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兄弟成了我老婆》   作者:安日天   文案:   第一人称主攻,作者认为自己是中立党。   攻配角上位。   攻的属性在别的文里大概是男二。   受在前一段婚姻关系中是攻。   双洁党慎点,未成年时无越过晋江尺度的行为。   狗血。   文案   我曾经有个非常好的兄弟,我们一起在树下玩泥巴,一起睡在同一张土炕上。   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我的成绩不好,他的成绩很棒。   他为了妹妹有读书的机会辍了学,我为了不让他辍学在家绞尽脑汁,最后我们一起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我们互相帮助、互相支持,原以为会一起上重点大学,却没想到他高考时发了烧,考得一塌糊涂,我想陪他复读,他让我先去读大学。   等我大一回来,他有了心爱的男人,比他大十岁,还有一个前妻生下的儿子。   他说他爱他,他说他要养他,他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于是又过了十年,我交了好运、功成名就,却没有在回乡的接风宴上找到他的身影。   我喝醉了酒,借着酒劲去了我和他的秘密基地,然后我发现他正蹲在地上抽着廉价的旱烟——   我只好叫他的名字,他转过头,看向我,眼神一开始是惊喜的,但很快就变成了忐忑,最后,他动了动嘴唇,喊我:“许先生。”   分明是夏末的夜晚,我却像掉进了冰窖里似的。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励志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皓然,齐康 ┃ 配角:无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完结一觉醒来我成了百亿富翁在更   立意:通过积极努力、不断上进,最终突破万难,得到了想要的结局。 第1章   我曾经有个关系特亲密的兄弟,我俩打小就认识,据说,我当年学会的前三句话,第一句是妈妈,第二句是爸爸,第三句是康康——齐康他妈抱着齐康来我家串门,家长们围坐在土炕上的矮桌旁,一边唠嗑一边逗弄孩子,我没哭没闹,却盯着齐康看了一会儿,冲他喊了声:“康康。”   我喊这一声不要紧,直接被各路亲戚念叨了几十年,等到后来,我和齐康回乡下办婚席的时候,还有吃席的老乡亲们提及此事,连声道“天赐的缘分”。   不过,我是不相信什么缘分的。   倘若我和齐康有缘分,我们合该早早就在一起了,中间也不至于出那么多的波折。   我与齐康最后能让人吃上席面,归根究底不过是我强求罢了,至于强扭的瓜甜不甜,这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去验证,当下的情形,倒不算数的。   我的酒量不算好,可能是因为从商的经历太过顺遂,很少有需要低头喝酒求人的时候。   旁人喝酒,我喝饮料,不过轮到我结婚的时候,这酒无论如何也是躲不了的。   倒也有机灵人向我提议用白水或者低度酒来代替,但我拒绝了他的建议,倒是把齐康杯中的酒都换成了白水。   打圈绕桌敬酒的时候,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齐康想劝阻我,但我们视线相对,他又不敢开口了。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我最厌恶的怯懦和犹豫,但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他,或者说,无论齐康变成什么模样,我对他都有那么几分喜欢。   我对婚宴的最后印象是我伸手搂住了齐康的肩膀,放纵地任由自己倒进了他的怀里。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婚房里的喜蜡已经燃烧了半截,我光着身子躺在土炕上厚实的褥子上,身上盖着绣着龙凤吉祥的红被,炕沿边坐着一道过于熟悉的身影,他身上的喜服没有换,正在数红包里的钞票,数完一个,就将钱捋好放在支在炕边的木桌上,然后在黑色的账本上记录上一笔。   他干这活干得极认真,眉眼之间有种恬静人夫的气质,我见他这副模样,初始是有些喜欢的,但细细想来,又有那么一丝膈应。   他这幅模样,并非是因我而形成的,而是因着他头一个丈夫,还有那和他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儿子。   他们已经滚出了他的世界,却依旧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而这痕迹总会在无意间显露出来,让我心里生出莫名的愤怒。   我闭上了眼,呼吸变得急促,然后猛然睁开了双眼,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齐康果然很慌张地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凑了过来半抱起了我,用带着茧子的手轻轻地抚摸我的后背,小声嘀咕:“让你不喝那么多酒,你偏偏不听,本来病就没有全好,还要逞强。”   我枕在他的身上,不说话,只是表露出自己有些难受,齐康就像是刚拧过了几十圈的发条,迅速地动了起来。   他先是把我放平,趿着拖鞋想去端痰盂,但又想起了我这浑身的“毛病”,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了纸巾,让我吐了痰。   又去端早就熬好的醒酒汤和夜里的吃食。   我虽然爱向他“撒娇”,但叫他喂我吃饭,那便是过分了,我们便坐在了床沿上,一边看着堆满大半桌子的礼金,一边吃了顿夜宵。   我不是食不言寝不语的性子,但齐康的话很少,看着人也局促,我也绝了说话的心思。   吃过了饭,齐康又像是个陀螺似的,想去把吃剩的碗筷端去厨房清洗,我终于看不下去,伸手抓住了他上衣的下摆。   他的动作一顿,整个人显得更加局促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是想要避开你。”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缓慢地松开了握着他衣服的手,回他:“要不我去旁边的屋子睡?”   “新婚夫妻怎么能分房睡。”   齐康这句话回得特别快,就像是,他曾经也遇到过这样的场景,回答过这样的问题,所有的犹豫在那时候已经犹豫过了,再回答的时候,也就不需要犹豫了。   我其实已经很生气了,但我却笑了起来,齐康一直盯着我看,我猜他是很喜欢我笑起来的模样的。   我有一副不错的皮囊,笑起来温文尔雅又阳光俊俏,这些年倒追我的男男女女不算少,大部分都是“见我一笑、一见钟情”。   齐康喜欢男人,我还是个长得不错的人,他自然爱看我笑。   我便笑着对他说:“那我们纯盖被聊天,不做那档子事儿?”   齐康明显对这个提议心动了,他整个人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在他想要答应之前,却顿了顿,他伸出手,过来抓我蜷缩起来的拳头。   我佯装挣了挣,但还是随他意、任由他掰开了我的手指,他的指尖碰了碰我手心,叹了口气,说:“你怎么还改不了这个毛病,一生气一撒谎就要握着手,用指甲去扣自个儿的手心。”   我的目光落在了他满是无奈的眼里,落在了他渗出了细汗的鼻梁上,落在了他厚实而饱满的唇部。   我的大脑里闪过了很多不能够说出口的隐秘念头,面上却做出了几分恼羞成怒的姿态,佯装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有成功。   齐康又叹了一口气,他松开了握着我的手,却抬起手,去解自己喜服上衣的盘扣。   我为他挑喜服的时候,是用了心思的,选了最正的红、最好的布料,连每一颗盘扣都是我亲自挑的。   他解开了最后一颗盘扣,褪下了外衫,只露出了内里的衣料。   他说:“你想做什么,就来做吧。”   我掀开了厚实的喜被,露出了红彤彤的床单,向他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我想让你亲一下我。”   齐康显然是愣住了,过了几秒钟,他才说:“许皓然,喜宴上你还没亲够?”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主动亲你,和你主动亲我,总归是不一样的。”   我适时地流露出了几分脆弱的模样,齐康莫名的“母性”像是又被激发了出来,他不自在极了,却逼迫着自己的身体凑了过来,轻轻地吻了吻我的嘴角。   等亲过了,又迅速地抽身了回去,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起来。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恐惧。   但我对这个吻是不满意的。   不满意归不满意,但我也心知肚明,今晚不宜再逼迫齐康再亲一次。   我躺在了柔软的褥子上,齐康深呼吸几次,想要去熄灭烛火,但被我拦住了,用的理由也很充分——“结婚时的喜烛是不能熄灭的。”   齐康只得任由烛火亮着,脱了袜子和外裤,躺在了我的身侧。   或许直到我亲上他之前,他还抱着我可能什么都不会做的幻想。   但我什么都做了,并且丝毫不顾及他后面是第一次,做了很多次。   事后,我想帮他擦擦身体,他却挣扎着从褥子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用老式水壶倒了半壶热水、又兑了些凉水,捧着水盆到了炕沿,想先帮我擦一擦。   我花了很大的意志力,才没有脱口而出一句询问:“你就是这么伺候你前任丈夫的?”   但我面色沉了下来,齐康就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大气也不敢出,整个人又是那种瑟缩的姿态。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先给自己擦擦。”   “好。”   “明天不准早起。”   “好。”   “明天下午随我回去。”   齐康这次犹豫了,我很耐心地等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用很轻的声音回了句:“好。”   我终于有了几分开心,然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轻易地因为齐康而变化,又有些不痛快。   齐康早就不是从前的齐康了,我待他,却还是难以敷衍,也难以冷漠。   那份喜欢纵使再三遏制,依旧如冲破了土壤桎梏的嫩芽,蓬勃向阳、急速生长。   我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我看着他用毛巾的一面擦了擦,又对折了几下,换了另一面擦了擦——这样做,可以少“投”几次毛巾,省一些水。   我看不惯他这些做派,但又很清楚,这怪不了他。   他这些年为了养那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不止是精打细算,更是呕心沥血,每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了两半花。   我想改变他的习惯,却也知晓这不是一日之功,从再次重逢起,我就再想尽办法给他塞钱,但他初始是分文不收,等到我们订婚后,再给他钱,他倒是收了,可是半点不见往自己身上花过。   他拿着这钱,给我买了几身衣服,又买了很多随手用的小物件,每一件都很贴心,其他的钱全都存在了银行里,还存了定期,说这样利息高。   我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有一种他还活在几十年前的微妙感,但下一瞬,又意识到,这也怨不得他。   是我走得太快了,他只是被我“抛”在了身后罢了。   他终于擦完了身体,又将盆中的水倒进了泔水桶里,重新躺回到了我的身侧。   我盯着他看,他犹豫了几秒钟,凑了过来,直接将我搂进了他的怀里。   他粗糙的手掌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像是在哄恋人,也像是在哄孩子。   他说:“皓然,早点睡吧,今天太累了。”   曾几何时。   他在我的面前,还是一副邻家兄长的模样。   我们抵足而眠,他也是如此,哄着我入睡。 第2章   第二天我醒得比较迟,醒来之后,身边果然已经空了,我顺手摸了摸,褥子上是冰凉的,也不知道齐康醒来多久了。   这处婚房是齐家从前的房子,他头一回“嫁人”后,妹妹也在县城的高中寄宿读书,这里便常年空置了下来。   房子很老旧了,这些年也从未修整过,我躺在炕上,甚至能看到墙壁上斑驳的墙皮。   但我却坚持在这里同齐康度过新婚的第一夜,倒也不是觉得折腾回县城麻烦,也不是觉得借宿到别人家不方便,而是出于某种隐秘的执拗。   我想在齐康最熟悉的地方占有他,也为年少时我们抵足而眠的时光续上新的一笔。   这些心思难以同齐康说明,毕竟此刻的他对我感激偏多,至于情爱,大抵是没什么的。   我躺了一会儿,终于克服了懒惰的本性,套上了一件睡袍、下了炕。   我趿着拖鞋刚走了几步路,就听吱哑声响,厚实的棉被被一双发黄粗糙的手掀了起来,露出了门外人的脸。   齐康单手掀着棉被,另一手里端着一碗汤,他见我醒了,瑟缩了一下,才小声地说:“我是怕你饿了,先去煮些东西。”   我见他这幅模样,想了想,才想起昨晚我叮嘱他“不要早起”的事,他或许是怕我冲他发火吧。   但自我与他在夏天的夜晚重逢,我一贯会伪装,很少在他的面前显露情绪,他不该这么怕我的——除非,有人让他产生了“丈夫都是容易发火的”这样的刻板印象。   我控制住了我不断发散的脑补,装作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语气平淡地问他:“你做了什么?”   他像是松了口气,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模样,他说:“我弄了鸡蛋羹,还滴了几滴香油,你以前最爱吃这个。”   我其实已经记不清我以前最爱吃什么了,这些年随着身价不断上涨,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海里游的,珍贵的食材和顶级的厨师早就将我的口味养得无比刁钻,自然也不会惦念一碗鸡蛋羹。   但我还是露出了笑容,“嗯”了一声,说:“先放在那边,我刷个牙,再去吃。”   “对、对,你要先刷牙的,我去给你倒热水。”   齐康说完这话又要出门,我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喊住了他,说:“也不用刷牙,用漱口水漱个口就行。”   齐康的表情有点茫然,然后我反应过来,他并不清楚“漱口水”是什么东西。   现今的社会,主流媒体上的声音和实际的情况总有些偏移,有些人认为这个世界的贫穷是不能随意出去玩、是不能轻易买自己想要的手机,却不知晓,更深一层的贫穷,是指被时代狠狠抛弃在身后,对一些相对不那么贫穷的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全然陌生、从未碰触过。   我随手指了个抽屉,说:“在那个抽屉的包里,蓝色的瓶子。”   齐康把鸡蛋羹放在了木桌上,很顺利地翻找到了瓶子,他在高中时曾名列前茅,低头看了看瓶子上的字,又翻过来看了看使用说明,这才将东西递给了我,又端了个瓷盆,说:“漱口水吐这里。”   我用过了漱口水,又把瓶子递给了他,说:“试试?”   齐康接过了瓶子,问:“会不会很贵?”   “不贵。”   “多少钱。”   “不到十块钱。”我眼睛都没眨,将价格缩了十倍。   “这也用不了多……”齐康说了一半话,又将剩下的一半话咽了下去。   我猜他是想说,这也用不了多久,平均下来还是不如牙膏便宜,但我只是催促他:“试一试。”   齐康拗不过我,含了一小口,过了一会儿才吐了出来,又用冷水漱了漱口,说:“好了,锅里还热着馒头,我去给你端过来。”   “去吧。”   我坐在炕沿,用勺子舀了一块鸡蛋羹,尝了尝,实话实说,味道比较一般,但还是继续吃了下去。   等这碗鸡蛋羹被我吃了一小半后,齐康也端着馒头、粥和咸菜进来了。   他把馒头和咸菜往我的方向推了推,自己却只喝粥,于是我反应过来,他只蒸了一碗鸡蛋羹,这是独属于我的“加餐”。   我没有与其他人分食的习惯,但没什么犹豫的,直接舀了鸡蛋羹,递到了他的嘴边,在他开口想拒绝前,说了个单字:“吃。”   齐康瞬间变得“听话”起来,低头吃了一口鸡蛋羹,我收回了勺子,自己舀了一口吃完,顺手将剩下的鸡蛋羹连同勺子都推到了他的面前,说:“剩下的你全吃完。”   “这……”   “这鸡蛋羹有些咸了,你吃了便是。”   齐康不再说话,低头慢吞吞地吃鸡蛋羹,我昨夜耗费了太多的体力,还真有些饿,用筷子夹了个馒头,吃了两口,又觉得麻烦,索性弃了筷子,直接上手抓着吃。   这馒头我吃了大半,不经意间抬头,“抓”住了齐康正偷看我,等他发现我“发现”了,又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像是害怕,又像是害羞。   他就坐在我的身边,处在我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想到这一点,我的心情就格外愉悦。   我慢吞吞地吃完了剩下的馒头,耐着性子等他也吃过了早饭,喊住了起身想要收拾碗筷的他。   他这次倒是推了推,指着老旧窗户说:“这快到晌午了,这时候不合适。”   “的确不太合适。”我看了一眼悬挂在斑驳墙壁上的旧时钟,“但我想做,你不想么?”   齐康抿了几次嘴唇,我猜他很想说“不想”,但他最后还是沉默地顺从了我。   两个小时后,齐康跪坐在床沿边,帮我打领带。   他做得很是熟练,看来过去也没少帮前一任丈夫做这种事。   我的心中又泛起了那若有若无的膈应,我的手指便抬起了他的下巴,用拇指压过了他的嘴唇,似爱恋似亵玩。   他的脸泛起了些许红,我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看起来有点可怜模样。   但最后他还是在我的视线下点了点头,竟是同意了。   我们收拾妥当,没过多久,我的司机便赶来了。   盘山的道路部分被冰雪覆盖,乡间的小路也有些坎坷,他特地开了辆越野车过来,车辆停在我们的院落前,周围不远处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他们在指指点点、低声交谈,不知道是在讨论车辆、讨论我、讨论齐康还是在讨论我们昨日的婚事。   我昨日已经婉拒了一些人送别的“好意”,多年未曾归来,加上我父母生前遇到的那些事,也让我没有多少同他人攀谈的兴趣。   但齐康却不是这样的性子,倘若不是被我捏着手腕,恐怕他会逐个人交谈一番,甚至哭上几回。   我忍耐了他和六七个人说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套话后,目光移向了我的司机王朋。   王朋也是个机灵人,上前一步就公事公办地对我们说:“现在的路况不太好,先生、夫人,我们要早点出发,再迟一些,就要赶夜路了。”   齐康听了这话,也没有了继续攀谈的心情,结束了对话后,对我说:“我们快上车吧,别让人再等着了。”   “好。”   我揽着齐康的肩膀,向车辆的方向走去,不过十几步路,却又出了幺蛾子。   我听见了一个半大小子的声音,他呼哧带喘地远远地喊着:“爸,你别抛下我,我知道错了,爸。”   齐康停在了原地,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如果说齐康对他前夫的感情,在他前夫这些年的不做人和最终的劈腿中消磨得七七八八,那对他这毫无血缘关系的便宜儿子,齐康的感情就复杂得多。   齐康疼这个儿子疼了那么多年,最后如果不是因为儿子突如其来的骚操作,他恐怕还会坚持要儿子的抚养权。   做父母的,对子女的爱仿佛永远都消耗不尽,而子女无论犯下了什么大错,一旦对方表露出悔改的意思,再接连不断地喊着“爸爸”、“妈妈”,很少有人不会心软,也很少有人不会原谅。   我眼睁睁地看着齐康的表情从愕然变成了纠结,又从纠结变成了心疼,他小幅度地试图向右方转过头,看起来想再看看他曾经心爱的孩子,看起来已经有了想与对方“重归于好”的苗头。   我捏住了他的肩膀,他因为疼痛不得不抬头看向我,我俯下头,吻住了他苍白的嘴唇,众目睽睽,不知羞耻。   他做不到当众推拒我,只得任由我亲他。   那半大小子的声音也由远及近,由悲伤变成了气愤,他大喊着:“你放开我爸,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亲够了齐康,松开了他,略餍足地舔了舔嘴唇。   齐康的头被我压在了我的肩膀上,背对着他曾经的儿子。   我则是嚣张得像是电视剧里的反派,抛出了一个选项。   我问他:“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收了我一笔关于你的抚养费,这笔钱用在了给你买新款电脑、手机和球鞋上,也会用在你以后读大学的学费上,要么你把这笔钱一文不少地还给我,要么你拿着钱,有多远滚多远。”   那小子涨红了脸,被其他村民拦着近不了我的身,不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冲着齐康喊:“爸,你听听他说得是什么话,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齐康和你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我用手扣紧了齐康的后脑勺,好在他此刻似乎也没有回头的冲动,“硬要说的话,他以前不过是被你父亲连哄带骗过去,受了无数委屈,省吃俭用,养出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蠢东西。好在现在他没必要继续受苦,倘若你有半分良心,就别再丢人现眼地想学你父亲,再把人哄骗过去做你免费的保姆和钱袋子。”   我的话说得很重,那小子在众人注视下,多少也还要些脸面,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什么话语,一扭头愤恨地跑了。   我拍了拍齐康的后背,对他说:“人走了,我们上车了。”   齐康从我的肩头抬起头,我才发现他的脸上满是泪痕,已然悄无声息地哭红了眼睛。   我用拇指帮他擦了擦泪,然后意识到这是无用功,因为他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出息。”   我倒也是满肚子的火气,但也只忍心说这么一句。   下一瞬,我打横抱起了他,径直向车辆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19 22:32:25~2023-01-20 22:0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可问春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文主义至上患者、不想洗内裤、我才不是水军咧、珊珊扫纱窗、林空鹿饮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心 97瓶;林空鹿饮溪 66瓶;presilia、磕糖就是永远的神 20瓶;敏卿 10瓶;韩M 6瓶;变成夏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越野车的后车座还算宽敞,齐康上了车以后还在哭,我没哄他,任由他哭够了,才说:“要不要抽根烟?”   他摇了摇头,用手背抹了把脸,哑着嗓子说:“干活才要抽烟,现在也没干什么活,不需要烟的。”   “干活才要抽烟?”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是啊,以前活干不完,太累了,就抽点旱烟,等抽完了,再继续干。”   在和齐康重逢的这几个月,我几乎从来都没听过他说“累”,他的体力很好,总像个陀螺一样忙前忙后、闲不下来,能让他感到“累”,那恐怕是很多很多的活,从早干到晚,都未必能干得完。   一想到这儿,我有些烦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硬邦邦地说:“以后戒了你那旱烟。”   “好。”齐康直接应了下来,瞧见我难受,又伸出手来,试探地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没拒绝他的碰触,他就露出了一个笑模样来,捧着我的头,开始帮我按摩。   他的手指实在有些糙,指甲的缝隙倒是干净的,我被他按了一会儿,也消了气,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以后每天涂两次我给你买的手霜。”   “好。”齐康又好脾气地答应了下来,他这幅模样,倒真的很贤妻良母了。   我一方面有点喜欢他这副模样,一方面又有点埋怨他这幅模样。   我自读了大学,一路就仿佛开了挂,顺遂得不可思议,所求之事皆可成,我的性子自然也越变越差,表面上倒是伪装得好,内里却是锱铢必较、嚣张跋扈。   我越在意齐康,越喜欢齐康,就越埋怨他当年匆匆嫁给旁人的决定,就越计较他当他□□当他人父的这段经历。   但偏偏这些又不可能对他言明,我喜欢他,不想叫他难过,自然不能表露出我有多介意,亦不能拿这些话去刺痛他。   也只能在他终于放下双手后,欺身上前吻上了他的嘴唇。他面子薄,顾忌着前面开车的王朋,捶了捶我的后背,示意我注意场合,回头再亲。   但我偏偏不管不顾、亲得热烈,不止亲他,我的手指还探进了他衣服的下摆,吓得他浑身颤抖,眼角渗泪,像一只柔弱可怜的小兽。   我亲够了他,才同他咬耳朵,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对他说:“他不敢看我们的。”   他喘了喘气,一个大男人,硬生生流露出了几分可怜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说:“等到了再……”   “再什么?”   我佯装不解,他只得凑过来,也咬着我的耳朵说话,我一边听他微不可闻的话语,一边近距离地看他的眉眼,然后发觉到他的长相与当年我们分别时变化并不算大,恍惚间竟有一种我们从未分开过的错觉。   我便又亲了亲他的脸颊,这才说:“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齐康点了点头,我这才放开他,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王朋的车开得很稳,中途走盘山路前,他下车特地处理了论坛,以便于车辆在冰雪路上行驶。   齐康是个善良的性子,他想下车去帮忙,但被我伸手握住了手腕,他对我说:“外面太冷了,我去帮个忙。”   我回了他一句:“你不会弄,下去也是添乱,现在挨冻的是一个人,你下去,挨冻的那就是三个人。”   “怎么会是三个人。”   “你下去的话,我也要跟着下去,那就是三个人了。   齐康被我说服了,但眼神还是一直落在车门外的王朋身上,好在王朋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重新上了车,车辆重新启动,平稳地驶在路上。   天黑之前,我们抵达了临县的县城——齐康的前夫正住在本县的县城里,我并不想叫齐康和他再有见面的可能。   这处县城最好的宾馆是去年刚开的,王朋提前定了这里的房间,临下车前,齐康却扯了扯我的手,说:“要不要换一家?”   我知晓他节俭管了,是想换个更便宜的宾馆,但我佯装不知,问他:“不满意这里么?那叫王朋看看,有没有更贵一点的。 ”   “这里已经很好了,但看起来……”   “那就听你的,住在这儿,好不好?”   我嘴角含笑,征询着齐康的意见,齐康吸了口气,意识到我其实已经拿定了主意,又担忧拦了我去这家,真去找个更贵的宾馆,只得说:“好。”   王朋从前台拿了两张房卡回来,他为自己定了标间,为我们自然定了最好的套间。   两个房间恰好在这座楼宇的两侧,分用不同的电梯,我揽着齐康的肩膀去了右侧的电梯,齐康又呈现出那种惶恐的姿态,整个人像是蜗牛缩进了壳里,而我,好像无形中成了他新的壳。   电梯的门口有服务人员帮忙按电梯,我报了房间号,服务人员鞠了一躬,却用挑剔的眼神自上而下地看了齐康许久。   我拍了拍齐康的肩膀,很自然地问那服务员:“不按电梯了?”   服务员按了电梯,我们迈步进去,等出了电梯门,我顺手拨通了王朋的电话,说:“去前台投诉一个宾馆的男员工,工号是0091,理由是对客人没有礼貌,道歉不必了,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员工。”   我挂断了电话,齐康才鼓足勇气说:“那小伙子也没多大,他就是看看我,我一个男人,他看我几眼又能怎么了。”   “我不高兴,”我语气平静地解释,“他用挑剔的眼神看我的人,我不高兴。”   齐康叹了口气,用很小的声音反驳我:“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年纪又不大……”   “能在宾馆上班,最起码已经成年了,既然是成年人,当然要为自己一切行为负责,”我用房卡刷开了房门,推门而入,“我付出了金钱,自然要享受相应的服务,他不尊重你,就是在打我的脸。”   齐康不再说话,上前帮我脱外套,松领带,又弯腰去找拖鞋。   我看他身上还穿着棉衣,进门却紧着照顾我,竟然生出了些许愉悦来,但我克制住了想帮他忙的冲动。   我们之间总要磨合出一个相处的模式来,而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商人,自然想让人围着我转。   齐康拎出了拖鞋,又要去帮我解开鞋子上的绑带,我伸手拎住了他棉衣的帽子,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我。   “我自己解,你也将外套脱了吧。”   “好。”   他的神色有些茫然,从我们重逢后,他总是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知晓他也在试图适应我,揣摩着我的脾气秉性。   我们曾经是如此亲密无间,却被漫长的岁月疏离成了表面熟悉的陌生人,而如今的携手相伴,不过是强做样子。   套房很大,光卧室就有三个,齐康只打开了一个卧室的门,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不像是来住店的住客,倒像是临时被应招来的保姆。   我看着他整个人的姿态,重点看他微微前倾的脊背,然后从记忆的深处,翻出了他读高中时的模样。   他那时总是站得笔直,一身校服被他洗得干干净净,服帖地穿在他的身上,他会爽朗地笑,也会大手揽过我的肩膀,对我说:“皓然,走,我们去图书馆。”   县里高中只有两层高的图书馆,曾经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地方——那里有我,有齐康,有我们一起期盼着的那个美好的未来。   我盯着现在的齐康看了一会儿,下了命令:“去洗个澡,在你左手边的玻璃房里。”   他“嗯”了一声,走向了左手边,在他推门之前,我又问了他一句:“会用热水器吧?”   “会用……”   也对,他前夫也在县城买了房子,在他们感情尚好的时候,他也是住过的,这些常用的家电,他应该也不会陌生。   我等了一会儿,等到浴室里传来了水声,扯了身上剩余的衣物,扔进了门口处的脏衣篓里,又换了一身睡袍,从行李箱里翻出了笔记本电脑,直接进了齐康推开的那间卧房。   我这次返乡,来得太过突然,又匆匆举办了一场婚席,比预想得多耽搁了一些时间。   纵使我的下属对得起我支付的薪水、颇为聪慧能干,但一些涉及到集团发展的大事,我还是不得不来一一审阅,再给出最终的决断。   我忙了两个小时的工作,期间倒是注意到齐康从浴室里出来了,但实在没精力理会他。   他也是很安静的性子,不和我说话,也不打开电视或者玩玩手机,就是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待着。   我忙完了手上的最后一件事,抬头看他,就发现他这么干坐着,像一个没有灵魂和知觉的木偶一样。   我关了笔记本,随手放在一边,问他:“饿了么?”   他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问我:“你饿了么?”   “饿了,外面冷,叫酒店送餐饮过来吧。”   说完了这句话,我意识到,他未必会相关的操作,就径直走到了茶几面前,从下方抽出一本《入住指南》,翻到了订餐的那页,又递给了齐康,说:“想吃什么,就给酒店前台打电话。”   “你想吃什么呢?”   “随便,但是我在村子里吃得不太好,想吃些好的,你也不必惦念着为我省钱,我会不高兴。”   齐康的神色有些为难,他很认真地看过了那几页菜单,终于胸有成竹似的,拨通了前台的号码,报了几样菜名。   订过了餐,我又问他:“送你的手机呢?怎么不玩?”   我以为我问的不过是个寻常问题,齐康的表情却瞬间变得苍白,他躲过了我看向他的目光,过了几秒钟,才低声说:“我送人了。”   “送谁了?”   其实我也猜到了他会将手机送给谁,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惦念几分的,除了他那前夫,便是他那便宜儿子了。   “……”他没说话,也心知肚明,如果说出口,我会真的生气。   然而他这副模样,也足以让我怒火中烧。   “怪不得那小子追着你喊爹,原来是得了好处,闻到腥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20 22:05:03~2023-01-21 17:4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可问春风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可问春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珊珊扫纱窗、我才不是水军咧、云孤磬杳、斑比他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鸢宝宝g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齐康的神色有些难堪,他低垂着头,过了一会儿,才用很轻的声音说:“对不起,等我以后攒够钱,再买一个。”   “你还欠我那么多钱,还都还不完,还想攒什么钱?”   我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是很平静的语气,但齐康的脊背肉眼可见地更弯了下去。   我很清楚,齐康并不爱我。   他不爱我,但却同意嫁给我,自然是因为他有不得不嫁的理由。   我并不想再刺激他不算坚强的心脏,于是轻轻将这件事揭过:“明天我会再送你一个手机,这次,别乱送人了。”   “你……”   “带手机卡了么?”   “带了。”   “那就好,省得还要额外办一个。”   我又笑了起来,齐康就像是被迷惑了似的,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过了一会儿,酒店的服务人员敲响了房门,送来了我们点餐的食物,我们用过了晚饭,我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齐康,对他说:“先用他玩一会儿,现在,我要继续工作了。”   齐康接过了我的手机,但立刻平稳地放在了桌面上,似乎是不太敢用,也不太敢看。   我只好又将手机拿了起来,问他:“你有喜欢玩的游戏么?或者常用的社交软件?”   齐康摇了摇头,他说:“我不太玩手机的。”   我没有仔细探究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我早就知道他这些年过得不如意,每次再深入探一探,总会察觉出更深一层的狼狈不堪来。   然而那些都是属于齐康的过往,无论我多么气愤难当,都无济于事——因为我只能改变齐康的现在和未来,他的过去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我回忆我的过往,几乎找不到什么遗憾,唯几称得上遗憾的事,竟然都与齐康密切相关。   我虽然是对齐康有几分喜欢,但真正决定出手前,倒也是犹豫过的——毕竟齐康虽然过得惨,但他与他那丈夫和便宜儿子,倒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自己尚且没有挣脱这一切的勇气,我又何必去多管闲事。   况且齐康如今已经成了这一副唯唯诺诺、贤妻良母的模样,半分当年的风采都没有了,曾经修长而白嫩的手如今已经满是老茧,身材和脸蛋都大不如前,我娶这样的人做妻子,旁人是会笑话的。   再者,当年我得知他放弃复读、辍学在家,纵使知晓他被他那前夫迷得鬼迷心窍,亲耳听到了他要“相夫教子”的混账话,依旧屡次三番同他联系、劝他学习,甚至攒下一笔钱硬塞到他的手中,再三叮嘱他不能放弃自己,然而到最后,只得了一个被他拉黑的下场。   很久以前,我就尝试做过圣父了,现在再去救他,未免显得我以德报怨、愚蠢透顶。   ——我给了自己那么多不去管他的理由,但最后还是出手去管他去救他,简直是鬼迷心窍了。   鬼迷心窍的我在某社交软件中找到了小程序游戏,递给了齐康,对他说:“这游戏有点像俄罗斯方块,你先玩着打发时间。”   齐康双手接过手机,一开始是还想放在一边的,但我盯着他看,他不得不试着玩了玩,我看着他玩了十分钟,确定他不会轻易将手机放回去,这才继续忙我的事去了。   这一忙又忙到了凌晨一点整,大脑的高度运转后的疲惫让我有心无力,抱着齐康就睡了。   --   或许是因为高床暖枕,或许是因为怀里抱着想抱的人,这一觉我睡得格外香甜,一夜好眠无梦,等再醒来的时候,室内一片黑暗,我一时之间竟然判断不出具体的时间。   齐康倒是很乖,并没有起床折腾,只是我们的姿势不太多,我明明记得昨晚我是抱着他、让他枕在我的胸口睡的,一夜过去,却变成了我枕在他的胳膊上、他搂抱着我的模样。   我定了定神,问他:“几点了?”   他顺手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我的手机,看了一眼确定了时间,才说:“十点四十五。”   “饿了么?”   “还好。”   “那你去打电话叫个午饭。”   “好。”   我有点吃力地抬了抬头,叫齐康抽出自己的胳膊,他起身下床还不忘了给我掖一掖被子,温柔又体贴。   我看他有些生疏地摸了摸开关,开了灯,又背对着我走向了座机的方向,竟然滋生了一点幸福甜蜜的感觉。   ——我真是昏了头了,我又不是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见过的外表出色、气质颇佳的男人也有一堆,对我温柔以待、大献殷勤的更是不在少数。   而我,不过同齐康结婚了两天,不过是看他去为我做点事,竟然也会难以遏制住喜悦,产生些许“愿此刻定格”的妄念。   --   用过了午饭,依旧是王朋开车,载我们去最近的高铁站,县城出售的手机型号有限,我又不愿意将就,准备等回去之后再买给齐康。   返京最快捷的方式自然是飞机,然而齐康没做过飞机,也没出过远门,让他坐高铁已经有些为难,直接上飞机就有些过分了。   王朋为我们买了两张一等座的高铁票,自己准备直接将车开回去。   站在高铁站前的时候,齐康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可以用下你的手机拍照么?”   “当然可以。”   我原以为齐康是要拍个自拍,却没想到他只是想拍一拍高铁站的景色——他一直被禁锢在我们的故乡,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高铁站是什么模样。   他拍了几张照片,笑容大了一点,眼角出了些许细纹——他也才三十多岁,竟然显露出一些老态了。   我看不得他变老,也看不得他受苦,这或许是我愿意做个怨种,生拉硬拖把他从那场婚姻的里“救”出来的缘由。   --   高铁的座椅很宽敞,我和齐康并排坐着,我抽出了桌板,支起了电脑,链接了wifi,开始继续工作,我把手机递给了齐康玩,等我工作的间歇选择休息的时候,却发现齐康收了手机,学着我的模样也抽出了桌板,正在用随身携带的本子和油笔写东西。   油笔是那种很廉价的牌子,我们读书的时候很爱用,本子也不贵,看图案,也是很老旧的样式了。   我没有想窥视他写什么的欲望,移回了视线,却问他:“渴不渴?”   “不渴,还有多久到。”   “两个小时。”   我没有上车采购东西的习惯,一般都是路上渴了直接买瓶水,齐康在上车前倒是提了去商店买些路上吃的东西,但那时候我没回应,他也就没敢再问。   我并不口渴,但想着这一路齐康都没有喝水,到底还是有些心软,然而服务人员刚刚推着零食车过去,等她再推回来还需要一点时间,我将电脑收了起来,插进了公文包的后侧,收起了小车板,对齐康说:“我去个洗手间,你就呆在这里,不要去别的地方。”   齐康点了点头,我放心地离开了原处,并且在三号车厢追上了推着小车的乘务人员,买了两瓶水,想了想,又把其中一瓶水换成了牛奶,正要走,又挑了几样不太辣的零食,一起捧着往回走了。   齐康果然很乖,他就坐在位置上,连姿势都没怎么改变,我将零食放在了他的小桌板上,又把牛奶递给了他,自个一边拧开水瓶,一边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愣了一小会儿,问我:“你要吃什么。”   “我喝水就行,但我记得,你不讨厌这些零食,这些都是给你吃的,路上吃不完,就装回去再吃。”   “那你喜欢吃什么?”   “你吃吧,我该忙了。”   说是在忙,其实也没有之前那么忙了,我等了一会儿,听到了包装撕开的声音,这才算放下心来。   有时候,我感觉,我养齐康像养一头小兽似的,要为他准备食物和水、住处和娱乐,因为让他自己去养自己,他只会满足自己最基本的需求,那就活得实在太苦了。   高铁快到站的时候,我们准备下车,大部分行李都在王朋开着的车上,我背了个公文包,齐康也背着一个包,但要比我大上一圈。   下车的时候,我先下了车,等到齐康也下了车,我忍了忍,还是伸手抓住了手腕,对他说:“跟紧我。”   然后没走几步,就看到了管家安排的前来接我们的团队。   一行人训练有素地接过了我的公文包和齐康的书包,又将我们围在了正中间,簇拥着我们走专门的VIP通道,齐康像是很怕这样的场景,他靠近了我,双手握紧了我的胳膊,倒有一种电影中落难主角的忐忑了。   我们出了通道,保姆车的车门已经打开了,我让齐康先上去,齐康却站在原地不动。   我看了他一眼,抽出了自己的手,先上了车,齐康跟在我的身后,也上了车,门外的工作人员关上了车门,分成两列,训练有素地向我告别,保姆车内的工作人员递来了刚刚泡好的咖啡和茶,温声询问:“许先生,要准备简餐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21 17:45:18~2023-01-22 15:3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可问春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珊珊扫纱窗、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瓜瓜瓜 174瓶;敏卿 40瓶;水沫清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随便弄一些就好。”   我的保姆车是采购的一辆房车,里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齐康坐在我房车内的沙发上,什么话都不敢说,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递来了两盘什锦炒饭,一盘给了我,一盘放在了齐康的面前。   我反应过来我还没有将齐康介绍给他们,于是很随意地说了句:“他是我太太,以后也要麻烦你们好好照顾他。”   工作人员的反应不大,要么是王朋提前和他们打过了招呼,要么是职业素养使然,反应比较大的,反而是齐康。   他很诧异地扭过头看我,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我愿意介绍他为我的“太太”。   我舀了一勺蛋炒饭,尝了尝,又对他说:“你也尝尝看,张嫂做的炒饭一贯很不错。”   齐康很听话地尝了尝,过了一会儿,又鼓起勇气和张嫂攀谈起来——我忙里偷闲听了听他们的聊天内容,原来是在交流厨艺。   车子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抵达了我惯常居住的房子,市中心没有别墅区,我刚毕业的时候,买了黄金地段的一处小房子,后来买了房子所在的一层,再后来,干脆买了一整栋大厦。   大厦一共十七层,一到十五层都被我出租出去,每年能够获得丰厚的租金,十六到十七层则是被我雇佣了专业的团队装修,也成了我经常居住的住所之一。   这座大厦每层2000平方米,上下两层就是4000平方米,为了满足日常生活的需求,我为这处房子雇佣了二十个工作人员,包含管家、保姆、保洁、厨师和司机。我的管家毕业于国际知名管家学院,如果不是国籍的原因,大概率会为某个欧洲王室而服务。领头工作的管家足够专业,我愿意支付给员工的薪水也足够多,因而他们待我极为用心,我在家中从未感到不便或孤独。   保姆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库,停在了我的车位上,我带着齐康上了专属观光电梯,电梯是半透明的,能够透过玻璃看到璀璨的夜景。   电梯刚刚向上攀升,齐康就钻进了我的手,我扭过头看了一眼他略显苍白的脸色,问他:“你恐高?”   他摇了摇头,说:“只是不太适应。”   “叮——”   电梯到达了顶层,电梯门缓慢向两侧移动,我带着齐康出了电梯,管家和其他工作人员等候在了门口,殷切地说:“许先生回来了。”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向他们介绍了一遍齐康:“齐康,我的太太,你们要好好照顾他。”   “是,齐先生好。”   齐康抓我的手抓得更紧了一点,他表现得很恐慌,也很局促,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劝当做安抚,然后和他手挽着手走过柔软的地毯,越过门廊,进了客厅的门。   这处房子整体是欧式奢华风,最奢侈的莫过于一些常用的器具——不入口的用的是银器,入口的则是金器。   年轻的保姆用金杯倒了两杯醒过的葡萄酒,我递了一杯给齐康,同他碰了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齐康也学着我的模样,想一饮而尽,但他没有喝过什么酒,只喝了一半,就被酒精呛出了眼泪,我冷眼看他咳嗽了几声,这才抽出纸巾递了过去,对他说:“擦一擦眼泪。”   齐康擦了擦眼泪,又重新端起了酒杯,我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保姆恰到好处地走了过来,我指了指齐康手中的杯子,说:“给太太换一杯果汁。”   “是。”   齐康很乖顺地将剩下的酒杯递给了保姆,像一个面团似的,柔软可欺,能够轻易被外力揉搓成想要的模样。   但我不希望他一味地忍让和善良,于是我问他:“你不太会喝酒,又为什么要喝酒?”   “你递给我的酒,我想试试看。”   “如果我递给你的不是酒,而是毒药呢?”   “……”   “怎么,你也要试试看?”   我是在无理取闹,但齐康依旧没甚么脾气,只是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我。   又过了一小会儿,可能是怕我会不高兴,他用很小的声音回答:“你不会害我的。”   “保姆要给你换果汁,你明明不愿意,为什么不拒绝?”   我刚刚一直盯着他看,他细微的表情和动作,无一不是在流露出想慢慢试着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的意思,但保姆走过去的时候,他又主动把酒杯递了过去。   “因为你想让我喝果汁。”   “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齐康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我冷笑出声,问他:“是不是你丈夫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他这次没有犹豫,依旧点了点头。   我身体向后靠了靠,内心已经很不痛快了,大脑里转了转怎么狠狠地欺负他一番,面上却不显露,只是叮嘱他:“如果不想答应的话,要立刻告诉我。”   齐康点了点头,看他的神态,也知道他轻易不会拒绝。   我看了一眼站立在一旁安静得像一个透明人的保姆,说:“让厨房送些清淡的菜品,主食就不用了。”   “是。”   我和齐康面对面吃了顿晚饭,用过饭,管家亲自送来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方是今天的报纸,报纸下面鼓起了一小块。   我接过了报纸,管家将托盘递给了齐康,上面赫然是最新款的鸿蒙手机,齐康没有接,看向我了,我一边翻阅报纸,一边随口说:“拿着,送你的。”   齐康接过了手机,管家悉心地递过去一个小册子,上面记录了家里的wifi密码,还有各种电子用品的位置和密码,齐康双手接过,翻了翻,就放在了一边。   几个保姆开始收拾桌面,重新换了餐桌的桌布,点燃了蜡烛,送上了一些餐后的水果。   齐康在这个过程中似乎想帮忙,但窥视了一下我的脸色,还是没有移动分毫。   他的目光明明灭灭,在最后一个保姆又安静地站立在一册后,眼神瞬间变得暗淡了下去——在过往的很多日子里,他都是担任着类似保姆的角色,但很显然,我并不需要一个保姆,他也不可能比专业人士做得更好,这会让他生出一点惶恐的情绪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价值是什么。   我一边翻阅报纸,一边留神着齐康那边的动静。他没有玩手机,没有吃水果,像个木偶一样坐在座位上,似乎正在等待我下一步的“指令”。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将翻阅过的报纸随手放在了一边,对他说:“去帮我放洗澡水,叫保姆为你带路。”   “好。”   齐康松了一大口气,近乎喜悦似的,和保姆一起离开了餐厅,我盯着完美无缺的果盘看了一会儿,用叉子叉了一小块橘子,放进了口中。   其实我并不喜欢橘子,只是依稀记得,齐康很爱这个。   但很可惜,齐康要么是不喜欢橘子了,要么就是不敢在我面前吃橘子了。   离开餐厅前,管家恰到好处地过来,询问我是否要将家里工作人员的人事关系交付给齐康管理——这也是相对有些资产的家族惯例。   我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说:“还是由你管着,每月向他汇报一次,再向我汇报一次,他性子软,容易被人蒙骗,你多照顾些他。”   “是。”   “另外,联络宋律师,叫他明天过来一趟。”   “是。”   宋律师是我雇佣的律师团的顶级律师之一,不过相较于商业诉讼,他更出名的是做婚姻相关的法律顾问。   在乡下的时候不过是办了酒席,而在我与齐康正式结婚之前,我需要让宋律师和他的助手帮我拟一份完美无缺的婚前协议——倒不是信不过齐康的人品,而是信不过齐康的脑子。   我的周围算是一圈铁桶,唯独齐康会成为薄弱的一环,倘若他被他人蒙骗,损失些许财产倒是小事,齐康极有可能被愧疚压垮,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我的大脑里思考着要分给齐康哪些家产,想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去了浴室,一路上倒是和几个工作人员碰了个照面,有男有女,眼里都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揶揄。   我虽然有过几个情人床-伴,但从来都没带他们进过这个房子,这个房子对我而言意义非凡,或许我潜意识地也觉得,这里只适合我太太入住,旁人是不适合的。   我迈进了主卧旁边的浴室,齐康倒也不是全然无趣,他换上了和我同款的睡袍,又因为身量比我小上一圈,衣服宽宽大大的,有种别样的情趣。   他发现我进来了,脚步很快地凑了过来,帮我解开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裳,有些生疏地丢进了脏衣篓里,又赤红着脸,小声地询问了一句话。   我没有太听清,凑了过去,问他:“你在说什么?”   他双手攀附住了我的肩膀,咬着我的耳垂,又重复了一遍。   ……   这次洗浴的过程耗费了比我预想的多了几倍的时间,我们浪费了很多水,也浪费了很多的纸巾和湿巾。   齐康双腿战战,但还是很认真地用毛巾帮我擦拭头发,我又亲自教他怎么用那款不像是吹风机的吹风机。   他帮我吹着头发,粗糙的指尖穿插进我的发间,我透过恒温玻璃看着他温柔的眉眼,有一种他或许是喜欢我的错觉。   然而我一贯不会自欺欺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22 15:31:54~2023-01-23 12:3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5个;唇肉狡计、偏心美人攻、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麻雀 24瓶;鸢宝宝g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第二天,齐康没能在我睡醒前醒来,我折腾他有些狠,好在他体质尚可,没有发烧,只是睡得很沉。   我拉开了一条窗帘,借着这一条阳光审视着他的身体,他的皮肤很粗糙,泛着不甚健康的颜色,捏一捏还有些松弛,和我过往那些天天护肤经常锻炼的情人截然不同。   但我很喜欢睡他。   或许心灵上的满足和难以言喻的征服欲,可以弥补掉他硬件上的差强人意。   但我还是很想让他更完美一点,更符合我的期待值一点。   于是在这一瞬,我突兀地意识到,我的思维方式也没那么正常,多少带了点毛病。   我对齐康的掌控欲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人的边界,偏偏齐康又是个任我行事的性子,恐怕少不了要吃一些苦头。   我爱恋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不甚满意地收回了手,我将窗帘重新拉拢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卧室。   家里的工作人员已经为我搭配好了今日的着装和配饰,我一边用早餐,一边听管家汇报家里的情况。   他谨慎地建议再雇佣五名工作人员,因为二十人俨然不够照顾两个人,我“嗯”了一声,叫他去选人。   我喝了一口咖啡,又拿了个主意,问他:“我的书房最近有打扫么?”   “每日都在打扫,先生。”   “等我太太醒来,你可以建议他去书房转转,那里很容易打发时间。”   “是。”   “倘若他不愿意去书房,就带他去影音室看电影,他的肠胃一般,不要做太过油腻的餐食。”   “是。”   “白天让设计师过来量尺寸,帮我太太量身定制一些衣服,另外找几个我惯常穿的牌子,让他们送一些成品服装来,叫我太太挑一批。”   “是。”   我又想了想,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了,于是起身,让工作人员帮我套上了外套,出门上班去了。   --   我的发家史还算有趣,读大学的时候热衷于发明制造,写的专利做的小软件刚好补足了某个科技大鳄公司的短板,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专利,我获得了第一桶的资金。   毕业后,买我专利的公司想让我过去当高级工程师,我过去九九六加班了三个月,意识到这样的生活性价比并不高,于是果断辞职,开始独立做小游戏和小软件,运气不错,做一个火一个,渐渐对“赚钱”这件事习以为常。   积累了大量的现金流后,我开始买房子、出租、再买房子、再出租,很快,我就拥有了源源不断且稳定的来钱的途径。   再之后,我开始搞投资、玩金融,用钱生钱,我投资的运气也很不错,随着一个又一个项目落地、一个又一个公司上市,我在福斯富豪榜的排名也越来越向前,最后到了可以隐藏排名的地步。   这期间我认真纳税,积极参与公益活动,资助贫困学生读书,因而在几次风波中屹立不倒,成了圈子认可的“新贵”。   我走的路仿佛开了挂,一路都很顺,到现在的阶段,我随时都可以退休,但我实在太年轻了,出于对员工和某些人的责任,我至少还要再工作个三十年。   司机开车送我去了总公司,总公司并没有上市,子公司倒是有几个上市的,因为没有引入外部的资本,公司称得上是我的“一言堂”。   我先和宋律师打了个照面,叫他按照我的需求起草婚前协议。他非常专业,甚至建议我提前预支未来三十年的工资,然后将婚后的工资定为每年一元钱。   我对他的专业素质表达了赞赏,然后对他说:“这一条就不必加了。”   “但您可能会因此损失……”   “不必加了,”我看宋律师的表情依旧有些迷惑不解,想了想,说,“我是有些喜欢我太太的,我们称得上青梅竹马,他以前是我兄弟。”   宋律师推了推眼镜,似乎在通过这个动作来缓解自身的惊讶和尴尬,过了一会儿,他说:“如果只谈感情,那我不得不提醒您,婚前协议被很多人视作一种防备和不信任,可能会损伤您和您太太之间的感情。”   “没关系,你听我的命令做事,有任何后果,我来承担,不会责怪你的。”   “是。”   宋律师离开后,我召开了高层会议,从早上九点开到了晚上九点,期间除了必要的用餐和去洗手间,全程都保持工作的状态。   等到九点钟会议结束,我喝光了杯中的冰咖啡,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   工作人员贴心地为我披上了外套,递来了私人手机,我翻看了一下,发现齐康并没有给我打来一个电话,或者发来一个消息,他安静得仿佛不存在,或许是不敢,或许,是不愿。   我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或许是因为我的生活过得太顺风顺水了,很少有会偏离掌控的人和事。   返程的路上,我的助理张峰犹豫片刻,低声询问我:“要不要帮您安排一次宴会?”   张峰所说的“宴会”,是专门为富裕人士准备的一种合规消遣。   宴会一般由十几位富商和上百位明星及网红组成,富商们聚在一起聊天吃饭,明星及网红也聚在一起聊天吃饭,但是会轮流上台表演个节目,也会组团过来敬酒攀谈,聊着聊着,如果双方觉得有意愿继续发展一段关系,就会让下属和经纪人接触,洽谈出来一个“章程”,富商图色和情绪价值,明星及网红图钱和资源,各得其所、其乐融融,共同开展一段或隐秘或公开的关系,为期可能几个星期,也可能几个月,甚至几年。   这种关系比纯交易来得更高级一点,但是又称不上正式交往,将将地踩在灰色地带。   我参加过几次这样的宴会,也寻找过几个短期的情人,不过都是纯感官的冲动,从来都没有过心动的感觉。   圈子里倒是有不少富商在婚后依旧玩这样的游戏,而他们的伴侣要么忍气吞声,要么也在外面玩同样的游戏。   我不太想把我的婚姻生活弄得名存实亡,把我的太太逼得歇斯底里,所以这类的聚会,以后应该会完全排除在我的候选之外。   所以我摇了摇头,对他说:“以后都不需要了,我已经有了太太,很快就会正式领证结婚。”   张峰道了句“恭喜”,又问:“需要通知您太太准备好接您么?”   “通知管家吧。”   “是。”   夜里九点半,我自电梯走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管家旁边的齐康。   他穿着一身新衣服,发型已经变了,脸上甚至还上了一点薄薄的妆容。   看得出来他已经尽量站直身体,但整个人依旧有些局促,像是个刚刚经过上岗培训,但从未实战过的工作人员。   我将手中的公文包随手递给了一个保姆,又任由另一个保姆帮我脱下了外套,然后我走到了齐康的面前,用手指抬起了他的下巴,略低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他显得过于乖巧了,甚至会生疏地回应着我的亲吻。   我一边亲他,一边想着,他似乎终于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我的太太。   ——取悦我的男人。   --   我躺在了齐康的大腿上,他用手指帮我做头部按摩,他的手指还是那么粗糙,但比昨日多了一点香气,于是我闭着眼问他:“涂过手霜了?”   他“嗯”了一声,又说:“管家送来的,很好用。”   “想要什么就直接和他说,他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帮你解决生活的小麻烦的。”   “好。”   “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去书房看了一会儿书。”   “看了什么书?”   “有一本按摩的书,还不错。”   “按照书上的学了,再帮我按摩?”   “嗯,我想,你每天都很累了,我帮你按一按,你也能歇一歇。”   “那你帮他按过么?”   我没有提“他”是谁,但我想,我们都心知肚明,“他”是谁。   齐康沉默了一小会儿,我低笑着催促他:“回答我。”   他不得不开了口,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就是有过了。”   我睁开了双眼,自下而上地打量着他,刚好抓住了他来不及躲避的视线,原来他也在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我其实看不太透,换位思考一下,倘若我是他,此情此景,也决计不会太舒服。   可惜我同理心和同情心着实有限,本质来说,我是个过于重视自身感受的俗人,所以我抬起手,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嘴唇,很恶劣地笑了笑,说:“你有帮他……做过这个么?”   齐康动作很缓慢地摇了摇头,他说:“我来帮你吧。”   ——和齐康在一起,无论多么温情脉脉的场景,最后总会沦为庸俗的爱情动作片。   半夜的时候,我想要下床找杯水喝,齐康哑着嗓子,对我说:“你手边的茶几上就有。”   “我想喝点温水。”   “我向保姆要了恒温垫,应该就是温水。”   我伸手摸了摸,果然是,仰头喝了大半,夸了他一句:“你倒是细心。”   齐康向上拉了拉被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我可以喝一点你的水么?”   “当然。”   我将水杯递了过去,齐康双手接了过来,慢吞吞地喝了几口,然后说:“谢谢。”   我接过了水杯,放在了原处,饶有兴致地问他:“谢什么?”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给了一个在我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说:“谢谢你愿意收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23 12:39:09~2023-01-23 23:4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唇肉狡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来天欲雪今晚能更不 1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他这句话让我为数不多的良心痛了一下。   坦白说,齐康是一个道德水平在绝大多数人以上的人,他善良无私到了近乎圣母的地步,也正因为他过于善良和无私,才会被他的前夫和前夫的儿子彻底拿捏住,成了深陷泥沼却无力挣脱的可怜猎物。   我虽然将他“救”了出来,却也并非大公无私、全然为他考虑,更多的还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欲望,我为他做的事不算多,花费的金钱和精力也不算大,甚至称得上“九牛一毛”,我正在试图一点点地“改造”他,让他变成贴合我心意的模样,然而这样恶劣的我、不怀好意的我,却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感激。   他是真的很感激我收留了他,并愿意为此付出能付出的一切。   我心痛了一下,然而并没有改变想要“折腾”他的计划。   我当然可以毫无保留地宠爱着他,给他优渥的物质条件,不逼迫他做任何的调整和改变,让他生活在自己的舒适区里。   然而,我并不能保证我会一直喜欢他,一直包容他的一切。   大多数人都是自私且易变的生物,而我比大多数更加自私,也更加易变。   现阶段我已经对齐康的一些行为举止颇有微词,我不认为我能渐渐习惯他的一切。   为了避免我感情耗尽后,随意将齐康丢弃,任由他自生自灭,我能做的就是将按照我的心意打磨一圈,顺便给他独立生活的能力,这样我可以多宠爱他一段时间,万一有一天我们分道扬镳,他也不至于落到相对凄惨的境地。   这时候的我,并不认为我会和齐康天长地久一辈子,我低估了我对他的执念,也低估了齐康为了能在我身边做出的努力。   --   我的大脑里闪过了很多念头,但现实世界里,不过迟疑了几秒钟,就很自然地回答他:“口头上的感激是没什么用处的,我希望你听我的话,不要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我会听你的话,也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的。”   他回答得很乖巧,但我不怎么相信这句话。   极端设置一个场景,我和他那便宜儿子一起掉进水里,他大概率会去救他那便宜儿子。   如果不是我在带走他的同时,留给他那前夫和便宜儿子一大笔钱,他甚至有可能会偷偷拿我的钱去贴补他们。   ——倒不是我无中生有、恶意推测,而是他真的会这么做。   我阻止了我自己继续思考下去,我的大脑总是过于活跃,说得难听点,一个人有八百个心眼。   对待敌人的时候,这样的思维方式当然很有用,但齐康他不是我的敌人,至少在现在,他还是我的太太。   我原本想直接安排下去的,但齐康今晚的确很合我心意,于是我便象征性地咨询了一下他的意见:“我想送你去读书,你愿意么?”   他愣了一下,问了我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要花很多钱么?”   “对我而言,不算多,但读书可能会很辛苦。”   “是那种职业技校么?”   “不是,我准备送你直接去读大学。”   “但我根本没有入学的资格……”   “可以去中外合资的学校,有推荐信的话,你通过入学考试就可以去读。”   “许先生。”   他很郑重地叫我,神色有些为难,我心里有些不高兴,劝诫他听话的言语已经到了嘴边,只等待他的下半截话。   然后我听到他用很轻的声音说:“我可不可以重新高考一次?我听说,那种成人高考,没什么年龄的限制。”   我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年以前,我风尘仆仆地赶了回去,在大街上堵住了许久不见的他,甚至来不及寒暄几句,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你现在就回学校继续读书,还来得及赶上明年的高考,缺钱的话我给你,你不能一辈子呆在老家,和那个混账男人在一起。”   时隔多年,我依旧记得齐康那时候的表情,一开始是有些惊喜的,扬起嘴角似乎想笑,但听完我说的话,嘴角一点一点地回落了下去,他抿了抿嘴唇,像是在斟酌言语。我的大脑同样也在迅速地转动,想着他可能的借口,下定决心要堵住他所有的借口,即使是生拉硬拽,也要让他重新去读书。   然而,就在他开口之前,我听到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他大声地冲着齐康喊:“爸爸。”   齐康纠结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平静,他扭过头,像是演练了无数次一样,抱住了踉踉跄跄跑过来的男孩。   男孩约莫有七八岁,穿着崭新的羽绒服,和齐康身上破破烂烂的棉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齐康近乎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脸,问他“冷不冷”,又帮他把帽子下方的扣子扣好。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在看什么恐怖故事。   我从未想过,只比我大那么一点的齐康,会成为某个人的父亲,也从未想过,齐康会用那么慈爱的眼神,去看某个陌生的孩子。   惊恐和愤怒灼烧着我的理智,我攥紧自己的掌心,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问他:“这是谁的孩子?”   那小孩倒也有几分机灵,他一把抱住了齐康的脖子,扭过头对我说:“这是我爸爸,你是谁?”   “这是谁的孩子?”我已经顾不得其他人了,上前一步追问齐康。   “是我老公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齐康躲闪着我的眼神,用很小的声音回答,又仿佛被怀里的孩子激发了些许勇气,仰着头,说完了之前犹犹豫豫没有说出的话语,“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回学校继续复读了,孩子还小,我得照顾他,我之前也考过了,没考上,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吧……”   “你去年是发了高烧才高考失误的,再考一次肯定能上重点学校,齐康你想想清楚,你和这小子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你不欠他的,孩子让他亲生夫妻去照顾,你得读书……”   “哇——”小男孩抱着齐康,突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他死死地抱着齐康,像寄生的藤蔓一样死死地束缚着自己的宿主。   齐康手足无措地哄着他,满心满眼地盯着他看,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我还在一旁看着,只得急促地对我说:“我该回去了,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忙活着,回头再联系,啊。”   “你认识那个男人刚多久,你现在已经和他同居了么?过年都不回自己家了么?”   我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的胳膊,他抱着孩子后退了几步,有些恐惧地看着我。   “我和他已经结婚了……许皓然,我早就没有自己的家了。”   他的嗓音里带了一点哭腔,他像是哭了,但我盯着他的脸看,又没有看到哪怕一滴的眼泪,他只是漠然地看着我。   我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感觉自己已经濒临窒息。   我试图靠近他们,换来的是男孩更加癫狂的嚎哭,以及齐康更加警惕的眼神。   仿佛我是拆散他们的大坏蛋,是传说中需要被打倒的反派。   我放弃了与齐康继续沟通,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了齐康,我说:“这是给你的学费,你先拿着。”   齐康推拒着不要,撕扯之间,他那便宜儿子却一把抓住了信封,揣到了怀里,破涕而笑,又嚣张地向我摆鬼脸。   齐康小声地哄着他那儿子:“把信封还给叔叔,这钱你不能拿。”   小孩子却委屈巴巴地再次哭了起来。   我盯着这一对毫无关系的“父子”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我意识到,我已经救不了齐康了。   这是属于他的劫难,而很显然的,他不撞南墙绝对不会回头。   人也见了,钱也给了,他未来怎么走,那是他的事了。   我最后看了齐康一眼,扭过头一步步踏着雪、向来时的方向走。   这一幕在未来的日子里,无数次在我的脑海里、在我的梦境里重塑,但无论哪一次,我都没有听到齐康喊住我。   ——他忙于照顾他的便宜儿子,他来不及抬头看一眼我。   ——他不知道我扭头离开了他的世界,也不知晓为了他见他这一面我究竟付出了什么。   ——我想救他,但他不想。   时隔多年,他却对我说,他想好好读个书,想去高考,想去读个大学。   我的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不显露,我捏了捏自己的无名指,用很平静的语气回他:“我名下有一所私立学校,别走成人高考了,直接走正常的高考途径,但你底子太差了,还是在家先学习,明天起我会安排专人给你补课。”   “谢谢……”他像是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好说话,也没想到我不仅答应了他的要求还让一切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远超过他的预期。   我冲他笑了一下,很温柔也很阳光的那种,我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拉黑你那便宜儿子,从此以后,再也不准和他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23 23:44:10~2023-01-24 17:0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孤磬杳、唇肉狡计、一盆狗血淋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将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了我预料中的答案:“好。”   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我,说:“你来帮我操作。”   我把手机退了回去,说:“我来教你,你亲自操作。”   齐康的通讯录倒还算正常,备注他那便宜儿子,不是写的儿子,而是用的姓名。   他儿子姓丁,大名叫丁龙,这个名字据说是他前夫起的。   我几乎是手把手教齐康将丁龙拉入了黑名单,又将丁龙的联系方式按下了删除键。   我问齐康有没有其他的社交软件,齐康茫然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以前有一个□□号,但是太多年没上去过了,可能已经被系统收回了。   ——只有一个□□号,而且很多年都没有登录过去了。   在我享受着网络带给我的便捷生活的时候,我从未想过,齐康竟然被互联网抛弃了。   当他无法接触到网络上的信息的时候,无形之中,他的思维方式就被禁锢在“家庭”和周围的一小圈人中,渐渐地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这么看来,齐康的确有一些可怜,但我刚刚升起一点怜悯的情绪,又很快消散殆尽了。   这是齐康自己选择的道路,我曾经试图救过他,但他拒绝了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自作自受。   我沉默了一会儿,握着他的手指,点了一下应用软件,然后挨个下载了常用的社交软件。   我说:“明天你注册一些账号,然后加上我,熟悉熟悉操作。”   “好。”   “要加入高中班级的群么?”   “班级群?”   “嗯,很多人都在挂念着你。”   “我……可以暂时不参加么?”   “当然可以。”   我和齐康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齐康,用很轻的声音说:“我以为你们早就忘记了我。”   “我倒是想忘记你,但如果忘记了你,我的高中生活,几乎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记忆了。”   我们曾经形影不离、日夜相伴,并且相约去同一所大学,学同一个专业,然后在高中结束的节点骤然走上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渐行渐远渐无书,直到多年之后,才偶然相见。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是很美好的事,但倘若之后伴随的是分道扬镳、近乎决裂,恐怕就会成为一道深深的伤、长长的疤,再难以轻易揭过去。   --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主要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   最小的事就是检查齐康的衣柜,然后不出所料,他只选了一套衣服——我猜他选这套的时候,恐怕还不知晓衣服的价值。   然后是亲自打印了四份婚前协议,这件事当然可以安排其他人去做,但我希望尽量少一个人知晓。   做完之后,我给助理留了言,他会负责安排好新的老师,从今天下午开始,就上门教导齐康必要的知识。   安排好一二三后,我回到了卧室,刚好撞见齐康在铺被子。   他的动作很熟稔,仿佛做过了无数次,我情不自禁地去想,过往他是为谁而做的,不过理智打断了我引申下去的思考,我将目光更多地落在他的腰部和腰部以下的位置。   或许……后……的姿势,会更有趣?   我很想再实践一番,然而留给我的时间不算多,为了弥补我任性返回故乡走的这一趟,我至少需要相对规矩地工作一周左右。   我的大脑过了一遍白居易的《长恨歌》,将那些旖旎心思收了收,对齐康说:“我拟了一份婚前协议,你看一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签一下。”   “婚前协议?”齐康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但他反应很快地说,“需要我签的,我都签。”   我将打印好的文件连同笔一起递给了他,并且提醒他:“你可以慢慢看,等到想签的时候再签。”   “不需要看什么的,你又不会害我。”   齐康低垂下头,一页页翻到了最上面文件的签名页,拔了笔帽就想签名。   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他这份文件的核心内容:“签了这份文件的话,我的大部分婚前资产就和你毫无关系了,婚后与股权相关的资产,你也分不到一丁点,你最好再仔细看看,如果想改协议的话,不太过分的条件,我会考虑答应。”   “没有什么需要看的,我也看不太懂,”齐康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神色也很轻松,“你赚的钱都是你的,你收留了我,供我吃穿,又要送我去读书,已经浪费很多钱了。”   我沉默地看着他翻开了第二份文件,又低头开始签字,低声问他:“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少钱啊?”   “我知道你很有钱啊,但你的钱是你的,我如果要,那就太可耻了。我也有手有脚的,等以后多学一点东西,也可以自己赚钱的。”   “不会觉得失落么?很多人想嫁一个有钱人,要么是只图钱,要么是又图钱又图感情。”   “我也是图钱的……”齐康签完了最后一个字,他将四份文件并拢在了一起,在桌面上磕了磕,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我正想反驳他“你图什么钱”,一瞬间又想到了我扔给他前夫的那些现金,虽然那些钱对我而言算是随手打发“要饭的”,但对齐康而言,或许真的算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我一时无话,为齐康不贪图我的钱而愉悦,又为了我们之间的关系算不上纯粹而阴郁。   我沉默了一会儿,齐康或许也受不了此刻的气氛,悄悄地抬起头看我。   我低头注视着他的视线,他是一个很容易就能看懂的人,他正在有些担忧地注视着我,或许是担心自己的某一句话,又让我不甚高兴。   我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耳垂,问了他一个问题:“身上有钱么?”   “有的。”   “有多少?”   齐康不说话,似乎是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   我松开了他的耳垂,顺手拉开了床头的一个抽屉,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钱包。   又打开了下面的柜门,拎出来了一个保险柜。   “猜猜这保险柜的密码是什么?”   “你的生日?”   “不是。”   “那是什么?”   “是你的生日。”   我随口回了他一句,开始逐个输入密码,随着“啪嗒”的声响,保险柜开了,一共分成两层,上层是一些银行卡和各类产权证,下层则是密密麻麻的最新版的百元钞票。   我随手抓了一沓钞票,塞进了钱包里,又从上方抽出了几张银行卡,也塞到了钱包里,这才将保险柜管好,重新推回了原处。   我将钱包递给了齐康,齐康没有接,我只得对他说:“这是给你的家用,你先拿着,回头我想要什么东西,你再去给我买。”   “我有……”   “你那点钱应该是不够用的,你都是我太太了,我养着你,也是理所应当的。”   齐康不说话,但我将钱包塞到了他的怀里,他还是接了,只是头低得更深了一点,像是被打碎了名为“尊严”的骨头。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只得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想了想,我说:“我想要个围巾,蓝色的,很暖和的那种,你可以帮我织一条么?”   “要单层的还是双层的?想要什么图案的?”   “你看着来就好,需要什么材料,就在网上下单,这里的地址你回头问个工作人员。”   “好。”   “我还想要个毛绒绒的玩具,我以前找你的时候,看到一些手工玩具,都是你做的吧?”   “你喜欢小狗、小猫还是小熊?”   “什么都行,也不着急,你看着做,不过最要紧的,是你要好好学习,我已经帮你安排了老师,下午他们就会过来了。”   “下午就来?”   “嗯,下午就来。”   “但我还没买什么文具。”   “等会儿吃完饭,让人带你去附近转转,楼下就有超市,应该也有卖文具的。”   “好。”   “齐康。”   “嗯?”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许皓然——”   “干嘛?”   我正在低头看游戏杂志,这份杂志是班里最有钱的同学借给我的,作为交换,我会跟着他一起逃课一天,去网吧做他的游戏代打。   “你昨天去哪儿了?”   “回家了啊。”   “骗人,宿管老师查寝的时候,还问我你去哪儿了,你要请假了,她不会问的。”   “宿管老师昨儿查寝了?”   “是啊,他问你去哪儿了,我说你坏肚子了,上厕所去了。”   “谢谢。”   “所以,你到底去哪儿了,早上连宿舍都没回。”   “我有点事。”   “什么事?”   “不好说。”   “对我也不能说?”   我叹了口气,盯着他黑黝黝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从书桌里抽出了游戏杂志,一五一十地向他坦白:“我想借郝冰的游戏杂志,他让我陪他刷夜打游戏,就一天。”   “好吧,那你趁着课件快睡一会儿,杂志晚上回去再看。”   “行,听你的。”   我把杂志收了起来,双手交叠,趴在了书桌上,正想睡觉,齐康却捏了一把我的耳垂。   我霍然睁开双眼,有些恼怒地看着他,问:“摸我耳垂干嘛?”   “忘了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   “以后不要再答应这种事了,好不好?”   “好。”   “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成成成,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我好好学习,以后,咱们一起去好大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24 17:00:13~2023-01-25 14:0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珊珊扫纱窗 3个;不想洗内裤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杯中酒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最近上映的科幻电影里,有一句挺有意思的台词——“希望是这个时代比钻石还要珍贵的东西。”   如果回到很多年前,我或许会对这句话产生共鸣,因为那时候的我,是真切地相信“希望”的。   不过到了今时今日,我不再相信这句话了,我变得格外务实且警惕,想要的东西会想尽办法亲手得到,而不是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期许和他人的慷慨帮助。   上班的路上,我挑了十套衣服,付了账单,让人给齐康送过去。他可能会喜欢,可能不会喜欢,但一定不赞同我购置一堆昂贵的衣服给他。   但问题不大,因为出钱的是我,我在我们之间的关系中又处于绝对的高位,他纵使不高兴,也要极力忍耐下去。   