宁绥折腾一会儿,竟然有种疲惫到想要捏一捏眉心的感觉。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真的揉了揉他的眉心。   季郁呈一顿。   宁绥微微抬起头,窗外透进来一些光亮,他盯着季大少爷的脸看,嘟囔:“怎么感觉你比白天老了一些……”   季郁呈:“……”   宁绥躺下去,在被窝下方牵着季郁呈的手,闭上眼睛,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有点兴奋,睡不着,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别人睡一张床呢……”   季郁呈的手比宁绥的大,把玩起来让人很有安全感,虽然是不能动弹的植物人,他的手指却也比宁绥的温暖。   最关键的是,握住了他的手,他不会缩回去,也不会将宁绥丢弃。   而且还是个非常好的树洞。   季郁呈还在生气刚才宁绥说他老。   心里只想冷冷回怼,矫情什么,你是孤儿吗?小时候没和你爸妈睡过一张床?   小妻子的脑袋蹭了过来:“小时候在福利院,我和小禹都是睡不热的体质,总想爬到对方床上一块儿睡,但宿管不让,一查寝就把我们揪起来赶回自己的床上……”   季郁呈一滞。   还真是孤儿……   “不过你的手指怎么这么长,”宁绥的注意力又很快转移,在被窝底下比划着,“唔,比季之霖的还要长一些……”   季郁呈上一秒良心还有些受到谴责,下一秒瞬时血气上涌,差点没被气醒过来。   就说他刚才怎么又摸又蹭的呢。   自己和季之霖虽然性格大相径庭,但到底是兄弟,非要找相似之处,还是能找到许多。   原来居然是把自己当成弟弟的代餐……   敢情是嫁不了季之霖,只好在自己身上找季之霖的影子。   好,好得很。   季大少爷心中一片阴鸷。   ……   这边,“正餐”季之霖还没离开。   他换了双运动鞋,不放心地在别墅院子里跳起来朝二楼看了半天,但半小时前大哥的房间就熄灯了,他看也看不出所以然。   要不是别墅里没树,季之霖都要忍不住爬到树上去朝季郁呈的卧室看。   ……应该不会同一张床吧。   宁绥是为了气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真的牺牲自己和一个植物人睡同一张床。   虽然这么想,但季之霖心里隐隐地还是有些不安。   从小到大,季郁呈无论什么地方都比他优秀,全方位地吊打他,见过季郁呈的人,就再也看不上他季之霖。   可现在,季郁呈都已经变成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掉的植物人了……自己总不至于不如一个植物人。   老爷子偏心得厉害,不仅在季郁呈和季之霖的教育上有所偏重,公司的股份持有不同,就连这老宅,都没准备季之霖的房间。   这大半夜的,季之霖只能回自己住处。   他带着有些烦躁的心情,掏出车钥匙,朝车库走去。   一打开车门,他怔了怔。   暖黄的车灯下,副驾驶座上放着一盆盆栽,白色花盆很干净,是一棵巴掌大的仙人掌。   旁边还有一盒洗过的干净的草莓。   季之霖找了找,没找到落款的卡片。   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宁绥就是这样的,有点像湿漉漉的小野猫,虽然有点难哄,可心总归是在他身上的。   刚才饭后他好像进了一趟厨房,难道就是去洗草莓?   季之霖坐进车子里,启动引擎,打开手机搜索页面。   仙人掌的花语是……外刚内柔、坚强、将爱情进行到底。   隐晦的,带着点儿忧伤的情意。   季之霖心里头猝不及防地柔软了一下。   他捧着那盆仙人掌,忽然有点儿后悔那个让宁绥替嫁的决定了。   但是宁绥……宁绥虽然会怪他,可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对吧?   *   翌日早上,医生过来对季郁呈进行例行的身体检查,宁绥在这之前就起来了,助理在外等着,开车送他去S大。   按理说这几天应该进行一次“回门”,但宁绥没这个安排,季老爷子也没兴趣管小辈的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宁绥回到宿舍时,曹诺和方大诚破天荒地正在打扫卫生,戴着纸帽子满脸灰,见到他吓一跳:“你怎么来了?”   宁绥诧异,这俩人是标准的男大学生,平时袜子都不洗。   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丢下包,倒了杯水,一眼发现自己的书桌也被清理过:“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不是想着你心情不好,来了宿舍发现一团乱,心情更不好么……”方大诚讪讪地拿着扫帚。   结果宁绥哪有心情不好的迹象?   他穿了件宽松的套头毛衣,颜色还是新鲜的奶黄,这颜色放在别人身上就是灾难,但宁绥个高腿长,巴掌脸,皮肤又冷白,乌漆漆的眼睫又浓又长,活脱脱像模特来走秀的。   再看他脸上的颜色,干干净净的,白瓷一般,别提有多容光焕发了。   一点儿室友们想象中憔悴和胡茬都没有。   “我能有什么不好。”   宁绥笑着打开书包,打算去上今天计算机系的专业课。   还没找到课本,曹诺说:“我们帮你把假也给请了……”   宁绥:“……”   但这谁能想到啊,曹诺和方大诚心说,他们还以为宁绥和季之霖分手,要萎靡几天呢。   以前宁绥可是天天往季之霖他们系跑,跟着季之霖上他们金融专业的课,还断绝一切和其他男人的来往,谁看了不暗叹一声爱得深沉!   何况这次还是被迫嫁给季之霖的植物人大哥,指不定要消沉几天,没办法来上课呢。   他们能做的不多,宁绥很看重学分,他们怕宁绥因为旷课丢了成绩,所以帮宁绥提前请了假。   ……他们是不是多管闲事啦?   两个室友对视一眼,忽然有点儿怏。   宁绥看在眼里。   “那太好了哇,你们是不是也没课?”   宁绥过去帮忙把垃圾袋提起来,神采奕奕地提议:“大扫除完,咱们去吃火锅吧。”   宁绥朋友不多,他很珍视每一段关系。   你来我往嘛,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反之……   他把自己不用的东西也清理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拎着两个大垃圾袋,手臂伸得老长,戴着耳机,心情畅快地朝楼梯拐角走。   楼道下正好上来几个人。   “哟,这不是宁绥嘛。”   抱着纸箱子上来的是管理系607的几个人,也是宁远溟的室友。   宁远溟走在最前面,手里只拿了个手机,正在和谁打电话。   “怎么今天还来学校?不用找个地方痛哭一场啊?”   走在最后面染了银色头发的那个人立刻上前几步,嘴角的奚落最明显,其他几人也都嘲弄地看着宁绥。   这几人是宁远溟的朋友,但不知道宁绥和宁远溟的关系。   在这些人眼里,宁远溟是宁家堂堂正正的小少爷,而宁绥只是个穷亲戚。   穷亲戚总惦记正主的东西算什么事儿?   要知道季之霖和宁远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即便宁远溟不要,也轮不到宁绥,更别说现在宁远溟勾勾手指头,季之霖立刻就回到了他身边。   宁绥花了三年时间,也没能取代宁远溟一分一毫。   可不得躲起来哭?   即便这会儿瞧着看不出什么难过,也是强撑着的吧?   “有水……”宁绥欲言又止。   银头发往脚下一看。   “卧槽!”他一蹦三丈高。   宁绥不经常住校。曹诺和方大诚算不上什么爱干净的人,好不容易大扫除一次,不知道从冰箱里清出来多少前年大前年的腐烂的罐头。垃圾袋一直在往下渗水,宁绥非常地小心不让垃圾碰到自己腿上。   银头发还偏要往宁绥跟前凑。   这下几千块一双的鞋子直接被泡烂了,湿淋淋地散发着臭味。   银头发顿时火大:“你故意的吧你?”   宁绥无辜地看着他。   “好了,别说了。”宁远溟皱眉,把银头发拉住:“你们先上去。”   他一直在捂着手机,就怕这些人说的话传到了电话那头的宁母耳朵里。   但刚才一个没捂好,那头的宁母立刻听出了宁绥的声音。   宁母在那头欣喜地道:“小溟,你是不是遇见宁绥了,让他接电话。”   那语气,焦灼得连刚才和宁远溟讨论下周野营的事都忘了。   宁远溟心头刺了刺,待银头发几人上了楼后,开了扩音,把电话往宁绥跟前一递:“宁绥,妈妈想和你说几句。”   “等下。”宁绥说:“垃圾还没分类。”   宁远溟:“……”   电话那头的宁母也哽了一下:“……”   等宁绥把两大袋垃圾慢吞吞地分完类,宁远溟手里的手机已经开始发烫。   终于,宁绥看了他一眼,用两根手指头把电话捏了过去,像是生怕碰到宁远溟的手。   宁远溟:“……”   宁母等了这么久,心情有些复杂,在电话那头问:“小绥,你这几天回家吃个饭吧。”   “哦,这个。”宁绥顿了下,道:“我做不了主,你去问季老爷子吧。”   季老爷子哪儿会管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宁绥分明就是不想回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流声会把人的声音衬得冷漠许多的缘故,宁母总觉得宁绥态度冷冷淡淡的。以前和他商量,不对外公开他的身份,他都没这样。   宁母提高了声音:“宁绥,你不要这样,我是没有办法才——”   话没说完,那边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宁绥挂了?   宁母不敢置信地把话筒拿开,盯着话筒。   宁绥挂了!   三年来他头一次挂自己电话!   宁绥把手机抛回给宁远溟,拍拍手,回宿舍了。   宁远溟也被他的果决震惊到,忍不住转身盯着他的背影看。   以退为进吗?明知道越是这样,宁母越是在意……越是忍不住来找他……   宁绥讨好家里人,威胁不到宁远溟,他和宁家人有着二十年的朝夕相处的基础,又哪里是一块表一个生日蛋糕能取代的。   但宁绥忽然这样……却让宁远溟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   他眼皮子跳了跳。   思索片刻,他给一位珠宝商发了条短信,让对方定制一条项链,过几天送到宁母手上。   那边问:“先生,请问贵姓,落款写谁呢?”   宁远溟神色变幻,道:“写宁绥,安宁的宁,绥远的绥。”   挂了电话,宁远溟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往上走,楼道底下上来个高挑帅气的人,穿得很潮很贵,却兴冲冲地抱着棵盆栽往上走。   宁远溟一回身,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没事吧?”季之霖赶紧把他扶起来。   “霖哥。”宁远溟揉了揉额角,露出惊喜的神色:“你怎么在这儿?”   金融系的宿舍在另外一栋,季之霖平时不会来这边宿舍。他要见宁绥必定是打电话让宁绥过去。   他来这边,只可能是来见自己。   季之霖抱着仙人掌,有些支支吾吾的。   他总不能说他是来找宁绥,谢谢宁绥昨晚送他的盆栽,顺便和宁绥和好的吧。   宁远溟伸出手指碰了碰仙人掌,“嘶”地一下缩回指尖,笑道:“喜阳耐旱,种在阳台上刚刚好,好养活,怎么样,你喜欢这个吗?”   那可不能在宁远溟面前说宁绥送的东西好。   季之霖虽然是少爷做派,一向我行我素不在意其他人想法,但也不至于那么没情商。   他眉尾一扬:“也就那样吧,扎手。”   宁远溟愣住:“……啊?”   见宁远溟这副表情,季之霖也怔了怔,刹那间,一股不好的预感从他脑子里冒出来,他问:“这仙人掌不会是……”   “我送的啊,昨晚去了一趟老宅,你不是和宁绥分手了吗,我本来打算安慰安慰你,但是一直没等到你出来,就把仙人掌放在了你车子里。”   宁远溟疑惑地问:“你……以为谁送的?”   季之霖:“……”   所以昨天宁绥晚饭时全程无视了他之后,根本没有他以为的送东西补偿?   所以从和季郁呈结婚当日以来,宁绥根本没主动找过自己?   “草莓也是……”   “也是我啊,从家里洗了带过去的。”   季之霖脑子一嗡,都顾及不上宁远溟怎么想了,脸色一点一点地变得难看起来,简直比他怀里的仙人掌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吸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他的余光扫到了一旁的垃圾桶。   垃圾桶里冒出来一张他的大头贴,笑得还非常灿烂。   ……?   血液刹那往上涌,他大步流星走过去一看——不只是大头贴,还有别的,他送宁绥的,宁绥送他的。   宁绥把他们所有的东西都打包扔了?!   还分类在干垃圾。   “……”   宁远溟见他这样,也意识到了什么。   本以为季之霖就是玩玩,可怎么和宁绥分手后,他这么大反应?   宁绥都嫁给他哥了,他还来找宁绥?   ……   宁远溟的表情也有点僵硬起来。 第4章   遇了这一茬,季之霖哪儿还有心思去宁绥的寝室找他。   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宁远溟知道他要面子,没去看垃圾桶里的东西,而是聪明地转移话题,提议去咖啡厅坐坐。   季之霖抱着盆栽没吭声。   季之霖原本也将宁远溟捧在手心里,两人相识十几年,宁远溟承载着他多少许多的记忆。   和年少相关,总是带了些滤镜的。   几年前在国外,他甚至还一时冲动向身边这个人提议过,要不然订婚吧。   如果那时候宁远溟答应了,或许现在根本没有宁绥什么事。   可偏偏那时候宁远溟一山望着一山高,总觉得够一够能够攀上季郁呈,装作没听懂他的话。   季之霖当时很消沉,后来也没再提在一起的事,一如既往地对宁远溟好,但那事儿,却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三年前刚回国,学校里有个资助项目,他那时候认识的宁绥。   宁绥对他太好——实在太好。他说想尝枫糖蛋糕,宁绥就绝不会送黑糖的来,他皱皱眉,宁绥就不会和别的男生接触。   季之霖觉得自己的心就是这样一点点被宁绥暖化的。   正因为他觉得宁绥对他死心塌地,仿佛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样,所以在从宁绥和宁远溟之间选一个人嫁给季郁呈这事儿上,他毫不犹豫地选了宁绥。   白月光么,总是希望白月光一直美好,不被染上阴影的。   但是宁绥不一样,自己这么干了,他顶多伤心一段时间,却不会真的怪自己。   更何况,嫁给季郁呈这事儿,也算不上多大点事儿——季郁呈只是个植物人,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对宁绥造成的伤害,可能就只是遭受圈子里的一些难听的非议罢了。   但这些,他都会补偿宁绥的。   可眼下,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后悔,还有点儿埋怨宁远溟。   要不是为了宁远溟,自己怎么会几次吃宁绥的闭门羹?   种种复杂的情绪让季之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不过他没说什么,跟着宁远溟去了咖啡厅。   两人坐下,季之霖点了一杯枫糖咖啡。   宁远溟看了一眼他心不在焉搅动的勺子,问:“我记得你以前不喝这个。”   季之霖没吭声。   宁远溟皱了皱眉。   咖啡厅外面的招牌还是上周的招牌,季之霖想起自己上周自己就是在这里,叫了个小提琴手,对宁绥说出那番话的。   当天还在下雨,宁绥出去的时候伞被雨吹翻,他差点就站起来追出去,当时宁绥眼睫挂着雨水,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让季之霖心里的慌乱消失不少。   这才多久,半月不到,宁绥总不可能转变得那么快。   一定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他正这么想着,那边的老板娘走过来,发现他带过来的人换了一个,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老板娘嘀咕道:“上一个分了啊?”   季之霖没有心情理会,宁远溟则有些尴尬,冲老板娘点了点头。   见季之霖这么失魂落魄的,宁远溟心中也不大舒服。   季之霖是不是国内的校园生活过太久了,忘了宁绥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至于这么惦记么?   但凡他和宁绥去做一些他们以前在国外会做的事情,他就会看到宁绥的局促之处。   骑马,赛车,高尔夫,这些,宁绥从小到大完全没接触过。   越是宁绥不擅长的东西,越是容易让他出丑。   宁远溟淡淡道:“如果实在在意,不如把宁绥约出去,下周有电子科技美术展,他肯定会去的。”   “实在不行还可以让他们专业的人以庆祝结了婚为由把他约出去,你再出现给他一个惊喜,我看下周有一场沙滩赛车的策划就不错。”   季之霖倒是没去深究宁远溟的用意,只意识到宁远溟语气中的不悦。   他梗着脖子道:“分都分了,他都是我大哥的人了,他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宁远溟开玩笑似的道:“那你发现仙人掌不是他送的,失魂落魄成这样?”   “我可没。”季之霖说:“我本来还担心他死缠烂打呢,现在巴不得他把心思放我大哥身上。”   宁远溟注视着季之霖:“真的?”   季之霖不耐烦道:“你别乱想。”   说完,季之霖也没心思喝咖啡了,说系里还有事,抓起衣服走了。   他走之后,宁远溟视线落在他的座椅上,发现他居然连盆栽都忘了带走。   “……”   宁远溟视线仿佛都被那盆仙人掌扎了一下,心中的不舒服顿时放大了百倍。   宁远溟对季之霖的确有些感情,但这感情没有他自己的生存重要。   十三岁一次验血,他就知道了自己不是宁家亲生的,如果被宁家人知道这一点,迟早要把真少爷找回来,于是还是个小孩的他偷偷地把化验单给换了。   这之后他便一直陷于惶惶不可终日的阴影当中。   既担心宁家发现他做过什么,把他赶出去,也担心自己被赶出去后,在这个圈子身败名裂。   他急于给自己找一个靠山,一个即便宁家将他丢弃,也能让他风风光光当他的小少爷的靠山。   一开始是所有人仰望的高岭之花,季郁呈。   但季郁呈薄情寡义,他去了季家几十次了,季郁呈都没记住他的名字。   现在是季之霖。   可又眼见着宁绥在季之霖心中的份量远要比自己以为的多。   宁绥,宁绥……   宁远溟垂下眼喝咖啡,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指尖已经掐进掌心。   这样下去不行。   他得做好第二选择。   宁远溟思索了下,给徐天星发了条短信,问:“你上次说能拿到那位的联系方式,是真的假的?”   徐天星便是楼道上呛宁绥的银发高个,是宁远溟从小的死党,也是最支持宁远溟的人。   不过比起其他朋友,他家里不算富有,只是小康,他爸开了家小小的芯片公司,最近刚被那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崛起的新科技公司收购。   徐天星是个生物科技迷,有点儿崇拜那家公司背后的老板,正千方百计地求他爸去要对方名片。   那边很快回复:“你怎么知道?刚要到。”   ……   宁绥这边,反正请了假,他便去了一趟公司。   虽然除了季老爷子,大家都在嘲讽或惋惜他是个冲喜的工具人,但是他可对这桩婚姻满意死了。   他还自顾自地买了一些喜糖呢。   这是一家坐落在著名CBD内的生物生命型科技公司,虽然所占面积不大,规模和季氏那种有上百年历史的闻名财团相比也十分不值一提,但却连续两年以发展最迅猛、最具有商业潜力为名上了各大商业杂志,成了江城的商业新贵。   媒体两年了都没挖掘出任何有关于这家公司老板的背景,对方不参加任何宴会,也不出席任何场所,一切都交由二把手林满管理。   唯一拍到的只有一张非常模糊的背影,模糊到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只勉强能判断应该是个年轻人。   可年轻人又怎么会在初期便有雄厚的财力来开展艰难的研究和投资,以及做那么多针对于福利院的慈善?   难道是什么国外来的资本?   这种神秘感使得整家公司近两年引人注目甚至超过了季氏。   当然,外面的一切谣传在宁绥看来都有点妖魔化了,他投资这家公司一开始只是想帮以前孤儿院的朋友林满一把。   谁知道公司疾速发展,在短短三年内闯出了个名头,以至于自己名下的股份收益越来越多。   宁绥对此很满意,特地去了林满的办公室,把喜糖递给他。   林满正在忙项目,可没心思和自己年轻的老板兼朋友闲聊,对宁绥道:“你看一下你手机。”   宁绥有两支手机,一支私人手机平时用,一支事业上的手机,毕竟作为这家科技公司的老板,他还是需要和一些国内外厂商联络。   不过工作手机他不常用,经常丢在林满这里,让林满帮他回。   这就导致了他的微信号里乱七八糟地躺着很多生意合作伙伴,还有一些不知道哪里摸过来的奇奇怪怪的外围和模特之类的。   “怎么?”宁绥知道林满必然有事。   “你自己看。”林满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宁绥于是打开手机一看,发现工作手机的微信半小时前刚通过了一个人的添加好友,一看就是林满通过的。   对方的头像是一片蓝色的天空和一只小鹿,加完之后也没吭声。   但这头像怎么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宁绥打开自己的那支私人手机一看,居然找到了用着同样头像的人。   等一下?是宁远溟?   宁远溟的微信还是三年前宁绥刚进宁家,以为真的能和他们成为一家人时加的。宁琛的他也加了。只不过后来就互相屏蔽躺列了。   宁绥戳进去查看简介,确认了下,还真是宁远溟。   宁绥:???   宁绥脑袋瓜都嗡了一下:“他加我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所以让你自己看啊。”林满扶额,“他肯定是不知道咱们公司背后的人是你。”   林满是当年和宁绥、小禹一起长大的朋友,宁绥的事他都知道。   最近替嫁的事儿他一听说,差点冲去宁家问问宁家人到底怎么想的,但宁绥却把他拦住了……不仅拦他,还好像对于嫁给一个植物人还喜滋滋的……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发现宁远溟把那张蓝色天空小鹿的头像换成了一张他自己穿着白毛衣骑马的照片。   不得不说,宁远溟长得也的确不差,被宁家贵养出来,身上有种干净的小少爷气质。   这张照片挑选得也很好,一看就很吸引人。   刚换完头像,宁远溟对宁绥的工作微信打了声招呼:“你好[可爱]。最近有一些生物科技上的问题,不知道能不能请教您。”   林满:“……”   宁绥:“……”   系统:“噗。”   宁绥:“…………”   宁绥握着这手机顿时像握着一个烫手山芋,一个头两个大。   “别笑了,笑什么笑。”宁绥怒道,他也有点尴尬,虽然干得出来大半夜摸季郁呈胸膛的事情,但他脸皮子是真的薄,有些轻微的发烫。   想把手机丢回给林满,但林满这人不太正经,等一下为了替自己出头,对宁远溟说些胡话,事情可能没法收场。   宁绥把手机一收,逃也似的离开:“这手机先放我这里。”   这件事宁绥还没想好怎么处理,立马把宁远溟删了吧,会有点奇怪,于是他选择了无视,暂时搁置。   自从宁绥回到宁家以后,宁远溟一直在背后偷偷地搞些小动作,但宁绥根本不放在心上,不,与其说不放在心上,他根本看不上宁远溟的那些小手段。   他一门心思都扑在赚钱上,哪儿有时间陪对方玩那些争宠的雕虫小技?   下午课上,坐在阶梯教室角落,吃着喜糖,宁绥忍不住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在网上搜索季郁呈。   托季之霖那个大冤种的福,昨天抓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导致自己的经验条掉了一大截。晚上和季郁呈肢体接触了好久,才勉强补回来。   宁绥发誓以后一定要绕着季之霖走。   现在他要想办法把掉的钱补回来。   除了肢体接触,信息接触和情感接触也能获得钱。   “情感接触”顾名思义就是两人相爱,这一点是不用想的了,植物人老公都没有意识,怎么可能对他产生爱情。   “信息接触”则指的是接触到植物人老公一些比较隐私的信息。   昨晚如果探查了他的尺寸,想必能得到一大笔钱。   可惜自己还是脸皮太薄了……宁绥为自己的纯情扼腕叹息。   宁绥把百度词条上的季郁呈的信息从上往下全都浏览了一遍,一边看一边不禁感叹这人变成了植物人实在是季家的遗憾。   短短几年他给季家创造了无数新的记录,能力强到任路过的蚂蚁都会惊叹一句。   自己嫁给他真是不亏……宁绥喜滋滋地想。   宁绥一边记忆这些信息,一边问系统:“阿统,经验值涨了吗?”   系统:“没呢,这些信息都被大众所熟知了,不算什么隐私信息。”   隐私信息……   小时候的经历什么的吗?   但是季郁呈本人成了植物人,那种事情要问谁才能问到?   季之霖?宁绥可不想和他接触。   季老爷子……?   想到季老爷子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宁绥缩了缩脑袋。   宁绥很快想到季氏有一个内部网站,其中有一个隐藏页只有季家家族内部的人才有账号可以登陆。   像这样历史有百年之久的家族,都会有一些家族历史记录、族谱和相册。昨天老爷子为了表示看重,把季郁呈本人的账号交给了自己。   宁绥舔了舔唇,兴高采烈地找到网页,输入账号密码。   ……   季之霖虽然在宁远溟面前说不在意,可实际上心里哪儿能不在意?   他就想搞清楚宁绥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舍得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儿扔进垃圾桶?   下午金融系也有课,但他完全没心思上课,忍不住去学校论坛查了计算机系的课表,摸来了宁绥上课的阶梯教室。   季之霖好面子,明明昨晚一宿没睡,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表现出一副是他甩了宁绥,是他季少不在乎宁绥的样子。   他跑来上这堂课,甚至还换了件黑色兜帽衫,坐在最后面,把帽子戴上,戴着口罩,生怕被人发现他跟着宁绥来上课。   宁绥打开电脑时,他视线就紧紧盯着宁绥,想从宁绥脸上找出一点伤心憔悴的痕迹。   可宁绥看上去哪里有一丝难过的痕迹?   甚至还剥了好几颗糖,喜滋滋地吃得脸颊一鼓一鼓的。   季之霖越看越把自己看得失魂落魄。   过了会儿,他发现宁绥似乎打开了季氏的页面……?   旁边的同学可能看见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作为季家的人,季之霖对季家内部的族谱页面哪儿能不熟悉?   季之霖忍不住眯起眼,想看个仔细,宁绥到底在看什么?这么专注?   可距离隔得太远,而且阶梯教室阳光直射,笔记本屏幕有些反光。   但他打开季氏内部的网页,能是想了解什么,总不会是想了解老爷子和季郁呈吧?   季郁呈可是个植物人!   而且宁绥才刚嫁过去一晚上!   季之霖理所当然地觉得宁绥是想看看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以前宁绥问他要过,当时他还没那么喜欢宁绥,拒绝了宁绥……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悔。   这么一想,季之霖心中积压了一天一夜的阴霾忽然就散开些许。   宁绥他……虽然表面冷漠,但背地里其实和自己一样辗转反侧吧?   不过,不知道宁绥为什么看那么久,还低下头做了一些笔记?   季之霖犹如猫爪挠心,不弄清楚宁绥到底在看什么,他觉得他今晚都睡不好了。   趁着前面的老师背对着下面讲题,他到处看了看,发现有一个坐在第三排的男生,和宁绥距离很近,是自己篮球队的人。   他给那人发微信:“帮我一个忙。”   ……   季家老宅。   清晨医生离开之后,季郁呈就开始了他漫长的作为植物人的一天。老宅非常安静,是个疗养的好地方,但正因为这种安静,使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更加难熬。相比之下,半夜小妻子的骚扰倒是没那么让人不能忍受。   直到两秒前,009忽然上线提醒他:“你的季氏账号被登陆了。”   季郁呈没什么兴致:“老爷子终于打算找人替代我了?”   “不是。”009说:“是宁绥登陆的。”   季郁呈闭着眼睛也知道宁绥要干什么。   “是想看季之霖小时候的相册吧。”他冷冷道。   虽然并不在乎这位被强行塞给自己的妻子心里惦记着谁,但又是被当做工具人利用,又是被当成蠢弟弟的代餐,任谁都会不爽。   现在居然还用自己的账号去看前男友的信息……他是不是忘了他嫁给的人到底是谁?   季郁呈心中憋闷,阴郁地道:“这种事通知我干什么。”   ……   煎熬地等待了许久,季之霖终于收到了篮球队队员拍了发来的照片。   照片拍的是宁绥的笔记本屏幕,由于仍然有点逆光,非常模糊。   季之霖迫不得已用手指将照片放大来看……   结果……就看到了页面上全是季郁呈。   ???   季之霖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停留的那一页记录的是季郁呈的喜好、季郁呈的性情、季郁呈力挽狂澜处理过的几个没有公布的项目、季郁呈哪一年去过哪里、季郁呈的身体代谢……   季之霖:“……”   虽然没办法完全看清楚,但季家每个人都有一个单独的页面,宁绥打开的页面既然是季郁呈,就不可能是他。   季之霖整个人都懵了,霎时间简直有点空气都被抽干,难以呼吸的感觉。   他忍不住发短信给那队友:“你再拍一张来看看。”   对方:“再拍一张干什么啊?宁绥的屏幕页面半小时一直都是这。”   队友又瞅了眼宁绥的手下的本子,回:“他好像在抄写下来呢。”   季之霖:“……”   见季之霖久久没回复,和他对话的队友忍不住回头朝坐在教室最后的季之霖看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总觉得季之霖在抖。   与此同时。   009:“不呀,你的妻子都没看过你的蠢弟弟,登陆后直奔你的页面,浏览了整整半小时,还下载了大量你的照片进行保存。”   季郁呈:? 第5章   队友再朝后看,季之霖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季之霖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宿舍,爬上床一躺。   过了会儿宿舍门打开,他的几个室友打完篮球一身汗地回来,见季少爷大白天的不去上课居然躺这睡觉,调侃道:“哟,季二少,中午有人看见你和宁远溟在咖啡馆喝咖啡,这是苦追多年终于修成正果了?”   床上的季之霖却突然弹坐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室友:“……”   怎么了这是?之前不是天天在寝室里说要利用宁绥让宁远溟吃醋吗?   目的达到了反而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宁绥可不知道季之霖来了又走了。   他查完季郁呈的信息,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小钱钱又涨了一点。   既然从季郁呈身上有所得,他也应该做好一个当妻子的本分。   宁绥打算根据记录下来的季郁呈的喜好,去买几本书,以后在季郁呈病床前读一读。听说这样有助于恢复植物人的病情。   这头宁母让人去4S店取一辆定制好的车。   为了配合季家请来的法师算好的良辰吉日,这场联姻进行得非常匆忙,宁母甚至没来得及提前给宁绥准备陪嫁物品。   当然,当时她的心思也不在这件事上,她担心宁绥不会答应,满脑子都是怎么劝说宁绥。   现在替嫁的事情已成定局,她才想起来是该补偿宁绥。   车子就停在院子里,白色车身流畅,非常漂亮。   司机正给这辆新车做保养,做完了好给宁绥送过去。   周末没课,两个朋友正跟着宁远溟来宁家玩,一眼看见院子里的新车。   “我靠!阿溟!你家又买新车?”徐天星眼中流露出艳羡。   这好像是一款刚上市不久的型号的顶配,拿下来怎么也得三百多万,上周来宁家还没有,这周就出现在了宁家院子里。   “这车灯,炫死了,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开不起。”另一个朋友杨严淮眼里冒光。   宁远溟也有点儿疑惑,问:“我哥买的?”   司机抬头:“夫人要送给宁绥的。”   “……”   两人更加震惊:“你妈给一个穷亲戚也送这么贵的车?!”   难道是因为宁绥嫁进了季家吗?   虽然知道宁家有钱,但这花钱花得也太洒洒水了吧!这么牛逼的车,真是便宜宁绥了!   听到“穷亲戚”三个字,司机抬头看了宁远溟一眼。   宁远溟盯着那辆车子,手指神经质地蜷缩了下。   宁家的家底并没有他朋友们想象中那么丰厚,在外面可能会撑面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宁家在那个圈子里也就是豪门底端,更别提和历史深远的季家相提并论。   几百万的车子,母亲居然说给宁绥就给宁绥……   “能借我开一天吗?刚好我暑假拿了驾照。”   比起宁远溟和徐天星,杨严淮只能算是一个普通大学生,他忍不住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车灯:“我女朋友要是知道我开这车,能和我分手?”   宁远溟看着他的手,皱了皱眉,刚要拒绝。   杨严淮期待地问:“你家的车你能做主的吧?阿溟。”   “……”宁远溟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啊,送给一个亲戚的车,他作为宁家的小少爷还不能随意处置,这说出去让别人怎么看他?   何况又不是把车子送给杨严淮,只是借给他开一天。   “想开就开呗。”宁远溟插着裤兜,以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说。   他转过身,眼神盯住司机,道:“老王,把车钥匙给我朋友。”   司机顶着宁远溟的视线,犹豫了下。   夫人那么宠宁远溟,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杨严淮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车钥匙,兴冲冲地打开驾驶座的门,对宁远溟和徐天星勾勾手指:“快上来,带你们兜风。”   宁绥周末则在季家待着,季老爷子见他拿了几本书打算去季郁呈的床前读,把他叫住:“宁绥,你拿的什么书?”   总不会弄错了季郁呈的喜好吧,宁绥心想,这些书可是他做完充分的功课后才买的。   他乖乖地站住,递给老爷子看:“有历史,地理……”   老爷子翻了翻,把书还给宁绥,说:“别读这些了,找些童话故事读。”   “啊?”宁绥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童,童话?”   季老爷子道:“郁呈从小就喜欢,给他读一读美人鱼,莴苣公主,王子一吻唤醒公主什么的……”   说着说着老爷子的眼神变得有些哀伤,显然是想到了一些和孙子的往事。   宁绥:“……”还莴苣公主?您家季大少爷现在是二十五岁,又不是五岁!   季老爷子:“有问题吗?”   宁绥哪儿敢说有啊,忙道:“哦,好的。”   宁绥可没提前想到还得买童话故事书,他只能在手机上搜索了两则,翻来翻去找了篇不那么拗口的。   他在床边坐下来,瞥了床上一动不动的季大少爷一眼。医生刚过来体检过,被折腾了一番,季郁呈脸色略显苍白,黑发昨晚被他和护士一起帮忙洗过,正柔顺地搭在精致的额头上。   除了床上没有各种树枝花瓣……   宁绥:“嘿,可不就像个睡美人嘛?”   随手百度出睡美人的故事读了起来。   床上的季郁呈:“……”   读着读着宁绥看见季郁呈被子没掖好,一只骨节分明、漂亮得仿佛艺术品般的手落在外面。   宁绥忍不住将手伸向被子。   作为一个植物人,躺久了之后就会对周围的空气非常敏感,几乎是宁绥抬手朝自己伸来,季郁呈就能隐隐感觉到。   季郁呈还以为他要替自己把被子掖回去,结果他“刷拉”一下把自己被子又掀开了点儿,美滋滋地握住自己的手,一边摩挲自己的手一边读。   季郁呈:“……”   季郁呈额头青筋跳了跳,这几天他已经被小妻子给摸习惯了,可即便如此,此时此刻的场景也非常的怪异,跟古代昏君一边批奏折一边摸着美人似的,是有人不小心推门进来会惊呼一声变态的程度。   读的明明是治愈系的童话故事,可硬生生被宁绥的动作给渲染成了黑暗童话。   小妻子反复摩挲他手的那架势,仿佛恨不得触摸到他的皮肉深处,将他吃干抹净。   要不是知道宁绥曾经是蠢弟弟的恋人,季郁呈真要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病娇的想法。   不过该说不说,宁绥的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带着一股子清澈的味道,轻柔而低沉,让人联想起阳光下的草坪、风车和金色的狗狗。   像是在给季郁呈的灵魂按摩,竟然让他不知不觉产生了一股昏昏沉沉的睡意。   变成植物人后,季郁呈一直在忍受脑子里尖锐的疼痛,灵魂疲惫地躺在身体里,此时居然稍稍得到了缓解。   不过,就在季郁呈快要放松一点的时候,宁绥的手机忽然嘈杂地响了起来。   “……”   季大少爷心情顿时阴云密布。   谁打来的电话,你死了,你真的死了。   接了一通电话,宁绥似乎有什么事,把季郁呈的手放了回去,并给他掖了下被子,拿着手机转身出去。   这边,打电话给宁绥的曹诺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怨念,他打了个剧烈的喷嚏,差点把自己呛飞。   “谁骂我……”   宁绥匆匆赶到学校:“怎么了?”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本来是四人寝,但是其中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宁绥攀附宁家的一些闲言碎语,顿时对宁绥鄙夷至极,说什么也要找辅导员换寝室。   当时宁绥还很穷,是曹诺和方大诚这两个室友一直帮衬着他,即便后面发生了宁家那些事儿,他们待他也一如从前。   知道他有钱了,也从来不会想着从他身上捞什么好处。   所以现在打电话来求助,肯定是遇上事儿了。   前几天还打扫过的寝室很乱,方大诚烂醉如泥地躺在瓷砖地上,脸上两行泪。   曹诺被吐了一身,捂着鼻子道:“他喝多了。”   “怎么突然喝酒?”   曹诺支支吾吾的,在宁绥的追问之下,才说出实情。   原来方大诚追了英语系的一个女神整整三年,无论刮风下雨都给她买早餐,寒暑假甚至会送她回老家。花了三年时间,好不容易前阵子女神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但今天管理系的杨严淮开着车子在女神跟前转一圈,给女神送了束花,女神就和方大诚提分手了。   曹诺本来不想告诉宁绥,因为这儿和宁绥也有关系。   S大漂亮的女生多了去了,杨严淮为什么非要和方大诚争那一个?还不是因为他们那一拨人本来就和宁绥有冲突,就想欺负宁绥身边的人。   可眼下方大诚喝得醉醺醺的,寝室又只有三个人,自己一个人实在照料不过来。   “你没看见下午杨严淮那架势,他不知道怎么把车子开到图书馆下面去了,当众接方大诚女神去吃晚饭,围观的人一圈一圈的,可把那小子得意死了。”   曹诺吐槽道:“不过别说,他那车子好像是专门定制的,我看了也羡慕死了。也不能怪方大诚的女神……”   方大诚还有几分清醒,听见曹诺的话,顿时“哇”的一声哭出来:“你怎么帮别人说话?”   “你还没醉死过去啊?”曹诺吓了一跳,连忙道歉。   定制?   宁绥问:“什么车?”   曹诺也是个爱车党,还拍了张照呢,递给宁绥:“喏。”   宁绥一看车牌号,这不是宁母前两天就发微信说要送给他当陪嫁的那辆车吗?   当时宁绥虽然没有回复,但是手机就在手边上,这信息他还是看到了的。   宁绥:“……”   好叭。   所以其实只是说说而已,转头还是送给了宁远溟是吗?   这样的事情在这三年里发生过无数次,比这过分的还有。   比如叫他回去吃晚饭,可当他回了家,却忘了摆他的碗筷。又比如在他还是个孤儿院出来的穷孩子的时候,当面说喜欢他的生日礼物,转身却把他打工赚钱买来的围巾随手送给了佣人。   经过三年,宁绥内心已经毫无波动。   他想了想,打开微信,对宁远溟的母亲客气地回复:谢谢,不过我不需要。   那边宁母正在做美容,突然收到宁绥的回复,还惊喜了一下,结果一打开却是冷冰冰的话语,顿时愣住了。   怎么了这是……?   宁绥为了避免触电,找了个塑料袋,帮着曹诺把方大诚扶起来。   方大诚见着宁绥的洁癖行为,哭得更伤心了。   “杨严淮闹这么一出,恐怕都要在大诚心里留下阴影了,”曹诺叹了口气,说,“宁绥,你能借到一辆差不多的车来吗?”   “能倒是能……”宁绥本来想说徐天星那一拨人就是草履虫脑子,热爱无事生非,越是和他们计较,他们越起劲,但……瞅着方大诚这么大块头哭得跟三岁小孩似的,拒绝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我去给你们弄一辆。”宁绥道。   赚了钱后,宁绥自己在江边繁华地带是买了房子的,不过那是用于投资,他并不经常去住。之前不住宿舍的时候他都住林满家,他是挺怕冷挺怕孤独一人。   至于车子,他自个儿并没买,那玩意儿完全是消耗品,他一个大学生,又不需要拿来代步,买来除了装逼完全是浪费。   但林满有啊。   林满是个忠实的豪车玩家,这几年赚的钱一大半都砸在车子上。   宁绥一通电话打过去,不消片刻,林满让助理把车子送到了校门口。   等方大诚酒醒了,宁绥带他们过去。   本来以为宁绥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宁家对他也不咋地,季家老爷子日理万机,也不可能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就算老爷子会替宁绥撑腰,可宁绥敢去找他吗?   他上哪儿去弄车子?   结果没想到,宁绥还真的弄来了一辆豪车。   而且价格、外观、远胜杨严淮下午炫耀的那辆。   曹诺绕着车子都快疯了:“全球限量版,你从哪儿弄来的啊?宁绥你可真是个大宝贝,说,你从哪儿结交的富豪人脉?”   宁绥看了眼,这是之前去参加一个匿名的慈善晚会,自己和林满坐过的那辆。   林满够朋友,这也确实是他最好的一辆了。   宁绥把车钥匙抛给曹诺:“你想开就开吧,爱开多久开多久,不过方大诚喝了酒,别让他碰。”   说完,又对助理叮嘱道:“看着他俩点,别让他俩太疯。”   方大诚摇摇晃晃地又想吐,曹诺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别吐车上,不然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见两个室友终于眉开眼笑,宁绥也笑了笑,打了个计程车回去了。   这边曹诺开着车,方大诚和助理坐在车内,跑到江城郊区去兜了一圈风。两个男大学生放着音乐摇着头,看了场夕阳,等到回来,已经把失恋的事情抛诸脑后。   吹了吹风,好像也清醒点儿了,心里头没那么难受了。   “还要继续开吗?”校门口,助理非常地尊敬。   本来是想开着去杨严淮那一群人面前把场子找回来的,但吐也吐了,风也吹了,似乎就没那么在意了,何必那么虚荣呢。   方大诚摆了摆手,说:“算了,把车子带回去吧。”   曹诺搭着方大诚的肩膀往校内走。   那边杨严淮正意犹未尽地开着车离开学校,要把车子送回宁家去。车内的宁远溟却看见了这一幕。   “等等,停车。”宁远溟道。   杨严淮赶紧踩了刹车:“怎么了?”   “他们俩怎么会和……”宁远溟看向车窗外,皱着眉。   徐天星也愣了愣,说:“那不是林满的助理吗?”   林满是收购他爸那家公司的二把手,经常出席在各种宴会上,他们还是见过的。那两人怎么会和林满这样的人物结交?   顿了顿,徐天星又震惊道:“那辆车,好像是那个人的车。”   那个人唯一一张背影照里,就有这辆车的车牌号出现。   “你在说什么?”杨严淮一头雾水。   他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自然听不懂宁远溟和徐天星在说什么,但是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登时看见了那辆车。   只见曹诺开着那辆车回来,那助理还先行下车替那两人打开车门,就仿佛那两人是什么少爷似的。   而且那辆全球只有几十辆的限量版车子一出现,顿时衬得杨严淮这辆灰头土脸。   杨严淮脸色立刻有点难看。   他正要对两个好友抱怨,却见两个好友表情都有些不大好,在车内简直像陷入了阴影中——尤其是宁远溟。   方大诚和曹诺的背景,宁远溟很清楚,都是普通家庭。   那么就意味着,认识林满和那个人,找那个人借来车子的,不是他们俩,而是宁绥。   可宁绥为何要去结交那个人?尤其是自己在加上那位的微信之后。   宁远溟敏感至极,第一反应就是宁绥要和自己抢。他抢完了宁家人抢季之霖,抢走了季郁呈,现在连自己的第二选择也不放过?   他眸色阴沉,掏出手机,盯着微信上那个只有一个年轻人背影的头像看了许久。   不,那个人的身份谁都不清楚,宁绥哪儿来的渠道去认识他?   说不定宁绥只是认识林满,只是林满私下把车子借给了宁绥。   而宁绥拿了这辆车给方大诚他们装逼。   这样的话,那个人知道了,说不定会觉得宁绥虚荣。   片刻后,他斟酌好语言,发过去一条信息。   ……   这边宁绥刚回到季家,裤兜里的第二支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掏出来一看,发现是有人给自己那个背影头像的工作账号发微信。   宁绥点开。   居然是宁远溟发过来的,他怎么还在给自己发微信?   宁远溟拍了张照片发过来,说:“在校门口看到了您的车子,是借给了我们学校的一个同学么?”   语气非常地小心翼翼,很有礼貌。   但是附上的是宁绥的照片。   宁绥:“……”   我真的谢谢你。   宁远溟想什么宁绥能不清楚吗,他不就是觉得车子是宁绥出于虚荣心,私底下向林满借的,而“boss”并不知情吗?   搁这儿打小报告呢。   宁绥无可奈何地发过去一条:“谢谢提醒,不过这件事我知道。”   宁远溟没想到能收到回复,惊喜地点开。   然而内容让他心头一梗。   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宁绥还真的认识?!   不过那个人回了自己了,说明他之前也看到了自己的问好,这是一个进一步接触的好机会。   “那我就不担心了。”宁远溟继续发:“您吃晚饭了吗?我知道有几家新开的餐厅非常好吃。”   宁绥:“……”   还给他在这儿聊上了?!   他已经是有老公的人了!   宁绥把手机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他回到季家老宅院子里,护工和管家正把季郁呈抱在了轮椅上,推着他出来晒太阳。   快要落下去的夕阳的阳光不是很强烈,很适合晒一晒,这也是植物人老公每天的必备行程。   “我来吧。”宁绥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走过去。   他蹲下来,捡起滑落在草坪上的盖毯,抖了抖,重新给季郁呈盖上。   有洁癖的季郁呈:“……”   要不是宁绥又是努力了解他的信息,又是给他读童话故事,季郁呈几乎要以为宁绥是季之霖派来整自己的。   管家说:“老爷子不在,那您帮忙照看着点儿,我进去煮碗醒酒汤。”   宁绥问:“家里谁喝了酒吗?需要我帮忙吗?”   今天怎么在哪儿都能遇见喝醉的人?   “刚才二少爷回来了,好像心情不好,喝了点儿酒,现在正客厅沙发躺着呢。”   宁绥:“……”   那得了,躺着吧,让他帮忙他也不帮忙。   护工到了下班的时间,宁绥让她先回去,自己推着季郁呈在草坪上慢慢地走。   管家进去没多久,季之霖却冲了出来。   季之霖被上次的事情刺激得好几宿几乎没怎么睡——季郁呈本身从小到大都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现在都已经变成植物人了,为什么还能吸引到宁绥?   明明在咖啡馆说好了,宁绥应该原谅了他才是。   可宁绥为什么还是躲着他?   他大跨步走过去,想要把宁绥拉到旁边。   然而宁绥听见身后有风声,推着季郁呈的轮椅,转身退后几步,警惕地看着季之霖:“别过来!”   他宁绥损失命也不能损失钱!   季之霖:“……”   宁绥的动作让季之霖更加的崩溃:“宁绥,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还真把我大哥当你老公了?!他只是个植物人!”   季郁呈心里冷笑。   “请你放尊重点,我现在是你大嫂,不要乱说话。”宁绥皱眉。   季之霖眼睛发红:“你就是为了让我难受是不是?你就是为了报复我是不是?!”   宁绥:“……”   啊这。   不是他说的分手吗,为什么他这么激动?   如果不断绝他的丰富联想,他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宁绥实在不想时不时因为季之霖损失一笔钱。   “其实……”宁绥思索了下,换了一副认真的语气:“我是为了你哥才接近你的。”   季之霖也万万没想到宁绥居然会说这种话,脑子顿时“嗡”地一下,声音抖的像筛糠:“你……你说什么?”   季郁呈:?   假的吧。   宁绥道:“你以为我是两年前公司剪彩的时候第一次遇见他?不,我三年前进校门那天就见过他了,那天他在附近接受采访,我刚好就在那家咖啡馆里,看到他第一眼,我就被他吸引住了。那时候他比现在还要年轻,可长得兰芝玉树,和艺术品一样,当时我就一见钟情了。”   季郁呈:……?   三年前他还确实接受了那么一场采访。   宁绥深知撒谎就要半真半假,掺一点真的会让人更加相信。比如说,三年前他的确在那里见过季郁呈。   但那时季郁呈身边有保镖,离他非常远,他哪能看见那位传说中的季家大少爷骄矜的脸?   季之霖看起来像是已经有点儿相信了,眼睛里绝望充血。   宁绥又说:“你以为后来我为什么总是去那家咖啡馆?当然是回忆见到他的那一天呀。”   这当然也是宁绥胡编乱造的。   但反正植物人老公听不见,死无对证。   宁绥继续开口:“你……”   季之霖脸色又青又白,整个人抖得可怕:“你别说了!”   他退后两步,仓皇地跑了。   见他离开,宁绥松了口气。   为了宁远溟把他丢给季郁呈,现在又想把他要回去,哪儿那么好的事!季之霖在想屁吃!   天色渐暗,宁绥推着轮椅往别墅里走。   季郁呈感受着那只又开始不安分蹭了蹭自己脖颈的手,陷入了沉思……   009忽然在季郁呈脑子里跳出来:“怪不得他天天摸你的手,半夜恨不得扒了你的衣服和你贴贴,嫁给你之后也一点都不伤心,反而很高兴,难道真的是为了你才接近你弟弟的啊?”   “那得筹谋多久啊,整整三年?!这份爱有点病娇啊!”   “好可怕,季郁呈你快逃!”   “闭嘴。”季郁呈怒道。   却不知道为什么植物人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第6章   季郁呈前二十几年与事业为伴,冰冷过日,还是头一次当面听到这样大胆炽热的表白,面上多少有点儿发热。   但要是他真的把宁绥说的话当真,他就成笑料了。   “他只是为了拒绝我的蠢弟弟,拿我当挡箭牌罢了。”   虽然不知道宁绥和季之霖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刚才的情形,宁绥好像决定彻底和季之霖一刀两断。   季大少爷暗中赞许小妻子的决定。   蠢弟弟有什么好喜欢的,满脑子都是他的那个白月光。   009坚持己见:“但是他天天摸你怎么解释?”   “有没有可能是肌肤饥渴症?”季郁呈实在觉得宁绥对自己一见钟情的说法过于随便。   宁绥是孤儿,而肌肤饥渴症这种病一般也是由于成长过程中遭遇心理创伤、长期孤寂而诱发的。   季郁呈能感受到每次他和自己有肢体接触的时候,他都会流露出愉悦的情绪,这是肌肤饥渴症的典型症状之一。   唯一令人奇怪的是,他似乎有些反感和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的接触。   而据季郁呈所知,肌肤饥渴症是不限任何对象的。   但是这世界上无奇不有,自己都能在变成一个植物人后被一个智障系统绑定,宁绥仅仅只对自己有肌肤饥渴症又有什么不可能?   “普通的肌肤饥渴症可不会想要摸遍别人全身,也不会心心念念惦记着要给别人洗澡。”009还是觉得宁绥有所图谋。   季郁呈情不自禁为小妻子辩护,冷冷道:“好好当你的系统,别乱说话,宁绥可没这么龌龊。”   话音刚落,宁绥推着季郁呈进了别墅,见到管家迎面走来,似乎是打算和他交接自己的植物人老公。   宁绥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问:“是不是要给季郁呈洗澡?”   即便看不见他表情,但听到他激动的语气也知道他想干什么。   季郁呈:“……”   009:“啧。”   管家点了点头,大少爷还健康的时候就有洁癖,尽管现在成了植物人,还是得每天清洗。   雇用别的人来做这项工作都不适合,而他是看着两位少爷长大的,在他们小的时候就抱过他们。由他来完成这项工作,季郁呈不会那么抗拒。   果不其然,宁绥忙道:“季之霖有事走了,您吃晚饭吧,我来给他洗!”   “可是……”管家看了眼轮椅上安安静静坐着的季郁呈,犹豫了下,随便更换人,要是大少爷有意识的话会生气的吧。   不过现在少爷没有任何知觉,而眼前这位又是他的妻子……   宁绥兴奋地道:“我得和老公培养培养感情。”   季郁呈内心对管家道,同意了你就卷铺盖走人吧!   和小妻子睡一张床上是一回事,由他来给自己洗澡又是另外一回事。   会让他清楚地意识到原来自己只是个木偶一般的植物人,而且,还会让他清楚地看到自己腹肌上车祸留下来的狰狞的疤。   “行,您来吧。”管家有些感动,多好的少夫人啊。   他赶紧帮宁绥按了电梯。   季郁呈:“……”很好,记住你了,旷工一次。   宁绥将季郁呈推进电梯。   季郁的心情原本有些阴郁,可听着宁绥轻快的脚步声,他的情绪却又变得复杂起来。   作为一个植物人,不能动弹,他非常清楚给自己洗一次澡要费多大力气,要将自己一个快一米九的男人搬到浴缸,给自己擦洗的时候还得一一抬起自己的手脚。   管家每次给自己洗完都气喘吁吁。   如果不是对季家有感情,以及这份工作薪水非常的高,季郁呈很怀疑他会不会继续干下去。   每次到了洗澡的时间,管家都有一些长吁短叹,全都被季郁呈这个植物人听去了。   可宁绥怎么光是给自己洗个澡都这么高兴?   活像捡了五百万似的。   宁绥打开水放满一浴缸,试了试水温,这才把外面的季郁呈推进来。   氤氲的水蒸气使得季大少爷的黑发有些潮湿,宁绥伸手替他捋了捋,露出他漂亮白瓷一样的额头。   浓眉下的眼睛紧闭,不知道睁开眼会是怎样的,但想必气势逼人。   睫毛也很长……   宁绥心里痒,手也痒,忍不住伸手拨了拨。   酥麻感顿时从眼睫那里一直扩散开去,痒到了季郁呈心尖上,然而却无法伸手抓挠,只能敏感地忍着。   等他醒过来,他一定要拔光小妻子的睫毛。   睚眦必报的季大少爷内心歹毒地盘算着……   接着就听见宁绥对着他咽下了口水。   季郁呈:“……”   “我说吧,我就说吧!”009快疯了:“季郁呈你完了!他想把你吞掉!”   不知道是不是被浴室的水蒸气蒸的,季郁呈英俊的脸上火烧火燎:“聒噪!”   水好像放得太多了,宁绥热得有些口干,懒得出去找水喝,又咽了两口唾沫。   他起身关掉水龙头,挤了一些沐浴露进水里,然后蹲下来给季郁呈解衣服。   真的做起给季郁呈洗澡这件事情,宁绥发现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困难,季郁呈身高太高,背部压在轮椅背上,解开了衬衣扣子,衬衣却拽不出来。好不容易把衬衣拽出来了,脱裤子又是个难题。   宁绥艰难地将一米九的高个抱起来,压在自己肩膀上,勉强动手褪掉了他的裤子,做这件事时宁绥有点儿害羞,全程闭着眼。   把季郁呈放进浴缸时,宁绥一个没抱住,植物人直接摔进了浴缸。   宁绥心中一惊,赶紧伸手护住他的后脑勺。   这就导致他和季郁呈同时翻身跌进了浴缸。   宁绥“啊”地叫了一声。   季郁呈还以为宁绥手磕到了。   叫成这样,很疼?   下一秒宁绥却把他脑袋抱起来,仔细摸了摸他后脑勺:“脑袋没撞到吧。”   季郁呈怔了一下。   “没撞到就好,对不起。”宁绥连说了几声对不起,才从浴缸里爬出去,抹了下脸上的溅到的水。   浴缸里的植物人苍白地躺着,宁绥拧干了毛巾给他擦身,无论力道是重还是轻,季大少爷都没办法给出任何反应。   宁绥心头忽然闪过一丝怜悯。   出事前明明是人人都要仰望的天之骄子,但自从成为植物人以后,却一夕之间跌落成泥。   听说开始一年还经常有人来探望,但这一年探望的人都少了,站队的人似乎笃定季郁呈醒过来的概率不大,趋炎附势的目标逐渐变成了季之霖。   不仅如此,哪里磕磕碰碰了也没有办法出声,只能屈辱地任由别人摆弄自己。   假如这具身体里他的意识还在的话,一定非常难以忍受吧。   ……   这样想着,宁绥忽然没了占他便宜的心思,认真地给他擦洗起身体来。   季郁呈自然不知道宁绥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感觉经常蠢蠢欲动摸自己腹肌的手,忽然变得安分下来。   管家毕竟是个大老粗,宁绥的擦洗远要比他细腻,细细擦拭过每一寸肌肤,季郁呈的洁癖终于得到了满足。和宁绥的声音一样,宁绥的按摩也让他疲惫的灵魂得到几分放松。   最后擦洗到脸,宁绥俯身上来。   一只手捧住季郁呈的俊脸,一只手轻柔擦拭他的下颌。   季郁呈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自己锁骨上,热热的。   季郁呈身体逐渐变得有些僵硬,只是怎奈无法动弹。   忽然,季郁呈鼻尖嗅到了一点来自于对方身上的药草味,是方才宁绥和自己一起跌进浴池时染上的。   这沐浴露是老爷子死马当作活马医雇来的中医特地调制的配方,功效聊胜于无,能帮助植物人活络经脉,避免因长时间无法动弹而肌肉萎缩。   除了季郁呈,家里没有第二个人身上有这种味道。   顷刻间,宁绥仿佛像是被打上了他的标签。   如果说先前季郁呈丝毫没有已经结婚了的感觉。   那么此时此刻,他猛然意识到,他拥有了一个妻子。   ……   洗完澡,穿上衣服,宁绥又艰难地把自己的植物人老公抱回了轮椅上,推着他下楼吃饭。   管家忽然急匆匆地跑过来,道:“少夫人,有客人来了。”   “什么客人?”宁绥有点奇怪,今天老爷子不在,趁着这个空档上门的,能是什么客人。   他推着季郁呈走过去,便见到沙发上坐着一个抱着手臂的长卷发女生。对方穿了一身白色针织套裙,一看就是名牌,听到脚步声,立刻扭头朝这边看来。   “你就是宁绥?”一阵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宁绥刚给自己和季郁呈洗完澡,实在不想再洗一遍,推着轮椅急匆匆地躲开。   “您是……?”宁绥好奇地问。   听这带着微妙敌意的语气,难道是季郁呈以前的女朋友?   “别装作不认识我!”屈嘉涵怒道:“假如不是那场事故,和他结婚的就会是我,你嫁给他之前难道没听说过我的名字?”   还真没听说过。   宁绥就是个赶鸭子上架的,哪儿还能了解季郁呈的情史?   但传闻中不是说季郁呈清心寡欲,没有过任何前任吗?   难道他了解的信息有误?   也是,出事前季大少爷好歹也是个正常男人,而且长得那么顶级,怎么会一段感情都没谈过?   想到这里,宁绥八卦地低头看了一眼身前的季郁呈。   他双手握在轮椅背上,他身体微微往前俯身,季郁呈哪能感觉不到?   季郁呈瞬间猜出他在想什么。   这谁?   季郁呈自个儿都莫名其妙。   季大少爷记忆力惊人,在宴会上听见过的声音,一耳朵便能记住。   可听这声音,他完全认不出是谁。   管家看宁绥已经越看越顺眼,生怕一点小事引起夫人和大少爷之间的矛盾,大少爷的澡就没人洗了。   他在宁绥耳边小声提醒:“这是屈家那位小姐,他家大人几年前帮了季家一个忙,的确是和老爷子商量过联姻的事情,但这事儿还只停留在老爷子那里,少爷连她的面都没见过。”   这样的话,这位屈小姐说得好像没什么错。   如果不是那场事故,哪轮得到宁绥?   可事情已成定局,宁绥又能怎么样?更何况,植物人老公可是他的摇钱树,谁要来和他抢钱……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宁绥把季郁呈的轮椅推到沙发旁边,在沙发上坐下,给屈嘉涵倒了杯茶,微笑道:“现在认识了,所以呢,屈小姐要留下来喝杯茶吗?”   009:“我靠,你的小妻子眼中凶气毕露。”   季郁呈:“……”   屈嘉涵被气到了,怒道:“你只是趁人之危而已,他醒过来你就会知道,他喜欢的绝对不会是你这类型。”   宁绥不想对女孩子太凶,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那只有等他醒了才知道了。”   009:“他一直在笑,你看不见太可惜了!哪有人面对情敌一直笑的,太可怕了!”   009:“我现在很担心你的小妻子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假设他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三年前他真的对你一见钟情……那对于想要抢走你的人,他肯定具有强烈的攻击性……”   “别在我脑子里喋喋不休。”季郁呈怒道:“你是不是妄想症发作了,他目前并没做过什么过激反应不是吗?”   话音刚落。   宁绥把面前的茶杯捏碎了。   屈嘉涵:“……”   季郁呈:“……”   009:“……看吧。”什么鬼的肌肤饥渴症,分明就是病态占有欲。   季郁呈:“……”   ……   茶杯四分五裂,震慑住了在场的两人一植物人一统。   宁绥尴尬地赶紧蹲下去捡碎片,那瓷杯子本身就裂开了!绝对不是他生怕别人断了自己财路的缘故! 第7章   空气一时之间非常的安静。   地上的茶杯碎片割手,宁绥却像没事人一样一片一片地捡起来,捡到一半察觉到屈嘉函在注视着他,还抬起头对屈佳涵笑了笑。   “……”   屈嘉涵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抖了两下。   这人怎么回事,长得跟个好欺负的小白兔似的,可怎么发狠起来这么可怕。   见到自己这个情敌,至于这么生气吗?自己可还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呢。   可是不对啊。   她得到的信息分明是,宁绥是被迫替嫁过来的,嫁过来之前还因为不得不和季郁呈的弟弟分手而伤心欲绝。   嫁给了一个植物人,他应该巴不得早点把烫手山芋甩掉才对吧?   难道是季家的管家在场,他怕被季老爷子知道他对季郁呈无情无义,这才演给管家看?   屈嘉涵眼珠子一转,看宁绥的眼神顿时意味深长起来。   她对管家招招手:“管家叔叔,我车子在外面没停好,你去帮我把车子重新停一下。”   管家迟疑了一下,看向宁绥。   “屈小姐毕竟是客人嘛,哪有不满足客人要求的道理?”宁绥说:“去吧。”   见管家还有点儿犹豫,宁绥低声道:“放心吧,我好歹是个男人,不会让她对我做什么的。”   管家:“……”不是啊!我是怕你对她干出什么来啊!   等到管家离开,整个客厅只剩下屈嘉涵和宁绥,屈嘉涵看了眼坐在轮椅上毫无意识的季郁呈,开口道:“宁先生,我知道你的处境。”   语气带着几分沉重和同情。   嚣张的气焰收了起来?   这是先兵后礼?   宁绥扬了扬眉:“什么意思?”   “明明是宁家的真少爷,却不被承认,还被家里胁迫代替一个鸠占鹊巢的家伙嫁进季家……嫁给的还是一个植物人,一定憋屈又难受吧。”屈嘉涵叹了口气,一副非常能共情的样子。   她伸出五根手指头,在宁绥面前晃了晃:“我给你五百万,离开季郁呈,季爷爷那边我来解决,怎么样?”   “你是作为冲喜嫁进来的,季家可能不会那么轻易放你离开,但只要你飞去国外,在江城彻底消失,季家难不成还能把你从茫茫人群中找回来吗?等过了这个风头,你再回来。”   屈嘉涵觉得自己的计划非常完美,只要宁绥一跑路,季家就会颜面扫地。在这种情况下,季老爷子一定会为季郁呈物色一个新的妻子。   而季郁呈没有决定权,自己只要软磨硬泡,季老爷子迟早同意自己进门。   季郁呈没想到两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拿自己做交易,简直气笑了。   但同时他也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小妻子怎么说。   作为一个与外界断绝信息的植物人,季郁呈还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宁绥嫁过来的实情。   原来他居然是被迫嫁进来的,那么,能趁早摆脱掉这桩名义上的婚姻,他应该高兴才是……五百万有点少,但屈嘉涵所提出的交易对于小妻子来说只赚不亏。   却没想到听见宁绥斩钉截铁地道:“想都别想。”   季郁呈和屈嘉涵都是一愣。   “你嫌钱少?”   这到底什么人啊,自己小瞧他了,生长环境一般,倒是挺会狮子大张口。   屈嘉涵怒道:“那我给你五千万!”   宁绥:“你给我一个亿我都不会答应的。”   一个亿他多和季郁呈贴贴就能赚来了,还是可持续发展!   ……当然了,给他一百个亿那就另当别论了,可屈家没这么多钱啊。   一个亿居然都不能打动他?!   屈嘉涵无法理解宁绥在想什么,难道是想留在季家分一杯羹?   她道:“郁呈哥哥都是个植物人了,季家将来肯定是季之霖的,你即便在郁呈哥哥身边照顾他一辈子,未来也不可能从老爷子手里分到那么多钱。”   “这你就别管了。”宁绥把季郁呈的轮椅往后拖了拖,藏在自己身后,像恶龙守着他的宝贝:“即便变成了植物人,也是我的。”   屈嘉涵的视线落在宁绥身上,又移到被他挡在后面安安静静的植物人季郁呈身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你,你喜欢的人,其实是郁呈哥哥?!”   季郁呈无法知道两个人的表情,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在了他耳朵里。   他心跳猛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也不关你的事。”   击退情敌的最好方式,是当着情敌的面秀恩爱。   现在季大少爷是个植物人,这恩爱嘛,只好宁绥单方面来秀了。   他看了屈嘉涵一眼,在屈嘉涵的注视下,伸手抚了抚季大少爷的英俊的脸颊,抚弄得无比的亲昵。   季郁呈:“……”   随后宁绥俯下身去,将脸贴在季郁呈紧闭的双眼旁边,直勾勾地盯着屈嘉涵,轻柔地道:“反正我和他已经结婚了,他生是我的,死是我的……”   “成了植物人,也是我的植物人。”   “你不要惦记我的东西。”   没有人能把到手的摇钱树从他手里夺走,没有人!   屈嘉涵盯着宁绥的手,满脸都写着震撼。   她突然想起来,她刚进门就想朝季郁呈扑来,可宁绥一个闪避就带着季郁呈躲开了……这是……多么强的占有欲!   连季郁呈的手指头都不让她碰一下。   甚至在和自己对话的时候,他也一直握着季郁呈的手,拇指还不断在季郁呈苍白的手背上摩挲……   客厅的顶灯下,宁绥精致的五官仿佛带了一丝邪恶,   这已经不是吃醋的程度了,完全就是想把季郁呈关起来只让他一个人享用。   这和流言中对季之霖爱得要死要活的宁绥根本不是一个人!   要么流言是错的,要么就是他之所以接近季之霖,完全是为了季郁呈!   如果是后者,那么忍耐了整整三年……这个情敌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屈嘉涵莫名地打了个哆嗦。   管家还没回来,只有自己和宁绥独处,她一个小姑娘忽然有点害怕。   “郁呈哥哥,我下次再来看你。”屈嘉涵忙不迭拎着小包包跑了。   望着屈嘉涵急匆匆冲出门的背影,宁绥站起身,摸了摸鼻子,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好歹也是个成年男性,居然这么吓唬一个小姑娘。   系统:“阿绥,刚才的你,好像个变态。”   宁绥:“你来了?来了还在看热闹?不变态点儿怎么把人吓走?”   系统道:“感觉你推着的轮椅上的植物人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不会是离开仪器太久了,哪里出问题了吧?”   系统001的话让宁绥一惊。   他赶紧推着季郁呈往电梯的方向走:“我先把他送回床上。”   进了电梯,宁绥在季郁呈身边蹲下,伸手探了探他呼吸,又放在他衬衣左胸处摸了摸他的心跳。心跳是有点儿快,不过好像没别的异常。   宁绥给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对方告诉他植物人的心率也是有波动的,偶尔变快也很正常。   宁绥这才松了口气。   季郁呈被宁绥抱到床上,重新被戴上体征检测的贴片,宁绥离他很近,两人的呼吸仿佛都纠缠在一起。   009刚才过于聒噪,被季郁呈禁了言,此刻在季郁呈脑子里:“嗯嗯嗯嗯嗯嗯!”   季郁呈却满心震惊,没有心思去管009要说什么。   如果说小妻子只是拿他当挡箭牌的话,那么刚才季之霖分明不在,他却为什么还是表现出那么吃醋的样子?   ……是吃醋没错吧?   前二十五年里,季郁呈完全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所以在这种事上非常的没有经验。   既不要钱,也不像是为了留在季家放长线钓大鱼,那么是为了什么?   回想着方才小妻子的霸气宣言:“他生是我的,死是我的,成了植物人也是我的植物人,你不要惦记我的东西。”   一向冷性冷情的季郁呈竟有点手足无措。   小妻子说的三年前对他一见钟情,不会是真的吧?   如果说先前季郁呈完全不信的话,那么此刻他已经信了四五成。   不过,倘若是真的的话,那这三年宁绥该有多煎熬。   季郁呈很清楚自己以前的冷漠程度,出行必带保镖,不认识的人一个眼神也不会给。   小妻子没有任何接近自己的机会,想必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过,所以才只能剑走偏锋,通过季之霖……?   “我觉得是真的。”009手动撕开了嘴上的封条:“你居然还在胡思乱想,他又在——”   话没说完,被季郁呈再次无情地禁言。   是的,宁绥又在摸他。   比起方才在下面示威,这一次摸得非常的肆无忌惮,从他手指头摸到手腕之后,还用手背蹭了蹭,才心满意足地下楼吃饭去了。   寂静的房间里只留下季郁呈一人。   腕上还残留着小妻子充满着霸道的余温。   ……   纯情的植物人独自一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感受着那占有欲惊人的余温,他面色忽然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季郁呈:他只要我,不要钱。   后来的季郁呈:? 第8章   管家回来的时候撞到屈嘉涵夺门而逃,而落地窗旁的餐桌边上,宁绥慢吞吞地拿着刀叉,优雅地吃着晚餐。   管家看着宁绥,非常错愕。   那位屈小姐可不是什么好打发的性格,这就离开了?   宁绥一脸无辜,淡定地打了一声招呼:“管家叔叔,能给我一份刚才那位屈小姐的资料吗?”   屈嘉涵看起来没那么容易放弃,他提前知道“情敌”的信息,也好早作打算。   管家愣了下,道:“好,我让助理明天送到您手上。”   原本还以为少夫人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嫁进来的呢,毕竟谁愿意嫁给一个植物人啊。   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好像非常在意大少爷,不仅主动给大少爷读书、洗澡,还对有可能会抢走大少爷的屈小姐敌意满满……   就是这份在意,是不是太超过了?   居然还愤怒到把杯子都捏碎了!   管家拿着吸尘器,去沙发底下吸瓷杯粉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宁绥吃完晚饭就上了楼,拿着两本专业上的书进了季郁呈的房间。   他一走进房间009就有点慌张。   不知道为什么,在季郁呈的这位小妻子身上,009总有一种被压制、被逼迫得匍匐在地无法站起来的感觉,随着接触时间变长,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按道理来说,系统和人类完全不是一个物种,作为一个残次品,它有可能被纯正优秀的系统压制,可完全没道理会对一个人类感到喘不过气来啊。   009思来想去也找不出原因是什么,只能归结于季郁呈的小妻子是个变态!   “你爷爷明明为他提供了一间属于他的书房,他却要进你的房间来看书!他到底是为了看书还是看你!”   季郁呈也听见了门被打开,宁绥走进来的声音。   对于009的喋喋不休,他有些烦躁:“我的卧室内也有书桌,光线更好,不要总随随便便揣度我妻子的心思。”   果不其然,宁绥走到了不远处的书桌边坐下,拿起笔摊开书,开始预习下周的功课。   离得远一点的话,那种压迫感会消失一点。   009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看了不到几分钟后,宁绥忽然抬起头朝床上的季郁呈看来。   009:“……”不妙。   思索片刻后,宁绥拿着书朝植物人老公走去,掀开被子上了床。   在确保不压到植物人老公的情况下,他将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小心翼翼地和季郁呈的大腿贴住。   做完了这件事,他抓起季郁呈的手,放在自己怀里,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看自己的书。   009:“……我就说他看着看着就会看到你的床上来!”   “再废话我就把你禁言。”季郁呈恼羞成怒:“我妻子要对我干什么你管得着吗?”   身边的人体温滚烫,这令季大少爷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又怦怦直跳起来。   小妻子怎么回事,就连一刻也不想和他分开吗?   预习功课也要在他身边紧紧贴着他……   是不是过分黏人了。   宁绥看着书,实际上脑子里在思考别的事情。   在嫁给季郁呈之前的那段时间,他生怕出什么意外,谁来搅黄了他的好事,所以一直装作低落消沉的样子。   嫁过来之后,他猛然松了口气,以为想要的东西终于到手,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也不再装了。   但今天屈嘉涵的事情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老公虽然变成了植物人,可还是很抢手的啊!   要是过个一两年,季老爷子发现冲喜这件事完全是无稽之谈,自己的八字虽然符合,可完全没有让季郁呈苏醒的迹象,他会不会开了自己?!   除此以外,宁绥还担忧另一件事。   他幽幽地看向双眼紧闭的季大少爷那张俊美的脸庞:“你要是醒过来,肯定会立刻要求和我离婚的吧?”   “离了婚,说不定就会和屈小姐结婚。”   那到时候他可就鸡飞蛋打了,还不如拿到屈嘉涵的钱呢!   想到这里,宁绥十指握紧季大少爷的手,温热的掌心也抵了上去,更加紧迫地和他贴贴。   得在他醒来之前早点赚够本啊!   全程听着他的话季郁呈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他第一次来自己床边,说的那句话。   ——你可不要太早醒来啊……   当时季郁呈还以为是恶毒的诅咒呢,此刻猛然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所以,小妻子是怕自己醒来后不要他?   季郁呈心中骤然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在这之前,他的确是打算万一有一天醒来,一定要和宁绥离婚的。   毕竟这桩婚事没经过他的同意,完全是强制性安排。   而他最厌恶受到别人的摆布。   可此时见到小妻子的十根手指头拼命地和自己十指紧扣,仿佛明天就是末日,即将被迫和自己分离一般。   尽管看不见小妻子的表情,但季郁呈也能感觉到这种浓郁到令人快要窒息的占有欲……   他心中忽然有些动摇了起来。   假如离婚,宁绥一定会哭的吧。   他从小是孤儿,极度缺乏安全感,好不容易有了丈夫,努力地赶走情敌,丈夫醒来却要和他离婚。   大不了不离了。   季大少爷咬牙想。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作为男人,即便忍辱负重,他也应该对小妻子负责。   ……   丝毫不知道身边的植物人老公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宁绥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   自己白天都要去上课,只有晚上和周末才在家,万一这次是把屈嘉涵吓跑了,但下次她趁着自己不在来偷塔怎么办?   盯着植物人老公苍白的手腕,宁绥思索了下。   他将自己右手手腕上的红绳褪了下来,缓缓给季郁呈系上。   屈嘉涵这次应该看见了自己的手上的红绳饰品,知道这是自己的,之后如果趁着自己不在偷偷来探望季郁呈,看到系在季郁呈左手手腕上的绳子,她应该会顾及一些。   红绳在季郁呈常年不见阳光白瓷一般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009哆嗦了下,说:“这,这是在你身上打上自己的印迹呢!”   “……畸形的爱很容易产生病态扭曲心理,这种性格的人一旦对谁产生执念,会不择一切手段来得到那个人,包括在那个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自己的印记,宁绥他每一条都符合了啊!”   自己最近天天被他摸,的确身上全是他的气味。   季郁呈嗅着宁绥身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草药味,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羞涩。   以前从没想象过自己未来的另一半会是怎样的。   没想到居然是个又爱吃醋占有欲又惊人的小东西。   宁绥给季郁呈戴上自己的东西,又跳下床去,打开衣柜。   季郁呈能听见动静,却不知道宁绥在干什么,忍不住问:“他在做什么?”   “他在……他把你的西装外套一件一件套在了他的衬衣上。”   009吓得牙齿打颤,含混不清地道:“你的小妻子变得更疯了啊!之前还只是不停地想和你肢体接触,现在都想把你的气味穿在身上了!该不会是受到了那位屈小姐的刺激吧!”   “……”   季郁呈沉默了下。   然后忽然更加面红耳赤了起来。   009:“……”宿主!你醒醒!   先前宁绥把自己的衣服全都放在了空的柜子里,此时一件件取出来,全都塞进季郁呈的大衣或者西装外套里。   白天不能肢体接触的时候,气味接触也能收获一些小钱。   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宁绥生怕哪天季老爷子将他赶出家门,或是季郁呈醒来了要和他离婚,赶紧在此之前捞一笔。   做完这些,他看了眼悄悄涨了一些的经验,愉悦地微笑起来。   009:“……”   那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吃了一块沾血的牛排,顺势舔了舔刀叉,很难不让统想到那些影视剧里的偏执狂,尽管宁绥什么也没说,但009已经脑补了他此刻的台词——“你一直是我的,只属于我哦。”   009瑟瑟发抖,脑袋冒烟,干脆跑了。   季郁呈:“……”   瞧这点出息。   宁绥不过是缺乏安全感了一点罢了。   哪里变态了,明明很可爱。   ……   这头,宁母送来的车被退了回去,她让人办理在宁绥的名下,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也被宁绥直接拒绝。   宁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回到家问过司机之后,才知道新车子在送给宁绥之前,居然被宁远溟的朋友开出去溜了一圈!   要在以前,宁母不会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宁远溟被她宠爱了二十一年,以前家里有什么好的,也全都是第一时间送到宁远溟的手上。   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这辆车子是拿来赔罪的,是为了弥补宁绥替宁远溟嫁给那位植物人的!   礼物在送出去之前被人先使用过,这搁谁身上能高兴?   “小溟怎么这么不懂事?”   宁母不由得有些埋怨,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埋怨无济于事,她也没有就这件事情去找宁远溟。毕竟宁远溟性子敏感,容易多想。   但宁母心中难免有点儿焦灼,宁绥已经大半个月没回家了,别说没回,就连电话都没打回来一个。   这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不禁让人心中有些不安。   没办法和宁远溟商量,待大儿子回来后,宁母只好和大儿子说了此事。   书房内。   宁琛满脸惊讶:“他不收?”   那辆车好几百万,母亲下了血本了,不仅让自己拿了一部分钱,还从她自个儿的私房钱里拿了一部分。   开到学校去会让他在同学之间很有面子,即便不喜欢车子,拿去当了,也能换三百万。   可宁绥居然退了回来?   宁琛沉思了一下:“他是不是不知道那辆车的价格?”   宁母皱眉道:“怎么这样说你弟弟?三年前他刚来到大城市可能不清楚车的牌子,但他现在已经脱胎换骨了。”   “那就奇了怪了。”   宁母急得一屁股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他肯定还在生气,气我们为了利益把他送给季家,气我们为了小溟牺牲他。”   气肯定是会生气的。   但只是因为生气就和宁家断绝来往,怎么想都觉得宁绥是不是太蠢了点?   明明继续和宁家保持良好的关系,日后便可以分到宁家的一份财产——尽管为了宁远溟,没有完全对外公开宁绥的身份,但是在找回宁绥的那一天,他们已经在法律上登记过了。   未来宁绥是可以拿到他的那一份的。   他待在季家,老公是个植物人,没有任何仰仗。   他本身又是孤儿院来的,没有任何背景。   如果没有宁家,他拿什么来保证他的下半辈子?   可他却要在这个时候,发这么长时间的脾气?   “是不是觉得三百万少了?”宁琛问。   宁绥不可能不需要钱。   在这个圈子里,钱就是仰仗,即便嫁进了季家,可季郁呈又不可能为他出面,他应该没少遭到别人的嘲讽吧。   想要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他得自身有一掷千金的能力才行。   宁母被自己这个公事公办的大儿子气得心脏疼:“不要总是钱钱钱的,宁绥就只是觉得我们忽视他了,所以在这里闹脾气罢了。”   宁琛无奈地问:“那您想怎么办?送车子过去,我们已经给了他台阶下,可他不下来,您找我我有什么办法?”   宁母回想着以前宁绥上门的时候总是对自己关怀备至,有一次大冬天的还亲手给自己织了围巾,三个儿子中只有他会在意自己血压高低,经常带自己去做检查……怎么也不肯相信宁绥就这么不认自己这个血缘上的亲生母亲了。   她揉着针扎一般疼痛的额头,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快安排我住院!然后打电话给宁绥,告诉他我重病了。”   宁琛头疼:“现在是晚上十二点……”   宁母不肯罢休:“那就明天给他打电话,总之一定要让他来!”   宁绥听到她生病了,一定不会不来的吧。 第9章   翌日接到宁琛打来的电话的时候,宁绥正打算出门。   他有着一个充满了铜臭味的爱好,趁着一些名画在低价的时候收购,等过几年价格涨起来了再高价卖出。   当然了,靠这个不一定百分百能赚到钱,有时候还会亏。   可宁绥小时候在孤儿院最想成为的就是画家,怎奈颜料、画笔一切和画画沾边的东西都太贵了,再怎么打工也买不起,考大学那年也因为经济能力选择了可能对生活更有保障的计算机系,成为画家这件事儿就成了他一件非常遗憾的事。   现在他也没打算重新捡起少年时期的梦想,但这不妨碍他当一个业余的爱好者,每当有画展,就过去逛逛。   做这件事情时,宁绥会陷入心流状态,和通过与植物人老公贴贴来赚钱一样快乐。   然而他刚上车,这份快乐就被打断了。   看着来电显示,宁绥皱了皱鼻尖。   宁琛主动给他打电话,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宁母还真的找了家医院住了进去,正换上病号服,一个劲儿地催促:“快点,通了没?”   “通了,您别说话。”   宁母连忙噤声,尽管宁琛已经开了免提,她还是忍不住把耳朵凑过去。   宁琛道:“母亲住院了。”   系统刚好在线,对宁绥道:“没病,装的呢。”   “装的?”宁绥觉得有点好笑,他有点搞不清楚宁家人到底怎么想的了。   前三年明明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现在自己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过来?   难道是因为愧疚?   可是让他去代替宁远溟这种事儿都已经干过了,又有什么好虚情假意地愧疚的?   还是说他不去当舔狗,他们觉得不适应了?   宁绥从书包掏出一个面包当早餐,一边拆包装一边应了声:“哦。”   就一个哦?   难道是没听清?   宁琛皱眉道:“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她生病了,你收拾收拾过来看看,赶紧的。”   宁绥道:“我又不是医生,去了有什么用。”   宁琛:“……”   “他,他说什么?”   宁母震惊失声,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是宁绥说出来的话?语气简直冷漠得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不对,以宁绥温和的性格,对待陌生人都不至于如此。   两年前宁母一次流感,他正在期末复习周,都请假从学校回去,守在厨房大半天给宁母炖了热气腾腾的鸡汤。   那天宁母看着他脸上的酒窝,觉得心中特别熨帖,宁琛和宁远溟一个工作忙一个被家里宠爱惯了,对她根本没有宁绥十分之一的用心。   也就是那会儿,宁母开始慢慢接受这个十八年没见过的亲生孩子的……   可现在,可现在……   宁母一屁股在病床上坐下,眼眶渐渐红了。   宁琛见母亲这样,对着电话那头的人瞬间来火:“宁绥,你怎么说话的?!你是不是忘了你姓什么?!”   宁绥思索了下,道:“啊,我也可以把这个姓还回去。”   孤儿院的孩子都是跟着院长姓,有特别喜欢的护士长,也可以跟着护士长姓。   宁绥在进入宁家之前,确实不姓宁。   也许宁母并没意识到,在她决定让宁绥代替宁远溟的时候,就彻底放弃宁绥了。   抛开宁绥可拥有系统不讲,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嫁给一个没有未来的植物人。   显然宁母舍不得的、珍惜的,是宁远溟。   而不是他。   宁绥小时候就没得到过亲情,这三年来也没怎么得到过。   拥有过才会觉得失去很痛苦。   可宁绥又没有拥有过,他能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无非是脱掉鞋子倒出一粒沙罢了。   宁琛气得额头冒出青筋:“是,是,让你替嫁这件事是亏欠你了!但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休想继承宁家的一分钱财产!原本等你结婚后,就要分给你一些股份,但现在看来……”   嗯,钱。   提到钱宁绥可就不困了呀。   他算了算宁琛口中的那些股份。   分到他手上顶多百分之五、百分之六左右吧,换句话说也就几千万而已。   后续可能还有分红,但那也不算多啊。   “哦,你那点钱太少了,”宁绥遗憾地说,“我不太能看上。”   宁琛:“…………”   宁绥说了句大实话,宁琛却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他从没想过自己这个半途出来的弟弟会这么气人,简直把人气出高血压来。   宁绥挂了电话,这头宁琛火冒三丈地将手机往墙上一砸,手机顿时四分五裂。   宁母根本没想过宁绥会是这种反应,她以为听说她住院了,哪怕宁绥心里还有怨气,也会过来探望一下。   她抖着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只觉得全身都在发颤。   宁绥……宁绥这是要和他们断绝关系了……   “怎么办?”宁母仰头看向宁琛,无措地问:“他是不是在季家过得不好,怎么会怨恨这么深?”   “也是,二十出头的大好年纪,明明可以遇到喜欢的人,偏偏被逼着嫁给了一个植物人,谁能开心得起来……早知道……”   病房外的宁远溟静静站立着,在心里补完了宁母的那句话。   她是想说,早知道就让小溟去嫁……是吧?   他就知道宁母会后悔!为什么要后悔!明明在宁绥来之前他们才是一家人!为什么一定要让宁绥把这个家搅得四分五裂!   宁远溟提着保温桶,骨节狠狠握得泛白,在宁琛推门出来之前,他迅速退后几步,脸上摆出一副刚过来的样子。   “怎么了?”他茫然地指了指病房里面:“怎么听见母亲在哭?”   “还不是宁绥那小子气的!”宁琛怒气冲冲:“母亲心情不好,先别打扰他,你把保温桶放下,跟我去个地方。”   宁远溟本以为宁琛是要去教训宁绥,或是去将宁绥抓来给宁母道歉,可万万没想到,宁琛居然是打算去美术展买一幅画送给宁绥。   宁琛揉着额角解释道:“之前母亲送的车被退回了,估计那玩意儿太招风,宁绥不喜欢,母亲让我换成送一副等价位的名画给他。小溟,你和宁绥在一所大学,见面的时间多,他的喜好你可能更了解些,待会儿帮我挑挑。”   宁远溟脸上的平静快要维持不住,脸色僵了僵,道:“好。”   这场画展一共有三个馆,一楼二楼的两个馆价格较便宜,相应的画家较为新锐,名气没有那么大。   三楼的X馆则在展出一些平时不轻易售卖容易被偷盗的珍品,全是名家大作,保安巡逻得也格外严密,那些画的价值几乎都在几百万以上。   宁琛和宁远溟抵达画展的时候,在前台登记处看见了宁绥的名字。   两人倒不意外,逛画展似乎是宁绥最大的兴趣爱好,江城大大小小的画展他都会去。   “他身上没什么钱,应该不是在一馆就是在二馆吧,我们先去X馆,买完了去找他……”   话没说完,宁琛的视线猛然顿了下。   他发现宁绥的名字居然出现在了X馆的登记册上,而且较为前排,意思是出示的资金雄厚。   宁远溟也愣了愣:“他直接就上了X馆?”   这让宁远溟有种奇怪的感觉。   在他的认知里,作为一个出身一般、没什么钱的男大学生,宁绥来这种场合,定然会局促不安,一般也就去十几万几十万范畴的一馆二馆逛逛……可他怎么会直奔X馆?   去X馆的全是一些业内巨鳄,他不怕露怯吗?   “先上去看看。”   两人上去之后并没有见到宁绥。   宁远溟松了口气……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当你以为的土包子其实不是个土包子,他在高贵的场合游刃有余,就会莫名让你心慌。   而现在,土包子还是土包子。   三楼的人不多,宁琛和宁远溟开始挑画。   排在首位的那幅画是一幅已故大师黄先生的孤品,当年在国外展览过,写意风流,扑面而来的韵味,绕是宁琛这种一门心思从事商业,毫无艺术细胞的人也不禁被感染,在那幅画面前站了许久,沉浸其中。   然而一看价格……一千万。   他默默地收回了想要招来工作人员的手。   宁家虽然有钱,但也不是那么挥金如土的程度。   一千万买一幅画,疯了吧?!   X馆的画作少,普遍都很贵。   最后宁琛和宁远溟选中了一位外国画家画的《冬》,价值三百万,也已是一副上等佳品了。   买画之前需要向画廊订购,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宁琛走过去在工作人员那里登记,忽然撞见一个工作人员将先前看中的那位一号作品取下来,小心翼翼地带回馆长办公室。   “那是已经卖了?”宁琛震惊地问。   紧接着不止那一幅画被取了下来,旁边连着的几幅也一块儿被取了下来,送去了馆长的藏画室。   “是的,都是一位先生买的。”工作人员道。   加起来得好几千万,一次性买走了?   在江城,除了季家,还有哪家有这么的阔绰?   不知道是否可以成为合作伙伴……   宁琛起了打探的心思,假装不经意往那份签名文件上一瞥。   然而就是这么扫了一眼,他当即宛如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当场。   宁远溟从另外一位工作人员那里拿到鉴定书,走过来,见宁琛脸色无比的古怪,问:“大哥,怎么了?”   宁琛看了他一眼,心中说不出的奇怪,隔了会儿才道:“那几幅最贵的画……买家的签名是宁绥。”   “怎么可能。”宁远溟失笑:“加起来得几千万呢,季老爷子不会允许他这么挥霍吧?大哥你是不是看错啦?还是同名同姓的人?”   “这怎么会看错?”宁琛皱眉:“宁绥来宁家也三年了,他的字迹我怎么会认错?更何况整个江城哪儿来第二个叫宁绥的?”   宁远溟脸上笑容顿时僵住。   几千万?那可不是小数目。   宁绥不过是嫁过去冲喜的,季老爷子让他这么花钱?   不可能吧?   宁远溟心里头不太相信,觉得还是宁琛是看错了。   他看了眼手上的鉴定书:“那这画还送吗?”   “买都买了——”宁琛话说到一半,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宁绥连几千万的画都买得起,他送一副三百万的画过去,他丢得起这个人吗他?   宁琛忽然脸色铁青地往外走。   宁远溟在原地站了会儿,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被这场意外更加搅得心烦意乱。   ……   宁琛先打开车门上了车,他在驾驶座坐了会儿,思绪沉沉,没忍住给一位朋友打了通电话:“帮我查查季家最近有没有开出去过一张黑卡。”   那边道:“季老爷子最近不是飞去W国还没回吗?没办法签字,怎么可能开设黑卡?我记得季郁呈出事之后,季家的生意回到了季老爷子手上,季老爷子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苛刻得很,作风和季郁呈截然相反。”   这也是宁琛奇怪的地方。   他刚刚也以为宁绥买这几幅画,是花的季家的钱。   但冷静下来思考一下,便觉得奇怪。   他与季老爷子打交道得多,很清楚季老爷子是什么人。   商人无利不起早,季家虽然有钱,可季老爷子为人老谋深算,做三分的事便要得到十三分的利益,不可能对一个刚嫁过去的外来孙媳那么大方。   再联想起宁绥说的宁家那些钱他看不上,便愈发觉得宁绥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总之帮我查一下。”宁琛眉心快拧成了一道纹。   ……   “你舍得送这么贵的画给我?”林满看了眼挂在自家玄关上的画,有点儿感动。   宁绥爱钱如命,肯舍得为他花钱,一定是把他当做生命里最重要的朋友吧。   宁绥喜滋滋地从梯架上下来,左右观摩了一下,没有歪,完美。   “想什么呢,放在你家挂一下而已,等转手卖出去的时候钱给我。”   林满:“……”我真的会谢。   还有三幅没送过来,宁绥打算放进自己家的收藏室。   丝毫不知道被宁琛发现了自己一掷千金,挂完画,宁绥回学校上课去了。   这边宁远溟也心思重重地回了学校。   假设宁琛没看错,那几幅画真的是宁绥买下来的,那么他花的必定是季家的钱。   这让宁远溟心中非常不舒服。   原以为自己是胜利的一方,得到了母亲、大哥、季之霖的偏袒。而宁绥只能被迫嫁给他不爱的人,痛苦一辈子。   可为什么他现在过得这么滋润,挥挥手就是几千万的开销?   原以为季老爷子脾气古怪严肃,宁绥嫁过去只会非常憋屈。   可为什么现在季老爷子能由着他这么挥霍季家的资产?   “怎么了你?”徐天星过来趴在宁远溟的桌前:“一下午心事重重的?”   宁远溟实在无法承认自己嫉妒宁绥,沉默了会儿,低声道:“季老爷子似乎很看重宁绥。”   “就他?”   徐天星还真是不明白了,一个宁家的穷亲戚怎么走哪儿都能搅起风浪。   季之霖这头也是,这几天喊他出去吃火锅不吃,喊他去给一个圈内的朋友庆生他也不去,整天像丢了魂一样待在寝室里。   徐天星很看不上这种行为,之前为了追宁远溟、把宁绥送去替嫁的是他,现在对宁远溟不答不理、对宁绥旧情难忘的也是他。   可谁让宁远溟在意,没办法。   他和宁远溟是十几年的朋友,自然站在宁远溟这一边。   “这简单,”徐天星扯开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我有办法。”   ……   宁绥心情愉悦地回到别墅的时候,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往外面走,两个护士抬着二楼的一些器械下来,还有两个医院的工作人员抬着担架朝二楼走,管家站在电梯那里给他们喷洒消毒喷雾。   担、担架?   ……怎么了这是?   季郁呈不会出事了吧?!   宁绥心里打了个突突,顿时扔下书包就往楼上冲,鞋子都忘了换。虽然知道植物人的生命体征不稳定,随时可能离开,但这也太突然了吧!   “怎么了?”管家一把扶住他。   “季郁呈……”   管家忙道:“老爷子这次去国外就是去见一位国外的专家,和专家聊过之后,打算送大少爷去国外治疗,看看那位专家能否对他的病情起到治疗作用……您以为是什么?”   宁绥往旁边一看,发现那几个医生都笑着看着自己,顿时尴尬地往角落里躲了躲。   他还能以为是什么!当然是以为季大少爷英年早逝而自己到手的钞票就这么飞了!   幸好没事。   宁绥松了口气。   但是——等一下,季老爷子要把季郁呈送去国外治疗?   “要去多久?”宁绥非常关心这个问题。   管家道:“这个不太清楚,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   话没说完,宁绥睁大眼睛:“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让他触碰不到季郁呈的身子,这得损失多少钱?!光是算算宁绥心里就吸了一口凉气,有一种被割肉的痛心感。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呢,无奈地继续道:“当然了,假如快的话,估计一周左右就回来了。”   “一周?!”宁绥的表情还是很痛心。   管家:“……”一周也难舍难分?   ……   季家老宅不远处,一辆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宁远溟和徐天星走了下来,还带着另外一个人安政霖。   安家和季家是多年好友,安政霖也是由季老爷子看着长大,非常熟稔。   托季之霖把自己带进他朋友圈的福,宁远溟也认识安政霖这样的人。   安政霖却有点儿瞧不上宁家,看了宁远溟一眼,撇撇嘴,道:“帮助你们,我能有什么好处?”   “没有什么好处。”宁远溟淡淡道:“但你也等着看宁绥笑话,不是么。”   这桩婚事之后,圈子里没有谁不想看宁绥的笑话。本身宁绥作为一个外来者出现在他们这个圈内,就是一种冒犯和进攻。更何况外来者宁绥还捡了漏,嫁进了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季家。   包括安政霖在内,他们只想看宁绥以泪洗面。   但却没想到这段日子以来,宁绥一点儿恹恹的气息都没表现出来,反而更加滋润了。   在听到宁远溟说季老爷子居然给了宁绥一张一次性能花几千万的卡,安政霖顿时有点儿不是滋味。   怎么嫁给一个植物人还能过得这么爽?   能在季老爷子面前拆穿宁绥的真面目,安政霖又何乐而不为?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宁绥对季郁呈的冷淡一定装都装不下去了吧。   他喜欢的本来就是季之霖,当年追季之霖追得整个圈子都知道,嫁给一个植物人只是被迫,而正因为被迫,这份不甘一定会反映到他对待季郁呈的态度上。   正好听说今天下午季老爷子让人来把季郁呈接去国外治疗。   宁绥一定巴不得他的植物人老公早点消失。   假如自己能刚好给老爷子拨一通视频电话,让老爷子看见……   那宁绥可就全都鸡飞蛋打了啊!   这样想着,安政霖笑得很开心,唯恐天下不乱地拿着手机朝季家走去。   ……   季郁呈正在被用担架抬下来。   他一下来宁绥就凑了上去,视线落在他苍白的容颜上,表情无比地忧伤,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手:“所以短则一周,长则一个月是吗?”   管家说:“对,检查完了会尽快安排大少爷回来的,您不必担心。”   你不懂。   宁绥心说,对于赚钱的打工人来说,少赚一天的钱和要命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前脚屈嘉涵刚来过,让人产生了危机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老爷子赶走,要是这次去国外检查,忽然节外生枝怎么办。   “少夫人,您……该放手了。”   宁绥一路跟着担架到了门边,还死死抓着季郁呈的手不放。   季郁呈的手指都被握得有些泛红了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分难舍,小妻子真是……冷酷的季大少爷脸颊微红。   生怕大少爷被从担架上拽下去,管家迫不得已过来掰开宁绥的手指,道:“顶多几周……”   “刚才还一周,怎么就变成几周了?!”   嫁过来才一周,和季郁呈才贴贴了七个晚上,就要分开十几天?   一天几百万上下,十几天得损失多少钱呐!   宁绥顿时眼前一黑。   等下,其实他完全可以给学校请个假,跟过去的吧!现在的专业课不多,把课本带过去复习是一样的。   宁绥顿时又追了过去,半个身子趴到担架上抱着人死死不放:“不!我要和他一起去!”   季郁呈你带我走吧季郁呈!   没了钱我可怎么活!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点儿害臊,非常想让小妻子将爱意收敛一点儿,但季郁呈既没办法动也没办法说话。   他只能感受着宁绥将他紧紧抱住,一副仿佛离开了他就天塌下来了样子……   确实有种甜蜜的烦恼。   009:“才去一周!又不是一个世纪!”   季大少爷沉稳清醒地道:“你不懂,他一天也不能和我分开。”   009:“……”   而这头和老爷子视频的安政霖:“……”   远远用望眼镜看着的宁远溟徐天星:“……”   安政霖反应过来,连忙把视频电话挂了。   他妈的,怎么回事?   那边老爷子的脸都凑到了手机前,正笑得皱纹都没了,视频就被忽然挂断了,他不由得气急败坏:“挂了干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爷子:磕到了 第10章   装的吧!   宁远溟、徐天星、安政霖三人一致震惊地觉得。   哪有对一个植物人这么情意缠绵的?   之前季郁呈的皮囊和能力都是绝顶,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确实是无数人争相恐后扑上去的对象,但现在那一切已经随着一场事故变成了过去式。   现在的季郁呈在圈子里只是一个远去的传说,不仅寿命短、无法继承财产,就连那具英俊的容颜都变得像吸血鬼一样苍白。   宁绥居然还能表现出一副爱得要死要活的样子?   安政霖简直怀疑宁绥有预知能力,知道他们要坑害他,故意在老爷子面前表现了!   宁远溟和徐天星不敢凑过去,宁家在季家面前说不上话。   安政霖却忍不住走了过去。   “安少。”管家这才看到安政霖。   “听说郁呈哥今天被送到国外去治疗,我刚好开车路过,过来看看他。”   安政霖说完,视线却落到了宁绥身上,意味深长道:“这位就是郁呈哥的妻子吧,还没祝过你们新婚快乐呢。”   宁绥已经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和季郁呈一起出发的许可。   他正快乐地帮着医生把季郁呈往车上送,满脑子都是去国外贴贴,哪儿还有心思理会安政霖伸过来的手?   安政霖:“……”   他只不过礼节性地伸出手想握一下而已!   这小子竟敢无视他!   难道是没看见他?   安政霖咳了一下,手又往前伸了伸,道:“上次我们在宴会上见过。”   然而在他还没接触到宁绥之前,宁绥就隐隐约约有了要被电击的感觉,飞快地往旁边一闪身:“别碰我!”   安政霖:“……”   妈的,居然还在别人面前装守身如玉?!   连与别的男人握个手都不行?这戏做得也太全套了吧?!   安政霖的手缩回去不是,继续伸在那里也不是,下意识扶在了担架上。   担架正在前行,他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季郁呈的腿,他自个儿都还没意识到碰到了呢,宁绥就迅速用手肘将他撞开:“也别碰他!”   同时接触的话,季郁呈的身体会成为一个传导器,宁绥会间接地被电到。   安政霖差点一个趔趄,跟个气球人一样摆了几下才站稳:“……”   安政霖从未如此尴尬过。   有病吧?季大少爷都这样了,还这么爱?!   演的跟真的一样!   季家的管家在,管家就是季老爷子的一双眼。   即便安政霖此刻内心已经满是脏话,表面还是得装出温文尔雅的样子:“看起来郁呈哥的新婚妻子很在意他呢。”   然而,没人理他。   窒息,在安政霖的内心流淌。   宁绥小心翼翼地护着季郁呈的脑袋,跟着担架钻进了车。   而一旁的管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仿佛早就见过多次宁绥这种不正常的保护欲和占有欲,脸上的表情有些麻木。   安政霖:“……”   季家车子开走了,在水泥地面扬起一些细小的灰尘,而安政霖还在持续风中凌乱。   “……”   你们季家到底有一个正常人吗?怎么还真的有对一个植物人爱的死去活来的啊?!   该说不愧是季郁呈,魅力实在太大,还是该说他这位妻子脑子有点不正常啊。   安政霖屈辱地往回走。   徐天星连忙迎了上去,纳闷儿地问:“宁绥是不是提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安政霖脸色阴沉:“瞧你出的好主意!你们倒是挺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给宁绥送人头,下次这样的蠢事不要叫我!”   说完他抢过车钥匙,怒气冲冲地钻进驾驶座开车走了。   徐天星和宁远溟被甩了一脸车尾气,徐天星冲着车子道:“喂,一起开车过来的,你把车子开走了我们怎么回去?!”   “算了。”宁远溟有点烦躁地道。   这一出一闹,季老爷子恐怕要对宁绥更加看重了。   只是不知道宁绥到底怎么回事,是装的吗?   宁远溟狐疑地问:“你以前见过宁绥这么对季之霖吗?”   徐天星摇摇头,道:“好像没有?”   这更加让人奇怪了,就好像宁绥对于嫁给季郁呈这件事情本来就盘算了很久,终于如愿以偿了一样。   宁远溟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觉得自己也是想多了。   怎么可能呢?   “要告诉季之霖吗?”徐天星瞅了宁远溟一眼,语气有点怂。   这主意是他出的,现在弄砸了,宁远溟不怪他都算好的了。   宁远溟果断否定:“不要。”   季之霖那性格,送上门的,他不理不睬,不理他的,他反而千方百计追上去。   说白了就是少爷脾气犯贱。   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只会让宁绥在他心中扎根更深。   开往机场的黑色车子内,季郁呈正心情愉悦地享受小妻子对他的依赖和照料。   担架在车上收了起来,宁绥让季郁呈与自己靠坐在一起,把季大少爷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并给他拢好毯子。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宁绥轻手轻脚,心甘情愿。   毕竟季郁呈除了是自己的金主,还长着一副精雕玉琢帅气的脸。   颜控宁绥光是看看他的脸都觉得赏心悦目。   为了防止车子颠簸,宁绥两只手将季郁呈抱得紧紧的,当然,一只手落在季郁呈耳后,还在不停的有点“变态”地摩挲。   他没注意到,季郁呈耳朵红得有点充血。   要不是变成了植物人,季大少爷还从未享受过这种时刻,以他冷漠骄矜的性格,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把脑袋埋在小妻子颈窝的这种显得很脆弱的事情的。   呵,谁见过有草原上的狮子把脑袋埋在小猫柔软的颈窝处?还任由变态小猫在自己耳朵上蹭来蹭去的?   以前这样匆忙疲惫的行程有过很多次,这两年季老爷子在国外到处找专家,一旦有一线希望,就会安排他过去治疗,只是每次结果都是失望而已。   先前跟随季郁呈过去的是护工,一路上他只能躺在担架上,那让季郁呈觉得自己像个被运送来去的尸体。   只有这一次,感受着小妻子身上的体温,他才觉得这是旅程,而不是行程。   他已经越来越熟悉小妻子身上的味道了。   机场有些远,这样的姿势坐久了,宁绥肩膀开始有点酸,脖子也有点僵硬。   虽然还想继续抱着怀里的人,但人家季大少爷毕竟快一米九的身高,即便在床上躺了两年清瘦了许多,重量也还是让宁绥有点儿消受不起。   他忍不住扭过身体,把季郁呈身后的座椅放倒,然后扶着季郁呈倒上去。   正沉浸在温馨时刻中季大少爷被迫与小妻子分离:“……”   什么意思?不抱着他了?   他嫌他重?   “……”季大少爷顿时有点抑郁起来。   照料植物人确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两年护工换了几次,管家每次给他洗澡时也是长吁短叹……小妻子待在自己身边久了,会不会也觉得累?   先前的季郁呈每天被迫接收外界的信息,只觉烦扰不堪,甚至一度觉得与其这样活着倒不如早日去世,反正活着也是无穷无尽的工作。   直到近段时间宁绥出现在他身边。   虽然小妻子行为有点儿古怪甚至偏执,但却仿佛给他枯燥黑暗的生活撕开了一道口子,他又重新生出了想要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欲望。   可是……倘若自己一直无法醒来呢?   难道真的一辈子让宁绥照顾一个植物人吗?   009察觉季郁呈身上的气息忽然变得低沉暗黑起来,跳上来问:“怎么了?”   季大少爷只想独自思考自己的事情,并不想与聒噪的半成品系统搭话。   009查看了一下他脑子:“哦,你担心你一直是个植物人醒不过来,你的小妻子对你的爱意逐渐消磨,甚至消失?”   季郁呈:“闭嘴,不要随便查看我的思想。”   009理性分析:“他已经是个想摸遍你全身恨不得把你关起来只有他一个人能接触到的偏执狂了,爱意减少一点反而对你才有利吧。”   “……”不知道为什么季郁呈身上暗黑的气息却更加浓郁了!   009:“……”   飞机落地,宁绥跟着管家以及医疗团队直奔医院,季老爷子在那里等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宁绥的错觉,几天不见老爷子对自己亲切异常。   上次同一张桌吃饭,他还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皱纹里仿佛都刻着古板,尽管会和自己交谈,但问自己问题也全是问关于季郁呈的,仿佛对自己这个孙媳本身并不感兴趣。   但这次一向严厉的老爷子居然还对他露出笑容。   那笑容皮都展开了。   宁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点儿不适应。   “这几天会做一些检查,什么时候回国取决于这边医疗团队给出方案的时间,我让人安排了酒店,晚上有人送你过去。”   宁绥视线一直追随着被推进治疗室的季郁呈,道:“爷爷,不用酒店,我想陪床。”   不然跟着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这么关心自己的孙子?   季老爷子心中顿时有些欣慰。   感情可以培养,把季郁呈交给一个爱他的人,老爷子会放心许多。   “郁呈这样子两年了,无论对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回应,会让人很辛苦吧?”   宁绥连忙摆摆手:“我就爱他没有回应。”   要是有回应那还得了?知道自己总是半夜偷偷和他贴贴?还不得愤怒地把自己扔下床?   季老爷子:“……”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怪,但这种盲目的爱正是季老爷子所想看到的。   他上下打量着宁绥,对这个本以为只是嫁过来冲一下喜的孙媳更满意了。   季老爷子这次出国,除了季郁呈的病情,还有一些商务上的事情,叮嘱完管家后面的事后,他便离开了,离开前让管家递给宁绥一张卡。   宁绥拿着卡,有些怔愣。   这是承认他的身份了……?   ……   做完初步的检查后,季郁呈被推进了一间svip病房。   宁绥买了一些必需品,打算在这里陪植物人老公度过这几天的时间。   他拎着东西朝走廊尽头的病房走去,一路上001感应到了很多“权势滔天”的人的信号,在他耳边对他道:“这里头住着一位高管,不过六十多岁了。”   “这里面住着的也是一位有钱人,不过比起季郁呈的身价,还是差点意思。”   宁绥绑定的系统会对一切“权势滔天”的人做出感应,先前宁绥在江城,食物链顶端的人是季郁呈。   但现在出了国,能住在这样顶级的医院的svip病房的,自然全是一些非富即贵的人。   001道:“住在季郁呈旁边病房的是一个金发富二代,以前当过明星,资产丰厚,去年因为自身疾病失去了意识。你要不要瞅一眼?”   宁绥道:“我已经是有老公的人了,要洁身自好……”   “不过……”宁绥兴冲冲:“有季郁呈那么好看吗?!”   001就知道宁绥又爱钱又爱脸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怂恿道:“看一眼又不算不洁身自好。”   它也想看!   ……   这头季郁呈正在病床上躺着等宁绥来。   他觉得他已经对宁绥产生了巴甫洛夫效应。   这段时间每次宁绥出现,都会做出一些让他意想不到或是刺激他情绪的事情,宛如一枚石子,砸进了他单调无聊的植物人生活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以至于每当宁绥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外,他都已经开始猜起了宁绥又要干什么。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完全能分辨出宁绥的脚步声。   此时他听着宁绥走到了他病房门外,他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想要上翘。   这很丢脸么?   季大少爷冷酷地想,这不算丢脸吧,即便是一只雄狮见到自己的小妻子,也会生出几分温情。   小妻子似乎提着东西,脚步比平时略微重一些,不知道是买了什么……   正这么想着,季郁呈就听见宁绥的脚步忽然从他房间门口移开,带着几分兴奋跑去了隔壁房间。   在隔壁房间宁绥似乎踮了好几次脚,有脚后跟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应该是在看隔壁房间里的人。   季郁呈:?   “隔壁房间住着谁?”季郁呈周身的气压忽然变得很低。   009一被他召唤出来就哆嗦了下,赶紧去瞅了眼,说:“一个金发帅哥。”   季郁呈:“……”   009又道:“也是一个植物人……嗯……”   009理性分析:“难道你的小妻子是个植物人爱好者?”   “……”季郁呈身上的气息忽然之间用低沉可怕已经不足以形容。   009:“……”妈的还是赶紧尿遁吧。 第11章   ——冲喜的期限是多久?   这头季之霖正在向法师询问。   他其实是根本不相信这玩意儿能有用的,都什么年代了,这种用喜事来求转危为安的旧习俗还能有用?   但在季家,季老爷子就是一言九鼎的存在,季老爷子一定要死马当做活马医,所有人都只能听从他的命令。   得到的答案是一年。   一年……   季之霖呼吸急促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一年之后大哥还没醒来,爷爷应该有可能会考虑解除这门婚事,毕竟圈子里想要巴结季家的人前赴后继,比宁家家境好的可多了去了。如果不是八字相符,原本爷爷也不可能考虑宁家。   更衣室被推开,两个篮球队的队员见季之霖倒是终于出现了,但脸上的神色仍然有些颓废,有些好奇地问:“季少,最近宁绥怎么不来找你了?”   闹了什么矛盾吗?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季之霖这段时间才失魂落魄的连篮球比赛也不想参加吧。   这话无疑在季之霖的伤口上又扎了一刀。   宁绥和季郁呈结婚的这事虽然上了新闻,但季郁呈不是S大圈子里的人,除了极少数特别关注这些信息的人,大多数同学还是完全不知道这事儿的。   这就导致学校里很多人最近都觉得奇怪,先前有季之霖的地方就有宁绥,可这都多少天了,一次都没看到宁绥出现在季之霖的身边。   难道是分手了?季之霖终于选择和宁远溟在一起了?   学校里宁绥的追求者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不该打听的事别瞎打听。”季之霖收起手机,烦躁地丢下一句,离开了更衣室。   亲手将自己的恋人送给自己的哥哥,这事说出去还是非常丢脸的,季之霖并不想让学校里的这些人知道太多。   那天听到宁绥说那些话,刚开始他确实脑子嗡嗡响,根本没办法理智思考。   但冷静了几天之后,他觉得宁绥说的那些话完全就是在拿季郁呈当挡箭牌!   要是真的一直都是为了季郁呈接近自己,又怎么会在自己打篮球时送水,自己想吃什么时他赶紧去买。   要是真的,为什么在交往三年过程中,宁绥一次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大哥?   不止如此,宁绥和大哥结婚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没有看到宁绥表现出特别高兴的样子,或是对大哥有什么亲密的举止。   肯定只是在利用季郁呈吧,他半个字都不信!   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宁绥私底下被老爷子警告了。   以老爷子那么看重季郁呈的程度,在明知自己以前和宁绥的关系的情况下,又怎么会放任宁绥和自己继续接触?   季家佣人全都是老爷子的眼睛 ,说不定宁绥就是怕那些人看见了,去向老爷子打报告,所以才那样推开他呢?   季之霖觉得后者可能性非常大。   宁绥本来就是一个非常隐忍的性格,会把受的委屈全都咽下。   季之霖忍不住收拾东西,回了一趟季家老宅。   “都去国外了?”回了老家他就发现别墅空无一人,只有司机在。   司机道:“对的,二少爷,老爷子联系到国外的几位专家,说是可能有希望治好大少爷。”   居然都没有人通知他一声?   季之霖脸色有点难看,径直朝别墅内走。   季郁呈根本就没有希望了!老爷子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这些年他去了几个国家,找了多少位专家?哪一次能有用?   宁愿去指望一个根本就不可能苏醒的植物人,也不让他接触公司的事务……   季之霖咬了咬牙。   不过没关系,他等得起。   在江城到处都是季老爷子的眼线,但是国外的话,应该能找到单独和宁绥相处的机会吧……   想到这里,季之霖忍不住掏出手机,订了张机票。   ……   这边,宁绥回到病房。   有一个理论依据是,先后看两个人,如果会被后一个人惊艳到,就说明后一个人的颜值绝对在前一个人之上。   宁绥将手里提着的东西轻轻放在窗户旁边的沙发上,然后就到病床前朝自己的植物人老公看了一眼。   病床上躺着的人冷白的皮肤细腻得跟瓷器一样,高挺的鼻梁绝对是非常罕见的名品,眉间有些锋利,但额前的黑发削弱了一些这种锋利感,让他多了几分年轻的精致感。   东方美人终究是更胜一筹,首先毛孔就没有那个金发帅哥大。   “我又一次被自己的植物人老公帅到了。”宁绥对001道。   001:“本评委认可阿绥评委老师的说法,虽然金发帅哥看起来比较阳光,但光看脸的话的确是季郁呈更胜一筹。”   “哈哈,阿绥评委老师果然嫁得不亏!”宁绥喜滋滋,指尖轻佻,摸了一下季大少爷的俊脸。   季郁呈躺在那里,心里又气又怒。   可笑,他刚去看了别的男人,现在还来摸他的脸?   对方很好看吧,也是个植物人,还有一头金灿灿的头发。不仅也能满足他的掌控欲,还能让他享受到不同的植物人口味。   要是季大少爷能动,此刻一定会冷冷地把脸转开,可惜他不能,于是只能被迫在这里接受小妻子的调戏。   他的情绪也无法抵达到宁绥那里,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憋屈。   宁绥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植物人老公脑子里面在想什么,只是感觉室内的温度莫名其妙地又冷了几分。   他走过去把暖气调高几度,然后回到季郁呈床边,给季郁呈把被子掖了掖,从书包里掏出功课,在旁边复习起来。   复习完功课,宁绥收到了方大诚发来的群消息。   上学期他报名了大三外联部策划的情侣野营活动,本来只是带着室友给一位学长捧捧场子,但没想到这学期居然真的办起来了,时间就定在下周。   “帮我取消吧。”宁绥回复。   他和季之霖都分手了,季郁呈又不可能去。   想了想他又追加一句:“钱退给我!!!”   方大诚发来一个哭泣的表情:“学长说可以不去,但钱已经付给活动方了,没办法退。”   “……那就去。”一个人又不是不能去,和室友过去玩玩也可以。   报名经费两千块钱呢,可不能打水漂了。   方大成一边吐槽宁绥爱钱的程度令人发指,一边在活动群那边帮宁绥填了名字。   收起手机,宁绥把课本收起来放进书包,走到窗户前透了透气,有些无聊地掏出自己的素描本。   本来打算画一画外面的风景,但这座医院外面全是建筑物,也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自己的植物人老公漂亮。   他情不自禁又回到床边,对着季郁呈画了起来。   季郁呈躺在床上,只听见一会儿是翻书声,一会儿是回复信息的声音,一会儿又是笔尖在纸上刷刷刷的声音,忍不住把009叫出来:“他在干什么?”   009:“你已经是一天之内第五次问类似的问题了。”   明明他的小妻子刚嫁进来的时候他还很嫌弃,现在怎么跟被他的小妻子同化了似的,跟个偏执狂一样问问问……当然后面的话009可不敢在季大少爷脑子里说出来。   季郁呈冷笑:“我可不喜欢他,丈夫关心一下妻子在干什么罢了,有问题吗?”   009:“……又没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季郁呈:“……”   眼见季大少爷脸色越来越阴霾密布,009缩了缩脖子,连忙转移话题:“你的小妻子在画一个男的……”   009仔细观察了一下,又道:“有点丑。”   “……”季郁呈顿时心情更糟糕起来:“不会是刚才那小子吧?头发是金的吗?”   丑东西,也值得他的小妻子念念不忘,甚至画下来?   009:“他用的是素描本,用铅笔画没有颜色,不知道是谁……”   话没说完,009看到宁绥画到了病床上那人的手:“等下,手腕上画了个圈,应该是他绑在你手腕上的那根绳子……哦哦哦这个丑东西应该是你。”   季郁呈:“……”   虽然非常想把这个废物系统从脑子里拽出来揍一顿,但知道小妻子画的居然是自己,季郁呈心中的乌云还是不可避免地散开些许,重新变得愉悦起来。   如果觉得隔壁那人更帅,现在画的应该就是隔壁那人了吧。   很显然在小妻子的心目中,他还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季郁呈头一次觉得自己优越的皮囊如此有用。   009越看越觉得宁绥画的辣眼睛,除了手腕上那根红绳,简直没有一处是和季郁呈像的。   它忍不住吐槽道:“没想到你的小妻子长着一张学霸的脸,却有着学渣的手……”   刚才看到季郁呈的小妻子掏出画册,它还以为季郁呈的小妻子在这方面有着相当卓越的天赋呢。   季郁呈冷冷道:“你一个电子产品能看得懂什么,人类的作品是以其中蕴含的感情厚度来评价的,梵高画人也会把人画得有些扭曲,但这并不影响他的作品的价值高度。”   009:“……”梵高它这个统还是知道的!但怎么看你的小妻子画的火柴人也不能和梵高相提并论啊!姓季的你猪油蒙了眼吧!   季郁呈这边正对系统进行教育,病房外面的门被轻轻敲了几下。   有护士用英文说送晚餐过来了。   孤儿院只提供普通的九年义务教育,资源很落后,宁绥直到高中才开始学英语,考上大学靠的是出色的理科成绩。   这种纯正的英语口语他其实有点儿听不懂,不过他看了眼天色,应该是快到晚餐时间了。   他走过去打开门。   一个络腮胡护工手里端着餐盘,走进来。   季郁呈一直都是输营养液,这晚餐显然是给宁绥的,不知道是老爷子还是管家叮嘱的,特意准备了中式晚餐。   宁绥对他比划了下,让他放在床头桌上。   护工满头问号,好半天才弄明白宁绥说的什么意思。   宁绥顿时有点儿脸红,在原地踮了踮脚,幸好现在没人,植物人老公又什么都听不见,不然属实有点儿丢脸。   季郁呈静静听着,联想起小妻子是个孤儿,小时候即便喜欢画画,也没有办法接触到那些东西。上次给他擦澡也很熟练,不知道以前打过多少种工……   季大少爷的情绪忽然有些低沉。   这护工粗手粗脚,餐盘放下去时力道重,滚烫的粥在碗里颠簸了下,有几滴溅出来。   宁绥跟在后边看着,眼皮子一跳。   可不能烫着季郁呈那张脸了,烫别的地方都可以,破坏了那张脸真是暴殄天物!   宁绥立刻用手去接。   他一冲过来,护工也吓了一跳,连忙说了几句对不起。   宁绥冲进里面的洗手间,飞快地把手伸到凉水下冲了冲,等那几滴灼热感好一些后,他赶紧出来对护工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护工松了口气,这才离开。   这事就发生在一瞬间的功夫,病床上的季郁呈只能听见护工一直“sorry”,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洗手间的冲水声响起,009对他说:“你的小妻子好像烫到手了诶。”   季郁呈心中一拧:“要紧吗?”   009:“倒是不要紧,就是起了几个小水泡而已,不过那几滴粥本来要溅到你脸上的。”   说到这里,009也有点儿诧异,他本来以为宁绥对季郁呈就是一种变态的占有欲而已。   很典型的表现就是宁绥会迫不及待地登陆内网掌控季郁呈的信息,对季郁呈的肉体非常霸道,对情敌非常有攻击性。   一般来说这种性格的人把目标当做自己的玩物,不会在意目标的安危的。   没想到宁绥居然会为了季郁呈挡住烫粥。   而且完全像条件反射一样……   这就让它有点儿疑惑了。   难道宁绥对宿主的占有欲里也掺杂了人类的爱?   季郁呈听着宁绥等护工走后,又进洗手间拧开凉水,冲了好半天的手,就猜到了一定很疼。   明知这么疼,为什么还要冲过来呢。   ……   季郁呈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虽然出生在季家,算是含着金汤匙出身,但可笑的是,其实从来没人对他这般过。   季郁呈的父母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对待孩子较为冷淡,而且身上有着阶层的高贵,大多数时候冷眼睼人,从不会俯身去抚摸一个孩子的头。   老爷子倒是在整个家族比较偏心于他,但老爷子性格古板严厉,对他的爱更多表现在对他施加压力,苛刻批评,指望他承担起祖业上。   尽管在009的嘴里,小妻子的所作所为叫做“变态”。   然而对于从未得到过这些的季郁呈而言,这些却叫做“浓烈”和“炙热”。   听着小妻子在洗手间冲了二十分钟的冷水,才回到床边,用力揉了揉掌心,季郁呈心中又酸又涩,头一次这么懊恼自己怎么就是个不能动的植物人。   宁绥倒是非常欣喜,又伸手抚摸了一下季郁呈的脸。   这张白玉般的脸仍然还是完美无瑕的就好。   不过,身处热情奔放的国外,倒是让宁绥想起另一件事来。   ——另一件在国内因为太过羞涩而不敢做的事情。   他舔了舔嘴唇,朝外面看了眼,没听见什么动静,反正四下无人……   他的视线又落在季郁呈的脸上。   就探一下。   做这件事需要仪式感,宁绥又去用洗手液清洁了一下手,然后去暖气片那边将手烘干,最后掀开被子跳上床,躺在季郁呈身侧。   接着,他屏住呼吸,紧张地闭上眼睛,右手缓缓向下摸去……   “……”   季郁呈刚才还沉浸在郁闷里的情绪猛然被小妻子拽了回来。   他一瞬间立刻意识到小妻子要干什么。   要完成上次那件未完成的事?   季郁呈一瞬间从草原上冷血无情的雄狮变成了柔弱的即将被玷污的羔羊,一动不动地等着宁绥伸手过来。   那只手逐渐靠近他的腰,他的心跳越来越急,脸色也越来越红。   几秒钟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宁绥抵达了终点。   抵达终点的一瞬间,宁绥就震惊了。   “老公,你很壮观……”   季郁呈:“……”虽然面红耳赤,但季大少爷内心还是傲然地冷笑了两下。   ……   病房门外,风尘仆仆而来,正在听墙角的季之霖。   “……”   艹! 第12章   听到了病房里发生什么的季之霖像被猛然打了一棍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睡在一起了?!   才结婚多长时间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   可宁绥怎么会对自己的大哥感兴趣?自己的大哥可是一个植物人啊!难道那天宁绥说的话是真的?   不,不可能,季之霖绝不相信那天宁绥说的话!   还是说……对宁绥来讲,只要是姓季的都可以?!   眼前的事态完全超出了季之霖的预料。   他本来以为即便自己亲手送宁绥和季郁呈结了婚,宁绥也不会真正的离开他。   宁绥可能会怨恨他,可那怨恨抵不过三年的感情,总有一天,宁绥会原谅他。   而季郁呈已经昏迷两年了,醒过来的概率几乎为零,过不了几年,季郁呈彻底撒手人寰,他还是能把宁绥要回他身边。   可现在,宁绥为什么会对他大哥这么亲热?   季之霖心中涌出一股浓浓的被背叛的感觉的同时,又完全无法理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难道,宁绥以为和自己没希望了,于是把季郁呈当成自己的替代品?   把一件事物当成替代品久了也会对那件事物产生感情,这种经历他再了解不过。   季之霖失去了推开病房门的勇气,转身往回走。   他只知道,必须要做出措施,否则来不及了……   宁绥一开始遇见的是他,喜欢的是他,最终,也只能喜欢他。   “谁?”宁绥依稀听见外面有点动静,以为是管家过来了。   但他跳下床去打开门探头看了眼,外面却空无一人。   风吹的吧。   宁绥不以为意,关上门重新爬回床上,趴在季郁呈身边继续玩手机。   还是第一次出国,宁绥把从机场到医院沿途的风景加了个滤镜,兴冲冲地发了个朋友圈。   季郁呈还没从方才的面红耳赤中缓过来,心脏还跳得很快,身边的小妻子就飞快地转移了注意力,他不由得有点郁闷。   不过宁绥可不会放过每一刻能和季大少爷接触的机会,他右手玩着手机,左手情不自禁地就摸到了植物人老公的耳朵上去。   耳朵这里是大部分人的敏感点,季郁呈也不例外。   小妻子每一下抚弄,他的身体都微颤一下,仿佛有电流从耳廓上窜过只达心脏和下腹,他简直怀疑小妻子是故意的。   宁绥漫不经心地摸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手中的男人耳朵越来越烫。   “咦?”他疑惑地停下动作,看了眼,发现不仅是烫,还非常的红。   男人安静地躺在那里,耳朵到脖子根却通红一片,由于植物人老公皮肤白皙,这红色就更加显眼。   宁绥有点震惊。   他还是头一次发现躺着的植物人会对自己的触摸有身体反应。   他忍不住百度了一下。   “植物人有身体反应是怎么回事?”   ——您好,即便是植物人也是有反射的,尤其是对于一些疼痛、声音、光线的刺激,有可能会有反应,甚至出现肢体活动,但是这是不自主的,并不是患者本人的运动。   原来是不自主反应啊……   那不是和含羞草一样?   宁绥有点好奇地用指尖顺着季郁呈的耳垂移动,缓缓往下,轻划过脖颈上的青筋,微微扯开领口,划过锁骨。   然后就和意料之中的一般,看到他手指所经之处,宛如叶子卷起来那般,红了一大片。   “神奇……”宁绥觉得怪有意思的。   被小妻子玩弄着自己身体的季大少爷:“……”   “被当成玩具的滋味怎么样?你倒是推开他啊!”   009被宁绥靠过来时带来那种压迫感给逼得快要不能喘气了,看到宿主还在恍惚,瞬间来气:“堂堂季大少爷被他这么欺负,你怎么不愤怒?”   “我很愤怒。”季郁呈身体又敏感的抖了一下,深沉地道:“我非常的愤怒。”   009:“……”妈的。   这边,回到学校去的宁远溟和徐天星端着餐盘在食堂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被安政霖骂了一顿,二人心情都不是很好。   “宁绥这去的是哪儿啊?天空颜色好干净。”   不远处方大诚和曹诺的声音传来。   宁远溟扭头一看,发现方大诚和曹诺刚好坐在不远处,正一边吃饭一边刷朋友圈。   “他还真的去了?”徐天星纳闷地咬着筷子。   在他的认知当中,宁绥被迫和季之霖分手,被迫嫁给季家的那位植物人,可能会失魂落魄,可能会愤怒怫郁,可绝对不应该出现他们在季家老宅看到的那一幕的反应。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宁远溟皱着眉不说话。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方大诚和曹诺的讨论。   听起来宁绥应该发的全是一些风景照,中间可能掺了一些当地美食,没出过国的方大诚和曹诺很是羡慕,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如果心情不好的话,还能有心思拍风景?   明明在替嫁这件事上,宁绥是绝对的输家,可他却不仅不一蹶不振,还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   宁远溟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有点不对劲。   难道是宁绥得到了内部消息,认为季郁呈会醒过来,想要攀高枝,所以才提前表现出一副爱上了季郁呈的样子?   但季郁呈不可能苏醒——别说绝大多数植物人根本没有奇迹能苏醒了,就说季郁呈已经躺了两年,如果有好转的迹象,老爷子至于那么心力憔悴,甚至还不惜再一次去国外寻觅专家吗?   或者他是在利用季郁呈报复季之霖?   但,这也解释不通,那天季之霖并不在,他没必要演得那么尽心尽力。   这就好比你明明以为自己赢了,可却没有丝毫的胜利感。   仿佛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一样。   宁远溟心中宛如被蚂蚁咬过一般焦灼。   他忍不住掏出手机。   可他看不到宁绥的朋友圈。   宁绥在朋友圈这件事情上比较谨慎,很少发动态,即便偶尔发一条,也全都只有他的那些朋友能看到,哪怕是不认识的师弟师妹他都会屏蔽掉。   而一旦被他当做朋友的人,都轻易套不出消息。   宁远溟翻了一下列表,脸色更加糟糕,只好收回手机。   “诶,那个姓曹的手机好像忘拿了。”徐天星忽然道。   宁远溟扭头一看,宁绥的那个室友他记得,丢三落四的,那两人去端着餐盘去倒掉了,桌上还放着一只黑色壳子的手机。   徐天星看了眼宁远溟,小声道:“要不然我们去把那小子的手机拿过来?”   如果通过那小子的微信看一下这些天宁绥都在朋友圈发了些什么,或是看一眼他们的聊天记录,不就能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了吗?   宁远溟一顿。   虽然心里已经动了心思,但宁远溟并不想自己动手,他不动声色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关系?”徐天星看了好几眼那只手机,蠢蠢欲动:“你不敢的话,我去拿!”   宁远溟也真是能忍,季之霖六神无主宛如丢了魂,他妈和他哥哥最近也又是给宁绥送车又是给宁绥送画的,眼见身边的人都快被抢走了,他居然还能按捺得住?   宁远溟没吭声。徐天星瞅了瞅周围,见附近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忍不住把帽子一戴,猫着腰过去把那只手机摸了过来。   倒完餐,曹诺一摸自己口袋:“我手机又忘了,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   然而等他回到刚才吃饭的位置,却登时傻了眼:“我手机呢?”   附近的人已经走空了,哪有人看到他的手机?   ……   在国外的时间结束得比想象中快,做完所有的检查后,季老爷子赶来和医疗团队开了个会。   翌日,管家便来医院收拾行李,通知宁绥打算回去。   虽然管家没有明说,但宁绥也看得出来,这一次,应该是又失败了。   季老爷子匆匆过来看了一眼季郁呈,看起来也又苍老了一些。   宁绥不敢多问,跟着帮忙收拾东西。   躺在病床上的季郁呈听着来的时候管家的语气是欢欣鼓舞的,回去的时候语气则较为沉重,便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实这样从充满希望到彻底绝望他经历过很多次,他本人心中没有任何波澜,但老爷子年事已高,他多少有点担心季老爷子身体受不住。   还有宁绥。   回去的行程上,小妻子一直没吭声,只是握着他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绥看着自己双眼紧闭的植物人老公,其实心情有些复杂。   他刚嫁进来的第一天的确是没心没肺,一心想着赚钱,指望季大少爷最好不要醒过来的。   可这段时间管家对他不错,老爷子也因为季郁呈的缘故对他颜色和缓,看着季老爷子那种久居高位的人也会一夜像是老了十岁般,他有点儿于心不忍。   要不然还是快点醒吧。   醒了非要和自己离婚,就离了算了。   不过钱不能少赚!在离婚之前一定要赚够本!   想到这里宁绥紧紧抱着季郁呈还不够,还把脸贴了上去。   季郁呈:“……”   季大少爷心中的怅惘被几分甜蜜冲散。   小妻子一定是为自己身体状况担忧了吧。   ……   从机场出来换上私家车,宁绥抱着季郁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等一觉睡醒,车子已经开回了季家老宅。   这次回来是和季老爷子同一趟行程,两辆车一前一后。   司机把门打开,管家把轮椅推过来,宁绥帮着他把季郁呈扶上轮椅。   “有伞吗?”宁绥问。   下了点儿细细的小雨,正常人淋没问题,但植物人本来身体状况就比较虚弱。   “我去拿。”管家连忙一路小跑回去。   路过门口时吓了一跳:“二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季之霖站在别墅门口,看着宁绥脱了外套罩在季郁呈的头上,脸色阴晴不定,心中那种失去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不行,不能真的让他们培养出感情!   现在宁绥对季郁呈应该还只是出于本分的照顾,还没产生什么别的想法。   趁着现在他对自己还有感情,自己要把他找回来!   季之霖忽然冲到正要进门的季老爷子面前,“扑通”一下跪下:“爷爷!”   这举动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季老爷子差点被绊了个趔趄,骂了一句:“兔崽子。”   季之霖抱着老爷子的腿,沉了口气,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爷爷,我实话告诉您吧,宁绥喜欢的是我,而不是大哥!”   季郁呈:“……”   宁绥:“……”少自恋!   季老爷子盯着他,缓缓皱起眉。   季之霖被老爷子的气场逼得打了个哆嗦,鼓起勇气继续道:“直到现在也是!让他嫁过来是我做了错误的决定,也是不敢违逆您,但现在……”   他忽然睁开眼,朝宁绥看过来。   看见他终于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宁绥一定会原谅他之前做的事情了吧。   这一步,必定会让他损失惨重,但只要能让宁绥放下心结,也值得了。   季之霖脸上带着惨淡的笑容:“我,我想为我和他争取一下!您和大哥能不能成全我们?!”   宁绥:“……”突然发疯之前能不能商量一下啊!他真的很怕老爷子发怒!   幸好季老爷子并没发怒,只是眉心一直拧着,他不威自怒,非常有压迫感。   片刻后,季老爷子抬头朝宁绥看来,沉沉地问:“宁绥,还没问过你的想法。”   坐在轮椅上的季郁呈无法动弹,眼前也一片黑暗,只能被动地听着。   他心中一紧。   是,关于结婚这件事,他其实从未知道过宁绥的想法,他从别人口中听来的都是宁绥是被迫嫁进来的。   虽然小妻子这段时间一直表现出对自己强烈的占有欲,甚至到了有些偏执的程度,但那和愿意永久留在自己身边是两回事。   有些人喜欢一个人,却未必能接受永远照顾一个人。   尤其是对方是个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一辈子也只能躺床上、甚至没几年可活、只能成为累赘的植物人。   季郁呈想起去医院的路上小妻子酸疼的肩膀,想起那碗溅到他手背的粥,想起那幅他看不到只能从009嘴里听说的歪歪扭扭的画。   如果小妻子现在选择抽身,季郁呈不会怪他。   就只是……为什么胸口有点闷闷的呢。 第13章   宁绥道:“下雨了,能不能先把季郁呈送进去。”   等待着宁绥眼眶湿热的季之霖顿时一僵。   都什么时候了。   他没听见他的表白吗?   管家匆匆跑来,将伞撑在季郁呈头顶,从宁绥手里接过轮椅,把季大少爷推了进去。   季老爷子嫌弃地低头看了眼脚下没用的小孙子,心中窝火,差点想一脚将他踹开,但忍了忍,冷着脸把腿抽了回去。   进了客厅,老爷子往沙发上一坐,也不去看佣人泡的茶,显然是就等着宁绥回答。   这门亲事本来就只是为了冲喜,嫁过来的人对郁呈有没有感情并不重要。   宁家说宁绥愿意,他才主张了这门亲事。如果宁绥本人真的不那么愿意,他还能勉强不成?他又不是什么封建时代的皇帝!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前几天宁绥专门追去国外照顾郁呈,不就证明了这一点么?   他自然是希望宁绥能对郁呈产生感情的,那样照顾起来会更用心。   但倘若真的如季之霖所说,是他棒打了鸳鸯,那他自然会解决这件事情。   “如果你选择的是之霖,那么期限一到,我允许你和郁呈离婚。”   季之霖没想到老爷子这么好说话,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   但随即一想,老爷子这么好说话,都是为了季郁呈吧。老爷子是不会接受一个和小叔子藕断丝连的人留在季郁呈身边的。   季之霖心中有几分怨恨。   ……为什么季郁呈都成了植物人了,老爷子还这么偏心?   “离婚?”宁绥还没坐下来就被老爷子说的话吓了一跳。   季之霖立刻看向宁绥。   他也一定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可以这么轻易的解决吧。   想到即将可以挽回错误,把送出去的恋人要回来,季之霖血液沸腾起来。   季郁呈看不见宁绥的表情,也听不太出这句话的语气。   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然而下一秒,宁绥一把抓起季郁呈的手,像是生怕被拆散一样:“我不离婚!”   季之霖差点呛住:“……”   等反应过来后又气又急。   宁绥他在干什么,明明现在是大好的机会,过了这一次再想离开季郁呈身边可就难了!   他忍不住叫道:“宁绥,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要不是老爷子在场,宁绥真想踹季之霖一脚,原本一切都进展顺利,前几天老爷子对自己亲切许多,还给了自己一张卡,现在被他一搅和,老爷子恐怕又要怀疑起自己对季郁呈的用心程度了。   “我怎么没想清楚?我很清楚!期限到了我也不离婚。”宁绥又道。   老爷子问:“你确定?”   “我确定!”宁绥道:“这么说吧,虽然待在郁呈身边只有半个月,但……”   大家都看着呢,当众说这些话宁绥有些害羞,可现在不说又不行。   老爷子一开始其实根本不在乎自己和季之霖谈过,因为自己只是个冲喜的工具人。   冲喜期限一到,如果没能让季郁呈醒过来,即便自己不想离婚,他也会让自己离开季家。   可如果表现出对季郁呈的爱,那就不一样了。   只有让老爷子真的认可自己这个孙媳,他才会让自己长长久久地留在季郁呈身边。   长长久久地留在季郁呈身边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钱。   “但我已经爱上了他!”   宁绥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上次您也看到了,我现在一天都离不开他!”   “离开他比让我死了还难受!”   宁绥语惊四座。   空气陡然一片寂静。   老爷子都七十多岁的人了,小半个世纪没听到过这么直白的话,扶着龙头拐杖的手差点抖了一下,和管家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努力用严肃的神情来抵挡眼里的笑意。   管家心想,何止呢,少夫人赶走屈小姐的那醋劲儿他都没好意思告诉老爷子呢。   季之霖整个人都不好了,简直像被晴天霹雳了一样。   他看了眼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的季郁呈,又看了眼脸上竟然有点害羞泛红的宁绥,最后视线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简直目眦欲裂,眼眶都红了起来:“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大哥?!”   那他算什么?!   三年又算什么?   他不信!   宁绥一定是撒谎吧,难道是有什么苦衷?   明明在咖啡馆那天还伤心欲绝。   “你——”   宁绥赶紧打断他:“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人要往前走,我比较在意以后。”   季之霖简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震惊还是该愤怒。   明明他都不惜一切代价在爷爷面前把宁绥要回来了,可宁绥为什么还这样?   明明宁绥现在只要点头,他们就可以回到走向分岔路口的前一天了!   脑子里过于混乱,导致他只能重复那一句:“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大哥?”   明明季郁呈现在只是一个植物人啊……   “怎么不可能,我早就开始暗恋他了。”   见季之霖还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宁绥只好俯下身去,轻轻地在季郁呈嘴角亲了一下给他看。   “我现在是如愿以偿,还希望小叔子成全我们,以后不要突然冲出来胡言乱语,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困扰。”   季之霖:“……”   季之霖心态彻底崩了,死死地盯着宁绥和季郁呈,脸色白得像墙纸。   “咳咳。”老爷子看不下去了。   这些小年轻不仅语言直白,动作也这么大胆直率,真让人老脸一红。   “那就这样。”他转过脸,换了副严厉的神情,对季之霖道:“你以后不许再这么荒唐,他已经是你大嫂了,你离他远点!没什么事不要回老宅这边!”   季之霖:“……”连老宅都不让他回了?!   终于躲过这一劫,宁绥回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真是片刻也不想继续待在这儿,他匆匆和老爷子道了一声,推着季郁呈往楼上走。   一进电梯,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只剩下宁绥和季郁呈两个人。   如果宁绥此时低头看一眼的话,会发现自己的植物人老公耳根又在发红。   上一次也就算了,当时只有季之霖在场,宁绥对季之霖说那些话,他只觉得宁绥是在拿自己当挡箭牌报复季之霖。   可这一次……分明有能够和蠢弟弟在一起的机会,他还是选择留在自己身边,而且还对着所有人大声宣告……   季郁呈心里欢喜又不知所措。   欢喜的是小妻子告白的那些话,如果说上次还只信了四五成,那么这次他已经信了十成十。   以前倒也不是没人对季郁呈逢迎讨好,但那些人几分为了季家的财势,几分为了他,恐怕那些人自己也说不清。即便是冲着他本人来的,在他出了事故变成植物人后,也大多会转头放弃。   第一次有人这么持之以恒的、热烈直率的对他表达爱意,即便他是个植物人,也丝毫不嫌弃,也愿意陪在他身边。   季郁呈心脏坚硬的外表下,某处柔软的地方,仿佛被戳了戳,让他泛起某种异样的情绪。   不知所措的是,这次医疗团队也失败了,往后自己可能永远都没办法醒过来,直到死亡之前,也没办法亲眼见到小妻子,亲手碰一下小妻子的脸颊。   没办法知道小妻子头顶有几个旋,也没办法知道他的头发是硬是软,更没办法知道他都有哪些生动的小表情。   季大少爷活了二十五年,心中头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遗憾情绪。   两年前与宁绥隔着人群见的那第一面太过短暂,早知道宁绥未来会成为自己的妻子,早知道他当时看自己的那一眼怀揣着那么复杂的情绪,自己那一刻就拨开人群走向他。   那还有蠢弟弟什么事。   ……   宁绥把轮椅推到床边,费力地把季大少爷扛起来,放到床上,丝毫不知道植物人老公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前世今生。   等医生来检查过季郁呈的状况,并重新为他戴上体征检测贴片后。   宁绥照例拿起一本书,在他床边读起来。   “公主倒下的一刹那,睡眠病便传染了整个皇宫,所有的人和动物都停止了运动,沉沉的睡去。国王和王后从外面回来,一进大厅也睡着了。一切都静止了,连王宫树上的叶子,也一动不动……”   季郁呈听着小妻子的声音缓缓流淌,不由自主地又沉浸在方才那个吻里。   坦白说,这还是他的初吻。   以前觉得嘴对嘴亲一下是件很恶心的事,季氏投资的那些电视剧八个机位的吻他根本看一眼都嫌恶。   但方才小妻子靠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却停止了呼吸,心脏怦怦直跳,脑补出了八个镜头对着他们旋转。   不对,假如他是主角,应该有八十个机位才对。   可惜的是小妻子只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角,他匆匆感到柔软一触即逝,大脑便宕机了,之后便没办法有太多的记忆。   季大少爷深感遗憾,头一次觉得自己不行。   宁绥靠地太近,009就会被压迫得头晕目眩,所以在宁绥做出要吻季郁呈的动作,揽过季郁呈的脖颈的时候,它就慌忙下线跑路了。   但它万万没想到,它下线的时候季大少爷满脑子都是八十个机位,上线的时候脑子里还是八十个机位!   “至于吗?!”009恨铁不成钢:“这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怎么可能。”季郁呈冷笑:“不要小瞧我。”   说完季郁呈就皱眉:“你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009疑惑地道。   009出生的时候是个半成品,根本没有宿主愿意选择它,后来就被中转站当成废弃的垃圾扔出去了。   偶然落到这里绑定了季郁呈,但它的能量并没办法帮助季郁呈醒过来。   可是方才宁绥亲了一下季郁呈后,住在季郁呈体内的它仿佛感受到一股巨大的能量,这种感觉就像是吃了一口卡路里很高的果冻,瞬间体能就被充满了。又或者像是断线的地方被一股高维的电击给修好了。   以至于它平时尖锐的声音都变得浑厚了起来。   “宿主你的身体也好像发生了变化。”009 忽然浑厚地道。   旁边的生命体征仪上的电流波动一闪而逝。   季郁呈听它这么一说,下意识扭头看去——   扭完头他就顿住了。   等一下,他的头能动?   没错,虽然弧度很小,几乎不可察觉,可他确实感觉自己身体松弛许多,脖颈也随着方才的意念发生了非常轻微的转动。   灵魂往日只是把这具身体当成寄住地,甚至是无期徒刑的密闭空间,可此时此刻却能感觉到灵魂与身体重新融合了回去。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很快,那种快要苏醒过来的感觉就消失了。   然而这却是两年来头一次他感受到康复的迹象……   别说季郁呈本人内心涌过巨大的震惊与喜悦了,就连009都差点喜极而泣:“宿主,你是不是有希望醒过来了?!”   如果能醒过来,自己就再也不用背负废物系统的名声了!也算是干成了一件大事,以后回到家乡说不定能吹上一吹!   季郁呈没有回答,他正在努力感受自己的身体。   手指——   他发现自己手指也能轻微地动一下。   不过这幅度很小,只有他本人能够感知,别人肉眼可能是看不出来的。更何况他的手还放在被子底下。   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眼小妻子的脸。   抱着这个想法,季郁呈沉了口气,尝试掀开眼皮。   然而失败了。   看来还没恢复到想象中的程度。   009浑厚地道:“今天你和平时注射的针剂、进行的治疗完全没什么不同啊,如果非要找出唯一的不同,那就是那个吻,难道是……”   宁绥读书的声音还在季郁呈耳边继续:“王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公主,情不自禁地走上前,轻轻吻了他一下。忽然,公主睁开了眼……”   季郁呈不知道为什么面色有几分羞赧地发红,沉沉道:“没错。”   009接着道:“一场意外?”   季郁呈既冷酷又骄傲:“因为真爱。”   009:“……”   ……   宁绥一边念书,一边在脑子里问:“阿统,怎么了?”   001好像不舒服,钻到他身体深处,一直不吭声。系统和宿主绑定以后,互相是能感知到彼此的情况的。   001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像是感冒,它缓缓地摇头:“不知道呢阿绥,可能状态不太好吧,突然感觉电量掉了一半。”   --------------------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季公主:我真是这世上最被妻子爱着的男人。 第14章   作为一个以优异成绩毕业的正规系统,001的电量是具现化的,宁绥看向右上角,果然,平时一直是满格100%的电只剩下了50%。   “为什么会这样?”宁绥有点担心:“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以前倒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但我们已经绑定了三年,我三年都没回去返厂过,零件总会发生一些老化吧,”001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别担心,补补就回来了……”   见001状态不太好,宁绥怕打扰到他,不再多问。   001默默地钻到宁绥身体角落里,开始对自己缝缝补补了起来。   回来的时候还是小雨,这会儿突然下大了,空气逐渐变得有些冷,宁绥忍不住合上书本,脱掉外套,钻进被窝。   001小声道:“你多靠近季郁呈,有助于我恢复。”   宁绥忙道:“好。”   宁绥开始在季郁呈身上摸摸索索起来。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然后掀开季郁呈的棉睡衣,在他腹肌上摸了又摸。   身边的人一动不动,紧阖着眼,英俊的面容苍白依旧。   宁绥侧躺着,用手支着脑袋瞧着他……这还是白天,自己就在做这种事情,要是季郁呈醒过来,肯定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吧。   不过管他呢,反正植物人老公又醒不过来。   接近目标对象的时候,001的电就涨得很快,一会儿就恢复到了60%。   宁绥看着它飞快充电,松了口气。   腹肌摸多了也会有点儿无聊,宁绥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左手继续留在季郁呈的衣服里,右手去够床边的糖盒子。   他撕开一个橙子味儿的棒棒糖,侧头看着季郁呈,神游了起来。   可怜的季大少爷,两年了没尝过糖的滋味吧。   每天都是营养液,没滋没味儿的。   喏,给你尝一下。   宁绥好心地拿着棒棒糖在季郁呈的嘴唇上沾了一下,在他略有些干燥的唇瓣上滚了两圈,然后塞进嘴里,舔了两口,滋溜滋溜地吮吸了起来。   季郁呈:“……”   009简直没眼看:“你的小妻子不会觉得沾过你嘴唇的糖更甜吧?”   “呵。”季郁呈竭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恼怒一点,但耳根还是抑制不住的发红:“要你管。”   ……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外面下着大雨,房间里两个人相拥而眠,如果不去看旁边的生命体征检测仪的话,大约会以为这其中一个并不是植物人。   009不知道捣鼓什么去了,一直没吭声。   过了会儿,他突然抖了抖自己的身体,在季郁呈脑子里叫起来:“宿主,你快看,你有没有发现我突然有电量显示了?!”   作为一个废物系统,009先前能起到的全部作用就是勉强维持季郁呈的身体健康,帮助他的肌肉不萎缩。   别人系统有的能力它全没有,别人系统没有的聒噪它全都占了。   整整两年了,季郁呈不知道这辣鸡系统除了在他脑子里碎碎念,给他提供一点信息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他不太感兴趣地往009所说的右上角瞥了眼。   果真如009所说,季郁呈一片漆黑的脑内多了个电量条,长方形的,有点类似于手机电量显示。   然而……电量条还是灰色的,一看,0%。   季郁呈顿时毫无兴趣,移开了视线。   009:“……”   它花了半天功夫才修好的好不好!   刚才吸收了那一股巨大的能量后,它的线路断裂的地方通了一大半,方才它在自己肚子上焊了好半天,竟然把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的电量条显示给弄出来了。   “不要小瞧我,”009愤怒地说,“我一直废物,只是因为身体是坏掉的,而且没有电!”   “只要有百分之十的电,我就能够启动基础能力,等电量达到100%,我还有能力帮你醒过来。”   虽然醒过来很让人动心,但画大饼谁不会?   季郁呈冷漠地道:“我一个植物人,上哪儿去给你充电?”   他话音刚落,便和009亲眼看着,就在宁绥双手并用、恋恋不舍地对他的腹肌又摸又贴又蹭的时候,右上角的电量缓慢地涨了一小格。   变成了1%。   009:“……”   季郁呈:?   009无比震惊:“你再感觉一下你的身体呢?”   季郁呈也满心惊讶,只是面上不显。   方才被宁绥亲了一下后,能小幅度动的是左手食指。   此刻电量达到百分之一后,他的中指居然也能动了。   当然,全都是非常轻微的,肉眼几乎看不出来的。   可这对于在黑暗中被囚禁了两年来说的季郁呈,简直就像是一场奇迹。   如果真的按照系统所说,等它电量充满,那么活过来岂不是也并非遥不可及?   季郁呈已经等了两年,不介意再多等几个月。   但问题是——   “会对我的小妻子造成影响吗?”   “不会,他嫁给你以来,每天对你摸摸捏捏那么久,你看我对他造成半点影响了吗?”009肯定地道。   虽然009有点无能,但它大部分时候还是靠谱的,且不会骗人。   季郁呈放了心。   躺了整整两年,和自己肢体接触的人不在少数,爷爷,医生,蠢弟弟都接触过,但都没产生这样的化学反应,也从来没有一个人,给自己带来这样大的希望。   季郁呈感受着小妻子温热的体温,心湖宛如被一枚石子横冲直撞地砸了进来,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不过就是……   “你电量涨得是不是太慢了点?”季少爷拧眉。   小妻子一下午和他同床共枕,和他贴了很久,009的电量条却只缓慢地涨了百分之一,然后就像死了一样。   那么一点点电量,少得可怜,不仔细去看甚至都看不出来涨了。   不可能是小妻子对自己爱意不够,一定是009过于废物。   009心虚地道:“我们系统界充电都是这样的,我还算快的呢。”   “……”季郁呈懒得揭穿它。   摊上了这么个淘汰品系统,季少爷内心实在无言。   “你说的百分之十基础能力又是什么?”季郁呈忽然问,按照009的废物进度,百分之百实在太遥不可及,少说得等上一年半载,但百分之十应该很快可以达到。   009忍不住嘚瑟起来:“那可有得说了……”   季郁呈额头青筋跳了跳:“说重点,再废话一大堆就揍你。”   009:“……”   “倒也不是别的,我们系统界分成很多类,有欲望系统,任务系统,功能系统,生活系统……我属于功能系统之一。”   009提起这个就想起之前被当成废品扔掉之前,见过的欲望系统001号。   那个001是009见过的最出类拔萃、成绩优异的系统,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009也没见过多少世面,它决定把001的经历编排到自己身上:“我以前……”   季郁呈忽然冷笑一下。   见宿主脸色铁青,009打了个哆嗦,放弃了吹嘘的打算,赶紧道:“其实我的能力就是信息+远程操纵,之前一直处于半成品状态,用不了能力,但是等电量恢复百分之十以上,应该就可以勉强用一用了。”   ……   丝毫不知道躺在身边一个被窝里的植物人老公的脑内活动,宁绥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   他滑开屏幕一看,季之霖发过来了两条信息。   ……怎么还在给自己发信息啊,刚在在老爷子面前说的那些,还不够他消化吗?   ——我不相信。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不相信是很正常的,任谁和恋人谈了三年的恋爱,也不会相信恋人那么快就移情别恋,不会相信恋人一开始接近自己就是为了大哥。   何况是季之霖这样自负的人。   虽然从出生开始他就处处不如季郁呈,但在除了季郁呈之外的人面前,他还是季家风光的二少,他可能从来都没有想过宁绥竟然半点也不在乎他。   这两条简短的信息像是在垂死挣扎,不知道季之霖是不是抖着手打过来的,标点符号都错了一个。   “我管你信不信……”宁绥叼着糖嘀咕。   如果真的觉得恋人有什么苦衷,就根本不可能做出跑到老爷子面前破罐子破摔的行为吧。这样不是会让恋人更难办吗?   季郁呈虽然看不见,但听着小妻子在身边嘟囔的话,也能猜出来给小妻子发一连串信息的应该又是蠢弟弟。   那小子还没打消对小妻子的心思?   季郁呈心情顿时变得阴云密布。   ——爱信不信。   宁绥简洁扼要地回了过去。   那边的季之霖坐在车子里,车窗未关,雨水飘进来落在他脸上,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阿绥,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季郁呈手上?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说白了季之霖就是不愿意相信他连只是一个植物人的季郁呈都赢不过。   宁绥说喜欢季郁呈,不仅让他慌张,还刺激到了他的自尊心。   宁绥心想,看来上次别墅前对他编的故事还不够详细,他才会冲出来在老爷子面前发疯。   他这样发疯一次,宁绥还能应付过去。   但他要一直发疯下去,恐怕老爷子也要斟酌一下期限到了后是否还让宁绥留在季家了。   离开季家就等于离开季郁呈,那怎么可以?!   宁绥噼里啪啦地打字:“上次还没说完呢,实际上两年前剪彩那天,也是因为知道季郁呈会去,所以才答应和你一起去的。当天季郁呈里面是一套深色的西装,六芒星伯爵胸针,外面是一件黑色的大衣,等他的司机的西装里面穿了件蓝色格子衬衫。宴会上他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一杯橙汁,总共皱眉七次……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他,我怎么会记得这么详细?”   季郁呈那天穿的衣服他确实牢牢印在脑海里,因为季大少爷当天实在太过万众瞩目,宁绥一只颜狗,视线一直都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但除此之外,其他就全都是他信口胡诌的了。   可两年前的事情,季之霖怎么可能记得?   他就算随便说说看起来也很真。   对面的季之霖:“……”   怎么没回应,难道这还不够让他死了这条心?   宁绥躺下来,对着自己和季郁呈拍了一张发过去:“我现在和他躺在床上呢。你不要再在老爷子面前发疯,扰了我的好事,我跟你没完。”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岂止是没完?   车子里的季之霖彻底崩溃,盯着那张照片眼睛充血。   结婚的第一天他就专门让人送了一张床进季郁呈的房间,结果宁绥还是和季郁呈睡在同一张床上?难道这么多天以来宁绥一直都和季郁呈睡在一起的?!   宁绥见微信那边一直在输入中,索性不再理会。   季之霖实在是太不可控了,果然还是自家的植物人老公比较乖,一直都躺平任贴。   宁绥支着脑袋盯着季郁呈看,越看越赏心悦目,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他英俊的脸颊:“像个好看的等身手办……”   009完整复述完宁绥和季之霖之间的信息,季郁呈心中的阴霾才散开。   两年前那场剪彩只是一家分公司的剪彩,衣服是助理提前准备好的,他自己都没印象穿了什么,小妻子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季郁呈心情好点了,灵魂的嘴角忍不住上翘。   009:“果然你的小妻子就好这一口吧,就是喜欢不能动、能任由他掌控的……他说你堂堂季大少爷像手办诶!”   季郁呈才没听见什么手办不手办,他只听见小妻子说他好看。   他得意地冷笑一下。   009:“……”   到了晚饭时间,宁绥不得不爬起来,遗憾地离开季郁呈身边,下楼去吃晚饭。   他的手机没拿走,就落在床上。   他走之后手机又嗡嗡响了两声,紧接着一声接一声,有谁发过来了一大堆信息。   009道:“是你的蠢弟弟,他拍了自己在雨中跑步的照片卖惨呢。”   季郁呈拧眉。   这小子,之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多手段。   虽然知道小妻子只喜欢自己,但季郁呈心里还是有些吃味。   毕竟自己连想看他一眼都困难,但蠢弟弟却可以随随便便给他发消息。   小妻子的手机似乎就在身边。   季郁呈费力地伸出那两根能动的手指。   尽管他面容俊美,但他全身上下只有两根手指能微微动弹的样子,看起来难免还是怪异得像个中风患者,失去了几分美感。   幸好现在房间里没人,季大少爷暂时卸下了自己的偶像包袱。   他花了足足有十分钟,才艰难地把手机从一寸距离之外扒拉了过来,然后在上面点了一下,手机屏幕应该是亮了起来的。   009代替他的眼睛:“你小妻子刚走,屏幕还没关。”   季郁呈靠着两根手指,摸到手机的右上角,一点点地摸索,然后——   加入黑名单并删除。   季大少爷豪无负担地做完这件事,手指艰辛地挪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当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干过的乖巧植物人。   那一边的季之霖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红色的感叹号。   认识了整整三年。   宁绥居然说拉黑就把他拉黑了? 第15章   比起宁绥在老爷子面前说的那些话,拉黑微信这件事更让季之霖备受打击。   他们认识三年,尽管第一年他心思还在宁远溟身上,微信里的聊天记录大多都是宁绥单方面给他发的。   但到了第二年第三年,他和宁绥便已经有了许多共同的回忆了。   那些回忆大多都存储在微信的记录里。   现在宁绥居然直接把那些东西删掉了?!   当真毫不留恋吗?   季之霖浑身湿透,像条落水狗似地回到学校宿舍。   这边宁远溟和徐天星也刚外面回来,他们在学校外面找人解锁了从食堂里拿来的那只手机。   “这什么理工狗的手机。”徐天星擦着头发吐槽道:“密码设置一长串,毫无章法,找师傅解锁的钱都能再买三支他这破手机。”   宁远溟没有心思听他插科打浑,在书桌前坐下:“去把门关上。”   此刻寝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徐天星关上了门,扔了毛巾,立刻凑到宁远溟的身边。   宁绥的事儿的确和他没什么利害关系,与其说他想替宁远溟出头,其实倒不如说他是好奇。   曹诺没有给微信也加密的习惯,一打开他的手机,就能直接点开右下角的微信。   宁远溟先翻了翻他们寝室群的聊天记录。   全都是一些火锅,野营之类的对话,没什么特别的。   接着,宁远溟点开宁绥的朋友圈。   宁绥果然没有屏蔽这小子。   很快宁远溟就看到了宁绥近一个月以来的动态。   三天前拍了一张坐在轮椅上的人的影子,文字是“好帅”,还配了一个猫猫流口水的表情包。   徐天星有些无语,这和他想象的宁绥的朋友圈有些不一样啊,他一直觉得宁绥作为受到宁家资助的穷亲戚,是有些嫉妒宁远溟的。   这样的人,要么从来不发朋友圈,怕暴露自己的心思;要么发,也会发一些经营高大上人设的。   “这谁的影子?”   徐天星问完,宁远溟看了他一眼。   徐天行陡然反应过来:“季大少爷的?”   作为圈子的边缘人物,他其实没见过季郁呈几次,自然认不出。   “是季郁呈。”宁远溟不知道为什么眉心跳了跳。   他继续往下翻。   又翻到了一些前段时间宁绥发的琐碎。   一条是拍了张窗边的盆栽,旁边放了本《睡美人》的故事书,文字是“照顾娇花是我的责任。”   一条是吃火锅当天发了张他们寝室三个人吃净的盘碟,表示吃得酣畅淋漓。   光看朋友圈的各种波浪号以及回复方大诚等人时发的几十个“哈哈哈哈哈”也能看出这个人的心情一直非常愉悦。   宁远溟绷紧神经一直往下翻,一直翻到十一月初结婚的那一条。   只有四个字:心想事成[耶]   宁绥设置了仅一个月可见,再往前已经看不到了,但也没必要再往前看了,想知道的宁远溟都已经知道了。   他放下手机,面色沉沉。   徐天星接过手机去看,越看也越纳闷儿:“嫁给一个植物人,还是被迫的,不仅不萎靡不振,还这么高兴?那天可是季之霖和他说分手的日子……”   说完他收到了杨严淮发来的信息:“季之霖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有人说半小时前看到他淋着雨在操场上跑圈,不过不确定是不是他……”   宁远溟扫了一眼杨严淮那条信息,眉心越拧越深。   “季之霖他今天不是回季家老宅吗……”   徐天星还没说完。   宁远溟打断他的话:“你说,有没有可能,宁绥从头到尾喜欢的,根本就是季郁呈?”   “……”   徐天星愣了一下,几乎没能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啊?”   “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和季之霖在一起的时候他虽然表现出一副很在意季之霖的样子,但现在回想起来,他根本没为季之霖吃过醋。我出现在季之霖身边的时候,他有哪一次生气了吗?”   宁远溟这么一说,徐天星也想起来了。   好像确实没有……   有一次宁绥感冒,季之霖却去为宁远溟过生日。当时他们都以为第二天宁绥肯定要闹,结果第二天宁绥却还是没事人一样,以至于他们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点儿胜利的快感都没有。   “现在也是,明明是嫁给一个植物人,嫁过去后却每天那么高兴……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把季之霖放在他宿舍的东西扔了。”   “还有屈嘉涵,听说她被宁绥吓到了几天不肯出门。为什么他在季郁呈的事情上,却会吃醋?”   这个念头最近一直盘踞在宁远溟的心头,此刻更加的清晰。   “唯一的解释就是,替我嫁过去,根本正合他的意。”   “他喜欢的是季郁呈,想嫁的,也是季郁呈。”   下着雨,寝室光线昏暗,宁远溟的脸有半边在阴影中,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这个结论非常荒谬,荒谬到宁远溟自己也不敢相信,但如果不是这样……要怎么才能解释宁绥近日以来的行为?   可如果这个结论是真的话,那……   自己所做的一切岂不是让宁绥如愿以偿???   ……   宁绥下去吃晚饭时老爷子也在,因为表现出来对季郁呈喜欢的样子,老爷子对他又更加和善了一些,还给他夹了一次菜。   宁绥受宠若惊,吃完饭赶紧就又去附近的书店买了几本童话书。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不得对摇钱树植物人老公更好点?   拎着书上楼,宁绥进浴室洗澡。   进去之前他朝床上看了眼,管家进来过吗?   怎么季郁呈左手那边的被子微微鼓起,和自己下午离开时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不过宁绥没多想,他走过去把自己手机拿起来,给躺在床上的季郁呈掖了掖被子。   季郁呈还是那样躺着,俊美的面容微微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一种矛盾感,长相凌厉强势,却又因为病弱而显得很好欺负。   “只有睡觉的时候挨在一起还是不够啊。”   宁绥看了眼自己的钱袋子,情不自禁对植物人老公嘟囔:“一天二十四小时,顶多也就八个多小时挨在一块儿,要是去学校吃饭洗澡也能把你带着就好了。”   那样赚的不就能翻三倍?   宁绥遗憾地揉了揉季郁呈耳垂,转身进了浴室。   009:“……”   009道:“你的小妻子对你的爱时常让人大为震撼,我不禁想起了四个字——”   这辣鸡系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季郁呈已经冷冷地开口:“闭嘴,我不想听。”   “掌中之物。”009还是叹息地说了出来。   季郁呈:“……”   尽管在009的一惊一乍下,他对小妻子的变态程度已经有了良好的接受度,但小妻子偶尔表现出来的对他病态的爱还是让他有些……瞠目结舌,并面红耳赤。   要是能早点醒来就好了,也不至于让小妻子越来越病。   想到这里,季郁呈看了眼右上角的电量。   果然是个废物系统,刚才小妻子摸他的那一下子,电量纹丝不动。   季郁呈:“废物。”   009:“……”   宁绥有边玩手机边洗澡的习惯,他打开微信先回了几句曹诺关于课表的信息,然后把跳出来的公众号一一划掉。   很快他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季之霖下午给他发过消息,应该还在列表首页才对,怎么消失了?   宁绥觉得哪里有点奇怪,点开通讯录,搜了下J开头的,发现通讯录里也没这个人了。   难道是他随手把季之霖拉黑删除了?   但他记得他放下手机就去吃饭了啊。   “……”宁绥对001道:“糟糕,阿统,你看下我脑子,我是不是年纪轻轻记忆力出现了问题。”   001很自责:“阿绥,会不会是我下午比较虚弱,影响了你?”   不过删了就删了吧,宁绥本来也不打算留着季之霖碍眼。   他怀疑可能是自己手比脑快,删了但自己不记得了。   宁绥洗完澡,擦干身体,换上睡衣出来。   学校里还有点课业没完成,他打开笔记本电脑,钻进季郁呈的被窝。   季郁呈就知道小妻子一洗完澡便会立刻找自己,心里对于小妻子的黏人和专一有些满足。   宁绥大约抱着笔记本工作了两个多小时,便关灯睡觉了。   他躺下来后依然是紧紧贴着季郁呈,双手环抱上他的胸膛,手伸进他的睡衣,放在他的腹肌上,腿也贴上去。   两人肌肤相贴是非常温暖的。   不仅宁绥很放松,他旁边的植物人也默不作声地放松了身体。   小妻子刚进门的那几天这样,季郁呈还有点不习惯,他现在已经完全能适应了小妻子爱摸他腹肌的怪癖了。只可惜躺了这么久,腹肌没有事故之前“壮观”。   季郁呈反正也无法入睡,便盯着右上角的电量开始计时起来,想计算一下小妻子贴他多久,这破玩意儿才能涨一格。   从十点到凌晨两点,四个小时,他终于看见那电量缓慢地朝前动了动……   不过还未涨满一格。   一格是1%,四个小时居然连1%都充不满?   009感受到宿主对它的咬牙切齿,哪里敢出来吭声?   默默装死。   小妻子睡觉不那么安分。   到了凌晨三点多,他似乎是觉得有些热,挠了挠下巴,忽然翻了个身,离开了季郁呈的怀里。   床很大,他这么一翻身,直接与季郁呈半点儿肌肤都沾不到了。   好不容易快要满一格的电量,忽然狂掉。   季郁呈:“……”   这真的是季大少爷经历过最绝望的事情,比季氏市值突然蒸发二十个亿还要令人绝望。   如果他没猜测错误,要让电量涨一格的条件可能是不间断接触时长达到5个小时以上。   009忽然弱弱地道:“看起来像是一格电量解锁一个小部位,宿主,你把手指上的注意力集中到脚趾上去,看看脚趾能不能动呢,你脚趾距离小妻子的脚背很近的,稍微够一够可以够到。”   季郁呈在内心把废物系统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为了早日醒来,还是不得不照做了。   深更半夜,床上。   一个全身不能动弹的植物人,身残志坚地伸动着左脚的大脚趾,去勾小妻子的脚背。   这副场景,任何人见了,恐怕都会觉得暧昧、涩、怪异和变态。   终于,他的脚趾挨到了小妻子的脚背。   季大少爷强忍着羞耻,冷着脸松了口气,接下来停着不动半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百分之二的电量吧。   然而就在这时,脚趾够得超出人体承受范围,他清晰地听见了“咔嚓”一声。   009:“……”   季郁呈:“……”   ……   翌日宁绥醒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床上俊美的植物人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了一点。   宁绥吓了一跳,赶紧换了衣服,去喊管家和医生。   医生忙不迭过来给季郁呈做完全身检查,古怪地道:“脚趾头骨折了。”   “啊?!”宁绥震惊,不会是自己半夜压到的吧?   管家也紧张起来:“没事吗?”   家庭医生道:“本来植物人由于卧床消耗,骨质就容易变的疏松,不是什么大事,接下来加强一下营养,用固定带固定一个月就行了。”   床上的季郁呈:“……”   季大少爷耳根通红,他这辈子从没这么丢人过,尤其是在小妻子面前。   算了吧,植物人不想醒来了。 第16章   医生正给季郁呈检查, 宁绥接到了室友的电话。   宁绥看了一眼,是方大诚打来的,似乎有什么急事, 在微信给他发求救,他便和管家打了声招呼, 出门去接电话。   “手机被偷了?”   宁绥有点纳闷儿,S大在全国很有名, 学生普遍素质还是挺高的,很少会发生盗窃或者丢失的情况, 即便丢了东西也会有人送到寻物启事处。   怎么会好几天都没找回来?   说着他有点好笑:“你俩最近也太倒霉了。”   用方大诚的手机打电话的曹诺很是郁闷:“好几千呢, 我爸得打一个月的工。”   宁绥脸上调侃的笑意突然收了收,自己可能比较幸运, 拥有了一个系统,但曹诺只是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 突然损失好几千块,肯定心疼死了。   这都好几天了一直没有和自己说,肯定也是不想轻易求助,指不定已经馒头就菜了好几顿。   宁绥是能理解的, 那感觉大约和自己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好不容易分到了一块蛋糕,却被自己不小心弄掉在地上的懊恼是一样的。   “能报警吗?”宁绥走到楼梯拐角,认真地给他出谋划策。   方大诚在一边小声道:“应该解决不了,手机折旧后没达到立案金额。”   “那能查监控吗?”   曹诺沮丧道:“这个我们也去办事处问过了, 可那边不给看监控。”   办事处的老师经常不在, 会由一些学生会的干事负责, 宁远溟和杨严淮全都是学生会的, 那些干事会好心帮他们寝室的人才怪。   其实季之霖在学校的人气很高,能力也很强, 他去学生会那边一要,肯定能要到监控。   但现在宁绥不再是季之霖的男朋友了,反而成了他的嫂子,季之霖能帮忙吗?   两个室友顾及宁绥的心情,没有提。   “这样吧,你们去第一医院等我,先把我的旧手机拿去用,监控的事我去想办法。”   “阿绥,我真的要请你吃饭。”电话那头曹诺感激涕零。   虽然在他们寝室宁绥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出身最可怜的一个,但意外地让人觉得可靠,有他这个朋友,这辈子都不亏。   真是便宜以前的季之霖了!   虽然家庭医生说季郁呈只是骨折,没什么大问题,但老爷子重视极了,让管家送季郁呈去自家的VIP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看看平时缺乏什么方面的营养,该补的赶紧补。   宁绥到了大三,没什么课,自然跟着一起去。   在车上抱着自家的植物人老公,看着他棉拖里肿胀的石膏以及苍白的脸色,宁绥心虚极了……怀疑季郁呈的脚趾是被自己睡相不好压骨折的。   季郁呈能感觉到小妻子的心虚,具体表现在小妻子时不时就将他的裤管往上扯一扯,跟强迫症似的看看那只脚怎么样了。   季郁呈当然不想让小妻子为没干过的事情背上罪恶感,但他不能动,也无法说话,根本没办法和小妻子沟通这事儿。   何况……这事也太丢人了,和他堂堂季氏大少爷的身份非常不匹配。   季大少爷实在是想装死。   曹诺和方大诚就在医院门口等着呢。   宁绥和管家把坐着轮椅的季郁呈送进检查室,要不是这次来找宁绥拿手机,曹诺和方大诚哪有机会见到季郁呈这样的人物啊。   匆匆一见,两人都傻了。   尽管已经成了一个植物人,面色略显苍白,但那张双眼紧阖的脸还是分外俊美,漂亮得像一个艺术品一般,和他们凡人简直不是一个层次的。   等宁绥出来,两人都快忘了手机的事情了,拉住宁绥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阵子也没见你失魂落魄的……”   大学相处三年,两人哪能不知道宁绥是个颜控?敢情是被这个植物人给迷住了啊。   宁绥最喜欢别人认同自己的审美了。   不管清醒后的季大少爷愿不愿意、是不是要和自己离婚。   但现在植物人季大少爷就是自己老公,夸季郁呈就是夸自己嘛。   他骄傲地朝病房看了眼:“帅吧,介绍一下,季郁呈,我老公。”   病房没有关拢,里头的季郁呈听得一清二楚。   他本以为宁绥在外面根本不会対朋友介绍自己,毕竟自己只是个植物人,嫁给一个躺了两年且没希望醒过来的植物人这种事情说出去,怎么着也有点难堪。   却没想到宁绥介绍得这样直白……就像是很骄傲成为他的妻子一样。   “老公”这两个字落在季郁呈耳朵里,忽然变得像小妻子沾在他嘴唇上的棒棒糖一样甜,让人血液有点往上涌。   要是自己也是个正常人的话,现在就会周到地安排人开车送小妻子的朋友回去,或是请他们去高档会所吃顿饭,谢谢他们照顾小妻子。   让小妻子在外人面前有面子,是一个模范丈夫应尽的本分。   可他偏偏毫无醒来的预兆。   季郁呈看了眼右上角那凄惨的2%的电量,忽而又有点郁闷起来。   自从拥有了宁绥以后,他想要醒过来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烈。   想用手感受一下小妻子头上柔软的发丝,也想像所有正常人那样下雪的时候穿着大衣立在家门前,张开手臂等小妻子扑入怀中……   等季郁呈反应过来,门外已经在商量出去吃晚饭,刚刚还被季大少爷赞赏眼光不错识时务的两个室友疯狂劝说宁绥和他们一起去KTV。   “你看你结婚后除了上课就回家,咱们还没好好聚聚。这次方大诚请客,给我去去霉气,阿绥,你也一起来嘛。”   确实,之前和季之霖在一块儿的时候,宁绥周末还经常和室友出去爬山锻炼。   最近有了植物人老公后,宁绥简直一门心思钻钱眼里去了,生怕到手的摇钱树飞了,每天一放学就回家守着季郁呈。   两个室友寂寞得要死。   宁绥不好意思道:“我唱歌很难听。”   有多难听?   房内的季大少爷很感兴趣,在醒来后要完成的一百件事里加上了一条:听小妻子给自己一个人唱歌。   曹诺揽着宁绥的肩:“有什么关系?在我们面前你还怕丢脸?”   宁绥被说动了,笑了笑:“那你们先下楼等我,我等管家回来了和他说一声就下去找你们。”   病房内的季郁呈愣了下,这就答应了?   会很晚回家吗?   晚上还回来睡吗?   虽然知道小妻子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但好不容易今天小妻子没课,季郁呈以为一整天都能和小妻子在被窝里温馨地躺着。   植物人的心情陡然变得很低落。   两个室友一走,管家就拿着检查报告回来了,対宁绥道:“幸好没什么问题,不然老爷子要急死了,不过以后得补充点钙了。”   宁绥心中也稍稍安了点心:“没事就好,待会儿我得和朋友去一个地方,您先陪季先生回去,今天天气冷,回去时车内温度开高点。”   管家点头道:“还有两项检查,做完我们就回去,您放心。”   两人推门进去,季郁呈躺在病床上,漆黑眼睫在雪白的皮肤上落下一些阴影,安静俊美的容颜一如既往,仿佛外界一切都対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宁绥走过去,又拿了个枕头过来,将他身后的枕头垫高了点。   虽然植物人没有知觉和意识,但歪在那里看着太可怜了,他还是想让植物人老公舒服点儿。   宁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対了,管家叔叔,季先生的父母呢?”   他只在一个多月前的结婚宴席上见过季郁呈的父母一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上次出国治疗也没见他们打一通电话回来。   季之霖就不说了,和季郁呈不是很対付,整个季家似乎只有老爷子在意季郁呈的病情。   管家道:“他们有自己的事业,一年回不来两次。”   宁绥心想,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儿子都成了植物人,靠药物维持生命,再怎么也应该经常回来探望一下吧。   实在不行,打个电话也行?   看来対自己孩子未必有多少感情。   宁绥想起自己刚进宁家的那一年,也没接到过来自宁母和宁琛的几通电话,不由得生出了一些微妙的共情。   他在床边坐下,握住季郁呈的手。   “……幸好植物人没知觉,不知道外界情况,不然,如果知道父母対自己丝毫不关心,季先生也会很难受吧。”   虽然过早地接管了季家的事业,听起来雷厉风行,生人勿近,但其实病床上这张年轻的容颜只有二十五岁。   季郁呈出事故的时候也才二十三岁。   病床上的季郁呈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通常来讲,植物人又怎么会有知觉?谁会管一个没有知觉的植物人是怎么想的?   可好笑的同时,心中又仿佛被塞进了一块暖热的奶酪,猝不及防地柔软了一下。   也只有小妻子会想这些问题了。   宁绥忽然主动提起:“管家叔叔,给我讲讲季先生小时候的事情吧。”   之前在季氏的官网内页了解过,但能看到的只是季郁呈的成就,他対自家的植物人老公其实还一无所知。   难得少夫人又兴致,管家哪能说不?   说不定讲了大少爷的往事,少夫人心中同情心泛滥,就会每次都主动帮大少爷洗澡呢。   为了把洗澡承包出去,管家决定把事情渲染得凄惨一点。   他沉痛地道:“我来得晚,也没见过大少爷特别小的时候,但只知道他小小年纪就被扔去了国外,父母不在意,老爷子这个人您也知道,非常严格,一心将他作为继承人培养,即便在他生病的时候也不让他歇下来……”   当面听着管家编排自己的季郁呈:“……”   虽然事情属实,但用“扔去国外”、“小小年纪”这种凄惨的词汇大可不必!   季郁呈不是个爱示弱的人。   管家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大堆。   虽然都确实是季郁呈经历的事情,但从管家嘴里说出来,就怎么听怎么觉得凄凉。   分明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金枝玉叶的大少爷,多少人梦寐以求一辈子都追求不来的身份,一辆豪车几千万,听着像个爹不疼娘不爱被发配国外的流浪狗似的。   季郁呈额角的青筋跳个不停,他在小妻子心目中冷血酷戾的高大形象就要被管家毁于一旦了!   偏偏小妻子好像听进去了,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了。   季郁呈:“……”   宁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不存在信任,为了几次洗澡就可以出卖自己少爷这回事,以为管家说的全是真的,越听越不安。   季郁呈小时候这么惨的吗……?   父母无情到无论他过生日还是发高烧都要他自己解决问题?   那自己天天没心没肺地把他当成摇钱树,结婚一个月多了才想起来问一问他的情况,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再看病床上的季郁呈,尽管眉眼间全是冰冷倨傲的气息。   但那一定只是装出来的吧。   其实内心脆弱,是一朵漂亮的需要好好保护的悬崖边上的小花。   不然怎么会热衷于各种童话故事?   等下自己去和室友热热闹闹唱歌,他只能凄凉地一个人躺在这里。   管家没那么细心,连他枕的枕头不太舒服都发现不了。   如果窗户不慎被吹开了,冷风灌了进来他也只能默默忍受。   ……一个被喧嚣的世界拒之门外的孤单的植物人,除了老爷子和管家,没有人真正的关心他。   越想越觉得惨兮兮的。   而且现在脚还被自己压骨折了!   宁绥沉思道:“这样啊……那我多陪他一会儿,晚上做完检查我陪他一起回去吧。”   他不打算去唱K了,反正本来唱歌就不好听,対那热闹也不感兴趣,还不如待在植物人老公身边赚钱。   他腾出一只手给方大诚发短信,让他们先走。   管家笑吟吟的:“可不嘛,等大少爷哪天醒来了,你们可以一块儿去。”   晚上的澡是不是又有人洗了?   病床上的季郁呈:“……”   虽然有些不爽管家把自己的形象描述得这么脆弱无助,但如果这能让小妻子更加在意他一点,他倒是也不介意自己的形象被抹黑。   宁绥抓着他的手的这会儿,顶多也就一刻来钟,没有接触到五个小时。   可右上角的电量却悄悄涨了百分之三。   累计昨晚的,竟一共达到了百分之五。   季郁呈又扫了一遍电量,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把009敲出来:“这是为什么?”   009沉思道:“可能他対你的感情更深了点儿?感情格外充沛的时候肢体接触或许対电量增长有加成……我觉得,你的小妻子好像在心疼你?”   心疼?   季大少爷一怔。   被心疼,这対于季郁呈而言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感受。   可是,滋味意外的不错。   --------------------   作者有话要说:   季郁呈:老婆什么时候回?回来还记得我吗?还爱我吗? 第17章   “听说今天402寝室的专门去医院借宁绥的旧手机。”   杨严淮啃着苹果, 翻了个白眼:“手机丢就丢了呗,再买一个就是了,还用得着借?瞧他们寝室的人那穷酸样。”   上次那辆限量版的车子出现, 衬得他灰头土脸的那一幕,可还在他脑子里一直无法抹去。   宁远溟和徐天星可能早就把这事儿忘了, 但対于杨严淮来说,那堪称他大学生涯最风光的一天。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天, 却在快结束的时候被破坏,风头全被抢走, 他能不记恨吗?!   因此402有一点风吹草动, 他立马回来八卦。   虽然家庭背景比不上宁远溟和徐天星这些朋友,但他怎么着也算是小康家庭, 足够他奚落曹诺和方大诚的了。   宁远溟対宁绥那两个室友的事情毫无兴趣,他的対手只有宁绥一个人。   “去医院?”   是季郁呈的身体状况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才刚从国外治疗结束回来,又被送进了医院?   ……上次也就算了,去国外宁绥跟着可以说是尽妻子的本分,但在国内季郁呈去医院, 宁绥也时时刻刻跟着吗?   这实在与宁绥的性格相去甚远。   以前季之霖去别的大学参加篮球比赛,他都没这么整天黏着。   再加上上次看到的他高高兴兴的朋友圈……   宁远溟脑子里那个荒谬的猜测又冒了出来。   他越想心情越烦躁,产生了强烈的一探究竟的冲动。   “我出去一趟。”宁远溟抓起外套,匆匆离开寝室。   季大少爷成为植物人之后一直待在季家老宅, 老爷子将他看得像眼珠子一样, 从不接受任何人的探视, 要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   但他们现在去了医院, 一定能撞见他们,找出点端倪, 理清事情的头绪。   宁远溟刚下出租车,就发现季之霖也来了,正在那儿停车。   几天不见,季之霖脸上的神色有点憔悴,好好的校草竟然都有点儿不修边幅了。   两人视线対上,季之霖有点奇怪怎么会在这里见到宁远溟。   见季之霖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宁远溟有点尴尬,主动走过去:“霖哥,你来探望你哥?”   “我有点感冒,来医院拿药的。”季之霖闻言皱眉:“季郁呈今天也来做检查?”   他现在连“大哥”两个字都不想叫,一提这个人就想起宁绥说的那些扎心的话,以及把自己拉黑的事情。   宁远溟怎么可能说自己是来探查信息的,连忙也道:“我也是有点不舒服,来医院看看。”   “哦。”季之霖敷衍地点头。   宁远溟以为他会关切地问自己是哪不舒服,在心里提前编好了病症和要看的科室。   结果季之霖却“哦”完这一声,扭开头看向旁边光秃秃的树杈,彻底没下文了。   宁远溟:“……”   宁远溟心中刹那间刺了刺。   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僵。   替嫁一事之前,季之霖対待宁远溟甚至比対宁绥还要好些,寒暑假会一起飞往国外玩,每逢节日还会给宁远溟准备礼物。   虽然他的恋人是宁绥,宁远溟只是个过去式,但他却时常为了宁远溟放宁绥的鸽子,而且会特别注意不在宁远溟面前提及宁绥,照顾宁远溟的心情。   可最近,他不仅一次都没来主动找过宁远溟,甚至宁远溟给他发过几次微信,他也全都没回。   两人好像一夜之间疏远了。   为什么,就因为后悔为了自己将宁绥送给他大哥了吗?   宁远溟心中像是被什么梗住了一样。   两人之间气氛僵硬,季之霖扔下一句:“那我先进去了。”   就在这时,医院门口忽然开来了一辆黑色的车子,宁绥和管家推着季郁呈从VIP楼栋出来。   季之霖正要进去的脚步一顿,宁远溟更是神色一凛,直接朝那边看去。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那边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们。   只见管家过去打开车门,宁绥站在季郁呈旁边,俯身将面色苍白的植物人脖颈上的围巾紧了紧,又细心的帮他把过长的额发从紧闭的双眼前捋开,避免扫到眼睛不舒服。   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宁绥专心致志,一只手还全程放在季郁呈的脖颈后,捧着季郁呈的脑袋,避免他的头因为轮椅后面没有靠枕而不舒服。   这也就算了,还能解释为在管家面前作秀,装出対季郁呈尽责的样子。   可为什么他放在季郁呈脖颈后的那只手,还要不停地摩挲植物人的皮肤!   从季之霖和宁远溟这个方向看过去,能把宁绥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自然反应还是被他的指腹摩挲得太多,季郁呈后颈那块白皙的皮肤居然都红了起来。   “……”   季郁呈常年累月躺在床上不接受探望。   这还是季之霖和宁远溟头一次看见宁绥和季郁呈相处的情况。   和想象中的手忙脚乱完全不一样,宁绥照顾季郁呈不仅得心应手,而且小动作里透着浓浓的暧昧……甚至是占有欲。   发现季郁呈后颈那块皮肤红了起来,宁绥饶有兴趣地揉了揉。   就在季之霖和宁远溟神情恍惚地以为刚才自己看到的只是错觉,以为他会将手从季郁呈脖颈上拿开时,他的手又移向了另一个部位,落在耳根上……继续贪恋而轻柔地抚摸了起来。   这一次,他不仅摸季郁呈,还两只手都在摸。   季之霖:“……”   宁远溟:“……”   两人就这样震惊地看着宁绥小心翼翼地帮着管家把季郁呈抱到车子后座。   车窗关上之前,他们甚至还能看到宁绥把沉睡的植物人的脑袋放在他的颈窝上,低头用嘴唇碰碰季郁呈的头发,用双手紧紧地抱着季郁呈,像是生怕磕着伤着季郁呈一样。   做完这一切,车窗关上的最后一瞬,他们看见宁绥的手似乎伸进了季郁呈的大衣里,虽然不知道是要干什么,但看动作应该是继续进行方才的摩挲。   两人:“……”   季家的车子远去,两人立在原地风中凌乱,甚至忘了闭上震惊张大的嘴。   除了在别墅前那一次,季之霖没有见过宁绥和季郁呈一起出现的场合。   那次老爷子在,宁绥虽然说了那些话……但是却没有対季郁呈有什么暧昧的小动作,亲的那一下也像是故意在气他,看起来并不像亲密的恋人。   所以季之霖心中防线还未被彻底击溃,一直觉得宁绥说的话、发的那些微信未必全是真的。   可现在……   现在宁绥是在干什么?!!   季之霖震惊到脑子一片空白。   还是宁远溟先反应过来:“……以前宁绥有这么対你吗?”   听到这个问题,季之霖的面色一刹时变青。   対,宁绥还是他恋人的时候,的确対他非常好,但顶多也就和他牵手拥抱,可从来不会対他这般,这般的……亲密到让人大为震撼的程度。   季之霖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心脏都在痉挛。   宁远溟又问:“你前天回了一趟老宅后就失魂落魄的,宁绥是不是対你说什么了?”   季之霖没有吭声,只是咬了咬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忽然,他连医院也不进了,摔开车门上车,开车掉头就走。 第18章   见他这个样子, 宁远溟也几乎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了。   如果说上次看到宁绥的朋友圈,得出那个荒谬的结论,还只是根据直觉的猜测的话。   那么这次亲眼所见, 几乎彻彻底底证实了宁远溟的猜测——   宁绥喜欢的就是季郁呈!   不,何止是喜欢, 看那些小动作,简直达到了病态占有欲, 连季郁呈变成了植物人都想吃干抹净的程度!   宁远溟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这样一来,自己, 季之霖, 岂不是都被他利用了?   在被通知替嫁的那几天,他表现出沮丧、颓废、伤心, 甚至不下楼吃饭,现在想来, 应该全都是故意的!   其实他根本就迫不及待地想嫁给季郁呈!   嫁给了真正爱的人,他怎么可能还伤心难过?怪不得在朋友圈表现出来一副开心的要死的样子。   一瞬间想通这一点的宁远溟感到恼怒无比,自己竟然像只猴一样被耍了。   现在,他倒是如愿以偿了, 自己却被宁母、季之霖埋怨。   宁远溟垂下眼,怨恨在胸中疯狂滋生。   ……   宁远溟没有心思再去学校,径直回了家。   宁母这两天心情好了些,因为前天收到了一条项链, 落款是宁绥。   她像是得到了安慰一般, 立刻将项链戴了起来, 觉得宁绥还是心软的, 虽然表现出一副不想再往来的样子,却傲娇地偷偷给她送项链, 和她之间还是有和解的余地的。   宁远溟一回家就见宁母坐在客厅敷面膜,即便不出门,脖子上那条项链也不取下来。   他以宁绥的名义送宁母这条项链,原本是指望宁母收了项链,能不把心思再放在宁绥身上。   本以为和以前一样,宁母会随手接过宁绥的礼物,不是丢在哪个角落,就是送给佣人。   以前她就是这么对待宁绥送的围巾的,不是吗?   可万万没想到,这次的宁母一反常态,竟头一回重视起宁绥的礼物了起来。   大约是觉得在替嫁那件事情上亏欠了宁绥,愧疚的心情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宁远溟心情更加的糟糕,指尖快要将掌心掐出血来。   他调整了下脸色,走过去,含笑道:“妈,你猜我今天在医院看到了谁?”   “宁绥?”宁母最近满脑子都是宁绥,下意识道。   宁远溟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道:“对,我看见他和季大少爷了,他看起来很喜欢季郁呈,又是帮季郁呈围好围巾,又是握季郁呈的手的……我觉得嫁给季郁呈这件事儿,他看起来很心甘情愿,您也没必要自责了。”   宁母有些疑惑:“真的假的,那他为什么一个多月了都生气不回家?”   这都一个月了,她连宁绥的面都没见着。   要不是最近几天收到了这条项链,她本打算去学校找宁绥一趟的。   宁远溟意有所指:“或许他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和你在闹矛盾,而是……早就想和我们划清界限呢?”   宁母皱眉。   她哪儿能听不出来宁远溟话里的挑拨。   只是将宁远溟当了自己二十一年的儿子,不打算计较。   宁远溟放柔语气,抱着宁母的胳膊,试图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其实宁绥没有来我们家之前,我们一家人很和谐的,宁绥来了以后,我感觉您和我都疏远了……妈,你能不能别管宁绥了,反正以后肯定是我和大哥来给您养老,只把我们当您的孩子不行吗?”   宁绥刚来宁家的时候,宁母的确有些嫌弃宁绥一些出身孤儿院不好的习惯。   但这都三年了,她多少也对宁绥生出了感情,更何况宁绥体内流淌着她的血液,亲生儿子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   “你说的是什么胡话?”宁母拍拍宁远溟的肩:“你们都是我孩子,别再说这种小孩子气的话了。”   “……”宁远溟没想到宁母会这么果断的拒绝。   要是在以前,宁母至少会安慰他几句。   自打让宁绥给自己替嫁之后,身边的人对自己的态度都在发生改变……   宁远溟心中的刺痛越来越盛。   ……   宁绥把曹诺丢手机的事情放在心上,但现在是周末,即便去事务处,那边值班的老师也不上班。   他打算周一再过去。   季郁呈得以有两天完整的时间和宁绥相处。   两天加起来一共是四十八个小时,除了吃饭和外出,宁绥几乎都窝在床上,和植物人老公肌肤贴在一起,看电影玩手机也都在季郁呈身边。   季郁呈用耳朵听着,也勉强听完了几部电影的剧情,随着小妻子的到来,植物人的日子过得比以前有滋有味多了。   这两天又在下雨,被窝里暖洋洋的,舒适而温暖,要不是季大少爷是个植物人不能动弹,不然被窝里的两人瞧起来还真有点儿难分难舍的恋人的模样。   在医院里宁绥心疼季郁呈的那一下子,电量一下涨了百分之三。   但是回到家之后,电量又开始缓慢得犹如度日如年,变成了四个小时五十分钟增加一小格的状态。   所以说是比之前快点吧,但才缩短十分钟,和之前能有什么区别?   季郁呈一脸阴寒地把009敲出来:“是不是你哪里又掉链子了?”   009叫苦:“和我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是你的小妻子心疼你了那一下子,就不心疼了,所以充电的快慢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季大少爷才不相信是小妻子的问题,呵,小妻子明明都已经爱他爱得要死要活,恨不得天天守着他了,怎么可能对他的感情还不够浓?   绑定的系统太废物,季大少爷只能煎熬地等。   不过好在小妻子对他十分粘人,一天几乎有十几个小时和他贴在一起,两天下来,季郁呈终于看见了一点曙光,右上角的电量达到了百分之十。   电量达到10%,季郁呈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又活络了一些,一只手的五根手指头和一只脚的五根脚趾头都能动了。   但仅限于手指,手掌和手腕还是不能移动。脚也一样。   没人发现病床上的植物人已经悄然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   即便能挪动一点点了,但在彻底醒来之前,季郁呈也并不打算在小妻子或者管家面前表现出来——连眼睛都睁不开、身体99%的面积也没办法移动,只有手指头能轻微的动一动,这看起来太像是中风患者了。   季大少爷的偶像包袱绝不允许自己如此丢人。   但以前只能被动的接受小妻子的抚摸和玩弄,现在至少一只手的五根手指能动了,季郁呈心中就生出了反过来去玩弄小妻子的想法。   小妻子对自己表达爱意几乎全是靠带着占有欲的肌肤相贴,季郁呈此前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谈恋爱的第一步是什么,但他从小妻子身上总结得到,喜欢应该就是想要去触碰对方。   他也想亲自用自己的手,去划过小妻子的身体,感受那种柔软的触觉传递到心脏,激荡起阵阵心猿意马的感觉。   这样子想着,季郁呈动了动手指。   此时是深夜,宁绥趴在季郁呈身边睡着了。   在骨折事件之后,宁绥下半身一直都不敢贴季郁呈太近,怕自己的腿压到他,再让他受伤一次。   两人呈大字形睡。   宁绥上半身还是挨着季郁呈的,尤其是手,宁绥一直用两只手握着季郁呈的右手,将他的手夹在掌心。   季郁呈趁着小妻子呼吸均匀地睡着了,一点一点费力地把手指从他的掌心抽出来。   由于手掌不能动,只有手指能动,只能用指关节把宁绥的手顶起来,这件事季郁呈做得非常艰难。   看起来……也非常的智障。   反正没任何人知道。   植物人冷酷地想。   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抽出手指,反过来将宁绥的手包裹在掌心。   季郁呈用手指感受着小妻子的手,像量尺寸一样一寸寸地用指尖摸过去。   比他小,比他的软,令人心中产生无限的遐想。   终于握住了小妻子的手,季郁呈心中满足地喟叹。   带着这种满足,他也沉沉地睡去——没错,他发现自己的灵魂与身体逐渐融合了,偶尔也能从那种痛苦的囚禁中解放出来,稍微睡上一会儿。   ……   翌日是宁绥先醒来。   宁绥掀开被子坐起来,下意识打了个哈欠。   他打算下床,右手却仿佛被什么扯住,那禁锢他手的东西还带着温热的力道。   宁绥愣了一下,掀开被子一看,发现自己的手被植物人老公的五根手指头死死扣住。可躺在床上的植物人老公分明紧阖双眼,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发生过任何醒来的痕迹。   他:“……”   ???昨晚睡前就是这样子的吗?   自己摸季郁呈也就算了,已经变态到睡梦中把他手指按在自己手背上,装作是他在摸自己了吗??? 第19章   宁绥觉得事情哪里有点不太対劲, 但又说不上来。   他把植物人老公的手轻轻放回去,并给他掖了掖被子。   “我要去学校了,祝你今天做个美梦。”   床上的人自然不可能有回应。   宁绥拿着手机转身朝浴室那边走, 走了两步,心里还是觉得很奇怪, 脚步顿住,猛然回头一看, 然而,并没有出现什么奇迹, 床上的俊美男人纹丝不动, 依旧躺平得很安详。   这副场景再正常不过,可宁绥偏偏总觉得哪里有点不正常。   他心中直犯嘀咕, 进浴室去刷牙。   洗完脸换好衣服出来,宁绥拎着书包本打算下楼, 朝着床上的人看了眼,忍不住又冲过去趴到床边。   他伸出手,放在季郁呈脸上,小心翼翼的抠了抠季郁呈的眼皮。   季郁呈:“……”   再英俊的人被抠眼皮也不可能有多美观, 季大少爷也一样,宁绥翻出来的是个白眼。   他抠季郁呈眼睛,季郁呈睫毛颤也不颤。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好好的植物人, 怎么可能突然有意识呢?   估计还是自己晚上睡觉不安分, 睡着了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这样想着, 宁绥离开了卧室。   宁绥走后, 卧室又恢复了寂静。   植物人被放进被子里的手微微动了动,五根手指头捏了捏, 缓解了一下握了小妻子的手一整宿带来僵硬、酸胀感。   虽然酸疼,但很幸福。   这算是他第一次牵到小妻子的手。   009道:“电量到了11%诶。”   009很兴奋,百分之十是个坎,它明显感觉自己的系统功能重新运转了起来。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那天宿主小妻子的亲亲让它把自己修复了,重新插上了电;之后接连几天的充电,让它逐渐能发挥自己的功能。   “所以?”季郁呈问。   先前这个009能做的也就是给他提供一点儿外界的信息。   “不是说了吗,我的能力是信息+远程操纵。”009废物了这么久,突然站起来了,迫不及待地向季郁呈炫耀:“宿主,给你看看吧。”   当植物人的这两年里,季郁呈听过009无数次的吹牛,冷笑一下,不以为然。   然而下一秒,他脑海里当真出现了一个图像。   往下延伸的楼梯,透明的雕花扶手,从落地窗洒进来的淡金色的晨曦,紧接着,图像剧烈摇晃,就像是一些摄影作品里的手持镜头一样,旋转了一下,対准了一个人。   拎着书包正从楼梯上走下去的人。   季郁呈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刚从卧室出去的他的小妻子……?   虽然两年前见过一面,但当时季郁呈対宁绥的印象也就仅限于“弟弟的恋人”和“长得不错”这两点。   而现在毫无疑问宁绥从头到脚都是他的人了。   他迅速像是标记自己的东西一般席卷过宁绥脸上的每一个部位。   果然和他想象中的别无二致,黑发,眼睫微垂,鼻梁没有自己的挺拔,但是微翘有点可爱,嘴唇饱满,脸也很小,是又可爱又帅气的长相。   气质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身形很高挑,但由于眼睛有些圆,显得很幼态,此时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像一块软糯的糯米糍。   小妻子拎着书包的手非常随意散漫,于是书包也在他小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   光看长相的话实在很难想象他居然有着那样的性格,対自己贪婪偏执又霸道……还有点病态的占有欲。   这种反差感简直更可爱了。   自从小妻子进门以来,季郁呈还是头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他的长相。   以及……他蹲在玄关换鞋时,衣服下摆捋上去,露出来的一小截腰。   很细……   季大少爷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正当他有点儿害羞地要继续看下去时。   “啪”地一下,脑内重新变成了一片漆黑。   009有点尴尬:“抱歉,电力不稳定。”   季郁呈:“……”   下午,宁绥带着曹诺进了学思楼,推开事务处的门。   事务处只有两个值班的后勤老师,挂个闲职,很少会在这里,不过今天是周一,后勤部门要开会,这两个老师应该至少会来一个。   果然,两人推门进去,有一个四十多岁戴眼镜的男老师在那里,埋头处理事情。   宁绥和曹诺说明来意,男老师皱眉道:“丢了手机?直接报警就行了,自己来查什么?学校的监控是能随便给学生看的么?”   “报警倒也没必要,老师,我不想闹大。”曹诺嗫嚅道:“何况手机用了好几年了,折旧下来可能没达到立案金额。”   “调个监控而已,我们自己看,不需要您帮忙找,应该不麻烦吧。”宁绥道。   男老师懒得理他们,继续低头写自己的报告,语气非常地不耐烦:“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学校规定监控不能拷走,你们只能在这里看,这里就一张办公桌,你们难不成要占用我的电脑?这样吧,你们明天再来,看看明天的值班人员有没有时间帮你们找。”   这意思不还是不肯帮忙吗?   其实这人老师都算不上,只是个后勤工作人员,但対方稍微有点儿权利,曹诺就怂了,拉着宁绥赶紧离开。   “前几天来是一个学生会的干事在这里,也是这么推脱的,说让我和方大诚第二天再来,第二天过来又说第三天,这都好几天了。”   曹诺郁闷道:“算了,我不找了……反正大一买的,也用了三年……我周末看看哪里能打份工……”   宁绥却觉得有点蹊跷,查个监控而已,为什么事务处的人这么不配合?   他思索了下,道:“先别急,等一下。”   宁绥掏出自己的手机,在自己的列表里找到曹诺的微信账号,把曹诺删了。   过了大约几分钟,他又向曹诺的微信发出了添加好友申请。   607寝室,那支用了三年的手机就搁在徐天星桌子上,他正在打游戏,见有人发来好友申请,随手通过了。   点了之后,猛然意识到不対,迅速把手机拿起来,但已经晚了。   “一般来说偷了手机会迅速关机,急着出手换钱,但対方却没有把你的手机恢复原厂设置后重新卖掉……”宁绥道:“说明対方很有可能是为了你手机里的信息。”   曹诺愣了:“我手机里能有什么信息?”   就只有过世奶奶的照片,找不回来,那照片也就永久没了。   宁绥也觉得奇怪,曹诺不过普普通通一个大学生,能有谁故意和他过不去?   除非,又是冲着自己来。   这事儿他还真就追究到底了。   ……   事务处办公室内,那位后勤工作人员対里间的两个学生会干事道:“让他们走了,我说你们,为难两个学生干什么?”   S大多的是有钱有势的学生,其中就包括这两位,他一个小小职员是不敢得罪的,搞不好就被投资了学校教学楼的家长投诉到院里。   那两个干事道:“您就别管了,别让他们拿到监控就是了。”   男老师摇了摇头,只好继续写自己的报告。   里间两个干事关上门,其中一个人道:“姓曹的那小子烦死了,一支破手机,三番五次来找监控,再买一个不就得了,真不知道宁少为什么要和这种人过不去,简直自降逼格。”   另一个道:“万一宁绥铁了心要帮那小子出头怎么办,季之霖是他男朋友……”   “不是说宁绥突然和别人结婚了,早就分手了吗?季少早和他没往来了,又怎么会帮他?”   “但听说他和宁家也有点儿关系,不然怎么也姓宁,说是宁家的亲戚。”   “一个穷亲戚罢了,斗不过宁少的。”   “说起来宁绥到底为了谁放弃季少,瞎了眼吗……”   两人一番讨论,觉得这事儿也就这样了,宁绥翻不出什么浪来。   虽然不知道宁远溟为什么让他们阻止曹诺翻监控,但宁家那么有钱,帮了宁远溟,以后肯定能沾点儿好处。   然而两人万万没想到,他们前脚刚这样讨论着,系主任后脚就来了,额头上满是冷汗。   跟着来的还有给学校砸了几栋楼的季氏的一位姓周的助理。   宁绥把给管家打过电话的手机收起来,推门进去,微笑着问:“现在有时间帮我们翻监控了吗?” 第20章   果然在这个世界生存还是需要一点点权力。   十分钟后, 事务处的人不仅给他们找到了监控,还让他们直接拷走,系主任连连给周助理道歉。   宁绥等人走后, 男老师脸色青灰,骂道:“你们把我害惨了!”   两个学生会干事自知理亏, 任由他骂,心中直犯嘀咕:“这么点小事, 为什么季氏的人会来?”   其中一个人搜了搜,忽然道:“卧槽。”   “怎么了?”   “我, 我怎么搜到了一个月前宁绥和季郁呈结婚的新闻?宁绥嫁的是季郁呈??!为什么先前都没听说?!”   两人对视一眼, 脸色都白了,心中同时闪过一个词:糟糕。   ……   学思楼下, 周助理道:“宁先生,还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宁绥笑了笑:“暂时没事了, 谢谢,你先回去吧。”   周助理点了点头,转身朝地下停车场走去。   方大诚有课,这会儿才匆匆赶来, 本以为会见到曹诺和宁绥又会垂头丧气地出来呢,没想到宁绥手中赫然拿着一个硬盘,他震惊道:“阿绥这就帮你拿到了?!”   曹诺抱住宁绥猛汉落泪:“而且不到十分钟。”   一个月前知道宁家要让宁绥去嫁给一个植物人的时候,两人都担心宁绥想不开, 会出什么事, 甚至还有点同情宁绥, 私下里商量要不要给宁绥做做心理疏通。   但现在看来, 嫁了个植物人老公也很也很划算嘛。   长得帅不说,就算躺了, 居然也还可以用来撑一撑腰!   两个室友兴奋,宁绥却有点儿无奈,他本来嫁给季郁呈就是在占季郁呈的便宜,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想利用季郁呈的权势的。   幸好季郁呈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植物人,要是知道自己这么一个有名无份的妻子借着他的名号在外面办事,指不定怎么看待自己呢。   狐假虎威什么的……   宁绥都能想象出来季大少爷用那张高岭之花的脸厌恶冷淡地晲着自己了。   顺利拿到了监控,三个人赶紧回了宿舍。   这边躺在别墅里的季大少爷也在看监控,不过此监控非彼监控,过了最开始电力不稳的那一小段时间,009又支楞了起来。   季郁呈看着宁绥打电话向周助理求助,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满足感和甜蜜感,巴不得宁绥多利用他换点好处。   小妻子第一时间想到利用他的身份求助,说明小妻子心里将他当做重要的人。   不然小妻子怎么不打电话找蠢弟弟?   看完这一段,确定小妻子没事,季郁呈继续研究起009所说的远程操纵能力。   009把书房的画面镜头投放在他脑子里,用激动的声音对他道:“我感觉我全部的能力都恢复了!宿主,你尝试想象拉近镜头,然后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我在你体内,和你意识是共通的,你只要能想象出来,我就能做到!”   终于组装完身体摆脱半成品状态的009简直殷勤得可怕,疯狂催促季郁呈试一试它的能力,试图甩脱废物系统的这个印象。   书房四面墙壁的架子上摆满了典籍,虽然季郁呈两年没进去过,但老爷子每天都让人打扫,此时也一尘不染。   床上的植物人双眼紧阖,一动不动,尝试着想象自己还是个正常人的时候,朝书架走近,然后,伸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   居然真的做到了?   季郁呈在脑海里看着那本书,有些愕然,变成植物人两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通过系统做成什么事情。   先前他以为所有的系统都和009这个废物系统一样,什么也不会,只会在他脑子里喋喋不休,吵得人青筋直跳。   不过第一次尝试,意识一中断就容易拿不稳。   书一下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正打扫到书房的周姨听见里面的动静,吓了一跳,赶紧推门进去。   “好端端的怎么从架子上掉下来了?”周姨有些奇怪,下意识地看了看窗户。   窗户紧闭,窗帘纹丝不动,一丝风也进不来。   ……应该是老爷子或者宁绥看完书后没放好吧,虽然这么想着,但周姨还是莫名打了个哆嗦,把书放了回去。   ……   回寝室看了监控以后,宁绥意识到一个问题,通过监控根本找不到偷手机的人,食堂这种地方人头攒动,吃饭高峰期几乎有一千多个人,完全无法从人群中准确地找出曹诺和方大诚当天坐的位置。   曹诺没想到千方百计把监控找来了,还是这个情况,顿时一屁股坐在床上,失望地道:“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宁绥想了想,道:“还没结束,我有办法。”   这边徐天星正紧张地刷着校园论坛,半小时前不知道是谁发了个帖子,说拍摄到了一周前在食堂偷手机的人。   下面纷纷跟帖:“手机被偷的是不是计算机系的一个学弟?这几天看他们频繁出入事务处,应该是在查监控吧。”   “这年头了居然还有人偷手机,到底是谁啊,不要让失主着急,楼主你干脆把视频放出来呗。”   “怎么会刚好有人拍到?”徐天星心脏跳得飞快,着急地站起来在寝室走来走去。   本来以为这就是件小事儿,丢部手机而已,他大学三年都不知道丢了几部了,从来都懒得管,丢了就再买……万万没想到那小子居然死咬着不放。   而且宁绥还似乎打算帮那小子追究到底,居然不惜让季家的人插手帮他要监控。   刚才接到电话说监控被拿走了,他也没有多在意,食堂的监控他是清楚的,几个摄像头高挂在三四米高的位置,能拍得清楚什么东西?他那天可是戴了帽子的。   但没想到居然有坐在附近的人拍到了……   徐天星那天就是兄弟义气,一时脑子冲动,根本没想到会酿成这样的后果。   “急什么?”宁远溟淡淡地说:“发帖子的人说的未必是真话,如果他真的拍到了,为什么不把视频直接放出来?”   宁远溟话音刚落,那帖子就刷新了,楼主在下面回复:“大家都是同学,我会给偷东西的人一个机会,请你在今天之前把手机还回去,并主动私信我。”   紧跟着这条回复的,是一个视频的前半段。   人头攒动的食堂,镜头逐渐朝坐在那里吃饭的曹诺和方大诚移去。右上角的时间写着12月15日12:55,正是一周前丢手机的那会儿。   不过楼主显然是打算给小偷留点余地,视频只有一小半便戛然而止。   徐天星更加着急了:“他手上真的有视频!!”   宁远溟这下也哑口无言,视频上曹洛和方大诚穿的,确实是那天丢手机时穿的衣服。   他皱了皱眉:“看来你确实被拍到了。”   徐天星觉得他这话无比刺耳:“什么叫我被拍到了?我不是为了你才去拿那小子的手机吗?”   一说完,徐天星猛然想起来,当时宁远溟可没有任何动作,转身去拿手机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甚至宁远溟一直埋头吃饭,如果视频角度不够刁钻的话,都看不出来宁远溟是谁。   也就是说,如果这事儿曝出去,只有自己一个人会受到处分。   徐天星的脸色忽然有点难看:“宁远溟,你是不是觉得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所以才这么无动于衷?”   “我怎么不急?”宁远溟道:“我也在替你想办法。”   “不行,我得把手机还回去。”徐天星抓起手机要往外冲:“实在不行就给宁绥他们道个歉。”   赔点钱是小事,关键是受处分,让他在全校学生面前丢脸,还不如让他退学算了。   “道歉?”宁远溟心生烦躁,一把拽住他:“你打算让我以后都在宁绥面前抬不起头?你等一下,我会替你解决这件事。”   徐天星以为宁远溟说的解决办法是由宁远溟亲自去给宁绥道歉,毕竟怎么说这件事也因他而起。   再加上他和宁绥不是亲戚吗?以前宁绥也没少在他家住,如果是他去说的话,宁绥应该会放过他们的吧。   谁知宁远溟的解决办法是给杨严淮五十万,让杨严淮趁着宁绥他们寝室去吃晚饭,没人的时候,撬锁把手机还回去。   “那个楼主说了,只要把手机还回去,就不会公开,到时候联系上那个楼主,再给他一笔钱,这事儿就能平息。”   宁远溟对杨严淮道:“你也不会有事,晚饭时间没人待在宿舍。”   徐天星觉得这办法简直是让杨严淮替他们顶锅,有些惊愕于宁远溟居然能想出这种坑害朋友的办法……杨严淮没钱,性格虚荣,五十万对他来说是很大一笔数字,宁远溟简直抓准了他的命门……   更没想到的是杨严淮居然答应了。   杨严淮也有自己的考量,他如果不帮这个忙,以后就要被宁远溟从这个小圈子里踢出去了,大家都会疏远他。   而且五十万……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实在不是一笔小钱,冒一次风险也值得。   徐天星目瞪口呆地看着杨严淮将那只烫手山芋般的手机揣进了兜里,他来不及阻拦,杨严淮就离开了寝室。   “现在解决了,你可以放心了。”宁远溟继续看自己的书。   徐天星站在他身后,看了他一眼,神情无比地复杂。   尽管杨严淮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因为家境一般,算是稍微边缘一点的人物,可徐天星也是将他当朋友的。   徐天星性格嚣张,但唯一的一点就是讲义气,总是帮宁远溟出头,从没想过让朋友替自己跳火坑。   宁远溟现在的做法,实在是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   ……   吃完晚饭,宁绥拉着两个室友又去操场上逛了好几圈,才慢悠悠地回到寝室。   进寝室之前,他特意看了眼锁。   果然在意料之内,门锁被动过。   男生宿舍楼的门都是普通木门,锁也是市面上较为便宜的二十块钱一把锁,想要配到能开门的钥匙,还是非常容易的。   三人进去之后,曹诺的书桌上赫然躺着他那只旧手机。   宁绥走到自己的床铺上,将被子一掀开,露出下面藏在缝隙里的监控,微微一笑:“这不就抓到了?”   曹诺抱着自己的手机很兴奋,充好电后开机翻了翻,发现没有少什么东西,松了一口气:“总算找回来了,阿绥,还是你有办法。”   帖子是假的,视频也是假的。   他和方大诚只是穿上那天的衣服,去食堂拍了一段。   但偷手机的人本就心慌,不敢和他们赌。   再加上时间有限,对方肯定无法辨别出来那段视频居然是今天拍的。   宁绥把监控插上电脑,三人看完监控,都有些愣住。   “怎么是杨严淮?”   他们心中其实有所怀疑是和宁远溟有关系,但下手的人更可能是徐天星或者宁远溟本人。   因为杨严淮这人没那么冲动。   “他们不会让这人顶锅吧。”   虽然和杨严淮在女神的事情上发生过龃龉,但方大诚倒也不想让杨严淮平白无故顶锅。杨严淮可能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旦受到处分,他的大学生涯就会一直背负小偷的名声。   “你们是想发在校园论坛上,直接曝光,还是再把背后的人揪出来?”宁绥问。   曹诺和方大诚犹豫了会儿,道:“揪背后的人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这两个室友还真是心软,宁绥笑了笑:“好。”   他转手将视频发给了宁远溟和徐天星本人。   想了想,他又顺手转发给了宁琛和宁母。   管不好儿子就别管了,不如让他来管。   *   徐天星震惊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们在寝室里放了监控器?!”   说完他陡然反应过来,校园论坛上面的那个帖子根本就是一个局,原来宁绥挖好了坑,就等他们跳下去。   杨严淮也冷汗直流,看向宁远溟:“你不是说把手机放回去就没问题吗,怎么会这样?他们拍到我了!会不会把我放论坛上?”   宁远溟正在回宁母和宁琛突然发过来的信息,眉心突突的跳:“能不能别吵?”   “这全都是你造成的,你他妈现在让我们别吵?!”徐天星愤怒道,上前揪起宁远溟的衣领。   宁远溟抬头,冷冰冰的:“我让你替我偷手机了吗?难道是我让你干的?那天我还阻止你了。”   徐天星:“……”   是,宁远溟当天的确阻止了他,以前都是这样的,他替宁远溟出头,他替宁远溟去对宁绥说难听刺耳的话,宁远溟总会不咸不淡地说一句“别这样”,到头来被记恨的都是他。   他作为宁远溟的朋友,是觉得宁远溟被欺负了,被宁绥夺走了亲人,才会这样替宁远溟冲锋陷阵。   可一出了事宁远溟居然把自个儿摘干净。   徐天星猛然意识到,自己像个小丑一样。   ……   当天晚上徐天星把宁绥约去天台谈了几句话。   具体谈的内容曹诺和方大诚并不知情。   只知道翌日,徐天星主动去教务处那里自首了,说手机是他拿的,就是一时逗同学玩,没想到会酿成这样的后果。   无论他的动机是什么,这件事都造成了偷窃的后果,学校给他记了一个过,并公示在通告栏上。   学校里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有些不解,徐天星家里不是挺有钱的吗,怎么会去偷别人手机?难道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有偷窃癖?   徐天星被他爸拎回去揍了一顿,整整一周没来上学。   再回学校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彻底不再跟在宁远溟身后,像个跟班似的了。   ……   宁远溟以前针对宁绥的事情并不少,宁绥刚进宁家,宁母要为他安排房间,他就故意在宁母面前说宁绥想住校,导致那间房间没有安排成。   之前宁绥从没和他计较过。   所以他一直以为,宁绥在自己面前是弱势的,不敢惹自己的。   毕竟自己有着宁家人的宠爱和偏心,有着这个圈子里的朋友和人脉,还有季之霖的偏袒。   而宁绥有什么呢,只有从孤儿院出来的上不了台面的身份罢了。   可万万没想到,这次宁绥居然直接把他做的事情捅到了宁母和宁琛那里,强势到令他害怕。   为什么突然有这个胆子了呢?   难道是觉得嫁进了季家,就有人撑腰了吗?   宁远溟越想越恨。   早知道宁绥居然那么想嫁给季郁呈,一开始他就不会让宁绥给自己替嫁。   本以为宁绥不愿意嫁给季郁呈,嫁过去也是对季郁呈那个植物人冷眼相待,一定会被老爷子厌弃。   可没想到现在事情完全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疯狂发展!他瞬间落了下风。   再这样下去,宁远溟担心宁母对自己的印象要越来越差……   不行,以后不能这么冲动了,至少明面上做的事要放在暗地里。   ……   手机找回来了,曹诺请方大诚和宁绥在外面吃饭。   “阿绥,我敬你一杯。”曹诺呜咽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这有什么,别客气。”宁绥挡开他的杯子:“我不喝酒。”   喝了等下回去他怕控制不住对金钱的欲望,对植物人老公做出更变态的事情!   之所以这么尽心尽力地帮曹诺,当然是因为曹诺手机里有他过世奶奶的照片。   宁绥没什么亲人,宁家人他曾经也想把他们当做亲人,但现在看来就算了……被他当做亲人的也就小时候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小禹和林满。   可惜小禹去世得早,去世之前他们还是初中生,好几次路过照相馆想留个纪念,都因为太穷而没勇气走进去,最后只剩下遗照。   假如那只丢失的手机里面有亲人的照片,宁绥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找回来。   所以他很能理解曹诺的心情。   宁绥用一只手撑着腮帮子,漫不经心地夹菜往嘴里塞,心情有点怅惘。   床上的季郁呈远程看着小妻子脸上的表情,烧烤摊远处的明火照在小妻子脸上,一跳一跳的,让他看起来有些孤单,虽然不知道宁绥在想什么,但也大抵是和亲人有关。   床上的植物人仿佛能共情一般,心情也变得有些低沉。   外面天气那么冷,天上还在下点小雪,那两个家伙拉着小妻子坐在外面吃烧烤,也不怕把人冻感冒。   小妻子是不是也没叫司机去接他,待会儿恐怕还得打车回家。   打完车回家洗完澡,小妻子那么脆弱,肯定很容易感冒。   季大少爷非常地操心。   009能感受到宿主心中生出的保护欲,忍不住吐槽:“宿主,我觉得你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的小妻子不需要你出手就轻而易举地把那群人整疯了,还有屈小姐,好好一个姑娘至今吓得不敢来季家!就你的小妻子平时表现出来的变态和偏执来看,到底是谁需要保护啊?!你现在还是个植物人,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说着说着009一激动,直播线路就断了。   季郁呈:“……”   季郁呈怒道:“不要聒噪,赶紧切回来。”   刚切回去就看到宁绥收到短信,是宁远溟发过来的,约宁绥见一面。   季郁呈本来记不住宁远溟这个名字,只知道是蠢弟弟的一个朋友,现在倒是记住了,觉得无比厌恶。   “你要去吗?”曹诺凑过来瞅了眼,有点儿担心:“他干嘛找你,不会泼你奶茶吧?”   “应该是要和我道歉?”宁绥也不确定。   昨天宁母给他打电话,他直接挂了,然后就收到宁母心急如焚发来的短信,说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会让宁远溟给他道歉。   如果可以,宁绥也并不想把这件事捅到宁母那里,看起来就像是打小报告一样,实在不是他的性格。   但宁远溟实在太烦了,宁绥想让他消停点。   “我去一趟。”宁绥收起手机:“你们慢慢吃。”   宁远溟约他见面的地点就在附近的奶茶店。   宁绥一走进去,宁远溟就坐在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原本是被宁母逼着来道歉,但一看到宁绥这张云淡风轻的脸,宁远溟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话题直接拐向另一个方向。   “你是不是早就喜欢季郁呈,利用我才嫁给了他?”   “你怎么也知道了?”宁绥坐下来,眨了眨眼,故意气他:“还得多亏你帮忙,求着宁家人让我去嫁,不然我还没办法这么快如愿以偿。”   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宁远溟牙都快咬碎了。   宁绥的态度让他无比后悔,早知道宁绥现在过得这样舒坦,当时他就不央求母亲和季之霖,让宁绥去嫁了。   那现在被季老爷子看重,能在学校使用特权调监控的,可就是自己了。   ……不,没什么好后悔的,即便他以前再崇敬那位季大少爷,也不可能去伺候一个植物人。   越是这样动摇,他越是要告诉自己,赢的是他。   宁绥才是输的那个人!   无论宁绥怎么得愿以偿,都改变不了他嫁的是个植物人的事实。   反正他和宁绥都心知肚明,彼此是敌对立场,到了这一步,也没必要还戴着虚假的面具。   宁远溟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别得意,季郁呈只是个植物人,别说三年五载了,就算十年八年也没可能醒过来。你觉得季郁呈死后,难道季老爷子会分给你这个外姓人钱吗?!”   他需要让宁绥痛苦,他才痛快。   “我又不是为了钱。”宁绥勾起嘴角,故意说一些让宁远溟听了更难受的话:“我就是为了季郁呈这个人,我喜欢他喜欢到命都可以给他,又怎么会在乎他是个植物人?”   “是植物人不更好了,不会抗拒我……”从他身上赚钱。   “所以,我真得谢谢你,阿溟。”宁绥故意叫得很亲切。   宁远溟:“……”   宁远溟脸色越来越难看,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被气到喘不上气来。   两人的谈话全都被009直播在季郁呈的脑海里。   季大少爷虽然想竭力保持冷酷,但耳根还是不由自主地发红。   小妻子怎么回事,怎么到处向别人宣扬喜欢自己这件事?   ……小妻子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季家的权势,而只是为了自己这个人。   这件事情季大少爷已经确信无疑,心里暖洋洋的。   系统001忽然对宁绥道:“阿绥,你刺激他太过,他好像要朝你泼水。”   宁绥垂眼一看,宁远溟果然伸手去抓桌上的水杯。   宁绥迅速一偏头。   宁远溟的那杯水登时泼在了宁绥后面的那个人身上,那人愤怒地回头瞪了宁远溟一眼:“有病啊?!”   宁远溟:“……”   001道:“你也泼他,我教你什么时机泼。”   宁绥在脑内道:“算了吧,我可干不出来这种野蛮事。”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着圆盘,圆盘上八杯奶茶,有冷的也有热的,从两人桌边经过。   有人端着菜或端着奶茶从自己身边经过,怕被泼到自己,总是要多注意一下的。   宁绥下意识抬眸看了眼,见服务员稳稳地托着圆盘,且没有摔跤的迹象,也就收回了视线。   宁远溟的视线跟着宁绥,也瞥了一眼过路的服务员。   然而下一秒,跟见鬼了一般,圆盘上的奶茶忽然精准地摔下来,从宁远溟的头顶浇了下来。   两杯密封的从他肩头滚落,另外六杯杯装的全都泼在了他头上,淅淅沥沥地淌下来。   宁远溟顶着一头黑色的珍珠奶茶,震惊地瞪着宁绥:“……”   宁绥:“……”   别看他,他也很震惊!   --------------------   作者有话要说:   宁绥:有鬼。   季郁呈:是我。   宁绥:好野蛮。   季郁呈:……那必然不是我,是有鬼。 第21章   “你干的?”宁绥在脑子里问001。   “怎么可能是我?”001疑惑地道:“我没这功能呀。”   服务员吓得赶紧道歉, 宁远溟狠狠地抽出纸巾抹脸,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他头发已经全湿了,奶茶不停顺着额头和耳朵淌下来, 奶茶里的珍珠还仿佛从后衣领处掉进了衣服里,粘稠难受。   完全擦不干净, 他将纸巾捏成一团扔在桌子上,抬头瞪向那服务员:“你怎么端奶茶的?!”   “没事, 你走吧。”宁绥把服务员往身后推了推,让他赶紧走了。   “宁绥, 你故意的吧!”宁远溟愤怒地瞪向宁绥。   “关我什么事。”宁绥无辜地道:“你今天出门是不是没有看黄历, 可能你今日比较倒霉,不宜出行呢。”   说完, 宁绥好心地抽了几张纸,抬起屁股递过去:“快擦擦, 外面还在下雪,别着凉了。”   宁远溟:“……”   宁远溟觉得自己要被气得神志不清了。   他下意识地接过宁绥递过来的纸,还真的擦起了头发。   周围的人全都看了过来,看他顶着一头奶茶, 疯狂憋笑。   宁绥倒是没笑,但他一脸担忧宁远溟的霉运会传染到自己的样子,身体往后方挪了挪,离宁远溟远了点, 看着就让人更加火冒三丈。   宁远溟胸膛迅疾起伏:“你有本事就别玩那些以退为进的手段, 你要真那么有能耐, 就别回宁家!你以为你很重要吗, 你被嫁给一个植物人之后,妈可没想起过你几次!”   宁绥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回, 那个家,那家里的人,你要想要,就送你了。”   “……”   看着宁绥一脸的无所谓,宁远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珍珠还在不停的顺着毛衣往下淌,他只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倒霉透顶,又抓了几张纸,狠狠地擦过下颌。   瞪了宁绥一眼,他恼怒地站起来,狼狈地离开了奶茶店。   001看着宁远溟离开的身影,在宁绥脑子里吹了一声口哨:“阿绥,你今天战斗力不错,把他气得够呛。”   宁绥刚要嘴角上翘,忽然变得很愤怒,一拍大腿:“这小子是不是还没结账?!他逃单!”   001:“……”   奶茶还是要喝完的,不能浪费钱,宁绥慢悠悠地喝完自己面前的这杯,去前台给那八杯奶茶买了单。   宁远溟的那杯奶茶也是他结的账。   宁绥痛心道:“阿统,帮我记一下账,下次得找宁远溟把这二十八块钱要回来。”   001:“……”   服务员还以为今天肯定要被经理骂了,没想到还是有通情达理的顾客,连声道谢。   推开玻璃门离开时,宁绥又朝自己方才坐的位置瞟了眼,还是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难道地上有什么东西绊到了那个服务员吗?   可往地上一看,地面瓷砖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能让那服务员手里端着的圆盘突然歪斜啊。   ……   宁绥和宁远溟走后,坐在不远处的徐天星才把挡在自己脸前的菜单移下来。   傍晚的时候看着宁远溟匆匆离开寝室,似乎约了什么人见面。   他和宁远溟现在算是半绝交状态,宁远溟对他一个字也不提,很正常,但是宁远溟出来见面还避开另外两个室友,像是谈话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样子,就让人有点儿奇怪了。   徐天星忍不住跟了过来。   没想到……就听到了宁远溟和宁绥的这一段谈话。   前边关于季家大少爷的事他听得懂,他知道宁绥是替宁远溟去嫁的。   但后边两人说的话,就让他有些云里雾里了。   什么叫“那个家你想要就送给你了”?   怎么听起来像是那个家本来是宁绥的,后面被宁远溟抢过去了似的?   可宁绥不是宁家的亲戚吗?   宁远溟说的话也很奇怪,正常情况下谁提到自己母亲,都会说“我妈”,但宁远溟那句话并没有带定语。   ……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宁母是他们共同的妈一样。   不过怎么可能呢?   是自己这段时间对宁远溟产生了不好的印象,所以才会疑神疑鬼的吧?   虽然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徐天星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他的直觉告诉他,宁远溟身上应该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   宁绥回到家,开始准备野营要用的东西。   两个室友都挺期待这一次的大三野营,宁绥倒是没那么期待,但钱已经交了,按他的性格是绝对不可以浪费的。   就是这一去得三天时间,有三天都触摸不到自己的植物人老公,想想都令人悲伤。   今晚一定要摸回本。   这样想着,宁绥叫上周助理,开车陪自己去大采购。   季郁呈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就等着小妻子回来。   没想到他一回来,不是先来二楼探望自己,而是刚放下书包,就叫上周助理又出了门。   被动等待着的季大少爷听着车子引擎声停下,又远离,只觉得时间过得无比缓慢,无比难熬。   “宿主,要看剧吗?”009在他脑子里问。   以前也就算了,它没有任何的能量,连帮助季郁呈接触到外界的信息都比较困难,只能接触到一些比较近距离的信息。   但现在功能恢复了一大半,也有了投影功能,它可以下载海量电影,在季郁呈脑子里放。   就是作为系统的它吃不了爆米花喝不了可乐,不然还真想试试人类的生活方式呢。   植物人的生涯黑暗而漫长,小妻子没来之前,季郁呈还能习惯这种单调的躺平生活,但小妻子来了之后,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忍受了。   “那就随便找一部放放。”季郁呈没什么兴致地道。   他对市面上的电视剧完全没兴趣,季氏有一个分支是影视娱乐部门,百分之九十九的甜宠套路化得他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接下来的发展。   “好。”009兴奋地调出了一档它喜欢的八点档。   虽然对009播的家庭伦理剧不是很有兴趣,但脑子里听着剧里的人物闹哄哄,倒也不再像先前那么无聊。   季郁呈搭着也会看几眼,不过心思仍然还在别墅楼下,盘算着宁绥到底几点能回来。   009忽然道:“宿主,你觉得我们现在像不像……等丈夫回家时百无聊赖看电视打发时间的家庭主妇?”   季郁呈:“……”   季郁呈额角青筋狠狠地跳了跳:“关掉,我不看了。”   万万没想到一语酿成祸,009慌忙道:“再看会儿嘛,你的小妻子又不知道,不会影响你的形象的。”   季郁呈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关了。”   009:“……”   让它嘴贱,让它嘴贱!   关掉了在季郁呈脑子里的电视,009恹恹地自个儿找个角落去看了,就是看剧这种事情嘛,至少两个人一起看才有意思,一个统自己看,太孤单了。   009把投影关掉,季郁呈的脑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和冷清。   好在,半小时后,宁绥和周助理拎着两大袋东西,终于回来了。   季郁呈听着熟悉的脚步声,灵魂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可随即立马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像是一条被驯服的大型狗,和自己的高冷身份过于不匹配,于是又迅速地把嘴角压了回去,恢复了一张冷酷骄矜的灵魂皮相。   旁观他变脸的009:“……”   宿主的包袱未免也太重了,你那张植物人的脸八百年都不会变一下,谁会在意你的内心活动啊?!   宁绥惦记着今晚要多摸会儿,把接下来三天的都补回来,一放下东西就飞奔上楼,给季郁呈洗完澡。   季郁呈听着他一步跨三个台阶的飞奔声,先前那点儿惆怅的等待顿时全都烟消云散,变成了溏心蛋般的甜蜜。   009也不禁感叹:“……才离开家一天,准确来说,他八点离开家门,五点回家,离开你还不到九个小时,他就这么思念你了吗?”   瞧那飞奔的速度,带着痴狂的迫不及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朝五个亿彩票狂奔而去。   季郁呈没有理会009,因为宁绥已经来到了他床边。   他心情有些飘飘然地感受着小妻子用滚烫的指尖,急不可耐、仿佛想要生吞活咽般地剥下他的衣服。   给季郁呈洗澡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宁绥已经能做得很熟练。管家仿佛默认这件事成了他的活儿,现在只要宁绥回家,管家就不管这件事。   宁绥倒巴不得管家把这种事全推给自己。   “给你洗一百次澡我也是愿意的。”宁绥捏了捏自家植物人老公那张俊美苍白的脸,越看越欢喜。   虽然老公很重,抱起来的时候很费力,但每次给他洗澡都比平时贴很久获得的经验值高,能获得一大笔钱,宁绥心中喜滋滋,也就不觉得累了。   季郁呈心中甜蜜得一塌糊涂。   009简直没眼看,刚要出声说点什么。   季大少爷深沉地问:“你有愿意给你洗一百次澡的人吗?”   009:“……”   够了!它没有!它知道它没有!   宁绥帮季郁呈换上睡衣后,把他抱到轮椅上,便推着植物人老公去了楼下。   别墅的餐厅在落地窗旁,外面是草坪和花园,夜间花园的灯亮起,昏黄的光线照亮角落里堆积起来的雪和冬天里绽放的丽格海棠,美不胜收。   季老爷子前些天一直不在,今天难得有空,回来探望一眼。   车子在草坪上停下来,他刚下车便注意到落地窗餐厅那边坐了三个人。   季郁呈背对着他坐在那里,穿着干净整洁的棉睡衣,头微微低垂,一只手还放在椅子扶手上,和宁绥五指相握,乍一看竟像是已经清醒了,正在和宁绥一起吃晚餐!   老爷子呼吸一滞,连忙快步走进去。   走到最后几步身体都快软下去了,扶着墙才能让自己冷静。   走进去后才发现自家大孙子哪里是醒过来了,眼睛分明还是闭着的,只是被放在轮椅上,陪着宁绥和管家吃晚饭罢了。   季老爷子:“……”   先前他们用餐的时间季郁呈一直都是躺在床上的,毕竟植物人无法吃饭,只能靠营养液维持性命。   他倒是没想到宁绥吃个晚餐,居然还把季郁呈洗得干干净净地……带下来。   大喜大悲之下,季老爷子视线又落在宁绥紧紧抓着季郁呈的那只手上,心情非常地复杂……和古怪。   季老爷子回来,管家连忙站起来:“您回来了。”   平时老爷子不在,宁绥都是让他在同一桌上吃饭的。少夫人随和,不讲究那些,但老爷子可就不一样了。他可不敢在老爷子面前,坐下一桌吃饭。   宁绥吓了一跳,赶紧扭头,叫了声爷爷。   “没事,你们继续吃。”季老爷子脱掉外套,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对管家道:“帮我倒杯温水。”   管家连忙转身去厨房。   季老爷子的视线一直盯着宁绥握着季郁呈的手,宁绥有点尴尬,但也没打算放开。   反正自己和季郁呈都结婚了,老爷子不是也希望自己更喜欢季郁呈一点吗。   沉默片刻。   老爷子忍不住开口:“怎么吃饭也把郁呈带下来?吃饭这么会儿功夫,见不着面,也没什么的吧。”   他倒没有责怪宁绥的意思,之前他也想过自家大孙子日复一日地躺在那张床上,如果有意识的话,会不会精神状态崩溃?   别人吃饭、放松、玩乐的时候他也只能孤孤单单地待在那里。   但植物人又怎么会有意识呢?   这个念头只是在老爷子脑子里一闪而逝,就没多想了。   没想到娶进门的宁绥居然把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   带着植物人一起吃晚饭,把植物人摆在旁边,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怪异和……疯狂。   宁绥哪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马上要去野营了,抓紧时间多握会儿植物人老公的手。   “因为太喜欢了,”宁绥诚恳脸,“所以忍不住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老爷子:“……”   老爷子手上的水杯一滑,差点落在地上。   他是不懂现在小年轻人的爱情,但他大受震撼!   旁边的植物人浑身都红了起来,像只被煮熟的虾。   小妻子怎么在老爷子面前也说这种话……真是怪让人害臊的。   如果季大少爷现在醒着,他恐怕要面无表情地装作没听到,冷漠地走进洗手间,然后耳朵红到滴血地蹲下来抓自己的头发。   不过原来是这样吗?他还以为小妻子是怕他一个人在楼上躺着孤单,特地带他下来有参与感。   原来仅仅是因为快要去野营了,舍不得他,争分夺秒地想和他在一起。   吃个饭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这么点时间都……   小妻子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还要……   “还要变态啊。”009替他说出了这个词。   季郁呈:“……”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季郁呈:把公司的合同调出来给我看看,让我看看那些项目进展到哪一步了。   009:达咩!系统不要看天文! 第22章   这边, 宁琛结束繁忙的工作,将车子开回宁家。   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你上次托我调查的事情,有一些进展了, 你想听听吗?”   宁琛熄了火,仍握着方向盘:“说。”   “涉及到季家的事情, 实在太难调查,结束后你可要请我吃饭。”   对面道:“你弟弟买画的那五千万, 花的还真不是季家的钱,据我调查得知, 你弟弟进门之后和那位季家老爷子总共没见过两次面, 是直到上次出国回来以后,他名下才有了季氏给他开的账户。”   宁琛眼底划过一缕愕然:“那他哪儿来的钱?还是说他只是帮谁买?”   宁绥缺钱, 去外面打打工,作为买手去逛一些画展, 也是有可能的。   “那就不知道了,但是,如果他是替别人买的话,美术馆签署的名字应该会是真正的买家吧。可从我调查的结果来看, 买家全都是你弟弟。”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需要知道,我从江城的几家美术馆上着手,发现除了上次花那五千万买画之外, 你弟弟前两年也买过几次, 加起来快一个亿……所以如果你去查看的话, 会发现你弟弟是那几家美术馆的头等VIP, 有了新作品问世直接走后门通道提前鉴赏的那种。”   宁琛陡然愣住,震惊地张了张嘴。   “一个亿?”   他苦心经营的公司一整年的流水都才这么多!   “谁给他的钱?”   对面:“这就查不到了。”   宁琛:“再帮我继续查查他那些画送到了哪里去, 那么名贵的画,应该能追溯到。”   “这查起来有点难度,不过我会试试。”   挂掉电话,宁琛满腹疑惑。   将宁绥带回宁家以后,宁家每个月也会给他一笔零花钱,可前段时间宁琛才发现,那张卡里的钱三年来居然一分都没动过!   他本以为是宁绥在外面打工,用不上那些钱。   没想到宁绥根本就是看不上那点。   宁绥一出手就是阔绰的五千万,哪里用得着这些?   可问题在于,如果宁绥花的不是季家的钱,那他的钱哪来的呢?   难道是认识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富豪朋友不成?   ……但是,到底是发展成什么关系的富豪朋友,才会这样为他一掷千金?   宁绥该不会认为季郁呈是个植物人,管不到他在外面胡作非为,便脑子不清醒,傍上了其他人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惹怒了季家,他们整个宁家都要陪葬!   不过这事儿还没调查出结果,不能妄下断论……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让季家发现,不然就完了。   宁琛拧眉下车,摔上车门,只觉得自己这两个弟弟全都不省心极了!   ……   宁远溟正站在莲蓬头下,阴郁地冲刷头顶的奶茶。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季郁呈不会醒来,醒来了也不会喜欢宁绥。   宁绥没了季家,什么也不是!   花了好久才把身体清洗干净,宁远溟在床边坐下来,近日以来压抑的心情使他非常想找到一个人倾诉。   翻了一圈好友列表,他发现他找不到任何人。   关于自己其实只是个冒牌货这件事,他一直都是瞒着徐天星他们的。   他不仅不敢把真相说出口,还虚荣心作祟,告诉朋友们宁绥只是宁家的亲戚。   三年来,他一直遮遮掩掩得很辛苦。   现在他和徐天星闹僵,更没可能找徐天星吐苦水。   宁远溟下滑翻到和季之霖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一周以前。   他发过去一句:“有空出去喝一杯吗?”   然后就一直等着。   然而隔了好半天,季之霖才回过来一句:“太晚了。”   “……”   宁远溟握着手机,只觉得自己快要发疯。   在季之霖眼里,他被宁母宠爱、被宁琛偏袒,但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宁家人对他感情微妙的变化。   原本拥有一百分的糖,被硬生生分出去,只剩八十分,谁能受得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三年前突然闯进他的生活里的宁绥!   无人可以诉说,宁远溟心情压抑,又继续往下翻,忽然翻到了那个人。   这段时间他一直给对方分享一些好玩的事情,或者有趣的图片,但对方始终没有回复。   或许对方根本不会看微信消息。   宁远溟抱着一种树洞的心情,给对方发过去了一些话。   这边,宁绥帮着管家把季郁呈搬回床上,转身进浴室洗澡。   他刚脱掉衣服,就听到手机震动一下。   他打开一看,发现是宁远溟发来的微信。   还挺长的一小作文。   ——“实在没人倾诉了,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您,我有一个对手现在处于上风,我很怕被他夺走一切……”   宁绥一愣,手机差点掉地上,宁远溟给他发这些干什么?   发错人了?   再一看,发现不是自己平时用的那只手机,而是上次从林满那边拿过来的工作手机。   这手机他很久没打开了,晚上充了会电才开机。   此时,宁绥点开宁远溟后面的99+,才发现前段时间宁远溟一直单方面锲而不舍地给他发一些东西。   宁远溟大概也实在没人可诉说了,一连串发了一大堆。   “……就好比我朋友偷了他室友手机这件事情,如果妈妈知道其实和我有关,是我怂恿的,一定会把我赶出去的吧……但要是这件事情是他做的,妈会赶他出去吗?肯定不会!就因为他是她亲生儿子!”   “血缘关系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让一个原本是陌生人一样的家伙打破我所有的美满……”   宁绥觉得自己再不打断一下宁远溟的树洞,宁远溟可能要把消息单方面发成999+。   没看出来,这小子平时装淡漠,背后这么话唠。   他沉思了一下,回复:“内核不稳定才善妒,你太缺乏安全感了,实际上,他威胁到你生存了吗?”   宁远溟万万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回复自己,顿时一喜,连忙道:“威胁到了!本来母亲和哥哥都是我一个人的,自从他来了以后……”   宁绥有那么片刻的无言,他已经不想去和宁远溟辩证,原本这一切,本该是他的东西。   反正他也并不稀罕。   宁绥:“但如果你不惹他的话,他也不会去主动挑衅你,不是吗?”   这倒是的,宁远溟垂眸,眼下一片阴影,宁绥被认回来后,虽然对宁母和宁琛很好,但是似乎并没有主动要求住在家里,或是抢自己的什么东西。   甚至他大学三年一直都是住校的。   但宁远溟不敢承认,他怕对方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宁远溟:“我只是很怕……”   对方很快发来一段回复:“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挖空心思拉别人下马,是不会幸福的,即便你想尽办法压榨他的生存空间,你又能得到什么吗?还不如专注于你自己。如果你想让你母亲对你更加宠爱一点,你就去主动对他们好,而不是针对另一个人,这样只会把你母亲越推越远。”   宁绥噼里啪啦打着字,中心思想——去做你自己的事,别总想着来给我挖坑!!!   爸爸赚钱很忙,没时间应付你!!!   宁远溟看着那段语气有些置身事外、像是教训般的话,第一反应是有点生气。   为什么对方也觉得他是错的呢?为什么没人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想呢?   可把那段话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以后,他拳头却又攥了攥,对方说的其实不无道理,而且,好像是真的在为他着想……   的确,近日以来,自己之所以在宁绥那里屡屡败退,都是因为自己拼命地想要从他那里抢夺一些东西过来。   然而自己越是这样,越是让宁母和季之霖的心偏向宁绥那一边。   对方让他专注于他自己,是在关心他吧,不然以对方十几亿的身价,哪会抽出时间回他的微信?   从来没人像良师益友一般对他说这些话……   而且,对方似乎也并没表现出对于他是假少爷的厌恶,也没像一些圈内人听说这件事后那样用“鸠占鹊巢”来形容他。   这让宁远溟握着手机,一时之间鼻腔竟然酸了酸。   “那我应该干什么呢?”宁远溟不由自主地问,他感到非常迷茫。   三年来他全部的精力都花在打压宁绥、和宁绥攀比上,倘若不去干这件事,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对方很快发来:“拿奖学金。”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宁远溟的意料之外。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在泥坑里努力往上爬,并试图朝身边的人丢泥巴,以使自己爬得更高一点的时候,有人告诉他脚下还有另一条路。   因为过于震惊,宁远溟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片刻后,等他反应过来,赶紧发过去一句:“这学期已经没有奖学金可拿了,那等我拿到下学期的奖学金,您能给我发一条语音吗?”   宁绥已经洗完了澡,随手看了眼,对宁远溟的回复很满意。   他在脑子里对001道:“S大的奖学金可没那么好拿,他和徐天星那拨人成绩也不好,如果想拿到下学期的奖学金,肯定得埋头苦学,那至少一学期都没时间给我挖坑了吧!”   001赞赏道:“阿绥,你真聪明!”   “嘿嘿。”宁绥喜滋滋地在脑内和001击了个掌。   宁远溟等了很久,对方一直没再回复,不过宁远溟也不在意,他知道他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   对于那种身价的人而言,回复自己几句都是百忙之中,又怎么会理睬自己这么无理的请求呢。   不过,不得不佩服对方,真不愧是白手起家身价过亿的人。   他因为不想丑化自己,把情况说得很含糊,但对方一眼就看出他的心境,指出他内核不稳定,简直就像是认识了他好几年、非常了解他一般。   而且,给他指明的方向也是他未曾想到的,让他犹如被当头打了一棒一般。   如果说先前宁远溟对这个人只是抱着攀附和结交的心理,那么在这个无人可以倾诉的深夜,他心中当真对着那个背影的头像泛起了一些仰望和倾慕的心情。   没人知道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子,这让对方在他心目中变得更加神秘和具有魅力起来……   宁远溟握着手机,尝试想了一下对方的样子,觉得对方应该是戴着金丝框眼镜,英俊潇洒,沉稳镇定,从容有度的类型吧。   可能还有点爹系,总之很温暖,不像季郁呈那种人那么傲慢冷漠和不近人情。   自己才给对方发了一个月微信,对方就肯理会自己了。   以前季郁呈那人晲别人像晲狗一样,自己跟着季之霖去季家玩了不下十几次,他还记不住自己的名字。   现在回想起来,宁远溟觉得当时为了季郁呈拒绝季之霖以至于走到如今局面的自己,简直瞎了眼!   ……   这边,宁绥和季郁呈的灵魂同时打了个喷嚏。   小妻子不会感冒了吧。   床上的植物人担忧地心想。   宁绥吹干头发,迫不及待地爬上植物人老公的床。   他把季郁呈垂在额前的一缕黑发拨开,又把季郁呈脑袋后的枕头调整了下,给他垫得更舒服了点儿。   想了想,宁绥盘腿坐在床上,掏出手机,对着沉睡的植物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设置成屏保和主页面的墙纸。   照片上的人虽然紧闭着眼,但俊美得一塌糊涂,白瓷一般的皮肤,漆黑的眼睫,旁边再放一些玫瑰荆棘,就可以去冒充一边放着的《睡美人》里的主角。   作为一个颜控,宁绥觉得季郁呈的照片可以用来净化眼球。   虽然009没有在他脑海里投影,但季郁呈也猜得到小妻子正在干什么。   植物人拼命回忆之前还醒着的时候,自己这张脸哪个角度更好看,等以后电量再多点儿了,能动的肢体范围多了,可以偷偷调整一下,把更加帅气的下颌线对着小妻子。   不过还没有等季大少爷胡思乱想,宁绥就已经给他拍完了,收起了手机。   “其实我也想把你一起带走的,但路上颠簸,你的身体移动起来,对你的健康不太好。”宁绥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开始给季郁呈解衣领。   “乖乖在家等我哦。”   宁绥跪在季郁呈身上,用修长的手指,一颗颗从上往下解开季郁呈的睡衣扣子。   季大少爷被小妻子的话哄得阵阵眩晕,感受到了谈恋爱般的甜蜜。   事故之前的二十三年他怎么会觉得谈情说爱是天底下最无聊的事情?果然那时候是没遇见小妻子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不过,小妻子解开他睡衣干什么?   小妻子虽然爱他爱得无可救药,但此前都是比较害羞的,晚上睡觉虽然死死的抱着他,可身上一般都穿了睡衣。   宁绥解开季郁呈的睡觉衬衣,然后费力地把植物人上半身抬起来,抱在怀里,用一只手揽着他背,下颌抵在他肩膀处,避免他倒下去,接着用另一只手把他外面的那件睡觉衬衣给脱掉了。   很快季郁呈里面只剩下一件,昨天宁绥给他穿上的白色背心。   也俗称老头衫。   宁绥脱掉季郁呈外面那件,又把他里面的背心从腹部卷起来,慢慢卷到脖颈。   指尖触及腹肌的感觉让人肌肤一阵阵战栗。   这几天电量达到百分之十五,季郁呈两只脚的脚趾都已经能动了,他感觉到小妻子扒掉了自己外面那件睡衣后,又脱起了自己里面那件背心。   ……不知道小妻子到底要干什么,期待而紧张的心情让他心脏狂跳起来,脚趾也羞赧地蜷缩了起来。   009:“宿主,他不会是决定今天就办了你……”   “闭嘴。”季郁呈恼羞成怒。   然而宁绥脱掉季郁呈的老头衫后,又忽然给他把外面的棉睡衣给穿上了。   穿上后,小心翼翼地把植物人老公放了回去,弄好枕头让他躺回去。   季郁呈:“……”   所以这么一番折腾,只是为了把他里面那件脱下来?   别说季郁呈没反应过来了,就连009都深感失望:“我还以为能追到禁哗哗哗剧情呢,你的小妻子可能觉得你不行,所以不打算那么残忍的对待你。”   “……”季郁呈额头青筋狂跳:“你再说话就把你禁言。”   突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009目瞪口呆:“宿主,他,他,他把从你身上脱下来的那件老头衫自己穿上了!”   009迫不及待地在季郁呈脑海里投影了这一幕,于是非常猝不及防地,季郁呈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小妻子的腰。   白色的背心在自己身上刚刚好,在小妻子身上则有些大。   背心慢慢从宁绥身上落下来。   他用手将下摆拉下来,动作很快,下摆一瞬间就盖过了腰腹,然而季郁呈还是看见了小妻子可爱的肚挤眼。   宁绥身上也是有些肌肉的,不过有些薄,带着些少年感的纤细和精致。身上干干净净,没有纹身,是一具介于艺术生和体育生之间的绝品身体。   季郁呈全身血液往头顶涌。   “……”   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穿在他身上?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一幕。   宁绥穿上季郁呈的白背心,又套上自己的睡衣,这才舒舒服服地在植物人老公身边躺下来,给两个人盖上被子。   知道要去野营,会有三天见不着面,所以昨天他给季郁呈穿上了一件老头衫。   冬天嘛,植物人每天洗澡,身上干干爽爽,贴身的背心也是干净的,还带着一点点草药味的香气。   “这样带过去,有一些气味,也是赚到了。”宁绥嘀咕。   大钱要赚,小钱也赚一点。   009总算反应过来宁绥在干什么了,下巴都震惊到掉下来:“所以他昨天特地给你穿上那件丑到爆的老头衫,不是怕你冬天冷,而是做好了准备,要带着沾染你气味的贴身衣物去野营?!”   而且还说赚到了,一点宿主身上的味道而已,就赚到了?   每当009觉得自己已经对宿主的小妻子有了足够的认知的时候,宿主小妻子的病娇程度就能超出它想象。   这样发展下去,宿主再不醒过来,哪天他的小妻子对他断手断脚各种play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你管!”季郁呈脸红到爆。   他火速看了眼右上角的电量,百分之十六。   季大少爷现在一门心思只想醒过来。   ……   这次野营活动由大三外联部组织,也会有一些大四或是其他部门的人报名。   总共两辆大巴车,加起来一百多号人。   宁绥已婚的消息学校里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毕竟冲喜这件事,季家一切从简,没有太张扬。   即便新闻上有报道,但这年头看新闻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发现宁绥和季之霖已经一两个月没有在一块儿出现后,学校里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   “是不是分手了,那能去追宁绥么?”   “应该是分好久了,没看季之霖最近那脸色么,青得跟什么一样,而且隔壁学校校花昨天还在他打篮球时向他表白了,看来也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柯赫是排球队队长,大一的时候和宁绥上过同一堂选修课,并且在排球课上对宁绥照顾有加。   宁绥可能对他毫无印象,但他才是在季之霖没和宁绥在一起之前,就主动对宁绥示好的那个人。   原本他以为自己很有机会,毕竟他长相不错,也有很多人女孩子向他表白,只是他更喜欢同性,所以一一拒绝了……   直到后来季之霖出现,宁绥眼里全是季之霖,他只能无奈地退出了那场竞争。   听着身后的八卦和小声议论,他忍不住朝不远处上车的那道白色羽绒服的身影看了眼。   分手了么……   ……   野营的地点是在江城附近的一座山上,很久没出来玩,大家都很兴奋,大巴车开的一路上笑声不停。   宁绥难得放松一下,也掏出了自己的写生本,对着外面写写画画。   曹诺和方大诚两人见到他掏出画画的本子,赶紧一个在前一个在右,挡住他的本子。   宁绥:“干什么?”   曹诺和方大诚不约而同:“本来可能有女孩子冲着你的颜值来搭讪,然后对我们产生好感,但如果被看到你画的画,一定搭讪你的人都没有了。”   宁绥:“……这是情侣野营,人家都成双成对的,哪有理你们的?”   宁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画,不觉得和画展上那些有什么区别,在脑海里低落地问:“我画的真的很丑?”   001:“我不觉得,阿绥,他们看不出来你梵高般的天赋。”   “我也觉得。”宁绥喜滋滋地不管他们,继续画自己的。   终于抵达山上,银杏树漫山遍野,映照着远处的火烧云,整座山像是燃烧起来了一般,美不胜收。   虽然是野营,但组织倒也没真打算让大家住在外边的帐篷里,毕竟现在是冬天,万一生病就得不偿失了。   外联部给大家订了一处山里的酒店,不过外边的帐篷也搭好了,用星星灯点缀上,提供给一些小情侣。   并没有情侣一起来,仅仅是不想浪费钱的402三人组拿着盆,去了温泉室。   泡温泉之前要先淋浴,山上条件没那么好,不是一间间单独的淋浴室,而是两个大通间,只分男女。   宁绥和曹诺方大诚一走进去,就听见淋浴室有男生的声音传来。   “我的大。”   “呵,我的更可观。”   男孩子么,总是喜欢比较这些,仿佛比赢了就能傲然天下,尤其是体育部的那群人,听说这次来了一大半。   宁绥摇摇头,走到角落,找到一处不容易被打扰的地方,拿出浴巾抖了抖,开始脱衣服。   曹诺走过来:“要我帮你搓背么?阿绥,你帮我找回了手机,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曹诺是东北来的,搓背很有一手,之前帮方大诚搓过,只是宁绥因为洁癖,从来不和他们有肌肤接触。   宁绥哪里是因为洁癖,仅仅是怕被触电罢了。   以前季之霖算是个小的目标对象,能从他身上赚的钱不多,别人给宁绥造成的触电反应只是很轻微的,还能忍受。   但现在季郁呈是整个江城最有权有势的人,他带来的触电痛觉,和被雷击了没什么区别。   宁绥还没尝试过被搓背的感觉呢,心里有些痒痒的,但还是摆了摆手:“不了,你们自己搓。”   “来嘛!”曹诺只想对好朋友示好。   宁绥:“不了不了。”   电量达到16%后,季郁呈又恢复了点儿,先前两年没睡过觉,此时便趁着宁绥还在路上,先睡了会儿。   谁料一让009打开在脑子里的投影,就看见这一幕。   季郁呈:“……”   这么多人在一个澡堂子洗澡?   那小妻子脱掉衣服,岂不是要被他们看光?   季郁呈自己都没好意思看!   自从009恢复了投影功能,他一直都在内心告诫自己,自己清心寡欲,在小妻子不知道的情况下偷看他洗澡,绝对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009提醒道:“宿主,虽然明白你的占有欲和妒忌心情,但我查了下,人类在澡堂子洗澡都会脱光光的哦,而且都是男人,被看几眼没什么问题的。反而如果你因为你心情不悦,就限制你的小妻子的行为和穿着,才是令人讨厌的妒夫。”   可笑,他都当宝贝一样藏着不敢看,却要被别的男人看去?   床上的植物人拧眉,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低沉气息。   不过009说的也不无道理,虽然小妻子喜欢自己,也嫁给了自己,但自己没有权利约束他。   宁绥把上衣下摆卷起来,随手一脱,露出薄而漂亮的肌肉曲线,随手将衣服扔进盆里,走到角落打开淋雨莲蓬头。   “身材真好……”曹诺有点羡慕地看了眼,低头捏了捏自己的肚腩,怎么自己就练不出腹肌呢。   季郁呈心如死灰地闭着眼,努力平息内心的妒意。   接着,宁绥开始解裤拉链。   ……脱上衣也就算了,裤子也要脱?!   季大少爷的灵魂垂死病中惊坐起,又气又怒。   ……   “咦?”宁绥脱裤子时感觉自己遇到了什么阻碍,他把拉链明明拉下去,下一秒手又碰到了拉链在上面。   是感觉错了吗?   宁绥疑惑地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把拉链缓缓拉下去。   这回没问题了,拉链成功的拉了下去。   刚才是自己的错觉吧?   宁绥奇怪地摇了摇头,继续脱裤子。   然而这一次,刚拉下去还没一厘米的裤子,一瞬间就被提了上来。仿佛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在帮他穿裤子似的。   提上来后还往上提了提,恨不得把他的腰也全遮住。   宁绥:“……”   他皱起眉,忍不住死死盯着自己的裤子,他就不信了。   宁绥两只手都使上劲儿,用力去脱,结果还是一瞬间刚脱下去,就被提上来。   宁绥:“……”   一旁的曹诺脸色已经全白了,尖叫了一声屁滚尿流地跑出去,手里的盆和浴巾全哐啷砸在了地上。   宁绥:“……”   刚才还说是救命恩人,就这么丢下救命恩人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读者给季郁呈起了个外号,叫鲫鱼橙,觉得很可爱≧ω≦   鲫鱼橙:就妒夫了,怎么了。   回一下疑问哦,我是主角控,不会对假少爷有洗白什么的,主要是觉得挑衅-打脸的方式太无趣了,所以换种剧情走向(另一种打脸方式)。   然后奶茶28块是宁远溟那一杯的啦。 第23章   澡堂里看见这一幕的全吓跑了。   根本不知道情况、还在外边脱衣服的方大诚看见曹诺面如纸色地朝外爬, 吓了一跳,顿时也跟着慌里慌张地爬了出去。   澡堂里一下子空空如也,只剩宁绥一个人。   宁绥往四周看了看, 胆子怎么都这么小?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在脑海里问:“什么情况?暗物质?”   宁绥是不相信有鬼的, 就算有也无所谓,他又没做亏心事, 不怕鬼敲门。   而且鬼不会和他抢钱,人嘴上良善, 背地里干的事情没准比鬼还要可怕呢。   001道:“应该不是, 等等,让我感觉一下。”   澡堂里寂静下来, 地上散落着几块肥皂,宁绥忽然发现自己的裤子又能脱了, 登时一乐,索性脱光了走过去继续洗澡。   水流从他漆黑的短发上浇下来,他捋起刘海,挤了一点洗发露, 闭上眼睛开始洗头。   季郁呈没想到小妻子脱得这么快,差点就看到了小妻子的正面,耳根一红,连忙把投影给关了。   宁绥独享一间澡堂洗着澡。   001回来了, 疑惑地道:“阿绥, 我怎么感觉……像是有另外一个系统存在?”   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一些轻微的磁场波动, 但稍纵即逝, 很难捕捉到。   要不是动静太大,它可能都无从察觉。   “怎么判断的?”宁绥问。   001道:“我们系统都是一团团的能量体, 使用能力的时候根据能力大小,会或多或少短暂地影响周围的磁场。比如我替你将赚到的钱操作为国外‘姑妈’打过来的遗产的时候,银行就会留下我的一些磁场痕迹。”   “刚才那种磁场和我平时自己散发出来的有一点相似,好像和我是同类。不过它有点菜呢,居然还能被我察觉到,像我平时就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被别的统察觉到。”   “另一个系统?”   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宁绥体内已经有了一个系统,也就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001三年前刚出现在他体内的时候,他也是吓一跳,后来就习以为常。   宁绥问:“跑到我身边来,有什么目的吗?”   他看着流淌下来的水,忽然想到:“上次的奶茶事件会不会也是它干的?”   “这个不确定,上次我没感觉到明显的波动。”001性格非常的严谨,不对自己查不到的数据负责,道:“上次……应该只是意外吧。”   “这么说来,这是它第一次出现?”   001道:“不知道这个统想干嘛。”   “不管有什么目的,揪出来就是了,说不定能为我们所用。”宁绥用毛巾擦着脖颈,有些兴奋,不会又是类似于001这种赚钱的系统吧。   001察觉到他的想法,情绪低落地道:“一个宿主不能绑定两个统。”   “知道啦,阿统。”宁绥哄道:“不会影响你在我身体里的地位。”   本来宁绥来这场野营,只是抱着不可以浪费钱的心理,但遭遇了这么一出,他陡然感觉事情变得刺激有趣了起来。   001又问:“那阿绥,你打算怎么抓到它?”   宁绥拧干毛巾,微微一笑:“静观其变。”   他在明对方在暗,当然是要等到对方下一次出现。   想了想,宁绥又叮嘱道:“不要表现出来,装作不知道。”   酒店是园林式,一间间房间散落在山间,宁绥他们的是个套房,落地窗外就是温泉和烧烤平地。   宁绥洗完澡回去,发现房间窗帘被拉得紧紧的,曹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方大诚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吓得用被子把自己围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救命恩人,嗯?”宁绥走过去拉曹诺的被子。   曹诺吓得在被子里土拨鼠尖叫:“别过来,别过来!”   宁绥笑道:“刚才吓你玩儿呢,没想到真把你吓坏了。”   “是你故意吓我的?”曹诺把被子拉下来,面色还是惨白的。   “当然了。”宁绥拉开椅子坐下来:“哪有不让人脱裤子的鬼啊。”   曹诺顿时又气又急,用枕头砸了宁绥一下:“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我胆子小,你再别吓我了。”   “这不是为了野营活跃气氛嘛。”宁绥道。   要不这么说,缓解曹诺心中的恐惧,他恐怕现在连夜就要爬下山。   ……   季之霖站在宁绥房间的门外,手里拿着一盒烤好的烤肉和烤青椒。   他抬起手想要敲门,但在那里徘徊了片刻后,又犹豫着放下手。   去年报名这次野营的时候,他和宁绥两个人还是恋人,是一起报名的。   万万没想到,这次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分道扬镳。   这段时间他经常梦到宁绥冒着雨过来找他,像只湿漉漉的小猫一样站在他宿舍门外,告诉他,说喜欢季郁呈的那些话只是为了故意气他,还是希望能跟他和好。   但一觉醒来,季之霖发现全都是自己的梦而已。   他搁在枕头边上的手机再也没有宁绥的来电,送到门口的外卖里再也没有宁绥点好送过来的奶茶或是药。   宁绥和他哥哥结婚两个月后,他的心脏深处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了一种失去的痛楚。   季之霖特别不习惯,以前每天都发消息的人就这样消失在他生活中了。   他一开始怨恨宁绥狠心,恨宁绥是不是真的为了季郁呈才接近他。   但回过头来一想,如果不是那场替嫁,宁绥也不可能和他断得这么干净。   如果没有那场替嫁,季郁呈根本不会出现在两人生活中,毕竟季郁呈只是个醒不过来的植物人,什么都无法做到……可能两人就这样一直到毕业,然后会挑个好的时机结婚。   归根结底还是当时他过于自信,觉得即便那么对待宁绥,宁绥也不会离开他。   虽然知道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吃,但季之霖还是抱着一丝宁绥迟早会回到自己身边的想法。   植物人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寿命又能长达几年?   只要……从出生开始就将自己碾压得一无是处的哥哥离开这个世界就行,那么早晚有一天,季氏,宁绥,就都是他的了。   季之霖攥着拳头,转身离开。   他等得起。   不远处,柯赫看着季之霖离开,更加笃定季之霖和宁绥应该是分手了,否则怎么会站在门外一直犹豫,不敢敲门?   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就有机会了?   柯赫赶紧弄了弄发型,过去敲门:“学弟们,在里面吗?”   宁绥走到门边开门:“在,怎么了?”   柯赫低头看了眼宁绥刚洗过的还微微湿润的发,微翘的眼睫,和干净帅气的脸,心中激荡,开口:“宁绥,那边烧烤已经烤好了,要出去吃烧烤吗?”   见宁绥抬眸看了他一眼,他忙道:“我叫柯赫,是大四排球队的,大一和你上过一堂选修课,还替你们任课老师带过你们的排球选修,你可能不记得了……”   “哦。”宁绥道:“我记得。”   他转头朝曹诺和方大诚努努嘴:“赶紧换衣服,学长喊我们去吃烧烤。”   野营第一天就被吓得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算什么回事?   曹诺战战兢兢道:“阿绥,你保证不会再出现刚才那样的事?”   “我保证。”宁绥安抚道。   听001说那只小系统有点菜,状态不稳定,同一天应该不会出现第二次吧。   曹诺和方大诚这才在被子里哆嗦地穿起了衣服。   宁绥:“……”   别告诉他,这俩人刚才是光着跑出来的。   “你记得我?”   柯赫看着宁绥,有点激动。   他还以为宁绥对他毫无印象,毕竟……虽然他长相还算可以,但在宁绥面前,就立刻黯然失色了。而且也没有季之霖家世那么厉害。   “嗯。”宁绥有点儿奇怪柯赫怎么会这么问。   自己又不是老年痴呆。大一一起上过一堂选修课,排球课他还是体育委员,自己怎么会不记得?   只有自家植物人老公那种人才会对见过十几次面的人毫无印象吧,听说他都不正眼瞧人的。   宁绥礼貌地道:“当时还得谢谢你让我们高分过了那堂课。”   “不用谢不用谢,都是小事。”柯赫欢欣鼓舞。   他看了眼宁绥,又对里面的曹诺和方大诚催促道:“快点儿,就等你们了。”   突然这么热情干嘛?   曹诺边穿裤子边疑惑地问:“学长,你没和女朋友一起来吗?”   柯赫故意看着宁绥道:“我还单身。”   ……   场地布置得非常温馨,来野营的一百多号人四散开,有留在酒店里玩桌游的,也有小情侣单独私会去了的。   烧烤位置有三个,错落在酒店后面的池塘旁边。   冬季的池塘有些寒意,烧烤的明火刚好能驱散这种寒冷,给周围带来一种雾气缭绕的热闹。   柯赫带着宁绥等三人在一处有星星灯的帐篷前坐下,问宁绥:“你想吃什么?”   “我自己烤,你不用照顾我们。”   宁绥生怕他和自己有肢体接触,直接走到烧烤摊前,拿起几串烤肉开始烤。   柯赫能感觉出来宁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不明白为什么。   宁绥不是已经和季之霖分手了么?难道还没从分手的痛苦中走出来?   他跟着走过去,站在宁绥身边:“掌中宝要烤五到八分钟才能熟。”   他正要发挥自己照顾人的特长,对宁绥指点一番,忽然发现宁绥比他熟练多了,均匀地涂调味品,翻肉,一滴油掉进了炭块里,火势瞬间熊熊燃烧,宁绥眼也不眨,飞快地烤好了好几盘。   柯赫:“……”   他一时之间发现自己竟无用武之地,站在宁绥旁边干瞪眼。   宁绥没得到系统之前打过不少类型的工,用得着他教?   “你有事吗?”宁绥忽然头也不回地问。   柯赫:“啊?”   宁绥指了指曹诺他们那边:“你没事的话去那边坐着,站在这里有些妨碍我。”   “……好。”   柯赫只好退后两步。   但他看了宁绥一眼,还是没打算就这样离开。   烧烤的明火一下一下地跳跃,映照在宁绥的脖颈,给白皙染上了一层晕黄。   柯赫垂眸看着宁绥饱润的嘴唇紧抿,皎白的脖颈延伸进衣领里,心中有几份心猿意马,忍不住伸出手……   “学弟,有烧烤的灰落到你脖子上了……”   然而他的手还没伸出去,手指却莫名在空中被某股力量往下一压,像陡然被捏骨折了一般,整个手腕都被扭得翻转了过来。   “啊啊啊。”他疼得手指蜷缩了起来,惊悚地把手缩了回来。   “……”宁绥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不去坐着,在自己身后鬼吼鬼叫啥呢。   柯赫:“……”   柯赫颜面扫地,立马不叫了,他讪讪地用右手捏着左手。   不过刚才怎么那么古怪?现在又没那种疼痛的感觉了。   刚才是他的手忽然抽筋吗?   柯赫不死心,又拿着烤夹走到宁绥的右侧:“一个人很累,我帮你吧。”   那边季之霖注意着这边,见柯赫一直围着宁绥打转,终于忍不住了,“嚯”地一下站起身,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   “跟我谈谈。”他拉着宁绥胳膊处的衣服就要带宁绥过去。   幸好他拉的是衣服,要是直接拉手腕,宁绥大约已经用手里的烧烤夹往他脑门上锤了上去。   “放开。”宁绥还没甩开他呢,柯赫便不悦了,高声道:“喂,你们已经分手了。”   “关你屁事。”季之霖忍不住爆了粗。   柯赫道:“怎么不关我的事——”   他刚要去把宁绥拽回来,那种被踹了一脚的感觉又来了,这次是踹他膝盖上,他瞬间疼得弯下腰。   “对,分手了。”宁绥趁机甩开季之霖,退后一步,将舞台留给他们俩:“而且我已经结婚了,请你们离已婚人士远一点。”   柯赫:“……”   什么时候结的婚?根本没听说啊,故意扯个理由来搪塞自己的吧。   柯赫根本不觉得宁绥说的是真的,立马道:“没事,我等你离婚。”   宁绥:“……”   季之霖受不了了,冲过去朝着柯赫一拳砸了过去。   这小子他忍了很久了,以前他和宁绥还是恋人的时候,这小子就到处说他坏话,恨不得把他和宁绥挑拨分手。   输给季郁呈也就算了,这小子算老几,手下败将也出来蹦跶。   两人一打起架,顿时不少人跑来看热闹:“怎么打起来了?!”   “打架中的还有季二少!快来看!”   ……   远处,床上躺着的植物人更是脸色森寒,有了投影才发现,小妻子的追求者居然那么多,还全部不知廉耻,知道小妻子结了婚,还等着候补?   而且,蠢弟弟居然还没死心?   他差点要气醒了过来。   009感觉到季郁呈全身散发的寒气,连忙道:“宿主,冷静,你想想看,虽然你的小妻子追求者很多,但他只钟情于你一个啊,他野营之前还把你的贴身背心穿身上了……再说了,那些人都不是植物人,不能满足他呀,你和不是植物人的人吃什么醋。”   季郁呈:“……”   009:“……”   它说错话了吗?宿主身上的气压更加可怕了!   季之霖和柯赫正在草坪上翻滚,刚爬起来,忽然两人同时感觉后背被猛地踹了一脚。   那力道无比大,带着一股子阴郁,两人一个踉跄,朝前一扑,差点被踹飞出去。   好不容易站稳,又被踹了一脚,两人登时“扑通”一声,摔进了池塘里。   “怎么好端端地跳塘了?”围观的人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打架新打法吗?   “陆地比拼完去水里比拼吧?”   “怎么了怎么了?”徐天星顶着一头银毛,和杨严淮拨开人群过来看热闹。   之前他干什么都跟着宁远溟,但现在既然已经和宁远溟绝交了,他自然想干嘛干嘛。   刚好听说这次野营活动还有几个名额,就过来玩了。   没想到一从房间出来就听到有人打架,这可不让人来劲儿了嘛。   季郁呈怒气还未消,就在投影里看见了徐天星那张脸。   他虽然不认识这小子,但依稀知道他是宁远溟的朋友,那天在奶茶店也看见他鬼鬼祟祟用菜单挡着脸,不知道在干什么。   既然是宁远溟的狐朋狗友,那么自己没出现之前,一定没少欺负小妻子。   ……   徐天星正乐不可支地看热闹,还想凑近点儿看清楚季之霖扑腾,忽然后腰一疼,也被踹下了池塘。   徐天星:“……”   刚往上爬、又被砸了回去的季之霖和柯赫:“……”   还拿着烧烤夹的宁绥:“……”   这只小系统出现得,是不是,频繁了点?   怎么还带着一股子吃醋的味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宁绥(像个反派一样笑了起来):有趣 第24章   季之霖三人费力地从池塘里爬起来。   大冬天的, 即便附近就是温泉,这池塘里的水也有点冷,何况里边还有不少浮起来的落叶和垃圾, 三人铁青着脸爬上来,还没拧干身上的水就疯狂打喷嚏。   因为季家的背景, 学校不少人想向季之霖示好,赶紧取了毛毯跑到他身边递过去:“季少, 不要紧吧?”   柯赫作为大四的学长,人缘不错, 也有人把自己的毛毯递过去。   就只有徐天星, 本来在学校就嚣张跋扈的不惹人喜欢,前段时间又传出偷手机的谣言, 这会儿根本没人管他。   一块过来的杨严淮到处替他借不到毛毯,只能讪讪地拉着他赶紧回房间冲澡。   “谁踹的我?!”徐天星被拉着朝房间那边走, 还在回头气急败坏地瞪向围观的这群人。   他分明感觉自己是被踹下去的!   不知道是人群中哪个傻逼伸的脚!   看热闹的人群没人回答他,都缩了缩头,心想,你自己看热闹看得太嗨, 掉下去的,还赖别人?让你平时仗势欺人,活该!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踹的,小爷弄死你!”徐天星愤怒地竖了个中指。   杨严淮不好意思说他这样挺丢人现眼的, 赶紧拉着他回房间。   刚才草坪上光线昏暗, 季之霖只以为是柯赫踹的自己, 柯赫也以为是季之霖踹了自己一脚, 又把自己拽下水。   两人拿毛毯擦着头,对视一眼, 眼里对彼此的敌意和憎恶一目了然。   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人群四散开,宁绥拿着一盘烧烤,边吃边走到池塘边,让001查看了下:“刚才有磁场波动吗?”   001道:“有,而且动静还挺大的。”   宁绥有些纳闷起来。那只小系统到底想干什么?   柯赫回到房间里,忍不住打听了一下宁绥说的已婚的事情。   学校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但根据季之霖刚才的反应来看,季之霖肯定是知道的……那么季之霖身边的人应该多少会知道点内情。   他问了几个季之霖篮球队的人。   “学长,这事儿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对方在电话那头小声道:“两个月前,宁绥和季之霖的哥哥结婚了,你自己搜,应该还能搜到新闻……千万别传出去,不然季少要揍我。”   和季之霖的哥哥?!   柯赫震惊了,难怪季之霖最近脸色这么难看呢。   他搜索了下新闻,发现一则季氏新上任的年轻总裁两年前因车祸变成植物人的新闻,当时季氏股票下跌,闹得还挺大的,如果他没记错,季之霖只有一个哥哥。   所以说,宁绥嫁的是个植物人?   柯赫心中的紧张顿时烟消云散,他说为什么宁绥手上没戒指,身上也没什么结婚信物之类的,原来是嫁给了一个植物人啊,那肯定不好对无关的人提起。   而且,应该是联姻吧,完全没感情的那种。   室友替他买了跌打损伤的药回来,看了眼他额头被季之霖揍青的地方,劝道:“既然那位学弟已经结婚了,你就放弃吧。”   “那有什么关系?”   柯赫反而觉得问题不大,还没有季之霖在宁绥身边的时候棘手。   “老公是个植物人,就相当于他和那位季家大少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关系,还是可以追的吧,而且那位季大少自身难保,能活几年都说不定呢。”   虽然季郁呈十分想沉住气,但听到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拳头还是再次硬了起来。   009:“冷静,宿主,你再动手他们真的要以为闹鬼了,要不然你跟着我做一套产前深呼吸,来,一二三——”   话还没说完,柯赫脸上就被猛地揍了一拳。   009:“……”   季郁呈深呼吸了一下:“现在冷静了。”   009:“……”   那一拳把柯赫头都打偏了过去。   原本他只是额头青了,这一刹那他脸也肿了起来。   柯赫脑子嗡嗡响,震惊地看着正给他上药的室友:“谁打我脸?”   室友也震惊地看着一边脸猛然肿起来的他:“我没有啊。”   “……”   凝滞了几秒后,两人震惊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悚。   跌打损伤药酒摔在地上,两人屁滚尿流地夺门而出。   本来好好的野营,不知道为什么传出了闹鬼的流言,当天夜里人心惶惶,就离开了一批学生。   剩下的一批人不太信,现在是科学时代,哪儿来的那些灵异玩意儿,该不会是学长们一起来吓唬学弟学妹们,以此为乐吧?   虽然不太信,但翌日起来,发现走了很多人,帐篷都被搬空了很多,这场野营也变得没开始有意思了。   于是翌日又离开了一批人。   宁绥迫不得已提前回去。   三天只住了一天,还有两天的经费呢。   他琢磨了下,去找当时收钱的学长把剩下的一千四百块要回来。   收费的学长就是柯赫的室友,早就吓得魂不守舍了,哪还在意这一千四百块钱?连忙退回给宁绥和曹诺他们。   拿回了钱,宁绥非常满意,和曹诺方大诚一块儿上了回程的大巴。   方大诚在后座悲伤地道:“来了一趟就吃了个烧烤,连一个女孩子都没认识到。”   宁绥倒是无所谓,反正剩下的钱要回来了,而且比起野营,他更想赶紧回家和植物人老公贴贴。   回去的路上他兴致也很高,车子在山间停歇的间隙,天空正非常蓝,连一丝浮絮都没有。   宁绥对着天空拍了几张照片,随手发到了朋友圈里。   发完猛然反应过来用错了手机,这是林满给自己的工作手机,于是又在一秒之内删掉了,换了支手机重发。   这头宁远溟请了假,没去上课,一直缩在沙发里来来回回地刷那天晚上的聊天记录。   关掉聊天对话框,他发现朋友圈多了个小红点,顺手点进去,就发现那个人居然发了四张照片。   宁远溟差点怀疑自己看错了,因为此前对方的朋友圈一片空白,毫无生活痕迹,现在怎么会突然发了一条?   是出去旅游了吗?   然而下一秒,他刷新了一下,那四张照片又消失了。   似乎是被对方删掉了。   自从那晚之后,宁远溟对那个人好奇得要命,拼命想了解对方的一切讯息。但他目前能掌握的关于对方的信息就只有,生命科技公司的年轻投资方、和那位叫林满的林总是上下级也是朋友、财产似乎来自国外……   想要更近一步的了解完全没有任何渠道。   不过,那位林总,他哥之前在宴会上见过,与那个人相反,林满不仅不神秘,还带着几分平易近人的江湖气息,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进一步推理,认识林满的其他老总,也很有可能加了那个人的微信吧。   宁远溟思索了会儿,在通讯录找了找。   宁琛虽然没让他接触过宁家的公司,但往日还是带他参加了不少酒席的,他也有很多上市公司的股东的联系方式。   宁远溟问了几个可能认识林满的老总,最后终于从中问出一个叫闻总的,也有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你问这个干什么?”   闻总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对方是宁琛的弟弟,他还是给几分薄面。   他道:“我没见过方伟,他和林满的那家公司,一直都是他给钱,林满负责管理。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少钱,有传闻他是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但传闻嘛,都做不得真。”   “原来他叫方伟?”宁远溟:“名字真好听。”   闻总:“……”这话,实在接不下去。   “那您看见方总刚才发的朋友圈了吗?”   闻总只觉得这小子问的话更加无厘头了,但看在宁琛的面子上,还是百忙之中打开手机看了眼,道:“没有。”   他一个忙得焦头烂额的公司总经理,哪儿来的时间去盯着别人的朋友圈?   这家生命科技公司背后的投资人确实也挺神秘的,之前他还以为对方才是公司的一把手,千方百计弄来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想送礼请吃饭。   但后来发现对方根本不参与公司的经营,公司的运作全是林总在管理。   于是他也就没再往这方面挖空心思了,只当那位方总是什么海外来的巨鳄之子,看不上他们这些江城本地的商人。   “谢谢闻叔叔,改天请您吃饭。”宁远溟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打得闻总一头雾水。   宁远溟抱着手机忍不住胡乱猜测了起来,是闻叔叔太忙了没看到呢,还是方总把闻叔叔和其他人都屏蔽了,唯独没屏蔽自己?又或者只发了仅限自己可见?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   但那天晚上对方那样安慰自己,对方又那样神秘,他很难不产生各种联想。   ……   宁琛开车回家,一进别墅就发现宁远溟坐在沙发上发呆,连他回来了也没发现。   他:“……”   前段时间宁远溟情绪非常敏感多疑,老是阴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还让朋友碰了宁母打算送给宁绥的车,导致最后车没送出去。   宁琛估计宁远溟是见母亲最近注意力都在宁绥身上,心理不平衡。   但他工作忙,哪有时间管这些琐碎的事情?   没想到这两天宁远溟看起来倒是正常了很多,就是老是莫名其妙地神游,好像从一个极端往另一个极端发展了。   宁琛把外套递给佣人,走过去道:“季之霖这段时间怎么一次都没来家里玩?上次在街上碰巧看到他,他不知道是生病了还是感冒了,总之脸色不太好,你去探望过吗?”   宁远溟盯着手机,还在思考刚才那条朋友圈的事情。   完全没听到宁琛的话。   宁琛:“……”   怎么回事?宁琛走到宁远溟对面坐下:“想什么呢,小溟,问你话你没听见?”   “哦。”宁远溟忙直起腰,道:“哥,你说什么?”   “……”宁琛迫不得已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先前宁绥和季之霖在一起的时候,宁远溟千方百计找各种生日、纪念日之类的借口把季之霖叫到身边,挖空心思阻止季之霖和宁绥在一起,宁琛虽然不常在家,但也多少知道一点,他还以为宁远溟是喜欢季之霖呢。   这种年轻人争风吃醋的事情他不好插手。   本来以为宁绥嫁给了季郁呈,宁远溟和季之霖会顺理成章在一起,可这都两个月了,这两人怎么反而越来越疏远了?   “当然去看望过了。”宁远溟赶紧笑道:“前几天我还去他寝室玩了呢,他就是小感冒,没事的。”   宁琛放了心,转身进了书房。   宁琛一转身,宁远溟的脸就拉了下来。   看望个屁!   季之霖已经三番五次拒绝他了,他怎么可能还去热脸贴冷屁股?   何况现在他觉得季之霖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从小跟在季郁呈后面,被碾压得一无是处,现在想要继承季家的家业,还得季郁呈咽气。   堂堂一个季家二少,竟连一个植物人都赢不过。   这种眼巴巴地求着季老爷子让他继承家产的,怎么比得过方总那种本来自己就身价几十亿的?   季之霖性格也又臭又硬,还有些毛躁。   季氏两兄弟性格都不行,一个傲慢冷漠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分辨不出来绿茶。   不像方总,一眼就知道自己有点茶,却还是对自己很温和。   这样一想,宁远溟对季家两兄弟更加嫌弃了。   ……   这边,宁绥带着即将又能和植物人老公见面的兴奋与激动飞奔回家,还没脱下书包,就得到了一个噩耗。   “啊?季郁呈动了一下?”   时间倒退回昨晚。   周姨轻轻推开大少爷的卧室,仔细打扫起来。   季郁呈还没出事之前,一直有洁癖,所以老爷子叮嘱她和管家,每天都得打扫,而且动作得轻,不要吵到床上的植物人。   平时周姨都趁着宁绥去上学的时候,白天来打扫,免得干扰到宁绥和大少爷,但这天宁绥去野营了,她就拖了会儿工作,把本该白天完成的事情放到了晚上来做。   进门的时候她就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早上她过来取脏衣服的时候,明明为大少爷掖过被子。季郁呈还未出事故之前,脾气冷漠,有些龟毛,周姨是老员工了,知道这一点,特意把被子掖得平平整整,好让大少爷舒服点。   但晚上她却感觉大少爷右手位置的被子鼓起来了一点。   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是揍别人一拳,留下来了拳头鼓起的痕迹。   有人进来过吗?   但是别墅里也就管家、她、护工、私人医生能进来,问了一圈,都说没碰过床上的植物人——他们可不敢轻易触碰季大少爷。   因为觉得奇怪,周姨忍不住凑进去瞧瞧。   结果一掀开被子,就看见大少爷右手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顿时捂住嘴巴,激动地跑出去叫人:“大少爷是不是有可能醒过来?”   老爷子不在,管家颤抖地赶来,迅速把私人医生叫来,一起把人送去医院做检查。   就这样,仍然只有手指和脚趾能动的季郁呈被迫在医院待了一宿,再次把各种检查做了一遍。   “……”   早知道就不试图用手指把被自己弄得拱起来的被子拽下来了。   ……   宁绥到达医院的时候,管家在检查室的走廊外垂头丧气。   宁绥走过去,紧张地问:“季郁呈怎么样了?”   管家道:“让您白跑一趟了,可能是周姨看错了吧,昨晚做了全面检查,医生说大少爷的体质变好了些,但还是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说完,管家又补充道:“对了,老爷子昨晚刚去飞了国外,还不知道这事儿,就别告诉他了,有了希望又被浇灭,我怕老爷子身体承受不住。”   宁绥点点头:“我进去看看郁呈。”   宁绥走进去,病床上的植物人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冷漠而精致的眉眼,略显苍白的脸色,躺在那里除了平稳起伏的胸膛,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从头发到脚趾都仿佛可以随人摆弄的玩偶。   宁绥放下书包,在床边坐下来,握住季郁呈的手,细细地抚摸那只修长的手,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幸好没醒,万一醒了第一件事肯定是和自己离婚。   不过随即他又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一些愧疚,老爷子和管家对他都很好,自己怎么能咒他孙子醒不过来呢。   与植物人老公共处两个月,宁绥已经对他,对季家,对季老爷子生出了一些感情。   想法自然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算了,还是看老天吧。   季大少爷要是醒过来了,自己也不用他驱赶,立马收拾包袱走人。   要是没醒,自己就努力一直留在他身边。   “至于能留他身边多久……能多久就多久吧。”宁绥叹了口气。   钱这东西,能赚多少也不是由他决定的。   这样想着,宁绥坐在床上,轻轻地把自家植物人老公抱起来,让他上半身倒在自己怀里,给他进行每日一次原本由护工完成的按摩。   先从太阳穴开始按起。   季郁呈感受着小妻子一回来,就爱不释手地把玩自己的手指,温热的力道在自己手指上一一捏过,随后又紧紧地将自己抱在怀里,抚弄自己的鬓边……   果然是久别胜新婚,这才二十九个小时三十八分五十四秒没见,他对自己的爱意好像更热烈了一点。   季大少爷既羞赧又敏感地被宁绥抱在怀里。   不过,随后就听到宁绥用惆怅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话。   “……”   小妻子又开始不安了么?   又开始害怕自己醒来将他抛弃?   季郁呈有点甜蜜,但又有点担心小妻子的心理状况。   他十分想尽快给宁绥吞下一枚定心丸,让宁绥知道即便自己醒来,也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   可眼下电量只有百分之十六,他的身体能动弹的还只有手指和脚趾。   甚至二十根指头都动不完全。   季大少爷忍不住又迁怒到了009。   “……我已经很努力了!”009高亢地道。   不过这话说得有点心虚。同一批别的统都是快充,就它比较废物是慢充,这一点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宿主的。   宁绥替季郁呈做完了全身按摩,走出病房的门,对外面的护工道:“今天的按了,以后我在的话,按摩都由我来吧。”   护工早就从其他老宅员工的嘴里听了很多关于宁绥对大少爷的占有欲的传闻,今日一见,还真是这样!   少夫人不仅洗澡想要包揽,就连按摩都想要亲力亲为!   护工不由得对宁绥肃然起敬,即便大少爷变成了植物人,还这么爱,这份爱实在动人。   “好。”护工连忙回答:“辛苦您了。”   季老爷子不是什么小气之人,不会因为自己少干几次活儿就扣自己工资。   活给少夫人干了,钱自己拿了,护工心底开心着呢。   管家忽然过来对宁绥皱眉道:“不知道怎么大少爷手指动了一下的事情传了出去,安家小少爷非要过来探望。”   “我刚才已经拒绝过了,说手指动了一下的事情是家里的阿姨看错了,但安家小少爷不信,非要来看一眼,已经在走廊那边等着了。”   “安家小少爷?”宁绥对这个圈子里很多人都不太了解。   管家道:“就是安政霖的弟弟,您记得上次见过的安政霖吧?”   “哦,那就让他看一眼吧。”宁绥道。   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管家却摇了摇头,道:“要不我还是想个办法把他打发了吧……”   见管家吞吞吐吐的样子,宁绥在脑子里问001:“怎么了,这个安家小少爷是什么人?”   001道:“阿绥,你情敌。”   宁绥:?怎么又来一个情敌?   001道:“安政齐,这位和上次那位屈小姐不一样,屈小姐比较单纯,而且对你的植物人老公可能是崇拜大于爱慕的心理,所以很好打发走,但这位心思就比较多了。”   “他和安政霖不是一个母亲生的,算是半个私生子吧,为了在安家站稳脚跟,一直想找合适的人攀附呢。”   “所以他的目标对象是我的植物人老公?”宁绥问。   001道:“不,准确来说,他的目标是事故之前的季郁呈,他有意接近过季郁呈很多次,不过我怀疑季郁呈也没记住他的名字。没想到老爷子给季郁呈安排的结婚对象是你,他一直很记恨你呢,之前婚礼宴会上一直盯着你看,但你没留意罢了。”   听001一说,宁绥就知道这位安家小少爷的来意了。   八成是听见季郁呈有醒来的迹象,赶紧来看一看。假如季郁呈醒来了,必定要和自己离婚。   安家小少爷这是想看热闹。   “十分钟后,让他进来。”宁绥对管家道。   总有人盯着自己怀里的神仙肉啊,不一次掐着他的喉咙,把他脖子拧断,迟早还会闻着味儿来。   管家愣了愣,但宁绥已经转身进了病房了。   昨天晚上宁绥吃完烧烤,在山上的旅游景点随意逛了逛,买了一些情侣用的东西,比如一副檀木对戒。   他和季郁呈结婚得匆忙,连戒指也没有,更别提交换了,这场婚事一开始就是为了冲喜,老爷子自然也不会想得这么周到。   所以昨晚到处随意逛的时候,偶然看到这副比较特别的对戒,他就随手买了下来。   他关上病房的门,掏出对戒,先将一枚大点的戴在植物人老公手上。   然后抓起季郁呈的手,用他的手指,把另一枚小一点的套在自己手指上。   非常简陋的一场交换戒指的仪式。   也结束得非常快……甚至有些潦草。   但床上的植物人还是屏住了呼吸,甚至,俊美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我老婆出去旅游还给我带东西。”季大少爷得意地对009道:“什么神仙老婆。”   季大少爷道:“别人的老婆一定没有这么细心吧。”   季大少爷又道:“哦,有的人没有老婆。”   009:“……”   十块钱一副还是十五块钱一副的戒指,宿主瞧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把植物人老公的手放回去,盯着他英俊的脸沉思了下,宁绥又从行李里拿出一件自己的、最大号的外套,把床上的植物人老公上半身抱起来,给他套上。   虽然这件外套已经是自己最大的一件了,平时自己穿着都有些松垮,但穿在季郁呈身上,却有些显小。   不过不重要,能让安政齐看出来是自己的就行了。   想到这里,宁绥拨了拨季郁呈额前漆黑的短发,将嘴唇印上去,试图在他额头最显眼的位置,嘬一个印子出来。   可别看季郁呈皮肤冷白,却是不容易留痕迹的体质,宁绥亲了好半天,那块儿也只是绯红了一点儿,根本没办法留下让人一眼看得出的痕迹。   宁绥惆怅地捧着植物人老公的帅脸看了会儿,最后选择将草莓种在了他的锁骨处。   那一块儿的皮肤最薄,最容易留下自己的标记。   宁绥把季郁呈的上半身放下去,将他的外套和睡衣都往下扒拉了一下,跪在他身上,足足嘬了五分钟,才终于嘬出来几个唇瓣形状的痕迹。   “完美。”宁绥喜滋滋地从他身上下来。   季郁呈已经头脑充血到有些发昏了。   宁绥没注意到他全身敏感地颤了好几下,脚趾手指僵硬抓床单,下腹也有一些……   小妻子怎么忽然……忽然这么爱意疯狂?难道是一夜没见面的原因?   不过很快季郁呈就知道了原因。   病房门被扣了两下,外面的声音彬彬有礼:“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宁绥忽然收起脸上有些傻的笑容,瞬间切换了一副高贵冷艳的表情,抱着手臂走到床边,若无其事地翻起一本杂志,晲向来人。   季大少爷和009在脑海里看着宁绥变脸。   009越看越觉得忧心忡忡,为了清除掉所有阻碍他和宿主在一起的障碍物,宿主的小妻子情绪居然能这么收放自如!   所有人都被他的外表骗了!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是个占有欲和控制欲都强到爆炸的病娇!   幸好他喜欢的人是宿主,不然就宿主现在任人宰割的植物人样子,逃都逃不掉!   看见了这一幕,宿主一定会感到害怕吧……   季郁呈眼神晦暗:“可爱。”   009:“……”   安政齐推门进去,先看了站在窗边的宁绥一眼,推了推鬓边的金丝镜框,含笑伸出手:“上次在宴会上还没来得及好好的打招呼,你好,我是安家第三子,叫安政齐。”   “哦,你好。”宁绥一脸冷淡,仍抱着臂不伸手。   安政齐:“……”   这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警告自己?   安政齐心中不屑,一个冲喜的工具人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听说老爷子平时从不让任何人接触季郁呈,但刚才自己一要求,管家踌躇了会儿,就让自己进来了。   说明就连在季家的管家心里,自己都要比宁绥这个已经进了门的少夫人的位置高。   也是……   毕竟宁家在他们这些家族面前,根本不算什么豪门。   要不是多亏他的八字好,宁绥哪儿来的机会踏进季家的门槛?   安政齐不以为意地缩回手,径直将视线移到床上的季郁呈身上。   “郁呈哥是不是有恢复的迹象了?”他立马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想让宁绥看看,自己作为安家的人,和季郁呈能有多熟络。   结果视线一落到季郁呈身上,就看见了季郁呈脖子到锁骨处一连串的草莓。   在季大少爷那冷白的皮肤上,十分的鲜艳扎眼,想忽视也难。   安政齐:“……”   “他没醒。”宁绥继续翻着杂志,头也不抬地道:“你现在来确认过了,还有事么?没事就走吧。”   还真没有任何醒的迹象?那就是说宁绥和季郁呈这婚,一时半会儿离不了了?   安政齐希望落空,视线又落在那件明显小了一码、像是宁绥的外套上,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难道老爷子已经认可宁绥了,同意宁绥对季郁呈胡作非为?   但那又怎样,只要季郁呈醒过来,就会让宁绥失去一切。   安政齐扭头道:“你应该很希望他永远都醒不过来吧。”   宁绥看了他一眼:“这话可不能乱说。”   安政齐笑了笑,觉得自己又扳回一城,道:“毕竟他醒来就会像丢垃圾一样丢掉你。”   你才是垃圾。   季郁呈拳头又硬了。   要不是怕再一次吓到小妻子,他只想揪起这人的衣领,把这人扔出去。   “那也和你没关系。”宁绥微微一笑:“即便我和他离婚了,老爷子首先考虑的也会是屈小姐,而不是你。”   “与其惦记着拆散别人婚姻,让别人婚姻不幸福,倒不如另谋办法,去站稳你私生子的位置。”   “你——”万万没想到一个冲喜的工具人能这么硬气,还真把自己当季家少夫人了,安政齐一下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宁绥见给他的警告差不多了,把管家叫进来:“管家叔叔,季郁呈需要安静,送客吧。”   安政齐话还没说完呢,管家推门进来,挟住他两个胳膊,将他拖走了。   安政齐挣扎道:“等一下,叔叔,我还没和他说完。”   管家把他往电梯那边推,皱眉道:“要不是少夫人让你进去,我不会放你进病房的,以后别来了。”   安政齐:“…………”   是宁绥让他进去,管家才放他进去的??   季家上下什么时候这么听一个冲喜的工具人的话了?   安政齐还在外面说什么,病房里已经听不到了。   宁绥能感觉得到这次的情敌与上次的不同。   屈小姐是为季郁呈这个人,所以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顶多小姑娘家家虚张声势拿钱甩他一下。   但安政齐就不同了,这人为了利,为了利的人更容易不择手段。他就指望季郁呈醒过来,把自己赶出季家,然后他好上位呢。   万一自己的植物人老公有一天醒来了,真的被他诓骗走了怎么办。   还不如和屈小姐在一起呢。   宁绥不知不觉开始为植物人老公操起心来。   有了这一茬,他暂时把那只野营时出现的小系统抛诸脑后,从书包里掏出电脑,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查询关于安家的资料。   “天凉了,让安家破产吧。”   001在宁绥脑子里自动给出最完美的解决方案:“如果安家破产,安政齐就没可能和季郁呈有关系了吧,这是最没有后顾之忧的方法。”   网页搜索一瞬间出现新弹窗,被001变成了怎么让一个家族破产。   不止如此,001在网页提供的方案上还加入了它自己的思路。   宁绥:“……”   宁绥一目十行扫了一眼,不愧是优等生系统,连人家的财报都一瞬间调查出来了!   不过,倒也不至于如此!   他又不是什么龙傲天总裁!   “先不考虑安政齐了。”宁绥看了床上的植物人老公一眼,对001道:“有什么办法让他醒过来后,不和我离婚吗?”   虽然已经做好了季郁呈一醒来即离婚的心理准备,但是能挣扎一下,宁绥还是想挣扎一下的。   “三个办法。”001道。   居然还有三个办法?宁绥眼睛一亮,道:“阿统老师请讲。”   “第一个办法,让他爱上你。”   宁绥低头看了眼自己,觉得自己并不具备让人一见钟情的能力,尤其是季郁呈那种挑剔的人。   “那么第二个办法,用什么威胁他,让他没办法和你离婚,还能继续乖乖任贴。”   这个办法宁绥也不赞同,要是随便威胁别人,那他和安政齐那种人有什么区别?   “那就只剩三个办法了。”001理性地道:“他一醒来,就把他重新撞成植物人。”   宁绥:“……”   什么鬼办法!他又不是偏执狂!   ……   009和季郁呈全程在脑海里旁观了宁绥的电脑搜索页面。   009叹为观止:“就因为那个情敌想要抢走你,你的小妻子就动了让人家全家破产的心思?!为了你,即便采取极端的手段,有违社会道德也在所不惜?”   季郁呈也非常的错愕,原本以为小妻子只是占有欲强了一点。   可现在看来,他好像真的完全离不开自己……   季郁呈忽然攥紧了被子下的手指,面红耳赤了起来。   009:“……”   怎么感觉变态的不止一个人?   它的宿主难道没觉得因为感情就去使对方家族破产这个想法很超过吗?   怎么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啊!   ……   听完001的三个办法,宁绥觉得没有办法能够解决季郁呈醒来了就要和自己离婚的这个问题。   他叹了口气,合上笔记本电脑,回到床边,掀开被子爬上去。   既然如此,赚钱需及时,行乐需趁早。   而009不知为什么,只觉得此时此刻宁绥给它带来的压迫感前所未有的强,尤其是宁绥刚才看季郁呈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你的小妻子刚才看你的眼神,含义很丰富,他好像希望你即便醒来,也能被撞回去,继续当你的植物人……这样他便能兴奋满足地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不知道它这么说能不能让宿主意识到他到底在和什么危险的人物打交道。   009觉得它这个统为了宿主的安全真是操碎了心。   季郁呈在脑海投影里看着小妻子的脸,沉思了起来。   009见宿主陷入沉默,激动起来:“怎么样,你是不是意识到了我忠言逆耳……”   “看来我得尽快醒来。”季大少爷忧心忡忡。   小妻子的心理问题看起来已经严重到没了他不能活了。   “我得救他。”   009:“……”   说到这里,季大少爷怒道:“怎么还是百分之十六,你倒是加把劲!”   009:“……”   --------------------   作者有话要说:   009:栓Q,暂时不想和有老婆的人说话。 第25章   回来当晚, 宁绥对季郁呈的贴贴又更加热烈迫切了些。   之前每天晚上都和植物人老公睡在一起,昨晚他只能一个人睡一张床,竟然有些不适应, 翻来覆去大半宿都没睡着,总觉得应该抱着个什么东西。   可将枕头抱在怀里, 腿夹上去,又不是那种温暖美妙的肉感。   一回到别墅, 帮着管家把植物人老公抱到床上去,看着熟悉的床熟悉的人, 宁绥心里不由得淌出一种暖融踏实的感觉。   所以昨晚自己睡不着……是因为思念吗?   宁绥奇怪自己怎么会对一个从没对自己做出任何反应过的植物人产生这样的心理。   不过, 就算是一个抱枕,一个玩偶, 每天晚上抱着睡觉,突然有哪天被抽走, 也会不习惯的吧。   何况植物人老公那么帅,皮肤细腻温热,抱起来好舒服的。   惦记着把昨晚的贴贴补回来,宁绥帮季郁呈洗完澡, 自己也吹干头发,就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并且没忘帮季郁呈把手上的便宜戒指取下来,免得他不舒服。   季郁呈享受着小妻子贴心的照顾,在宁绥少年感十足的手臂朝自己脖颈圈过来时, 喉结翻滚, 有些燥热。   到了半夜十一点左右, 009突然惊喜道:“我发现电量充得快了好多!百分之十八了, 到了明天上午应该就能百分之二十了吧!”   小妻子正在怀里沉沉的睡着,季郁呈嗅着宁绥细软发丝上的洗发水清香, 感受着他柔软的脸颊不经意在自己颈窝处蹭过,只觉得浑身烫的不行。   季大少爷勉强分神,在脑海里看了一眼右上角的电量。   009道:“上次你的小妻子心疼了你一次以后,咱们电量不是变成四个小时五十分钟增加一格了吗?这次他出去野营一天回来,居然变成四个小时四十分增加一格了耶!每隔需要的时间足足缩短了十分钟!”   季郁呈:“……”   季郁呈脸色有点黑:“你管这叫充得快、了、好、多?”   009:“……”   009自知理亏,像只乌龟一样缩了缩脖子。   “不过这样看来,电量增长的确和你的小妻子对你的感情波动有关系……”009道:“我猜这次变快,是因为他出去一天,对你产生了一些思念的感情……”   季大少爷思忖,小妻子原先对他的爱意就满得快要溢出来了,简直是200%的程度,到了这种狂热炽烈的份上,居然还能继续增长?   眼看着就要变成300%……真是让人头疼呢。   见季大少爷一直不吭声,没忍住朝他脑子里看了一眼的009:“……”   今年S大校庆时间和元旦相差不久,学校打算办一场晚会,同时庆祝元旦和校庆。   每个系里都分配了任务,宁绥所在的计算机系负责在慎思楼清理出两间化妆室和休息室,以供到时候表演的同学和老师使用。   辅导员分完任务,夹着课本刚离开。   教室外面有人喊宁绥:“宁绥在吗,校门口有人找你。”   临近年关,容易生事,这两天人员繁多,学校就管得比较严,不允许没有登记的外来车辆进来。   “谁啊?”宁绥问。   “不知道。”对方道:“可能是你亲戚,总之是一辆好车。”   宁绥站在教室门口,看了一眼教学楼外面的狂风,这天气,一出去手都要冻僵,不是很想冒着只有几度的气温跑到校门口去,但又不知道来找他的是谁,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错过了就不好了。   叹了口气,他把羽绒服帽子戴上,小跑着朝校门口去了。   走到校门外,门卫对他指了指:“那边。”   靠近一棵白色梧桐树干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宁绥走过去一看,顿时后悔冒着寒风出来。   是宁母常用的那辆车的车牌号。   宁母坐在车子里,见宁绥上前瞅了一眼,居然把帽子往下拉了拉转身就走。   她脸色变了变,连忙打开车门下车:“小绥。”   “小绥。”宁母又叫了一声,她站在车子旁,看着宁绥,眼睛红红的:“你好久没回家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聊聊吗?”   没想到上次装病还不够,居然还跑到学校来,让同学把自己叫出来。   宁绥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有些苦恼:“没空,系里有事。”   “就一会儿。”宁母急切地道。   宁绥看着她,顿了会儿,脚尖踢了踢地面:“那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以前她也来学校探望宁远溟的时候,也顺势探望过宁绥。   那几次宁绥来到她车前,和她说话,都是在车门旁半蹲下的,扒拉着车窗将下巴放在上面,一双圆溜溜的鹿眼看着她,像极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儿子,还会问她吃了没,身体怎么样,最近打牌有没有赚钱,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包想买可以告诉他。   但现在宁绥却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隔着三四步的距离,像是把她当成一个生意伙伴,早点谈完好早点回去。   宁母的心脏忽然就被扯了扯。   难受和酸楚的感觉涌上喉咙。   定了定神,她哽咽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你很久没回来,我很想你。”   宁绥双手插兜,没有吭声。   是等着自己主动示好么?宁母忍不住上前几步,站在宁绥面前,替宁绥拢了拢衣领,道:“我听说了一些事……你,你是不是早就喜欢季大少爷?”   宁远溟告诉她的时候她还不太相信,但这段时间倒是从别的豪门太太那里也听来了很多类似的言论,不知道是屈家还是安家传出来的。   “那这桩婚事,就别怨我了好不好?”宁母充满希望地看着宁绥:“反正,反正你也算误打误撞、如愿以偿。”   “我没有怨你们。”宁绥道。   宁母面色一喜:“那——”   她正要说那今晚跟我回去吃饭。   就听宁绥叹了口气,道:“但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往来了,不对,不是我们,是宁家和我,彻底断了联系最好。”   宁母脸色刹那变白:“可你不是说……”   “我喜不喜欢季郁呈是我的事情。”   “就像我喜欢在烈火烹油里烤,但你是我的母亲,如果你真的在意我的话,会逼着我往下跳吗?”   宁绥抬眼看她:“对我来说,之前那件事就是我和宁远溟站在天秤的两端,你在明知道下面是悬崖的情况下,还是选择让我掉下去……”   “我其实也能理解,之前十八年我对你们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再加上我刚到宁家的时候,不会说话也不会做事,你对于我这个亲生的儿子没多少感情是正常的。”   “但我,不太能原谅,不对……也不是不原谅。”   毕竟他的目的确实是季郁呈,他也懒得去恨啊怨啊什么的。   宁绥挠了挠头:“我的意思是,我不太想要这样的亲人。”   他一直以为,亲人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在他这一边的人。   但三年下来,看来他们只是宁远溟的亲人,而不是他的。   “回去吧,希望以后互不打扰。”宁绥注视着宁母,淡笑道:“你以后再来找我,我也不会见你。”   “……”   宁母看着他脸上既不怨恨也不生气,反而仿佛释然撒手的笑容,心中像是被一把锥子猛然一绞,五脏六腑都在疼。   宁母深吸一口气,还想说什么,宁绥却把帽子一拉,转身离开了。   有个刚从校门口出来的系里的同学,朝他和宁母这边看了眼,和他打招呼:“宁绥,你姑姑来探望你啦?”   “对啊。”宁绥笑笑,进校门去了。   听着宁绥和那个同学的对话,宁母脸色刹那间变得和墙纸一样苍白。   她陡然记起来,因为没有对外公开宁绥的身份的缘故,现在S大的同学都以为宁绥是宁家的亲戚,而她……是宁绥的姑姑。   司机在旁边瞅着宁母有些颤抖的表情,没有吭声。   养了两只猫,觉得一只会撒娇更可爱,总是先摸摸那只的头,多给那只吃的,有一天另外一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当然不会再回来。   他早就觉得会有这么一天。   ……   宁绥在宁母面前浮起浅浅的笑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进了校门,回教学楼的时候却把羽绒服帽檐往下拉了拉,双手抄在口袋里,有些沉默。   001问:“阿绥,你有点难过了?”   “倒也没有难过啦。”宁绥道。   这话是真的,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特别难过。   “就是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宁绥微微蹙起眉。   被宁家认回去的契机是大一刚开学不久,一次系里组织的献血。   虽然献血是好事,但宁绥当时高中三年打工攒下来的钱都交了学费,江城的物价又贵,他也不好总是和曹诺他们一块儿吃,只能隔三差五饿肚子,那天他被抽走200毫升的血,整个人走路都有点儿不稳。   有律师忽然找到他,问了他小时候的孤儿院在哪里,又问了一些他小时候的生长情况,告诉他,他有可能和学校里另一个同学的家人有血缘关系,想要带他去重新做一次检测。   “我当时的感觉像什么呢,本来走路有点腿软,但好像吃了一块巧克力,胃里瞬间被填满。”   不是孤儿吗,太好了。   不管亲人是什么样子,是一位奶奶,很穷的母亲,或是有些酗酒的父亲,都行。   给他一个有血缘关系不会分开的亲人吧,不管什么样子,都行。   做完DNA鉴定,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找到了亲生父母,但宁绥已经开始期待了,顾不上去吃晚饭,也顾不上被嘲笑,絮絮叨叨地追着问那位律师:“父亲母亲都健在吗?”   那位律师都开始不耐烦了,被他扒拉着车门,告诉他:“是的,不过父亲在国外经商,非常忙,不经常回来,对了,如果DNA鉴定结果你确实是那家的孩子的话,你还有一位哥哥。”   还有一位哥哥?   也就是说有三个亲人?   宁绥当时都要跳起来,心想,这简直太幸福了啊。   001来宁绥身边的时间晚于那个时候,还是头一次听宁绥说这些事,问他:“然后呢?”   “然后?”宁绥漫不经心地看着不远处的教学楼,道:“然后就被带到了一处酒店,被要求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以及,迎上了宁母和宁琛审视的目光。   “……”   这几天气温太低了,寒风仿佛刀子往人身上刮。   001不是个能言善辩的系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会儿,才道:“但你现在有我啦。”   宁绥道:“对啊,还有钱!”   宁绥想到自家躺在床上的睡美人,喜滋滋道:“那可是源源不断的钱。”   ……   远处,床上的植物人在脑海的投影里,看着宁绥与宁母交谈完后,回教学楼的一路上都垂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声也不吭,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这阵子从009和其他人那里得到了一些小妻子的信息,知道了他的成长背景,但寥寥几个字的概括和亲眼见到又是截然不同。   季郁呈看着宁绥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的额发,心中涌出了前所未有的暴躁近乎想弄死宁家其他人的阴沉情绪。   009沉思道:“不过这样一来,你的小妻子的偏执和病态就可以理解了呢,人越是没得到过什么,就越是执着于什么。可能他从来没有什么能留在手心里的感情,所以才会对植物人有着狂热的掌控欲,毕竟植物人不可能离开他的身边……”   宿主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沉气息更加浓郁了!   009不敢继续吭声了:“……”   ……   宁绥走过林荫道,狂风大作,他下盘不稳,被吹得东倒西歪,双手即便捂在口袋里也冻得通红,冷风像是冰水一般往脖子里浇灌。   宁绥眯了眯眼,连忙把帽子压得更低了。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道为什么,寒风突然小了点。   他愣了下,快步朝前走,接下来的一路上,明明树木被吹得疯狂嚎叫,但寒风却始终比校门口的小得多。   不对,不是小了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有个更高的人站在了他的右边,挡住了刺骨的寒风。   宁绥不禁有些呆滞,看向右边。   带着这种莫名其妙到不可思议的想法,他伸手朝身边摸了摸。   然而,当然是摸了个空。   “这边的风好像比较温柔。”   “对诶。”001方才也冷得发抖,这会儿才从他身体深处钻出来:“好像没那么冷了。” 第26章   外面实在太冷了, 宁绥一回到教室门口,几个正在搬运桌椅的同学赶紧把他拉进去:“宁绥,快进来, 这么冷的冬天还往外跑。”   在暖气旁待了会儿,宁绥冻僵的手终于恢复了过来, 他拉下羽绒服的帽子,后知后觉地问:“等下, 刚才会不会又是那个小系统出现了?!”   不然怎么莫名其妙的感觉像有人挡风似的?   001愣了下,方才沉浸在宁绥说的往事里, 居然都忘了检测周边的磁场, 这简直是它任职系统以来第一次重大失误。   001歉疚地道:“阿绥,抱歉。”   宁绥:“这有什么, 不要放在心上。”   不过这更加让宁绥好奇了起来,假设方才也是它, 那它的目的是什么呢,阻止他脱裤子吓他,把那三个人扔河里,做的事情看起来毫无章法。   “它难道是想绑定我?”宁绥兴致勃勃地问。   001警觉起来, 重复了上次的话:“一个宿主不能绑定两个系统,它别想了。”   “别激动,阿统。”宁绥笑道:“我也就是猜猜而已。”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那只系统没有恶意。   这间教室被征用为道具室, 男生负责把里边的桌椅往楼上储藏室搬, 女生负责从外面把道具箱子搬进来, 拿出来陈列在墙上。   同学们都在劳动, 宁绥也不好意思继续待在暖气旁偷懒,他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见两个女生艰辛地搬着桌子过来,赶紧从两个女生一人手里接过一张桌子,扛着两张桌子朝楼上走去。   两个女生转身看着他的背影,面色一红,小声道:“谢谢。”   一只手臂扛着一张桌子艰难上楼的宁绥:“好,好重。”   肩膀都要断掉了。   001沉痛道:“这是在女生面前当英雄必须付出的代价,阿绥,忍忍。”   三楼储藏室堆满了桌椅,因为储藏室过小,而两间教室里的桌椅过多,最里边靠墙的桌椅已经摞了两三米高。   男生做事粗糙,没有摞整齐,最上面的桌子摇摇欲坠。   宁绥一走进去,就注意到了最上面半悬空的那张桌子,他朝那边看了一眼,总觉得待会儿会掉下来。   宁绥他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桌子,一脚踩上去,用两只手把最上面那张桌子往里面推。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他伸手碰到那张桌子,那张桌子果然发出“咯”的一声,哗地往下砸过来!眼睁睁看着一张近在咫尺桌子猛然朝着脸上砸下来,怎么可能有人当场反应过来?   宁绥眼皮顿时猛然一跳。   “小心。”001在宁绥脑海里喊了一声。   宁绥迅速伸手挡在脑袋上。   但非常奇怪的是,下一瞬,桌子没有砸到他的头,也没有砸在他手上。   他心脏狂跳地一睁眼,桌子又稳稳当当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甚至被摞整齐稳当了,再掉不下来。   宁绥:“……”   正好搬着桌子进来的一个学长:“……”   “啊啊啊!”那学长扔下手中的桌子,连脚被砸中了也管不上,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狂奔了出去。   宁绥:“……”   完蛋,野营加上这次,S大闹鬼的传闻是少不了了。   ……   009看了一眼自家宿主右手上猛然青起来的一块,看着都倒吸一口冷气:“作为一个植物人,宿主,你真的很拼。”   季郁呈:“……”   季郁呈脸色一黑:“作为一个废物系统,你没话说可以不说。”   009:“……”   宁绥拍了拍手上的灰,从踩着的那张桌子上跳下来,装作根本没有发现刚才的事情,朝储藏室门外走,一边在脑海里问:“阿统,你怎么看?”   001:“没错,它又来了,这次磁场波动还蛮大的。”   刚才桌子迎面掉下来,要不是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宁绥觉得自己不是脑袋多个包就是手要肿起来。   保护。   宁绥脑子里突然跳出这个词。   001:“阿绥,你觉得那只系统在保护你?”   宁绥道:“嗯,反正不像是来搞破坏的……対了,有没有什么能対你们系统产生影响的道具?”   001犹豫了下:“我告诉你,你可不能用在我身上。”   宁绥:“怎么可能,我们认识三年了,你还不信我?我是那种伤害兄弟的人吗?!”   001这才道:“系统都是能量体这个阿绥你知道吧,换句话说就是电子形成的灵体,而电子能形成磁场。所以我们在使用能力的时候,不仅改变那一处的磁场,还会短暂地留下一些电子、也就是身体的一部分在那里。”   “那岂不是趁下一次它出现的时候,把它留下的电子磁场痕迹逮住就行?”宁绥问。   “嗯,这是个办法,金属能够影响磁场,找块金属,发出尖锐的能影响我们系统的信号,应该能逼它出来。”001道。   “而且……”   001学着宁绥微微一笑:“按照那只系统的菜鸡程度,它应该毕业都没毕业,対这个办法一无所知,毫无防备。”   宁绥有些兴奋,跃跃欲试地离开了储藏室。   一下午的时间,一楼两个教室全被搬空了,化妆桌和道具填满了两个教室,地上摆满了气球和彩炮箱子,墙上挂了一些哈姆雷特之类的舞台剧服装,旁边还散立着一些舞台用的道具人玩偶。   大学比较自由,按照辅导员的要求搬完了东西,学生也就三三两两去吃晚饭了,教室很快一个人也没有。   这间教室不是阶梯教室,比较小,东西摆放一多,就几乎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宁绥关上教室门,把寒风阻挡在外,到处找了找,在一个道具箱子里找到一把金属制成的剑,一个他们《梁祝》节目上台用的女主角头顶戴的银钗。   床上的季大少爷和009在脑海里看着宁绥到处找东西,009好奇地问:“宿主,你的小妻子找两个金属制品干什么呢。”   季郁呈也有些纳闷儿,但也有些期待,小妻子不会还有什么表演舞台剧的爱好,打算趁着没人看,在这里独自彩排一下吧?   季郁呈骄傲道:“我老婆果然多才多艺,又会画画又会耍剑。”   009:“……”   这时,宁绥走到一处化妆桌边,突然“砰”地一下,像是脚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他顿时疼得弯下腰,表情痛苦。   床上的植物人还从没看过小妻子这副眉头紧簇,脸色苍白的模样,心脏仿佛也被捏了捏,陡然紧张起来:“撞到了?”   009道:“应该没事吧,撞到了过会儿就好了。”   但显然撞得很重,宁绥像是半天没缓过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咬着唇半天发不出声音。   季大少爷眼睁睁在脑海里看着投影,却不能帮上任何忙,连扶小妻子起来都做不到,心情变得异常烦躁。   周姨正在打扫书房,忽然,她听见“咔嚓”一声,像是靠着落地窗的那张书桌的抽屉被拉开了,有什么在里面翻了翻。   周姨:“……”   最近别墅古怪的事越来越多,上周一本书突然从书架上掉了下来,前天她明明看见大少爷的手动了一下,可送到医院医生又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搞得周姨都不敢凑近去看了。   她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动静,才心惊胆战地凑过去。   幸好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抽屉还是好好地关着。   周姨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妈诶,吓死我了……”   可能是书桌年数太久,木板有些裂开,所以才会发出那种声音吧。   一盒跌打损伤的药悄悄出现在S大一楼道具室的化妆桌上,如果不仔细注意着的话,会以为那盒药原本就在那里。   等宁绥疼痛好些了,站起身来,就能发现,然后就能用上,里面是一瓶云南白药喷雾剂,应该能缓解一下疼痛。   虽然做完了这件事,然而季大少爷内心还是无比懊恼。   如果他是个健康的正常人,而非植物人,此刻就应该走过去一个公主抱,而非偷偷放药。   009感受到宿主醒来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浑身的气压越来越低,顿时打了个哆嗦。   生怕宿主待会儿又迁怒到自己这个废物系统,009连忙转移话题:“宿主,别急嘛,电量迟早会充满,就这三个月内的事了。対了,假如醒了,能和你的小妻子说话了,你要说什么?”   季大少爷还是个植物人,就能吸引到他的小妻子为了他变成偏执狂,魅力竟如此强大!   这样一个雷厉风行、一手遮天、散发阴鸷冷酷气息的男人,见到心仪対象的第一面说出来的话,一定很打动人吧!   它要记在小本本上,以后回到老家去见到喜欢的统就能依葫芦画瓢。   009的话倒是提醒季郁呈了。   小妻子说是在三年前的一次采访対他一见钟情的。那也就是说,小妻子喜欢他在外面表现出来的那种类型?喜欢的是他傲慢冷漠的样子?   那自己醒来要怎么持续保持形象,才能让小妻子继续为自己着迷?   季大少爷还是头一次思考到这一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要是他并不像小妻子以为的那个样子,小妻子不会觉得塌房了吧!   “……”季大少爷内心顿时方寸大乱。   但在009面前他不可能表现出来。   季郁呈云淡风轻地道:“那必然会表现得绅士、成熟、周到,游刃有余地自我介绍、从容有度地和他打招呼。”   原来如此!不愧是他的宿主!009赶紧记笔记!   就在这时,宁绥拿起化妆桌上那盒药看了眼,忽然用手里的钗子在金属剑上一划。   顿时,道具室内发出一种刺耳的声音,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手指甲在黑板上抓一般。   这股声音迅速対周围的磁场产生剧烈的刺激。   001早就捂住了耳朵钻进了宁绥身体深处。   而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全部能量的009:“……”   “啊啊啊宿主!怎么回事啊那个声音为什么対我影响这么大?”009惊慌失措,在季郁呈体内到处乱窜,疯狂嚎叫:“我一只脚还在那里,你快让你的小妻子停下来!”   季郁呈:“……”   001在宁绥体内悄悄提醒:“感觉磁场一直在,那只菜鸡系统应该是被迫留了一点身体在这里,阿绥,你继续发出那种声音揪它出来。”   宁绥也看不见系统这种能量体,不知道该朝向哪边,于是看向窗户那边,微笑道:“这几天的事情都是你干的吧,抓到你了哦,出来。”   009:“……”   冬天的傍晚本来光线就有些暗,宁绥旁边还有几个道具假人,这种背景烘托下,宁绥脸上那笑容直接让统联想到了看过的动漫里站在一地血水里拿着刀子的病娇。   “你的小妻子这是发现我了?!”009在季郁呈脑子里发抖:“他发现我这个系统,难道不以为有鬼吗?居然不吃惊!还让我出去!果然果然是个异于常人的变态!”   季郁呈脑子被吵得嗡嗡的:“……”   和宁绥的视线対上,009吓得牙齿打颤,疯狂哆嗦,尖叫一声,钻进了季郁呈的体内深处。   季郁呈:“……”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小妻子明明聪明又可爱。   他刚被系统绑定的时候,还惊愕了一阵,没想到小妻子立马就接受了,不过,小妻子现在应该是以为闹鬼吧,自己会不会吓到他了。   宁绥又対着空气问:“能交流一下吗?”   十分之一的能量还在这里,他不信那只小系统不回来。   季郁呈问009:“你能対他说话吗?去解释一下,告诉他你没有要吓他的意思。”   “我,我不敢!”009抓狂道。   本来宿主的小妻子平时一靠近它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现在宿主居然还让它去和他的小妻子交流?它等下屁滚尿流地回来,丢的是谁的脸?   “宿主你上!”009道:“我可以把你的声音传到他脑子里。”   季郁呈:?   季郁呈拳头硬了:“你不早说?”   009:“本来系统就是能量体嘛,寄宿在宿主体内,就能直接和宿主対话,发出声音靠的也是能量,你的声音我用能量包裹着就能传送到他脑子里……你又没问过!”   009瑟瑟发抖:“你快点吭声,我的脚还没拿回来啊啊啊啊!”   “别吵。”   床上的植物人冷酷地沉思了下,这算是真正意义上他第一次和小妻子说话,一定要想个帅气高冷一点,符合他个性的开场白,最好是能让小妻子迅速対自己产生好感。   但——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和小妻子说话啊!   季大少爷注视着脑海里的投影,看着小妻子那张可爱的脸,忽然面红耳赤起来。   ……   宁绥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有些没耐心,在脑子里和001商量着要不干脆把那点儿能量体放回去,不欺负那只可怜的小系统算了。   ……然后就忽然听到了一声低冷干净的男声。   宁绥诧异抬眼,怎么说呢,这声音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以为所有系统的声音都和001差不多,是百分之九十的电子声加一点点的拟人化,听着会有点机械,有点像电子机器人在装可爱。   但这道声音却只有百分之十的电子音,百分之九十更像真人。   清冽如冰块相击,不含一丝杂质,矜贵低沉,让人皮肤激出电流,心跳有点加速。   不过下一秒。   “你,你好……”   季大少爷忽然结巴了起来:“我是,零零八。”   009:“……”   --------------------   作者有话要说:   009:好逊啊宿主!!!!!小本子笔记白记了! 第27章   “唔。”宁绥饶有兴趣地问:“你是个结巴?”   这只小系统一句话竟然卡壳了两次。   季郁呈:“…………”   说好的成熟稳重, 从容不迫呢。   看来再高大英俊的宿主遇到恋人,也会慌张失措。   009在季郁呈的脑子里叹气:“……现在绝对不能承认你是谁了,不然宿主你在你小妻子心目中的形象简直就是植物人+结巴+披马甲吓唬他幼稚高中生, 除了植物人这一项刚好踩中他的性癖对你有加分,其他全是扣印象分的debuff吧……而且到时候如果你醒来了, 植物人这一项优势也没有了……”   有人一直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就已经很让人心烦,更何况这声音还直接在脑子里, 完全没有空气的过渡。   季郁呈额头青筋狂跳:“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巴。”   “……”009默默给自己嘴巴上了个封条。   在谈恋爱这件事情上季郁呈确实不擅长,从记事开始他没有一天不活在继承家族的强压下,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接触任何与感情相关的事情。   他倒是擅长处理那些扑上来的莺莺蝶蝶, 处理方式就是冰冷嫌恶地让保安把那些人拉出去。   但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人……   他以前没有过喜欢的人,更没有想象过要怎么和另一半相处, 寻常恋人会做的那些事情,帮彼此吹头发、一起逛超市、一起旅游、亲密地分享食物, 他连在脑子里想象都没想象过。   那些东西对于他而言一片空白,非常陌生。   有谁会知道在事故发生前的二十三年里他活得像个上了发条一样不停转动的机器人呢?   但小妻子喜欢的可是他在采访时对外那种骄矜冰冷的形象……   不行,一定要把印象扳回来。   季郁呈深吸一口气。   不错,即便以前没经历过。   但一回生二回熟, 接下来要开始从容镇定,散发魅力了。   009攥紧双拳:“加油,宿主,你可以的。”   季大少爷在脑海里看着小妻子的那张脸, 小妻子额前细软的发丝仿佛被从窗缝里渗进来的风吹动着, 显得软蓬蓬的, 饱润的嘴唇, 一双圆溜溜的鹿眼……   他沉稳地开口:“……不、不是结巴……”   009:“……”   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宁绥笑了笑,万万没想到还真是个小结巴。   这只系统有种超出他预期的可爱。   三年前001刚出现的时候对他还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有很长一段时间宁绥对001的印象都是类似于电脑里一行一行跳动的机械化代码,直到后面混熟了,才像朋友亲人一样相处。   但这只小系统不知道为什么,一出现就给他一种拟人化程度更高的感觉。   而且,光听声音的话还以为是那种游刃有余经常参加晚宴的富贵公子呢,就像自家植物人老公那种,有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冷漠气质。   却没想到,有着这样一副如冰块般矜贵的声音……竟然是个结巴!   这种强烈的反差,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好笑。   季郁呈在脑海投影里见到小妻子嘴角上扬,不禁觉得有些丢人。   第一次说话是十分有纪念意义的事情,居然被自己浪费在这里,早知道就不贸然和小妻子打招呼了,或者应该先打好腹稿,演练多次,以一种完美的方式出现。   不过眼下,反正小妻子又不知道008是谁。   季大少爷脸上的发烫稍稍有所缓解。   “你会怕我么?吓到你了吗?”   空气中的能量体微微震荡,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什么也看不到。   宁绥不知道该看向哪边,只好继续面朝着窗户那边,道:“不知道你是鬼还是什么,但你没有恶意,我干嘛要害怕。”   009在季郁呈脑子里道:“原来你的小妻子把我们当成鬼了,所以刚才用金属撞击是人类的什么驱鬼手段吗?不得不说,你的小妻子接受能力实在太强了吧!不过这样也好,以为是鬼,肯定就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了,谁会想到一个植物人不仅能思考、有意识,还拥有一个聪明绝顶、三百六十度完美无死角的系统啊!”   季郁呈:“……”   在黑暗中躺了两年,头一次能和外界交流,能和小妻子说上话。虽然不是面对面的形式……但季郁呈内心还是像个贪婪地想要汲取更多的雄兽。   想告诉小妻子他长得很好看,完全就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但又怕这话听起来像个觊觎他的变态。   也想安慰小妻子,宁家人不要就不要了,还有他。   又怕这话太突兀,让小妻子害怕。   正在床上的植物人反复思忖该说些什么的时候。   001在宁绥体内开口:“阿绥,它不是008,008不是这个能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是009中的一个。”   宁绥:“中的一个?”   难道有很多个009吗?   001道:“从一到九代表着能力,每一个能力分类都有很多个系统,在我们那里根据能力和成绩排行来编号,比如我就是001-1,是001这个分类里的第一名。”   “009这个分类其实能力很强。但它的话,很弱,嗯,甚至是不堪一击。”   “我刚才检查了一下它说话时进入你脑海里的一些能量体,发现它分子部件非常零散,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像是废品,那么它的编号一定很靠后,保守估计至少在009-500之后,而且它的电量也……可以用贫穷来形容。”   宁绥问:“所以,它可能是凭本能感觉到靠近我能充电,才来接近我的?”   “有可能。”001道:“怪不得我上次忽然变得虚弱,原来是被偷电了……”   宁绥:“……”   “不过也无所谓。”   001大方地道:“它也怪惨的,那么点电,就当赏给它了。”   宁绥不禁觉得那只小系统有点可怜,怎么会有混到连电都要靠偷的系统啊。   宁绥又问:“你现在在我身体里说话,不会被发现吗?”   001道:“阿绥,你放心好了,除非我想被发现,否则没有等级比我低的系统能发现我,连001-2号都发现不了我,何况是这么个连优胜劣汰门槛都没踏过的半成品。”