想到这一点,他不高兴,我竟然还有一点高兴了。   我的好心情维持了一整天,临近下班的时候,宋律师亲自到我办公室来取签好的婚前协议,他低头确认了每一个签名无误,将文件封进了牛皮纸袋里,然后说:“在正式结婚之前,需要发布一份对外的声明书,虽然母公司尚未上市,但您实际控股了太多的公司,您的婚姻状况或许会引发一定的股价波动。”   “好,你去草拟一份声明,不用过多介绍我夫人。”   “这份婚前协议的内容,也有必要泄露出去一部分,否则会引发投资人对各类项目的信任评估。”   “我并不想泄露这份婚前协议。”   “您当然也可以选择不,但后续会有一定的风险,请您慎重。”   我在这一瞬间,真的很想怼他一句:“大不了我提前退休,反正我现在的钱怎么花也花不完。”   但我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倒不是我贪恋现在身处高位的感觉,而是现在的这个摊子,我已经很难再撒手了。   我不想看到我所创造的商业帝国走下坡路甚至分崩离析,也不想被一些不可说的人摘了桃子,我只能选择继续走下去。   “按你的说法去做吧。”   “您要和您的太太沟通下么?”   “不需要。”   “他会理解么?”   “他并不是一个贪钱的人。”   宋律师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微妙,像是在嘲笑我过于“天真”,竟然相信了有人会“不贪钱”。   我在这一瞬间有些不悦,而我一贯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于是我对宋律师说:“金律师的国外之旅,会延长三个月。”   宋律师楞了一瞬,脸上的表情也切换成了温顺,他说:“那样的话,会错过很多个纪念日……”   “我不记得,我同意你们搞办公室恋爱。”   “但公司的相应制度里,也没有任何一条反对……”   “况且谈恋爱是每一个人的自由,即使公司反对,也不合法,对吧?”   宋律师保持了沉默,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垂下眼睑,低声说:“抱歉。”   “你尽职尽责为集团着想,不需要抱歉。”   “但你对我太太有些非主观意识的歧视,这一点需要抱歉。”   “不过我这人一贯有仇报仇,你对我太太有意见,那我就让你和你男朋友晚一些见面,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公报私仇’,想来你也会理解。”   宋律师张了张嘴唇,看起来很想反驳我,但是他的理智阻止了他的话语。   他低下头,服了软,说了声:“我不应该这么做,真的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你的抱歉是基于我戳中了你的弱点,并不是认为你的行为有任何问题。”   “许先生,我以为,你和我一样,认同人是有阶级属性的,正所谓‘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对于一些骤然交到好运,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我们应当抱以一定的警惕心。”   “宋律师,你是不是从来都没体验过,贫穷是什么滋味?”   宋律师的反应倒也很快,他摘下眼镜,低下头,用丝巾擦了擦,用很愧疚的语气说道:“抱歉,我可能是同理心不足,我出生在精英家庭,这促使我得到了很好的教育,但某种程度上,也限制了我的视野。”   “这不是你的错,”我上前一步,拍了拍宋律师的肩膀,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让你和你的男朋友两地分居着实不是个好主意,这样,你收拾一下行李,也去美国呆上三个月。”   宋律师戴上了自己的眼镜,隔着树脂玻璃仔细看着我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短暂放弃了揣摩我的心思,略低下头,说:“听从您的安排,许先生。”   “我希望你们好好干,尽快解决美国那边的烂摊子,毕竟,集团的事情还有很多,亟需你和你爱人回国处理。”   “是——”   “需要对外发布的公告,以及需要‘泄露’出去的有关结婚歇息的信息,要得也有些急,今天晚上连夜弄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   “对了,宋律师,”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了一会儿他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才用很轻的声音说,“当年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的喜欢喝意大利的咖啡这类的话,不过是通用的话术,如果因此让你产生了我出身优渥的错误印象,我很抱歉。”   宋律师依旧想说些什么,却被我的下一句话打断了。   我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的确是从底层爬上来的泥腿子,曾经的我,甚至穷到裤子破了都要别人帮忙补一补,你猜,当年替我补裤子的人是谁?”   “是你现在的太太。”   “是他,你看,他曾经待我那么好,我依旧对他留了后手,从这个角度来说,真正生了奸计的人是我,而非他。”   “许先生,我一直很欣赏您身上近乎冷酷的特质,我希望在未来的决策中,您可以继续保持这一点,不要轻易地受感情影响,做出错误的决定。”   “宋律师,我大多数时间都很喜欢你,你知道我最厌烦你什么么?”   “……”   “我最厌烦你,分明能力远不如我,却依旧想代替我做出决定,絮絮叨叨的,磨得人耳朵疼。”   宋律师不再说话了,或许是被我气狠了,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等宋律师离开之后,我拨通了他顶头上司的电话,说明了我的决定,并暗示对方,可以提拔几个靠谱的候选人,在宋律师离开的这三个月内,瓜分掉他手上的权利。   我挂断了电话,暗忖自己果然不是个君子,但想了想刚刚的决定,倒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和犹豫,任何人都不是不可替代的,用得好就继续用,用不好就换其他人。   我付出金钱,对方交出工作成果,我们之间只是最单纯的雇佣关系,双方都可以随时选择中止。   处理完宋律师的事,也到了我正式下班的时间,司机送我回家,我坐在车后座上,向窗外看,不经意间发现了街道上有不少有关爱情的布置。   “今天是几号?”我随口问。   “2月13日,明天是情人节。”司机在前方回答。   “我记得你结婚了?”   “是,小孩都已经两岁了。”   “那明天要不要陪老婆过个节?”   “明天还是我的班,先生。”   “明天我已经不会出门了,放你一天假,好好陪爱人吧。”   “那敢情好啊,谢谢先生。”   “不必谢。”   我用指尖碰了碰玻璃,画了一个爱心的图案,又将它抹去了。   --   我出了电梯门,齐康穿着我新为他买的衣服,站在管家的旁边等我。   管家递上了温热的毛巾,我擦了擦手,又擦了擦脸,伸展开双臂,让工作人员帮我脱下外套。   在我和齐康走进房间的这段路上,我有几次想开启话题,但都没有说出口,齐康也安静得厉害,像一个跟随着我的幽灵。   我被这联想逗笑了,也真的轻笑出声,齐康稍微走进了一点,略带忐忑地说:“谢谢你帮我找了老师。”   “下午都上了什么课?”   “上了语文课和数学课,两位老师都很专业的。”   “从高一的课程开始讲?”   “嗯,现在高考的内容和我那时候学习的内容有很大的不同,那些知识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得重头开始学。”   “也别太着急,今年能考就今年考,今年来不及的话,明年也是一样的。”   齐康没有回这句话,我不知道他是赞同,还是有不一样的想法。沉默本身就可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他不愿意说,我也不愿意追问。   晚上厨师做的日料,齐康不太会吃,好在吃日料也不太难学,我本以为他会对芥末不太感冒,但没想到他对此适应很好,看起来很喜欢用三文鱼沾着芥末入口。   吃过了晚饭,我去浴室洗澡,齐康在沙发上弯着腰做作业。   我看他的身形,倒是能看出几分当年的模样,但等到走近了,再看他粗糙的双手,很笨拙的用笔的姿态,又能清晰地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别在这里做作业。”我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耳垂。   他抬起头,有些乖顺地看着我。   “隔壁就是书房,去那边写,那边的台灯也好一些。”   “马上就写完了……”   “那也去那边写吧,再说,写完了作业,明天不是还要复习下功课?”   齐康看了看我,目光又转向了双人床的方向,而我竟然瞬间懂得了他尚未说出口的言语。   他应该是惦记着履行夫妻之间的义务,掐算着时间,只准备匆匆写完作业。   “好好学习吧,”相比较和他上床,或许,我更愿意看着他读书的模样,“明天我也要上班,没什么想法做其他事。”   齐康得了这句话,像是得了某种赦令似的,捧着那一摞崭新的书本和文具,去了隔壁学习。   我没有跟着他一起去,而是也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靠在了床头,准备连夜工作,赶一赶进度。   约莫三个小时后,齐康静悄悄地走了回来,有些诧异地发现,我竟然还没睡。   我掀开了被子,拍了拍身侧,对他说:“上床睡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25 14:04:23~2023-01-25 22:2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起做废物点心 3个;珊珊扫纱窗、不想洗内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长呤 898瓶;39019364 20瓶;一起做废物点心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我抱着齐康,纯睡觉,睡得很熟。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看了看怀里的他,有一种我这些年都是抱着他睡的错觉。   你看,人的记忆是多么可怕的东西,总能悄无声息地依照着人的潜意识,补齐那些空缺的内容,倘若不细细思考,或许真的会产生“这就是事实”的错觉。   他睡得很沉,有一种很恬静的气质,我有点想亲他,但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因为我很清楚,如果我亲他的话,那就不止亲他了。   我用手背摸了摸他的脸,过了一小会儿,他睁开了双眼,有些茫然地看着我。   我等他开口说话,但他很安静,像是在等着我先说,我们四目相对了一小会儿,还是我先开了口:“老师说要几点来?”   “九点。”   “那还来得及,现在刚八点钟。”   他“哦”了一声,想起身去洗漱,但是一动身体就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他看了看我的脸色,问我:“要不要……”   “你知道的,一个小时对我来说完全不够,给老师们留个好印象,你先去洗漱吧。”   我不认为我说这句话有什么奇怪或者特殊的,但齐康的表情很怪,仿佛我说了什么惊人的话语似的,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说:“听你的。”   我从管家的手中要到了齐康的课表和授课老师的简历,然后发现他每天的上课时间是从九点到十二点,下午一点到四点,课程安排得非常合理,授课老师年纪也偏大,经验非常丰富,不至于出现什么问题。   我没有去见齐康的老师们,因为我终究不是齐康的家长,甚至比齐康还要小一些,我过去的话,齐康或许会很尴尬,这也不利于他的学习。   但我在路过临时充当学习室的书房的时候,透过门玻璃悄悄地看了几眼,齐康端坐在书桌的后面,脊背挺的笔直,聚精会神地记录着笔记,看起来非常用心。   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点当年的影子,并为此感到了隐秘的欢喜。   我知晓我自己的那点心思的确上不得台面,我觊觎着当年熠熠生辉的齐康,怀揣着和他共入爱河的美梦,然而事实却是我得不到当年的齐康、我被他狠狠地抛在了身后,便也只能从现在的齐康身上,去找寻一些过去的影子。   我像是在玩一个拼拼补补的游戏,捡到一个曾经很想要的、但现在破破烂烂的娃娃,将娃娃带回了家,但会控制不住本能地想将它“恢复原样”。   然而我心知肚明,我只能将它尽力地“恢复”,却不可能让它焕然一新——因为时光是不可逆的,我再也找不到曾经的那个崭新的娃娃了。   我收回了视线,悄无声息地离开,司机带我去了一所知名的大学——我要作为演讲嘉宾,面向学生们讲一节公开课。   演讲很成功,学生们也很热情,在演讲后的互动环节里,有人询问我目前的情感状态,我没有迟疑,直接回答:“正在恋爱中。”   提问的学生追问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我反问她:“男孩子不可以么?”   整个礼堂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我也有注意到原本昏昏欲睡坐在最后一排的那几个“特邀记者”,现在都打起了精神,甚至拿起相机为我补拍了几张照片。   我真切地感受到时代是大不一样了。   在十多年前的时候,尽管法律也允许男男结婚,但因为缺乏配套生育科技,大环境还是对男男夫妻比较苛责的,常用的说法就是——男男夫妻不过是搭伙过日子、只有冲动的欲望缺乏责任心,对社会毫无贡献可言。   但随着近十年来,辅助生育技术的突飞猛进,两个男性也可以通过科技手段,孕育自己的后代,虽然目前的风险很高、成功概率不大,但社会风评却有了极大的扭转。   人们开始吹嘘男男之间的爱情,并且极力加入到劝生孩子的行列中——生一个还不行,至少要生两个,才能对得起两个男人。   这种社会风气让我觉得微妙至极,然而背后的资本力量非常雄厚,我倒也没有得罪他们的必要。   学生们起哄想让我说出更多的细节,我面带笑容地打着太极,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便看了一眼手表,对他们说:“有机会的话,我们再讨论这个话题,接下来还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议,抱歉,我要先离开了。”   话说完了,学生们对此也表示了理解,纷纷表示“不必道歉”,我在保安的护送下上了车,等到车辆开出了校园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吩咐司机:“开车去公司。”   “是,许先生。”   --   负责节日筹备的员工非常用心,在情人节当天提议提前下班三个小时,并且为每个员工定制了一份小礼物。   我批准了提前下班的申请,也收到了小礼物——一张花束兑换券、一张蛋糕兑换券和一盒巧克力。   一般这种礼物我会顺手送给身边的员工,或者放进抽屉里,但今天我莫名其妙改变了主意,让助理帮我兑换了花朵和蛋糕,然后拿着蛋糕、鲜花和巧克力,回去见我的太太。   我回来得有些早,加上没有提前告知任何人,走出电梯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一长串人在迎接我回来。   我倒也没感到失落,甚至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虽然管家先生总是那么贴心,但偶尔他过于看重的“仪式感”,有时候将我夹在太高的位置上了,我不得不在电梯开启的那一瞬间,进入到“工作”的模式中,极力不要表现出放松的情绪。   我难得放松地从电梯走到了客厅,我的工作人员见我后,眼神是惊讶的,但举止丝毫没有慌乱,温声询问我是否要更换衣物,并且想帮我拎手中的蛋糕。   我婉拒了他的好意,询问他:“我太太在哪里?”   “夫人正在楼下右侧的A18室上课。”   “先不必打扰他,等他上完了课,再叫他到C06来。”   “是,先生。”   上下两层的空间实在太大,为了方便记忆,每个房间都设置了对应的编号。   A18是我为齐康安排的“教室”,而C06,当时的功能设置就是为了与可能会有的恋人共度一个浪漫的夜晚。   C06安装了相对先进的智能系统,可以调节成多种不同的模式,我切了一个,最后换成了度假模式,很快,室内的情景切换成了沙滩和海浪,影像虽然不够真实,但声音却用了杜比生效,几可乱真。   室内的空间很大,除了餐桌之外,还有钢琴、浴缸和柔软的水床。   工作人员们鱼贯而入,将水床上的床单被罩换了全新的,甚至贴心地在床头柜上放了一个方正的盒子。   不必打开,我都知道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小玩具”。   --   在齐康进门以前,工作人员刚好点亮了金色的蜡烛。   齐康推门而入,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画面,过了一小会儿,他才说:“这个房间很漂亮。”   我捏了捏自己的指节,对他说:“进来坐。”   齐康走到了我的对面,拉开了房间里唯二的椅子,他坐了下来,目光先是看向了鲜花,然后看向了蛋糕,最后看向了我。   工作人员悄无声息地退下了,颇为体贴地关上了门。   我单手拿起了鲜花,递给了齐康,说:“送你的。”   齐康双手接过了花,他脸上的惊喜丝毫不作伪装,很郑重地说了:“谢谢。”   我其实在等待着他的甜言蜜语,但又心知肚明,齐康不可能对我甜言蜜语。   他说的“谢谢”,也不过是因为收到了“礼物”而给出的礼貌反馈,并不代表他对我有丝毫的爱意。   想到这儿,我的情绪有些低迷,随手指了指蛋糕,问他:“喜欢吃这个么?”   “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蛋糕?”   实话实说,他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鲜花和蛋糕都是助理帮忙兑换的,我着实不了解里面用了什么材料。   不过这种尴尬的情景,倒也很好解决,我拿起了塑料刀具,切开了一小块,露出了内里的模样,然后回答齐康的疑问:“里面是红丝绒和水果。”   “那这个蛋糕一定很贵。”   “还好。”   “鲜花和巧克力也很贵。”   “也还好。”   “从来都没有人送过我这么贵的鲜花,这么贵的蛋糕和巧克力,许皓然,你对我真的很好。”   齐康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注视着我的眼神说的,他的脸上带着很快乐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   他是真的觉得我对他很好。   而我心知肚明,我送他的这些东西,不过是公司群发的通用的情人节礼物。   他的要求不高,很容易就会满足,并且坚持认为我是一个好人。   我有点想告诉他,我送他的这些,在往年都是我随手扔到一边的东西。   也有点想告诉他,我并没有精心为他挑选礼物,他之所以会觉得这些东西不错,不过是因为他看到的好东西太少了,过往收到的礼物也太少了。   我的心里翻滚着各种阴暗的想法,每一个都能让眼前的他难受得哭出来,甚至委屈到缩成一团。   但我还是想看到他笑着的。   于是我说:“喜欢就好,情人节快乐,齐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25 22:24:34~2023-01-27 00:2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珊珊扫纱窗、一起做废物点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鸢宝宝ghy 7瓶;051129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齐康果然笑着说:“情人节快乐,许皓然。”   我有些不太满意,对他说:“换个称呼。”   “直接叫你‘皓然’?”   “再换一个。”   “……换什么?”   “叫老公。”   “……”   齐康的手指搭在了桌沿上,指甲抓了几下桌面,眼神有些闪躲,但过了一会儿,还是认命似的,轻轻地喊:“老公。”   “以后都这么叫。”   “好。”   “爱吃蛋糕么?”   “还行。”   我切了一大块蛋糕,又因为技术不够熟练,切得不算规整,我将蛋糕递给了他,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但他没有接,反倒是说:“第一块应该给你。”   “你吃吧,我最近在控糖,只能吃一小块。”   齐康相信了这个理由,双手接过了蛋糕,低头开始吃。   我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又问他:“以前买过红丝绒的蛋糕?”   我们读书的时候,即使是碰到生日,也只能勉强买个小号的奶油蛋糕,红丝绒的蛋糕因为太过昂贵,一来买不起,二来学校附近的蛋糕店也不会做。   “买过。”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因此不太高兴了。   我很想追问一二,但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反正来日方长,回头再问也不迟。   吃过了蛋糕,就可以正式用晚饭了。   管家之前提议安排西餐,我想了想,换成了纯中餐,厨师为了切合情人节的主题,安排了几道情侣菜式,齐康很喜欢吃那道烤鸽子,我干脆将盘子里剩下的那个鸽子也夹给了他,对他说:“多吃一点。”   齐康看了看桌面的菜色,面色有些踌躇,我猜他也想给我夹一夹菜,但因为不了解我的喜好,因此不敢轻易行事。   他本可以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   我想说:“不管你夹什么,我都很喜欢吃。”   但又克制住了,毕竟我并不能做到这一点。   我挑剔到我自己都有些嫌弃我自己,如果让我从这桌子上挑一样比较偏爱的食物,我的回答应该是——没有。   齐康踌躇了一会儿,伸手勾到了酒瓶,帮我添了一点酒,说:“今天的饭都很好吃,你多吃一点。”   “你也是。”   说完了这句话,我们又沉默了一会儿,着实没有什么可聊的话题。   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了虚拟出来的沙滩海浪的画面,随口说道:“等过段时间我休假,我们可以去海南度个假。”   “好。”   “还记得小时候,冬天很冷,我们总盼着能找个暖和的地方过冬。”   “地理老师说,最暖和的地方就是海南,冬天像夏天一样热,夏天热得人受不了。”   “你那时候很怕冷。”   “你还记得?”   “嗯。”   “你的记忆力一直都这么好。”   “有关于你的事情,我一般都记得很清楚。”   “……”齐康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我猜他会说出一些让我不甚愉快的话语,但好在,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吃过了晚饭,齐康没有提要去做作业的事,反倒开始研究房间里的浴缸和旁边的花瓣。   他问了我一个特别有意思的问题:“先撒花瓣还是先放水?”   我愣了几秒钟,回他:“我还真不清楚。”   “我以为你有过这类的经验。”   “我玩花瓣浴的时候,也是别人放好了再玩,我自己是没研究过这个的。”   齐康抬头看了我一眼,脸色不是特别好,但也不是特别糟糕,就是特别平静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确认我的话语。   过了一会儿,他取出手机查了查,然后先观察了一下花瓣,发现是鲜花瓣后,先开始放水了。   这个浴缸价格不菲,性能也很好,很快就放满了半缸温水,齐康将花瓣撒了进去,又毫不扭捏地问我:“要我帮你脱衣服么?”   我愣了一下,因为齐康真的一点害羞的情绪都没有了,他表现得很坦然,似乎已经全然将我看做他的丈夫——还是那种已经相处了很多年、不需要多做伪装、可以自然相处的丈夫。   我不知道他的心理历程是怎么样的,但或许是他认为我对他很好,又让老师去教他,又给他零花钱,又送鲜花和蛋糕给他,我就是一个对他极好的人了,值得他付出一切去对待,那些抗拒和踌躇就全然没有必要了。   想到这一点,我悚然一惊,好像隐隐约约摸到了他被他前夫拿捏在手中的缘由。   他在这些年里得到了爱和尊重实在太少了,以至于一点微博的善意和帮助,就足以让他像飞蛾扑火一般奉献出自己拥有的全部。   在我思考了的这十几秒钟,齐康变得有些忐忑不安,他轻咬了一下嘴唇,又问了一遍:“要我帮你脱衣服么?”   我“嗯”了一声,抬起了双手,任由他的动作。   一盒超薄避孕套一共有六个,我用了四个,折腾了大半夜。   或许是因为水床我睡不太惯,凌晨四点的时候,我醒了一次,却发现齐康并不在身边。   一开始我以为他去洗手间了,但等待了十五分钟左右,他并没有回来,我拿起手机,调出来了家用小程序,然后发现A18的灯正处于使用的状态。   好巧不巧的,A18的监控还没关。   我切了那边的监控图像,并不意外地发现了齐康的身影,他穿着和我同款的睡袍,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甚至还有我刚刚留下的痕迹,但他正在做作业——全神贯注地,一笔一划地做作业。   我在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我和齐康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上,从天亮学到天黑,直到周围的桌椅上空无一人。   我有些困倦了,悄悄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盯着齐康看。齐康整个人还沉浸在书山题海之中,他用笔的姿势很规范,用着我送他的钢笔,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是那么的努力、勤奋,那时的我,甚至比他自己都更加坚信,他一定会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   我看了一会儿齐康认真学习的身影,退出了界面,将手机放回原处,重新躺到了被窝里,   一开始我没想等他回来,但我的脑海里一直都是他的影响,耳畔也仿佛能听到,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响。   过了很久,或许是半个小时,又或许是一个小时,我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   齐康没有开灯,悄悄地回到了卧室内,动作极轻地掀开被子躺在了我的身侧。   临睡觉前,我是抱着齐康睡的,他挣脱我的怀抱应该花费了一些功夫,但重新回到我的怀抱里,相对还算容易。   他把头贴在了我的胸口,四肢缠绕在了我的身上,我甚至需要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避免叫他看出端倪。   好在齐康也没有那么敏锐,他在我的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很快,他的呼吸变得绵长——他睡着了。   我睁开了双眼,其实看不太清他的神色,我有种想“揭穿”他的冲动,但“揭穿”这件事,对我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让我长期禁欲,显然并不可能,让齐康不那么用功,显然更不可能。   最好的方式,那就是糊里糊涂下去,这样齐康甚至会更自在一些。   我重新闭上了双眼,很快也陷入了睡梦之中,再醒来的时候,又到了八点多,我该上班,齐康也该上学了。   齐康神色如常,脸上看不出一点连夜赶工的痕迹,他体贴地帮我穿上了衣服、打好了领带,如果不是我拒绝,他甚至想帮我穿上袜子。   在那一瞬间,我不知道他是拿我当做了老公,还是当做了孩子。   但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场景,在无数个春夏秋冬的早晨,他都会从被窝里褥起来那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一边温柔地和他说话,一边帮他穿衣服、穿袜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而现在,我觉得他对我温柔体贴,很有可能,他是对他那便宜儿子做惯了的。   当偏爱的举动并不是头一份或者独一份的时候,相对来说,这些举动就会变得廉价起来。   我的心里不太高兴,面上分明没有显露,但齐康竟然察觉到了,他想了想,竟然凑过来亲了亲我的嘴角,说:“等你回来啊,老公。”   ——等你回来啊,老公。   我其实很想表现出对这一句简单情话的不屑,但我阻止不了从内心深处涌现出的喜悦。   那是我年少时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甚至,我愿意做那个在家里等着他回来的人。   --   我在去上班的路上,给管家发了条消息,叫他和老师沟通,适当地减少作业量,进度也可以稍微放缓一点。   管家为了确保“适当”的程度,从老师那边要来了每日布置的作业,我低头看了看,然后发现其实老师并没有布置多少作业,反倒是齐康自己主动买了很多练习册,所谓 “写作业”,其实是齐康自己给自己加了练习量。   我回忆了一下我和齐康之间的对话,意识到齐康从来都没有说自己在做作业,反倒是我,直接主观上下了判断,齐康最多是没有反驳我。   这倒是怪不了他,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对齐康而言,好好学习似乎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最优先级,其他的都可以靠后一些。   好好学习有什么用呢?我现在就可以给他一笔钱——远比他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一辈子赚到的更多。   但齐康能做的,也只有好好学习了,这是他活到现在最大的遗憾,也是他认为自己唯一能抓住的改变自己命运的稻草。   我将那点阴暗的情绪纾解开来,回了管家一句,叫他不用再联系老师减少作业、放慢进度。   不管怎么说,齐康愿意努力学□□比他什么都不做、每日躺平或者挥霍、任由我养着他强一些。   如果他觉得自己撑不住的时候,他总会休息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27 00:22:39~2023-01-27 22:3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5个;一起做废物点心、珊珊扫纱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文主义至上患者 20瓶;狗血读物爱好者 3瓶;051129 2瓶;贺兰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我以为他觉得自己撑不住的时候,总会休息的吧。   但事实上,我低估了他的极限和忍耐力。   根据A18房间用电的使用时间来判断,他的日程时间表大致是这样的。   早上八点多起床,送我离开,九点开始上课,上到十二点,十二点到十二点半吃饭,十二点半到一点开始做一点家务。   诚然,别墅里有许多的工作人员,但他坚持要自己清洗自己的贴身衣物,更换一次床单。   下午一点到四点继续上课,四点以后继续学习,一直学到管家通知我快回家的时候——那时候大概是晚上六点到六点半。   等我回来后,他就开始围着我转了,陪我吃晚饭,和我聊天,同我一起洗澡然后滚床单。   我睡觉的时间大致在十一点到十二点,他会陪我睡一会儿,然后在三点钟准时醒来,三点到六点去学习,六点回来继续睡,然后一起在八点多醒来。   一天满打满算也就睡五个多小时,其他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和陪我上。   于是到了周末,我早上醒来发现他也醒了,干脆就用手压着他的腰身,叫他陪我多睡一会儿。   但他小声地回我说:“睡不着。”   我睁开双眼,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色,说:“那就再做一点助眠的事。”   我折腾了他一个上午,又喂了他一些吃的,然后看着他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竟然有一种成功哄孩子睡着的微妙的“成就感”。   我下午还有约,叮嘱管家不要让人去打扰他,便出了门。   等我六点左右回来的时候,齐康却没有再睡了,而是已经在A18房间开始学习了。   我有点想问他:“你难道没有休闲方式么?”   然后这话在我大脑里转了一圈,我自己给了答案:“恐怕没有。”   过去的十多年,他的生活一直被赚钱、伺候老公和养孩子填充得严严实实,我曾经在和他找话题的时候,试图同他讨论下最近几年的电影和电视剧,但他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一丝一毫想参与讨论的意愿。   我也曾经在他居住的地方的周围,漫不经心地打听他的日常状态,从他的邻居的只言片语中拼凑起他这些年的经历。   很多人都在说他“真是能干极了”,早上早早地醒来,骑着自行车送孩子去读书,顺便去早市买一堆菜,然后去厂子里上班。   中午厂子休息,他要把孩子接回来,做好全家的午饭,下午继续送孩子上学,再去厂子上班。   晚上负责接孩子回来,做完晚饭后,又要骑个自行车出门,这次不是去厂子了,而是去打零工,有时候是去饭店,有时候是去服装店,有时候去富裕的人家,这么一干就干到大半夜,再骑着自行车回去。   工厂每年开工十个月,农忙的时候会放假,然而不管是假期,还是周末,他都得不到休息——因为还要回村子里去种田,还要继续打零工。   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日复一日地用自己的血肉供养他的“家庭”,而我虽然将他“救”了出来,也给了他无须干活的环境,但他依旧免不了勤奋的习惯——他习惯了睡得很少,也习惯了拼了命地努力,只不过他努力的方向,从让他人变得更好,扭成了让自己变得更好。   我实在没有理由去劝阻他,但我希望能让他稍微休息一点。   于是在用过晚饭,齐康很乖顺地想和我一起回房间的时候,我问他:“要不要去看电影?”   他没什么犹豫的,直接点了点头。   我说:“出去看电影,然后住在外面,好不好?”   齐康听了这句话,倒是真的迟疑了一会儿,但没过多久,他还是说:“好。”   他答应了我的要求,修改了原本准备夜里偷偷学习的计划,我本该是高兴的。   但在这一瞬间,我又有些不高兴了,因为我意识到,我的行为其实和强迫他没什么区别,我看似在征求他的意见,但我们之间的关系和他的性格,都注定了他不会给出“同意”以外的答案。   --   我预定了我们集团投资的一个高端影院的VIP房间。   那个影院很有趣,VIP房的屏幕足够大,只有几个座椅,除了看电影之外,全身可以享受自动按摩服务,足部可以泡足浴机,如果想吃食物,会有各种各样的零食和正餐提供,现在已经一跃而成本地知名度最高的影城之一。   司机将车辆停在了影院的“员工专用电梯”前,我和齐康下了车,我扫了人脸识别系统,带着他进了电梯门,他有些好奇地盯着电梯里侧的各种海报看,最后目光停在了一个老牌的影帝身上,他说:“原来刘金先生还在拍电影。”   刘金是老牌的影帝,从业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我和齐康读高中的时候,很喜欢看刘金的电影,但既没有钱去电影院,家里也没有放映机,只好努力攒钱,去高中后面的租碟店看。   租碟店的主要生意靠租碟片,也不是什么专门的“私人影院”,只是在二楼隔出了几个小房间,每个房间里有一张床、一台放映机和一个连着放映机的电视机,收费不算高,但也要我和齐康省吃俭用一段时间。   我们去那边看电影的频率并不高,大概两三个月一次,我没什么偏好的,但齐康很喜欢刘金,于是我们那时候就一直看刘金的电影。   我依稀还记得,有一次,我和齐康一起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看电影,还遇到了很尴尬的一件事。   ——隔壁竟然有情侣突然干起了不可描述的事情,而且两个人叫的声音还很大。   一开始我们以为他们是觉得周日的早晨,不会有人来这里看电影,于是我和齐康对视一眼,齐康拿起了遥控器,将声音调到了最大,几乎可以盖住他们发出的声音。   ——他们不可能听不见电影播放的声音的。   然而,出乎我们预料,他们叫得更加起劲起来,大概、也许、可能,他们有某种不可言说的癖好。   我当时想到了两种处理问题的方法,一是继续看电影、顺便听他们的墙角;二是起身离开,但代价是我们支付了足够的钱,但没有看完电影。   齐康提出了第三种方法,他说:“我去楼下和老板说一声,让他提醒一下他们。”   我觉得他的提议非常天真,但我没有阻止他,而是说:“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不了,你先在房间里待着,咱们要是都去了,老板或许以为我们都看完了,那就说不清了。”   “好,那你去吧。”   齐康离开得很快,回来得同样也很快,并且不出我的意料,是垂头丧气回来的。   我心里很清楚,这种狭小的房间内还要放一张床,本身就是某种隐晦的同意。   况且租碟店老板可谓“阅片无数”,他曾经多次建议可以多给他一点钱,他有好东西让我们“开开眼界”,但齐康愣是没听懂,我则是假装不明白,我们一直只看相对正常的电影,加上一般都是白天过来观影,看完一部就走,过往也就没遇到过类似的“意外”。   我叹了口气,对齐康说:“咱们走吧。”   齐康却盯着电视屏幕上定格的画面看了一会儿,说:“有一点舍不得。”   “那等下一次,咱们攒够了钱,再过来看?”   “嗯。”   齐康点了点头,拿起了外套,我们一起下楼离开了。   然而,当我再次提议去那家租碟店的时候,齐康却摇了摇头,说:“别去看了。”   “为什么不去看,上次不是没有看到结局么?”   齐康的耳垂有一点红,但他的表情很镇定,语气也不容拒绝,他说:“但我不想再发生上次的事了,等我们以后上了大学,还会有很多机会去看电影,那种地方太乱了,我们别去了。”   “好,那听你的,我们不去了。”   我答应得很轻松,也并不为此感到遗憾。   我和齐康都很笃定,等到我们去了大学,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也会有很多赚钱的机会,可以去电影院看电影,也可以买一台二手的放映机和电视机,窝在宿舍里看电影。   然而我们并没有料到,真正走进电影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多年的时光。   我原本安排的是看最近上映的科幻电影,但在电梯里的这段时间,我改了主意,低头给影院的工作人员发了条信息,换了个VIP室——那个VIP室可以自行选择放映的影片,片库里大多还是一些老片子。   我想和齐康一起,再看一场刘金主演的电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27 22:36:33~2023-01-28 23:5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2个;珊珊扫纱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问春风 7瓶;小米家21 5瓶;想当个铲屎官 3瓶;051129、同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我和齐康一起进了影厅,齐康在发觉室内似乎只能容纳我们两人后,全身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但很快地,他蹙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我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于是漫不经心地说:“这个影厅是我入股的,今晚人也不多,不用交钱,也谈不上浪费。”   齐康的微表情让我发觉我猜中了,他看起来有一点不好意思,抿了下嘴唇,问我:“今晚看什么电影?”   “先坐下再说。”   我坐在了面向屏幕偏左的座椅上,齐康坐在了我的右手边,我们中间隔着一个茶几,茶几上面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饮料和现做的零食,茶几的旁边还贴心地放了一个感应式的垃圾桶。   我问齐康要不要泡脚,齐康愣了一会儿,问我:“你要么?”   “可以试试,会很舒服。”   说完这句话,我脱了鞋子,也脱了袜子,顺手按了一下扶手旁边的按钮,我脚下的一块地板一分为二,缓慢地向两边移动,露出了内里的情景。   地板下面原来是一个做了防水的凹槽,里面已经装了大半冒着热气的温水,凹槽地步有一些按摩用的滑轮,凹槽的内壁上还镶嵌着一些五颜六色的灯,看起来又新潮又好玩。   我将双脚踩了进去,又将座椅的高度向下调低了些许。   齐康学着我的动作,一步一步地操作,过了一会儿,也将脚踏进了水中,调低了座椅。   我等他跳完了,才按下了两边的按摩键,凹槽地步的滑轮开始转动,齐康像是被轻微吓到了,我听到了水珠飞溅的声音,但他没有叫出声。   我便装作没有听见,问他:“你想看什么电影?”   “都好。”   我用遥控器打开了放映仪器,直接在搜索框中输入了“刘金”两个字,幕布上,从上至下按照热度高低列出了刘金主演和参演的全部影片。   我问齐康:“你最想看哪个?”   齐康只看了屏幕两眼,就报出了一个名字,我用遥控器选中,按下了确认键。   这部电影我很熟悉。   它就是当年我和齐康一起看到一半、却没有看完的那部电影。   而齐康选中了这部电影,应该也不是偶然为之,他高中时的记忆力就很好,他应该是记住了那部电影的名字,并且一直记到了今天。   然而,我又有一个不太好的联想,为了打消我荒诞的念头,我选择直接问齐康:“后来,你有看过这个电影么?”   齐康小幅度地扭过头,很浅地笑了笑,他说:“没有。”   或许是不想表现得那么惨,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是看过几次电影的。”   我没有追问他是不想看,还是不能看,也没有告诉他,其实这部电影,我看了不下二十遍,甚至可以将每一个情节倒背如流。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清楚地意识到,我和齐康过去曾经许下的所有约定,都没有什么可能再次实现。   因此,我一个人,做完了我们曾经约定的所有的事,当然,也包括去看这部电影。   其实我并不喜欢这部电影的情节,但每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齐康还在我身边的错觉。   然后等电影结束,字幕开始向上滑动,我深深地吸一口气,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自己——齐康没有选择走我们约定的那条路。   我内心的感情非常复杂,但齐康表现得比我要单纯得多,至少在我看向他的时候,我发觉他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到了电影的世界里。   我撬开了一瓶北冰洋的汽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齐康的视线终于从幕布移到了我的脸上,又很快地重新回到了幕布上,但他轻快地说:“你还是喜欢喝这个饮料啊。”   ——你还是喜欢喝这个饮料啊。   那些原本以为随风而逝的过往,那些原本以为抛之脑后的回忆,竟然在不经意间,又冒出了一个头。   我被这句话一下子带回到了那个夏天,我和齐康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勾肩搭背走过炽热的跑道,记不清我们在说什么了,但他在笑,我也在笑,一瓶汽水两个人分着喝,满口都是清爽又甘甜的味道。   “嗯。”   我没有问他要不要一起喝汽水,我们中间的茶几上已经堆积了足够多的饮料。   齐康看这部电影看得很入神,我对这部电影的剧情已经烂熟于心,因此没怎么看电影,倒是看齐康的频率比较多。   可能是因为影厅里没有什么光亮,只能借助屏幕的亮光看他,他仿佛带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我越看他,越觉得他长得还可以,谈不上有多英俊美貌,但偏偏长在了我喜欢的点上。   我看了齐康太多次,齐康偶尔也会扭过头,冲我笑一笑,然后重新移回视线。   或许他是不想中止观看电影,或许他是不想让我产生尴尬的情绪,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要看他,甚至明知道我在看他,也极力做出“这没什么”的姿态。   我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意识到,我可以对他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亲密却有距离的“同学”和“朋友”了,也和一般意义上的“夫妻”有一定的差异。   说得直白一点,他为了“报恩”,会答应我所有不太过分的要求,而更要命的是,他的底线实在是太低了。   我伸出手,越过了茶几,伸向了他的面前,他很快发现了我的动作,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立刻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我手心上。   我们很轻易地十指相扣,仿佛年少时踌躇的心态、忐忑的不安、白日的幻想,都是愚蠢至极的笑话。   我们手牵着手,继续看着这一场本该在十多年前就看完的电影,我并不觉得愉悦,因为迟来的东西早就变了质,并不能与当年的心态同日而语;但是竟然也不觉得悲伤,因为结局竟然不是悲剧,我依旧能握着曾经相握的手,纵使鸡肋,却也总归得到了。   电影的结局是欢欢喜喜的,刘金饰演的角色面向镜头做了个揖,像是在无声地告别。字幕伴随着片尾曲缓慢地浮起,室内的灯光一瞬间打开了,我看清了齐康的脸,这才发觉,他的眼角渗出了一点泪。   他用空闲的右手胡乱地擦了一把眼睛,笑着说:“影片太感人了。”   如果我不是看了这片子二十多遍,而是只敷衍地看了这么一遍,或许我会相信这部电影里包含着一些感人情节。   但事实上,这是一部从头到尾都很轻松愉快的电影,齐康的借口,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但我没有继续深究他到底为什么哭,我很谨慎地不让自己处于会难过或者失望的境地,收敛着我对他过多的关注、同情与爱意。   电影散场了,齐康却没有动桌面上的零食和饮料,我让守在门口的服务人员用口袋将东西打包,再让齐康捧着这些东西,跟着我离开了影院。   司机询问我目的地,我原本想报影院附近的住处,想了想,却说:“去西山那边的别墅。”   “是。”   西山别墅是我买下现在经常居住的这栋大厦后,购置了第二处房产,一度用来养我的那些压根算不上男朋友的情人,我玩得比较疯的时候,圈子里有很多人打赌,都在赌刚刚被我带进西山别墅的情人,大概多久后会被我扫地出门,大部分人都会压三个月内,少部分人会压半年内,极少的一部分人会压一年。   我换情人换得比较快,但因为给钱比较痛快,倒也没惹出过什么麻烦。   从这点来看,我着实算不上什么好男人,不过,我总要辩解一句的,我个人认为,男人这两个字,天生就带有一定的劣根性,好男人或许有,但大部分都是伪装得比较好的男人。   我从前没想过带齐康来这个别墅,但我今天偏偏带他过来了,心里也怀揣着一些欺负人的想法。   我是爱齐康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我也是恨齐康的,这一点隐秘却始终存在。   我一直在压抑着作践齐康的冲动,但今天晚上,看过了这一场电影,我偏偏又想起了那些我与齐康曾经共同的约定,想起了齐康是如何近乎决绝地弃我而去,想起了那些独自履行“约定”的岁月——我又不想让齐康过得那么痛快了。   我并不想学他的前夫那样,压榨他、侮辱他、家暴他。   那是畜生的行为,我做不到。   但我想让他躺在我过往的情人躺过的床上,学着我过往的情人一样地讨好我。   这样,我可以短暂地告诉我自己——并不只有齐康背叛了我们的约定,我同样“背叛”了对他的爱情。   这样,我可以短暂地欺骗我自己——齐康对我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你看,我像对待那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情人那样对待他,他也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28 23:57:53~2023-01-30 23:1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5个;kitay 2个;唇肉狡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不会松手 18瓶;唇肉狡计、麻辣兔头浪起来 13瓶;昵称123456 10瓶;敏卿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我来这处别墅来得比较突然,别墅里没有工作人员,但因为定期打扫,并不显得脏乱,推开门的时候,甚至有一股暖气迎面而来——房间除了暖气还做了地热,并且毫不吝啬地24小时常开。   我热得想拖外套,还没动作,齐康就凑了过来,帮我解外套,他分明也热出了一点汗,却只顾着我,可以说是很关心我,也可以说是服务非常到位。   自从我和齐康重逢,我的大脑经常会有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一个偏理性,总会冷酷地告知我最可能的最残忍的真相,一个偏感性,总会替我找到无数的借口和隐藏的甜味,两个声音一直在吵,却吵不出一个结果。   我任由齐康帮我脱了外套,又很过分地说:“你脱得好慢。”   齐康一边将我的外套整理好,规规矩矩地挂在衣架上,一边混不在意地对我说:“下次我会脱得快一点。”   他挂好了我的衣服,才开始脱自己的外套,我低头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又反应过来,他脱个外套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于是,我踩掉了自己的鞋子,穿着袜子踏着地板,向屋里走去。   感应灯随着我的脚步逐一亮起,当我坐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时,从顶部蔓延至地板的玫瑰花灯也亮了起来。   这款玫瑰花灯是我某一个情人坚持要装的,我答应得很痛快,但安装的工期着实有些长,等到整体完工后,那任情人也被我玩腻了,送离了这个别墅。   “好漂亮的灯。”齐康的目光从天花板看到了地板,又从地板看到了天花板,最后按捺不住,凑近去观赏每一个玫瑰花的模样,“看起来像真的玫瑰花似的。”   我一时之间有些冲动,想漫不经心地向齐康讲一讲这串玫瑰花灯背后的故事,但又及时地反应过来,倘若我这么突兀地讲我从前的情人,未免太过刻意,像是故意在试探齐康,倒显得有些愚蠢了。   我克制住了我的分享欲,齐康看了一会儿玫瑰花灯,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他问了我一个出乎我意料的问题:“许皓然,你饿不饿?”   “……”这个问题过于接地气,以至于我愣神了几秒钟,甚至给出了未经修饰的答案,“有一点。”   “那我去冰箱里翻翻,看有没有东西,给你做个夜宵吧。”   “应该是有的,这里定期会有工作人员过来打扫,顺便换一些瓜果蔬菜。”   “你经常来这里?”   “倒也不是,最近这儿一直都空着。”   “那瓜果蔬菜不都……”   齐康只说了一半话,另一半咽了下去,但并不妨碍我猜出他想说的后半截话是:“……不都坏了么?”   “蔬菜存储两天后,会由负责清理冰箱的工作人员自行带回家食用,不会浪费。”   齐康看了我一会儿,没说话,但我猜他此刻或许正在无语中,实话实说,我第一次从管家的口中知晓了这种模式的时候,也很无语。   新鲜的蔬菜放在最顶级的冰箱中两天,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然而在部分人的眼中,它们已经不新鲜了,不配在放在冰箱中了,原本的处理方式是全部扔掉,但为了践行勤俭节约和环境保护,“善良”的人们将它们送给了自己雇佣的工作人员,从一个角度来说,这算员工福利,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是一种无形的“阶级压迫”。   我从不适应这种模式,到对这种模式习以为常,也不过了用了两个月的时间。   人变好很难,但变坏倒是很容易,我像海绵一样地学习,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少数人”。   齐康并不赞同我的做法,但他很聪明地没有开口指责,他粗略地绕着客厅转了一圈,找到了这座别墅房间布置的错略图,并且习以为常地拿起手机,扫了扫二维码,开始利用小程序探索最近的冰箱和最近的厨房。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倒也适应良好——我知晓齐康不是个笨人,只要给他足够的学习机会和成长空间,将他从那个限制他、打压他的环境中剥离开来,他学习和进步的速度,总会让人刮目相看。   齐康确定了路线,和我打了声招呼,便去为我做夜宵,我百无聊赖地打开了投影仪,然而巨大的幕布上显示出的却是R18的爱情动作片,主人公倒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个玩得很花的商业伙伴,他和他的情人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拍了不少片子,送给朋友们“助兴”,我没有要,但视频却出现在了我家的投影仪里——或许这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   我关了投影仪,更加百无聊赖。   我以为我回到这个房间里会想到一些过往的桃色经历,会在精神上短暂地“走个神”,但我低估了齐康的存在感。   事实上,当我和齐康共处在一个建筑物中的时候,即使我们之间隔着几道门板,即使我并不能看到他的身影,我的脑子里能想到的做那种事的对象,竟然有且仅有他一个。   如果说身体上的唯一是源自对婚姻的底线,那精神上的唯一,只能用我的确很喜欢齐康这个答案来解释。   我原本是想来报复齐康的,但还没有下手,又被我自己喂了自己一碗名为爱情的迷魂汤。这碗汤的功力着实有些厉害,叫我浑浑噩噩的,甚至很想“就这么算了吧”。   我的大脑里的两个声音又开始了争吵,在争执不休的过程中,齐康端了两碗面和几样小菜上来,出乎意料的,并不是北方的汤面,而是南方的阳春面,小菜算是现成的,冰箱里有采购半成品,稍微处理下就可以吃了。   我和齐康并排坐在茶几上吃夜宵,面条很好吃,小菜也不错,但我更享受的,是和齐康挨着一起吃夜宵的时光。   更感性的声音已经稳稳地压了一头,我放下了碗,甚至想随便找个理由,带齐康离开这个别墅,去找一个更加“干净”的地方。   但在我开口之前,当我再次看到只有面汤的汤碗的时候,我突然反应过来,我这碗面里并没有放葱花。   ——或许是家里没有葱花了?   我怀揣着这样可笑的想法,看向了齐康的碗,他的碗里有少许葱花,看起来是故意没给我放葱花的。   他当时不是吝啬放这么点葱花,而是默认了我大概不太爱吃葱。   然而,不爱吃葱的人,并不是我,我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是吃葱的。   那个不爱吃葱的人是谁?那个让他学会了阳春面的人是谁?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   我的心脏像是在这一瞬间泡到了冰窖里似的,在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用我那些陈年旧事、虚假情人来刺激他的时候,齐康却可以用不经意间的一些细节提醒我,他曾经和其他人有过那么深的羁绊,旁人留下的痕迹就刻在他的言谈举止之中,叫我难以忽略,让我如鲠在喉。   我的身体后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问他:“我这碗里怎么没放葱花。”   他倒是没说什么“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葱花”的蠢话,反倒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切得太少了,洒到自己碗里就用光了,没分给你一些。”   这话听着倒像是真的。   但依照齐康的性格,他应该会把有葱花的那碗端给我的。   我的忍耐像装满了水的水桶,轻轻摇晃,便泄了一小半。   我开了口,开口就带上了几分嘲讽的语气:“不吃葱花的该是别人吧?你倒好,还记着他的喜好,现在全都用在了我的身上。”   齐康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他收敛了笑容,却没有继续嘴硬,只是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说:“抱歉,我并不想让你生气的。”   他的姿态让我想起了过去的一句流性话语——弱小、无助、又可怜。   而我是强者,我似乎应该无条件地原谅他。   但太可惜了,我严格来说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想狠狠地欺负他,借题发挥地欺负他,以让他恐惧为目的地欺负他。   我像是一条毒蛇,他倒像是一只狐狸。   毒蛇缠绕上了狐狸的身体,狐狸放弃了所有的挣扎,然后被死死地束缚住了。   蛇有两个巨大的〇〇,欺负得狐狸嗷嗷叫唤,狐狸在不停地哀求着,但没有什么用处,最后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温热的地板上,无论是皮毛还是□□,都散落了一地。   在混乱之中,我们撞掉了投影仪的遥控器,投影仪自动打开,幕布上出现了真人版的爱情动作片。   齐康没看过这东西,他既尴尬又不适,想让我关掉投影。   我没有关掉投影。   我一边和他玩毒蛇和狐狸的游戏,一边贴着他的耳垂,对他说:“你猜我和多少男人,做过你不想看的这种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并没有冲动,甚至预判了齐康可能会做出的两类反应。   一是无所谓,因为他并不喜爱我,所以也无所谓我和谁做过什么事。   二是委屈至极,会哭会打我会埋怨我,那证明他或许待我有几分真心,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占有欲和洁癖作祟。   但我并没有预判成功。   齐康做了一个我全然没有预料到的动作。   他偏过头,捧着我的脸,吻上了我的嘴唇。   ——他亲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30 23:15:19~2023-01-31 23:1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细苏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细苏荷 4个;一起做废物点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马群耀老婆 198瓶;山核桃榴莲班戟 20瓶;细苏荷 10瓶;麻雀 5瓶;05112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那当然不是我第一次和别人接吻。   事实上,我都记不清我到底亲过多少人。   但我还记得我的初吻,很不幸的是,正是和眼前这个男人。   ——不过他应该是不会有任何印象的,我是偷偷地亲的他。   那是一个临近高考的灼热的午后,我和齐康在图书馆的角落地复习功课,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教室或者宿舍午休,但齐康不舍得睡觉,他只会在书桌上趴着睡一小会儿。   不知名的花草香气顺着暖风滑进了窗,我见阳光灼热,便立起了一本书,想为熟睡的齐康挡一会儿光。   齐康睡得很沉,他的睫毛也很长,他的睡姿很健康,只压着半边脸,露出了高耸的鼻梁和微微干涸的嘴唇。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轻轻地喊他的名字“齐康”,他没有醒,而是睡得很沉。   图书馆内很安静,静到我能听到自己怦然心动的心跳。   我一点点凑近了他,身体甚至都在微微颤抖,我当然知晓我的行为是不道德的,但内心的渴望压过了我的理智,我冲动地想做些什么……   但事实上,在我的唇距离他只有几毫米的时候,我的理性制止住了我的冲动。   虽然我们都成年了,但在未经允许、没有确定关系的前提下,趁着人熟睡去亲吻人,是一种可能被美化成“浪漫”但实质上无异于“道德败坏”的冒犯。   我那时候大概还是一个好人,最后的道德感和理性束缚住了我的行为,但在我想要抬起身、离齐康远一点的那一瞬,齐康或许是因为睡得不太舒服,换了个姿势,稍稍抬了抬头,然后他的唇无比精准地印在了我的唇上。   我花费了几秒钟的时间,才确认了这个事实,随即涌上心头的,就是远超我预期的喜悦和满足。   我一动不动了几秒钟,略抬起身,结束了这个严格来说不算亲吻的亲吻。   并不是我不想继续下去,而是相比较继续下去而言,我更想在齐康清醒的时候,在他心甘情愿的情况下,吻上他的嘴唇。   我那时候真切地抱有着一些看似很容易实现最后证明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譬如我和齐康可以顺利进入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最好能分到同一个宿舍,譬如我可以慢慢试探齐康的性取向,一点点地流露出对他的喜欢,然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譬如我们可以手牵着手一起去教室、去图书馆、去食堂、去宿舍,可以光明正大地对每一个询问的同学说我们正在交往,可以偷偷地亲吻,然后在亲吻后做一些情侣才能做的事……   你看,我的幻想着实有些疯狂,最后果然一个也没有实现。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认为,那个夏日午后几秒钟短暂而偶然的亲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得上命运赐予我的最后一颗糖——甜甜的,却稍纵即逝,最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在那个吻之后,很多年,我都没有亲吻过别人,当然也有学业和事业繁忙的客观理由,但主观上,我仍然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幻想着或许有一天,齐康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可能是想通了考上了大学过来找我,也可能是过得太不如意选择来向我求助。   但不管哪一种,只要他来找我,或者,只要他愿意拨通我留给他的号码,我都愿意拼尽一切去帮他,然后,用尽招数去追求他。   我幻想过很久我们重逢的情景,幻想过很多次我们再续前缘的结局,然后有一天,我突然就清醒过来了。   那天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也没有经历什么刻骨铭心的故事,就是我在忙完工作后,像往常一样回忆和齐康之间的过往,然后赫然发现,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了。   我很清楚,如果我打开我的手机相册,翻找出高中时候的照片,我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他。   但我没有那么做。   因为在意识到我记不清齐康面容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中先涌起的并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解脱。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让人慢慢地遗忘一个人,也可以抚平所有的遗憾和伤疤、遗忘掉那些本就不该存在的感情。   我没有再看齐康过去的照片,没有再刻意去回忆和齐康的过往,也没有再回过老家、再打听过齐康的近况。   几个月后,我在昏暗的灯光中默许了他人的投怀送抱,我揽着对方的腰身,默许对方亲吻上了我的嘴唇。   他亲了亲我,我除了觉得香水味有些刺鼻,倒也不怎么排斥。   他用舌头给樱桃打了个结,我捏着这个陌生人的下巴,凑过去和他舌吻,周围都是起哄的声音,我的脑海中短暂地滑过了齐康的名字,但丝毫没有影响我的动作。   他有他的路,我亦有我的路。   我管不了他,又何必为他坚守着什么。   然而,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的“可能性”。   我不会料想到,我有一天会重新踏上故土,会和过去的同学一起聚餐,会在聚餐后醉醺醺地去曾经的“秘密基地”,会在那里和齐康重逢。   纵使十多年未曾相见,纵使脑海里想不起他的脸,我却在遇见他的第一秒钟,就认出了他。   他变得落魄、平凡、老态、疲倦不堪。   他犹豫了片刻,却只敢喊我:“许先生。”   我浑身的细胞却都在叫嚣着——“得到他。”   本能的野性在咆哮,却偏偏要披上属于人的礼义廉耻,遵循做人的原则礼貌。   ——只可远观,却不能靠近亵玩。   ——他是别人的伴侣,是别人的父亲,那些年少绮梦应当随风飘逝,我与他,桥归桥,路归路。   然而总归是不甘心,受不了唾手可得的诱惑,选择推波助澜,做了当年年少时绝不会做的事。   而现在,我正在试图伤害他,他却凑上来亲了我。   我分明是那么擅长亲吻,却被他亲得愣了神,在这一瞬几乎毫无招架的力量。   ——我曾经是那么地期盼着这个动作、这个场景,以至于终于得到的时候,竟然也顾不得嫌弃它来得太迟,只愿短暂地沉浸在其中。   我没有主动回吻,但也没拒绝,这似乎给了齐康更多的勇气和鼓励。   他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舔我的嘴唇,我张开了口,放他“长驱直入”。   他的吻技也谈不上生疏,但他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我,我们四目相对,仿佛心意相通,又仿佛间隔千山万水。   他的手抱紧了我的腰,稍稍用力却将我反压在了温热的地板上,我们的身上没有半寸布料,身体碰触间很轻易地“擦〇枪〇走〇火”。   他吻得越来越深入,却不带有丁点的侵略性,他像是只是为了取悦我。   我放松了身体,承接着他的吻,也体验这种别样的“被动”的亲吻。   我们都会在接吻时呼吸,因此吻得难解难分,吻到嘴唇都有些疼痛。   齐康送了我一个黄色的脐橙,我欣然接过手,擦了擦,并表示很甜,下次还想要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明天半夜见,顺便求个作品收藏,谢谢。感谢在2023-01-31 23:12:04~2023-02-02 23:1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可问春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细苏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磨叽 2瓶;051129、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我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睡醒的时候,看到有些陌生的天花板,竟然短暂地有了不知道自己在何处的感觉。   但好在怀中的体温提醒了我,我略低下头,看着齐康沉睡的眉眼,确认了我身在何方,也在一时之间有种定点抛锚的微妙感——似乎因为有了齐康,我才真正地“安定”了下来。   然而,很快我又意识到,那不过是一种错觉。我能安身立命,从来都不是因为某个人,而是因为我足够努力,也足够幸运。   倘若我如今贫穷落魄,或者只能维持小康生活以上的水准,也决计不可能与齐康“再续前缘”,并将他带到身边。   有情也做不到饮水饱,没有物质的支撑,再深的执念也只能化作指间沙、任由它随风流逝。   我走了一会儿神,又意识到自己这思维方式,着实有些现实。   着实有些现实。   我从窗帘缝隙泄露的阳光判断现在已经临近中午,实话实说也有一点饿,但我没有推醒齐康,而是任由他这么躺在我胸口睡着,在内心的深处甚至还期盼这样的时光能更久一点。   然而仿佛一眨眼,齐康就醒来了,他的动作很轻,呼吸也几乎没什么变化,睁开双眼看到了我,眼底初始迷茫了一两秒,就很自然地抬手摸了摸我的脸,又凑过来亲我的嘴角。   我握住了他的手,又任由他亲了一会儿,等到我们分开,才说:“别闹了。”   齐康一贯是很听我的话的,但偏偏这个时候,又不那么“听话”了,他跨坐在了我的身上,做出了一些暗示性的举动。他这么做的时候,神态很自然,没有半分扭捏和羞涩,仿佛我们已经是相伴了很多年的夫妻似的。   他的态度如此自然,我却不自觉地扭捏起来了,我下意识地竟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进展太快了,在某些方面过得如此和谐又如此熟稔,和我隐隐约约的期待并不一致。   当然,也不是说这样的状态不好,我就是有些不太适应,硬要说,还有一点不在掌控中的烦恼。   我是想要这样的,但我又想要那样的,我大抵是比较贪心吧,这样那样都想要。   我的大脑一开始还能想一些题外话,但很快,就将心神用在了做快乐的事上。   事后,我有点想抽烟,然而我是没有烟瘾的,又不想勾起齐康臭氧的记忆,就拉开了床头柜,摸出了一根棒棒糖。   我慢吞吞地解开了棒棒糖上面的塑料纸,舔了一口,齐康却握紧了我的肩膀,他问我:“我能吃一点么?”   “可以,我再帮你拿一根?”   “我就要这根。”   “也行。”   我好脾气地答应了他,正想把棒棒糖递给他,他却凑了过来,就着我的手舔了一口糖,说:“尝一尝就好,剩下的都给你。”   实话实说,如果这么做的是其他人的话,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直接翻脸,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把手里的棒棒糖直接扔进垃圾桶里,倒不是因为洁癖,而是当我拥有的东西足够多的时候,就不会愿意再和旁人分享一些私人的东西了。   但齐康这么做,我竟然也没有生气,虽然有一点意外,也有一点犹豫,但还是说了句:“好。”   尽管如此,我依然没打算继续吃这个棒棒糖,但也没扔进垃圾桶,而是抽了张纸巾,把棒棒糖放在纸巾上包好,搁置在了床头寓家整柜上,随口说:“一大早吃糖不太好,回头再吃。”   齐康摸了摸我的腹肌,低笑着问:“不饿么?”   “自然是饿的。”   说出这句话后,我突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我自然是饿的,因为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早就不是“一大早”了。   我久违地感到了一点尴尬,好在我装模作样的功夫一贯到位,于是被我强行转移了话题。   我说:“是该吃饭了。”群 761012738附赠清 水文 合集, 配有人 工找文 等你 来撩 ~   齐康听了这话,竟然想起床做饭,我单手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捞”了回来,再用空闲的手拿起手机,拨通了管家的电话,我问他:“午饭准备得怎么样?”   然后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您想吃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中式的,丰盛一些,我们在主卧室。”   “是,我们将于十分钟后敲门。”   “好。”   我挂断了电话,指了指衣柜,说:“去拿两套厚实一些的睡衣吧,过一会儿他们送餐过来。”   齐康很听话地下了床,手里捧着睡衣,又问我:“要不要收拾下床单?”   “不用,”我稍微犹豫了一瞬,但还是说出了口,“我不是第一次带人来这里过夜,他们都习惯了,床单让他们收拾就好。”   齐康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点了点头,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又不怎么满意了。   工作人员推着餐车和洗漱用品鱼贯而入,我和齐康在床上刷了牙洗了脸,又用茶水漱了口,齐康很不习惯这套流程,但他学着我的模样,一样一样地做,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我们并排躺在床上吃早饭,有工作人员过来想为我们按摩小腿和足部,我猜齐康会不习惯这个,于是询问了他的意见,他果然摇了摇头。   他拒绝了这一套,我却没有拒绝,进来按摩的两个工作人员对视了一眼,最后留下了更年轻漂亮的一个。   我并不需要专职的按摩师,这样性价比不算高,我有一位狐朋狗友开着高端按摩店,于是经常叫他们店里的技师过来到我这儿做个兼职,为了彰显我们之间的“兄弟情深”,他送来的往往都是最年轻漂亮、性子也最体贴人的。   除了单纯的按摩,我没受用过其他的服务,我在这方面还是有点洁癖的,总觉得这个行业的人,要么是洁身自豪靠手艺吃饭,要么是摸爬滚打身经百战,还不如我去参加几次聚会,找些短期的情人来得方便。   我低头吃着饭,其实并没有留出多少心神给那位按摩师,但吃着吃着,却发现齐康在盯着对方看,于是随口问他:“你看他做什么?”   齐康收回了视线,露出了一个很不好意思的笑容,他说:“我学学他的手法,以后帮你按摩。”   我正想说你不用学这个,我娶你回来也不是让你做这种事的,却突然反应过来,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有一点吃醋了似的。   为了确认我的想法,我收回了脚,却对按摩师说:“你先留下,过一会儿帮我按一按后背。”   我的后背还残留着齐康昨晚留下的抓痕和吻痕。   他倒也奇怪,分明是被侵入的一方,却要在我结束后,特地趴在我的后背上,亲了又亲,吻了又吻,倘若不是我明令禁止,恐怕他还想要去亲一亲我更隐秘的地方。   我这么说了,齐康的表情就很明显地不高兴了,我等待了一小会儿,就在我觉得他会忍下这件事的时候,却听见他很自然地开口说:“一会儿还要赶着回去,改天再按吧?”   分明是疑问的话语,却说出了几分肯定的语气,说完这句话,他还借着被子的遮掩,偷偷地碰了碰我的大腿,似乎是在无声地说:“答应我吧,别让我没有面子了。”   我待齐康一贯是很纵容的。   但我偏偏又忍不住想欺负他。   于是我说:“你先回去就好了,我让他按摩完,还有事要出门办,等晚上再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2 23:10:25~2023-02-04 22:4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禾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达达利亚 30瓶;睡觉11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我说完了这句话,齐康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绝情地对待他。   他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争宠”的经验,不能及时地说出一些漂亮话,只能呆呆愣愣地看着我,有点像突然被抛弃在一边的蠢笨小狗。   我看他这样,却忍不住地想到很多年前,纵使再一次被齐康拒绝了,我依旧通过各种方式,近乎死皮赖脸地拿到了他当时的住址。   我踩着厚厚的冬雪,穿越了阴暗的小路,最后终于停在了他家的院子外。   院子里有三间瓦房,此刻灯火通明,我能闻到饭菜的香味,也能隔着玻璃远远地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的情景。   我贪婪地盯着齐康看,然后发觉齐康的脸上带着很暖的笑容,他似乎过得真的很好,而我也的确不应该去打扰他。   我在外面站了很久、很久,还是决定过去打个招呼,毕竟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未必是真的,我还是想去齐康的家里看一看,和齐康聊一聊,和齐康那丈夫也聊一聊。   院门是虚掩着的,我扬声喊了句:“齐康。”   齐康似乎听到了动静,他想要出门,却被他的丈夫按住了手背。   他的丈夫披上了外套,推开了房门,又反手关上了门,隔着几米远,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其实不太愿意提到齐康那前任,我巴不得将有关他的所有信息从我的大脑中删除得一干二净,省得我每次想起他,又要迁怒于齐康。   但我的记忆里又实在很不错,于是我不止记得那人姓丁,名叫晓君,还记得他长得油头粉面,着实称不上“难看”。   丁晓君应该是认识我的,因为赶在我说话之前,他扬声喊了句:“阿黄。”   顷刻间,一只矫健的黄色公狗就从院子的棚子里窜了出来,直直地奔向我咬来。   我愣神了几秒钟,那条公狗已经近在眼前,冲我龇牙咧嘴地叫喊。   我在当时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喊齐康的名字,争取把他叫出来救我,要么就是撒腿就跑,省得受些皮肉苦。   但我那时候年纪轻,多少还是要脸面的,不想叫齐康看到我这狼狈的一面,于是扭头就跑。   但我没有想到,我刚跑了一步,又听到丁晓君扬声喊:“阿黄,追他,咬他!”   这便是故意放狗伤人了。   我来不及愤怒,双腿拼了命跑得飞快,但还是被狗咬住了一条腿,好在冬天身上穿得多,没咬破肉,但厚实的棉裤是废了的。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恍惚间似乎听到了齐康的声音,但我不知道那是幻觉还是真实。   我只知道,我曾经狼狈得像一条落水狗一样,被驱逐出了齐康的快乐生活里。   我知晓我当时的待遇不过是“我活该”三个字,但对现在的齐康而言,他遭遇到的一切,或许也应该逃不过“他活该”三个字。   齐康不说话,我便颇为好心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早点回去的话,可以早点复习功课,你又不按摩,跟这儿守着干嘛呢?”   我等着他顺坡下驴选择离开,但他却在思考片刻后,问我:“是不是如果我也一起做按摩,就可以陪你再呆一会儿。”   他这句话说得着实漂亮,我几乎想为他鼓鼓掌了,早十年前我或许做梦都不敢想,齐康会为了多留在我身边一会儿,而绞尽脑汁,甚至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然而再漂亮的话,归根究底,还是要看我愿不愿意听,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正对着对方期许的眼神,慢条斯理地对他说:“快回去吧,乖,听话。”   齐康眼里莫名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了下去,他或许也不明白,我对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忽冷忽热,前一秒仿佛能捧在心里,后一秒又显得格外绝情。   但他有一个我不知道喜欢还是厌恶的品质——他很认命,听了我这句话,很利落地拿着衣服去别的房间换好,不到十分钟就向我告别,回我另一处的宅子去了。   赶走了人,我的心情也不甚愉快,我雇佣的这些工作人员几乎各个都是人精,自然也不会触我的眉头。   那按摩师甚至没有多问一句“要不要给您按摩”,就悄无声息地跟着其他工作人员退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呆了一会儿,大脑倒是转得飞快,一会儿会想齐康现在在哪里,一会儿又翻出了那些陈年旧事。   理性的我告诉我,我的做法没什么错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如果一直把齐康当个小公主似的宠着,未免也太对不起我当年受的委屈和这些年的意难平。   但感性的我,又忍不住骂我是个混蛋,严格来说齐康也没犯什么大错,不过是执意毁了自己,不过是拒绝了我的帮助,是我看不惯他继续在深渊里下坠,是我执意选择吃回头草将他“救”了出来,如今我又拿捏着他,忍不住对他不好,这着实有些不像话了。   我换好了衣服,原本想和朋友去聚个餐,但收拾停当的那一瞬间,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于是,我拨通了管家的电话,对方也很知趣,在我询问之前,就对我说:“夫人去了书房。”   “在学习么?”   “他拿了一本书,正在看。”   “什么书。”   “刚刚没有看清,需要我调阅监控确认么?”   “不必了。”   我坐在了赴宴的商务车里,却拨通了齐康的电话,他接得很快,温声问我:“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纤细而柔嫩的手指,又想到了齐康的那双近乎粗略的手,我问他:“你在做什么?”   “在读书。”他的声音很轻。   “读什么书?”   “孙子兵法。”   我低笑出声,考他:“第十六计还记得么?”   “逼则反兵,走则减势。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散而后擒,兵不血刃。”   他背得倒也流利。   “齐康。”   “嗯?”   “要不要陪我去参加宴会?”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4 22:49:49~2023-02-05 17:1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5个;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生当复来归 35瓶;Luellllle 8瓶;安德烈 6瓶;磨叽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我倒不觉得齐康能背出《孙子兵法》有什么特别的,事实上,他如果背不出《孙子兵法》我才会比较伤心难过。   我和齐康读高中的时候,课外书几乎都没看过什么,《孙子兵法》是我特地买了送给齐康的生日礼物,作为回报,他很快就将它从头到尾地背了下来,还可以逐句为我翻译。   我不知道他回家后为什么要去看《孙子兵法》,或许这是他用来讨好我的小方法。   我之所以抽查他,也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带他去见人的理由罢了。   我挂断了同他的电话,又拨通了管家的电话,叮嘱他帮齐康选好衣服、做好发型,并且陪着他走上一趟,临时突击教他一些见客人的“技巧”。   在我挂断同管家的电话前,我像是听到管家笑了,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我的大脑开始过滤今天聚会的名单,于是给几个聚会的攒局人发了消息,告知他们:“我要带我太太过来,你们都收敛一些,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不要带到我们面前。”   发过了这些消息,我的手机一直在响动,但我没接。   我没兴趣成为八卦的中心,也没心情同一些狐朋狗友诉说我和我太太的那些过往。   但车辆还是将我送到了庄园的门口,我下了车,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结实的拥抱。   我的狐朋酒友之一,金家的小少爷金玉抱住了我,假哭着说:“原以为你和我可以风流倜傥,一起玩到九十九,谁能想到你这个没良心的,去了趟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找了个老婆回来。”   我强行忍耐着听他说完了最后一个字,伸手拎着他的后脖颈,将他从我的怀里扯了出来,又随手找了个长相漂亮的人“扔”了过去,我说:“金玉,你又喝醉了。”   