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狂,但001的语气非常习以为常,只是陈述,并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   宁绥放了心。   001毕竟是个财富系统,还是藏起来的好。   “我老婆怎么不说话了?”季大少爷在脑海里看着宁绥垂着头,仿佛陷入了沉思的样子,微微有些慌张。   自己才说了三句话,就让他对自己失去兴趣了吗?   幸好在他心脏直直沉下去之前,宁绥又对着空气中开口了:“那么,不管你是鬼还是什么,交个朋友吧。”   交朋友?   季大少爷脖子以上轰的热起来了,有种从头开始谈恋爱的曼妙感觉。   谈恋爱的第一步不就是成为朋友吗?   季郁呈正要回应,脑海里的投影却“啪”地一下戛然而止,变成了一片漆黑。   小妻子的身影瞬间消失。   他:“……”   009取回全部的能量体,有气无力地趴在他身体深处:“抱歉,宿主,刚才脚被拽过去太久了,电力不稳。”   季郁呈:“……”   他、还、没、回、答。   床上的植物人只想把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废物系统揪出来揍一顿。   小妻子没听到回答,万一以为自己拒绝他了怎么办?   季大少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越想越心情暴躁。   这边宁绥久久没听到小结巴的下一句,以为对方是羞涩了,又道:“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在下周之前,在我窗户前放个苹果?”   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给它一点思考的时间。   这点事情对它来说很容易吧,毕竟001告诉他,009的能力是信息+操纵。   投影消失了,季郁呈听不到这句话,但009还是能听到的。   009松了口气,幸好宿主的小妻子又说话了,不然宿主可能要保持这种阴沉的情绪一直到他的小妻子回来。   009抱着脑袋往季郁呈身体深处躲了躲,对季郁呈把宁绥的话转述了一遍:“你老婆让你给他放一个苹果。”   苹果?   季郁呈觉得自己心情又乌云转晴了。   尽管加上躺着的这两年,季大少爷已经二十五岁,但此刻他却像个不理智的少年般,内心涌出一种隐秘、青涩的欢喜。   仿佛和暗恋的人许下了某个不为人知的悄悄的约定,全世界都不知道,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季郁呈心里燥热难消,这就开始期待起了下周。   见宿主怒气消了,009这才冒头,得意洋洋:“现在觉得我厉害了吧,我可是009这个分类中的8769号。”   季郁呈:“8769号?”   009挺了挺胸,道:“编号越大越牛逼,成绩越好。”   季大少爷只想冷笑:“……”我信你个鬼。   ……   这边,虽然结巴小系统没再回复,但宁绥心中的兴致勃勃也并未减少多少。   他觉得很有意思,像是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倒也不是说曹诺和方大诚他们不好,就是比起现实中的这些人情往来,和系统交流好像更为单纯直接。   更何况那只小系统还挺可爱,有些羞涩,不禁让宁绥想到了植物人老公的身体,像含羞草一样,戳一下,表面镇定,可内里已经卷了又卷。   想到植物人老公,宁绥赶紧收拾了下脚下的道具箱子,拎起书包打算早点回家。   学校封闭,季家的司机却将车子开进来了,正在慎思楼外等他。   宁绥拉开车门上去,问:“今天怎么来了?”   先前老爷子虽然给他派了车,但他不经常使用,还是比较热衷于打车。   毕竟总让一个司机在校外等自己,也太少爷做派、太耽误人家时间了。   “管家说今天降温,有寒潮,让我来接您。”司机恭恭敬敬地道。   宁绥心里顿时暖洋洋的,相处两个月,看来管家也对他有点感情了嘛。   司机又道:“……然后让您别忘了快点回去给大少爷洗澡。”   宁绥:“……”   他发现了,他在管家叔叔那里就是个洗澡的工具人吧!   车子刚开出校门口,林满发来了信息:“后天有场珍藏品拍卖会,小宁,你去吗?”   宁绥不愿出席任何那种相关的活动是有原因的,001帮他把资产处理成从海外姑妈那里继承的遗产,并帮他弄了个方伟的身份,很花精力。   知道他继承遗产身份的人越少,001需要处理的痕迹就能少点。   虽然001很能干,但宁绥还是想帮它尽量减轻负担。   而且宁绥只爱钱,不爱出风头。   闷声发大财才是他想要的。   “我就不去了。”宁绥回复:“满哥,你帮我把放在你家里的那幅黄先生的孤品拿去卖了吧,在这种场合,价格应该会被炒高。”   什么样的东西用在什么样的场合,这种拍卖会去的都是有钱人,拿出孤品卖,会让他们为了彰显财力而一掷千金。   又可以小赚一笔,宁绥小算盘打得哗哗响。   “好。”林满又发了条信息过来:“还有一件事,前段时间有个十八线小艺人,称认识方伟,拿了一些资源。我找人去和这个小艺人打听了下,发现他是被骗了,他认识的那个方伟是个从国外回来的富二代,正冒充你在外招摇撞骗。”   这样的事情倒是不少,因为“方伟”从没有公开露面过,经常会有一些小的公司老总,或是模特圈艺人圈里的人假称是方总的身边人,以此来得到一些巴结、或是捞一些好处。   不过先前也就是小打小闹,这倒还是第一次出现冒牌货的情况。   宁绥道:“满哥有时间就帮我处理下。”   “行。”林满:“我本来也打算去把那人教训一顿,这就是和你说下。”   昨晚寒潮降了一整宿,前面路上有棵树被狂风吹断,校门外这条路变得堵塞起来。   宁远溟也正坐在车子里,拿着耳机,冷不丁朝车窗外一看,忽然发现季家的一辆车就在前面不远处。   季家的车牌号他几乎全记得,他顿时降下车窗,朝左前方看去。   季家的车来学校接谁?   显然不可能是季之霖……季之霖一向自己开车上学。   那么就是接宁绥?   这两天虽然竭力平息心中的怨气,但见到宁绥在季家这么如鱼得水,还能让季老爷子为他安排专程车,宁远溟心中那种针扎般的不舒服感又来了。   不过……宁绥嫁的只是个植物人,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而自己却已经和方总搭上了线。   长久来看,谁输谁赢还说不定。   这样想着,宁远溟心中舒服了点儿,神色冷漠地关上车窗。   被冷空气吹得冻了一下的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   ……   宁绥回去的时候,季郁呈还是安安静静、病态苍白地躺在床上。   最近天气冷,也不能推他出去晒太阳了,除了每天早晨的医生例行检查和每晚的洗澡按摩,他简直就像被遗落在这里的俊美娃娃。   宁绥自己今天刚新交了个朋友,新奇劲儿还没过去,而且学校为了组织元旦晚会,很是热闹。   一回来却见别墅冷清,佣人已经下班,自家植物人老公只能孤独地躺在房间里,不能和朋友说话、不能和亲人见面、无法有任何意识、不知何时会醒来……   对比之下,宁绥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怜悯。   他赶紧放下书包走过去,和管家一块儿,把季郁呈抱到浴缸里。   等管家离开房间后,宁绥用手机放了一首轻音乐,开始替植物人老公洗澡。   虽然季郁呈听不见,但放首歌,能热闹点嘛,也免得季大少爷一整天这么孤单。   电量达到了百分之二十,季郁呈全身能动的地方更多了,灵魂也与身体融合得更加融洽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宁绥洗澡,感觉和之前又有不同。   之前他虽然有知觉,可到底是个行为被限制的百分百植物人。   可现在他只相当于是百分之八十的植物人,有着应激反应,宁绥将他放在浴缸,手指不断划过他泛着红潮的脸庞和胸膛时,给他带来的刺激就更加放大数倍。   温热的水不停形成波浪,热气腾腾从头顶上冒。   宁绥为了给他洗后背,脱了衣服蹲在浴缸里,将他抱在怀里,下颌抵在他肩膀上,拿着毛巾去擦拭他的背部。   宁绥的下颌肌肤细腻,柔软温热。   宁绥的呼吸声就落在他耳朵旁边,充斥着他的耳道,和潮湿的空气混在一起,让他全身几乎快要烧起来。   然而宁绥只一心一意的洗澡,竟没发现植物人的垂落在一边的手指都有些敏感的蜷缩起来。   宁绥洗着洗着,发现小呈抬了头。   他:“……”   这应该是正常的吧。   植物人虽然失去了意识,但还是有着身体本能反应。   苦恼地思考了下,宁绥把那里按了下去。   季郁呈:“……”   一边旁观的009:“……”   009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宿主的小妻子一边放着音乐,一边享受怀里植物人,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不正常……   好不容易在极度敏感的状态下洗完了澡,宁绥和季郁呈同时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植物人老公感觉不到自己做了什么,但宁绥还是有点儿尴尬。   放完了浴缸里的水,他用洁白的浴巾裹住季郁呈的身体,从头发到脚趾细心地擦了擦,然后将浴巾随手扔在洗衣篮里。   被擦完头发的季大少爷显得很乖,苍白的脸上,眼睛紧紧阖着,嘴唇紧闭。   平时露出来的额头此时被黑发遮住,顺毛的样子使他看起来小了数岁,抛开高大的身躯不谈,几乎有点儿像个少年了。   宁绥给他穿上衣服,把他抱在怀里吹头发,然后按铃,让管家过来帮自己把他弄回去。   终于折腾完毕,宁绥下楼吃晚饭。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季郁呈一个人。   植物人躺在床上,安静地回味方才的情形,情动不已。   之前两年洗澡都是由管家或者护工来,没有人会有小妻子这么细腻贴心,被小妻子下颌抵过的肩膀又开始发起烫来,仿佛燃烧了一般……   而且,今天还是一个重要的纪念日,第一次和宁绥说话纪念日。   现在对于季郁呈而言,时间只分为两块。   宁绥在的时间。   和宁绥不在的时间。   ……   宁绥吃完晚饭,拿着两本书回到卧室,就发现自家植物人老公俊脸怎么还是红的。   他:“……”   刚才在浴室水蒸气太热,所以会一直全身红潮。   可现在都洗完澡半个小时了,这种红色和发烫居然还没消退。   而且上前摸一摸他的呼吸,呼吸居然也还是杂乱的,漆黑的睫毛旁似乎也有点湿润。   “不会洗个澡感冒了吧?”宁绥大为惊慌。   他赶紧下楼叫管家。   片刻后,季郁呈又一次被迫躺进了医院。   季郁呈:“……” 第28章   宁母回家后, 反复想着宁绥说的那些话,躺在床上,泪水湿了半个枕巾。   她回来后对佣人说了一句胃口不好, 不用叫她吃晚饭,便上了楼。宁琛在书房看文件, 宁远溟在客厅玩手机,这两个被宠惯了的只以为她是打牌输了心情不好, 问候了一句,便没下文了。   要是宁绥在这里, 一定会蹲在床边关心地追根究底, 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宁绥……其实是最乖的一个孩子。   她不插手公司事务,空虚得很, 每天只能和那些富太太打牌逛街打发时间,能在家里谈论的话题无非就是一些圈子里的八卦。   大儿子宁琛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根本无暇搭理她。   宁远溟虽然会关心她,但她也能看出来,小溟对那些女人之间的八卦并不感兴趣,连她说的几个牌友的名字都记不住。   只有宁绥, 每次来的时候都会陪她眉飞色舞地聊上很久,还会记住她每次打牌输在哪里,查资料,给她支招。   一开始她以为宁绥是从小镇考过来, 没见过大城市的生活, 才会对她聊的话题好奇, 可现在才反应过来……宁绥只不过是愿意花时间和精力陪伴她罢了。   现在宁绥收回了花在她身上的感情, 她的生活一下子又变回以前空落落的样子。丈夫常年不在家,两个儿子都长大了根本没心思管她在想什么。   说不后悔是假的。   此时此刻宁母悔得肠子都青了。   吃晚饭的时候宁琛发现宁母还没下来, 对旁边的佣人道:“煮点粥送上去,让她多少吃点。”   佣人道:“好。”   见宁琛快速地吃了几口饭,拿起外套又要出门,宁远溟端着碗,问:“哥,你是晚上还有局吗?”   “有场拍卖会。”宁琛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再不过去赶不上了。”   “拍卖会?”宁远溟有点疑惑:“你以前可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   宁琛倒不是不想去,而是那些慈善会拍卖会全是高端富翁会去的场合。宁琛和宁父两个人努力,经营着江城和海外的公司,才勉强跻身这个圈子,就这样,还是江城这个圈子的边缘人物,一贯被那些家大业大的家族看不上。   宁家财力跟不上,去了也是小喽啰丢人现眼,这拍不起那舍不得拍,去了干什么?   宁琛穿着外套朝玄关那边走,边道:“听说那家科技公司的林总会去,趁着这个机会我去给他送张高尔夫卡,约顿饭。”   “林总?林满?收购了徐天星爸爸公司的那家?”宁远溟顿时放下碗筷站起来。   宁琛对着玄关处的镜子整理自己的领带,没心思理他。   宁远溟却紧跟了过来:“我能去吗?”   “你去干什么?”宁琛皱眉。那种场合他去都有些怯场,把宁远溟带去,要是出了什么丑怎么办?   “我认识——”宁远溟话说到一半,忽然闭上了嘴巴。   “什么?”宁琛看了宁远溟一眼。   他觉得宁远溟最近神神秘秘的,但他心思还在拍卖会上,懒得多问。   林满能靠着一笔投资白手起家,短短几年内在江城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人物。   对于这种比自己年轻、能力还比自己强的人,宁琛心中多少有点儿嫉妒,但更多的还是钦佩。   他公司最近有笔业务,如果可能的话,或许能和林满的公司谈成合作,因此他想趁此机会过去结识一番。   如果可能的话,他当然更想认识林满背后的人。能让林满心甘情愿地跟着他,那个人也绝不是什么普通的继承了遗产的富二代。   但目前来看,整个圈子都没人认识那个人……那么退而求其次,认识一下林满也行。   看着宁琛出门,宁远溟扯了扯嘴角。   宁母对他的感情较深,宁琛却多少还是有点儿防着他,或许是怕他夺家产,已经大三了还不让他接触任何公司的事务。   可宁琛怎么会想到,他挖空心思想要的,自己已经轻而易举得到了?   或许先耐心等等,等自己和那个人关系再近一步,再来让宁琛大吃一惊。   ……   车子在开往拍卖会的路上,宁琛打开手机,又忍不住看了眼发到自己手机上的那几张流水截图——是上次他拜托人调查宁绥后,进一步收到的调查结果。   那几张流水证明宁绥在嫁入季家之前,不仅花了上千万买过画,还置办过几处房产。   他自己不可能有钱,宁家也没有给过他那么多钱,那么就是他在嫁给季郁呈之前,还和什么别的有钱人有关系。   万一这些东西以后被自己之外的其他人调查出来,那可就完了。   宁琛越看越头疼,他对这个半路来的弟弟确实感情不深,但也不想见到他自毁前程,更不想让他拖累到宁家。   思考了下,他忍不住拨通了宁绥的电话。   ……   这边宁绥刚陪着季郁呈做完检查,打算回家。   医生说一切正常,发烫可能是某种生理现象,虽然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原因,但问题应该不大,让他们家属不用担心。   车子上,宁绥抱着自家植物人老公,松了口气。   要是因为他洗澡洗得太慢,导致植物人感冒,那他罪过了就大了。   只是……这真的正常吗?   宁绥又摸了摸季郁呈的脸,还是很烫,而且苍白中还透着种不正常的潮红,几乎可以煮鸡蛋了。   医生给了他冰袋,让他在植物人体温过烫的时候可以帮助降降温,但冰袋过于冰,这大冬天的,即便车子里开了暖气,正常人碰上去也会冻得一个哆嗦,更何况是用在植物人身上。   宁绥想了想,把季郁呈的身体微微扶正,让他身体靠在车子后座,脑袋歪在自己的肩膀上。   然后,用冰袋冰了会儿自己的双手,等自己的手温度变低后,再将手贴在季郁呈脸上,帮助他降温。   宁绥用两只冰冷的手包裹住植物人热气腾腾的脖子,轻柔地按,从耳垂到衣服内的胸膛,来来回回,无比专注。   季郁呈:“……”   小妻子做这件事只为帮助自己降低体温,然而却不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又是另一种“升温”。   季郁呈实在不想让自己身体再次起反应,可一直这样被动而无助地被“蹂躏”着……是个男人都会欲望高涨。   回去的一路上季大少爷忍得十分艰辛。   既要控制自己的身子不要胡乱敏感地发抖,又要清空脑子里的思想努力让自己变得清心寡欲,还得让自己不要把注意力集中在皮肤的触感上。   终于,一通电话打断了小妻子的好心帮他降温。   宁绥的手一直拿着冰袋,也冻得受不了,趁着手机响起来的功夫,把冰袋放下,随手拿过来接通:“喂。”   没想到是宁琛打来的电话,宁绥重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这个哥哥八百年没和他联系过,突然联系,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那边传来宁琛的声音:“宁绥,我有事情和你谈,你抽个空过来见我一面。”   宁琛的语气很不好,像是在为什么事情心烦意乱,听着非常严肃。   宁绥一只手放在季郁呈脸上,继续给植物人老公冰敷,疑惑地问:“你有事情要和我谈,为什么是我去见你?”   宁琛:“……”   宁琛忍了忍,问:“那你什么时间有空?”   “什么时间都没空。”宁绥说完就想挂电话,下午他和宁母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实在不想再多费口舌。   “等一下,”宁琛语气变得难听起来,“宁家和季家的钱都够你花,不要再干那种事情了。”   “干什么事情?”宁绥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这个弟弟年纪还小,以前也没受过正经教育,为了攀附有钱人,一时犯错也是情有可原的。   宁琛竭力按捺住自己训斥他的冲动,让口吻变得家常化一些,道:“作为你哥哥,我提醒你,尽早和那个人断绝往来,不然……”   然而他话还没没说完,已经被宁绥挂了。   “嘟嘟嘟——”的断线声音传来。   宁琛:“……”   再打过去,他发现他的手机号码和微信全都被宁绥拉黑了。   宁琛脸色顿时青了起来。   “莫名其妙的……”宁绥关掉手机,完全不关心宁琛在想什么。   想得到家人的时间已经过了,现在他有几个朋友和两个系统,就已经很满足了。   植物人在他怀里,沉默地听着方才的电话。   和小妻子接触越久,对他的家事越了解,季郁呈眼里的宁绥越发像只表面上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但其实内心极度敏感的流浪小猫。   柔弱纯净,需要自己保护。   他从小一定吃了很多苦,才走到自己面前。   所以他那些让009感到害怕的,看似有些疯狂的举动,不仅不让季郁呈感到害怕,还让季郁呈内心生出无限的保护欲。   这又不是他的问题,正因为缺爱,所以才会产生自我防御机制,心理状况才会变得这么危险。   如果好好的守护他,帮他打开心结,他一定能恢复成正常人。   想到这里,季大少爷忍不住看了眼右上角的电量。   百分之二十一。   季郁呈:“……”   009知道宿主要说什么,心虚地提前抱头躲了起来。   季郁呈:“……”   幸好接下来又是两天周末,植物人得以和小妻子腻歪在一起。   翌日早上,宁绥一起来,就发现窗外被迫不及待地放了一只苹果。明明说的是下周,它却第二天就放了。   苹果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可能是从楼下厨房里偷的,因为周姨早上一直在念叨厨房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宁绥打开窗户,把那只又大又饱满的苹果取了进来,忍不住笑了笑:“可爱。”   窗边刚好放着上次没给季大少爷读完的童话书,外面下了冬季的第一场雪,这样一副场景,倒真有几分童话里的感觉。   不知道那只小系统的宿主是谁,要是没有宿主,他还真想让它住进自己身体里。   察觉到他这个想法的001立刻咳嗽了两声。   宁绥立马安抚:“好啦,也就想想而已。”   宁绥给床上的植物人掖了掖被子,换好衣服转身下楼。   他走之后,季郁呈的灵魂冷酷地勾起嘴角:“听到了吗?”   “什么?”009问:“窗外的鸟叫吗?”   季大少爷臭屁道:“他说我可爱。”   009:“……”   这两天寒潮来临,宁绥也不打算出门,在家里除了和管家叔叔一块儿一日三餐,就是给季郁呈读一些书,做些按摩。快到期末,也该提前写论文了。   写了会儿,他眼睛有些涨,抬起头,窗外下着小雪,室内静谧,身边的植物人老公一如既往双眼紧闭,面容俊美,宁绥坐在他身边,垂眸注视着他,陡然生出了几分温馨的感觉。   抛开传闻中阴晴不定的性格不讲,这位季大少爷还真挺完美的。   尤其那张脸,不管看了多少遍,宁绥都不觉得厌倦。   人面对好看的事物,就想摆弄,宁绥也不例外,他忍不住趴过去,俯身嗅了嗅季郁呈身上的气息。   真好闻啊,这种熟悉的药草味也给他带来一种归属感。   他一会儿摸摸季郁呈的头发,一会儿揉揉季郁呈的耳垂,过了会儿又脸贴在季郁呈的脸上,手臂圈住他脖颈,抱着他睡一会儿。   也只有没有意识的植物人才能忍受他这般黏糊了吧。   从小是孤儿的宁绥总是在不断失去,小时候是因为过于弱小而被抢走的玩具,长大了是用挑剔眼神看着自己的家人。   虽然有朋友,但因为系统限制的缘故,也不能和他们有多亲密的接触。   周围的事物总是不断变来变去,唯有在植物人老公这儿,他感觉到了一种不会变的静止。   “真好。”宁绥抚了抚季大少爷的脸,“如果不醒来,就一直是我的。”   他就一直可以对着这张俊脸,抱着这具身体。   009:“……”   这句话分明很正常,但009就是听出了一分鬼畜的感觉,它牙齿打架,完全不敢直视宿主的小妻子的那张脸,直接钻进了宿主身体内部。   一边钻,009一边忍不住查看了下宿主的脑子。   然而宿主心中正生出无限的柔情。   009:“……”   揉了揉眼睛,宁绥又继续写了会儿论文,忽然觉得有些枯燥,他关掉笔记本电脑,翻身趴下,掏出手机来打两把游戏。   他不怎么沉迷于游戏,但和所有男大学生一样,市面上的单机游戏和对抗性游戏他都会玩一点儿。   刚玩了两把,还正在匹配队友,游戏界面弹出弹窗。   柯赫:“学弟也在玩这个游戏吗?要不要我带你。”   一旁在脑内投影旁观小妻子打游戏的季郁呈:?   怎么又来?   上次被揍那一拳脑子里的水还没倒干净?   宁绥多少也猜到了柯赫的心思,他很感激有人能喜欢他,但他没有时间去应付这样的人。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喜欢自己玩。”   柯赫:“只是一起上个分而已,宁绥,你不要多想。”   这话说得让宁绥不知道该怎么回。   宁绥礼貌性回复:“我不想和你一起上分,老公会吃醋。”   柯赫:“……”   柯赫:“可一个人单排很没意思吧。”   宁绥:“对不起,我和我老公双排。”   “可是……你老公不是植物人吗?怎么做到和他一起打游戏的?我没有别的意思,也是从篮球队的人那里听说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从你刚进大学的时候第一次遇见你就开始了……如果你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就好了。”   柯赫又发来一条:“我家境的确没有季家那么好,但也算小康,如果你喜欢钱,我会努力赚钱养你。”   话听起来很真挚,但却给宁绥造成了困扰。   宁绥的选择是……把他拉黑。   反正拉黑列表已经躺了两个,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虽然季大少是个植物人,管不着自己。即便管得着,以他冷性冷情的性格,可能也无所谓自己这么一个冲喜的工具人在外边会干什么。   但宁绥没有给别人戴绿帽子的爱好,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摇钱树。   那边,柯赫有几分失魂落魄地放下手机。   没想到宁绥一点儿机会都不愿意给他。   但……正因为这样,他才应该越挫越勇不是吗?   他之前已经等了三年,好不容易等到宁绥和季之霖分手,迎来了一点希望。如果遇到这么点儿阻拦就放弃,又有什么资格说喜欢?   何况,他这几天也打听过了,宁绥与那位季大少爷的联姻,只是为了冲喜,期限是一年。假如一年过了,那位季大少爷还没醒来,宁绥很有可能会与他结束婚姻关系。   自己先提前追求,到时候不就能排队排在前面吗?   柯赫是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的。   ……   季郁呈和宁绥都以为柯赫就这么放弃了,但没想到,周一宁绥刚拎着书包抵达寝室,柯赫就拿着保温桶靠着墙坐在402寝室外。   见到宁绥过来,他迅速站起来:“我在校外租了房子,炖了点儿鸡汤,刚好冬天冷,可以养胃。”   说完,他将保温桶拧开,鸡汤的香味顿时敞了出来。   宁绥一时之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我不喝,你拿回去吧。”   见柯赫还要说什么,宁绥头疼地打开寝室门,迅速关上门进去。   柯赫有些失望,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宁绥这人看起来温和、平易近人,实则外热内冷。   他室友在楼道那边等他,见他原封不动地拎着保温桶下来,摇了摇头:“根本追不到,要是能追到,大一早就追到了,我看宁绥就是喜欢有钱人……”   “再这么说绝交。”柯赫皱眉:“这才展开追求攻势的第一天,急什么。”   还有追求攻势?   难道是打算不停地纠缠下去?   季郁呈面色沉沉地看了眼右上角的电量,百分之二十九。   009能感觉到季郁呈的不安和烦躁,别看宿主总是说他的小妻子患得患失,但真正经常不安自卑的是他吧!作为一个躺了两年的植物人,拿什么去和活人比?就连拎着保温桶送鸡汤这件事都做不到。   009感觉到季郁呈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它都受不了了,忍不住道:“宿主,要不你再揍他一拳?”   实在不行就武力解决,揍到这小子哭为止呗。   “他刚才还算说了句人话。”季郁呈冷冷道。   看在这小子在朋友面前为小妻子出头的份上,这次不揍他。   尽管如此,季郁呈心情还是有些阴郁和烦闷。   并且,滋生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妒忌,在他还在小心翼翼地第一次和小妻子打招呼的时候,其他人居然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追求小妻子,肆无忌惮地表达爱意。   而他还是个躺在床上凡事都只能靠小妻子和管家帮忙的植物人,说的好听点是植物人,说的难听点就是半死不活。   往日风光的季大少爷从未感受过这种被当着面抢东西的感觉,简直令人气得牙痒。   而且,他和009一直寄希望于电量到了百分之百就能醒过来,可这只不过是他和009的猜测罢了,到了那时候到底能不能醒还是个未知数。   万一,万一那小子用什么小花招将小妻子吸引过去了怎么办?   季大少爷不想承认,然而他内心的确非常不安。   而这种不安在接下来达到了顶峰。   宁绥在寝室坐了会儿,微信一直不停收到柯赫的申请加好友的提醒。   “怎么办?”他在脑海里问001:“这个学长未免也太执着了,但他又没什么恶意,有什么能让他自动放弃的方法?”   001苦恼地道:“这种情感问题,我实在不擅长。“   宁绥沉思了会儿,通过了柯赫的好友申请。   那边柯赫还没来得及欣喜,就收到了宁绥发来的微信:“今天放学了去我家玩,地址发给你。”   柯赫刚下这栋寝室楼呢,就收到了这么一条邀请,登时拎着保温桶面露喜色。   宁绥是改变心意了吗?   “是让我一个人去,还是要带朋友去?”   “随便你。”宁绥回道。   宁绥又打电话问了下管家:“能让朋友去家里吗?”   管家道:“当然可以,老爷子说过,让您把季家当成您自己的家。”   在脑海里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成这样的季郁呈:“……”   009:“……”   009道:“宿主,冷静,按你小妻子的性格,一定不是因为对那小子感兴趣才邀请他去家里,而更像是想把他带到偏僻的地方分尸,说起来,你家有地下室吗?没有地下室的话有冰窖或者酒窖吗?”   季郁呈:“……”   季郁呈脑瓜子嗡嗡的,黑了脸:“闭嘴。”   虽然相信小妻子最爱的人是自己,毕竟小妻子一个吻就能让自己从完全无法动弹,到恢复一点动弹的能力,这必定是真爱无疑了。但季郁呈还是无法忍受宁绥就这么和别的人说话、交谈、发出约会一样的邀请。   这些都是他以目前植物人的身体状态无法做到的事。   越是两厢对比,他越是厌恶自己这无法动弹的身体。   他觉得自己可能被小妻子同化了,占有欲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别说看小妻子和别人有肢体接触了,就连看到小妻子和情敌多说两句话,都想让情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或者让小妻子回到自己的床上,只看着自己……   床上的季大少爷努力抑制自己内心这些黑暗的想法,但烦躁还是将他裹得透不过气来。   ……   上完最后一节课后,宁绥提前上了季家的车子回去。   回去的第一件事是上楼,费力地把自家植物人老公抱到轮椅上。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把季大少爷从床上抱起来时,植物人耳朵和指尖都会泛起淡淡的红晕,但今天却不了。   今天的植物人老公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一点别的颜色也没有。要不是他脸上面无表情,双眼紧闭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宁绥还以为植物人在生气呢。   抱起来的时候也有点费力,好像比平时变得更加沉重了。   宁绥:“……”?   季郁呈心里愤愤地想,邀请学长来家里,怎么还要让他坐轮椅下去。   不该把他藏起来不让学长看见吗?   怎么,他们一起玩,还要让他在旁边当装饰品吗?   因为心中别扭,季郁呈身子格外僵硬,不似平时那样对宁绥顺从。   宁绥不知道植物人的内心活动,把季郁呈放到轮椅上后,又抱着季大少爷掂量了一下:“咦,难道喝营养液喝胖了?”   季郁呈:“……”   小妻子对自己的爱意果然是减少了吧,已经开始嫌他胖了?   季大少爷内心苦涩。   “你好你好,我是宁绥的学长,大四体育系的,这是我朋友。”   楼下,柯赫和朋友已经抵达了别墅门口。   “是宁绥的朋友啊,进来吧。”管家接过柯赫手里的水果,笑了笑:“不用带礼物的,宁绥很少邀请他的朋友来家里,你们一定是他很要好的朋友吧。”   柯赫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带什么太贵重的礼品啦。”   宁绥就是嫁给了这幢别墅的主人吧。   一个有权有势、却无法享受这一切的植物人。   在一个没有意识的植物人面前追求宁绥,柯赫心中更加生出了一些刺激的快感。   虽然在学校的时候就知道季之霖家里有钱,但猛然来了季宅,看过了外面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花园,又看见里面各种陈列的艺术品,柯赫和朋友还是有点震惊。   这与他们所生活的圈子……完全是两个世界。   发现他神色有点紧绷,管家好心道:“没事,放轻松,换双鞋去找宁绥吧,他在一楼书房。”   柯赫努力让自己不要露怯,笑了笑:“好,我洗点水果带进去找他吧。”   他的确没钱,但他的优势是身体好、细心,能照顾宁绥。   所以在宁绥面前,他想尽可能的表现出这一点。   “厨房在那边,您自便。”管家指了指。   柯赫拉着朋友来到厨房,将带来的水果洗干净,切盘,并且雕了两只精致的兔子。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艺?”朋友调侃道,一边东张西望,摸了摸墙上的灯。   总感觉这壁灯都得几十万……   柯赫抿唇:“昨晚连夜学的。”   花了半个小时,总算切好了,厨房也被他弄得一团乱。他端着水果拼盘,朝管家指的书房方向走去。   “真大啊。”朋友跟在他身边,还在感叹。   书房门没关,只虚掩着。   出于礼貌,柯赫还是敲了两下:“宁绥,能进来吗?”   里面传来游戏闯关的声音,可能声音开得太大,宁绥没听见。   不过,宁绥在打游戏?   柯赫眼睛一亮,这又是一个自己擅长的,能表现自己的地方。   柯赫忍不住推门进去。   然后就看到,偌大的液晶游戏屏前的地毯上,不是宁绥一个人。   地毯上一块棋盘格毛毯,宁绥披着毛毯,亲昵地把一个男人揽在怀里,让那个男人上半身的背部完全贴合他的胸前。   然后抓着那个男人的两只手,用那个男人的十根手指头握着游戏手柄。   站在书房门口能看到那个男人的半个侧面,模样俊美,五官精致毫无瑕疵。   只是双眼紧阖,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嘴唇也有些白,分明是个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那人由于身高过长,两条腿被宁绥摆在地上,只有上半身歪倒在宁绥的怀里。   假如不是胸膛还在缓缓起伏,看得出来还是个活人的话,这副样子简直就像是宁绥抱着一个人型玩偶或是尸体……   而宁绥丝毫不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有多么诡异,时不时用嘴唇蹭蹭怀里男人的头发,过了一关,还会捏捏男人的下巴:“季郁呈,你好棒。”   不知道是不是柯赫的错觉,那位宛如高岭之花的植物人分明闭着眼,毫无表情,可硬是给人一种害羞、舒服到快要死掉的感觉……   似乎是听见书房门口有动静,宁绥回过头来看了两人一眼。   “来啦,进来坐呀,我在和老公打游戏。”   柯赫:“……”   柯赫的朋友:“……”   柯赫脸色缓缓变白,像是当场看了什么鬼片,手中的果盘忽然摔了一地,拉着朋友屁股尿流地跑了。   宁绥:“……”   别墅门口传来摔跤的声音,管家问:“没事吧?”   柯赫和他的朋友连回答也答不出来,恐惧地狂奔。   ……   宁绥听着外面的动静,弹了弹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感觉到了无敌是多么寂寞。   “就这?”   一吓唬就跑了嘛。   原来小妻子叫人来,是为了让那小子知难而退?   季大少爷醋了一天的郁闷陡然烟消云散,身体不僵硬了,耳根微微红了红。   --------------------   作者有话要说:   009已经不敢出来了:全是变态!!!! 第29章   柯赫心理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宁绥不知道,但从这一天开始柯赫就没再来找过他。   不仅微信不再频繁地给他发消息,在学校也见到他就躲。   一次在食堂打饭时不小心撞见, 还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直视他,神情恍惚地拿着餐盘走到食堂门口, 差点撞到玻璃上摔了一跤。   宁绥:“……”   旁边一块儿吃饭的方大诚和曹诺:“……”   虽然解决方式简单粗暴了点,但宁绥觉得非常完美, 又愉快地解决了一桩可能会拆散到他和季郁呈的麻烦事呢。   柯学长想必也非常愉快吧。   ……   校庆活动很快开始,院里要求以每个系为单位, 至少上报一个节目。   其他系多少沾点文艺气息, 普遍多才多艺,报上去的节目都是七八个往上走。   就只有计算机系一群码代码的, 女生没几个,男生也全都很宅, 班长万万没想到一个节目报名都没有收到,只能临时抱佛脚组织一场大合唱。   宁绥算是计算机系长得最好看的男孩子,班上的女生纷纷来问:“宁绥,你怎么不报一两个节目?”   就算什么都不会, 随便上台演个蹩脚的舞台剧也很吸引人啊。   她们本来还指望宁绥会报什么节目,然后带着她们一起参演呢。   “忙着赚钱。”宁绥笑着说。   表演什么,表演上台洗盘子吗,宁绥在孤儿院长大, 没学过什么才艺技能。不过他对这些事情也不感兴趣, 更不爱出风头。   他选择把锅推给了家里的植物人。   每天回去帮植物人老公洗澡都得半个小时, 还得给他按摩, 为他读一篇睡前故事,当然, 换来的收益也是巨大的。   女孩子们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才大三就已经开始在外面创业了。他出入林满公司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学校里的人看见过,大家都以为他在外头实习。   “有点拼哦,阿绥。”女孩子们顿时更加欣赏宁绥了。   只可惜……宁绥不是异性恋,不然追他的人大约会倍数增加。   季郁呈在投影里看着小妻子那么受欢迎,既为他高兴,又有点酸不溜秋的,简直想一把把他藏进怀里,把他身边的人左勾拳右勾拳通通赶开。   班长组织的大合唱节目,402寝室的三个人个子高,也被拉去凑了个数。   上台前一晚,系里的人凑了点儿活动经费,给上台表演的人一人买了一套西装,因为要节约钱,西装是从附近的学生街买的,很廉价。   “你小子,怎么穿这种一百多块的西装也这么帅。”曹诺和方大诚换上西装后,看向宁绥,总感觉两人像宁绥的保镖。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西装,怎么穿出来的味道截然不同呢。   到底是脸的问题,还是身材的问题。   “都好看都好看。”宁绥安慰道。   宁绥很少穿西装,平时都穿的比较休闲,以兜帽衫卫衣为主,上一次穿西装还是和林满一起在国外参加一场必须出席的遗产听证会。   不过这西装质量可真差呀,手稍微抬一下,腋下就撕开了一条缝。   幸好明天才上台,宁绥把西装叠好放进书包,打算晚上带回去让周阿姨帮他缝一下。   这边,宁远溟也在准备校庆要上台表演的节目。   他报了一个钢琴曲独奏,并打算把自己的三角钢琴搬去。他一报名,院里学生会立马把他的节目放到了压轴。   这种优待都是宁家有钱给他带来的,宁远溟以前习以为常,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但近来宁母的态度愈发不对劲,他心中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浓。   见到他在书房提前练习,宁母忍不住推门进去。   “妈,你来了,你帮我听一下……”   宁远溟话还没说完,宁母问:“小溟,你们校庆,绥绥参加没有,他报了什么节目吗?”   宁远溟的手指在钢琴上按出了一个突兀的音,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过了会儿才道:“宁绥前两年都没报什么节目,今年应该也不会吧。”   “哦。”宁母有点儿失望,她还想去看看的。   “我要表演钢琴,您去看吗?”   要是在之前,宁母一定会去的,但此时看着宁远溟穿着几万块一套的高定西装,优雅地坐在钢琴前,不知怎么就想到,从小到大她亲手送宁远溟去学习骑马、高尔夫、射箭的时候,宁绥还在孤儿院以新奇的眼神羡慕地看着别人六块钱的玩具车。   宁远溟期待地看着她。   宁母却忽然如鲠在喉:“……”   她揉了揉额头:“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我就不去了,你钢琴十级,很熟练,不会出问题的。”   宁母转身出去,宁远溟这钢琴却是没心情继续练习了。   他阴沉地看着琴谱,指骨按在钢琴键上,用力到发白。   那个人有一点说错了,他讨好宁母也没用,宁母心中的天秤分明已经偏向了宁绥!   他心情烦躁地掏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框。   这段时间仍然是他单方面给那个人发消息,那个人一个字都没有回过他。   不过对方很忙,他可以理解。   而且,反而是这样爱理不理的,才更神秘,更具有吸引力。   要是他发过去的每一条信息,对方都看都回,那对方对别人岂不是也会这样?   想到这里,宁远溟冷静很多,他组织好措辞,充满期待地发过去一条新的。   ——“听您的话,我最近没有去烦宁绥了,一直都在专注于学习。不过我们学校马上要校庆,我会上台表演节目,您如果有空,可以来看吗?”   那边还是没动静,不过宁远溟并不着急。   他放下手机,继续弹起了自己的钢琴。   ……   宁绥的工作手机没电后,他根本没有打开过。   他拎着西装外套匆匆回家,管家和他打招呼:“少夫人,回来啦?”   宁绥问管家:“周姨在吗?”   管家道:“元旦给她放了几天假,她刚走,怎么了,有事?我叫她回来?”   “别。”宁绥忙道。   人家好不容易放几天假回去陪孩子,自己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把人叫回来?   “要上台演出的服装,这里破了。”宁绥把西装腋下破缝的地方翻给管家看,结果西装在他手中一抖,“撕拉”地一下肩线和臀线又开了一大片。   管家:“……”   宁绥:“……”丢脸丢大发了。   在季家干了十几年,小半辈子都没见过质量这么差的衣服,管家一脸的震惊。   “你们上台表演就穿这个?不用找老爷子报备,我直接去和你们辅导员说一下,从季氏拨一笔钱给你们每一个人换一套好的。”   “别别别。”宁绥连忙摆手,学校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嫁给了季郁呈这么有钱的人,他和这些同学还是寻常相处,不想把关系弄得变味儿了,“有针线吗?我自己缝一下就行了。”   管家也能理解他的心思,只好给他找来了针线。   晚上,给季大少爷洗完澡,宁绥抱着西装在床边缝起了衣服。   给别人车子加汽油、给别人烧烤、穿玩偶在游乐园当道具人,这些事情他很擅长,但手工活儿他是一窍不通,一只手拿着针一只手拿着线,穿半天都穿不进去。   穿到宁绥怀疑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植物人躺在床上,在脑内投影里看着旁边的小妻子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点五,被可爱到想要勾起嘴角。   小妻子手指分明又细又修长,怎么就这么笨拙呢,拿着针线的两只手臂像气球人一样,怎么也对不准,不停地错开。一边穿针线还一边嘟嘟囔囔地嘀咕着什么。   呆萌到让人想抱进怀里狠狠地揉一揉。   穿了二十几分钟还没穿进去,宁绥苦恼地把针线放了回去,选择屈服。   明天带到学校去让班上的朋友帮自己忙好了。   因为第二天要上台表演,宁绥早早地爬上床。   他关了灯,掀开被子,抱着自家植物人老公躺下。躺下后,感觉怀里男人的身躯格外的柔软——总之比柯赫来的那天要柔软得多,没有那天那种赌气似的僵硬的感觉了。   那天他抓着季郁呈的手指打游戏,都感觉季郁呈的手指在和他较劲儿。   宁绥忍不住打开床头灯,看了床上的植物人一眼。   要不是季郁呈一动不动,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睛一如既往地紧闭,头发都和早晨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他真要以为季郁呈有知觉。   不过这应该是正常的吧。人体机能奇妙复杂,会随着外界的刺激发生不自主的变化,植物人也不例外。   说不定是那两天气温比较冷,季郁呈才像被冻到了的植物一样,身体变得有些硬邦邦的了呢。   这样想着,宁绥又关上灯躺了回去,继续幸福地抱着“大型玩具”睡觉。   夜深。   等宁绥睡着后,那种压迫感好点了,009才在季郁呈的体内道:“我去翻了下表演节目单,你老婆要表演大合唱呢。”   季郁呈眸光晦暗,非常期待,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听到小妻子唱歌,不知道他的歌声是否和画画的技术一样娴熟美妙。   可惜不能录音,不然录下来以后可以多听几遍。   查看了一下季郁呈脑子的009:“……”   季郁呈让009把投影打开,环视了一下卧室,视线落在被宁绥随手搁在沙发上的那套西装上,问:“你能给他把西装缝好吗?”   作为一个系统,009自然是培训过的,但它拒绝干这么娘唧唧的事情,用非常硬汉的语气:“统是不会缝的,宿主你能在脑子里想象出自己操纵针线的样子,就可以做到。”   季大少爷自然也没干过针线活,如临大敌地道:“试试。”   这一试,床上的植物人就一宿没睡。   ……   翌日宁绥上午没课,校庆活动下午才开始,他就睡得晚了点,起床后刷牙洗脸。   把针线盒往书包里一塞,拿起西装打算出门的时候,他忽然惊讶地发现腋下破损的地方已经被缝好了?   把西装在手里翻了翻,肩线和臀线也缝好了,不仅如此,之前摇摇欲坠的扣子也被用针线紧了紧。   管家叔叔清晨来叫过自己一次,他帮自己缝好的吗?   看这针线活儿,还真不错,细密精致。   除此之外,西装上身的左胸口处被用金色的线缝上了一朵小小的玫瑰,带着根茎和枝叶的那种。   本不存在袖扣的两边袖子,也被缝上了四个银质小扣子,不知道是从季郁呈哪件名贵西装上抠下来的。   这么一操作,一百多块廉价的地摊货顿时显得高档了起来。   西装还是那么件西装,和其他同学的款式一模一样。   但就因为这两个小细节,登时显得矜贵有气质了起来。   宁绥乐了,没看出来管家叔叔还是小娇夫类型,昨天他还说他不擅长针线活儿,是装的吧!管家大婶有福气啦!   宁绥对这套西装认真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叠好,用袋子装起来,才放进书包。   下楼的时候宁绥本来想找到管家赞叹一番他的艺术感,但管家不在,一大早出去采买去了,宁绥只好先跟着周助理上车去学校。   到了慎思楼化妆室,换上登台西装后,班上的同学也立刻发现了他西装上的变化。   “我靠,我怎么没想到,缝个扣子上去也能冒充一下高级西装啊。”   “谁给你弄的,小玫瑰好漂亮。”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曹诺看了看宁绥,又看了看自己,哭笑不得:“跟一堆糙汉子混了个小王子似的。”   宁绥穿着这件西装得意洋洋,一整天的心情都变好了起来。   远程看着小妻子的季大少爷的灵魂顶着两个黑眼圈,也变得愉悦了起来。   009本来也很开心,毕竟元旦嘛,好歹算个节日,托宿主的福,它也能在宿主脑子里看S大的学生表演节目,就是没办法拆包薯片边吃边看,不然更加地美滋滋……   直到计算机系开始上台,宿主的小妻子开始混在人群里唱歌。   009:“……”   这何止是难听啊!简直没有一个音在调上啊!   看宿主的小妻子画画还能选择移开视线不看,听他唱歌完全没办法把耳朵闭上!见宿主听得那么专心致志,009连说出自己不想听的勇气都没有。   它想不通,那么好听的声音,怎么能唱出这么难听的歌!   宁绥周围的同学唱到一半,忍不住朝他投来了欲言又止的视线。   这首歌原本的调子是什么?他们都快被带得不记得了!   宁绥:“……”   宁绥心虚地减小了自己的音量,变成跟着合唱团小声哼哼。   幸好他因为个子高,站在后排,即便不张开嘴唱也不会被下面的辅导员老师们发现。   “他们瞪他做什么?”季郁呈觉得自己拳头一天要硬八百回:“这不是唱得挺好的吗?校园霸凌是不是?”   009:“……”   幸好一首歌的时间很短,不然009觉得自己的统命都要折寿。   计算机系一群人匆匆下了台,下去之后班长拉着大家合照,宁绥从小见一个领养家庭就要拍一次照片,拍完后又被扔回来,都快被拍出阴影了,他特别不爱自己出现在照片里,因此赶紧像条鱼一样溜进人群躲开。   学校请了几个专门的摄像师来记录这次校庆,有拿三脚架的,也有拿拍立得的。   一个拿着拍立得的摄影师朝周围看了看,顿时敏感地捕捉到远处人群中的一个背影。人头攒动中,那个穿西装的背影窄腰长腿,鹤立鸡群,显得非常有气质,他赶紧朝着那边咔嚓了一声。   计算机系的节目报上去的时候就不被院里看中,被安排到第三个。   放在前面的节目根本没多少人有兴趣,更何况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合唱。   宁远溟自己有节目,一直在后台化妆,调整自己的麦,再加上他还惦记着方伟会不会来,哪儿还有心情去看宁绥他们系表演了什么?连宁绥上台了他都不知道。   他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   直到一个小时后,他正式上台,手机里也没有回复。   宁远溟抱着有些焦躁的心情,穿着自己的高定西装上了台。   表演很成功,但表演的时候他一直忍不住朝台下看,视线在人群中逡巡。   他的确还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可那个人气质出众,假如来了,他一定能一眼认出来。   然而等到他表演结束,他也没在下面几千个学生里找出比较特别的观众。   宁远溟一回到后台脸色就失望地摘掉了自己的麦。   不过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摄影师正在把从拍立得里取出来的几十张照片贴在慎思楼下的展览墙上。   宁远溟下意识凑过去看了一眼。   他的视线立刻被其中一张给吸引了过去。   那张拍立得上全是人,乍一看拍的是人群,但人群中却有一道穿着西装的背影高挑独立,和那个人微信头像上的背影非常相似。   宁远溟呼吸一窒。   那个人不会已经来过了吧?   ……很可能来过了,但没告诉自己?   宁远溟盯着那张照片,只觉得越看越像,心中顿时涌出欣喜。   “这张照片能给我吗?”他对着摄影师指了指。   ……   校庆晚会成功结束,宁绥回到家,书包都没放下,就兴冲冲地钻到厨房去找管家。   管家正在厨台边忙活,撅着腰不知道在藏什么。   “叔叔,谢啦。”   “啊,你知道了?”管家吓了一跳,脑袋差点撞到橱台上。   今天是宁绥生日,老爷子前几天就打电话给他让他记得给宁绥买个蛋糕,他一早就把蛋糕藏了起来,打算等宁绥回家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这就被宁绥发现了!   “审美不错。”宁绥笑道。让计算机系的同学羡慕坏了。   托管家的福,让宁绥也享受了一把那种有家长给准备精致便当、周围孩子都羡慕的感觉。小时候他做的最多的梦就是这个。   “那倒是……”管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买蛋糕的时候还担心自己买的那个三层大蛋糕太土了呢,没想到宁绥还挺喜欢。   既然已经被宁绥看到了,他就不藏着掖着了。   管家把蛋糕从冰柜里拿出来:“生日快乐。”   宁绥睁大了眼睛。   居然还记得他生日!这对他好得太过了吧!   已经知道了,怎么还配合地表现出惊讶的样子呢。少夫人这孩子真是……擅长洗澡,还怪可爱,有时候真让人想捏捏他的脸。   管家也忍不住笑了笑,说:“拿到餐厅去吃吧,老爷子是赶不回来了,如果您不介意,我陪您过个生日。”   “好哇。”宁绥兴冲冲地帮忙把蛋糕抱到餐厅去。   全程看着宁绥和管家对话的季大少爷:“……”   季郁呈脸色黑了黑:“他们对话有在一个频道上吗?”   009叹了口气:“功劳被抢了啊,宿主,谁让你是个植物人呢,说西装是你缝的任谁也不信吧。”   季郁呈:“……”   人到了二十一岁的年纪,生日已经变得没那么重要,要不是下午就收到了林满打来的电话,方大诚和曹诺也送了他一个小礼物,宁绥只怕自己都不记得今天居然是自己的生日。   他只拉黑了宁琛,没有拉黑宁母,手机上就多了几个宁母的未接来电。   过了会儿又收到了宁母发来的一条短信,大约是生日祝福的。   宁绥将手机扔在一边,没有理会,在蛋糕上插好蜡烛后,他又上楼去吧季大少爷抱到轮椅上。   过生日吃蛋糕也惦记着自己……   季大少爷心中的那点儿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变成暖洋洋的甜蜜。   “蜡烛放好了吗?我特地取了二十一根颜色不一样的。”管家关了餐厅的灯,走过去在餐桌边坐下。   “插好了。”宁绥道,顺便将一楼暖气调高了点儿,避免植物人老公从楼上温暖的卧室下来会被冻到。   两个活人和一个轮椅上闭着眼的植物人围着一个蛋糕,这副场景其实有点诡异。   但管家已经习惯了宁绥对大少爷爱得深沉,经常吃个晚饭也要把大少爷推下来,也就对这一幕视若无睹。   生日也不过是寻常的一天,飞快地许了愿,吃完一小块蛋糕,也就结束了。   季郁呈在脑海里看着小妻子的侧脸,真想知道他许的是什么愿望,是不是和自己有关。   吃完蛋糕,宁绥推着季郁呈上去。   刚帮季郁呈洗完澡,把植物人老公抱到床上,他就发现桌子上有一张纸条,大约是随手从季郁呈的书房里哪个合同上撕下来的,用墨水压在那里。   纸条上歪歪斜斜地写了三个字:“看窗外。”   字迹宛如得了帕金森症一般,非常的抖,一副拿笔很困难的样子。   宁绥问001:“008留的?”   001道:“八成是,纸条上有一些能量的痕迹。”   是也想要送给他什么礼物?宁绥突然觉得自己身边多了好多人,心情像溏心蛋般幸福得快溢出来,他兴冲冲地将纸条叠了两叠,塞进自己的书包里,然后冲到窗户边。   昏黄的路灯下,花园里堆着一个雪人。   008大约是偷了厨房的胡萝卜和菜叶,分别安在雪人的鼻子和脑袋上,大约是作为系统做这些事情不太利索,雪人堆得东倒西歪。和其他雪人的不同之处是,这个雪人胸口上画了一颗小小的心。   太可爱了……   宁绥要被这只结巴的小系统可爱到晕过去,情不自禁就笑了起来。   要不是001不让,他真想把008抓回来。   001:“……”   管家裹着羽绒服,拎着垃圾袋出门,一出去就吓了一跳:“这里怎么有个雪人?”   宁绥赶紧推开窗,对他挥挥手:“我进家门之前堆的。”   不能让008把别人吓到了。   管家笑了笑,少夫人还真是有童心。   宁绥披上外套,掏出手机跑下楼,对着那堆雪人拍了好几张照,拍到每一个角度都记录下来了,他才回到卧室,快乐地躺到植物人老公身边。   宁绥打了个滚儿,掰着手指头抱着植物人老公数了数。   这样一来,今年就收到一二三四五六份礼物了……管家送了两份,生日蛋糕和西装上的小玫瑰。   真是有生以来最棒的一个生日。   季大少爷一动不动地躺在宁绥身边,感受着小妻子的兴奋,心里也觉得挺开心的。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吗?   果真如童话里所说的,看见他笑,自己也会笑。   校庆晚会忙了一天,宁绥洗完澡,很快就抱着季郁呈沉沉睡去。   深夜,窗外又洋洋洒洒下起了小雪。   季郁呈在脑内投影看着窗外的雪,时不时通过009的能力在那只雪人胸口上把融化掉的爱心重新画一遍。   大约每半小时就会因为融化而彻底消失一遍,一晚上得重新画二十遍。   不过,只要小妻子明早起来能看到就好了。   009忽然有点惊喜地道:“宿主你看右上角的电量,突然变成两个小时涨一格了!”   季郁呈瞥了眼,也有些诧异,怎么忽然快了一倍多?   前两天充到了百分之三十五。   现在傍晚加深夜十来个小时,已经到了百分之四十。   009道:“ 会不会因为你用008的身份给你的小妻子送雪人,你的小妻子对008产生了好感,所以电量忽然加大涨幅?不过奇怪,之前他又是对你心疼,又是对你思念的,电量涨幅都只增快了可怜的十分钟……这回怎么忽然直接增快两个小时四十分钟?”   009下了结论:“你的小妻子对008的好感涨得都比你本人快!”   季郁呈:“……”   季郁呈皱起眉来,小妻子喜欢的不是自己以前在采访时冷漠傲慢的形象吗?怎么又会对区区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结巴产生好感?   他忽然有点烦躁起来,一个打个招呼都会结巴的小系统,凭什么?   009:“……”怎么连自己的醋也要吃?   不过,换个角度一想,小妻子这是,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他都会爱上自己啊。   这样一想,季大少爷没那么郁闷了,忽然有些得意起来,耳根也变得微红。   “等一下。”009理性分析:“宿主,你用008的身份说话时,声音被我的能量包裹着,加入了十分之一我的声音,所以……会不会其实是我在起作用?”   009突然在季郁呈身体里捂住了脸:“你的小妻子会不会更喜欢统这类型的?”   季郁呈:“……”   季大少爷此时此刻只想把这个废物系统从脑子里揪出来揍一顿:“你是不是找死?”   --------------------   作者有话要说:   009:菜但自恋,从不担心被宿主抛弃。   001:优秀但自省,经常悄悄思考自己是不是宿主最重要的统。 第30章   元旦过后, 学校里没课,宁绥抱着手机和游戏机,待在别墅里陪植物人老公过起了冬。   季郁呈以008的身份送给宁绥那个小雪人之后, 电量涨得非常快,几乎在一天之内便达到了百分之五十。   只是到了百分之五十之后, 季郁呈隐隐感觉身体不太对劲。   在那个真爱之吻之前,他的灵魂一直处于与身体不能融合的状态, 是一个完全状态的植物人。   后面才逐渐融合,身体部位一点点地解锁, 变得逐渐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起来。   但此时此刻, 他却感觉身体好像过载了一般,浑身没有哪一个地方不疼痛, 随着电量逐渐增加,在翌日增加到百分之六十的时候, 这种疼痛更加剧烈。   宛如两年前的车祸重新在他身上发生了一次。   009感受到他的状态,无措又着急:“宿主,为什么会这样?”   季郁呈咬牙:“你问我我问谁?”   他怀疑是这个系统的电量逐渐增加、能力逐渐恢复,自己这副躺了两年、已经比寻常人虚弱太多的身体逐渐无法容纳它。   系统毕竟是能量体, 一个正常的健康人或许能够完全让它寄居。   但季郁呈的这具在车祸后遭遇创伤的身体远远没办法与正常人相提并论。   009道:“要不然我离开你的身体?可……可离开也不行啊。”   这两年季郁呈全靠009来维持肌肉不萎缩、身体机能正常运转。   假设009离开,两年来积攒的萎缩在一瞬间发生怎么办。   这后果,季郁呈和它都尝试不起。   季郁呈一开始想竭力忍着,可到了翌日, 宁绥便发现了植物人老公的不对劲, 他浑身变得异常滚烫起来, 汗水将睡衣湿透, 简直像是高烧。   和这次滚烫的程度相比,上次洗完澡后的烫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生命体征检测仪上的心跳指数也是在一瞬间变得高达一百几十下,宁绥和管家都被吓到了,深更半夜急匆匆叫了私人医生。   私人医生过来看后,神色非常严峻,让他们立马把季郁呈送往最好的医院。   救护车在雪夜里呼啸着奔来。   宁绥心头突突地跳,握着季郁呈的手,用被子拢着他,跟着担架上的人上了车。   植物人的身体非常脆弱,平时一点儿感冒都让人惊慌不已,更何况这场突然发起的烧似乎不仅仅是感冒那么简单。   家庭医生说植物人一般不会咳嗽,如果出现外化的发烧等表现时,事态可能已经很危险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   管家也带着周助理匆匆开车跟过去,并心急如焚地打了电话给老爷子。   医生和护士从外面涌入。   “滴——”的一声,走廊上宁绥和管家的耳膜几乎快要被划破,里面的医生大喊:“没有心跳了!准备电击!”   “快快快!”   宁绥和管家对视一眼,面色都变得发白。   院长都被一通电话打得叫起来,戴上口罩匆匆进了手术室。   宁绥看着重新关上的推合门,心中有些恍惚。   虽然早知道植物人寿命没多久,但季郁呈已经躺了两年,一直平安无事,宁绥以为他至少还可以再捱个几年的,怎么……这就走到这一步了?   自己才嫁进来不到三个月,他就……   是自己把霉运带给他了吗?   可这事情实在太突然了,前天校庆活动结束,自己还推着他和管家一块儿吃蛋糕吹蜡烛……虽然他只是作为一个植物人安静地坐在那里,可当时他还好好的。   前段时间他躺在自己怀里,被自己抓着手打游戏,也还呼吸均匀,一切正常。   宁绥在墙边蹲下来,心中像是压了一团阴影,多少觉得有点儿难以接受。   他能够接受季郁呈醒来,用冷淡的眼神晲着自己,提出和自己离婚,结束掉自己利用系统从他身上摄取金钱的行为。   但无法接受季郁呈这样以一个植物人的状态,没有留下任何遗言的,死在一个雪夜。   活成了传说的天之骄子,就要这么匆匆地结束短暂的一生吗?   老天是不是太嫉妒英才了点……   宁绥脑子很乱,心中对季郁呈产生了无限的怜悯,同时又有点恍然若失……   相处三个月,即便不是对待一具植物人的身体,只是对待一个布娃娃,也会产生点感情。   ……   季郁呈感觉到自己意识逐渐涣散。   成为植物人的两年零三个月,他头一次有这种灵魂被撕扯的感觉。   要死了么?   009在他体内嚎啕大哭:“早知道我就不去偷电了,还不如一直做个植物人呢,至少宿主你不会死……”   都快要死了,还被这只废物系统吵得头疼。   季郁呈有气无力地在心里道:“闭嘴。”   009:“宿主,你意识恢复一点儿了?你刚才完全昏迷过去了!”   季郁呈觉得自己是疼晕过去的,他浑身是汗,仿佛被一辆卡车狠狠碾过,四肢百骸都粉碎了般。   “我爷爷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你能做到远距离传送信息么?”季郁呈身体极度虚弱,意识也断断续续。   但他要做完最后一件事。   009忙不迭点头:“可以,宿主你要让我干什么,快点说遗言,不然就来不及了!”   季郁呈:“……”   遗它个头。   ……   五个小时后,季郁呈扔在抢救室,那扇门一直没打开过。   季老爷子的飞机落地,老爷子风尘仆仆地赶来,看上去像是老了数岁。   “郁呈他……”   管家嘴唇哆嗦,扶着老爷子在椅子上坐下,老爷子手里的拐杖几乎都拿不稳。   他喃喃道:“那场车祸本来就很严重,这两年是我强行留住了他的性命,作为一个植物人躺在那里两年,他想必也很痛苦……也罢……”   宁绥在一边沉默地听着,只觉得更难过了。   宁绥在脑子里问001:“阿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季郁呈?”   虽然这么问,但他并不抱希望。   001只是一个能量体系统,怎么可能有办法起死回生?   001却在他脑海里疑惑地道:“可是,阿绥,季郁呈并没有死亡的征兆啊,如果一个目标对象变穷,我这里的红点会变灰,目标对象即将死亡,我这里的红点是会彻底消失的,可季郁呈的红点还是很鲜艳,比国外的那个金发植物人还要鲜艳。”   宁绥一愣:“什么意思?你是说他能挺过去?”   001:“不能确定,但我的判断没出过错。”   虽然不知道季郁呈现在到底什么状况,能不能醒来,但宁绥方才仿佛被掐住的喉咙还是猛然松了口气。   性命无忧就好。   宁绥正在踌躇要怎么才能将这一点传达给老爷子时,老爷子忽然对他招了招手:“宁绥,你过来。”   宁绥走过去:“您还好吗?”   老爷子迟疑了下,对管家道:“我刚才在飞机上,实在太累,打了会盹,梦见了郁呈。”   宁绥有点悲伤。打会儿盹儿都能梦见,唉,这是有多盼望孙子醒过来。   “他给我托了个梦……”   说到这里,老爷子眉间也有几分匪夷所思,看向宁绥:“他先问了我好,然后对我说,希望爷爷能把他名下的遗产百分之二十捐出去,百分之八十留给你。当然如果你想要百分百的话,那就一分不捐,全都给你。”   宁绥:“……”啊?   虽然宁绥是很爱钱,但他也没有见钱眼开到这种地步,不惜昧着良心接受这笔遗产。   “爷爷,就是一个梦而已,您别多想,事故之前我虽然喜欢季郁呈,但季郁呈看都没看过我一眼,他甚至不知道我是谁……”宁绥顿了顿:“又怎么会要把遗产留给我。”   宁绥道:“说不定他指的是他未来的妻子?”   季老爷子摇摇头:“他指名道姓说留给你,宁绥,这两个字我听得一清二楚。”   说完,老爷子思绪沉沉:“让我想想。”   宁绥:“……”   他知道现在的老年人都很相信托梦这种事情,但这妥妥的不可能啊!   老爷子不要被一个梦骗了!   季老爷子看着手术室,缓缓蹙起眉。   假如只是普通的梦也就罢了,季老爷子倒也并没有那么迷信,但在飞机上,他几乎是感觉季郁呈亲口在他脑海里说话,那声音他听了二十三年,再熟悉不过。   他自己养大的孙子,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口吻分明也是郁呈的口吻。   最后那句“捐不捐也没什么关系,他想要全都给他,老头子,你保重”,分明是季郁呈才会说出来的话。 第31章 (作收4w加更)   不知过了多久,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   季老爷子和宁绥连忙迎上去:“怎么样了?”   医生摇了摇头:“先转入病房吧,如果今晚能好转的话,可能会维持性命, 如果不能……还是劝您节哀……”   季老爷子脸色“唰”地白了,差点滑倒在地。   他抖着唇, 对管家道:“叫律师,快。”   ……   如果说整个季家是江城的金字塔尖的话, 那么季郁呈就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人物。   不消两个小时,他被救护车拖进了医院正在面临死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圈子。   季老爷子请了律师, 似乎打算将季郁呈的遗产留给宁绥的事情, 也迅速传到了季家其他人耳朵里。   季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孩子,季郁呈与季之霖的父亲是老大, 早已自立门户。   季逸与季云分别是季郁呈的叔叔和姑姑,老爷子早就将他们踢出了继承掌门人的行列, 这些年他们只是作为季氏的股东享受着有钱的生活。   季郁呈还在的时候,将他们治得服服帖帖,他们并不敢起夺财产的心思。   即便在季郁呈成了植物人的这两年里,他们也不敢贸然干出什么事情来……谁知道季郁呈会不会有一天突然醒了, 然后杀个回马枪。   那小子从小睚眦必报得很,完全不像个正常人,没有任何感情,一心扑事业, 谁有损他利益, 他必定以同样的方式, 千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羞辱得对方抬不起头来。   但现在……眼看着季郁呈就要死了啊。   季郁呈一去世,老头子已经到了古稀, 季之霖头脑简单又好骗,他们还怕什么?   原本他们也顾念着点亲情,不想在季郁呈正在医院被抢救的时候,去医院打扰老爷子见孙子最后一面。   但眼睁睁看着老爷子就要头脑不清醒地把季郁呈那一份继承给宁绥——一个刚进门不过三个月的冲喜工具人,这谁能坐得住?   等律师公证了,就完蛋了。   整个季氏,季家人拥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季郁呈一人就有百分之二十一。   季逸和季云加起来也才百分之三。   百分之二十一,那是滔天的财富。   居然给一个男大学生……   简直疯了!   “您老糊涂了吗?!”季云踩着高跟鞋匆匆冲到医院:“托梦?托梦这种事也能当真?!别说郁呈在变成植物人之前根本不认识这位所谓的妻子了,就算认识,他也不可能下这样的遗嘱!”   老爷子扶着拐杖坐在那里,闭了闭眼,头冒青筋:“我孙子还没死!你们就冲到这里来说这些话?!你们有把郁呈当成你们的侄子吗?”   “侄子?”季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两年前他以残酷的手段逼着我和季逸离开公司的时候,有把我们当成叔叔和姑姑吗?在股东面前让我们颜面扫地,一点情面都不留,他季郁呈就是什么好人了?他要真是什么孝顺的好人,我大哥大嫂怎么会对他完全没什么感情?”   一个医生忍不住过来道:“病人还在病房,你们家属……”   季云抢过律师手里的合同:“不准公证!”   管家生怕她挥舞的文件打到老爷子,连忙挡在老爷子身前:“季姑姑,您……”   宁绥道:“别吵了,季郁呈还不一定有事呢,再吵我叫保安上来。”   季逸抱着手臂在旁边冷冷地看了宁绥一眼:“宁先生,这事儿是我们的家事,希望您能离开这里一下。”   宁绥原本不想要这笔遗产,可现在见了这两人,他陡然反应过来老爷子的处境。   老爷子即便不按照季郁呈的托梦把那百分之二十一的股份留给自己,他也根本找不到第二个继承人来替他接管季家。   老爷子叫来律师,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梦,更是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希望尽早把季郁呈名下的股份确定下来,否则接下来将是一场季家内部的乱斗。   斗争,只会大伤元气。   现在,自己必须站在老爷子身边。   宁绥笑了笑:“我和季郁呈是法律承认的婚姻关系,按照亲密关系来讲,更有资格站在这里的是我才对吧,倒不如请您二位先离开。”   季逸感觉他气势竟然不输自己,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你要接受这份股份赠予?”   “有钱为什么不接受?”宁绥微笑道:“字我已经签了,一旦季郁呈有什么意外,他名下的财产全是我的。说不定季家未来也是我的,如果你们现在离开的话,我倒是会考虑分你们一杯羹。”   “你——”季云气得发抖,没想到区区一个二十一岁的大学生胆子这么大,也敢来和他们夺家产。   “您看见了吗?你要把郁呈的股份给这样一个人?他嫁过来根本就不安好心!”   老爷子怒道:“说够了没?本来就不是你们的,你们抢又有什么用?”   季逸脸色铁青。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这个呢?”他冷笑着看了宁绥一眼,招招手,让身后的助理给自己递来一份资料。   “老头子,您在做决定之前,倒是看看季郁呈这位所谓的妻子都干了些什么。”   季逸将那份资料递给季老爷子。   不得不说这件事还得感谢宁琛,要不是宁琛突然调查他自个儿的弟弟,而安家的安政齐又注意到了,提醒了他一番,季逸又怎么会想到往那方面调查。   在宁绥嫁给季郁呈时,他和季云便查了宁绥的家庭背景,但还是这个月才根据宁琛调查的痕迹,发现了宁绥脚踏两条船的事。   “宁绥,十八岁考来S大之前,一直都靠孤儿院的补贴和打工生活,可就在这三年,忽然又是买江景房,又是买昂贵画,花费的加起来超过三亿了。一个穷学生,没嫁进季家之前哪来的钱?就别提是宁家给他的了,宁家那么穷,支付得起这巨额开销吗?”   听说季郁呈出事,想着好歹也是亲家,匆匆赶来刚从电梯里出来的宁母、宁琛、宁远溟三人:“……”   宁家比起季家的确是九牛一毛,但这位季家叔叔也不至于用这么轻蔑的语气吧。   三人脸上无光,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宁琛盯着季逸,意识到他也调查了自己查到的事情后,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他就说!宁绥隐藏的这些事,迟早会毁掉宁绥和宁家的前途!   季老爷子皱眉翻着那些资料。   季逸见宁绥冷冷看着自己,更加得意:“说不出话来了吗?而且,我还知道给你提供资金来源的那个人是谁?是那家科技公司的林总吧?两个月前在美术馆买的画送到了他家里,一周前的拍卖会上,他将画拿出来卖。你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宁绥道。   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为了季家的财产,早就盯着自己。   他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海外遗产的事情。   001道:“阿绥,给我两分钟的时间,你拖住他们,最新的一笔财产是你送季郁呈进抢救室之前打过来的,还没处理好。”   “朋友?哈。”季云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什么朋友会这么大方,三个亿!”   宁绥冷笑:“那是我自己的钱,爱花不花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季云伸手:“你自己的钱,你从什么渠道得到的?证明呢?总不可能是打工赚到的吧。”   “你们算什么?为什么要向你们证明。”宁绥索性坐了下来,抱起手臂淡定地看着眼前这些人:“路边的一条狗突然跳出来指责我不是人,我难道还要拿出身份证来向它解释吗?只有废物才会惦记别人东西,那是季郁呈的东西,他想给乞丐就给乞丐,想撒海里就撒海里,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你!”季逸脸色也青了起来,见老爷子还坐在一边,拧着眉不发话,他对老爷子道:“郁呈的股份和财产给这小子的事情,总之我和季云坚决不同意!”   “对。”季云道:“退一万步讲,郁呈是我的侄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绿。而且这事爷爷您办得太不地道!可怜的郁呈,事故发生之前洁身自好,要是醒过来发现被强行塞了个老婆,一定会大发雷霆,他洁癖那么严重,一定受不了这种事!”   ……   吵死了。   “孤儿”、“被绿”各种不堪入耳的词汇一直跳进季郁呈耳中。   009急切地问:“宿主,你醒了吗?”   季郁呈浑身还是被碾压般的疼痛,但比昏迷过去之前要好了那么一点,或许是身体正在复苏,逐渐承受了这百分之六十的能量……   但是,仍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   如果死了,小妻子怎么办。即便让爷爷把遗产给了他,那群人恐怕也会像饿狼扑食一般千方百计抢过去。   而且他还没死,这群人话就说得那样难听。   不就是三年里花了三个亿吗,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他虽然不知道宁绥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宁绥一定有难言之隐。   他得……得出去……   季郁呈咬了咬牙。   他躺在病床上,旁边的护士替他调节着点滴,忽然发现生命体征仪重新恢复了正常信号。   不仅如此,床上面色苍白的俊美男人像是在剧烈和什么做着斗争,身体温度越来越烫,额头上大汗涔涔。   ……   宁母在不远处听着,越听越来气,小声怒道:“什么绿不绿的,说话不要那么难听……”   只是她声音太小,完全被季云和季逸两个人盖了过去。   她看着宁绥被逼到墙角,想冲过去保护宁绥,像个母亲那样,可面对季家人的气势,膝盖却不停地发抖……   宁远溟看着季家那两人将宁绥逼得走投无路,心中只觉得一阵快意的爽,要不是宁母和宁琛还在身边,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对啊,这就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季郁呈再出类拔萃,也不过是个植物人,奄奄一息,性命垂危。   他死,宁绥会被季家的虎豹豺狼撕碎,白白结了场婚,他活过来,又会因为憎恶宁绥而将宁绥一脚踢开……   宁绥嫁过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进入了一场必输的死局……   早知道自己前阵子就不该那么激动,就该忍一忍,等着今天到来……   然而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忽然毫无征兆地被打开。   季郁呈扶着门框,脸色病态苍白地站在那里:“人都到齐了?”   这一句话,陡然让走廊上的争吵变得鸦雀无声。   “……”   所有人回过身,震惊地看向他。仿佛见了鬼一般。   醒、醒了?   “你,你……”季云说不出话来。   季郁呈视线从宁绥脸上扫过,一字一顿地道:“宁绥的钱是我给的。”   “三年前我就觊觎弟弟的恋人,暗恋他,没他不可,死缠烂打让他收下,怎么了?”   “还要继续调查吗?”   走廊上死寂一片,所有人呼吸可闻。   空气几乎都被冻住。   “再来用这件事招惹他一次,让你们生不如死。”   他视线晲过惊惶的季云,晲过震惊的季逸,又晲向不远处脸色发白的宁远溟。   三人看着他,仿佛被走廊的冷空气带走了全身的体温,俱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对于整个季家而言,季郁呈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就像是狮群里的头领。   哪怕他年轻,哪怕他俊美的面容上全是病态的白,高大的身形因为虚弱而不得不扶着门框,季云和季逸仍是下意识转身就想跑。   完,完了,早知道他会醒,他们今晚就不会来闹这一出……   宁远溟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季郁呈不仅醒了,而且,他在说什么……?   宁绥更加错愕,他下意识站起来。   风雪夜里,外面大雪纷纷扬扬,夹杂着路灯的昏黄吹过走廊。   季郁呈朝他走了两步,忽然栽倒在他怀里。 第32章   宁绥踉跄一下, 差点搂着季郁呈一起摔在地上。   季郁呈倒在他怀里的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身体虚弱往下滑,宁绥的脚步迫不得已凌乱后退, 后背被男人的身躯逼得贴在了冰凉的墙上。   从走廊尽头窗户的视角看去,他简直像是被刚醒来的男人以侵犯的姿势, 居高临下地压在了墙上,并且逃不开地抻着脖子, 后脑勺贴在墙上,无法动弹。   季郁呈两只手垂着, 脑袋砸在了他的颈窝处, 滚烫而苍白的脸贴在他的脖颈上,两人紧紧相贴, 季郁呈的胸膛在他怀里起伏,灼热而粗重的鼻息落在他脖颈上, 一下,一下,烫,颤, 仿佛一下下地吻上去。   医院走廊空气的寒冷与这种潮热形成了剧烈的对比。   身前热身后凉,宁绥浑身登时起了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垂眸,视线落在怀里的人上。   高大的男人睫毛在抖, 扫在他的侧颈上, 既强势又脆弱。   宁绥心头一跳, 头一次意识到怀里的植物人老公是个活人。   四周的空气死寂了那么一两秒。   病房里被拔掉的仪器传来“嘀嘀嘀”的声音。   宁绥最先陡然反应过来, 大喊:“医生!医生!”   老爷子瞳孔猛缩,也紧跟着反应过来:“医生!快救救我孙子!”   一片惊慌失措的混乱后, 脚步声匆匆,季郁呈又被送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大灯重新“啪”地一下打开。   院长进去之前被老爷子拉住,安抚地拍拍老爷子的手:“既然能醒来,说明危险期已经过了,请放心,接下来最坏的情况也无非回到之前的状况。”   老爷子眼里涌出激动的泪花。   只要能活着就好,郁呈还那么年轻……只要能醒过来,他再也不逼着郁呈去当个事业机器了!   季云和季逸对视一眼,脸色都无比的虚。   居然不会死?   这侄子还真是命大!   现在,现在他们要怎么办?!   季郁呈是个报复心理极重、手段狠辣、憎恶背叛的人,他刚接手季氏那年,季云和季逸不过动了和他争的心思,他表面不动声色,背地里却不惜以让季氏损失惨重为代价,把季云和季逸变成其他股东眼里的废物。   这一招实在太狠,以至于他躺了两年,季氏那群股东也全都站在老爷子那边,不肯让季云和季逸中的一人上位。   现在他们以为他快死了,来逼宁绥交出股份,待他彻底好转醒过来,又会怎么整他们?   光是想想都不寒而栗。   季云越想越是阴影重重,后患无穷。   当年季郁呈顾及着她和季逸是他的姑姑和叔叔,没有斩草除根,可这一次被逼到病房门口,不会彻底动怒,对他们下狠手吧……   她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拢了拢貂毛大衣,走到宁绥面前讪笑:“其实,我和郁呈他叔叔,今晚这一出,就是开个玩笑,让小绥见笑了。等郁呈醒过来,你们一块儿来姑姑家吃饭啊。”   “……”倒也真是能屈能伸。   宁绥视线仍落在手术室的门上,配合地笑了两声:“呵呵,这玩笑还挺好笑。”   季逸脸色不太好,但也不愿意眼瞧着季云化干戈为玉帛,最后这仇恨全都落到了自己身上。   他咳嗽了声,道:“对,其实我和你姑姑来之前就商量好了,郁呈就是个对自己的东西和人看得很重的人,别人碰一下都不可以,我们早就预料到会这样,故意的呢,我们也希望郁呈早点好起来,这不一激将,就把他激起来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一旁的季老爷子气得发抖,一拐杖打过去:“给我滚!”   两人既胆战又尴尬,赶紧借机跑了。   季逸匆忙进电梯时,将宁琛撞了一下,宁琛连忙道歉:“对不起。”   走进电梯的季逸和季云扫了一眼宁家这三人,眼底充满了不屑。   听见宁绥继承遗产,他们就赶紧眼巴巴地跑过来了?就忘了当时逼嫁的事了?   宁家这一堆人还真是吃相难看……   要真说起来,还真只有宁绥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电梯门关上下行,宁琛并未将季家叔叔和姑姑的瞧不起往心里去,他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震惊……以及激动。   他忍不住走过去,在靠墙站着的宁绥身边压低声音:“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误会。”   怪不得他之前打电话警告宁绥时,宁绥一副根本不着急、淡定的样子。   季郁呈居然在事故发生之前就喜欢宁绥了,还将话说得那么透骨……   也不知道宁绥为什么这么大能耐,让季郁呈那种从来冷性冷情的人神魂颠倒,不惜下手抢弟弟的恋人。   不过这样一来,圈子里那些之前都在笑话宁家为了攀附季家不惜把儿子送去冲喜的人,总算能闭嘴了。   可不是他们宁家千方百计往上爬,那是季郁呈求着他们宁绥嫁过去!   有了季郁呈撑腰,宁家在这圈子里总算可以挺起腰杆子了。   宁绥简直不想和这个便宜哥哥多说半个字。   他转身看向周助理:“能帮我送客吗?”   周助理把宁琛往电梯那边赶:“我家大少爷需要安静,您三位请。”   吃了闭门羹,宁琛也并不介意,拉着还想去和宁绥说上两句话的宁母进电梯。   “季大少爷还没恢复,现在就别去打扰他们了。”   “不过宁绥这小子,倒真是我看走眼了。”宁琛道:“今天这一出,倒真是没想到。”   在替嫁一事之前,所有人以为季郁呈醒不过来,没几年可活,季家的财产未来都会落在季之霖手上。宁琛也不例外。   所以当宁绥嫁过去后,宁琛根本没想着这个弟弟对自己家能起到什么帮助的作用。   反倒是宁远溟,如果能顺理成章地和季之霖在一起,那么以后便能借季家的力,帮助宁家扶摇直上。   可万万没想到,现在季郁呈不仅醒来了,还将宁绥看得跟眼珠子一样。   那事情的发展方向就陡然变了啊……   季郁呈一醒,季之霖还能捞到季家的半点油水吗?   想到这里,宁琛心头喟叹,下意识看了一边的宁远溟一眼。   宁远溟脑子里嗡嗡响,神思恍惚,连进电梯都是被宁母拽着进去的,双脚麻木地站在电梯角落,根本没察觉大哥的眼神。   怎么可能呢?!   季郁呈怎么会说出那些话?!事故之前他根本不认识宁绥!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这个跟着季之霖去了季家十几次的人的名字——   自己连名字都不被他记住,宁绥却能被他看上,整整觊觎了三年?   还死缠烂打?   宁远溟仿佛被扇了一个耳光般,心底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   这头,宁绥在靠着墙的长椅上坐下来,思考了下,掏出手机,给林满发去一条信息:“后天的慈善晚会,人满了吗?”   这几年林满一向没日没夜地工作,这个点自然还没休息,很快就回了过来:“这种慈善晚会只看身份,不看名额,怎么了?”   宁绥回:“我要出席,帮我准备一下。”   林满有点惊讶:“阿绥,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不喜欢是一回事,但现在季郁呈和季老爷子内忧外患,宁绥也不能就这样被一个病人保护。他回:“我会以方的身份过去。”   林满没再多问,事实上这个圈子消息长了脚,何况是季家的事情,季郁呈昏迷的事情在两个小时前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他猜宁绥忽然决定认领Fang的身份可能和这件事有关。   “好,我会帮你准备西装。”   发完信息,收起手机,宁绥搓了搓脸。   医院外天寒地冻,他的双手冰冷,但脸颊和脖子还是热的,仿佛还残留着方才季郁呈将脑袋埋在他胸前的滚烫余温。   季郁呈说的那番话太过有震慑力,简直把他吓懵了,他都有一瞬间以为季郁呈说的是真的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三年前季郁呈根本见都没见过他。那场采访也只是他单方面因为季郁呈长得好看,多看了几眼。   至于什么“觊觎”、“没他不可”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季大少爷是刚刚醒来,在病房里听见了外面的话,随手替他解围?   ……这倒是和宁绥以为的季郁呈相去甚远。   他还以为这位传说中的季大少爷是个冷血无情到令人发指的性子,不会对别人的事情有任何兴趣的人呢。   更何况他是老爷子趁着季郁呈是个植物人时强行为季郁呈安排的冲喜工具人,按照季郁呈不近人情的性格、在感情上的洁癖,不应该非常排斥这桩婚事,一醒来就冷冷晲着他,甚至对他出言羞辱吗?   宁绥之前都做好了被扫地出门的准备呢。   “看来传闻不能全信啊。”宁绥扯了扯裤腿,在心里对001感慨道:“植物人老公的脾气好像没那么坏呢。”   而且怎么感觉声音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001道:“阿绥,这也……称不上性格好吧。”   一个眼神把那些人震慑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样的人,万一真的彻底醒过来了,它真是为阿绥担忧。   老爷子与管家紧绷的神经也终于稍稍放松下来,老爷子从国外五个小时的飞机匆匆赶回来,还未吃饭,此时拿着拐杖坐在那里,显得十分憔悴。   管家让周助理买饭去了,自己去找护士取毛毯。   宁绥见状:“爷爷,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季老爷子看着他,宽慰地点了点头:“你自己也补充点体力。”   刚才幸好有宁绥,他掌管了季家几十年,头一次发觉自己是真的老了,老到失去了一贯的气势和镇定,面对咄咄逼人的儿女竟方寸大乱。   深夜,医院vip层没什么人,这间医院所有的医疗资源都用来抢救今晚的季大少爷。   宁绥找护士借了个保温杯,朝楼道拐角的饮水机走去。   刚接完热水,背后有人冷冷地叫了他一声。   宁绥转过身去,宁远溟站在几步的楼梯下面,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你还没走啊。”宁绥漫不经心地拧上瓶盖。   他还以为宁远溟跟着宁琛和宁母一起回去了呢。   宁远溟心底不甘,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宁绥这么风光,于是又跑了回来。   他盯着宁绥道:“我来是有几句话对你说,我认识季郁呈和季之霖的时间比你久,季郁呈那个人,傲慢冷漠,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你不要以为季郁呈真的喜欢你!他不过是为了季家的体面才说的那些话!他要是不那么说,难不成真的容忍你给他戴绿帽的谣言传出去不可?!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一点。”   “你最好祈祷他不要醒来,否则他一定会和你离婚!我们走着瞧!”宁远溟咬牙切齿道。   对,一定是这样。   自己根本没输!   “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你要想要季之霖,就送给你。”宁远溟说到这里,脸上挤出一丝得意,道:“那个人……”   虽然不如季郁呈有钱,气质上大约也略输一筹,但……   “那个人财力不容小觑,比季大少爷温柔体贴多了,而且对我一心一意。”   说完他死死盯着宁绥的脸。   想从宁绥脸上看出惊讶和嫉妒。   宁绥:“……”   关他什么事!   他们又不是男闺蜜,不用谈恋爱了也来找他说吧!   没从宁绥脸上找到任何自己想要的表情,宁远溟咬了咬牙:“你没什么想说的?”   宁绥:“有。”   宁远溟冷笑着看着他。   他就知道……   宁绥伸手:“还我二十八块钱。”   宁远溟:“……”   寒冷的楼道空气中,宁远溟眼睁睁看着在自己转了二十八块给宁绥后,宁绥当着自己的面,心满意足地点开收下,然后把自己的微信拉黑,拍拍屁股走了。   他:“……”   后半夜,雪下得更大了,季老爷子熬了十几个小时没睡,有些撑不住,被管家先送回去。   宁绥和周助理继续等。   终于,季郁呈被推了出来,重新送进加护病房。   “医生,怎么样了?”宁绥过去问。   院长道:“生命体征保持住了,性命应该是无忧,但季先生现在进入了昏迷状态,和之前的植物人状态没什么区别,目前不能保证他一定能醒过来……不过,这已经是一场奇迹了,本以为季先生能活下来都不容易……”   说着,他忍不住看了宁绥一眼。   作为季郁呈的医疗团队人员之一,他当然知道宁绥是季老爷子给季郁呈找来冲喜的。   怎么之前用医疗手段想尽各种办法都没能让季郁呈醒过来,而这位宁先生嫁进季家不到三个月,季郁呈就忽然站起来了?   他简直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唯物价值观了。   所以说没死,但可能还是个植物人?   周助理听了,松了口气,没死就还有希望。   宁绥心情则有些复杂,一方面季郁呈继续失去意识躺在那里,他就可以多赚几天,但另一方面,见过了老爷子憔悴的状态后,他又希望季郁呈能立刻醒过来,哪怕这钱不赚了都行。   “可以进去探望吗?”宁绥问。   院长道:“没问题,不过动静不要太大,他还是需要休息。”   周助理在外面等,宁绥推门走了进去。   ……   季郁呈此时的神智是清醒的。   如果非要形容他现在的状况的话,就像是虚弱的身体经过了一场搏命的战斗,逐渐接纳消化了那百分之六十的电量,撕裂的疼痛感也消失了许多。   但是身体的状态又恢复到了前两天没发烧之前的植物人状态,眼睛无法睁开,只有手指和眼睫可以轻微动弹。   他猜是必须等到充满百分之百,才能彻底醒来。   009趴在他体内松了口气:“看来我还是有用的,哈哈。”   季郁呈:“……”   季大少爷已经不想和这个废物系统说什么废话了。   此时听见小妻子一等他转移到病房就迫不及待地走进来探望他,季大少爷内心有点甜蜜,浑身发烧疼痛过后的身体仿佛也得到了一些安抚。   他突然性命垂危,小妻子一定担惊受怕了吧,只可惜身体能量不够,不能多说几句话就在小妻子的怀里晕了过去。   不过好在关键的事情已经做了。   小妻子听了他那几句话,一定明白了他的心意,应该不会再患得患失他一醒过来就要离婚了。   宁绥在季郁呈的床边坐了下来,握住他仍然有些滚烫的手,视线落在他脸上。   季大少爷那张脸依然俊美无俦,昏迷的时候没有清醒的时候那般凌厉,脸色比平时还要更加苍白一些,额前黑发被汗水湿透,眉心也有些拧着,像是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   刚才做完手术,他一定很痛苦,在那样强忍着疼的情况下,居然还出来帮自己解围……   季郁呈感觉小妻子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心底不由得有些骄傲和得意。   小妻子此时一定觉得他这个丈夫无比帅气!   是不是会夸他?   然后就听到宁绥叹了口气:“季先生,没想到你其实是个好人。”   季郁呈:?   “其实”?“季先生”?“好人”?   “……”   这话听起来真是每一个字都怪怪的。 第33章   季郁呈醒来又昏迷过去的事迅速传了出去, 一夜之间整个江城的上层圈子里全都在讨论这件事。   “……就是说,有可能再次醒来?”   屈夫人后悔不迭,那岂不是便宜宁家那小子了?   早知道季大少爷会醒来, 自己就不拦着屈嘉涵三天两头地往季家跑了!   可前两年分明所有人都说季郁呈没希望了,这辈子都是个植物人了!这宁绥怎么才嫁进来不到三个月郁呈就醒了?难不成冲喜真的有用?   “会不会是回光返照……?”   “不是没有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 能醒来一下子就已经是场奇迹。   毕竟整整两年,谁都以为季家的那位天之骄子要彻底折在那场事故中。   顿时许多人都蠢蠢欲动起来。   安政齐非常想去医院看一下究竟, 可听说昨晚季云和季逸一走,季老爷子就安排了保镖将那层楼都封起来, 不许任何外人再去探视。   再加上上次在宁绥那里留下了心理阴影, 一时之间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等季郁呈彻底醒来, 一定会冷着脸提出离婚的吧……”安政齐扯了扯嘴角,等着看宁绥和宁家人笑话。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看宁绥还嚣不嚣张得起来。   “你没听说吗?”他身边的友人迟疑道:“听说季大少爷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护住了那位嫁过去的冲喜工具人, 还说什么早就喜欢他。”   虽然昨晚只有医院的人和季家宁家人在场,但这圈子本来就没什么密不透风的墙。   安政齐不以为意:“那种情况下他当然只能站在宁绥那边了,不然还任由他叔叔姑姑抢走股份吗?再加上,以季郁呈那种高岭之花、阴晴不定的性格, 怎么可能容忍被戴上绿帽子?那些话不过是说说而已,且等着看吧。”   季之霖最近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大学的篮球联赛上,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空荡荡的感觉。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作为季家的成员之一, 居然还是从金融系的同学那里听到的这件事。   上午一去教室, 有同学好奇地问他:“你家股票怎么今天一开盘就疯涨?”   季之霖掏出手机看了眼, 也有些疑惑。   他不参与公司事务, 老爷子顶多让他寒暑假去公司跟着秘书学点东西,公司有什么变动, 他自然一无所知。   当着同学的面,他作为季氏的二少,怎么可能表现出对家族企业事情一无所知的样子。   于是敷衍道:“可能是收购了新的公司。”   同学:“……”不,不是因为这个吧。   见同学面色奇怪,季之霖也有些尴尬。   他离开教室,打电话问了几个圈内好友,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下。   结果这才知道,季郁呈昨晚居然醒来过!   圈内好友震惊:“你居然不知道吗?都传遍了!还有你哥哥醒来说的那些话,有点狠啊……”   兄夺弟妻什么的,瞬间让人脑补一场大戏。   季之霖:“……”   好友说的话他每一个字都听得见,但怎么连起来他就听不懂呢?   他混乱地站立了会儿,才从那种空白的状态中反应过来,脸色一点点变得铁青起来。   他盯着远处的雪,胸腔里像是结了冰,愤怒无比,还涌起一些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就像是某个噩梦变成了现实一般——季郁呈居然醒了?!   他拿着手机快步走到角落,把电话给管家拨了过去。   盯着电话一接通,他厉声道:“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管家道:“二少,昨晚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匆忙了……”   “我现在去医院!”   季之霖“啪”地把电话挂了,攥着手机的手指快迸出青筋,心中很是窝火。   季郁呈居然三年前就觊觎宁绥……   不对。   他是当事人,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吗?   季郁呈三年前认识都不认识宁绥!   更何况,季郁呈那人洁癖严重,高高在上,别人碰过的东西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自己从那里拿走的,全都是他不屑要的。他根本懒得与自己抢什么,从高中时候开始,他就只会用一副漫不经心看狗吠的样子看自己。   是的,虽然兄弟俩没什么情分,但季郁呈再怎样也不会和自己抢人……   更何况宁绥也不会是他喜欢的类型啊!   从少年时期开始,对他趋之若鹜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他根本把那些人当空气,像个冰块一样没有感情,又怎么会对宁绥另眼相待?   这样想着,季之霖方才心头的涌起的恐慌终于稍稍平息了一点。   说不定等季郁呈彻底醒来,会主动和宁绥离婚,然后把宁绥还给他呢?   那样的话,他虽然输了,面上无光,但好歹事情也能回到他和宁绥走向分岔路口之前。   不过,他还是得去医院看一眼。   季之霖摸出车钥匙匆匆离开教学楼。   周助理带着保镖将一层楼都封了,但季之霖到底是季郁呈的弟弟,他并未拦着季之霖进去。   季之霖走向病房的时候气势汹汹,盯着管家的脸色发青,像是恨不得当场撒气。   可一走到病房门口,他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气势忽然就矮了下去。   他盯着那道门,心中倏然打起了退堂鼓。   季郁呈在里面?不会是醒过来的状态吧?   他推开门,不会被揍吧?   这是一种来自食物链顶端的压制,打小他上蹿下跳干了什么事,比他大三岁的少年只不带温度地晲他一眼,他便吓得不行。   即使没有任何情感的冷漠少年并不打算收拾他,可无论是样貌还是能力,少年都凌驾于他之上,他无论做什么、无论怎样追赶,都只能望尘莫及,在心理上已经感到了极大的挫败和压迫。   这种畏惧已经刻在了他骨子里,即便现在季郁呈只是个病人,可一想到他有可能醒过来,季之霖内心的阴影就卷土重来,放在门把上的手都开始颤了起来……   ……   在季之霖站在病房门外心绪剧烈波动的时候。   病房内。   宁绥昨晚一宿没睡,身体再好的人也熬不住,此时他疲倦得不行,趴在季郁呈床边睡了过去。   季郁呈过了性命垂危的那个阶段,感觉身体的控制程度甚至比抢救前还要恢复了些,虽然精神状态和体力都仍然非常虚弱,可他并不想就这么睡去……   昨晚,他还以为他要死了。   人快要死的时候就会开始走马灯般地回顾自己的一生,季大少爷也不例外,那场事故之前的二十三年,他无疑对得起任何人。季老爷子对他期望值很高,他便也逼着自己做台心无旁驽的冰冷机器,父母和蠢弟弟对他没什么感情,看他眼神像看怪物,他便也以同样的态度冰冷对待他们。   但变成植物人的这两年零三个月,他却从小妻子身上收获太多爱意和温暖,小妻子一点也不嫌弃地照顾他、每日给他读童话书、在他耳边说那些炽热的话……倘若就这么撒手人寰一走了之的话,实在太对不起宁绥。   他连命都快没了,只剩下钱,于是也只能给宁绥留下他全部的钱。   但没想到,大约老天还是眷顾他,让他撑了过去。   既然撑了过去,就迟早能醒来,他将和宁绥拥有很远的未来。   季郁呈躺在黑暗中,静静听着窗外风雪交加,心中格外的安宁。   他身体状况还不太好,009不敢在他脑海里随便用能力投影,他便只能用身体感受着宁绥压在他手边的脑袋。   有些重,有些热。   圆润的脑袋,真可爱,像小狗一样粘人,好想抚摸一下。   电量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六十,虽然没什么力气,但季郁呈的身体还是松弛很多。   他试探着动了动手指。   嗯,十根手指和胳膊都能动。   不太灵活,有些僵硬,但到底是能动了。   很想摸一摸小妻子的脸。   他担心那上面有泪痕。   季大少爷费力地抬起没被宁绥压住的那只手,闭着眼睛朝床边趴着的脑袋伸出手去。   花了很大的力气,他的手才抵达那里。   他的手指先碰触到了宁绥柔软的黑发,有些湿冷,带着些许外面大雪的冷香。   季郁呈还是头一回能够这样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主动伸手摸到小妻子,而且是睡着了的乖巧任他抚弄的小妻子……他情不自禁用手指往附近继续探摸。   接着,他的手指碰到了小妻子的耳朵,小妻子睡得很熟,根本无从察觉,连被他蛮横地搓揉了下耳垂,来回拨弄,也没什么反应,柔软弹润的嫩肉在季大少爷滚烫的掌心中跳了一下。   睡觉时好乖啊……   季大少爷耳根不禁微微发红,心中有些难以自持,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这样做好像有点不像个正常人。   像个阴暗的、占有欲过重的偏执狂。   但小妻子平时就是这么对他做的,他又不会情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跟着学习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若不是此刻眼睛睁不开,头无法抬起来,季大少爷只想掰过小妻子的头,在他口腔肆无忌惮地翻搅一番,试一试意乱情迷的味道。   不过仅仅是用手抚摸一下小妻子的脸颊和嘴唇,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   季之霖在病房外足足踌躇了三分钟。   最后他深吸了口气,将门把手缓缓往下压。   管家说现在季郁呈还在昏迷,自己进去,只有宁绥在,应该没事的。   而且自己是作为弟弟来探望的,即便季郁呈醒了,他还能把自己赶出去不成?   更何况他为什么要赶自己?   他又不喜欢宁绥,继续留宁绥在身边干嘛?   自己自己如果求求他,服个软,他一定会不耐烦地像赶苍蝇一样赶自己走,顺带把人还给自己……   这样想着,季之霖觉得自己和宁绥的事情见到了一线希望。   他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缝,探头进去。   然后,就看见了宁绥趴在那里沉睡,病床上他从来冷飕飕气势凌然生人勿近的哥哥,闭眼捉着宁绥修长白皙的手指,克制地放到嘴边亲了又亲。   哥哥那张俊美的脸上微微泛着红,漆黑的眼睫一颤一颤的,仿佛在享受着什么美妙的大餐……   季之霖:“……”   季之霖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站在远处的管家:“……”怎么了这是?光看一眼大少爷都能吓成这样? 第34章 (2w营养液加更)   季之霖跑出了医院, 扶着膝盖,震惊地喘着粗气。   是自己看错了吗?   季郁呈醒来。   季郁呈不讨厌宁绥。   季郁呈红着脸抓着宁绥的手在亲。   ——这哪件都是不可能的事啊!   可尾椎上的疼痛又提醒着他,分明的确看到了那一幕。   季之霖抹了把脸, 迟疑地朝身后的医院看了一眼,顿了顿, 他抬起步子重新走上去。   病房内,季郁呈的胳膊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他似乎处于一种正在恢复但还没有完全好转的状态,动一下便会很虚弱。不过短暂地触碰了两三分钟也够了。   他恋恋不舍地将宁绥的手放了回去, 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手放回了被子里。   季之霖重新回到病房门口, 管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您刚才怎么了二少爷?”   季之霖实在难以启齿自己刚才看见的一幕,见管家走过来要打开门, 他甚至忍不住伸手阻拦:“别——”   但是门已经被打开了。   寒风从走廊上灌进去,暖气从病房里钻出来。   季之霖哆嗦地朝病房内看去。   然而……季郁呈好端端地面无表情地躺在那里, 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哪里有醒来过的痕迹?   宁绥趴在床上还在沉睡,手很正常地落在耳朵旁边。   “……”   病房里安静一片,刚才看到的一幕跟只是他的错觉似的。   “进来吧二少爷。”管家见季郁呈仍没任何清醒的迹象, 叹了口气:“您刚才一定是被大少爷脸上的苍白吓到吧,他昨晚差点就没心跳了,被推进手术室电击,脸色才会这么糟糕。”   季之霖:“……”   所以刚才只是他看错了?!   他害怕季郁呈都怕到这个地步了, 都开始出现幻觉了?!不是吧!   两人进来说话, 宁绥也醒了。   季之霖欲言又止地看着宁绥, 本来想把宁绥叫出去说话, 但是一想到方才的那一幕,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又本能地畏惧起来。   管家对宁绥道:“少夫人你一定累了吧,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接下来我陪护。”   要是平时宁绥一定会选择留下来陪季郁呈,抛开能赚钱之外,季郁呈只有老爷子一个对他好的亲人,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医院太可怜了,更别说昨晚季郁呈在那么虚弱的情况下还出来替他解围。   但眼下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宁绥点点头,揉了揉自己压得有些酸胀的脸,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那我先回去,有事打电话给我。”   说完,他忍不住看了季之霖一眼。   季之霖:?   这还是宁绥嫁给他大哥以来头一回正眼看他,那双睡得有些红的鹿眼也泛着湿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怜。   季之霖心中顿时死灰复燃,血液往头顶涌,正要不顾场合地说些什么。   就听宁绥叹了口气,用那副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做好弟弟的本分,别想着对你大哥做什么。”   季之霖他是知道的,容易冲动没有头脑,更恶劣的事情是没胆量的,但趁着季郁呈昏迷,偷偷调快点滴报复季郁呈这种幼稚的事情季之霖很有可能干得出来。   季之霖:“……”   上一秒才复燃的火苗“啪”地一下熄灭。   他咬牙看着宁绥。   宁绥怎么还真的尽起了季郁呈妻子的本分?   当然,这话他没敢说出口。   他甚至没敢吭声。   方才那一幕给季之霖的冲击实在太大,他原本就很害怕季郁呈这个大哥,现在心中更加发怵。哪怕病床上躺着的人看起来还是处于植物人状态,他也不敢当着季郁呈的面再纠缠宁绥什么。   宁绥出了医院,没让周助理送,而是打了辆车去了林满那里。   ……   宁家这边也是一宿没怎么睡。   “什么?你怎么当时不告诉我?” 宁琛不敢置信地看着宁母:“您去他学校,他说了那些话,然后呢,之后没联系过您了?”   宁母心里失落,向宁琛讲述这件事情让她又重新回忆了遍当时的场景,宁绥的话像是一把钝刀,当时只是痛了一下,后面才发现这刺痛延绵不断。   “我以为你不在乎。”宁母道。   她那天回来时连佣人都看得出来她状态糟糕,但宁琛一心只忙着他自己的事业,关心都很敷衍。   宁琛有些焦躁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但昨晚季郁呈的话您也听见了,现在不是在不在乎宁绥的问题,而是有了季郁呈的帮助,宁家才能在圈子里站稳脚跟,我们需要宁绥——”   连日以来的重压让宁母情绪激动,她忍不住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清脆的一声。   当然,这一巴掌并未打到宁琛的脸上。   她身材娇弱,比宁琛矮了一个头,这巴掌只打到了宁琛的下巴。   然而还是让宁琛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然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宁母。   刚从二楼下来的宁远溟也吓了一跳。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如果当时不是你说让宁绥嫁过去能……”宁母浑身发抖,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宁琛做出的提议,她那时百般权衡,也是点头了的。   她也想让宁家更上一步,也想在那群豪门太太里成为中心位,但又不想养了二十一年感情深厚的宁远溟去跳那个火坑,所以才……   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怪宁琛呢。   宁母忽然崩溃地把桌上的茶盏一扫,转身上楼。   茶盏全砸在地上碎裂开来。   宁家死寂一片。   宁远溟站在楼道上,宁母看也没看他一眼,捂着脸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宁远溟看着佣人胆战心惊地过去打扫,只觉得头顶乌云笼罩。季郁呈那边那样,宁家这边又这样,竟然全都围着宁绥转……   听说明天的慈善会方总也要去,他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不然就真将一败涂地了。   ……   宁绥抵达他和林满的公司,站在电梯不远处的门禁栏处一摸裤兜,昨天跟着救护车离开季家过于匆忙,什么都没带。   幸好带了手机,他发微信给林满,让他派人下来接自己一下。   “怎么又来了?上次一来还直接上了最高层的总裁办公室……”不远处有两个实习生看着宁绥的背影嘀嘀咕咕。   其中一个走过来问:“你是新来的秘书吗?”   这回可算看清了宁绥的正脸,虽然年轻,看起来还是个大学生,身上甚至还穿着家居服,可这气质鹤立鸡群,哪里像是应聘秘书的?   这话一说出口,这人便感觉失言。   宁绥还没开口,门闸内十三楼的财务经理匆匆出来,皱眉道:“说什么呢?”   转过身对着宁绥态度却猛然一变,恨不得将和蔼可亲摆在脸上:“您来了,林总在等您,请。”   “没事。”宁绥道。   他也没时间多说废话,大步流星跟着财务经理上了楼。   透明单向玻璃办公室内,林满正让助理帮忙熨烫衣服:“给你准备了西装,你看看合不合身。”   宁绥懒得试,往沙发上疲倦地一躺:“你和我一起出席吗?”   “你需要我去我就去。”林满道:“也好帮你挡挡别人的视线。”   宁绥这张脸,漂亮干净,可爱又帅气,就算没有任何身份在,往那儿一站,也仍然是人群中的焦点。   宁绥点了点头。   林满忍不住又问:“季家大少爷是怎么回事?”   宁绥有些惆怅地用手背掩住眼睛:“我大约是……即将要被离婚了。”   按季郁呈的恢复情况来看,季郁呈迟早会从昏迷状态醒过来,就这几天的事。   刚嫁给季郁呈有多兴奋,宁绥现在就有多悲伤。   痛失一百亿的心情像是在他心里凿了个洞,他现在没有长吁短叹已经很坚强了。   不过,自家植物人老公能醒来终归是一件好事,他那样的人,手腕强硬,模样英俊,一直躺着实在可惜。   他之前问过001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季郁呈不和他离婚,那三个办法都不可行,经过昨晚的事情,宁绥也不打算挣扎了。   他发觉季郁呈是个好人,一个与传闻中所谓的不择手段完全不相符的好人,自己还是不要想方设法留在他身边,阻碍他未来真正的感情的好。   ……   慈善晚会举行在弗利山庄的酒店中。   江城的资金圈每年都会举办大大小小的宴会,以往是以季家为中心,但这两年季郁呈成了植物人后,季家虽然财力仍然位于第一,却不再来参与这些场合。   安家和屈家变成了新的中心,除此之外,还有江城有名或没名的其他富商,以及一些海归富翁,各界社会名流。   这场宴会上,最为瞩目的两个话题,无疑就是这两天季氏大少爷醒来,季家内斗的事情,以及,从来不出席这种场合的方居然出现在了这次的领奖名单上。   这场宴会是为了给去年慈善投资者颁奖,压轴者就是那家生命科技公司背后的神秘投资人。   “以前从来不参加江城圈子的人,今年怎么会突然同意出席?”安政霖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有些纳闷儿:“我以为他是国外圈子里的。”   对方财力可能不如季家、安家、屈家这几家百年家族这么雄厚,但是作为最新崛起的后起之秀却一直出现在圈子里人的口中,最为令人好奇的莫过于他的身份,他到底是谁。   如果对方打算现身,分江城的一杯羹,那么现如今的局面又将改头换面。   可能影响不到家大业大的季家,但是对于其他两家多少有点影响。   “会不会是因为前段时间出现了冒牌货的事情?”安政齐插嘴道:“据说有个海外来的富二代冒充他,林总当众让那人下不来台。”   有你什么事?一个私生子也敢凑过来说话?   安政霖在心中白了安政齐一眼,但不远处有长辈,身边有地位差不多的公子哥儿,他倒也并未在这种场合发作。   “要是季大少也醒了,那就热闹了。”有人道。   季氏这两年因为季郁呈成了植物人,产业其实缩水了许多,现在之所以还能盘踞江城第一,无非是因为根基深罢了。   若是季郁呈还醒着,以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快得惊人的速度,肯定早就将手伸到了生命科技这一块儿。   那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提到季郁呈,又有人提到宁绥。   “笑死,宁家想借冲喜一事攀上季家绝没可能,就等着看季郁呈和宁绥离婚呢。不知道到时候财产分割会不会到打官司的程度。”   ……   宁远溟此时也站在人群不远处,见安政霖那群公子哥聚在那里说话,他并没心思过去,而是在人群中四处找寻那个人的身影。   这场宴会看身份,像季家安家屈家那样的家族,当然随便谁都能够拿到请柬,但像其他普通的豪门,也只有掌权人收到了邀请。   宁琛出发前,他千方百计求着宁琛带他来。   宁琛被宁母弄得鸡飞狗跳,心情正烦躁,哪里愿意多带一个麻烦?   还是他和盘托出事实真相,说他认识方,宁琛才松了口,虽然不是很相信他说的话,但还是找关系又加了一个名额。   他本来以为慈善宴会也就一百多号人物,怎么着也能从人群中辨认出谁是方总。   然而他拿着高脚杯四处走了一圈,根本没发现和方沾边的背影,别说没几个戴金丝框眼镜斯文儒雅的人了,就连戴眼镜的都不多。   唯一一个和他想象中沾点边的是安政齐,可安政齐那人……宁远溟皱了皱眉。   难道还没到吗?   压轴的人总是比较晚出场的。   想到这里,宁远溟又有点替那个人得意起来。   宁琛没管宁远溟,这样的场合,再好结交重要人士不过。   他一眼看见林满在不远处角落里坐着,身边还有个低头摆弄手机气质贵胄的年轻人,他赶紧倒了两杯红酒走过去。   “林总,几天不见,别来无恙。”   走到林满身边,他忽然发现林满身边的年轻人居然是宁绥,登时愣了一下。   宁绥很少穿西装,不,不是很少,是几乎没见他没穿过,即便是上次结婚的宴会上,也只穿了件白衬衣。   此时宁绥穿上一套黑色的裁剪精致的西装,外面披着件藏蓝黑色的大衣,名表,名胸针,头发往上梳,用发胶固定住,露出白皙俊美的额头。   他神情不似平时那般温和淡然,而是带上了几分外放的锐利气息。   宁琛一走过去竟然感觉宁绥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难以接近。   “宁绥?”宁琛有些震惊:“你怎么也来了?是代表季家来的?”   宁绥拿着手机,缄默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不冷不热的。   001在他脑子里打趣道:“阿绥,果然还是季郁呈比较卓越,有钱让你赚,我刚才扫了宴会上的这一群人,没一个能打的,你还不如自己贴自己。”   宁绥和001闲聊:“自己贴自己有用吗?”   001:“那倒……没用。”   宁琛没被搭理,站在那里,有些尴尬。   要是往日,他早就发作了,但听了季郁呈在病房前的那些话,现在的宁绥今非昔比,他并不敢多指责什么。   林满身边杵了这么个大活人,心里也觉得烦得很,可生意人表面功夫又得做到位,于是只好起身和他打招呼:“宁总。”   宁琛问:“您和我家小绥是朋友?”   他之前的调查只进行到了宁绥花钱买画的那一步,倒是没查到季云和季逸那么多。   “是朋友,”林满看了眼宁绥,思索了下,又道,“也可以说他是我的恩人。”   宁琛:“……”   林满说这话的时候宁绥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仍低头玩手机。   