金玉趴在那个漂亮人身上,他分明是个男人,却穿着一身高挑的旗袍、踩着猩红色的高跟鞋,如果不是胸口平坦、人也留着短发,恐怕很容易被人喊作“人妖”。   他捻起不知道从哪儿变出的丝绸帕子,假惺惺地嘤嘤哭了几声,又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这才说了句人话:“什么时候办事儿?我们家的婚庆公司在全城敢叫第二,没人敢叫第一,兄弟这么多年,给你个友情价。”   “还要再等一等,我倾向于自己办。”   “你自己办?像在老家似的,弄个又土又穷的流水宴?”   “你派人跟着我了?”   “我哪儿敢啊,大哥,是你弄得太高调了,有人拍了视频放在网上,我一瞅这不我许哥么?”   “视频处理了?”   “处理了,承蒙惠顾,三百万公关费。”   “回头我让助理联系你。”   “你倒真是绝情。”   “从未有过,哪里会绝情。”   金玉又假哭了几声,却亲了一口刚搂着的漂亮人的脸蛋,对我说:“婚前协议拟了么?”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那看来你没有被当年的小初恋冲昏头脑。”   “我希望你对我太太能礼貌一点。”   “你放心,我叮嘱过了,保障让你太太体验到我们的尊重和热情,”金玉停顿了一瞬,又笑了起来,“祝你们长长久久,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我没再看他一眼,抬步向庄园里侧走,一路上碰到了不少熟人,大家都很识趣地向我道“恭喜”,我端起了一杯香槟,偶尔碰个杯,但只碰杯并不喝,等到了专属的位置上,酒杯里的香槟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   十几个平日里玩得好的狐朋狗友围着我坐了一圈,身边倒都是没有带着什么伴儿,不过他们很会找话题,场面倒也不算无聊。   一行貌美如花的服务员端来了水果和饮品,我挑了一杯北冰洋喝,刚喝了一会儿,眼前就多了一颗又大又圆的刚刚剥过的荔枝。   金玉的指甲又长又红,捏着这颗荔枝,凑到我面前,说:“这荔枝还不错,尝尝看?”   我冲他摆了摆手,向过往的每一次一样,对他说:“懒得尝。”   金玉又开始演起了假哭的戏码,我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向了门口的方向——齐康被几个人领着进了房门,他穿着一身纯白色的休闲装,表情还有些茫然,活生生像一只误入狼窝的兔子。   我向他的方向挥了挥手,冲他喊:“齐康,我在这儿。”   齐康的目光很快锁定到了我的身上,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很小的笑容,脚步明显加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向我奔来。   旁边的狐朋狗友很有眼色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路,他跑到了我的身边,微微平复了一下呼吸,才用很轻的声音喊了一句:“老公。”   我身上揽住了齐康的肩膀,用空闲的手举起了之前未曾喝过的香槟,绕着敬了一圈,正式介绍道:“我太太,齐康。”   “嫂子好。”   “嫂子好。”   “嫂子真漂亮。”   在一群恭维声中,却有一道不同的声音。   “我叫金玉,嫂子,你可真有本事,拿下来我们这圈子里最金贵的单身汉。”   我瞥了金玉一眼,正想开口怼回去,却听齐康用很轻的声音说:“我没什么本事的,是皓然他对我太好了。”   ——我没什么本事的,是皓然他对我太好了。   倘若我不是这场戏的主人公之一,我肯定要为齐康拍手叫好了,这话说得着实到位,又深情又小白花,杀伤力可以说是相当高了。   金玉明显被气得不轻,他很呼吸了几次,又看了看我,这才开了口:“皓子待情人一贯很不错,开口说要娶的这倒是头一个,还是你本事高,将人拿捏得死死的。”   我知道这个时候该我出场了,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卷进这种莫名其妙的对话中的。   我再次拍了拍齐康的肩膀,这次对着金玉说:“这是我太太,我很喜爱他,希望你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他。”   金玉嗤笑出声,他说:“不可能。”   过了一秒钟,他又说:“最多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欺负他,行了吧。”   我开口还想再说上几句,齐康却扯了扯我的衣袖,我低头看他,便见他冲我轻轻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想让我再为他出头的意思了。   我觉得这一幕很是有趣,顺从了齐康的心意,有其他的狐朋狗友起了新话题,于是场子又热了起来,大家开始吃吃喝喝,天南海北地聊天,一时气氛倒是热烈。   齐康显得很是乖巧,我介绍他与桌上的人认识,他就轻轻地打声招呼,被人打趣也不多话,很有几分小媳妇的意思。   我与旁人聊得开心,他就低头自己吃吃喝喝,不多时,我面前多了一摞嗑好的松子仁,齐康向我的方向推了推,小声地咬着我耳朵说:“送你的。”   ——他倒是很会伺候人的。   这个念头在我的大脑里一闪而过,我抓起了他嗑好的松子仁,却送到了他的嘴边,说:“你先吃一些。”   他也听话,只吃了几颗,又说:“都给你。”   狐朋狗友们开始起哄,我举起松子仁低头吃了个干净,又很自然地将手环住了齐康的腰,对这群人说:“见也见了,聚也聚了,困了,我先回去吧。”   “主菜还没上呢,这才刚聊多久,这么着急回去?”   金玉伸手拦了拦,旗袍的下摆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腿,我偏过头,顺便捂住了齐康的眼睛,这才回他:“困了,回去睡觉不行?”   “你是去睡觉,还是去……”   “既然都猜出来,还拦着我干什么,我这儿新婚燕尔着呢,没空和你闲聊打发时间。”   “我有正经的事想和你聊聊。”   “那就去找我的助理预约时间。”   “许皓然,你这是有了老婆就不要兄弟是吧?”   “我不是你兄弟,这话可是你说过的。”   我推开了金玉,搂着齐康的肩膀往出走,金玉倒也没拦我,但很快地,我身后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齐康紧闭着双眼,他低声问我:“怎么了?”   我嗤笑出声:“有个神经病在发疯,咱们该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5 17:19:51~2023-02-06 22:5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细苏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细苏荷 2个;kitay、我才不是水军咧、唇肉狡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敏卿 10瓶;大杯芋泥五分糖 7瓶;甜文主义至上患者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齐康一路都很安静,但我的手机一直在响,我没有看,却也清楚,一定是金玉疯狂发来的一堆消息。   我和金玉相识在大学,他是我的室友,我的寝室一共六个人,上床下桌,我住在进门左侧靠近门的那张床上,金玉住在中间的床上,挨着我,他的头日常对着我的脚。   虽然是室友,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开始却非常糟糕。他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我是从偏远农村考过来的泥腿子,我全身上下所有的衣服,连同那双帆布鞋,加在一起也没有金玉的一只袜子贵。   我算是我们寝室里最贫穷的那一个,又不苟言笑,每天除了拼命读书,就是四处找兼职打零工。   于是小半年下来了,我和室友们的关系近似于陌生人,甚至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   我原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有一天,我背着自己的书包想要出门,却被金玉伸手拦住了。   他问我:“你要去哪儿?”   我花费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想起来他的名字,然后慢吞吞地回问他:“你找我有事?”   “今晚是我生日,我请客,你跟我们一起就去。”   “抱歉,我有比较重要的事要去做,祝你生日快乐,但我要先离开了。”   “许浩然,我说了我请客,不用你花钱,你这点面子都不给我,过分了吧?”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什么事?”   “家教,赚钱。”   “一小时家教算你八十,两个小时一百六,我给你两百,能不能买你一个晚上?”   我很想说“不能”。   但我着实有些缺钱。   我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这样才能攒下更多的钱,攒下来给齐康花——彼时的我幼稚地以为,齐康正在学校里复读,他没有什么钱,我就帮他凑一点,一部分可以用来买参考书,一部分可以用来增强营养,一部分可以等到他读大学了,给他买一身新一点的衣裳。   因此,如果陪这个陌生的室友吃一顿饭,多赚四十块钱的话,于我而言,还是值得的。   我答应了金玉的要求,金玉也很财大气粗,直接甩给了我两张一百元的钞票,我将钱仔仔细细地装好,想了想,又换了一身稍微干净利落一点的衣服。   金玉抱着胳膊在我的身后转来转去,冷不防地对我说:“你竟然还有腹肌啊。”   我背对着他,套了一个白色的廉价衬衫,回他:“帮家里干农活干得多。”   那场生日宴吃得并不愉快,几乎每个室友都有冷嘲热讽我几句,主要是因为我不太合群,也的确穷酸。   我想着多赚的四十元钱,脾气很好地应对着这一切,等到终于结束之后,一桌子,五个人都醉了,只有我一个人还是清醒的。   我当然可以把他们扔在包厢里,但我那时候还称得上是一个好人,于是我叫了个七座的商务车,和司机一起把这群人扛到了车上,又挨个扛回了宿舍。   这一夜我轮番给他们喂水喂药,等到第二天一早,我在一群感激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拿起了账本,开始算车费、清洗费、药费,精确到分,然后除以五,贴心地抹去了零头,叫他们付钱。   旁人还没有什么反应,金玉却二话不说,翻来钱包抽出了三张一百元钞票,塞到了我手心,对我说:“他们的钱我一个人付了,这些钱够了吧,财迷?”   “够了,还多了一些。”   “多出去的算你小费了,不用找。”   我诚心诚意地道了谢。   经历了这一番变故,我和金玉的关系稍微缓和了一点点,直到我撞到他在小树林里和一个男的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金玉看起来很淡定,嘴里叼着一根烟,从容不迫地提了自己的裤子,扎紧了腰带,他说:“多少钱能帮我保密,你开个价。”   “我不是那种多嘴的人,不用钱,我替你保密。”   说完这句话,我就想调头离开,但金玉又问了我一句话,让我直接和他打了一架。   他问我:“许皓然,多少钱能睡你一次,你开个价?”   我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一拳头砸在了他的小腹上,他倒是反应很快,直接上手抓我的脸,我们打成一团,很不体面,最后气喘吁吁地扶着小树林的树干。   金玉擦了擦嘴角的血,问我:“你不也是同性恋么?”   我懒得搭理他,一点点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   过了几秒钟,他说:“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依旧没有回话,但金玉却说:“看来,我是猜对了。”   “金玉,你最好不要多嘴。”   “当然,你替我保密,我也替你保密,大家都是兄弟,都是应该的。”   “我和你不是什么兄弟。”我很认真地对他说。   不过金玉似乎很不在意这句话,他依旧会时不时的撩拨我几下,嘲讽我几次。   直到后来,我受尽情伤,从老家灰溜溜地提前赶回了学校。   我原以为宿舍里没人,拧开钥匙,却又撞见了金风和陌生男人在鬼混,这回他玩得更花了,自个儿穿了旗袍,偏偏还是上面的那个。   我没有躲避他们,也没有制止他们,而是顺手将门一关,行李箱推到一边,踩着梯子就往自己的床上爬。   我的行为让金玉和他的伴儿惊呆了,两个人停止了呻/吟,也停止了动作。   过了一会儿,金玉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你他妈的要加入我们么?”   我没回这句话,反倒是拉开了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耳朵,权当没听见了。   这对野鸳鸯虽然大胆,倒也做不出当着我面继续乱搞的举动,不过片刻,我就得到了想要的清净。   金风送走了情郎,站在了我的床下,伸手扯着我的被角喊:“许皓然你发什么神经呢?”   “……”我没说话,事实上,有点懒得搭理他。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去见你那个在老家的情郎了么,怎么,不如意了?”   “……”   “喂,你该不会是分手了吧?”   “……”   “许皓然,你要是分手了,本少爷可以考虑收留你,你就当我男朋友吧,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不好?”   “我有洁癖。”   “许皓然,你他妈的嫌我脏啊?”   “……”   我没说话,但我的意思很明显了。   从那天开始,金玉再也没和我说一句话,直到后来,他遇上了麻烦,不得不向我求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6 22:51:33~2023-02-07 23:5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小霸王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霸王 2个;kitay、一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其实回过头来看,那时候的金玉也算不上遇到什么特别大的麻烦,不过是他的父亲突然“消失”,他的母亲又远在国外也突然联系不上了。   关于他家出事了的谣言在几天之内迅速崛起,金玉肉眼可见地憔悴起来,直到有一天,我周末打完工回到宿舍,撞见金玉在吃泡面。   这一幕足以让我在多年以后都记忆深刻,我惊讶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金玉顺着声音转过头,看到了我,挑了挑眉,说:“怎么这么惊讶,没听说我家破产了啊?”   我倒的确有所耳闻,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在我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的不说,就金玉塞在自己衣柜里那一堆旗袍,随便拿出一件卖,也够了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我不太明白,金玉怎么就突然吃上泡面了。   但很快,金玉的下一句话让我的疑问得到了解释,他说:“我下周要参加个聚会,买礼物要两万,但我手上只剩两万二了。”   我没有和他讨论两千块钱能花多久的问题,也没有劝说他不要参加聚会的欲望,我只是哦了一声,把背包放在了椅子上,爬到了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准备睡觉了。   ——结果并没有睡着。   金玉依旧站在我的床下,拉扯着我的被角,他提出了一个很无理的要求,他说:“许皓然,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我应该说“我没有钱”的,但我扭过头,隔着朦胧的床纱看他,竟然很突兀地想到了齐康。   我手上刚刚好有一笔钱,这笔钱是我想寄给齐康的,但我打电话给他,却发现他已经把我拉黑了。   齐康不需要我的钱了,但眼前这个男人还需要。   我抱着一种就当这笔钱扔了的心态,对金玉说:“我只有一万,借给你,够不够?”   金玉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用很微妙的语气说:“一万算是你所有的存款了吧,你就这么借给我?”   “你要不要借?”   “要啊,不过一万太多了,给我五千就行。”   “哦。”   我从自己的枕头下面,拿出了一个厚厚实实的信封,从里面点出了五千块钱,掀开了床纱,递给了他。   金玉在之后的很多次醉酒后,总是抱着其他人,对我说:“许皓然,你知不知道,你那时候递钱给我,特别像个圣母,我的耳边都在回响着《Jesus Loves Me》。”   “哦。”每一次我都这么不冷不淡地回答他。   金玉接过了钱,用很轻的声音说了句谢谢,我没看他什么表情,拉拢回了床帘,翻身继续睡觉了。   那之后不到一个月,有一天下午,金玉的父亲开着新买的豪车来送他上学。   金玉换了一身新的行头,手上的表据说是价值百万的全球限量款。   他的身后又迅速地聚拢了一大批人,前呼后拥,仿佛在拍摄偶像剧。   不过这一切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并不在意金玉是突然贫穷了还是突然暴富了,正如我并不在意金玉这个人。   金玉却在男厕所堵住了我,开口就是问我:“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我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我说:“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不过如果你手上松快了,你可以还我钱了。”   金玉莫名其妙地被气笑了,他说:“你就只要钱?”   “不然呢?”我的确有些莫名其妙,“你借钱了然后还钱,不就是这么个逻辑么?”   金玉气呼呼地走了,等我回到宿舍,发现桌面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倒出来,粗略数了数,里面是十万块。   我只点了五千,将剩下的钱放回到牛皮纸袋,重新放到了金玉的桌面上。   金玉躺在床上,看到了我的动作,他问我:“你就收五千啊?”   “我也就借了你五千啊?”   “你不会算利息么?”   “五千块钱有什么利息啊。”   金玉气得坐了起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你真是个木头脑袋。”   我没理会他,在我看来,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说什么,其实对我而言没什么妨碍。   自那以后,他就时不时地在我身边乱晃,有时候非要请我吃饭,有时候非要带我出去玩,我大部分邀请都拒绝,少部分邀请会答应。   江湖开始流传起我和金玉的绯闻,不过我很清楚,我和金玉之间并不存在任何暧昧的可能——因为金玉本质上就是个看脸看身材的花心萝卜,我之后又撞见几次他和不同人搞在一起的模样。   他倒也“大方”,邀请我来一起“玩玩”,我的回应就是对他说:“做这种事时应全程带套,及时做HIV和其他病毒的抗原监测,发生高风险行为后应在限定时间内吃阻断药。”   这三句话说完,这两人基本也就萎得差不多了,金玉骂我“傻正经”、“老古板”,我回敬他一句 “下半身思考的单细胞生物”。   再后来,就是我独立开发的软件赚了钱,卖了钱继续做软件,再卖钱再继续做软件,积累了第一笔资金后就开始买房置地玩房地产。   这期间,金玉倒是不止一次提出想帮忙,可惜我戒心太重,一次也没有接受过。   再后来,金玉的父亲也成了我的合作伙伴,老人家倒也撮合过我和金玉,可惜我对金玉太过了解,这事也不了了之了。   我的情人曾经趁着酒醉,询问我和金玉:“你们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好似亲密无间,又好似没有半点真心。”   金玉嗤笑出声,他说:“反正我们不是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次更新。感谢在2023-02-07 23:55:40~2023-02-08 10:3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接连不断的消息音短暂地结束后,紧接着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未接电话,伴随着一段又一段的钢琴曲,齐康也仿佛终于积攒够了勇气,他问我:“谁的电话,要不要接一下?”   我反问他:“你要替我接电话么?”   我们目光交错的那一瞬间,我意识到,齐康也并非全然察觉不到我和金玉之间颇为“微妙”的关系,他总归也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了,又经历过一段婚姻,并不是什么毛头小子。   齐康犹豫了一会儿,抿了下嘴唇,说:“如果你让我接电话的话,我就接。”   我审视地看着齐康,他并不敢直视我的视线,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让他谨慎、让他怯懦、让他不敢去争取想要的东西。   然而,即便我自诩是个聪明人,却依旧很难看透齐康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在愤怒么?他在压抑愤怒么?还是,他在表演愤怒呢?   我盯着齐康看了一会儿,还是自己用左手接通了电话,顺手开了外放。   金玉的声音无比清脆,并没有醉酒后的痕迹,他问我:“到家了没?”   “没有。”   我只回答了两个字,金玉却听出了很多信息,他笃定地问我:“在车上,开了外放,你太太还在旁边?”   我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实话实说,有点无奈,又有点细微的愉悦。   “你有什么事。”   “喝醉了酒,得罪了你和你太太,打电话特地来道歉的。”   “那你道歉吧。”   “许皓然,你还真让我道歉啊。”   “那不然呢?”   “呵——”   我的注意力被迫转移了,因为有一只不属于我的手突兀地出现在了我的大腿上。我接着电话看着齐康,他神色平静,仿佛他的手是有了独立的意识,自个非要跑到我这儿来的。   我握住了那只手,放在了腰部以下大腿以上不可描述的位置上,并且很愉悦地察觉到它变得灼热而僵硬。   “金玉,道歉。”   “必须道歉不可?”   “那我挂断电话了。”   “对不起——许先生。”金玉的语调拉得很长。   “还有我太太。”   “贵太太倒是很会‘仗势欺人’。”   “道歉。”   “对不起,许太太。”   “他叫齐康。”   “对不起,齐康。”   “金玉,我也很抱歉,”我说着道歉的话,但话锋里没有丝毫道歉的意思,“我仗着你有事要求我,逼你低头,半点情面也不顾,我真是个混蛋。”   电话的对面没有传来人声,而是传来了劈里啪啦的玻璃碎裂的声响,过了片刻,金玉开口说了话:“是我看不清我的位置,并不是你的错,希望明天去找你的助理,不会吃一个闭门羹。”   “不会,我对赚钱的生意来者不拒,我快到家了,回聊?”   “再见,许先生。”   我挂断了电话,扭过头看齐康,然后发现他低眉顺眼地在看自己的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我用自己的舌尖舔过上牙齿的齿尖,细微的疼痛感让我有了一种身处现实世界的安稳感。   我问齐康:“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过分?”   齐康摇了摇头,他对我说:“你是我的丈夫,你做什么都不算过分的。”   很讨巧的回答。   我却期待着他可以和我闹一闹、吵一吵,那样我或许能从中窥视出他最真实的想法。   这一瞬间,我意识到,他正在用温顺而乏味的外表来保护自己,或许在同他前任相处的那些年里,他便是这样来对待对方的。   我的大脑在肆无忌惮地延申到各个方向,连齐康什么时候悄悄地收回了手也并不知晓。   直到车辆驶入了地库,我才晃过神来,于是转过头问齐康:“晚上你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夜宵?”齐康刻意在夜宵这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节。   “你会做什么?”   “我的手艺远没有厨房做的好。”   “我想吃你做的。”   “西红柿鸡蛋疙瘩汤行么?我记得,你以前不讨厌这个。”   “好。”   “你刚刚在生气么?”   “没有。”   “是么?”   “是。”   齐康低头叹了口气,凑过来,搂着我的脖子,亲了亲我的嘴角,他说:“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为什么?”我是真的不太懂他的思维方式。   “我希望当我陪伴在你的身边的时候,你会感觉比一个人的时候好一点,而不是带回家了一个麻烦。”齐康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好听,“你让我现在过得很开心了,我就希望,你也能开心一点,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8 10:31:05~2023-02-08 16:3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德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我就希望,你也能开心一点,好不好。”   这着实是一句听起来非常动人的情话。   然而说句不太好听的,除了齐康,我现在的生活几乎没有任何不完美的地方,他就是我不太愉快的源泉,然而倘若我将他顺手丢开,大概率会更加不愉快。   我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齐康又吻了吻我的嘴角,他说:“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人,你可以活得更肆意一些的。”   我当然可以活得更肆意一些,不过肆意妄为的代价,就是齐康过得惨兮兮。   我见多了那些被肆意妄为的丈夫逼迫得毫无尊严和快乐、连最基本的体面都岌岌可危的“太太”,并不希望齐康变成这样。   他总归是一个人,不是我用一定金钱购买回来的物件。   我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手下的触感不算好,我将为他请专业的护发师这件事列入到了待办列表中,然后对他说:“别想那么多,下车吧。”   齐康在厨房里做了西红柿鸡蛋疙瘩汤,在上面还撒了一层鲜嫩的葱花,他用托盘端着两碗进了餐厅,先给了我一碗,又留给自己一碗。   我尝了尝味道,比想象的好吃一点,于是低头专心吃夜宵,齐康也安静,我们沉默地吃过了饭,齐康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书?”   这算是婚后我们相处的这些时日里,齐康提出的第一个休闲类的邀请。   “好。”我欣然应允。   我调出了小程序,筛选出了书房,询问齐康想去哪个,齐康看了一会儿,选择强迫症犯了,他说:“要么选个最近的,要么选个最远的?”   “那就最远的吧,看完了,咱们就住在附近的卧室里。”   “好。”   最远的书房在楼上的角落里,不过可以走一个蜿蜒而别致的木制楼梯上去。   我和齐康一前一后走着楼梯,两个人的脚步间歇响起,走着走着,我却听不到了齐康的脚步声。   我停了下来,没有回头,问他:“怎么了?”   并没有发生什么玄幻事件,齐康低声回我:“刚向下看了一眼,发现这个楼梯很漂亮。”   我听他这么说,也向下看了一眼,或许是我对这个楼梯太过习以为常,也察觉不出它到底有多漂亮,但我还是配合地说了句:“设计师专门设计的,是很不错。”   他的脚步声重新响了起来,伴随着平静的话语:“昂贵的东西,总是很漂亮的。”   “那倒也不一定,”我扶着栏杆,继续向上走,“有的东西,就是又贵又难看,这和人的品味有很大的关联。”   楼梯终于走到了尽头——那里有一扇虚掩着的木门,我本该推门而入,但想到齐康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于是侧了侧身,转过头对他说:“你来推门。”   齐康在我身后五六个台阶的位置,台阶的设计很巧妙,每当有人踩在上方的时候,背光就会换一种颜色,像是在无声地弹奏钢琴曲。   齐康略低着头,但我在上方,这次倒是能看清他的表情,他是在笑着的,但看着分明又不怎么高兴。   他向上走了两个台阶,我大跨步跨了下去,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对他说:“慢吞吞的,在想什么。”   “在想你。”他回答得很快,“满脑子都是你。”   我在他的面前,他却在想我。   我花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思考,然后反应过来,他是在想从前的我。   从前的我会是什么样呢?   如果我和齐康一起走楼梯的话,我一定不会走在前面的,要么我落在他的身后,开玩笑似的对他说“我来保护你啊”,要么我就和他并排走,要么揽着他的肩膀、要么搂着他的胳膊,还要指一指楼下的风景,对他说“快看那边”。   我那时候是鲜活的、是很在意他的。   并不像现在这样,像是高高在上,又像是不在意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更,周末爆更。感谢在2023-02-08 16:37:05~2023-02-09 14:2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4个;一盆狗血淋头、kitay 2个;细苏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霸凌虫南不配活着 14瓶;我的心 10瓶;韩M、厌椿、御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然而那样的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出现了。   我用手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靠近了他的脸,然后满意地发现他的眼底装满了我。   “清醒一点,不要总做白日梦。”   齐康沉默地看着我,我收回了手,这次没有任何犹豫和停顿,重新踏上了台阶,推开了书房的门。   这件书房算不上大,所有的书籍排列在四面的书架上,中间的位置则是几个柔软的懒人沙发,室内的灯光经过精心调整,很适合阅读,空气中弥散着刚刚熏过的檀香,室内却并不显得憋闷——设计师特地为这间房设计了隐蔽的小窗户,家里的工作人员定期会开窗通风。   我在书架上挑选着书籍,没过多久,房间里出现了第二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齐康似乎意识到他惹怒了我,他变得格外安静,以及乖巧。   这个房间里有关我专业的书籍,我大部分都翻阅过,也并没有兴趣在难得的休闲时间继续啃这些著作,手指翻了又翻,最后翻到了一本法文书,里面都是各种香艳的□□描写,上次只看了一半,就被其他的事打断了。   我将这本法文书抽了出来,转过身,这才发觉齐康已经捧着一本书坐了下来。   他读的书是《PS基本知识及入门技巧》,即使是坐在懒人沙发上,他的后背依旧挺得笔直。   我坐在了他身旁的懒人沙发上,身体后仰成了一个绝对舒服但并不“健康”的弧度,我问他:“要学图片处理?”   “嗯。”他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说,“一直想学来着。”   “想学一门技术?”   “嗯。”他又点了点头,眉眼很平淡,并不认为这是一件难以说出口的事。   我却偏偏要为难他,追问他:“那以前怎么不学,一本书,也不太贵?”   “我没有电脑,也没有时间。”齐康的头低得更深,看着甚至有一点可怜,“现在总算有了机会了。”   “如果你那时候愿意听我的,你现在的日子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我的语气很平静,不带多少指责的意思,但显然杀伤力不算低,齐康低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清楚地看到书页上多了数滴透明的水珠——他被我这句话逼出了眼泪,像是一种无声的求饶。   我终于有了感到了一丝快活,低头翻阅起了这满是不可描述的法文小说,时间过得飞快,等我看完了这本书的最后一页,齐康也将手中的书翻过了几十页——这进度倒也正常,他要认真看,并且尽量将那些步骤和要点记在大脑里。   我将手中的书顺手塞到书架里,又从书架上拿了一枚金属制作的书签,递给了齐康。   “夹进书里。”   齐康接过了书签,仰着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我。   我用手指压了压他的嘴角,居高临下地询问他:“或者,你想继续看下去?”   齐康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他顺从将书签夹好,又站直身体,走到了之前取书的书架前,将书本放回了原处。   在他想转过身前,我伸出手,压在了他的脖子后的软肉上,我说:“今天玩一点不一样的。”   齐康没有问我想玩什么不一样的。   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可选项只有顺从地接受一切。   我们试了很多法文书里的方式,最后又从小书房玩到了台阶上,从台阶上玩到了台阶下。   齐康留了很多眼泪,他很怕会被其他人发现,因此身体颤抖得厉害。   但他对我说不出一个“不”字。   我不止是他的丈夫,还是他通往全新人生的道路——他不得不讨好我,而这,甚至无关爱情。   齐康第二天起得很迟,不过这并不妨碍我。   我们又厮混了一整天,除了吃饭和去洗手间外,几乎一直交缠在一起。   我太过分的时候,齐康倒也低声地哀求过“不要”,但当我再次询问他“可不可以”的时候,他又会沉默地点点头。   周日的深夜,齐康在我怀里昏昏欲睡,我用手指揉捏着他的脸颊,他被迫睁着双眼,听我说话。   “以后不要再在半夜读书了。”   “……”他脸上的惊愕一闪而过,似乎想说什么,但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那么想学习的话,吃过饭就去学吧,我也没那么需要你陪。”   齐康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想拒绝这个提议,但又有些舍不得。   “不过要辛苦你,在我想要的时候,尽力满足我。”   “好。”齐康答应得很快,像是生怕我会反悔似的。   但我其实没有给他做出任何的承诺,倘若我有些坏心思,他还是会被我日日夜夜地折腾着。   我松开了他的脸颊,说:“讨好我的话,远比你现在做的事,要容易得多。”   “但你是想让我好好读书的,也想让我多学点谋生的技术,不是么?”   齐康用很困乏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他强撑了一会儿,但没有等待我的答案,缓慢地闭上了双眼,竟然睡着了。   “齐康,你要好好读书啊——”   这话我不止在见到他时那么说,也不止在电话里那么说,最后等他拉黑了我,我还会写信一直说。   十多年前,年轻人还残留着写信的习惯。   我固执而偏激,给齐康写了很多信,每一封信里都会有一句“齐康,你要好好读书啊——”   然而齐康从来都没有回信过。   后来我不再给他写信,我也没有去探寻过,那些信最后的归宿。   齐康的回应晚了那么多年,来得姗姗来迟,来得如同鸡肋。   我披着睡袍出了门,在我走出房门的那一刻,走廊的自动感应灯也随之亮起,没过多久,有工作人员端着夜宵询问我的需求。   我喝了几口果汁,将杯子放进托盘里,也将心头那点莫名的情绪挥散。   我现在拥有的已经足够多,那些许遗憾,也不该值得一提。   我去了游戏室,玩了两个小时的游戏,等我再回到卧室的时候,却发现齐康竟然醒了,他规规矩矩地躺在我的床上,仿佛会被这张巨大的床吞没似的。   我在床头灯下揉搓着自己的关节,问他:“怎么醒了?”   他偏过头看我,说:“莫名就醒了。”   “嗯,那继续睡吧。”   “你去哪儿了。”   “游戏室。”   “玩游戏?”   “不然呢。”   齐康又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可以陪你,也可以学的。”   “齐康,你是不是很害怕我抛下你啊。”   “怕,但怕也没有用。”   “那在我出现以前呢?齐康,你是不是也害怕你前任丈夫抛下你啊?”   我在等一个答案,我也不知道,我想等什么样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9 14:23:29~2023-02-11 10:2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大白熊喉咙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白熊喉咙痛 61瓶;孤独的派大星 28瓶;冰~~、我的心 10瓶;g.星 6瓶;欣、韩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齐康抿紧了嘴唇,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想回答问题,那就证明他的答案绝对不会让我愉快,我犹豫了几秒钟,放弃了追问下去。   我熄了灯,准备继续睡觉。黑暗之中,齐康却突然开了口,他说:“我原本已经认命了。”   “认什么命?”我依旧闭着双眼,却忍不住和他说话。   “忘记那些应该忘记的事,做个普普通通的人。”   “普通人也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地步,”尽管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我依旧会为齐康在上一段婚姻中的遭遇而感到愤怒,“普通人早就该离婚,离那对父子远远的,而不是再继续拼了命赚钱干活,供养出两个刻薄寡恩的玩意儿。”   齐康并没有反驳我的话语,他也拒绝透露更多他与他们之间的过往,他安静得像个透明人似的,只有呼吸声能证明他的存在。   我的情绪刚刚点燃,又慢慢地回复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我说:“睡吧,你还要上学,我还要上班。”   齐康“嗯”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   新的周一,宋律师在出国前终于赶完了我的婚前协议的相关手续并且做好了结婚前面向重要股东的公示活动——这意味着我和齐康可以随时结婚,不必再担忧婚姻对我名下资产造成的影响。   宋律师倒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在临上飞机前,仍然为我发了一条长长的消息,主要内容是劝说我延后婚礼,用的理由也很微妙——“林先生,或许你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观察,你与齐康是否合适。”   平心而论,这句话说得没什么问题,倘若我和齐康感情没那么复杂,我甚至会很赞同这句话。   然而,对现在的我而言,我很清楚我和齐康并不合适,但得到他的执念却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   倒不是那种迷恋到极致的恋爱脑,更像是一种过于任性的“自我满足”,像小孩子舍不得最心爱的玩具,像年轻人舍不得最满意的手办,我也舍不得把齐康放在我触手可及的区域以外。   我花费了几个小时预定了婚礼的地点和时间,其他的事情交付给下属和专业的团队处理,等到下班前获悉一切推动顺利后,顺手将信息转发给了齐康。   齐康的消息回得不算快,在我返程回家的路上才收到了他的回信。   他没有转圈子,而是直接问我:“你要和我结婚么?”   “你可以拒绝。”   回了这条消息后,我发觉我对齐康着实有些冷漠,在老家的婚礼也就算了,即使回到我常驻的城市,我也没有给他一个求婚的仪式,也没有象征性地询问是否要和我结婚。   齐康这次消息回得慢了一点,但赶在我回家之前,他还是发来了消息。   他说:“我很高兴嫁给你。”   --   时间迅速地滑过两个月,期间倒是发生了一件小事,齐康很忐忑地询问我,他能不能动用我给他的银行卡、花一笔钱,我回答“可以”,又问他“要去做什么”。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他说:“要给媛媛一点钱,她生活费不够用了。”   “媛媛?”   我花费了一点时间,才想起媛媛是齐康唯一的妹妹,上次回去的时候,也没见她,筹备在乡下的婚宴的时候倒是问了一句,齐康只说媛媛正在国外读书。   我和齐媛媛年少时有过一点过节,对她的观感一般,当时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但齐康自个过得这么惨,他妹妹却能够出国留学,我仔细品了品,总感觉这里面有点神奇。   “嗯,我妹妹,你应该还记得的。”   “需要多少?”   “媛媛没说。”   “你一般给她多少。”   “一年给两次,一次两万块。”齐康的表情有些窘迫。   “那一年就是四万,你哪里能有这么多钱?”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继续说:“一开始没钱,媛媛的学费是他出的,后来我从家里拿钱给媛媛,他也没说什么。”   齐康含糊地用“他”来指代,齐康知道他说的是谁,我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我从这句话里得到了一条之前未曾获悉的讯息,压抑住了内心的烦躁,抓住线索追问:“十多年前就是四万?那时候媛媛就出国了?”   齐康“嗯”了一声,说:“那时候,学校里有高中生国外交流的项目……”   “但你家里根本没有这么多钱,你爸妈没有阻拦媛媛么?”   “……他们在那时候出了车祸,”齐康的脸色很苍白,他并没有在卖惨,而是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诉说着当年的过往,“媛媛受了很大的刺激,天天以泪洗面,她不想再待在熟悉的环境里了。”   “你为了齐媛媛的学费,把你自己卖了?”我的话语直白而尖锐,我真的未曾料想过,齐康竟然如此愚蠢,“我早就对你说过,不要惯着你妹妹……”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可能看着她继续颓废下去,没人愿意帮我,但他愿意……”   “你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钱么?”   “……”   “说啊,你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钱么?”   齐康穿着我为他购买的睡衣,端正地坐在我的床上,他轻轻地咬着嘴唇,在我的目光的注视下,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说:“总归还是有过喜欢的。”   ——总归还是有过喜欢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冰冷和疼痛从胸腔迸发迅速地蔓延全身。   我甚至不能像往日那样,肆意地恨上齐康,因为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可怜的人罢了。   十多年前,齐康高考失误,那个暑假我早早地背着行囊出发,因为要去大城市找一份暑假工,给自己凑一点学费。   我顺利地上了大学,磕磕绊绊地融入新的学校、新的班级、新的寝室,纵使我依旧在意齐康,却不得不因为空间的阻隔,而减少了与齐康之前紧密无间的联系。   因此,我并不知晓,齐康的父母出了事,也不知道齐康的妹妹又作了妖。   齐康一开始还是复读了几个月的,然而家中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地击垮了他,他迫切地需要一双将他拉出泥沼的手。   谁能陪伴他度过那些孤寂而悲伤的岁月?   谁能帮他解决任性的妹妹的难题?   谁能给他一个不被抛弃的新的家庭?   谁能给他一些虚假的温暖、被需要的情感?   我远在天边,还是个为自己的学费挣扎着打工的穷学生。   而丁晓君近在眼前,当时是个在城里有稳定工作的近三十岁的男人,对他嘘寒问暖,愿意为他出这笔钱,还有一个看起来很黏他、愿意接纳他的儿子。   齐康会选择谁、能选择谁?   这不是一目了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1 10:26:04~2023-02-12 13:4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生当复来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禾婉 2个;大十九、kitay、我才不是水军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心 10瓶;一起做废物点心 8瓶;想当个铲屎官 6瓶;那就再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这不是一目了然?   我又不受控制地去想一个“可能”。   如果那个冬天,我回到老家的时候,身上拥有的不是仅有的一万多元,而是很多很多的钱,齐康会不会选择听我的话。   无论是会,亦或不会,我恐怕都不会开心,于是我强迫自己放弃了这个假设,也假装没有听到他那句“喜欢”,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   “婚礼还剩下不到半个月了,要顺便给你的妹妹发一份请帖么?”   齐康摇了摇头,他说:“我不太想见她。”   “你们有多久没见面了?”我很好奇这件事,也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自她出国后,再也没有见过。”   “那多久联系一次?”   “一开始联系得多一些,后来也不怎么联系了。”   “算算时间,她应该大学毕业了吧。”   “说是后来申请读了研究生。”   “……那你这次,准备给她打多少生活费?”   “和以前一样,两万块,”齐康的脸上依然带着笑,但笑意却并没有深入到眼底,“给得多了,她知道我过得好了,说不定会索要更多的钱。”   “你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性格的人……”   “她总归是我的妹妹,”齐康说这句话的模样,和无数年前,他想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妹妹时如出一辙,“我是她哥哥,我得照顾她。”   “你拿她当妹妹,她未必拿你当哥哥,”这话说出来有些残忍,但又不得不说出口,“齐康,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你没必要为她做那么多。”   “她还能喊我一声哥,我就当她是妹妹,这两万块钱权当是我借你的,等我之后去工作赚了钱,再还给你,好么?”   “你前任的丈夫都没管你要过这份钱,我倒不至于连他都比不过,”我心底是不大痛快的,但齐康如此固执,又很显然是劝不动的,“你那妹妹城府很深,如果除了要钱还有别的事,你最好同我说说。”   “暂时没什么事,上次我告诉她,我又嫁了个男人,在村子里摆了流水席,她什么都没问,直接挂断了电话,看样子很怕我会管她要什么好处,或者逼她同你说上几句话似的。”   齐康的笑容很勉强,他倒也不是全然愚蠢的,也知晓该如何测试旁人的真心,也知晓该如何在不说假话的前提下隐瞒住最真实的情况。   然而可悲的是,他为他的妹妹付出了那么多,却依旧得不到对方的尊重与理解,却依旧做不到和对方推心置腹、坦诚相对。   有些人值得帮助,有些人不值得帮助,而齐媛媛,显然是后面的一类人。   我很想问齐康“你后悔么”,但我克制住了这份冲动,转过来又问他:“婚礼上有没有想邀请的客人?”   齐康摇了摇头,说:“我这些年没什么朋友,以前的老师和同学也不太敢见,我过得太狼狈了,很怕他们会问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没人敢这么问的。”   “当然,我是你的太太,为了讨好你,他们不敢问,但那个场景,想一想,也好尴尬。”   我伸出手,抓起了他的手指,细细地抚摸过去——他的手因为近三个月的养护已经变得柔软而白嫩,几乎摸不到什么茧子和其他粗糙的痕迹。   除了手之外,他认认真真地读了几个月的书,在读书之余,又跟着礼仪老师学习礼仪,气质上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就像“尴尬”这类词语,换做几个月前,他是不会说出口的,现在倒是会说了,还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我能清晰地察觉到齐康身上发生的改变,但我很满意他的改变,我需要的不是他的怯懦和无知,我需要的是他的爱情。   “那就不去邀请那些老熟人了。”   我回了这一句话,齐康像是很高兴似的,他回握住了我的手,摇晃了几下,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但我可没那么容易被哄住,我更想要和他做一些大人才能做的事。   我抽出了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他顺从地张开了双唇。   我将他压在了柔软的床上,同他接吻,同他做最亲密的事,但在情浓之时,我望着他的眼睛,心底却生出了一丝难以捂热的冰冷。   ——他说他总归还是对丁晓君有过喜欢的。   ——那,对我呢?   ——他可曾有喜欢过我?   ——他现在有没有喜欢上我?   我想我还是太过贪婪。   明明一开始只想要他的身体、他的陪伴,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愈发想要他的喜欢、他的真心。   我很想拥有一双能够改变记忆的橡皮,将齐康的记忆中,他的前任、他前任的孩子乃至于他的妹妹都擦拭得干干净净,然后将所有的空白处都填满我的名字,叫他只记得我,让他只喜欢我。   然而,我偏偏没有这样的橡皮。   我又无法大度地说出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的话语。   我不是圣人,我是个俗人。   --   次日清晨,齐康替我打领带,他的手已经很灵活了,也具备了初级的审美,可以从工作人员端来的托盘中挑选出相对比较合适的搭配,为我穿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等到他将最后一件配饰戴好,又凑过来吻了吻我的嘴角,很贤良淑德地对我说:“等你回来,老公。”   他越来越像一个贤惠的太太——花重金请来的礼仪老师似乎与齐康非常投缘,还为他精心安排了如何讨好丈夫的相关课程。   我迈步进了电梯,隔着电梯门看向他,他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站在门外,注视着我,深情款款,仿佛真的很喜欢我似的。   电梯门缓慢地合拢,遮挡住了一切暧昧不清,齐康的模样在我的大脑中停留了三秒钟,又被我强行抛诸脑后。   ——我不能满脑子都是他,这对我赚钱而言,是很大的妨碍。   近两个月,因为减少了花边新闻、放出了婚前协议和结婚的消息,各方资本对我名下的几家上市公司评估直线上升,我的身家又有所增长。此外,前些年在实业方向的投资也终于有所回报,旧的赢利点持续上扬,新的赢利点又不断出现,行业知名的财经杂志干脆将我剔除了“青年富翁”的行列,反倒是将我与那些纵横商界数十年的大鳄相提并论。   鉴于我被架得越来越高,我行事也越来越低调,连金玉他邀请的私人宴会都婉拒了两三次。   金玉打电话过来用话激我,被我用与他爸爸合作的项目直接怼了回去。   他气得口不择言,骂我:“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么?”   我单手搂着齐康光\\裸的腰身,用空闲的手接着电话,嗤笑着回他:“你说对了。”   金玉气得挂断了电话,我顺手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开始慢慢品尝齐康的身体。   齐康隐忍地包容着我的肆虐,攀附着我的肩膀,他问我:“是金玉?”   我“嗯”了一声,又听他问:“你们认识很久了?”   我用舌尖扫过他的脸颊,像是开玩笑一样地回答:“我们一起住过很多年,就像你和你前任一样。”   齐康低低地喊了声“疼”,过了片刻,他喘着气,又问我:“你们上过床么?”   “没有。”我可以偏齐康,但着实没什么必要。   “为什么……”齐康的脸上渗出了薄薄的汗,却笃定地说,“你不讨厌他。”   玉 严山   “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嫌脏。”   我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齐康的脸色也变得很苍白,这句话称得上是无差别打击了。   但我偏偏不知收敛,还要再刺伤他一句。   “我也嫌你脏,但想了想,我也没干净到哪儿去,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不碰你的话,我还是太亏本了。”   “如果,”齐康闭上了双眼,叫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如果金玉洁身自好,你……”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呢?”我打断了他的话语,“你是很期盼看到我也婚姻美满、儿女环绕,然后任由你和你前夫烂下去么?”   我捏住了他的下巴,因为用上了力气,他被迫睁开了双眼,有些可怜地看向了我。   “齐康,你要想清楚,你究竟想要什么?倘若你还想要留在我的身边,想要每天住在这个房子里,想要有老师教你读书,想要我睡你,那就不要总说这些扫兴的话语。你该做的是讨好我,而不是胡思乱想,非要把我推给别人。”   “富裕的人才有分享和挑剔的资本,而你贫穷得只剩我了,你只剩我了。”   我松开了他被掐得有些红的下巴,想下床喝一杯温水,却被他双臂环紧、死死地抱住了。   他像是突然被我骂醒了似的,讨好地凑过来吻我,我躲了两次,第三次没有躲。   我们激烈地接吻、交缠在了一起,齐康在这天晚上很不一样,硬要说,他像是挣脱了一些一直束缚着自己的东西,敞开了柔软的内里,只希望我能更满意一些。   --   我们的婚礼定在了五月一日,在那之前我们预定了很多套的礼服,其中有一套是彻头彻尾的新娘礼群,我原以为齐康会抗议,但他只看了一眼,在我明确表示要之后,竟然没有反驳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2 13:43:08~2023-02-12 23:3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大十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细苏荷 2个;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心 10瓶;迷路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齐康给他的妹妹齐媛媛转了两万元钱,实话实说这笔钱算不上多,毕竟家中每周的食材费用,就远超过这个数字。   但齐康却很忐忑不安,连着很多天都在不着痕迹地讨好着我,似乎是在为这两万额外的花销而做一些“弥补”。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的心情变得不太愉快,我当然知晓齐康这个性格不会凭空出现,大概率是他从前就遇到过很多次的类似的情景——他向他的前任申请一笔钱用于缴纳妹妹的学费,对方虽然同意了,但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通过各种途径来表达不满。   齐康沿用了应对他前任的策略,也在小心翼翼地讨好我,甚至,更加绞尽脑汁、花费心思——毕竟,他曾经是过去家庭的赚钱主力,而现在他是被我养着的。   齐康的心中有一本记得清清楚楚的账本,在这个账本上,我显然是他目前亏钱最多的“债主”,因此他对我近乎顺从。   我并不喜欢我们现在相处的模式,然而,我又无法找到更合适的模式。   让我们快进到甜蜜互宠的阶段,或许齐康做得到,但我却做不到。   我没有那么宽广的胸襟,也没有那么从容的心态,我忘不了因为他的选择和举动而难过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我忘不了他曾经留给我的每一次背影和每一句绝情的话语。   纵使我知晓他身不由己,也知晓他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但我的心没那么软——它早就在这些年的种种经历中打磨得格外冰冷坚硬,以至于我的思维方式还是从自身出发,或者简而言之,可以用“自私”两个字来形容。   我的确是个自私的人,我看不得齐康过得太好,给不了他全然的宠爱,我见他忐忑不安、小心讨好,并不想将他捧在手心、诉说爱语,反倒是需要遏制住冷嘲热讽、用言语刺伤他的冲动。   我们之间看似一切如常,实则如履薄冰,就这么一眨眼就到了我们的婚期。   四月三十日民政局领证。   五月一日,五天假期的第一天,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我们在这座城市最大的教堂举办了隆重的婚礼,婚礼的策划没有交付给金家,而是交付给了我注资的新锐设计室,年轻的设计团队很懂浪漫和美感,婚礼的每一处细节都几乎做到了极致,至少我很满意。   婚宴开了八百桌,最后又加了几十桌,不少政商界名流拨冗出席,当天我名下的几家上市公司都直接涨停。   我喝了不少酒,最后迈进婚房的时候,其实对婚礼的细节已经有些模糊了。   但当我躺在床上、齐康温顺地帮我脱鞋子和袜子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一点婚礼的细节。   我将婚戒套在齐康的手指上,齐康的手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恐惧。   “我愿意”倒说得没有犹豫,接吻时倒像是一往情深,但如果说有多爱,那不过是在糊弄旁人。   我躺在我的婚床上,装作已经醉得神志不清。齐康帮我脱去了所有的衣物,又打了温水帮我擦拭了全身,过了一会儿,他打开门,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了醒酒汤,喂我喝了一碗。   ——他倒是很会伺候人。   ——但我的确不缺一个保姆。   我睁开了双眼,权当作刚刚有些酒醒的模样,问他:“几点了?”   他看了一眼表,才回答:“十二点多了。”   “你今天开心么?”我醉醺醺地问他。   “能和你举办婚礼,当然是开心的。”   他边说这句话,边露出了一个笑容,这话倒像是真的。   我不打算难为自己了,扯着他的胳膊,将他拉进怀中,开始享受我已经迟到了几个小时的新婚之夜。   我们中途还探讨了一番女士婚纱的穿戴与暴力脱去的方法,我很满意,但齐康有点心疼婚纱。   --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又做了太多运动,这一晚我睡得很沉,第二天醒来后,倒是神清气爽,心情颇佳。   我休了婚假,多睡了几个小时,然而睡饱醒来,齐康却并不在身边。   我打开了小程序,查看室内房间的使用情况,并不意外地发现齐康正在书房里学习——他在得到我投资的私立高中的学籍后,决定参加六月份的高考试一试,我虽然觉得他只复习了几个月就去考试过于急躁,但倒也没打压他的积极性,只对他说:“如果这次成绩不甚理想,那就再读一年,明年继续考。”   我这句话似乎取得了反效果,我原本是想给齐康减压的,但无形之中,却给他加了压,他见缝插针地努力学习,连我们新婚的第二天早晨,依旧舍不得多睡几个小时。   我穿上了睡袍,先洗漱干净,又去餐厅独自吃了顿早饭,这才踱步走到了齐康所在的书房,刚推开门,就被齐康书桌上堆积成山的卷子惊到了。   我差点脱口而出地问一句:“你为了高考是要拼命了么?”   但在问出口之前,我突然意识到,他的确是在拼命复习了。   于我而言,高考不过是过往经历中的一笔,它甚至谈不上我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然而对齐康而言,高考是他十多年来的执念,倘若没有遇到我,或许会成为他终身的遗憾。   我把改变命运的机会交给了他,我原以为他会像绝大数的成年人一样,口口声声说着后悔,但实际上却原地踏步、拒绝改变。   我熟悉人的惰性,熟悉人的疲软——这些都是我做好一个游戏必须了解的玩家心理学常识。   但我未曾料想过,齐康是绝大数人以外的“少数人”,他是真的能克服掉惰性和惯性,也是真的在向着他既定的目标去努力、去奋斗。   我从埋头读书的齐康身上久违地看到了一点光,我听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响,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我趴在书桌上,看齐康依旧不停歇地写着卷子。   我问他:“不累么?要不要休息一下?”   齐康却摇了摇头,回答我:“我不累,我再做半套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2 23:30:45~2023-02-14 23:0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3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10个;珊珊扫纱窗 4个;kitay、一起做废物点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达达利亚 10瓶;飘呀飘呀嘟 9瓶;冰~~、树精精 8瓶;段贰 6瓶;倩倩 3瓶;顾阿写意、一盆狗血淋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我倒没有扭头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问齐康:“要不要再帮你请个老师?”   齐康抬起了头,说:“现在的老师已经很好了。”   “可以再请几位名师。”   “不用再浪费钱,我大概知道我能考成什么样。”   “那你加油?”   “好,”齐康点了点头,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今天是我们新婚后的第一天,继续说道,“你想去哪里么?咱们一起出门转一圈?”   “等你考完试再说吧,不急,你先复习。”   齐康像是很高兴似的,继续低头去做他的卷子了。   我离开了书房,在我的房子里闲逛,有些房间我比较熟悉,有些房间我甚至比较陌生,比如一个游戏房——我推开门之后,发现里面的设备都换了全新的,而我一个也没有玩过。   工作人员很快赶来,向我推荐了几款目前市面上很流行的小游戏,我坐在沙发上玩了几盘,索然无味,于是继续我的“探险之旅”。   这一逛就逛到了午饭时间,午饭非常丰盛,齐康的位置从我的正对面转移到了我的左手边,我们的餐具也换成了一模一样的款式。   我注意到了这一点细节,不过齐康并没有注意到,他上午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学习,中午已然变得饥肠辘辘,正在埋头吃饭,吃相倒是不难看,但是显然吃得有些急。   我尚未吃饱,齐康已经放下了碗筷,但他看了一眼我的饭碗,又抬起筷子,准备装模作样地吃几口菜,陪着我用完这顿饭。   然而我并不需要他的陪伴,于是我对他说:“想去学习的话,就先去吧。”   齐康并没有犹豫多久,他点了点头,飞快地起身“飘”走了。   我继续一个人慢吞吞地享受着我的午饭,心中倒也没有多少不快,只是觉得齐康果然是个能给人惊喜的人。   我只递给了他一颗种子,他却能挣扎着灌溉出一株树苗。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们只做了四个晚上,平均一周一个晚上,除此之外,连聊天都变得屈指可数。   作为一个成年许久的男人,我有丰富的打发时间的途径和手段,并不需要某一个特定的人陪伴。   我希望齐康这一次的考试不留遗憾,至于结果是怎么样的,那不重要——因为他有我,而我愿意给他一些试错的机会。   仿佛一眨眼,就到了齐康高考的那两天,齐康分配的考场离我们经常住的房子比较远,不过离我名下的另一处房子比较近,我们提前两天住了过去,第二天清晨,我睁开眼问齐康要不要送他去考场。   他的回答是帮我掖了掖被角,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我自己去就好。”   于是齐康自己往返考场两天,我原本计划在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去接他,但临时有会议安排,等到会议结束后,齐康已经回到了家里,听管家说,他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了我们卧室的床单、被罩和枕套。   我坐车回家,半路上车辆等红绿灯的时候,看到不少穿着校服的情侣手拉着手走过斑马线——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后,高三的情侣们仿佛得到了某种“赦令”,得以正大光明地出门约会。   我隔着玻璃注视着他们,心中涌起了连我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羡慕。我已经有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但我并没有回溯时间的能力。   我无法回到那个灼热的下午,无法喊住齐康的背影,无法鼓足勇气说出那句排演很久的告白。   ——“齐康,我喜欢你。”   往日之日不可追。   红绿灯由红转黄,由黄转绿,车辆重新开始形式,我却叫司机在路边停一下,去帮我买一束艳红的玫瑰花。   司机很快回来,带了一束52朵的玫瑰花,我看着玫瑰花瓣上沾染的水珠,却有些意兴阑珊。   ——我送过太多人鲜花,早就失去了送花时的忐忑与喜悦。   而齐康,他应该也收过花的吧。   做不到彼此的唯一和第一个,所有的浪漫的事,都仿佛失去了色彩。   我捧着鲜花上了回家的电梯,电梯门开启,我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齐康。   他依旧站在所有工作人员的最前端,身上穿着舒适而柔软的睡袍,眼下还有淡淡的青紫,而那是连夜熬夜学习的证明。   他像是终于从学生的角色中脱离了出来,重新开始做我的丈夫。   我将手中的鲜花递给了他,他双手捧着花,脸上除了错愕并没有多少欣喜。   我没说话,他只好捧着花,硬着头皮问:“哪里买的花,很漂亮。”   “花店,送你的,祝贺你结束考试。”   “谢谢谢谢。”   他连声道谢,拘谨得像个陌生人,我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抚似的说:“不会打理也没关系,交给工作人员处理。”   “好。”   我脱了外套,去浴室洗了澡,再出浴室门时,却发现齐康站在我的浴室门口,手中还捧着大号的毛巾,对我说:“我帮你擦擦头发。”   他殷切得让我有一点不习惯,但我并没有拒绝他的靠近。他帮我擦干了头发,又用吹风机将我的头发吹得蓬松,然后凑了过来,亲了一口我的脸颊。   他做这一系列动作很连贯,没有什么犹豫和害羞的意思,我不由暗中揣测,他或许也曾经这么服侍过他的前一任。   我知道我心理阴暗,总在应该感到幸福的时候回忆不幸的过去,总在应该糊涂的时候清醒地感知痛苦,总在不经意间逼迫自己明白自己并非唯一。   我的性格促使我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功,我的性格也促使我在情感关系中处于病态的位置。   我用手指拂过了齐康亲吻的地方,用很冷淡的语气说:“你又想做什么?”   齐康愣了一瞬,转而扬起很温柔的笑容对我说:“只是突然很想亲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二更感谢在2023-02-14 23:02:44~2023-02-15 22:2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细苏荷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细苏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20个;变成夏天、细苏荷 2个;珊珊扫纱窗、kitay、秋、满洲里有象、顾阿写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回河转 10瓶;一盆狗血淋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我信了齐康的这句话,并且在很短暂的时间内感到了愉悦。   我的好心情持续了整个晚上,终止于临睡觉前齐康的一个请求。   他双手交叉,很规矩地坐在床沿边,用很轻柔的语气说:“我想赶在端午节回一趟老家,去祭奠我的父母。”   齐康给出的理由非常充分,充分到我清楚地知晓我不应当拒绝。   然而我一点也不想让他再回老家,再同老家的那些人有任何联系。   我几乎笃定,他回去后一定会和他前任、他前任的便宜儿子见一次面——可能是刻意安排的见面,也可能是偶然在乡间的路上撞见。   只要想象一下那样的情景,我的心脏就仿佛有烈火在燃烧,疼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嫉妒并憎恨着他的前夫、他前夫的儿子,而这种情感并没有随着我最终得到了齐康而有半分减弱,反倒是变本加厉。   我满脑子都是阴暗的想法,其中有很多想法,可以通过合法合规但不合清理的方式得以实现,我想让他成为我的掌中宠、笼中雀,我想让他的视线里只有我,我想阻隔掉他与那些我不喜欢的人接触的可能……   或许是我沉默了太久,齐康抿了一下嘴唇,近乎顺从地说:“如果你不想的话,我就不回去了。”   我垂眼看了他一会儿,说:“回去当然要回去的,我陪你一起回去。”   他有些惊喜地点了点头。   我又说出了后半截话:“以后你和我定居在这里,你爸妈的坟墓也可以挪到这座城市,咱们这次回去之后,找个风水先生算算,合适的话,就一并办了吧。”   齐康满脸都是不赞同,但他不敢直接反驳我,而是说:“这边的墓地太贵了……”   “贵不是问题,你如果怕他们孤单的话,我可以连同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墓一并迁过来。”   “……亲戚不会同意的。”   “他们会同意的,只要你点头,一切都不成问题。”   “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葬在老家的山上很好……”   “我不想让你再回老家祭拜,但又不可能阻止你祭拜,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许皓然……”   齐康咽下了后半截话,我猜他是很想说一句 “你是不是疯了”的,但他怕惹怒我,因此咽下了这句话,只是欲言又止地看向我。   “暂时就这么定了,当然也要参考风水先生的意见。”   然而我很清楚,只要运作到位,风水先生也不会提出什么异议。   我将“陪齐康回老家”转变成了“陪齐康最后一次回家”,心中的燥热感终于压抑下去少许,齐康却肉眼可见地心事重重、并不欢愉。   我没有哄他,而是凑过去吻他,他的眼里都是我,但他向后退了一点,只一点点,最终并没有拒绝。   我们开始接吻,然后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中途在床上吃了个夜宵,等吃饱了,再继续做。   我原本以为我会一夜好眠无梦,但事实上,我在半夜赫然惊醒,而我的身侧并没有齐康的身影。   我接着房间里的小夜灯和窗帘外街景的灯光找到了齐康——他背对着我站立在了巨大的落地窗前,厚实的窗帘被他拉开了一道不算小的缝隙。   他赤着足,身上只披着一件睡袍,大半夜并不睡觉,而是在看夜景。   他看着窗外的景色,我看着立在窗前的他。   我猜不透他正在想什么,也不想打扰他难得的独处的时光。   我闭上了双眼,试图陷入睡梦,但即使闭上了眼,眼前依旧是齐康站在窗前的背影。   ——他为什么要站在那里呢?   ——不管什么理由,总归是不快乐的吧。   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我对他有一点过分了,但很快又轻易地说服了自己——“倘若我对他没有一点过分,那伤心的、难过的、痛苦的人,就会变成我自己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温情脉脉的少,互相拉扯得多,总会有人受益、有人受伤,而我想当弱肉强食关系中的那条狼。   我不知晓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当我醒来的时候,齐康温顺地躺在我的怀中,仿佛昨夜我看到的景象只是一场梦魇和幻觉,我低头亲吻他的嘴唇,硬生生将他亲醒。   他有些茫然地睁开双眼看向我,很快又被我卷进了情和欲望交织的世界里。   我们又在床上厮混了一日,然后在傍晚时分一起躺在床上看电影——也依旧是看刘金主演的电影。   齐康很爱看电影,我在中途侧过脸看他,发觉他脸上是纯然的笑意——俨然已经跟随剧情入了戏。   我原本想在观影途中再做一些事的,但他的表情成功让我收了手,我竟然不愿意打破他此时此刻难得的快乐。   等到影片落幕,他意犹未尽,又拿起了手机开始写长长的影评——我看了一眼他的屏幕,屏幕上是某个影音点评软件的界面,他写了大约二十分钟,终于按下了发送键,放下了手机,问我:“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我伸手戳了戳他的腰,问他:“撑得住?”   “干别的事是撑不住的,”他停顿了一下,难得地说了句俏皮话,“打游戏的话,可以试试看。”   于是那间连我也很陌生的游戏室,终于在这个夜晚再次启用。   齐康像每一个初次玩游戏的新手一样,手瘾很大,然而技术很菜,他玩了一会儿,就跑到我的身边,充当拉拉队员。   即使我操作着小车躲避掉前面的车辆,他都会开心地鼓掌,真切地为我感到骄傲。   我自诩脸皮极厚,但在他不断的夸夸声中,终于决定不再逞能,干净利落地中止了游戏。   最后我和齐康找到了一款非常适合我们的游戏——打地鼠,这个适用于孩子的游戏我们倒是玩得不亦乐乎,齐康也第一次在游戏中赢过了我。   他抿唇笑了笑,伸出双手将我搂进了怀里。   我与他共同分享一点点小小的喜悦,但却久久不愿意结束这一个拥抱,我们仿佛能相拥到地老天荒,但又清醒地意识到那是绝不可能实现的事。   结束了游戏之旅,齐康还提议去KTV室,我打了个哈欠,中止了他安排的下一个行程。   我们双双躺在床上,头贴着头,脚贴着脚,近到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我们的视线在不经意间交错,交缠在一起久久不愿分离,齐康一点点凑近了我,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他亦知晓我心中所思——一个吻最终落在了我的嘴唇上,温暖而短暂。 第29章   我有一种被爱着的虚假的错觉。   而更有意思的是,我明知道那是假的,依旧将错就错,回吻了过去。   我们一起度过了温情脉脉、如胶似漆的半个月,期间齐康按照答案预估了一次分数,我没问他考得怎么样,他也没说。   时间一天天地滑向我们约定返回老家的日子,齐康没有张罗着定飞机票和车票,也没有张罗着收拾行李,他在谨慎地评估着我的心情和意愿,与此同时,我在等待着齐康找我——事实上,我还是不想走这么一趟。   对我而言,平都这座城市给予我的是一种安定感,我在这里发家致富,我的所有人脉关系几乎都分布在这里,阴暗点说,我笃定齐康在平都需要依赖我、离不开我。   但我的故乡宁县给予我的则是一种荒谬感,我并不是一个忘本的人,但宁县的确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快活的记忆。   我原本是家中的独子,家境在村子里称得上富裕,我爸是村里难得的高中生,当年考上了大学,但因为上头有一个哥哥,下头有一个弟弟,哥哥要复读、弟弟要上学,最后我爷爷声泪俱下地和我爸谈了一番,拒绝支付我爸的学费。   我爸当时不认命,出门打了两个月的零工,将将凑齐了学费,然而在登上火车前,我奶奶却病倒了。   家里明明有四个男人,三个男人却都在逼我爸留下来照顾我奶奶。   我爸枯坐在村口一整晚,第二天撕了录取通知书,把攒起来的学费给了我奶奶,悉心照顾我奶奶的生活。   然而在十多年以后,一次全家团聚时,我应该称之为大伯的男人喝醉了酒,醉醺醺地骂我爸是个傻缺,当时我爷爷、我奶奶和我叔叔脸色都变了,齐刷刷站起来试图阻止我大伯,但没有来得及,于是年幼的我和我爸妈被迫得知了真相——原来当年我奶奶并没有生病,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为了让我爸放弃读书的机会,去厂子里打工给家里赚钱的局。   我可怜的父亲,当年在我奶奶“痊愈”后,直接被家里人连哄带骗去了村里的厂子打工,他理科学得好、技术也精通,很快就当上了车间主任,也和做会计的我妈自由恋爱了。   因为“自由恋爱”,我爷爷奶奶当时出了不少馊主意,试图劝我爸“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可以省下一大笔彩礼钱。但我爸没有采纳他们的馊主意,在和我妈充分商量后,咬牙攒了几年钱,出了一笔并不丰厚的彩礼,这才结了婚。   因为有这一茬事,我父母将近三十岁才生下的我,但我生来就聪明,很快就将家里的这点破事看得清楚。   而自从那次大伯酒后失言,我们家对我爷爷奶奶那边,也就是个面子情,我妈妈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我和我外公外婆的感情也算不上深。   我父母那时候商量着可以外出打工,他们两人虽然没有大学文评,但专业技能都很不错,打工至少能多赚一些钱。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我父母在决定出发前,工厂出了一次生产事故,我母亲那时候正好去车间给我父亲送饭,等我得到消息时后赶到医院,看到的就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因为我父母都是正式职工,也是板上钉钉因为工厂事故才出的意外,工厂领导只得赔付了一笔钱,然而就是这笔钱让我看透了两边所有亲戚的嘴脸——他们都想分一杯羹,而令人绝望的是,他们竟然也都成功了。   分完了赔偿款,这群人又惦记上了我家的房子和存款——感谢我父母的先见之明,他们竟然早早地就将房子写在了我的名下,这令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无计可施。   硬的来不了,又开始来软的,一群人争抢着当我的监护人,我迫不得已,选择了住校躲个清净。   那些晦暗的过往其实我记不太清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我煤气中毒了。   说起来,那件事也很蹊跷,我堂哥有一次来我家做客,做客就罢了,手里竟然没有空着,而是端来了一个简易的蜂窝煤炉子和半车蜂窝煤。   那时候蜂窝煤和煤炉子在村子里还称得上是“好东西”,对我这种被父母娇养长大的、不太会生灶台火的少年来说,更称得上是“雪中送炭”。   我谢了又谢,把炉子搬进了我的房间里。   作为一个初中生,我化学学得不错,每次睡觉前都会把炉子熄灭。   有一次,我有事在外面耽搁了,办事的时候刚好碰到我堂哥,我堂哥和我聊了一会儿天,得知我要到半夜才能回村里,便自告奋勇地帮我生炉子。   我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觉得大人做过的破事牵连不到我们这些同龄的兄弟们身上,又的确感激堂哥给我送来的炉子,于是把钥匙递给了他。   那之后,又遇到了几次类似的情况,都是我堂哥帮我生的炉子。   后来有一天,我自己生了炉子,我明明记得临睡前有熄灭了炉火,但第二天却昏昏沉沉、怎么也起不来。   我躺在床上,绵软的被子仿佛有千斤沉,一方面晕晕乎乎有种人在仙境的缥缈感,一方面又浑身酸痛隐约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我的大脑里终于翻出了“一氧化碳中毒”这个知识点,我挣扎着向床沿的方向爬,一步、两步……最后跌落到了床底。   我失去了再爬起来的力气,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我从未像那一刻离死亡那么近。   ——然后我听见了砰砰砰的敲门声,和一句过于熟稔的呼喊。   “许皓然,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醒?”   那句呼喊的主人是齐康,最后也是齐康发觉不对、强行砸碎了紧闭的窗户、救了我一命。   我当时惊魂未定,来不及思考意外是如何发生的,只能低头任由他人劈头盖脸地向我宣传了一通用蜂窝煤炉子的安全知识。   但等到很久以后,我再复盘整件事情,从我死后谁获利最大的角度来分析,便觉得处处都很可疑了。   ——为什么要送我蜂窝煤的炉子?   ——为什么要好心肠地拿走钥匙帮我生好炉子?   ——为什么我明明记得熄灭了炉火,却最终出了事?   ——为什么堂哥没有来看看病床上的我?是真的很忙来不及么?   我考上了大学、卖掉了家中的房子,当时就打定主意绝不会再和老家的人有过多牵扯。   然而,我却没想到,我最想带走的男人,却心甘情愿地留在了那里,一晃眼就是十多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希望大家捧个场,谢了。感谢在2023-02-15 23:26:04~2023-02-17 20:1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大十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7个;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3个;珊珊扫纱窗 2个;大十九、25172114、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迭梦归 12瓶;墨迹隐、我的心 10瓶;木玛、已知 5瓶;雅雅揪 3瓶;22729832,kggb 2瓶;阿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上次回老家, 我那些多年未曾联系过的亲戚们又蜂拥而至,不过我身边的助手还算靠谱,再加上村里收到了我的一笔修路款, 专门派了人帮我“斡旋”, 我倒没被这群人围追堵截过。   这次回老家, 我故技重施, 特地点了集团下属公司的几个投资和项目经理陪同,组了个三十人的项目考察团,直接公对公进行对接, 最后竟然惊动宁县的高层,对方表示会亲自接待, 我欣然应允, 并让秘书将行程排满, 部分行程可以让下属出席,但我也可以假装自己很忙。   我的秘书团帮我预定了宁县隔壁县的酒店——就是我带齐康离开宁县后住的那一家,我预计回去三天, 也订满了三天酒店。   安排好了这一切, 我才对齐康说:“明天出发, 直接开车回去。”   齐康铺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将刚刚修剪过的头发刘海向耳后别了别, 说:“这样会不会很累?”   “不会,用不着我开车,路上还可以看看风景, 咱们边玩边回去。”   齐康很温顺地点了点头,又说:“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什么都不用带, 带个人就行,随身也带着助理, 需要什么东西直接买新的。还有,我预定了酒店,还是上次咱们住的那个,白天上过了坟,晚上直接回酒店住。”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说:“那你准备待上几天?”   “三天,有工作顺道处理,我们有半天的时间,上过你父母的坟,再去我父母的坟前看看。”   齐康站直了身体,注视着我,他的眼神让我知晓,他已经猜到了我的打算,我并没有躲避他视线的意思,反倒是有些坦然、又有些恶意地问他:“怎么,你还有其他的安排?”   