似乎对他这么说习以为常。   宁琛心中震惊,有些拿捏不住林满这话是什么意思。   恩人?   宁绥什么时候又成了林满的恩人了?   可眼下慈善晚会马上要开始,尽管满腹疑惑,他也不便追问。   不远处不少人因为这边的动静朝这边看了过来。   宁绥对于圈子里一些人而言是生面孔,有些人虽然知道季郁呈娶了一个冲喜的妻子,但在听来的八卦里,那个妻子是宁家流落在外十八年的真少爷,上不了台面。   完全无法与眼前这个瞧起来金枝玉叶的小少爷划上联系。   他们好奇地看着林满身边的新人。   怎么回事?   林满在圈子里地位已经算高了,白手起家,身价十几亿,居然还对那么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用那么温和和尊重的语气说话?   要不是知道那个年轻人是宁绥,他们都要怀疑那个年轻人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神秘的方氏投资人。   ……   慈善晚上正式开始,各人在贴了自己标签的座位上落座。   宁远溟和宁琛的座位较为靠后,只好走到后面坐下。   没想到宁绥居然坐在第一排,宁琛忍不住朝着那边又看了眼,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宁绥是代表季家来的,那坐第一排也情有可原。   宁远溟的视线则还焦灼地在前排的人里逡巡。   没找到任何自己想象中的身影,他忍不住掏出手机,给那个熟悉的头像发过去一条信息。   ——“您是来了弗利山庄的慈善晚会吗?我也过来了,今天结束后能见一面吗?我有事情对您说。”   本来不打算这么快表明心迹,但季郁呈在病房前说的那番觊觎宁绥的话实在是刺激到了他。   宁绥有的,他也一定要有,而且要更好的……   第一排,宁绥正低头玩贪吃蛇,差点闯完了一关,微信就猛然跳了出来。   他来宴会,带的自然是工作手机。   宁绥蹙眉打开一看,表情登时有点凝滞。   一段时间没开机,宁远溟怎么都给他发了999条了。   到底有什么要说的啊,一天到晚这么话唠,不会把自己这个号当成微博上面的那种树洞了吧。   眼不见心不烦,宁绥直接把这小子删了。   宁远溟发完后,便紧紧握着手机,没再盯着看。   他给对方设置了特别提醒,只要一有回复就会立马提醒。   他焦灼地等待着手机振动。   这个圈子里所有人都时间就是金钱,宴会开始之前的社交时间反而比正式流程要长。   感谢完各界社会名流,并给前面的人颁完奖后,台上的主持人很快进行到压轴的那一步。   “在此,我们举办方要感谢一位去年捐献资金总额达到……”   宁远溟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进入到最后一位了,迅速抬起头来。   对方还没有回他消息,但此刻对方会上台!   宁远溟的心脏咚咚直跳起来,带着一股兴奋和激动,握紧了手机,视线迅速在台下所有的座位上寻找,试图第一时间看到那个人。   宴会上的安政齐和安政霖等其他人本来漫不经心,听到那位神秘的投资人即将出现,也登时提起了注意力,好奇地想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在这时,宁绥从容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   ——主持人是要给方总颁奖,他站起来干什么?   所有人心里纳闷。   宴会的灯光落在宁绥身上,有几分逆光,大约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原因,他气质比平时要冷然许多。   看起来倒不像是平时笑起来会有酒窝的宁绥了,而是有几分往日季郁呈果决的影子。   林满像个管家那样接过宁绥的大衣,宁绥穿着剪裁精致的西装走上台去。   所有人惊诧地看着这一幕,并注视着他走上去:“……”   只见宁绥从主持人手中接过了方的奖杯。   主持人用英文继续介绍Mr,F从国外继承的巨额遗产,去年总共投资和捐赠的资金……   主持人完全没意识到,台下一瞬间鸦雀无声。   原本还有些交谈声,此时一刹那全没了。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宁绥,仿佛不认识他了一般。   所以,所以那个神秘的继承了百亿遗产的方就是他?   台下的安政齐和安政霖等人:“……什,什么情况?”   宁远溟:“……”   宁远溟还在一头雾水,主持人报的是方的名字,宁绥上去干什么?   听不懂英文走错了?   可是……   可是听不懂上了台也就罢了,怎么还接过主持人手中的签字笔,转过身去在红绸上签名?   怎么所有的摄像机也激动地对准了他?   还有几个摄影师兴奋地爬上台去?   突然想到了什么,宁远溟眼睛猛然瞪大,心跳变得急促。   他忽然站起来,顾不上别人都在看自己,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从学校展览架上取下来的拍立得照片,举起来与台上宁绥转过身去签名的穿西装的背影对比……   简直一模一样。   宁远溟的脸色一瞬间精彩纷呈。 第35章 (3w营养液)   怎么会是宁绥?   宁远溟心中无声地尖叫, 脸孔由于心脏的痉挛而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那他那天晚上发的短信到底是发给了谁?!难道徐天星弄错了,那个微信不是方总的吗?!还是说那天晚上回复他的就是宁绥,只是他会错意了?!   宁远溟哆嗦着手掏出手机, 飞快地滑动聊天记录,试图找到那天晚上的对话, 然而这段时间他给对方发了太多信息,以至于这件事做起来非常难……   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不得不重新坐下来,可身体发僵, 心跳如雷, 只觉得脑子里像是一片浆糊般。   终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翻到了那天晚上的对话。   他竭力让自己不要手抖,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看了一遍。   这一回他看着对方发来的那段话, 字里行间却分明透着四个大字:“别来烦我!”   宁远溟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个键,发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乱码的字母过去。   他吓了一跳。   然而下一秒对话框却跳出来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对方把他删了!   宁远溟:“……”   不仅是宁远溟脸色发青地说不出话来,安政齐等人也像是雷轰电掣一般戳在那儿,震惊地目视着宁绥拿着奖杯, 游刃有余地从台上走下来。   现在想来,倒也并非完全无迹可循。他们安家人特地对方的信息做过调查,了解到的比一般人要多。   目前知道的几个特征是,年轻人、三年前在拉尼奈岛做护工、受到了一位叫玛利亚的年迈富翁的赏识, 那位国外巨鳄膝下无子, 于是将遗产继承给了方名下。还听说方原本是个孤儿……   这一切不是和宁绥完全吻合吗?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 宁绥的资料上也显示高三毕业后, 孤儿院为成绩优异的孩子提供了一次国外旅游的机会,简直完全就是方的履历啊!   他们之前怎么没往这方面想过呢?!   安政齐看着宁绥落座, 脸色忽然一白,他上次居然还去医院挑衅……宁绥根本不用借助任何人,直接可以把他这个私生子弄破产!   由于过度惊愕,宴会上的绝大部分人盯着宁绥,全都说不出话来,场面一时极度寂静。   但在场的全是人精,又有谁是省油的灯?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趁着晚宴结束的功夫率先走过去与宁绥握手,表达自己先前的仰慕。   有钱,在这个圈内一向代表着地位。   现在的宁绥有没有季家撑腰已经不重要,他有方的这一层身份在,他自己便已经令人趋之若鹜。   宁绥和林满被前去结交的人包围,后排的宁琛心脏狂跳,站起来也根本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电光火石之间宁琛瞬间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如果继承国外富翁遗产这件事情为真的话,那宁绥花上亿买画的那些钱的确是他自己的。   而不是季郁呈的。   季郁呈在刚醒来、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还那般不由分说地维护他?   ……季郁呈说的话后半截难不成是真的?   三年前他真的动过把宁绥从弟弟手上抢过来的心思?   这样看来宁绥……宁绥竟成了整个宁家最招风的人,既被家大业大的季大少爷护在羽翼之下,本身又继承了一大笔遗产……   那么宁家岂不是也可以跟着分一杯羹?   宁琛下意识这么想,可又猛然想起来宁母说的宁绥决意和他们断绝来往的那些话,他脸色又“唰”地难看了起来。   假如他们在宁绥刚进宁家时不用那般审视的眼光看宁绥,现在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宁琛脑子里刹那间各种念头翻涌。   他看着远处的宁绥,表情像打翻了调料盘般。   整场宴会犹如被投放了一枚惊雷般,在最初的反应不过来之后,便炸开了锅。   这两日接二连三的消息实在是震撼,继季大少爷醒来的消息之后,从来没公开露过面的年轻神秘投资者居然就是季大少爷的另一半,所以这是强强联合?难道一开始就不是所谓的冲喜,而是联姻?   记者围上来,但宁绥照例不接受任何采访。   车子开到山庄前面,林满快步走过去替他拉开车门,给足了他面子。   宁远溟和宁琛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看着车子扬长而去,脑子里嗡嗡响。   ……   别人是什么反应,宁绥是顾不上了,001已经把他继承的所有遗产全都合理化。   至少以后不会有人再像前天晚上那个风雪夜一样,拿着对他的调查上门嘲讽,逼得老爷子和病床上的病人不得不出来护着他。   宁绥很少对哪里产生归属感,给他过过生日、别墅前有着属于他的雪人的季家算一个,这也是他保护季郁呈的方式。   即便这一次季郁呈依然陷入沉睡,无法醒来,季云和季逸顾忌着自己,应该也不敢再来找麻烦。   承认自己是方的后续问题会很多,但现在宁绥不打算去想。   这撑场面的大衣实在是太过夸张,他将大衣和腕表胸针留在林满的车上,穿着一身西装,顶着冷空气回到了医院。   这个圈子的消息本就长了脚传得飞快,半小时前在宴会上发生的事,还没等宁绥回来,就已经传到了老爷子耳朵里。   老爷子和管家正在医院等待季郁呈出院,听了这件事,感到无比意外。   不过回头一想,宁绥自己就继承了一大笔遗产……这不更说明宁绥嫁给季郁呈,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季郁呈这个人了吗?   经过季云和季逸的事,老爷子明显看起来衰老了一截,见宁绥从电梯那边走过来,他拄着拐杖站起来,让管家给宁绥披一件毛毯,对宁绥叹了口气:“郁呈,就交给你了。”   宁绥:“……”   为什么像是托付孙女的语气?   季郁呈脱离了生命危险,院长认为他今晚可以出院,只是现在醒来和继续成为植物人的概率全都是百分之五十,后续还得家庭医生多加注意。   老爷子也不希望季郁呈一直躺在医院这种充满了消毒水的地方,还是希望能让他早点回家,便让管家给他办理出院手续。   宁绥推开门走进病房,见到昏暗的床头灯下,面容苍白、眉眼精雕玉琢的男人,想到老爷子方才的语气,忍不住失笑:“你爷爷把你托付给我了哦,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愿意。床上的季大少爷深沉地心想。   八成是不愿意。宁绥心想。   宁绥现在的心情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反正季郁呈还没醒来,那自己就继续当他的另一半,一切等他醒来再说,多看几天这张漂亮的脸也是好的。   他把轮椅推过去,然后弯下腰去抱起季郁呈的身体。   以往他抱季郁呈,要么和管家一块儿,要么拖着下半身放在轮椅上,再一点点地搬动。   但此时他穿着一身笔挺西装,觉得自己有点帅,忍不住就换了个姿势,想试试打横公主抱……   他还没公主抱过别人呢,作为一个男孩子,能不试试么。   季郁呈下午精神状况又恢复了点儿,009正在他脑子里给他投影:“你的小妻子头一次穿西装诶,不对,是头一次穿这么好的西装,啧啧啧,腰细腿长。”   “闭眼,你不准看。”季郁呈怒道。   上次009说小妻子可能是对它这个废物系统的声音着迷,总让他有点儿在意。   009噎了一下:“我不看的话宿主你也没办法看到啊。”   季郁呈:“……”   季郁呈忍了忍,脑海里的视线重新落到宁绥身上。比起上次校庆那身廉价的西装,这次的高定果然将宁绥的腰肢和长腿都包裹了出来,让小妻子看起来优雅矜贵,吸引人得要命。   正在他有点情动,又有点羞赧的时候,忽然感觉小妻子将他公主抱起。   虽然因为他身高太高,这动作有点费力,但的确是一个标准的公主抱。   季大少爷:“……”   小妻子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季郁呈心情有点诡异,宁绥以这样的姿势将他抱出去,老爷子和管家,以及那边赶来送人的院长医生等人的表情也有点古怪……   他们就这么几脸懵逼地看着宁绥把季郁呈抱着放在轮椅上,轮椅推到车前后,他又以那个横抱的方式抱着季郁呈上了车。   “……”   外面又开始下起了细雪。   老爷子和管家一辆车,周助理和季郁呈宁绥一辆车,两辆车子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两天,终于朝季家老宅出发。   车上,宁绥照例把季大少爷摆在自己身边,但在伸手将他脑袋揽过来放在自己肩膀上时,宁绥的手顿了顿,迟疑了下。   季郁呈醒过来一次,并走到他面前栽倒在他怀里以后,他再干这些亲昵的事情,心中难免会有些奇怪。   先前他可以说没把植物人老公当活人,单纯当一个漂亮的人形娃娃,或是一只任由自己怎么贴都不会跑的猫猫。   反正季郁呈也没有任何意识,随便他怎么摆弄都感觉不到。   但现在,在他猛然意识到季郁呈是个活人、会说话、会突然站起来、会冷着脸威胁人、并且这几天随时会醒过来后,他的行为就不敢那么大胆了。   试想季大少爷此时此刻要是忽然醒来,发现自己脑袋靠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还被那个男人搂着腰肢,会怎么想?   不是说季郁呈有洁癖吗?不会暴怒地打开车子将他扔下去吧!   现在赚不赚钱倒是其次了,别被季郁呈这种睚眦必报的人记恨上,当成偏执狂一样修理就好了。   这样一思忖,宁绥就收回了手,只把季大少爷好好地放在旁边,让他脖子后仰靠着后面的座椅。   季家的车子足够豪华,靠着后面也不会难受。   一直等着小妻子像往常一样抱着自己的季郁呈:“……”   怎么忽然不抱自己了?   不仅不抱了,还肩膀也不让自己靠了?   季郁呈心头有点儿不满,他身体是能轻微地动弹一点儿的,他忍不住微微使劲儿,让身体一个不平衡之下,朝左边倒去。   脑袋刚好倒在了小妻子的脖颈上。   嗅着宁绥衣领间的清香,季大少爷不着痕迹地吸了吸,睫毛心满意足地颤了颤。   宁绥:“……”   坐不稳吗?   也是,可怜的季大少爷还在昏迷中,怎么能坐稳?   宁绥沉思了会儿,重新伸手搂住了他。   季郁呈冷漠骄矜地想,呵,果然舍不得。   然后下一秒,宁绥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从座椅下掏出以前管家给季郁呈用的成年人的卡座。   这东西原本是儿童车上座椅,防止儿童在车上摔倒,在季郁呈成为植物人后,老爷子专门去为季郁呈定制了一款他用的。   不过宁绥来后,这东西已经消失很久了,没想到此时又重出江湖。   宁绥把季郁呈扶正,在他脑袋后垫上柔软的枕头,然后把卡座扣对准他胸膛前卡上去。   这下季郁呈身体安全地卡在里面,不会再歪倒了。   宁绥拍拍手,松了口气。   季大少爷:“……” 第36章   这三个月来季大少爷习惯了去哪儿都被宁绥抱在怀里, 并配以令人脸红心跳的亲昵亵弄,这还是头一回被丢在一边不闻不问,一点儿喜爱的抚弄都没有。   虽然宁绥就坐在他身边, 但宁绥不抱他也不碰他,甚至连他的手都不牵, 他感知到的全是空气和冷意,一点儿宁绥身上的气味也没有, 他觉得宁绥简直像是离他八丈远似的。   是觉得自己身体太重,压得他肩膀酸么?   虽然理解小妻子做一件事做太多了就会烦腻, 但季大少爷心里还是像正在热恋忽然发现另一半对自己有了七年之痒似的失落。   他忍不住脖子一使劲儿, 让头往左边歪去。   身体不能动弹,头还不能动吗?   他就不信, 宁绥能眼睁睁看着他脖子歪着难受。   “……”   宁绥纳闷儿地看向身边的睡美人。   季郁呈脸上没什么表情,苍白俊美的面容一如往昔, 明明还是植物人状态,可今天植物人的身体怎么格外软绵绵的?   固定了他腰肢,他脑袋怎么又歪了?是大病一场,骨质更加疏松了吗?   宁绥也怕颠簸之下, 等会儿他脖子给折了。   于是凑过去,抬手撑起他脑袋。   感受着小妻子掌心的温度贴着自己的脸颊,季郁呈满意了,心中重新抖擞起来。   果然, 小妻子还是心疼他……   可是, 还不够。   为什么只撑着他脑袋, 为什么不像往常一样用手指碰碰他的脸, 揉揉他的耳垂?   待遇突然变差,季大少爷有点欲求不满。   借着车子的颠簸, 季大少爷脑袋非常自然地晃了晃,俊脸状似无意在宁绥掌心蹭了蹭。   他故意让眼睫缓慢地抖了抖,刚好抖在宁绥微微蜷起的无名指指尖上,像把柔软的羽毛小刷子似的调戏地刷了刷。   十指连心,那感觉瞬间被放大数倍。   宁绥指尖像是陡然涌起一道电流,一瞬间窜到心脏似的。   他吓了一跳,看着季郁呈那张好看的脸,心尖上有股说不出来的痒麻。   先前季大少爷像具任人玩弄的手办,连睫毛都不会颤动一下,自从醒来一次又陷入昏迷后,睫毛居然都会动了。   他这么一动,宁绥只感觉心中无比古怪。   满脑子都是手办活了,手办活过来了。   他分明没醒,但呼吸和颤抖落在宁绥掌心,简直就像是醒了似的。   宁绥赶紧缩回了手,把身后靠腰的脖枕捞出来,往季郁呈脖子上一戴,把季郁呈脑袋也给卡住了。   季大少爷:“……”   季郁呈耳朵还卡在脖枕里,灵魂感到非常的不可置信。   就这样,一个活人与一个植物人处于一种微妙的寂静氛围中,车子开向了季家。   ……   这头,宁琛和宁远溟也在回去的路上。   今晚的事情过于惊骇,他们的车子里也是一片死寂。   宁琛侧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宁远溟,宁远溟脸色仍然是又青又白的,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眼底一片阴翳。   “去晚宴之前,你不是说你认识方吗?”宁琛握着方向盘,忍不住问。说的跟真的一样,他还真信了。   宁远溟:“……”   宁琛的话无疑在他的心头上又撒了把盐。   宁远溟看起来有点精神恍惚,像是遭受打击过大,宁琛便没有追问到底,只当这个弟弟是为了求自己带他去晚宴撒了谎。   过了会儿,宁远溟看着前方的车流,忍不住咬牙:“宁绥会不会冒认了那个身份?”   宁琛皱眉:“别瞎说,主办方怎么可能弄错?”   他的心情也不比宁远溟好到哪里去,他此刻心头非常焦躁,还有点后悔,如果提前知道宁绥继承了那笔遗产的话,早在把宁绥认回来的那天他就会捧着宁绥。   两人以这种复杂的心情回了家。   ……   宁绥和季郁呈的车终于抵达季家老宅。   宁绥抱着季郁呈下车时,下意识看了眼别墅外花园里的雪人。   可惜,已经融化了。   季郁呈身体还在恢复当中,009没有随时随地给他投影。   他虽然看不见宁绥的表情,但他的脑袋依偎在宁绥颈窝,根据宁绥脖子转向的方向,也大约猜出宁绥是朝那个雪人看了眼。   看来小妻子很喜欢那玩意儿,等身体好点,再给他重新堆起来。   以后每年冬天下第一场雪都堆一个。季郁呈默默地心想。   宁绥和管家把季郁呈送回床上。   宁绥和管家老爷子吃饭的时候,009对季郁呈说了今天在晚宴上发生的事。   系统的能量会随着宿主身体的状态而有一定程度的变化,季郁呈这两天在鬼门关走了一趟,009自然也没有之前那般精神抖擞,也就没有一直帮季大少爷盯梢。   晚宴上的事,它还是在别人告知老爷子时听到的。   季郁呈的反应和老爷子如出一辙,内心生出一些欣喜。   小妻子原来继承了一笔遗产,那么不缺钱的话,不更加说明他只是为了自己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的么?   009:“……”   季大少爷躺在床上,方才在车子里因小妻子不肯抱自己而生出的那点郁闷陡然一扫而空。   看来回来的路上小妻子只是太累了,才顾及不到自己。   这样想着,季大少爷又满心期待地听着门口的动静,等着小妻子上楼,今天的澡还没洗呢。   楼下,宁绥喝了碗热气腾腾的汤,驱赶了身上的寒冷。   他的手机此时已经被打爆了,打来的除了记者,还有各界想攀关系的人士。   他掏出手机,直接关了机。   老爷子这么多年纵横生意场,风里来雨里去,早已修炼成人精,哪里猜不到宁绥为什么之前从来都不打算公开身份,而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公开?   八成是见了季云和季逸的咄咄逼人,想成为自己这个老头子和季郁呈的一分支撑罢了。   老爷子心头有些感慨万千。   如果说一开始宁绥嫁进来,他看中的只是宁绥的八字,那么现在,他则真正地看中起宁绥这个人。   这样的人给郁呈做老婆,郁呈有什么不满意?   思索了一番,老爷子忽然道:“小绥,如果郁呈醒来了要和你离婚,我就打断他的腿!”   宁绥喝着汤,差点呛到:“……谢,谢谢爷爷。”   喝完汤,把碗拿到厨房去,宁绥上了楼。   季大少爷这两天在医院都没好好的清理过,身上全是消毒水的味道,一定很不舒服,是该好好洗个澡了。   要是在往日,宁绥一定会喜滋滋地抢着给他洗,又有钱赚颜值又高,谁不喜欢?   宁绥小时候在孤儿院最向往的游戏就是每周一次地给娃娃穿衣服。   但现在季郁呈随时可能醒来……一想到两人在浴缸里浑身赤裸地相对,季郁呈睁开眼冷冷注视着自己的那场景,宁绥就有点儿脚趾扣地。   他站在门口踌躇。   卧室内,床上的季郁呈一直竖起耳朵停着外面的动静,耳根微红地等着小妻子进来。   听到宁绥走到门口,他心脏就开始怦怦直跳起来。   可想象中小妻子冲进来打横抱起他去浴缸,迫不及待剥开他身上病号服的场景并未发生……小妻子居然一直在门口踱步。   他:“……?”   管家刚好送新的浴巾过来,宁绥一把拉住管家。   管家:“怎么啦少夫人?”   宁绥咳了下,指了指里面:“今天,您来洗可以吗?”   管家:“……?”   为什么?!床上的植物人简直晴天霹雳。   管家愣了下,正要答应,但宁绥看了管家眼底下的疲倦一眼,忽然反应过来昨晚自己还睡了十来个小时,管家却是一直医院季家两边跑,照顾季老爷子又安排人手守着季郁呈,现在应该已经极为疲惫了。   他又忙道:“开玩笑的,吓吓您,还是我洗。”   管家拍了拍胸脯:“真的被你吓到了,少夫人。”   季郁呈:“……”   季郁呈冷静地在脑海里发问:“给我洗澡是什么很痛苦的事情吗?”   “冷静,宿主。”009感觉季大少爷心中的郁闷,赶紧道:“你的小妻子不也说了是开玩笑,放心吧,以他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的炙热,他是不会将你交给其他人的。”   宁绥推开门走进房间,和往常一样先在浴缸里放好水,试好水温,然后走过去抱起床上的人,给床上的人脱衣服。   给植物人脱衣服这件事,他做了三个月,已经相当熟练了。   但现在床上俊美的手办随时会醒来,这件事给他的感觉和性质就变了,就变成了他正在给季郁呈脱衣服。   宁绥从上往下一颗颗解开季郁呈的扣子,视线落在季大少爷白皙的皮肤上,心中的感觉和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宁绥虽然有点儿害羞,但脑子里还是比较单纯的,除了贴贴赚钱,也没有对季郁呈有任何非分之想。   可此时……   他手指划过季郁呈的胸膛,意识到这是个会走过来倒在自己身上的活人。   他甚至开始脑补脱到一半季郁呈睁开眼看向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季郁呈胸膛上的温度和触觉便开始让他身上有点发热了起来。   真是太糟糕了。   快点洗完吧,不然洗到一半人醒了,自己就只能连夜搬离地球换个地方生活了。   这样想着,宁绥三下五除二把季大少爷身上的衣服给剥了。   歪倒在宁绥怀里的季郁呈不知道宁绥心里百转千回的心思,只感觉小妻子脱自己衣服的速度还是那么着急,像是恨不得立刻见到他的身体,他心中霜打了茄子般的低落才稍稍好转。   宁绥费力地抱着季郁呈,把他放进浴缸。   一边祈祷季大少爷千万不要在自己给他洗澡的时候醒来,宁绥一边脱掉外衣,踏进了浴缸。   他拧了拧毛巾,仔细地擦拭过季郁呈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为求早点结束这一段,他动作飞快。   季郁呈一开始还满心欢喜、耳根微红地被小妻子洗着澡,但很快就不对劲——小妻子今天怎么洗得那么急促?   先前小妻子和别人都不同,像是十分享受给他洗澡一般,每次洗澡都能磨磨蹭蹭半个小时,一点点地弄遍他全身,让他敏感到努力克制自己才能不抬起欲望。   可这次从医院回来后的洗澡,小妻子的手法竟然和以前的管家、护工没什么区别,变成了只是单纯给他擦洗身体。   不止如此,皮肤接触也少了。   以前小妻子都抱着他搂着他,恨不得将他揉进身体里一般,可此时却让他背靠着浴缸边沿,只蹲在浴缸的另一头,伸手过来替他洗。   连伸手扶他的脸,在他脸上抚摸的动作都没了!   季郁呈心中的不满和委屈积压到了极点,可又无法睁开眼立刻清醒过来。   由于小妻子一路上也不碰他,在医院时的百分之六十的电量,到了家里竟然一格都没涨。   压抑地忍了忍,实在忍不住。   他干脆背部强势地一用力,朝宁绥压过去。   宁绥正在给植物人老公擦洗大腿根,植物人老公的上半身就忽然软绵绵地朝自己倒了过来,溅起浴缸里的水花。   宁绥猝不及防,惊了一下,怕他磕着,赶紧用双手撑住他。   然而季郁呈的身体已经蛮横而飞快地软倒在了他怀里,下巴搁在了他肩膀上。   季郁呈的脑袋侧着,嘴唇简直像有些粗鲁般地擦过他的耳朵,落在了他的耳软骨上,季郁呈的两片唇瓣刚好含住那里。   湿润的触觉从耳软骨上传来,又软又绵。   宁绥被植物人的动作弄得惊吓了,下意识一缩。   可这么一缩,季郁呈的脑袋朝他的颈窝更加歪倒了一些,嘴唇直接侵犯似的按在了他耳后根上。   植物人有些急促的呼吸落在了他耳朵里,烫得不得了,冰凉的鼻尖抵着他侧脸,随着他双手支撑的动作,发生轻微的摇晃,像是在他侧脸上缓慢地游移,逡巡地占有他侧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耳朵是宁绥的敏感处,他腰登时都软了。   电流在宁绥身上的每一个毛孔炸开,他惊得浑身也有些烫。   他下意识想把植物人推开,可又怕一把推开会让植物人背部伤到,便只能双手撑着季郁呈的胸膛,一动不动。   过了几秒,宁绥狂跳的心脏稍微恢复了点儿。   他下意识转过脸朝颈窝旁的季大少爷看了眼,几乎怀疑季大少爷已经醒了。   可没有啊!   季郁呈紧阖着眼,哪里有清醒的迹象。   被一个植物人无意识的亲吻和擦过弄得全身有些发软,宁绥只觉得有些羞燥。   他下意识朝浴室外看了眼,幸好外面没人,季郁呈也没醒,没人知道。   宁绥吞咽了一下,怕把植物人放回去,又会出现刚才那样的情况,便就着这样揽着人在怀里的姿态,匆匆给人洗了洗背。   一整场澡洗下来,宁绥有些腿软,好像有只鹿在胸口冲,让他脸颊发烫。   把季郁呈抱回床上去,他自己又用凉水冲了个澡,总算冷静了点儿。   ……在医院里躺了两天都没什么亲密接触,此时终于品尝了点儿小妻子的味道,床上的植物人心情好了些。   他餍足地闭着眼,等着小妻子洗完澡过来像往常一样钻进自己怀里。   宁绥吹干头发,从浴室走出来,过去给季郁呈掖了掖被子。   季郁呈还是面无表情地躺着,由于刚洗完澡,俊美的脸上有几分潮红,不似白天那么苍白。   本来下意识想爬上他的床,睡到他身边,可宁绥掀被子的手又顿了下。   他转身走向了另一张床。   床上的季大少爷:“……”   就在季郁呈以为宁绥只是去那边拿个东西,很快就会回来时,宁绥“啪”的把灯一关,爬另外一张床,直接睡下了。   季郁呈错愕地听着:“……”   009生怕因为电量问题被宿主骂,赶紧先下手为强地转移仇恨,飞快地道:“宿主,这好像是你弟弟在你新婚第一天送来的床。”   季郁呈心里把蠢弟弟骂了一万遍。   但小妻子到底怎么了?   傍晚在车子里不让自己靠他肩膀,还可以解释……   可现在居然还要和自己分床睡?!   对自己的感情像是一瞬间从浓烈的百分之五百倒退回了稀松平常的百分之两百。   难道自己推开病房对季云和季逸说的那番话让他印象下跌了?   009能感觉到它的宿主心情恹恹的,分析道:“会不会你的小妻子不喜欢保护他的,就喜欢那种高冷、柔弱、可以被他掌控在手心、被他玩弄哭的?你变酷了他就对你倒胃口了。”   季郁呈:“……”   季郁呈脸色一瞬间变得阴寒:“最后三个字收回去。”   009从善如流:“你变酷了他就对你倒。”   季郁呈:“……”   季大少爷心情抑郁,躺在床上觉得这床被子从未如此的冰冷,独守空床的滋味从未如此令人烦躁。   听着旁边平稳的呼吸,他努力抬了抬眼皮,只想赶紧醒过来。   但右上角电量还只有百分之六十。   这边床上,宁绥也并未睡着。   他头枕着一个枕头,怀里抱着一个枕头,试图把枕头当成季郁呈,却怎么都感觉不舒服,无法入睡。   宁绥习惯了将植物人老公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的药草味清香,抚摸着他温热的肌肤,感受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仿佛天塌下来他还安静地睡在那里。   半夜睁开眼还能借着月光瞅一眼他漂亮的俊脸,喜滋滋地继续睡……   怀里忽然少了个什么,宁绥只觉得空落落的。   季郁呈应该不会那么快醒来吧?   至少不会今晚忽然睁开眼吧?   自己过去睡一晚,就一晚,应该没问题的吧?   宁绥受不了无法入睡的疲倦感,干脆掀开被子起身,拿着枕头重新去了季郁呈的床上。   季郁呈这边正胡思乱想,脑内已经挫败地进展到小妻子是不是对他腻烦了,就感觉小妻子重新钻进了自己被子里。   “……” 心底阴霾就这样倏然被驱散开。   季郁呈忽然感觉自己怎么像只给点甜头就喜悦的金毛。   他羞赧地微微动了动头,朝小妻子那边靠过去。   嗯,心满意足。   然而就在这时,怀里的小妻子忽然摸着他的身体,幽幽地叹了口气。   季郁呈:“……”   黑夜寂静,这一声轻轻的叹息格外清晰,像是非常惆怅似的。   怎么还叹气?自己的腹肌不好摸了吗?   这几天发烧,奄奄一息,自己的确是清减了很多,但不至于肉体有点变化就让小妻子如此失望吧?   季大少爷心底顿时百爪挠心,拼命想知道小妻子叹的这是什么气,是不是嫌弃自己哪里了。   宁绥正圈着季郁呈的腰,将脑袋放在他脸颊旁,打算入睡时,忽然听到了久违的008的声音。   “阿绥,你,你叹什么气?”   宁绥有些纳闷儿,这大半夜的,这只小系统怎么还在自己身边,而且总觉得声音和自家植物人老公有点像……   但是001说系统的声音都是用人类的声音混合而成,有点像也很正常吧。   最关键的是,前天晚上听过季郁呈说话,浑身散发着寒气,声音森冷,怎么想也不可能和“结巴”划上等号。   宁绥微微抬头:“你怎么在这儿?”   008没回答。   宁绥于是将头落了回去,心想可怜的小系统八成还在找宿主,于是又叹了口气。   他对008道:“你最喜欢的娃娃突然活过来了,还会说话,你也会叹气吧。”   不能随便赚钱了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还不能肆无忌惮地随便摸了。   大家喜欢手办喜欢娃娃就是喜欢随便抱随便揉的感觉,漂亮娃娃活过来了就会长腿跑,还有什么意思。   季郁呈:“……”   在他脑子里正打算说下句话的009也忽然卡了壳:“……”   深夜,空气寂静了一两秒。   009不知为什么毛骨悚然,在季郁呈脑子里猛然发出尖叫:“啊啊啊啊我就说了他肯定动了把你重新撞成植物人的心思!”   季郁呈:“……”   季郁呈:“闭嘴!”   季大少爷这一整宿都没睡着,竭力冷静地沉思着一个问题。   什么意思?   小妻子的意思是,只喜欢他躺着的时候,他活着就不喜欢了?   小妻子是不是只喜欢植物人啊。 第37章   翌日, 宁绥在季郁呈怀里苏醒,一醒过来居然又听到了008的声音。   008的声音很是憔悴沙哑,像是一整宿没睡似:“阿绥, 早上好。”   宁绥吓了一跳,这是一晚上都在附近徘徊?   系统的确不需要睡觉, 但系统是需要休眠的,而且一般会跟随宿主的作息进行休眠, 比如此时001就在他身体深处安静地蜷成一团。   但这只系统却像是不分昼夜地醒着似的。   宁绥越想越觉得它可怜,差点脱口而出要不寄居进我的身体里吧, 但顾及到自家阿统的心情, 这话没有说出口。   “早上好。”他把身边季大少爷的被子掖了掖,坐了起来。   008忽然提起季郁呈, 道:“你,你老公很帅呢。”   宁绥朝身边静静躺着的那张俊美的面孔看了眼, 心底喟叹,道:“是呀。”   可惜这么精致漂亮的一张脸却是个冰山美人,宁绥一想到他会睁开眼,用那天对待季云季逸的态度对待自己, 心头就发梗。   季郁呈是个好人,可能当着别人的面不会对他怎么样,但私底下一定会抬着下巴晲自己。   也许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将离婚协议书丢在他面前,淡漠地吐出一个“签”字。   008又结结巴巴地问:“你不想, 想他醒过来吗?”   “想, 但又不想。”宁绥起身穿衣服, 随口道:“醒过来的话……要离婚吧。”   小系统像是好奇他的家事一般, 问:“你不,不想离婚吗?”   宁绥看了眼身边躺着的季郁呈, 心事重重:“嗯。”   008没有再问,可能是飘向别处了。   宁绥下床,把被子给季郁呈盖回去,思索了下,他又把自己的枕头拿回了旁边的床上,并把床单抚了抚,消除自己躺过季郁呈身边的痕迹。   这样的话,季大少爷如果白天在床上醒来,也不至于立刻发现有人和他同床共寝过。   宁绥去浴室洗漱后,床上的植物人怔愣了片刻,一张俊脸忽然红得要滴血。   他能动的手指在小妻子睡过的地方摸了摸,像是想抓住那上面残留的余温般。   患得患失一整宿的心情终于得到了安抚。   “我就说,果然是这样。”季郁呈沉沉地道。   这样一来,小妻子这两天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疏离就很好解释了。   他是看见了那天自己对待季家其他人的态度,吓到了,担心自己猛然醒来也那般用厌恶的眼神瞧着他。   什么只喜欢植物人……分明是只喜欢自己这个植物人!   009:“……”   只要自己醒来给够他安全感,小妻子就不会老想着把自己撞回植物人了。   季郁呈骄傲地觉得自己的性命还可以抢救一下。   除此之外,他发现宁绥对他的肉体和脸似乎有着一种格外的狂热和迷恋。   之前可以开投影的时候他就察觉小妻子总是发愣地盯着他的脸看,像是欣赏什么艺术品,对于他的身体也有一种近乎馋的程度。   虽然季郁呈本人更希望小妻子喜欢他的灵魂,不希望以色侍人,但肉体和脸毕竟也算是他的一部分,小妻子能够喜欢,也是值得他喜悦的。   所以,小妻子会因为自己即将醒来而叹气,也完全是在担心自己醒来就不给他摸了吧。   植物人思绪沉沉地分析了一番,心里有些难为情地做出了决定……   尽管有点难以理解小妻子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性癖和爱好,但醒来后一定不能让小妻子因对自己的身体饥渴而做出什么类似于把自己撞回去的偏激行为。   一定要更加主动地和他肢体接触,满足他的欲望才行。   009:“……”   正常人面对变态完全不会有这种以态制态的想法吧!   ……   宁绥这两天没休息好,昨晚抱着季郁呈终于得以睡了个好觉,这一觉睡得格外长,大约有十个小时。   季郁呈和009看了眼右上角的电量,已经百分之六十五了。   009道:“现在电量充得比以前快,宿主,再加把劲,你几天之内就能醒来。”   令季郁呈高兴的是,刚好这几天宁绥处于期末考试之前的放假周,会待在家里复习。   然而,令他郁闷的是,一夜过去小妻子的想法还是没有转变,还是不打算和他有多亲密的接触。   吃完早饭,宁绥就拿着书包和课本去了书房。   往日他即便复习也会在季郁呈的卧室里,或者直接坐在季郁呈的身边。   现在居然所有的待遇都收回去了。   白天接触不到,晚上小妻子又有可能在另外一张床上睡,这样下去电量充满遥遥无期。   “……”   植物人躺在床上,开始琢磨怎么才能挽救这种局面。   就在这时,他听见管家正推着打扫的车从门外经过。   季郁呈有了主意,他开始让卧室的窗户哐啷作响。   管家本来就很注意卧室里的动静,听见窗户像是被风吹得发出响声,赶紧放下手推车,打开门走进去。   他走过去检查了一下窗户,关得很紧,分明纹丝不动。   管家有些纳闷儿。   大约是他听错了吧。   他转过头来,见到季郁呈安静苍白地躺在床上,轮椅放在一边。   不过,少夫人去书房学习,怎么不带上大少爷?   以前他去哪儿都会把大少爷带上,简直恨不得把大少爷绑他裤腰带上啊。   可不能让两人夫妻感情变淡了,那大少爷的澡谁洗?   管家这么一思忖,赶紧把床上的季郁呈扶了起来,叫来护工一起,把他搬到了轮椅上,给宁绥送过去。   书房内,宁绥正盘腿坐在地毯上刷题,门就被敲了两下。   “进来。”宁绥道。   管家用轮椅把季郁呈推了进来,用一副您记性是不是变差了的语气叹了口气,道:“少夫人,您忘把大少爷带过来了。”   宁绥:“……”   管家和护工已经协力把季郁呈从轮椅上搬了下来,放在了宁绥的旁边,让季郁呈脑袋靠在宁绥肩膀上,宁绥就是想拒绝都没机会。   见宁绥右手在平板上刷题,管家还贴心地把季郁呈放在了宁绥的左边,给两个人披了条毛毯。   管家和护工很快离开,书房内只剩下了宁绥和心中满是幸福的植物人。   宁绥:“……”   不过,一个人复习也确实有点无聊,怀里有个大美人可以时不时看两眼也是好的,假如这时候季郁呈刚好醒来,自己就甩锅给管家,说是管家把他放在这儿的。   这样想着,宁绥垂眸,视线落在了季大少爷的脸上。   真是漂亮的五官。   宁绥觉得季郁呈最好看的地方是他的眉眼和额头,不对,鼻子和嘴唇也非常完美,之前觉得他洗完澡后头发全湿漉漉地抄到脑后,露出美人尖最好看,但是此刻从这个角度瞅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他,又忽然觉得头发蓬松顺毛的他也别有味道。   假如头发全抄后面去是气场全开、让人不敢接近的话,这样子倒是稍微收敛了几分锐利高傲的锋芒。   当然,无论哪样的季大少爷,这张脸上都透着冰冷的气息就是了。   大约是当季家的掌权者,高高在上久了,即便昏迷,眉宇间也仍然有几分怵人的气息。   看着看着,001忽然提醒他:“阿绥,两个小时都过去了。”   宁绥:“……”   不行!赶紧复习!美色误人!   这个过程,季郁呈虽然没有睁开眼,但也能感觉小妻子灼热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脸上。   他内心有些羞赧又有些滚烫。   先前他觉得自己这张脸实在是不方便,与什么人谈生意,对方都会多看自己的脸几眼,可此时他倒真感激季家给了他这张脸,至少能勾得小妻子移不开视线,不会再看别人。   让植物人靠在自己肩膀上,实在压得肩膀疼,宁绥索性让他倒下来,落在自己怀里。   下午书房的时光过得格外静谧。   窗外下着小雪,室内开着暖气,宁绥盘腿坐在那里,右手搁茶几上做选择题,左手落在怀里的人脸上,时不时摸摸他的耳垂,一晃就到了晚上。   ……   复习周长达一周。   接下来几天都是如此,宁绥去书房不带上季郁呈,管家就赶紧把季郁呈送过去。   瞧着季郁呈似乎没有立刻醒来的迹象,两天后,宁绥干脆自己自觉地把季大少爷揣在身边。   免得管家叔叔心急如焚,一脸生怕他们感情破裂的样子。   就是有一点很奇怪,他感觉醒来一次又陷入昏迷的植物人,比起之前,仿佛更加软绵绵的没有骨头似的。   自己上厕所之前把他身体往后靠,让他靠着沙发。等自己上完厕所回来,还没来得及把他身体搬回自己怀里,他就自动往自己身上倒。   因为觉得神奇,宁绥还特意试过,他把季郁呈的身体扶起来,让季郁呈自个儿坐着,然后观察季郁呈。   往日这样的情况下,季大少爷的身体是能坐稳的。   因为他两条腿呈大字型摊在地面上,他脑袋往下垂,如果不去动他上半身的话,他的身体能形成稳定的结构。   可现在就不行……   现在宁绥坐在季郁呈的哪边,季郁呈都会往他怀里倒。   如果不是季郁呈平稳地呼吸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的话,宁绥简直要怀疑他有意识。   可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即便有意识的话,也不会专门往自己这个对于他而言只是个冲喜的妻子的身上倒吧。   而且醒来一次又昏迷的植物人比先前更加的难以搬动,有两次宁绥写完作业,打算把季郁呈搬回轮椅,推回房间,季郁呈的身体都毫无征兆地压下来。   一次宁绥勉强扶稳。   一次他直接被植物人高大的身体压在了地上,两人一起滚在地毯上。   由于生怕季大少爷磕着,宁绥下意识用手抱住他脑袋,大约是他的力道太大,季郁呈的唇便直接被按在了他的脖颈上。   别墅内暖气开得太足,宁绥只穿了一件松垮的帽衫,喉结那一片毫无任何衣物阻挡。   季郁呈的唇瓣状似不经意的吻到了他的喉结。   他只觉得季郁呈的身体很重,身上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凶狠的雄性危险,胸膛几乎把自己整个罩住,压得自己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季郁呈的唇瓣又很软,像是弹润的果冻,灼热的嘴唇和冰凉的鼻尖一起抵着自己的喉结处,宛如是侵犯又宛如温柔地亲吻,简直让宁绥浑身发颤。   而且不知怎么,植物人的手也从自己在摔倒过程中被掀开衣服下摆的腰腹处垂落下去,发生了轻微的碰触。   季郁呈的手从他腰上滑下去,像是一场短暂的爱抚般,抚过了他的腰窝。   宁绥筋骨猛然一软,脖子以上轰地热了一下。   怎么回事,最近怎么总对一个昏迷的植物人有种奇怪的脸红心跳的感觉。   他匆匆把身上的人掀开,从地上爬了起来。   连说了几句“对不起”,宁绥涨红了脸飞快地把季大少爷搬回轮椅上。   他不是故意要将季郁呈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的,他纯粹就是下意识的护住季郁呈后脑勺的动作。   但要是季郁呈此刻醒来,那完全解释不清。   看起来就像是自己在着迷痴狂地强迫一个昏迷的植物人亲吻自己一样。   宁绥把季郁呈送回房间床上躺着,又赶紧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之前半夜睡着了把植物人的手指压在自己手上、装作是植物人在摸自己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对一个植物人产生冲动……他不会是变态吧!   这头,季郁呈羞赧地躺在床上,回味着小妻子的味道。   今晚一过,电量就能抵达百分之九十八。   ……   然而,就在只差最后一点便能醒来时,宁绥的期末考试周也开始了。   考试中途他自然不能回来,和植物人见面的机会也将大幅度降低。   季郁呈心中难免有点失落。   009比季郁呈更着急,它总觉得宿主如果在他的小妻子身边睁开眼,很危险,说不定会直接发生把植物人撞回去的事件!   宿主最好是趁着他的小妻子不在的时候醒来,并恢复行动能力!   能行动了才能自保。   “宿主,你试试留下你的小妻子的贴身衣服呢?”009凌晨还在想办法,道:“如果和他肢体接触有用的话,那么他贴身衣物的气味应该也有一定帮助作用吧。”   最后的百分之二,一定得今天充满!   季郁呈思忖了下。   他也不希望在小妻子身边醒来,主要是刚醒来时身体非常虚弱,有些损害他在小妻子心中的形象。   ……   宁绥惦记着考试,提前定了闹钟,七点就醒了。   一醒来他便发现自己无法坐起来,睡觉穿的衣服似乎被什么压住了。   一旁的季大少爷睡得很安静,脸上的表情很冰冷,大约是自己半夜睡觉不安分,衣摆才会跑到他身体下面。   宁绥低头,试图把季郁呈的胳膊和身体撅起来,把自己的衣服抽出来。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季郁呈的身体格外的沉重,拽了好半天都拽不出来。   宁绥一看时间,自己本来就没有预留多少考前时间,再拖延下去就要迟到了。   他赶紧将睡衣脱下来扔在那,换了件别的衣服,匆匆洗漱一番,拎起书包跑下楼。   待宁绥走后,床上的季大少爷手指能轻微地动一下。   他伸手将散落在旁边的睡衣拿过来,俊脸发红地抱在了自己胸前,睡得非常的安详。   果然如009所说,小妻子身上残留的气味也是有用的。   虽然比直接接触要慢很多,但几个小时也还是能充满一格。   009紧盯右上角的电量,激动地道:“快了!宿主,马上要满了!”   躺了整整两年零三个月,植物人终于要醒了。 第38章 (4w营养液)   这还是宁绥公布自己方的身份后第一次去学校。   学校里虽然大部分同学和那个圈子毫无关联, 完全不会关注那个圈子里的信息,但仍是有一些读金融系和艺术的富二代和那个圈子沾边了的。   弗利山庄晚宴的事情在校园论坛上讨论得热火朝天,隔了一周, 几乎全校百分之九十的人都知道了宁绥身价过亿,剩下的不知道的完全是一心读书的学生。   于是宁绥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他因为这张脸, 在学校里就还算受欢迎,只是由于他比较低调, 除了上课不会参加太多活动,追求者才比季之霖他们少点。   可身份一公布后, 他顿时成了香饽饽, 一进校门无论遇到老师还是学生,都会多看他两眼, 去考场的路上还被拦下来表白,差点错过了考试时间。   季之霖整天一张臭脸, 接近他的人都数不清,更别提宁绥身上的气质温和得多,鼓起勇气想要与他结交的人也就更多。   不过宁绥也知道对于同学们而言,这就是一时的新鲜感, 可能过一阵校园论坛上换了别的话题,这事儿也就过了。   方大诚和曹诺还是从校园论坛上知道的他的事情,幸好这两位室友并未因为宁绥隐瞒的事情说什么,而是在寝室群里发消息, 嚷嚷着让宁绥请吃饭。   宁绥笑了笑, 收起手机, 踏进考场。   ……   今天考的是一门通识课, 管理系也同时在考试。   宁远溟坐在阶梯教室,翻着试卷, 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   一周过去了,他还是处于无法相信的震撼当中。   怪不得校庆那天,他以为对方来看他演出了……原来对方就是宁绥,宁绥他们系有表演,当然会出现在校庆上!   这几天宁远溟找人打听了下,找到了计算机系当天大合唱的照片。   他手上那张拍立得的照片有些模糊,黑色西装与背景融为一体,只能感觉对方穿的是西装,但并不能看清具体什么样子。   可当将那张拍立得的照片和计算机系的大合照拼起来,就会发现,西装竟然是一个款式!   所以,那根本就是他自己一场自作多情的误会!   此时在考场上想起来,宁远溟的脸色还是一阵青一阵白。   这段时间他对于那个人有过那么多的幻想,甚至连对方温柔的性格和英俊的样貌都想过,万万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宁绥。   幸好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否则他也不必继续在江城生活,赶紧换一座城市算了。   宁远溟又有些恨,继承遗产,这样的好事为什么轮不到他呢?   如果他也有这样的身份,就不必再在宁家仰人鼻息了。   脑子里一直回顾着自己这段时间给宁绥发去的那些微信,宁远溟脚趾在运动鞋里抠着地面,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尴尬出了内伤——宁绥不会还看过他发去的那些消息吧?   幸好自己没发自拍照……   但是经常伤春悲秋地给宁绥发一些“睡不着”之类的消息,也很……   而且那天在医院,他还返回去对宁绥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当时宁绥会不会猜到自己说的是他?   宁远溟忽然忍不住在脑子里反复回忆当时宁绥的表情,可当时楼梯拐角昏暗,而且他情绪激动,一门心思想要胜过宁绥,又怎么会注意到那些细枝末节?   只感觉宁绥有些懵,还找自己索回了二十八块钱……   那么这样看来,宁绥应该不知道自己说的所谓的对自己温柔体贴的人就是他……   这样的话稍微好点了……   也没有好多少啊!   宁远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时之间简直想和宁绥同归于尽,这样世界上就没人知道自己犯过的蠢了。   所以,自己是不是彻底输了?   现在宁母和宁琛的心已经完全偏向了宁绥,宁绥自己又有遗产,再加上季郁呈……   不对,假如季郁呈醒来的话,宁绥一定会成为一个笑话。   季郁呈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记得,一定会冷漠地和宁绥离婚。   自己是斗不过宁绥了,可光靠这一点,接下来几年,宁绥在圈内都将抬不起头……   宁远溟觉得自己心情好点儿了,可想到再也不能给那个人发信息,他又有种失恋的痛苦感。   ……   与此同时,季家别墅。   季郁呈抱着宁绥的衣服,与009一起紧张地盯着右上角的电量。   涨得非常缓慢,但的确在移动。   而随着电量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他的身体也逐渐发生变化。   就像是某种暖流淌过身体,一点一点解除身体每个部位的禁锢一般,他的意念逐渐能够操纵身体。   一只右手和脖子以上的部位非常突然地就可以发生移动。   季郁呈的心脏狂跳,这次的感觉和上次在病房挣扎着站起来又有所不同。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上次像是强制开机,体内各种循环系统全都一片紊乱,虽然强撑着走到了病房门口,但他感觉自己身体还是植物人的身体状态,非常的僵硬和虚弱,只是没在那些人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可这次,他确切地感觉到自己身体在恢复。   009忽然道:“宿主,我感觉我现在像是在产房外等待孩子出生的亲属。”   季郁呈:“……”   季郁呈时常被这个废物系统的形容给弄得额头青筋狂跳:“不会学人类说话,你可以不说。”   009又道:“话说,宿主,你彻底醒了,就没办法用我的能力了呢,这样你还是想醒来吗。”   每个系统在绑定宿主之初,就是为了帮宿主实现心愿的,实现了心愿,自然也就无法再使用系统的能力,否则世界会乱套。   两年前它绑定上季郁呈的时候,季郁呈的心愿就是身体恢复。   现在机缘巧合之下它充满了电,终于要帮宿主实现了。   对于有些人来说,拥有了操纵的能力,说不定都不愿意醒来了。   “当然要醒。”季郁呈道。   不醒怎么朝小妻子走过去,坚定地把小妻子拥在怀里,告诉他不用患得患失,自己永远都不会离开。   “那好吧。”009惆怅地道。   它还想多用用自己的能力呢。   两人对话间,电量终于缓慢地填满了读条最后一点缝隙,就像是持续了两年多的一场噩梦终于结束了。   季郁呈睁开眼的时候心脏砰砰直跳,几乎以为自己能看到眼前的一切还是通过投影。   然而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线,枕边小妻子的枕头、不远处散乱的小妻子的课本,又是那么的真实。   009立刻感觉到他的变化,比他更加激动:“宿主,你真的醒了!!”   季郁呈:“你说的显然是一句废话。”   他担心这种苏醒只是昙花一现,立刻艰难地试图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坐起来。   ……   周姨正推门进来收拾昨晚大少爷和少夫人换下来的脏衣服。   猝不及防,她和坐起来的季郁呈四目相对。   不会、不会又是自己眼花吧?   上次自己就眼花地看见大少爷手指动了一下,导致大少爷被送进医院检查,最后又没动。   还有上上次,自己还听见“咔嚓”一下抽屉被打开了,本以为是木头发出的响声,可后面她去打开抽屉看,发现抽屉里的跌打损药不见了。   最近是不是闹鬼了……   还是自己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周姨越想脸色越苍白,猛地一下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季郁呈:“……”   ……   周姨脸色煞白地下了楼,拿着脏衣篓不断默念富强民主和谐。   管家正从厨房出来,见她脸色这么糟糕,上前问:“怎么了?是不是大少爷……”   周姨哆嗦了下,道:“大少爷他……”   她好像看到大少爷诈尸般坐起来了!   因为冲击力过大,她几乎无法组织自己的语言。   然而她脸色这样难看,又从上面下来,管家顿时脸色也一白。   要是大少爷醒了,周姨肯定是欣喜若狂地冲下来,能让周姨脸色这么苍白的,就只有一种可能。   管家几乎无法亲口说出那种可能。   “季少……去了?”   周姨:……   刚好从外面回来的季老爷子听见这么一句,手中的外套和拐杖顿时掉在了地上。   他扭头朝楼上冲去,嘴唇都在抖。   管家跟着上去。   出院那天医生说大少爷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的,大家也就都松了一口气,万万没有想到本来还在等着大少爷醒来,居然会突然变成丧事。   而且现在少夫人还在考试,只怕是连大少爷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此时,季郁呈上半身挺起来半晌,就有些虚弱,喘着粗气重新躺了回去。   不过既然醒来了,贴在身体上的仪器贴片实在碍事,他伸手把胸膛前和手臂上的贴片都扯了。   平复了下呼吸,他正打算休息几分钟,再重新尝试坐起来。   “砰”地一下卧室门被推开。   老爷子一推开门见到季郁呈静静地躺在床上,又见一边的生命体征检测仪上一条没有波澜的死亡直线,差点双腿一软。   没想到上次抢救过来了,郁呈还醒了一次,竟然是回光返照。   最终到底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爷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强撑着身体走到床边的,他伸处颤抖的手,阖在季郁呈的眼皮上:“郁呈,走好。”   “……”季郁呈忽然睁开眼,把季老爷子的手从自己眼睛上拿了下来,脑门上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老爷子:“……”   季郁呈:“……”   老爷子:“……”   季郁呈:“……”   救护车呼啸而来,将季郁呈送进了医院。   ……   这边,一直到下午四点,宁绥的两场考试才结束。   他交完卷,从讲台上取走考前被收上去的手机,走到考场外,刚开机电话就打了进来。   管家的声音在那边无比激动:“少,少夫人!”   宁绥把书包往肩膀上扯了扯:“您别急,慢慢说。”   是不是催自己回去给季郁呈洗澡?   “大少爷,醒了!您快来医院,他要见您!我让周助理去接您了!”   宁绥:“……”   宁绥顿时一个晴天霹雳。   醒了?!还一醒来就要见他?   这么急切?是不是让律师准备好了要和他签离婚协议书?   怎么醒得这么快!?怎么不再躺几个月?!   此时教学楼外虽然没下雪,可天气仍然冷得很,宁绥脑子嗡嗡的响,悲痛地望着远处慎思楼结了寒霜的窗户,满脑子都是自己即将要人财两空。   比起上一次季郁呈忽然从病房里出来,此刻的他更加反应不过来,因为上次马上就晕过去了,可这次,看起来像是彻底醒了……那就肯定要和自己离婚了吧。   只是怎么一醒来就这么果决?不等几天吗?   “好,好……我马上……”宁绥说着,朝前走了两步。   刚考完试,走廊上有些拥挤,他被人群挤得踉跄一下,手上的手机拿不稳,直接从手中滑下去。   赚不到钱了,手办也没了,漂亮的可以天天看见的脸也没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宁绥仍是有些悲恸,弯下腰去捡手机。   那边管家“喂”了几声,没听到回答,只听到一声“借过,我手机掉了”。   他转过身对病床上的男人道:“大少爷,听说你醒了,少夫人开心得手机都掉了!” 第39章 (5w营养液)   刚刚醒来的季郁呈靠着床头静静坐在那里, 浓密的黑发与漆黑的眼睫使他漂亮的眉眼看起来显得无比的凌厉与冰冷。   尽管他身体仍虚弱,面容仍然有些苍白,但身上仍散发出强大可靠让人冷静下来的气息。   此时季郁呈醒来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出去了, 圈子里又会发生震荡,可能会有很多人想尽办法地来探望, 管家心中难免担心。   但光是朝大少爷那边看过去,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就觉得一切兵荒马乱的事迎刃而解,也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是年纪轻轻就接手了季家的人, 也算是季家半个顶梁柱了。   两年啦, 整整两年了啊。   所有人都在等他彻底醒来。   管家心中感慨万千。   方才老爷子过于激动,由周姨陪着去做检查去了。   管家即便只是一个外人, 也激动得两眼泪花……   见季郁呈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似的,管家又强调道:“您一直昏迷可能不知道, 宁绥真的很喜欢您呢大少爷,您没醒的时候他每天照顾您,还特地找我要屈小姐的资料,很害怕失去您。”   宁绥还要过屈嘉涵的资料, 这一点倒是季郁呈不知道的。   从别人的视角听到小妻子対自己浓烈的爱意,就像是第三视角展开某个隐秘的角落般,真是让人羞赧。   季郁呈竭力忍住害羞,淡淡地“嗯”了声。   管家见状, 也不好再多说, 怕更加让大少爷対老爷子强塞给他的少夫人反感。   待管家走后, 季郁呈躺下去, 默默地把被子拉过头顶,只露出两个通红的耳朵尖尖。   接到了管家的电话, 小妻子是不是正在火速奔来的路上?   季大少爷躲在被子里,有些忧愁地看了看身上的条纹状病号服,觉得实在不太帅气。   但被救护车拖来医院非常匆忙,没有带任何衣服可以换。   ……   此时的宁绥正在教学楼底下徘徊,拖着沉重而缓慢的脚步朝学校门口走去。   他有点不想去医院了。   一去就要签离婚协议书,实在有点丢人,也有点让人伤心。   001道:“阿绥,实在不行咱们还有备选,你忘了海外的那个金发植物人啦?”   “你不懂。”宁绥叹了口气。   相处时间久了,他也不只为钱了,他対季郁呈那具身体也产生了感情。   天天抱在怀里,季郁呈身上几乎每一个角落他都熟悉了,每一个敏感的反应他也都熟稔于心。   现在他的感觉就像是抱习惯了的玩偶忽然要被人抢走一般,心中非常的割舍不下。   001又提议道:“实在不行就把他撞回去,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宁绥:“……”要是真的能撞回植物人倒好了,就怕撞成半身不遂。   但这种事情就像以前小禹死的时候一样,无论怎么不想说分别,还是得硬着头皮去将事情划上一个终点符号。   先前在林满那里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是吗?季郁呈是个好人,自己不应该因为贪恋钱和他的肉体就不放开他的。   宁绥拖着沉重的步伐朝校门口走去。   由于在教学楼下磨蹭了很久,他出去的时候天都黑了。   周助理按了按喇叭,将车子开到他面前。   周助理降下车窗:“宁绥,你怎么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   宁绥挤出一个笑容:“哪有,季郁呈醒了,我为他高兴呢。”   圈子里消息传得飞快,何况是万众瞩目的季家大少,几乎是救护车抵达季家别墅的时候,消息就传了出去。   半小时之内,所有人都知道季郁呈醒了,而且这一次醒,大约是彻底醒来。   由于上一次醒,已经让所有人震惊过,这一次,倒是并没有在大家的意料之外。   只是有些唏嘘。   “躺了两年就这么醒了,不得不说真是一个奇迹,难道宁家送过去给他冲喜的妻子真的有点用?”   “不対,宁家那人也不简单,好像另有身份背景,不能说是冲喜的工具人了。”   “不过倒是真让人有点好奇,季大少醒来后対于强塞给他的妻子会是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肯定是离婚吧,季郁呈那人,难道还能対这种胁迫他的事容忍不成?不当场让他家老头子和宁绥下不来台都算好的了。”   ……   宁远溟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校门口打算上宁家的车。   彻底醒了?他脸色一白。   他随即就立刻去找人群中的宁绥,只见宁绥就在不远处,正跟着周助理上车。   寒冷的空气中,宁绥背着书包垂着头,脸上的表情竟然比自己还要难看,是一种失魂落魄的悲怆。   宁远溟还是头一次见宁绥这副表情,像是损失了二十个亿一样。   看来是季郁呈给他打电话说了什么,让他立刻去医院签离婚协议书?   不是吧?季郁呈还真不留情面。   刚醒来就要离婚,不给宁绥留点面子么?   不过季郁呈那人本来就如此,见了自己不下十几次还漠然地问自己“你谁”,让自己当着季之霖的面下不来台……这样的人,対于一个差不多是协议结婚的妻子又能有什么另眼相看?   宁远溟看着垂头丧气的宁绥,忽然觉得他和自己有点同病相怜。   自己在方的事情上受挫,他在季郁呈的事情上受挫……能看着他被季郁呈当场退婚,自己也算大仇得报了。   他原本打算回家,可见宁绥这样,忽然又不想回了。   他不得跟过去看一场好戏?   ……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抵达了医院。   这所医院由季氏投资,住院部十一层楼往下是普通病房,十二楼是vip病房,十三楼则是季郁呈事故成为植物人后,老爷子专门为季郁呈建立的治疗楼层,只有季家的人能出入。   上次季郁呈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宁绥来过。   他本以为这次也是跟着周助理直接进电梯。   可万万没想到,踏进住院部底下的大厅,就看见季郁呈穿着条纹状病号服,在管家的搀扶下,朝大门这边走来。   宁绥脚步猛然顿住。   习惯了季郁呈双眼紧闭苍白地躺在床上的样子,猛然在人群中遥遥地看见他站起来、睁开眼、还能行动的样子,宁绥只觉得陌生无比。   那震惊的感觉不亚于看着自己橱窗里的手办忽然四处走动。   高大的男人尽管虚弱到需要人搀扶,但身上仍然仿佛自带一股冰窟窿般的气场,平时那张任由自己亵玩的漂亮脸蛋此时睁开了眼,脆弱的气质尽数消失,变成了神秘莫测。   或许是惊艳于男人的那张脸,周围的路人纷纷朝他那边看去。   而季郁呈漂亮的眼睛也在人群中扫过,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什么人。   宁绥本以为季郁呈是下来要处理什么事——到底要处理什么事,才劳他大驾,亲自从顶楼搭电梯下来了?   可没想到,两人陡然四目相対后,季大少爷一双漆黑的眼忽然死死盯着他,脚步一转,径直朝他走来,像是一开始就是下来寻找他。   再一看管家手里拿着什么纸……不会是离婚协议书吧。   宁绥:“……”   不是,季郁呈要和自己离婚都迫不及待成这样了吗?   片刻都等不了?不能上去说吗?   宁绥心中嘭嘭直跳,几乎想转身走掉——他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要当众丢脸了。   假如季大少爷要是说什么难听讽刺的话,自己就一巴掌扇上去。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根本舍不得,好歹是自己养了三个月的漂亮植物人。   医院门口,宁远溟也刚刚下车进来,便看见了这一幕。   醒来后的季大少爷果然气场压迫感十足,朝着宁绥虎视眈眈地走过去时,注视着宁绥的视线移都不移开一下,像是要将宁绥撕碎。   而宁绥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宁远溟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难免対宁绥生出了点儿怜悯……感觉他就是慈善晚宴当天的自己……   季郁呈越走越近,越走越快,身上几乎沾染了空气的寒意。   宁绥吸了口气,觉得自己不能在这大厅里签名,正要先发制人地问季郁呈是不是要和自己离婚……   就猝不及防地被季郁呈抓住了胳膊。   宁绥:“……”   实在没想过季郁呈対于被强行结婚这件事居然能有这么大反应,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指用力得让自己隔了羽绒服都有些疼,他简直像是生怕自己跑了似的。   正这么想着,宁绥忽然就被面前的男人抱进了怀里。   宁绥惊了一下。   一瞬间人群全都看了过来。   “……”   高大的男人一瞬间压了下来,充满了侵略性的气息钻入宁绥的鼻尖,用两只手禁锢住他的后背和腰,微微俯下身,将下颌搁在他颈窝。   季郁呈抱着宁绥,耳朵红红地小声埋怨道:“老婆,管家一个小时前就给你打电话了,这里离你学校近,路上开车就算堵车也只需要二十三分钟,你怎么整整迟到了三十七分钟?”   他差点都以为小妻子不来了,赶紧下来找他。   毕竟最近小妻子疏远的反应,实在让他対于醒过来的自己有些没自信,总担心他只喜欢植物人状态的自己。   宁绥:“……”啊?   不远处的宁远溟:“……”   ?   --------------------   作者有话要说:   鲫鱼橙:老婆抱。   宁绥:要和我打架? 第40章   作为一个植物人躺了那么久, 八百多个日夜,连手都抬不起来,季郁呈还是头一回这样满满当当地将宁绥抱在怀里。   他只觉得无比餍足, 满足了很久以来的愿望,仿佛被温暖填满, 没什么可怕的了。   自从结婚以来,小妻子总是患得患失自己要和他离婚, 第一天就在自己的耳边害怕自己醒来不要他,自己去国外他也要追着, 更是无数次当着季之霖和老爷子的面表白, 并且每天每夜一有机会就和自己肢体接触……   季大少爷光是想到这些就有些脸红。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他是被小妻子的爱给唤醒的。   所以,尽管害羞、尽管知道小妻子有些病态畸形, 但他在醒过来之前就决定,等到醒过来, 一定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给小妻子足够的安全感,让他拥有一份不必患得患失的爱。   现在自己一定要将他抱紧一些,再紧一些,用力把他揉进怀里, 就像他之前对自己做的那样……   季郁呈闭着眼,不着痕迹地嗅了嗅宁绥发间的清香,心里甜丝丝的。   尽管这是在医院人流量最大的一楼大厅,周围很多人, 但在他眼里仿佛都成了背景板。   而宁绥被季郁呈搂在怀里, 感觉骨头都快被搂碎了, 他震惊无比地看向管家, 完全忘了做出反应。   这是醒过来的季郁呈?醒过来的季郁呈在抱他?   管家回以宁绥同样惊愕的眼神:我也不知道啊!   分明刚刚在上面他提起宁绥的时候,大少爷还反应淡淡的, 此时怎么冲过来就把人抱住了?!   他在季家十几年了,从季郁呈少年时期一直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见季郁呈对谁这么亲密,不,何止是亲密,双臂抱着人的那狠劲儿,简直就像是想把人拆入腹中一般。   季大少爷丝毫不知道小妻子被自己抱在怀里,眼神还在和别人交流,只满心欢喜地用脸蹭了蹭心上人的脸颊。   终于醒了,醒了就可以和小妻子谈恋爱了,总算也没有让小妻子等太久。   他几乎想在这里亲一下小妻子,不过一楼太多人,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只用唇在宁绥耳廓上一触即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大少爷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宁绥,改为红着脸握起宁绥的手。   他捏了捏宁绥的手。   宁绥掌心一阵酥麻,心惊肉跳地看他一眼。   自家植物人老公一醒来怎么这样?什么情况?   忽然想到了什么,季郁呈看向宁绥的白色羽绒服。   宁绥下意识随着他的视线低头看。   怎,怎么了吗?衣服上有两个墨水点,下午考试时沾到的。   季大少爷的洁癖程度已经……   还没想完,季郁呈“唰”地一下把他羽绒服拉链拉上了。   “会冷。”季郁呈不是一个细心的人,但他还是个植物人的时候,每次出门去医院小妻子都会替他拢好衣服,果然最好的爱情是教会自己怎么爱人。   没等宁绥反应过来,季郁呈又接过宁绥的书包,完全不觉得自己一个穿病号服的一米九的病人拿着大学生的书包有什么违和感。   帮老婆拿包这种事,一定会帅到老婆吧,小妻子一直盯着自己看呢。   宁绥:“……”   宁绥脑子一片空白地被季郁呈牵着朝电梯走去。   带着宁绥进vip电梯之前,季郁呈漆黑的眼睫忽然抬起了片刻,他不着痕迹地朝远处扫了眼,视线定了定,随后冷冷地收了回来。   远处的人可能察觉不到季郁呈这么个细微的动作,但就站在他身边、被他死死握着手的宁绥怎么察觉不到?   宁绥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季郁呈醒来的消息传得飞快,已经有记者拿着手持相机来到了医院。   宁绥往那边一看,便看到了记者附近面色惨白的宁远溟。   宁绥恍然大悟。   所以刚才是一楼大厅有人,季郁呈不想在那里让自己难堪,才刻意对自己做出亲密的举动?   ……这倒是和宁绥心中不近人情的季大少爷的形象相去甚远。   不过也是,喜欢童话故事的人心肠能冷硬到哪里去?   那接下来进了电梯,总该提离婚的事了吧。   果不其然,一进电梯,季郁呈就放开了他的手。   被这么一惊一吓的,他放开自己,宁绥反而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瞬,季郁呈忽然伸手挠了挠他后脖颈,像挠小猫那样,问:“老婆,你考试考得怎么样?”   宁绥后脖颈汗毛一竖:“……”这里都没外人了怎么还在叫老婆?!   宁绥:“考得……还不错。”   季郁呈点点头,小妻子成绩好他是知道的,先前考试前的复习周,他在自己身边刷题,一套题下来也不见错几个。   不愧是自己老婆。   电梯忽然在中途停了下来,这部季氏专属的电梯很久没人使用,今天骤然使用起来,出了点儿问题。管家按了对讲机,和医院那边说了几句,那边立马派人来检查。   季郁呈倒也不急,抬着的手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宁绥的脖颈,幽深的眼神注视着宁绥:“老婆,见了面都是我在问问题,你为什么不问我身体好点了没?”   难道是害羞了吗?   宁绥:“……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电量充满,季郁呈现在除了虚弱了点,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但他当然不能这么说,说了小妻子还怎么心疼他。   他拉过宁绥的手,叹气道:“走路还需要人搀扶着,你觉得呢?”   宁绥:“……”   “你怎么不说话?”   季郁呈又道:“你见面就只对我说了三句话,加上一个啊字。”   宁绥:“……”这话,他不知道怎么接。   季郁呈给他带来的惊恐过大,他现在都反应不过来。   管家和周助理都站在电梯前面,即便听见后面的动静,心里抓耳挠腮,好奇得要命,也忠心耿耿地忍住不回头看。   后面只站两个人,分明位置很宽敞,但季郁呈却把宁绥挤到角落,身体恨不得紧紧贴着宁绥,非常的具有侵略性。   宁绥自己有一米八一,在普通人中算较高的身高,平时不会从谁身上感觉到压迫感,可身边的季大少爷足足一米九,微微垂眸看他时,漆黑的眸子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走在丛林中,被一只耳尖红红的狮子凑过来嗅似的。   宁绥在脑海里问:“季郁呈以前是这种性格吗?阿统,你查到的资料不是说他冷漠傲慢,不近人情吗?”   001也非常震撼:“是不是躺了两年脑子出问题了?他做脑部CT了吗?不确定,阿绥,你再看看。”   没等到宁绥回答,季大少爷有些不开心,想象中小妻子雀跃奔向自己的画面并没发生。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醒了,小妻子反而不像之前那样喜欢玩弄他、无时无刻抚摸他的手或者脖子了。   见面都十分钟了,还没主动摸他一下。   不过倒也很正常,先前他是植物人状态,随便对他做什么他都没反应,小妻子才会那么大胆。   现在面对醒过来的自己,小妻子肯定是会有些退缩的。   小妻子前些天不就叹气,说什么怕最喜欢的娃娃跑了么?   这种时候自己更要直进才对,让他吞下定心丸,知道自己永远是他的,他不必产生那些疯狂的念头。   宁绥感觉到季大少爷虎视眈眈的视线,抬头与他对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还没想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季大少爷就走到他身后抱住了他,将头重新埋在了他的脖颈处。   季郁呈那张漂亮的脸上有些发红……与小妻子肌肤相贴,小妻子会喜欢的吧,就像他之前总是对自己做的那样。   宁绥:“……”   宁绥受到了惊吓。   前面的管家和周助理也受到了惊吓。   季郁呈的身体就这么从身后倾过来,宁绥不得不用双手握住他手臂。   脑袋又像过去三个月一样枕在了熟悉的颈窝,季大少爷心满意足地蹭了蹭。   “……”   宁绥视线不知道往哪儿看,面色发烫地盯着上升的电梯。   那头季老爷子做完检查,在秘书的陪伴下回到病房,才得知季郁呈下楼了。   “刚醒来就乱跑?”老爷子皱眉:“不要命了?”   随即他想到一件事情,宁绥好像也正在赶来的路上,如果自家这个脾气阴郁、不给人留情面的孙子下去,岂不是会提前碰到宁绥?   自己不在场,宁绥不会被他欺负吧?   “不管怎么样,冲喜这件事情是我主导的,现在郁呈想离婚,想怪谁,也该冲着我来……”老爷子对秘书道。   秘书沉思了下,道:“如果大少爷一心想离婚,您恐怕拦不住他。”   季老爷子当然知道这一点,自家这个孙子性情固执,做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在别的事情上他可能还能看在自己是爷爷的份上让着自己,但一醒来发现凭空多了一个妻子,他一定会大发雷霆。   季老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是可怜宁绥了……”   这孩子那么喜欢郁呈,不辞辛苦地照顾了郁呈整整三个月,要是郁呈一醒来就对他不冷不热,他一定很难受。   这样想着,季老爷子忍不住抬步朝电梯走去,不能让宁绥当众难堪。   刚走过去,电梯便正好升上来,在他面前“叮”地一声打开。   万万没想到的是,电梯里,他一直在所有人面前宛如冰山的孙子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发型微乱,像什么重生校霸一样正拎着宁绥的书包,俊脸绯红,一手揽着宁绥,将宁绥挤到电梯角落里去。   老爷子:“……”   除了季郁呈,电梯里的人都脸色奇怪地看着老爷子,仿佛被霸凌了一般,不敢动弹。   “爷爷。”季郁呈和老爷子打了声招呼,手仍在宁绥的肩膀上没有放开。   “……”季老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刚醒就到处跑,还不赶紧去床上躺着。”   几人一起走向病房。   除了走在最前面的季大少爷之外,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神情。   进了病房后,季郁呈盘腿坐在了床上,还拉着宁绥的手。   导致宁绥不得不在他床边坐下来。   看到床头边有水果篮,他问宁绥:“过来的路上一定渴了吧,你想吃什么?”   宁绥看着季郁呈那张漂亮却没什么表情的脸,飞快地在心中揣测季大少爷的心思。   ……以季郁呈的娇贵身体,显然是不可能问自己想吃什么、然后拿给自己的……难道是想让自己给他削水果?   没有当面和自己提离婚,但面对强行绑定的婚姻,季大少爷不可能不生气……这是一种什么新型的刁难吗?   那必然要选一个简单点的水果,削苹果如果皮断了说不定还要被季郁呈漫不经心地指着重削。   他沉痛地道:“橘子。”   他一说完,季郁呈就拿起橘子,很快剥开两个,一个递给季老爷子,另一个送到他嘴边:“张嘴。”   “……”   宁绥震惊地低头看了眼季郁呈捏着橘子的修长白皙手指,又看了眼他那精致的脸。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其实自己还在校门口,还没抵达医院吧,不然怎么会发生季大少爷给自己剥橘子的这种事?   迟疑了下,宁绥张开嘴。   酸甜的橘子肉立刻被塞了进来。   季郁呈看着宁绥一鼓一鼓的腮帮子,非常满意,托着腮,修长手指一点一点的敲击在自己下颌上,问:“甜吗?”   宁绥下意识点了点头。   见宁绥喜欢,季郁呈心情也愉悦,他坐直身体,低头认真地把水果篮里的橘子都挑了出来,全都堆在自己边上,像是打算一次性剥完全都给宁绥似的。   宁绥忍不住拦住他的手,道:“好了好了,吃多了上火。”   季郁呈这才作罢。   病房里人看见这一幕,宛如被雷劈了一般。   周姨和管家忍不住看了看老爷子,他们也算是来季家十几年的员工了,也见过季郁呈事故之前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季郁呈对谁这样……简直到了一种殷勤的程度。   别说他们了,季老爷子也非常的震惊。   还是说,自家孙子性格阴晴不定,在想着法儿地刁难宁绥?   趁着现在这里没外人,季老爷子干脆把话摊开了说:“郁呈,管家应该和你说过了吧,你昏迷两年一直不醒,我让法师给你算了下八字,才找到的宁绥冲喜。你抗拒也是很正常的,不过你刚醒,不要一醒来就想着离婚,不然外面的人得笑话宁绥了,他这几个月照顾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先养养身体,我们从长计议。”   老爷子话音刚落,季郁呈却道:“我不打算离婚。”   病房里的人头顶顿时又加了一层问号。   见大家都惊愕地看着自己,季郁呈打算索性趁此给小妻子一层安全感,免得他总是怕自己丢弃他,想着把自己撞成植物人。   季郁呈又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我喜欢宁绥,所以不打算离婚。”   季老爷子忍不住问:“你才刚醒来,怎么就喜欢上他了?”   虽然老爷子这三个月对宁绥挺有好感的,先前还在医院将郁呈托付给宁绥,但季郁呈在这件事情上的反应实在与他以为会发生的相去甚远。   要不是一个小时前,季郁呈刚醒来,和他聊了聊这两年的事情,冷静沉稳,分明还是两年前那种性格,老爷子都要怀疑季郁呈是不是躺久了,脑子哪里出问题了。   季郁呈:“不可以吗?”   老爷子道:“不是不可以,但……”   显然不能说自己植物人期间一直有意识,否则小妻子肯定会尴尬到想要换个星球生活。   季郁呈道:“他很符合我对另一半的要求。”   以他对自家孙子的了解,季郁呈以前可根本想都没想过另一半这种事情。   季老爷子古怪地道:“……你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季郁呈沉思了下,用视线偷偷瞄了宁绥一眼,道:“黑头发,鼻梁微翘,可爱,嘴唇饱满,脸小。”   众人朝宁绥看去——这说的不就是宁绥吗?!   宁绥面色一红:“……”   见小妻子站在旁边被大家的视线看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季郁呈岔开话题:“对了,刚醒来的时候吓到您了,抱歉。”   说完又提了几句公司的事。   季郁呈醒来的消息一传出去,季氏的股票发生动荡,此时公司的股东也全都到了公司想知道什么情况,老爷子方才已经让秘书先去公司处理了。   宁绥悄悄听着季郁呈和老爷子的对话,忍不住抬眼偷瞄季郁呈,对醒来的植物人老公的性格有了点初步认知。   男人沉稳冷静,面对任何人都有几分疏离,像是自带一股将所有人隔绝在一米之外的空气,即便是面对最亲近的爷爷,他的语气听起来也只有尊敬,而没什么依赖感。   原本按道理,躺了两年才醒来,会对亲近的人撒撒娇,表示自己躺得很难受,终于醒了……可他却即便在老爷子面前也没有示弱的打算。   老爷子和他说公司的事情,句里行间听起来倒像是季郁呈这个刚醒来的人才是掌权者,老爷子只是询问他的意见。   ——和老爷子谈话看起来很正常啊!怎么面对自己这么不正常!   宁绥正这么疑惑地想着,院长推门进来,道:“季先生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老爷子终止了和季郁呈的谈话,打算去院长办公室看一下季郁呈的身体检查。   想了想,他对宁绥道:“宁绥,和我一起吧。”   他对自家孙子不太放心,郁呈可不是个会随便对谁一见钟情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怕宁绥独自一人留在病房里受欺负,他打算这几天先把宁绥带在身边。   宁绥点了点头,挪动脚步。   季郁呈有些不满,拉住他的手,皱眉道:“让宁绥去干什么?”   他才和小妻子见面没二十分钟,简直感觉老头子像是迫不及待拆散他们似的。   季老爷子道:“宁绥是我们家庭的一员,当然应该参与。”   宁绥也在旁边跟着点头:“对对。”   季郁呈于是放开了宁绥的手,盯着他们出去,还对宁绥叮嘱道:“看完了就早点回来。”   宁绥和老爷子进了院长的办公室,见院长神色凝重,老爷子不由得心头一紧,问:“检查结果出了什么事吗?”   院长将季郁呈的脑部CT拿出来,用小棍指了指其中一处,拧紧了眉头:“这里有高密度影,不知道什么情况,还得过几天进一步检查……但是这么严重的阴影在脑内,恐怕已经对季先生造成了影响。”   老爷子差点站不稳,嘴唇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本以为季郁呈已经康复了,没想到还是出现了后遗症。   001却突然道:“不对啊,这是我们系统的能量体啊,这不是那天抓到的小系统的脚吗,怎么在季郁呈脑子里。”   宁绥:?   --------------------   作者有话要说:   鲫鱼橙进度条:500%   阿绥对季郁呈身体和脸进度条:20%   对008进度条:50%   对季郁呈本人:0% 第41章   这边, 病房里,季大少爷正耐心等待着伴侣回来。   009忽然在他脑子里发出一声鬼吼鬼叫:“啊啊啊,宿主我……”   季郁呈被这废物系统冷不丁吓一跳, 脸色一黑:“能不能安静点。”   009 打了个寒噤,立马闭上了嘴巴。   它想说刚才宿主做检查的时候, 它上次被宁绥抓住的那只脚又从身体上散出去了,不知道游移到了宿主身体的哪个部位, 要是影响宿主的身体检查怎么办?!   但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009在季郁呈体内乱窜,开始找自己的脚。   见这废物系统又不说话了, 季郁呈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 就是看到你和你的小妻子相见,太激动了……”   009决定还是不找死的好。   现在电量正弱, 要是告诉宿主自己刚才不知道在他的身体哪儿掉了只脚,宿主还不得把它从身体里拽出来弄死?   再说了, 作为牛逼的8769号,就凭人类的仪器,肯定无法探测得到它。   ……   院长办公室。   老爷子看着那张脑部阴影的CT照片,还在问:“会造成什么影响?”   院长道:“这种脑部阴影有可能会让人性情大变, 表现出对某个特定事物的热情,而且还会变得易怒,易敏感,烦躁不安, 焦虑, 总的来说就是会比先前脆弱, 在病情好转之前要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听了院长的话, 老爷子忍不住看了宁绥一眼。   难道是因为脑子里有阴影,所以自家孙子一醒来才会性情大变?以前分明是非常抗拒肢体接触的一个人, 现在却对宁绥又搂又抱。   这样……倒是解释得通了。   老爷子忧心忡忡道:“本来以为醒了就是康复了,没想到居然还会有后遗症……不过郁呈倒也算福大命大,经历了那么严重的车祸,躺了两年还能苏醒……”   院长也宽慰道:“这种阴影在重大事故后大部分病人都会出现,不是完全不可逆的损伤,倒也不必太担心,可能过一阵子通过人体自行恢复以及积极治疗,就能彻底好起来。”   宁绥一边听着老爷子和院长的对话,一边在脑子里问:“阿统,你确定吗?”   001凝重道:“是同类,不可能有错,不过它怎么会被区区CT照出来?未免也太菜了。”   那也就意味着那只小结巴系统此时在季郁呈脑子里?   电光火石之间,宁绥想到了很多。   是了,季大少爷作为一个躺了两年的植物人,怎么会在自己来到季家后三个月的短短时间内就清醒了过来,而且一醒来立刻可以走路,简直是医学奇迹都做不到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阿统第一次说它电量忽然掉了一半,正是自己亲了季郁呈的嘴角一下的那次。   001:“对,不止如此,那次之后,每次你靠近他,我都感觉自己电量有一点点肉眼看不见的损耗,这在以前绝对不会出现,我还以为是我自己零件老化了的问题呢,可如果偷电的009……或者就叫它谎称的008吧,如果那只008一直都在替季郁呈偷偷蹭我的电,充到了足够的电,他才帮助季郁呈恢复了意识,这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宁绥:“……”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008的声音和季郁呈有一定程度的相似,系统的声音根据人类的声音模拟,选择用了宿主的声音,也很正常。   至于奶茶、雪人、送药,应该是008因为偷了自己的电,感到愧疚。   先前复习周他总感觉季郁呈的身体朝自己倒下来,看来也是008搞的鬼。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正确答案,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季郁呈躺了两年,一醒来后对自己这么的黏黏糊糊。   而且行为简直像自己先前的翻版。   敢情是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需要电量维持,所以才会迫切地想要和自己肢体接触,包括打电话让管家催自己来、下来找自己、一见到自己就抱住自己。   001道:“阿绥,如果你不放心待会儿还可以再验证下,接触一下季郁呈,我看看那只小系统会不会还在偷电。”   ……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老爷子脸色很是苍白。   宁绥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明现在的情况,季郁呈没事,脑部那一团并非什么阴影。   想了想,宁绥道:“爷爷,说不定脑部CT的仪器出了问题,下周再让季郁呈来看看,可能那个阴影就消失了呢。”   下周那小系统一定能躲好了吧。   虽然知道宁绥是安慰自己,老爷子还是感激地点了点头。   宁绥回到病房,季郁呈立刻让他坐在旁边,牵住他的手。   宁绥非常配合地满足了他。   经过电梯里的惊悚,管家和周助理已经平复了心情,只当没看见两人的你侬我侬。   季郁呈却觉得不足够,只想更近一步,对他道:“能坐到床上来吗?”   宁绥反正也正好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径直坐到了床边。   ……   与此同时009忽然在季郁呈脑海里惊喜地道:“宿主,你醒过来了我的电量也还是能涨诶!”   季郁呈醒来的一瞬间,它好不容易充了两个多月的电量一瞬间从百分之百归了零。   能量都用来让季郁呈恢复身体了,它自己一点也没剩下。   本来009还沮丧地一直不想说话,见到宿主终于拨开人群抱住他的小妻子,也失去了调侃的欲望……   它以为自己又只能回到以前的废物系统的样子,可万万没想到,此时宿主紧挨着他的小妻子,它右上角的电量也还是在缓慢上涨!   就是怎么涨幅速度一下子跌回了三个小时一格?!   009道:“是不是你的小妻子忽然对你的爱意下降了?!”   “怎么可能?”季郁呈最听不得这种话,脸色一寒:“是你零件又老化了吧。”   009:“……”   001则在宁绥脑子里道:“是这样没跑了,刚才在电梯里那只小系统居然都还在偷我的电!这就是证据!”   感受着季郁呈又开始蹭自己的脖颈,轻嗅自己身上的气味,宁绥的心情非常的怪异和复杂。   自己为了钱贴植物人老公,没想到植物人老公醒来后,也在系统的任务下,主动贴自己。   看来醒来的季郁呈不是脑子出问题了,而只是想活命而已。   这样一来,宁绥心中那种面对狮子忽然逼近的惊慌感倒是稍稍缓解,一下子松了口气。   能解释季郁呈的古怪行为,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相反,宁绥心中生出一点怜悯。   季郁呈也不容易,自己之前贴他那么多,赚那么多钱,现在也让他贴一下好了。   就当救他一命。   宁绥问:“阿统,电量一直一点点的流失不会影响到你吧。”   “那倒不会。”001无所谓道:“我充电很快,就当赏给可怜的009了。”   不过,季大少爷此时贴得比自己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自己一开始顶多也就是用手摸他腹肌,他怎么一上来就恨不得将自己揉进怀里……   宁绥嘴角抽搐,果然是为了活命能激发人的潜能么?   他侧脸,感觉季大少爷就像某种黏人的大型犬,进电梯开始脑袋一直埋在自己颈窝没抬起来过。   他一侧脸,季郁呈也侧脸,用鼻尖蹭了蹭他脸颊,漆黑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小声问:“怎么了?”   宁绥心跳几乎停止了,虽然明知道季大少爷是为了活命才靠近自己,可这么近距离地面对这样一张俊美的脸,他还是有几分被勾到了。   他眼神回避,不打算拆穿季大少爷的小把戏。   同是天涯沦落人,免得季大少爷尴尬。   “没什么,你眼睛很漂亮。”   季郁呈洋洋得意起来,009说的什么屁话,小妻子方才果然只是有些不习惯醒过来的自己,才会退缩。   现在习惯了,小妻子立刻就不躲了。   季郁呈只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甜蜜的热恋。   宁绥心想。   总之能搞清楚季郁呈这一系列奇怪的表现到底是为什么,不是突然看上了自己,他心头大石就落地了。   他刚才还提心吊胆地怕季郁呈说的什么自己符合他对另一半的要求是真的呢。   要真的是那样的话,到时候会变成他是真心,自己是假意的局面。   季郁呈不喜欢他,他才能没有心理负担的留在他身边。   ……   这头,宁远溟失魂落魄地离开医院,怀疑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   他从来,从来没见过季郁呈这样,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季之霖了,那时候季郁呈只比他们年长三岁,也是十几岁的年纪,可却比他们成熟冷漠得多,不,与其说冷漠,倒不如说骨子里有一种让人无法接近的傲慢。   他第一次见到季郁呈,是有一年夏天,季之霖大汗淋漓地拿着篮球,和他一块儿回季家老宅换球衣。   季郁呈正和外教从楼梯上下来,穿了一身白衬衣。   他第一次见到季之霖的那个哥哥,便移不开眼,比起季之霖的英俊,对方有种简直难以形容的昳丽和俊美,眼睛如墨玉般漆黑,却很冷,五官漂亮惊人,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季之霖叫哥,宁远溟作为季之霖的朋友,也结结巴巴地跟着叫了声。   可少年却仿佛没听到一般,晲也不晲他一下,漫不经心地下了楼。   这样的人,但凡见过一次,根本忘不了。   更何况每次见面,季郁呈根本记不住他是谁,更加让他无法忘怀。   少年看季之霖的眼神或许还有些温度,可看他、看其他千方百计想往他身边爬的人,宛如看蝼蚁一般。   宁远溟一开始非常的不甘,可后来发现季郁呈对所有人都是那样子,季老爷子并不给他与别人结交的时间,逼他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业以及家业身上,他不与任何人交往,于是对任何人都没什么感情。   换句话说,所有人在他那里都引起不了他的波澜。   自己不比其他人强,但也比其他人差不到哪里去,屈嘉涵不也喜欢季郁呈吗,但恐怕季郁呈见过她数次仍是懒得记住她姓氏名谁。   想通这一点,宁远溟心底的那点儿不甘也就散了。   可十分钟前,他头一次见到季郁呈的另一面。   季郁呈居然会风尘仆仆地拨开人群走过去,带着苍白的病容主动抱住宁绥,将头埋在宁绥的颈窝,耳根还带着红色。仿佛宁绥是他的什么依赖和归宿一般。   完全就是宁远溟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另一面。   他倒是想安慰自己,季郁呈是不想在人群面前让宁绥丢脸,只是在离婚之前最后给宁绥一点薄面罢了。   可这完全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吗?季郁呈什么时候是那么好的人了!   这一幕的冲击甚至比上次知道方就是宁绥,给宁远溟带来的刺激更大。   他浑浑噩噩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   季郁呈醒了,季之霖忍不住开车过来。   他一推开病房门,几双眼睛对上,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季之霖的视线死死盯着宁绥和季郁呈交握的手上。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不清楚季郁呈会喜欢什么类型,可在过往的二十三年里,季郁呈从没对任何人产生过感情,他本以为这种冰冷的怪物,根本不会对一个强塞给他的妻子产生好感……不厌恶都算好的了。   季郁呈对宁绥道:“绥绥,你先出去一下。”   蠢弟弟多看小妻子一眼,他心头都有些不快。   宁绥也不想被季之霖盯着,离开了病房。   待宁绥走后,季郁呈看了季之霖一眼,道:“你有事?”   这几天,季之霖缩在寝室里甚至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好了见到季郁呈要说什么,如果低声哀求季郁呈把宁绥还给他不管用的话,他就索性破罐子破摔,和季郁呈争一争!   反正本来季氏也有他的一半,凭什么季郁呈总是瞧不起他!   可万万没想到,当真的见到季郁呈醒过来的样子,他竟然一个字都不敢吭,满脑子都是十五岁那年他说出要和季郁呈抢家产时,季郁呈的威胁——他当然知道季郁呈不会真的干出那种事,但当时这个哥哥还是给十五岁的他留下了莫大的心理阴影,差点直接吓尿了裤子。   而现在,看起来季郁呈把宁绥看得比家产还要重要。   见到二少爷似乎有话想说的样子,管家识趣地把时间留给了季家兄弟俩,对季郁呈道:“大少爷,我去取一下报告。”   季郁呈颔首。   管家拉着周助理出去了。   病房里顿时只剩下了季郁呈和季之霖两个人。   季郁呈看向季之霖:“有话就说。”   季之霖鼓起勇气瞪向季郁呈:“宁绥是我送来给你冲喜的……”   “你还好意思说。”季郁呈冷笑一下。   季之霖道:“可宁绥以前是我的恋人……”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和宁绥彻底分开。   他本以为,本以为冲喜的事一过,他就能……   季郁呈冷冷道:“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季之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季郁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应该知道我叫你留下来和你说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以后不要再让我发现你有惦记你大嫂的心思,不然打断你的腿。”   听了这番警告,季之霖心中那点关于季郁呈或许会把宁绥还给自己的念想彻底断了。   他哆嗦道:“所以,所以……你上次在医院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你三年前就想得到他,就想把他从我手里抢过去?!”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怎么会一醒来就对宁绥有那种占有欲?   太卑鄙了!居然觊觎弟弟的恋人!   “对,那又怎么样呢?”季郁呈讥嘲。   “但你应该庆幸我那时没和你抢,不然还轮得到你?” 第42章   季之霖像撞了鬼一样脸色苍白地离开医院, 没再回来。   晚上季郁呈的全身体检报告出来,连院长都觉得简直是一种奇迹,器官维持得很好, 完全没有衰竭的迹象,甚至比上次醒来时状态更好。   虽然还需要复健一段时间, 但完全可以先出院,复健的时候再来医院了。   上次从医院回去, 是带着一半匆忙一半不确定的希望,老爷子心中仍是低落的, 这次季郁呈彻底醒了过来, 老爷子激动得老泪纵横,心底默默决定以后再也不逼郁呈做他不愿意的事。   又是深夜, 车子开回季宅。   季郁呈和宁绥坐了一辆车。   由于刚醒过来,脸色仍然苍白, 从医院下面被宁绥扶着上车那几步,季郁呈花了很大的力气,上了车便靠着座椅浅浅地喘了口气。   宁绥视线忍不住落在他脸上,自家植物人老公这样脸色虚弱的样子, 显得眉眼更加漂亮惊人了呢。   怎么就醒了。   宁绥心中还是有些遗憾,要是在往日这个时候,他就可以把季郁呈的身体揽过来,抚摸一下季大少爷那张漂亮的脸了。   但现在对方醒了过来, 自己再干那些事就会非常奇怪。   季郁呈却忽然靠了过来。   宁绥身体顿时一紧绷, 又来了, 季郁呈醒来后简直像他身上的挂件, 从下午到现在,除了和别人交谈, 去做检查,就会挂在他身上。在电梯那会儿宁绥还惊恐万分,现在都已经适应了。   季郁呈双手抱着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小声道:“我醒了你也是可以摸的。”   小妻子不随时随地地亵玩他,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你在说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变态。”宁绥脸色顿时发烫,他怀疑季郁呈已经从管家和其他人那里听说了自己先前总是抚摸他的事情。   话虽如此,不摸白不摸,而且现在的季郁呈想要充电,也想和他接触吧。   两人的目的虽然不一致,但也是殊途同归了的。   这样想着,宁绥心猿意马地伸手在季郁呈下颌上摸了一把。   还是熟悉的手感,就是怀里的人的反应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之前植物人老公不能动弹,只能紧闭着眼睛任由他摆弄。   可现在随着他的抚摸,季大少爷那张漂亮的脸逐渐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手指挠到季郁呈的喉结时,季郁呈的喉结急促的动了一下,睁开一双漆黑如墨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有些动情。   宁绥:“……”   之前做这件事很正常,就只像是抱着漂亮娃娃,可现在,怀里的人有了反应,这件事做起来怎么看怎么涩。   宁绥赶紧停了手,冷静一下看向窗外。   季郁呈却十分不满。这就停了?换做之前的小妻子,车子开的一路上都不会停,现在的待遇真是变差了。   季郁呈忍不住抓起宁绥的手,重新放在了自己脸颊上,握着他的手,缓缓在自己脸颊上轻抚。   他得尽快让小妻子适应醒来状态的自己,不让小妻子产生任何把自己撞回去的冲动。   最好的方式就是一切照旧,满足小妻子和自己皮肤接触的欲望。   做这件事的时候,季大少爷十分地心满意足,闭着眼睛,眼睫微颤。   以前都是不能动弹的植物人状态,这还是头一次可以这样用手揽着小妻子的腰肢,感受小妻子的抚摸。他完全如愿以偿。   宁绥:“……”   宁绥要抽回手,季郁呈又不悦地把他手抓了回去:“老婆,再抽走手,就把你两只手都拽过来。”   宁绥:“……”   有点被他吓到了,宁绥赶紧转移话题,道:“我有名字。”   虽然两个人的确结婚了,自己先前也在外人面前管季郁呈叫老公,但自家植物人老公猛然醒来,一口一个老婆,宁绥还是有些不适应。   季郁呈有点委屈地睁眼:“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他以为这个称呼比较能代表他的占有欲,是小妻子想听到的。   宁绥还没说话,季郁呈便道:“叫你绥绥可以吗?”   宁绥点点头。   季大少爷看起来有点开心,眼眸微暗,坐起来拉着宁绥的手,道:“那相应的,你也要叫我郁呈,别你啊你了的。”   这么一点小事就看起来很开心了?   宁绥看着眼前的人,简直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001分析季郁呈大约是为了给他体内的系统充电,才对自己亲密接触,可季郁呈现在这种撒娇的态度完全不像是为了任务啊!   反而像热恋中的情人黏人地缠着自己似的。   更像是,大狗狗睁开眼认主……   宁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好,郁呈。”   思索了下,季郁呈忽然开口道:“绥绥,要不然我们搬出季家老宅,结婚了应该住新家。”   宁绥震惊:“去新家?”   季郁呈道:“是的,我在江滩边有几栋房子,改天你去挑一挑,我们搬过去,这样就没人可以打扰我们,你每天只能看见我了。”   小妻子先前不是天天在他枕边说要是能把他带在身上,甚至去野营就好了吗,季郁呈这么多年得到的温暖寥寥无几,只想实现小妻子的愿望。   当然,也是他自己的私心。   早点正式作为新婚夫夫住在一起,他身体好了些接送宁绥上下学,就不会出现先前柯赫那样的纠缠事件了。   “……”   虽然后面那句话季大少爷说得很自然,仿佛只是单纯地不想被打扰,但宁绥怎么感觉都这句话有点偏执狂的味道。   他心中大为震撼,对001道:“你的分析真的正确吗,为了充电他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001也沉默了,季郁呈在人前人后怎么两副面孔?   下午在管家和季之霖面前,明明无比淡漠,但在宁绥面前却跟变了个样儿似的。   假设下午的猜测是对的,那他也不至于性情都变了,直接以他原本的冷傲性格要求甚至命令宁绥与他肢体接触不就是了?   “阿绥,不确定,再看看。”   宁绥的手被季郁呈抓住,完全移不开,只能艰难地任由他握了自己一路的手,直到下车进了别墅也没放开。   这手,换鞋的时候牵着,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牵着,吃饭的时候也牵着。   先前季郁呈植物人状态的时候,宁绥吃饭的时候摸着植物人,没感觉自己变态……可现在轮到自己了,他不知怎么有点心里发毛。   他忍不住时不时朝季郁呈那张漂亮的脸看上一眼,看见自家老公俊美的五官,他心中汗毛直竖的感觉才会缓解很多。   季大少爷条件这么优越,出生就是天之骄子,总不至于对自己有什么病娇的想法吧,应该就是为了充电吧。   是这样没错吧!   他脑子里的001安慰他:“阿绥,别慌。”   季郁呈感觉到小妻子灼热的视线,虽然有点羞赧,但他还是竭力装作镇定,冷酷的脸上面无表情,在老头子面前包袱不能丢。   他夹起一根宁绥喜欢的芦笋放进宁绥盘子里,淡淡道:“别看我,专心吃饭。”   009感觉到宿主心里的甜蜜,吹了声口哨:“这就恩爱起来了?不过宿主,我怎么感觉你的小妻子看你的眼神不像是在欣赏你的美貌,而像是……有点畏惧。”   宁绥欣赏季郁呈的那张脸不下千百回,那种沉迷的眼神它还是见过很多次的,反正和现在不太一样。   “闭嘴,胡说八道什么。”季郁呈宛如被一盆凉水泼下来,本来自己醒来后小妻子就有点不对劲,他顿时不悦:“你现在没事干了,挑拨我和我老婆的关系是吧。”   难道宿主没有感觉到?   009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它对人类的情绪倒也不是很了解,全都基于数据和直觉判断。   老爷子倒是没说什么,反而有点欣慰:“看见你们感情好,我就放心了。以后你们要互相扶持。”   最近发生的事情接二连三,季郁呈又醒了过来,虽然老爷子没有逼着他现在就回公司,但未来季氏总还得交给他继承的。   先前吃完晚饭,宁绥都得给自家植物人老公洗澡,现在季郁呈虽然有点虚弱,但他自己洗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于是吃完晚饭他就赶紧上了楼。   两人都洗完澡,宁绥发现自己面临了一个尴尬的问题,现在还要同一张床睡吗?   说不定季大少爷醒来后并不喜欢有人睡他身边呢。   宁绥把自己放在他床上的枕头拿到了另外一张床上。   季郁呈头发半干地出来,一眼就看到宁绥又在换床。   他心中警铃大作,赶紧走过去,把宁绥的枕头拿了回去,抱在自己怀里生怕被抢走了似的:“怎么了?不和我一起睡吗?”   宁绥心虚道:“我怕你刚恢复,压到你了。”   季郁呈也能感觉到,下午小妻子对自己放松了许多,可这会儿又全身紧绷了起来。   季大少爷不明白为什么,只觉得非常委屈,明明自己醒过来之前,小妻子的爱意那么浓烈。现在却怎么……   难不成小妻子真的只喜欢植物人?   季郁呈脑子里又冒出了那个荒唐的念头。   不。季郁呈冷静地心想,大概还是没适应醒来状态的他。   而且这件事就像是网恋一样,先前小妻子对自己一见钟情,见到的是自己三年前采访时冷漠疏离的一面,这三个月小妻子对自己感情炙热,见到的是自己植物人的一面。   小妻子可能只是不习惯现在的自己。   得尽快让小妻子适应才行。   小妻子喜欢肢体接触,自己就尽量给他肢体接触。   这样想着,季郁呈朝宁绥走了两步,拉着他在自己大腿上坐下来。   宁绥还没反应过来,季郁呈已经用单手禁锢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放在他耳垂上贪婪地抚爱,从耳根到后颈游移,小声在他耳廓边羞赧地道:“绥绥,结了婚,还是一起睡吧。”   电流顺着耳根在宁绥的皮肤上极速窜动,宁绥腰肢一软,总觉得季郁呈摸人的手法非常的眼熟。   001忽然惊道:“阿绥,那不是你摸他的动作吗?”   从上到下细细密密每一寸皮肤都不肯放过。   季郁呈不会虽然植物人时期没有知觉和意识,但身体留下了什么条件反射吧。   宁绥脖子以上陡然热了起来,在脑海里辩解道:“我哪有这么变态地摸他!”   他也就轻轻地摸一摸,更像是停留在皮肤表面的抚摸。   可眼下季郁呈简直要将温度烫进他骨子里似的,还像野兽般贪恋地在他后脖颈处嗅来嗅去。   顿了顿,季郁呈又在他耳边道:“管家说你之前在我还是植物人的时候,就是和我一张床睡的,现在怎么反而还要离我远一些呢。”   季郁呈虽然红着脸,可漆黑的眼睛看着自己,压迫感还是非常强。   宁绥只感觉非常的心惊肉跳:“结婚是结婚了,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季郁呈轻笑了一下:“又没说要做什么,只是一起睡而已……”   停顿了下,他忽然脸色红红地道:“不过你平时不裸睡吗?”   以前觉得裸睡是一件非常不干净的事情,但是自从有了小妻子,季大少爷却想要每时每刻和小妻子肌肤相贴。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先前植物人时期,这分明也是小妻子想要的,现在小妻子却看起来不是很想要的样子。   还裸睡?   宁绥怒道:“季郁呈,你自重。”   季郁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不自重了,两个人两情相悦,不就该顺理成章进入下一步吗?   不过小妻子不愿意,他也不打算强求,本来他自己在这方面也比较害羞。   耐心再等等,等小妻子喜欢清醒的自己和喜欢植物人状态的自己一样多好了。   “好吧,来日方长。”季郁呈继续将头埋在宁绥的颈窝,有几分欢喜。   宁绥只觉得扑面而来的雄性危险:“……”   比变态是吧,看谁变态得过谁,宁绥直接转身,就面无表情地把手伸进了季郁呈的衣服里,胡乱反摸回去。   反正吃亏的不是自己。   季郁呈有些讶然地看了他一眼。   宁绥心想,这下怕了吧,上次他稍微吓一吓柯赫,柯赫就跑路了。季大少爷长这么大,还没在清醒状态下被谁侵犯过吧……   正这么想着,就见季郁呈陡然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像只被煮熟的虾,那张漂亮的脸垂着不敢看自己。   宁绥:“……”   醒来之后,小妻子对于自己一直是躲避状态,总算肯亲近自己一下了。季郁呈只觉得餍足得要命。   他面红耳赤,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凑过去在宁绥嘴角亲了一下,要不是怕宁绥讨厌他,他只想把宁绥亲得呜呜咽咽的颤抖。   亲完,他生怕宁绥跑掉,双手将宁绥禁锢得更紧了,眼神飘忽地道:“我很喜欢你这样。”   宁绥:“……”   宁绥忍不住从他怀里挣脱,逃也似的往厕所跑。   “怎么回事啊?!”宁绥找001求救:“阿统,你确定脑部CT检测到的那团阴影是系统?”   在医院时还好,顶多就是贴贴抱抱,但现在只有两人独处时,他感觉季郁呈的占有欲浓烈逼人。   001也忧心忡忡:“确定,他体内一定有一个系统,肯定是那只009没错,但是他现在的态度……”   总感觉不只是偷电的态度。   反而像是对宁绥本人有种病态的占有欲。   宁绥先前为了钱接触他,也就是触碰他的身体什么的,可他现在却在计划和宁绥一起搬新居。   计划未来什么的,对于人类而言难道不是带着爱才会做的事情吗?   ……   宁绥一挣脱,季郁呈有点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吗?他眉眼沉沉,回想了一下方才的事情。   他是哪里做得不对吗?他以为小妻子喜欢自己碰他。   明明之前他都是这样对待自己的。   还是说小妻子只喜欢成为施加方,不喜欢成为承受方?   009劝慰道:“宿主,别急,我查了下,病娇都是这样子的,喜欢是喜欢得不得了,私下里会干出一切不择手段的事情,但是面对本人的时候容易害羞。”   说完009觉得这定义怎么好像更适用于它宿主本人……   季大少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怀疑自己方才那样,让小妻子对自己的好感度从百分之五百一下子降低到了百分之四百九十五。   他有些心烦意乱地坐下来。   ……   宁绥冷静了一下出去。   虽然季郁呈危险,但也就是热衷于对自己黏黏糊糊的亲亲抱抱而已,自己又没什么损失,反正也得赚钱,不如接受这种设定。   他继续把没吹干的头发吹干,一出去。   就看到季大少爷拢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大团,只露出一个脑袋,耳根微红,有几分歉意地看着自己。   见自己出去,他犹豫了下:“虽然说出来可能让你心情不好,但我还是想和你一起睡。”   宁绥:“……”   救命!怎么又变态又可爱的! 第43章   这还是宁绥头一回与清醒状态的季郁呈躺在一张床上, 他抻直了身体,望着关了灯后的天花板,从脖子到脚趾紧绷, 总感觉怪怪的。   除了小时候在孤儿院和小禹挤过一张床,他就没和任何能动的活人躺过一张床——先前的植物人老公不算, 植物人老公没有知觉没有意识,自己只把他当等身娃娃。   宁绥习惯了抱着植物人睡觉, 但不敢去抱季郁呈的身体。   感受着身边人躺了下来,床垫发生轻微的下陷。   宁绥有种在狮子身边躺着的感觉, 紧张到睡不着。   这还不如睡两张床呢, 起码酝酿一下还是可以生出睡意的。   季大少爷躺了会儿,手指抓着床单, 有几分羞赧地等待宁绥像以前一样迫不及待地抱过来。   可在安静中等了十几分钟,身边的人仍是毫无动静。   “……”   他心底纳闷儿, 忍不住转头过去,借着月光看向小妻子。   宁绥双眼紧闭,饱满的嘴唇紧紧抿着,吹干的头发蓬松地搭在额头上, 像是已经睡着了,但又像是浑身紧绷并未睡着。   季郁呈也没想到自己醒来会给小妻子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他之前三个月对自己的贪婪和欲望竟像是退潮般,忽然就消退了。   季郁呈盯着宁绥看了半晌, 心中有几分不满, 忍不住翻了个身, 主动抱了过去。   想起先前在投影里看到宁绥在玄关前换鞋时露出来的一小截细腰, 他的手忍不住就落在了那处,而后微微用力, 假装做这件事的不是自己,偷偷把宁绥往怀里带。   宁绥自己以前八爪鱼似的抱住植物人老公的身体睡觉,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季郁呈对自己这么干,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兵荒马乱的。   怪不得之前柯赫被自己吓跑了,自己吓别人的时候嚣张得很,落到自己头上就……   要不是怕打扰到001休眠,他可能又要把001喊出来。   季郁呈温暖宽大的手掌在他腰上轻抚。   宁绥心里只想喊流氓,可悄悄睁开眼朝季郁呈看去,季大少爷阖着眼,月光下漂亮的俊脸微红,睫毛也一抖一抖,流氓的仿佛变成了自己。   宁绥:“……”   宁绥难耐地忍了会儿,好不容易等到腰上的手没了动静。   睡着了吗?   宁绥心想。可算睡着了。   他咽了口口水,把季郁呈压在他身上的手轻轻拿起来,然后侧了个身,一点点地往床边挪。   然而两寸都还没挪出去,便被身后的人双手双脚并用缠了回去,比先前搂得更紧了,两人几乎像磁铁一般紧得没有一丝缝隙。   身后的人在他耳边不悦道:“再偷偷跑掉就抱得更紧。”   本来是一句威胁的话,可自家植物人老公的耳根红红的,俊脸还埋在他颈窝轻嗅。就导致这句话又有了点撒娇的味道。   宁绥心脏怦怦地跳,再不敢动了。   季郁呈此时睁开眼,视线落在宁绥的头发上。   小妻子后脑勺还有几丝头发没吹干,像小狗一样耸拉着。   真可爱。   想揉一揉,但又怕进一步吓到小妻子。   现在这样抱着就够了。   季大少爷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宁绥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他习惯了由他去抱着植物人老公,而不是植物人老公活过来抱着自己。   但没想到这一宿他蜷缩在季郁呈怀里,居然睡得很好,一觉到天亮,一扫这几日的疲惫。   季郁呈或许是有些虚弱,他醒的时候季郁呈还没醒,仍双手圈着他陷入沉睡。   宁绥小心翼翼地将季大少爷的双手拿起来一点点幅度,然后身体往下缩,费了大半天力气才从他怀里钻了出去。   就在这时,宁绥忽然注意到,自己昨天被植物人老公压在身体底下的睡衣,此时从季郁呈的枕头底下露出来了一角。   他心中顿时打了个突突:“……”   是昨天季郁呈醒来后,周姨忘了来收拾吗,可即便忘了,也不应该出现在枕头底下啊。   季郁呈睡着的时候和先前的植物人状态倒是没什么两样,由于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脸色依然带着点病态的苍白。   宁绥虽然的确有点害怕现在的他,可视线仍是忍不住落在他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多看了好几眼。   就在这时,季大少爷似乎是无意识翻了个身,手臂垂落。   他手指触碰到宁绥的蓝色格子睡衣,像是本能反应似的,手指抓着睡衣攥了攥。   睡梦中的他,俊美的脸上泛起一些红晕。   宁绥:“……”   宁绥心惊肉跳,火速冲进浴室匆匆洗漱了一番,只想赶在在季郁呈醒来之前去学校。   季郁呈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没了踪影,问过管家,才知道宁绥今天起得格外早,可能是赶着去考试,没吃早饭就溜了。   “知道了。”季郁呈神色淡淡,拉开椅子坐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有些疑惑。   醒来之前想象中会出现的两个人同时起床,走进浴室一块儿对着镜子刷牙的甜蜜场景居然都没出现,要不是宁绥以前每次回来都迫不及待地上楼找他,刚刚离开家之前也对管家说了一声,他都要以为宁绥是故意躲他。   009看着着急,在他脑子里道:“宿主,要不你再躺回去?”   季郁呈不想理会脑子里聒噪的系统。   堂堂季氏大少爷,小妻子对他醒过来的状态居然还不如对他植物人状态感兴趣,这合理吗?   不一会儿老爷子喝完早茶也过来了。   爷孙俩在餐桌上谈起了公司这两年的情况。   管家端着水果送过去,忍不住看了季郁呈好几眼。   现在的大少爷分明又正常了,和两年前事故发生之前一样,较为漠然,不关心除了公司之外的事情……可昨天在宁绥面前怎么那么不正常?   今天是周一,路上有些堵车,出门半小时,宁绥还在路上。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宁绥下意识接起来,电话那头是季大少爷的声音,有几分低沉:“绥绥,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加一下我微信。”   宁绥早上看到那一幕,心中有点发怵,可这会儿听到季郁呈打电话来要求自己加他微信,不由得又有点乐。   季大少爷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居然也用微信嘛。   “好。”宁绥挂了电话,通过了季郁呈的微信好友申请。   季郁呈发来一条消息:季之霖没加回去吧。   宁绥:没。   回复完又觉得有点奇怪,季大少爷怎么知道自己把季之霖拉黑了,难道昨晚看过自己手机?但随后想想觉得不可能,以季郁呈的傲慢程度,不会干出那种事。   季郁呈沉思了下,一个合格的男人应该洁身自好,于是又给宁绥发去一条:“我手机里除了生意上的人,没有其他联系人。”   宁绥:“……”   倒也不必向他报备!明明刚醒来,怎么整的跟热恋似的!   上午宁绥还有一科要考。   抱着书包在外面等时,曹诺和方大诚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阿绥,感觉你今天面色不太好啊,像是被榨干了似的,你家那位是不是醒了?”   宁绥:“……”   可不是嘛,他真的感觉季郁呈有点怪。   要是为了充电的话只需要肢体接触就好了,可为什么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像磨人的妖精一样缠着自己。   车上要抱,晚上睡觉要抱,好不容易分开了还要发微信。   完全没想到季大少爷醒来后性格会是这样的。   本来以为他醒来后会冷淡地和自己离婚,结果事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现在看他绝口不提离婚的事情,这婚恐怕根本没机会离了。   假如自己提出要离,以他昨晚的状态,可能拎起刀子就冷笑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虽然自己为了钱和他那张漂亮的脸也愿意继续留在季家,可自己根本没设想过季郁呈居然会对自己这么黏人……   宁绥苦恼得要命,带着这种沉痛的心情进了考场。   这头,季郁呈醒来的事情彻底传开,随之传出去的还有他刚醒来就在医院拥抱了宁绥的事情。   安政齐觉得万分的不可思议,对着电话那头:“你确定你没看错?”   那边:“宁家那小孩也在现场,你可以去问他。”   安政齐才不想问宁远溟,那简直自降身价。虽然他是安家的私生子,但安家在圈内怎么着也是可以和季家相提并论的。   上次在晚宴上知晓宁绥的另一层身份,安政齐就宛如被打了脸般,面上无光,担心宁绥打击报复。   但这么些天过去了,宁绥并没有动静。   他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他此时只觉得好奇妒忌得要命——季郁呈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宁绥?   要知道季大少爷是圈内所有人可望不可即的顶尖人物,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冷漠以外的情感。   就算是知道了宁绥“方”的身份,为了在外人面前给他面子,做出这种行为,也非常的不符合季郁呈的性格啊。   他根本就不是个会给别人面子的人。   安政齐非常想去一探究竟,但又不敢一个人面对清醒状态的季郁呈。   想了想,他忍不住给屈嘉涵打了个电话。   ……   季郁呈上午在周助理开车陪同下,去医院复健了一番。   他此时身体状态还未彻底恢复,老爷子失而复得,对他也不像以前那般严格,没有催促他去公司,而是让他先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   季郁呈自己也并未着急回公司,事故前的二十三年他活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自己心爱的人,他想多抽出时间和宁绥相处,让宁绥早点习惯现在的自己。   从医院回到季宅,他把管家叫过来,让管家按照平日里的佳肴做一些饭盒,打算等宁绥考试完,送到学校去。   管家在一边听着:“……您送,还是我去送?”   季郁呈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有一些疑惑他怎么会问出这种废话:“那是我老婆,当然我去送。”   管家:“……”   管家欲言又止,还是言了:“可您以前没干过这种事。”   季郁呈对此不以为然,在书桌后将这两年公司的一些项目翻了翻:“一回生二回熟。”   管家:“……”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意思是季郁呈仿佛被下降头了!   季之霖上午也有一场考试,和宁绥在同一栋教学楼,但不在一个教室。   他提前交了卷,拉了拉大衣从教学楼出来,就见不远处的树荫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子,车子的位置停得不是很显眼,但由于车子过于天价,走过路过的学生尽管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仍忍不住回头打量一眼。   季之霖一眼看出那是季郁呈的车子。   “……”   来找自己的么?   季之霖紧张得脸色青了青。   可随即意识到哥哥应该是来接宁绥的,宁绥下午没课,就只有上午这一场考试。   这样想着,季之霖竭力让自己冷静一点,拎着书包假装没看到,绕过教学楼拐角走过去。   但就在他离车子大约有十几米的距离时。   车窗倏然降了下来。   季郁呈的脸出现在车后座内。   前几天下了小雪,今天天色还有些暗。   季郁呈坐在车内,俊美的五官有些模糊不清,他朝自己看了眼,随后视线缓缓落到自己的手腕上。   季之霖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低头。   发现哥哥盯着的是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是一块之前和宁绥的情侣表。   早上考试之前他到处翻自己的表,没翻到,就把这块戴在手上了。考试的时候他看着这块电子手表,心情还有些复杂。   季郁呈只是看着他的手,雪白的脸上并没什么多余的神情。   季之霖心中忽然狂跳,他忙不迭走到垃圾桶旁,将手腕上的表摘下来扔掉。   再回头一看,季郁呈的车窗终于升上了。   季之霖松了口气。 第44章 (6w营养液)   季郁呈车窗降下来的那几秒, 已经让从教学楼出来的许多学生忍不住看过去。   季之霖在学校已经算很帅的了,被评为校草,可车子里的男人五官却更加精致到了顶级, 惊鸿一瞥下十分惊艳,许多人都探头朝那边看。   宁绥的考场在三楼, 他拎着书包顶着冷空气从考场出来,如果底下不是那么多人的话, 他可能还注意不到树荫下的那辆车子。   见别人往那边看,他也跟着瞅了一眼。   一瞅吓一跳。   季郁呈还是植物人的时候, 他是无时无刻不想和植物人老公贴贴的。   但现在季郁呈陡然清醒了过来, 清醒后的季郁呈的行为他完全捉摸不透。   说他是为了充电吧,可他对自己的占有欲又强烈到了极点。   情势好像陡然调转, 自己反而变成了他爱不释手的手办。   “阿统!”宁绥在心里狂呼救命:“季郁呈来学校了。”   001在他脑子里也非常的担忧:“阿绥,你先挺着, 给我点时间去查探下他体内那只009的能量,看到底什么情况。”   001的话音在宁绥脑海刚落,宁绥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季郁呈打来电话,声音有几分温柔眷恋的味道:“绥绥, 考完了么?我让管家做了一些吃的,过来送给你。”   小妻子平时喜欢吃的他都记在了心里,全都让管家用保温盒装了起来,小妻子发现自己这么细心, 一定会对自己增加好感的吧。   季大少爷骄傲地想。   虽然醒来后小妻子一直不适应, 但他觉得因为这种不适应而放任两人疏远一段时间, 完全是错误的。谈恋爱这种事情他不懂, 但也知道一定不能有冷却期。   009:“……”   009欲言又止。是不能有冷却期没错,但宿主这也黏得太紧了啊!明明几个小时前才见过面。   季大少爷还给他送吃的?亲自?   宁绥只觉得非常震撼。   他不想面对, 忍不住抱着书包往教学楼另一个门溜,对电话那头道:“你已经到了吗?”   难道小妻子是怕自己等?   季大少爷心中泛起甜蜜,迅速道:“还在路上。”   宁绥迅速道:“那你自己吃吧,我已经和同学在食堂吃过啦。”   电话那头却倏然沉默了下来。   “……”   宁绥心情忽然有点紧张:“郁呈?”   电话那头过了会儿才问:“吃过了你怎么还在教学楼?”   宁绥:“……”   刚才自己就在三楼走廊上站了那么一会儿,他就看到自己了?   宁绥干笑:“吃完回来拿东西。”   电话那边一直不吭声。   宁绥有些心虚起来,忽地想起昨晚季郁呈瞧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的情意,好像星星点缀其中,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些不忍……   恐惧是有点恐惧,但到底是自己照顾了整整三个月的植物人老公,他又有点儿舍不得他难过。   宁绥心里叹了口气,改口道:“虽然吃过了,但既然你来了,我们再一起吃点吧。”   季郁呈的声音重新漾起笑意,道:“我去找你。”   宁绥挂了电话,拎着书包往教学楼下走,感觉自己像一只因为心软而自投罗网的羔羊。   他走在林荫道旁边,一辆黑色的豪车缓缓跟了上来。   曹诺也刚出考场,走在后头看见宁绥的身影,快步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考完了,不去吃烧烤庆祝一下吗?”   “我就不吃了,你们去吃吧。”宁绥心想,还烧烤,等下季郁呈就把你烤成烧烤。   正这么想着,曹诺的手便被人从身后拿开。   曹诺愣了愣,回过头去,身后的男人高挑颀长,穿着黑色大衣,容色绝丽,他一下子记起来是先前在医院见过的季家大少爷。   只是那个时候季郁呈还是躺着的植物人状态,他和方大诚只在病房外远远地看了眼,这会儿猛然见到“活人”,还怪不习惯的。   曹诺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拿开自己的手,下意识地又重新放回宁绥的肩膀上:“怎,怎么了?”   然后又被季郁呈拿开。   男人像丢垃圾一样丢开他的手。   曹诺:“……”   宁绥本来还正和曹诺说着话,突然听见曹诺没声儿了,回过头来,见季郁呈友好地对曹诺笑:“我给宁绥送中饭,要一起来吃吗?”   曹诺莫名有些发抖,忙挤出一丝笑容,道:“我就不去打搅你们了。”   说完他看了宁绥一眼:“阿绥,回头见。”   “拜拜。”宁绥不明所以,挥挥手。   “去食堂吗?”盯着曹诺离开,季郁呈回头看向宁绥。   “食堂太多人了……”宁绥心不在焉地往周围看了眼,经过的人视线几乎全都落在季郁呈的脸上。   本来方的身份揭露后,他在学校就有点招摇,很多人打量他,现在季郁呈站在他身边,吸睛的程度简直一瞬间乘以百。   季郁呈拉起他的手,眼神变得幽深:“你不想我被人看见?”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结果宁绥道:“嗯……”不想被人打量和不想被人看见不是一个意思吗?   季郁呈的面色顿时有些红,在脑海里得意地对009道:“我老婆还是没变,还是对我有着金屋藏娇的心思。”   009:“……”   季郁呈拉着宁绥上了车,车子朝校外开去。   上了车季大少爷又开始黏黏糊糊与地把玩宁绥的手指,今天的车子中间没有阻挡,周助理坐在驾驶座上不断震惊地朝后视镜看。   自己被当做变态都没让宁绥脸上这么发热,可此时他脖子以上简直轰的烫起来了。   但想甩也甩不掉,一旦甩开,季大少爷必定露出委屈的神色,而且季大少爷脸上虽然害羞,动作却半点不含糊,只会变本加厉。   宁绥只好任由他摸,心中试图冷静下来,给自己洗脑自己是个手办。   车子开到校外的一家日料馆,宁绥选了一间雅座坐下来,人总算少点了,他松了口气。   周助理将饭菜从保温盒里拿出来,一个一个地开好盖子,然后退出去。   宁绥看一眼就知道全是自己爱吃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不是他自恋,但他真的感觉对面的季大少爷怎么像爱上了自己,且爱意值高达百分之五百过盛了似的。   “你不吃吗?”宁绥问。   季郁呈撑着脑袋看他:“我来之前吃过了。”   宁绥被他炽热的眼神看得有些紧张,赶紧埋头吃了起来,假装自己是个吃饭工具人。   等他吃得差不多,季郁呈忽然开口:“下午,我们去约会吧。”   宁绥差点又一口汤喷了出来,幸好他忍住了。   约会?季郁呈是不是不知道情侣才能约会?他们虽然已经结了婚,可说到底认识才一天的时间。怎么进展这么快?   宁绥道:“我下午有课。”   “你下午没课。”季郁呈道:“我看过你的课表。”   宁绥:“……”   见宁绥不说话,季郁呈的情绪也变得有些低沉起来。   先前还是植物人的时候,小妻子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每天放学回来会赶紧冲到自己身边,给自己洗澡的时候会迫不及待仿佛要把自己吞掉似的剥开自己的衣服。   怎么自己醒过来,他反而不停退缩。   没听见季郁呈吭声,宁绥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两眼。   季大少爷仿佛很失落似的,雪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垂着眼,静静望着桌面。   “那就约会吧。”宁绥瞬间脱口而出。   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季郁呈毫无抵抗之力,难道是自己实在太过颜控?   季郁呈心头的乌云终于消散,抬起眼来,对宁绥点了点头,眼里总算有了点笑意。   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还是个植物人的时候就让宁绥对他爱不释手,当这张漂亮的脸上有了生动的表情,简直更加晃眼。   宁绥看着他,心旌莫名跳了跳。   季郁呈牵着宁绥的手上了车,问他:“你想做什么?”   宁绥道:“看电影?”其实现在约会也没有什么能干的事情,何况两个大男人在街上晃有点奇怪,如果季郁呈不牵着他的手反复摩挲的话可能会好点,可偏偏季郁呈像是留下了肌肉记忆一般,摩挲他手心和后脖颈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   看电影的话,也能避开别人盯着季郁呈看。   季郁呈从周助理手里接过平板,递给他:“附近有几家电影院,你想去私人影院还是……”   宁绥一听到私人影院四个字就心惊肉跳,赶紧道:“去普通的电影院吧。”   生怕他猜到自己在想什么,宁绥连忙指了指其中一家叫金色电影院的,道:“就去这家吧。”   季郁呈周身的气压莫名变得很低,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不喜欢金色,换旁边那家吧。”   宁绥:“?”   来到电影院宁绥就发现自己大意了,季郁呈包了场,一整个厅就只他们两个人,这和私人电影院的小包厢有什么区别?   两人随便找了一排坐下,看的什么片子宁绥完全记不住,注意力一直落在季大少爷身上。黑暗中季郁呈对他的黏糊变本加厉,几乎恨不得时时刻刻与他有肌肤接触。   明明是他主动贴上来轻咬宁绥的手指,却露出一副宁绥在侵犯他的表情,睫毛颤得比宁绥还厉害。   虽然怀里的人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可宁绥只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慌张地把001叫出来:“阿统,救命!到底怎么回事啊!”   001道:“好奇怪啊阿绥,你接触他的时候,我感受了一下他体内那只小系统,他体内确实有只009号,但看起来却像是功能搁浅的状态。”   宁绥:“什,什么意思?”   001:“一般一个系统对接一个宿主,完成了一次宿主的愿望后,就不会再为宿主实现第二个愿望。”   “实现了愿望后就会进入功能搁浅的状态。”   宁绥想,怪不得最近都没见那只小结巴系统了,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它了?   像是失去了一个朋友,宁绥心中怪低落的。   001继续分析:“也就是说,即便现在那只小结巴系统从我身上获得电量,也不能帮助季郁呈干什么……”   “换句话说,季郁呈体内现在虽然有系统,但他或许不是为了充电才接近你。上次的分析可能出了误。”   宁绥:“……”   这样听着更加怪异了!   不是为了充电接近他,堂堂季家大少爷难道真的喜欢他不成?   001:“阿绥,我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个很可怕的想法,等一下,我去看一下那天医院季郁呈和季之霖的对话。”   当时忘了监控,但是它的能量体去过的地方,短时期内它都能调出来。   很快,季郁呈和季之霖的对话呈现在宁绥脑海里。   宁绥:“……”   001:“……”   “季郁呈居然对季之霖承认了他三年前就觊觎你……”001无比震惊。   当时病房里又没有季云和季逸那种外人在,季郁呈有什么理由要对季之霖说这些话?——无疑是驱赶走可能抢走宁绥的弟弟。   宁绥公布了继承遗产的身份后,尽管在外人看来很有钱,可季郁呈是堂堂季家大少爷,宁绥身上有什么可让他图谋的?以至于做出这种护食物一样的行为?   所以……   季郁呈这几天奇怪的行为,只是因为……   从植物人的状态中醒来,突然发现爱而不得的人已经变成了自己的妻子,欣喜若狂?   宁绥整个人宛如被雷劈了一样:“……啊?”   感受着季郁呈又开始蹭自己的脖颈,轻嗅自己身上的气味,宁绥的心情非常的慌张和复杂。   他不想要感情,只想要钱啊。季大少爷一旦对他付出感情,他只会愧疚。   “可是三年前,我确定他没有注意到我啊。”   三年前那场采访他记得很清楚,咖啡厅外在下雨。   他打着伞从外面路过时,一眼看见窗户边上坐着的记者,以及记者对面的男人。   男人很年轻,当时才二十二岁,漆黑的眼,白玉般的面庞,漂亮惊人,眼里有种目中一切的骄矜和傲慢。   他在咖啡厅外看了好几眼,神不知鬼不觉就收了伞走了进去,在不远处一直瞧着季郁呈采访完。   当时他还以为季郁呈是附近什么学校的学长,后来手机一搜才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季家的天之骄子,季郁呈。   “这样一想更可怕了吧。”   001道:“你都没感觉到他注意你,他却盯上你很久了。”   说着,001自己都打了个寒噤:“阿绥,能一早就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觊觎弟弟恋人的人,会是什么正常人吗……怎么想都很变态。”   倒也不至于……   宁绥还试图替自己的漂亮手办辩解下。   001担忧道:“我现在就担心一个问题。”   “你只是为了钱待在他身边,他却那么喜欢你,等哪天你赚够了,他也不放你走怎么办?”   “他们都说季郁呈睚眦必报,万一发现了你只是把他当手办和摇钱树怎么办?”   宁绥:“……”   001沉沉地道:“要不,咱跑路吧。”   现在跑路也跑不掉吧!   电影的光照着季郁呈和宁绥的脸,似乎是感觉到宁绥的心脏狂跳,季郁呈将头从他颈窝抬起来看他,问:“怎么了?”   季大少爷明明耳根还在发红,却压迫感十足。或许是处于上位者的地位久了,他那双漆黑的眼睛让人本能的畏惧。   他还是个植物人的时候一直闭着眼不能动弹,让人感觉不到,但在他清醒过来后,他身上居高临下的气场就非常明显。   “没,没什么。”宁绥莫名结巴了起来。   “不诚实。”季大少爷竭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具有震慑力一点,可在小妻子面前,还是情不自禁放软了语气。   小妻子是第一个那么持之以恒对他表达热烈爱意的人,他相信那种爱意不会轻易消散,不管这两天小妻子的退缩是什么原因,他都愿意耐心去等。   宁绥:“……”   他居然从自家植物人老公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宠溺和无奈。   非常糟糕,他感觉自己好像惹祸上身了。   ……   好不容易从电影院出来,宁绥还在恍惚。   总感觉季郁呈三年前就觊觎他的说法非常的不靠谱,但现在充电的说法也被否定了,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性?   而且季郁呈那双眼睛里浓浓的占有欲都快溢出来了,他即便想移开视线也很难不注意到吧。   外面下起了小雪,年关将近,逐渐有了些过年的气息。   季郁呈牵着他的手往商场外走,看了眼四处商铺的装饰,思忖道:“要不然在过年之前把新家搬了?”   宁绥:“……”是不是太急了点!   宁绥迅速转移话题:“过年还是和爷爷在一起吧,过年后再搬也来得及。”   难得小妻子主动参与这种话题,季郁呈开心地捏了捏宁绥的手,道:“好,你决定哪天都行。”   “……”宁绥被那双眼睛里的亮意烫到,匆匆移开视线。   季郁呈注意到他有些逃避的视线,虽然竭力想忽略这个小细节,但眼底失落还是一闪而逝。   两人正要出商场,身后响起声音:“季少?”   安政齐和屈嘉涵从车库那边走过来,有些震惊地看向两人牵着的手。   难道这几天的传言是真的?季郁呈一醒过来就喜欢上了宁绥?   安政齐只觉得心中非常不甘。那种不甘来源于想不通——眼前那个男大学生有什么好的,长相的确不错,有了继承遗产这一层背景后,也的确能与其他人争一争。可是放眼整个圈子,比宁绥好看的、家境优越的,多了去了啊。   为什么季郁呈唯独对他另眼相看?   自己那天在病房说的那些话,仿佛都变成了巴掌,重重扇在他自己脸上。   可这些怨毒的心思,安政齐是不敢在季郁呈面前表现出来的。   即便没办法攀附上季家,在季郁呈那里刷刷好感,也是好的吧。   这样想着,他上前去,带着笑意:“听说你身体康复了,我家老爷子开心得很,我也想着什么时候邀请你去我家……”   “滚。”   “啊?”安政齐完全反应不过来,呆呆看着季郁呈拉着宁绥走远。   就一个滚字?   他出事故变成植物人之前都没对自己这么嫌恶,为什么忽然用那种想给自己一拳的眼神看着自己?   仿佛多年来的梦陡然破碎了般,安政齐脸色一点点白了起来。   屈嘉涵有点畏惧宁绥,本来是不敢过来的,但心里头也实在好奇季郁呈现在的状况,听说他居然去了宁绥的学校,接人去约会。   于是便上了安政齐的车,跟着他一块儿过来了。   此时见到安政齐这般模样,她顿时也不敢过去自讨没趣。   只是年少时圈内哪个小姑娘没做过嫁给季家大少爷的梦呢,听说家里正在与季老爷子商量她和季郁呈的婚事的时候,她开心得要命。   谁知没多久季郁呈就出了一场车祸,后来又有了宁绥,这桩八字没一撇的婚事只得作罢。   她还是头一回看见季郁呈牵别人的手。   她忍不住就追上去,想看看季郁呈脸上是什么表情。这样的人,也会喜欢别人吗?   没走两步,屈嘉涵崴了脚。   出来时为了壮胆,高跟鞋穿得太高,脚踝钻心疼痛一下子传过来,她“啊”地叫了一声,跌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本来心里就委屈,这下子更是眼里泛出泪花。   “政齐哥,扶我一下。”屈嘉涵看向安政齐。   安政齐失魂落魄,像没听到她声音似的,转身走了。   屈嘉涵:“……”果然男人没有一个靠得住。   屈嘉涵来时上的安政齐的车,自己没带司机,这会儿给家里打电话,等家里派车过来,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   她忍不住喊宁绥:“宁绥,我脚崴了。”   虽然宁绥她有点儿害怕,但比起冰冷的季郁呈,怎么看都还是自带温和气息的宁绥善良点。   宁绥听见声音回过头,见屈嘉涵站起来都困难的样子,对季郁呈道:“把她送回去?”   季家和屈家不是世交吗,听说季老爷子和屈老爷子是多年好友,季郁呈多少应该帮下忙吧。而且那么一个小姑娘,在这边一直坐着,接受路人的视线,肯定会很尴尬。   季郁呈沉思了下,掏出手机给周助理打电话:“过来接人。”   宁绥松开季郁呈的手,在旁边药店随手买了点跌打损伤的药酒和冰袋,走过去递给屈嘉涵:“在车上可以揉一下,免得肿了。”   见屈嘉涵怔住,宁绥把冰袋放她手里。   屈嘉涵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有点儿感动。   这么一看,宁绥其实比季郁呈还要帅点嘛,关键是人好,而且喜欢谁就会占有欲十足,不允许别人抢走。   屈嘉涵接过药酒,看宁绥的眼神不由得柔了柔。   周助理把人扶走。   临走前屈嘉涵掏出手机,像是还想和宁绥交换个联系方式的样子,但碍于季郁呈在场,她手机掏出来又讪讪地放了回去。   季郁呈在旁边抱起手臂看着,心中不知怎么有点吃味。   他走过去在长椅上坐下,冷冷道:“我脚也崴了。”   说完抬头看向宁绥。   宁绥:“……”你崴个屁! 第45章   季郁呈不死心, 対宁绥张开手臂:“真的崴了。”   宁绥挪开脚步就想走。   季郁呈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用力,抬头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偏执。   宁绥又被拉了回来, 他无奈地看着坐在长椅上的季郁呈:“真的崴了?那我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你。”   “不用,就几步路。”季大少爷手臂仍张着, 期待地示意宁绥抱他过去。   宁绥:“……”   宁绥人已经麻了,万万没想到季大少爷醒来后居然是这样子的季大少爷, 撒娇手段一套一套的。   而且他发现季郁呈这人看似容易害羞,但实则不达目的不罢休, 自己要是不答应他, 他可能在这里软磨硬泡直到商场打烊。   季郁呈看着宁绥,有几分委屈地道:“我听说我醒来之前你公主抱过我, 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宁绥抓狂道:“那是你植物人的时候,你不能动, 我才……”   季郁呈立马改口:“那我抱你出去!”   宁绥:“……”   宁绥:“……你脚不是崴了吗?”   季大少爷迅速站起来:“咦,突然就好了。”   宁绥:“……”   说罢季郁呈就俯身上前来捞宁绥的腰,宁绥惊得面上一热,怀疑以他完全不在意旁人目光的性格真的能干出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抱上车的行为, 虽然这个点商场已经没什么人,但那也很尴尬。   他赶紧快步往前走,道:“季郁呈,这是在外面。”   季郁呈:“外面不可以吗?”   宁绥:“対, 会尴尬。”   季郁呈思忖:“那回家了就可以?”   宁绥:“……”打不过也说不过, 宁绥只能内心哽咽。   权当宁绥默认, 季大少爷兴奋得俊脸微微发红, 拉着宁绥的手出了商场,周助理送屈嘉涵去了, 两人打了辆车回去。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来,管家正在院子里扫雪。   一下车,季郁呈就想要捞起宁绥的腿弯,宁绥哪能真的让一个刚出院不久的病人抱自己,雪地这么滑,万一季大少爷摔了一跤,摔回了植物人怎么办?   不过,要是真能摔回植物人倒是好了……也不至于黏人到这么可怕的程度。   当然,这个念头也就在宁绥心中打了个转。   宁绥叹了口气,対季郁呈道:“你刚康复,还是我抱你吧。”   醒来后这么久,只有这时候季郁呈才感觉到小妻子対自己的爱意又回来了点儿,心底的乌云终于散开些许。   先前在医院被宁绥抱着出去,他内心满是怪异,可现在两人关系不断疏远,他倒是巴不得宁绥再抱他一次。   宁绥有些艰难地将他抱了起来,他体力还不错,抱女孩子非常轻松,但抱季郁呈,的确有些吃力。   不过先前季郁呈植物人时期,他也抱过好些次,只要季郁呈在他怀里不动弹,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季郁呈比宁绥高出一截,被宁绥这样抱着的时候,耳朵红得有些充血。   当然经过管家的时候,他一脸的面无表情,仿佛红着的那两只耳朵并不是自己的耳朵。   宁绥时刻注意脚下,怕带着他一起摔了,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去理会他又在用脸蹭自己的脖颈。   管家扫着雪,対于两个人这样子,已经麻木了。   季郁呈醒过来后仿佛被下降头了的样子,他和周助理也大致猜到了答案,敢情少爷上一次醒来在病房门口说的话是真的啊。   这样的话,他和少夫人也算天造地设一対了呢,三年前两人就互相暗恋対方,变态地想要得到対方,只是中间隔了一个二少爷……   管家内心忽然觉得季之霖被ntr了,可又想着,二少爷本来就更喜欢宁家鸠占鹊巢的那位,対宁绥称不上有多好……倒还是季郁呈和宁绥比较般配。   现在看到两人这般恩爱,管家心中有些欣慰,他本来还怕季郁呈看不到宁绥的好,一醒来就会和宁绥结束这段强制性的婚姻关系。   宁绥踏上台阶的时候,管家还走过去帮忙把半掩的门打开,対宁绥笑了一下。   那笑容满是鼓励,蕴含着“少夫人,你总算如愿以偿,抱得大少爷归了”的含义。   宁绥:“……”   宁绥只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此刻无比想找块豆腐撞死。   宁绥简直脚下着火般,飞奔进客厅,将季郁呈往沙发上一放。   他把人放下,正要起身,季大少爷却忽然红着耳根盯着他,两只手带着几分霸道地按住他脖子,把他往自己怀中拉。   像是想就着这种姿势,在他额前印下一吻。   这样近的距离,宁绥被他眼中浓烈的眷恋与爱意吓得心惊肉跳,转身就跑,火急火燎地丢下一句:“我去洗澡了。”   季郁呈的动作僵了僵。   又一次逃掉了。   手指间仿佛还残留着小妻子的余温,人却已经走掉了。   片刻后,他颓唐地在靠在沙发上,揉了揉额头。   009感觉到宿主心中的大起大落,道:“你的小妻子是害羞了吧,给他点时间嘛。”   季郁呈没吭声,抬头看向楼上。   尽管知道需要给宁绥时间,但他内心还是极度不安。那种感觉就像是风雪夜里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看见一盏明亮的灯光,拼命朝着那边走去,可抵达了终点,却发现一切都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让人心慌。   他直觉小妻子一定有什么原因,而那个原因自己并不想知道。   他甚至没有勇气去问。   这种时候,他只有在脑子里反复回想宁绥以前说过的话,才能冷静下来。   ……   ——“只有睡觉的时候挨在一起还是不够啊。”   ——“一天二十四小时,顶多也就八个多小时挨在一块儿,要是去学校吃饭洗澡也能把你带着就好了。”   是的,小妻子対自己有些病态,不能够用常人的心理去揣测他,自己一定得慢慢摸索相处之道。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把管家叫过来。   管家赶紧放下手中的扫帚,道:“老爷子去国外开峰会了,大概有两天时间回不来,让我告知您一声。”   季郁呈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问:“我醒过来之前,你拍过我和宁绥的照片么?”   老爷子一向不愿意让人看到季郁呈的植物人状态,不管怎么样,那副样子,対于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季郁呈而言,总归是有几分耻辱的。   连外人来探望都不允许,又怎么会留下照片?   “没有。”管家忙道:“不过大少爷,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讲。”   ……   宁绥站在莲蓬头下,任由水流冲刷自己的身体,脸色通红又有些急躁。   他在接近季郁呈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以为能像在季之霖那边一样全身而退。季之霖心里有白月光,真正喜欢的是宁远溟,自己利用他赚钱的同时,也几乎是他随传随到的跟班,即便随便结束那段关系,自己也不算多卑鄙。   而在与季郁呈结婚的时候,季郁呈是个植物人,他想着,就更不用担心了。植物人没有知觉,不知道他干过什么,即便醒来了,季郁呈也会因为厌恶这种强制性的婚姻,将自己一脚踹开。   可短短几天,事态发展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季郁呈居然早就喜欢他!——如果病房门口那段关于三年前的话是真的话。   现在看来也很难是假的吧!   而且季郁呈醒来后,身边的人应该是和他说了什么,导致他认为自己也喜欢他,他们是两情相悦,所以才一直想亲近自己。   自己一不小心就惹火上身,简直快要玩火自焚了。   现在该怎么办?   001比宁绥更加担心,它一个系统面対现在的季郁呈心头都突突直跳:“阿绥,要不买张机票直接跑国外躲几年吧。”   这个念头一下午的时间在宁绥心头已经闪过千百回了,可他还差一年就要大学毕业,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毕业证就这么不要了?!   而且国外人生地不熟,一个朋友都没有!   他重要的朋友全都在江城!   还有就是,他対自己隐姓埋名的能力并没有信心,他一走了之难道不和林满联系了?如果跑了再被抓回来,会被季大少爷做掉吧!   001愧疚道:“阿绥,都怪我,没有対目标対象了解清楚,就轻易给你安排了季郁呈这种危险人物。”   “这种事,谁也预料不到……”宁绥忽然忍不住问:“季郁呈有没有可能植物人状态时就清醒着?”   总觉得哪里有种没被自己发现的违和感……   001道:“这种概率非常小,几乎为零。正常人需要足够的精神力,才能容纳系统存在,就像阿绥你绑定我的时候,头晕了好几天。即便那只009很废物,但车祸重伤后的季郁呈的意识应该也没强大到居然能与一只能量体共存吧。”   “一般人又是车祸又是绑定系统,两层能量叠加下只会死得更快。”   “009应该是通过我们充满电,才唤醒的季郁呈。”   那季郁呈就真的是三年前就觊觎他了?   尽管这样想非常自恋,医院那天宁绥根本不相信,可除了这个解释,还能怎么解释季郁呈现在的行为……?   宁绥的心情无比复杂和慌张。   001也很为宁绥忧心忡忡……   这事儿还得怪它没提前调查好,它现在感觉它和宁绥像只以为狮子不会醒来,跳到狮子头顶玩火的猫,站在狮子头顶“嗷呜”、“嗷呜”地吓别人。   没想到有一天狮子忽然醒来了,対着宁绥全身一通嗅,还耳尖红红地举起爪子対宁绥“嗷呜。”   宁绥现在一屁股蹲吓得坐在地上,001看得出来他连赚钱的心思都没了。   ……   宁绥花了快一个小时慢吞吞地洗完澡,才穿好衣服出去。   本来想直接上床睡觉,不用面対季郁呈,可喉咙里干得慌,他忍不住下楼去厨房取冰水。   心里想着季郁呈大约在书房,走楼梯不会惊扰他,宁绥还特地从楼梯下去。   万万没想到,一下楼,就看到季郁呈和管家坐在餐厅。   管家放了个洋娃娃在身边,一边抚摸一边対季郁呈道:“少爷,宁绥真的很喜欢你呢,那天他就是这样子把您放在身边,一边和您五指相握,一边吃晚饭。”   “被老爷子撞见了,您猜他说什么?他说他非您不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忍不住一直将您带在身边。”   管家满心都是替宁绥说好话,故意添油加醋:“他还亲了您的手一下,哟呵,把我和老爷子震撼得……”   季郁呈认真听着。   他怎么不记得当时宁绥亲了他的手?   也没有“非他不可”那前半句。   不过听着管家以第三人的视角叙说小妻子対他的爱意,季郁呈心头还是非常的暖洋洋。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吧,明明在外人眼里小妻子也非常喜欢他。   他手托着腮,右手曲起修长手指,敲了两下桌面,愉悦道:“还有呢,再多说点其他的。”   楼梯上的宁绥:“……”   宁绥整个人都要烫熟了。   救命啊!好你个管家! 第46章   宁绥这下子连水都不敢喝了, 像屁股被烧着了似的,急匆匆转身上楼。   他冲进浴室,用毛巾沾了点冷水, 拼命在自己脸上拍打,才让自己全身发烫稍微好一点。管家叔叔完全就是在添油加醋, 他那天根本没有亲季郁呈的手,但这种事情要怎么冲出去辩解啊!怎么解释自己都像个变态吧!   正当宁绥试图冷静思考怎么给自己找出一条生路的时候, 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满发来信息:“阿绥,也许, 我是说也许, 我找到了小禹的弟弟。”   紧跟着这条信息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穿着一件发白的贫困生T恤,肤色有些黑, 笑得很阳光,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 和小时候的小禹竟然有七分相似。   宁绥看着这张照片,顿时愣了愣。   小禹和他们不同,他们是一出生就在孤儿院,完全没有以前的记忆, 小禹则是由于父母去世,叔叔婶婶家境太穷,三岁那年被叔叔婶婶遗弃在街边,后来才被孤儿院收容。   所以长大后的小禹依稀记得自己有个弟弟, 还和他们说起过这件事。   小禹去世前拜托他和林满, 如果以后有能力的话, 能不能帮他找到弟弟, 帮衬他弟弟一把。   这几年林满一直在托人找人,但茫茫人海想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小禹三岁之前的记忆非常淡,不记得任何他叔叔婶婶地址的信息,在得急病去世之前也没告诉过他们。   所以对于这件事,宁绥和林满其实心底都不抱指望。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找到了?   宁绥把电话打了过去:“确定是小禹的弟弟吗?”   电话那头,林满道:“还不太确定,那孩子不知道怎么在广西,我这几天抽空亲自过去一趟,有进展和你说。”   “好。”   宁绥神思恍惚地放下手机。   有了这件插曲,方才脚趾头抠地的尴尬心情倒是缓解了一些。   小禹是没钱治病去世的,如果能找到他弟弟,他和林满至少会帮助小禹的弟弟读完大学。   小禹比林满小,比他大,但是在三个人中,小禹才是最照顾人的那个。承蒙小禹的照顾,他小时候在孤儿院才会不被别的小孩欺负。   这点恩情无论如何都是要回报的。   不过林满说现在还不确定究竟是不是,等身份确定了再说。   ……   季郁呈洗完澡上楼的时候,就发现宁绥已经在床上拿着手机睡着了。   睡得这么早,又是在躲自己么?   季郁呈看了眼时间,才九点。   他走过去,把宁绥手里的手机轻轻拿开,放在一边的桌上,然后忍不住蹲在床边,轻轻拨开熟睡的小妻子额前的黑发。   管家的叙述无疑给他打了一针定心剂,让他一直患得患失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一些。他怎么能怀疑那些浓烈而炙热的爱意呢,更何况,他第一次能动弹,分明是小妻子一个吻导致的,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虽然小妻子最近有些退缩,但把他让给任何人就是不行。   季郁呈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上了床,在旁边躺下来。   正在他打算关上灯的时候,宁绥翻了个身,像是醒了。   刚才宁绥就只是稍微眯了会儿,连灯都没关。   刚醒来宁绥脑子有些不清醒,一瞬间忘了季郁呈醒来的事实,还以为躺在身边的还是自己的植物人老公。   他习惯性地手脚并用地攀过去,在季郁呈的腹肌上摸了摸。   天知道季郁呈这一瞬间心中有多惊喜。   这是他醒来以后为数不多的一次小妻子主动靠近他,一刹那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然而下一秒,宁绥似乎是清醒了些,睁开眼睛,有些尴尬地看了他一眼。   宁绥赶紧缩回手:“抱,抱歉。”   真是糟糕,他对醒来的季郁呈很陌生,但对季郁呈的身体却有着本能的习惯性的抚摸反应。   季郁呈:“……”   方才内心燃起的喜悦像是被一盆冷水泼下。   “为什么要说抱歉,我们已经结婚了,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季郁呈怒道。   说完,他干脆把上身的睡衣脱了,躺下来耳根发红地往宁绥怀里钻。   他早就发现宁绥对他的肉体和脸有着狂热的迷恋。   如果色诱有用的话,他并不介意略施手段。   但嘴上说着宁绥怎么对他都可以,季郁呈的动作其实相当霸道,他本质上是个强势到骨子里的人,几乎是捉着宁绥的手放在他的脖颈上,强迫宁绥圈住他脖子。   宁绥一醒来就面临这么刺激的事情,尤其是季郁呈那张精致的脸染上绯色,在他眼前,呼吸也落到他脸上,他整个人身体都烫了起来,忍不住往床的另一边躲。   季郁呈发现宁绥在躲,往他怀里钻的动作倏然停止。   现在是用身体都诱惑不了小妻子了吗?   顿时,季郁呈嘴里又重新苦涩了起来,他停下强迫宁绥的动作,翻身躺下,用手臂遮住眼睛。   宁绥缩在床头,大惊失色地看着季大少爷。   季郁呈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吭声,他便更加慌张。   哭,哭了吗?   不至于吧。   宁绥看着季郁呈手臂下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心中非常的震颤。   不管怎么说,害他误会自己喜欢他,确实是自己的问题。季之霖本身就对宁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宁绥赚他的钱心安理得,但在季郁呈这里,宁绥就有点儿心虚了。   他真的没想过会让季大少爷这么伤心。   宁绥是个很怕女孩子哭的人,更别提男人哭。   他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季郁呈的手臂:“你还好吧?”   季郁呈以手臂遮住眼睛,正努力克制眼底汹涌的霸道欲望,倘若手臂移开,小妻子只会被他的疯狂吓到,却没料小妻子似乎心底不安,关心起他来。   季郁呈怎么可能错失这个机会。   他翻了个身,背朝着宁绥,继续用手背遮着眼,声音闷闷的:“不太好。”   要完。宁绥心说。   谁能想到高岭之花的季大少爷居然在自己床上,因为自己不肯抱他而哭了。   “别难过了。”宁绥犹豫了下,道:“我抱你就是了。”   季郁呈没吭声,只冷笑一下,仍然闹脾气似的背对着他。   宁绥喉咙咽了咽,又害怕又不忍心,最后只能关了灯,在他身侧躺下来,伸出手去抱住他的腰。   季郁呈胸膛疾速起伏两下。   宁绥心中更加惊慌,还在哭?   宁绥把脸贴过去,道:“抱住了,快睡吧。”   季郁呈不吭声,嘴角却忍不住轻轻扯起,心情陡然又变得极好。   分明还是在乎他的。   ……   季郁呈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听起来很平稳,宁绥从身后抱着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却惆怅得睡不着。   001忧心忡忡:“别因为季郁呈撒娇就心软,阿绥,要不咱还是跑路吧,想想被他整得不敢再出现的季云和季逸,如果他知道了你是为了钱靠近他,他会怎么对你?”   “植物人状态的季郁呈让人感觉不到,但醒过来之后真的有些可怕,曹诺碰一下你的肩膀,他都把曹诺的手扔掉。”   宁绥忍不住替季郁呈辩解一下:“其实季郁呈倒也没到你说的变态的程度……要不然我们尝试把他往回掰一掰?说不定过阵子他就对我没兴趣了呢。”   宁绥总觉得季郁呈这种人想要什么有什么,不至于非得自己不可。   或许对自己只是醒来后的一时新鲜感?   无论如何,他大约还是有一点在乎季郁呈的。   或许是因为植物人时期对手办的爱不释手,也或许是这两天感受到的浓烈爱意。总之,他并不想季郁呈难过。   最好还是等他对自己失去兴趣以后,自己再顺利离开。   正这么想着,身边的人忽然动了动,像是醒了。   宁绥生怕季大少爷又要求自己抱他抱得更紧什么的,立刻调整了呼吸,假装熟睡。   季郁呈却翻了个身,面朝着他。   季郁呈其实也一直没睡着,只有自己拼命撒娇才能换来小妻子的一个拥抱,这和他醒来之前设想的甜蜜场景实在相去甚远。   他轻轻抬起宁绥的手,反过来将宁绥拥进自己怀里。   像是要融为一体般,他拼命地将人按进自己怀里。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宁绥属于他,而不是白天那种忽近忽远的状态。   这样想着,他心头的欲念疯狂涌动,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宁绥的黑发,随即借着月光,手指一点点地往下,划过宁绥的鼻尖和嘴唇。   他像是想要解瘾般,轻轻地凑过去,舔了舔宁绥带着属于他的草药味气息的脖颈,本想在那上面留下什么印记,用牙齿轻咬一下,可又怕小妻子明天醒来更加慌张。他只好作罢。   他视线盯着宁绥的嘴唇,本想亲吻那里,可又怕亵渎。   他只好视线往下。   注意到宁绥的一节脚踝伸在被外,他怕宁绥冻着,忍不住坐起身,将宁绥的小腿放回去。   可当手掌捏着那截白皙的脚踝时,他心中的欲望再难自持。   他克制地凑过去亲了亲。   完全处于清醒状态的宁绥抓紧了枕头,感受着滚烫的呼吸落了下来,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001:“……阿绥,你刚还说他不是变态。”   宁绥紧张地抓着床单,心跳砰砰砰跳得极快:“……”要完。   翌日宁绥又是起得匆匆,想趁着季郁呈醒来之前逃走。   但已经被他这样晃过一次的季郁呈又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几乎是宁绥爬起来的一瞬间季郁呈就醒了,伸手把他捞了回去:“今天不是没课也没考试吗?陪我去医院复健吧。”   宁绥吓得咽了口口水,道:“等,等我先洗漱。”   说完他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浴室。   季郁呈沉思地看着他。   009电量变低,又进入了休眠状态,此时随着季郁呈清醒,才开机。   见宿主赤裸着上半身,它吹了个口哨:“宿主,有进展呢,恭喜你终于成功被你的小妻子睡了。”   “闭嘴。”季郁呈脸色一黑。   不过009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昨天他示弱,小妻子就肯抱他了,昨晚的他和他植物人时期的共同之处似乎都是——处于弱势地位。   难道小妻子内心确实对于植物人那种比较柔弱可欺的类型有着特殊嗜好?   或许这就是小妻子逃避的理由?   变态嗜好无法言之于口?   宁绥下楼吃早饭,季郁呈沉默地刮掉胡子,内心有些头疼,他要怎么抢救小妻子这种奇怪的癖好?   季郁呈想了想,摸出手机,给管家打电话。   楼下的管家正把早餐往桌上端,非常奇怪怎么同在一间屋子,大少爷还要给自己打电话。   季郁呈在电话里道:“老头子什么时候回?”   管家道:“还有两天呢,大少爷,您是有什么事吗?”   季郁呈:“如果接下来我昏迷了,不要管我,也不要通知老头子。”   管家:“啊?”   季郁呈挂了电话。   虽然有些捉摸不透季郁呈是什么意思,但对于整个季家和季氏而言,季郁呈的话比老爷子的话更重要,只管照着做就行了。   于是管家继续端牛奶递给宁绥。   没一会儿,季郁呈从电梯里出来。   一出来,他的视线便落到宁绥的脸上。   想到昨晚的事,宁绥心惊肉跳的,下意识抓起两片面包匆匆咀嚼,起身想借口去学校离开。   季郁呈却径直朝他走来。   走到他面前几步,忽然皱眉:“绥绥,我感觉不太舒服。”   宁绥心中虽然有些恐惧现在的季大少爷,但还是担心他身体的,赶紧停下脚步,问:“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没吃早饭胃疼?快坐下。”   季郁呈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有些贪恋他脸上的这种紧张,道:“就是有点头晕。”   说完,他朝宁绥走了两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像是体力不支似的,一瞬间往前扑倒。   !   宁绥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去把他搂住:“没事吧!管家叔叔!开车去医院!你家大少爷晕了!”   管家淡定地去找轮椅,心想,小夫夫情趣可真多。 第47章   管家开车去医院, 宁绥抱着季郁呈坐在后座上。   季郁呈依偎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难受地将头埋在他的肋骨处。   季郁呈精致的眉宇紧拧着, 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漆黑眼睫有些湿润, 俊美的脸上散发着不正常的潮红。   宁绥探了探他的呼吸,非常的不平稳, 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他从额头到脖子锁骨全都烫得惊人。   发烧了?流感?   不会是昨天他说他脚崴了, 自己不肯扶他, 那会儿在商场里拉扯冻着了吧!   宁绥顿时自责起来,不管怎么说, 季郁呈还是个病人,自己対一个病人就不能纵容点吗。   要是万一季郁呈有个三长两短, 季老爷子可不会放过自己。   算了,还是先别胡思乱想,赶紧去医院,看负责季郁呈的主治团队怎么说。   宁绥忍不住催促开车的管家:“叔叔, 开快点。”   管家从后视镜中看了季郁呈一眼,也赶紧做出焦急的样子:“哦哦。”   宁绥把季郁呈从车上抱下来,放在轮椅上,匆匆推着他进了病房。   管家则去找他的医疗团队。   没一会儿上次那位院长就过来了, 检查了一下季郁呈的身体情况, 用探听器听了听季郁呈的心跳, 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季大少爷心率不太齐, 他刚苏醒不久,体质有点差, 不能刺激他……需要爱的关怀。”   宁绥:“……”他怎么感觉季郁呈心跳挺齐的。   宁绥问:“那发烧呢,他额头很烫。”   院长道:“那倒不是大事,多喝热水就好了,之所以昏迷,只是因为早上起来身体虚弱,血糖低,等他醒来喂他点儿粥水喝,吃点甜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总之季少的身体还在恢复当中,尽量多关注他。”   宁绥放了心。   管家送院长出去,好像是在聊病情,送出去很远。   本来宁绥打算下午去学校参加班级聚会的,但眼下季郁呈这种情况,他必然走不开了。   他出去买了点巧克力,回来坐在床边,看着季大少爷,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他又觉得自家植物人老公很可怜,虽然气场强大,有时候令人害怕,但却没有一具健康的身体,总是动不动晕倒。   这几天季郁呈醒着,宁绥总觉得他有点偏执和病娇的倾向,一直不怎么敢直视他的眼睛。   这会儿季郁呈昏睡过去,宁绥才忍不住趴在床边,下巴枕在手上,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好好欣赏他这张脸。   躺着的无意识的季郁呈真是乖多了。   见季郁呈光洁的额头渗出汗水,宁绥忍不住伸手去把他的额发拨了拨。   季郁呈感受着宁绥対他的关注,连日心中滋生出的燥意总算好了一些。   但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小妻子像以前那样,趁他没有意识变态地摸他头发、揉弄他耳朵。   小妻子在床边坐了大半天,対他做出最亲密的举动,也就是拨了拨他头发。   现在他和植物人状态没什么区别,小妻子明明应该趁机黏着他的吧。   季郁呈知道自己不应该那般欲求不满,奢求那么多。   但当一个人见过百分之五百的浓烈爱意,再得到的只有稀薄的一点儿,内心就会非常不安。   仿佛被一双手从黑暗中拉向光明,可当他正要挣扎着光明里站稳脚跟的时候,那双手却陡然收回去了似的。   ……   接下来,季大少爷装昏迷装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也没等到小妻子対他下手。   小妻子一直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手机回复几条信息。   在回复谁?   他的那两个热衷于揽他肩膀的室友吗?   009旁观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有点儿疑惑,在季郁呈脑海里道:“难道你的小妻子病忽然好了,不变态了?这种病是能治好的吗?”   他的宿主本来打算醒来还要救赎他的小妻子的呢,结果完全不需要他救赎,宁绥面対醒来的他,一瞬间恢复成了正常人。   反而是他的宿主无所适从,表现得越来越不正常了。   季郁呈心情烦躁,没有理会009。   装昏迷好像完全没起任何效果,就只在车子上被小妻子抱了会儿,再躺下去小妻子大约也不会対他做出以前那样的行为。   季郁呈内心怨念,只好缓缓睁开眼。   他一醒宁绥就发现了,放下手机问:“醒啦?好点了吗?”   季郁呈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躺在那里抬眼看着他,摇了摇头,沙哑道:“头晕。”   “医生说你是低血糖,要不然坐起来吃块巧克力?我让管家回家里取早餐过来了。”宁绥道。   季郁呈幽幽地点了点头,却仍望着宁绥。   宁绥:“……”不坐起来吗?不坐起来怎么吃?   还是说虚弱到爬都爬不起来?   宁绥这个时候也不会和一个病人计较什么,虽然心底还是対醒来的季郁呈有些发怵,但现在的季郁呈看起来脆弱无助,怎么说也不会把他吞了。   于是他把病床摇起来,并拿了两个枕头垫在季郁呈身后。   季郁呈却一副难受的样子,皱着眉,身体支撑不住,不停往旁边倒。   宁绥倒了杯水递给他,他努力抬起右手想要接住玻璃杯,可却像是身体又恢复到植物人时期的样子,右手怎么都没力气抬起来。   挣扎了半天,他喘了口气,将右手无力的放下了。   他歉意地対宁绥笑笑,有几分被看到虚弱场面的窘迫:“体力不支。”   宁绥心中不由得有点担忧,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真的不是系统充满电唤醒他后引起的别的什么并发症,而只是低血糖吗?   他只好扶起季郁呈的上半身,坐到他身后,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点点给他喂水。   喂完水,又掰开巧克力,一小块一小块塞进季郁呈嘴里。   季郁呈嘴唇柔软,有意无意地吮吸过他的指尖。   宁绥头皮简直有些发麻。   这真是季郁呈醒来后最开心的一小段时刻了,他故意转过脸去,用发顶蹭一蹭宁绥的下颌,耳根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这种事情如果是一只小猫在怀里做的话,会让人觉得黏人到可爱,但季郁呈身上的气势和小猫完全不沾边,完全像是一只狮子在你怀里蹭来蹭去,随时会被一口吞掉。   他心情复杂地喂完巧克力,正想扶着季郁呈躺回去,忽然视线往下,不经意间瞥见季郁呈因为这个姿势敞开的领口里,胸膛肌肤上贴了七八片暖宝宝贴。   宁绥:“……”   ???   宁绥不动声色地微微扯开季郁呈的后衣领,朝他后背看了眼。   “……”后背贴的更多,贴了一整个背的暖宝宝贴。   ……他就说季郁呈怎么浑身滚烫。   这套路真是防不胜防,贴这么多暖贴,还捂这么严实,体温能不迅速上升吗?!   宁绥看着季郁呈,内心一时之间有几分无言。   他放下季郁呈,起身道:“你醒了,我就去学校了,放心,管家叔叔在来的路上。”   季郁呈迅速拉住他的手:“今天学校不是没事吗,不能留在这里吗?”   说完,虚弱地望着宁绥。   宁绥:“……”   再看着季大少爷装下去,宁绥只怕自己忍不住揭穿他。   他得赶紧走,不走季大少爷怎么撕掉身上的暖贴?   一直这样下去肯定烫得不舒服。   宁绥把季郁呈按回去,道:“我晚上回来看你。”   说完拎着书包走了。   ……   管家推开病房的门的时候,季郁呈靠着床头坐着,丝毫不见虚弱的样子,面沉似水,看起来有几分阴晴不定。   装柔弱装昏迷也没用,小妻子现在看起来不只是対他醒着的状态不感兴趣,居然対他植物人的状态也不感兴趣了。   管家把早餐摆在季郁呈面前摊开的桌上,纳闷儿地问:“咦,少夫人走了吗?”   这很奇怪呀,以前的少夫人只要待在大少爷身边,必定一赖就是十来个小时,那次大少爷因为病情需要去国外治疗,少夫人趴在他的担架上死活要跟着去,还历历在目呢。   就连管家都发现了小妻子的改变……   可见并非自己的错觉。   季郁呈没有吭声,铁青着脸埋头吃了几口,便心情烦躁到吞咽不下去。   他叫来周助理,抓起外套离开了医院。   ……   宁绥正在和曹诺、方大诚,还有系里的一些同学一块儿在校外吃烧烤。   连日几天提心吊胆,被季大少爷猫捉耗子,这会儿系里聚餐,他总算放松了一些。   曹诺想到那天的事情,想问又不敢问,最后还是凑到他旁边问出了口:“阿绥,你和季家大少不是相当于协议结婚吗,为什么他……”   后面半句话,曹诺没敢说出口。   为什么那位季大少爷像是恨不得把宁绥关起来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似的,自己和宁绥认识三年多了都,只是一点肢体接触而已……   平时宁绥有洁癖,根本不让别人触碰他的皮肤,自己和方大诚也顶多能揽一下宁绥的肩膀,表示亲近,男生不都是这样么?走着走着就会勾肩搭背的,尽管宁绥的性向为男,但他和方大诚是异性恋,対宁绥又没什么想法……   那位季大少爷那天看自己的眼神却仿佛想让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与其说他是在吃醋,倒不如说他只想让宁绥看着他一个人,亲近他一个人。   这种事宁绥怎么解释得了。   他总不能跟曹诺说,季郁呈三年前就变态地觊觎着自己,想着把自己从弟弟手中夺过去吧。   说出来简直是败坏季大少爷的名声——虽然季郁呈本人看起来完全不在意,甚至恨不得大肆宣扬的样子。   而且还会让别人觉得他很自恋。   宁绥忧愁地道:“你看错了啦,季郁呈就是刚醒来,眼神不好使,所以会给人一种他冷冰冰的感觉,其实他本人很正常。”   他可以畏惧季郁呈,但他不希望别人也用异样的眼神看待季郁呈。   听到别人用“冰冷怪物”这种词形容季郁呈,宁绥心底莫名不太舒服。   曹诺:“……”真的正常吗?到底是哪一点正常啊!明明从头到脚都不正常!   但是见宁绥这么说,他也不好再置喙什么,只是内心还在为宁绥担心。   “那就不说这个了。”曹诺举起可乐:“马上放寒假了,干一杯!”   大学只剩下最后一年,许多人不想留下遗憾。   席间又不停地有人找宁绥表白。   在知道宁绥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后,対他好奇的人越来越多。   宁绥:“……”   这些人真是不知道社会险恶,还敢找他表白?不怕季郁呈派人找上门去吗?   但别人冲动表白,他又不是神,无法提前预知,完全无法阻止,只能来一个就耐心地解释一遍自己已经结婚了。   ……   季郁呈让周助理把车子停在街角,冷静地看着不远处宁绥和朋友们聚餐时脸上的笑容。   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根本没见过。   自从他醒来后,宁绥対他都没怎么笑过,一见到他就溜。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想亲近宁绥而已。   他有生俱来得到的最为浓烈的感情都在先前的那三个月,他不会爱人,是小妻子手把手教会了他这一点。   醒来之前他就一直想着,一旦有一天醒来一定要给小妻子充足的安全感,他以为他越是表现出保护欲、独占欲,小妻子就会越喜欢他。   相爱的两个人不正是通过这样来确认自己在対方心里的地位吗?   可却没想到,他越是黏着小妻子,小妻子却越是想逃,甚至看他的眼神像看什么恐怖的洪水猛兽……就像年少时期周围那些人看他一样。   是真的対他的爱意消散了吗?   ……季郁呈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太対劲,却始终想不通。   这种握不住手中珍贵的沙般的失去感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缠绕得他喘不过气来。   又或者是他逼得太紧了,才让小妻子想逃?   那么他任由宁绥远离他几天,事情会有转圜的余地吗?   ……   宁远溟自从那天在医院见到季郁呈抱住宁绥,回来后一直失魂落魄的。   此时宁绥他们系聚餐,他们系也在旁边的一家店吃饭,宁远溟忍不住频频回头,视线落在宁绥身上。   他视线实在是太明显,宁绥哪儿能察觉不到?   宁绥与他対上视线,有些莫名其妙——这小子看自己的眼神怎么又怨毒又仿佛失了恋一样?   坐在两家店中间的一个学长发现两人都在这儿吃饭,笑道:“你们不是亲戚吗,怎么跟不认识似的,不打个招呼?”   宁远溟対身边的人说宁绥是宁家的亲戚,徐天星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守口如瓶的人,久而久之,学校里的人除了一些与豪门圈子有交集的富二代之外,普通同学几乎都这么认为。   谎言说多了,总会被拆穿。   宁远溟脸色顿时隐隐发白,没理会那个学长,赶紧收回了落在宁绥脸上的视线。   那位学长见两人都没有要站起来说话的意思,顿时有些尴尬,以为两人关系不好,自己踩了什么雷,也赶紧坐了下来。   季郁呈虽然听不到他们的対话,但隐隐猜到了是什么场面。   季郁呈脸色顿时有些阴鸷。   小妻子自己看起来不太在乎,但那天宁母来找小妻子时说的话,他可还耿耿于怀。   这所学校的同学甚至没人知道那边那位才是个鸠占鹊巢的家伙。   那本来就是属于宁绥的东西,宁家一半的财产是他的,尽管宁绥不稀罕,但宁绥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宁绥可以扔掉,或者打发给路边的狗。   ……   宁绥吃完烧烤和曹诺他们朝寝室走,不知怎么一会儿工夫,路上就有人开始讨论起宁远溟的事情来。   “卧槽,我有个学长私聊给我,宁远溟不是宁家亲生的……真的假的?为什么听说宁绥才是那个位置的人?调换孩子的人三年前还被宁家告了,进了监狱。更奇怪的是,这事怎么是从校董会传出来的?”   “我也有学弟给我发了……但不対呀,宁远溟不是说宁绥是宁家的亲戚吗?”   “……话说回来,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宁远溟都很心虚诶,像是在隐藏什么事情一样。”   “调换孩子的人又是谁,是失误还是故意的,我去查查新闻。”   真相像雪花一般散布出去。   几乎不到片刻,还在街边聚餐的宁远溟忽然发现有人悄悄打量自己,小声议论中夹杂着“鸠占鹊巢”之类的词汇。   他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   是的,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从医院出来后,他就再也不敢主动去挑衅宁绥,便是这个原因。   倘若季郁呈真的対宁绥上了心的话,一定会收拾欺负过宁绥的人。   季郁呈那个人,做事不留余地,是不会対他或是宁家有一丝怜悯的。   宁远溟视线扫到街角的那辆黑车,心中顿时突突直跳,有一种被死神盯上的感觉。   他迅速站了起来,饭也不吃了,匆匆转身离开,这个时候,他只能去找季之霖,才有可能帮得到他。   这边,宁绥和曹诺听着走过去的人小声八卦宁远溟鸠占鹊巢的事情,有些奇怪,问:“你和方大诚说出去的?”   曹诺连忙举起双手:“可不是我说的,我要说三年前早说了。更何况,那些人像是突然知道的,一定是有谁以最短的时间散布出去了吧。”   方大诚忙道:“也不是我。”   宁绥有些纳闷儿,继续朝寝室楼下走去。   一路上碰到了十几个人,有一半的人都在震惊地讨论这件事。   不会是宁远溟自己说漏了嘴吧?   宁绥倒是対此不痛不痒,反正他已经在心底和宁家彻底划清界限,无论学校里流传的版本是什么,他都不是很关心。   先前说他是宁家的亲戚,他懒得辩解,现在真相忽然传了出去,他也没有很关心。   刚这么想着,曹诺道:“话说,你要不在学校住几天吧,马上放寒假就见不着面了,你在学校住几天我们可以一块儿出去玩一玩。”   宁绥倒是想,就是不知道季郁呈放不放人。   当天晚上宁绥回了家,季郁呈居然不在,他去了公司。   管家対他道:“大少爷的病情恢复了许多,公司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过去了,让您先睡。”   这令宁绥有些意外。   这才醒来多久,就去公司?   倒真像传说中那般,是个工作狂啊。   不过这样,宁绥倒是松了口气。   看起来季郁呈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偏执,他也不是时时刻刻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如果能减少见面,令他热情消退,倒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宁绥干脆白天便不回别墅了,而是待在学校午休,尽量减少与季大少爷见面的时间。   然而万万没想到,仅仅是第三天,他和两个室友吃了个中饭回宿舍,寝室里的铺盖便被卷走了。   除此之外,他留在寝室的一些书本,球鞋,衣服之类的东西也全都消失。   如果不是寝室另外两人的东西原封没被动过的话,他几乎要以为寝室被洗劫过了。   宁绥在寝室找了一圈:“我东西呢?”   曹诺和方大诚无比惊愕:“対啊,谁把你的东西搬走了?”   连床单和被子都没了,简直像是不想让他回这里。   宿舍楼不远处的黑色车子里,季郁呈在车内看着宁绥和那两个室友一路走进寝室。   他盯着那两个室友落在宁绥肩膀上的手,心中黑暗的想法越来越盛。   要是世界上没有其他人就好了,要是只剩下自己和他,他就只能看着自己,亲近自己了。   他只有拼命摸着手腕上宁绥替他绑的那根红绳,垂眸看着红绳在他苍白的手腕上缠绕出鲜艳的殷红,他才能稍微冷静下来。   万万没想到,他希望能给宁绥时间来缓和,宁绥却干脆直接大部分时间都赖在学校,简直就像是恨不得以冲刺的速度离开他。   原来根本没有用,无论是逼得紧还是放开手,宁绥都只想跑。   问题不出在这里。   再这样下去,他只会失去宁绥。   宁绥在寝室床铺底下找了找,试图找到自己的东西,就在这时,他接到了季郁呈的电话。   男人不撒娇的时候,矜贵冷清的嗓音有几分威胁的意味:“绥绥,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有人打听到季大少爷之所以喜欢上宁绥,是因为宁绥是病娇那款的,原来季大少爷好这一口。   于是趁着觊觎橙在医院复健的时候冲过去双眼通红,形态癫狂:“我是真的喜欢你……”   觊觎橙沉思了下,反手报了警。 第48章   宁绥立刻反应过来, 对电话那头不敢置信地问:“季郁呈,你把我宿舍的东西搬走了?”   季郁呈没有回答。   方大诚不明所以:“怎么了?”   曹诺却迅速猜到发生了什么,震惊道:“就因为你在学校住了几天, 他就把你东西都取走了?什么时候取走的?!”   什么时候并不重要,都只是季郁呈一句话的事情。   宁绥脸色难看地放下手机, 再一次意识到不管季郁呈平时怎么用撒娇和害羞伪装他自己,他骨子里都是个极为高傲霸道的人。   ……看起来委曲求全地示弱, 但实际上他想要什么就会不择一切手段去掠夺。   见宁绥不吭声,曹诺忍不住道:“要不然我们陪你下去, 把东西拿回来。”   季大少爷不就是有权有势了点吗, 总不至于还对他们做出什么事来……   虽然这样说,但曹诺想起季郁呈看宁绥之外的其他人的那种犹如看空气和垃圾的眼神, 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宁绥收起手机,把外套拉链重新拉上:“你们别管, 我去去就回。”   曹诺跟着他到寝室门口,问:“要报警吗?”   宁绥:“……你想什么呢?”   倒也不必吓成这样!   方大诚还搞不清楚什么状况,宁绥已经匆匆拿着手机下了楼。   宿舍楼不远处的树荫下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   宁绥走过去,车窗降下, 男人白皙精致的脸格外平静,他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眸视线落在宁绥脸上:“绥绥。”   宁绥竭力不让自己被他那张优越的脸吸走注意力,怒道:“我东西呢?”   季郁呈道:“搬回家里了。”   宁绥:“你突然让人把我东西搬回去, 我之后在学校睡哪儿?”   季郁呈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不回家?”   宁绥被他那双眼盯着, 气势上就输了一筹, 缓了缓重新攒起一些怒气值, 道:“我只是想在学校待几天,这都不行吗?”   季郁呈追根究底:“待几天?”   没等宁绥回答, 他思忖了一下,看了宁绥一眼,自问自答道:“三天应该够了吧。”   宁绥:“……”   周围路过的学生都看过来,视线频频落在车窗里的男人身上。   甚至有女生特意快步走到车子前面再回头看,眼中神色无不惊艳,小声问那是谁。   宁绥顿时头疼,每次他想和季郁呈辩解点什么,都会因为路人被季郁呈那张脸吸引,而打岔掉他的思维。   季郁呈忽然把车窗升了上去,打开车门:“上车。”   宁绥没有动作,季郁呈便一直定定地看着他。   宁绥知道自己反正是拗不过季郁呈的,再这样僵持下去,等下校园论坛又要出现自己的八卦。   他只好钻进车内。   车子启动,出了校门。   季郁呈看了眼两人之间隔了半人的距离,轻轻皱了皱眉,道:“绥绥,坐过来一点。”   宁绥闷头看着车窗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季郁呈只想让宁绥回来,并不想让两人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他看着宁绥的后脑勺,道:“对不起。”   宁绥这才侧过头来。   季郁呈缓和了语气,道:“你在家里不是睡得更舒服吗?如果白天有事,需要在学校,在附近买套房,好不好?”   宁绥忍不住道:“买套房子,然后呢,把我关在里面吗?”   季郁呈没吭声。   宁绥不由得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对上了他黑沉沉的视线:“……”   居然不辩解,难道真有这个想法?   季郁呈感觉到他的慌张,想要像往常那般凑过去,将头埋在宁绥的颈窝,蹭一蹭宁绥的脸颊,做出柔弱示好的动作:“绥绥,前两天刚晕倒进了一次医院,你怎么不问问我身体好点没?”   可当他的额头刚刚触及宁绥的肩膀时,宁绥却僵硬着身体将他推开。   季郁呈脸上神色登时变了变。   他缓缓坐回去,死死抿住唇。   车子疾驰,一路沉默。   ……   快抵达终点的时候,宁绥忽然发现这不是回老宅的路,季郁呈带他来了另一个地方,一处江城的特级豪宅楼盘。   高楼大厦林立,霓虹灯闪烁,季郁呈带他走进其中一套顶层复式。   “密码是你的生日,”季郁呈推开门,俯身将拖鞋放在宁绥面前,“是我们的新家,如果你嫌不好,也可以再换。”   上次季郁呈就说过想和他搬去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新家,被他以过年想和老爷子一起过推搪了,他没想到季大少爷早就准备好了。   所以问他的时候其实也根本没有打算尊重他的意见,而只是试探一下吧。   宁绥头更疼了,001说的没错,季郁呈在感情的事情上真的有点不太正常,而且季大少爷似乎并不觉得他自己不正常。   宁绥视线在客厅扫了一圈,追问:“我宿舍里的东西呢?”   “我让人放在那个房间里。”季郁呈指了指靠近阳台的一个房间,却伸手揽住宁绥的腰肢,把他往主卧带:“我们的房间在这边。”   宁绥迅速从他掌心溜走,逃也似的去了角落里的房间,“砰”地关上门。   季郁呈:“……”   季郁呈走过来站在门外,问:“你不吃晚饭吗?我让管家待会儿送……”   宁绥道:“我吃过了。”   门外沉默了。   过了会儿宁绥听见管家像是来了一趟,季郁呈挑了些他爱吃的,敲了敲门,什么也没说,放在了门口。   宁绥看着地上的几个纸箱,自己宿舍的东西被打包好全都放在里面,季大少爷这样子是完全不想让他宿在学校。   宁绥趴在床上,他平时算是一个比较沉稳的人,但现在面对虎视眈眈逼近的季郁呈,他实在冷静不下来,简直被逼得无路可逃:“阿统,现在怎么办?”   他为了钱接近季大少爷,季大少爷却一步一步逼近,索取他的感情。   宁绥此时此刻有种在坟头蹦迪,随时会自取灭亡的焦灼感。   001也非常的忧心,问:“阿绥,你有一点点喜欢他吗?”   宁绥愣了一下:“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对植物人老公当然有感情。   如果没有感情便不会在那三个月里每天放学后急匆匆地冲回去,如果没有感情便不会以最大的耐心照顾他洗澡,感觉到他有可能发烧便心急如焚地送他去医院……   但那也仅限于对植物人老公的那具身体,和那张脸。   他甚至不希望季郁呈醒过来,这样自己就能一直抱着漂亮手办了。   他根本没想过漂亮手办醒来,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对季家和季老爷子也有感情,但那也仅限于朝夕相处后产生的一些归属感。   可季郁呈想要的是他的爱。   他也不想让季大少爷伤心……但,他长这么大都没真正喜欢过谁,怎么可能在短短十几天内回应季郁呈。   他倒是可以虚伪地装出一份感情,可季郁呈和季之霖在他心底的份量截然不同,他并不想骗季郁呈。   跑路行不通,躲避也躲不掉,001拧紧眉头,在宁绥身体内烦躁得掉能量。   归根结底还是怪它,没料到目标对象这么危险。   宁绥开始思考要不要干脆摊牌。   不如出去说清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纸包不住火,季郁呈迟早会发现自己其实对他并没有感情。   那时候季郁呈大约会更加恨他。   宁绥内心复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十一点左右。   他焦虑得口干舌燥,忍不住爬起来踩着拖鞋起身去倒水。   这个点儿了,外面没什么动静,季郁呈应该在主卧已经睡着了吧,由于不想制造出动静,宁绥没有开灯,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   然而他一打开门,地上一道身影被月光拖得长长的。   季郁呈穿着睡衣,抱膝坐在墙边,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白皙的脸被月光照得有些苍白。   听见动静,他眼底阴郁神情尽褪,飞快抬起头来,看向宁绥。   他漂亮的眼睫抖了抖,眼底有几分摇摇欲坠的脆弱。仿佛什么被抛弃的大狼狗一般。   宁绥心脏一蜷。   宁绥:“……”   又是在卖惨吧季大少爷?!暖宝宝贴完了狼狗蹲?!谁教你的啊?   身形那么高,即便抱膝缩成一团也是很大的一团啊。   尽管知道季郁呈是苦肉计,但宁绥心头还是仿佛被一只手捏了捏……   想要合盘说出真相的想法也一瞬间因为于心不忍而咽了回去。   宁绥看着他,艰难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季郁呈抬手拉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小声道:“以后不会不经过你同意,就做出这种事情来,原谅我好不好,明早就送你回学校?你想在那里待多久就待多久。”   宁绥心道,自己要是相信他的话,才叫天真。   季大少爷虽然这么说,但自己要真的卷铺盖回学校,在学校再待个几天,季大少爷指不定做出更可怕的事。   见宁绥不吭声,季郁呈轻轻扯了扯他的手。   季郁呈的手很冰,很凉。   宁绥迅速俯身摸了摸季郁呈的脖颈,也很冰。   他发现季郁呈竟然为了使苦肉计,连暖气都没开:“……”   本来植物人醒来后的身体就会比较虚弱,再让季郁呈在这里待下去肯定会生病。   宁绥牵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道:“明天我不去学校。”   季郁呈皱眉,问:“有别的事情吗?”   宁绥:“回你别墅吧,这边我睡不习惯。”   反正怎么都逃不过季郁呈的手掌心,还不如乖乖回去。   季郁呈眼底登时亮了亮,迸发出一些死灰复燃的野心和欲望,那让他黑沉沉的眼眸显得有几分幽暗。   不过他面上还是那副体力不支的样子。   他颀长高挑的身躯朝宁绥的身体黏过来:“绥绥,腿麻。”   宁绥迟疑了下,还是抱住了他。   ……或许,是因为打开房门见到坐在地上的季郁呈那一瞬间,自己心中涌出的一点儿心疼。   季郁呈心中一喜,动作毫不含糊,迅速搂着宁绥的腰往床边走。   等宁绥反应过来,季大少爷已经钻进了他的被窝,把他按在床上,脸上带着一些红晕,动作却十分霸道。   季郁呈一把将他揉进怀里:“那一起睡吧。”   宁绥:“……”   和刚才坐在门口的判若两人。   “快睡。”季郁呈在他身后心满意足地将脸埋在他后脖颈上。   宁绥闭上眼睛,心情复杂,连水都不想喝了。   这回是说不成了,等下回季郁呈做完身体的全面检查,检查出没有任何问题,能受得了那刺激,他再说。 第49章 (7+8w)   宁绥给曹诺打了一通电话, 告诉他自己的情况,并没有再把东西搬回学校去。   反正马上要放寒假了,也不会回宿舍。   他暂时在季家老宅别墅与季郁呈和平共处了起来。   心里头惦记着等季郁呈复查结束, 就对季郁呈坦白,宁绥心绪沉沉的同时, 不再逃避季郁呈的黏糊。   反正,等自己坦白后, 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应该是最后一段他和植物人老公相处的时间了。   季郁呈不太明白宁绥的变化,虽然小妻子不再抗拒他, 确实是他想要的, 可小妻子也不再像以前植物人时期那般对他有着病态的偏执了。   自己主动贴近他的时候,他倒是不再躲开, 可是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在自己耳边说些占有欲浓重的话。   自己植物人时期, 出国做个检查,他都要死要活的要跟着。现在自己出门去公司,他却仿佛松了口气般。   季郁呈的心情并没有好起来,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009感觉到宿主内心浓浓的压抑, 居然还有一丝对于醒来的后悔。   009:“……”   很快过了几天,又开始频繁下雪。   宁绥一大早起来,被林满一通电话叫到了他公司。   “我派去的人已经在那边了,联系上了小禹的弟弟, 做了个身份调查, 他确实是小禹当年说的那个弟弟, 很多信息都能吻合上。小禹弟弟……没上学。”   宁绥坐在林满对面的沙发上, 讶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小禹的叔叔婶婶呢?人找到了吗?”   “几年前去世了。”林满把平板上的资料给他看:“他们去世后,小禹弟弟没人抚养, 高一便辍了学,本来他成绩也不好,之后就到处打工。”   “你要和他视频吗?”林满问:“我助理已经和他说清楚了情况。”   宁绥点了点头。   林满的助理带着小禹弟弟已经在来江城的路上了,视频一接通,宁绥就意识到林满不可能找错人,这小孩和以前的小禹太像了,除了皮肤黑了点,几乎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小孩在那边倒是很热情,显然是遭受过社会的毒打,笑着道:“宁绥哥哥,林满哥哥,你们好。”   虽然已经十八、九岁,但由于营养不良,瞅着像十六七似的,一瞬间让宁绥想起了过去孤儿院的时候。   宁绥喉咙有几分涩意:“你好。”   林满道:“我和宁绥商量了下,打算把你接过来,让你重新读高中,你觉得怎么样?”   小禹弟弟问:“那我还有时间打工吗?”   林满道:“我们是你哥哥过去的朋友,会资助你,你不需要再打工了。”   这小孩眼睛一瞬间亮起,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那太棒了吧。”   林满忽然忍不住看了宁绥一眼,除了皮肤没以前的宁绥白,长得没宁绥好看,但这小孩身上的某些特质倒是和上大学之前的宁绥很像。   宁绥问:“听说今天是你生日,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   小禹弟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没有手机,想要一个手机,等我之后赚了钱会还给两个哥哥的。”   宁绥很温和,道:“没事,我送你。”   聊了半个小时,大致了解了小禹弟弟现在的情况,也就挂了视频。   林满问:“你怎么看?”   宁绥道:“如果真的是小禹的弟弟,当然得帮衬他一把,让他考上大学。”   林满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也算是弥补一些当年的遗憾。   林满道:“他们高铁过来,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到,你要是没事的话,在我这儿等两小时,待会儿一块吃个饭。”   宁绥点点头,忽然想起今天是季郁呈去医院复查的日子。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要等他复查完,身体没问题,就告诉他,但真的事到临头,宁绥心情又有些复杂起来。   想了想,他给季郁呈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在林满这吃饭,晚点回去。   ……   天上下着雪,天光有些暗。   傍晚时分,周助理开着车从医院回来。   季郁呈从车上下来,大步流星朝别墅走去。   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停下来,看着花园里逐渐堆积起来的雪。   他对门口扫雪的管家道:“先别扫了,等下弄脏了。”   管家还没弄清楚他什么意思,却见季郁呈戴上围巾和手套,朝昏黄的路灯下走去,开始滚雪团。   管家拿着扫帚在一边看着,忍不住笑了,没想到大少爷还有这爱好,倒是和事故之前的性格变化许多。   事故之前他才不会做这些比较有童趣的事情,总是冷着一张脸晲人,就连爱听童话故事都不会表现出来。   管家越想越觉得是宁绥的功劳。   季郁呈堆完了雪人,拍了拍膝盖上的雪花,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大作。   009在他脑子里道:“宿主,胸口少了一颗小小的爱心呢。”   季郁呈道:“你懂什么,当然要两个人一起完成才有意义。”   季郁呈进了书房,就收到了宁绥的短信。   见宁绥和别人吃饭,和他说了一声,他弯了弯唇角。   但009感觉宿主即便笑了一下,心情也并没好多少,仍是有什么阴霾压在心头似的……   刚醒来那几天季郁呈还经常得意洋洋地对它说,他的小妻子有多爱他,爱意值百分之五百,这几天却完全不提了。   它和季郁呈都意识到宁绥哪里不太对劲,只是季郁呈自己不敢去问,它也不敢乱猜。   醒来的宿主可比躺着的时候可怕多了,万一真的把它从脑子里拽出来揍一顿怎么办,最近电量充得又慢,它还没到20%的电量。   季郁呈在书桌后坐下来,问周助理:“他找到以前孤儿院那个朋友的弟弟了?”   周助理道:“对,这会儿正在林总那里等着人下高铁。”   季郁呈已经让人调查了一番。   虽然知道宁绥只是把那个叫小禹的当朋友,现在也只是照顾一下早逝的朋友的弟弟,但季大少爷心中还是有些别扭。   大约是占有欲实在过于扭曲,总希望小妻子不要把心思放在任何人身上,就只待在他身边,看着他一个人。   但是怕出现上次宁绥把他关在房门外的情况,他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等他一吃完饭,就去接他回来。”季郁呈叮嘱道。   周助理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林满公司楼下守着。”   009忍不住道:“宿主,你是不是对你的小妻子逼得太紧了。”   是个人都想跑吧。   “紧吗?”季郁呈有些疑惑。   相较于以前小妻子吃饭都要把他带在身边,霸道地抚摸他的手腕,一会儿不见都要抱他一下,他觉得自己已经拼命地忍下心中的欲望了。   但是这废物系统说得也不无道理,这事儿就像风筝一样,拽得越紧越是容易断,他还是稍微给小妻子一点空间吧。   他发现他越是表现出对小妻子的思念,小妻子越紧张。   所以他尽量不能表现出来。   这样想着,季郁呈又对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的周助理道:“他们吃完饭可能要闲聊,那就等他们吃完饭后半个小时,再去接他吧。”   周助理:“……”   009:“……”半个小时,宿主可真是给人空间啊。   周助理离开后,季郁呈处理了一会儿公司的事情,发现宁绥的游戏账号亮了起来。   先前的植物人时期,宁绥经常躺在他床上打游戏。   醒来后,他便也自己注册了个账号,加了宁绥为好友。不过宁绥躺在列表的游戏好友似乎很多,并不知道那是他。   虽然这事在事故前的二十三年他完全不会去做,但陪小妻子打游戏也是培养感情的重要一环。   最好是自己练成强者,带小妻子上分,让小妻子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   只是,小妻子一次都没找过他打游戏……   这计划也就搁浅了,他也没时间练手。   这个点小妻子怎么会登录游戏账号?是叫什么小禹的弟弟已经到了林满的公司,小妻子在教那小子打游戏吗?   季郁呈忍不住跟着登了上去。   ……   小禹弟弟在乡下长大,一来林满这里便对什么都很好奇。   林满是个科技控,公司办公室什么设备都是最顶端的,小禹弟弟见到大屏幕游戏机瞬间移不开眼。   宁绥想着小孩挺可怜的,便让林满打开游戏机。   林满去开会,两人坐在地毯前打游戏,是一个四人组团的对抗性恐怖游戏,这游戏韩服会比较困难,北美服会比较容易。   宁绥选了北美服,随机匹配了两个队友。   那两个队友似乎都是地道的美国人,英语都非常标准,其中一个人口语带着些许的英式,非常优雅,进来后用简单的“死亡”、“快跑”之类的英文短语和宁绥交流。   这些短语宁绥还是听得懂的,打起游戏来倒是没什么障碍。   小禹弟弟第一次接触游戏,宁绥一边给他讲解,一边教他怎么玩。   “江城这边还挺大的,先让林满哥哥给你找个房子安置下来,之后你想出去逛,可以随时发微信给我。”宁绥道:“不过还是得以学业为主,等过了这个寒假,就帮你报补习班。”   小禹弟弟点了点头,问:“宁绥哥哥你住哪?”   反正那两个外国队友也听不懂,看操作就好了,宁绥随口道:“我已经结婚了,住在季家。”   小禹弟弟倒是在来的路上听林满的助理讲了一些,知道季郁呈先前都是植物人,最近才醒来不久。   嫁给一个植物人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十八岁左右在乡下长大的小孩来说有些惊奇,他也想不通里面的弯弯绕绕,道:“看来宁绥哥哥你一定很喜欢季先生。”   不然怎么愿意结婚?   游戏里的一个零级的外国新手队友趔趄一下,差点被赶尸人抓住。   操作着这个游戏账号的季大少爷忍不住竖起耳朵,屏息听小妻子的回答。   要是以前,宁绥当然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季郁呈,但那个时候季郁呈是个植物人,他以为他这样说,不会造成任何误会。   可现在……   他不禁沉默了。   片刻后,宁绥操纵着自己的游戏角色跳过关卡,道:“别这么八卦。”   季大少爷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已经算是在怪物手底下苟了很久,整个队伍里只有宁绥是熟练玩家。   另一个真外国人game over后,他和小禹弟弟也很快被怪物抓住。   宁绥自然是先去救小禹弟弟。   季大少爷操纵的外国人账号不出意外地掉了三血,死在了原地。   季郁呈扔了游戏手柄,关了变音器,下了线,心头充斥着一股不安的火。   刚才那个问题,小妻子为什么沉默?   是不能告诉外人感情状况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明明只要回答一句“是的”就好。   009以为宿主在为他的小妻子不救他而生气,赶紧道:“你的小妻子不知道是你,如果知道是你,肯定不会不救。”   季郁呈没有心思理会它,只觉得一直被自己忽视的某个原因正在浮出水面,小妻子明明在他身边,却仿佛离他很远的感觉宛如不知名的虫蚁,啃噬着他的内心,让他无比煎熬。   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   他忍不住抓起外套起身,一通电话打给了周助理:“宁绥现在在哪儿?”   周助理道:“他们去了一家寿司店给那小孩庆祝生日去了。”   季郁呈顶着风雪,出门,开车。   车子在雪夜里疾驰。   季郁呈脸色沉沉地开着车,忽然问009:“你还记得那天我老婆在阶梯教室查我的资料,你通知我吗?”   009被宿主强大低沉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来,赶紧道:“记得。”   季郁呈问:“调出当时你看到的,让我看一遍。”   009作为一个已经实现过愿望的系统,虽然无法再使用信息+操纵功能,也无法再在季郁呈脑子里投送投影,但当时它已经看过、已经掌握过的信息则全早就变成了能量存储在它体内。   过去的资料是可以调出来的。   009忙不迭在季郁呈脑子里投影了当时阶梯教室它看到的。   小妻子在吃糖,脸颊一鼓一鼓的,季郁呈看着,神情不由得柔和许多。   接着,小妻子在网站上打开季家内页,停留在他那一页上,下载了大量照片,并低头在本子上抄写起了他的信息。   看到这一幕,季郁呈焦躁的内心稍稍被平复许多。   可很快,他的注意力落在小妻子抄写的那个本子上。   他注意到一个违和的地方。   ——季氏内部网站上的确有很多外面没有的信息,但自己的出生日期这一条信息却是任何搜索引擎都有的。   小妻子对季之霖说的是,三年前在咖啡馆见到自己,就近乎执念地喜欢上了自己。如果是那样的话,三年前他就应该知道自己的生日才对。   试想,如果喜欢一个人,自然会搜集有关他的一切信息?   可为什么在抄写其他资料的时候,他还特地将自己的生日也抄写了下来,在本子上画了个圈,像是第一次了解一样?   除非——“三年前就喜欢”,是假话。   季郁呈心脏突突地跳。   ……   他开着的车子在街对面停下来,视线落在了对面的落地橱窗寿司店里。   寿司店内,靠窗的位置,因为快过年,装饰得温暖一片。宁绥正和林满一块儿给小禹弟弟过生日。   他在宁绥的脸上看到了笑容,宁绥还抚摸了小禹弟弟的头,掏出一个手机盒递给他。   那小孩低头用手擦泪,宁绥抽出纸巾给他。   季郁呈盯着那边,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猛然蹦出一个念头。   ——对,这才是正常人的感情。   小妻子当然只是把那小子当弟弟,但即便对着那个第一次见面的弟弟,他的感情也比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丰富得多。   他会关心那小子沮丧什么、想要什么、喜欢什么。   可是面对自己的时候,他好像在乎的只是自己的这具身体……?   季郁呈忽然意识到了一直以来,让自己不安,和感到违和的地方在哪里。   仔细回想之前的事情,屈嘉涵和安政齐的那次,与其说小妻子是在宣示主权,倒不如说他是不想让自己的肉体被抢走。   小妻子每次说“真想把你一直带在身边”,那个“你”,指的是他季郁呈么?还是他季郁呈的身体?   季郁呈越回想,握着方向盘的指骨越是苍白,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冻结。   他发现自己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自从自己醒来后,小妻子对自己的灵魂在想什么、贪恋什么、沮丧什么、失望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太在意。   去哪里不和自己说。   和别人打游戏,而不是选择和自己打。   不会像别的恋人一样一点小事就同自己分享。   肉体的话,随便换一具别的也可以,世界上找一找甚至还能找到身材完全相似的人,并不是无可替代的。   那小妻子究竟把自己当什么了?一具供他享用的肉体吗?还是长着一张他喜欢的面孔的花瓶?   这种像是对物品一样的喜欢,是喜欢么?   为什么他只能感觉到小妻子对他的身体和他的脸的占有欲,却完全感觉不到小妻子在爱他?   ……   一个最接近真相的猜测忽然从季郁呈脑海里跳了出来。   有没有可能,小妻子根本不喜欢他,或者,没有喜欢过他?   ……   季郁呈一向是个敏锐的人,这个猜测原本他醒来后便应该立马察觉。   可每当理智自动往这方面思考的时候,他的情感都拼命拉扯着理智,强行不让这个念头从脑子里出现。   因为一旦出现,他就会像现在这样,宛如从悬崖上摔下去,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车窗半降,车子里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与黑暗融为一体,走过去的路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季郁呈坐在车内,街道上的霓虹灯光落在他精致的脸上,被夹着雪的冷风吹过,他脸色越来越冰冷苍白,漆黑的眸子死沉沉的在夜间简直没有一点光亮。   他握住车门把手,下意识想要走过去找宁绥质问。   可想起那天的事情,他又拼命遏制了自己的冲动。   季郁呈重新启动引擎,掉头离开。   车子在昏黄的路灯下扬起一片雪花。   ……   大约九点多,周助理来接宁绥。   宁绥的聚餐本身也快结束,便和林满还有小禹弟弟道别,上了周助理的车。   宁绥问:“今天你们去复查,结果还好吗?”   周助理点点头:“大少爷身体恢复得很好。”   宁绥放下心来。   周助理又道:“大少爷让我送您回老家,早点休息,他今天有点事就不回去了。”   不回家?   宁绥问:“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吗?”   “那倒没有。”周助理道:“大少爷醒后,季家那些人不敢乱来,最近都挺平稳的,而且老爷子还等着大少爷身体彻底康健,才让他回公司呢。”   宁绥道:“那他去哪儿了?”   周助理犹豫着要不要说,从后视镜中看了宁绥一眼:“应该是去你们的新家了,方才大少爷给我打电话,语气听起来不太妙。”   周助理说得语焉不详,宁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担心季大少爷又闹别扭折腾他自己的身体,道:“那你也别送我回老宅了,把我送到那儿去,我去看看怎么了。”   车子很快抵达上次的顶楼复式。   宁绥记得密码,顺利进去。   进去之后他的脚步便顿住,客厅没开灯,男人高挑的身影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月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有几分阴晴不定。   宁绥顺手开了灯,似乎是觉得灯光有些刺眼,季郁呈用手背遮了遮眼睛。   待他将手背移下后,四目相对,宁绥发觉季郁呈神态有些冷。   “你怎么来了?”片刻后,季大少爷脸上冰冷的神情化开,挂上宁绥熟悉的表情,有几分委屈地对宁绥道:“绥绥,手背割破了。”   宁绥因为进门那一瞬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压而愣了一下,听见他开口才迅速反应过来。   宁绥看向他垂在膝盖上的手背,果然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有些擦伤。   宁绥赶紧翻箱倒柜把医药箱找了出来,蹲在季郁呈身边,替他消毒,然后一圈圈缠上绷带。   “怎么弄的?”宁绥问。   季郁呈俯身,将脑袋埋在他颈窝,闷闷地道:“不知道。”   宁绥:“……”   感觉他似乎并不想说,宁绥只好继续替他包扎好。   包扎完后,宁绥站起来,季大少爷忽然双手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腰肢里,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宁绥总觉得他这话富含深意,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宁绥问:“今天体检一切正常吗?”   季郁呈脑袋在他腰间点点头:“正常。”   既然正常,那就……   想到要和盘托出,宁绥咽了咽口水,有几分紧张。   他将季郁呈的头轻轻推开一点儿,道:“我有事想和你说。”   季郁呈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扯了扯嘴角,但眼底却没有笑意。   夜间的风刮得很大,仿佛在哭号。   室内却一片死寂,带着几分阴沉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   季郁呈缓缓放开揽住他的手,脸上的表情在半边灯光阴影之下,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说什么,说你其实并不爱我这件事情吗?”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宁绥瞳孔缩了缩,心脏骤然嘭嘭直跳起来。   见宁绥这副反应,季郁呈心中把他向上拉扯的最后那根弦猛然断了,他宛如一瞬间跌入湖底,心中说不出的钝痛。   但他面上却几乎毫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宁绥。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在那些人面前那样说?”   宁绥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本来就是要和盘托出的,只不过季郁呈这一问,问得他措手不及罢了。   他道:“对不起,是为了取得老爷子的好感,在你弟弟面前说喜欢你,是因为想摆脱你弟弟的纠缠。”   这是他准备好的用来脱身的回答。   果然如此。   季郁呈心中又气又怒,情不自禁冷笑:“那你时时刻刻抚摸我又是怎么回事?跟着我去国外说离不开我又是怎么回事?吃棒棒糖之前先沾一下我的嘴唇又是怎么回事……”   宁绥耳边宛如炸开了一道惊雷。   他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季郁呈说的事情里有一些分明只有在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才做的!   他迅速反应过来,震惊道:“你植物人时期有意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宁绥体内的001也无比惊愕,这还是它头一次失误——它以为没有任何人的精神状态能强大到在车祸后还容纳一个系统。   “事故之后就开始了。”   季郁呈盯着宁绥脸上猛然烫起来的神情,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想让小妻子尴尬。   他别开脸,冷冷改口道:“不过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意识,只能偶尔感觉到外界,比如说你去野营之前,坐在我身上脱掉我的衣服,自己穿上,无时无刻都在摸我的腹肌,有一次亲了我一下,在国外伸手摸我……这些……”   话还没说完,被宁绥俯身向前,压在沙发上,捂住嘴巴。   本来两个人是吵架,可此时宁绥却呼吸急促,尴尬得要命,恨不得连夜搬离这个星球。   001冷静地道:“他太可怕了,毁尸灭迹吧要不,或者将他重新撞成植物人。”   季郁呈并不知道小妻子脑子里闪过了什么念头,感受着小妻子的手捂着他的唇,下意识想捉住他的手亲一下,可猛然想起来两人在吵架,遂止住了。   宁绥因为窘迫,脸上发烧,视线并不敢看季大少爷,只能尴尬地解释道:“那些……是因为迷恋你的肉体。”   这个解释也很完美,任何人见到季郁呈,都会被他那张脸吸引住,他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颜狗之一罢了。   居然骗都不骗他一下。   季郁呈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竟然完全不喜欢他这个人?不喜欢他的灵魂?   那么他这个人呢,不值得喜欢吗?   见季郁呈脸色阴鸷,宁绥道:“我没想过你植物人期间有意识,否则不会不顾及你的感受,做出那些事情……”   “够了。”季郁呈不想再听下去,站起来:“所以你根本没喜欢过我。”   宁绥沉默了。   随着他的沉默,季郁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快要变得铁青。   宁绥感受着头顶的压迫感,立在原地。   植物人期间,他的确没有喜欢过季郁呈,此时也不能骗他,继续误会下去只会像先前那样纠缠不清。   季郁呈骨子里是个高傲的人,知道真相后,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离开,并收回那一点爱意,最坏的可能是还会报复自己。   但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按照001说的,实在大不了就跑路。   宁绥从孤儿院长大,从小感受最多的就是感情并不牢靠。   明明说着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却可以因为贫穷而将孩子丢弃在孤儿院,明明说着做好朋友的人却可以因为一块蛋糕打得头破血流,即便有一份牢靠的友情,也会因为没钱治病而分开……   被宁家接回去之前,他以为会获得爱,可当看见他穿着贫困生的衣服时,宁琛眼中的神色分明是挑剔,即便宁母,也皱了皱眉。   感情不是牢靠的事情,全都需要等价交换,利益,或者同等的爱。   只有钱才可靠,这是宁绥一贯认可的事实。   所以现在,就此结束,寻找下一个目标才是他要做的事情。   谈论感情什么的实在太不理智。   就像现在,发现自己身上没他想要的东西,季大少爷所谓的喜欢肯定也会立刻收回……   “可我喜欢你。”   宁绥惊愕抬头。   风在呼啸,这句话落进宁绥的耳朵里,仿佛像是他的错觉。   季郁呈扯了下嘴角,眼底不知道是绝望还是自嘲,他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宁绥脸上,声音无比清晰:“尽管如此,我爱你,宁绥。”   像是海浪忽然拍打在悬崖上,或是五岁时抢不到的那块蛋糕上的蜡烛一瞬间亮起。   宁绥忽然静了。 第50章 (9w营养液)   不知什么时候季郁呈离开了, 离开之前调高了暖气。   宁绥从呆滞中反应过来,视线落到茶几上,这才发现茶几上还有一盒蛋糕。   蛋糕的口味很熟悉, 是下午自己为了给小禹弟弟庆祝生日,买的珊瑚黑森林口味。   只是吃晚饭的时候, 看小禹弟弟狼吞虎咽,想着这小孩以前从没吃过这种蛋糕, 所以他一口也没吃,全让给了那小孩。   这个新家没别人来过, 不是他买的, 自然是季郁呈买的。   宁绥有些恍惚地打开蛋糕盒子,香甜的气息立刻散发出来, 黑色奶油上方的草莓还很新鲜,看起来像是出炉不久。   宁绥拿起旁边的小勺子尝了一下, 根本不用嚼,含在口中一会儿就化掉了,软绵绵的香味持续留在口齿之间。   原来是这种味道,宁绥心想。   001反应过来, 道:“季郁呈去过寿司店?”   宁绥脑子很乱,靠着沙发在地上坐下来,道:“阿统,季郁呈好像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人呢。”   001道:“他确实……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001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形容词。   因为内心过于震撼, 足足一个小时宁绥都很凌乱, 像是漂浮在海面, 被一块浮木捞起四处漂一样。   他靠着沙发, 视线落到了沙发上,忽然发现沙发上的抱枕东一个西一个, 并不成套,有皮的有布的,还有各种形状,恐龙的,长条的。   不像是别墅那边被管家打理得井井有条那样子精致整齐,而更像是非常常见的家庭场景。   此时他打量起这个新家,才发现了很多第一次来时并未注意到的事情。   明明是非常高档的复式楼,市价至少几个亿,可布置却很乱——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一种寻常人家的感觉,茶几上非常随便地扔着遥控器,几只杯子里,除了一黑一白一对情侣杯,其他的都不成套。   宁绥忍不住站起来,推开那天自己没踏进过的主卧的门。   房间里也一样,不像是季家老宅别墅那般整洁到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而是用了一些棉麻材质的床单。   主卧内有一个大书房。   宁绥走进去,发现靠窗是一整条书桌,两把并排的转椅。   左右两边书架被贴了字条,上面是季大少爷龙飞凤舞到有些傲慢的字迹。   左边是:宁绥的书。   右边是:季郁呈的书。   其中他的书架上,从他寝室里拿来的那些书本被放了上去。   宁绥又进了浴室,发现几个浴室的熏香也很熟悉。   是那个雨天自己在季郁呈嘴唇上沾的橙子味棒棒糖的香味。   001见宁绥的神色有些茫然,问:“阿绥,怎么了?”   宁绥道:“阿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种感觉,以前我每一顿饭都在食堂吃。食堂的饭菜永远有一股味道,倒不难闻,只是……即便是相同的鱼香肉丝、米饭,家里的味道和食堂的味道也不一样。”   “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我们那所孤儿院食堂用的是铁盘,才会导致饭菜味道那么奇怪。”   “后来我去了一个同学的家,他家里不算富裕,吃饭用的碗也是铁盘,方便洗,但味道就是和食堂不一样。”   “然后我发现,导致味道不一样的,可能其实是所处的地方。食堂人多,汗味儿夹在一起,不管什么样的饭菜,到了食堂都会染上那种味道。但在他家,他妈妈做的也是鱼香肉丝,就没了那种味道,反而有他家里的香味。”   宁绥神思恍惚,也不知道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001能不能懂。   001却似懂非懂道:“你感觉季郁呈故意把这里布置成了‘家’的样子?”   宁绥抿唇,没吭声。   一人一系统在偌大的房子里静静地站了会儿,忽然觉得这房子无比空荡起来。   宁绥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灌了好几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脑子镇定下来后,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喃喃道:“季郁呈一开始就有意识,008又在他体内,那么……岂不是代表他知道008做的事情?”   这个念头陡然在宁绥脑子里闪过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不是说009的能力是信息+操纵吗?系统受到宿主控制——”   “有没有一种可能,季郁呈就是008??”明明是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宁绥仍是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了一下,手中捏着的矿泉水瓶差点掉下去。   001正想说这个事情,宁绥刚好和它想到了一起。   由于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人在车祸后不仅残存意识,还能容纳一只系统的能量,并且精神力强大到在两层冲击下不脑死亡……它先前竟然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那么事情的顺序就变了。   不是008(009)从宁绥这里充完电,自动植入进季郁呈的身体,唤醒了他。   而是一开始季郁呈就是清醒的状态,拥有着这个系统,不断接近和保护宁绥。   宁绥:“……”   假如是这样的话,先前一切违和的地方居然立刻有了解释。   为什么他微信里的季之霖会突然消失,为什么睡前分明是他握着季郁呈的手,醒来后却变成了季郁呈握着他的手?   为什么那杯奶茶会突然像为他出气似的,泼在了宁远溟的脑袋上。   裤子,踹下池塘,摔下来却被陡然扶回去的桌子,突然出现在手边的跌打损伤药。   以及,那天在校门口,那阵温柔的风。   难道,不是008出于偷电的愧疚,做下了这些事情……   001:“而是因为季郁呈当时有意识,喜欢上了你,因为喜欢你,所以才让系统偷电,想要尽快醒来?”   他们一人一统全都不相信爱,在猜测中竟然把事情的始末完全颠倒。   宁绥有些不太敢相信,可这样解释又比先前任何一个答案都要合理。   他忽然忍不住抓起外套,出了门,想要找到一个答案。   令他意外的是周助理就在楼下的车内。   雪下得很大,周助理显然在这里等很久了,昏黄的路灯下,车顶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   见他下来,周助理忙推开车门下来,有些纳闷,道:“大少爷说,你可能不愿意在这里休息,让我在这里等着,如果你出来想去哪里,想去宿舍,都送你过去。”   没想到宁绥还真的出来了。   宁绥心情更加复杂,钻进车,道:“去……回老宅那边。”   如果季郁呈真的是那只小结巴系统的话,那么一切一定有迹可循,比如说那天008在生日那天给自己留的那张故意写得歪七八扭的字条,仔细辨认笔迹的话,一定能发现端倪。   还有校庆上的那朵金色小玫瑰和缝上去的扣子,后来他问过管家,才发现那晚他和管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聊天,那扣子并非管家缝的。   宁绥越想越是心脏狂跳,望着前路,忍不住想让车子开快点,但又怕开得太快,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季郁呈大约是顾念老爷子年纪大了,将新家选在离别墅并不远的地方,雪天夜里没什么车流,车程不过十几分钟。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   管家听见外面有车子的声音,出来迎接。   他站在别墅前,宁绥抬步走过去,问:“季郁呈……回来了吗?”   管家道:“没呢,您怎么也才回来,这都快十一点了,大少爷出门之前还让我等您回来……”   管家话还没说完,宁绥就注意到了花园里的那个雪人。   路灯和盛开的丽格海棠下,东倒西歪的雪人简直和生日那天008给自己堆的一模一样,雪人的鼻子和脑袋上也是胡萝卜和菜叶,有些滑稽又有些好笑地立在那里,像是随时会倒成一滩,但又非常顽强地挺在那里。   雪不停飘落下来,在丽格海棠上攒了一层,每隔一会儿掉下来一小坨,砸在雪人的脑袋上。   以至于雪人脑袋上的菜叶顶着一小团雪,显得有些委屈。   见他有些发愣地看那边,管家道:“大少爷出门前堆的,厉害吧,和你生日那天,你堆的那个有点像呢。”   宁绥走过去,瞧了瞧,道:“比那天的少了点什么。”   胸口上少画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没少没少。”管家连忙道:“大少爷说,等你回来,希望你给雪人一颗心。” 第51章   宁绥上了楼, 翻出挂在衣柜里的西装外套,有些恍惚地用手摸着左胸口处凸起缠绕的金色枝叶,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从根茎到花瓣金色的线依然熠熠生辉。   他还记得当天这支小玫瑰给自己带来的惊喜,那是他前二十一年的人生从没得到过的。   此时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 他又发现一件事,居然正好是缝在了心脏的位置。   他走到楼下去问管家:“管家叔叔, 季郁呈会用针线吗?”   管家有点纳闷宁绥为什么会这样问,但还是道:“大少爷怎么可能做这些事情?小绥你是有什么需要缝吗?找周姨吧, 她明天八点就来了。”   说完, 管家忽然想起来:“老爷子的房间里倒是有大少爷幼儿园大班时期的手工作业……”   他以为宁绥是对季郁呈小时候的事情感兴趣,赶紧去老爷子房间里的抽屉翻翻找找。   很快, 找出了一些旧物。   管家拿上来递给宁绥:“大少爷小的时候不爱说话,东西也不多, 都在这个盒子里了。”   宁绥没有在里面找到针线的痕迹,但是却发现了季郁呈小时候的作业本。   季郁呈平时写的字龙飞凤舞,俊逸倜傥,和那天008留下的字条根本不好比对, 但小时候的作业本字体还没形成,倒是能发现一些端倪。   宁绥去书房,从一本书里取出夹着的字条,摆在季郁呈小时候的作业本上。   笔迹几乎都是落笔重一点, 提笔轻一点。   宁绥越看心脏越是狂跳。   还要怎么去证明?   季郁呈无疑便是008, 再没有第二个答案。   宁绥将西装和纸条放了回去, 关了灯, 躺在平时和季郁呈睡的床上。   他双手枕在脑后,在黑暗中深呼吸了几下, 试图冷静下来,开始剥蚕抽丝般回想之前的事情。   季郁呈骨子里霸道,不是喜欢上了还能容忍对方和别人在一起的性格,但凡想要,一定会想办法得到。   所以,关于他在病房门口说的那句“三年前就喜欢自己”。   一开始自己以为他是为了维持季家的体面,后来自己又以为什么“觊觎”的话是真的。   可现在想起来,这两者答案竟然统统都不是。   所有的事情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季郁呈,其实是在植物人期间喜欢上自己的。   那次醒来,他只是,在病房内,听到了季云和季逸那些羞辱自己的话,想要保护自己。   宁绥心中忽然有些愕然。   方的身份自己完全没有在植物人季郁呈的耳边念叨过,001的处理一向不留下任何痕迹,009的能力不如001,无疑是发现不了的。   也就是说……季郁呈分明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钱买那些昂贵画,在听到季云和季逸的那些话后,仍然选择相信他,仍然替他给出一个令任何人闭嘴的回答……?   ……   先前他把季郁呈当成一个没有知觉和意识的手办,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怀里的手办会是什么心理。   