我们目光对视了几分钟,最后还是齐康先别过了脸,选择了示弱,他说:“都听你的。”   ——“都听你的。”   又是一句我曾经会很想听到,现在却不怎么想听到的话。   我看现在的齐康,只觉得他虚假,他分明心中有那么多的想法,却不会说与我听,开口的必定是温和无害的——然而,又不总是如此,涉及到一些要紧的人、要紧的事,譬如他那便宜妹妹、便宜儿子还有回老家的事,纵使知道我心里会不痛快,他也是一定要办成的。   我心思不够光明磊落,我的确阴暗嫉妒,我渴望他能将我视作唯一珍重的人,摆在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的前面,然而这却是做不到的。   我便只能拿捏着他的软处,虽然没有做强迫的事,但实际上也没给他什么选择的余地,虚虚地画地为牢,弄出了一个壳,想把他藏在里面,藏在只属于我的地盘里。   他却偏偏要从壳里出来预烟收,同我说些要去过去那些人再有机会接触的话。   不过,我心中腹诽齐康虚假,我自个也掼会伪装,心中翻滚着无数负面的情绪,面上竟然带了几分笑意。   我爱怜似的帮齐康理了理头发——发型师深谙我的喜好,帮齐康打理头发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劝少剪些,日积月累,齐康如今的头发已经能扎个小辫子,虽然发型不算女气,但看着与阳刚也没甚么关联。   我的手指穿插在他发间,他似乎有些痒,身体颤了颤,但没有躲避。我挑起了他一缕头发,用发尾扫了扫他白嫩的脸颊,像是在开玩笑似的问他:“回去的话,你想见什么人么?”   他看起来可怜极了,呼吸变得急促,偏偏抿紧了嘴唇,似乎也知晓,我绝不会想听到他最真实的答案。   我松开了他的头发,手指顺着他的脸颊下滑到了他的下颚处,挑起了他的下巴,送了他一句话:“相处这么久,你也是知道我的性格的,丁晓君与我签订的是财物赠予合同,条款很详细,倘若他约束不了自个和他儿子,不履行赠与合同约定的义务,送了他什么东西,我自然会原原本本地收回来。”   齐康闭了闭眼,过了几秒钟,他才又睁开双眼,说:“我只想顺路见他一面。”   “见谁?是见婚内出轨、无能家暴的丁晓君,见不学无术、道德败坏的丁龙,还是见那些多多少少都欺负过你的村里人?”   去年和今年年初两次前往宁县,我已经对齐康的枕边人和他养的孩子的品性十分了解,两个人都很会做表面功夫,内里却极为肮脏下作,齐康在那个“家”中过得苦不堪言,偏偏这两人还试图洗脑齐康,叫他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   “丁龙他没有……”齐康的声音不大,但他竟然忍不住反驳。   “齐康,如果不是你我发现得及时,丁龙早就把那些下三滥的招数用在同学身上了,他什么品性,我想你应该心中有数。”   “丁龙自小就没了母亲,丁晓君不是个合格父亲,如果我也对他不管不顾,他就彻底拉不回来了。”   “那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我一直知道齐康他重情重义,也是个难得的温柔善良的人,但有些时候,我又恨极了他的重情重义和他的善良,“齐康,你们现在没有任何血缘和法律上的关系。”   “我养了他十多年,他喊我一声‘爸爸’。”齐康看起来也不理解我,他不理解我为什么能那么冷漠地试图让他和他那便宜儿子彻底分割开。   “你妹妹喊你一声哥哥,你就任劳任怨地当她的钱袋子,丁龙喊你一声爸爸,你纵使自身难保也想把他拉出泥潭,齐康,你说说,你自己是不是个傻子?”   “……丁龙和媛媛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我几乎冷笑出声,“都是趴在你身上吸血、试图榨干你最后一分价值的废物。”   “丁龙很善良,他爸爸打我,丁龙会拦着他爸爸,自己还挨了好几下打……”   “那是他知道,如果他不拦着点,你直接被他爸打跑了,家里就没有任劳任怨照顾他的大傻子了。”   “他记得我的生日,会攒零花钱给我买礼物。”   “一点小恩小惠就收买了你了?他的零花钱难道不是你一天打几份工凑出来的?”   “但他从前是个好孩子,都是因为他爸爸……”   “好孩子不会想害自己的同学,好孩子不会一身名牌看着你穿破烂衣服,好孩子也不会撒泼阻拦让你别离婚别离开他。”   “许皓然,我们能不能不吵了……”   “说不过我就想中止对话,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我直接被气笑了,“齐康,谁在害你,谁在救你,还不够清楚明白么?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觉得我会昏了头,任由你跳进同一个火坑里?”   齐康的头越来越低,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我想见见那孩子,我想劝劝他……”   “道德败坏,根子上就是个坏蛋,劝不了也救不了,用不着你去当那个圣母。”   “他已经学好了……”   “齐康,你和那小子,又联系上了?”   “……”   齐康没说话,但我已经知晓了答案,我自嘲地笑了,摇了摇头,说:“你答应过我和他断了联系,结果只是糊弄我的。”   “……我舍不得。”   “你舍不得他,你一直舍不得他,但你一直舍得下我。”   我在这一瞬间有些心灰意冷。   我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在白茫茫的雪色中,齐康抱着丁龙,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分给我的模样。   一时之间,我竟然有些恍惚,只觉得自个忙活一通,竟然像个反派一样。   我这个反派拆散了他们一家三口,断绝了他们之间扭曲却和谐的关系,害得齐康和他的心肝大儿子“骨肉分离”,着实有些“不干人事”。   我冷笑出声,万般失望化作了一句:“要真这么舍不得,不如我送你回去,让你们父子团聚?”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感谢在2023-02-17 20:15:06~2023-02-18 16:4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珊珊扫纱窗 3个;kitay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羽 8瓶;奈落、土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说完了这句话, 我等待了一会儿,齐康什么话都没说,不知道是被吓到了, 还是被气到了。   我向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 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得可怕, 牙齿都在打颤。   “怕了?”我见他这副模样,除了有些许心疼,更多的竟然是愉悦, “别害怕,只要你不想, 我不会送你回去的。”   “许皓然, 我是个人, 不是个物品……”他灼热的呼吸洒在我的手腕上,“不能被你们送来送去。”   “你当然是个人,你在自由的, 你拥有公民拥有的一切权利, 你头婚是自由地结婚, 离婚是自由地离婚,与我再婚也是自由地结婚, 而到现在,如果你想离开,我也没有任何立场阻拦你。我不过是提了个建议, 担忧山高路远、旅途艰辛,愿意送你回去阖家团圆, 难道你想告诉我,你并不想回去, 不是说很舍不得你那便宜儿子么?”   在商场翻滚多年,我深谙骂人不吐脏字的精髓,字字句句都能轻易地戳痛我的对手和敌人,但我从未想过,齐康会成为我攻击的对象。我想多宠爱他一点、多放纵一点,但我又清醒地意识到,如果他不愿意为我做出改变和妥协,那他不配得到我的宠爱与放纵。   “我只是想看丁龙一次,和他说说话,我没想过再回去。”   齐康倒也没有完全不可救药,他放缓了语气,似乎是想让我们之间的争吵降温。   但我脾气上来了,也是争锋相对、不依不饶的性子。   我追问他:“见了一次,下一次呢?如果他考上了平都的大学,于情于理你是不是要去看看他?如果再逢年过节,你是不是又要想起他,又想和他说说体己话?如果他以后出了事,你会不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齐康,你拿他当家人,你拿我当什么?供你日常花销和读书的提款机?陪你上床替你疗伤的傻子?脱离苦海的救命稻草?你还记不记得,分明是我们先认识的,你齐康,是我许皓然的兄弟。”   “……我欠你的我会用尽全力去还,但我不是个木头,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没办法完全放下。”齐康试图平息我的怒火,但他却不知道,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火上浇油。   “既然没办法放下,那你干什么离婚啊?同你那前夫和便宜儿子过一辈子,不是正合你心意?”   这话我说出口就有点后悔——我应该很久都没有这么不体面过了,我像是幼稚了十来岁,又像当年那样歇斯底里、无能狂怒。   齐康没说话,凑过来用手拉我的衣袖,我挣脱开,他又拉,我又挣脱开,等到第三次,他拉住了我的衣袖,讨好似的看着我,我握了握掌心,最后还是没有挣脱开他。   我听他用很轻的、很柔和的声音说:“因为你想让我离婚,你想带我走。我已经拒绝过你一次了,不想再拒绝你第二次了。皓然,我很在意你,又很想和你在一起的。”   他这么说,我第一反应是他在骗人、他在说假话哄我,但这话我太爱听了,便按着自己的头想让自己相信它是真的。   我的满腔怒火像扎了一针的气球,长长地“嗖——”的一声泄去了,我的理智重新回归,有心舒缓我和齐康之间的僵局,但实在不想主动一步——我很自负,并认为我没什么错。   齐康又向我的方向走了一步,这次是用双手握住了我的衣袖,他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我回去不见他了,好不好?”   “不见了?”   “嗯,不见了。”   “也不联系了?”   齐康这回迟疑了一会儿,他说:“其实也没怎么联系过,但如果完全断了联系,我不忍心。”   我压了压火,意识到从齐康这边处理这件事并不聪明,人的性格很难改变,让齐康变得像我一样理性和冷漠,或许是一种奢求。   但我完全可以换个思路,从丁龙那边解决问题,一旦丁龙意识到,他与齐康保持联系获得的只有损失没有利益,他自然会主动选择和齐康断联。   想明白这点后,我对齐康多了一点耐心,直接对他说:“你可以见一次丁龙,但提前约好时间地点,我陪你去。”   “好。”出乎我的预料,齐康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我的心中还是有些不痛快,我做了那么周密的计划,付出了预料之外的心力,甚至还和齐康吵了一架,最后还是有所让步,要去见一见让我很不痛快的人、要去处理一些麻烦的事。   我原本想晾一晾齐康的。   但齐康像是察觉到了我的打算。   他双手扯着我的衣袖,怎么也不松开。   我出卧室门他也跟着出卧室门,我去书房他也跟着去书房,我想去洗澡他也跟着我去洗澡。   我站在浴室里,脱了一半的衣服,齐康抱着我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我有点想冲他吼,叫他“滚出去”,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看着真的有点可怜,像是害怕被抛弃的小狗。   我刚刚凶了他一顿,原以为他不在乎,现在看来,他还是害怕了的。   他那些不知真假的话又在我的耳畔回响,而我竟然希望,那是他的真心话。   最后我没有叫他走,而是将他抵在了浴室的墙上,俯下头用力地亲吻他。   我们洗了个很久、很久、很久的澡。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感谢在2023-02-18 16:42:42~2023-02-18 19:1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可问春风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生当复来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厌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心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我们踏上了前往宁县的旅程。   为了保证旅途的舒适度, 我选择了房车作为我和齐康的车架。   这款房车购置时花费了我几百万,但是使用的频率很有限,又经常保养, 像新的一样。   齐康上了车后整个人就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 他转遍了房车里的每一个小房间, 还亲自摸了摸一些内饰。他这样, 倒像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了。   我将送他去学车列入了我们从宁县返程后的计划行列,低头继续去做我手头上尚未完成的工作。   我名下集团还处于蓬勃发展期,实话实说, 需要我担忧的事情并不多——我需要思考的,只是该如何花钱、如何用钱生出更多的钱来。   在过去, 集团的一大块收入是房地产, 但从去年开始, 我已经带头布局将这块的业务缩减,转而去进军医药领域。至于软件和游戏,那是我的老本行, 也是看起来最稳的收入项。   说到做游戏, 上次我参与做还是两年前, 那时候我旗下最赚钱的游戏之一出了负面新闻,流逝了一批老玩家, 虽然损失就整个集团而言算不上什么,但抗议的玩家甚至都摸到了我的社交小号下方,把我当做圈里的氪金大佬狠狠吐槽了一通。   我那时候刚忙完集团下属一家公司的上市, 时间相对比较闲,于是就花费了一些时间了解前因后果, 带领团队做了一些尝试和升级,效果不错, 新版本更新后,游戏连续五天上了热搜,吸引了一大批新玩家,也成功引流回了一批老玩家。   后来,不知道是谁把我参与游戏更新的事情透露了出去,自此之后,我不怎么登录的社交大号下方,也汇集了一批游戏粉,天天等待着我的新作品。   大型游戏需要耗费极大的心血和精力,但小程序游戏相对来说就很容易了。   我抬头看齐康的背影,久违地萌发了制作游戏的冲动,虽然两年未曾制作,但专业技能还在,很快就做出了一个探索类小程序游戏的雏形。   我远程安排了一个秘书帮我邀请画手、申请小程序游戏版号,对方很可靠地应承下来,但过了不到十分钟,人却换了个头像——似乎是借此来抒发震惊的情绪。   我继续细化这款游戏,齐康早就探索完毕了,现在坐在我的对面,翻开了一本书,看来要用读书来打发时间。   我忙中偷闲,看了一眼他阅读的书的书脊,然后发现那是一本视频剪辑类的书籍。   “在学剪辑?”我明知故问。   “在学,看起来不太难。”   “哦。”我没有给他泼冷水,虽然我很清楚剪辑是一门入行很容易、做得好很难的工种。   齐康学东西很快,前些天看他,作图已经学得有模有样了,我打了个电话,让秘书拿一套我名下公司做的专业辅助设备,送给齐康,方便他练习。   学会了作图,再学会剪辑,或许下一步,就该去开个自媒体账号,尝试做个网红了。   我对齐康抛头露面、赚钱养自己没什么意见,甚至还有些支持鼓励的。   倒不是我有多么正常,而是我确信,我能给予齐康的,比他努力得到的,要多得多,也就并不害怕他翅膀硬了,再选择离开我。   齐康看书看得很认真,我做小游戏也做得很认真。   工作的闲暇之余,我会想,倘若齐康当年和我一样顺利上了大学,那我们此刻的相处情景,大概率会在我们大学时出现。   我们会对坐在窗边,像高中时那样,一起努力学习或工作,偶尔累的时候,只需要抬一抬头,就能看到最喜欢的人的身影。   ——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如果问我什么时候对齐康心动,或许一切的转折点,都在他救了我那一天。   我在昏长而痛苦的黑暗中醒来,浑身酸软、头痛欲裂,入目的先是惨白的天花板,然后是装着半瓶液体的吊瓶,最后则是齐康熬得通红的眼睛。   他的嘴唇很干裂,似乎很久没有喝过水。   我们目光对视了一小会儿,他沙哑着嗓子开了口,对我说:“你醒了。”   我“嗯”了一声,问他:“我怎么了。”   “煤气中毒,你差点死了,不过人醒了就没大事了,慢慢养几天就好了。”   齐康说完这句话,抬起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整个人像是终于“活”了过来似的,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   “你救了我。”这话我用的是肯定句。   “是你自己福大命大,幸好你约了今天出去玩。”   “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我约了好几个人,最后非要来我家找我的,应该只有你一个。”   齐康无法反驳这句话,但又不想说其他同伴的闲话,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问我:“你想不想吃东西?”   “都可以。”   “苹果呢?”   “好。”   齐康就拿起了一个苹果,用衣袖擦了擦,刚想递给我,又想起了我“瞎讲究”的毛病,出了一趟门,不多时,拿了一把小刀回来。   他坐在我的床头,低头很熟稔地帮我削苹果皮,我自下而上地看着他,莫名地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温暖的力量。   我生出了妄想,想长久地和他在一起。   我生出了妄想,想一直得到他的偏爱和关注。   我生出了妄想,想独占他的温柔、他的全部。   那是友情、是亲情、也是爱情的萌芽。   我因为齐康的温柔和善良爱上了他,也因为齐康的温柔和善良失去了他。   他或许是普渡众生的菩萨,但成了我长久的梦魇,他渡不了我,也给不了我想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明天再见。感谢在2023-02-18 19:18:12~2023-02-18 21:2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10个;一起做废物点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当个铲屎官 3瓶;土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这一路路过了不少知名的景点, 我选了几个去过并且体验不错的,带着齐康去转了转。   齐康似乎很久都没有出门玩过了,因而显得格外兴奋, 在最初的拘谨之后, 他已经学会了很熟练地用手机为我拍照, 再找路人帮我们两个人拍照。   景区里有很多年轻情侣和夫妻, 我和齐康都不算老,融入其中,也算不上突兀。   一开始, 我们是并排走着的,等到看到了第一队牵手的情侣后, 齐康也主动牵起了我的手。   我感受着掌心处传来的温度, 抬头看头顶的蓝天白云与明媚日光, 久违地感到了愉悦和惬意。   我们爬上了一处矮山,山顶处有专供情侣祈愿的祈愿树。   我一贯是对这类项目不屑一顾的,但看到祈愿树上密密麻麻的红丝带后, 竟然也有了参与其中的冲动。   “要去绑一根红绳么?”我问齐康。   齐康点了点头, 过了几秒钟, 他又说:“我来付钱。”   我“嗯”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我们走到了摊位前, 齐康没有拿出手机,而是从背包夹层里取出了几张有些褶皱的十元钞票,递了过去。   我终于反应过来, 齐康说的“我来付钱”,是真的他来付钱, 而用的钱竟然是我们上次离开宁县时,他随身带着的那一点点钱。   其实我也清楚, 齐康这些时日里吃穿用度以及读书都是用我的,我在他身上花的钱,远比这几十块钱要多得多。   他这么做,或许还是在讨好我,在哄着我。   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他想“亲自”求一道红丝带,写上我们的名字,绑在祈愿树上,期望我们能长长久久。   ——不管这份长长久久,是因为他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他离不开我。   我见他捧着红色丝带,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   我见他拿起笔工工整整地写下了我的名字,又在旁边写下了他的名字,写下了祝福语。   他祝我们身体健康、吉祥如意、永结同心、万事顺遂。   写完了最后一笔,他特地举起来它,让我看了看。   我点了点头,又夸他:“你的字一直很好看。”   他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很奇怪,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但他很快遮掩了过去,露出了很温柔的笑容,他说:“我去把它系上。”   我原本想自己系上的,但齐康这么说了,我便让给了他,说:“你去吧。”   齐康绕着祈愿树走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一个好的地方,但稍微低一些的地方几乎都被系满了,他不太满意地走向了树旁边的保安,和对方交谈了几句,然后又信心满满地回来了。   他对着掌心哈了一口气,又蹭了蹭鞋子,然后三两下踩着粗壮的树干爬了上去,我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阻拦他——当然也没拦住。   齐康上了树,小心翼翼地将红丝带系在一处粗的树干上,又快速地爬了下来。   他这番动作让部分游客举起了手机拍他,他像惊慌失措的鸟,躲避着镜头回到了我的身边,又小心翼翼地看我脸色,问我:“我刚刚是不是不该……”   “保安不是同意了么?如果你能顺利上去、安全下来,也不影响其他人的安全,那就没有做错,”我停顿了一瞬,继续说,“纵使做错了,出了事,有我担着呢。”   “……幸好你没有孩子,你要是有孩子,准保宠出个混世魔王出来。”   齐康小声低估了一句,我瞥了他一眼,有心怼他几句,但不像破坏了此刻的气愤,于是话锋一转,对他说:“我见你爬树,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这树比较矮,你忘了,我最擅长爬树了。”   他这么说,我才隐隐约约想起了几个画面来。   年少的我跟在他的身后,想吃栽在路边的野枣。我看那高高的枝头,拉扯齐康的衣角,想让他和我一起回去找父亲。   “这点小事,没必要找大人。”   齐康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这颗枣树,他拍了拍我的手背,叫我松开他,我刚撒开手,他就像一只灵活的猴子似的,三两下爬上了枣树。   我掀起了衣服的下摆,冲做衣兜,捡起了很多齐康摇晃下来的野枣,齐康上得容易,下来的时候故意耍了个帅,明明离地面还有一点距离,非要跳下来。   我小声碎碎念,念叨他要注意安全,以后不能直接跳下去,齐康只是笑,等我念叨够了,才说:“我们一起吃枣吧。”   诸如此类的小事,充斥着我的童年和少年,在那些岁月里,我和齐康总是形影不离,我们也总是过得单纯又愉快。   然而,那些快乐的记忆,却被我不知不觉间遗忘了。   --   下山的路上,齐康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放松,他甚至随手扯下了路边的一叶野草,对折好,凑到嘴边吹了一小段曲调。   我在这一瞬间明白,纵使我将他带离了宁县,他身上的属于宁县的一些东西,并不会被轻易改变。   当我在写字楼里日夜工作,当我习惯了穿西装喝咖啡,当我的生活愈发“高端”又愈发精致的时候,齐康留在了宁县,他在乡间行走、他在山上爬上爬下、他扯下了树叶随风吹着小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齐康留在了我的过去,而我已经向前走了很远了。   我一直认为,我和齐康之间的问题,在于他无法将我视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无法真心实意地喜欢我。   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齐康其实和我并不契合,这种不契合并不只是在财富地位上,而是在多年以来生活的环境、三观和思维方式上的。   我不理解齐康对于情感关系的执拗,正如齐康也很难理解我过于冷漠的理性。   这是我们之间,很难跨越过去的一道鸿沟。   --   这一路走走停停,我们终于抵达了宁县,宁县的高层为我们安排了接洽晚宴,我询问了齐康的意思,将他安排去了酒店,自己则是出面了十几分钟,再寻了个借口出来,刚刚好没错过和齐康的晚饭。   重回故土,齐康却不怎么开心,饭也吃得少了,我们吃过了饭,本想去隔壁县入住,但耐不住宁县高层的热情邀请和殷切安排,不得已在宁县县城住了一夜。   宁县尚未摘掉贫困县的帽子,县上只有招待所还勉强能看,我们入住的时候还碰上了一个插曲,前台负责办理入住的女孩明显和齐康认识,但碍于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过去,女孩也不敢多问什么。   等进了房间,齐康帮我脱了外套,我随口问齐康:“怎么,认识他?”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认识。”   “怎么认识的?”   “……她是丁晓君的表妹。”   “哦。”   小县城就是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容易就能碰到相熟的人。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的心情不受控制地变得糟糕起来,我看了齐康一眼,明知故问:“你说,她会不会直接向丁晓君报个信,告诉他你已经回来了,和我住一个房间。”   齐康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我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了起来,又问他:“你住过这个酒店?”   他“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什么时候住过的?”   “……”   “和你那前夫一起住的?”   “……”   我生出了一点恶劣的心思,摸了摸齐康的脸颊,又轻而易举地将他掼到了床上。   他也很乖,主动去解自己上衣的纽扣。   我稳了稳心神,上了床,凑过去吻他的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8 21:28:16~2023-02-19 17:3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细苏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3个;兮木、li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6993834 12瓶;g.星 4瓶;嘿嘿嘿、一盆狗血淋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我们滚了一个多小时。   等到云雨间歇, 我依靠在床头舔棒棒糖,齐康躺在被褥里,没睡觉, 而是面向我的方向侧躺着、盯着我看。   我将吃了一半的棒棒糖取了出来, 问他:“盯着我看什么?”   “你还喜欢这个口味的棒棒糖。”齐康用很轻的声音说。   我现在其实已经不喜欢棒棒糖了, 更不用再提喜欢什么口味了, 但床头柜上放着一盘糖,我下意识地摸起了它。   ——我不再爱糖,因为糖代表了不健康。   但在这一堆我不爱的各类品种的糖果中, 我不那么讨厌的,或许就是偏爱的。   而齐康还记得我喜欢吃糖的时候最偏爱的种类和口味。   我继续舔我的棒棒糖, 心情却不知不觉地好了很多, 过了一会儿, 我“嗯”了一声,算作是回应他了。   齐康卷着被子,向我的方向挪动了一小块, 他说:“聊聊?”   “聊什么?”实话实说, 因为现在心情很好, 我不太想和他聊聊,也不想听到一些不太痛快的事。   “我和前一任就在这里住过一夜, 因为孩子闹,我是陪着孩子睡的,什么也没做过。”   “你说这个做什么?”我摆出了一副不愿意听的模样。   “因为, 你好像很在意这一点,”齐康卷着被子, 又向我方向蹭近了一点,“可能是我会错了意, 但我不想让你因为没有发生的事而难过。”   我咬碎了已经所剩无几的棒棒糖,平静地对他说:“你的确会错了意。”   我以为齐康会感到尴尬或者生气,但他又盯着我看了几秒钟,问我:“我可以亲你么?”   “为什么要亲?”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我有一点后悔,因为这的确是个没什么营养的、还有些愚蠢的问题。   “因为,我想亲亲你。”   他给了一个很朴实无华的理由,而我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我说:“可以。”   他伸出了光裸的手,托着我的脑后,凑过来吻上了我的嘴唇——我原本以为这会是个浅尝辄止的吻,但他却亲得很用力也很深入,于是糊里糊涂地,白色的棉被被草率地堆积到了一边,我们赤诚相对,又滚在了一起。   这次结束之后,齐康的四肢都缠绕在我的身上,他的下巴枕在我的胸口,目光依旧注视着我。   我难得地有点不自在,问他:“不睡了?”   他吻了一下我的胸口,对我说:“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哦。”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   “我并没有旧情难忘。”   “与我无关。”我这句话的确是嘴硬,我心知肚明。   “我是你的太太,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他这句话说得很认真,我也相信他一定能言出必行。   但他并不知晓,我想要的,不止是一句“不会背叛你”。   我想要的太多,但又难以启齿。我怕我一旦说出口,就会用尽手段,叫它成真。   齐康跨坐在了我的身上,像小动物似的亲吻着我的脸颊和身体,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地想让我变得愉悦。   我放纵了他的动作,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思考齐康这么做的缘由。   是为了安抚我么?   还是为了提条件前,先做一些铺垫?   我将他想得有一点点坏,但直到我陷入梦境,我所幻想的糟糕的情景,一件也没有发生。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也是我们约定去上坟的日子。   我这些年鲜少回到故乡,上坟的事,我远程交给了他人,一开始是雇佣村子里的人,后来手头宽裕了,就从县里找专业团队过去,全程录制视频给我。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我多年以来第一次亲自去给父母上坟。   我想先去“见”齐康的父母,然后再去“见”自己的,齐康却不同意,只说应该先去“见”我父母,又用了很多在我看来有些陈旧的习俗来劝说我。   我其实并不重视那些陈旧的习俗,但我愿意在这点小事上,遂了齐康的意。   于是我们就先去“见”了我父母。   村子里没有什么购买墓地的说法,很多年前风水先生指了一座荒山,那座荒山便成村民们共用的墓地。   我父母葬在山腰,我手头宽裕后,人虽然没有回去,但是有雇佣人为他们重修了墓碑。   我带了几样祭品给他们,然后看着墓碑上属于他们的头像,实话实说,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   齐康和我不同,他规规矩矩地跪在坟前,磕了好几个头,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嫁给我的事,夸了我很久,最后许诺会和我好好过日子。   我一开始听得漫不经心,但随着他的话语,渐渐也有些“入了戏”,恍惚间竟然觉得,对这墓碑说说话,我那过于善良的父母当真能听到似的。   我抬起手,用指尖拂去了我父母墓碑上的灰尘,想了想,只说了一句话:“我现在过得很好,以后会过得更好。”   我没有和我父母“说”任何有关齐康的事,因为时至今日,我依旧不认为,我和齐康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我经历过“淡忘”齐康的过程,我曾沉迷于灯红酒绿,我一个人这么多年过得也还算不错,离开齐康并不可怕、也并非毫无可能。   再深的执念总会有消散的一天,再烈的情感总会有变淡的一天,更何况,我与齐康之间,远远称不上心意相通、两情相悦。   我又凭什么会认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又有什么必要在父母面前许下虚假的承诺。   我父母的坟墓在山腰,齐康父母的坟墓在略向下的位置,地段不算好,墓碑也有些破旧。   但墓碑前却已经放了几样贡品,地面还有尚未消散的酒香和燃尽的烟头。   有人祭奠过他们了。   是谁祭奠过他们了?   我有了一个并不想承认的猜测,又转过头去看齐康。   齐康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弯下腰,将前一个人的祭品摞起来推到一边,把我们带来的祭品摆在坟前。   他依旧是跪在了松软的土地上,一边烧纸,一边念念有词。   他说他过得还不错,刚刚考完了试,又说了离婚再婚的事,只是将离婚的缘由含糊了过去。   他说得有些认真,但我着实不想跪拜任何人,想了想,便在坟前鞠了一躬。   齐康扭过头,看向了我。   我猜他是想让我也说些什么,但这话他又说不出口。   我其实不太懂祭祀的流程,犹豫片刻,便拿起了一叠纸钱,扔进了火堆里,然后对着齐康父母的头像说了唯一的一句话:“我会照顾好他,二老不必担心。”   ——我的确会照顾好齐康,无论我们最终会在一起,还是会选择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9 17:32:55~2023-02-20 22:3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鲸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鲸鱼 133瓶;小叶子的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上过了坟, 我和齐康一起从山间小路向下走,这一路倒是碰到了不少齐康的熟人,齐康一般会看一眼我的脸色, 发现我没有攀谈的欲望后, 就上前热情地打个招呼, 聊上几句。   对方一般会问上一句“上山做什么”, 齐康也不扭捏,直接回答,上山去给两家的父母上坟, 紧接着又会介绍我,介绍词是“这是我结了婚的丈夫, 以前机械厂车间的许主任您还记得不?那是他爸爸。”   村民有的是真的不认识我了, 有的隐隐约约认识我, 但又不太愿意或者不太敢和我攀谈,于是便会看看我,回忆一会儿, 然后说:“哦, 我记得的, 许主任是个好人,孩子也有出息, 齐康啊,你有福气的。“   一般这种对话不需要我多说些什么,我只用“你好“、“谢谢您还记得我爸爸”这两句, 便可以退居“二线”,旁观齐康交际。   齐康的表现也远远出乎我的意料, 我原本以为他是木讷的、不善言辞的,但回到宁县之后, 他的话变得很多,对于人情世故,也比我想象得更擅长一点。   想来也是,他毕竟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了,年少时学习成绩也不差,那时候也是乐观开朗的,总不会一直闷不做声、不与人交际的。   然而,在平城的时候,他却总是安静的,我曾询问过管家,得到了答案是“太太很安静,非必要不会和家里的工作人员说话”。   我是二月份带他去的平城,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他依旧无法在我们的家中,像在宁县一般“从容自在”。   我将心中的不快强行压了下去——我不想表现得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虽然我的确是这么个性子。   等到我们终于走到了山脚下,和我的司机及助理会和的时候,我的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转过头问齐康:“有没有想去吃的餐馆?“   齐康摇了摇头,说:“招待所包午饭,回去吃吧。“   “好。”   车辆在乡下的土路上行驶,因为来回的村民和孩子有很多,司机谨慎地开得很慢,也因为车子开得慢,有不少村民可以停下脚步围观我们,也有调皮的孩子试图凑到车前,好在被同伴或者家人及时制止了。   实话实说,我不太喜欢这样的场景,正如我不太喜欢这样的村子,也不太喜欢这个村子里的人。   某种意义上来讲,我称得上是一个“忘本”的人,虽然我捐了一大笔钱用于村子修路,也打算再捐一笔钱帮助村里的孩童上学——但那仅仅是因为怜悯,并不是因为喜欢。   我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我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多逗留的意愿。   因此,当齐康在我的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村子里的八卦,如数家珍地介绍着窗外的孩子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愉悦,我只觉得吵闹。   我闭上了双眼,权当自己在闭目养神,齐康也适时地停止了话语,他变得很安静,车内也很安静,一时之间我们只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   我在这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确不算是个好人,甚至不算是个好相处的人,最重要的是,我并不打算改变。   --   用过了午饭,我花了几个小时处理工作,然后和齐康正式谈将我们的父母迁坟的打算。   齐康试图转移话题,但没有成功。   他看起来很想拒绝这个提议,但在离开平成前他已经答应过了,因此也没办法拒绝。   我用伊卡艾的指甲刀修剪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这几天找人算个日子,必要的仪式我们直接走完,然后再回平城。“   “总要和家里其他亲戚朋友商量一下吧?“齐康满脸都是不赞同,”迁坟是件大事,我们慢慢来不行么?“   “朋友管不了我的事,至于我的亲戚,都是些巴不得我早死的货色,“我停顿了一瞬,盯着齐康的眼睛说,”你认为,你那些亲戚,值得你去同他们商量么?“   齐康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怕惊扰了爸妈的亡魂。“   “人死了就是死了,祭奠他们是出于孝顺,相信他们还有亡魂留存在世间,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齐康不再说话,但很明显,他生气了。   我打电话给助理,将这件事安排了下去,同时还叮嘱对方“多请几个风水先生,算好时辰,事情要办得热热闹闹的”。   等我挂断了电话,齐康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他说:“许皓然,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我轻笑出声,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手机转了一圈手机——这动作是我从我那些攒局的“朋友”身上学到的。   “因为你离不开我,也做不到惹怒我。”   撕开温情脉脉的表象,这才是我们之间真实的关系。   我没有强迫他,但他又不得不听从我。   齐康的胸部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但他没有反驳我的话语。   我给他优渥的生活,又把最好的教育资源摆在他的面前。   如果他这次高考成绩不佳,自然是需要继续补课,学籍也要继续挂靠在我名下的私立学校里。   如果他这次高考成绩很好,如果他要上学,那学费生活费也是一大笔支出。   他自然也可以像过往一样,靠打零工养活他自己,也可以靠着助学贷款勉强读完大学,我知道他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即使我现在抛弃他,他也不至于把自己饿死,但他会失去很多机会,也会失去很多可能,大概率会永远沉沦在社会的泥沼之中。   没有什么,比看到了光明又要重归黑暗更让人难以忍受。   只要齐康有一丝一毫的野心,有一丝一毫的不甘心,他就不会蠢到真正惹怒我——即使他一直在为离开我而未雨绸缪,积极学习各种谋生的技能。   齐康长久的沉默证明我的判断依旧没有出错。   人总是这么难懂又易懂的动物。   我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感受着他的倔强和柔软,我说:“新的墓地很大,也很气派,咱们爸妈都会很高兴的。”   “如果他们觉得孤独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我听得清。   “为了我们夫妻关系的和睦,他们会愿意的。”   齐康又不说话了。   我猜他应该在心底骂我,我虽然没有证据,但却认为自己猜得完全正确。   我们夜里没做什么。   我又不是禽兽,没有在别人难过时“趁人之危”的打算。   齐康辗转反侧了很久,最后我不得不抱住他的腰,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对他说:“睡吧。”   齐康不再动弹了,但我也不知道他最后几点睡着的,反正说完了那句话后,没过多久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齐康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床头的椅子上翻阅书籍,翻的还是那本视频剪辑的书。   无论是学作图,还是学剪辑,都是他在积累离开我后独立生存的技能,我很清楚,但我装作不清楚。   他很快发现我醒了,合拢了书,问我:”早饭想吃点什么?”   我思考了一会儿,问他:“你以前打工的那家包子怎么样?”   “还不错,老板很爱干净的,离这儿也不远,我去买给你?”   我点了点头,说:“再要点粥。”   齐康很快就离开了,我的助理也很快进来了。   我没有让他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只是让他去找丁晓君做了一轮《民法典》普法教育,效果看来还不错,至少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   助理走后没过多久,齐康也拎着早饭回来了。   他今日待我远不如昨日,倒不是不够温柔体贴,而是太过温柔体贴。   ——像是把我当成了金主,而非丈夫。   我慢吞吞地吃过了包子,喝了小半碗粥,明知故问:“还在生气?”   齐康对我说:“没有。”   “撒谎,”我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有点像是哄骗小红帽的狼外婆,“就这么不想听我的话?”   “没有。”这话说得更加硬邦邦的。   “不想移坟就不移好了,”我叹了口气,“但你总得让我帮你爸妈修修坟墓吧?”   齐康瞬间抬起了头,脸上的惊讶完全遮掩不住,他说:“你改主意了?”   “对,我改主意了。”   “……”齐康深呼吸了几次,才诚心诚意地说了句,“谢谢。”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难得良心有一点点痛。   我改主意并非是因为我放弃了这个计划,而是助理回来时带来了一条来自宁县高层的内幕消息,那座荒山已经被县里包给了某家公司,很快就会开展大规模的迁坟活动。   与其现在折腾顺便让齐康恨我,倒不如等待几个月,让齐康感激我。   齐康在这个时候又有点傻了,甚至是傻得有点可爱。   逼迫他的明明是我,但我一旦不逼他了,他竟然感激起我了。   他竟然感激起我了。   起床之后,齐康问我安排,我想了想,说:“我想逛一逛,你就带我随便逛一逛吧。”   齐康说了句“好”。   我们在县城闲逛,一开始还是有点距离的,但在齐康碰到一个熟人,并且向他介绍我是他的丈夫后,我想了想,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我们都是手牵着手的。   我们手牵着手,遇到了他的前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0 22:32:47~2023-02-21 21:5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5个;大大更新呀! 4个;maki、60503613、林空鹿饮溪、江中咸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空鹿饮溪 34瓶;达达利亚 30瓶;就想整钱钱、52 10瓶;不想洗内裤 8瓶;是萤悠呀! 7瓶;安德烈 5瓶;Flora、萧箫雨落、长房 4瓶;有生之年系列、shmy、圆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丁晓君今年四十多了, 他穿着县城鲜少有人穿的黑白格子大衣,头上戴着浓密的假发,身上喷着香水, 皮肤紧绷细腻, 乍一看, 倒是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几岁。   在我眼里, 丁晓君几乎一无是处,之所以加上这个“几乎”,就是因为他有一副尚可的皮囊。若是让不知丁晓君底细的人来见他, 十有八九,会赞一句“英俊”的。   这副皮囊搭配上甜言蜜语, 让他在十多年前攀附上了丁龙的母亲。丁龙的母亲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嫁给他, 结果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 据说丁晓君他只犹豫了三分钟,就对医生说“保小”,丁龙的母亲死在了手术台上。丁龙的外公外婆因为悲伤过度, 在几年后撒手人寰, 丁晓君继承了岳父岳母和妻子所有的遗产, 找了份清闲的工作,没过多久, 就遇到了齐康,遇到了刚刚成年的、正在复读的齐康。   我不清楚齐康和丁晓君是怎么认识的,也不清楚他们交往期间的过往, 但他们很迅速地在一起了,甚至还办了酒席, 只是碍于齐康的年龄还不到,尚未领结婚证。   在他们尚未领证的时候, 也就是齐康的二十周岁以前,我还会“叨扰”一下他们的生活,但在齐康年龄到了又迅速领了证后,我便没有了“叨扰”他们的立场和理由。   破坏他人婚姻是可耻的,至少对于那时候的我而言,是这样的。   经年之后,再见丁晓君,才越发察觉出此人的狡猾和狠辣,他能哄骗齐康十多年,多多少少,是“用了心”的。   丁晓君见了我们,倒是躲也不躲,避也不避,脸上甚至挂上了灿烂的笑容,远远地就挥了挥手,边向我们这儿走,边喊:“林总,林夫人,真是巧了。”   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齐康用力握紧了我的手心,像是急切地在我的身上汲取一点支撑的力量。   上次我们三人相见,还是在县里的民政局,我陪着齐康和丁晓君离婚,丁晓君一直在笑,齐康的身体一直在发抖,于是我干脆将两人分开,让丁晓君签完字就滚蛋,再让齐康进来,办后续的手续。   上上次见,就是我陪着齐康去“抓奸”,丁晓君此人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床上除了丁晓君外还不止一个人,而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丁晓君见我们进来,第一反应是扯了被子挡住了他们两人,等事后我随口问他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他嬉皮笑脸地回答:“我总要照顾好我的顾客的,那可是两千块呢。”   丁晓君此人不学无术,娶了齐康没过几年,连班都不上了,齐康每日从早干到深夜,勉强能维持家中的生计,然而再让丁晓君多加挥霍,那是绝不可能的。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丁晓君就在外面做起了“皮肉买卖”,这笔收入赚了多少他便花了多少,决计不会把一分钱花到丁龙和齐康身上。   齐康隐隐约约有所察觉,但一直抓不到什么证据,问得多了,丁晓君便会单方面地打齐康一顿,齐康倒是年轻力壮可以躲,然而他躲了,丁龙便会成为下一个出气筒、被打得遍体鳞伤,久而久之,齐康也就不躲了。   ——直到那次我们“抓奸”,一切才终于真相大白、浮出水面。   然而,即使证据确凿,丁晓君此人依旧不愿意离婚,甚至还拿着《婚姻法》和相关案例大声朗读内容,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我和旁人发生了性关系,但这并不是长期的性关系,是短暂的,我和齐康的感情并没有破裂,即使告到市里去,我不同意离婚,一年半载这婚也绝对离不掉,就算离掉了,我没有收入,丁龙一定会判给齐康,你愿意当后爹,我求之不得。”   我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不光彩的手段,每一项都足以让丁晓君“闭嘴”,给丁晓君足够的教训。   然而,现在是法制社会了,我没办法对一个社会公民做出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外的惩戒,废了丁晓君很容易,但为此脏了手、留下隐患、惹上麻烦就不值当了。   因此,我选择了对于我来说更便捷的方式,我问丁晓君:“想不想要一笔钱?”   --   丁晓君热情洋溢地站在了我和齐康的面前,态度甚至是有些恭敬讨好的。   他身体的幅度很大,夸张地问:“您二位什么时候回来的?要待几天?我请你们吃个饭?”   齐康沉默地低下了头,他似乎并不想和他的前任丈夫说哪怕一句话。   我开始后悔没有随身携带助理或者秘书出行,因此不得不和我厌恶到极点的人对话,即使我需要说的只有一句:“我不太想见你,你可以滚了。”   我这话说得很平静,丁晓君的脸色也没有变化,他向我嬉皮笑脸地又说了句:“祝您二位幸福美满,百年好合。”   然后麻利地走了——倒没有滚着走,但如果我出的价码够高,想来他也是不介意的。   丁晓君从出现到被我们打发走,总共出现了不到五分钟。但他走之后,我和齐康足足有三十分钟一句话都没说。   我在等待齐康对我说些什么,齐康似乎也在等着我对他说些什么。   在回到宁县之前,我是很不想让齐康和丁晓君再碰面的,然而不想什么、什么就会来,还是碰到了,也还是被恶心到了。   在我忍不住想开口之前,齐康开了口,他说:“前面有一家面馆,是以前高中南门那家搬过来开的,要不要去尝尝味道?”   我回了句“好”,虽然我已经记不清高中时南门的面馆什么面比较好吃,也记不清那家店老板的模样了。   --   我们很快就到了那家面馆,面馆的生意还不错,我们到的时候不算饭点,里面还坐了八成左右的食客。   穿堂的服务员还认识齐康,冲他打了个招呼,又用眼角的余光扫我,齐康很认真地对他说:“这是我的丈夫,姓许。”   “许先生好啊。”那人冲我打了声招呼,并没有等回应,又问齐康,“你最近去哪儿了,老板这儿缺人,你要闲的话,明天过来就行。“   “我过几天就要去外地了,恐怕帮不上什么忙,“齐康有点局促,他看了看我,似乎是害怕我会生气,“我要两碗牛肉面,大碗的,再单要一份牛肉。”   “一碗加葱一碗不加葱?”那服务业习以为常似的问。   齐康的表情有些慌张,他迅速地说:“两碗都要葱花。“   然而,我并不是个愚蠢的人,我便知晓了,这家店是齐康和丁晓君以前常来的店。   我总爱将我和齐康青梅竹马挂在嘴边,但事实上,齐康和丁晓君相处的时日并不比我们短。   他们做了十多年的夫妻,足迹遍布整个宁县,倘若没有我这个意外,或许会继续纠缠下去。   你看,这么想,我仿佛是个插足的反派似的。   我仿佛是个插足的反派似的。   我心里不痛快,但等面条端来上后,我低头尝了一口,却发觉这家面条的确好吃,也的确符合我的口味——看来也是齐康精挑细选过的。   我们吃完了面条,齐康付了账,用绑定了我给他的卡的手机支付软件。   那服务员拿印着付款二维码的塑封纸过来的时候,还很新奇地看了齐康一眼,似乎是想问对方“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但碍于我在场,最终没有说出口。   我们离开了牛肉馆,不远处停着我名下的车辆,我的司机和助理都下了车,等待我和齐康上车。   齐康停住了脚步,问我:“你刚刚叫他们过来?”   “吃饭前发了消息,”我算得上坦然回答,“这样如果再遇到不想接触的人,可以连句话都不用说。”   “我刚刚……不想和他说什么。”   “是不想,还是不敢?或者,是又不想又不敢?”   我在齐康的身边落下了这句话,并没有听他的回答的意思,而是移步走向了车辆。   齐康很快也跟了上来,我们上了车,一路无话,很快回到了招待所。   我们不得不在这里再住一天,因为明天是齐康和丁龙约好见面的日子。   头一天见过了老的,第二天还要去见小的,我应该都很多年都没过过这种让我自己不痛快的日子了。   所以我在回到房间并关上门后,直接说:“明天你不要去见丁龙了。”   “不是说好了,咱们一起去见么?”齐康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有点懵,“都约好时间地点了,孩子还在那边等着呢。”   “第一,不是咱们一起见,是你去见,而我去旁观你;第二,丁龙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你的孩子,他和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第三,今天见了丁晓君我很不痛快,为了让我心情舒服点,我希望能取消和丁龙的见面。”   我认为我说得还算条理清楚,但齐康听完之后,却给了我一个我并不想要的回答。   “要么,我自己去见丁龙,你忙你的事,我去去就回?”   我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于是我笑着对他说:“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好脾气的、特别容易被敷衍的人?”   齐康摇了摇头,但他没说话,似乎正在斟酌言语,避免刺激到我。   “也别等明天了,要见面的话,今儿一起见。”   我顺手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张助理的号码,等待对方接通后,直截了当地说:“叫丁龙滚过来,我们现在要见他。”   齐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我将手中的手机扔到了床上,对齐康说:“我厌恶丁晓君,厌恶丁龙,厌恶齐媛媛,厌恶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齐康,你最好想清楚,别让你自己也成为我厌恶的人。”   齐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说:“许皓然,你这些年,变化真的很大。”   “某种程度上,拜你所赐。”   如果当年齐康和我一起去了大学,或许我和宁县依旧会藕断丝连、残存一些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1 21:56:23~2023-02-22 15:1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羽 3个;kitay、我的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avier 25瓶;许哒哒哒 6瓶;酸梅子、木然 5瓶;不负三生 4瓶;稀星 3瓶;这样、255346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但齐康偏偏做了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也剪断了我与宁县的最后一丝羁绊。   余y言 u生   他是一切的缘由,偏偏他又茫然无措,仿佛真的不知道我现在的变化, 与他当年的选择息息相关, 仿佛真的不知道我曾经有多么深爱他。   ——我是告过白的。   在他二十周岁生日前, 在我得知他与丁晓君只是摆了酒席并未领证, 在我从旁人的只言片语知晓他过得“算不上好”的时候,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赶到了宁县, 堵住了刚刚下过夜班的他。   我风尘仆仆、气喘吁吁,以为自己是来拯救齐康的英雄, 但开了口, 却磕磕巴巴、满脸涨红。   我终于说出了那句“我爱你”。   年轻的齐康像看个怪物似的看向我, 他沉默了很久,他对我说:“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我并不爱你。”   ——抱歉, 我已经结婚了, 我并不爱你。   --   或许过了很多年后,我会不情不愿地承认, 我当年的告白的确突兀又莽撞,再加上那时候我和齐康已经许久不曾联系,得到拒绝的回答合情合理, 我不应当为此而生气。   然而当时的我,却难过得仿佛天塌地裂。   我不止听到了齐康的拒绝, 更像是听到了房门彻底合拢的声音,我想让齐康回到我的身边, 然而无论是用言语、用金钱、还是用爱情都无法变更他的决定。   他心如磐石,也已经选好了想要走的道路,无论前方是鲜花还是荆棘,他都甘之如饴。   而我,不过是漫长人生的一段插曲。   他对我说“抱歉”,把“我爱你”留给了他的丈夫,纵使他知晓对方并非良人。   我总是逼迫我自己不去想、遗忘掉那些过往,因为齐康在过去的一些选择,的确伤透了我的心。   但偏偏做不到、忘不了,我见齐康还惦念着他那便宜儿子,心头竟然翻滚出了恨意。   倘若杀人不犯法,丁晓君父子恐怕早就被我大卸八块、千刀万剐了。   倘若……不犯法,齐康也不要在想着见那些我不喜欢的人。   然而,我还是要做个守法的公民。   所以我只能吞吐着棒棒糖,等着助理把丁龙送来。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他走到了行李箱前,从里面翻出了一个书包和几摞参考书。   这些书是他用过的,书包是他用自己仅存的那点现金买的。   ——他那点现金,给我买了祈福的红绸,却也给丁龙买了个书包。   他没有动用我给他的钱,或许是也知晓,倘若用了,我必定会发现,也必定会和他当面对质。   他此时此刻,看起来很像是一个好父亲。   一个忍辱负重的、挂念着儿子的好父亲。   我试图去理解他,抛开我所处的位置、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他,但我无法理解。   没有血缘关系,寄生虫和宿主之间,也能产生所谓亲情么?   在我的腹诽中,在我的忙忙碌碌中,丁龙被助理带进来。   丁龙长得并不像丁晓君,他相貌平平,因为吃得好,甚至有些肥胖。   我在他身上是看不出什么可爱的,但丁龙倒也有些聪明,进了门,直接冲齐康喊“爸爸”,齐康的手抓紧了自己衣袖——他的心理建设,几乎是白做了。   “一千。”   我开口说了一个数字,齐康和丁龙都转过头看向我。   “一千,丁龙,买你后退六步。”   丁龙听了这话,看了一眼齐康,但脚下却没有犹豫,很听话地后退了六步。   我取出了自个的钱夹,点了一千元,装进了档案袋里,漫不经心地说:“你们继续,不是要叙旧么?”   丁龙的目光盯着我装钱的公文袋,很有礼貌地说:“您同意我们叙旧么?”   “同意啊,当然同意,”我又从钱夹里抽出了一叠钞票,“你们随便聊聊,想聊什么都行。”   齐康开了口,他说:“今天太晚了,改天再聊吧。”   我嗤笑出声,点了一千元继续塞进了档案袋里,对丁龙说:“去和你爸爸好好聊聊天,把他聊开心了,这一千也是你的。”   丁龙听了这话,倒是用了用脑子,他说:“我特别爱我爸爸,你的钱我不要了。”   他说得大义凛然,我却只想笑,于是问他:“脚上的鞋多少钱?”   “……”他没说话,似乎也知道,这是个不应该在齐康面前提及的话题。   “你爸爸给你买的新鞋,舍得不要么?”   丁龙的表情变得犹豫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天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刚来就回去,不大合适,”我将棒棒糖咬碎了,吞咽到了肚子里,“聊吧,就当我不存在。”   齐康和丁龙面面相觑,谁也不说第一句话,仿佛我在强迫他们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似的。   最后,还是齐康打破了沉默,他说:“我带了一些参考书给你,你回去好好学习。”   “书就不用了,家里都有,”丁龙的声音硬邦邦的,并不领情,“书包也不用了,我刚买了新的。”   “你最近,和同学们相处得还好么?”   “凑合。”   “你好像长高了一点。”   “哦。”   “最近成绩还好么?”   “行了,你还有要问的么,我该回去了。”   丁龙的态度很不耐烦,也很不友好,似乎远远超越了齐康的预估。   他们之间生硬地聊了十多分钟,最后齐康再也想不出什么问题,只能抬起手,试图摸一摸丁龙的头发,很不幸的是,丁龙他躲开了。   我对丁龙的表现十分满意,毕竟在齐康出门买早餐的时候,我叫助理去丁家跑一趟,这一次,我给了丁龙一条康庄大路,作为交换,他要逐步退出齐康的世界,循序渐进地和对方断绝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   困,明天再修一修。感谢在2023-02-22 15:18:43~2023-02-23 23:0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啦嗦娅 10瓶;公庭万舞 7瓶;华卿 2瓶;w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丁晓君没读过多少书, 他想要的只有一大笔钱。   丁龙作为他的儿子,读过不少书,现在是准高三生, 再过不到一年, 他就要高考了。   齐康离婚以前, 是丁龙的免费家教, 但架不住丁龙没什么天赋、人又懒惰,丁龙的成绩只能勉强维系在班级中游。   等齐康离婚以后,短短的四个月, 丁龙的成绩一落千丈,现在在班级里已经是吊车尾的存在了。   按照丁龙的成绩, 不要说考上一本, 恐怕上个本科都很勉强, 要么花大价钱去读大专,要么就要继续复读一年。   丁晓君对丁龙的学习丝毫不上心,但丁龙自己不是个傻子, 他倒是很关心自己的前程, 因此我的助理去他家的时候, 他先是狮子大开口表示要上国内重点大学,在得到“绝不可能”的回答后, 又转而提出要出国留学,至于费用,则是由我全力提供。   助理并未一口答应, 而是给我发了消息,我并没有做过多犹豫, 直接叫助理答应下来——在我看来,用一笔钱将丁龙打发到国外, 物理上断绝他与齐康之间的联系,还算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或许是我和助理“太好说话”,丁龙刚进门的时候还有些嚣张,但还好他像是终于“想起”了他与助理的约定,开始入了戏。   丁龙和齐康的对话终于不算圆满地结束了,临走前,丁龙倒是还记得管我要走了那个装钱的档案袋,齐康将辅导书装进了背包里,递给了丁龙好几次,最后还是被丁龙随手扔到了门口的地板上。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在丁龙摔门而去,而齐康半蹲下身一本一本地捡起辅导书的时候,问齐康:“他这么对你,你都不会生气的么?”   齐康手上的动作不停,他只是说:“丁龙还是个孩子,我同他生什么气呢。”   “你溺爱他,就是在谋害他。”   “我没有溺爱他,他犯错的时候,我是会管教他的。”   “你所谓的管教,就是拦着我,不让我将他写的那些肮脏东西曝光出去?”   “他还没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我们什么都没发现,你猜他会不会将这些计划付诸行动?”   “……”   “齐康,丁龙随了他父亲了,生来就是个坏种。”   “他不是个坏孩子。”   “你这么认为?”   “……”齐康迟疑了一瞬,他没有点头,而是叹了口气,“总要给犯错的人一次改过的机会。”   “如果丁龙和你素未谋面,与你毫无关系,你知道他干的那些事,还会劝我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么?”   “……”   “齐康,”我放缓了语气,试图和对方推心置腹,“丁晓君和丁龙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是毁了你这十来年生活的罪魁祸首,你和他们没有任何法律上和生理上的联系,你应该像抛掉包袱一样地抛掉他们,然后你就会过得很轻松自在,直接重获新生,你可以试试看。”   “许皓然,对你而言,我是不是也是一个包袱?”   “不是,你是我合法的太太。”   “我有时候觉得,我就是你的包袱,你抛下了我,或许会立马松快起来。”   “我说过了,你不是我的包袱。你在转移话题么?齐康。”   “是。”齐康将装满书的书包规规矩矩地放在了沙发上,他站直了身体,语气平静,却与我针锋相对,“人和人是存在感情的,丁龙对我而言,不是一个可以随便丢弃的包袱。”   “那你就舍得让我难过么?”   “你多少岁了,丁龙才多少岁?”   “在你的心中,丁龙比我更重要,对么?”   齐康没有说话,但有时候沉默,就代表了一种答案。   我后退了一步,冷笑出声:“齐康,你说我好像变了很多,那现在这句话也可以还给你,你不是好像,你是真的变了很多。”   “不是说好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么?”   “不是约定过,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以后要一直在一起么?”   “不是哄过我,这个世界上,我对你而言最重要,连齐媛媛也比不上么?”   我以为我全都忘了,那些因为朦胧的好感而做出的幼稚举动,那些齐康像是纵容像是哄人又像是许诺的话语。   原来我每个字都还记得,也像个幼稚的人,相信它们都是真的。   “许皓然,”齐康看向了我,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们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见过面了,没有联系过了,你去年夏天回来一次,回来又走了,今年一月份又回来一次,满打满算,我们刚相处几个月。”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走?”   “因为我无家可归,”齐康扯起了嘴角,却笑出了眼泪,“我嫁给丁晓君是因为这个,嫁给你也是因为这个。我爸妈已经死了,妹妹在国外,我已经没有家了。”   “你……”   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么?   我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今天一整天,我已经活得足够狼狈不堪了。   我明明已经谋划了一切,用金钱开路让丁晓君和丁龙远离我们的世界,等待县里启动对荒山的改造后将我们的父母的坟全都迁到平都,我将带齐康离开宁县,最好此生都不必回来。   我想要的结局,会按照我的谋划有序而平稳地抵达我的面前。   然而我想要的,不止是一个“结局”。   我想要齐康真情实感地喜欢我,我想要齐康独一无二地偏爱我。   然而今晚的齐康,却打碎了我最后的一丝幻想,他直白地告诉我——那不可能。   他残忍而平静地提醒我,阻隔我与他之间的,不止是被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丁晓君和丁龙,更是近十年未曾谋面的冷漠与生疏。   他不懂我,我亦不懂他,我们的生活在截然不同的方向已经延伸了太久,强行地扭合在一起,只会令彼此都不适和痛苦。   然而,我的心中却并没有“分离”的念头。   我喜欢齐康,但我对他的情感,又不止喜欢这么简单。   我抬起手,摸了摸齐康的发顶,他的眼泪流个不停,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很勉强,我凑过去,用舌尖舔了舔他的泪痕,玩笑似的说:“是咸的。”   过了几秒钟,我又补充道:“是因为我而流下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急,丁家父子都会有符合逻辑的属于他们的不太美妙的结局。感谢在2023-02-23 23:02:35~2023-02-25 01:3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5个;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6993834、废材 10瓶;想当个铲屎官 3瓶;华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在我的记忆里, 齐康不是一个很爱哭的人。   他比我大一岁,却和我一起上的学,因而在过往的记忆里, 他总是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   我小时候, 附近的几个村只在隔壁村有一个乡镇小学, 为了上学, 我们不得不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从被窝里爬起来,然后结伴走一段长长的路,赶去学校。   春夏秋还不算太遭罪, 但一到了冬天,每天早上的路程, 就成了一段仿佛永无止歇的折磨。   倘若碰到了下雪或者雪后, 那可更是“雪上加霜”。   那时候我爸妈都要到厂子里上班, 是决计不可能送我去上学的,村子里其他人家大多也都一样,一般都是孩子们自己结伴去, 如果孩子实在不想去, 那就晚点去, 或者干脆不去了。   我和齐康结伴,他每天早上都会早起一点, 然后站在我家的栅栏外喊:“许皓然,快一点,要来不及了。”   我爸妈上班的时间比我早, 家里我睡醒后大多都只有我一个人,我小时候起床后, 会掀开锅盖,从里面端出食物快速地吃一点, 然后收拾好书包等齐康喊我。   齐康一喊我,我就背上书包,有些吃力地推开厚实的房门——北方的门上会挂着厚实的棉被,很沉,但也很保暖。   我缩了缩手,也冲齐康喊:“出来了出来了,来得及来得及。”   我们并排向前走,如果遇到了雪天或者雪后,就干脆手挽着手,村里的道路只有少数是清过雪的,大部分地方连个脚印都没有,一脚踩下去,雪能没过靴子,也能没过小腿,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然而有雪的地方还算好的,倘若碰上雪融化又结冰的地方,走着走着,一不留神就会摔个屁股蹲,然后因为疼痛久久地爬不起来。   我的平衡感不算好,村里小伙伴很容易能学会的“打冰滑”我很难学会,家里也没有什么余钱买防滑鞋,因此一遇到冰面,十有八九就会摔倒。   但我和齐康一起结伴走后,就不太担心了——因为齐康会紧紧地挽着我的手臂,带我绕过他发现的冰面,也会在我不幸踩到冰面时,用尽力气防止我摔倒,即使我摔倒了,他也会第一时间停下脚步,抱着我、拉着我,让我顺利从冰面上爬起来。   我记不清他有多少次担忧地看向我,也记不清他有多少次很温柔地抱了抱我,对我说:“不怕不怕、不疼不疼。”   因为有他,漫长的冬天也不再变得那么难捱,漫长的道路也仿佛缩短了距离,那些迈过厚重大雪、穿过光滑冰面、迎着如刀寒风的上学的岁月,经年之后也不觉得苦,竟然觉得有些腥味的甜。   我们小升初后,从村子里转到了县城读书,我们开始住校,因为是一个村子来的,又是一起来报道的,宿管阿姨大手一挥,将我们分到了同一个宿舍。   齐康像我的哥哥似的,把下铺让给了我,甚至还先帮我整理好了床铺。   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我们几乎时刻都在一起。   他的身量迅速地抽高,也因为外表英俊、成绩优异成了班级乃至年级的“风云人物”,不止村子里的女孩子们喜欢他,县里的女孩子们也喜欢他。   我比他小一岁,因为打小身体不好,发育也要迟缓一些,在班级要做前排,经常会被人喊“小个子”。   我读小学的时候,我爸爸会每天晚上帮我辅导功课,但上初中后,就没有了这种“好待遇”,我的成绩一落千丈。   个头小、其貌不扬、成绩差、来自农村、性格内敛不爱说话,集合这几个元素,很快地,我就成了班级里被霸凌的“候选”。   之所以只是“候选”,无非是因为齐康与我是一个村的,我们关系极好,还是上下铺,他们动我之前,总要看看齐康的态度,或者要先把齐康支走。   齐康总是与我在一起的,然而齐康有个妹妹,比我们小两届,他偶尔要去处理他妹妹惹下的烂摊子。   有人说三岁看到老,也有人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全靠“缘分”,如果我和齐康是天生的兄弟,那我和齐媛媛就是天生的气场不和。   齐媛媛并不是齐康父母的亲生孩子,她身上流淌的血,和我倒有些沾亲沾故——她爷爷是我奶奶的亲弟弟。   我奶奶当年偏心,靠装病毁了我爸爸的学业,又骗走了我爸爸辛苦打工赚来的学费。   齐媛媛生理上的爷爷则是重男轻女,这个思想延伸到了齐媛媛生理上的父亲身上,齐媛媛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女孩,轮到她的时候,几乎无人期待她的出生。   齐媛媛的生母在县里医院生产——因为她怀孕的时候,肚子尖尖的,很多人都说是男孩,夫家人也稍微上了上心,将她送到了县医院待产。   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齐媛媛的生母很清楚,这孩子如果抱回去,十有八九,要么会莫名其妙地消失,要么就会莫名其妙地生病死了。   她咬了咬牙,想把自己的孩子送给旁人领养,然而那时候整个宁县的风气都极差,又与外界关联稀少,哪里会有人愿意家里多一张嘴。   齐媛媛的生母求了一圈,终于托人求到了齐康的家中。   齐康的母亲生齐康时损伤了身体,两个人膝下只有齐康一个儿子,又很喜欢女孩,见这孩子可怜,便做主收养了下来,并且起名叫齐媛媛。   齐媛媛幼时还是有几分可爱的,甚至有几分孝顺,然而村里人风言风语,齐媛媛也渐渐地发现,自己并非家里亲生的孩子。   齐媛媛的生母在送走齐媛媛后,又高龄生下了一个儿子,日子过得相对舒服了一些,便偶尔会准备些零花钱偷偷地送给齐媛媛,还会带着自己的老公、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找齐媛媛私底下说说话。   齐康的父母看出了不对,有心阻止,但对上小女儿每次偷偷出门后回来时亮晶晶的眼睛,最终也没有说出伤人的话语,默许了这种并不应该存续的联系。   齐媛媛拿着双份的零花钱,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周围自然围了一圈贪小便宜的同龄人。齐康的父母劝她几回,每次她以她哭闹着要回自己家而告终。   或许是因为人的基因,也或许是因为人的环境。   总之,在齐媛媛和她的亲生父母、姐姐、弟弟,以及那些因为小恩小惠捧着她的“朋友”相处了数年以后,完全见不到幼年时半分可爱的模样,她变得极端自私和敏感,偏偏又管会伪装,拼命地抓紧能够抓到的每一分利益。   村子里人普遍都很穷,齐家两个孩子读小学的时候还不明显,但当齐康读初中后,学费虽然是免费的,但学杂费、书本费和住宿费是一大笔开销,齐家人不得不减少了还在读小学的齐媛媛的零花钱。   齐媛媛为此大吵大闹,甚至不知道听了谁的怂恿,直接拿小刀割腕自杀。   齐康也因此匆匆忙忙地请了假,并且在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都没有回来。   班级里的同学不知道齐康什么时候会回来,渐渐有流言说齐康以后不会回来了。   于是,我就成被霸凌的“预备”对象转成了“正式”对象。   起初不过是冷漠的面孔,和仿佛不经意间的推搡。   然后是当面的辱骂和莫名起来的讥讽嘲笑。   最后,他们开始动手动脚,把我支出去,再在门框上放一通冰凉的水。   我其实记不清那些过往了,但我记得,我有向班主任求助。   我的班主任是一位中年男人,他长得膀大腰圆,看起来很有威严,我知晓班级的同学们都害怕他,都很听他的话。   他听完了我的抱怨,将手中的杂志随手放在了一边,他说:“那你想要怎么样呢?许皓然,你是擦边才进的这个班级,去别的班级,你这个成绩,别人也不会要你的。”   “……他们欺负我,打我,还弄坏我的东西。”   “哪儿那么严重,好好跟他们沟通,要是做错事了就道个歉。”   “我没做错事,”我埂着个脖子,像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是他们在无缘无故的欺负我。”   “……”班主任避开了我的视线,他开始翻阅那本他已经放下的杂志了,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瞥了一眼我,说,“原来你还在这儿啊。”   我出了办公室的门,我并没有得到来自老师的任何帮助,反而因为“向老师告状”,而得到了更加不公正的对待。   我怕得发抖,却也恨得发抖,初中一个月会休息两天,住校生可以回家中休息。   距离下次休息还有将近半个月,学校里用于拨给家长的电话机早就坏了、无人检修——这意味着我没有任何求救的对象,只能想办法自己破局。   在新一天的新一次霸凌中,我没有再隐忍躲避,而是发了狠,和对方厮打成了一团,最后打出了血。   学校也很奇怪,单方面霸凌的时候没人管,对打互殴的时候人来得倒是很快。   我们很快就被带到了办公室,班主任训斥着我们,叫我们息事宁人。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笑着说:“他们想弄死我,我不反抗是个死,反抗也是个死,要死我也得拉个垫背的。”   “——你不怕背上处分么?”班主任色厉内荏地威胁我。   “怕啊,我更怕没命,老师,县里的孩子是你学生,我这种村里的孩子就不是你学生了么?”   班主任注视了我一会儿,最后烦躁地摆了摆手,说:“滚出去。”   事后,我因为这次打架事件一战成名,那些窥视的、恶意的视线也从我的身上移开,然而却并未消失,而是在寻找着、评估着新的猎物。   我这边的问题得以解决后的第四天,齐康匆匆赶了回来,我偷偷地给身上的伤疤擦好药,坐在下铺上、语气平静地问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才回来?”   齐康叹了口气,过了半响,才说:“齐媛媛闹了自杀,我爸妈劝不动。”   “她又想要做什么?她到底跟谁学会的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许皓然——”   “她是你的便宜妹妹,可不是我的。”   “……”   “她到底又想做什么?”   “……没什么。”   “你在骗我,齐康,你总爱为了她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5 01:39:02~2023-02-25 15:1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兮木 10瓶;啊啊啊啊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哪里有总为了她而骗你, ”齐康无奈地笑了笑,像是在哄小孩子——即使他自己也是个不大的孩子,“她毕竟是我妹妹, 我就是不想同你说她的坏话。”   “她也不是你亲妹妹, 这些年一直在瞎折腾、也不怎么学好, 你对她的事最好多长几个心眼, 不然会吃大亏的。”   我这句话劝得很认真,齐康却叹了口气,说:“她姓齐, 管我叫哥哥,自然就是我亲妹妹了。她虽然有些任性, 但心眼不坏, 你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   我将手中的药膏放在了一边, 身上的伤口还是有些疼,我盯着他正在睡的床板,很认真地对他说:“齐康, 有些时候, 亲人也是靠不住的。”   “打折筋骨连着筋, 除了亲人,还有谁能靠得住呢?”   “还有朋友, 还有恋人。”   “他们就不会背叛么?”   “或许也会。”   “以诚待人,用真心换真心,总不会有错的。”   齐康的这句话说得没什么问题, 但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我长久以来接受的教育都是要做个好人,齐康善良而正直, 他想做个好人,我似乎没有任何立场去反对他的决定。   但我或许天生就不是什么良善人, 也或许是因为之前的被霸凌的体验激发了我骨子里的冷血,我本能地认为,齐康不应当这么善良,那样会对他不利。   那天的对话后没过多久,齐康又被他妹妹折腾回去了一次,他回来后脸色变得很差,精神也有些恍惚,在月考中的成绩也下滑得厉害。   我拽着齐康去了学校后的小树林里,仰着头看着幽魂似的他,我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恍惚了一瞬,看到我,却很勉强地扬起了一个笑容,他说:“许皓然,我家里有点事,你不要问,我会处理好的。”   “你妹妹又以死相逼,想要你做什么?”除了他那妹妹,我想不出第二个会折腾齐康的人。   齐康摇了摇头,他想中止和我的对话,他想隐瞒他齐媛媛做了什么好事。   我却不依不饶,直接拽住了他的衣袖,对他说:“你要是什么都不说,我就打电话去问我爸妈,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他们肯定听到了风言风语。”   齐康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最后败下阵来,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我妹妹想让我换个学校,这样能给家里减轻一点负担。”   “换个什么学校?”   “隔壁县正在筹备组建初中,很缺我这样的学生,听说,只要成绩不太差,不止免学杂费和住宿费,还能给一笔入学的奖学金。”   “隔壁县的初中房子都没建好,老师什么样也不知道,齐康,你疯了么?”   “……明年就建好了。”齐康的目光游移,并不敢看我。   “那你要明年转学么?”   “……我可以先休息一年。”   “齐媛媛想让你辍学么?她疯了么?”   齐康张了张嘴,发现没什么能帮她解释的,又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他说:“明年她就要读初中了,家中实在出不起两个人上学的费用,我先休息一年,这样可以攒下一部分钱,等到明年我去隔壁县的初中了,再收到了一笔入学的奖学金,这样我们都可以上初中了。”   “你爸妈一直勤俭节约,怎么可能出不起两个人上学的费用,再不济,向街坊邻居借一些,也不至于让你先辍学。”我虽然成绩不太好,但脑子并不算笨,越想越觉得这事很蹊跷,“实在不行,我跟我爸妈说,先借给你家一些。”   “……”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齐媛媛惹出了事,家里的存款全填进去了,已经借了一轮钱了。”   “什么事?”   “……她弄坏了一件来县里展览的古董。”   “报警了么,会不会是个骗局?”   “报警了,巡展的工作人员报的,那的确是古董。”   “……齐媛媛怎么会去看古董展?”   “她大姐是那边的工作人员,直接走了个后门,带她进去看的。”   “然后就出事了?”   “嗯。”   “那她大姐什么意思,没看好孩子,总归她有责任吧。”   “一推二干净,甚至对领导说,她不认识齐媛媛,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进展区的。”   “……”   “媛媛一开始想瞒着,后来瞒不住了,就开始闹自杀了。”   “然后你们就帮她平这个账?”   “一家人,不帮又能怎么办?”   “你要辍学,那齐媛媛呢?她也辍学?”   “……”   齐康没说话,但我猜到了他的答案,这家伙一定是想着“妹妹”不容易,选择用自己辍学一年,保全妹妹的学业。   然而我认为他正在犹豫要做的决定简直愚蠢到底,一年后隔壁初中能否开办是个问题,开办后愿不愿意招收齐康、愿不愿意支付奖学金是个问题,齐康一年不读书回头能不能跟上是个问题,那新开的初中教学资源会不会很差劲更是一个问题……   有这么多的问题,齐康却视而不见,精神恍惚地思考了几天,看他的态度,甚至是想答应的。   我有点想骂齐康是个傻子,但想了想,我骂他也无济于事,还是要想办法解决问题,至少,齐康不能辍学。   最后我说出口的是:“齐康,别想这事了,我会想办法帮你。”   我担忧着所有齐康如果现在辍学后可能遇到的问题,然而最担忧的,是我会和齐康分离——那时候的我,完全无法想象,如果我和齐康分开后,我该怎么学习,又该怎么生活。   齐康是我最亲密的兄弟,某种意义上讲,也是我那时候唯一用心交往的朋友,除他其外,其他人不过是认识的“熟人”罢了。   