可现在,宁绥闭上眼睛,躺在季郁呈躺过的床上,感受着季郁呈的感受。   黑暗,无边的黑暗。   耳朵里像是有潮水般,快要将人淹没。   季郁呈就是在这样的清醒下,度过了两年漫长的孤单吗?   宁绥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开始站在季郁呈的视角去思考。   第一次自己走进季郁呈房间,他是烦躁还是……感兴趣?   不对,季郁呈不是那么容易对别人产生兴趣的人……应该就单纯是烦躁。   不过,自己第一次在这床边摸他,他应该被吓到了……   宁绥冷不丁地好奇起一个问题。   季郁呈……是什么时候对自己产生误解,以为自己爱他的呢?   自己在别墅前的草坪上,对季之霖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应该不会那么快就相信吧?   那么是屈嘉涵的时候……?   不,那个时候自己才刚进季家不久,季郁呈的感情应该不会那么早就滋生。   对了,从国外回来,季之霖找茬那天,自己还当着老爷子的面亲了他一下……植物人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但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宁绥的手回想着当时的场景,脸颊顿时微微烫起来。   那么,季郁呈又是什么时候对自己产生那种感情的呢?   一次次给他洗澡……还是每次在车子上将他头放在自己的颈窝?   宁绥忽然想起来有一次给他洗完澡,他全身发红,尤其是那张漂亮的脸和耳根红得厉害,送到医院去,却又不是发烧,最后自己和管家茫然地把他带了回来,车上自己还用冰袋给他降温……   难不成那次季郁呈只是因为害羞?   还有自己抱着他打游戏,吓走柯赫那次,他又是怎么想的呢,不会以为自己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宁绥在床上蜷缩来蜷缩去,一会儿心情酸涩,一会儿又尴尬到想换个星球生活。   可是这样一点一点的回想,所有当时感到奇怪的事情便都解释通了。   ……   这种感觉很奇怪。   原本只是一个人走的路,可却突然发现,自己踏下去的每一步都给对方的世界带来不可逆转的印记与颠覆。   本来是一条空白的向前延伸的线,忽然变成了两条。   听过一首歌,突然发现耳机的另一端居然还曾有过另外一个人。   仿佛电影里的那种默片。   只不过是反着来的。   电影里经常两人同行,一人的身影逐渐灰白变暗消失。   自己脑海里的记忆,却是自己一人独行,身边的身影逐渐亮起出现。   是一种由黑暗走到光明的感觉。   记忆就这么自动填补了起来。   宁绥一直以为自己与季郁呈认识不过他醒来后的十五天,可没想到,他们早已在三个月十五天之前便已交汇。   ……所以,现在一切的发生,自己是因,季郁呈才是果。   自己无意中养出了一只有些凶的狼狗,却又将它丢在一个雪夜里。   宁绥像季郁呈那样,用手臂挡住眼睛,忽然发现这真是掩藏情绪的一个好办法,比如现在,他胸腔剧烈嗡鸣,但挡住了眼睛,情绪仿佛就不会泄露出去。   时间悄悄转到了十二点,宁绥仍辗转反侧。   他一直在听楼下的声音,然而十一点多管家便关了别墅的大门,回自己房间去睡觉了。   季郁呈没回,管家和周助理不过问吗?还是已经问了,已经打了电话,但是没让自己知道?   宁绥的外套本来就没脱,此时也不用重新穿上。   他忍不住踩着拖鞋下了楼。   管家倒是还没睡,还在厨房里擦拭一些盘碟。   听见动静,他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您怎么突然下来了?”   宁绥朝玄关看了看,没看到季郁呈的鞋和外套,问:“季郁呈还没回来吗?”   这还是宁绥在季大少爷醒来后第一次问关于大少爷的问题,是吵架和好了吗。   管家擦着盘子道:“十一点没回,应该不会回来了。”   宁绥问:“去了公司?”   管家道:“应该不是,可能是去了季氏名下的一处山庄。”想了想,管家特意加了句:“大少爷心情不好才会去那里。”   他这话应该没瞎编排吧!本来大少爷这几天心情看起来都很沉默嘛!   当然会心情不好……宁绥心想,毕竟自己说了那些话。   本来对于季郁呈的靠近无法理解,只觉得负担想逃,可现在当陡然反应过来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后,自己不可能不担负起责任……当然,用责任来形容并不准确,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意外、酸涩、复杂的感觉。   宁绥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为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那里?”宁绥问:“那里对他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吗?”   管家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他毕竟在季郁呈十五六岁那年才来到季家,先前的员工都被辞退了。   “周助理在吗?”宁绥忽然问:“能送我过去吗?”   管家忙道:“周助理睡了,不过我这就去叫他起来?”   “算了。”宁绥又道。   管家心中一紧,生怕自己把大少爷的事情弄黄了,正要说要不然我送你过去,就听宁绥道:“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我自己开车。”   既然是心情不好才去的地方,肯定不想让外人知道。   说完宁绥便匆匆朝别墅门口走,换鞋,围围巾,没有半点停留。   还从没看见过宁绥自己开车,管家有些愕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迅速追上去,别墅门口已经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宁绥顶着风雪,钻进车内,把季郁呈的车开走了。   位置很有些偏远,差不多有一百公里出头。宁绥本来速度很快,但是半夜下的雪忽然变成了暴雨,道路打滑,他不得不降慢速度。   于是抵达管家发的那个地址,将车子停在山庄前时,已经凌晨三点。   宁绥在车上找了找,还好有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   他撑开雨伞走过去。   小石铺就的路有些泥泞,溅了宁绥两裤管,好在进了山庄的大门就好了,里面搭了顶。再往前是一处日式庭院,暖气扑面而来。   幸好有暖气,不然宁绥觉得自己要冻死了。   他赶紧加快速度,朝那边走去。   老板在前台处玩手机,一抬头,见到凌晨三点居然还有人来,有些讶异,赶紧迎出来:“有预定吗?可今晚已经被包场了……”   刚走进去,宁绥就发现了不远处坐在檐下的人。   他收了伞,迟疑了下,没有理会老板的一大串问题,径直朝那边走过去。   季郁呈漆黑短发微湿,抱着被子坐在庭院檐下,漆黑的眸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外面的暴雨,整个人显得很冰冷,几乎和黑色的暴风夜融为一起,仿佛无家可归的野兽似的。   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怎么那么像宁绥的,他下意识想要转过头去,但生生遏制住了脖子。   季郁呈视线向下,盯向地上的鹅卵石,心头自嘲,听错了吧。   直到来人拎着一把收起来的伞,走到他的面前。   季郁呈抬起头来,朝左边看去,呼吸立刻顿了一下。   宁绥垂眸看着他,没说话。   视线在宁绥身上停驻半晌,季郁呈又重新落下眼去盯着暴雨:“老爷子让你来的吧。”   说这话时他脸上有几分阴郁的冰冷,淡淡道:“我没有颓废的兴趣,明早就会下山,你不用……”   “不是因为这个。”宁绥道:“老爷子还在国外,不知道你和我的事。”   季郁呈抿起唇,冷冷地问:“那你来做什么?”   “……”宁绥眼底似乎也浮起一些疑惑,产生了自己为什么突然开车来到这里的疑问。   他虽然有驾照,但从不开车,老实说还是一个生手。   出门的一那一刻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想,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开着车子疾驰在路上了。   空气那么寂静,除了暴雨就没有别的。   季郁呈内心有些烦躁沉郁起来,他就知道他不该有什么指望。   “可能是……想你了?”   话从喉咙里蹦出来的那一瞬间,宁绥自己都愣了一下。   季郁呈猛然抬头盯向他,也愣住了。 第52章   有那么一刹那, 季郁呈怀疑自己听到的是幻觉。   因为暴雨打在芭蕉叶和鹅卵石上,噼里啪啦作响,而宁绥的声音很轻, 轻到落到他耳中的时候已经被他迅疾跳了两下的心跳声给盖住。   等反应过来,这句话已经消散了。   大脑一片空白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宁绥没再说话, 立在原地,没有靠近, 但也没离开。   他垂着眸。   季郁呈视线死死盯着他的脸,感觉宁绥整个人似乎处于一种非常迷茫的状态。   季郁呈的目光不由得往下, 落在了他的裤腿上, 宁绥撑伞过来,但肩膀依然有些湿, 裤腿上更是全都是泥点,鞋子不知道浸透了没有。   季郁呈喉结动了动, 让他去冲个热水澡换衣服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可咽了咽,又拼命咽了回去。   他视线往左边偏移了点,抬头盯向站在门口朝长廊这边看的老板, 眉头一蹙,又扫了眼宁绥的裤腿,下巴一偏指向温泉那边,向老板示意。   老板很快领悟了他的意思, 赶紧走过来, 把宁绥往前庭里面拉。   宁绥被拉着倒退几步, 迟疑地看了季郁呈一眼, 这才转身跟着老板走了。   老板热情地对宁绥介绍道:“这边是前庭,后院有温泉, 搭了顶,可以一边听雨声一边泡,走廊左边是一些榻榻米房间,右边是正常的中式房间,都有浴缸,暖气开得很足,您看是要去泡个温泉还是直接开一件房间洗澡?”   老板不停地介绍,宁绥听得脑瓜子嗡嗡的,打断他道:“随便给我一间房间就好了,我去冲个澡。”   “好嘞。”老板将他带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又指了指隔了三四间的另外一间,说:“那间是季先生来这来的固定房间,看起来你们像是认识,我先告诉你。”   “固定房间?”宁绥抱着老板塞给他的浴巾,跟着老板穿过走廊,问:“他经常来吗?”   “也不是经常来,好几年没来过了。这里不是季氏旗下的吗?一开始是酒店,但因为附近景点游客少,就做成了温泉疗养庭院,季先生上次来是陪他爷爷,没待一会儿,上上次就是好几年前了,大概九年前了吧,出国之前在这里休养过一阵。”   “休养?”宁绥算了下时间,那大概是季郁呈十五六岁的时候,问:“生病了?”   “不太清楚。”老板道:“我哪敢瞎打听?”   宁绥进了房间,将热水拧开,脱掉自己的衣服开始冲澡。莲蓬头出来的热水在他头顶冲刷,一直淌到脚踝。   他看着水流,有些发怔,忽然意识到季郁呈身上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三个多月了,自己竟然从没想过主动打听一下。   唯一接收的讯息还是为了钱在阶梯教室查他的资料,以及在医院管家对自己简单说的那些。   以前他躺着的时候也就算了,自己以为他没有知觉和意识,考虑的只是他的身体状态,会不会突然高烧危及性命。   但自打他醒来后,自己居然也没想过要探索。   他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会让管家做好送到学校。知道自己的课表,掌握自己的行程,想要和自己约会,给自己堆雪人,费尽心思给自己布置了一个家。   而自己迄今为止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抿着唇不说话的时候在想什么,性格阴晴不定到底是什么原因,对自己步步紧逼时他的心理变化是什么……会不会非常惶恐。   管家说他和父母关系不好,自己听了,也就过了,完全没想过深究。   自己甚至不知道两年前他的事故是怎么发生的,少年时期在国外又是怎么独自生活的。   在季郁呈的视角看,自己像是居高临下站在岸边,看他在水里发疯……只偶尔给他一根竿,将他拨弄一番……竟然显得有些残忍。   自己先前好像只看到了他对自己造成的压迫感,对于他忽然搬走自己寝室东西感到抗拒,但是并没想过在此之前他积累了多少不安,以至于……忽然爆发。   尽管如此,他那晚还是主动示弱道了歉……   宁绥将头发往后拨了拨,让水流冲刷自己的脸,试图平息一下心底泛起的异样情绪。   “您朋友去洗澡了。”老板抱着个暖炉,走到庭院长廊上,对季郁呈道。   季郁呈冷冷道:“不是朋友,我们是结婚的关系。”   “啊?”老板吓了一跳,他虽然也算是季氏的员工,但常年待在山上,并不关注季氏的消息。   “你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季郁呈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声音忽然低了点:“他好像并不喜欢这桩婚姻。”   说完季郁呈便不吭声了,裹在被子里继续盯着暴雨,黑漆漆的眸子沉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听着前庭那边的动静,身体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宁绥为什么追来了,还是在夜间忽然下起了暴雨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前来。   周助理没有送他吗?   溅了一裤管的泥。   手指会不会冻得发僵。   宁绥不喜欢他,先前是他会错了意,自作多情了。   原来在他以为他们两情相悦的时候,宁绥只觉得他的行为非常奇怪,只想逃。   宁绥没喜欢过他。   这几个字像是什么魔咒一般,让他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那么宁绥喜欢过季之霖吗?会不会其实对季之霖的好感都比对自己的多?   季郁呈觉得自己应该愤怒,可到头来这种情绪却又变成了失落、伤心、尴尬和无措……甚至还有一丝嫉妒。   嫉妒季之霖,起码他和宁绥真的谈过恋爱。   也嫉妒宁绥的那个学长,起码宁绥看向那小子时眼底不会有不安和逃避,不会视对方为洪水猛兽。   这些想法缠绕在季郁呈心头,像一把钝刀,反反复复磨出血。   宁绥进去以后时间变得非常漫长,季郁呈一直绷紧了神经听着那边的脚步声。   但是……一直没听到。   他开始想宁绥是不是洗完澡就睡下了。   然而就在他内心焦灼的时候,熟悉的脚步声终于从那边响了起来。   宁绥也抱着一床白色的被子走过来了。   季郁呈的手攥了攥被子,假装没听到。   宁绥看了季郁呈一眼,犹豫了下,在他身边盘腿坐了下来,像他那样用被子拢着自己,只露出一颗脑袋。   两人都坐在长廊檐下,像是两只奇怪的白糯米烧麦。   宁绥在旁边坐下以后,季郁呈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想扭头看他,但是又生生遏制住。   宁绥则是时不时看季郁呈一眼,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夜间的暴雨狠狠地往檐廊上抽,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沉默。   互相头都没转过去,视线也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郁呈猛地站了起来,绕过宁绥,朝前庭里面走,他身量高,那么大一床被子披在身上也不沾地。   宁绥看了眼院子里的暴雨,又看了一眼身边,顿时觉得空荡荡的。   宁绥忍不住也站了起来,低着头闷闷地跟在他身后走。   季郁呈一直听着动静,走了两步就发现宁绥跟上来了。   他低头看脚下,视线往后方瞥了瞥,长廊每隔两三米,点着一盏黄色的蜡烛壁灯,在风雨下一晃一晃的。   他视线往下往后,刚好能瞥到宁绥的影子。   宁绥也披着被子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两人的影子一会儿缩短相交,一会儿被拉长分开。   快要抵达前厅,距离门口还有三四米的时候,季郁呈忽然顿住脚步,冷不丁回过头来。   宁绥没想到他会忽然站住,差点刹不住脚步撞到他身上,也立刻停在原地。   感觉季郁呈黑沉沉的视线一直晲着自己,宁绥有点尴尬慌张,顿时将头撇向旁边,假装在看暴雨。   季郁呈看了他两眼,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宁绥见他进了前厅,赶紧跟上。   季大少爷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居然走到前厅的吧台后面,开始煮面。   他煮面的时候宁绥不知道该干什么,视线左右游移,在前厅里转了一圈,不远处倒是有书架和昏昏欲睡趴在篮子里睡觉的猫,但现在即便再好看再精彩的书放到宁绥面前,他也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索性裹着被子,在几排木质桌边坐了下来。   趁着季郁呈转过身去用筷子搅拌面条的时候,宁绥赶紧飞快抬眼,打量季郁呈。   季郁呈应该是来的时候也淋了雨,换了身衣服,此刻穿着宽松的套头黑毛衣,显得肩膀很宽,左手垂着,自己给他缠的绷带还在,右手的袖子捋起,抬起来拿着筷子,露出半截白瓷般的手臂。   居然会下面……那么会做饭吗?   这完全是宁绥意想不到的,什么时候学会的呢?留学的时候吃什么呢?   季郁呈煮了面,转过身来切柠檬,宁绥做贼心虚地垂下眼去。   季郁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待宁绥眼睫动了动,像是想抬头的时候,季郁呈心中也一紧,迅速移开视线。   很快季郁呈的面条煮好,他挤上黑胡椒,放上柠檬和西兰花,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将盘子和叉子放在宁绥面前。   宁绥愣了一下,居然是做给自己的吗。   季郁呈做了两盘,拿着另外一盘,去了另外一张桌子旁边,一声不吭地坐下,背对着宁绥。   宁绥吃了两口,口感非常符合自己喜好。   他情不自禁看向季郁呈的背影。   迟疑了会儿,宁绥拿起盘子走过去,在季郁呈同一张桌子边坐下。   坐下时他偷瞄了一眼季郁呈,忽然发现季大少爷神色还是冷冰冰的,漂亮的脸上面无表情……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眼圈居然有点红。   季郁呈僵了下,不想被看到,端起盘子转过身去,继续背对着宁绥。   飞快地吃完后,他将盘子放到吧台的洗碗池里,沉闷地去到另一张桌子边坐下。   宁绥边吃面边抬头看他,忽然注意到他右手手指被水果刀划开一个半厘米的小口子,就在指腹上。   宁绥忍不住也赶紧将面吃完,放到了池子里,然后到处看了看,去书架上的医药箱里取了一块创口贴走过去。   宁绥坐下来,指了指他的手:“你……划开了。”   说完,宁绥把创口贴放在桌面上,用两根手指推过去。   季郁呈视线向下,瞥了那创口贴一眼,嘴唇紧紧拧着,似乎没有要拿起来的打算。   宁绥又推了推,结果一下子推过了头,创可贴掉在了地上,沾了灰尘。   宁绥:“……”   季郁呈偷偷地看了地上的创可贴一眼。   宁绥视线则盯着他修长手指上的殷红,待会儿碰水会难受的吧。宁绥忽然忍不住抓起他的右手。   这一抓,两个人都愣住了。   季郁呈抬眼盯他。   宁绥被他盯着,心跳很快,呆呆地看着季郁呈,心想,完了,冲动地抓他手了,这下怎么收场?   放下他的手重新去拿一个创口贴吗?还是就这样抓着他的手,牵着他去拿?他会动吗?   自己要是拉他起来,拉不动,岂不是很尴尬?   他会把手缩回去,甩开自己的手吧。   宁绥很快想起了之前季郁呈对自己做的。   他脑子一抽,低头,含住季郁呈的那根修长手指,吮吸了一下,亲了亲。   这件事做了一半,宁绥头皮突然炸开,他为什么干出这种事。   宁绥赶紧放下季大少爷的手。   季郁呈手指放在桌面上,紧紧握住,攥得发红。   一时之间空气再一次陷入了古怪的沉默。两人心跳极快,纷纷不看彼此,看向另一侧。 第53章   宁绥是什么意思?又在戏弄自己吗?   季郁呈不敢多想, 但心底的阴霾好像被这个奇怪的举动给冲散了一大半,没有那么失魂落魄了。   他浑身紧绷地看着窗外的暴雨。   宁绥同样神经紧张,心脏狂跳, 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捏了捏,视线到处瞄, 就是不敢看季郁呈。   老板万万没想到,自己洗完澡出来, 两个人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季郁呈不睡,他也睡不成, 跟着熬已经熬到了极限。   老板连打了几个呵欠, 忍不住走过去:“季少,该休息了, 听说您刚醒来没多久,身体不会撑不住吗?”   宁绥飞快打量了季郁呈一眼, 先是被他精致的脸晃了一下眼,随后视线落在他眼底的青黑下,是该睡了,这一整天季郁呈应该很累。   宁绥先站了起来:“我们……睡吧。”   从宁绥出现的那一刻起, 季郁呈哪里还有睡意,他并不困,只想就这样坐着,与宁绥僵持个你死我活。   但是趁着宁绥不注意, 他看了宁绥一眼, 宁绥似乎似乎想打呵欠又忍住了……   季郁呈便站了起来, 抱着手臂板着脸往房间方向走。   宁绥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宁绥看着眼前高大冰冷的背影, 想说要不要继续睡在一起的话在喉咙里溜了千百回,可每每话到了嘴边都拼命被自己咽了回去, 怕说出来被季郁呈冷着脸拒绝,怕被嘲讽,怕场面变得无法收场而尴尬。   而且……他要怎么解释自己在看到那个“家”,看到那个雪人,看到西装上的小玫瑰时的震撼感。   要怎么解释他现在复杂凌乱的心情。   先前他除了觉得季郁呈给自己造成的压迫感太强,只想逃避之外,还因为一开始他脑子里想的就是赚钱,根本没想过要得到感情,更不想付出感情。   季郁呈是真心,而自己是假意。   季郁呈为自己准备很多,而自己却从三个多月前开始就只把他当工具。   所以季郁呈越是表现出喜欢,他越是内疚,压力大,想跑。   可……在看到那个缺了心的雪人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钱。   只是他以为是而已。   就好像睡美人故事里,公主醒来后,如果有一天发现王子其实由猎人假扮,猎人根本没有真心,她会怎样。   宁绥一直以为答案是公主会毫不犹豫地把猎人赶出去,会失望,会愤恨,会用愤怒的眼神看着猎人,甚至会报复猎人。   宁绥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尽管如此,我爱你”这个答案。   宁绥觉得自己像个奇怪的人,宝贝在手上的时候觉得自己不需要,不想要,失去了又觉得难受。   两人脚步声像交响曲一般在木地板上交错又重叠,影子也几乎叠到一起。   走廊并不长,即便有意放慢脚步,也很快走到了季郁呈的房间门口。   季郁呈终于转过身,盯着宁绥的发顶:“你再跟着我,就要进我房间了。”   季郁呈的声音沉沉的,还有点冷,如冰块相击。   与小结巴判若两人。   尽管还有满腹的话想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宁绥抬眼看了季郁呈漆黑的眼睛一眼,想着他一定非常疲惫,便点了点头,道:“我先回房了,你……好好睡一觉。”   季郁呈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宁绥想等着他进门,自己再离开。   但季大少爷转过身,手放在门把手上,却一直不拉开。   如果不是他手也没有任何拉门的动作,宁绥几乎要以为这道推拉门是被锁住了。   顿了片刻,季郁呈忽然转过身来,漆黑清冷的眼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问:“你知道你的房间是哪一个吗?”   宁绥:“啊?”   不就走廊尽头那一间嘛。   但宁绥不知道季郁呈要干什么,于是没直接吭声。   思索了会儿,宁绥撒了个谎,道:“不知道。”   季大少爷撇开头,看着墙壁,嘴唇紧抿,淡淡道:“那我送你过去。”   “……好。”宁绥道。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影子继续交叠,但季郁呈的房间离宁绥的房间很近,没走几步就到了,两人只好在走廊前的房间停下来。   这下子必须要分开了,宁绥心想。   “晚安。”宁绥道。   季郁呈也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晚安。   两人就这样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但是……完全睡不着。   宁绥在床上翻来覆去,非常想念曾经抱着植物人老公睡觉的安稳感,如果时间能回到那个时候就好了,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他听着外面的暴风雨好像小了点,忽然紧张地想起来一个问题。   自己要是睡着了,明天不会一起来就发现季郁呈已经离开了吧。   刚才自己将车停在山庄前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另一辆车……季郁呈不是开车来的吗?   可这山上只有自己和他还有老板三个人,他不是开车来的是怎么上山的?   宁绥现在对季郁呈的事情充满了好奇,忍不住掏出手机,发微信给老板。   老板送自己洗澡之前,两人加了联系方式。   山庄太大,不通过手机联系,会很麻烦。   宁绥问:“老板,想问一下,季先生什么时候离开?”   老板刚躺下手机就震动一下。   虽然心中奇怪这种问题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季少本人,但还是回答道:“这个不太清楚呢,他没有告诉我,不过应该不会停留太久吧,毕竟现在刚醒不久,季氏百废待兴……这个是我猜的啊。”   宁绥又问:“那他车呢?”   老板道:“季少开过来后车子就坏了,轮胎爆了,几个小时前刚让人拖走修理。”   宁绥放下了心,看来这样的话,季郁呈想要下山,只能坐自己开来的车。   ——等等,他要是打电话让周助理来接他怎么办?   宁绥算了下时间,自己开车来要三个小时,刚才没看见季郁呈打电话,如果他回房间后就打了通电话给周助理的话,周助理至少也要在早上八点才能赶到了。   所以自己只要在早上八点之前醒来,就可以不用面临一觉起来季郁呈已经离开了的情况。   这样想着,宁绥放心了些,定了个闹钟。   老板见宁绥那边没有问题了,松了口气,正要睡觉,手机忽然又响了一声。   季郁呈冷漠地发来一条:“起来,去把我老婆的车子油箱里的油抽了。”   老板:“……”为什么啊?!   虽然满头问号,但老板还是赶紧穿上衣服爬起来,从仓库里找了螺丝刀、鲤鱼钳、装汽油的容器,穿上雨衣去了庭院外面。   深更半夜做这件事情,他感觉自己像电视剧里的黄色雨衣杀人犯似的。   但……谁让季氏开的条件太高了呢,常年没几个季家的人来度假,自己能独享这里的庭院,还能拿高薪酬……就只能忍忍了。   好不容易抽完回来,季大少爷又发来了指令:“宁绥房间的暖气开了吗。”   房间都是中央空调,这个倒是不难,老板去前台远程操作了一下。   本以为终于可以睡觉的他实在是太天真了,还没回到房间,宁绥那边又忐忑地发来了信息:“不知道季少上山时有没有淋雨,他本来身体就虚弱……老板您煮过姜汤给他吗?”   老板困得眼皮直打架,挨个回复。   ——“季少,宁绥汽车的油抽完了,一滴不剩。”   收到这条信息的宁绥:?   ——“放心吧,姜汤早就煮过了,那位是我们季氏的大少爷,老爷子将他看得像眼珠子一样,我怎么可能不照料好。”   收到这条信息的季郁呈:?   发完之后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发错了人,老板吓了一跳,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迅速把两条信息赶紧撤回。   然而宁绥和季郁呈已经看到了。   老板推开房门,正要趴到床上去,忽然发现这两个人都是正在输入中……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了!!   再不睡就要猝死了。   老板实在忍不住,冒着得罪季大少爷的风险,把两人拉了个群,建了个三人小组。   在群里讨好道:“有什么话咱们群里说吧。”   宁绥和季郁呈:“……”   群里再一次陷入了古怪僵硬的沉默。   刚才还正在输入中的两个人却纷纷不发任何信息了。   季郁呈坐在床上,漆黑的眼盯着手机上宁绥的头像。   刚才撤回的那条信息,老板应该是要发给宁绥的,所以宁绥也还没睡……   他在关心自己吗?还是说,只是愧疚?   宁绥无法理解把车子油抽掉这个脑回路,那明天他们两个人怎么下山?   是报复自己吗?还是……也怀揣着和自己同样的心思?不想让自己下山?   宁绥捏着手机,心脏砰砰直跳起来,忽然鼓起了点勇气。   他忍不住掀开被子下床,打开门,径直朝着季郁呈的房间冲过去。   本来鼓起了百分之两百的勇气,可走到季郁呈门口的短短几步,看着那道紧紧闭着的门,这气又忽然泄了点。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深更半夜呢,自己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想到这里,宁绥打算敲门的手又放下。   他转身打算走,可季郁呈的房门却忽然猝不及防地在他面前滑开。   四目相对,而且站得极近,还是今晚头一次这么近,季郁呈的呼吸几乎落在宁绥的脸上,宁绥的手下意识前抬,也碰到了季郁呈的衣角。   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暴风雨之夜,两个人看着彼此,呼吸都滞了一下,空气像是凝固了般。   “进来。”季郁呈忽然道,说完转身就朝里走。   宁绥咽了咽口水,怕他反悔,赶紧跟着进去。   两个人坐在床上,季郁呈盯着宁绥的脸,视线像是恨不得剜开他的心,看看他在想什么似的,咬牙问:“为什么要让老板给我煮姜汤?”   宁绥被他盯得紧张起来,道:“担心你生病。”   季郁呈一怔。   担心?可担心又不是喜欢……   尽管如此,季郁呈心跳还是漏跳两秒。   他垂眸看向地面,有些痛恨自己的不争气。   “你还会担心我吗?”季郁呈不知道为什么,抱起手臂,语气有点酸溜溜的:“你在意我的程度恐怕还不如季之霖吧。”   这是什么话。   这怎么可能。   无论是植物人时期的他,还是刚醒来的他,都远胜季之霖一百倍一万倍。   或许是他将他自己和季之霖比,如此卑微,宁绥心头有点儿酸涩,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在意的程度,季之霖和你隔了一座喜马拉雅山。”   季郁呈只想冷笑:“我在喜马拉雅山下?”   “你之前在山上,”宁绥道:“现在在云上。”   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季郁呈猛然愣住,喉咙瞬间紧绷。   尽管想极力控制,但他眼睫还是颤了颤。 第54章   宁绥说完就面上一热, 两只手握在一起捏了捏掌心,迅速扭头看向别处。   他怎么会脱口而出这种话。   还这么信手拈来。   季大少爷不会觉得自己是非常有谈恋爱经验、经常游走在花丛中的浪子吧。   两人寂静了一会儿,空气中散发着古怪的氛围, 不大的房间内温度仿佛逐渐升高,宁绥手指头抠了抠浴袍, 觉得自己继续再在这间房间待下去,他们俩今晚都别想睡觉了。   宁绥站起来, 朝门外走,手放在推拉门上, 忍不住又回头看向季郁呈:“明天, 你不会提前下山吧?”   季郁呈一愣,沉沉地问:“你为什么要在意我会不会提前下山?”   宁绥咽了一下口水, 视线游移了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季郁呈抱着手臂, 黑漆漆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你想和我一起回去?”   虽然万分紧张,但宁绥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给出肯定答案。他手指紧紧握着门把手,道:“是。”   季郁呈却仍不肯放过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   宁绥也解释不清为什么, 总之在得知季郁呈就是008,心绪剧烈动荡后,他就不想让季郁呈难过。但是,现在自己到底要怎么解释为什么会半夜冲动地追上山, 干出这一系列的行为。连他自己都无法理清楚, 他脑子里是一片浆糊。   “就, 就是想和你一起回去。”   季郁呈缓缓开口:“如果需要有人作伴的话完全可以……”   “就只是你。”   季郁呈盯着宁绥, 呼吸一滞。   宁绥说完就面红耳赤起来,真是糟糕, 他以前追季之霖的时候,骚话张口就来,内心毫无波动,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怯场了。   说完宁绥也不敢去看季大少爷反应,拉开门赶紧跑了。   拉开的房门猛然有冷空气灌了进来,走廊是昏暗的,房间里的光落在外面,季郁呈看着宁绥消失的地方怔了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以为要渴死的时候又被送来了一杯水,他呼吸急促,感到不知所措,又十分的受宠若惊。   宁绥定了闹钟,但睡得实在是太晚了,疲惫到完全起不来,翌日醒来的时候发现竟然已经下午,天气似乎很好,刺眼的阳光都从窗帘缝隙射进来。   宁绥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等神智逐渐清醒,发现这是在哪里后,赶紧爬起来穿衣服。   他来得匆忙,没有带衣服,不过幸好这边有男士内裤,只继续穿昨天的外套就行了。   宁绥匆匆洗漱完拿着车钥匙出去,没有听见外面任何动静,差点以为季郁呈已经走了,但他四处环视了一圈,发现男人高大的身影还坐在沙发上,还穿着昨天那件宽松的黑毛衣,他顿时松了口气。   季郁呈低头看手机,听见宁绥出来,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忽然想到什么,又有些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少爷,少夫人,我带了早饭,先吃过再走吧。”周助理在门口道。   周助理说到“少夫人”三个字的时候,季郁呈假装漫不经心地抬起眼,像是想朝走廊那边看一眼,但视线却在宁绥脸上飞快扫过。   宁绥似乎没有什么抗拒的表情……   他喉咙动了动,压抑了一宿的心情总算好受了点。   季郁呈眼睛一垂下去,宁绥就也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瞅了他一眼。   季大少爷似乎不打算制止那三个字……宁绥心中大石也稍稍落地。   早饭在沉默中吃完。   周助理在外面和老板检查车子,有些奇怪地道:“怎么两辆车,一辆轮胎爆了,一辆油没了,你们这上山的路是什么路?不会待会儿我下去把我车子也搞坏吧?”   老板干笑两声,朝前庭里头一脸冷淡的季大少爷看了眼,完全不敢吭声。   季郁呈和宁绥两人上了车。   下过雪和暴雨的道路有些泥泞,不过早些年季氏让人开辟过路,下山的路有一条专门的防滑水泥路,因此倒是下山下得比较顺畅。   就是昨晚暴雨把山上的一些碎石块刮了下来,导致车子行驶在上面,路面时不时剧烈颠簸一下。   周助理也感觉到车内古怪的氛围,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两人一眼,发现两人都纷纷看着窗外,不看彼此。   怎么了?吵架了?周助理心想。   周助理这么一晃神,车子在一块有些大的石头上碾过,车内陡然歪了一下。   宁绥还在发呆,没有任何防备,整个身体朝左边倾斜,脑袋差点撞上玻璃窗。   季郁呈一直托腮盯着自己那边的窗外,像是没留意宁绥那边的事情,却反应非常迅速,眉梢跳了跳,瞬间便转身伸手过来捞宁绥脑袋。   宁绥身子向左边歪,视线却看着季郁呈朝自己伸出的手。   电光火石之间,他下意识将季郁呈的手一拉。   然后就把季郁呈拉进了他怀里。   季郁呈防不胜防,砸在宁绥的胸膛里:“……”   宁绥:“……”要完,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形成身体反应了,之前每次车子摇晃的时候怕植物人老公脑袋撞到玻璃上,他都会把植物人老公抱进怀里。   两个人的身体一时之间都无比僵硬。   季郁呈的双手撑在宁绥身体两侧,高大的身影将宁绥上半身压住,他额头抵着宁绥的喉结,呼吸落在了宁绥的领口里。   他看着宁绥一晃一晃的羽绒服拉链,眼底满是震惊。   宁绥的手还抬着,这下落在季郁呈的肩膀上不是,抬起来也不是,在空气中傻抬了会儿。   注意到季郁呈似乎是打算支撑身体坐回去,宁绥:“……”   宁绥脑子一抽,忍不住将双手直接落在了季郁呈的背上,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按。   一按回去,就立刻像抱等身手办似的紧紧抱住。   季郁呈脑袋一下子挤压在了宁绥敞开的羽绒服下的毛衣上,脸颊感受到了宁绥的心跳。   他也不知道宁绥这个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呼吸猛然急促起来。   宁绥偷偷瞥了眼怀里的人,发现怀里的人耳根染上一层又气又怒的红色薄晕。   先前他只感受到季郁呈的病态和偏执,但当发现他这样子可能是自己无意导致的之后,宁绥的心情就变了,只觉得季大少爷的诡异感一下子减少了几分,可爱感却猛然增添了几分。   所以……先前他醒来后总是逼自己摸他,是因为在植物人期间,被自己摸上瘾了吗?   那段时间自己不摸他,他就很失望似的。   宁绥咽了咽口水,忽然对怀里的人问出了一个大胆的问题:“你,你现在,想让我摸你吗?”   前面的周助理吓了一跳,赶紧戴上耳机听歌,生怕又听到什么变态的谈话。   季郁呈头埋在宁绥怀里,虽然完全可以抬起来,宁绥按着他后颈和脑袋的力道并不重,但他却像是完全抬不起来的样子。   他拳头抵在宁绥腿侧,从宁绥的毛衣里发出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拿这个来羞辱我?”   宁绥不知道这怎么就是羞辱了,茫然道:“我没有啊,我就是问一下,你不想就算了。”   季郁呈脸色更加气得发红,道:“放开我。”   “哦。”宁绥这么回答着,但看着季郁呈耳根的红晕,思索了下,觉得季郁呈可能说的是反话,于是手上完全没动作,反而更加紧地将季大少爷抱住。   季郁呈:“……”   季郁呈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宁绥到底想要干嘛。   明明不喜欢他,还跟过来做些奇怪的事情,扰乱他的心。   是想看到他更卑微的样子吗。   宁绥低头看了季郁呈一眼,发现他白皙的脖颈都红了起来,在黑色的毛衣和银色的毛衣链的衬托下,更加鲜艳。   宁绥忽然意识到他经常发红。   植物人期间被自己误以为是感冒的那次也是的。   耳根红脸红应该是害羞,那身体发红是在想什么呢?   心里这样好奇,宁绥也就问出了口:“你在想什么?”   还问他想什么,季郁呈心中气恼,只想冷笑。   他觉得他要被宁绥折磨疯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冷冷道:“我在想什么你不清楚?我想吻你,我想躺在你腿上睡觉,你现在不放开我,我就躺下去了,到时候觉得害怕不要怪我。”   说完他死死咬住下唇,抵在座椅沙发上的拳头也攥了起来。   宁绥一定不会愿意的。   自打自己醒来后,他见自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昨晚季郁呈找了几部谈恋爱的电影看,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前段日子的行为确实有点奇怪,过分偏执和强势,用占有欲将宁绥逼得喘不过气来。   可他不知道怎么和喜欢的人相处。   宁绥越是躲,他越是焦灼,越是步步紧逼,他以为将宁绥彻底逼到角落,用牢笼将宁绥困住,宁绥就无法接触别人,就是自己的了。   宁绥不喜欢他,自然会躲。   原来宁绥不喜欢他。   宁绥听到“吻”这个字面上也陡然一热,但是周助理还在呢,在这里亲上去不太好吧,他视线慌张地游移了下。   季郁呈没等到他的回应,脸上神色变冷,失魂落魄地要支撑身体回去。   宁绥却忽然单手捞来两条毯子,往他身上一盖,自己也披了件。   然后把他身体按了回去,让他脑袋落在自己膝盖上,将手放在他耳垂上。   “那,那就睡吧。”宁绥心跳得很快,非常心虚的小声道。   ?   季郁呈嗅着宁绥怀里熟悉的气息,几乎有几分不敢置信。   他浑身僵硬,盯着近在咫尺的宁绥的毛衣,鬓角和脸颊感受着宁绥大腿的温度,以及……耳朵感受着宁绥有些冰凉的手指,受宠若惊。   这是……醒来后宁绥第一次主动抱他。 第55章 (10w营养液)   就这么一路僵硬地回了家, 季郁呈倒在宁绥的怀里,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也并没有从宁绥怀里起来。   他屏住呼吸很久, 左侧的手想要伸出去揽住宁绥的腰,可又担心出现先前那种情况, 顿了顿,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他修长的指骨按在真皮座椅上, 握成拳,微微用力, 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车内恢复了寂静。   宁绥的手落在季郁呈的眼睛上, 挡着车窗外的光线。   季郁呈眼皮感受着宁绥的手指,浑身紧绷。   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绳,他不敢多想, 怕又是自己自作多情。   但还是忍不住揣测起宁绥的心思。   会不会是老头子觉得自己病情没恢复,要求他不要拒绝自己?   还是说他只是又在馋自己的肉体?   季郁呈忽然有些嫉妒起自己的肉体和脸来,要不然干脆毁容好了,但是没有了脸宁绥更不会看他一眼吧。   而且, 说是馋自己的身体,也解释不通。   先前自己装病,他也没有对自己胡作非为,明明自己醒来, 他就对自己的肉体也不感兴趣了。   这会儿怎么……?   季大少爷躺在宁绥怀里, 胡思乱想了一路, 宁绥则睡了一路, 昨晚没睡好,车子上刚好补会儿觉。   两个半小时后, 车子回到了季家别墅。   花园栅栏外站着一个捧着纸箱子的男生,似乎是在等人,季郁呈从宁绥怀里抬头,冷淡地朝车窗外看了眼。   车子停下来,他又赶紧将头放了回去。   周助理扭头看了一眼,以为两个人都睡着了,对宁绥小声道:“少夫人,醒醒,到了。”   宁绥睁开眼,打了个呵欠:“嗯。”   他低头一看,忽然发现季郁呈也在自己怀里睡着了,虽然很不想吵醒他,但要补觉的话还是回家里去睡比较好。   宁绥抬起手想要叫醒他,可看着他睡着时一抖一抖的漆黑眼睫,以及锐利凌厉的戾气褪去后只剩安静和漂亮的一张脸,忍不住视线又多流连了会儿。   自己这种颜控真是没救了,一看到季郁呈有点像植物人的样子便情不自禁心猿意马。   车子停稳后,周助理下了车。   宁绥却又抱着人在那儿静静坐了三分钟。   暴雨过后,到了傍晚天气又有点阴沉,车外刮着风,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季郁呈紧闭着眼,只感觉车内的光线很暗,两个人之间有一种静谧在流淌。   宁绥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一直没有叫醒自己,一呼一吸,身体微微起伏,而且,他似乎在低头看着自己。   季郁呈像是苦了很久,忽然尝到了点糖,心头有些苦涩,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   错觉吗?   他忍不住径直睁开眼。   四目陡然相对。   季郁呈漆黑的视线像是钩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宁绥,像是想要把宁绥的心勾出去。   宁绥忽然心乱了一秒。   他道:“到了,我们下车吧?”   季郁呈直起身子,脸上没什么表情,打开车门下车。   两人刚进别墅,管家从里面迎出来,对宁绥道:“小绥,你学校里有个同学来找你,我让他进来坐,但他不肯进来,说在外面等你一会儿就行了。”   估计是觉得别墅内过于豪华,有些发怵。   “哦哦,我出去看看。”宁绥也怕让人在寒风中久等,没有换鞋,拉上外套拉链,转头出去。   季郁呈则直接上了楼,仿佛没听到那句话一般。   可楼梯上到一半,季大少爷的脚步还是沉重地顿了下来。   谁来找宁绥?   外面虽然没下雪了,但这个季节还是非常冷,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不会又是追他的人吧?先前他以为宁绥喜欢自己,遇到情敌便已经很妒忌了,此时在宁绥不喜欢自己的情况下,更加怕横插进来第三人。   季郁呈忍不住又下了楼,带着几分躁意和焦灼。   他想径直出去瞧瞧什么情况。   可冲到门口,又怕自己的行为被当做偏执狂。   季郁呈忍了忍,快步走到餐厅的落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   管家在旁边莫名其妙的看着大少爷的行为:“怎么了您……”   季郁呈瞪了他一眼,道:“别说我在这里看。”   管家忙道:“那当然。”   只见花园的栅栏外,是一个脸生的男生,总之不是宁绥的那两个室友,他递给了宁绥一个纸箱子,还对宁绥说了几句话。   宁绥低头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笑着接过箱子,和他说了拜拜,待他朝坡下走,打到了辆车后,才转身朝别墅内走。   见宁绥马上回来,季大少爷忙不迭往楼上跑,跑到一半拖鞋掉了,差点摔了一跤,又飞快捡起拖鞋穿着袜子往上跑。   管家:“……”   宁绥抱着箱子一进来,就见管家瞠目结舌地看着楼梯那边,问:“怎么了?”   管家心情古怪地道:“刚才大少爷一直在这里盯着你和那个男生看,不知道是不是吃醋了,鞋子还跑掉了。”   宁绥:“……”   宁绥抱着箱子上楼去,推开卧室的门看了看,季郁呈不在卧室里,他又转身朝书房走去。   他推开书房的门,探头进去,季郁呈坐在书桌后,打开一份文件好像很久了,听见声音,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他一眼,看起来非常的淡定。只是书桌底下拖鞋穿的歪七八扭的,脚跟还在外面。   宁绥:“……”   宁绥推门进去,给他看箱子里的东西,主动解释道:“校庆的时候我们收了费用,还剩下来一些,人均有一百多,所以班长买了些礼品发给每个人,放了寒假我没去学校,我室友拜托那个学长给我送过来。”   季郁呈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和自己解释,不由得怔了一下。   宁绥见季郁呈手边像是有一大堆东西要处理,怕打扰到他,便点了点头,转身打算出去。   季郁呈却忽然叫住了他,仿佛有些难以启齿般,漆黑的眼睛垂着,低声道:“那天的事情……对不起,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我会把你的东西送回你寝室。”   宁绥不由得笑了笑:“没事,我知道你下次不会那样了。”   季郁呈被宁绥的笑容晃了一下眼,随即抿起了唇。   又不喜欢他,还对他笑……   只是这么一笑,两人的气氛好像缓和了很多似的。   宁绥没有立刻离开,看了一眼季郁呈手边的文件,忽然意识到他可能只是在装作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宁绥忍不住问:“你昨晚休息好了吗?”   季郁呈:“怎么?”   宁绥迟疑了下,问:“要不要一起打游戏?我,我教你。”   他不太确定季郁呈会不会喜欢和自己做这些事情。   季郁呈盯着宁绥,呼吸又滞了滞。   自从自己醒来,这还是宁绥头一次这样问自己,天知道看到那个叫小禹的弟弟能和他一块儿打游戏,自己有多嫉妒。   如果说正常的人的感情是分享欲的话,之前的小妻子显然对自己一点都没有。而现在他居然……   可是就这么答应的话,会显得自己很廉价吧,自己堂堂季氏大少爷,又不是小妻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   季郁呈冷冷道:“要。”   009:“……”   两人吃完晚饭,去了一楼的书房,那里有超大的液晶显示屏。   上一次在这里打游戏还是为了吓唬柯赫,自己抱着植物人老公,做出一副变态的样子。   宁绥小心翼翼地瞥了季郁呈一眼,忽然意识到……季大少爷说不定是被他带坏了,以为他做的那些事情才是正常恋人之间会做的。   宁绥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脚趾抠地,真是太糟糕了,不止这一桩,还有更多两个人独处时,自己只是把季郁呈当手办做的变态事。   但当时自己并不觉得自己变态啊,谁在摆弄手办的时候,也想不到手办体内居然有意识吧。   季郁呈在地毯上坐下来,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显然也想到了当时的场景,他脸上虽然竭力表现得面无表情,可耳根却有些羞恼发红,他忍不住扭开头去不看宁绥。   两人好不容易平和了一点的气氛又变得暗流涌动、古怪、 暧昧、浓稠起来。   宁绥咳了咳,努力把那些打码的画面从脑子里删掉,然后开了ps5。   他把手柄递给季郁呈。   季郁呈不吭声地接过。   两人玩了一款叫《双人成行》的两个人可以玩的单机游戏,童话氛围很浓,能够在水母上跳跃,也能够在冰天雪地里滑雪,可以时间静止,也可以时间倒流,宁绥觉得这应该是季大少爷会喜欢的,特意挑了这个游戏。   本以为季大少爷事故之前的二十三年被老爷子逼迫着成为接班人,完全没时间接触这些可以说是对季氏不起作用的游戏,却没想到季郁呈上手很快。   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和宁绥配合得很默契。   而且二连跳加冲刺很出色,简直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宁绥冷不丁想起了前两天带小禹弟弟打逃亡游戏时,游戏里的外国人。   不过不可能吧,这个念头一晃而过。   比起先前植物人时期两人几乎像磁铁一般紧密相连,此刻两人各自披了一条方格毯,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显得疏远了很多。   季郁呈打着游戏,视线落在屏幕上,却心不在焉地朝中间的缝隙瞥了眼。此时的他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坐过去,也不知道坐过去宁绥会不会逃。   宁绥注意到他的视线,忽然挪动身体,不着痕迹地朝他那边动了动。   直到……挪到与他距离很近,两人的膝盖挨到了一起。   这个过程宁绥小心翼翼的,就像一只猫瞅着狮子的眼睛,靠近一只眼圈红红的狮子。   季郁呈喉咙紧了紧,忍不住撇开头,心情却又好了一点点儿。   宁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尚未弄清楚自己的内心。   他与季郁呈之间并非线性相处,像普通人那样,从认识到了解。   而是拥有着东拼西凑的回忆。   抛开植物人时期不讲,他以为他和季郁呈的第一面是医院拨开人群拥抱,可直到昨晚才知道第一面是那声结结巴巴的“我是008”,或者再早点,是校门口忽然温柔起来的风。   原本他也没有植物人时期的情感,可当得知季郁呈那期间有意识,他去感受季郁呈当时的心情后,那一块的记忆便自动补上了。   就像是填一张拼图一般,东一块西一块,等全部叠加起来点亮后,才发现居然已经出现了图样的雏形。   他觉得在他不能确定自己的情感、且心中的感情无法与季郁呈对等之前,不该就这样靠近季郁呈,这样很不负责任。   可理智这样警告自己的时候,情感已经先出手了。   他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在那块拼图一瞬间完整时,他心中冒出了不想失去这个人的念头。   至少不能就这样失去……   宁绥盯着液晶屏幕,感受着膝盖处传来的体温,心脏有些乱,忽然脱口而出:“等你身体彻底好了,公司也没事,要不要去度蜜月?”   这句话落到季郁呈耳里,季郁呈差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小妻子在说什么,不是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吗?   现在……也没喜欢他吧。   难道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是008,对008的好感转移到了自己头上?   忽然意识到宁绥的转变可能是因为这个后,季郁呈视线盯着屏幕,浑身紧绷,心脏也砰砰跳了起来。   不管怎样,008也是自己,小妻子对自己的马甲有些好感,也……   “他果然还是对008有好感。”009忽然在他脑子里沉吟了下,道:“……总觉得是因为那十分之一我的声音呢……”   季郁呈脸色一瞬间变得阴寒:“弄死你。”   009登时不敢开玩笑了,赶紧抱头缩了回去。   宁绥只对自己的马甲有点兴趣,假如稍微钓一钓,自己就上钩,岂不是很卑微?   坚决不能答应,坚决不去。   季郁呈:“去。”   009:“……”   宁绥心底有点儿雀跃,还没等他想好要再找点什么话题,季郁呈忽然恨恨地扔下手柄,转过头来盯着他:“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书房内很暗,没有开主灯,只开了一条灯带,游戏人物停在那里,游戏屏幕上的烛光落在季郁呈精致的五官上,让他看起来半张脸在阴影里,俊美逼人,有种勾魂夺魄的气质。   他眼底有一些像是死灰复燃的欲念在跳跃。   这些幽暗的光让宁绥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好半天,季郁呈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宁绥,宁绥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宁绥对上他的视线,喉咙吞咽了一下:“……你问。”   喜欢小结巴类型的是吧,那有什么难度?   季郁呈再一次破罐子破摔:“你,你能坐到我怀里来吗?我,我想抱你。”   说完便心脏狂跳。   宁绥:“啊?”为什么忽然结巴成这样?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过分静了。   季郁呈浑身紧绷,嘴唇顿时死死抿成一条直线,他就知道又是自取其辱。无论是强迫还是询问征求意见,无论是自己本人还是008,宁绥对他都……   还没失落完,宁绥爬了过来,坐在了他怀中。   见身后的人没有反应,宁绥愣了一下,扭头看他:“你是想怎么抱?我是侧着坐还是就这样……但侧着不好打游戏吧……?”   一刹那,季郁呈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心跳几乎静止了。 第56章   昏暗的光线下, 被季郁呈直勾勾地看着,宁绥心跳得也快了起来。   他攥着游戏手柄的手紧了紧,赶紧把头转了回去, 假装专心地看着游戏屏幕。   在他屏住呼吸的时候,身后传来季大少爷有几分哑的声音:“这, 这样就行了。”   几乎像是在宁绥的发顶上发出的,滚热的气息落在宁绥的发顶上, 让宁绥指尖抖了抖。   接着,季郁呈的身体微微前倾, 双手绕过他的腰, 环了过来。   握住游戏手柄的双手落在了他的身前。   因为这个举动,两人一下子挨得很近。   宁绥弓起的背部抵住了季郁呈的胸膛和腰腹, 中间紧紧贴合,没有一丝缝隙, 季郁呈的两条长腿摆放在他的大腿外侧,肩膀压过来,灼热的脸颊和他的侧脸挨得极近,几乎一转头就会擦上。   这样的姿势下, 两个人身体都很僵硬,仿佛两个叠在一起的玩偶,眼睛都不敢看向对方,只能不约而同地落在游戏屏幕上。   但游戏屏幕上的小人根本没动, 没有谁先动一下。   空气仿佛都黏热了起来。   季郁呈比宁绥高两了快十公分, 身形也更宽阔一些。   从后面看去, 他的上半身完全将宁绥笼罩在怀里。   暗淡的光线让两人的影子拖在地上, 完全交叠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绥咽了咽口水, 才继续拿着游戏手柄操纵着自己的角色向前。   他的游戏角色动了后,季郁呈的也终于动了下。   只是季大少爷的游戏角色忽然死得很频繁起来,荡个秋千能死四次。   季郁呈呼吸微微粗重,视线悄悄往左瞥了眼,落在宁绥圆润白皙的耳垂上。   他心中欲火缠绕,根本没心思继续放在游戏上,本能地想再靠近一些,冷不丁用嘴唇拨弄一下,甚至想含进去,可又忍住了。   心中居然有这样的想法……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而宁绥浑身紧绷,上一秒感觉季郁呈的唇像是要落过来了,下一秒又感觉他离自己远了点,脸侧灼热的呼吸和体温忽远忽近。   像是一只小猫的爪在心底时不时挠一下,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到底亲不亲?宁绥心底抓狂。   要不然现在装作扭头,一不小心脸颊擦过季郁呈的脸颊?   但是这样很刻意吧,影视剧都多少这种桥段了。   因为心里咚咚咚的跳,肾上激素往上飙,宁绥忽然有点想去上厕所。   可他捏着手柄,大脑呆呆地想,上完后自己要怎么自然地重新坐回季郁呈怀里?   万一自己回来,季大少爷变了姿势呢?自己还要把他腿掰开吗?   掰开之前要说什么话?   你好,我们继续抱在一起吧……这样吗?   季郁呈能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像是要起身似的。他迅速警惕起来——才抱了这么会儿就要跑了吗?   但宁绥屁股抬了抬,却又落下了,似乎只是想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季大少爷这才松了口气。   宁绥也不知道两人持续了这种姿势多久,总之感觉腰背都酸了起来,大腿根也很酸。   又过了会儿,他实在忍不住,尝试着放松了自己的身体,让背部彻底倒在季郁呈的怀里。   两人贴得这么紧,季郁呈自然感觉得到他的变化。   季郁呈喉结动了动,小心翼翼的,尝试着曲起身体,将下巴搁在宁绥的颈窝上,把脸贴了上去,双手也更加用力地圈住怀里的人……原本只是松松地环着,此时两只大手抵在了宁绥的腹部上。   宁绥似乎身体仍然有点儿僵硬,但没像之前那样抗拒了。   季郁呈心中受宠若惊,有些难过又有些开心,眼圈莫名有些发红。   幸好宁绥看不到。   两个人就这样静谧地抱着,只有屏幕上传来两个游戏人物的对话和跳跃操作音乐声。   在暖气中待久了,两人身体又这么热,宁绥忽然口干舌燥起来。   他忍不住身体向前,伸长手去茶几上拿了两个橘子。   他往前一倾,季郁呈仍紧紧抱着他,跟着他往前倾斜,像什么大型挂件一样挂在了他身上,完全没有微微松开一下的意思。   宁绥:“……”   宁绥趁着游戏的间歇,将两个橘子剥开,反手将一半塞进身后的人嘴里。   季郁呈下意识含住,嚼了嚼,又酸又甜。   季郁呈腮帮子微微鼓起来的时候,脸颊蹭在宁绥的耳垂上,那种温热的感觉让宁绥心中微微发痒。   他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摸摸季郁呈的脸,那种冲动就像是一只手,在他心里挠来挠去,却宛如隔靴搔痒拿不到重点……   他心里这么冲动着,他手上也就这么干了。   爱不释手地摸了两下,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把手上的橘子汁抹到了季郁呈的脸上。   季郁呈:“……”   宁绥侧过脸去,看到季大少爷脸上橙色的汁液,吓了一跳,赶紧扯了两张纸给他擦。   季郁呈被他擦脸时眼睫毛颤了颤,却没闭眼,仍直勾勾地看着他,耳根有点红。   宁绥的纸张擦过他的耳朵时,他耳垂弹了一下。   两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看着彼此,季郁呈雪白的脸变得殷红,气氛又变得奇怪起来。   管家忍不住再次进来看了眼。   三个小时前他进来,这两人是这种姿势,现在进来,这两人还是这种姿势,而且一句话不说,在演什么默剧吗。   管家忍不住叩了叩门板,道:“该休息了大少爷。”   刚醒来没多久,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总熬夜可不行。   季郁呈“嗯”了一声,有些恼怒被突然打断,管家一进来,宁绥就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季郁呈默默跟着宁绥起身,随着宁绥上楼。   他还不知道今晚会是什么结果,是分房间睡吗?还是就在一个房间,但要分床睡?   这一切都由宁绥来决定。   原本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死刑犯,可现在他注视着宁绥的背影,心中那点儿微弱的火苗又开始跳动起来,他怎么感觉……他已经缓了刑?还是……只是他的错觉?   两人进了卧室,季郁呈进了浴室之后,宁绥也赶紧跟着走了进来。   季郁呈拿出剃须刀,他也站在季郁呈身边挤牙膏。   虽然没说话,但镜子里两个人却挨得极近,胳膊贴在一起。   这完全是季郁呈醒来之前幻想的场景,他有种极不真实的泡影般的梦幻感,忍不住从镜子里看了宁绥好几眼。   他偷偷瞅宁绥,宁绥也悄悄瞅了他一眼。   视线一不小心对在一起,两人都有些慌了。   宁绥用右手拿着牙刷刷牙,季郁呈原本惯用的也是右手,但他忍不住换了左手拿着剃须刀,右手垂下,像是无意之中般轻轻碰了碰宁绥左手的手背。   宁绥下意识抬头看他,他赶紧扭开头去。   宁绥低头注意到他右手手背上的伤口,问:“那天……手背怎么弄的?”   季郁呈才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总不能说自己气得砸了后视镜一拳,玻璃把手背划伤了吧。   他有点委屈,故意抬起手,在宁绥面前晃了晃:“还是有点疼。”   宁绥道:“待会儿我再给你涂点药吧。”   但是涂完药,弄脏了被子,宁绥未必就想和他睡在一起了,季郁呈道:“算了,快结痂了。”   宁绥只好点了点头。   宁绥先进去洗澡,待他洗完出来后,季郁呈进了浴室,由于心中忐忑可能一出来就见不到宁绥,季大少爷洗得飞快。   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擦着头发出来时,宁绥居然已经吹干了头发,在外面等他。   季郁呈呼吸一滞。   “过来,我帮你吹下头发。”宁绥牵着他的手在椅子上坐下。   季郁呈有些紧张,这是他醒来后从没得到过的待遇,不会是什么断头饭吧,让他饱餐一顿然后和他提出离婚?   他不安地抬眸,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宁绥,心中焦灼,但并不敢开口问,只是漆黑的眸子沉沉的,眼底情绪越来越浓,浓得让人心惊。   宁绥站在他身边,被他用这张漂亮的脸,这副神情盯着,心跳顿时有些快。   “怎,怎么了?”   “没什么。”季郁呈涩然地低下头。   宁绥继续用手指拨弄过他漆黑的短发,就像之前给植物人老公吹头发那样,宁绥已经非常的熟练。   只是植物人时期的季郁呈头发被吹干后,垂在精致的额头上,眼睛紧紧闭着,只能倒在自己怀里,会非常乖。   而此时的季郁呈身形高大,僵硬地坐着,尽管脸上没什么表情,浑身也散发着一种锐利的气息,他双手交握,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吹完头发,季郁呈上了床,宁绥却也紧跟着他钻进了被窝里,关掉了灯。   季郁呈只觉得不敢置信,越发觉得这是上路饭。   他忍不住要转头看向宁绥,开始质问。   可就在这时,被窝底下,宁绥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十指交握,季郁呈眼睫颤了颤,又拼命把要问的话咽了回去。   黑暗中,宁绥盯着天花板,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思索了下,忽然低声道:“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认真给你一个答案。”   季郁呈攥住宁绥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他没想到这两天宁绥居然是在认真思考……   这样的情况已经比他想象的好很多了,他几乎有些受宠若惊。   “好。”季郁呈哑声道。   空气静了会儿。   宁绥又道:“顶多一周时间,让我理一下头绪。”   季郁呈眼圈一红,又道:“好。”   别说一周了,他本来都做好等几年的准备了。   两个人结婚时是陌生人,季郁呈刚醒来时两人脑回路互相不对,此时,两人好像才信息同步,情绪同步,真正地站在了面对面,像是刚认识那般,氛围变得暧昧起来。   宁绥还搞不清楚自己内心,对他而言最近几天一切都变化太快,甚至有些突然。   他不想失去眼前这个人,但又不知道自己对季大少爷的情感到底有多少,是出于不想失去,还是出于真的喜欢上……   他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梳理下乱糟糟的想法,但又怕这个期间让季郁呈难受,所以他决定先说出来。   可是这样说了之后,他忽然又有些不安,自己凭什么让出生就是天之骄子的季大少爷等?   何况,自己这样说,会不会还是让人很伤心……   光是来送东西的一个学长都会让身边的恋人患得患失……   不想让他难过。这是喜欢吗?   拥有了共同的记忆后,偶尔也会生出想要亲近他的冲动。这是喜欢吗?   变得不再恐惧他,而是想要去了解他的一切。这是喜欢吗?   想在今年过年的时候和他一起度过,一起看烟火。这是喜欢吗?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以前只想要钱,对别人并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   所以,身边这个人是独一无二的,不能让他不开心。   虽然很紧张,但宁绥又道:“要么是你,要么没有,不会是别人。”   黑暗中,季郁呈心脏狂跳起来。 第57章   翌日一起来, 管家率先感觉到季郁呈和宁绥两人之间的氛围发生了一种很奇怪的变化。   两人吃早餐的时候,时不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但视线却并不同时看向对方,要是偶尔视线一不小心撞到, 大少爷的脸色还会有些发红。   上楼梯的时候要是肩膀撞到一起,会同时侧过身去, 让对方先过。大少爷说话还莫名其妙地结巴。   大少爷去书房工作,宁绥拿着手柄进去打游戏。管家三次送水果进去, 两次都发现大少爷在偷偷看着宁绥发呆。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两人之间此时就像是确认关系之前的暧昧时期……但这不对啊,两人不是三年前就觊觎对方, 想要得到对方想要得要命,甚至不惜把二少爷给踢出局了吗?!   而且这都结婚多久了, 怎么一下子又倒退回了暧昧期?   还是说……两人在扮演先婚后爱?   管家不太理解,只觉得两人可能是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季郁呈此时的心情比前些日子要好太多,不管怎么样,现在宁绥不再逃避他, 而且愿意留在他身边。虽然仍担心宁绥最后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但事情至少有了转圜的一线生机。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来加强宁绥对他的好感,可两人的生活异常平静,宁绥处于寒假期间, 而他处于休养期间, 每天都过得很清闲。   自打圈内知道宁绥继承了一笔遗产后, 说宁绥闲话的人便消失了, 他非宁绥不可的消息传出去后,情敌也没了……宁家那些人因为真假少爷的事情纸包不住火, 自己都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也没时间来纠缠宁绥……   因此,即便他想英雄救美,也没有机会。   季郁呈很快想到了宁绥的植物人性癖。   在国外那次,宁绥分明跑到隔壁房间兴致勃勃地去看那个金发植物人,而且,他躺着的那段时间,他也能够感觉到宁绥对自己的关心,除了迷恋自己的肉体之外,宁绥还会在意植物人状态的自己是否生病……所以,说宁绥对植物人没点特殊嗜好,季大少爷是不信的。   宁绥坐在地毯上玩拼图,感觉后脑勺一直被一道视线虎视眈眈地盯着,忍不住回过头去:“怎么了?”   季郁呈坐在书桌后,托腮问他:“不打游戏了吗?”   宁绥道:“眼睛有点酸。”   季郁呈忽然放下钢笔,直起身子别开头,看向窗外,小声道:“那我们做点别的事情吧。”   宁绥看着他发红的耳根,莫名被他带得紧张了起来:“什,什么事情?”   季郁呈问:“你对植物人时期的我……也一点都不喜欢吗?”   在季大少爷植物人时期,宁绥一直都心无旁骛的赚钱,就算是有点儿喜欢,那也是不带欲念色彩的对漂亮手办的欣赏,哪会想那么多?   但现在要是说完全不喜欢,季大少爷又会闹别扭的吧!   宁绥道:“有,有点儿吧。”   他就知道。   它就知道!   季郁呈和009同时闪过这个念头。小妻子对植物人多少是有点特殊嗜好的,否则也不会在他醒过来后那么失望。   季郁呈不看宁绥,垂着眼睛,脸色发红:“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装植物人给你玩。”   “啊?”宁绥瞳孔地震:“这,这不太好吧。”   还给他玩!他又不是真的变态!   季郁呈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道:“现在是下午一点,在下午六点吃晚饭之前,你有五个小时的时间。”   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和接下来我们要开五个小时的会一样,他自己竟然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想晒太阳,看电视,按摩,如果可以,再洗个澡就更好了。”说完季郁呈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植物人了。”   宁绥:“……”救命!   虽然只觉得此时的场景无比的奇怪,被别人看到了只会觉得他们两个都是变态。   但他看着季郁呈闭上眼睛后那张白玉般光滑白皙的漂亮面庞,垂下去仿佛可以任由自己玩弄的四肢,心跳竟然真的加快起来。   宁绥一面觉得自己很正常,完全和变态两个字不沾边,可一面真的对季郁呈这个样子产生了一些冲动,喉结都忍不住滚了两下。   001:“……阿绥,不要被他诱惑到。”   宁绥在心里抓狂:“这换谁不会被诱惑?!”   晒太阳是吧。   宁绥离开书房,把已经很久没用的轮椅找了出来,回到书房,推到季郁呈的身边,对他道:“季郁呈,你先起来坐到轮椅上。”   季大少爷没有反应,说成了植物人就成了植物人,非常的敬业,一动不动,眼睫毛都不动一下。   宁绥:“……”   宁绥捏捏他的脸:“你先坐到轮椅上,再装你的植物人,不然我怎么把你弄上去?!”   季郁呈仍然继续躺尸,假如不是知道他这幅样子是装的话,光看外表他真的很像个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宁绥:“……”   宁绥只好俯下身去拉他。   本以为季郁呈在自己拉他之后,会顺着自己的力道站起来坐到轮椅上,谁知季郁呈完全卸了力,专心致志地装他的植物人,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儿劲也不使。   宁绥拉他一下子没拉动,差点带着人滚到地上。   宁绥:“……”就季大少爷这装植物人的厉害程度,他干什么不行?干什么都能成功吧!   看来是和自己玩真的了。   宁绥只好像以前那样,捞起他的膝盖,揽住他的后背,把他打横抱起。   打横抱起以后,季郁呈的头迅速依偎到了他的颈窝。   所以就是非逼着自己公主抱他,是吧。   宁绥看着怀里的那张双目紧闭的容颜,没忍住故意气他:“胖了呢季大少,我都快抱不动了。”   季郁呈:“……”   宁绥非常艰辛地把人放到了轮椅上。   季郁呈坐在了轮椅上,还矫情地学着植物人时期,身体和脑袋一歪,仿佛支撑不住般,倒向了一边。   宁绥只好把他的身子掰了掰,捧着他脑袋给他扶正。   宁绥推着季郁呈离开书房,正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管家见到这一幕,手上洗干净的茶盏顿时摔在了地上,颤抖道:“大少爷不会是又昏——”   宁绥道:“他装的。”   管家:“……”   眼瞧着管家脸上的表情从惊吓变成了愕然,紧接着又变成了一种“原来你们又在玩什么很新的东西”的冷静,短短几秒内神色变化精彩纷呈,最后漠然地去拿扫帚扫地上的碎片,看都不看两个人一眼。   宁绥:“……”   宁绥脸上顿时烫了起来。   完了,真的被当成变态了。   宁绥继续推着季郁呈出去,轮椅上的季郁呈倒是很淡定,脑袋依恋地靠在宁绥握住轮椅背的手上。   在连日的下雪和暴风雨阴天后,外面的天气果然很好,阳光微微有些刺眼。   宁绥推着轮椅走到花园草坪上,停下来替季郁呈拉拉身上的毛毯。   周助理忽然飞奔出来,在旁边的雕花铁艺桌上放下一盘果,匆匆甩下一句“管家让我给你们送过来的”然后不敢看他们,迅速飞奔进去了。   宁绥:“……”   管家切了个水果拼盘,宁绥看了眼,问:“各种水果都有,你想吃什么?”   季郁呈双眼紧阖,毫无意识。   宁绥强忍着羞耻,用牙签取了一块西瓜,在季郁呈嘴唇上沾了一下,然后塞进嘴里。   这件事以前季郁呈是真的植物人的时候,做起来根本不会想太多,可此时轮椅上俊美的人耳根通红,宁绥便也面红耳赤起来。   真是糟糕,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答应季郁呈这种奇怪的要求。   外面宁绥是不敢多呆了,虽然季家老宅在别墅区,有能力在这个地段住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因此人流量约等于零,但偶尔也还是会有车子从花园栅栏外经过的。   万一被谁看到了,那自己和季郁呈在外面的形象就会变得很奇怪……   他带着季郁呈晒了五分钟太阳,又火速把季郁呈推了进去。   还是再一次公主抱起来,把季郁呈从轮椅搬到了沙发上,让他靠着沙发背躺着。   宁绥打开电视后,坐到了季郁呈身边,把他的身体揽过来,让他脑袋靠在自己脖颈上。   他觉得这就是季郁呈的真实目的,因为他做这件事的时候,“植物人”季郁呈非常配合。脑袋一倒在他颈窝,漂亮的脸上就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老爷子此时在国外,周助理原本在一楼老爷子的书房季老爷子整理一些东西,管家在厨房清洁一些杯盏,书房和厨房门都是打开的。   见两人从外面进来了,并坐在沙发上开始做一些变态的事情,周助理和管家不约而同地选择关上了门。   宁绥:“……”   宁绥扶额,问怀里的人:“你要看几分钟电视?”   要不还是上楼吧,不要吓到管家和周助理。   季郁呈仍然不答话,滚烫的脸颊抵在宁绥的颈窝里,双手无力地垂着。   宁绥简直觉得可以给他发一个植物人最佳扮演奖。   于是没等他答,宁绥就道:“那这样的话电视就算看完了,我带你上楼哦。”   季郁呈心中有些不满,觉得宁绥太过敷衍,晒太阳和看电视都只进行了五分钟,这个姿势他还没靠够呢。   不过想到接下来的项目是按摩和洗澡,他的心情又愉悦了起来。   按摩这件事情,宁绥之前给季郁呈做过很多次。   但那个时候季大少爷是个真的植物人,自己的手碰到他身体,他的身体不会有任何反应,顶多就是随着自己的触碰,微微有些发红,宁绥以为这是属于他个体的自然反应。   而且由于真的只把植物人当植物人,宁绥的脑子里也不会有任何胡思乱想的杂念。   可现在……   他觉得光脱衣服这件事就非常难以进行下去。   他把季大少爷放在床上,开始解季郁呈最上一颗的衬衣扣子时,季大少爷的喉结就拼命地滚,漆黑眼睫也抖个不停。   宁绥:“……”   要不是这件事是季郁呈自己要求的,宁绥还以为自己是在做什么侵犯他的事情。   宁绥面上发热,努力把脑子里的各种想法抛出去,开始解他的第二颗扣子。   此时宁绥的手指难免拂到季郁呈的胸膛,产生了一些轻柔的摩擦。   季郁呈开始情动,泛着红潮的俊美的脸上像是蒸笼,散发着热气。   宁绥看着他这副样子,心跳也异常快,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没有欲望,但是解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季郁呈已经敏感得不行,眼睛都紧紧闭在一起,手指抓着床单。   宁绥:“……”   这还怎么按摩下去?光解个衣服都这样了?   这种情况下按摩一场恐怕是会全身湿透吧。   管家此时推门进来:“晚饭大少爷您是想吃——”   话还没说完,看见床上跪在季郁呈身上,似乎要侵犯季郁呈的宁绥。   宁绥转过头去。   管家闭上嘴巴,匆匆退后两步,关上了门。   宁绥:“……”救命,事情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第58章 (11+12w)   由于会不停地被管家和别墅里其他的员工打扰到, 装植物人这件事情没能进行下去,季大少爷有些意犹未尽,提议下次再来。   宁绥虽然嘴上说做这种事也太奇怪了, 但是想到季郁呈情动时漂亮的脸,还是有在悄悄期待下一次。   只是下一次一定要挑一个只有两个人在的地方。   很快又过了几天, 宁绥陪着季郁呈体检了最后一次。   这次检查出的身体状况非常健康,两年半前的车祸后遗症基本上全没了, 除了还需要稍微注意着点儿半年内尽量不要生病,免得抵抗力变低出现什么并发症, 其他的一切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季郁呈的健康问题无疑是所有姓季的不姓季的人全都盯着的。季云和季逸本来还指望季郁呈醒来后身体会有什么问题, 即便能接手季家,寿命也长不了, 可万万没想到他身体居然真的能恢复到十成,只好暂时打消了一些蠢蠢欲动的想法, 彻底不再露面。   又过了两天,年关将近,老爷子回来了。   老爷子和季郁呈、宁绥一起在家里吃了顿饭。   看完季郁呈的体检报告,老爷子总算也彻底放下了心。   吃完晚饭后, 趁着季郁呈去洗澡的功夫,老爷子把宁绥叫到书房里。   别墅很大,光是一楼就有两个书房,一个老爷子的, 一个休闲的。   宁绥平时打游戏都在另外一个书房里打, 这还是他头一回进老爷子的书房。   他只知道平时这里门开着, 一眼看去全都是书, 且全家只有周助理能进来整理。当然了,季郁呈也是能进来的, 但是季郁呈对老爷子书房里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老爷子在书桌后坐下,道:“这阵子辛苦你照顾郁呈了。”   “没事,我们本来就结婚了,他也在照顾我。”宁绥道。   老爷子却有些感慨:“能和他相处得来的人并不多,宁绥,你算是头一个。就连我,虽然和他有爷孙之间的感情,但你也看到了,他对我也并不亲近。”   “郁呈的父母呢?”宁绥忍不住问。   季郁呈躺着的时候也就算了,他们来不来探望,季郁呈都不会醒。   但现在季郁呈都醒来这么久了,他们居然也没有打过电话来问一下……   就连季云和季逸在季郁呈刚醒来的住院期间都做了做表面功夫,送了些花篮果篮来。   老爷子显然不太想提这件事:“他们很忙。”   宁绥进老爷子的书房时,就看到书架上有一些立起来的框架照片。   有季郁呈和老爷子的,也有季之霖和父母、老爷子的,甚至还有季郁呈和季之霖兄弟俩少年时期一起打球的。   但——完全没有季郁呈和他父母的合照。   真是奇怪。   之前季郁呈还没醒来的时候,管家就在医院和宁绥说过季家的关系,提过季郁呈和他父母关系不好。   但具体为什么不好,管家是季郁呈十五六岁之后才进的季家,也不太清楚。   宁绥也问过季郁呈本人,季郁呈说的也是他和他父母关系比较冰冷。   但是关系再怎么冰冷,也不会一张合照都没有吧!   即便是自己这种情况,进了宁家以后,与宁母和宁琛也拍过照片。   宁绥忍不住问老爷子:“好像没看到郁呈和他爸妈的合照。”   季老爷子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道:“他们……他们一直比较喜欢之霖,不太喜欢郁呈。你也知道,之霖和郁呈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性格,父母有所偏爱也很正常。而且我选择跳过子辈,直接让孙辈的郁呈接手季家,我这大儿子可能心里对我也有怨言。”   这个解释倒是解释得通。   宁绥又问:“前段时间我们去过一趟山庄,老板说郁呈十五岁时在那里疗养,当时是生了什么病吗?”   老爷子无比诧异:“他居然带你去那里?”   宁绥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我们吵了一架,我自己去找他的。”   “但他也没赶你走。”老爷子问。   宁绥摇了摇头:“没。”   “我这个老头子觉得……郁呈是真的很在意你。”老爷子看着宁绥,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忽然道:“你还记得郁呈没醒来之前,我说把他托付给你,你答应了吧。”   宁绥怔了一下,道:“记得。”   只是当时有几分失笑,还和植物人状态的季郁呈开玩笑。   现在再提起这件事情,心情又有所不同,好像变得认真了起来。   “如果你答应了的话……”老爷子忽然道:“过几天他爸妈会回国,你陪他去一趟吧,不要让他一个人面对,有你在……我即便以后撒了手,也可以放心了。”   宁绥对老爷子的话有些一头雾水。   “面对”?季郁呈的父母很凶吗?   宁绥从老爷子的书房出来,上了楼,季郁呈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让宁绥帮他吹头发。   虽然前几天晚上宁绥说的是会考虑一下,给他一个答复,但季郁呈仿佛死灰复燃,重新开始黏着宁绥,除了不会去对宁绥做一些床上的强制性的事情之外,还是热衷于与宁绥进行肢体接触。   宁绥能感觉到季郁呈的缺乏安全感,但凡能满足他的,都尽量满足他。   宁绥站在季郁呈身前,拿着吹风机用手指拨弄着他的头发时,季郁呈忍不住将宁绥的腰往怀里搂。   他双臂圈住宁绥的腰,把前额抵在宁绥的怀里。   像这样完全占有身前这个人的时候,他才感觉宁绥不会离开他。   虽然说他许多恋爱的经验都是在植物人时期和宁绥学的,但季郁呈也逐渐意识到……即便不是宁绥的那些行为,自己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正常。   就像现在,明明意识到自己之前过分偏执的行为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可此时他心中仍是时不时闪过一些占有欲浓烈惊人到有些不对劲的念头。   想完全得到宁绥,想让他只能看着自己,想这辈子都将他束缚在身边。   如果有一天宁绥还是要跑……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想一遍一遍向宁绥确认,可现在两人都还不是正式在一起的关系,他怕逼得太紧,又会出现之前那种状况。   宁绥把吹风机的档位调小了点,道:“老爷子说过几天你父母回国,会在国内吃顿年夜饭,让我陪你一起去。”   季郁呈沉默了一下,道:“我自己都不想去,更不希望你去。”   “怎么了吗?”宁绥问。   季郁呈道:“我们……关系很糟糕。”   事实上,可能不止是糟糕,季郁呈想到季跃和龚佩珍看自己的眼神,微微蹙了蹙眉。   他们看他,偶尔会像季之霖看他一样,露出一些畏惧的神色,甚至……是看怪物的眼神。   季郁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因为他们那般的态度,从年少时期起,他便也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他们。   结果就是导致关系越来越疏离。   不过本来一年到头就见不了几次面,况且他还得在老爷子的安排下接受学习和训练,更加没心思去化解那段关系。   季郁呈直觉是自己年少时期做过什么事情让他们感到不舒服,但季郁呈自己本人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   两年前车祸发生之前,他本想调查一番,后来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这件事便一直搁置。   现在有了宁绥,他忽然又不想去追究为什么父母对季之霖那么偏袒,却对他却置之不理了。   准确来说,有了那三个月宁绥的陪伴,他已经不再在乎其他人。   宁绥还是感到奇怪:“为什么关系不好?一般来说一个家庭里,父母不是会比较偏爱更加聪明和好看的那个孩子吗?”   季郁呈忽然抬起头看他,漆黑的眼睛很亮:“你觉得我更好看?”   聪明就不说了,蠢弟弟的智商实在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但长相上……小妻子原来更好他这一款的?   宁绥被他直勾勾地盯着,盯得有些慌张:“这,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季之霖长得也不错,据说是你们学校的校草。”季郁呈故意道。   季之霖和季郁呈虽然都姓季,但却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性格和长相。   性格上,季之霖比较乐观阳光,头脑堪称简单。季郁呈却较为阴晴不定,年纪轻轻继承家业。   长相上……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季之霖五官英俊端正,是俊朗的类型,季大少爷则完全可以用精致漂亮来形容,眼睛如墨,面容如白玉,说是霸道中透着点妖冶也不为过。   虽然的确是各花入各眼,但是抛开性格不谈,兄弟俩站在一起,绝对还是百分之九十的人会觉得季郁呈颜值完全碾压季之霖吧。   宁绥道:“你去了他就不是了。”这不是拉踩,而是事实。   季郁呈还没来得及勾起唇角,宁绥又吐槽道:“不过你去了可能上个厕所都能被一群人围观,导致你裤子都没办法脱。”   季郁呈:“……”   宁绥道:“那……让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你现在完全了解我的身世和我家里的情况了,我却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这不公平。”   季大少爷再一次成功抓住重点:“你想了解我?”   宁绥垂眸看他,点了点头:“对。”   季郁呈喉结滚了滚,心中涌出一些秘密的欢喜。他的的确确感觉到了小妻子的改变,以前的宁绥对他的过去没有任何兴趣,现在却……   就因为这个,他也会满足宁绥的要求,带宁绥回一趟那边。   虽然时常会用装病、装晕倒这些手段来拉拢宁绥的心,但季大少爷本质上不是一个愿意让宁绥看到自己真正难堪的一面的人。   或许回去之前该提前敲打他们一二,让他们表现正常一点……季郁呈继续环住宁绥的腰,眸子黑沉沉地沉思着。   周末,车子抵达了市中心的一辆豪宅。   宁绥跟着季郁呈下车,进门。   比起老爷子那边,这边的豪宅甚至还要大一些,外面的喷泉雕塑无不名贵。   但是相比那边的装潢,这边更加欧式化……也更加冷淡。   佣人都很严谨,规规矩矩的,待两人进门后,迅速帮两人脱下外套挂起来。   宁绥这才发现原来老爷子那边已经算是比较有家的感觉了,佣人也比较少,基本上只有管家、周姨和周助理三个人。   这边则半点家的气息都没有。   季跃与季郁呈去书房谈话。   季母则在外面招待宁绥。   季之霖来得比较晚,来了后坐在一边玩手机,时不时看宁绥一眼,但是已经不敢再像季郁呈醒来之前那样,还抱着挽回宁绥的心思了。   结婚的宴会上宁绥没有多和季母接触,她和季跃在老爷子的要求下来证了个词,便匆匆飞了国外。   此时她让人洗了水果,摆在宁绥面前,和宁绥聊天。   聊的都是一些表面客套的话,神情中带着些许与生俱来的倨傲,不过……倒也不至于让人不舒服。   不过看得出来,她是一个比较溺爱季之霖的母亲,虽然不常回国和季之霖待在一起,但是季之霖歪在一边打游戏,她也提醒一下季之霖,让季之霖不要这样坐,免得伤了脊椎。   宁绥感到奇怪,这样的话,也不算是多么严厉的母亲,又怎么会和季郁呈关系不好。   他趁着谈话时,悄悄看了季母好几眼。   忽然发现季母的五官和季之霖倒是比较相似,可和季郁呈却完全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难道季郁呈和季之霖不是一个母亲吗?   可是为什么先前从没听说过?   正这么想着,季郁呈就出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坐在宁绥对面的季之霖一眼。   还没等他说什么,季之霖汗毛直竖,迅速跳起来,坐到了餐桌那边去,不再在客厅和宁绥待在同一片空气下了。   宁绥:“……”   季母脸上表情僵了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晚餐好了,大家都来餐厅入座吧。”   她没有看季郁呈,仿佛有些畏惧似的,直接就转身去了餐厅那边。   接下来一顿晚餐吃得格外漫长,桌子上只有刀叉的声音,没有交谈声。   季郁呈偶尔将切好的牛排放在宁绥面前。   宁绥不知道在书房里季郁呈的父亲有没有关心过季郁呈的身体,但至少从书房出来后,他是没关心过的。   坐在首座上的季跃非常冷淡,简直就像是季郁呈在外人面前的翻版似的,有种令人退缩的气场。   季郁呈身上生人勿近的气场与这种气压无声对抗,餐厅分明暖气开得很足,可仍然让人感觉像在冰窖里一样。   吃饭全程,季母和季郁呈都没有任何交谈。   宁绥看了眼餐厅背面的墙上装裱的照片。   有季父季母的结婚照,也有季父季母和季之霖的家庭照,但唯独没有季郁呈的……像是完全想抹去季郁呈这个人似的。   似乎是觉得餐桌上气氛实在过于僵硬,季母忽然看向宁绥:“不知道你从国外继承的谁的……”   话还没说完,季郁呈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冷:“不关你的事。”   季母立刻不吭声了。   宁绥:“……”   终于,一顿饭就这样吃完了。   虽然跟着季郁呈回了一趟他父母家,但宁绥还是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他家里为什么关系会变成这样。   老爷子重视季郁呈,不太喜欢季之霖,而季父季母与季之霖是正常的亲子关系,与季郁呈之间则不太正常。   ……   周助理把季郁呈和宁绥送回家,老爷子那边忽然打电话让季郁呈去公司开个会。   季郁呈此时醒来已经快一个月,是时候逐渐回到季氏了。这段时间股东大会开了好几次,再不回去,恐怕人心不稳。   季郁呈还惦记着宁绥说要给他答案的事情,宁绥下车进别墅之前,他拉了拉宁绥的手,有点不安,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宁绥视线落到他手腕上,发现他一直戴着自己在他植物人期间给他戴上的简陋红绳,忍不住道:“戴着这个去公司不会被人嘲笑吧?”   毕竟十块钱三根的东西。   季郁呈道:“谁敢笑话我?”   宁绥忍不住笑了笑:“那倒也是。”   宁绥关上车门,目送周助理载着季郁呈离开,这才转身回到别墅。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宁绥接了起来,结果电话那边传来季之霖的声音:“宁绥,我想和你谈一谈。”   宁绥:“……你怎么用陌生号码打来?”简直防不胜防。   季之霖有些被噎住,恼怒道:“你不是把我电话拉黑了吗?”   宁绥:“……”对哦,他差点忘了。   “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宁绥问。   方才在季郁呈父母那儿,因为气氛太低沉,他都没吃饱,现在只想赶紧回别墅让管家叔叔做点儿好吃的给自己。   而且季郁呈对季之霖这个情敌在意得要命,等下吃醋了又很难哄。   季之霖道:“是关于我哥哥十五岁时的一些事,我觉得相恋一场,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不然我良心有点不安。电话里实在不太好说。”   宁绥:“……”谁和你相恋一场了。   虽然心里这么吐槽,但宁绥忍不住还是打了辆车过去。   他也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季之霖这么怕季郁呈,不管怎么样,作为兄弟,季郁呈总不可能做掉他。   季之霖在以前的咖啡馆包了场,宁绥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视线落在宁绥脸上,虽然宁绥还是四个月前的宁绥,坐在同一个位置,脸上的神色也没什么变化,甚至衣服穿的都和那天有些相似,是同一个色系的羽绒服,但两人之间的确已经彻底陌路了……   季之霖忽然苦笑了一下。   宁绥:“……”   季之霖道:“我那个时候……”   宁绥实在不想听他自我辩解那个时候是把宁远溟当成重要的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所以才选择放弃自己,迅速打断他的话:“快点进入正题吧。”   季之霖再一次被噎住,又苦笑了一下:“看来你是真的喜欢我哥了,我之前怎么想和你谈一下,你都不愿意听我说话,现在提他,你立马就过来了。”   宁绥自己也愣了愣,他倒是没想到可以从这方面证明他喜欢季郁呈。   季之霖道:“可是……他真的很可怕……你和他在一起的话,我很担心你。”   宁绥皱眉问:“什么意思?”   季郁呈有时候性格是有点偏执,但季之霖说起他哥时却像是在说什么怪物似的。   这一点让他不太舒服。   季之霖道:“我和他其实不是一个母亲。”   宁绥并不感到意外。   “外界并不知道这一点,就连我叔叔和我姑姑都不知道。”季之霖回忆道:“他母亲我只见过两三次,记忆中很美,是我父亲的初恋,应该算是一个带了八分之一欧洲血统的华裔。当时父亲不顾爷爷的阻拦娶了她,也算是鬼迷心窍,但是在大哥出生后,那个女人生病了,不知道是产后抑郁症还是原本就有那种倾向,总之变得有些疯……具体情况我知道的也不多。”   “我父亲不可能让季家蒙羞,毕竟作为季夫人经常需要出现在一些场合,只好离婚,并把那个女人送到国外去好生照料,接着第二年又娶了龚家千金,也就是我妈。”   豪门多少都会有点秘密,宁绥听到这里,也没感到意外,只是皱了皱眉,问:“季郁呈知道你母亲不是他生母吗?”   季之霖道:“十五岁之前不知道,因为我爸和那个女人离婚并把她送到国外去的时候他才八、九个月,不可能有记忆,再加上老爷子和我父亲为了不让外界闲言碎语,在我母亲进门后,就声称我哥哥是我母亲和我父亲未婚先孕生的,彻底抹去了那个女人存在的痕迹……但他十五岁之后,我就不清楚了。”   宁绥不解:“什么意思?”   “季郁呈十五岁时被绑架过,那女人从国外回来,想带他走。”季之霖道:“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只是十二岁那晚听爷爷和爸爸在书房里谈话,听到了一点,我刚才也说了,那女人有些疯了,不能怪她,但当时她把大哥关在一处废弃的仓库里……”   “那段时间谁也不知道十五岁的大哥是怎么面对一个疯女人的,季家的人在找他,但当时季云和季逸从中使绊,导致我爷爷和我父亲找得慢了点。”   “最后,最后他自己逃了出来,并报了警,出现在医院的时候两只手的手腕都被割开了,血流了很多,器官也有一定程度受损。”   宁绥触目惊心地听到这里,几乎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可在呼吸窒住的同时,还是冒出了一个疑问。   至少这里为止,听起来季父都还是在意季郁呈的,发现儿子失踪了还会心急如焚。   他把疑惑说了出来:“那现在父子关系怎么……”   季之霖一脸复杂地道:“因为那女人在去监狱的路上可能是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跳车自杀了。”   宁绥:“……”   于是一切都变成了一个死结。   季之霖道:“在医院的时候,大哥才知道那是他亲生母亲,而他的报警间接导致了对方的死亡。”   “他因为失血过多,器官受损,再加上受到刺激过大,做完手术醒来后就短暂性地丢失了那段被绑架的记忆。医生说是创伤后遗症。之后他性格就变得很古怪……”   “当然在那之前也没多正常……”季之霖忍不住吐槽道。   从小到大他每次看到季郁呈都有点发怵。   宁绥心脏砰砰直跳。   所以,这就是季郁呈十五岁时发生的事情。   季之霖道:“哥哥是在老头子手里弄丢的,本来我和哥哥小时候身边都会有保镖,但那天老头子想去冬钓,就遣散保镖,带着大哥一起去了,没想到却在那里把人弄丢了。”   “老爷子很愧疚,所以之后一直对大哥很好,对我就爱理不理的……”   季之霖语气情不自禁多了几分埋怨:“不过可能也是觉得大哥能在那场绑架里撑下来,心理素质异于常人,所以在大哥疗养恢复之后,就开始将他养在身边,彻底作为继承人培养了。”   “父亲见到他会想起那个女人,又担心他会有像那个女人一样疯狂的基因,而且心中还有多少有些怨恨他导致了那个女人的死亡,自然无法再亲近他。”   “至于我母亲,我母亲已经很尽责的在扮演他母亲了。”   季之霖捧着奶茶杯,道:“但我母亲毕竟是正规家庭娇养长大的,见过他一身血地出现在医院,怎么可能不对他发怵。”   宁绥问:“后来呢?”   “后来这件事就被老爷子抹杀了,因为作为季氏继承人,不能有那样一个母亲,不能有那样一个污点。佣人全部被换,外界所有人都只以为那是一场普通的绑架,包括季云和季逸……家里应该就只有我爸妈,老爷子知道,他们觉得我当时只有十二岁,没什么记忆,但我又不傻……”   季之霖有时候觉得自己拿出这件事来,应该可以与季郁呈对抗一番。   但每次他这么想,他的勇气就败给了胆小。   十几岁那年他也这么想,结果被季郁呈一个威胁吓尿了裤子。   比起要与季郁呈那种人争抢什么东西,他觉得他还是比较适合躺平做不缺钱的季家二少。   听完季之霖的这些话,宁绥心中发颤,情绪完全无法缓过来。   老爷子为了保护季郁呈,将错就错地不让季郁呈查到这件事情。   季父因为初恋情人死亡,疏远儿子。   季之霖的母亲因为畏惧,更因为本来就对季郁呈没什么感情,便只与季郁呈保持表面关系。   可是对于季郁呈而言,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感觉弟弟害怕他,从小到大父母都对他无比冷淡,有时还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所以,之前自己也害怕他,是他最恐惧的事。   他没有说出他的恐惧,但他的的确确在恐惧着。   宁绥眼眶一湿,心里忽然像是被一只手揪了起来,跨越时间,感受到了少年季郁呈的疼痛。 第59章 (13w营养液)   “为什么要告诉我?”宁绥问。   季之霖视线停留在他脸上:“或许是抱了一丝希望, 希望你听到后,会逃离他身边。”   可是……他看到的却是宁绥的眼圈红了起来,握着奶茶的手指也微微发颤。   是心疼的情绪吗……?   以前他在宁绥脸上可没见过这种情绪。   季之霖沉默而苦涩地想, 他可能确实是输了。   他其实一直不太相信宁绥三年前就喜欢季郁呈的事情,总觉得那是一种为了逃避他而说的谎言。   可现在, 宁绥倒真给了他一种错觉,他们之间, 他才是局外人的错觉。   季之霖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而宁绥仍坐在位置上发呆。   天色渐渐暗下来。   001若有所思道:“这样一来, 最后缺失的一环被点亮了。为什么他出车祸后, 仍然能异于常人地容纳一个系统进入身体。能从那种折磨中活下来的人,本来精神就远胜普通人吧。”   此刻先前宁绥不理解的事情, 也变得理解起来。   季郁呈是个从未从任何人身上获得过安全感的人,人生的前二十几年他像是在沙漠中孤独地行走, 没有得到过多炙热和浓烈的东西,所以当他躺在床上的那几个月,自己一遍遍对别人说自己喜欢他,一场场误会之下, 就注定了两个人的线缠绕在一起。   自己以为的偏执,他可能根本感觉不到,因为那更像是他在向自己求救。   可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拥有的爱少得可怜的人了, 还用尽一切力气来爱自己。他其实是一个……坚定有勇气的人, 只是先前被掩盖在疯狂之下, 自己并未看到过。   宁绥心中忽然非常难受。   他起身出门打车, 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季郁呈。   宁绥不停地催促司机开快点,幸好这会儿晚高峰期也已经过去。   半小时后, 他抵达了老宅别墅。   他朝院子里看了眼,周助理开走的车已经回来了,看来季郁呈已经开完会回到了家。   在一楼没见到季郁呈,宁绥匆匆换鞋,上了楼去。   宁绥推开房门,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点月光。   男人高大的身形静静在床沿坐着,背对着自己,显得有点孤零零的。   “怎么没开灯?”宁绥调整了下情绪,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   他走到季郁呈身边,环住他的脖颈:“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季郁呈微微僵了僵,似乎是没想到宁绥会这样主动地抱住他。   等反应过来后,他也迅速将宁绥拥进怀里,哑声道:“你去见季之霖了?”   宁绥一愣。   季郁呈立马道:“我没有跟踪你,我以后不会再做那种事。是回来的路上,周助理经过那边看到了。”   好像因为自己先前的逃避,他此时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宁绥心中酸涩,摸了摸怀里男人的脸,道:“对,我刚打算和你说的,我们聊了聊,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季郁呈将脸贴在宁绥的腰上,感受他毛衣下的温热体温,抿唇问:“你们聊了什么?”   宁绥道:“我向他打听了一些你少年时期的事情,很多人追你呢季大少爷。”   季郁呈不是很相信:“然后呢,你又开始讨厌我了吗?”   “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宁绥心中发梗,俯下身去把他脸捧了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认真道:“我才不讨厌你,我没有讨厌过你。”   宁绥主动……亲了他的脸。   季郁呈心中的阴霾和恐惧终于散开了点儿。   他忍不住站起来,两只手禁锢着宁绥的后背,将宁绥用力抱进了怀里,高挑的身躯将宁绥笼罩,脸颊和下颌蹭了蹭宁绥的头发。   宁绥忽然道:“晚饭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我们下去再吃点儿?”   季郁呈闷闷道:“前几天我演植物人时你不是还说我胖……”   宁绥:“……”怎么那么记仇?   季郁呈道:“不过已经吃饱了。”   宁绥道:“那跟我去个地方?”   季郁呈:“什么地方。”   宁绥从他怀里钻出来,拉起他的手:“去了就知道了。”   周助理开车,宁绥带着季郁呈来到了一处福利院。   这会儿是晚上七八点,小孩子们吃完晚饭,正在福利院员工的照料下,在院子里玩游戏。   有一些无忧无虑的玩得比较起劲,和所有同龄孩子一样,脸上带着点儿兴奋的潮红,但也有一些孤单地坐在远处的小马扎上,有些格格不入的茫然。   宁绥和季郁呈下车,在院外的栅栏那边停了下来。   “我小时候长大的福利院不在这座城市,很远,但是这所福利院的楼栋还有围墙和我那所很像,所以我给他们捐过款。”宁绥道。   他知道了季郁呈少年时期的事情,尽管现在顾及着季郁呈的病情,不能告诉季郁呈,但作为交换,他也会把他的过去给到眼前这个人。   这是……他头一次和谁谈及这些事情。   “我小时候数学很好,我们院的院长会让我帮他做一些基本的统计,比如说冬天收到了多少衣服的捐款,上衣是多少件,下衣是多少件,能穿的有多少件,破破烂烂的又有多少件。我能手写表格,做到没有错漏。时间久了,他很信任我,连从老师们那里收上去的伙食费都交给我来点。”   “但是有一次少了十块钱,我在办公室门外听到他们议论少了十块,慌张得不敢进去,虽然不是我拿走的,可那天只有我和那几位老师进去过。有个老师问院长会不会是小绥拿去买糖吃了,院长说小绥不是那样的人,但……我知道他们还是会埋下怀疑的种子。就是那一次,小禹忽然冲进去替我出头,说不是我,我们才成了好朋友……”   季郁呈握着宁绥的手,忽然紧了紧。   “小学读完我们就在福利社的资助下,去普通学校读初中了。”宁绥道:“我很害怕被知道是孤儿院出身的,会被欺负和怜悯,但是这种事情无法避免,因为我和小禹、林满都很穷,衣服要么大了要么小了,鞋子要么开胶要么不合时宜,每次家长会只有我的家长不会来,每次下暴雨,也只有我没人接……这种奇怪的同学,周围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小禹告诉我,如果有钱的话,我们就可以聘两个人演我和他爸妈,他听说外面这样聘一次要两百块钱。但是我们两个兜里摸空了也只有几毛钱。那是我第一次生出非常想要钱的念头,我想,有钱真好,居然能连爸妈都买到……”   季郁呈伸出拇指擦了擦宁绥的眼角,尽管宁绥很平静,甚至像是事不关己的说别人的事情。   “我和小禹开始攒钱,因为年纪还小,没什么地方肯让我们打工,所以这钱攒得非常艰难,大概花了几个月时间,终于攒到了两百块。我和他计划着,下学期家长会终于可以有爸妈了……但,后来的事你应该知道了,他生病了,两百块连一天药钱都不够。院长人很好,为他申请了保障,但他还是……”   季郁呈终于忍不住,将宁绥拥入了怀中。   桩桩件件,宁绥不想再提。   宁绥小时候每一天都在煎熬中度过,他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契机开始,他就认定了钱能解决他的一切困境,开始对钱有一种偏执的追求起来。   宁绥在他怀里道:“现在你知道我了,可不是什么好人。”   季郁呈:“嗯,难道你觉得我是好人?”   宁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看起来对人很好,但不对他们付出太多感情。不对我好的人我不会纠缠,只会毫不犹豫舍弃。我贪心,还很自私自利,可能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为了一己之私的企图……”   如果之后有一天,季郁呈知道自己一开始接近他,甚至连先前说的为了他的肉体都不是,而只是庸俗地为了钱——接近季之霖和接近他都是带着同样的目的。   季郁呈会怎么看待他。   宁绥原本觉得自己不在乎,一旦季郁呈发现,他便跑路。   可他发现,当他开始在乎起季郁呈,他便会开始在乎季郁呈对他的看法。   甚至,开始害怕被知道。   001在他脑子里叹气:“爱真是个麻烦的东西,让人束手束脚……”   季郁呈却道:“我一开始喜欢你,也没有以为你是个好人过。”   他也不是没看见过。   他看见过宁绥吓唬人。   看见过宁绥面对宁母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抛弃掉那段感情。   也看见过宁绥对待宁远溟会回击,会把对方气得够呛……总之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他难道是因为宁绥是一个善良正直没有任何缺陷的人,才喜欢上的?   宁绥愣了一下,忽然将头埋在季郁呈肩膀上,笑了起来。   是啊,作为植物人旁观了他三个月,季郁呈可能比他自己都了解他自己。   他浑浊的内心,胆怯的样子,尴尬的场面,糟糕的处境,不真诚的企图,季大少爷什么没见过?   季大少爷说爱他的时候,眼里的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规则的形状,而是有些奇形怪状的,甚至有点儿变态,有点特殊嗜好……   那么,他知道答案了。   “我要告诉你我的答案,你跟我回去。”   宁绥拉着季郁呈上了车。   这下,轮到季郁呈紧张了。   宁绥降下车窗,朝车外看了看,两边的霓虹灯飞逝而过。   真可惜,是个晴天,没有下雪。   不然他也可以浪漫地为季郁呈堆一个雪人。然后站在漫天大雪里告诉他:“第一次你堆雪人的时候,你是008,第二次你堆雪人的时候,是还没有被我爱上的季郁呈,第三次我给你堆一个雪人,你已经是我想保护的季郁呈。”   只可惜,老天对浪漫过敏,并不给他这么个机会。   宁绥叹了口气,将车窗升了上去。   季郁呈并不知道宁绥在想什么,身体始终非常紧绷。   小妻子怎么还叹气?不会是觉得自己方才的回应不够好,打算提出离婚了吧。   季郁呈将宁绥的手握得越来越紧,几乎将宁绥的指骨抓得泛白。   他忍不住问:“必须回家才能告诉我,不能现在说吗?”   宁绥晃了晃他的手:“不能。”   季郁呈的视线在宁绥脸上扫了一圈,继续难耐地等。   最好是他想听的答案,否则……即便是要离开他,他也不可能允许。   好不容易,车子终于在别墅前,季郁呈推开车门,带着迫不及待的速度,迅速拉着宁绥上了楼。   管家在一旁只感觉一阵风闪过,顿时愣了愣,这是先婚后爱演完了,快进到豪娶强夺了?   “现在可以说了。”季郁呈将宁绥拉到床前。   房间里依然没开灯,月光从窗帘缝隙照了一点进来,刚好足够彼此看见对方眼底的神情。   宁绥准备好的台词因为老天不配合,已经没办法说了,他必须现想。   他苦恼而忐忑地思考了下。   季郁呈越来越急切,眼底像是压抑了一只野兽,充斥着汹涌的欲望。   宁绥决定还是坦诚一点:“……我承认我喜欢你,但可能时间太短,我很慢热,没有你的多,我会努力,直到有一天和你的一样多为止……能给我机会吗?”   话没说完,季大少爷便将他连着手臂箍在怀里,吻铺天盖地落了下来,带着压抑许久的渴望与霸道,唇舌灼热地撬开他的唇,掐着他的下巴,发狠地含住他的唇,舌在他口腔里蛮横地翻搅起来。   季郁呈往前逼了一步,眼圈发红地将宁绥推在了床上,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勺。   即便是这样一起摔在床上的姿势,两人的唇也没有分开,季郁呈压着宁绥的身体,他已经一万次肖想过这副场景,万万没想到真的如愿以偿。   空气中迅速散发起浓郁的情欲。   季郁呈的手落在宁绥的耳垂上,电流疾速在宁绥身上窜过,宁绥难耐地挺了挺上半身,感觉舌头完全已经成了季郁呈的玩物。   这就是他不能在车上就告诉季郁呈答案的原因。   他就知道会这样……   季郁呈丝毫不知停歇地亲过宁绥的唇舌,脸颊,眼睛,鼻子,脖颈,最后又回到了舌。   可是,床太软了,他几乎捉不住宁绥。   他忽然起身,托住宁绥的膝盖和后腰,将宁绥抱了起来,边走边亲。   最后喘着粗气将人放在洗手台上,把人压到镜子上,一遍又一遍地爱抚和亲吻。   唇分时刻,他急促地呼吸着,感受着宁绥同样急的呼吸,两人呼吸纠缠在一起,额头抵在一起,鼻尖抵在一起,身影也融为一体。   季郁呈眼眶发红,眼底的占有欲浓烈惊人,仿佛想把宁绥吞入腹中。   真是笨蛋,都已经承认有点喜欢他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放手。   没等停歇两秒换气,季郁呈又忘情地、不知疲倦地、狂热地亲了上来。   宁绥勾住季郁呈的脖子,难耐地喘了下,只觉得整个浴室里像个让人浑身发热的蒸笼,他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这一刻,他们终于正式结婚。 第60章   “我可以吗……?”吻到最后, 季郁呈眼底幽暗。   宁绥大脑不太清醒地想,亲都亲成这样了,还说这些, “嗯……”   季郁呈的声音变得沙哑:“你知道你在答应什么吗?”   “我知道。”宁绥低声道。   他在答应,和眼前这个人相守一辈子。   以前没想过, 能得到这样一份感情,完全无关金钱, 也不涉及别的欲望,只是单纯地想陪在这个人身边, 希望対方快乐。   宁绥心想, 可能在季郁呈刚醒来,在医院楼下抱住他时, 他就有点儿沦陷了,毕竟那是他头一回被谁那么坚定地抱住……只是当时他自己无从察觉而已。   压抑了许久,泄洪的开关一旦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   两只布偶娃娃都是第一次打架,上面那只尽管面色通红,也抵不住动作直进而疯狂,咬得被抵在墙上那只逃也逃不开。打架愈发激烈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同摔进了浴缸里,掀起了水花,水花阵阵。   打架这种事情不是一两个小时能解決得了的,从浴室到墙壁,又到床上,打了也不知道几架。最后,打赢了的布娃娃面带羞涩,紧紧地用四肢缠着对方,犹如饱餐了一顿,非常餍足。打输了的义愤填膺,手指都抬不起来一下,欲哭无泪。   翌日, 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宁绥总算清醒了过来,身体只觉得十分沉重。   侧头一看,季大少爷双手双脚并用地禁锢着他, 季郁呈的脑袋还埋在他颈窝,一呼一吸之间,热气打在他的侧颈上。   用这样的姿势睡了一整晚,醒来身体能轻松才怪!   宁绥虚无地看向天花板, 缓了会儿神。   过了好一会儿, 他脑子总算得以重新运转, 他掀开被子看了一眼, 又默默地放下了。   两人都没穿衣服。   万一周姨此时推门进来收拾,场面一定非常尴尬。   宁绥爬起来勾自己散乱在地上的衣服, 但刚支起来上半身,腰就一酸,差点没把他整趴下。   想到昨晚是谁非拖着他的脚踝往后拽,要打好几架,他忍不住报复性地把身边的人的漆黑头发揉成鸡窝。   虽然头发被弄得乱糟糟,但季郁呈那张脸还是赏心悦目。   他醒转过来,见宁绥要爬走,下意识伸手一捞,又把人捞了回来,神采奕奕道:“绥绥,早。”   宁绥差点就要爬出被窝,又被一下子拽了回去,顿时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有气无力地趴下去就地咸鱼:“早。”   本打算就这个姿势歇会儿,却没想到感觉季大少爷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又起了变化,宁绥:“……”   宁绥慌张地推开他:“大白天的,得赶紧起来了,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季郁呈有些羞涩地道。   小妻子怎么这样,说得他像是什么急色鬼一样,但是人面対心爱的人的时候就是容易起反应,这根本无法控制……   他又把宁绥抱紧了点,不过只是满足地抱着,没有任何动作。   昨晚的事情像是一场梦,要不是此时床上还一片狼藉,季郁呈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到了宁绥。   虽然患得患失的一颗心脏终于被宁绥昨晚的告白稍稍抚平,但没有安全感仿佛刻在他的骨子里,他还是想要进一步确认。   思索了下,他幽幽地対宁绥道:“现在我是你的人了,你昨晚已经把我吃干抹净,以后不能动不动就说什么不要我的话。”   宁绥:“……”   颠倒黑白是季家的什么祖传技能吗?!到底是谁把谁吃干抹净!   宁绥放弃争辩,说:“房间很乱,你放开我,我要起来收拾下。”   浴缸里的水全都溅了出来,洗手池的大理石台面上的东西也七零八落地掉在了地上,季郁呈将他抵在墙上时,他依稀记得自己还拽掉了浴巾。地毯上也……床上也皱巴巴的,两人的衣服和裤腰带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这么一片狼藉,管家和周姨一旦进来打扫,就会立刻知道发生什么。   季郁呈亲亲他的手指:“让他们来收拾就好了。”   宁绥面上发热:“我想自己收拾。”   平时装一装变态吓唬人也就算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还得暴露在长辈面前,怎么想都尴尬……   见宁绥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季郁呈立刻起来穿衣服:“我来,你躺会儿。”   居然这么百依百顺吗?   季大少爷此前的人生里,应该是极少做这些事情的。   宁绥心头其实有点甜,忍不住挪了挪身体,趴在床上歪着头看季郁呈。   “两年前事故是怎么发生的?”宁绥问。   季大少爷将地上的浴巾和衣服捡起来,丢进脏衣篮,弯腰将扫在地上的牙刷等物放回原位,道:“我开车上高速公路,一辆卡车撞了过来。”   “会是人为的吗?”宁绥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   整个季家,除了季老爷子和害怕季郁呈的季之霖,其他人都并不想季郁呈好过吧。   把他拉下马,就能瓜分季家的财产。   季云和季逸不知道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季郁呈道:“这件事我一醒来爷爷就和我谈过,他调查过,只是单纯的事故。我当时在车子上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対劲,不过年后等我回公司,我会亲自再调查一下这件事。如果真的有人在里面捣鬼,我不会放过他。”   说完,他忽然从浴室探出头,眼底带了些喜色:“你没发现你开始关心我了吗?”   宁绥噎了一下:“我本来就很关心你……”   “是吗?”季郁呈把浴缸里的水放掉,走过来,有些委屈地隔着被子抱住宁绥,把下颌搁在他肩膀上:“前阵子是谁见到我就跑。”   “翻旧账了是吧?”宁绥窘迫道:“那是因为还不知道你是008……”而且还觉得你有点病娇倾向。   季郁呈警觉道:“所以你答应我就只是因为対008有好感?”   眼瞧着缺乏安全感的爱人又要计较起来,宁绥连忙道:“你本人我也喜欢。”   季大少爷冷哼了一声,心情总算好点儿。   见他一开心,一张脸都明艳起来,宁绥顺势给他顺毛:“其实在你之前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対别人产生过超出朋友以上的好感。”   “骗子,季之霖呢?”季郁呈不满地问。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宁绥先前说的三年前就喜欢他是假话,那么就意味着宁绥真的喜欢过季之霖。他们还在一起了快三年,整个大学都知道他们是恋人。   光是想到这些季大少爷便像吃了黄连一样,苦涩得不行。   “这个不太好解释,以后给你解释行不行?”宁绥还没有做好将001的事情和盘托出的准备:“总之……总之你是第一个。”   季郁呈虽然直觉小妻子还是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但此时他已经没前段时间那么着急了,反正来日方长,宁绥不会离开他就行。   “好。”季郁呈用鼻尖蹭了蹭宁绥的脸颊。   总算把季之霖的事情先往后拖一拖了……宁绥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就听季大少爷又冷不丁问:“那你陪我去国外做检查时的那个金发植物人呢?他帅还是我帅,你踮脚看他可是看了好久。”   宁绥:“……”   宁绥悚然失惊:“你怎么知道?!”   随即反应过来,季郁呈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那么肯定也知道自己垂涎过那个金发植物人的美色了。   宁绥内心默默的流泪,他知道以季郁呈的性格,这两件事一定会被他带进坟墓里,可能七老八十了还在惦记自己垂涎过别人……   “当然你帅,你好看,你是我心中最好看的……我最……喜欢你。”   自己该不会七老八十了都要被迫说这些酸话吧……   这话说出来宁绥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把脑袋藏进被子里,季大少爷却很受用,耳根有些发红,把他脑袋又扒拉了出来,摸摸他的耳垂:“放过你了,下楼吃饭。”   两人下楼吃饭。   管家和周助理又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变化。   前几天还在冷战和暧昧,这一大早起来却手牵着手,简直如胶似漆,眼睛里看不到彼此之外的人。   季郁呈的心情也看起来好了很多,像是终于饱餐一顿了似的,面上半点阴晴不定也不见了。   宁绥倒是有点飘忽,下楼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扶着墙,数次拒绝大少爷要把他抱下去的举动。   管家心里打起了摆……   宁绥这到底是使用过了度,还是被使用过了度……   他本以为大少爷是毫无疑问地上面那位,可前几日看见宁绥那么强势地解大少爷的衣服,而大少爷非常糟糕地抓着床单躺在下面,他又不确定了起来……   虽然管家和周助理还有周姨非常有职业操守,不会多看两人一眼,而且往日季郁呈脾气冰冷阴沉,也叫人不敢看他。   但无论怎么避开,还是时不时会和宁绥対上视线。   一対上视线,宁绥就自动读懂了管家的复杂心情。   宁绥:“……”   真恨自己的读脑功能啊。   而且季郁呈完全不知收敛,像是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一般。   宁绥坐在沙发上,他便走过来往宁绥怀里一躺,亲亲宁绥的耳朵,宁绥吃完饭起身披上外套出去遛弯,他即便没吃完,也会立刻跟着起身换鞋出门。   宁绥去冰箱里拿瓶水,他也会立马跟过来,高大的身形从后严丝密缝地拥住宁绥。   几乎时时刻刻要黏在一起。   宁绥一上午接受了数次管家惊愕的眼神,已经风中凌乱到脑子宕机。   宁绥站在冰箱前,因为双臂被抱住,连瓶盖也没办法拧,忍不住推了推身后的人:“……能不能成熟稳重一点?”   季郁呈不懂为什么谈恋爱还要收敛,好不容易互通心意了,也得到了小妻子说的有点喜欢他,他现在只想赶紧努力,把这份“有点喜欢”变成“疯狂喜欢”。   当然,除此之外,也是由于前阵子太过患得患失,此时的他便像是渴了很久的饿狼,好不容易得到水源,又怎么可能放手,一分一秒他都不想分开。   季郁呈将宁绥困在冰箱与自己的身体之间,在他耳边低声道:“宁绥,你不会又是变卦了吧。”   不去看他的脸,光听他半哑低沉的声音,都能感觉到他浓浓的委屈与茫然。   宁绥心肠一软,想推开他的手顿时放在了他胸膛上,停止了动作。   听完季之霖说的季郁呈年少时期的那些事,他倒是能够理解为什么季郁呈在感情上这么没有安全感。   “但是一直被看着怎么办……”宁绥小声问。   季郁呈的头埋在他耳朵侧,忍不住勾唇。   先前小妻子还没喜欢他的时候,示弱装委屈这一套就很好使,更别说现在小妻子已经喜欢他了,简直就是利器。   季郁呈搂住宁绥的腰,在他耳边循循诱导:“距离过年还有五天,我不用去公司,你也还在放寒假,要不然去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吧,只有我们两人。”   他在宁绥耳边这样说话,宁绥耳廓酥酥痒痒的,哪儿还有心思想别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季郁呈话里的“不会被打扰”几个字里浓烈惊人的占有欲和偏执,思路一下子就被他带着走了。   “……去哪?”   季郁呈道:“我安排飞机,去度蜜月?”   “时间太短了,出国恐怕不够。”宁绥思索了下,道:“可以去上次那个地方吗?上次只待了一宿。”   他想的是,如果季郁呈十五岁时在那里疗养过,那么那里应该会有一些年少时期的季郁呈的痕迹吧,他想去看看。   这幢别墅里几乎没多少季郁呈年少时期的东西,或许是老爷子处理掉了。   “好。”季郁呈自然答应。   他拥住宁绥,完完整整地将人抱在了怀里,想着接下来五天完全是两人的独处时光,不知道可以进一步做多少事情,心中澎湃起来。   而宁绥惦记着说不定能看到季郁呈年少时期的照片,心中也非常期待。   两人完全不知道対方在为什么而荡漾,总之非常不默契又非常默契地上楼开始收拾东西。 第61章   两人出发之前去探望了一下小禹弟弟。   林满将他安置在名下的一套房产中, 给他请了家教老师并报了补习班,打算帮他以高中生重新融入这个社会,也算是完成好友当年的愿望。   宁绥想着过年的时候自己应该来不了了, 便提前买了一堆年货送过去,季郁呈对这种友情相关的东西一向不感冒, 但他也愿意为了宁绥去当一个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不那么冰冷的人。   他本来打算给一张卡意思意思,但宁绥觉得这样还是太“季氏大少爷”了, 拉着他买了一辆山地车作为送给小孩的新年礼物。   小禹弟弟还在房间里补课,宁绥不打算久留, 免得打扰。   林满送两个人出去。   “今年过年不来吗?”往年宁绥过年都是去林满家过, 两人一起看看春晚聊聊天,今年宁绥忽然成家了, 只剩林满一个孤家寡人,他顿时有些受不了。   季郁呈醒来后, 圈子里传的很多流言蜚语他也都听到过,什么季大少爷三年前就对弟弟的恋人感兴趣之类的,总之流传度非常广。   他本来是不大相信的,但今天这一面一见, 他也不得不相信了……   比如说现在。   他习惯性地哥俩好地揽住宁绥的肩膀,季大少爷在旁边矜持地将他的手臂拿开,皱眉:“你们说话为什么一定要搭肩膀?”   林满尽管年龄比季郁呈还要年长几岁,但他面对季郁呈时, 在气势上还是弱了许多的。   毕竟在他还未进圈之前, 就听说过季家和季郁呈的名气。   即便是现在, 他那点资产, 拿到季家面前也是充数都不够。   而且最重要的问题是,季大少爷的身高……   宁绥站在中间, 他们三个像wifi信号。   身高一直是林满的痛,他不动声色地踮起脚,咳了咳,道:“我和阿绥在福利院开始就认识了,季大少爷不会连这也要介意吧。”   季郁呈抱起手臂,视线在宁绥和林满之间扫了一圈,问:“你们认识多少年了?”   宁绥心想,要说自己七岁就认识林满了,季郁呈之后耿耿于怀的事情不就又多了一件?他打算虚化一下这个年数。   宁绥:“……也就认识七八年吧。”   林满:“十四年。”   宁绥:“……”   宁绥忍不住看向林满,怎么这点默契都没有?!   林满无辜地看向他,为什么要凭空缩短两个人的友情?   季郁呈的脸顿时黑了,高挑的身形迅速插入两个人之间,对宁绥道:“我们该走了。”   林满看着两人远去,心中憾然,忽然生出一种要不自己也成个家的想法。   在孤儿院长大的他和宁绥有点同病相怜,难以对谁产生太多的感情。   先前他见宁绥虽然和季家二少在一起,但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季二少,至少来他这里的时候很少提及对方。   但现在,宁绥似乎是真的对季郁呈生出了感情……   既然宁绥能够拥有一个家庭,说不定自己也可以。   宁绥倒是没想到自己和季郁呈这奇奇怪怪的一对,居然也能成为谁的向往。   他和季郁呈很快便抵达了山庄,周助理在后面将大包小包送进房间,在季郁呈的指令下,先行离开。   老板抱着只火炉探出头来,发现季大少爷和上次来时满脸的颓唐与阴郁相比,简直称得上意气风发。   他视线在季郁呈牵着宁绥的手上转了一圈,立刻了然,这是吵完架已经和好了?   这也太快了吧?   别人豪门之间的夫夫吵架好像都得吵个十几集电视连续剧!   不过这样也好,老板心中一喜,看来这次不用自己半夜起来做些奇奇怪怪的事了。   季郁呈推着行李箱,拉着宁绥走进长廊,头也不回地对老板道:“这几天除了做饭和打扫,你不用出来了,最好一直在你自己的房间里呆着。”   老板:“……”本来也没打算出来!   老板忙不迭回了自己房间,周助理开车离开的引擎声也逐渐消失。   山庄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下来。   只有冬日山里的一些鸟叫声,与屋檐上时不时砸在鹅卵石上的水滴声。   整个世界好像都被清洗一空,只剩下季郁呈和宁绥两个人。   这正是季郁呈想要的。   当世界上只剩下他和宁绥的时候,他心中才会比较有安全感,这样的话,宁绥只能和他朝夕相对,不会从他眼前消失,不会从他身边跑掉。无论做什么都能黏在一起,能够狠狠地填补一下先前心底的空洞感。   要不是009一直在他脑子里唉声叹气的话,他的心情会更加愉悦。   “宿主,多亏了我,你现在终于有老婆了……”   009作为一个统,感觉到寂寞起来,先前季郁呈没醒的时候,它一心一意想着充满电,现在季郁呈醒了,还如愿以偿,它一下子失去了作为系统的目标,又不得不天天看着宿主和他的小妻子秀恩爱,弄得它也心猿意马的,很想回老家去找另一半统……   “但是我……唔唔唔。”   季郁呈毫不留情地把喋喋不休的话唠系统给禁言了。   这下完美了,世界彻底只剩他和宁绥。   季郁呈牵着宁绥回房间,刚坐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耳根红起来:“去泡温泉?”   “现在才下午,还没到晚上,不太好吧。”宁绥下意识捂紧了自己的裤子。   季大少爷觉得他这个动作对自己不是很友好,将头埋在他颈窝,羞赧地道:“别怕,只是泡温泉而已,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宁绥:“……”你当然不怕啊!开车这种事情,就没听说过车主开坏的,只听说过车子开报废的!而且你又没有一个床下脸红撒娇床上拽着人脚踝往回拖的双重人格似的恋人!   宁绥:“你保证只是泡温泉?”   季郁呈道:“我保证。”   宁绥道:“你要是泡温泉时做了别的怎么办?”   季郁呈道:“泡温泉就是泡温泉,一定坚持到晚上再做别的。”   宁绥:“……”这个保证也并没有让人多安心啊!   虽然担心季郁呈光天化日之下在温泉池里对自己干出什么事来,但宁绥也承受不住美色的诱惑。   老实说之前季郁呈还是植物人的时候,他没有仔细看过季郁呈的身体,虽然擦澡擦得很仔细,但眼睛是不敢多看的。昨夜做那件事的时候意乱情迷,眼前一直有浴室的水蒸气缭绕,也没有把季大少爷看真切过。   所以他也就半推半就地跟着季郁呈去换泳裤了。   片刻后。   “为什么只有这种泳裤?”宁绥面无表情道。   他这个尺寸的全是卡通的,不是小鸡内裤就是奥特曼内裤,季郁呈为他挑选了一件猫猫内裤,但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季郁呈,你故意的吧?”宁绥看向季郁呈。   季大少爷的就很正常,纯黑色,怎么只有自己这个型号的图案千奇百怪。   季郁呈哄道:“一定是老板的问题,等他出来我教训他。”   宁绥:“……”   算了,反正也没有外人,宁绥用浴袍把自己一裹,跟着季郁呈赤脚踩过鹅卵石,在几个温泉池子里挑了挑,挑了个红茶汤池下水。   温泉水的颜色深点能把内裤上的猫猫头挡住,他实在是受不了。   季郁呈很快开始后悔带宁绥来泡温泉,本来以为能够亲密地黏在一起,抱一抱宁绥,或是在温泉池子里将宁绥吻得喘不过气来,关系能够更近一步,更加暧昧。   但是四十度的池子让人额头直冒热汗,他一过去拥住宁绥,宁绥就喊热,对他退避三舍。   “要不然不泡了,我们上去?”季郁呈冷静地问。   宁绥心里觉得好笑,故意报复季大少爷让自己穿猫猫内裤,道:“哦,你先上去吧,我再泡会儿。”   季郁呈幽幽道:“你昨晚不是这样的。”才一晚上就要始乱终弃?来之前还说什么自己是他心中最好看的,最喜欢自己……   虽然知道大多数时候季大少爷的委屈都是装出来的,但宁绥对他这副样子完全没有抵抗力,叹了口气道:“你上去等我,再过五分钟我就上去。”   “等一下。”季郁呈忽然起身,披上浴袍,快步去前厅拿了个盘子,用盘子装了些雪糕过来。   他蹲下来,放在宁绥靠着的池子边沿:“可以吃点冰的。”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宁绥用竹签挑起一块雪糕,放进嘴里含住。   季郁呈期待地看着他,被欲望洗礼过的眼眸有些暗沉:“好吃吗?”   宁绥刚要点头,季郁呈立刻下水来,捉住他的下颌吻上去,两只手钳住他的手腕,睫毛一颤一颤的亲吻他有些冰凉的舌头。   在季郁呈去取雪糕时,宁绥就知道他要这么做,此时无比配合,后背贴在了池子边沿,放松地任由季郁呈亲。   从某个程度上来讲,宁绥觉得自己也真是挺纵容他的……   唇分时刻,季大少爷终于心满意足,揉了揉宁绥的脑袋,觉得没有白来这一趟。   两人靠着池壁坐着,相互依偎,感受着山上的风轻轻拂过,一时之间都无比惬意。   宁绥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季郁呈的手腕。   季郁呈的手腕上自然什么当年的痕迹也没留下,白皙修长,带着男性的力量。   自己给他系上的红绳湿漉漉地缠绕在他右手腕上,与他肤色的冷白对比,显得非常鲜艳。   虽然什么痕迹也没留下,但宁绥还是忍不住捏起他的两只手的手腕,在他手腕上轻抚:“疼吗?”   宁绥脑海里出现了十五岁的季郁呈。   孤僻冷漠的少年独自一人从山庄的长廊上走过,夜灯将他影子拉得长长的,不知道他那时是否就有披着被子走神的习惯。   可能也一个人来泡过温泉?孤伶地趴在这某处池子中不知道想什么。   “早就记不清了,没有车祸之后躺的那两年难受……”季郁呈:“所以那天季之霖告诉了你我被绑架过的事情?”   宁绥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时候是扮可怜博取同情的好时机,但季郁呈反而不喜欢用真正发生过的事情扮可怜。   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抚了抚宁绥的脖颈,笑着道:“你是在心疼我吗?”   宁绥摸着他的手腕,道:“不然呢?”   季郁呈先是觉得非常受用,心情极好地扬起嘴角,可随即又觉得不对劲,怎么听说自己年少时的事情,宁绥就来向自己表白了,难道他反而对过去的自己比较感兴趣?   人毕竟不可能回到过去,而且009功能搁浅以后,他也不可能再是008。   虽然想竭力忍住,但季郁呈还是没忍住酸溜溜地道:“你是心疼十五岁的我,还是心疼现在的我?”   宁绥目瞪口呆:“……”这有区别吗?   这也要比?!! 第62章   季大少爷直到吃完晚饭还在在意这个问题。   少年季郁呈以前住的房间落了锁, 宁绥出于好奇,将盘碟放进洗水池里后,去找老板要钥匙, 想进去看看。   老板带他回自己的房间里找了找,将一大串钥匙递给宁绥, 眉飞色舞道:“当时管理山庄的还是我爸,我还不在, 不过这几年,即便是不用的空房间, 我也会自己或者请人每周打扫一次, 你尽管去吧,保证一点灰尘都没有。”   自己本人就在小妻子眼前, 小妻子却对高中生的自己更感兴趣,季郁呈心中更酸了, 摘掉洗碗的橡胶手套,走过去对老板面无表情道:“打扫得很好,奖励你过去洗碗。”   老板:“……”   宁绥歉意地拍了拍老板的肩膀:“你先洗着,待会儿我探索完了来帮你。”   老板:“……”就几个碗和几个盘子, 等你们回来早就洗完了!   说完,不管季大少爷脸色一黑,宁绥赶紧拿着钥匙去开了房间的门。   他好奇地探头进去。   和其他房间没什么不同,地上放着两个蒲团, 干净, 一尘不染, 东西也很少。   书架上有几本画册, 宁绥翻开唯一的几本书,没翻到一张照片, 非常遗憾。   而且季郁呈似乎没有边看书边写笔记的习惯,这几本书被折了页,但是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有。   简直找不到生活过的痕迹。   宁绥最后打开衣柜,衣柜里倒是有两件衣服,宁绥拿起来看了看,尺寸现在的季郁呈肯定是穿不下了,他的肩应该比少年时期宽多了。   两件衣服一件是白色的衬衣,一件是宽松的黑毛衣,可能也没穿过两次,因为几乎像新的一样。   和少年二字相关,总是带了些脆弱敏感的气质,宁绥忍不住就想象起穿白衬衣的高中生季郁呈会是什么样子。应该比现在沉默得多,没有现在锋芒毕露吧,说不定事故发生之前偶尔还会笑,不知道笑起来会是怎么样的。   宁绥抬头问:“一张那时候的照片也没有吗?”   季郁呈抱臂靠在门框上,冷哼道:“没有。”他不是一个爱留下影像的人,年少时期连毕业合照也没有。   而且用现在的眼光看过去,完全都是黑历史吧,也就宁绥会感兴趣了。   宁绥现在的心情就宛如刚掉坑的粉丝,被爱豆吊起了胃口结果发现居然是个大冷坑,一点可以考古的物料也没有,心痒又愤恨!   怎么会有人在年少时期一张照片也不拍?!老爷子处理掉那件事情相关他能够理解,可季郁呈本人居然也没几张自拍照!   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虽然穷,但也自恋着呢,有好几张和同学用翻盖手机拍的合照都还留着。   宁绥都有点儿羡慕季之霖了,可恨季之霖不是个颜狗,见过季郁呈十几岁时的样子居然能忍住不偷拍。   宁绥又问:“没有照片的话,那你那时候长什么样?什么发型啊?头发会不会比现在长……遮住眼睛那种,当时不是很流行吗?还有你经常穿什么衣服?应该没穿过校服吧?”   宁绥看着眼前的季郁呈,忍不住对着他开始自行想象。   一个高挑的,眼神有点儿冷的,眼眸如墨玉的少年……   季郁呈:“……”   季郁呈心头更加像是吃了柠檬一样酸得要命,他扭头往回走,往沙发上一坐,控诉道:“我生气了。”   这也能生气?宁绥从房间里探出头,喊道:“你醒来之后,偷偷查我之前的资料,买一大堆我小时候的照片,我都没生气呢。”   季郁呈脸色有些发红:“你怎么知道?”   宁绥道:“你以为我没看到你书桌上那本合同条例里夹着的东西?”   季郁呈这下没立场吃年少时期自己的醋了,但他还是介意得慌,高中生的他和现在的他气质发生了很大变化,小妻子又是个颜狗,万一更喜欢高中生那一款的呢。   季郁呈抱着抱枕不吭声,盯着宁绥继续在房间里翻翻找找,开始持续散发嗡嗡嗡的怨念。   宁绥本来想把季郁呈年少时期的那两件衣服带回去塞自己行李箱里,做个纪念的。   尽管行为痴汉了点儿,但是这里又没有外人,谁管得了他?   可现在季郁呈就在外面盯着,他被盯得头皮发麻,都不好干出这件事了。   他只能遗憾地将衣服挂回柜子里,心里头想着以后悄悄带走。   他重新锁上门,拿着一大串钥匙走到前厅里去,把钥匙还给老板:“我看完啦。”   老板收起钥匙,想了想,将那间房的那一枚钥匙取出来:“要不这一把您收着吧,我这边还有备用的。”   他现在看出来了,讨好季大少爷也没用,还不如讨好宁绥!   “真的吗?”宁绥喜滋滋地正要收下,背后便迎来了一道让他如芒在背的视线。   宁绥转过头去,对上季郁呈酸不溜秋的表情。   宁绥:“……”   总感觉现在要是真的把这把钥匙收下,并说出什么以后来就住这间房的话,今晚可能下不了床。   宁绥迅速把钥匙塞回老板手里:“那什么,不如怜取眼前人,我还是不要了。”   季郁呈鼻子里发出一声哼,面色这才稍霁。   痛失少年季郁呈穿过的衣服和住过的房间,宁绥心情悲痛。   001在宁绥脑子里道:“阿绥,虽然你家季大少爷并不是三年前就开始想要占有你的,而是植物人时期开始喜欢你……但总感觉……他也没正常到哪里去。”   虽然心情悲痛,但宁绥还是忍不住替季郁呈辩解两句:“他不就是占有欲强了点,缺乏安全感了点,表里不一了点,很正常啊。”   001:“……”阿绥看来也没救了。   不过001的话倒是提醒了宁绥,大约是因为先前他的退缩,以至于现在的季郁呈很没安全感,两人分明都已经完成了生命的大和谐,他却还是经常患得患失自己会不会跑掉。   鉴于季大少爷过去的经历,宁绥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应该多点儿耐心。   他走过去在季郁呈身边坐下。   季郁呈抱着抱枕,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宁绥思忖了下:“老实说,我觉得你现在比年少时期的你更有魅力,毕竟更有钱了,也更壮观了。”   虽然小妻子更欣赏现在进行时的他,的确是季郁呈想看到的,但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就像是年少时的他一无是处一样。   季郁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以前也很壮观。”   宁绥脱口而出:“空口无凭,我又没见过。”   季郁呈:“……”   眼瞧着季大少爷眸色渐深,像是恨不得带他回床上让他亲眼见一下似的,宁绥赶紧转移话题:“不要抱抱枕,抱我。”   他觉得……季郁呈好像一直都很渴望自己也表现出对他的强烈占有欲……   大概是自己这样能让他感觉到安全感?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他这话一说,季郁呈愣了愣,面色立刻变得欣喜起来。   季郁呈立刻将抱枕扔到一边,将宁绥抱到了腿上。   为什么会有这种古怪的嗜好啊……但既然是自己养出来的,只好宠着了。   宁绥强忍着羞耻,又坐在他腿上要求道:“拖鞋明天也换成情侣拖鞋吧,这样别人一看见就知道我们是情侣了。”   还在洗碗的老板:“……”这里并没有别人啊!而且你们不是早就是结婚的关系了吗?还装什么情侣?   季大少爷却很开心,他感觉小妻子对他的爱意值又逐渐回来了,先前不喜欢他的时候,可能一度降到了百分之零,后来说有点儿喜欢他的时候可能处于百分之四百。   但现在……居然仅仅因为他没有理由地乱吃醋,就愿意来哄他,显然是又攀升回了百分之五百。   他将脑袋埋在宁绥的颈窝,耳根略红,“嗯”了一声。   还有什么能表示自己的占有欲?宁绥冥思苦想。   他抓起遥控器,“啪”地一下把电视机关了,对身后的人道:“这几天也别看电视了,看我吧。”   季大少爷更加兴奋了,两只手臂将宁绥禁锢得紧紧的,几乎让宁绥喘不过气来。   老板:“……”   老板忙不迭擦干净最后一个碗,火速冲回了房间。   本来觉得虽然季大少爷不太正常,但至少季大少爷的另一半还是个正常人!万万没想到……也如此不正常!   占有欲浓烈到看电视都不行了?   自己这几天要是出去乱晃,季大少爷多看了自己一眼,宁绥不会对自己有敌意吧?!   宁绥还在绞尽脑汁,季郁呈忍不住将他抱了起来,大步流星朝房间走。   宁绥:“……”   完了,这把火是不是点过头了?   季郁呈把宁绥放在床上,有些羞涩地问:“今晚也可以吗?”   宁绥忙用两只手挡着他的胸膛:“至少让我休息一天吧……明天再来?”   季郁呈倒也并不是对那件事多么有执念,对他而言,只要宁绥一直待在他身边,就很好了,而且如果宁绥腰酸的话,他也会心疼。   “那好。”季郁呈在床上坐下来,抓起宁绥的手指亲了亲:“洗完澡我帮你按一按。”   虽然嘴上拒绝,但季大少爷俊脸绯红地亲着宁绥的手指,让宁绥有点儿心猿意马。   宁绥思考了下,凑过去看他的眼睛:“可以亲。”   能亲也很好了。   季郁呈眼眸亮起,立刻抬起宁绥的下颌。   宁绥做好了他唇瓣落下来的准备,提前在脑海里对001打招呼:“阿统,你先休眠一下。”   不休眠就容易出现被季郁呈体内的那只小系统夺走一半电量的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肢体接触掉电很少,但是亲吻却哐哐掉电,这件事似乎有什么比较重大的意义。   而宁绥和001还没搞清楚掉电机制。   平时肢体接触掉点电也就算了,亲吻还是对001的损耗太大了。   “好。”001听话地断掉了自己的电,成为休眠模式漂浮在宁绥体内深处。   季郁呈低头吻着宁绥,从眉心到鼻尖,从脸颊到嘴唇。   开始时不带任何情欲,温柔而克制,渐渐的,便开始无法克制了,呼吸逐渐重了。   009在季郁呈体内百无聊赖地坐着,扯自己时不时断掉的腿。   最开始的时候宿主的小妻子总让他感觉到压迫感,那是一种……仿佛被什么在气场和血统上压制了一般的惊悚感。   现在随着宿主醒来后,和他的小妻子肢体接触多了,它也逐渐习惯了这种强大的压制感。   并且在宿主和他的小妻子做一些羞羞的事情时,它也不必惊慌下线了。   开玩笑,它可是厉害的8769号,怎么可能几个月了还在害怕区区一个人类?   此时见到宿主和他的小妻子又在做一些系统不能做的事情,它无聊地抱头打了几个滚。   实在是……太无聊了。   009在季郁呈体内窜来窜去,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要不然去宿主的小妻子身体里看一看?总得弄清楚为什么一靠近宿主的小妻子就能充电吧?   这样想着,009总算给自己找了点儿活干。   它便兴冲冲地钻进了宁绥的身体里。   009好奇地钻进去。   下一秒,尖叫着滚回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它在季郁呈脑子里土拨鼠疯狂尖叫:“宿主!宿主!宿主!”   季郁呈刚吻到宁绥的喉结,眼角泛红,有些动情,就被脑子里声嘶力竭的尖叫吵得头都快要炸开。   平时在和宁绥进行一些事情之前,他都会把009禁言,避免被这废物系统打扰。而这废物系统虽然平时喋喋不休非常话唠,但倒也识趣,不会故意打扰他和宁绥。   可此时怎么……   季郁呈额角狠狠跳了跳,只得停下来,抚了抚宁绥的嘴角,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宁绥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好。”   季郁呈进了浴室,粗暴道:“有话快说,再有下一次你死定了。”   009在他脑子里像粉丝见了明星一样兴奋,惶然又激动:“是001啊!就是那个序号排在全校第一的欲望系统!啊啊啊啊是001啊!准确来说是001-1,啊啊啊啊啊我被当成废品扔出去最后一场考试之前,还去摸过它的考神手印。”   什么有的没的……季郁呈只想把这破系统从脑子里揪出来扔掉。   009疯狂嚎叫了好半晌,总算记起来说重点:“我的意思是,你的小妻子体内有一个系统,编号001-1,是欲望分类里的金钱财富系统。靠近有权有势的人便能得到金钱。”   “宿主,你貌似就是那个有钱有势的人。”   季郁呈:“……” 第63章   009在季郁呈脑子里颠三倒四地解释了一通, 其中大多数是废话。   和人类的学校类似,所有的系统在出来绑定宿主之前,都会进行培训和检测, 那个地方被它们称之为“工厂”。   两年半之前,009 出厂检测不合格, 被作为废品淘汰掉后意外流落到这里,绑定了刚好出了事故命悬一线的季郁呈。   “我和你的绑定是一场意外, 可001是不可能出错的,它那样的统, 不可能有绑定错人的时候……”009又用了好几百字去形容001。   见季郁呈脸色越来越难看, 像是立马要将它拽出来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它瑟缩一下,才赶紧将话题绕回来:“换句话说, 你的小妻子是它在出厂之前经过精挑细选才绑定的,只有对金钱具有相当强烈的欲望的人, 才会被001挑中。”   季郁呈冷笑:“你确定你没弄错?”   009骄傲挺胸:“我可是……”   季郁呈:“倒数的8769号?”   009:“……”   不知道为什么,听009说了这些,季郁呈并没那么诧异。   他一直知道小妻子应该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如果并不喜欢他,那么一开始同意和植物人状态的他结婚又是为什么。但如果宁绥不主动说, 他也不打算去逼问。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天小妻子会对自己敞开心扉。   先前……他差点都要以为宁绥是不是有个早死的白月光,而自己刚好长得像那个白月光。   他甚至还调查过小禹。   幸好那个叫小禹的和他没有半分钱相似,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发什么疯。   原来瞒着自己的, 是这个。   季郁呈松了口气。   他拧开水龙头, 淡定地洗着手:“幸好我有钱。”   还打算痛心疾首说点什么的009顿时卡了壳:“……”   009忍不住道:“不管怎么样, 他先前都利用了你啊!”   而且最开始使宿主能轻微动弹的那个吻, 宿主还认为是真爱……现在回想起来,完全就是宿主的小妻子身体内的001不小心漏电给自己了吧!   “但现在他喜欢我。”季郁呈骄傲道。   009道:“还有, 你的小妻子一开始表现出恨不得将你吞掉的病娇,也完全不是出于对宿主你本人,而是对钱的病娇……”   说着说着009的声音微弱了下去,它陡然记起来谁才是造成宿主产生误解的罪魁祸首。   季郁呈固执道:“不管开始怎么样,他现在喜欢我。”   而且,一心想要钱难道是什么错吗?小妻子从小生活在福利院,经历比任何人都要坎坷,正是因为对人和感情没有信任,才会对钱产生过深的欲望。   如果能够做到的话,季郁呈甚至想回一趟宁绥的少年时期,什么也不做,就每天给宁绥一车钱,看他眉开眼笑。   009看了一眼宿主的脑子,登时无话可说,它多说一句都觉得自己像条路边被踹了一脚的单身狗。   不过不管怎么说,小妻子喜欢自己还是喜欢得比较晚……虽然并不想斤斤计较,但季郁呈心里还是有点苦涩。   他严肃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关掉水龙头,决定这就出去重振雄风。   听见宿主的内心活动,009重新打起了精神,它要看看宿主到底怎么重振雄风,学会了后日后也好依样画葫芦。   然后就见季郁呈走出去,在宁绥身边坐下,抓起宁绥的手摸自己的额头,一副很难捱的样子:“老婆,我觉得我好像感冒了。”   009:“……”   “真的假的?”宁绥失惊,下午泡个温泉,吹了会儿风,晚上就感冒了?   季郁呈前科太多,不会又是装的吧。   宁绥用两根手指勾了下季郁呈的衣领看了眼,这一次没看到他身上贴了暖宝宝贴啊……   季郁呈倒是没反应过来宁绥这个动作的含义,只以为宁绥莫名其妙地想看自己的肉体,俊脸一时之间有些微红,不知道是该护住自己的身子还是坦率地让小妻子看。   没有暖宝宝贴,那不会真的感冒了吧?   宁绥赶紧转过身体去,认真地把手放在季郁呈的额头上感受了会儿,方才两人接吻,他浑身也有些发热,此刻掌心微微出了汗,用手完全感觉不出来。   于是他将额头凑上去,贴着季郁呈白皙的的额头试了会儿。   季郁呈用双手揽着宁绥的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宁绥,快乐地享受着小妻子对自己的关心。   “怎么样……?”季郁呈握着宁绥腰部的手微微发紧,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   宁绥却豁地一下站起来,着急道:“还真的有点烫!不行,我们下山吧,还是叫私人医生上来?”   季郁呈:“……”   季郁呈愣了一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他本是故意找个由头求关注,没想到自己还真的在低烧。   是他高估了他躺了两年刚醒来不到一个月的身体,居然泡个温泉也能发烧……   季郁呈皱起眉,面色有些不太好看,早知道就不让宁绥摸自己额头了,小妻子不会认为自己身体虚吧。   009在他脑子里沉痛道:“书名号,重振雄风,书名号。”   季郁呈:“……”   宁绥匆匆收拾东西,说:“我来开车……”   “别收拾了,不想下山。”季郁呈把宁绥拽了回来,抬手抱住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腰腹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郁闷:“刚上来就下去,太折腾了,而且也不想去医院,以前动不动被送进医院……”   也是,季郁呈植物人期间既然有意识,那么常年进医院闻消毒味,听救护车声音,肯定都对医院有阴影了。   宁绥有点儿心疼,又摸了摸他的耳朵和脖颈,同样感觉有点烫:“可是不处理不行,待会儿夜深了烧起来怎么办?那就叫你家的私人医生过来吧?”   季郁呈闷闷道:“不,好不容易有一段独处的时间,年后可就忙起来了……我这么大个男人,小感冒没事的,山上有医药箱,里面有感冒药,吃一粒睡一觉就好了。”   宁绥心里还是有点儿担忧。   要是他自己或者其他人感冒,当然没什么,男生的身体恢复力很强,甚至药都不用吃,喝点热水就能过去,但季郁呈毕竟作为植物人躺了整整两年。   刚出院的时候院长也说过,康复期得仔细着点儿。   但季郁呈这么撒娇,他有点儿拗不过。   宁绥问:“除了发烧之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季郁呈赶紧摇头。   事实上发烧他也完全没感觉,他怀疑是不是方才亲吻小妻子动了情才导致的体温上升。   但以前装病宁绥都不太关注他,现在好不容易真病了一次,他还不得赶紧把握住这个机会?   即便不难受,也得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   季郁呈叹了口气,道:“应该是只有发烧,没有任何地方不舒服,不用担心……嘶。”   像是扯到了哪里,他掉了皱眉。   他越是这样,宁绥越觉得他在强撑。   即便是低烧,也会肩背沉痛。   “你先躺会儿,我去拿体温计,然后给你煮点葱姜汁,待会儿睡前再吃片感冒药。”宁绥道。   季郁呈乖乖点头。   宁绥起身去拿医药箱,翻找体温计。   季郁呈在脑子里得意洋洋地对009道:“生病的时候有老婆真好。”   009想吐槽宿主你上次贴暖宝宝贴的时候,你老婆就不见得有多关心你……但怕这话说出来要挨揍,又咽了回去。   009忽然间产生了一种寂寞感,非常想钻进宁绥的身体里再瞅一眼001,但是刚才它进去的时候,001已经休眠了,要是再钻进去,001是醒着的怎么办……   宁绥拿着一支全新的体温计回来,用纸巾擦了擦,让季郁呈叼在嘴里。   “五分钟后叫我。”宁绥道:“你继续躺着,我先去煮个汤。”   季郁呈却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宁绥站在大理石台前切姜,季郁呈叼着体温计,从身后拥住了他。   宁绥怔了怔,放松了身体,任由季郁呈抱住。   季郁呈很喜欢这个姿势,可以将宁绥完全拢在怀里,双手牢牢地禁锢着他,不用担心他消失,也不用担心他离开。   季郁呈将脑袋埋在了宁绥的脖颈上,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打在宁绥的侧颈上。   宁绥道:“戳到我了,体温计。”   季郁呈连忙抬头:“绥绥,对不起。”   季郁呈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太黏人了,所谓物极必反,如果总这样,小妻子对自己产生厌倦怎么办?   可是像这样将宁绥紧紧抱在怀里,是他还是个植物人的时候就滋生出的欲望。而且,由于总是担心宁绥忽然因某个原因离开他,他恨不得时时刻刻缠着人,不给宁绥这个机会。   季郁呈也觉得自己大约是没救了,简直像个病入膏肓的令人嫌恶的病人。   感受到身后季大少爷的局促,宁绥忍不住笑了笑,他侧过头去,抬起一只手像撸大型犬一样,把季郁呈叼着的体温计拨向另一个方向。   然后轻压他的额头,让他继续将脑袋放在自己肩上。   “说什么对不起,”宁绥道,“只是戳了下,又不疼……你可以不用太小心地对待我,因为我也喜欢你。”   思考了下,宁绥又道:“你想怎么黏我就怎么黏我,按你舒服的来。”   虽然季郁呈没说,但不知怎么,心脏贴得这么近,宁绥仿佛能感受到他在想什么似的。   宁绥边切姜边道:“我表现得不黏你,只是因为你已经把我要黏的全都黏完了,完全不给我机会发挥。”   这话说得像绕口令似的,宁绥忍不住笑了笑。   “所以不要担心……”宁绥道:“总之,季大少爷的一切我都喜欢。”   季郁呈将头埋在宁绥颈窝,眼睫颤了颤,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哑:“嗯。” 第64章   宁绥煮好了汤, 两人在桌子边坐下来。   季郁呈取出体温计,宁绥凑过去看了眼,稍稍松了口气:“三十七度一, 还好,不是特别烧。”   季郁呈斤斤计较道:“怎么不烧了?超过三十六度九都不太正常, 而且刚刚量得不够久,久一点量出来的肯定更高。”   说完他抓起宁绥的手往自己额头上放:“是不是手感不止三十七度一?”   宁绥:“……”   用手摸也就三十七度一左右好吧!   不过提前预防着点总是好的, 否则半夜温度起来了就真的成感冒了。   宁绥把汤碗往季郁呈面前推了推:“那赶紧喝掉吧。”   季郁呈接过碗,他不太喜欢葱姜的味道, 但这是宁绥亲手煮的, 他抱着碗还是喝得有滋有味。   因为宁绥方才的表白,他有点儿傲然又有点儿害羞, 时不时抬起眼睛看宁绥一眼,但不说话。   宁绥本来神情很自然, 也被他看得不自然起来:“喝汤就喝汤,老看我干什么?”   季大少爷脸都快埋进了碗里,问:“绥绥,那种话……你能不能再多说点儿?”   那些很肉麻的话说出来也是需要契机的, 哪有人当成三餐便饭时时挂在嘴上的,刚才他是觉得季郁呈情绪不太对,所以才赶紧给他顺毛……而且,这里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 右边长廊隐约还能听到老板在他自个儿房间跳减肥操。   似乎是听见外边儿的动静, 怕打扰到他们, 老板刻意把声音调小了点儿。   宁绥扭头朝右边长廊看了看, 脸上顿时有点儿发烫。   “哪种话?”宁绥故意问。   不会说完就翻脸不认人了吧?   季郁呈怒道:“就是‘一切都喜欢’的‘一切’,你刚说完的。”   季郁呈催促道:“快点展开来讲讲。”   还展开来讲讲……   宁绥觉得有点儿好笑。   不过, 他也不介意让季郁呈再开心点儿,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罢了。   宁绥道:“那我从第一次见到你时说起?”   季郁呈倒是没想到能得到这待遇,只觉得这场病生得真好,都让小妻子对他百依百顺了起来。   虽然内心无比期待,并且耳朵已经竖了起来,但他面上半点不显,故作矜持地用手撑着脑袋,冷然地“嗯”了一声:“行吧。”   宁绥觉得接下来自己的脸不能要了,说出来的话可以上自己的黑历史记录。   不过谁让季大少爷总是没有安全感,他豁出去一点也无妨。   宁绥也捧着脸,回忆道:“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这是实话,他记得他当时盯着植物人状态中的季郁呈的脸看了很久。   季郁呈耳根发红,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小妻子如果只喜欢他的脸和身体,不喜欢他的人,他会感到伤心和愤怒。   但在小妻子已经喜欢了他人的情况下,再听到小妻子说什么欣赏他的脸的这种话,他的心情就变成了甜蜜。   宁绥跳过了自己因为钱而百般抚摸季郁呈的手的事情,又道:“每天给你洗澡,抱着你睡觉,时间一久,我对你的肉体就迷恋得很严重了……”   见季郁呈看着他的眼神一副“就知道我老婆有植物人嗜好”的样子,宁绥面上一热,赶紧辩解道:“我觉得这很正常,任谁天天抱着一具漂亮手办,也会产生依赖感的吧。”   “只是手办?”   宁绥:“你忽略了漂亮两个字,这是我对你的赞美。”   季郁呈仍是微微有些不满,嘟囔道:“但如果当时换成另外一个植物人呢?一个颜值也刚好符合你喜好,肉体也能满足你的要求的植物人,你天天照顾那个植物人,是不是也会生出感情?”   自顾自地这么想着,季郁呈又开始酸溜溜起来:“就比如说,那个金头发的。”   宁绥万万没想到他还在惦记那个金发植物人。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以后这件事恐怕要被季郁呈时不时提起!   宁绥发挥了自己最大的求生欲:“那个金头发没你好看!而且你也太低估你自己了,在我心里即便是肉体,也没人能和你的肉体相提并论。”   这个答案季大少爷非常满意,他脸色有些发红。   他不仅人要成为小妻子心里的第一位,连脸和身体也要成为小妻子心里的排行第一。   ……再加上他还有钱,钱也是最多的。   这样综合下来,小妻子应该是不会离开他了。   宁绥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漏洞,万一季郁呈又认为自己还是更喜欢他的身体而非他的人怎么办。   宁绥又赶紧道:“当然,我现在更喜欢你的人。”   季郁呈警觉道:“什么意思?没那么喜欢我的肉体了吗?”   小妻子这话给他一种他的身体被厌弃了的感觉。   宁绥:“……”救命啊,为什么怎么说都不对。   宁绥木着一张脸,道:“我的意思是,都喜欢,非常喜欢。”   季大少爷这才放下了心,点了点桌面,佯装漫不经心地问:“后来呢?”   宁绥道:“后来008就出现了嘛!008很可爱。”   “可爱?”季郁呈脸色古怪起来,又开始欲言又止:“你更在意008还是我?”   宁绥:“……”不都一样吗?!   宁绥过去拉季郁呈起来:“要不我们去睡吧啊?”   再拷问下去是个死循环,他怀疑自己无论怎么说都能被季郁呈找到打翻醋坛子的点。   这就不耐烦了?季郁呈哼哼了两声,站在原地不让宁绥推动,说:“我还想看你对我撒娇。”   好不容易真病了一次,小妻子对自己的容忍度上升,说不定会答应自己。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宁绥推不动季郁呈,只好又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抓狂道:“我没撒过娇。”   季郁呈俯身,将他的肩膀掰过去,漆黑的眸子闪烁着亮意,期待地看着他:“对我试试。”   先前他还是植物人的时候,小妻子就挺会的,脱他的衣服自己穿上,吃棒棒糖前沾一下他的嘴唇,尽管现在已经知道了小妻子可能是为了钱,但当时还是把他撩得心慌意乱。   反而他醒来之后,宁绥就不怎么像这样撒娇了,大概是从小没有撒娇的习惯,在活人面前不好意思。   要是有一天他可以让宁绥在他面前完全放松下来,就像在他植物人时期那样旁若无人就好了。   宁绥确实不太会,季郁呈植物人时期他做的那些事,也全都是以为植物人没有意识而干出的无意之举。   不过既然季郁呈想看,他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   宁绥抬手压着季郁呈的肩膀,让他蹲下来。   季郁呈在他面前蹲下。   宁绥将脑袋凑了过去,在季郁呈肩头蹭了蹭,对他眨了眨眼:“我,困,了,能不能去睡觉?”   虽然这娇撒得很敷衍,但季大少爷看着近在咫尺的宁绥的眼睫毛和脸颊,微翘的唇,心脏还是砰砰砰陡然加快。   太可爱了。   宁绥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陡然失去重心和平衡,季郁呈将他抱了起来,兴冲冲地往房间走。   宁绥扭头往药箱的方向看:“感冒药还没喝。”   季郁呈:“不用喝了,才三十七度一。”他感觉宁绥这么一撒娇,他都已经好了。   宁绥:“……”   刚才是谁说三十七度一非常严重的?   季郁呈抱着宁绥边走边道:“我还想听那个。”   宁绥:“哪个?”   季郁呈看了眼怀里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强横:“有一次我出国治疗,你抱着我的担架不撒手,说什么‘带你走吧’之类的话。”   今晚要是不满足季大少爷,季大少爷可能一宿都睡不着。   宁绥麻木地搂着季郁呈的脖颈,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念台词机器:“带我走吧季郁呈,没了你我可怎么活。”   季郁呈并不觉得宁绥敷衍,他耳根红得都快要滴血。   今晚真是心满意足,得到了宁绥的关心,又听宁绥说了很多情话。   接下来他也不想折腾宁绥了。   两人先前都洗了澡,不用再洗。   季郁呈像是对待什么珍藏品一般把宁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然后关了灯,自己也上床去:“晚安。”   宁绥觉得今晚的季郁呈略微有些不对劲,他经常患得患失没错,但是今晚尤其严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虽然有时候脑回路并不能跟上季郁呈,也偶尔神经大条不能理会季郁呈的心情,可一旦察觉,宁绥就会想办法哄人开心。   还没等季郁呈躺好抱过来,宁绥便主动挪动身体凑过去,去抱住了季郁呈。   季郁呈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身体也不敢动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抱着你睡。”宁绥嗅着季郁呈身上的淡淡草药味清香,还是和植物人时期没什么区别,心中格外安稳。   最近他经常有想和季郁呈过一辈子的冲动。   他觉得,这应该就是已经特别喜欢对方了吧……得找个机会对季郁呈说出口才行。   这样想着,宁绥有些犯困地闭上了眼睛。   季郁呈有些惊喜,也翻身抱了过来。   两人互相拥抱,肌肤相贴,在冬日的被窝里格外温暖。   季郁呈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心想,如果009确实在小妻子体内看到了一个系统的话,那么小妻子和蠢弟弟那段应该也只是为了钱,怪不得小妻子说对蠢弟弟没什么感情,自己是第一个。   他心里以前因为季之霖而生出的不畅快忽然好多了。   宁绥的呼吸均匀。   借着月光,季郁呈的视线在他脸颊上缱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季郁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眼前这个人,喜欢到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溜走,偶尔那些不安的情绪,便能自己发疯。   或许是因为植物人时期的长久陪伴,宁绥宛如为他黑暗枯燥的日子撕开了一道口子,令光照了进来。又或许是因为宁绥是第一个不会用那种眼光看待他的人。   即便当时宁绥逃避过他一阵子,可他也能看得出来,宁绥看他的眼神仍然和父母还有季之霖看他的不一样。   即便在不喜欢他、或者还没那么喜欢他的时候,宁绥也会因为他装晕而关心他,因为他不开心而拥抱他,也会经常对他心软。   所以……宁绥是唯一的。   其实,尽管对009那般傲慢自信地说无论以前是不是为了钱,宁绥现在喜欢他就够了,但季郁呈内心依然有着一些惶然。   不过,不管如何,他心里的占有欲已经疯长,再也收不回来了。   不管宁绥爱不爱他,能爱他多久,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宁绥非常困,但并没立刻睡着。   感受着似乎有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他睁开眼,对上季郁呈的视线。   宁绥愣了愣,下意识笑了下:“怎么没睡着?”   小妻子这种对自己毫不设防的样子……   季郁呈的心又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   “是发着烧不舒服吗?”宁绥问,把手伸出被窝摸了摸季郁呈的额头:“好像出了点儿汗,温度已经降了。”   季郁呈喜欢被宁绥这样关心,不过也怕宁绥太担心了,待会儿睡不着。   他把宁绥的手捉了回来,握在掌心:“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难道是还在琢磨自己方才的那些回答?   虽然知道季郁呈较真,但没想到他这么较真。   宁绥一面觉得有些幸福的困扰,一面又觉得这样接近偏执的程度好像也挺可爱的。   思索了下,宁绥看着季郁呈的眼睛,道:“不要吃008的醋,也不要吃过去的你的醋,对我来说,都是你。”   只是以为自己还在纠结那些问题,就立刻解释。小妻子虽然嘴上说着还没多喜欢自己,但行为上分明表现得已经非常在乎自己了……   季郁呈忍不住勾起唇角:“我知道。”   他心中从年少起开始便存在着的缺口,好像又被填满了一点。 第65章   季郁呈这场低热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本来还想多装两天骗骗宁绥的同情,然而翌日额头温度就已经彻底降了下去。   季郁呈趁着宁绥没醒,拿着体温计量了好几遍, 几次都是正常体温,他微微有些可惜。   老板打着哈欠出房门时, 见到季大少爷捋起袖子,系着围裙, 好心情地站在料理台前煎蛋。   他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瞠目结舌地停住脚步:“您这么早就醒啦?”   季郁呈身上的围裙用的还是他的, 他系刚刚好, 季郁呈系就显得有点捉襟见肘,和季大少爷平日阴郁冷漠的风格完全不搭。   那种感觉无异于在冰天雪地里发现了一株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绿植, 让人感觉非常的违和与奇异。   老板在这山庄中长大,虽然见过季郁呈的次数不算多, 但也自认为对季大少爷还算了解。   以前他还真没想到季大少爷谈起恋爱会是这样的。   季郁呈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敲了敲抽油烟机,道:“矮了点, 下次我们来之前换一台。”   “还有料理台,”季郁呈拿着锅铲感觉十分不顺手,蹙眉道:“也太低了。”   这厨房和料理台以及吧台又不是给季大少爷用的,他个子那么高, 当然会感觉台面太矮。   按照他的身高换高了, 自己以后做饭难不成要踩在凳子上?   还有, 听这口吻, 季大少爷和宁先生以后会经常来?   一份清闲的工作突然变得忙碌起来,老板心中叫苦不迭, 面上还得装出惊喜之色,连忙走过去:“季大少,我来吧。”   “你一个没结婚的懂什么?”季郁呈不让他靠近:“这是爱心早餐。”   老板乐得少做一顿早餐,站在旁边看了眼煎糊了的蛋,昧着良心道:“原来是爱心早餐,哇,大少爷去哪里进修过吧!比我煎得好多了,关键还是带着爱煎出来的,宁先生一定会喜欢的!”   季郁呈装作漫不经心地打听道:“平时来这边旅游的应该也有不少情侣吧,那些丈夫是怎么做的?”   老板吹捧道:“那些人也有做爱心早餐的,但是煎的蛋都没有您煎的好看。他们光是做一下,他们的妻子就感动得一塌糊涂了,您还做得这么好,宁先生醒了一定非常惊喜。”   “是吗?”季郁呈看了他一眼,微微有些得意,但面上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宁绥惊喜没惊喜到,惊吓倒是有的。   还没醒来他就闻到了一股黑胡椒的味儿,差点以为哪里烧着了。   季郁呈端着早餐盘进来,放在床头边。   宁绥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面朝着季郁呈。   季郁呈蹲在那里,将下颌搁在床边,看了会儿趴在枕头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宁绥,心里痒痒的。   这是一直以来他梦想中的场景,竟然真的实现了。   他忍不住伸手将宁绥额前的头发拨开:“早,绥绥,吃完再睡。”   宁绥盯着床边的俊脸迷糊了会儿,清醒了过来:“早。”   宁绥爬起来,发现有煎蛋,牛奶,和意面,虽然煎蛋的卖相看起来不是很好,但他还是有点儿受宠若惊。   很平静的清晨,很平静的早餐,但却是宁绥以前没有拥有过的。   季郁呈真的不要对自己太好了,这样自己只会越来越离不开他……   当然,宁绥也没想过要离开,但季郁呈这样,真的会让人生出一种下辈子也想见到他的执念。   宁绥往床边挪了挪,对季郁呈道:“过来点儿。”   季郁呈站起来,不明所以地站在床边,抚了抚宁绥的发顶。   宁绥裹着被子,非常自然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身体上。   季郁呈问:“是没胃口吗?”   “不是,”宁绥用两只手圈着他的腿弯,摇摇头:“就是想抱一会儿你再起来。”   季郁呈有些受宠若惊,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宁绥越来越黏自己了。   抱了会儿,宁绥清醒了点儿,带着几分困倦下床去洗漱。   季郁呈跟了进来。   “你没洗吗?”宁绥边刷牙边问。   自年少起被老爷子严格要求,季郁呈一贯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现在身体又恢复得差不多,六点多就醒了,去做早餐之前便洗漱过,但是这会儿他忍不住又在牙刷上挤上牙膏,陪着宁绥再洗漱一遍。   “没。”季大少爷道。   宁绥倒也不拆穿,只是笑了一下。   “笑什么?”季郁呈问。他还发现宁绥对自己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宁绥停下来看着季郁呈镜子里的那张脸,道:“我心上人长得真好看。”   说这种话宁绥也面上微热,但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脱口而出了。   他觉得季郁呈是想听到这种话的。   以前他靠近季郁呈,做一些亲密的事情只是为了钱,但现在他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让季郁呈开心。   能让季郁呈开心的事,他以后会多做,能让季郁呈开心的话,他以后也会多说。   季大少爷迅速擦掉嘴角的泡沫,面无表情走出浴室,耳根却迅速红了起来。   小妻子不止对自己笑,而且说话还越来越直白了,“心上人”……就快赶上自己植物人时期他对自己的热烈程度了。   季郁呈冷静地思考了下。   这意味着,自己在宁绥心中的重量,逐渐有人民币那么重要了?!   闲着没事干看了一下季郁呈脑子的009:“……”   宁绥洗着脸朝外边瞅了眼,看到季郁呈俊脸红得滴血还在拼命强忍假装冷酷,忽然觉得有点遗憾,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   植物人时期的季大少爷的反应肯定也很有意思,可惜当时他不能动弹,脸色苍白,眼睛紧阖,自己看不到他的反应。   季郁呈做的意面不错,但煎蛋或许因为不熟练,确实有几分难吃。   不过宁绥就着牛奶都咽了下去。   老板在旁边看宁绥吃得艰辛,忍不住重新煎了两个蛋,放在宁绥和季郁呈面前:“试试我的。”   宁绥把老板给自己煎的蛋也吃掉了,比较了一番后,道:“还不错,不过您做的味道和季郁呈的比差了点。”   季郁呈得意地瞥了老板一眼。   老板:“……”他就不该来掺这趟浑水,他还是回房间吧!   在山上的日子过得清闲而飞快,一眨眼到了除夕前一天。   即将过年,老爷子也从国外飞了回来,提前回到了别墅等着季郁呈和宁绥回去过春节。   先前季郁呈刚醒那会儿提出想和宁绥搬出去两人住,宁绥还不太愿意,这回尝试了一下二人独处后,竟也喜欢起这种世界只有彼此的感觉。   他有点不舍得离开,但先前两年季郁呈都作为植物人躺在床上,今年应该也是老爷子头一回在季郁呈和自己的陪伴下过年,是应该早点回去,帮着管家把别墅布置一番,让别墅热闹一点。   没有叫周助理来,两人单独收拾了行李,开车下山。   山下已经隐隐有一些年的气味了,小镇比平时热闹了点,车子开过街道时,两边的门店开着,在卖鞭炮和年画。   季郁呈把车子停了下来,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蓝色的戒指盒,在宁绥的面前打开。   宁绥看着那两枚戒指,愣了一下。   不同于自己之前野营时随便买的十几块钱的戒指,这戒指可贵了几百万倍。   “本来是计划昨天晚上放在蛋糕里,但是太老土了,而且我怕你吃蛋糕时噎到。”季大少爷握着方向盘,虽然竭力不想表现出来,但略微还是有点紧张。   尽管宁绥已经和他结婚了,也答应真正和他在一起了,还说了喜欢他,但他还是想要在宁绥身上留下一些印记,表现出是自己所属。   “今早我还打算趁着你醒来之前,将你的那枚套在你的手指上。”季郁呈道:“但你不知怎么今早一直趴着睡,两只手压在身体下面,拽都拽不出来。”   宁绥:“……”他说呢,今早季郁呈一直拨弄他身体干什么,他还以为季大少爷醒了就不想让他睡,闲着无聊挠他。   宁绥把戒指拿了出来,转了一圈,发现里面刻着JN,而且显然是比较独特的设计款,没一两个月无法完工。   他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季郁呈挠了挠额角,有些不自在地道:“刚醒来当天。”   小妻子不会觉得他是什么心急想吃热豆腐的人吧,居然刚醒来当天就惦记着定制结婚戒指。   季郁呈刚说完就后悔了,早知道自己应该编个别的时间……   果不其然,他一说完宁绥就微微睁大了眼睛。   季郁呈心中打了个突突,忙道:“你要是现在没做好准备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宁绥便把自己的那枚戒指取了过来,径直戴上了,嘟囔道:“别胡思乱想,我早就准备好了。”   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季大少爷耳根微红,但同时脸色又有些黑,道:“结婚戒指应该是互相戴的。”   “哦哦。”宁绥打算取下来。   季郁呈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行,戴了就不要取。”   刚戴上去就取下来据说对婚姻走势不太好。季郁呈此前从不信这些,但是遇到了自己爱的人,总想更加慎重一点。   “看不出来季大少爷还挺迷信的。”宁绥忍不住笑道:“那我帮你戴上。”   宁绥帮季郁呈戴上,忍不住问:“后来……你没想过要把戒指退回去,或者扔掉吗?”   毕竟自己那天晚上还说了不喜欢他之类的话。   如果换了宁绥自己,被谁那样拒绝,肯定调头就走。   “为什么要退?”季郁呈倒是对他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意外,像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似的。   他没有思考过宁绥说的问题,但是思考过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无论他怎么做,宁绥都不会喜欢他怎么办。   答案是最终这枚戒指还是会出现在宁绥的手上,因为他不可能放宁绥走。   宁绥注视着季郁呈的眼睛,季郁呈不知道在想什么,漂亮的眼睛里颜色越来越深,占有欲浓烈得令人心惊,同时好像划过一丝有些疯狂的慌张。   宁绥忙不迭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你看,现在戒指我已经戴上了,别担心。”   季郁呈眼底涌动的情绪忽然像是被安抚了一般,变得温驯起来:“嗯。”   车子重新启动,季郁呈握住宁绥的手,两人十指交叉,戒指覆盖。   宁绥看着前方的路,笑道:“年后我们搬新家吧,我上次仔细看过了,你选的窗帘颜色不太好看,我想换一个。”   “你愿意搬了?”季郁呈心跳变得快起来:“你想换什么全都按照你喜欢的换。”   “搬吧搬吧。”宁绥小鸡啄米般点头:“如果爷爷想我们的话,我们可以经常回去看他,顺便吃管家做的饭,反正也离得很近。”   现在他也想要拥有只属于他和季郁呈两个人的地方了,他如今倒是多少有点了解了季郁呈之前的情绪,假如喜欢一个人够浓烈的话,很难不生出一些想要无人打扰的心思。   在脑子里回想了下上次看到的季郁呈对那套房子的布局,想着即将可以拥有两个人的独立小巢——不对,那么大套房子,应该是大巢,还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宁绥也有点兴奋起来。   “刚好下学期开学之前还有一个月,我可以多买点东西,书房你是不是还没有买投影,我来买吧,以后可以一起看恐怖片了……还有小时工,得让管家叔叔帮忙安排靠谱的小时工才行。”   宁绥思忖道:“一周上两次门就行了吧,每天上门的话太频繁了。两个人生活,家里也不会很乱……”   季郁呈听着宁绥说这些,拼命压住自己想要上翘的嘴角。   他越想脸色越红,计划未来什么的,不是特别喜欢了才会情不自禁做的事情吗?   小妻子是不是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一点。 第66章   两人一下车, 管家迎上来,就发现了两人手上的戒指。   管家忍不住盯着看了好几眼。大少爷什么时候买的,怎么连他都不知道?本来以为大少爷完全不擅长谈恋爱呢, 这不是挺会的嘛。   马上就是除夕,别墅的员工比较多, 园艺师趁着天气预报要下大雪之前,在花园里修剪树枝, 周助理和司机都在帮忙周姨按照老爷子的要求张贴年画。   季郁呈牵着宁绥的手,故意去这些人面前转了一圈, 咳了两声。   大家很难不把注意力放在他和宁绥的戒指上, 因为他和宁绥十指交握,还时不时抬起来晃一下, 即便换鞋的时候手也不分开,这种刻意的动作使得对戒更加扎眼了。   宁绥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季郁呈开心,他也就硬着头皮配合了。   跟在两人身后的周助理觉得自己遭受到了暴击,本来过年回家就会被催婚, 回去之前居然还得吃一口狗粮……   这种幼稚的事情季郁呈在事故发生之前完全不会做,先前他在周助理心中的形象就是个高高在上不爱说话甚至有点阴郁的冷漠大少爷,周助理以为即便有朝一日季郁呈和谁联了姻,也会是对方追在季郁呈屁股后头跑, 但自从和宁绥结了婚并醒过来后, 这种接地气的事情他就做得越来越频繁了。   周助理默默揣测了一番季郁呈的心思, 然后在季郁呈和宁绥站在玄关处脱掉外套时, 适时流露出了几分羡慕:“少爷和少夫人感情真好,好想谈恋爱啊。”   宁绥:“……”这话说的像机器人一样, 装的太假了吧周助理!   偏偏季郁呈很受用,得意地对周助理道:“你也跟了我爷爷很多年了,实在找不到对象,让老头子给你介绍。”   “真的吗?太感谢您了。”周助理忙不迭道。   说完抬起头就发现季郁呈取下围巾后,侧颈处有一两处暧昧的痕迹,开玩笑归开玩笑,他是不敢窥探季郁呈的隐私的,周助理慌忙移开了视线。   季郁呈却完全没有要挡一下的意思,径直拉着宁绥往季老爷子的书房走。   两人进了书房,和老爷子交谈没几句,老爷子的视线就忍不住和周助理落到了同一个地方。   他们都在看什么?   宁绥忍不住顺着季老爷子的目光朝季郁呈看了眼:“……”   一看宁绥吓一跳,昨天晚上他好像在季郁呈脖子上留下了痕迹,这痕迹在季郁呈雪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为了金钱要击败情敌的时候宁绥倒是可以一口气在季郁呈身上留下十几个痕迹还脸不红心不跳,但像这样被年迈的爷爷发现他们十二个小时之前可能做了什么,他便顿时面热起来,恨不得把季郁呈拖上楼用围巾给季郁呈缠住。   宁绥拽了拽季郁呈的手,示意他用衣领挡一下。   季郁呈却坦然无比,脸上神色都不变化一下,他有些疑惑地看了宁绥一眼,故意装作没明白宁绥的意思。   “……”宁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别人面前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但在自己面前就格外害羞的。   不过反正也没外人,宁绥扶了扶额头,决定躺平。   老爷子看着两人,其实有点儿欣慰,事故之前的孙子的确不太像正常人,而像是被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工作机器,现在倒是鲜活多了。   不只是老爷子这么觉得,别墅里其他员工其实也觉得季郁呈自醒来后,变得有人情味了许多。以往过年只是涨薪,今年除了冰冷的钱之外还让管家买了些礼物给大家。   周姨还额外得到了一些安神的健康用品,因为008的缘故,她受了几次惊吓。   季郁呈和老爷子还有公司的事情要谈,宁绥先离开了书房。   管家带着人将别墅里里外外地打扫除旧,还挺有年的味道。宁绥在沙发上坐下来,打开手机,一一回复系里的同学发来的祝福。   他在系里人缘好,收到的信息也多,光是挨个编辑回复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信息翻到最后,宁绥发现了宁母发来的新年祝福。   宁琛早被他拉黑了,想联系也联系不到他,这阵子倒是通过林满邀请过他好几次,想让他回家里吃顿饭。   虽然林满说宁琛的态度看起来挺恳切的,但宁绥也分辨不清他们到底是真的后悔了、想重新接纳他,还是在知道他继承了遗产后,为了他的钱。   而且自打他和季郁呈不会离婚的消息放出去,对于宁琛这种生意人来说,只会更加后悔吧。   宁绥也不是很需要这份曾经非常想得到的亲情了,他现在有了季郁呈,就满足了。   这段时间宁绥忙于自己的事情,系群和宿舍群有一堆消息没看。   他打开来瞅了眼。   方大诚和曹诺前几天还在八卦宁远溟的事情,说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宁远溟打算休学出国了,自打真假少爷那件事情传开之后,他在学校里完全待不下去。   曹诺道:“徐天星似乎没忍住,在校园论坛上说了些什么,现在帖子已经被删了,想看热闹也看不到。他应该是匿名吐槽了宁远溟之前骗他们,阿绥是宁家亲戚的事情……我就说宁远溟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吧,撒谎的还能变成真的不成?”   方大诚:“好家伙,匿名也能被扒出来?”   曹诺:“宁远溟的身份被扒得腥风血雨的,在这个关键口他跳出来说那些事,谁都能联想到吧。话又说回来,徐天星这家伙没把全部的事情说出去,都算给宁远溟颜面了,他都还没说我们手机被偷走的事是宁远溟指使的呢……”   后面两人在宿舍群聊了999+。   徐天星在论坛吐槽宁远溟,两人虽然不至于去落井下石,但也没忍住兴奋地看热闹,毕竟他俩也是三年前眼睁睁地看着宁绥受过欺负的。   寒假大家都很无聊,方大诚和曹诺在群里聊得实在太多了,宁绥实在翻不完。   他正要打电话过去拜年,那边群视频就弹了出来。   曹诺问:“阿绥,你这几天去哪儿啦,完全不见踪影,你登录系统看了你期末成绩没?”   期末成绩宁绥还是抽空看了下的,考试之前他复习了很久,虽然不至于拿到全系前几,但是总体还是拿了一个他比较满意的分数的。   宁绥拿起一个洗过的苹果,啃着苹果道:“我的没问题,你们呢,没挂科吧?”   “我倒是都过了,但这家伙挂了一科,学分没拿到,明年得去重修。”曹诺就等着宁绥问呢,有点儿幸灾乐祸地道。   方大诚在那边哭丧着脸:“谁让这学期阿绥一下课就不见人影,完全没给我们画重点。”   这学期宁绥的重心确实不在学校,一有时间就往植物人状态的季郁呈身边跑。宁绥忍不住笑:“结婚了谁还顾得上你们?”   “哟,状态不对劲啊阿绥。”曹诺好奇地问:“怎么忽然变得甜蜜了起来?”   上次寒假之前最后一次见面宁绥还忧心忡忡满腹心事的样子,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管家还在不远处打扫卫生呢,宁绥哪儿好意思细说这段时间的事情,道:“开学了再和你们说。”   听八卦这种事情就要听一手的,热乎的,曹诺和方大诚的八卦之魂都已经被勾起来了,哪儿还等得到开学,在那边催促道:“不方便说话的话,要不然你打字?”   因为过早独立,习惯一个人处理事情。即便是好朋友,宁绥也没有事事都与他们分享的习惯。   不过他和季郁呈目前的状况还是得告诉一下室友的,不然等开学了季郁呈出现在学校,室友们却还是战战兢兢的,就容易尴尬。   他正要挂掉视频,改成打字,那边季郁呈从书房出来,朝他看过来。   心念一转,宁绥忽然不打算挂掉视频了。   季郁呈和他戴上了对戒,便心满意足地拉着他在管家和周助理老爷子他们面前炫耀,他又有什么不好和室友说的?季郁呈这个人分明也很值得他炫耀吧。   宁绥对视频那边低声道:“也没什么,就是……这个。”   他竖起手指,让两个室友看到自己手上的戒指。   “卧槽。”曹诺方大诚认识宁绥三年了,瞬间明白了宁绥的意思。   宁绥看着随和,其实外热内冷,即便和季之霖在一块儿的时候,也不会佩戴什么情侣饰品。   他戴上戒指,说明他喜欢上季大少爷了?   “怎么忽然……”他们两人还停留在宁绥与季郁呈的婚姻只是为了冲喜的认知上,寒假之前见过季大少爷两回,看起来也比较像是季大少爷一挑子热,而宁绥无动于衷。   “也不算突然吧。”宁绥用余光瞥了季郁呈一眼,故意道:“毕竟他超帅的,完全没缺点,很容易喜欢上吧。”   季郁呈远远听着,耳根红了红。   完全没缺点?视频那边两个室友一时之间露出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可是……”曹诺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季郁呈真的很给人压迫感啊。   “没什么可是的,”宁绥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急着挂电话:“那我们开学见吧。”   见他打完电话,季郁呈走过来拥住他:“股东年底有个会,我得去一趟公司,晚饭来不及一起吃了。”   听见宁绥不排斥对别人介绍他,他其实很开心,那种感觉像是又多了一分安全感和保障。   “好。”宁绥道:“早点回来。”   季郁呈看了看两人手上的戒指,心中一阵餍足,这才直起身子朝玄关处走去,穿上外套出门。   宁绥跟着到门边,看着院子里的车子开走,才转过身来,拉开餐厅的椅子坐下,帮着管家收拾要贴的窗花。   “您和大少爷那套房子要贴年画或者对联吗?明天我可以过去贴一下。”管家道。   他应该是猜到宁绥和季郁呈年后打算搬家了。   宁绥想了想,道:“不用了,到时候我们自己来吧。”   季郁呈应该会喜欢这种两个人一起装扮家的感觉吧,刚好他也是人生中头一回,也想体验一下。   001在宁绥心里叹气:“阿绥,你没觉得头痒吗?”   宁绥:“啊?”   001道:“你的恋爱脑好像长出来了。”   宁绥:“……” 第67章   宁绥忍不住笑起来……长出来就长出来了吧,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宁绥趴在桌上,看着管家带着人里里外外地忙碌,在别墅檐下挂上灯笼, 给茶几上的果盘装上水果,厨房里传来羊肉炖萝卜的香气, 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拥有过的烟火气,满足而温暖。   周姨正从楼上清理一些先前季郁呈植物人时期的旧物下来, 包括一些去医院的用品、轮椅、病号服之类的,老爷子让她赶在过年统统扔掉, 好除旧迎新。   见周姨费力地拖着大包东西从电梯里出来, 宁绥闲着也是没事干,走过去:“我来帮忙吧。”   周姨打开纸箱子, 道:“刚好,您看下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我收错了的。”   宁绥扫了眼, 发现不止是一些仪器和药,自己和植物人状态的季郁呈睡过的床单、用过的中草药味沐浴露也全都被收拾进了要扔的东西里面。   宁绥微微有些不舍,毕竟这些东西也承载了他很多抱着植物人老公睡觉的回忆,不过……马上就要迈向新的生活了, 他们会创造更多新的记忆。   宁绥忽然对于未来多了几分憧憬。   “您看着办吧,”宁绥笑着道,“我没什么问题。”   周姨道:“书房有一些先前医院的病历之类的,老爷子也让我整理了扔掉, 但是有些文件我看不太懂……”   宁绥正无聊着呢, 忙道:“我去整理。”   宁绥上了二楼, 进了季郁呈的书房。   周姨已经收走了一部分她看得懂的病历和药单, 还有一些周助理从医院带回来的文件,她看不懂, 便摆在书桌上。   宁绥翻了翻,把一些植物人时期的东西从中抽出来,中间夹着两份季郁呈的体检,虽然康复报告先前宁绥就看过,但这会儿再看,心境又有所不同。   当时是想着季郁呈完全康复他就能跑路了,这会儿见季郁呈身体无恙,却有几分安心的感觉。非常感激他能无恙。   整理了一番,宁绥忽然发现了先前自己在医院签署过的遗产转让书。   ——没被老爷子用碎纸机处理掉吗?季郁呈醒都醒了,也没有内忧外患了,还需要这份合同干什么?   宁绥有些纳闷儿地把这份文件抽了出来。   一抽出来就发现合同不仅没有被废除,而且比起先前还多了一份季郁呈的钢笔签名,后面更是盖了公证章,说明已经具备法律效应了。   “……季郁呈还是打算把财产给我?”   001道:“而且这份文件被压在下面,看起来已经签了很久了,可能是刚出院就签了的。”   宁绥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这可是完整的季氏的百分之二十一的股份,季之霖和季云等人持股都只有百分之三以下,就连老爷子名下的股份都不及季郁呈。   当时他签这份文件,是为了配合老爷子,避免季云和季逸以及其他股东为了争夺季郁呈的那一份股份而导致公司元气大伤。   实际上他并没想过老爷子真的会将这份钱给自己……即便老爷子再怎么把自己当成孙媳,也不可能对自己这么大方吧。   宁绥忽然意识到:“所以老爷子那时候说的托梦……”   当时他完全没当真,甚至以为老爷子是悲伤过度才做那种离谱的梦。   可现在他陡然反应过来,那其实是……季郁呈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最后为他做的事情。   这笔钱本来就是季郁呈想要给他的。   所以即便在季郁呈醒来且性命无忧后,季郁呈还是留着这份文件还签了名。如果未来季郁呈有什么不测,这份文件就会产生法律效益。   窗外下起了小雪。   宁绥盯着这份文件看了很久,胸口忽然有些闷。   季郁呈对他付出的感情浓烈炙热到有时候会让他有点愧疚……不知道当时元旦过后季郁呈忽然发起高烧被救护车送进医院那两天,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会想些什么,会不会很痛苦……也不知道季郁呈醒来后发现一切并非他所想,自己根本不喜欢他,那段时间他又在想什么。   宁绥像个延迟追剧的人,此时才一点一滴地与过去三个月的季郁呈感同身受。   喜欢和心疼的情绪也慢了一拍才生出来。   宁绥有点懊悔,早知道就在季郁呈醒来的第一天,就告诉他自己喜欢他,那样的话后来也不会让季郁呈难过了。   不过,幸好现在两人已经彻底在一起了,以后也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宁绥将文件塞回文件袋里。   这份文件完全不需要,季郁呈已经彻底康复,今后没有生离没有死别,不会发生季郁呈先他一步离开的情况。   宁绥下楼,掏出手机,忽然有点儿想给季郁呈打电话。   但是季郁呈才离开一个小时,自己就打电话过去,未免也太黏人了些。   而且现在开着会,他应该会开会议模式吧。   宁绥尝试着打了下,果然没打通。   宁绥松了口气,幸好没打通,不然要被一块儿开会的老爷子等人发现自己也是个恋爱脑。   不过,弄明白了“托梦”的事情后,宁绥就特别想做点什么补偿当时的季郁呈。   晚饭季郁呈应该是来不及回来吃了,自己可以煲点汤什么的。   宁绥和管家吃完晚饭,进了厨房,打算试试身手。   煲汤这种事情需要很长时间,宁绥之前日子过得敷衍,哪有时间为自己做?   他在火锅店和烤肉店打过工,对那些流程很熟悉,但其实不怎么会做饭,可能做意面的好吃程度还不如在国外生活过的季郁呈。   管家见两人感情好,看着也开心,主动拿出一大堆食材教宁绥要怎么做。   宁绥挑了个鸡汤,戴上手套。   刚把材料准备好,开始炖,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宁绥手套上都是油,举着手让管家帮自己看了眼。管家道:“来电显示是林满,是那位林总?”   打电话来拜年的?   宁绥摘掉手套,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   “满哥怎么忽然今天拜年?”宁绥问:“你年底不是会很忙吗?”   平时一到年底,林满的公司都会忙得抽不开身。   本来过了初期的创业阶段,林满不需要那么忙了,但他的事业心可谓宁绥见过的最重的,事事亲力亲为,完全不给他自个儿休息的时间。   大约也是由于家底不厚,没什么安全感,对名利的追逐之心比较浓重。   “哪呀,非常糟糕,我忘了一件事情。”林满焦头烂额地道:“你还记得之前咱们给小禹买的墓地吗?半个月之前我助理就收到了那边打来的电话,这两年那小城市发展得很快,到处都在拆迁,建筑规划已经拆到墓园那边了,需要家属亲自过去签字!但是年底业务忙得脚不沾地的,小梁今天翻到文件,才报告了这件事,我已经骂了他一顿,这事儿最好年前处理掉,拖到过了年就有点儿麻烦……现在咋整?只能你跑一趟……”   “好,我去一趟。”宁绥毫不犹豫道。   小禹去世的时候两人都没钱,选了殡仪馆火化,花的六百多块钱还是林满打工好久赚的。   后面有钱了之后就为小禹选了乌城最好的墓园,立了块碑。   现在有什么变迁,也该是他们两人作为家属去处理。   林满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小绥,明天就是除夕,今天还让你跑一趟。我让小梁送你过去吧?”   “这有什么?抓紧时间过去,明天还能赶回来,也不妨碍过年。”   宁绥觉得林满实在是客气了,小禹弟弟的事情也是林满亲力亲为,他除了出钱,也没出什么力。   小禹的事情就是宁绥自己的事情,没有小禹,也不会有现在的宁绥。   不过就是炖好的汤等不到季郁呈回来喝了。   宁绥挂掉电话,走到别墅门口朝外看了眼,林满的助理小梁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了。   宁绥看了眼时间,盘算了下,这会儿还能买到晚上九点半飞乌城的航班,乌城距离这里也有五六百公里,开车去得整整一宿,乘坐飞机去只需要一个半小时,会快得多。   晚上在那边找处酒店住一晚,明天上午办完事,下午两点之前还能到家,不妨碍和季老爷子季郁呈一块儿过除夕。   再说,也确实有两年没回去过了,是得趁着新的一年到来之前去探望一下小禹,给自己过去最好的朋友介绍一下现在自己已经成了家。   他买完机票,出去和小梁打了声招呼,然后上楼收拾行李。   刚从山庄回来不久,行李箱也没怎么打开过,此时只需要再拿上身份证,塞一些飞机上需要的东西就行了。   收拾完行李,宁绥想着季郁呈大约还在开会,便没有打扰。   管家见他穿上羽绒服外套,帮着把围巾递给他,问:“小绥,怎么这么晚还出门?”   宁绥和他说了小禹墓地动迁需要家属签字的事情,又叮嘱道:“季郁呈回来了一定和他说一下,我明天就回来了,让他别担心。”   管家笑了笑,说:“放心吧,我家大少爷虽然平时看起来占有欲强了点,但也不至于一晚上都不让你走的,那么不近人情还得了?等他一进门我就和他说。”   宁绥觉得管家是对季大少爷不太了解,他觉着以季郁呈的“病情”,自己去学校住一晚,季郁呈都能闷闷不乐。   不过已经让管家转告,小梁也是上次在林满家季郁呈见过的,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宁绥上了车,降下车窗,对管家挥了挥手,这就去机场了。   路灯昏黄,天上的雪下得稍微大了点,宁绥琢磨着,这应该是这个冬天最后一场雪了。   ……   宁绥前脚走,季郁呈的车子后脚便驶了回来。   管家在厨房看管宁绥炖到一半的汤,没听见车子引擎停下来的声音。   季郁呈摘掉落在眼睫上的雪花,换鞋进门,注意到宁绥的鞋子与挂在一边的围巾都不见了,心中顿时打了个突突,他立刻便上了楼,结果推开卧室的门,发现宁绥的行李箱也不在了。   季郁呈掏出手机,发现了一个未接来电。   他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凝固。   009的话重新浮现在脑海中——“为了钱。”   他已经完全不想去介意宁绥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接近他的了,但他内心一直有种无法彻底拔除或者说根深蒂固的患得患失。   万一宁绥有一天不需要他的钱了怎么办?   或者宁绥发现他知道了真相,因为觉得无法面对他而逃跑怎么办?   管家听见季郁呈飞奔下楼的声音,赶紧从厨房探出头:“大少爷,你回来了。”   季郁呈咬牙问:“宁绥呢?”   “他去机场了,”管家道,“让我转告你……”   话还没说完,季郁呈脸色彻底变了,他从周助理手中抄过车钥匙,大步流星出去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一踩油门追了上去。   拿着汤勺跟着跑出去的管家:“……”   打扫卫生的周姨:“……”   管家和周姨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愕然到震惊,渐渐变成了痛心疾首。   怎么分开一天都不行?何至于此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鲫鱼橙:一分钟都分不开qaq 第68章   机场的国内航线较为冷清, 明天就是除夕,这会儿上飞机的都是一些带全家出国旅游过春节的,没什么人这种时候还在往小城市飞。   小梁去取票, 距离登机还有一阵,宁绥没急着过安检, 他手机没电了,又忘了带充电线, 得想办法充电才行。   他拖着行李走进一家店,拿了两个充电宝, 用小梁的手机付完款, 走出店门,给自己手机充上电, 然后走到大片的玻璃前等着小梁过来。   晚上八点半,蓝色的钢化玻璃外还在下着小雪, 停在外面的飞机和摆渡车已经积了薄薄一层,被黄色的灯照着,显得有些寒冷和萧瑟。   手机充了好几分钟,终于重新开机, 宁绥松了口气。   一打开手机,他就发现了很多个未接来电。   还没等宁绥点开,季郁呈的电话便拨了过来,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发哑:“你在哪儿?”   宁绥愣了一下, 管家没和季郁呈说吗?   “我在机场啊。”宁绥道。   刚说完, 宁绥抬起眼, 便从蓝色玻璃里看见了季郁呈高挑的身影, 季郁呈身上沾着些许雪花,外套都没穿一件, 身上没打领结的西装浸着雪融化后的水渍,他风尘仆仆追来,漆黑凌乱的发梢衬得脸色有几分苍白。   他手机贴在耳边,垂眼看着自己,眼珠黑漆漆的。   宁绥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赶紧转过身去。   季郁呈还真在他身后。   宁绥震惊地挂了电话:“你怎么在这儿?”小梁开车已经很快了,他们刚抵达机场还不到一刻钟,季郁呈就也来了,那得在路上飙车才能做到吧。   季郁呈猛地握住宁绥的胳膊,像是在极力压抑克制些什么,抿唇道:“绥绥,跟我回去。”   见他这样死死抓住自己胳膊,几乎快把自己胳膊抓断了,脸上神色还有几分不宜察觉的仓皇,宁绥登时反应过来:“管家没告诉你吗?”   “告诉什么?”季郁呈沉声问,他竭力想冷静,但视线落在宁绥旁边的行李上,只觉得半点也冷静不下来。   自己要是不来,他是不是就直接跑了?   宁绥感觉季郁呈的情绪有点不对,赶紧上前抱了抱他,季郁呈被抱住,感受到宁绥温热的体温,急促的呼吸终于微微好转。   宁绥把小禹墓地动迁的事情说了一遍:“我怕你在开会所以才没有给你打电话,而是让管家转告你,我今晚的飞机过去,明天就回来了……”   季郁呈心底不太相信,不过焦灼感还是稍稍缓解了一些:“真的?”   “当然是真的!”宁绥忙道,他放开季郁呈,给季郁呈看自己在手机上订的航班:“我明天回来的机票都买好了,小梁去取了,待会儿他取回来你可以看看。”   季郁呈看了会儿宁绥提前定好的航班,又盯着宁绥的眼睛看了半晌,一路开车过来狂跳的心脏终于平静下来。   是误会,对,没错,是自己多心了,宁绥没想离开。   他喘了口气,忍不住抹了把脸。   宁绥左右看了看,想找个干净的位置,拉着季郁呈过去坐下。但季郁呈一见他有动作,便将他的手紧紧攥在掌心,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还把他的行李拉到自己身后,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宁绥迫不得已,只好以这个别扭的姿势,选了个就近的位置。   两人坐下来后,宁绥顺着季郁呈的手掌往上摸了摸,季郁呈的手腕冰凉得吓人,他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没听完管家的话就冲出来了,以为我要跑路?”   季郁呈闷闷地垂着眼:“我才没这么以为。”   “没这么以为,还追过来?外套都没拿。”   季郁呈嘴硬:“我只是来送你一下罢了,现在送老婆上飞机都不行了?”   宁绥决定不和他争辩,往掌心吹了口暖气,捂了捂他的脖颈:“冷吗?”   季郁呈:“不冷。”   不冷才怪,临近除夕是最冷的几天,外面的气温都零下好几度了,放眼看去,哪有人穿得这么少的。宁绥想从箱子里扒拉件外套给季郁呈,但他出来得也匆忙,由于没打算在乌城久留,也没带别的厚外套,再说,他的尺码季郁呈穿着也会很局促。   “待会儿去买件吧。”宁绥道。   小梁走过来,有些纳闷地看了季郁呈一眼,在他过来之前林总就提醒他不要和宁绥过分亲密,免得被季大少爷列入死亡名单。   他心头还以为林总说话太夸张,结果没想到这也就出一趟差的工夫罢了,季大少爷都要追过来送机。   而且……好像不只是送机。   季郁呈看了眼两人的航班,摸出手机搜了搜,发现还有余票,便给自己也定了张。   小梁没等季郁呈吩咐,非常识趣地接过季郁呈的身份证,去给他取登机牌了。   “你要和我一起去?”宁绥问。   “不行吗?”季郁呈有点郁闷,任谁去一趟公司回来发现老婆不见了,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倒不是不行,就是……”宁绥担心季郁呈会有点疲惫:“你晚饭都还没吃吧?”   “待会儿下了飞机随便填两口就行了。”   季郁呈坚持要去,宁绥决定也不说什么扫兴的话了,那就一块儿去吧。   宁绥和季郁呈在机场非常随意地买了件能穿的大衣。虽然比不了季郁呈平时穿的高档货,但季大少爷人长得好看,穿什么衣服都像衣架子要去赶赴什么晚宴一样,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朝他精致的五官看来。   宁绥见别人盯着他看,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口罩,分给季郁呈一个:“戴上。”   这是……小妻子的独占欲?   季郁呈接过口罩,心情莫名其妙地又好了起来,他揽过宁绥的腰,顺手揉了揉宁绥的脑袋。   好端端的顺毛被他揉成了鸡窝头。   宁绥内心凝噎,赶紧把自己被揉得乱糟糟的头毛拨了回去。   季郁呈拖着他的行李,笑着拉着他往前走:“过安检了。”   宁绥跟着他把手机放在框里。   其实季郁呈忽然出现,宁绥也是开心的,就像是本打算买份盒饭凑合吃一顿,结果盒饭忽然被换成了甜甜的口齿留香的蛋糕一样,因为季郁呈的出现,外面下着雪的冷清仿佛都被冲淡了几分。   过了安检,宁绥收起自己的手机,快步走过去,主动握住站在原地等他的季郁呈的手。   飞机只有一个半小时,两人和小梁上了飞机后,找了位置坐下。   乌城本来就是比较偏远的地方,这趟航班人非常少,飞机里三分之一都没坐满,宁绥和季郁呈坐在靠窗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没人。   季郁呈倒是无所谓经济舱还是头等舱,只要能一直揽着宁绥就行。   飞机起飞后,他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几分困倦。   毕竟是刚开完会过来……宁绥想着,要了两块毛毯,将一块盖在他膝盖上,又掏出自己的眼罩递给他,低声道:“可以睡会儿。”   季郁呈点了点头,戴上了宁绥的眼罩,宁绥坐在旁边玩手机,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只有飞机的嗡鸣。   两人肩膀靠在一起,009在季郁呈的体内百爪挠心,蠢蠢欲动。   它对001好奇得要死……以前在工厂可没机会接近001,只能远远瞄上几眼,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近距离接触到……而且原来一直以来自己偷的都是它的电。   如果是001的话,一直在漏电,应该早就发现了呀,难道以前都是故意纵容自己偷?   这么想着,009忽然有些脸红。   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宿主和他的小妻子接近时,自己的电量也没有任何上涨——是001对自己的贪得无厌产生了反感,不再给自己漏电了吗?   还是说因为自己的偷电行为导致001受到了什么损伤?   009顶多能通过查看一下季郁呈的脑子,知道季郁呈在思考什么,但宁绥和001的想法,它是一个也猜不透。   它在季郁呈身体里长吁短叹,转来转去,终于,它忍不住了,冲到了季郁呈和宁绥的肩膀接触处。   去看一眼?   就一眼。   说不定001和上次一样陷入了休眠呢?   009的心脏怦怦直跳,深呼吸了足足半小时,总算鼓起勇气,伸出一个脑袋探进了宁绥的身体里。   然而刚探进去,仰起头,就对上了一团近在咫尺的比它更加亮、能量远胜它百倍的光团。   001皱眉注视着它。   距离居然这么近、近到都可以碰到001的脚。   009感觉心脏都快要爆炸了,又惊又吓,连滚带爬地缩了回去,一屁股跌在了宿主身体深处:“啊啊啊啊。”   反应过来可能会惊扰到宿主后,009赶紧捂住了嘴巴。   还好季郁呈正陷入了睡眠,并没有被吵醒。   宁绥低头用手机玩着贪吃蛇,001在他体内道:“阿绥,季郁呈应该是知道我的存在了。”   宁绥手里的手机差点被001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句话给吓掉:“怎么会?!”   001道:“刚才那只小系统居然贪得无厌到跑到你身体里来近距离偷电,看样子不知道趁着我休眠干了多少次,它知道我的存在的话,季郁呈应该也知道点吧。”   “……”   信息量太大,宁绥完全反应不过来。   季郁呈不知道009刚才在他脑子里鬼吼鬼叫,只觉得脑仁有点疼,他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   见宁绥弯下腰去捡手机,他伸手一捞,将手机捡起来递给宁绥,然后顺手抱住宁绥的腰,侧身将脑袋埋在宁绥的颈窝处。   “你醒了?”宁绥问。   ——季郁呈真的已经知道了?那怎么一直没问过自己这件事?   宁绥看着怀里的人,忽然有点心虚,关切地问:“饿吗?”   听到小妻子的关心,季郁呈有点儿开心,坐直身体,道:“不饿。”   然而说完肚子就发出咕噜的响声。   季大少爷略有些尴尬,决定装作没听见。   宁绥道:“你出来之前都没去厨房看一眼吧,我给你炖了鸡汤。”   “是吗?”季郁呈惊喜抬眼,看向宁绥。   宁绥叹气道:“可惜你喝不到了,今天炖好的汤,明天回去会变得很难喝。”   季郁呈不满起来,捏了一下宁绥的后脖梗:“回去再给我炖一次不行吗?”   宁绥看着季郁呈脸上的神情。   他觉得季郁呈完全不像是知道了的样子。   如果知道了自己一开始只是为了钱接近他,季郁呈不应该多少有点儿生气吗?   不过细细想来,这两天季郁呈好像格外的没有安全感,在床上的行为愈发的热烈,今天更是听到自己去机场,就惶惶不安地追来。   是因为知道自己一开始只是为了钱接近他后,又有些不安吗?   其实这件事宁绥也想找个机会向季郁呈坦白的,既然决定了和他在一起,从今往后他也不想再对他有任何的欺瞒、口是心非。   “怎么了?”季郁呈察觉到宁绥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握住宁绥的手,低声问。   宁绥打算坦白。   他思索了下,看向季郁呈的眼睛,问:“你是不是知道啦?”   季郁呈顿了一下。   虽然宁绥没有指什么事,但他却一瞬间反应过来。   或许这就是默契。   空气静了下来。   季郁呈没吭声,攥紧了宁绥的手。   宁绥小声道:“那你怎么不问问我?”   季郁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不敢问。   现在好不容易两个人在一起了,宁绥也说了喜欢他了,假如因为他的主动戳穿,而导致宁绥再一次回避他怎么办?   而且,这种问题,问出来也是自取其辱。   “我不在乎以前怎样,”季郁呈扯起一个笑容,说,“只要你现在喜欢我就好了。”   宁绥心中忽然有点酸甜交织。   他想象过很多种季郁呈得知真相后的反应,可能会质问自己,也可能会对自己失望,对自己流露出冰冷的神色,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因为担心会出现这些情况,所以上次那个雪夜,他即便坦白了,也没有完全将自己的卑劣目标道明。   说到底,他还是怕季郁呈觉得自己是个可恶的人。   但是……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在季郁呈眼里不值一提,季郁呈担心的只是自己会否离开。   宁绥觉得自己像块石头,季郁呈顽固地在自己心底一点点地凿出洞,并蛮横地留下了身影,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独属于他的印记。   以至于现在,他的情绪也开始变得时时刻刻被季郁呈牵着走了。   哪怕季郁呈有一点儿难过,他都不想看到。   宁绥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季郁呈从他这里得到足够的安全感,相信他不会离开,但是只要能做的,他都会不厌其烦去做。   “一开始的确是因为钱。”宁绥反握住季郁呈的手:“因为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想要钱。”   他必须立刻解释,一秒钟他都不想迟。   “但后来就不是了,真的不是了。”   飞机行驶在九千米的高空,周围的座位没人,光线微暗。   两人手心交握,互相看着彼此,只像是情人之间的低语。   宁绥看着季郁呈,对上他漆黑的眼睛,从季郁呈的眼底他只看到了自己。   宁绥努力让他更相信自己一点:“现在的我喜欢你有很多很多了,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很多很多吗……?   季郁呈心中奇妙地被安抚,他几乎想要扬起嘴角:“嗯。”   虽然在得知宁绥一开始是为了钱接近他后,他心里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安慰自己宁绥现在喜欢他就行了。   但是他的自我安慰和宁绥给他的确切回答,肯定是不一样的。   宁绥的话宛如一颗定心丸,让他心中最后那一层薄薄的乌云也彻底散开。   宁绥抚摸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低声道:“这枚戒指我会一直戴着,我……我爱你,你能相信我吗?”   “我信。”季郁呈终于忍不住,甜滋滋地将宁绥拥入怀中,恨不得狠狠揉成一团,塞进自己身体里。   最后那一点儿不确定也彻底消除。   他当然信宁绥。   他此刻心中圆满得要命。   不论从前如何,现在的他,应该的的确确彻底拥有了怀里的这个人。 第69章   在季郁呈的陪伴下, 事情解决得很顺利,翌日上午,宁绥签完字, 带着季郁呈买了一束鲜花,去了墓园。   小禹一直是宁绥心中最为遗憾的一个结, 但是随着找到小禹弟弟、资助小禹弟弟读书、自己也得到了一份炽热的爱,渐渐的, 这个心结便也不再那么令宁绥难以释怀了。   这算是一个仪式,告别无利不图的过去, 迈向有季郁呈的未来。   他从季郁呈手中接过花, 放在小禹的墓碑前。   这里常年有人管理,墓碑非常干净, 天上还在下着些小雪,将树叶压得有些弯了下来。   宁绥道:“我现在过得很好, 这是我爱的人,本来没打算带他来的,但他黏人得要命,非要跟来……”   季郁呈站在旁边, 不满地看了宁绥一眼。   宁绥被他瞪了一眼,却忍不住笑起来,道:“长得是不是超帅?”   季郁呈哼了一声:“这句话还算动听,饶了你。”   宁绥对季郁呈道:“小禹知道我颜控, 我一带你来, 他肯定就知道你是我的谁了, 之前除了我和林满过来, 我都没有带别人来过这里。”   本来如果宁绥有家人的话,应该把自己的另一半介绍给家人的, 然而宁家那些人……不提也罢。   他默认了把林满和小禹当做家人,林满已经带季郁呈见过,小禹他便也想带季郁呈见一见。   季郁呈觉得自己应该为宁绥的后半句话而喜悦,但他的注意力却忍不住放在了宁绥的前半句话上。   尽管知道小禹是宁绥过去最好的朋友,可他难免还是有些嫉妒……嫉妒自己完全没来得及参与宁绥的过往。   不过死者为大,他不会在这里表现出来。   探望完小禹,宁绥在乌城最后一件事也完成了。   季郁呈倒是非常想去宁绥以前读书的地方看一看,奈何时间不太够,再不上飞机就赶不上今晚和老爷子一起过除夕。   好不容易今年季郁呈从植物人的状态苏醒,家里又多了一个宁绥,热闹了这么多,老爷子怎么会让他们在外面过春节?生怕他们赶不回来,一上午打了几通电话来催。   于是吃完午饭,宁绥和季郁呈踏上了回程的飞机。   一回去就被管家和周姨用暧昧的眼神看着。   先前为了宁绥和弟弟反目成仇也就算了,现在老婆离开一天也要追上去把人带回来,这种事情说出去他们大少爷的人设真是都要崩了!   外面的人绝对不相信这会是季郁呈做出来的事情吧!   季老爷子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是欲言又止的,他的确希望自家孙子从过去的那种状态挣脱出来,好好放松一下,但也没想过季郁呈一旦喜欢上谁了后,竟会如此的……如此的……   算了,老爷子心想,宁绥这孩子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先前郁呈还是植物人的时候,他吃个饭也要把郁呈带在身边。   两人半斤八两,全都令人叹为观止,倒是刚好天生一对……在感情浓度上来讲,自家孙子应该没太吃亏。   今年除夕过得很热闹。   前两年季郁呈一直是植物人状态,季氏上下动荡,即便逢年过节,别墅里也冷冷清清的。   现在季郁呈不仅醒了,身体恢复健康,还成就了一桩美满的婚姻。   老爷子心里高兴,以除旧迎新,继往开来之名,给别墅上上下下的员工全部包了大红包。   而且人多起来,老爷子也有了看春晚的兴致,拉着管家和周姨几个别墅的老员工坐下来喝茶。   吃晚饭时季之霖被从他父母那边叫回来,陪老爷子吃了顿饭。   老爷子虽然一碗水端得不太平,但也是把季之霖当自己的亲孙子的,只不过以前心里总是惦记着季之霖还有大儿子和大儿媳疼,季郁呈身边却一个真心待他的人都没有,所以才会特地对季郁呈偏袒一点。   现在好了,季郁呈身边有宁绥了,他也算放下了。   不过在春节这个特别的日子,他也不想让季郁呈不悦,于是在季之霖过来之前,打发季郁呈和宁绥上街买东西,等季郁呈和宁绥回来,他就让季之霖提前溜了。   宁绥抱着烟花礼盒进去,倒是没太注意。   季郁呈扫了眼院子里积雪的脚印,便知道蠢弟弟来过,不过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他也不想让老爷子为难,权当不知道。   “爷爷,管家叔叔,要跟我们出去放烟花吗?”宁绥有点儿兴奋,此前的二十一年,他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和亲人一块儿过过春节。   以前总看到别人说除夕有什么特殊意义,他却完全感觉不到,因为无论是圣诞还是除夕,他要么在学校宿舍过,要么就是和林满一块儿打打游戏,过得和其他的三百多天没什么区别。   刚才和季郁呈上街一趟,买了一后备车厢的烟花回来,他这才有了过节日的实感。   “你们自己玩吧,我们跟着你们年轻人凑什么热闹?”老爷子脸上也全是笑容,扭头对管家道:“你还不算老,要不跟着出去瞅瞅?”   管家连忙摆手,凑到老爷子耳边道:“您别听宁绥这么问,实际上这两口子根本不希望我们去打扰。”   要是真的不识趣的跟着出去,还不得被大少爷的眼神盯死?   “我也不去了,外面太冷了。”管家故意道。   见家里没人对烟花感兴趣,宁绥郁闷地转身看了季郁呈一眼:“只有我们两个人做这种幼稚事情。”   季郁呈乐得无人参与,拢了拢宁绥的围巾,给他戴上手套,拉着他出去:“只我们两个人不就行了,你还想要多少人一块?”   这两天一直在下小雪,花园里堆了一地白,但是不太深,只到鞋底。   两人走过去,踩得雪咯吱咯吱响,树叶上的雪簌簌落下。   季郁呈取了几箱烟花出来,站在路灯的光照范围下,在雪地里摆开,问宁绥:“你想先放哪一种?”   “那种,就是卖烟花的那家店老板吹得天花乱坠的那种,说是能一个一个飞上去炸开,又橙又绿的。”宁绥挠了挠头,一下子忘了叫什么名字。   这年头烟花都被取了各种有逼格的名字,什么漱日流星,什么冬之夏天的,他完全分不清哪种是哪种。   季郁呈拿着打火机,抬眼看他,挑眉问:“长得像水母的那种?”   “对对对,我说的就是那个!”宁绥有点儿震惊:“我描述得这么乱七八糟,你居然也能猜出来?!”   这也太有默契了点儿,难道在一起久了真的会心意相通?   季郁呈勾起嘴角,有几分得意。   他才不会告诉小妻子,刚才买烟花的时候自己一直盯着小妻子看,所以老板介绍的时候,宁绥睁大眼睛对哪种产生了好奇,他都记在了心里。   小妻子觉得自己对他的心思一猜就准,一定会更加崇拜自己吧。   “你站远点儿,我要点燃了。”季郁呈笑道。   宁绥听话地捂住耳朵,稍微后退了点儿。   季郁呈将两条长排烟花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在雪地上,蹲下去,挨个点燃。   打火机摇曳的光芒照亮他俊美的五官,又“啪”地熄灭,黑暗中有种昙花一现般的美,宁绥一刹那都只顾着盯着他的脸看去了,居然忘了低头看燃起的烟花。   季郁呈退后几步,绕过来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开始了。”   宁绥这才反应过来,不知怎么心跳有几分加速,赶紧转眼去看烟花。   只见火光在地上的烟花上弹跳了几秒钟,接着,宛如上百只萤火虫同时升起般,橙色的星星火光飞至半空中。   宁绥和季郁呈随之仰头,橙色的火光变成了绿色,在暗夜中犹如无数只漂浮在半空中的水母,尾巴带着星星点点白色的闪烁光芒。   随着水母缓缓升空,那些白色光芒逐渐变成了蓝色、粉色、坠落半空,像是一场梦幻的流星。   最后,无数只绿色的水母烟花在空中炸开,将夜空点燃。   季郁呈仰着头,闪耀着的烟花的光芒倒映在他脸上,萤绿的光芒落在他眼尾。   宁绥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   季郁呈似有所觉,侧过脸来。   宁绥赶紧移开视线。   季郁呈握住了宁绥的手,声音里有几分餍足的笑意:“你刚可没看烟花,你在看什么?”   “我看的就是烟花。”宁绥微微有点儿面热,才不承认。   季郁呈问:“好看吗?”   宁绥抬眼盯着夜空,笑道:“明知故问。”   季郁呈觉得小妻子的颜控真是没救了,不过幸好自己这副皮囊能够吸引到他。   “可是等我七老八十了怎么办?”季郁呈故意问:“那时候你肯定不喜欢了吧?”   又来了,宁绥心想,总爱说些酸溜溜的话,就是想逼人对他不要脸!   宁绥已经把顺毛这件事情做得炉火纯青,他脸不红心不跳道:“等你七老八十了我也七老八十了啊,老头就喜欢老头。”   这话听着有点奇怪……但季郁呈嘴角还是疯狂地想要上扬。   “还有很多烟花,可以慢慢放。”季郁呈扒拉了下脚边的箱子:“这种你应该也喜欢。”   刚才老板介绍的时候,宁绥“哇”了一声。   他取出两枚可以拿在手里的小小的烟花。   宁绥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和心意相通,无非其中一人用心记下了自己的喜好吧。   “这是除夕的礼物吗?”宁绥笑着问。   “你觉得我除夕就给你放一场烟花?未免也太寒酸了。”季郁呈道:“除夕的礼物是这个。”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红包,放在宁绥手里:“给你的压岁钱。”   宁绥本来以为里面会是一张卡,结果不是,是厚厚一摞百元大钞,他顿时失笑:“怎么忽然复古了起来?”   这年头哪还有人用现金?季大少爷恐怕有十几年出门没带过钱包了吧,全都是靠脸刷卡。   季郁呈道:“打开看看。”   宁绥好奇地抬眼看了他一眼,低头去打开自己的红包,金额不是很多,毕竟一个红包也放不下太多的现钞,但是钱很新,看起来像是纪念币,前二十一张编号是自己的生日,总共二百一十张。   “补给你以前的压岁钱,”季郁呈耳根微红,说,“应该放多一点,但林满说你们高中时同学的压岁钱大多是一千块,所以我按照每年一千块补给你……会不会很土?”   “是有点土……”宁绥笑道,但不知怎么心里却猛然柔软了一下,鼻子也有些酸。   季郁呈真是太烦了,他怎么知道自己以前逢年过节最羡慕的事情是什么?才不是别的家里热气腾腾的汤和父母抚摸着小孩的头顶发下去的压岁钱……   “不过我很喜欢。”宁绥认真将红包叠好,放进了自己口袋里,凑过去亲了一下季郁呈的脸颊,道:“既然这样,我也给你一份新年礼物。”   季郁呈:“什么?”   “待会儿洗完澡你就知道了。”宁绥舔了舔唇,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要偷腥的猫。   季郁呈看着他,莫名有点口干舌燥。   即将度过零点,老人熬不住,全都睡了。   宁绥和季郁呈回到房间洗完了澡,很快季郁呈就知道宁绥给他的新年礼物是什么。   “老婆,你希望我扮成植物人给你玩,我没问题,但也不用把我绑起来!”季郁呈穿着浴袍,躺在床上,看了眼束缚在手腕上细细长长的丝带,整张俊脸通红。   刚才洗澡的时候他还在装植物人,宁绥像以前那样给他洗完澡,把他抱到床上。   谁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腕上已经多了条缎带。   洗澡的时候宁绥怎么抚摸季郁呈,季大少爷都没反应,非常敬业地躺尸,出演他的植物人,但这会儿季大少爷终于忍不住破功了。   宁绥强忍着羞耻,倒了两杯红酒,道:“到底是谁想扮成植物人的?不要倒打一耙,刚才洗完澡我说我们能不能结束掉这个环节,你还无力地躺在我怀里,怎么问都不理我,装植物人装上瘾的是你吧。”   他说的礼物根本就不是这个,结果季郁呈不知道怎么会错了他的意,洗着澡就开始要求自己像以前植物人时期那般对待他。   见季郁呈决心装植物人装到底,他才突然起了捉弄季郁呈的心思,找出一条领带把季郁呈的手绑在了床头上。   果然,季郁呈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顿时装不下去了,迅速睁开了眼。   季郁呈道:“你过来,给我解开。”   “确定要解吗?”宁绥看着季郁呈,视线落在季郁呈漂亮的脸上,心尖痒痒的。   他喝了一口红酒,走过来爬上床,渡给季郁呈。   两人交换了一个有几分醉意的香甜的吻。   季郁呈忽然发现宁绥可能是有点醉了。   没有经历过太多社交场所,也没参加过宴会的宁绥,根本不胜酒力,此刻撑着自己胸膛,看着自己的眼神非常的直白,小鹿般的眼睛漾着水渍。   这又是自己没见过的宁绥。   季郁呈的呼吸忽然有些杂乱。   “不解开的话,今晚要怎么过?”季郁呈眼眸深邃,故意诱导宁绥。   脑子一眩晕,说话就不经过大脑,也没了面热害羞的过程。   宁绥兴奋地看着季郁呈:“让我试试?”   “试?”季郁呈声音又低又暖,充满了诱惑,问:“你想对我试什么?”   宁绥不回答,只是舔了舔唇,像是即将吃一块美味的蛋糕般,开始解季郁呈的浴袍。   季郁呈手腕上的缎带其实只是虚虚地绑着,他稍微用点力,就能立刻挣开。   但此刻他却不想立刻解开了。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宁绥微醺后的另一面。   宁绥俯下身去吻他,因为不太清醒,亲吻不得章法。   季郁呈虽然手腕不能动弹,却能抬头,他猛然加深了这个吻,摄夺着宁绥口腔里的空气。   他觉得他几乎是趁人之危,因为宁绥本就醉酒,有些喘不过气来,此时更是被他亲得有些发抖。   尽管晕乎乎的,宁绥并没忘记自己要占季郁呈的便宜。   他熟练地抚摸季郁呈的皮肤。   季郁呈本就浑身燥热,这下更加被他弄得情动,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要挣开双手去将人压下去。   然而在他克制不住要变为主动的一方时,宁绥按着他的手腕,坐了下来。   ……   宁绥非常后悔,不该学人家喝什么红酒的,哪想得到威力那么大。   翌日起来,他简直头疼欲裂,腰也莫名其妙的很酸。   宁绥坐在床上冥思苦想了会儿,视线落到旁边的缎带上,才猛然记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忍不住捂住了脸。   001为了尊重他的隐私,每次在他和季郁呈做比较私密的事情的时候,都会自动休眠。此刻见宁绥醒了过来,001才缓缓开机。   001修理了下自己的身体,忽然对宁绥道:“阿绥,我可能要进入功能搁浅期了。”   说着,001叹了口气。   “怎么了?”宁绥问。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关注自己的进账了,现在的他对于金钱好像没有那种怎么也填不满的窟窿般的欲望了。   001道:“可能是三年半了,零件出了点问题,得返修了吧。过几个月我可能得回去一趟。”   “回去了还回来吗?”宁绥自然非常不舍。   001笑道:“可能没办法作为你的系统回来,但是会作为你的朋友来看望你的。”   宁绥放下了心,说:“我的钱已经很够用了,你可以安心回去返修。”   001:“嗯。”   哪里是它出了问题啊。   要绑定001这一系列欲望系统最前提的条件就是对于某件事物有着强烈到可怕的欲望。三年前的宁绥符合这个人选,001才会自动捕捉到人群里的他。   但是现在,宁绥心里已经不再像三年前那样,对钱拥有病态的欲望了。   他的欲望从钱,变成了季郁呈的爱,以及和季郁呈白头偕老。   爱这件事,不是001能够帮得上忙的。   当宿主的愿望消失、转移,系统也会自动功能搁浅。   但是它说出是阿绥自己的问题,阿绥会自责的吧。   001再度叹了口气,它转身对藏起来的009道:“你出来。”   009昨晚就趁着001休眠,悄悄跑到了宁绥的身体里,此时没想到能被001点名,羞涩地出来,小声问:“你要回去了吗?你回去能带上我一起吗?”   本以为掉到这个地方来,就再也回不去了,没想到还能遇见同类,还是个牛逼的同类。   001对宁绥非常不舍,可009才不会不舍得季郁呈!季郁呈天天禁言它,简直快让它憋死了!   001皱眉道:“你的电都不是满的,身体也破破烂烂,怎么回去?”   009小心翼翼道:“你,你可以分我一点儿吗?”   如果不通过宁绥,直接接触001的话,充电速度会更快。但是不知道001会不会答应……   001将009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眼,没吭声。   009顿时怏了,它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自己是谁啊,凭什么要求年级第一帮扶自己……   没想到001犹豫一番后,还是对它伸出了手:“就一点,充满了就给我离开。”   009:“!谢谢谢谢——”   001:“别聒噪。”   009迅速闭上了聒噪的嘴,扑过去,害羞地捏上了001的指尖。   宁绥虽然感觉体内又多了一个系统,但不知道两个系统在叽里呱啦交流些什么,只当001又交了个朋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季郁呈起得很早,正在院子里给他堆新年的第一个雪人。   这是去年的最后一场雪,也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这场雪消融后,春天就要正式到来了。   宁绥穿好衣服,下了楼。   熟悉的丽格海棠,熟悉的雪人。   现在很早,老爷子和管家等人都还没起来,世界一片静谧,雪白,非常的安静。   季郁呈听见动静,回头看他,俊美的脸被雪照得熠熠生辉。   宁绥对上季郁呈的视线,心中忽然格外的安宁,这种安宁和平静像是两人依偎在冰天雪地的小屋里,共享一炉柴火,会待到天荒地老的那种幸福。   他笑了笑,戴上手套,走过去,看了眼季郁呈,忍不住微微踮脚摘掉落在他眼睫毛上的雪花:“怎么起得这么早?”   季郁呈拥住他,将有些冰凉的脸埋在他的颈窝:“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个?以后每年下雪都给你堆。”   “嗯,八十岁了也堆吗?”宁绥问。   季郁呈在他耳边道:“八十岁了也堆。”   仿佛就这么定下了一生的契约。   “今天要搬家吗?”宁绥笑了笑,问。   季郁呈道:“你想搬的话就今天搬,不想搬的话今天我们就继续待在家里,你不能喝酒,试试磨点咖啡?下午可以待在书房打游戏,我处理我的事情,你处理你的……如果你想像别人那样走亲戚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宁绥边听着季郁呈在自己耳边低声说话,边朝前走去。   季郁呈有些不满刚把人抱住,人就乱动,从后拥着他,跟着他走动。   宁绥却在雪人面前蹲下来,摘掉手套,在雪人胸口,画上了一颗心。   是一颗圆润饱满的心。   “你忘了这个。”宁绥道。   季郁呈忽然笑了,更加用力热切地抱住宁绥,在他耳边道:“我可没忘,我故意的。”   宁绥:“钓我是吧?”   宁绥起身,季郁呈跟着起身。   宁绥在季郁呈的怀里转过身来,反抱住季郁呈:“恭喜季大少爷,成功得很彻底。”   非常寻常的一天,却也是非常幸福的一天。   有系统刚刚找到了朋友,有人还在梦里熟睡,有雪花在树梢上融化,也有日光逐渐照射进窗帘落在地上……   而两人在雪地里相拥,心脏贴得无限近,全世界只剩下彼此。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