最后事件的解决方式很简单,我打电话给了我的父亲,寻求了他的帮助——我虽然有心帮齐康,但我也知道,我不过是个初中生,是很难得到金钱,也很难说服他人的。   而我的父亲不一样,他是个成熟而可靠的男人了。   我的父亲曾经读过高中,他有一些关系尚可的同学,最后在同学的帮助下,和县展览馆的高层取得了联系。   齐媛媛虽然打碎了古董,但这事可大可小,大的话当然是原价赔偿,但考虑到齐媛媛还是个小学生,家里又十分贫困,自然可以做相应程度的减免。   免去了一部分费用,齐家人的压力就没有那么大,自然也就不需要齐康再辍学了。   这期间我父亲耗费了极大的精力,但他没有丝毫的怨言,他对我说:“我帮齐康,一是你和他是很好的朋友,你求我帮他,二则是我不想再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孩子,做出毁了自己学业的决定。”   怎么说呢?   如果我父母没有出意外,他们还活着,纵使我去读了大学,他们也不会对齐康当时的处境坐视不管,一定会想办法拉他一把,让他继续学业。   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好人未必长命,善良的人未必有好的结局,有时候,低劣的人甚至能短暂地顺风顺水,以为已经规避的命运却又以某种形式重新降临。   我阻止了一次齐康因为齐媛媛的缘故做出错误的决定,但山高路远,我还是没有能成功阻止第二次。   人的性格也决定了人的命运,齐康的父母都是善良而柔软的性子,他们也将齐康养成了这副模样。   ——像一根蜡烛,不停地燃烧着自己、消耗着自己,点亮了他人前行的道路,却无法阻止自己毁灭的脚步。   于是我不顾他的反对,强行吹灭了他的烛火,阻止了他继续“燃烧自己、奉献别人”。   但我不想他再做什么圣人了。   他改不了,那就逼他改——即使他可能会恨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5 15:18:55~2023-02-26 00:1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磨叽、青言 3瓶;Lia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见过了丁家父子, 我和齐康也闹过了几次脾气,终于到了离开宁县的时候了。   来宁县前我就隐约猜到这次出行不会痛快,但我着实没有预料到能这么不痛快。   我的户口自考上大学后就迁移到了平城, 临走前, 我特地陪齐康走了一趟相关部门, 将他的户口从他和齐媛媛的双人户头上迁移出, 随我一起带走——上一回走得匆忙,竟然忘了这件事。   齐康捏着自己的户口迁移证,神色间有些寂寥, 看着有些可怜——他像没有根基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 自个是做不了什么主的。   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倘若他能狠下心, 也不至于将日子过成这般了。   出发的那一天,齐康神情恍惚,连上车时都险些踩空, 还要靠着我伸手扶了他一下。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我, 道了一声谢, 等坐到了车座上,我问他怎么了, 他却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我其实也是明知故问罢了,今天早上丁龙给我助理发了消息, 顺便发了几张截图——丁龙按照约定,将齐康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都拉黑了, 拉黑前,还说了一番伤人的话。   我倒是有叫助理叮嘱丁龙与齐康断了联系, 却未曾料到对方做得如此绝情——看来丁龙还是随了丁晓君的性子,见到了钱,见到了利益,那什么感情都不在乎了。   齐康恍恍惚惚了一路,倒是没哭,但我看他那模样,显然是陷进了无边无尽的回忆之中。   年初,齐康离开他和丁晓龙住处的时候,倒是自个回去收拾的东西,他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少,但有一本相册,我曾经偶然撞见过,出于尊重他的隐私,我倒没有问,但齐康看我神色不渝,主动提了提,说:“都是丁龙的照片,我想留个念想。”   我当然是不痛快的,然而我也清楚,倘若我逼他扔掉这相册,他虽然会听我的话,但也会恨上我的。   不过是一本相册,想留着,就留着吧。   这几个月以来,齐康很少翻阅那本相册,但这并不代表他挂念丁龙,那被丁龙随手扔到地上的参考书,几乎每一页都写满了齐康的字迹,他在担忧着对方的学习、对方的品行、对方的未来,如慈父、似严师。   我观察着齐康的神态,分析着对方的性格特点,这一套我一贯用在竞争对手上,用在目标客户上,如今竟然是用在了齐康的身上。   然后我发现,齐康并不是多么难对付的人,不过是我心慈手软,不愿意将那些手段磋磨着他的性子。   这一路,我倒是有叫过他几次,他勉强和我说几句话,又会陷入之前的状态,我倒也不恼怒,只是碰到了饭点的时候,便压着他吃一些、喝一些,吃过喝过自然要去洗手间的,那是生理反应,难以遏制得住。   他像个木偶娃娃似的任由我“照顾”,我竟然品出了几分乐趣来,心道这样其实也不错,然而下一瞬,我脑子里那些记得非常清楚的法律条文又在提醒着我——可以做个不那么好的人,但总归不能越界。   于是我将那些阴暗的心思又收了回去,规规矩矩地在世界限制的范围内行事。   几个小时后,车子进了隔壁县的地界,最后停在了我们之前住过的那家酒店门口。   这次我们带的是车队,酒店的接待规格也有了明显的提升,我和齐康依旧住在最舒适的套房里。   等进了房间,齐康勉强回了回神,弯腰帮我取了拖鞋。   我换了鞋,又看他拎着我们随身行李忙忙碌碌的模样,仿佛能幻视他这些年在上一段婚姻中的模样。   他本该是和我一样翱翔在天上的雄鹰,却被人折断了翅膀,束缚在方寸之间,整个宁县像一所无形的牢笼,禁锢了他的行动,也禁锢了他的思想。   我将牢笼的大门打开,他却依旧不敢走出牢门,甚至还惦记着他曾经的“狱友”们。   斗米之恩,涌泉相报。   滔天之仇,却试图遗忘。   我眼里是齐康,脑子里也是齐康,但并不妨碍我做其他事。   我将手上的腕表卸下,规规矩矩地放在床头柜上,坐在了床头,对齐康说:“今晚洗干净些。”   齐康的动作一顿,低声说了句:“好。”   我们同了房,或许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齐康满心满眼里才会只有我。   我没有收敛自己,第二天齐康起得很晚,神色有些萎靡。   我将手上的腕表带回到了手腕上,扣好了表扣,漫不经心地对齐康说:“你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他的眼睛睁大了少许,试图从床上爬起来取一下手机核实,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又重重地倒回到了床上。   我静静地看着他作了一番无用功,才说:“帮你查过了,成绩还不错,能上一本学校,你想去哪个大学?”   齐康愣住了,过了一会儿,脸上才显现出些许喜悦来,但他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问我:“你想让我去哪所大学?”   “想去哪所大学都可以,”我上手去摸齐康的脸颊,略带冰凉的表链贴着他的皮肤,刮出了一道并不明显的红印,“我在平城的房产有很多,到时候找个附近的搬过去住。”   齐康听了这句话,看向我的目光明明灭灭,仿佛有千言万语,但说不出口。   “我们才刚刚新婚,”我用手指碰了碰他有些干涸的嘴唇,“不适合两地分居,也不适合长期不住在一起,况且全国最好的大学大部分都在平城,还是你有别的想法?”   “没有……”他的声音很轻,他很温柔地又问了一遍我,“你想让我去哪所大学?”   “去读我曾经读过的大学,那学校排名靠前,校风很好,你的分数应该够,”我的语气并不像是同他商量,更像是通知他,“专业可以随便你选,最近十年经济都不会太好,不过就业你不用担心,等过四年你毕业了,我会帮你的。”   齐康没有过多犹豫,他点了点头,像是很听话似的。   我用手指拨弄着他的头发,思考着他正在想些什么,但思考了一会儿,就止住了思绪。   他很难再复制我的成功,也很难拥有与我抗衡的资本。   我应当更自私一点,那样的话,齐康未必会过得更糟糕,但我自个却会过得很好。   谈什么平等的包容的恋爱,做什么举案齐眉的夫妻,如今最适合我与齐康的相处方式,或许就是他无条件地顺从我、而我事无巨细地掌控他。   他是个蠢货,他应当听我的。   我为我自己不做人的行为找好了充分的借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6 00:15:31~2023-02-26 12:3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 9瓶;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我抽走了齐康的视频剪辑类的书籍, 转而送给了他一些读大学的专业课书籍。   我记得他数学学得不太好,高考的时候,也的确是数学的分数偏低, 他捧着我送给他的书, 过了几秒钟, 才说:“你最近……”   我猜他想说我最近变化很大, 但话到了嘴边,他似乎又不太敢说了。   我最近管他很严,而且细致入微, 如果不是傻子,总会能察觉得到。   譬如齐康的衣着, 除了贴身内衣裤外, 他的习惯是几件轮着穿, 一件至少要上身两三次,才会送去洗。   这倒不难理解,因为过往他家中财政紧张, 每年用于衣物支出的金额有限, 还要先照顾着丁家父子, 能留给自己买衣服的钱自然少之又少。   在这种大前提下,衣物在保持一定的清洁的前提下, 就需要尽量减少清洗的次数,这样衣服穿的时间久,也不容易破。   我的衣物有专人负责清洗, 自然是一日一换,但齐康很不适应这样的模式, 他坚持自己清洗衣物,虽然日日都在更换衣物, 但实际上,也是要上身两三次,才会去清洗。   我在和他同居之后没多久,便发现了他的这个习惯,但碍于他的面子,我并没有指出,也没有试图逼他改变。   但这次回到平城之后,我安排了专人,负责帮他清洗除了贴身内衣裤之外的衣物,那人极为负责,每天清晨都会将齐康换下的衣物拿走,并在数小时内清洗得干干净净。   在更换衣物上,齐康终于和我达到了同频。   除了在生活习惯上细枝末节的改动外,我为他安排了社交课和心理咨询。   心理咨询师出于职业道德,提醒我可以一并接受心理辅导,我谢过了她的好意,但并不准备去看看。   齐康沉默地接受了我的一切安排,他社交课学得还可以,但在心理咨询上并不配合——他不愿意向对方袒露自己的苦恼和困境。   我对此并不介意,而是像玩养成游戏一样,从专业人士的推荐中,选取我认为更适合齐康的课程,然后安排给他。   从我们返回到宁县,到他正式开学前的两个月,除去周日,齐康每天要接受八个小时的课程教育,等上完了课,如果我有空,那就是我们相处的时间。   我带齐康去平城我熟悉的饭店吃饭,去我熟悉的景点游览,去我熟悉的街道和商场逛街,去我熟悉的电影院和歌剧院消遣……最后带到我每一处房产里,频繁地做夫妻之间最合理合法的事。   齐康在与我做那种事的时候是处于下位的,反应多少有些生涩,并不会什么花样。   我便耐着性子去教他、去调整他、去折腾他,有时候做得狠了,倒也会让他休息几天,等他缓过来,再继续下去。   我其实挺好奇他这样的,是怎么和丁晓君做那档子事的,也挺好奇,他是怎么在上段婚姻关系中处于上位的。   最后只能归咎于丁晓君人比较浪荡,而齐康那事物还算大。   然而再大的事物,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   我用指腹抹去齐康眼角生理性的泪水,凑到他的耳畔,低笑着说:“这就受不了了?”   他喘着气,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他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却也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快乐。   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失去了清明,近乎癫狂地抓紧了早已狼狈不堪的床单。   他哑着嗓子喊我,最初是喊“许皓然”,很快就变成了一声又一声的“老公”,他想让我给他一个痛快,我却恶劣地想逼出他更多的情态。   等一切终止,他昏昏沉沉地睡去,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觉并没有发烧,才将心头涌现的一丝担心挥去。   我对齐康所做的一切,并不在道德水准之上。   说得好听点,我在拯救他、在改变他、在让他变得更好。   说得难听点,我不过是在通过改变齐康的环境、安排齐康的学习、规定齐康的生活,以及各种各样的暗示,来潜移默化地“洗脑”他。   齐康近乎顺从地接受了这一切,似乎,这样的事,曾经发生过。   我止住了过于发散的思绪,然后开始思考要如何解决掉目前仍旧存在的一个隐患。   丁龙正在被我的人安排做出国前的筹备,丁晓君为了保住手中的钱,丁家父子已经不足为患。   然而,远在国外的齐媛媛,依旧如附骨之疽,阴魂不散。   四万块钱,对我而言不过是毛毛雨,我游戏房随手抓一个手柄,都不止这个数字。   但我并不想支付给齐媛媛,也不想让齐康在数年毕业后,再亲自赚这笔钱给她。   我厌恶齐媛媛,如果第一次她以死相逼,想叫齐康辍学后省钱给她,还能用她近墨者黑、年纪轻不懂事来勉强遮掩,那第二次她作天作地,父母尸骨未寒就逼着齐康倾家荡产甚至向外人求助拿钱送她出国,那就只能用一个“坏”字来解释了。   而她出国这么年后,每年还要向齐康要一笔钱——我相信她要这个四万绝不是因为她尚且知道收敛,而是她心知肚明,她最多也就只能榨出这四万。   我一向是不惮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她的,她也的确做得出发觉齐康条件转好后,再进一步死缠烂打,以亲情为由逼迫齐康帮帮她的举动。   于是我派了两路人,一路去宁县接触她有血缘关系的家庭,一路转为调查她在国外的经历和境遇。   不过时日尚浅,目前还没什么反馈的结果。   我平躺在了床上,躺在了我年少绮梦的对象的身侧,他并没有变成镜花水月,却仿佛成了无数个碎片,无论我再怎么拼凑,都不复曾经的模样。   年少时的情感总是单纯又纯粹,没什么利益关系,也没什么坎坷曲折,不过是见他欢喜,不过是脸微微烫。   我何曾想过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然而如今这样,却也比什么都得不到,要来得好一些。   总不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吧?   --   齐康快要上大学了,总有消息灵通的人士前来道喜。   要么带着齐康一起去接待,要么让齐康独自去接待,初始时的确出了几次不大不小的疏漏,但齐康脑子并不笨,磨了几十次后,勉勉强强,也算说得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6 12:36:42~2023-02-26 23:2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2个;一起做废物点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鲸鱼 4瓶;酸梅子 2瓶;磕糖就是永远的神、腊月的清剿、嘿嘿嘿、奈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齐康没有接, 反倒是前来道喜的人之中,金玉算是相对特殊的一个。   他一共送了两份礼,一份给齐康, 一份给我。   给齐康的是书包文具参考书, 像哄学生似的, 虽然是牌子货, 但总价不超过两千。   给我的是一盒子黄金,很沉,估算下来, 价值差不多八十万。   他到的时候,是我和齐康一起接待的他, 倒不是他的身份地位值得, 而是我担忧如果我不在, 他要么会欺负齐康,要么会想方设法在齐康的心中埋一根刺。   金玉干得出这种事来,虽然我不久之前刚刚警告过他。   我们一起出场, 他倒也不惊讶, 笑吟吟地把两份礼物递给了我们, 齐康是直接递了一份鼓鼓囊囊的书包,对我, 则是开了小型手提保险箱,露出了金灿灿的内里。   我看了一眼,随口问他:“又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就不能是我挂念着与你大学同寝四年, 又一起玩了这么多年的情谊,特地送你份厚礼?”   “那你送的不会是黄金。”   我是很了解金玉这个人的, 他这人出手大方,又通晓人性, 除了发疯的阶段外,如果想哄人开心,几乎无往不胜。   他知道我的喜好,这盒黄金不过是偏正式的“送钱”,决计算不上什么礼物的。   果然,他笑了笑,看了一眼齐康,很顺畅地说:“我有个不成器的堂弟,成绩很差,想复读,但是找不到合适的学校。”   “找个复读的学校,对你家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的确不算难事,但是吧,这堂弟实在是不成器。”   我听明白了金玉的意思,直接问他:“出过事?”   “偷窃被人抓到过,有案底,好学校都不爱收,主管教育口的那位,和我爸爸有些矛盾,我爸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不就雪上加霜了么?”   “送去国外读也是一样的。”   “孩子他妈妈舍不得,再说了,国外天高皇帝远的,万一这孩子再犯瘾偷窃什么东西,或者沾染上什么更要命的东西,那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你和他关系很好?”   “一般,但管我叫声哥,我得想办法帮他平事儿。”   “我那学校虽然是私立的,但也有相关规章制度的……”   “八十万的黄金只是这回的礼金,具体的赞助费,单谈,成不成?”   “学籍也一并挪过来?”   “不能不挪啊,我堂弟都被开除了。”   “他偷了什么东西?”   “男同学的臭袜子,丫是个同性恋和X足癖。”   “那你得庆幸他偷的不是女同学的。”   “怎么着?”   “如果偷的是女同学的,这事没个谈。”   “你倒是挺尊重女性的。”   “男人祸害男人算得上下作,祸害女人,那就是猪狗不如了。”   “那这事,你答应了?”   “学校不会给他安排学生宿舍,他必须走读,他的案底我会让班主任知晓,并且重点看着他,他日常需要佩戴限制行动的脚环,一旦发现行动轨迹不对或者偷窃的相关苗头,学校也会直接开除他。”   “这多少有点苛刻吧……”   “所以我更建议你把他的学籍转过来,人就不必再来上学了,让老师去家里教,这样比较妥帖。”   “……我回去再想想。”   “慢走不送。”   “许皓然,你这是连顿饭都不愿意请我了?”   “难道你想和我们夫妻两人共度晚餐?”   “啧——”金玉小声嘀咕了几句,我没听清,他就麻利地站起来,起身走了。   目送走了金玉,齐康的表情算不上愉快,他语气平静地对我说:“你们的关系看起来不错。”   “算是朋友。”   我等着齐康的下文,但齐康却什么都没有说,我并不知晓齐康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很在乎却不愿意显露。   我将面前的保险箱合拢,递给了齐康,说:“拿着玩。”   摇了摇头,说:“太昂贵了。”   “接着吧,”我把保险箱硬塞到了齐康的怀里,“本来也送你的东西,我不喜欢黄金,金玉是知道的。”   ——我的确不喜欢黄金,倒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而是齐康从前的婚戒是黄金的,我不喜欢那只婚戒,连带着也就不喜欢黄金了。   不过这点小事犯不着和齐康说,我如果事事都计较或者追寻源头,按照我的性子,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齐康捧着箱子,神色有些微妙,过了一会儿,他问:“为什么不喜欢黄金?”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顾左右而言他,说:“你开学还要军训,要不要我帮你开张病假条?”   “不用,我想去军训的。”   “你都三十多了,体力未必跟得上十八九的小伙。”   “我想去体验体验。”   “也行,如果实在不舒服,中途退出也没什么妨碍的。”   落下了这句话,我和齐康之间也像是一瞬间冷凝了。   我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一句老话——“至亲至疏夫妻”,然而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和齐康还是新婚,本该是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时候。   然而事实上,回了一次宁县,我们之间的关系,几乎毁了一大半,我忘不了他说的那句“因为我无家可归”——这句话撕碎了我们之间温情脉脉的表象,让我清醒地意识到,他并不喜欢我。   这两个月以来,我在打磨着齐康,也在逃避着现实,不去深入思考,沉迷□□交缠,仿佛这样,就能自欺欺人。   然而金玉的到来,却打破了这层假象。   当他递给我黄金的时候,我赫然反应过来,金玉此番过来,的确是“不怀好意”,不过针对的对象并不是齐康,而是我。   他成功地在我的心中扎进了一根刺,他又一次提醒了我那些晦暗而无助的过往。   ——毕竟除了我,除了丁晓君,也只有金玉知晓,我在卖了独立研发第一个软件后,曾经委托友人送给齐康一笔钱——齐康那时候已经断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连信件也一封都没有回过。   然而这笔钱,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了丁晓君的手上,丁晓君买了一枚黄金戒指,套在了齐康的手上,又带他补拍了结婚照。   我在寝室里收到了久违的来自“齐康”的回信,拆开信封,入目的是齐康和丁晓君的合照,合照的背后则是一行漂亮的字迹。   ——“我用你的钱,给齐康补买了婚戒,你看他笑得多开心。”   我那天在宿舍里喝醉了酒,金玉发觉情形不对,就出了房费,把我其他的室友全都轰了出去,然后陪着我一起喝到了凌晨。   我记不清我同金玉说了什么了,或许是都说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看我的表情,都像是看一个冤大头。   那天,金玉在半醉半醒的时候,试图和我酒后乱性,未果,因为我吐了,直接毁了他最喜欢的旗袍。   事后,金玉没让我赔他的旗袍钱,而是很正式地问了我一遍:“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   我没有犹豫地回了句“是”。   “那你喜欢你那个小情人什么?”   “喜欢需要理由么?”   金玉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说:“不喜欢才能找出一串理由。”   “嗯。”我对此表示了肯定。   金玉又被我气得好几天没理我。   齐康自然是不知道这些过往的,但自从收到了那封信后,我再也没有给齐康写过一封信,也再也没有试图给齐康寄过一分钱。   那枚戒指,在齐康的手上戴了几年,后来因为经济窘迫,不得不典当了出去——当给了宁县的典当行。   我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我赎回了这枚戒指,戒指倒是干净的,没什么特殊的标志,但一想到这是他们的婚戒,我看着还是膈应的——于是顺手扔进了保险柜里,眼不见心不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6 23:26:02~2023-02-28 03:4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盆狗血淋头、kitay、满洲里有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LOVEG 29瓶;於涟 20瓶;木然 5瓶;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齐康坚持要去军训, 我倒也没阻拦,我们之间日夜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分开一些时日也好, 也让他体验一下大学生的生活。   报道那天, 我倒是提过送他去, 他没直接拒绝, 就是神色间不太愉快,我见他这副模样,就歇了这份心思, 对他说:“那你就自个去吧,我不建议你住校, 但如果你坚持住, 也可以。”   齐康愣了一会儿, 说:“你怎么了?”   “没怎么,如果你想要自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给你。”   ——这话当然是一句假话, 我只是在随口试探他。   “……住宿费好像是强制交的, 如果空着不住的话, 有点浪费。”   齐康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你要搬出去住么?”我的语气很平静, 像是混不在意。   “不,”齐康摇了摇头,“你是我的丈夫, 我晚上要回来和你一起住的。”   “不是说住宿费会浪费?”   “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方法, 可以不浪费这笔钱。”齐康停顿了一瞬,很自然地继续说, “你比我懂得多得多,又是我的丈夫,我只能向你求助。”   “有,但动用关系性价比不高,一千多一年的住宿费,不算贵,你可以在宿舍里留个床位,也可以偶尔体验一下住宿生活。”   齐康没有试图逃离我的掌控,我也愿意将无形的束缚松一松,给他一些喘息的空间。   齐康点了点头,又说:“军训的时候,我不会和他们一起洗澡的。”   “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洗澡?”我有些莫名其妙。   “……会被他们看到身体。”   “你是哪个年代的老古董?”我差一点要被气笑了,“你是男人,即使你喜欢男人、嫁给男人,你依旧是个男人,女人不会因为嫁人了而拒绝和女人一起洗澡,男人也不应该因为嫁人了而拒绝和男人一起洗澡。”   “如果碰到了喜欢男人的……”   “你会和他上床么?你是要和他面对面贴着洗么?”   “不会,不是。”   “那就没有什么妨碍,”我试图扭转齐康的思维方式,“你不要把自己放在可能会被他人占便宜的位置上,也不要拒绝正常的人际交往,我没那么锱铢必较,你也不必那么保守,该洗澡就洗澡,不然一身臭汗你准备晚上偷偷洗冷水澡?”   “好,”齐康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很浅淡的笑容,“谢谢你,你……”   我没听清他最后说的几个字,或许,他也并不想让我听清。   我猜测他或许是想说“你和丁晓君不一样”。   ——齐康和丁晓君并不般配,齐康二十岁的时候,拥有很多很多的可能性。   为了束缚住齐康的思想和手脚,丁晓君给齐康灌输了很多古板的、可笑的观念,而齐康,在无法打破信息茧房的大前提下,也从半信半疑变成了全然相信——这种精神控制持续了很多年,至今仍然残留了些许痕迹,譬如刚刚齐康会向我保证,他不会和同性一起洗澡。   坦白说,我对齐康的身体抱有很强的占有欲,我并不希望齐康和一群男人去洗澡,然而,我更不希望齐康继续被那些错误的观念束缚住,也更不希望齐康在他人的眼中是一个不合群的、很奇怪的人。   所以,我将正确的观点传递给他,并希望他能过得更自在一点。他需要先找回对自己的爱,才有可能去正确地爱其他人。   数日之后,齐康独自去大学报道,他轻车简行,并没有扛什么行李,早上出发,下午的时候就办完手续回来了——午餐吃的是食堂,和新认识的同学一起。   报道后的第二天就要军训,军训为期一个月,他们将乘坐大巴车前往军训基地,然后开展全封闭式的训练。   齐康提前收拾好了行囊,从插线板到香草膏,从厚实鞋垫到防蚊喷雾,几乎是应有尽有,东西备得非常齐全。   我其实对他并不太担心——这些年他做了很多体力活,身体不算壮硕,但摸起来都是薄薄的肌肉——他甚至还有漂亮的腹肌。我那事情埋得深的时候,会顶起一块明显的凸起。   军训的强度虽然大,但对他而言算不上挑战。   真正算得上挑战的是,他该如何和一群十八九岁的孩子们以同学的关系相处。   我依旧没送他,他独自一人背着一个背包,拖着一个行李箱出发去学校和同学们集合。   送走了齐康,我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处理丁家父子的事。   ——我原本是想把丁龙一个人送出国的,然而转念又一想,送一个人也是送,送两个人也是送,倒不如将两个人一起打包带走,省得两个人在我眼前作妖,也可以基本断绝齐康再遇见这两个人的可能。   丁家父子的目的地都是米国,丁龙走的是自费留学的道路,丁晓君走的则是工作签——我名下有部分公司在米国,处理这点事并不困难,我甚至可以为丁晓君安排一份待遇优渥的工作。   丁晓君将信将疑,然而选择出国会有一大笔钱,他犹豫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没有抵抗住诱惑,选择点头答应。   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青年,名下的所有产业都不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包括海外的产业。   我为丁家父子提供了三个出国后的候选城市,搭配了三套学习+就业的方案,然后并不意外地发现,丁龙选择了学业压力最小的、老师几乎不怎么管人的公立高中,他要求高中毕业后,我们为他运作,进入一流的大学。而丁晓君选择了技术含量最低的、看起来最轻松的最酷的工作——他选择成为一名国外赌场的荷官。   我并不意外他们父子的选择。   我没有义务提醒丁龙,他选择的这所公立高中氛围很差,每年都有各种各样的负面新闻发生,而即使他毕业后,我们选择为他运作,让他勉强进入一流的大学,他也很可能因为跟不上进度而被迫退学。   我也没有义务提醒丁晓君,米国的赌场鱼龙混杂,荷官处于赌场的最底层,对他这种长得还不错的亚裔而言,更是危机重重。   丁龙拒绝了极为严苛的私立顶尖高中,丁晓君拒绝了一份辛苦却稳定的工作,他们都会拥有光明的未来——难道不是么?   丁家父子的手续终于办妥,两个人兴致勃勃地离开了宁县,临走前,将县里和村里的两套房子连同土地都卖给了同村人,同村人转手将房子卖给了我的下属。   我的下属听从了我的命令,搜查了一番房子,将里面和齐康有关的东西尽数带了回来,临出发之前,他雇佣了工作人员,将村里的房子直接推平,县里的房子则是重新装修,以确保宁县不再存在任何丁家父子居住过的痕迹。   我寻了个空,去另一个住处看了看那些和齐康有关的东西,然后发现了一个挂着锁头的木头箱子,箱子很沉,送过来前过了一遍X光,里面都是纸张。   我猜测这里面或许是我寄给齐康的信。   锁头并不大,看起来很容易弄断,但我却生出了一点退缩的心思,并不愿意打开这个箱子了。   ——倘若齐康真的收到了我那么多的信,却一封也没有回我的信,那我还有什么借口,去帮他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8 03:49:10~2023-03-01 23:1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十九、kitay、小霸王、白兔崽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浮 81瓶;小霸王 30瓶;红豆莲子 22瓶;白兔崽子、猫咪桑 10瓶;茶太 5瓶;酸梅子、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我最后还是没有打开那个箱子, 转而回了我和齐康常住的房子,齐康已经去军训两周了,虽然军训基地有不少大学生都偷偷拿进去了手机, 但齐康很遵守规则, 一直没有用手机联系过我——他倒是用那边的亲情电话, 给我打了两个电话, 一周一次,每次二十来分钟。   我们在通话中并不算热络,倒也谈不上生疏, 他会分享一些军训中的趣事,我则是顺着他的话题聊一聊, 不知不觉就到了应该挂断电话的时候。   我以为我会不习惯没有齐康的生活, 然而却发现, 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新风系统总会让室内处于最适合入睡的温度和湿度,床上多一个人或者少一个人,与我而言, 差别不大。   我的家中有非常专业的工作团队, 他们精心照顾着我的衣食住行, 不会让我受到任何日常琐事的烦恼。   至于性,与我而言, 也称不上必需品。   我可以用工作、健身和阅读来代替它。   放手显得如此容易,然而我不愿意,那就变成了不容易。   仿佛一眨眼, 就到了齐康军训结束的时候。   我没有去接他,他倒是打电话问过我那天的安排——我用钢笔在空白的日程安排上画了个圈。   我说:“那天我有事在忙。”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 容易得到的,总不会太过珍惜。   我其实不太愿意相信这句话, 但当我走出电梯、被齐康一把抱住的时候,又不得不相信它。   齐康的皮肤晒得黝黑,身上却很干净,有一股很清爽的肥皂香味。   他抱住了我,在我的耳畔说:“许皓然,我有一点想你。”   这应该是很感人的时刻,我却还能分出心神思考——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期待着我给予他什么样的回应?   我自认为是个聪明人,然而聪明人总是想得太多,也很容易将人想得太坏。   我回抱住了他,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对他说:“回来就好。”   晚餐十分丰盛,齐康吃得有一点快——这似乎是军训留下的“后遗症”。   我对于餐桌上多了一个人,甚至有点细微的不适应,等到齐康快吃完了,才想起来对他说:“慢一点吃,别着急。”   齐康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又在我看向他前移回到了盘中的食物上,如此反复了几次,叫我不得不察觉。   我察觉了他在偷看我,却并不想拆穿他,他愿意看就多看几眼吧,没必要去探寻缘由。   或许他真的是很想念我,或许他是在试图讨好我,但管他呢,总归他是在意我的。   用过了晚饭,我去书房里读书,过了一会儿,齐康敲了敲门,也走了进来。   他问我:“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呆在这里,读一会儿书?”   我“嗯”了一声,或许是因为态度有些冷淡,齐康站在门口又踌躇了一会儿,才悄悄地进了门,快速挑了本书,安静地坐在了我书桌对面的位置上。   我撩起眼皮,发觉他正在看的,是一本诗集,是泰戈尔的。   齐康是个与浪漫和诗歌绝缘的人,这种绝缘体质,甚至可以追溯到我们的高中时期。   他宁愿将时间用在多做一张卷子上,也不会愿意用在看这些“闲书”身上。   我起了一点好奇心,于是问他:“怎么想起来看诗集?”   我预期的答案是“这本放在手边、顺手拿到了”,却没想到齐康给我的答案是“军训晚会的时候,有人读了泰戈尔的几首诗,很动人,我就想多看看。”   “他读了什么诗?”我有点好奇,于是问他。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是《飞鸟集》啊。”   “这几句诗歌,像是把我想表达的,全都表达出来了。”   “你在窗户里,你想出去么?”   “那取决于你,”齐康与我目光相对,他说出了极为动听的情话,“如果你在窗外,我自然是想出去找你的,但如果你在窗内,无论飞鸟飞去,还是落叶飞落,我都没有出去的欲望。”   “为什么呢?”我却不满足于这个答案,偏偏要选择追问,“不是说只是因为无家可归么?”   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么?   “你给了我一个家啊,”齐康的手捧着诗歌集,像是个向深渊传道的牧师,“许皓然,你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的丈夫,我和你在一起,顺理成章,天经地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1 23:16:14~2023-03-02 23:2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长呤、唇肉狡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长呤 84瓶;萧箫雨落 7瓶;想当个铲屎官、aza、公庭万舞 3瓶;justforfun、华卿、安德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我并不满意他的回答, 但勉强可以接受,于是对他说:“泰戈尔可以看看,还有几首假冒泰戈尔的诗歌也可以看看。”   “假冒的?”   “譬如那首《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就不是他写的, 不过是网友们编撰出来, 假借他的名义发布罢了。”   “……你看起来很喜欢这首诗?”   “我喜欢里面的一句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树与树的距离,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在风中相依。”   齐康沉默了几秒钟, 说:“听起来像是个年少时一直在一起,而后分别的故事。”   我们都很清楚, 这句话, 也可以用在我和他身上。   我们出生在同一个医院, 成长在同一个土地,上了同一个小学、初中、高中,几乎无时无刻都在一起。   我们分明是同根生长的树枝, 最后却分崩离析。   我有冲动问齐康“你到底爱不爱我”, 但我心里很清楚答案, 因此也不必去问。   于是我说:“分别了再重逢也很好,就像你和我。”   齐康冲我笑了笑, 很温柔的、很包容的那种笑。   但我要的不是这种感情,我希望他能爱我。   --   我们安安静静地看了一晚上的书,最后躺在床上的时候, 几乎清心寡欲、什么都不想做。   关上了最后一盏灯,齐康的声音却在黑暗中响起。   他轻轻地问我:“我可以吻你么?”   我没说话, 因为我不知道齐康是出于什么心态问的这个问题。   是补偿么?   是可怜么?   我不需要他的补偿,我也不需要他的可怜。   我在其他的领域无往不胜, 实在谈不上有多可怜,而他能给予的补偿也太过微不足道。   过了十几秒钟,他换了个方式,他说:“我要吻你了。”   我依旧没有说话,任由他的手触碰到了我的脸颊,过了一会儿,他的嘴唇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他。   他亲了一会儿,整个人都缠绕了我的身上,问我:“这么早就要睡了么?”   我紧闭着双眼,有点像被妖精缠绕的唐僧似的,对他说:“睡吧,不累么?”   “……你累了么?”他的声音几乎是贴着我的耳畔说的。   我没有再理会他,过了一会儿,他从我的身上爬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躺在了我的身旁,他说:“抱歉……”   “为什么抱歉?”我的确是看不出,这件事上,齐康有什么事需要抱歉的。   “你不太高兴。”   “我不高兴是我的事,你为什么道歉?”   “……”   “不要把别人的情绪看得太重要,不要去讨好任何人……”我说着这些劝诫的话语,越说越觉得自己“爹味十足”,于是止住了继续说的冲动,做了收尾,“你要有一个判断,你到底有没有错误,没犯错就不要道歉,可以学得自私一点。”   “那你不高兴,是因为我么?”   ……倒还真是。   我不愿意去欺骗他,所以我选择不说话。   “我很抱歉。”   “……”   怎么又绕回到了原点。   “这些天,我很想念你,所以在刚刚,有一些情不自禁。”   “嗯?”   “情不自禁想亲吻你。”   “好吧。”   “你要睡了么?”   他的声音又近了一些,我闭着眼,却能在脑中描绘出他靠近的模样。   “还好。”   “那我要亲你了?”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循着声音凑过去,吻上了他的嘴唇。   我们接吻了一会儿,我搂着他,说:“睡吧。”   他碰了碰我隐秘的地方,并没有听我的话,他说:“过一会儿吧。”   说好的过一会儿,最后变成了过了很久。   第二天是个阴雨天,因为刚刚结束了军训,齐康拥有了七天假期。   他的手机每过一会儿就会亮起,他说是加入了班级群,群里一直在刷各种消息。   齐康在我的身边很少翻看手机,但偶尔去翻看的时候,脸上总是止不住笑容,似乎是终于发现了手机的乐趣了。   我看他这副模样,有种看后辈的感觉,仿佛他是我刚刚成年的弟弟,从宁县千里迢迢过来,一头扎进了花花世界。   我没有劝阻他,反倒是将精力更加投入到做自己的事,齐康也只是刷一会儿手机,更多的时候还是选择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具体表现在,每隔一会儿,他就会问我要不要喝什么东西、吃什么东西,像极了很多人爱“吐槽”的母亲。   我倒也不觉得烦,反而有些纵容他。   于是齐康越来越“过分”,最后甚至会掰开橘子瓣,直接喂到我的嘴边。   我尝了尝,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天加更,这两天破事太多。感谢在2023-03-02 23:21:09~2023-03-03 23:2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裴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唇肉狡计 4个;小霸王、满洲里有象、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达达利亚 20瓶;小孩子 18瓶;踏莎行草、雅雅揪 10瓶;唇肉狡计、华卿、安德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傍晚的时候, 齐康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小心翼翼地问我:“我们出去逛逛吧?”   “去哪儿?”   我装作漫不经心,但实际上, 只要是在平城, 去哪儿我都愿意的。   “附近好像有个公园, 不要钱的。”   附近的确有个公园, 早十多年前是个垃圾站,后来城市改造,就变成了一处公园, 引了些江水,甚至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网红景点。   我也没逛过那个公园, 毕竟我的时间着实有限, 除了工作之外, 连休假的场地都被秘书安排得妥帖而高端,我见过阿尔卑斯的雪山,见过非洲大峡谷的动物, 见过欧洲华丽古老的城堡……却并未去逛过身边谈不上景点的小公园。   于是我说:“等吃过晚饭, 我们就去逛一逛吧。”   我答应了齐康的逛公园请求, 齐康就像是很高兴似的,他甚至还悄悄地握了握手, 似乎是在给自己某种肯定的暗示。   我伸出手,握住了齐康的手,先是摸了摸他的手背, 然后用手指滑过了他的掌心,又细细地摸过了每一根手指——我有些满意地发现, 他的手指柔软光滑,已经去了那些厚实的茧, 他被我养得很好,总算有了几分“正常”的模样。   我摸的时间似乎久了一点,久到齐康也生出了一点旖旎的心思,等我想抽回手的时候,齐康与我单手十指相扣。   (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但或许并没有那么夸张的不可描述,然而因为世界观的原因和限制,难以和外人相道,其实不过是亲了亲,暗示着做了一些日常会做的事,然而这个世界总是如此,风气也愈发严苛,世界观下的束缚让各方战战兢兢,提醒不让主角做不可描述之人亦在兢兢业业努力加班,为了保护这小天地不至于出些查漏,也只能如此。于是夫妻乐趣,便不足为他人道也——然而虽然不足为他人道,众人都知晓,我与齐康在某些不可描述的方面也算是契合的,虽不能亲眼瞥见,但也可以脑补一二,权当是苦中作乐罢了。)   他中止了这个吻,微微地喘着气,有些渴望又有些羞赧似的看着我。   我耐着性子提醒他:“不是说好了要去逛公园。”   “可以先……等逛完了再……”   他说得含糊不清,但我却理解了他的意思,但我故意逗他。   “可我们还没有吃饭。”   “我……”   齐康神色间有些茫然,他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并试图给我一个答案,但我其实并不需要他的答案。   “介意我说点脏话助兴么?”   齐康摇了摇头,下一瞬,他倒抽了一口气,眼角也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看起来有些可怜。   我依旧是披着那层斯文败类的皮,下手却没有丁点的手软,我咬着他的耳垂,低声地骂他:“真是够……的。”   我们浅浅地折腾了一个小时,管家打了内线电话来,我直接叫他们用机器人送餐车将晚餐送到房间内。   齐康被吓了一跳,直到发觉是机器人时,依旧惊魂未定。   他试图“离开”我,但又挣脱不了我,最后我抱着他,看着他艰难地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饭,还会坏心思地搞搞破坏。   齐康一开始还惦记着下楼去逛公园,很快就顾不得这些了。   我没有收手,于是他便一会儿昏睡过去,一会儿又被迫无奈地醒了,最后躺在我的怀里,陷入了极深的睡眠之中。   我帮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裹上了一层防风的毯子,然后并不吃力地抱着他出了门。   ——晚饭后逛公园的确是错过了,但还可以去露营看日出。   我的工作人员做事总是妥帖的,当我从车上将齐康抱下来的时候,相关的对接工作已经完成了,连帐篷都扎好了。   我用温热的毛巾帮齐康擦脸,擦了有一会儿,齐康才醒来,眼睛还没有睁开,却本能地往我的怀里缩了缩。   他那时候就是如此,怕疼、怕快乐、怕崩溃,但却无处可逃、无人可靠,只能选择依赖我。   我的阴暗心思又在不断翻滚,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脸颊,又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相关法条。   我总感觉,我不应该是这么良善的人,然而无形之中又有某种束缚,叫我收敛了自身的行径。   齐康终于睁开了双眼,他先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围的布置,他问我:“这是在哪儿?”   “你昨天念叨的公寓,在露营,等过一会儿,我们可以一起看日出。”   他点了点头,没有试图挣脱我的怀抱,只是问我:“抱着我累不累?”   其实是有一点累的,但我不想松开他,于是说:“不累。”   他思考了一会儿,挪动身体,换了个让我更胜利的姿势,依偎在我的怀里,说:“现在几点了?”   “不清楚。”我身上没有带手表,倒是带了手机,但懒得看。   “约莫有四五点了,”齐康抬起头,看向天边,“很快就会天亮了。”   他的话语是如此笃定,我正想问他“你怎么知道的”,又反应了过来——倘若他总是上夜班,或者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走出家门做工,自然能通过看天,就能判断出大约是几点了。   我以为,我的心中最先涌现的会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要是当年你没有做错傻事,你就不会受那些苦,遭那些罪。   但事实上,我的心中最先涌现的,却是一种近似怜悯的情绪。   作为一个“资本家”,我自然不是什么良善宽容的人,过往对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我奉行的是社达的那一套,怜悯的这种情绪,于我而言几乎从未存在过。   我是这么对待宋律师的,也是这么对待金玉的,然而却无法这么对待齐康。   我对他有偏爱,我是怜悯他的。   他看起来真的有点可怜,而我恰好能帮他。   我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清楚地意识到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养活他,银行里那一串与我而言已经没什么意义的数字,于他而言,却是不一样的。   我的指尖划过了他的脸颊,划过了他青色的血管,最后落在了他锁骨上的红痕上。   我昨日咬得很重,纵使没有出血,却留下了红痕,再过一会儿,估计会生出青紫来。   我压了压那处痕迹,他的皮肤微微颤抖,但人没有躲,也没有出声阻止什么。   “疼么?”我明知故问。   “你喜欢么?”他近乎温顺地问我。   “有想过我么?”我又问他。   “当然。”他回答得很快,几乎是毫不犹豫的。   “你与丁晓君在一起的那些年,有想过我么?”   “……”   这一次,齐康却没有那么快的回答,他微微蹙起眉,似乎是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   “我有想过你。”我看着远处红彤彤的一片天,“即使那是不道德的、不体面的。”   齐康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说:“太阳初升了。”   我们依偎在一起,亲密无间地看着朝阳缓慢升起,越过天边的界限,越过低矮的楼层,无边阳光洒在指缝的间隙,洒在脸上,洒在心上。   此情此景,总该说些什么的。   我想对齐康说“我爱你”,但话到了嘴边,说出口的却是“你可以多依赖我一些,我会养你的”。   日出之后,我和齐康一起散步从花园回去,临走前,齐康的目光扫向宽敞的帐篷,我回了他一句“会有专人来处理”。   齐康的脚步迈得不算大,好在我也不着急,我们散步到了公园门口,又拒绝了工作人员的车辆。   齐康拿到了自己的手机,有些笨拙地开了导航,说:“两公里。”   “走吧。”   昨夜操劳了一夜,他体力有些撑不住,走走停停,但没叫苦。   我们这一路,路过了一些环卫工人,齐康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我便知晓,他是在猜测自己年老的时候,能不能像他们一样,靠此就业。   我其实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有一年,我名下的公司遇到了极大的危机,资金链濒临断裂,我一个人,从黑天走到天亮,然后这一路,路过了环卫工人、快递小哥和外卖员,我在思考,通过哪种途径,能填补上我欠下的窟窿。   但后来,我熬了过去。   人只有在拥有的筹码很少的时候,才会觉得焦虑,才会想多留几条退路。   由此可见,齐康并不相信我刚刚在公园里说出的话语。   倘若他说得没错,那他与丁晓君也有过彼此相爱、举案齐眉的时候,在那场巨大的骗局中,多多少少也曾有过真心。   他受过骗,自然会生出警惕心,也不会像年轻人那样容易相信承诺,愿意相信真心。   我也不可能给他太多的资产,因为他不会用在自身的可能性很小,大概率会用在我并不喜欢的人身上。   他手中可用的钱不算多,每次用钱之前,也会征询我的意见,在军训的时候,每周的二十多分钟的聊天时间里,他总会穿插着、不着痕迹地告知我他在军训基地的商店里买了什么东西,因为过于熟稔,我看着甚至有些难受。   道理我都懂,然而情感上总归过不去,或许是我贪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3 23:27:56~2023-03-04 14:1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公庭万舞 12瓶;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回到家后, 我和齐康补了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睡醒之后,我独自一人去了健身室, 没过多久, 齐康竟然也来了。   他站在我的跑步机旁边, 问我:“什么时候醒的?”   我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 喝了一口水,回他:“半个多小时前,要不要上来试试?”   “我不会弄这个。”   “简单, 到我旁边的这台上来,我来教你。”   “好。”   我粗略教会了齐康如何操作, 很快, 他就调好了速度, 在我的旁边跑了起来。   我们一起做了一个多小时的运动,擦干了汗,一起坐在落地窗前休息。   齐康的手机还是会亮起来, 但他看也不看, 只专注和我说话。   我想了想, 又问他:“怎么不看手机?”   “没什么要紧的消息的。”   “同学群里的消息也不要紧?”   “要紧的消息辅导员会群发置顶的,其他都是闲聊罢了。”   “都在聊什么话题?”   “没太注意看, ”齐康停顿了一瞬,又很自然地说道,“我不太能跟上他们的话题, 都是年轻人,有代购了。”   “你也并不老, ”我这句话说得并不作假,“同学之间, 合得过来就好好交往,合不过来,也没什么妨碍的。”   “……”齐康没回应我这句话,看起来是不太赞同的。   他读书时实在耀眼,又实在专注,并未关注到班级里平静表面下的暗涌,也并不知晓,我曾经遭遇过校园霸凌,   因而,他对同学下意识的观感总是正面的、灿烂的,并不清楚同学之间的情感十分微妙,或许能成为朋友,又或许会成为仇人。   而目前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也只能提醒这么一句,好在齐康并不住校,应该也不必烦恼宿舍关系之类的问题。   我低头看了看玻璃杯的茶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回头把你课表给我一份?”   “好。”   “不问问我想做什么?”   “或许你是想来学校接我。”   “不介意?”   “我那些同学,应该都知道我嫁人了。”   我的手抖动了一下,连带着杯中的水面也不太明显地摇晃了一瞬,我抬眼看他:“就这么直说了?”   “宿舍夜谈,有的有女朋友了,有的正在追,问到了我这儿,我自然也就说了。”   “那他们都什么反应?”   “也没什么反应,只说我年纪到这儿了,结婚也是正常的。”   “哦。”   “还问我孩子几岁了,我说我嫁的是个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间,是不会有孩子的。”   我有点想劝诫他不能这么对刚认识没几天的同学坦诚相告,但却无法抑制住因齐康这种做法而产生的愉悦和满意。   我缓了一会儿,开玩笑似的逗他:“你难道不想体验一下被年轻人追逐的感觉?”   “已经结婚了,就不要给其他人任何希望了。”   他很平静地说了这句话,仿佛曾经这么回答过,曾经这么做过似的。   我难以遏制地想到了很多年前,我气喘吁吁地向他告白,他回了我一句:“抱歉,我已经结婚了,我并不爱你。”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不过十多年前这么做的对象是我。   我将大脑中的纷杂的思绪抛到脑后,对他说:“你开学时,我送你去。”   “好。”齐康看起来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很高兴,“你要见我的同学么?”   “等你们熟悉了一些,有了觉得不错的朋友,大家可以约个饭。”   “像你上次带我见的那些朋友那样?”   “我没有什么朋友的。”这句话我说得并不心虚,“我性子孤僻,待人多有目的,平素往来的不过是些狐朋狗友、利益伙伴罢了。”   “那金玉呢?”   “金玉?”   “对,他不算你朋友么?”   “他也只能算半个。”   倘若他对我没有生过觊觎的心思,没有直到今日依旧试图插手我的私事,或许我真的能将他视作一个朋友。   齐康再一次提起了金玉,他仿佛很在意他似的——他这种反应,也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对我暗生情愫,对金玉吃了醋。   要么还是顾念着家庭和谐,希望能多了解一些可能会影响到家庭的不安定的因素。   我想了想,还是对他说:“我与金玉之间,绝不会有什么可能。”   “但你很在意他,也会在不太过分的时候,帮他一把。”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在你这里受了挫折,变得萎靡不振,”我并不想把当年的事情讲得太清晰,那样倒像是在指责齐康似的,“金玉很照顾我,总是请我吃饭,与我聊天,他对我多少有些帮助,只不过他想要的,我给不了,也不想给。”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听说,你们曾经是室友?”   “我们的床甚至是挨着的,他抬起手,就能够到我,”我话锋一转,甚至笑了,“那原本是我期待你在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改了四次还在锁,正在高审中,先看看新一章吧。感谢在2023-03-04 14:16:32~2023-03-04 22:4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梦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浪鼠·L、许哒哒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其实我倒不是故意这么说, 来惹齐康难过的。实话实说,只是忍不住了。   毕竟,我总是会在齐康的身上偶尔中上一刀, 那我回敬一点刺, 也算不上过分吧?   齐康因我的话而变得沉默, 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是一个忍耐度极高的人,纵使难受了,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我见他这幅模样, 也无声地叹了口气,用手指碰了碰齐康的脸, 说:“那也不完全是你的错。”   齐康抓住了我的手, 却将我的手压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说:“我们现在已经住在一起了,不在隔壁床,在同一个床, 甚至是同一个被子里了。”   我愣了一下, 竟然被他算不上高超的安慰技巧安慰到了。   与其执着过去, 不如珍惜现在。   与其担忧未来,不如把握现在。   ——至少, 现在我们还是在一起的。   我们默契地越过了这个话题,开始聊起了上大学的需要注意的琐事。   他上的大学是我去过的,我便告知了他一些本校人才知道的“小秘密”, 齐康听得很认真,我们聊得也轻松, 时不时相视一笑,不知不觉又过了几个小时。   用过了晚饭, 齐康又向我提出了散步邀请,我欣然应允,这次去的是不远处的24小时书店。   我们刚进门,店内的工作人员就格外热情地簇拥上来,说最近在搞短视频宣传的活动,如果我们愿意配合出镜,可以在店内任意挑三本书带走。   齐康有些踌躇,他看起来心动了,但是并不敢答应,而是看向了我。   我回了句“谢谢,不用”,然后问齐康:“你很想要三本免费的书?”   齐康很明显地思考了几秒钟,他说:“没那么想要。”   那就是有点想要了。   站在我面前的店员殷切地补了一句:“两位可以试着拍拍看,如果效果不好,也可以删除的。”   “既然你想要的话,我总会给你的。”   我说完了这句话,眼前的店员们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我也笑了起来,说:“叫你们店长过来。”   一个看起来职位颇高的店员上前一步,谨慎地询问:“客人,请问您是有什么需求么?”   “有需求,但你做不了主,叫你们店长过来吧,我姓许,言午许。”   那位店员倒也机灵,很快就向内部办公区走去,过了五六分钟,一个相貌英俊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远远地看到了我,就喊:“许老板,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   “散步路过,”我伸手揽住了齐康的肩膀,“介绍下,我太太。”   “许太太好,”店长停在了我们面前,“有什么需要您提,我能配合的立刻配合,配合不了的也要绞尽脑汁配合。”   “你好。”齐康同他说了句话,又求救似的看向了我。   “我太太有些腼腆,他刚刚得知你们这儿有拍视频送三本书的活动,又想要书,又不敢叫我露面。”   “这点小事何须您烦恼,不要说三本书,就是您把我这店铺里的书搬空也是应该的,没有您,哪里会有这家书店。”   “搬空倒不必了,挑几本,我们也该回去了。”   “好,好,许太太您偏爱什么类型的书籍?”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什么特别偏好的,您看着好的,推荐给我可以么?”   店长笑得格外热情,他像花蝴蝶似的,迅速地挑了六七本书,又安排店员拿来了精致的包装袋,装好了,向齐康和我介绍了一番这些书籍的妙处和贵处,这才将东西送了我们。   齐康拎着装满书的袋子,道了声谢,又握了握我的手心,我文弦而知雅意,开口告辞,店长送我们到了大门口,态度之热切,仿佛我是他的财神爷——倒也不是仿佛,我的确是他的财神爷,作为投资方,我占股这家书店所属企业的80%,甚至可以随时换了他这个店长。   经过了这么一段插曲,齐康的兴致却不太高了,他拎着书,没了来时的轻松愉快。   我可以哄他,但想了想,还是说:“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   “因为我盛气凌人,从他们店里薅走了几本书?”   “我不觉得你盛气凌人,但我不太适应这样的模式。”   “你认为,获得什么,一定要付出什么,对么?”   “……”齐康又不说话了。   “作为投资方,我付出了金钱,这家店名义上是店长的,实际上是我的,我可以从书店里随意挑选,这是我的权利与自由。”   “……是我想错了,我以为,你和这家店没太多关联。”   “你倒也没想错,即使我和这家店没多大关联,只要他认得我,想讨好我,我依旧可以无需付出任何代价,拿走我想要的东西。”我侧过头看向齐康,看向这个依旧单纯的男人,“有些时候,当你到达一定的位置的时候,你可以轻易地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那你会帮他们么?”   “看心情。”   “看心情?”   “他们无偿地赠送,是一种盲目而广撒网式的投资,而作为受赠方,我可以选择给予回报,也可以选择一毛不拔。”   齐康的表情告诉我,他依旧不太懂,也依旧不太理解。   我用手指敲了敲他的头,对他说:“要做个坏一点的人。”   “……”   他保持了沉默,他并没有答应我。   回到家后,又是和昨日一样,漫长而默契的交流。   --   第二天,天气很糟糕,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我却不得不出门工作。   有钱人可以拒绝绝大多数不想做的事,但不能拒绝的那些事,却无论如何也拒绝不得。   作为一个商人,我背后自然是有些“靠山”的,随着我的资产水涨船高,我的“靠山”自然也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好。   今天恰好是我的一位“靠山”的生日,不要说外面下着暴雨,就是下着冰刀,我也是要赶过去的。   临出门前,我倒是犹豫过要不要带齐康一起同去,但想到了那宴会上乌七八糟的人和事,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于是我叮嘱了齐康一句:“晚上早些休息,不必等我,说不定会住在外面了。”   我对这场宴会有着不太好的预感,事实上,也的确没有碰到什么好事。   我有一位竞争对手,这次全程紧跟在我的“靠山”的身侧,一副半子的模样——这倒是真的,我的竞争对手与我“靠山”的女儿正在以结婚为前提,热恋交往中。   我那“靠山”倒也有意思,又向我介绍了他另一个女儿,言语之间,劝诫我与和我那竞争对手和睦相处,总归是“一家人”。   我的回应便是抬起了右手,用拇指转了一圈无名指上的婚戒,笑着说:“您或许还不知道,我已经成了婚了,还是与一个男人。”   “男人有什么好的,生不了孩子,图个新鲜,玩腻了就舍了吧。”   “我不知晓男人有什么好的,但我很喜爱我的丈夫,希望与他长久相处、始终如一。”我的目光看向了他身侧的男人身上,面上露出了些许惆怅,“我视您当做我亲密的长辈,然而您却又有了新的喜欢的小辈,这让我,着实有些……嫉妒。”   “靠山”哈哈大笑,仿佛很喜欢我与他“坦诚相对”,等他笑够了,才说:“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小性儿。叔叔虽然喜欢你,但也不能太放纵你,林铮做事笨手笨脚的,你不要欺负他,可以教教他、让让他,一起进步,一起赚钱,和睦才是好事。”   林铮便是我那竞争对手,我与他对手过几次,赢多输少,原本以为已经将他压制得差不多了,却未曾料到,他竟然攀附到了另一条路。   不过——他以为,这样我便无法奈何得了他了么?   我用餐桌上的手帕擦了擦嘴角,脸上带了笑,却并不应下这句话。   我那“靠山”的脸色也没有丝毫改变,我们对视了片刻,最后,他竟然说:“汤都凉了,叫人给你盛一碗热的吧。”   “好,多谢您。”   这件事像是揭过去了,但我们都心知肚明,一切都刚刚开始。   拒绝了“靠山”的这次“礼”,下次来得应该是“兵”了。   聚会终于散场,我坐上了回家的车,大脑反复思考着破局的路径,仿佛一眨眼,就回到了家中。   我推开了卧室的门,并不意外地发现齐康还没有睡,他的手中捧着一本书,似乎正看得入神,但听闻了响动,便立刻放下了书、看向了我。   他问我:“今天过得不痛快么?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4 22:41:16~2023-03-05 22:3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唇肉狡计、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20237028、小霸王、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RIGINAL SIN。 30瓶;考试必过 20瓶;想当个铲屎官 2瓶;2023702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的确不太痛快, ”我原本并不想和齐康说什么生意场的事,但齐康问了我,我竟然也不怎么想瞒着他, 于是顺水推舟, 便说了出来, “有人要抢我的生意, 我依赖的‘靠山’叫我让让他。”   “哦。”齐康并未多言多语,他掀开被子,下了床, 很快走到了我的面前,开始帮我脱领带、解扣子, “晚饭吃饱了么?”   “你猜?”我凑到了他的耳畔, 闻着他和我如出一辙的洗发水香味。   “想吃点什么夜宵, 我让厨房去做。”齐康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很不赞同我饿着回来的行径。   “你会做什么?”我的唇擦过了他的耳廓,然后并不意外地发现对方的耳朵红了。   “想吃疙瘩汤, 还是清汤面?”   “想吃你。”   “先吃饱肚子, 再说别的, ”齐康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我的腰身, 像哄孩子似的说,“你不要难过。”   “我不会难过。”   我这话说得的确是实话,我那“靠山”虽然已经相处了三五年, 但我很清楚我们之间只是利益关系,我对他的那些情谊, 或许还不如他对我的真。   但我惯会伪装,或许在旁人眼中, 我不过是强撑着不掉分,实则难过极了的。   至于和林铮之间的争斗。   纵使我输了,也不至于太伤筋动骨,毕竟我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局限于某一个领域。   更何况——我未必会输。   然而,我虽然说的是实话,齐康却也觉得我是在故作嘴硬,他像是哄小孩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又说:“你先去洗个澡,我去给你做夜宵。”   “你要做什么?”我歪过头问他。   “会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安抚似的亲了亲我的脸颊,脚步却很快,像是生怕会饿到我似的。   我抬起手,用手指抚过他亲吻过的地方,纵使克制,却难以遏制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真的很喜欢他偏爱我的模样。   如果说回来的时候,我内心还有些失落与阴郁,那在齐康的一番操作之下,我的情绪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治愈,整个人像是充满了电,又可以从容地面对眼前的“小波折”。   我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齐康端来了一碗面和一碗疙瘩汤,对我说:“咱们一起吃,你想吃什么,那就吃什么。”   面条上和疙瘩汤上都撒了葱花,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空着的碗,我盛了半碗面条,尝了一口,比想象中要好吃。   吃过了面条,也吃完了疙瘩汤,齐康问我:“要睡么?”   我摇了摇头,说:“要通宵加班,你先睡。”   “我陪你加班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什么犹豫,“虽然我什么都不会做,但你忙你的,我看看书也是好的。”   “熬夜伤身,你去睡。”   “我睡不着,咱们的年纪一样大,熬个夜,第二天一起睡也没什么妨碍的。”   或许是“和齐康一起熬夜”这个选项太过诱人,我在思考片刻后,点头同意了。   我的房子很大,自然也配备有专供加班的小型会议室,工作人员帮我连上了所有的用得到的电子设备,调试了远程的会议模式,我开始一边加班一边开会。   我与林铮之间主要的竞争领域是游戏。   我在游戏这个领域算得上“前辈”,这些年旗下公司的爆款游戏层出不穷,几乎占据了行业三分之二的总流水。   林铮则是“后起之秀”,但我不太看得上他,因为他这人不太讲行规。   做游戏,某种意义上,得“讲点良心”。   每一个游戏公司里都有一大批精通心理学的员工用于设计环节,来留住更多的玩家,来让玩家氪更多的金,来让玩家上线时间更长。   然而大部分游戏公司,都会在内部划一个线——不能做得太过分,至少不能毁了绝大部分玩家的生活,薅羊毛也要讲究可持续的发展。   然而林铮的公司,做游戏时是没有这条线的,甚至是没有“防沉迷机制”的,因而玩家“出事”的概率远大于其他游戏。   除此之外,林铮家的游戏主打暗黑、色情、精神控制,而且搭配了非常“先进”的游戏内交友模块,这也促使了大批网恋的诞生——如果只是网恋,倒也罢了,但因为游戏题材的特殊性,还会伴随着诸多特殊的“爱好”和“癖好”,聚集了一群“狩猎”他人的“心理变态”,很多玩家一不留神,就会陷入极度危险的漩涡之中。   然而,尽管负面新闻不断,林铮旗下游戏的流水依旧节节攀升,巅峰时甚至可以和我旗下当时最赚钱的一款卡牌游戏打平。   我那时候其实还在沉迷靠投融资赚钱,但无意间在老玩家论坛刷到了控诉林铮的帖子。   林铮公司的做法擦着法律的边界,纵使诸多玩家抗议,依旧无法让他得到任何惩罚。   但我认为我有能力给他一个教训。   于是我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带队推出了全新的游戏,并且提高了一倍的氪金兑换值——也就是说,原本,氪金1元能得到1个钻石,现在可以得到2个。   好玩、便宜、容易、安全,集合了这四个元素,我推出的新游戏迅速风靡起来,夺走了林铮家游戏四分之三的流水。   林铮自然也咽不下这口气,他仿照我旗下的爆款游戏出了新游戏,直接与我对打起来。   我们缠缠绵绵打了两三年,我赢得多,输得少——玩家也不是傻子,林铮“竭泽而渔、要钱不要玩家命”的做法也算声名远播,在同样好玩的前提下,自然会更偏向我。   得玩家者得天下,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也是一直这么贯行的。   然而,游戏这个市场,玩家并不是决定利益的唯一因素——摆在每一个游戏从业人员面前,最要紧的东西就是版号。   如果没有版号,那意味着这款游戏是非法游戏,内部不能设置任何充值渠道,也不可以上架任何官方的下载平台。   游戏版号一贯是“僧多肉少”的,而我依靠的“靠山”,过往能够帮我合理合法地运作到一些版号。   然而,一旦“靠山”更青睐林铮,自然也可以将更多的版号分给对方。   极端点想,林铮有十款游戏可以拿到版号顺利上市,而我只有一款游戏能做到如此,那这还怎么打?   当然,我也可以不做游戏,我旗下的金融版块、养老版块和医药版块都做得有声有色,特别是医药版块,足以保我几十年在财富排行榜上的位置直升不降。   然而,做人总归是要有一点情怀的。   我是真的很喜欢做游戏,也很喜欢游戏玩家,我不能容忍林铮这个“毒瘤”继续将游戏圈子的水搅浑。   而我能做的,就是趁着我的“靠山”没有彻底反水之前,再想办法推出一款爆款游戏——最好能爆出国外,爆出现象级,并作为当年年度的游戏对外输出典型案例。   上面分发版号的时候也有潜规则,对于刚刚出过爆款游戏、得过相关奖项、受到上面重视的公司,给予适当倾斜,不得太过“卡号”。   我的时间有限,早一天是一天,我需要理清楚我旗下的游戏公司目前手中有多少牌,有哪些游戏是可以通过赶工而上线内测的。   我从天黑开到了天明,然后发觉情况并不太乐观。   之前做过的那款爆款游戏续航太久了,这令新游戏的研发团队产生了懈怠的心理——反正新游戏也没有老游戏赚钱,不如好好运营维护老游戏,只要总流水没有变化,奖金就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的大脑迅速地闪过了一个又一个游戏的方案,又一个接一个地否决,直到黎明之前,我抬起头,发觉齐康坐在会议室靠边的座椅上,头一点又一点,竟然坐着睡着了。   我的心头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然而大脑却在电火石光之间,想到了我在与齐康一起去宁县时,路上随手做的探索类小程序游戏,我记得当时我安排秘书去寻找画手、申请版号,但到宁县后发生的各种事太多,我竟然没有继续跟进进度。   秘书也在线上,他灌了一口咖啡,几十秒后,给了我最新反馈——游戏的版号已经申请下来了,美工的进度也基本完成,目前正在调试中,只需要几天的时间,就可以上线。   我其实没有对这款游戏抱有太大的期待,但我一直有一个“亲自带头做的游戏不会扑街”的玄学,于是我说:“把它作为计划的一环,倾斜5%的推广资源。”   “是。”   结束了一夜的会议,我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三十多岁的身体,果然不如二十出头的扛折腾,我的确是累了。   然而在与床褥相拥之前,我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我抱起了齐康,亲了亲他眼底的青色,然后和他一起出了会议室,回了房间。   我们又睡了一整个白天,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又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5 22:36:40~2023-03-06 22:3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齐康的假期还有一天就要结束了, 我问他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他想了想,说:“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只要在你身边就很好了。”   我思考了一会儿这是他的真心话, 还是他假期时从沟通课的老师那边学来的情话, 但无论是哪一个, 我听着都是舒畅的。   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对他说:“走吧,我们去游乐场。”   很多霸道总裁都会包下游乐场, 用来哄恋人。   但我不是霸道总裁,现在也很难做到包下一个面向大众的, 日流量数万人的游乐场——倒不是钱不到位, 而是那样做太高调了, 很容易被上头人“敲打”。   我能做的,只是花费了几十万元,享受VIP服务, 于是我和齐康到达游乐园的时候, 至少有二十人的欢迎团队, 在等待着我们。   ——我是不大爱逛游乐场的,非常年轻的时候很贫穷, 在没学会怎么做游戏、没有靠游戏赚到第一桶金之前,我做过很多很多的兼职,游乐场的玩偶就是其中之一。   玩偶的外表是很可爱的, 但非常沉,我负责的玩偶大概40斤左右, 套在身上,闷热且笨重, 还要撑着做起来各种可爱的姿势。   与现在的广泛科普不同,那时候的游乐场,游客们并不认为近距离拍拍玩偶是什么“大事”,于是经常有熊孩子们拍打玩偶,敲玩偶的脑袋,我的身体被玩偶内部的钢架击打着,还不能做出躲避的动作,一天下来,浑身是汗是小事儿,身上还会多很多青紫的伤痕。   真正意义上的,靠身体健康来赚钱。   每一次,我都告诉我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去做这个兼职了,但每一次,都会有下一次。   原因无他,做玩偶扮演者是个辛苦差事,给的钱相对多一点,而我那时正缺钱。   快乐是属于游客的,辛苦和风险是属于作为兼职人员的我的。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对游乐园深恶痛绝、敬而远之。   直到后来,我开发的游戏出了衍生的项目,衍生的项目落在了数家游乐场里,每年给我带来了数千万的收益,我这才对游乐园有所改观——不过还是不太喜欢。   我将繁杂的思绪收了回来,转过头去看齐康,齐康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小孩似的,他看起来很期待这次的旅行。   ——也对,宁县是没有游乐园的。   一群工作人员将我和齐康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撑起了黑伞用来遮挡路人的拍照和视线。   齐康有一点尴尬,实话实说,我也有一点,但我拍了拍齐康的肩膀,对他说:“享受快乐就好。”   园区其实很大,需要排队的项目也很多,但我们无需排队,两个项目的直线距离超过300米的时候,就会调来专车送我们去下一个目的地,于是享受的就只是单纯的游玩项目的快乐。   我们坐了一些舒缓的项目,又去做过山车和飞翔类的项目,出乎我的预料,齐康并不害怕,在过山车向下俯冲的时候,他甚至可以从容地扭过头,对我说:“我像是要飞起来了。”   我的心脏“砰砰”乱跳,我不知道是因为齐康的话语,还是因为我正在体验过于刺激的项目。   在这一瞬间,我想到了吊桥效应。   但因为吊桥效应而在一瞬间依恋对方的人,不是齐康,似乎是我。   我是真的很喜欢齐康。   下了过山车,伴随着我们的工作人员,开始为我们推荐各种小吃。   齐康看到小吃的售价后,嘴角的弧度稍微向下压了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对他说:“包在套餐里了,都是免费的。”   齐康就很高兴地过去挑小吃了。   我们吃了长长的火鸡腿,加了冰的奶昔,以及一圈接着一圈的薯塔。   也拍了很多还算漂亮的照片,一起穿着巫师服,挥舞着魔法棒——齐康并不懂巫师背后的那个IP有什么含义,我向他推荐了原著,他点了点头,说以后找时间再去看。   看烟花表演的时候,我们坐在了城堡里用餐——那里据说是这个游乐园内最好的观景位。   我看了一会儿烟花,才发现,齐康在向下看。   我问他:“你在看什么?”   齐康说:“没什么。”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聚集在城堡之下,几乎人挤着人的、站立着仰着头向上看的游客。   齐康在看着他们,而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除了最后的这一点插曲,这次的游乐园之旅整体来说还是非常令人愉快的,结束的时候,游乐园的工作人员送给了我们很多游乐园官方出品的周边,齐康很喜欢其中的一个娃娃,直接随身抱着了。   返程的路上,齐康摸了摸娃娃的皮毛,仿佛不经意似的,问我:“你今天花了多少钱?”   我想了想,说:“三十多万。”   三十九万九,也算三十多万吧。   齐康“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第二天,我送齐康上学。   报道日在军训以前,送他上学,还真就是送他上学。   管家早就贴心地为齐康配备了全套的学习用品和电子用品,三件套的笔记本电脑、平板、手机一应俱全——当然,全都是出自我旗下的公司。   齐康从头到位所有的衣物都是我为他买的,不算奢牌,倒也是小有名气的牌子,我问他,是将他送到学校门口还是教学楼,他想了想,说:“学校门口吧。”   他下了车,冲我挥了挥手,我在这一瞬间,有一种我包养了一个小情人的错觉。   但到底还是不同的。   齐康是我名正言顺的太太,我们虽然签署了婚前协议,但他已经获得了我一部分的资产——只是这些资产在我们的婚姻存续期间并不容易变现,他能动的也只有我给他的“零花钱”。   我给他的“零花钱”不算少,但消费账单会按月发送至我的邮箱,我几乎从不看,但如果我想看的时候,还是能轻易看到的。   齐康有记账的习惯,他花费的每一笔钱都会通过正式或者非正式的方式让我知晓,从这个角度来看,他花我的钱,是不自由的。   我对他并不吝啬,但却抱有防备心理,或许是因为我曾经在他的身上收获过极深的失望和伤害,而不自觉地采用了很多措施,来预防他可能会对我造成的二次伤害。   但这对他而言,算不上公平。   在驶向公司的这段路上,我花费了一些时间思考该如何给齐康多一点自由,至少让他能多花到我一点钱。   但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将这个计划放在我解决掉齐康周围的那些烂人之后。   我知晓我对齐康的掌控欲有些不合情理,我的一些做法虽然没有违反法律,但到底在道德上有亏损——我不打算改变,我决定一意孤行。   抵达公司之后,我收到了一个不那么好的消息——有一款已经几乎板上钉钉能拿到版号的游戏,却在最后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上头的决议是“择期再审”。   因为前期投入比较大,分公司的总经理连同负责这个项目的对外事务总监亲自向我汇报这件事的细节。   “……也就是说,今天是突然得知的结果?”   “是,昨天的时候,那边的负责人还说完全没有问题的。”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错不在你们,不必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董事长,是否要关闭内测?暂停项目运营。”   “不用,”我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决定,“继续内测,项目继续运营,按原定的计划进行游戏更新。”   “……但我们无法开启充值窗口,得不到任何收益。”   “玩家玩得开心也是一种收益,况且,又不是永远都拿不到版号,说不定,过几个月上头就批了呢,”我安抚着我的下属略显急躁的情绪,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多发一些免费的钻石,让玩家抽卡抽得开心。”   “是。”   “好。”   结束了这场短暂的会话后,我收到了来自林铮的消息,他询问我是否有时间,与他共进晚餐,顺便讨论一些合作的事宜。   我直接回绝了他的邀请,用的理由是“我要回家陪我太太”。   林铮的心情如何我并不在意,反正我的心情相当不错。   我在临下班的时候看了一眼齐康的课表,直接叫司机将我送到了我和齐康的学校,准备接他放学。   我的车停在了学校附近的停车场中,我拨通了齐康的电话,他接得很快,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老公,有什么事?”   我的手指握紧了手机一瞬,因为他这一句“老公”,过了两秒钟,我才回答:“我在你学校附近的停车场,你有没有要紧的事,如果没有的话,我带你回家。”   “没什么要紧的事,”他的声线上扬了点,似乎很高兴,“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我过一会儿把定位发给你。”   “好,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我挂断了电话,将定位发给了齐康,又觉得,我和他仿佛是正在恋爱的小情侣,连等待见面时,都满心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6 22:30:40~2023-03-07 11:3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麻雀、满洲里有象、kita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我并没有等多久, 很快就看到了齐康远远地走了过来,然而,他并不是一个人, 身边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 而齐康的手机正在对方的手中。两个人一起看着屏幕前行。   我瞬间反应过来, 齐康或许还不太会用手机的定位功能, 于是找了旁人帮忙。   我的助理还在车上,他下了车,应付了一番, 得知男孩是齐康的同学,顺手取了一件小礼物送给他。   男孩推辞了一番, 最后还是拿了礼物离开了, 临走前还和齐康约好了“明天见”。   助理又拉开门, 请齐康上车。   齐康看了一眼离开的同伴,又看了一眼助理,拿着从同伴的手中取回的手机, 上了我的车。   ——他显然是有些不高兴的, 因为刚刚下车应酬的是我的助理, 而非我本人。   我猜他会认为我过于“有架子”,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意思。   但我并不想解释, 因为我的确是这么个性子,他刚认识了短暂的一段日子的熟人,并不值得我去浪费时间交际——况且按照我过往的经验, 那人如此热心肠,天生善良的概率有, 有所图谋的概率也有,我懒得判断, 干脆从一开始就不要有接触。   齐康坐在我的身侧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刚刚期待着见面的我,仿佛是一个傻子。   我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也知道不能埋怨齐康,我们的三观和处事方式总归是不一样的。   我用指尖摩挲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户口,思考着齐康什么时候会同我说话,正思考着,齐康就开了口,他问我:“今天一切还顺利么?”   我回过神,有些冷淡地回了他一句:“不好不坏。”   “你不喜欢我带同学到你面前?”齐康直接抛出了一个直球。   我想说“并没有”,也想说“我不习惯在有助理的前提下和陌生人交谈”,但真正说出口的,却是我未曾预料到的话语:“你的手机在他的手里,你们靠得太近了。”   齐康愣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了一点,他说:“我还是不太会用导航,这附近的路有点复杂,我怕我找不到你,刚好他在身边,我就麻烦他帮忙了。”   这话与我最初的猜测是一致的,然而,当我花费了一点时间,再次回忆自齐康出现在我眼前,到最后他上车之间的经历,却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我问他:“是你向他求助的,还是他主动提出要帮你的?”   “我们坐在一起,他或许是看到我操作有些生疏,就问我要不要帮忙。”   “你婉拒过了么?”   “拒绝了一次,我说我可以自己试试……”   “然后他没等你试试,就拿走了你的手机?”   “……他只是热心肠。”   “定位不止可以从我分享给你,也可以从你分享给他,他应该是有手机的吧?”   “我不会分享。”   “但他会,从你们的教学楼到这里,步行大概要二十分钟,他一直在用你的手机导航,对么?”   “……对。”   齐康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说:“他没有理由害我,应该只是没注意。”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好,除非他有所图谋,”我无声地叹了口气,“你不觉得他太过热情了?如果说帮你导航,算他热心肠,那这一路捧着你的手机不撒手,算什么事?”   “……或许他只是喜欢我这款手机,想多玩一会儿?”   “那也没有必要时刻捧着手机,看清大致的路线,捏在手机,拐弯处看几眼也就算了。你那同学,是不是一直捧着手机、放大了路线,让你跟着一起看,还离你靠得很近?这一路,他有没有顺便用你的手机软件给他自己发了好友邀请?有没有向你打听家里的情况?”   我问了几个要害问题,齐康一个也没有回答,我便知道,并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归根究底还是那句话——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好,除非他有所图谋。   齐康相信人性本善,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但我完全不信。   过了许久,齐康对我说:“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年轻人惦记的。”   “你长得不错,”我抬起手,摸了摸他被我养得更加漂亮的脸,“可以惦记你的身体。”   “我都说了我已经嫁人了……”   “嫁人了也不是不能草,”我面无表情地说着粗俗的话语,“有些人,会更兴奋,也更放心,毕竟有了家庭,不会粘人,也不必负责。”   “他说他是有女朋友的……”   “有女朋友也可以出轨,再说,除了图色,也可以图钱,哄好了人,再向你借钱,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未必有那么坏?”   “你需要证据?”   “调查公民信息是违法的行为。”   “不需要那么麻烦。”   “你想做什么?”   “我不会做什么。”   齐康看向我的眼神,证明他并不相信我这句话,然而他也知晓分寸,很清楚关于这件事,我们之间的沟通最好到此为止。   他无法说服我,而他再继续替那人辩解下去,只会激怒我。   我们又保持了一会儿沉默,齐康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这是一个很生硬的话题开头,我看了他一眼,说:“应该是吃涮肉。”   “怎么想起来到学校附近接我?”   “你第一天读大学,临下班的时候,想到这一点,就叫司机掉头来找你了。”   “我今天上课的时候,走了一会儿神,也在想你,本来以为回到家还要再等等你,但没想到你来接我了。”   ——也没想到会出这么个插曲。   我帮齐康补全了他未说出口的话语。   我将齐康垂落在脸颊旁的发丝向后挽了挽,对他说:“以后如果有时间,我会多接你一起回家。”   “还在那个停车场?”   “直接开进学校,你在哪个楼附近,我就去哪里找你。”   齐康沉默了几秒钟,点了点头,说“好”。   我让渡了齐康一点自由的权利,然而很快又将这一点权利收了回去。   我见过形形色色的许多人,不得不说,齐康是我见过的,戒心最低的一个。   他明明是被丁晓君彻头彻尾地欺骗过的,却没有得到半点教训,单纯地还像那年刚刚成年的学生,对他人的好只有感激、没有怀疑。   想到这儿,我甚至有了一点后怕的情绪,倘若放任齐康和他那同学继续相处下去,或许在不经意间,又会养虎成患,生出些我不期待看到的波折来。   --   涮过了锅子,齐康要做作业,而我则是要加班,我们找了个书房,开始工作和学习。   这一忙碌就到了深夜,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脊椎,发觉齐康的手中捧着一本专业书,正在做预习。   “怎么不去睡?”我明知故问。   “要等你。”他放下了书,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以后自个早点睡。”   “没有你,睡不太安稳。”   这情话的确动听,仿佛真的似的。   我揽着齐康的肩膀回了卧室,原本没想做什么的,但齐康很主动,我想了想他的课表,在意识到他明早没课后,放纵了自己yu严树。   情浓之时,我或许是太恶劣,半是玩笑半是故意地问他:“你这样的身体,是怎么在上的?”   齐康整个人都绷紧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地说:“我总归也是个男人的。”   “那你第一次当男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我逼问齐康,齐康却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抱紧了我,亲吻着我的嘴角,向我无声地祈求着。   我本不想放过他的——但他眼角一直在落泪,不是生理性的眼泪,而是真的在哭。   他仿佛难堪到了极致,也难过到了极致,仿佛压满了花朵的嫩枝,再稍稍用力,就会被轻易折断。   我用指腹擦过了他的眼泪,嗤笑出声:“早晚会让你和我说清楚这事。”   然而,我却又一次地放过了他,没有逼问下去。   --   第二天上午,我的下属告知了我一个好消息——我旗下医药公司参与研发的新药终于通过了最后一道审核,即将上市,这条消息让医药公司的股票上涨了5个百分点,还没有估算这款药上市后将带来的巨大的利益。   虽然金钱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数字,但在游戏领域接连受挫后,有这么一个好消息,还是让我心情愉悦。   午饭过后,双喜临门,我那款尚未拿到版号的游戏上了热搜榜——倒不是公关团队买的,而是游戏领域的大V连同玩家们自发搜索加热的。   点进这个热搜,里面清一色都是玩家的好评,源头则是今天游戏系统邮箱里发放了大量的钻石和抽卡体验券。   最关注游戏版号的,除了游戏公司,就是参与游戏的玩家了——他们甚至比游戏公司更担忧游戏会“凉凉”。   那款游戏没有下发版号的“小道消息”传出后,昨夜不少玩家甚至彻夜难眠,不断刷新等待着官方的消息,而最后官方并没有辜负他们,发布了明确的通知——不暂停、不下线、如期更新、赠送钻石和抽卡券。   这种处理的方式,在游戏圈很少见,可爱的玩家们或许是被感动到了,自发地给这个游戏送了一场热度。   ——纵使不会改变版号审批的结果,也很难给相关方压力,但玩家在通过这种途径在向“路人”安利游戏和游戏公司,一方面拉了不少新玩家入坑,一方面也在隔空与游戏公司对话——“我收到了你的好意,很感动,作为回报,让我们一起守护这个游戏,等待事态的转机”。   这场热搜,倒像是一封极浪漫的情诗。   心硬如我,竟然也有些感动了。   感动之余,我也该干一些正事了。   譬如,走一走“正道”,去帮助“挺身而出”、“不辞辛苦”、“不求回报”、“大公无私”的正义人士,查查我那“靠山”这些年做过的模棱两可的糊涂事。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这是我应当享有的权利、应当履行的义务,我自然义不容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7 11:34:52~2023-03-08 15:2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麻雀、kitay、不想洗内裤、一梦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独的派大星 10瓶;想当个铲屎官 6瓶;土豆 5瓶;25534600 2瓶;已知、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我在玩游戏。   对, 我在玩游戏。   用比较正经的说法可以说,我正在以玩家的身份对游戏做测评,用不太正经的说法来说, 我正在上班摸鱼。   我那款小程序游戏已于一周前正式上线, 并且出人意料地爆了。   这款游戏的名字叫做《寻找爱人》, 本质来说, 是个寻找差异+拼图+消消乐+文字RPS的集合体。   玩家最开始能看到的只有一面墙,需要通过触碰找到“与众不同”的地方,点击后触发关卡, 通过小游戏以获得“记忆碎片”,当“记忆碎片”收集完整后, 就会有一段关于“我”与“恋人”的过往出现, 玩家开始通过选项走剧情。   先是一面墙, 然后是两面墙,然后是一个房间,最后变成好几个房间, 属于“我”与“恋人”的过往也越来越多。   这并不是什么复杂难懂新颖的游戏, 一开始最大的卖点, 或许是因为游戏文案策划属于White Paper。   White Paper,被玩家简称为WP,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数十年前,不幸被某卓系统拍死在沙滩上的Windows Phone系统,第一次出场就是十年前某款风靡全国的游戏, 距离WP上次担任游戏文案,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与外界猜测的, WP与我旗下游戏公司闹掰了并不一致,WP单纯是太忙了, 来不及写文案。   我为什么这么清楚?   因为,我就是WP。   这款游戏是我在送齐康回宁县的路上写得七七八八的,前段时间翻出来准备推出的时候,游戏制作团队倒也找了其他文案试图把剩下的内容扩充补全,但他们的风格和我并不一致,割裂感很明显。   最后我不得不熬了几个夜,连夜把文案写好,最后想了想,也用上了WP的名字。   冲着WP时隔三年后的作品这个名头,也有一些有情怀的老玩家冲了。   这一冲就垂直掉坑,开始广泛安利起来。   众所周知,游戏的技术门槛越高,就越难向外部拓展拉新,《寻找爱人》这款游戏难度极低,画风也不夸张,很容易安利出去。   ——我在试图寻找一些理由,来解释这款小程序游戏突然的爆红。   但事实上,我认为这些理由都不完全正确,我自个只觉得这次爆红是上天都在帮我。   最初,只是实时在线玩家不断攀升,游戏的服务器崩盘了好几次。   然后是游戏搭载的社交软件承受不住巨大的搜索量,纷纷向我司“致电”问询。   再然后,则是一天之内爆了三个热搜,攻略组拔地而起,各种或精致或稀奇古怪的二创一夜之间遍布社交平台。   短短一个礼拜,仅凭借游戏内嵌的广告收入,我就狂赚了一笔——游戏的运营团队开始连夜赶工,制作对应的PC端和APP端游戏——感谢靠谱的秘书小姐,她当时在对接版号相关工作的时候,干脆把所有的空格都打了√,而那时申请版号对我们公司的团队而言还算容易,于是一并申请下来了。   这款游戏的爆红打了很多人一个措手不及,受到压力最大的就是林铮,他刚刚发布了一系列新作,但却没有任何火花,玩家们的精力也是有限的,除了在过往玩得好的游戏里继续探索,最多同时只能接受一到两款新游戏,实在没精力去帮林铮搞热度。   一款爆款游戏,甚至提升了我旗下游戏公司的股价,大家赚得盆满钵丰,我干脆大笔一挥,给旗下所有的游戏都派发了玩家福利,一时之间大家喜气洋洋,恍恍惚惚仿佛过年。   然而林铮并没有死心,砸了不少钱用于抹黑《寻找爱人》这款游戏,一开始说这游戏的爆红是对所有勤勤恳恳的游戏从业人员的侮辱,然后立马被玩家喷“游戏好玩就是王道,高操作游戏有高操作游戏的乐趣,我这种手残党玩个益智类小游戏还要被你鄙视”;接下来说这游戏三观不正,没有做好分级,立马又被玩家回敬“ABCD游戏的尺度都破下限成那样了,照样没人管,非盯着我的恋爱RPS?”,很巧合的是,ABCD都是林铮旗下的游戏;后来说我旗下的游戏公司“劣迹斑斑”,这次不用游戏出手了,我司的法务团队直接上了律师函,然后马不停蹄地去走法务程序——也正因为走了法务程序,我才能确认幕后做这些小动作的,竟然都是林铮。   你想象的商战——高端大气上档次。   实际上的商战——抱大腿+暗搓搓举报抹黑。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恰好又赶上了齐康的十一假期,我便想和齐康出门旅个游,顺便再培养培养感情。   齐康的大学生活还算平静,他每天认真上课,没有加入社团,没有竞争班干部,有了几个关系稍微近一点的朋友——上次送他来停车场的那个同学并不在这个行列之内。   齐康说,他那个同学后来一直在对齐康“嘘寒问暖”,在齐康明确拒绝后,依旧纠缠不清。   齐康好歹也是活了三十多岁,再加上我那日的点拨,他也愈发怀疑那位同学的目的。   两人彻底闹掰的原因也很简单,当然,也有我漫不经心给出的建议。   我建议齐康约那位同学出门吃饭,让对方点餐,最后只付自己的部分。   个中细节不必赘述,最后的结局是,那位同学与齐康当场“一刀两断”,在他说出更多的伤人的话语前,我雇佣的工作人员及时将人“劝走”。   我并不完全清楚齐康的心理历程,但经过了这么一件事后,齐康明显更黏我了。   具体表现在,他会在我快下班的现在,发来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然后问我:“有没有空来接我?”   我退出了游戏,回他:“有。”   我很高调地去接齐康,每一次的用车都没有刻意选择相对便宜亲民的款型,一开始,齐康的同学还会议论纷纷,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毕竟齐康已婚,无名指上还带着我送他的婚戒。   齐康也很会,前几天,我发现他把自己社交软件的背景换成了我和他婚礼上的背影合照。   齐康背着双肩书包,从教学楼里独自走了出来,我远远地看着他,并没有发觉他和普通的大学生有什么区别。   时光仿佛在他的身上倒流了,他变得年轻、上进、充满活力。   我很满意我给齐康带来的改变。   这种满意在他上了我的车,喊了我一句“老公”后,又向上攀升了一点。   我“嗯”了一声,权当是回应,或许是我看起来有一点冷淡,齐康凑了过来,亲了亲我的脸颊,又伸手搂住了我的脖子,问我:“累不累?”   “还好。”我故作矜持。   齐康注视了我几秒钟,凑过来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们在车内接吻,玻璃是单面遮挡的,从外面看不清内里,从内里却看得清外面,此时正值下课后人流走动的高峰,车辆缓慢地向前行驶,周围却依旧有不少人。   我觉得有一点刺激,脑子里想到了很多不可描述的东西,因而当亲吻短暂中止的时候,我试图与齐康保持一点距离。   但齐康并不给我这个机会,他甚至按下了按钮,让车内的隔板升起,阻隔了司机和助理的视线——虽然即使没有隔板,他们也绝不会敢看。   齐康热情得有点让我出乎意料。   过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来,我已经有七天没有和他做过了。   ——倒不是不想做,而是游戏上线后,我实在太忙了。   我咬了一下的他的耳垂,凑到他的耳畔说悄悄话,他红了脸,却总算“放过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8 15:25:10~2023-03-10 04:2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4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叶子的梦、麻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3884777 10瓶;已知 9瓶;零零六、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一场酣畅淋漓的交流之后, 齐康沉沉睡去,我却丝毫没有困意。   我总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好,好到不太真实, 好到仿佛下一秒就会生出波折。   我抬起手, 帮齐康打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 但不管怎么理, 都不复规整。   我用手拂过齐康的脸颊,他的脸颊光滑而柔软,不见风霜, 不见愁苦,睡得甚至有些恬静而安稳。   我用手指尖点了点他略干的嘴唇, 回味了片刻他的滋味。   ——我想要他, 我想要他一直在我的身边。   “嗡——”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了并不明显的消息提示音, 我收回了手,漫不经心地取过了手机,低头看了看, 忍不住轻笑出声。   “呵——”   我的确是遇见了一件“喜事”。   丁晓君沾染上了成瘾性极强的药物——这类药物在米国是合法的, 此外, 他还和几名赌场的常客关系不清不楚,其中有一位, 还有些□□的背景。   我在国外负责偶尔照看丁家父子的员工不太清楚我和丁晓君之间的关系,出于责任心,在劝诫対方不成功后, 通过层层关系给我递来了消息,询问我的意思。   我嘴角含笑, 码字回了対方一句:“随他去。”   想了想,我又码字问了一句:“他那儿子呢?”   “成绩非常糟糕, 有留级风险,因为対女同学态度恶劣,已经被全班同学敬而远之。”   “哦。”   “boss,我不认为再继续运作让他上名校是个明智的决定。”   “这是合约的内容,我们需要做的是履行合约。”   ——至于合约之外的事,自然是“随他去”。   我关掉了聊天界面,放下了手机,又看向了舒睡着的齐康。   倘若他知晓我做了什么,大概率是会和我吵闹起来的。   他就不是个会害人的性子,即使报仇雪恨,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温柔善良到不像个正常的人。   然而我与他不一样。   我最是锱铢必较,讲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给予他们更好的生活条件,対方经受不住诱惑而发生改变,我又有什么错?   我不会觉得难过自责,也不会觉得心虚愧疚,我只会觉得“是喜事啊”。   ——真可惜啊,这种喜事没办法和齐康分享,他也不会和我一样感到愉悦。   ——还要花费一点精力去瞒住他,等到老家的坟山开发的时候,再装作也很惊讶的样子,假装刚刚得知丁家父子离开宁县、杳无音信了吧。   齐康那时会是什么反应呢?   多多少少会有些失落吧?   但他的心神会被迁坟这件大事牵扯着,也分不出什么精力去关注他的前夫和便宜儿子了吧?   时间总会磨灭一切的——渐渐地,齐康会遗忘掉那些并不美好的过往,遗忘掉在宁县的生活,最后,他只需要记得我,也只需要关注我、陪伴我。   我的确有些强迫症和神经质,我想把属于丁家父子的痕迹,从齐康的身上,一点一点地挖出来、剔除掉,而到现在,看起来进展良好。   我和齐康一起去度假的路上,得知了一个很好的消息——我曾经的“靠山”、林铮未婚妻的父亲被“双规”了。   法治社会,证据确凿的前提下,很难有模棱两可的事件发生。   那人倒得突然,我一路收到了不少人的电话,大多都是满口惋惜、满心报喜。   我旗下公司正在加班的游戏团队倒是很“真诚”,一群人发来了聚餐的照片,美名其曰,与我分享他们的喜悦。   我们的度假地点定在了法国——那是齐康第一次出国,他很认真地做了攻略,然而当我们上了私人飞机后,见到专门为我们服务的旅游顾问后,他仿佛才突然意识到,他的攻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处。   旅游顾问为我们推荐了舒适而细致的旅行方案,齐康看起来没什么意见,我用指尖点了点椅子的扶手,问齐康:“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齐康刚想摇头,我又继续说:“旅行顾问推荐的方案很专业,但我也想体验一下你不那么专业但一定很有趣的方案。”   “……但我选的地方,未必是最好的。”   “可以让旅游顾问帮忙完善一下,这是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次国外旅行,我希望开心的除了我,还有你。”   齐康被我说服了,他取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和旅行顾问沟通,我一边旁听,一边提出一点建议。   我们很快敲定了旅行方案,齐康帮我少了50%的预算。   ——我其实是个不怎么爱拍照的人,但和齐康在一起的时候,我很爱让随行的摄影师为我们合影,拍完的照片齐康自告奋勇去P图,他的技术还不错,P出来的很自然,也很好看。   我带他去了很多奢侈品店,但他购买的并不多,大多是帮我挑选的,自己只买一些几百元的小物件。   我问他要不要手表,他抬起手,指了指手上的运动手表,说:“这个就很好了。”   考虑到他还是个学生,我不再坚持,但多少还是觉得他有些太节俭了。   在旅行中,他做过的最大的一笔支出,是看到为当地孤儿院募捐的活动后,征得我的同意后,捐出了三千欧元。   他捐了钱,又抱了抱那个金发碧眼的小孩子,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的心中突兀地涌起了一个念头,我问他:“很喜欢小孩?”   “还好。”他很谨慎地回答。   “你愿意养小孩么?”   他神色有些怔忪,没回答愿意,也没回答不愿意。   “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孩子。”   我说出了这句话,去看齐康的表情,齐康抿了抿嘴唇,问我:“你不准备自己以后生孩子么?”   “同性恋当然要断子绝孙,我生不了孩子,你生不了孩子,骗女人生孩子无耻至极,这种事我绝不会做。”   “……”齐康看我的表情,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似的,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的做法是正确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孩子?”   “都可以,听你的。”   “还来得及慢慢考虑,你我还在新婚,你还在读书,可以过几年再考虑这件事。”   “好。”   我嘴上说着“过几年”,心里却将这件事放在了未来的规划上——一个年幼的、乖巧的养子或养女,一个成年的、顽劣的继子,想也知道哪个更吸引人。   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女孩就叫许琦,男孩就叫许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0 04:26:13~2023-03-11 11:3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裴昀、麻雀、满洲里有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南木 20瓶;达达利亚 15瓶;修修、鸢宝宝ghy 10瓶;小二 2瓶;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假期总是很短暂的, 我们一起回了国,齐康的精神很亢奋——我在床上睡觉,他在沉迷于收拾我们在法国采购的大大小小的物件。   我一开始还和他一起整理, 但很快选择了放弃, 等我睡了一觉醒来, 齐康终于结束了整理的工作, 却不在房间里。   我们的床头柜上多了一张旅行时的合照——摄影师拍的,齐康微调的。   除了那张合照之外,我们的卧室里也多了一些从法国采购回来的小摆件, 整体的基调变得日常而温馨。   我很喜欢卧室的变化,想和齐康分享我的感受, 于是从床上起来了, 开始熟稔地通过APP查看书房和会议室的使用情况——不出预料, 齐康果然在一个小会议室里,大概率是在补作业。   我让工作人员送过去果盘,自己则是取出了常用的工作电脑, 去了齐康在的那件会议室。   我推门而入, 撞见齐康在有些笨拙地敲着键盘, 他听见声音,停了动作, 抿了抿嘴唇,说:“我打字速度不太快。”   “多练一练,很快就会快了。”我把工作用的电脑放在了他的旁边, 想了想,对他说, “你挂上软件,咱们码字聊天, 或许有助于你连速度。”   “好。”   我盯着他的屏幕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不太懂如何安装软件,于是在他每一步操作后,都恰到好处地给他一个肯定的指令。   “选择官网、下载windows系统版本、确定、去掉所有勾选、保存到D盘,确定,确定,安装并启动。”   齐康很听话,顺利启动了软件,然后开始输入账号和密码,他输入得有一点慢,我忍不住伸出手,压在了他的手上,辅助他移动鼠标。   我将鼠标移动到登录界面右上角的一小片二维码上,对他说:“按下鼠标左键。”   “好。”   他按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完整的二维码。   “打开手机软件的扫一扫功能。”   “好。”   手机界面弹出来了一个是否登录的提示框,这次齐康不再需要我提醒,直接点了确定。   电脑上的二维码被一个巨大的对号所替代,终于可以顺利登录,齐康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喜悦。   我松开了握着他的手的手,对他说:“熟悉一下界面,有不太懂的地方,再问我。”   “你好厉害……”齐康感叹了一句。   “还好,我做游戏要靠电脑吃饭。”我想了想,又问他,“那你PS的软件是怎么装上的?”   “有相关教程,我买了正版的软件,不太懂的时候,就打电话问客服。”   而其他软件的安装没有教程,也没人教你,你装起来就有些吃力了。   我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我不想让齐康感到尴尬。   不熟悉电脑操作并不是他的错,而是丁家父子没有给他使用电脑的时间和机会——丁龙是有电脑的,除了电脑还有笔记本,然而这些设备都在丁龙自己的卧室里,显然没有分享给他人的打算。   “以后如果不太懂,就来问我。”   我码出了这一行字,点击了发送键,只听“叮——”的一声,齐康收到了消息。   他用电脑码字的速度明显要比用手机时慢很多,他低头注视着键盘,有些艰难地寻找着每一个字母,我看在眼里并未多言多语。   过了几十秒后,齐康终于按下了回车键。   我的屏幕上也多了一行字——“好,我不太敢问我的同学,要多麻烦你了。”   “我们是夫妻,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老公,老公。”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凝固了三秒钟,才开始重新撬动。   “我在呢,你今天要做什么作业?”   “老师让写一篇学□□结,要电子版的,800字以上。”   “好写么?”   “我知道该怎么写,但是码字太慢了,有点吃力。”   “要我帮你忙么?”   “不用,我慢慢写,很快就会熟练的。”   “你用什么软件在写?”   “WPS。”   “换word试试。”   “嗯,我是个word党。”   齐康扭过头,疑惑地看向了我,似乎不太懂“我是个word党”是什么意思。   但他很听话,打开了系统自带的word,然后把WPS里的内容小心翼翼地复制了过去。   我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觉了问题,就发一条讯息过去。   “更改字体,宋体,小四,单倍行间距。”   “标题改成黑体。”   “加页码。”   ……   齐康每一条都听了,800字最后码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小心翼翼地点了保存,我提醒他改了文件名。   写完了文档,又要通过邮箱发出去,这里遇到了一个难题——齐康没有注册好的邮箱。   我当然可以辅助他注册一个,但我依稀还记得,他说过,他曾经有过一个□□,只是太多年没上去过了,可能已经被系统收回了。   抱着“试一试也没什么”的想法,我问齐康,你还记得你的号码么?   齐康说出了一串数字。   我开了自己电脑上的□□软件,输入了这一串数字,然后将光标移动到了密码栏,问他:“还记得密码么?”   “你的名字和我的生日。”   我的手指又短暂地“凝固”了一瞬,我想到那一年,我和齐康偷偷摸摸地去了县城的网吧,一起去做一件很冒险的事——我们注册了两个□□号,他一个,我一个,因为听说名字的拼音和自个的生日是很愚蠢的防盗密码,于是他的□□号用我的名字和他的生日,我的□□号则是用他的生日和我的名字。   我的□□号后来因为防盗等级不够,最后被迫改成了一个复杂的密码,也有几年没登陆过了。   我收回了思绪,输入了齐康给我的密码,然后并不意外地发现“无法登录”,需要重新找回密码。   我点击了找回密码的界面,打开另一个软件的聊天窗口,问齐康:“你的三个密保问题都是什么?”   我等待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他的回答。   “我记不太清了,但如果是与人相关的,那就都是你的名字。”   我进入了验证密保问题的界面。   ——你最好的朋友的名字?   许皓然   ——对你影响最大的人的名字?   许皓然   ——你最爱的人的名字?   许皓然   我点击了确定,两秒钟后,提交成功。   所有的密保问题都是正确的。   许皓然是少年时齐康最爱的人?   这真是个荒谬的美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1 11:35:35~2023-03-11 22:2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裴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啦嗦娅 20瓶;48028521 5瓶;零零六、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验证过了密保问题, 仍然需要提交一些必要的讯息。   我简单问了齐康几个问题,将资料提交全,接下来需要等待的就是官方的审核了。   审核周期需要2-3个工作日, 但很显然, 齐康的作业等不到那个时候再提交, 最后问题绕到了原点, 还需要齐康再申请一个邮箱,在我的帮助下,齐康很快申请了下来, 然后通过邮件将作业提交了上去。   完成了作业的齐康心情很好,他继续复习功课, 而我则是在查看经过层层选拔递到我面前的待投项目。   我挑选了一些, 回复了邮件, 然后收到了下属秒回的邮件——某种意义上来说,搞投融资的都是不用睡觉的疯子。   我抽空看了看第三季度的财务报表,发觉今年的盈利很不错, 为了增强集团形象, 底下的专业团队拟定了非常详细的慈善计划, 关于这块我一贯是不大管的,然而或许是存了以后□□的心思, 我特地点开看了看,然后发觉了一个有些荒谬的项目——贫困男童摄影师培育计划。   计划中,将采购一大批摄像机, 并为贫困男童提供摄影培训。   我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做计划的人、包括层层审核通过这个计划的所有人, 都认为我是个懒人,或者是个傻子。   此事已经快到了我休息的时间了, 但不妨碍我通过内部流程驳回了这个计划,并且给了两句评语。   “当我是个贫困男童的时候,我想的是如何生存、如何读书,是没有精力去风花雪月,考虑什么兴趣爱好的。”   “与其关注男孩子的摄影梦,倒不如看看女孩子的读书梦。”   回复过了这两段话,我关闭了电脑,问齐康:“你还要复习多久?”   齐康从书本中抬起头,犹豫了几秒钟,看起来还是实话实说了:“需要四十分钟左右。”   “那我去玩几盘游戏,你忙完了就发消息给我,我们再回房休息。”   “好。”   齐康虽然没有陪我,但我的心情还不错。毕竟经过了大半年的相处后,齐康在我的面前能说出自己的想法,不再完全把我当成需要无条件服从的对象。   我很喜欢他现在的改变,并且很高兴他的改变是因为我。   怀着这种比较愉悦的心情,我去了游戏室,试着玩了一会儿公司内测中的游戏,然而越玩越纠结,最后又端起了电脑开始写修改意见,写完之后,考虑到已经临近深夜,将邮件的自动发送时间设定到了明天早上十一点。   完成了今日的所有工作和“玩乐”,齐康也发来了消息,告诉我他忙完了,洗过澡等着我一起休息。   我的好心情终止于下属发来的一条消息。   ——“齐媛媛将于近期回国。”   我直接回了一句:“她回国做什么?”   “正在查。”   “齐媛媛和丁晓龙有什么联系么?”   “明面上没有。”   “她回国的消息是通过什么途径查到的?”   “宁县的那个村子里都在传这个消息。”   ——齐媛媛要回国了,齐康知道么?   倘若他知道,为什么半点没有向我透露消息?   倘若他不知道,会不会迟早知道这个消息?   齐、媛、媛。   我嘴里咀嚼着这三个字,硬生生感受到了恨意。   还是那句老调重弹的话,倘若杀人不犯法,我……   我当然知晓我的言行举止谈不上积极健康,毕竟网友们说腻了“尊重、祝福”,但我还是做不到“尊重、祝福”。   我总是想着,倘若没有齐媛媛这个祸害,齐康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齐康和我一样是独生子,没有被父母教导着“谦让”   “包容”,或许不会养成这种过于温柔善良的性子。   他也不必在一次又一次的争执中处于下风,受那些委屈,更不必在父母离世后,倾家荡产甚至“卖”了自己,去支付齐媛媛出国的费用。   我没有和齐康交流过这个问题,我很清楚,齐康的看法必定与我不同,他是拿齐媛媛当成亲妹妹的。   因为是亲人,受些委屈也是“值得”的。   我无法接受他的观点,和他可能做出的选择,所以我选择先静悄悄地“解决麻烦”。   我向齐康发了条消息,告诉他我有事要忙,让他再等待一会儿,自己则是去了拳击室,用胶带卷了几圈手骨,打了半个小时的拳,发泄出了这一股郁气。   悬在半空中的拳击柱被我打出了一个缺口,内里的细沙倾泻而出,我感受着沙砾划过指尖的微妙触感,只觉得我想握住的东西,仿佛指间沙,怎么也握不住。   怎么也握不住。   我那天夜里表现得很凶,齐康呜呜地哭着,偶尔我们视线相对,他却一直在看着我。   他这样的表现,让我产生了“他或许爱我”的错觉,我急切地亲吻着他,他却安抚似的顺着我的脊背,仿佛这样,我就可以从一个疯子,变成他的贴心恋人似的。   等到一切终止,我们在黑暗中并排躺着。   齐康突然问我:“怎么了?”   我有一种想把齐媛媛快回来的事告诉他的冲动,但我扼制住了这种冲动,只是问他:“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么?”   “当然。”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   “比丁晓君重要?”   “比他重要。”   “比丁龙重要?”   “嗯。”   “比齐媛媛呢?”   这次的齐康沉默了两三秒钟,但在我追问之前,他回答我。   “你最重要。”   我当然知道他在哄我,但我奇异地,有被他哄到了。   他在意齐媛媛,不就是因为齐媛媛和他在一个户口本上,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么?   齐康早就在我的户口本上了,至于这个妹妹,不要也罢。   --   我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睡醒的时候,齐康正在帮我搭配今天要穿的衣物。   他学东西很快,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他熟悉我的衣柜和穿衣风格,他接替了工作人员,开始为我每日的着装做搭配。   我穿上了他挑选的衣物,他认认真真地帮我打好领导,又凑过来亲吻了一下我的嘴角。   我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他没有推拒,反倒是看了一眼墙面上的表,主动提出为我帮忙。   我们用过了早饭,一起坐上了车,先送他去学校,再送我去公司。   我在车上处理了一些公事,然后处理了一点私事。   ——我委托了律师和其他工作人员前往宁县,去向齐媛媛的亲生父母科普一番“弃养罪”和民法典中有关领养的条款。   齐媛媛当初被收养的时候,是按照被弃养的无父母的婴儿走的手续,但事实上,她父母健在、且有养育能力,这场收养的手续压根经不起推敲,应被算作无效。   齐康的父母当时没有留下遗嘱,齐康几乎放弃了所有的继承权,而是将家中所有钱财都让了毫无血缘关系的齐媛媛。   收养关系无效,又不是赠予关系,齐康应该有权利追回钱财。   ——我知晓齐康不会愿意这么做。   ——但不妨碍我拿这些话术去忽悠齐媛媛的亲生父母。   我要举证收养关系无效,我要把齐媛媛和齐康的法律上的关系断得干干净净。   齐媛媛她亲生父母家姓田,对我而言,田媛媛这个名字,比齐媛媛听着要舒服多了。   他们压根不该有任何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1 22:26:25~2023-03-12 15:4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十九 2个;裴昀、我不会松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鸢宝宝ghy 10瓶;想当个铲屎官 3瓶;25534600、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我的下属进度很快, 刚过了一天,就递来了好消息——齐媛媛的亲生父母愿意配合走一遍手续,将齐媛媛这个女儿“认领回来”, 一开始这两人还想狮子大开口, 要一笔“劳务费”, 但我的律师翻出了当年齐康的父母替齐媛媛支付给县博物馆的那一大笔钱的记录, 这两人就再不敢提了。   其他手续都很齐全,但还需要齐康家的一些证明材料,好在当时我的下属曾经把齐康的东西都打包带回了平城, 目前东西都在我一处不常去的住处里——上次我粗略地看了看,没有下定决心打开那个木头箱子。   我倒希望我能忘记它, 但我的记忆力一直很好, 那个木头箱子和里面的纸张的秘密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该打开它的。   择日不如撞日, 索性一起办了吧。   我不是一个胆怯的人,预想到了比较糟糕的情形后,开个箱子, 也没那么可怕了。   我独自开车去了那处住宅, 屏退了所有的工作人员, 先是翻出了齐家当年收养齐媛媛的手续和其他相关文件,用牛皮纸袋仔细装好。   然后把那个木头箱子端了出来, 我准备了电锯,可以暴力拆卸,但上面的锁是数字锁, 在暴力拆卸之前,我可以试试密码。   ——齐康会用什么密码呢?   ——四位数字, 从零到九。   我输入了齐康的生日,失败。   又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也是失败。   接下来,我又试了很多组合,失败了一次又一次。   我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电锯,忖度着我需要花费多长时间,能把这木头箱子锯开。   但再举起了电锯之前,我输入了一个我铭记于心的日期。   “啪嗒——”   锁开了。   而那是我与齐康十多年前,最后一次见面的日子。   是我对齐康说“我爱你”、而他回了我一句“抱歉,我已经结婚了,我并不爱你”的日子。   ——这也算不得什么吧?   我几乎是有些自欺欺人了。   我向他告白,他拒绝了,他心知肚明我们以后很难会再相见了,基本算得上是绝交了,然后他记住了那个日子,并且将它设置成开锁的密码。   ——这也算不得什么吧?   我的手搭在了木箱的上方,箱子其实并不重,只要轻轻掀开,里面的秘密就会显露出来了。   然而,我的手却颤抖了起来。   当年第一次去纳斯达克敲钟的时候,我的手没有抖。   当年遭遇经济危机我很可能会一无所有的时候,我的手没有抖。   但偏偏在此时此刻,面对着这一个小小的匣子,我的手竟然会抖。   我咬了咬牙,想掀开它,想中止我大脑中繁杂的思绪,我的手机铃音却突兀地响了起来,我寻声看了过去,上面明晃晃地显示着两个大字——“齐康”。   齐康很少会给我打电话,除非遇到了非常紧急的事。   我像是松了一口气,飞快地收回了放在木箱子上的手,接起了电话,然后我听到齐康对我说:“老公,我刚刚得了一笔奖金,有几百块,我想请你在学校附近吃个饭,晚上有时间么?”   “有时间,什么奖金?”   “军训期间的优秀奖,刚走完手续打到卡上。”   “你真棒,六点去学校接你?”   “嗯,在逸夫楼。”   “好。”   “不问问晚上吃什么?”   “吃什么?”   “你爱吃清淡的,我们去吃粤菜。”   “好。”   “我把那家的点评发你。”   “好。”   “老公。”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现在的日子,想做梦一样。”   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将木头箱子上头的锁重新挂了回去,轻轻一按,又再次锁紧。   我想知晓这里面的秘密,我想知道每一张纸的内容。   但我更想让齐康亲手打开这个箱子。   “如果是做梦的话,我希望和你能做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2 15:47:20~2023-03-12 21:5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麻雀、裴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豆莲子 10瓶;想当个铲屎官 2瓶;25534600、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那家粤菜的味道其实一般, 但因为是齐康用自己的奖金请我吃的,我心中的喜悦无可比拟,连同对这家饭店也渡上了一层滤镜。   吃过了饭, 司机接我们回家, 半路上, 有个电话拨了过来, 我原本想挂断,但看了一眼来电人,不仅接了, 还开启了外放。   “许皓然,王老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事?”   “你别装傻, 除了你, 没人会做这种事。”   “第一,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第二,你这种主观断案的方式, 真的很像你那些脑子有病的游戏主角。”   “……谈个条件吧。”   “谈什么条件?”   “你高抬贵手, 条件你可以开。”   “……林铮, 你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我刚从国外回来,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的是什么事,我什么都没做,怎么高抬贵手?”   “别跟我装傻, 王老被双规了。”   “哦。”   “你好歹叫过他一声‘王叔’,做事总不能这么绝情。”   “但我的确什么都没做, ”我的嘴角扬起了极淡的笑容,语气却十分笃定, “林铮,你找错人了。”   “……那你能不能帮帮忙?”   “帮什么?”   “我记得,你和李老关系还不错?”   “你倒是很了解我,”我冷笑出声,“王叔为了你这个准女婿没少给我下绊子,我凭什么为了他去求旁人?再说,如果到了‘双规’的地步,差不多都是证据确凿了,我大概率捞不到人,还会惹一身腥,这是稳赔不赚的买卖。”   “你开条件吧。”   “什么条件都行?”   “我和王家人商量一下。”   “王家人广泛交友,何须拜托我这个小商人。”   “王叔经常在我面前夸你会做事,也会做人,他看重的人,总归是不会出错。”   “你倒也不必旁敲侧击地恭维我。”   “旁人拿了好处不会帮忙,唯独你,一旦答应了,必定会有结果。”   “现在又戴上高帽了?”   “还是那句话,许皓然,你开条件,我看成不成?”   “我想让《粉红蔷薇》那款游戏重新上架。”   “……许皓然,你知道的,从来都没有下架游戏再上架的先例。”   “那款游戏没有血腥暴力,也没有违法乱纪,就因为一群人持续举报,莫名其妙就全网封杀下架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游戏,你不也习惯了这种事么?”   “我没有习惯这种事,也不可能会习惯这种事。”   群 761012738附赠清 水文 合集, 配有人 工找文 等你 来撩 ~   “换个条件吧,许皓然,哪怕你狮子大开口要一笔钱也行。”   “你看我缺钱?”   “这事摆不平。”   “摆不平就算了。”   “你就不能看着王叔往日对你不错的份上,帮他这一把?”   “他对我的不错,就是毙了我的版号,然后全都塞到你怀里?”   “他也就是让你委屈了这么一次。”   “说得好像之前吃拿卡要的人不是他似的。”   “你这是不想帮忙了?”   “除非我的《粉红蔷薇》重新上架。”   “……那件事水很深,绝不可能。”   “那就别再求我帮忙,林铮,王先生到底是不是清白无辜的,你比我清楚,他这些年呼风唤雨,也算得上够本了。”   “他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没倒但是帮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你举报了他?”   “我没有做这种事,我许皓然不屑用这些下作手段。”   “……”林铮不再说话,手机只能传来他的呼吸声。   我不耐烦极了,挂断了林铮的电话。   正对上了齐康略显担忧的眼神。   我见他这副模样,扬起了嘴角的弧度,问他:“在担心我?”   “对。”   “我不需要你的担心,”我当着他的面拨出了另一个电话,“我是在骗他的。”   齐康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点惊讶,在他开口之前,另一个电话已经接通了。   “林铮来找我了。”我没有寒暄,直截了当地说。   “怎么,他们想让你帮忙斡旋?”话筒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该不会,是让你去求李老爷子吧?”   “我回绝了他。”   “那你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   “我刚刚想到,我还有一些证据需要提交,明日会发送到你的邮箱里。”   “……啧,你是真够狠的,再加码下去,恐怕他活着出不了监狱了。”   “他住的监狱条件应该不错,在里面休养生息,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我鸡皮疙瘩都吓出来了,许少爷,我应该没得罪过你吧?”   “你应该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吧?”我轻笑出声,“我只是尽了一个公民的义务,你如果行得正做得直,自然也不必害怕我会‘伤害’到你。”   “许皓然,你就不怕你做的这些事被王家人知道?”   “不怕,”我没什么犹豫地回答,目光却注视着齐康有些苍白的脸,“纵使他们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力量,能威胁到我,或者伤害到我。”   “也就只能无能狂怒吧?你是真够狠。”   “先背信弃义的总归不是我,没道理要忍气吞声、以德报怨。”   我和对方又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齐康此刻的脸色已经白得像新购置的纸张一般,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说:“为什么要公放、让我听到这些?”   “为了让你知晓,我不是甚么好人,为了教你学会以直报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更,明天见。感谢在2023-03-12 21:50:13~2023-03-13 23:3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5个;kitay、顾阿写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lora 10瓶;华卿、255346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你……”   齐康仿佛想说什么, 但目光与我相触后,又说不出口了。   “你是想说,我不应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齐康没说话, 似乎是默认了。   “是不是觉得我特阴险狡诈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说谎话说得像真的似的。”   “……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说错了, 我还就是这样的人。”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被我搞了快一年了,不会看不清我的本质吧?”   “……”   我抬起手指,捏了捏齐康的脸, 问他:“忘了我怎么设局,让你夫离子散了?”   “不是这样的。”齐康的声音很轻, 却是在反驳我的。   “怎么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在毁我的家庭, 你是在帮我救我, 我都知道的。”   齐康的这句话,险些让我撑不住“阴狠”的状态。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说:“我在磋磨你的性子, 一点点改造你、逼迫你, 你半点也感受不到么?”   “可是, 你是为了我好啊。”齐康目光灼灼地看向我,“除了我的父母之外, 你是难得的,想管着我、想对我好的人了。”   我有意再冷嘲热讽刺激他几句,但最后能做的, 竟然只是冷哼了一声。   “齐康,收收你那些善良的性子, 这世道,好人未必有好报, 学不会自保的话,很容易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齐康抿了下嘴唇,又不说话了。   我知晓他个性使然,不会因为我劝说他就立刻改变,但他连说句谎话都不愿意骗我,我心里还是不大高兴的。   我不说话,齐康却握住了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处,让我隔着一层布料感受他的体温。   他像是哄小孩子似的,轻轻地说:“我有时候会害怕,怕你树敌太多,被其他人伤害到,那可怎么办啊?”   旁人恐怕没有这个机会,而有这个机会的人,偏偏就是你啊。   我将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凑过去亲吻齐康的嘴唇,放在他小腹处的手也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我的司机和我的助手习以为常地升起了夹板,过了一会儿,又结伴下去抽烟。   分明是秋日,车内竟满是春意。   我们互动了一会儿,没有做到最后,我发了消息过去,司机和助理又赶了回来,夹板下滑,从荒地出发继续开车。   齐康面红耳赤,我看着喜欢,亲了又亲。   --   日子如流水一般飞逝,很快又到了十一月,齐康的期中考试成绩很不错,得了第一名,他很努力地研究着期末的成绩计算公式,对申请第一档的奖学金,几乎是势在必得了。   我很爱看他努力学习的样子,仿佛圆了我长久以来的梦想似的。   我和齐康的相处过了磨合期,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我们经常在饭后去公园散步,然后,就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我和齐康散步的途中,齐康接到了一个来自宁县的电话——宁县的有关部门通知他,将解除齐媛媛和他父母之间的养女关系,恢复齐媛媛与田家的亲子关系,并将齐媛媛的户口从他家的户口本上迁出去。   齐康被一个接一个的消息砸得有些懵,他本能地看向了我,眼神却不是依赖和祈求,反倒是充满了怀疑。   他攥着自己的手,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我没有去展开他的手指,但估摸着,他的指尖已经刺进了掌心的软肉。   他勉强撑住了心神,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准备加个社交软件再做后续的沟通。   他挂断了电话,对我说:“家里出了事,你听到了的。”   他没有质问我,但我猜,他已经怀疑了我。   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了天边红色的夕阳,很漂亮,但很快就要被黑暗淹没了。   我用很平静的语气说:“这事是我做的。”   我可以欺骗很多很多人,但非必要的时候,我并不想欺骗齐康。   ——他是我的枕边人,也是我最亲密的爱人。   齐康后退了一步,控制住了自己的身形,过了一会儿,他说:“许皓然,你是不是很希望,我只有你一个人。”   我心里当然是这么想的,但也不能这么说。   我对齐康说:“你在愤怒什么?”   “……我不该愤怒么?”他注视着我,“你没有征询我的意见,直接让我最后一个亲人离开了我。”   “你对齐媛媛的特殊,只因为你们在一个户口本上么?”我漫不经心,却向他的方向走了一步,“如果你们真的是兄妹情深,那你不应该为她和亲生父母姊妹团聚而感到欣慰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3 23:31:06~2023-03-14 10:5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问春风 10瓶;简之 6瓶;华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齐康后退了一步。   他没有躲避我的眼神, 但他的确在按捺着想要说出口的话语,我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而他的回答, 将会作为我在之后的岁月里如何对待他的重要依据。   过了一会儿, 他轻轻地说:“我也只是想有个妹妹, 想有个家人。”   “齐媛媛不配做你的妹妹, 我就是你的家人。”   齐康闭了闭眼,他说:“我爸妈临终前,曾经叮嘱过我照顾齐媛媛。”   “我记得他们是出了意外。”   “车祸。”   “进抢救室前你见了最后一面?”   “没见到。”   “那遗言, 是谁转达给你的?”   “……”   “齐媛媛?”   “……”   齐康没有说话,但我已经得到了答案。   “齐康, 你说, 有没有可能, 齐媛媛编造了一段遗言来骗你。”   “……许皓然,”齐康的声音里带着极深的疲倦感,“你不要总把人想得那么坏。”   “是我将人想得太坏, 还是你不敢面对真相, 不敢怀疑你户口本上仅剩的亲人?”   齐康睁开了双眼, 他看着我,满眼都是无奈:“别再深挖这件事了, 好不好?”   “那你同意将齐媛媛迁出齐家的户口,”我没有停顿,继续说道, “当然,程序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即使你不同意,也没什么影响。”   “齐媛媛她人在国外, 碍不着你什么事,你为什么偏偏要难为她?”   “我乐意,我喜欢,我看她姓齐不顺眼。”   “我不会同意……”   “那我就继续调查当年你父母遗嘱的真相,我想,急救室门前应该会有常年开启的摄像头,再不济,调查下当年参与诊疗的医护人员,总归能真相大白。”   “纵使是谎言,我也靠这个谎言活了这么多年。”   “你这话的逻辑不对,”眼见着齐康放缓了语气,我也跟着放缓了语气,试图将彼此之间的矛盾弱化消弭,“你不是个脆弱的人,当年虽然遭遇意外,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能慢慢熬过去。齐媛媛靠一个谎言哄骗你对她百依百顺,她这是趁火打劫。”   “首先,我妹妹未必骗我,再者,她一度是我的精神支柱,我是靠着她才熬过去那些睡不着的日夜,我得一直提醒我自己,不能倒下,我还要和她相依为命,好好活下去。”   “齐媛媛不是你妹妹,纠正一下,她也不叫齐媛媛,现在叫田媛媛。”我的言语愈发平静,仿佛单纯在阐述事实,“你说的相依为命,是指她骗走了你父母留给你的绝大部分家产,拿走了你的‘卖身钱’,逼迫你放弃学业,最后拍拍屁股出了国么?你说的精神支柱,是指她出国后每年雷打不动地要四万块,变相迫使你在婚姻关系中地位越来越低,又不得不日夜干活,为了攒够钱么?”   齐康又不说话了,他也是读过书的,道理又怎么会不懂?又怎么会看不清这里面的魑魅伎俩。   他不过是顾念着“最后的亲人”,拿父母的‘遗言’自欺欺人,那所谓的亲情遮住了他的眼,他没有其他前行的方向,于是便按照“亲人”期寄的方向前行——那条道路上,没有鲜花,满是荆棘。   “齐康,你难道没有恨过她么?”   “纵使是亲生兄妹,她这么对待你,你总归也该有些怨恨吧?”   “……”   沉默了很久的齐康终于开了口,他向我提了一个条件,并恳求我答应。   他说:“我想问问齐媛媛的意见,如果她也没有异议的话,那我就同意将她的户口迁出去。”   “齐媛媛在国外,你想怎么问她的意见?”   我倒真的怕齐康突然一个电话打给对方,拿我的布置,很可能前功尽弃。   好在齐康与齐媛媛的关系十分生疏,并不亲密,他想了想,说:“我给齐媛媛留个言,等她有空的时候,同她还有她亲生父母们一起视频谈一次,谈清楚了,再定下一步怎么办。”   “我可以旁听么?”   “可以,你是我的丈夫,也是我的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4 10:59:47~2023-03-14 22:4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满洲里有象、酸梅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 与我而言,不算什么问题。   而世间的难题,99%都可以用金钱解决。   我委托了第三方和齐媛媛谈判, 她果然狮子大开口, 要了一大笔钱, 作为交换, 她将在接下来的视频交流中表态愿意和亲生父母在一起,并且会在交流结束后拉黑齐康一切的联系方式。   我拿到谈判结果后,独自去游戏室玩了半个小时的风景类游戏。当我操纵着游戏角色, 漫步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之中的时候,我的内心仿佛也一片荒芜。   ——纵使出于为齐康好的目的, 但我也的的确确叫他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他, 倘若有一天, 他知晓了真相,或许会恨极了我。   我也只是让自己失态了这半个小时。   等我退出了游戏,又变得镇定自若、从容不迫。   齐康这个人, 指望他主动和这群吸血鬼断联, 倒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很了解他的性格特点, 也清楚但凡他强硬一些,也不至于走到最后的境地。   我并不想搭建一个场景, 让齐康极限二选一,因为我无法接受自己成为没有被选择的那一方。   我无法接受。   安排好了一切,再去看那场视频会议, 内心就充满了滑稽和荒谬。   其实那场会议只有五分钟,我旁听了, 但并没有出现在镜头辐射的范围内。   齐媛媛,哦不, 田媛媛,和我记忆中没有什么差别。   依旧是强势的,颐气指使的。   齐康刚刚打了个招呼,田媛媛就直接说:“等过一会儿再寒暄吧,先说正事,我表个态,我是想和我父母相认的。”   齐康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鸟,他沉默了很久,才说:“但是你是齐家人,爸妈如果知道了,会很难过的。”   “人死如灯灭,爸妈又怎么会难过?”田媛媛今天上了浓妆,烈焰红唇,显得很有攻击性,“我认回亲生父母不是很好吗?你以后不用再照顾我了,那三瓜俩枣的钱,也没必要给我了。”   ——田媛媛会说出不用照顾、不用给钱的话,当然不是因为她还有一点良心,而是因为这是我委托的工作人员和她签署的协议之中,明确规定了这句话。   为了拿到项目的尾款,她当然要严格按照“甲方”的要求,说出甲方规定的工作要点。   我听了这话,看向了齐康,做好了齐康情绪崩溃,而我立刻终止视频会议,安抚他的准备。   然而,出乎我的预料,齐康并没有情绪崩溃,他反倒是平静地叹了口气,说:“你这样,是准备以后也不与我有任何交集和联系了么?我以为,纵使做不了亲人,总归还能做朋友的。”   “……”田媛媛也沉默了一小会儿,或许是因为良心大作,或许是舍不得齐康这个任劳任怨的血包,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缘由,但最后还是金钱的力量打动了她,“齐康,你是个好人,但咱们性格不合,以后就别联系了。”   齐康点了点头,又对田媛媛的父母说:“叔叔,阿姨,我们齐家照顾了齐媛媛三十年,以后,媛媛就托付给你们了,恭喜,你们一家团圆了。”   田媛媛的父母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尴尬,但最后连句场面话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齐康又松了一口气似的,看向了田媛媛。   田媛媛似乎觉得这是一种冒犯,她急切地说:“我还有事要忙,先挂了。”   话音刚落,她就离开了视频会议室,甚至没有留给齐康再说一句告别的机会。   齐康抿了抿嘴唇,和田家父母告了别,不太熟练地结束了会议。   然后他看向了我,对我说:“许皓然,我现在好像,只有你了。”   我其实是挺喜欢这句话的,但我还是宽慰了他一句,我说:“以后我们会□□,你还会有其他的亲人,以后你会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也可以陪伴你,人生路很长,我当然会陪伴你,但是不管谁的人生,都不要记挂在一个人的身上,这是很危险的行为。”   我说了很多,齐康仿佛听进去了,又仿佛并没有听进去。   他只是凑到了我的身边,软绵绵地靠在了我的身上,又像八爪鱼似的死死地缠绕上了我。   他热情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接受了他印在我脸颊上的吻,垂眸问他:“怎么了?”   他凑到我的耳畔小声说话,过了一会儿,我直接打横抱起了他。   我们踏过木质的地板,柔软的毯子,最后一起倒进松松软软的床褥里。   ……   情浓的时候,齐康又说了一遍:“我只有你了。”   这次的我没有反驳他,只是与他共同攀登了极度快乐的巅峰。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三次元工作不顺,更新有点慢,实在抱歉。   另外,齐媛媛作为女性,我对她相对宽容,但她还是会有作茧自缚、恶有恶报的结局。感谢在2023-03-14 22:47:38~2023-03-17 07:4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5个;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若 青孤 3瓶;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我和齐康最近做的频率非常高, 高到我认为有一点超额的地步,我的体能当然还撑得住,但齐康的精神状态不算太好。   纵使在他开学前的那个假期, 我和齐康也做得很频繁, 但那时候的齐康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   并不会像现在, 仿佛一个失去了精神气的娃娃似的, 除了在某些时候鲜活一些,更多的时候,仿佛提前进入了暮年, 有一种死气沉沉的微妙感。   因此再齐康又一次向我发出邀请的时候,我拒绝了他, 并对他说:“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齐康显然没想到我会拒绝, 过了几秒钟, 他才点了点头,说:“好啊。”   我们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车辆上了高架桥, 桥下依旧车水马龙, 齐康好奇地透过窗户向下看, 他看了几秒钟,我问他:“觉得好看的话, 为什么不拍个照片呢?”   他就像恍然大悟似的,拿起了手机,有些生疏地打开了手机的镜头, 按下了确认键。   我眼见他拍得一片模糊,忍不住抬起手, 绕过了他的肩膀,搭在了他举着手机的手上。   我说:“再试一次, 我教你。”   他低声说了句“好”。   他开启了镜头,我的手指开始切换拍摄的模式,调整相关的参数,然后我对他说:“试试看吧?”   他小心翼翼地按下了确认键。   手机模拟出了快门的声响,一张漂亮的夜景出现在了手机的界面上。   我收回了揽着他的手,对他说:“再试试看?”   他却没有再拍夜景,而是将镜头朝向了我,他说:“想给你拍个照片。”   “好,”我答应得很快,“拍完了我,我们再拍一张合照。”   他点了点头,却是很用力的模样。   我们玩了一会儿互相拍照的游戏,车辆却依旧没有到达目的地。   齐康终于有点好奇了,他问我:“我们要去哪儿?”   “去唱歌。”   “是要去KTV么?”   “不是,”我看了一眼齐康,“去个更热闹的地方。”   “那是去哪儿?”   “去见见人间烟火气。”   车辆终于缓慢地停在了一个市郊的公园门口,齐康下了车,等我下车时,他又主动向我伸出了手。   我没有迟疑,直接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借助了他一点力气下了车。   齐康握我的手握得很紧,即使我下了车,他看起来也不想松开,我便任由他握着,看了一眼公园黝黑的大门。   我的助手也下了车,司机则是找地方停车,   助手递来了一份薄薄的册子,我没有看,转手递给了齐康,对他说:“算是游览指南。”   齐康接过了册子,正想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助手先一步开启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照亮了我们面前的一片路。   我随意地揽过了齐康的肩膀,对他说:“不用怕黑,我在的。”   你不用怕任何事,我在的。   我们在助手的陪同下进了公园,好在黝黑的路只有一段,进去后,很快就能看到亮起的地灯,并且隐隐约约地听到歌声。   这处公园原本因为临近郊区,夜晚照明也不太好,而少有人来,然而随着前几年直播行业的兴起,却变成了一处“风水宝地”。   我和齐康手牵手向前走,很快就看到了一群老年人身上穿着演出服,正在对着直播设备齐声合唱。   我们没有凑近,站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老人家唱的是老歌,齐康听了一会儿,也小声跟着哼唱了起来。   我侧过脸看他,发觉他的神态很放松,也很自然,仿佛终于沾染了一点人气似的。   他见我看他,也有一点不好意思似的,止住了哼唱,说:“从前在宁县的时候,上山砍柴或者挖野菜的时候,总会碰到有人在唱歌。”   “好听么?”   “分不出好不好听,但有人在唱歌,路也就没那么远了。”   我想象了一下那时的情景,齐康背着个背篓,有些艰难地走着山路,盘算着还有多久能下山,四周的风景都差不多,或许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而这时候有人唱起了山歌,一切就不同了。   绕过了老年合唱团的“地盘”,眼前不算短的道路两侧,聚满了或引吭高歌、或放声朗诵、或表演其他才艺的直播人士,按照设备不同和工作人员数量的不同,我可以大体区分出对方是“初出茅庐”还是“小有成就” 。   齐康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些,他很认真地看着直播人士的表演,嘴里哼唱的去掉,也是过一会儿就换一个。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   除了直播人士外,公园里也有不少售卖小吃的摊位,我略过了那些一看就不太干净的,指了指一个卖棉花糖的摊位,很自然地对齐康说:“我想吃个棉花糖,你可不可以买给我?”   齐康很惊讶地看向了我,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话语,会从我的口中说出。   他又看向了我身侧的助理,我的助理非常机灵,他无辜地冲齐康笑了笑。   齐康又看了我一眼,有点疑惑,但脚步却很诚实地迈向了卖棉花糖的摊位,过了一会儿,他举着一个最大的、最漂亮的棉花糖走向了我。   我没有接棉花糖,而是凑过去咬了一口,然后对齐康说:“你也吃,我们一起吃棉花糖吧。”   齐康这次没有犹豫,点了点头,说:“好。”   我们的手重新牵在了一起,齐康用空闲的手举着一个大大的棉花糖,一会儿喂我吃一口,一会儿自己吃一口,这一路欢声笑语、歌声飞扬,分明临近午夜,却依旧格外热闹。   倒也有不少的社牛的主播留意到了我们,但在他们邀请我们入镜一起直播前,我的助理都会帮我们挡住他们。   我们走到了路的劲头,那里还有一些小主播,设备比较简单,身边也没有工作人员。   有一个主播已经关了直播设备,正在收拾场地,吉他已经放进了盒子里,看起来马上就要回家休息了。   我走进了他,问他:“兄弟,我能不能临时租赁一下这把吉他。”   那位主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侧的齐康,了然地说:“如果要弹给你的同伴听的话,当然可以,也不用钱,但我快要回家了,只能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你看够么?”   “够,谢谢你。”   我仔细地接过了那把吉他,试了试音,我问齐康:“你想听什么?”   齐康想了想说:“你弹什么,我都喜欢听。”   我弹了一首《以吻封缄》,没有唱,但在弹过最后一个音符后,放下了吉他,将它还给了它的主人。   齐康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但很显然,因为没有听过这首歌,他并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也不知道它的歌词。   我很满意这个结果,重新签上了齐康的手。   《以吻封缄》是一首很出名的世界金曲,我爱它的曲调,更爱它的歌词。   “我会向你倾诉我所有的梦想   每天装在信封里以吻封缄   我会看到你沐浴在阳光下   你的声音会时时萦绕在耳畔   我会跑过去温柔地拥抱你   但亲爱的你却不在”【1】   作者有话要说:   【1】《以吻封缄》原歌词。感谢在2023-03-17 07:41:51~2023-03-18 16:5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麻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梦空、kitay、裴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鸢宝宝ghy 10瓶;睡觉睡觉就在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我和齐康又在公园里逛了一会儿, 分享吃完了那只很大的棉花糖,等再次上车的时候,齐康整个人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 我们的手在车上依旧紧紧牵着, 好像可以永远都不分开一样。   齐康打了几个哈欠, 我轻声地对他说“睡吧, 下车我叫你”,他点了点头,几乎在下一瞬就睡着了。   我的目光久久地落在他的脸上, 看他看了半路。   ——我是真的喜欢他。   ——我也只喜欢过他。   其实他也不是顶尖漂亮,脑子也算不上灵光, 性格更是有不小的缺陷, 我可以拥有更好的选择, 但我偏偏喜欢他。   忘记谁曾经说过,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我又抬起了空闲的手,轻轻地刮了一下他的鼻梁, 像小时候, 他会对我做的那样, 亲昵而自然。   与他相伴的时光越长,那些原本我以为会尘封的记忆, 就会越清晰地浮现。   于是我想起了,原来我们曾经过得那么无忧无虑、自由快活。   我们曾经手牵着手,穿着臃肿的棉衣, 顶着晨星,跨过风雪, 赶去读书,追逐一个“走出去”的可能。   我们曾经无数次在人潮汹涌中逆向而行, 只为再次找到被人群冲散的对方。   我们曾经一起踏过学校旁边每一家廉价的馆子,将盘子里为数不多的好菜拼命地夹给对方。   我们曾经挤在宿舍的一张床上,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我们曾翻阅过厚厚的二手的《报名指南》,挑选着一个都喜欢的城市,一个都喜欢的大学,一个都喜欢的专业。   ——平城,不是我选择的城市,是我们一起选择的城市。   ——我的大学,不是我选择的大学,是我们一起选择的大学。   而我的齐康,仿佛早就忘记了这一切。   ——他会问我,我们要去哪个城市。   ——他会问我,你想让我去哪个大学。   就像是,我在强迫他似的。   我的确是在强迫他的。   我认罪,并且不打算有丝毫的改变。   我抱着熟睡的齐康下了车,有工作人员试图接手,但被我用眼神拒绝了。   我们回到了卧室,我将齐康抱到了床上,转身去卧室洗了个澡,等出浴室后,发觉他还在睡。   我喊了工作人员,帮他脱了鞋子和外衣,自己则是亲自帮他脱了里衣,又顺手将人塞到了被子里。   齐康睡得很沉,我的指腹滑过了他眼下的青色,意识到他或许很久都没有安稳地睡过一觉了。   ——他所有和世界的联系都断绝了,现在剩下的只有和我的联系,但在他潜意识里,却觉得我还不够可靠,他或许担忧我会抽身而出,而他只剩一个人。   我将齐康的心理分析得七七八八,却不准备让他完全依赖上我——虽然这听起来真的很诱人。   但我希望齐康能多爱自己一点,做一个相对独立的人。   他可以做一株顽强生存的小草,但不可以做一株菟丝花。   我愿意为他遮风挡雨,但我不想他离开我就活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8 16:55:30~2023-03-18 21:3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齐康一点、一点地缓了过来, 在某一日的常规遛弯的途中,很轻松地对我说:“田媛媛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她的户口已经迁出去了, 以后, 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冲做安抚, 他却对我笑了笑,说:“我有一点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没有来得及向她要钱,我算了算, 即使她把这些年我给她的钱还一半,那也是好大的一笔钱。”   我很吃惊这个回答, 不由愣住了, 而齐康一见我愣住了, 又忍不住笑了笑,他说:“怎么?我说的这句话,很让你惊讶?”   “的确如此, ”我点了点头, 没有否认, “我甚至还在想,你或许会遗憾没有多给田媛媛一笔钱。”   “她过得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窘迫, ”齐康叹了口气,“她应当是过得很好,才会愿意‘放过我’, 并且不用我再拿钱给她。既然她过得很好,现在与我也没有甚么关联了, 自然应该还一部分钱回来的。”   我倒是做梦都没有想过齐康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番话有道理极了,但与齐康一贯的性格并不相符, 我想了想,终于意识到,齐康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终于有所改变,同时,当田媛媛做得如此绝情之后,齐康也不再视她为亲人,而是将他视作陌生人了。   我心里是很高兴的,然而也清楚,这钱没什么必要再要了,于是宽慰齐康:“无需遗憾,现在我们过得好就行了。”   齐康听了这话,却把“矛头”指向了我,说:“虽然家里很有钱,但每一分钱也没有必要浪费,如果多了几十万,至少可以给你买一些你喜欢的东西。”   我倒是不差这些东西的,但听齐康这么说,我倒是有些熨帖的,于是回他:“我倒是期望,等你毕业之后赚到钱,再拿第一个月的薪水送我一份礼物。”   “好,我答应你。”   我们很幼稚地勾了勾小拇指,许下了约定。   --   一转眼,就到了齐康期末考试的时候。   他最近非常努力,连周末都不张罗着出门散步了。   我在忙碌工作的同时,偶尔也会陪他一起复习功课,得益于我的脑子和经验,我经常会给他一点恰到好处的帮助。   考试周的最后一门结束后,齐康走出了逸夫教学楼,站在了我的面前,他对我说:“我应该会是第一名的。”   “班级的第一名?”我试探性地问他。   他想了想,回我一句:“应该会是学年的第一名的。”   “这么确信?”   “嗯,我的期中成绩和平时成绩都很高,期末考试只占40%,考试发挥得也不错。”   齐康这句话,说得我很喜欢听,他这幅有点小骄傲的模样,也是我精心养出来的。   我戳了戳他笑着的脸颊,又觉得不太够,于是问他:“介意我抱你么?”   他的回答,是上前一步,主动抱住了我。   我们拥抱了一会儿,有不少年轻人驻足围观,有人甚至想抬起手机拍照,不过被我的助理有礼貌地拒绝了。   我干脆公主抱起了齐康,下了几节台阶,上了宽敞的车辆。   车门合拢,车窗关紧,我们却在后车座上亲密地接吻。   等到这个吻终于中止,我听到齐康气喘吁吁地对我说:“许皓然,你今天真的很英俊。”   “只是英俊?”   我的手撑在后车座上,身体留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齐康,我的目光注视着齐康的嘴唇,衡量着要不要继续亲一亲。   然后,我听到齐康,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对我说:“许皓然,你让我心跳得好快,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以为我会欣喜若狂,但事实上,我却表现得很冷静。   我很冷静地摸了摸他的脸,对他说:“我不希望听到‘好像’这样的字眼,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想好了,再告诉我。”   “我现在已经想好了,”齐康的回答很迅速,看向我的眼神,也亮晶晶的,“我可以对你说么?”   “当然。”我很矜持地回答。   “那么,许皓然,我喜欢你。”齐康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的声音很大,似乎是生怕我听不到、听不清似的。   我的心脏也砰砰砰地快速地跳动着,我体内的多巴胺或许分泌得太多了,名为愉悦的情绪蔓延至了我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块皮肉,每一根血管——我连发丝都是愉悦的。   然而,我的确是个合格的资本家,贪婪的商人。   我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甚至流露出了些许失望的情绪,我靠近了齐康一点点,嘴唇几乎可以吻上他的,但我克制住了自己,并没有再次亲吻他。   我用平静的语气问他:“只是喜欢?”   他疑惑地看向我,或许是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于是我仁慈地提醒他:“你爱我。”   他张开了双唇,凝视着我,用很轻的声音说:“我爱你。”   我听见了的,但偏偏坏心思地对他说:“你的声音太轻了,我听不清。”   他扬起下巴,快速亲了我一下嘴唇,然后用很大的声音对我说:“我爱你,许皓然。”   我“哦”了一声,又问他:“什么时候?”   他这时候却不像方才那么好“骗”了,他的双手抱住我的脖子,像是在调.情,也像是在威胁。   他问我:“你爱我么?”   我学着他的模样,也是快速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我对他说:“我一直都爱着你。”   ——我爱你如今找回了一部分自我的模样。   ——我爱你怯懦地祈求我恋爱的模样。   ——我爱你神情恍惚如同空壳的模样。   ——我爱你被逼入绝境愤然反抗的模样。   ——我爱你失去光泽落入尘埃的模样。   ——我爱你书生意气闪闪发光的模样。   你最狼狈的一面我曾看到过,你最光辉的一面我也曾看到过,我骗了自己很多年我已经“放下”,但在那个炎热的午后,你放下了手中的旱烟,看向我的那一瞬。   我就发现谎言无法再维系下去了。   我爱你,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在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8 21:30:31~2023-03-19 19:0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LOVEG 88瓶;莺风风风风 16瓶;鸢宝宝ghy 10瓶;达达利亚 7瓶;华卿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我们激烈地接吻着, 迫使我的司机和助理不得不将车辆停在无人的小巷,然后两个人结伴去抽烟——等到车辆再次开动,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事了。   齐康脸颊通红, 人倒是还醒着, 他极力维系着“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假象, 而除了他之外, 车内的其他三个人,包括我在内,都默契地帮他维持这个假象。   下车的时候, 齐康的脚一瘸一拐的,我试图抱起他, 但他捏了捏我的手心——那就是不太愿意了。   我尊重了他的选择。   我们慢吞吞地上了电梯, 回到了家中, 然后一起泡了个冲浪澡,泡澡的途中,齐康问我:“接下来会很忙么?”   “会, 毕竟快过年了。”   我名下的产业非常非常非常多, 每一家公司在年底时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拼命冲刺业绩,底下的员工卷了起来, 我这个老板也不得闲,被迫也要跟着一起卷。   “要不要换个离公司近一些的住处?”齐康看向我的眼神,带了一点母亲般的关爱, “不然早晚通勤也很费时。”   “接下来要去各个公司巡视,这里还算便捷, 暂时不必换。”   “好。”   “你要放两个月的假?”   “是啊。”   齐康的表情有些迷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有什么安排么?譬如和某个同学出门玩, 再譬如回一趟宁县……唔”   我“被迫”停止了发言,原因则是齐康伸出手,捂住了我的嘴唇。   他叹了口气,说:“你明明是不喜欢我同人出门,也不喜欢我去宁县的,为什么还要提这些建议,让自己不开心。”   ——因为纵使我提出这些建议,依照我对你的观察,你也不会同意的,纵使你同意了,我亦有无数手段,叫你改变主意。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自然不能这么说,而是很委屈似的,说了句:“我以为你会喜欢。”   齐康松开了我的手,凑过来亲吻我,我同他接吻的时候,尚留出了一二分心思,暗道齐康果真是个爱吃软的性子——不过是故作委屈,他便真以为我委屈了似的,总要给我几分补偿。   我同他亲了一会儿,又倒在床.上.云.雨.一番,齐康用沙哑着的嗓子对我说:“你的体力倒是真好……”   我亲吻着他的眼角,笑着夸他:“你也不遑多让。”   他滚到了我的怀里,对我说:“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家陪你。”   “留在家里不会闷么?”   “不会闷,家里有书籍,有电影,还有游戏,哪里会闷?”   “好吧,我原还在考虑叫你陪我一起上班。”   “你是做大事的人,我什么都不懂,过去大概率是要添乱的,倘若你只是缺个端茶倒水陪聊的人,那我更不应该去,你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想做的事。”   他这话算是说到了重点上,我心中熨帖,却忍不住逗他:“我倒是想做昏君,你却不愿意做那妖妃了。”   “倘若你希望的话,我也可以试试做那妖妃。”   齐康这话说得认真,我却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耳垂,对他说:“妖妃的下场太惨,我舍不得,还是我做我的事,你做你的事吧。”   “好。”   “等忙过了一阵,带你出去玩。”   “那我可以查查哪里好玩,顺便做做攻略了。”   “自然。”   “许皓然?”   “嗯?”   “老公。”   “嗯,什么事?”   “没事,突然想这么喊你一声。”   “老公。”我也喊了回去。   齐康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他说:“我爱你。”   ——这是齐康对我的第二次告白,与第一次不同,他这次显得从容了很多。   我凑过去吻他,他初始还有些被动,但很快变得格外凶狠,甚至咬破了我嘴唇上的皮肉。   鲜血的腥味在我们的唇齿之间蔓延,但我们谁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近距离地看着齐康,他的眼角泛起了一点红,他的瞳孔深处只有我,有趣的是,我也同样如此。   进入贤者时间的时候,我在思考一个问题——齐康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呢?   但这个问题,细究起来很麻烦,也没甚么意思。   只要我们现在和未来相爱,那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9 19:08:00~2023-03-19 22:4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华卿、鸢宝宝ghy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临近新年, 国外专门负责丁家父子的工作人员发来了“噩耗”,丁晓君染上了赌博的不良习惯,输光了自己的存款, 并与他沟通, 向挪用丁龙的学费。那位工作人员人品还算正直, 自然拒绝了这个完全不合理的要求, 然后将相关信息反馈给了我。我对这个进展并不感到意外,如果说性格决定命运,那丁家父子的性格, 一旦离开宁县那个“世外桃源”,很容易就会被社会的大染缸染漆黑一片, 然后一路去走下坡路。   我赠与他们的金钱, 是馈赠, 也是催化剂,当他们习惯了挥霍的生活后,自然会走向赚“快钱”的道路。   黄不行, 那就是赌, 赌不行, 那就是……   我停止了延伸思考,面对着正直的工作人员的问询, 回了一封同样正直的邮件:“我们应当给予丁家父子责任范围内的帮助,并保障他们的身心健康。”   “boss,我建议为丁晓君寻找新的监护人。”   “他已经满了十六周岁, 这似乎并不容易,你可以征询他的意见。”   “好的。”   回复过了这条信息, 我收到了来自宁县官方的消息——迁坟的小道消息已经在村子里流传,这引发了宁县唯一一处公墓价格的暴涨, 等到过完年,这件事,基本就要“尘埃落地”了。   每一件事,都在按照我的预期前进,然而我并不觉得有多愉悦,我编制了一张天衣无缝的、名为谎言的网,将我心爱的齐康捕获其中,他爱上了我,我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然而,我也会惶恐和不安,因为我知晓,谎言总会被拆穿,而那时候齐康会是什么反应,完全是不可控的。   ——倘若齐康得知真相,我会放他走么?   ——或许会吧,毕竟我一直希望齐康做一个独立的、自由的、快乐的人,我愿意尊重他的选择。   ——或许不会吧,我对齐康有这么多年的执念,终于将人搞到手了,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那一刻尚未降临,我无法预判我自己的行为。   但我竟然生出了些许幻想,幻想这些事永远不会被齐康所知晓。   新年终于到来,我为名下的所有员工发放了丰厚的年终奖,并计划从腊月二十八,放假到了正月十六。   我住所的工作人员倒是没有完全放假,而是安排了为期一月的两班倒的调休放假,当值的员工给三倍工资,员工们对这个安排也算满意。   ——这将是我和齐康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新年。   其实去年原本也想和他一起过来着,但那时候我们争吵了一番,我一气之下回了平城,后来齐康碰到了困难、向我求助,我才又回去了。   回去就开始筹备婚宴、结婚,再把齐康接回来。   不知不觉,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齐康已经很久不做什么家务了,但临到新年的时候,却兴致勃勃地和工作人员一起忙碌起来。   他积极地打扫着房间的卫生,又开始做各种各样的过年食品。   譬如包子,譬如萝卜丝饼,譬如肉丸子,譬如饺子……   他做的东西算不上惊艳,但不难吃,我很喜欢被他“投喂”的感觉。   腊月二十五,齐康征询了我的意见,他想给丁龙打一个电话,虽然丁龙拉黑了他,但他还是有对方的号码的,换个号码打,应该能打通的。   他忐忑不安地看着我,我装模作样地犹豫了一会儿,对他说:“打吧,如果他态度还可以,你再给他包个红包。”   齐康的眼睛亮晶晶的,像钻石一样漂亮,我去了隔壁房间,喝了一杯冰美式,过了一会儿,齐康沮丧地出来了,他说:“我打不通他的电话了。”   “家里的座机打了么?”我耐心出着主意。   “打了。”   “没人接?”   “说我打错了,这个号应该是注销了,又重新分配给其他人了。”   “要不要打电话问问隔壁的邻居?只要不打给丁晓军就行。”   齐康抿了下嘴唇,他说:“我再试试吧。”   齐康当着我的面拨弄了邻居的电话,然后得知丁晓军父子早就离开了,房子也都卖了,至于去哪儿了,邻居也不清楚。   齐康挂了电话,惶急地看向了我,我有些生气地对他说:“你就这么在意他们么?”   我想,我的演技是真的不错。   至少糊弄齐康是很容易的。   我和齐康冷战了一天多,最后勉强被齐康哄好了,然后打电话给下属,叫他们调查下,丁家父子到底去哪儿了。   又过了两三天,下属发来了丁家父子的相关讯息——他们出国去了。   除了必要的讯息之外,还有丁晓军的儿子丁龙发在国内社交软件上的最后一条动态。   ——我和我爸RUN了,哈哈哈。   配图是丁家父子满身名牌、喜气洋洋的脸。   我将打印的照片递给了齐康,齐康看了几秒钟,又把照片递给了我,他说:“你收着它吧,我现在,甚至想把这张照片撕毁了。”   “你恨他们不告而别么?”   “不恨这个。”   “那是?”   “他们出国的钱,应该是你为了让我摆脱他们,而给他们的钱吧,他们真的是不要脸极了。”   我叹了口气,老调重弹似的安慰齐康:“花一些钱换来安宁,也不算吃亏的,再说,这些钱对我而言,也算不得什么的。”   齐康气了小半天,总算不气了。   他没再和我提丁家父子,也压根就没提田媛媛,我们在一片祥和中,迎来了大年三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9 22:46:51~2023-03-20 16:1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不会松手、甜文主义至上患者 10瓶;25534600 2瓶;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大年三十,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贴春联。   我这个房子的装修风格偏北欧,一股子性冷淡风,往年为了美感, 从来都不会贴什么春联、福字。   但齐康来了, 他网购了不少东西, 我自然也不会扫他的兴。   我原以为贴春联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然而当齐康拆开包装后,我们都有些傻眼。   这幅他精心挑选的春联,和传统的春联并不相同, 它无法直接涂抹上浆糊或者沾上双面胶贴在门上,而是需要一个较为复杂的组装程序——先将每一个字和每一个图案剪下来, 再撕开双面胶一个个按次序贴上去。   我当然可以将这个活分给我的工作人员, 相信他们很愿意为我解决这个“小问题”, 但我看向齐康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的眼神的时候,我改了主意, 转而问他:“要不要一起试着做手工?”   他的嘴角高高扬起, 仿佛很用力似的, 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去了一个空旷的会议室,将春联放在大大的工作台上, 开始做手工。   ——我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种精细活了,因此剪得很谨慎,动作也很慢, 倒是齐康,他下手如行云流水, 很顺畅地剪下了一个小动物。   我抬眼看他,灯光下, 他的眉眼笼罩上了一层温柔的神色。   他不是顶尖的绝色,然而我対他已经戴上了厚厚的滤镜,便怎么看他,怎么觉得喜欢。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也抬起了头,回看向了我。   他没有问我“你为什么要看我”,而是対我说:“累了么?累了就先休息一下。”   ——他像我早逝的父亲和母亲。   ——他像与我血脉相融的哥哥。   ——他却不是我的亲人,我们之间的羁绊,又牢固,又脆弱。   我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他想要再次低下头前,我问他:“我可以吻你么?”   “当然,”他笑了起来,将手中的剪纸放在了安全的地方,“你随时都可以吻我。”   我却并不满足,我问他:“你可以吻我么?”   他没有犹豫,直接凑过来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们在缠.绵地接吻,我的眼角余光看到了剪到了一半的红色的图案——像鲜血一般的红。   我的心脏偷停了一拍,无形的危机感骤然丛生。   我试图结束这个吻,齐康却并不放过我。   我们又吻了一会,终于气喘吁吁地分开,险些擦.枪.走.火。   “你在想什么?”齐康问我。   我想了想,対他说:“我希望从此以后的每一个春节,我们都能一起度过。”   ——我不相信永恒,不相信爱情,不相信天长地久。   但我依旧希望,能和你一起度过余生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齐康轻笑出声,回了我一句:“生不同衾,死当同穴。”   --   我们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终于将春联组装好,然后贴在了靠近专属电梯的大门口上,贴完了春联,其他的福字和装饰就委托给了工作人员,大家一起干倒也不觉得疲累,只觉得喜气洋洋,颇有些年味儿。   今天的饭菜十分丰盛,为了热闹,我、齐康和所有的工作人员去了最大的餐厅,同桌吃了午餐。   不过我和齐康两个人吃我们的,其他的工作人员和邻座关系好的人吃他们的,互不打扰,共享美食,齐康初始还有些拘谨,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等用过了午饭,我和齐康又一起去游戏室打游戏。   我们这次玩儿的是一款经典的游戏——俄罗斯方块。   一开始,下落的方块速度很慢,我们还有精力一边玩游戏一边聊聊天。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方块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我们不再聊天,开始从游刃有余转向手忙脚乱。   最终,即使我非常努力,依旧迎来了“game over”的提示,我放下了手柄,看向了齐康。   我原以为齐康已经“死”了,但出乎我的意料,他不仅“活着”,还“活”得相当好。   方块如暴雨般急速下滑,他按着按钮的速度算不上快,但每一个操作都没有失误——他的界面上,堆积的方块最高只有五行。   我屏住呼吸,观看了一会儿齐康的操作,二十分钟后,他依旧没有“死”,但他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按下了暂停键,将手柄随手一扔,対我说:“要不要一起去睡个午觉?”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只是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俄罗斯方块?”   “一个多月前。”   “用手柄玩呢?”   “一个月前?”   “你玩了几次?”   “记不清了,大概十来次?怎么了?我哪里做得不太対么?”   “……你没有做错什么,”我神色复杂地看向他,“你是个很厉害的玩家。”   ——但你错过了成为世界顶级玩家的机会,不是你没有天赋,而是你的年纪大了一些,已经不可能再和那些年轻人拼体力和精力了。   我不打算告诉齐康这一点。   这世间,再没有比天才被埋没、天赋被浪费更可悲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0 16:14:29~2023-03-20 22:2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梅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梅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虽然没有告诉齐康这件事, 但在接下来的假期里,我带着齐康玩了市面上的几款主流的竞技游戏——他总是笨拙地上手,飞快地掌握要点, 然后呈现出一种职业选手才拥有的极高的竞技水平。   他让我再次确认一个观点——电子竞技是需要天赋的。   谁也没有想到, 一个来自偏远山村的、刚接触电脑几个月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拥有这样的天赋。   谁也没有想到。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 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 齐康高考失误了、放弃复读了,就应该去从事最简单低级的工作。   没有人给齐康一个电脑,没有人试图带齐康玩一玩游戏, 于是硬生生将天赋埋没了。   我的大脑一直在打架,有时候我想带齐康去见见专业的人士, 得到对方的系统评估, 有时候我又怕结果不如人意, 而齐康得知了自己的“悲剧”,并为此感到难过。   齐康很神奇地看出了我的纠结,他递给了我一个萝卜丝端子, 问我:“你在苦恼什么?”   我咬了一口食物, 看了他一会儿, 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对他说:“你玩游戏可能有一些天分, 我明天想带你去一下俱乐部。”   “俱乐部?”   “玩游戏会有职业战队,战队所属的俱乐部,是培养他们的地方, 我名下有一家电子竞技俱乐部,还算可以。”   ——多个战队在世界大赛上偶尔获得个金牌, 我认为还可以。   “玩游戏可以作为一种职业么?”齐康问了我一个很可爱的问题。   我想了想,对他说:“可以, 但是很吃年轻饭,也很吃天赋。”   “你希望我去做这个职业么?”齐康又问。   “选择什么职业,不应该是听从谁的希望,而是应该自己做一个判断,你无需关注这个职业是否能赚到钱,这是我为你做的保底,但你要确定,这个职业你是喜欢的,并且想长期干下去的。”我又开始了爹味发言,好在齐康并不讨厌。   齐康想了想,说:“我想弄清楚工作环境和工作内容都是什么,然后再做判断。”   我很欣喜地听到了这番话语,对他说:“你去看看,喜欢的话就再试一试,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这番话说出口,我感觉我自己起码老了十岁,很有一种带小孩的意思。   齐康与我同岁,甚至还比我大那么一点,然而他的社会经验不够丰富,在我看来,有种“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意味。   我又想把他面前的荆棘全都铲平,又想让他独立行走自立自强,我大概分出了十分之一的精力去思考他的未来和他的发展——剩下十分之九的精力在工作上,倘若这么换算的话,齐康等同于很长的一串金钱数字了。   我和俱乐部的负责人约了下午见面的时间,又和齐康一起涮了个火锅,齐康把大把大把的香菜拨到了我的碗里,又为我夹了一些煮熟的牛肉——他已经熟记了我所有的喜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0 22:22:05~2023-03-21 13:2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树精精 8瓶;华卿 2瓶;鸢宝宝g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俱乐部的负责人名叫邵博, 没比我大几岁,早年也是很出名的职业选手,家境富裕, 在国内电子竞技产业一片荒芜的时候, 他自费去国外锻炼和比赛, 坚持了很多年, 最好的成绩是第三名——永远的国内第一,却永远都够不上世界第一。   他欠缺的不是天赋、不是勤奋,而是没有像国外选手那样系统的支撑团队, 没有合适的教练,亦没有旗鼓相当的对打。   因此, 在他退役后, 他加入了某个刚刚崛起的俱乐部, 担任教练,不到两年,愤而离职。   当时我恰好在组建电子竞技团队, 经过详细的市场调查后, 我亲自同他见了一面, 然后直接点了他做俱乐部的负责人。   他干得很不错,培养出的站队成绩还可以, 也是难得不被电子竞技粉丝追着骂的俱乐部负责人。   江湖中有一句流言:“别的俱乐部如果败了,选手和俱乐部五五开,而星落俱乐部如果败了, 我最多怪俱乐部三分。”   在正式见面前,我给邵博发了一条消息, 简单介绍了齐康的情况——“男,三十二岁, 以前没接触过游戏,现在我发现他的反应能力极强,你认真帮他测试一下,毕竟是我老公。”   邵博回了条消息:“一般职业选手十多岁入行,二十多岁就可以退役,您这三十多的,打职业完全不可能。但因为是您的老公,我愿意等会儿将拒绝的话说得委婉一点。”   “他很有天赋。”   “再有天赋也晚了,晚了十多年。”   我没再回消息,我已经开始感到难受了。   ——我是很希望奇迹能够发生的,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   见面后,经过短暂的寒暄,邵博带着齐康去了专业的测试室,进行了总时长为两个小时的专业测试。   邵博的表情也从最开始的惊艳,慢慢化为平静。   齐康去了洗手间,邵博叹了一口气,对我说:“天赋的确很好,反应也很快,但是耐力不够,他这个年纪,有这个表现已经很好了,我不建议他走职业的道路,他的状态最多维持半程,到后半程就会被对手打爆。”   “如果经过职业的训练呢?”   “那也不行,这不是训练的事儿,也不是努力的事儿,什么年龄就该干什么事,电子竞技,最重要的就是年龄,他哪怕再年轻五岁,不,年轻三岁,这事都能商量。”   “……通融通融?”   “没办法通融。”   “那没办法了。”   “您想怎样?”   “给我爱人安排个实习的岗位吧。”   协商谈判并不成功,我只好暴露了资本家的嘴脸,开始以权压人。   邵博倒也从善如流,顺畅地说:“除了首发选手之外,您看哪个岗位合适?您是大老板,您说了算。”   “叫他当陪练成么?”   “我能问问,您对象会打哪款游戏么?”   “都不会,但你们可以先把他教会。”   “工资您看多少合适?”   “不用你操心,直接走集团的账。”   “老板。”   “怎么?”   “我认识您六年了,这是您头一回以公谋私。”   “不用惊讶,以后我还敢这么干。”   “就这一个‘私’?”   “我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老婆和亲人。”   “得嘞,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您老婆的。”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是有天赋的,我想让他在你这儿学点东西,以后打不了职业,干点相关的事也可以。”   “成。”   我和邵博商量得差不多了,齐康也从洗手间出来了,我带他回家,路上问他:“喜欢俱乐部么?”   他想了想,回答我:“很喜欢,但我可能没什么天赋。”   “喜欢的话,就去那边实习吧,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   “做什么?”   “先学会打游戏,然后你当陪练,和职业选手对打。”   “听起来很有趣。”   “你去试试的话,会发现更有趣。”   “你试过?”   “没有,我不喜欢失败的感觉。”   “那你怎么知道有趣?”   “听说的,拿过来哄骗你。”   齐康很惬意地笑了笑,他说:“我被你哄骗到了,我什么时候去实习?”   “明天。”   “这么急?”   “你的假期时间有限。”   “你有点像热衷鸡娃的家长。”   “你不喜欢?”   “倒也不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1 13:28:53~2023-03-21 22:5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踏莎行草、颜鸢 20瓶;想当个铲屎官 6瓶;华卿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于我而言,像是审判日前的宁静。   我和齐康每天都过得很规律,我送他去俱乐部实习上班, 然后自个去公司上班, 晚上再接他一起回家。   他掌握游戏的速度很快, 回家之后, 还会继续进行训练,我开始从与他的交谈中听到了很多游戏相关的熟悉的词语,然后有一天, 我收到了来自齐康的游戏升级建议——比我想象得更加专业。   他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并且愿意为之努力的。   有意思的是, 他自己选修的专业是人工智能, 等到大二开始上专业课之后, 或许可以尝试更多游戏相关的实习。   等到学会了几款游戏后,他选择了一款游戏作为训练的主要方向,从那天起, 他上班的时间也从朝九晚六, 变成了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二点——他需要配合职业选手的时间, 正式开始担任对练。   我无法再接送他上下班,倒是安排了家里的司机接送, 我们的不可描述生活受到了一定的影响,齐康很不好意思,我却说“没什么的, 工作要紧”。   工作是很重要的,无论是对齐康, 还是对我而言。   我牵头拟定了集团新一年的发展规划,进一步削减了地产投资, 将更多的资源倾注在养老和医药产业上,总体做了人员调整,将旧公司的员工直接挪到新公司去用,工龄依旧累计计算,这番操作对我而言算不上麻烦,但员工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我名下的企业也在某家机构评选的最受员工好评的公司中均处于前列。   天时地利人和,我占了三样,剩下的就是不要懈怠,带着所有的员工追逐更高的利润。   我有野心、贪婪、精力旺盛,沉迷到工作中的时候几乎顾不得其他事,忙碌了三个礼拜后,我收到了邵博的电话。   邵博没有寒暄,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让齐康当替补选手。”   “啊?”我吃了一惊,坦白说,虽然我“以权谋私”,将齐康硬塞到了俱乐部中,但我从来没有想过齐康有正式成为选手的可能,电子竞技是很残酷的,我对齐康的期许,只是他学会一些游戏技能,或者自娱自乐,或者开个直播试试,或者从事一些游戏相关的职业。   我没有想过,齐康的表现,能够让邵博选择为他破例。   “老板,你赢了。”   “我们之间似乎没有过什么比赛?”   “你的预判能力赢了,我认为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齐康可以担任替补队员。”   “你确定?你空降一个替补队员,有想过怎么和战队的粉丝交代么?你如果被骂上热搜的话,我不会帮忙解释的。”   “我确定,只要齐康点头同意,我愿意和他签订三年的合约,并且支付给他符合身价的薪水。”   “……你知道他还在读书么?”   “知道啊,我已经和他谈过一轮了。”   “那他什么意见?”   “他说要和你商量。”   “那你找我干什么?”   “我怕你阻拦他,我先向您汇报一轮。”   我被他逗笑了,不得不说:“邵博,你可真行。”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短小,但我勤快呀!感谢在2023-03-21 22:58:27~2023-03-22 18:3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裴昀、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华卿 5瓶;鸢宝宝ghy、255346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老板说行, 那就行,您和齐康快点商量,再过几天, 就要提交本赛季的大名单了。”   “……所以, 你打算把齐康送到哪个游戏的大名单里?”   “你们没有沟通过?”   “没有, 最近工作上的事太多, 齐康的作息和我的作息也不太能对得上。”   “抱歉老板,我以后把齐康的工作时间调得健康点,让他尽量早点回家。”   “玩游戏是不是也没必要都坐在一起玩?不用刻意调整他的工作时间, 但如果能设置成居家办公的模式,或许会更好一点。”   “您是答应了?”   “看齐康, 他如果愿意的话, 我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老板, 有个事,齐康虽然上了大名单,但未必能安排上场。”   “我知道的。”   “然后, 他玩的游戏, 是《黑暗穿梭》。”   我倒是不意外这个答案, 原因无他,我的星落俱乐部成绩最差的分部就是《黑暗穿梭》分部。   《黑暗穿梭》是一款全球流行的策略斗争类游戏, 上手比较容易,玩得好非常困难,拥有数以亿计的玩家, 和数百个已注册的职业战队。   这款游戏涉及到大量的计算和细微操作,玩起来很耗费脑子, 有很多在其他游戏中大放异彩的天才,都是在这款游戏中折戟沉沙、玩到崩溃后, 怒而“转行”的。   每一场游戏需要五个玩家,为了提升《黑暗穿梭》分部的整体能力,我曾经特批了一笔钱,让邵博不计成本、不惜代价地挖人。   ——邵博倒是挖了一批人,但挖来的职业玩家之间无法擦出漂亮的火花,打不出良好的配合,成绩依旧是一塌糊涂。   久而久之,连俱乐部的死忠粉丝,都快忘了俱乐部还有《黑暗穿梭》分部——毕竟在叫得号上的《黑暗穿梭》联赛上,从来都没有见过星落战队的身影。   邵博选齐康进这个分部,我倒是无形之中松了口气。   然而我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当星落俱乐部官博公布新赛季大名单后,“三十二岁的新人空降星落大名单”直接冲上了热搜。   我点进热搜,看了一眼正在摇旗呐喊的几个游戏类博主,几乎笃定,热搜的背后一定有我在游戏领域竞争对象的手笔。   我的公关团队正在撰写公关文稿,网络上又爆出了新料——“新人是星落俱乐部高层的亲属,邵博也拿他没办法。”   我揉了揉眉心,通知公关团队暂停工作,可以准备收拾收拾东西下班了。   我登录了我不太常用的账号,发布了一条最新动态——那个账号还是当年创业的时候注册的,早期经常分享一些游戏制作的进度,只是后来越来越忙,上得也就少了,但粉丝数依旧很多。   【许皓然:空降的选手是我的合法丈夫,年纪大了一点,但游戏技能还可以,我用我的游戏制作能力做担保,齐康没有那么菜,他进大名单,基本靠他自己。】   三分钟后,#许神老公# 攀登上了热搜的最前排。   作者有话要说:   睡觉,晚安。感谢在2023-03-22 18:30:52~2023-03-22 22:4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当个铲屎官 3瓶;华卿、鸢宝宝g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互联网的网民普遍嗅觉灵敏、日常无聊, 因此碰到新奇的事情后,会迫不及待赶赴“事发现场”,有趣的话题的热度也会节节攀升。   公关部门的负责人询问我是否要采用公关措施, 我喝了一口白开水, 对他说:“早点下班吧, 我应付得过去。”   早年刚创业的时候, 我也兼职做公司的公关,那时候的我活跃在互联网平台,甚至参与过几次很著名的“骂战”——并且没有过败绩。   这些年沉迷于开公司, 和网友们互动得少了,很多年轻的网友也涌入其中, 可以说是“换了一茬人”。   但引导舆论的方式, 还是那几样, 当我自爆了我和齐康之间的关系后,画风反倒是有所转变。   网友大多都是慕强的,这很现实, 当齐康疯传是某个俱乐部层面高层的“亲属”的时候, 网友一般会认为齐康是靠某种不正当的途径上位, 本身是没有什么能力的;但当我公开承认齐康是我的太太的时候,网友则会认为, 齐康多少是有些本事的——不然我不可能会和他结婚。   强者的恋人就一定要是强者么?   我不这么认为,但我可以利用这一点。   众人纷纷引入话题八卦后,我再次编辑了一条动态, 选择了发送。   “齐康先生和我一起长大,我们度过了幼年、童年和青少年, 后来,我因为幸运而来到了平城, 靠自身的努力和各位的支持取得了一点成绩,齐康没有我那么幸运。但令人高兴的是,我们得以在去年再次重逢,并且共同决定缔结婚约,婚后,在一起玩游戏的过程中,我发现了齐康的游戏天赋,并推荐给了邵博先生。最初的那段时间,邵博先生与我的看法一致,认为齐康虽然有天赋,但年龄偏大,不适合走职业发展的路线,然而,在接触一段时间后,邵博有了不同的看法,我们讨论后,决定将齐康作为候补选手列入大名单,如果他的表现极差,他将不会有任何上场的机会,请各位放心。”   我将我与齐康的过往关系说得清楚明白,从而阻绝掉过多的对齐康本人的关注和好奇心,或许还会有人去深挖齐康的过往,然而宁县是个非常偏远且交通不便的地方,我也从未对外公布过我的家乡,自媒体查到什么的概率有,但不算大,即使他们千里迢迢赶赴宁县,我和齐康也是正儿八经摆过酒席的关系,纵使查到齐康曾经结婚,但丁家父子早就出国了,从前的房子有的推平重盖、有的重新装修了,能掀起的风浪,不会太大。   我将相关的影响盘了盘,又查看了一圈网上的评论——事态发展的趋势在我的预期范围之内。   出乎我预料的是,有好事者登录了俱乐部的官网,扒下了齐康的官宣照片,又找到了我近期对外公开的照片,P成了一张合照,配了一句话“只有我觉得这俩人有点配么?”,下方有许多人附议,很快,那条动态也上了热门,属于我和齐康的CP粉一夜涌现。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摸鱼君出现了,提前预警,快要虐了。感谢在2023-03-22 22:48:28~2023-03-23 10:2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顾久昭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伊谢尔伦走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浪鼠·L 10瓶;鸢宝宝ghy、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网络上的纷纷扰扰并没有太影响到我和齐康的生活——齐康几乎不怎么上网, 他很规律地上班、下班,坐班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到七点,然后回家, 吃过饭开始居家办公, 从八点干到十二点。   我们可以吃一个很快速的晚饭, 晚上如果他十一点后没什么事, 我们还可以做一点夫妻之间的正常运动。   因为他居家办公,我得以看到更多他工作时的状态,而他的竞技水平, 随着他与其他队员的共同训练和交战,肉眼可见地提升了一大截。   然而, 生活不止只有好消息, 还是会有一些不太美妙的声音的。   田媛媛接受了一家自媒体的采访, 里面又很多抹黑齐康的内容,不过稿件发布前,我安排在宁县常驻的工作人员提前得知了消息, 我用高价钱截下了这篇稿件, 删掉了抹黑齐康以及丁家父子相关的段落。   在这篇采访稿件发布后, 我转头又用御用的自媒体在网络上八卦了田媛媛和齐康之间的故事,完全没有添油加醋, 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源自真实。   网友们在吃到了两边瓜后,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开始齐聚声讨田媛媛。   他们涌向田媛媛在国外和国内所有的社交软件, 最后,田媛媛迫于压力, 发布了声明,却没有向齐康道歉, 只是说:“我那时候年纪轻不懂事,你们不要拿一个成人的标准来苛责我。”   然而网友们却并不买账,直言:“倘若你有一点羞耻心,就该在有能力后及时还钱,现在既然已经和亲生父母相认了,就别再自诩是齐康的妹妹,靠齐康私人的事博人眼球、赚取流量。”   田媛媛当然不愿忍气吞声,但我委托律师联系并正告了她,倘若她继续做这些伤害齐康的事,不止会被我的律师送上法庭,我还会合理合法地追回我赠予她的金钱。   田媛媛骂了律师一顿,律师面不改色地对她说:“刚刚你的言论我已经录音,将作为将来我们可能对簿公堂的时候的佐证之一。”   几番沟通下来,田媛媛在社交网络上“偃旗息鼓”,网友们发现没有乐子了,也四散而去。   这场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   齐康全程都不知晓这件事——因为他和大名单上的所有队员开始了为期七天的特训,期间会完全断网,只能通过俱乐部的座机电话对外联系。   这次特训当然不是偶然,是我收到苗头消息后,当机立断敲下的。   齐康临走前,很舍不得我,主动地亲了又亲、抱了又抱,我一直将他送到了集训的地点,我们又悄悄说了一会儿话,才最终道了别。   七天的时间,足够我将这件事平复下来,并做好收尾的工作。   我算好了一切,偏偏没有算到,齐康会和队友一起用电脑模拟器玩手机游戏,也偏偏没有算到,丁龙会也爱玩这款游戏,用的账号还是国内手机注册的。   那款游戏有一个功能,一旦得到授权,就会定期向玩家推送同为玩家的通讯录好友。   我不太清楚他们加上好友的细节,但这种小概率到仿佛是电视剧情节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他们跨越了万水千山,跨越了十二个小时的时差,跨越了最后一次见面时的不愉快,竟然重新取得了联系。   而神奇的是,直到一个月后,我才知晓了这件事。   我的枕边人、我的恋人、我的爱人,害怕我会因此而愤怒、失望、生气,在丁龙的贴心建议和劝说下,决定隐瞒下这件事,悄悄地和丁龙保持联系。   ——他隐藏得很不错,也可能是我对他太过信任,减少了很多必要的怀疑和警惕。   倘若他能一直瞒着我,我也算认命了,也可以假装不计较。   但他偏偏要自己戳破这件事,他向我坦白了一切,我了然地看着他,问他:“我猜你想一直瞒着我,那现在为什么,你要告诉我?”   “……”   齐康沉默了很久,就在我忍不住要再问他一遍前,他选择说:“丁晓君出意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感谢在2023-03-23 10:26:33~2023-03-23 23:1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不想洗内裤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阿写意、顾久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不语东篱下 10瓶;土豆 5瓶;想当个铲屎官 2瓶;华卿、鸢宝宝ghy、255346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我愣了一下, 是真的愣了一下。   因为我的确不知晓丁晓君的死讯。   我虽然很厌恶并憎恨这个人,倒也没有坏到故意让他去死的地步。   我所预期的,不过是他在国外不要回国内碍眼, 当然, 如果他过得不好, 那就锦上添花了。   ——至于其他的, 并不是我逼迫丁晓君选择的这个城市,也不是我逼迫丁晓君在赌场当荷官,更不是我逼迫丁晓君和那些危险人士交际涉密。   丁晓君自己是个烂人, 把自己玩死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因此我也只是愣了一下, 接着说:“他死了, 然后呢?”   我的语气很平静, 我多年来的教养让我可以做到不落井下石、不讥笑嘲讽,但让我真诚地表示哀悼和惋惜,那恐怕是在难为我了。   我不放个鞭炮表示祝贺, 已经是我极力克制的结果了。   齐康的表情也很平静, 他似乎并不为此感到难过, 甚至连些许情绪的波动也没有。   我们交谈的地方,是在我最喜欢的书房里, 这里早就有了齐康的位置,一般来说,晚上的这段时光, 齐康会和队友们训练,我则是会处理公务或者阅读书籍。   这本该是非常忙碌但温馨的一段时光。   ——直到齐康突然开了口, 对我说:“有件事,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什么事?”我甚至没有转过头看他, 因为我的确不认为,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我和丁龙,重新联系上了。”   我敲击键盘的节奏没有变,心里却翻起了滔天巨浪,整个人紧急进入了商务谈判的模式。   我笑了起来,应该是非常有亲和力的笑容,温声细语地问他:“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多久了?”   齐康沉默了几秒钟,他说:“之前集训的时候,队友带我用模拟器玩手机游戏,游戏会推荐联络人好友,就这么联系上了。”   “那得有一个多月了吧。”   “……”   这之后,就是齐康告诉我,丁晓君死了。   --   我在等待齐康的回答,齐康也没有让我等待太久,他很顺畅地说:“丁龙还没有成年,我想接他回来,让他读国内的高中,参加国内高考,你可以将他安排得远远的,我也不会再和他见面,断联也行。许皓然,我好歹养了丁龙十多年,我看不了他成了孤儿一个人在国外漂泊,况且国外那么乱,他很可能沾染上不太好的东西,走上和他父亲一样的老路。”   我听着他的话语,终于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双手,身体后仰靠在了宽阔而柔软的椅背上,单手扭开了钢笔的笔帽,又拿着钢笔在纸张上划了几道毫无意义的线条。   过了几秒钟,我开口问他;“这是丁龙的意思?”   齐康直视着我的双眼,说:“这是我的意思。”   “你们商量好了么?我的意思是,丁龙知道你这个方案么?将他从美国带回来,送到远离你的高中,让他自己高考,以后你和他再不相见,甚至断联?”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很慢,不带有什么情感,但无论是眼神、细小的动作还是话语的腔调,都很谨慎。   齐康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飘移,他攥了攥手心,仿佛突然想起来,我除了是他的枕边人、恋人、爱人、丈夫,还是他的老板、金.主、掌控者似的。   但他依旧鼓起勇气,对我说:“这样对他比较好,他对我的安排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你应该已经知道,是我赠与了丁晓军和丁龙一大笔钱,他们才会选择出国的吧?”   即使丁龙不说这件事,但齐康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猜不到?   “我知道,许皓然,我不想和你吵架,咱们可以不提这件事。”   “你认为我做错了么?你认为我不应该给他们钱么?你是要把丁晓君的死、丁龙成了孤儿这件事归咎到我身上么?”   “……我没有这么想过。”   “那为什么不可以提呢?我为了帮你摆脱两个吸血鬼,付出了一大笔金钱,你不应该感谢我么?”   “许皓然!”   “啧——”我嗤笑出声,“齐康,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放在你顺位第一的位置上?”   “……”   我将手中的钢笔扔到了桌面上,给了他最后的答复:“我资助丁晓君和丁龙出国的前提,就是他们不得回来,想回来也可以,先还钱。我猜丁龙应该不会蠢到怂恿你和我谈让他回国的事,他应该只是想从你这里榨一点钱出来,毕竟,再多的钱,也不够他日常挥霍的。”   齐康的脸色变得极差,他是坐在座椅上的,却有了几分摇摇欲坠的意思。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齐康,你要用我给你的钱,替丁龙还这笔钱么?你要再次损伤我的利益,去填丁龙这个无底洞的窟窿么?”   “……”   齐康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他会选择服软、放弃或者更加柔和的方式与我沟通的时候,他说:“我能不能和你写一张欠条,然后慢慢还你钱?”   “用俱乐部发给你的工资还我?”我笑着问他。   他没说话,或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的笑容并不是觉得“这样做好极了”,而是“怒极反笑”了。   “齐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生气的话,丁龙会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境地。”   “想过,”齐康似乎很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但我总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啊,除了违法犯罪之外,我做过的脏事并不少,我威胁过的人,你也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可以……”   “我不可以。”我打断了齐康的话语,“对敌人的宽容,是对自己的残忍,我不会再帮丁龙任何事。”   “他还没成年。”   “还剩几个月,十七岁的宝宝,你还要把他抱在怀里唱摇篮曲么?”   齐康看起来很想和我吵一架,但他克制住了。   他并不认为我的做法和说法是正确的,但他不想再激化与我的矛盾,因此选择了沉默。   我站了起来,绕过了书桌,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抬起手,想摸他的脸,他躲了一下,也成功躲开了。   我放下了手,对他说:“今晚请个假吧。”   他豁然抬起头,眼里燃烧着名为愤怒的火焰。   我再次抬起了手,用手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我对他说:“记得洗干净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3 23:12:25~2023-03-24 11:1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鸢宝宝ghy、华卿、考试必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齐康低下了头, 过了一小会儿,他说:“许皓然,你不该这么做。”   “不该怎么做?”   “你不该用金钱引诱丁晓君和丁龙, 你不该毁了两个人的人生, 也不该在现在袖手旁观, 眼睁睁地看着丁龙走进深渊。”   齐康语气平平, 却将他的想法说得清楚明白。   “你说得不够完整,”我用指腹勾勒他脸部的轮廓,仿佛我们并没有在争吵, 只是在调.情,“我不该在去年夏天去我们的秘密基地, 不该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心疼你, 不该将视线落在你的身上, 不该陪你去抓奸,不该威逼利诱丁晓君同你离婚,不该在与你争吵后割舍不下再回到宁县, 不该娶你, 不该将你带回平城, 不该送你读书,不该试图改变你的人生。”   我以为, 我能平静地说完这段话。   我以为,我能一直维持着高高在上、波澜不惊的表象。   我以为,我可以从容地逼迫他、伤害他。   但话语说到了最后, 声音却变得哽咽。   齐康抬起了头,愕然地看向我。他抬起了手, 试图抚摸我的脸颊,这次躲避的人, 不再是他,而是我。   我后退了一步,仿佛在我与他之间划下了一道无法越过的屏障。   “你明明知道,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什么,但你要站在道德的高点上去指责我。”   “我并不想指责你。”   “但你认为我的做法是错误的,是需要修正的。”   齐康没有说话,他似乎是默认了。   “为什么每一次,被抛下的、被放弃的、需要退让的,都是我呢?”这句话,我想说出口很久、很久了,“齐康,我多想让你偏爱我,哪怕一次都好。”   “许皓然……”   “怎么不叫老公了?”我打断了他的话,似乎单纯只是表达疑问,“不是说爱我么?再说一次,好不好?”   齐康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抱一抱我,但我又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   “我一直、一直都想帮你……”   “我废了那么多心思,才把你从烂人堆里拔出来,你却说我做得不对……”   “丁晓君是个人渣,丁龙是个坏种,你拿他们当宝贝儿,你为了他们欺骗我、祈求我……”   “你让亲者痛,仇者快,你要做圣母,不惜伤害我。”   “有时候,我觉得你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那个真心待我的、愿意和我报考同一个大学的、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齐康,是不是就死在了十八岁,死在了我独自去大学后?”   “不然,我想不通,你怎么会嫁给丁晓君,怎么舍得抱着丁龙不看我一眼,怎么能狠心拒绝我的告白,怎么说出‘你不该’这三个字。”   我每一句话都在控诉、都在发疯,而齐康一直在看着我,没有躲避地看着我。   他没有说话,脸上却布满了泪痕,仿佛他也会感同身受、也会觉得痛苦。   我期待着他能说出什么。   譬如向我解释他当年也有苦衷,譬如向我道歉他当年不该如此绝情,譬如给我些许安慰、告诉我他想明白了不会执意让丁龙回国……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我低头看他落泪,内心的愤怒也一点点地消散,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我回想起当年的种种,想起那些日夜赚钱的日子,想起在信纸上写下的一个个字,想起跨越千里赶赴宁县却收到的一句句拒绝,想起齐康每一次如出一辙的冷淡与沉默……最后想到的,却是那年李子树结了果,我爬上了枝头去摘李子,敢上树却不敢下树了。   我在树上等了很久、很久、很久,等到了年少时的齐康,他站在树下,明明身体也不算强壮,却向我张开了双手。   他说:“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倘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或许会跳下来的。   但那时候的我,眼睛一直看着齐康,却是一点一点从树上爬了下来。   ——我并不怀疑齐康,我相信他一定会接住我,但我担心我太重了,会连累他摔倒或者骨折受伤。   ——对他的担忧,越过了我对下树的恐惧。   我很爱他,很爱、很爱,这份爱从过去,一直持续到今天,持续到此时此刻。   但这份爱,已经让我痛苦了,或许对齐康而言,也是一种痛苦和负担。   没有齐康在的十多年里,我活得也还不错,这世界上,原本就没有,谁离开了谁,不能活。   谁离开了谁,也都可以活。   我放弃了想说的绝大部分话语,言简意赅地说:“齐康,如果你坚持要救丁龙的话,那不如我们离婚,按照婚前协议,你会分到一大笔钱,无论你选择出国,还是接丁龙回家,都变得毫无难度……”   “许、皓、然!”齐康打断了我的话语,他的眼睛睁得极大,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法相信的事,“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不如我们离婚,”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笑,于是真的笑出了声,“你做你的真圣母,我做我的坏商人,你去和你那便宜儿子缠缠绵绵,也省得我‘棒打鸳鸯’、耽误你们在一起……”   “啪——”   这是手掌击打脸颊发出的清脆声响。   齐康抬起了手,却打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他的脸上出了一道鲜红的巴掌印,神情却是漠然的。   良久的沉默后。   我问齐康:“你为什么要打自己?”   齐康说:“你的话说得很难听,我想让你不要再继续说了。”   “那为什么不打我?”   “舍不得,会痛,再说,你也没做错什么。”   “你也知道,我没做错什么。”   “没必要难为一个孩子的。”   “如果丁龙死在外面,你会不会恨我。”   “……”   “说吧,你会不会恨我。”   “我不知道。”   “你会。”   “……”   “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再想想吧,要丁龙,我们就离婚。”   “为什么偏偏要做这个选择?”   “因为每一次,你都是选择了他,放弃了我。”   ——因为我也想有一次,成为你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4 11:18:05~2023-03-25 22:2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阿写意、小霸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达达利亚 30瓶;小霸王 20瓶;鸢宝宝ghy 11瓶;甜文主义至上患者 10瓶;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5瓶;华卿 3瓶;12345 2瓶;255346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说完了这句话, 我想转身离开,把空间和时间留给齐康,让他仔细想清楚。   但在我转过身前, 齐康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掌心是滚烫的、炙热的。   我有心想挣脱他, 但偏偏又舍不得。   “我不要和你离婚。”   齐康握紧了我的手, 似乎是很怕我离开似的。   “你确定么?你要放弃你的便宜儿子么?”   “我不要和你离婚,”齐康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也不想和你分开。”   我等了一会儿, 没有等到下文,于是问他:“那丁龙怎么办?你舍得让他一个人在国外、孤苦无依?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让他回国么, 想叫他改邪归正么?”   “你能不能帮他最后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齐康轻轻地摇晃着我的手, 祈求似的看着我。   我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般的感觉。   我怎么可能得到齐康唯一的偏爱, 不过是他想要“鱼与熊掌兼得”,因此才立刻选择稳住我。   “不能,不可以, 不会, ”我看着齐康, 话语里带了一点嘲弄的味道,“你想稳住我, 哄骗我答应你的不合理要求,那不可能,我从来都不做赔本的买卖。”   ——却在你的身上屡屡破戒。   我不接受“鱼与熊掌兼得”的方案, 要么选我,要么选丁龙。   或许是我的态度太过强硬, 齐康抬起了另一只手,握住了我的衣袖, 似乎是害怕一只手握不住我。   “……即使不接他回国,也别让他继续呆在那个学校、那个环境里,好不好?”   “我没有限制他的行为,他想转学的话,完全可以自己联系相关人员和机构操作。”   “他成绩很差,也不熟悉米国的情况。”   “你倒是很了解他的现状,怎么,因为要工作,没空和我相处,但很有空和你那便宜儿子多聊一会儿?”   “你……”   “怎么?”   “你在嫉妒他么?”   “我的确在嫉妒他,甚至还憎恨他,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你到底是爱屋及乌,还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他喊你一声爸,你就把他当亲儿子了?”   “……”   “我第一次在街道上撞见你们,你那时候当他的后爸才几个月?就死死地抱着他,他哭起来的时候,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丁龙救过我的命。”齐康用很轻的声音说。   我却并不相信,说出了很容易找到的疑点:“他那时候才几岁,胡编乱造也别这么离谱。”   “他的确救过……”   “他怎么救的?”   “……”   “你怎么会遇到生命危险的?”   “……”   “我不喜欢你撒谎骗我。”   “这次没有撒谎骗你。”   齐康的手从我的衣袖处滑到了我的手腕处,他的拇指压着我的脉搏,似乎是想感受到我心脏跳跃的节奏。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有一点烦躁。   “我曾经自杀过,是丁龙喊人撞开了那扇门,哭着求我不要死。”齐康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偏偏他说的,像是真的。   “为什么自杀?”   很奇异的,我竟然没多少心疼的情绪。那是属于齐康和丁龙的故事,齐康欠丁龙的,我又不欠丁龙的。   齐康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反倒是说:“丁晓君死了,我并不感到难过,也不会因为他去埋怨你。”   “你说这个,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不想和你离婚。”   “哦。”   “我欠丁龙一条命,我得还。”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欠他的,你可以自己还,别再牵连上我。”   “……我以后都不会再同他有什么联系了。”   我冷笑出声:“这话我好像听到第三遍了,涉及到丁龙,你的保证、你的承诺毫无意义。”   “那你究竟想怎么办?”   “要么你和丁龙断联、我也不会给丁龙任何帮助,要么咱们离婚。”   “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   我当然知道有很多迂回的、折中的方案。   我可以表面答应,然后派人去和丁龙接触,叫他劝齐康放弃他那些荒诞的想法,我能把他们阻隔得了第一次,自然也能做到第二次,相信这一次,这两人不会那么巧地再次重逢。   我也可以适当地给予丁龙一点帮助,正如齐康建议的那样,给丁龙转个学校,与我而言也算不上什么难事,丁龙远离了危险,齐康也可以完全放心。   我的大脑里有无数个类似的方案,但我最后还是了最尖锐的的那一个。   ——选我还是选丁龙?   “你要不要再想想?”   其实我是期待着齐康给我一个痛快的,等待的每一分钟、每一秒,于我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齐康的指腹摩挲着我的手腕,有些细微的痒。   他很突然地说:“我以前骗了你。”   “哦。”   “我没有喜欢过丁晓君。”   “哦。”   他突然说这个做什么,难道是想和我打感情牌?   “我也不止是因为钱,才会选择和丁晓君在一起。”   “那是为什么?”   “……”   齐康攥了攥我的手,柔声说:“我松开你的话,你可不可以抱一抱我?”   “不可以。”我拒绝得很干脆。   “为什么?”   “总要先有个答案的。”   齐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丁龙没那么坏,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你是想选他么?”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把丁龙弄出国,究竟是怕他像吸血鬼一样地吸附、纠缠、拖累我,还是你嫉妒他、憎恨他、想要报复他,故意引诱他将自己置于危险的环境中,期寄着他真的出点什么事?”   “你可以自行猜测?”   “这对我的选择很重要。”   “无所谓你是什么选择,”我看着齐康,居高临下、近乎冷漠,“大不了就……”   “我选择你。”齐康打断了我的话,他松开了我的手,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腰,“我选择和你在一起,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5 22:27:05~2023-03-26 01:0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华卿、零零六 3瓶;40109874、鸢宝宝g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我以为他齐康做出了我期待的选择, 但我却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多少快乐的情绪。   就好像我想吃这个苹果,但旁人都告诉我不能吃, 我最后用尽手段、折腾了很久, 终于拿到了这个苹果, 它属于我了, 但我对它,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更甚者,我一看到这个苹果, 就会想到当时旁人纷纷阻拦我的模样,也会想到我为了得到它而费尽心机的过程, 于是更不想吃了。   我虽然感觉差强人意, 但这个结果, 总归比齐康扯着脖子对我说“我选择和你离婚”来得要好一些。   我“哦”了一声,又对他说:“晚上我还有工作,你自己先睡吧。”   齐康恍若未闻, 只是抱着我。   “你还要抱多久?”我冷淡地对他说。   “你要做什么工作。”他非但没有松手, 反倒是抱紧了我。   “怎么, 害怕我会和你离婚,要一直这么抱着我?”   会反驳, 但他在迟疑片刻后,却点了点头,说:“我害怕极了。”   “你是喜欢当我太太的生活, 喜欢上学的时光,喜欢去俱乐部工作么?”我的双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 并不给他任何回应,话语中满是嘲讽, “这一点你倒不用担心,如果我们离婚了,这房子甚至可以转给你,你依旧能享受到高质量的生活,还不用被我管着,称得上自由自在了。”   “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喜欢住豪宅,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我喜欢的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齐康的口中说出了我最期待的话语,我却分不清,他是在撒谎,还是多少有那么几分真心实意。   “如果真的这么喜欢,那为什么要为旁人求情,要来惹怒我?”   “我没想过,你会这么憎恨丁龙。”   “我不该恨他么?”   我伸手覆盖住了齐康的手,并不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亮起了一瞬,他或许以为我要把玩着他的手指,与他亲密调.情。   但我想做的并不是这个。   我一根根掰开了他扣住我腰身的手指,然后毫不留念地捏着他的手腕甩到一边。   我再次后退了一步,离开了他触手可及的、很轻易就能抱住的位置。   “如果你真的从未对丁晓君产生过喜欢的感情,那为什么会爱屋及乌,对丁龙如此照顾?”   “你敢说这十几年的时光里,你未曾有一瞬间,认为丁家父子值得托付,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我等着齐康骗我,等来的却是齐康再次伸过来的手,他低声说:“你别难过。”   “啪——”   我打落了他的手,我的掌心有点疼,想来,他的手背也是一样的。   齐康所回了手,他茫然无措地看向我,或许是他也弄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尖锐而冷漠。   他不是已经答应了我么?   他不是已经极力想哄好我么?   但他答应的是如今的我,哄好的也是如今的我。   他无法穿越时光,去答应当年的我,去哄好当年的我。   --   很多年前,我和齐康一起迈进高考的考场,很幸运的是,我们在同一个考场。   我的考号尾号是23,他的考号尾号是32,考号是从靠墙的那一列桌子蛇形排布的。   最后一门考试是理科综合,我检查完了最后一道题,抬起头,眼角的余光刚好看到齐康也停下了手中的笔——他坐得笔直,仅仅看一个背影,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自信和喜悦。   他是高中当之无愧的校草,是重点班中数一数二的学霸,在每一次模拟考中名列前茅。   谁也没想过他会高考失误,包括他自己在内。   我还记得,那天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我和齐康一起并肩出了考场。   考场门口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学生家长。   齐康的父母去了外地、忙于工作,齐康的妹妹与他关系淡薄,我则是父母双亡,我们都没有人在考场外等候。   但这丝毫影响不到我们的喜悦,我们初始是并肩走的,但涌出门口后,就被四面八方的学生家长包围住了。   我急促地扭过头寻找齐康的身影,然后发现他刚好就在我的身后。   他的脸上渗出了一丝汗水,同样焦急地看着我。   他说:“我们牵着手走。”   我们的手磕磕绊绊,越过了好几个人的身后和身侧,死死地握在了一起。   同样的薄茧紧密相贴,那是我们一起熬夜奋斗过的日日夜夜。   烈日当空,人声鼎沸,我们手拉着手冲过人群,去了学校门口的牛肉面馆——或许是因为高考已经结束,家长们要么把考生们接回了家中,要么在相对好一些的馆子里安排了席面,牛肉馆的生意并不太好。   服务员很快把牛肉面堆上来了,除了牛肉面,还有一小碗葱花。   我伸出筷子,想去夹葱花,却被齐康拦住了。   他说:“绿色的,好像不大吉利。”   “那就算了。”   齐康“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又看了那碗葱花一眼,说:“浪费好像也不太好。”   “不用那么迷信吧。”   我伸手去抓碗,齐康却先我一步端起了它,然后将葱花全都倒到了自己的碗里。   “不是说……”我止住了嘴。   “不能浪费啊。”   --   我们吃完了热气腾腾的汤面,一起在夕阳中压马路。   我说:“不知道宿管阿姨好不好商量,我想和你住在一个宿舍里。”   “最好住上下铺。”齐康比我还‘过分’。   “你还要住上面?”   “当然,你睡觉不老实。”   “可是,我听说,大学里都是上床下桌的。”   “那我们就挨着睡?”   “好啊。”   --   考试结束后,齐康没有什么特殊的,他和我一样期待着未来的大学生活。   然而,那一届的高考,我们的母校遭遇了滑铁卢。   我们是有史以来,考得最差劲的一届。   ——这其实是有所预示的。   校园霸凌的问题屡禁不止,学生不得不在学习以外的地方耗费极大的精力。   市里取消了多县联考,宁县又只有一个高中,无法通过联考让学生们判断出自己在市里的真实排名。   在临近高考的那个学期,教育局发布了“减负”通知,取消了宁县盛行多年的强制晚自习制度,六点就放了学,之后的自习全凭自愿。   学生们考不好,是很自然的。   更何况,宁县高中的教学水平,本来也算不上多一流。   那年的高考,只有寥寥几个学生上了本科线。   我是其中之一,我考得很好,是唯二过了重本线的。   然而另一个人,并不是齐康,而是我们班级一个家境良好、平时成绩也不错的男生。   齐康非但没有过重本线,连本科线都没过。   成绩出的那一天,他脸色发白,嘴唇不停地蠕动着,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低。”   ——齐康的分数的确很低。   倘若他过了本科线,虽然去不了我在的那所大学,但也可以去志愿里填报的一所也在平城的普通大学。   我们纵使不在同一所大学里,但会在同一个城市里,大学之间相隔不远,倒也差强人意。   ——然而,这最后一丝幻想,终究还是破灭了。   留给齐康的只有一条路。   ——复读一年,在新一年的高考中正常发挥。   出成绩后,我想和齐康一起回村里——高考结束后,我们的宿舍已经被宿管清退了,为了这次查询成绩,我们是特地从村里坐客车赶到学校的。   我找遍了整个班级、楼道和校园,却找不到齐康的身影,就在我即将放弃的时候,我终于远远地看到了齐康。   他穿着衬衫的后背已经湿透了,独自一人地在人行道上走着,我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拖着僵硬的双腿,冲到了他的面前。   我气喘吁吁,看着他冷漠的脸,我咽下了准备了很久的话语,转而问他:“你怎么了?”   “没怎么,”齐康的脸色很苍白,他用没什么精神的语气对我说,“恭喜啊,考得不错,你先自己回村子里吧,我坐晚一班的车再回去,有点事。”   “你有什么事?”我拦住他,不让他走,“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齐康抿了一下嘴唇,仿佛忍耐到了极致一样,“许皓然,我现在不太想看见你,你先回去,好不好?”   “你……”   为什么不想看见我呢?   是因为我考得太好了,而你高考失误了么?   我恍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向旁边让了让,让开了挡着他的路。   他与我擦肩而过,没有留下一句言语。   烈日炎炎,我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突兀地涌现了一种冲动。   ——我想向他告白,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然而我想到了他刚刚的表情,想到了我们高考后截然不同的结果,我不想再刺激他一次了。   我想找个他心情好一些的时候,再缓缓地和他说。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他聚少离多,几乎再也没有见他笑过。   不知不觉,就到了我出发去上大学的日子。   我写了一封厚厚的情书,想要当面交给齐康。   但我在车站等了很久、很久、很久,齐康一直没有出现。   后来听说,他那天是病了,他也想送我,奈何老天爷,从不让人遂心如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6 01:05:09~2023-03-26 12:2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可问春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阿写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退堂鼓国家一级运动员 22瓶;达达利亚 10瓶;华卿 3瓶;人间当妈客、鸢宝宝g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我短暂地走了个神, 回过神之后,只看到眼前的齐康。   一时之间,竟然没什么话可说。   或许是余怒未消, 或许是不想和他再吵架。   我不发一言, 越过他, 想离开这个房间。   但又被他喊住了。   “许皓然。”   “有事?”   “你要去哪里?”   “不是说了么, 我要去工作。”   “我陪你一起去。”   “用不着。”   “我一个人也睡不着,我害怕你会抛弃我。”   他说得可怜极了,我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 不多,但的确有。   我叹气出声:“既然怕, 为什么要为丁龙求情?”   “……许皓然, 引导一个做过坏事的成年人走错路, 和引导一个尚未做错事的未成年人走错路,这是完全不同概念的两件事。”   “你认为我做得不对?”   “你没必要为了这个不重要的人脏了手,背负上心理负担。”   “你倒是很会说话, 换了个好听的理由来劝我。”   “我如今也不想劝你了, 左右什么都比不上你开心更重要。”   “这话听起来, 倒像是真的。”   “我的确有些舍不得丁龙,但我更舍不得让你难过。”   “说得再好听, 我也不会出手帮忙的。”   齐康叹了口气,说:“如果我悄悄地帮丁龙,即使不用你的钱, 你会不会更难过?”   “你哪儿来的钱?你非要帮他?”   “我可以去借,然后慢慢还。许皓然, 哪怕养一条狗,十多年, 总会有些感情的,总要给犯错的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不想给。”   “好,我再想想办法,你不要再生气了,不值得,无论是为我,还是为其他不相干的人。”   其实我一贯是吃软不吃硬的,齐康很诚恳地和我讲道理,话里话外是为我好,我多少也有点松动。   现在我明确表态我不帮丁龙,齐康要自己想办法,但他能想什么办法出来?借了旁人的钱,难道不要还?不用我的钱,他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我最恨的人是丁晓君,至于丁龙,虽然他自小就是个令人厌恶的熊孩子,长大了也是个道德败坏的东西,但我与他,总归没有那么深的仇恨。   我很清楚米国的公立学校都是什么环境,也很笃定,在丁晓君故去后,不需要过多久,丁龙就会走上一条不归路——当然,未必死,但活不好,几乎是注定的。   我是个狡诈阴险的商人,但我只图财、不图命。   做商人的,也讲究因果循环,沾上这么一条人命,虽然情有可原,但到底有些过。   我成功说服了自己,却又很清楚,我之所以说服我自己,不过是不想让我和齐康之间留下不可弥补的划痕。   我当然可以一意孤行,坚持己见,然而一旦丁龙真的出了什么事,齐康纵使会留在我的身边,亦会在心中留一块属于丁龙的位置——那就更加膈应人了。   我叹了口气,对齐康说:“这样,你和丁龙商量商量,商量出一个最后的解决问题的方案。我只有几点要求,一,丁龙不能回亚洲,他成绩很差,太好的学校我也无从运作,你们挑一个能用钱解决的;二,我会按月支付丁龙一定数额的生活费,不会太多,但够他在当地正常生活,这笔费用会支付到丁龙完成学业、找到工作,前提是你们没有任何联系,为了确保这点,我将会在你们的手机中安装监察软件;三,一旦丁龙触犯了当地的法律,或者沾染上黄赌毒的任意一样,我会立刻停止支付任何费用。”   齐康很认真地听我说完了这番话,他开口却是婉拒:“你不用做……”   我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唇,也挡住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语。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想拒绝,还是想佯装拒绝。但我已经退了一步,你该做的应该是感激涕零,而不是扫我的兴。”   齐康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听懂了。   我放下了捂住他嘴唇的手,他问我:“你还要加班么?”   我“嗯”了一声,说:“加班能多赚点。”   其实到我这个阶段,账户里的数字每一秒都在上涨,加不加班,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但我故意这么说,不过是想让齐康多心疼我一点罢了。   齐康也果然中了计,尾随我去了书房,一阵嘘寒问暖,又轻轻地用拳头帮我捶肩膀。   我猜如果我说要泡脚,他或许还会给我端洗脚水。   我享受着他的温柔小意,短暂地忘了年轻时的齐康,假装我们这样的相处模式是“正常的”、“合理的”。   --   齐康和丁龙商量得不太顺利。   齐康或许没想到丁龙会狮子大开口到这个地步。   他们争吵了三天,齐康甚至说出了“我们或许不应该帮他”这样的话语。   我没听他的气话,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齐康对丁龙的偏爱与溺爱了。   眼见他们商量不出结果,我让我的律师参与了他们之间的“商讨”,律师将丁龙需要的最高数字和齐康愿意给的最低数字列清楚了、交付给我。   我花费了一秒钟看清了数字,又花费了一秒钟,在最高数字上圈了一个圈。   丁龙要求上英国最顶级的私立学校,并要求每个月2万英镑的生活费用(不含学杂费)。   我满足了他的要求,齐康气冲冲地来找我,他说:“丁龙不值得你给他这么多钱。”   我平静地说:“但你值得。”   我在赚到第一个一千万的时候,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有一种冲动。   我想回到宁县,将钱甩在丁晓君的面前,问他:“我把钱给你,你把齐康给我,好不好?”   我那时候就很通晓人性了,我猜这个交易,丁晓君大概率是会同意的。   然而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遏制住了这种冲动——倒不是因为我舍不得钱,而是我很怕,齐康会感到难过。   我与齐康见的最后一面,齐康很明确地告诉我,他过得很幸福,也会一直幸福下去。   他甚至还祝福我早日找到合适的人缔结家庭。   他们是恩爱的夫妻,而我不过是在暗处觊觎的第三者。   我不想破坏他们的幸福生活,也不想让毁了我在齐康记忆中还算美好的印象。   然而,我并不知晓,齐康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丁晓君看起来人模狗样,不过是个败类和人渣。   我用金钱买过很多东西,但没有一笔消费,比得上我“买”回了齐康,更让我心情愉悦。   --   敲定了购买齐康,哦不,资助丁龙的计划后,我的生活仿佛重新回归了宁静。   齐康开学了,白天忙于上学、晚上忙于训练、周末忙于陪我,像个陀螺似的,再加上时差,倒是很少再和丁龙联系了。   丁龙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短暂地变得乖觉起来,非必要倒也很少再打扰齐康了。   金钱开路,相关手续办得很快,丁龙很快就收到了英国私立高中的入学通知,顺便办好了相关签证。   然而,或许是老天开眼,在临上飞机的前一天晚上,丁龙出了事——他因为偷窃珠宝,而被米国警方逮捕。   更有意思的是,丁龙犯罪时候,刚刚满十八周岁生日七天。   我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将丁龙做了什么事、丁龙犯罪的证据和细节,以及当地的媒体报道传递给了齐康,并且贴心而虚伪地表示:“如果你认为法庭指定的公益律师不靠谱的话,我可以花钱帮忙雇佣专业律师,如果你想去见见丁龙的话,我可以帮你买最早的一班飞机……”   “不需要,”齐康打断了我的话语,他脸上仿佛覆上了一层厚重的冰雪,“丁龙他罪有应得,不值得你任何帮助,我也不想再与他有任何联系。”   我叹了一口气,颇为“真诚”地说:“还是个孩子,或许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了错。”   “他成年了,或许你是对的,他本性就是坏的,我想救他,但他并不想被我救。”齐康的语速很快,但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还是别过了脸,我猜他是不想让我看到他在哭。   “你准备就这么放任不管他么?受害人年龄很小,还是LGBT群体,偷窃的珠宝价值很高,他很可能会被重判。”   “替罪犯辩护、为罪犯争取利益,和犯罪又有什么区别?”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我上前一步,想抱一抱齐康。   齐康倒是没躲,他任由我抱住了他,然后躺在我怀中,无声地颤抖着。   过了很久、很久、很久。   他问我:“这件事,你有没有插手?”   我并不生气他会这么问我,实在是太巧了,怎么偏偏在丁龙离开米国的前一天晚上,怎么偏偏在丁龙刚刚成年的时候。   我实话实说:“我没有插手。”   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卸下了一件心事,选择死死地回抱住了我。   他说:“我只有你了。”   我吻了吻他的耳垂,对他说:“我早就只有你了。”   ——有多早呢?   ——或许是从他救起了我、我在病房里醒来后看见他的那一刻。   而现在,丁晓君死了,田媛媛改姓了,丁龙进监狱了。   我也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   我并没有骗齐康,我的确没有插手这件事。   我不过是早就知晓丁龙的打算,但没有阻止他罢了。   ——我认为我对丁龙还算宽容,毕竟在国内的时候,我就可以放纵他实施犯罪,但我最后还是选择阻止他,才叫他免于一场牢狱之灾。   我插手了第一次,实话实说,每每想起,都很后悔——倘若丁龙早早吃上牢饭,我与齐康也不至于吵这么多次。   如今我的面前有了第二次的选择。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会袖手旁观。   ——你有没有插手?   ——我没有插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6 12:28:00~2023-03-27 22:4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宝贝陆比心 2个;满洲里有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华卿、鸢宝宝g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齐康在成为替补队员后的第三个月, 终于得到了一次正式上场的机会。   他表现得不算差劲,也不算优秀,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不过因为颜值尚可, 正式上场后, 倒是圈了一点只看脸的粉丝。   那场比赛最后赢了, 齐康最后分到了一点奖金,于是又请我出门吃饭。   这次吃的是日料,人均一千多, 齐康点了满满一桌子,大多都是我还算喜欢的菜品。   我爱吃芥末, 于是每次碟子中的芥末吃得差不多后, 齐康就会帮我挤芥末, 全程都没让我亲自动手。   等吃得差不多了,他又叫工作人员打包了一份我爱吃的小食,拎在手中, 付了账, 倒有了几分完美丈夫的模样了。   出了饭店, 在等待车开来的几分钟,齐康一手拎着打包的食物, 一手紧紧地握着我,他的视线一直胶着在我的身上,似乎是生怕一不留神后, 我会消失掉似的。   ——这种关注和依赖其实不怎么正常,我倒是也劝过齐康去看心理医生, 但他选择抱住我,将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 对我说:“你就是我最好的药。”   齐康的成绩名列前茅,空余的时间要么去俱乐部工作,要么选择陪着我。   我没去俱乐部探班过——俱乐部的工作人员都知晓我是最大的老板以及我和齐康之间的关系,如果我去探班,并不利于齐康融入工作环境。   齐康倒是来集团总部看过我,他来得很低调,通过专属的电梯进了我的办公室,选择陪我待上一个下午,然后再赶在下班前提前下楼、到车上等我。   我们的感情在经历过这一切后,终于趋向稳定。   我开始有了一点甜蜜的苦恼——齐康几乎二十四小时都想粘着我。   即使我们一起在书房里看书,看着看着,总会发现齐康放弃了看书,转而去看我。   我们共处的房间里一开始是最好不要有床,后来进化成,最好不要有软塌和沙发,到最后,最好连个地毯都没有。   ——齐康很爱亲亲我、抱抱我,最后总会变成一场疯狂的情.事。   情场得意,事业上倒也顺风顺水。   我名下的游戏团队开发了一款恋爱卡牌游戏,因为主打的是全性别恋爱——即玩家可以选择走BG线、GB线、BL线或者GL线,再加上画风精美、声优出色、剧情智商在线,一经推出,就得到了玩家的一致好评。   我在这款游戏里夹带了一点私货,设置了两个彼此相爱的、不可攻略的背景NPC。   他们青梅竹马、相依相伴,在主剧情角色一会儿卷进N角恋情、一会儿被迫拯救世界的时候,要么手牵着手去学校门口吃牛肉面,要么在图书馆里相对而坐、同看一本书……   我还特地为他们写了几段剧情。   ——在烈日炎炎下,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彼此面前,开口说出的是同样的一句话:“我爱你。”   ——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里,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行李被搁置在一旁,车站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列车即将开车,却无人愿意分开。   ——漫天白雪中,他们一起堆一个高高的雪人,脸冻得通红、却满是笑容。   随着游戏热度的节节攀升,这对不可攻略的小情侣也得到了玩家的广泛关注,在神通广大的玩家深挖之下,最后终于截到了两人结婚时的一对钻戒的高清图。   图片放大数倍后,再经过特殊处理,赫然能看到戒指里侧刻着的字母——“XHR & QK”。   XHR是谁?   QK是谁?   联想到数个月之前的热搜事件,和游戏公司幕后最大的老板的名字,玩家们终于做出了大胆的推测和判断,是许皓然和齐康。   分析的博文转发过了一万,博主还“嚣张”地艾特了我。   我那时刚好登录了账号,本想给旗下的新游戏打个免费广告,收到了艾特提醒,顺着摸过去看完了博文,倒也没有犹豫。   我转发了那条博文,配了三个字。   “是我们。”   当然没有什么网络瘫痪之类的事故,我和齐康的热度还没那么大——只是上了个热搜,上次攒的CP粉喜大同奔地喊着“正主发糖了”“真夫妻就是最甜的”,倒是颇为有趣。   在我承认后没多久,齐康拿着手机,指着博文问我:“你在游戏里捏了个我们?”   “谁分享给你的博文?”   ——齐康不太热衷网络,经常数个月都不会登录一次属于自己的账号。   “俱乐部的队友。”   “捏了两个人物,有一些故事线取材自我们,但不大像。”   “这游戏好玩么?”   “挺好玩的,但是恋爱游戏,你可能会觉得无聊,最近不是有比赛,以后再玩吧。”   齐康点了点头,看起来是放弃了现在就去亲自看看的想法。   ——我不太希望齐康去看游戏里的剧情线,他如果记不清那些过往,那显得我自作多情,但他如果还记得那些过往,再对比一下“现实”和“游戏”,或许会发现很多当年未曾注意到的细节,我不知道他会觉得遗憾,还是会觉得愧疚,但这些情绪都毫无意义,毕竟,都是已经过去了很久的事了。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齐康的记忆力。   在赢得那场比赛后,齐康竟然还记得这件事,他在乘坐高铁回来的路上,玩了一路那款游戏,又找来了网上相关的CUT合集。   于是,当我在高铁站接到他,我们上车、车辆开始行驶后,齐康向上升起了隔板,阻隔住了前排的视线和声音,然后抛了个直球:“许皓然,你是不是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   我只犹豫了三秒钟,就“嗯”了一声,又有些尴尬地说:“太多年了,我都快忘记了。”   齐康盯着我看,我强做镇定,回看过去。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出什么,但他的牙齿却咬得很紧,似乎又在逼迫着自己“不要说”。   我等待了一小会儿,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于是我问他:“你想说什么?”   齐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说:“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如果我们从那时候就开始谈恋爱的话,那一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7 22:41:18~2023-03-29 04:1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宝贝陆比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只会心疼哥哥 32瓶;达达利亚、希望喜欢的文在我看到 20瓶;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11瓶;段贰 5瓶;鸢宝宝ghy、华卿、051129、安娜卡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虽然过往的一切无从改变, 但如今过得幸福,那就足够了。   因为齐康知晓了我和丁家父子之间的交易,我自然也可以将他留在丁家的那些东西归还给他。   我特地找了个周末, 和齐康一起去了放置这些东西的别墅, 出乎意料的, 齐康第一个翻找的, 是那个我屡次想要偷看、屡次又选择放弃的木头箱子。   齐康抱住了木头箱子,对我说:“有没有撬锁的工具?”   “你没有留钥匙么?”我有些惊讶。   “没有,”齐康迟疑了一瞬, 还是说,“我把钥匙扔进了学校后面的小池塘里。”   ——为什么要扔了钥匙?   我很想问这个问题, 但想想那应该不会是什么太好的回忆。   于是我问:“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么?”   他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 他说:“你是不是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的确有些好奇。”   齐康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一点点长,就在我以为他会拒绝再说什么, 或者转移话题的时候, 他说;“要不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好。”   我答应得很利落, 齐康反倒有些迟疑了,但话已经说出口, 称得上“骑虎难下”,他不得不说:“我们得找到合适的撬锁的工具,里面都是纸, 最好不要弄坏。”   我指了指他身边的柜子,说:“那里面就有, 你看是你亲自操作,还是我来?”   齐康又沉默了一会儿, 中间意味不明地看了我好几眼,我猜他已经想到了,我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只是一直犹豫着干不干罢了。   他从柜子里翻出了工具,掂量了几下,完全没有让我动手的意思,自个儿利落地撬开了锁,又把箱子直接掀开了。   我凑上前去看,入目的是厚实的几层塑料布,齐康掀开了一层,底下还有一层,一连掀开了七八层后,才露出了内里的东西——并不太出人意料,果然是信。   但又有一些出人意料的。   左边的一摞信,看信封上的内容和内容,是我当年写给齐康的。   右边的一摞信,信封上却是空白的,没有地址,没有字迹,仿佛只是一摞空信封似的。   我指了指右边的那一摞,问齐康:“这是什么?”   齐康想了想,问我:“我可以不把这些东西给你看么?”   “……”这回沉默的人轮到了我,过了一会儿,我说,“可以,这是你的东西,你有拒绝的权利。”   齐康的手压了压左边的信,又压了压右边的信,他的眉眼间染上了一些阴郁的颜色,就在我以为他会收起这个箱子的时候,他开口说:“右边是我给你的回信,但我没有寄出去过。”   “为什么不寄?”   我曾经很期待着齐康的回信。   每一封信寄出去的时候,都很期待。   我怀着隐秘的心思,却抱有着天真的想法,以为我和齐康总归是朋友的,总有一天,是会回信的。   但我等了一天又一天,我甚至等到了丁晓君的信,但从未等到齐康的。   “我嫁了人,回你的信,是不合适的。”   齐康的答案,并不出我的预料。   但我忍不住追问了几句:“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有书信往来,不是正常的么?我并没有什么不规矩的言论,你也明确拒绝了我,你回我一封信,也没什么妨碍,称得上问心无愧吧?”   齐康依旧用那种奇异的、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他沙哑着嗓子开了口。   他说:“如果我问心有愧呢?”   “……纵使你拒绝了我,我也没有那么恨你,你不需要那么愧疚。”   “我问心有愧,不止因为拒绝了你,更因为我已经嫁给了别人,但依旧忘不了你。”   “齐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这是我未曾设想过的答案,我几乎难以遏制我的惊讶。   “我知道。”   齐康笑了笑,很随意的模样,但他把手中的盒子递向了我。   他继续说:“我问心有愧,我已经嫁给了其他人,但依旧会为你的只言片语而情绪过激。”   “我是个不忠诚的、虚伪的、淫.荡的人。”   “我有罪。”   “我不该喜欢着你却嫁给其他人,也不该在嫁给其他人后,依然喜欢你。”   “你有坦荡的前途、光明的未来,我不愿意拖累你。”   “许皓然,很抱歉,那时候的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说了很多伤人的话,让你很难过,也很伤心。”   “我总以为,时间会帮助我们遗忘掉一切,你会忘了我,我会忘了你。”   “我想过,我们会老死不相往来,终生不再相见。”   “也想过,或许等哪一天,我会不经意地看到你,你依旧是年轻时候的模样,但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叫你一声许先生,你看我一会儿,才勉强认出来我,哦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我伸手接过了他的木盒子。   仿佛跨越了时间,接住了我和他之间那些隐秘的过往。   我摩挲着盒子上斑驳的痕迹,我问齐康:“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齐康抿了一下嘴唇,说:“记不清了。”   我又问齐康:“你喜欢我,为什么要嫁给其他人?”   是为了钱么?是为了“报恩”么?是因为寂寞么?   齐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发一言。   就在我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轻声说:“有一天,我喝醉了酒,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和丁晓君躺在了一张床上。”   “人如果喝醉了酒,是不会硬起来的,你……”   “我查过我的身体状态,我和他那天晚上其实没有发生过插入式的相关行为,但他拍了照片,也录了像。他说,要么我和他结婚,要么他让我在宁县出名。”   “你没有试过报警么?”   “……我没有证据,即使有,按照当时的法律,丁晓君最多被抓进去关几天。”   “所以,你就这么结婚了?”   “不结婚的话,是身败名裂,整个学校的学生都会有我的照片和视频,我会被学校开除,被村里人指指点点。”   “结婚的话……至少田媛媛出国的费用有着落了,她可以离开宁县这个地方了。”   “那时候的我,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你不喜欢他,但还要和他结婚,那你日子要怎么过?”我想象不到那样的生活。   “熬着过呗,”齐康轻笑出声,“丁晓君是个纯零,我起不来,他就喂我药,然后自己坐上来。我会吐,他就拿皮鞭抽我,后来习惯了,也就不吐了。”   “你是自愿退学的么?”   “……有区别么?”   “后来,你和他……”   “大概是斯德哥尔摩了吧,如果我一直恨他,我日子也过不下去的,再说,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孩子都那么大了,当初为什么在一起,也可以假装记不清了。”   “那些照片和视频在哪里?”   “不知道,我离婚的时候,很怕丁晓君会把这些东西发出来,但他多少有点良心,竟然没发。”   我反驳了齐康,我说:“不是他有良心,而是他也知道,如果他这么做的话,会得不偿失,他并不想让我报复他。”   齐康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知道我是你的拖累,但我太自私了,非要腻在你的身边,像菟丝花,又像是个没用的挂件。”   “你还是有些用处的,”我空出一只手,摸了摸齐康的脸,“你很适合做我的禁.脔,天天被我限制在方寸之间,承受着我的一切,省得你这个笨蛋,又被人骗,又被人威胁,又被人打,前程也没了,希望也没了,惨兮兮地磋磨着过日子。”   齐康抬手覆盖住了我的手,他像猫似的,蹭了蹭我的手心。   过了一会儿,他说:“可不可以一直养着我?不要抛弃我。”   我反问他:“你可以一直喜欢我么?”   他犹豫了一会儿,实话实说:“我尽量。”   我“嗯”了一声,回他:“在你还喜欢我的时候,我会一直养着你的。”   “如果……”   “你是想说,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的话,我会怎么做么?”   “……”   “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但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9 04:15:32~2023-03-30 06:1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顾久昭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49037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莺风风风风 26瓶;我的心 10瓶;酸梅子、雅瑶 5瓶;想当个铲屎官 3瓶;鸢宝宝ghy、shm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我的大脑很乱。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齐康,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感去消化齐康对我说出的这些过往。   愤怒么?难过么?失望么?   或许都有一些,但偏偏又很复杂。   我能做的,只是给齐康一个“我不会轻易离开”的信号, 绑定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剩下的, 我需要时间来静一静。   在简短的对话后, 我和齐康默契地准备离开, 不过在临走前,齐康指了指堆积在角落的几本相册,说:“你可以把它们都烧了。”   那些相册的相片里, 有齐康,有丁龙, 也有丁晓君。   我是很想烧了那些相册的, 但我又清楚地知道, 应该烧它们的人,并不是我。   “你回去再想想吧,”我的声音很平静, “如果要烧的话, 你该亲自动手, 不假他人。”   “好。”   他上前一步,想挽上我的手, 却发现我的双手都在捧着那个木匣子,并没有想挽着他一起走的意思。   我们四目相对,在视线交织的几秒钟, 谁也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最后竟然是齐康先开了口,他说:“你看起来很不高兴。”   “的确不怎么高兴。”   “你……”   “你从来都没想过向我求助么?我以为, 即使没有过告白、做不成情侣和恋人,我们曾经也是很好的朋友、是可以彼此依靠的近乎家人的存在。”   “我已经陷进泥沼里了, 没必要再拖你下水。”   “你倒是又无私又伟大,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苦情剧的主角,最后还要和害了你的人‘相亲相爱’,如果丁晓君不是个人渣,但凡他是个正常人,你恐怕早就被他感化成功,再也不觉得当初是委屈的了。”   我这人脾气上来了一贯毒舌得很,齐康被我几句话抢得脸色发白,等我说够了,他才开了口,轻声地解释了几句:“我并不无私、也不伟大,我很自私的,我希望我喜欢的人能够过得自由自在的、不用担负什么负担。”   “你从来都不是负担。”   “我是的,”齐康很平静地笑了笑,“依照你的性格,一定会压着我去读书的,但高中复读的学费和生活费,就要好多钱,我那时候还没有看清田媛媛的本性,每年必定还要给她打一些钱,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我考上大学,我们一起过苦日子,但万一我复读再次失败呢?万一我永远都读不了大学呢?”   “没有这个万一。”   齐康已经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他有这个天赋和毅力能考上大学。   “那时没有那么多的老师,没有那么多的习题册,也没有你,我已经失败了一次,为什么不会失败第二次?”   “因为害怕失败,你连尝试第二次的勇气都没有么?”   我多少是怨恨齐康放弃学业的,倘若他坚持复读一年,或许还有挣脱丁晓君的可能。   “就当我是害怕吧,”齐康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的模样,“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不想说话,还是有些生气的。   齐康三步并作两步,凑到了我的身边,又用很温柔的语气说了一遍:“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   你当我是小孩子哄么?   我没说出口这句话,齐康又亲了我,他这次是揽住了我的肩膀,扣着我的后脑勺亲的我。   我被亲得太过偶然,也太过被动,很快就变成了太过迷糊。   我们亲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习惯了近距离看他的眉眼。   亲密事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做腻。   然而这个缠绵的吻还是戛然而止。   齐康喘着气,看着我,说:“回去再亲,好不好?”   我依旧捧着那个木头箱子,冷淡地问:“你是在命令我么?”   齐康讨好地笑了笑,说:“我是在求你啊。”   ——我是在求你啊。   我别过了眼,感觉自己活了三十多岁,竟然活成了一个“傲娇”。   我的冷静、我的智商、我的原则,一遇到齐康,仿佛都灰飞烟灭了似的。   过了一会儿,我只能说:“回去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30 06:18:07~2023-03-31 23:1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久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豆莲子 22瓶;达达利亚、顾久昭 20瓶;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4瓶;鸢宝宝g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说是回到家再说, 实际上,真的回到了家,我们又稀里糊涂地滚在了一起。   正所谓三十如狼, 四十如虎。   搞了大半夜, 齐康去睡了, 我还精神奕奕, 睡不着觉。   我想了想,去了一趟书房,拧开了台灯, 掀开了那个木箱子,准备看一看里面的内容。   我从大一开始给齐康写信, 直到接到了丁晓君的挑衅信件后终止, 每一封都是手写信, 但因为我忙于学习和赚钱,总数不算多,加一起, 大概一百多封。   齐康给我写的、没有发出来的回信数量和我的信也差不多, 粗略估计也是一百多封。   因为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我其实已经不太能记得请我写什么了,于是略微犹豫了一会儿, 我把压在最底部的第一封信抽了出来,看完了这封信,又把齐康的第一封没有发出的回信抽了出来。   【9月1日】   【我今天报道了, 但随身带的钱不太够,但好在可以办助学贷款。】   【我好像是我们宿舍唯一一个没有买电脑的人, 我准备先用学校的机房电脑,然后打工攒钱买一台, 等以后你上学的时候,咱们可以一起用。】   【我认识了我的室友们,其中有个室友,他的发型和你差不多,我一看他的背影,就忍不住想起你。】   【齐康,你要加油,我在宁城等你。】   【9月10日】   【这封信我应该不会寄出去的,抱歉,你打电话过来,我总是说我在忙着学习。】   【我撒了谎。】   【我父母出了事,我暂时请了假,处理他们的丧事。】   【我不明白,他们明明做了一辈子的好人,为什么会是这个下场。】   【我甚至来不及见他们最后一面。】   【媛媛告诉我,我父母的意愿是希望我们能相依为命,他们把媛媛托付给了我,让我做一个好哥哥。】   【我的精神这几天变得很差,我不明白我都在做什么,我父母对我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但他们临死前,却依旧牵挂着我的学业和未来。】   【现在他们故去了,我不知道我继续努力,还是为了谁,或许我应该先去打工,供媛媛好好读书。】   【许皓然,我真想你在我的面前,我想对你说很多很多的话,但我不能这么做。】   【你也有你的苦恼,我一个人应该能撑得住。】   【等等吧,等这些事都处理好了,我再慢慢和你说。】   我一直都不知晓齐康的父母出事的时间节点,读过了信,才知道竟然就在九月份,就在齐康刚刚去复读的时候。   我回忆过往,未曾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我离开宁县前,与宁县的那些亲戚几乎都断了联系,我与过往的同学关系也算不上热络,再加上读大学更换了手机号,也难怪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我让值夜的工作人员送来夜宵和咖啡,简单用过了,重新拆开了第二组信。   【9月30日】   【上一封信估计是被邮局弄丢了,这封信我加钱挂了号,你应该能收到的。】   【我找到了一份兼职工作,多少能赚到一些钱,你不用担心。】   【我们学校旁边有个公园,我经常去那边遛弯。】   【一个人有点孤单,要是你在就好了。】   【我寄了一些参考书和卷子给你,你要好好学习。】   【原本想十一回去的,但兼职那边走不开,我算了算来回的路费,也实在有些贵,我准备寒假的时候再回去。】   【你要照顾好自己,顺便给叔叔阿姨带好。】   【齐媛媛就算了,你知道我烦她的。】   【10月10日】   【原本想十一的时候当面和你说我父母的事,但没想到你没有回来,很多次话到了嘴边,偏偏说不出口了。】   【我收到了你送的参考书和卷子,我最近也回学校开始上课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学习的效率很低,可能还是很难过。】   【齐媛媛国庆的时候,带了个男人回家做客,姓丁,我很不喜欢这个人,他妻子死了、带一个孩子,我怕他对齐媛媛不怀好意,齐媛媛和我吵了一架,她说我思想太龌龊,心里怎么想的,眼里就看到了什么。】   【我也很想你。】   【你走之后,好像日子一下子就变得无聊起来了,对了,前几天我去吃面条,那家店的老板还问我,你怎么没有回来。】   【要到寒假啊,那还要等很久、很久。】   【我都想买张火车票去见你了,但是我没有钱,也没出过远门,只能想想算了。】   【这封信,还是不能寄给你,等回头见面的时候,一起交给你吧。】   【许皓然,你要好好的。】   我看完了齐康的第二封回信,整个人的怒火都在心中燃烧。   ——原来将丁晓君带进齐□□活的人不是旁人,而是田媛媛。   ——怪不得齐康从来都对他和丁晓君是怎么认识的这件事三缄其口。   那么问题来了。   已知齐康会嫁给丁晓君的一部分因素是田媛媛需要一笔钱出国读书。   那田媛媛为什么要把丁晓君带回家?她那时候是不是已经有了出卖自己哥哥、换取自己利益的打算?   对于田媛媛这个人,我一向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的——我心知肚明,那些肮脏事,她能做得出来。   齐康是个烂好人,但他不是个傻子,也从来没有什么饮酒的习惯。   怎么会喝醉?怎么会和丁晓君躺在一起?   因为愤怒,我的牙齿和双手不停地打颤,缓了很久,才勉强缓了过来。   我拆开了齐康的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第N封回信,从字里行间里找寻丁晓君和齐媛媛出没的痕迹。   【丁晓君又来了,他带了个果篮,我不想收,媛媛很喜欢,直接收下了。】   【我打听了一下,丁晓君的名声很差,我不准备以后再让他进门了。】   【丁晓君又来了,他说齐媛媛借了他一笔钱,我问了齐媛媛,她说有这事,但是没多少钱,不用还。】   【我骂了齐媛媛一顿,还了钱,我让丁晓君以后别来了。】   【媛媛领了个小孩回家,然后就不管了,我问她这孩子的爸妈是谁,她也不理我,我没办法,带了一会儿孩子,才知道他是丁龙,是丁晓君的儿子。】   【丁晓君来接孩子了,我很烦他,连带着丁龙也不怎么喜欢了。】   【丁晓君又来了……】   【丁晓君又来了……】   【丁晓君竟然抱有这样的心思,我不排斥同性恋,但我一点也不喜欢丁晓君。他娶过女人,他还是个同性恋,那他就是个骗婚的,我可怜他那死去的妻子,也可怜丁龙摊上这么个父亲,丁晓君真是个人渣。】   【许皓然,其实,我不止不排斥同性恋,我自个也是个同性恋。】   【我悄悄地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是你。】   【这封信回头我就藏起来,以后也不给你,不让你看到。】   【丁晓君下礼拜还要过来,我和齐媛媛吵了一架,她又用自杀来威胁我,说好歹见上最后一面,我不争气,又点头答应了。】   我的手几乎捏不住信纸。   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刀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说不出一句话来,大脑却在无声地叫喊着。   “不要——”   “不要——”   “不要——”   良久,我拆开了下一封信。   那封信上没有写下他发生了什么,但信纸并不平整,依稀还能看到眼泪落下打湿信纸的痕迹。   【从小到大,我的父母总是教我,要做个好人,要与人为善,但他们从来都没有告诉我,要如何对付坏人,要怎么面对人性中的“恶”。】   【媛媛说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其实不怎么相信这句话的,但如果媛媛也面目可憎,我大概会疯了吧,我糊里糊涂的,维系着表面的和平。】   【我已经无计可施了,我周围的所有人都在逼我,我好像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但我不想选那条路。】   【昨天你打电话给我,你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我特别想和你说我过得不好,想把所有的事,从头到尾地和你说。】   【但我不能那么做。】   【你快要考试了,考得好的话,明年说不定能拿奖学金。】   【你和室友们终于破了冰,你有了还不错的朋友。】   【你读了重点大学,未来可期,以后会是城里人。】   【我不配做你的朋友,也不该做你的累赘。】   【许皓然,我昨天想过,要不死了算了,但真的到了池塘边,满脑子都是你骑着车、载我在池塘边玩的场景,我最后还是舍不得去死。】   【我真的是个懦夫。】   【许皓然,我不会再联系你了。】   【你会很生气吧,会很失望吧,会觉得我是疯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要违约了。】   【对不起,搞砸了一切。】   【对不起,我……】   ——你如何?   ——你想写的是什么,最后留了一截空白?   ——你是不是想说,你爱我。   ——你知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惧怕你会拖累我。   ——你知不知道,我同样是喜欢你的。   ——你知不知道,即使你陷入泥沼,即使你身败名裂,我依旧愿意不计一切地帮你,只需要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31 23:12:26~2023-04-01 21:5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葡萄bb、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呀小木头 2瓶;鸢宝宝ghy、05112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我几乎一夜都没怎么睡。   第二天过了九点钟, 我电话通知了下属前往宁县,和我之前留在宁县的工作人员一道,查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另外, 再派一队人, 查清田媛媛这些年的底细。   我之前虽然也曾派人调查, 但手段并不算激烈,那时候的我,依旧维系着“尊重他人”的底线, 并不乐意过分触犯旁人的隐私,然而田媛媛在我的心中, 已经算不上个普通人、正常人, 她几乎可以作为“犯罪嫌疑人”, 我自然不想给她最起码的尊重。   在电话中,我还得到了一个消息,宁县的迁坟通知将于今日正式下发, 总共给了两个月的“窗口期”, 需要坟墓家属本人前往处理相关事宜。   这其实是我期盼许久的事, 随着丁家父子一个故去一个进去,倒也没有那么“着急”, 然而想到宁县还有一个田媛媛,我又将这件事提到了亟需解决的事项上。   我甚至抱有着一些隐秘的心思,我想借由这次去宁县, 揭开当年所有的真相,让违法犯罪的、阴险毒辣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我翻出了齐康的课表、赛程表, 又翻出了我自己的工作安排,最后圈定了五一前后的十天。   那些隐藏得极深的过往, 总改翻出来在太阳下晒一晒,那些陈年腐肉总该用刀刮得干干净净,伤口才有愈合的可能。   做下了这些决定,我将信件收好,打开了工作的笔记本电脑,不多时,齐康果然来书房找我。   他问我:“一早就起来工作?”   我“嗯”了一声,抬眼看了他身上穿着的单薄的、属于我的衬衫,说:“一早就起来勾人?”   齐康抿了下嘴唇,脸有些红,却说:“那你有没有被勾到?”   我暗忖我也算“历尽千帆”,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都见识过,这些小心机,其实不太能“上当受骗”。   但话总不能这么说的,于是我轻笑了一声,说:“无须这些伎俩,你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迷情药。”   我自小就是个聪慧而冷漠的性子,除了父母,齐康算是第一个走进我“安全区”的人。   我对他的迷恋,从精神到身体,非但没有褪去的迹象,反倒是愈发浓郁。   我向他招了招手,他就走了过来,熟稔地绕过了办公桌,搂着我的脖子,低头亲吻我。   我们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吃过了午饭。   又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吃过了晚饭,我们终于出了家门。   ——齐康晚上有常规的训练,得去俱乐部一次。   齐康的双腿还是软的,精神状态倒是很好,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又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说:“玩游戏靠的是手眼脑的配合,用不上腿的。”   我挺喜欢他这幅自信的模样,对他说:“那下次我可以更过分一点?”   齐康却没有应下,他迟疑了一会,叹了口气说:“多少还是需要体力的……”   我忍不住闷笑出声,齐康捏了捏我手背上的肉,不疼,倒是很有趣,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   “好好加油,期待你以后在赛场上赢。”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   齐康七点进了俱乐部,预计至少凌晨两点才能出来。   电子竞技训练是非常耗体力的事,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白天的胡闹很不应该。   但我实在是放纵了很多,或许只有在于齐康紧密相依的时候,我才能短暂地从那些信的情绪中脱离开来。   我揉了揉眉心,让司机将车开到最近的属于我的住处,进了门吩咐工作人员凌晨一点喊我,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凌晨一点一刻,我洗了把脸,换上了衣服,出门去接齐康下班。   车辆到了俱乐部的门口,却发现一群年轻人堵在门口,俨然是出了意外。   我身体靠在车辆后座,划开了手机的锁屏界面,拨通了邵博的电话:“发生了什么事?俱乐部门口怎么都是人?”   “老板,有选手互殴打架了,选手发了博文,粉丝闻风而动,直接冲过来了。”   “选手受伤了么?”   “轻伤,用不着上医院,包扎一下就好。”   “那就按照俱乐部的规矩处理吧。”   “恐怕不行……”   “为什么?打架的人很特殊?”   “是很特殊。”   “是谁?”   “一个是THREE。”   THREE是《龙骑士》分部的头牌选手。《龙骑士》战队算是俱乐部的传统强队,THREE今年二十五岁,操作犀利,人也长得英俊,身上背了不少代言,算得上是俱乐部的摇钱树之一。   我皱了皱眉,说:“他先挑衅的?”   “不是。”   “那是什么?”   “他是先被打的。”   “谁打他的?为什么打他?”   “是……K-A-N-G。”   “K-A-N-G?”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没多久,我还没反应过来。   “……是齐康,您的太太。”   “……”   我沉默了几秒钟,我这辈子可能都会记住这一刻,当了三十多年老好人的齐康,竟然会和人打架。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会打起来?”   “THREE在直播中侮辱了齐康的队友。”   “还有呢?”   “THREE在争吵中,威胁齐康的队友,如果他计较这件事,就将他的私密照片公之于众。”   “齐康的哪个队友?”   “KAT。”   我的大脑迅速浮现出了KAT的相关资料。   “我记得他才十九岁。”   “是。”   “发博文的是THREE?”   “是。”   “你打算如何处理?”   “原本是打算俱乐部内处分。”   “现在呢?”   “报警吧。”   “你做得对。”   “老板,闹大之后,THREE就不能留了,我们可能还要付一笔品牌的违约金,粉丝也会有很大意见。”   “是我缺钱,还是你缺钱?”   “嗨呀,老板,这不是怕您吃亏么?”   “为了不让我吃亏,就让我太太吃亏?”   “您太太一直让我别告诉您,他愿意接受俱乐部的一切处罚决定。”   “那就罚他休息三天,不准上网看乱七八糟的消息。”   “是。”   我等待了一会儿,警车果然呼啸而来,带走了相关人员,我的手机上也多了一条来自齐康的消息。   他说:“晚上要通宵排练,睡一觉,明天下去再回去。”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让司机将车辆开到了派出所附近。   凌晨三点钟,我终于等到了齐康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他神色有些萎靡,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皱巴巴的,低头拨弄着手机,似乎是想要叫一辆车。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号码,问他:“你在哪儿?是不是闯了一点祸?”   齐康犹豫了一瞬,终于回答:“我刚出派出所。”   “那你向左边看。”   司机默契地打开了车照灯。   齐康看到了熟悉的车辆,他依旧举着手机,却加快脚步,近乎小跑地奔向了我。   我开了车门,等了一会儿,等到齐康上了我的车,又等到他关好了车门。   这才挂断了电话,说:“第一次打架的感想怎么样?”   齐康也将手机收好,过了一会儿,他说:“也不是第一次打架了。”   “哦?”   “和那个人生活的时候,一开始我总挨打,后来我也打回去了。”   “哦。”   “你什么时候知道……”   “邵博不敢不说。”   “……”   “你也不需要道歉,我甚至要夸你一句打得好。”   “我一想到我队友只有十九岁,愤怒就冲上了头,还是莽撞了一些。”   “俱乐部会开除TRREE,他违法犯罪的事会交给警方来查证,这里是平城,不是宁县,会有人愿意维系正义。”   齐康“嗯”了一声,神色却有些萎靡。   “你在想什么?”   “有些后悔,当初或许不止有一条路。”   “我们年轻的时候,总会受到视野和经验的局限,做出一些很幼稚很错误的决定,等过去几年之后,再往回看,又觉得后悔。我们都可以后悔,但没必要一直后悔下去,也没必要再去苛责自己,过去已经无从改变,但眼下和未来依旧可期。”   “……可期么?”   “靠你一个人,可能有点难,但你还有我。”   “齐康,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种场景,你要相信,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你可以选择依靠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1 21:59:45~2023-04-02 12:3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风化雨 15瓶;华卿、想当个铲屎官、小呀小木头 2瓶;鸢宝宝g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谈恋爱可能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我曾经很吝啬许下承诺, 但如今,却愿意为齐康破例。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相信你, 但我也不能让你总那么累。”   我抬起手, 捏了捏他的耳垂, 说:“我并不觉得疲累, 但如果你心疼我的话,那就活得更洒脱自在一点,我期望你成为自由翱翔的鹰, 而非拘于方寸之间的雀。”   “如果我飞得太高,飞得太远呢?”   “我可以开飞机去追你啊, ”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我有私人飞机, 还有直升飞机,你总不至于飞离外太空吧。”   齐康被我逗笑了,过了一会儿, 他说:“你真的很厉害。”   “我当然很厉害, ”我从不吝啬对自己的夸赞, “我想要做成的事,很难不做到, 我想要达成的目的,也很难不达到。”   “的确如此。”齐康当了我的捧哏,“你想要我, 我也会在你的身边。”   齐康的话语像是一句承诺,但这承诺太轻, 不足以让我满意,不过来日方长, 我总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我们回到了家中,休息了几个小时,齐康赶去上学,我则是在上班的途中,查看昨日纷争的后续。   邵博和星落俱乐部的微博都发布了关于昨日“打架”事件的声明,并且清楚明白地将打架缘由公之于众——除了模糊了KAT的身份。   紧接而来的,是警方的案情通报,THREE不止在直播间嘲讽,当面进行言语威胁,还曾经勒索过KAT一笔钱,而他在聊天记录中索要钱财的理由也很神奇,一会儿说“这是我的精神损失费,我虽然出了轨,但你竟然敢提分手”,一会儿又说“反正你(KAT)家里有钱,和我这种吃青春饭的选手不一样,你多给我点钱,于你而言,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与直播间侮辱和吵架中的言语威胁不同,一旦涉及到了金钱勒索,就是刑事重罪。   在征得KAT的同意后,俱乐部也将相关聊天记录打码放出,引发了无数网友的震惊吃瓜,一时之间,THREE的粉丝大部分都四散而去,只有少部分将脱未脱的粉丝发疯怒骂THREE“糊涂”、“自毁长城”。   公关团队卡着时间节点,让游戏博主放出了风声——星落俱乐部,将引入OTS代替THREE的位置。   OTS在各个方面都是THREE的高配版,不过上个赛季和俱乐部产生了矛盾,大家都在猜测他的下一家会是谁,之前倒也有人拉过他和星落俱乐部的适配性,然而有THREE挡着,倒也没有太多的呼声。   如今THREE自毁长城,进了局子,OTS的引入自然颇得人心,也给战队的粉丝注射了一针“强心剂”。   我敢让人放出风声,自然是因为昨日已经连夜和OTS的团队和俱乐部谈好了转会合同。   ——还要感谢电子竞技行业的奇葩上班时间,凌晨一二两点工作人员还在精神奕奕,签完了合同,刚好了往日睡觉的时间。   处理完了网络上的纷争,我抵达了公司,继续处理公司的工作。   原本这应该是一个轻松的工作日,但上头人偏偏来我们集团视察,还点名要地产的团队陪同。   近两年,我已经看到了地产行业的颓势,并未参与任何大型地皮的竞拍,也没有挪用任何建房相关的款项,保质保量地完成了所有已售期房的交付工作,就在去年,我精简了几家地产公司,也没有将员工直接赶走,而是将旧员工直接安排到了新成立的版块公司工作。   我认为我的所作所为中规中矩,是依法操作,但架不住其他地产集团一个比一个能暴雷,一个比一个骚操作多,市面上多了不少烂尾的房子,很多地产从业者在被暴力裁员后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原公司,各类猛料频频登上热搜。   为了稳定民众对于期房的信心,延缓房地产行业的颓势,上头出台了一系列的措施,然而收效甚微。   就在前几天,平城又有几个期房项目出了问题,业主们自发地开展维权工作,上头协商不成,只好寻求其他解决问题的途径。   想来这一次直接来到我这儿,便是想让我接手这个“烫手山芋”的。   其实上头的动作,我这些天也有些风声,毕竟排名前两位的地产老板已经断然拒绝,还拒绝得很不体面,对着媒体诉了好大的苦。   现在这击鼓传花轮到了我,我其实也可以拒绝,理由都是现成的,毕竟,我去年才刚精简了团队,员工虽然没有被我赶走,但早就接手其他的版块了,我“无人可用”,实在“难当大任”。   我的团队人员已经帮我拟好了发言稿,然而进了会议室,上头的一名干部却不谈工作,反倒是给我讲起了故事。   讲的不是旁人的故事,而是他自个同学的故事。   他同学是个勤快人,但不是个聪明人,勤勤恳恳地攒了很多钱,又掏空了他老婆和两家老人的钱包,好不容易买上了一套房,买房前还咨询过他,确认了是“五证齐全”的房子,确认了开发的是数一数二的企业,这才交了首付。   一开始还好,地面圈了起来,施工队络绎不绝,眼见着地基打了起来,每一层楼也在向上盖。   然而就在这两天,先是施工队传来了地产公司拖欠工资的消息,然后有一天,楼没建好,工人却消失了。   这之后就是漫长的维权道路,业主们闹得狠的时候,就派两三个工人敲敲打打,业主们稍微松懈一点,工地上又是没人。   他那同学,因为这套房子头发都白了,四处求告无门,租房在外,却不得不每月依旧交着高昂的贷款。   一个故事讲完了,另一位干部又开始接着讲,这次讲的是一个拼搏了十多年的未婚女士的故事。   我听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手中的发言稿,最后还是选择将它倒扣到了桌面上。   我不是个圣母,然而也不是个过于狠心的人。   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顾天下”,过往我倒也没少做慈善事。   “我可以考虑接这几个烂尾楼的项目,也可以不向业主再额外要一笔续建费,但硬让我们公司来填这个项目的资金窟窿,也不太妥当。”我的话语说得恳切,手指却再摩挲着手中的钢笔,“该有的利税补贴应该有,除此之外,我续建的项目,我负责后续的物业工作,小区的公共用地,在一定年限内收入也归我的物业公司,多少也贴补我们一点点,别让我亏太多。”   几位干部对视了一眼,最后坐在正中间的那位说:“这是自然的,许董,你不亏是民营企业家的代表,很有企业负责人的担当。”   我扯起了嘴角,开口倒也回敬了一顶高帽:“我在平城读了大学,也是在平城正式发家,能为平城的老百姓做些实事,自然是义不容辞,些许损失,算不得什么。”   送走了这一批人,我让下属拟定了后续的计划,想了想,又把这件事说与了齐康听。   齐康果然很高兴,他是个很善良的人,也很乐意看到我做些善事。   我挂断了电话,到也不觉得自己完全是在做善事,上头对这些地产公司的清算显然已经列入计划,我不过是提前破财免灾、做一些布置。   时间仿佛一眨眼就到了五月份,我和齐康也定下了回到宁县的行程。   这一次,齐康同意了我迁坟的提议,我们在临行前,还去墓园买下了两大块目的——让我父母和他父母毗邻而居,倒也是个还不错的主意。   除了这两块墓地,我们还看了看风水,定下了挨着这两块的第三块——在我们死亡前,可以每年支付一笔费用,先预占着,等需要的时候直接买断。   ——如果不是因为提前买墓地有些不吉利,我们或许会直接买下。   去过了墓园,齐康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他说:“以后我们要葬在一起么?”   我反问他:“不然呢?”   齐康笑了笑,没说什么话,只是签上了我的手。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按照宁县的传统,二婚的人是不吉利的,一般都是自个儿一个坟墓,无论是前头的还是后头都“两不沾”,省得带去晦气。   但我偏偏不信这个。   我就是要和齐康死也在一起,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一则我不信,二来就算是真的,那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生死相依,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2 12:39:32~2023-04-02 20:1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染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华卿 4瓶;鸢宝宝g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我和齐康乘坐飞机抵达了距离宁县最近的机场, 然后换乘房车前往宁县。   这次的旅途我们的心态有了很大的变化,至少我的情绪非常稳定,几乎算得上“平和”。   宁县已经没有能威胁到我的人或事了——至于田媛媛, 我巴不得她作妖, 以便于我顺水推舟“解决”掉她。   齐康的情绪也很稳定, 他一会儿写作业, 一会儿拿起手机回几条队友的消息——等到达目的地,他需要把自己的电脑链接上网络,以便于准时参加晚上的常规训练。   ——能够让人情绪稳定的, 只有稳定而有意义的忙碌。   在回村子之前,我们在高中学校门口的面馆里吃了两碗牛肉面, 往碗里洒葱叶的时候, 我突然反应过来, 齐康之所以不给我葱花,或许是因为我们最后一次吃牛肉面的时候,他说“绿色的, 不太吉利”, 而我没有吃哪怕一片葱花。   为了验证我的猜测, 我突兀地问了齐康一句:“丁晓君爱吃葱么?”   齐康沉默了三秒钟,他说:“他是爱吃的, 不爱吃的那个人是我。”   ——那你为什么不爱吃?   我没有问出这句话,我已经想到了答案,因为“绿色的, 不吉利”,因为齐康吃了那碗带着葱花的面, 最后收到了很糟糕的高考成绩。   因为齐康不吃葱,所以店员那时候才习以为常地问, 是不是一碗带葱花的、一碗不带葱花的。   也因为齐康不吃葱,他下意识地做了两碗不同的面条,最后送上餐桌的时候,却把有葱的那一碗,留给了自己。   “你为什么要瞒着这件事?”   “我现在已经能吃葱了,谈不上什么瞒不瞒的。”   “但我误会了你。”   “本来也是我的错,我不该把没有葱的那一碗递到你的面前。”   我们吃过了面,重新回到了放车上。   我忍不住,又问齐康:“你那时候是不是有点怕我?”   齐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说:“我不怕你会欺负我,但我怕你会嫌弃我。”   “我不会嫌弃你的。”   “但我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也做不好。我不知道你把我带在身边,是因为可怜我,还是因为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我不会娶一个我不喜欢的男人。”   “万一你得偿所愿,又发现我没那么好了,后悔了,该怎么办?”   “你会怕这个?”   “会。”   “你低估了你对我的影响力。”   “我低估了你的良心,你和过往一样,说着最狠的话,做着最柔软的事。”   “我一开始对你,可没有心慈手软过。”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并没有那么想反抗你?”   “你是在半推半就?”   “我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做你的累赘,连累你照顾我。”   过往的那些相处的细节,在此刻或许都有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含义。   那些尖锐的、透明的、仿佛会刺痛人的“玻璃”,握在手心、尝在舌尖,竟然是甜味的糖块。   我有一点点被情感冲昏了头脑,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我说:“你别用这些话来哄骗我。”   齐康放下了手中的纸笔,他站到我的背后,搂着了我的腰、亲吻我的颈后。   他说:“我对你说的情话,每一句都是真心实意。”   ——我们共同体验了放车内最大的能容纳两人的伸缩床,床很结实,我们也很满意。   我们在县城的宾馆里修整了两天,养足精神去了村里,迁坟相关的事宜处置得很顺利,我的工作人员前期已经将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我们选定了一个适宜搬迁的黄道吉日,决定由丧葬队伍起棺后,将棺材抬进冥车中,再通过陆运,长途跋涉几千里,赶上另一个黄道吉日,再迁入我们购置的新墓地之中。   冥车司机原本不想接这一摊活——毕竟太远了,但我给的钱比行价要高上很多,他略一犹豫,喊了朋友,一起答应了,两人将轮番开车,也一起作伴“壮个胆”。   选定的日子在五日之后,我和齐康商量后,决定在我们的“婚房”里住上几日——毕竟此次离去后,应该很久不会再回到宁县了。   我虽然很嫌弃村里的环境,但也满足了齐康小小的心愿,于是躺在齐康给我铺好的厚厚的床上,侧耳听着齐康在外间低声与每一个上门拜访的村民交谈。   有一部分村民是很令人愤怒的,有一部分村民却还算是淳朴的,我上次临走前派人给村里修了路,资助了一些孩子读书,竟然有不少村民念着我的“好”,得知了我和齐康回来小住几天后,自发地带着东西前来“串门”、“送礼”。   我不耐烦与他们交际,齐康便只得代替我出面,他处置这些事竟然十分妥帖,几句话便哄得那些来访的客人满面笑容,等聊上几十分钟,又叫人“自觉”地不再打扰、起身离开。   这一下午来了三四拨人,快到吃晚饭的时候,齐康锁上了院门,开始用灶火给我做晚饭。   我在炕上躺了一下午,此刻也慢吞吞地下了炕,问齐康:“帮你做什么?”   齐康并不生疏地将一大把柴火塞到了炉膛里,他说:“你且歇着吧,饭很快就好了。”   我“嗯”了一声,却没有转头离开,而是问齐康:“如果我那次回来,不是什么富翁,就是个普通人,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萦绕在我心中很久了,我也知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但此时此刻,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很自然地问出口了。   齐康用火引点燃了柴火,他用瓢舀了水,一勺一勺地倒进铁锅里,边干活边说:“我会问你有没有结婚。”   “如果我说没有呢?”   “还会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如果我说没有呢?”   “我会告诉你,我打算离婚了。”   “你真的打算离婚了么?”这是出乎我预料的答案。   “我原本想,等到丁龙高考结束后,就向丁晓君提离婚的。”   “你不怕他用照片威胁你?你不怕丁晓君再家暴你?”   “怕的很。”   “那你还要离婚?”   “如果你那时候还没有结婚,还没有女朋友,那你应该还是在等我的。”   “也可能是我太普通了,没什么人看得上我。”   “没有那种可能,你不知道你长得有多好,有多吸引人。”   “就算我在等你,也与你没有什么关系。”   “你在等我,我就不该害怕了。”   “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会嫌弃你,即使你离婚了,我也不会愿意娶你。”   “想过。”   “那还要做?”   “我不想和丁晓君死后葬在一起,我想一个人干干净净地活。”   “那我不是个普通人了,我是个富翁了,你怎么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做?”   “……”   “别告诉我,你是不想拖累我。”   “我只是觉得,齐大非偶,你值得更好的人。”   “你愿意和我共患难,却不愿意和我共富贵?”   “都是过去的事了……”   “也就刚过去一年多。”   “你要和我翻旧账么?”   “当然。”   “好吧。”齐康放下了手中的水瓢,站直身体看我,“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想了想,说:“告诉我一个秘密,好不好?”   “什么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2 20:17:23~2023-04-03 22:5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还想看清水番外 4瓶;想当个铲屎官 3瓶;鸢宝宝g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什么秘密?”   “你当年为什么要放弃继续读书?”   齐康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   他有一个很明显的思考的过程,然后他说:“当时我的精神状态很差, 书也看不下去, 成绩一路下滑, 这种状态是不可能复读成功的, 所以我干脆就退学了?”   “我记得我以前问过你,你说是要照顾丁龙。”   “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你说过的是实话么?”   “是。”   “齐康,如果你欺骗我的话, 即使是善意的谎言,我也会很难过的。”   “……”齐康不再说话, 看起来他之前的回答的确有问题, 但他似乎并不愿意让我知晓答案。   我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只是说:“有些事,瞒是永远瞒不住的。”   我当然不是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事实上, 早在齐康进入私立学校的时候, 我的下属就向我汇报了不对劲的地方。   众所周知, 每一个学生都有属于自己的学籍和档案,这份学籍和档案将会随着学生的升学而不断增添内容, 同时,学籍和档案也是高考信息的重要佐证。   齐康的档案是遗失了的,前些年, 县里的档案馆起了一场大火,很多人的档案都因此遗失, 不过补办的手续还算顺利。   真正有疑点的是齐康的学籍。   齐康的小学和他实际上的小学并不相同,而是县里的一所重点学校, 打印件倒没有涂改的痕迹,但我分明记得,当年我们的学籍,是小学毕业时,每个人手写填好的。   齐康的学籍需要纠正信息,档案需要补办,好在我因为修路和捐款结下了不少善缘,补办这些手续倒是没有耗费太大的精力。   再加上齐康要转入的是我名下的私立学校,审查算不上严苛。   然而等到齐康高考的时候,又出了新的幺蛾子。   ——他莫名其妙关联了一个在江海大学入学退学的记录。   江海大学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好大学,在国内也排得上号。   这条记录是系统中查到的,我的下属拨电话过去,对方的负责人员只说录入信息的时候出了错,错误的信息被系统抓取了,也不太好修改,但这条记录也不影响考生再次报考,于是只能口头表达一下歉意。   这种种巧合,每一个巧合都可以解释清楚明白,但汇合在一起,怎么想怎么也不对劲。   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或许有人顶替了齐康的高考成绩。   但这又说不通,齐康当时虽然震惊于成绩很低,但从未想过去核查成绩,只是说自己发挥失常。   我劝过两次让他提交核查成绩的申请,他的反应都很冷淡,甚至是有些心灰意冷的。   如果顶替高考成绩这件事属实,要么齐康是完全不知情的,要么齐康就是知情的。   ——而如果他知情,他或早或晚,也会明白,当他的档案、学籍和成绩被其他人顶替的时候,他很难再次登上高考的考场,一是因为资料不全,二是因为顶替他高考的人会想方设法地阻止他,以避免事件暴露。   我原本不想再深入探究下去,无论齐康在这件事中是无辜的受害者,还是知情的共谋人,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如今已经重新通过了高考、上了大学,俨然有了全新的人生,过去的事,就过去算了。   然而,看到那几封信后,我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田媛媛能够为了利益,将丁晓君引狼入室。   ——田媛媛或许也能够为了利益,出卖齐康的人生。   在我看来,只有和田媛媛相关,才会让齐康选择三缄其口、保守秘密。   我想要所有的真相大白,想要弄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也做好了齐康当年参与高考舞弊的心理准备——按照相关规定,一旦替考情况核实,将给予暂停参加各种国家教育考试3年的处理。   齐康再次高考的时候,远超过了这个时间节点。   但我依旧不愿意相信他会这么做,他是我见过了,最善良的人,没有之一,我不相信他会做违法乱纪的事,也不相信他会在得知真相后,选择同流合污、保持缄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3 22:50:38~2023-04-04 12:2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LOVEG 20瓶;ywjbb 10瓶;染宸 9瓶;酸梅子 5瓶;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我主动询问了齐康, 但齐康似乎并不想告知我真相、给我一个答案。   他还是想把这个秘密继续瞒下去——无论是为了他自己、田媛媛还是其他人。   但我想将这个秘密揭开,我隐约有所预感,倘若我知晓了这个秘密, 才算完全获悉了我和齐康之间的过往, 才能完全打破我和齐康之间的隔阂。   况且, 我也想弄清楚, 田媛媛到底有没有如我所猜测的那般,在其中推波助澜、甚至主动筹谋,如果她真的做了这些事, 我是不介意当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将她送进监狱的。   我与齐康不同, 我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而且不择手段、阴狠毒辣, 丁家父子的结局我勉强满意,让田媛媛拿我赠予的金钱“逍遥法外”,着实让我如鲠在喉、心中不快。   我在大脑里过了一会儿近期的事, 面上却不显露, 而是从背后抱住了齐康, 我的下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像吸猫似的吸了吸他, 慢吞吞地说:“晚上要吃什么?”   “正在烧水,准备做个面片汤,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当然是吃得惯的。”我将齐康搂得更紧了一点, 开始亲吻他的脖子,并且意图和他做一些脖子以下不能做的事。   齐康没有放纵我, 他眼角泛起了一点红,喘着气对我说:“要先做好晚饭, 才能……”   我不甚满意地放过了他,却也不离开,而是站在不算大的厨房里,旁观齐康做饭——我倒有心帮忙,奈何多年未曾下厨、技术实在不佳,在切了一些比手指更粗的黄瓜丝后,被齐康剥夺了帮忙的权利。   于是我只得看着齐康忙得像个小陀螺,不仅煮了面片汤,还炒了个热菜、拌了个凉菜。   我最后倒也帮忙了——帮忙把做好的晚饭端到了支起餐桌的卧房里。   齐康让我坐在了炕沿,他自个搬了个椅子,我让他和我一起坐,但他并不同意。   坦白说,齐康做的饭并没有我雇佣的专业厨师做得好吃,但胜在家常和心意,我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吃过了晚饭,我想下炕帮忙收拾碗筷,又被齐康“摁”住了——他不让我下来,还很认真地说:“你的时间很宝贵,不用浪费在这些家务琐事上。”   “你的时间也很宝贵,晚上不是还有日常训练要打?”我反驳他,再次想要下床,又被齐康一句话阻止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说:“你这个生手别来添乱了,我一个人干也就十来分钟,加上一个你,恐怕要半个小时啦。”   齐康都这么说了,我只得放弃帮忙的念头,安心躺在炕上,权当一个“米虫”了。   等齐康收拾完,炕上的小桌子也支了起来,我学不会盘腿,只得躺在枕头上,略带羡慕地看着齐康盘腿坐,开始用电脑进行日常的训练。   他初始还有一些不自在,但很快就习惯了,全身心地投入到他的“工作”中。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泛起了睡衣,本来想闭眼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到,竟然直接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第二天一早,是被鸡叫声喊醒的。   我睁开了双眼,借着晨曦的光亮看人,齐康还在睡,桌子连同桌子上的电脑都已经挪到炕尾了。   ——他昨日应该是凌晨一两点才睡,眼下也就五六点钟,我是不忍心喊他起床的。   我盯着齐康看了一会儿,感觉这种时候其实挺美好的,然而如果问我愿不愿意做个普通人、留在宁县、天天和齐康过这种日子,我又是不愿意的。   偶尔住一住老旧的房屋、睡在坚硬的炕上,还能算得上有趣,倘若天寓于争利天如此,我大概率会叫苦不迭。   有情能抵饮水饱?   那纯粹是扯淡。   没有物质基础的亲密关系,最后只会走向一团糟糕,所有的浪漫都会在柴米油盐中磨得细碎,爱情点滴的甜难以抵过生活中绵延的苦。   我之前问齐康,倘若我是个普通人,重逢后你会怎么做,齐康的回答很熨帖、也很能满足我的情感需求。   但我未曾说出口的则是,倘若我是个普通人,我大概率不会再有精力和心思去想齐康这个人的,甚至很有可能会拒绝参加甚么同学聚会。   我会被日复一日繁重而毫无意义的工作压垮神经,会斤斤计较地计算着每个月的收入和开销,运气好的话是为房贷苦恼,运气不好则是为了房租苦恼。   那些年少时美好的回忆、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最后会变成一段“宝贵”的记忆,封存在我心灵视界的一个角落里,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不清,直到有一天,我再难以想起。   我感激命运赐予我财富,而财富给了我重温旧梦的机会和底气。   如果我混得不好,我是很难帮齐康摆脱丁晓君这个人的,也不可能给齐康找来很好的老师、帮他补齐手续、让他多年后通过高考进入大学,也不可能解决丁家父子和田媛媛的纠缠,更不可能送齐康去俱乐部工作。   所以,哪里有什么缘分天定,不过是天道酬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4 12:27:12~2023-04-05 07:2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EAR. 20瓶;想当个铲屎官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 现在还剩四天的时间,等到迁坟的那天,我将会和齐康在仪式结束后, 直接返程回平城——并且肉眼可见的, 未来也很难再去宁县。   田媛媛没有失心疯, 她不可能站在我面前说出当年的真相, 事实上,我们回来的阵仗并不小,但田媛媛乃至田家人, 一个都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们似乎期盼着我们能早点办完事、早点离开,最后以后再也不要见面。   当然, 这也是齐康所期盼的。   可惜我非要一意孤行, 既然齐康这条路走不通, 田媛媛这条路也走不通,我又将视线看向既得利益者。   如果高考顶替属实,那唯一的既得利益者, 就是和我们一届高考的、进入江海大学读书后来又退学、那年高考唯二两个过了重本线的考生之一, 我记得他的名字, 好像是叫——田书文。   田书文,姓田, 我对他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了,倒不是我记忆不好,而是他原本就没有和我们相处过多少日子。   十多年前高考监管并不算严格, 一些家里有条件的考生会在外地读书,直到高考前才会送回来参加高考, 而外地高中的教学水平明显会比宁县的高中高上一截,这么一段“镀金”的经历后, 考生很容易考上更好的大学。   田书文就是这样的考生,他在省城的重点高中“旁听”,临到高考的时候,才回来待了两个星期,听说在外地的成绩很不错,回来也就直接分到了我所在的重点班。   我和他几乎没说过什么话,但是的确和他分到了一个考场。   当年高考,宁县高中有两个过了重本线的考生,一个是我,一个是他,他分数比我还高一些,但因为他是外地回来的考生、大家又一直说他的成绩不错,我当时竟然没有生出一丝一毫的怀疑。   但现在想起来,又会觉得处处都是疑点。   ——一般外地回来高考的,都会提前上几个月,甚至提前上一年,田书文这种只提前半个月回来,实在有些少见。   ——大家都说田书文的成绩不错,但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他的卷子或者作业,那时候马上高考,学校也没有任何考试。   ——田书文在高考结束后就消失了,连报志愿那一天都没有出现,后来,学校开表彰会的时候,发言的人只有我,也没有他,据说他是出去旅游了。   我也很在意“田”这个字,田虽然不是什么生僻姓氏,但也不是烂大街的姓氏,我的下属通过一些手段,查到了田书文和田媛媛的关系,甚至顺带的,还查到了田书文和我关系。   田书文的爷爷是田媛媛爷爷的哥哥,他们是不算亲的堂兄妹,田媛媛的爷爷又是我生理上奶奶的弟弟,等于从生理上来说,我算是他表兄弟——不过我并不认任何亲属关系。   田书文的爷爷读过书,一家子人也很能赚钱,早早去了县城过日子,后来干脆搬到了外地。   田媛媛的爷爷,则是一辈子都在村子里过活,一家人也都没什么出息。   这条线牵连上后,无论真相如何,田家人肯定脱不了干系。   我心中有怀疑,然而目前还没有十足的证据,田书文人甚至在国外,并未回到宁县,线索似乎又断了。   想到的线索总会断,想得知的真相总是找不到,我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又忧愁于“真相无法大白”,为了“高考公平”,在“百般无奈”之下,将现在查到的所有的证据,派人送到了正在宁县开展调查的“XX巡.查.组”的工作人员手中,并贴心地提醒,当事人将于数日后离开宁县。   我与齐康的交谈,是我给予他最后的“坦白从宽”的机会,他想要瞒,我也不阻拦,但是会做好一个良好公民应该做的事。   他们比我想象得动作更快,也可能是因为今年全国各地出了不少“多年前高考顶替,多年后当事人哭诉求真相”的案件,新闻媒体和自媒体也在紧紧地跟着这块。   为了不造成更大的影响,也为了抓住这次“拨乱反正”的政绩,他们连夜成立了事件调.查组,结合公.安、民.政、教育等多部门,开始查阅纸质卷宗文件,探寻当年的真相。   一般而言,高考的考卷保存期为半年,半年后会统一销毁变成再生纸张回收利用。   然而,我们高考的那一年,刚好改了直接通过考卷批卷的模式,而是将考卷的内容扫描、机读、上传,纸质卷子虽然统一销毁了,扫描的图片文件却被永久保存了。   寻常人自然无法调阅到这些图片文件,然而“巡.查.组”却有这个权限。   只需要查到齐康的卷子和田书文的卷子,就能很轻易地找到当年两个人真实的高考分数,再结合宁县高中最终对外公开的分数,自然能查出内里的问题。   整个进度比我想象得要快很多,我和齐康吃过了午饭,没过多久,就有工作人员直接找上了门。   一位面容白皙、神色严肃的女干部带着两个下属,要和齐康谈一谈。   齐康有些懵,他看向了我,定了定心神,才说:“先请坐,我给你们倒几杯水。”   “不用坐,也不用倒水,只是几个问题,问完我就会离开。”   “好。”   我皱了皱眉,说:“你们先做个自我介绍?”   “抱歉,我是……的调研员,我姓宁,他们是我的同事,齐康先生,我想问您,在您参加的首次高考中,您有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齐康的神色很紧张,但他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根据我们的调查,您在宁县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多次联考和模拟考中都远超过重本线,最终的高考成绩却远低于本科线,您没有产生过任何怀疑么?”   “我考试时发了烧,发挥失常,我没有怀疑过。”   “考试失常后,第二年你没去复读?”   “第二年复读了,成绩不太好,就放弃了。”   “田媛媛是你妹妹?”   “曾经是。”   “丁晓君是你前夫?”   “是。”   我以为他们会继续追问下去,但这几个调研员交换了几个眼神,竟然说:“我的问题已经结束了,如果您想到了什么其他的细节,也可以直接去联系我们,这是我的名片。”   齐康的表情很抗拒,但还是伸出手接过了名片。   三位调研员默契地笑了笑,转身就向外走,齐康捏紧了名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有发生什么事么?”   “抱歉,因为还在调查过程中,相关信息还不能透露。”   说完这句话,一行人迅速地离开了。   齐康关上了房门,他看向了我。   我们目光对视了几秒钟,齐康平静地问我:“你做了什么?”   我将挂在嘴边的“我做了个守法公民该做的事”咽了下去,选择实话实说:“我只是试试看,能不能把田媛媛送到局子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5 07:29:55~2023-04-05 15:4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当个铲屎官、一只穷鬼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许皓然, 你对田媛媛……”   齐康咽下了后半截的话语,或许是因为知晓,我会为此感到难过。   我笑了起来, 很温和的那种笑容, 我说:“原本想放过她的, 但看了几封信, 得知了你是怎么认识丁晓君的,我的愤怒就没办法压下去。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贯不够大度, 自然要想法子报复回去的。”   “……田媛媛总归是个女孩子的。”齐康叹了口气,似乎并不认同我的做法。   “她应该庆幸她是个女孩子, 如果他是男的, 我的手段绝不会这么温和。”   “你做了什么?”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齐康微微睁大了双眼, 他或许已经意识到,我做的事比他想象的更加多、也更加直切要害。   我以为齐康会继续追问下去,但事实上, 他选择了逃避。   随着丁晓君的故去、丁龙的入狱, 宁县已经不再成为我的梦魇, 但很显然,齐康成了那个坐立不安、每时每刻都不再轻松的人。   我有在思考过最糟糕的结果, 那就是齐康其实是个伪君子,他出卖了自己的成绩,用来谋利。   但很快又推翻了这个结果。   不过如果齐康真的这么做了, 我依旧会选择原谅他,我对齐康的喜爱, 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了一种执念,纵使他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好, 也不妨碍我继续养着他。   我躺在炕上,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目光偶尔会落在坐在炕沿边上的齐康身上,他捏着手机,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似乎是想去“通风报信”,或者去询问下目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在这一瞬间,很突兀地产生了一种名为寂寥的情绪。   我和齐康如此亲密无间,却在这个暖意洋洋的午后,所思所想,截然不同,仿佛站在了对立面似的。   我想了想,说:“你要是想出门的话,那就出门好了。”   说完了这句话,我翻了个身,背对着齐康,并不想看他转身离开的模样。   半响,我听到齐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说:“我不会出门的。”   “……”   这是我很期待的一个回答,但真正得到它的时候,我竟然又觉得特别难过了。   说来可能有点矫□□儿多,我会想,如果我没有做过这么多明里暗里的事,齐康会不会做现在的选择?   倘若田媛媛还是齐媛媛,倘若丁晓君和丁龙还活着,齐康会不会做现在的选择?   我当然知道绝大部分人,在经历了齐康所经历的一切之后,是不会对相关方有任何好感,也不会试图在帮助这些曾经害过她的人。   但齐康不是绝大部分人,他的性格特点,或者说性格弱点,就是宽以待人、严以待己、以德报怨。   他干得出因为可怜对方,因为对方曾经给予的一点点好,选择原谅对方的事。   我试图改变他,但我从来不敢轻易去试探他。   我可能沉默了太久,久到身后传来了细碎的声响——齐康上了床,从背后抱紧了我。   他说:“你怎么又一个人生闷气啊?”   ——你怎么又一个人生闷气啊?   我被这句话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盛夏。   那年暑假,我、齐康和齐康的朋友们一起玩耍,齐康是很受欢迎的,他温柔、善良、聪明、体贴,没有人不喜欢他。   一起玩耍的人多了,总会有忽略到别人的地方,我在人多的时候话会变得很少,于是渐渐和齐康说不上什么话了,只能不远不近地看着齐康被他的朋友们包围着。   年少的我有一点难过,我强撑着聚会结束,同他们告别,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然而,没过多久,齐康竟然来了。   彼时的我躺在炕上生闷气,院子门也没关,齐康在院子外喊了几声,我没理他,他犹豫了一会儿,竟然直接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又停下脚步,对我喊:“我能进你家门么?”   我有心想说“不能”,然而转念又一想,齐康也没有坐错什么,只好喊了一声:“进来吧”。   我打定主意,就算齐康进来了,我也可以不和他说话。   然而齐康进门后,却一言不发地脱了鞋,上了炕,然后伸手去拽我的枕头。   我一把抓住了我的枕头,有些恼羞成怒似的,问他:“你干什么?”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问我:“你怎么又一个人生闷气啊?”   “我没有生闷气。”我口是心非。   “那怎么不理我啊?”   “也没有不理你。”   “那可不可以转过头,看一看我啊?”   他像哄小孩似的,很温柔地和我说着话,仿佛可以包容我一切的坏脾气和无理取闹似的。   年少的我“哼”了一声,却转过身,正对着他,我对他说:“你怎么不回家啊?”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凑过来一把搂住了我,枕在了我的枕头上。   他说:“我怕你一个人不高兴,我想陪一陪你,明天再回家。”   我们一起煮了面条吃了晚饭,又去村口的小卖部里买了汽水和瓜子,然后回家说悄悄话。   经年以后,我其实已经忘记那天晚上我们说什么了,只记得齐康先睡着了,而我借着月色,借着烛光,看了齐康很久、很久。   ——我许了一个我知道无法实现的心愿。   ——我希望每天夜里,齐康都能和我睡在一个炕上。   ——你怎么又一个人生闷气啊?   很多很多年以后,齐康又问了我这个问题。   我这回却并没有让他等太久,而是转过身,对他说:“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么?”   齐康一点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我们僵持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张口说:“可以……”   “砰砰砰——砰砰砰——”   “齐康,你在家吗?你妹妹被警察抓走了,你赶紧想办法去救她。”   “砰砰砰——齐康,你在家么?”   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响和几道不同的人的呼喊声,齐康依旧想张口说什么,我却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唇。   我说:“天意如此,你该去开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5 15:48:58~2023-04-06 20:1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久昭 50瓶;零零六 2瓶;255346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齐康冲我眨了眨眼, 我松开了捂住他嘴唇的手,他快速地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虽然不想找田媛媛的麻烦, 但你选择报警, 我也不会埋怨你的。”   “我想要的, 可不是‘不会埋怨’这个答案。”   “总归是这么多年的妹妹, 让我拍手叫好,我也是做不到的。”   “她几乎毁了你一辈子,你对她难道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怨恨么?”   我心中的怒火蹭蹭上涨, 我一贯是知晓齐康是个善良到几乎愚钝的性格的,但我未曾料想到, 齐康竟然能善良到这个地步。   ——这个世界上, 竟然有人能原谅一个毁了自己半生的人,   “多少也有些埋怨的。”   我松了一口气,却又听他说。   “但齐媛媛曾经帮过我一个忙,我便恨不起来她了。”   “她帮了你什么忙?”   “我不想说, ”齐康苦笑着摇了摇头, 补充了一句, “我也不希望你知道。”   我们都保持了缄默,只剩那几道声音在栅栏外此起彼伏地叫喊, 仿佛一群青蛙在叫。   “不去开门么?”我问齐康。   出乎我的预料,齐康摇了摇头,说:“应该是田家人, 我和田家人没什么可说的。”   “你很厌恶田家人?”   “嗯。”   “你应该还记得,田书文这个名字吧?”   “记得。”   “你们的高考成绩调换了, 你知道这件事么?”   “知道,”齐康叹了口气, 又说,“他们哄骗我说,田书文的成绩发挥失常,大概只能上个本科,但我没想到,他竟然考得那么差。”   怪不得齐康收到成绩后会那么吃惊,他的表现是如此自然,我竟然丝毫都没有产生怀疑。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高考结束后,那时候木已成舟了。”齐康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的不是自己的故事,而是别人的故事,“成绩已经篡改了,田书文的后台很硬,如果我闹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我只能选择认命。”   “……他们还哄骗你,说田书文可以上个本科,你仔细想了想,觉得也没有差很多,于是妥协了?”   “嗯。”   “你怎么能这么……”   ——糊涂呢?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咽下了后面的这三个字。   我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指责齐康的行为是助纣为虐、是胆小懦夫,然而,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保住自己的成绩?谁不想上一个好一点的大学?   十多年前,在宁县这种偏远的县城,一个人“关系很硬”,他就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齐康只是一个高三的学生,在得知自己的成绩被掉包后,在面对旁人的威胁后,他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认下这件事。   不认又能怎么办?去举.报么?去信.访么?   说句不好听的,在当年的那种环境下,破釜沉舟不会鱼死网破,但很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田媛媛有没有掺和这件事?”我有些艰难地问出了口。   齐康扯起了嘴角,他竟然挤出了一个还算能看得过去的笑容,他说:“田书文那时候刚刚回来,对咱们年级的学生的状况不太熟悉,高考失误后,他起了换成绩的心思,但他一不知道成绩好的人有哪些,二不知道这些人对应的学号和考号,三不知道学生背后的家庭情况,也怕踢到铁板。咱们的老师以前也碰见过这样的事,高考结束后,直接报了集体的旅游团,即使打通了电话,也是一问三不知。”   我猜到了一点后续,于是接着说:“但田媛媛知道这些情况,她向田书文推荐了你,对么?”   “对。”   齐康的一个字,让我整个人头痛欲裂。   我的大脑在这一瞬间挤入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情景。   ——齐康得知成绩后失落的眼神。   ——齐康与我第二年大学相遇的约定。   ——齐康低声说:“我不想再去读书了。”   ——我质问他为什么要放弃自己、齐康沉默地看着我的模样。   ……   “……你知道,当你和他交换成绩后,你的关键材料缺失,很难再报考了么?”   “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知道,还想试试补齐材料。”   “再后来呢?”   “后来,有人威胁我。”   “你……”   “他们都劝我,不上大学,也没什么的,孩子还小,也离不开我。”   “你明明知道,他们说的都是错的。”   “他们说的的确是错的,可如果不假装他们说的是对的,我又能怎么办?”齐康笑着问我,“我已经走进了绝路,只能靠自欺欺人,走下去。”   我的牙齿开始打颤,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难过。   半响,我问齐康:“你是抱着什么心态,去给田媛媛每年都打一笔钱的?”   “我说过,她帮了我。”   “她帮你什么了?她还害你不够么?!”   我最后一个字已经出了破音,齐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对她已经没什么感情了,现在她也被警察带走了。”   “法律对高考舞弊判罚不算重,或许过几年她就会被放出来了,”我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齐媛媛受到的惩罚,远远抵不过她造的孽,“不过等她出来,我会给她设个局,躲过了算她命好,躲不过,算她命该如此。”   齐康轻轻地说:“你不要违法犯罪,不要牵连到自己,其他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我看着这副模样的齐康,气不打一处来,我说:“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些和我说清楚?你应该也能看明白,我可以替你讨回公道,也可以将这群人渣打包送进监狱……”   齐康低头,任由我凶他,等我终于说够了,他才说:“烂在肚子里太久了,想说也说不出口了。”   “这不是借口。”   “……”   “你还隐瞒着我什么?”   “……”   “说啊。”   “许皓然,我曾经去平城找过你的。”   我有些惊愕,稳了稳心神,才问他:“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以前了,你还在读大学。”   “你偷偷跟着我?”   “嗯。”   “为什么不叫我?”   “我只想看看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6 20:15:04~2023-04-07 22:4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梦空、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梦空 20瓶;shmy、安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相信, 而是觉得“这很离谱”。   在我的固有印象里,齐康一直被束缚在宁县,在我回家以前, 他从未离开过。   而现在, 他告诉我, 他曾经离开宁县, 千里迢迢地去平城看我,并且小心翼翼地没有让我发现——这听起来很像编造出来的故事。   但我了解,齐康轻易不会撒谎。   不对, 齐康也是会撒谎的,而且隐瞒的方式很高明, 至少我很难轻易察觉。   于是我问他:“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哪儿来的钱?”   “我卖了一个戒指, 坐了很久的绿皮车。”   “戒指?什么戒指?”我大脑中的某根神经仿佛突然被触动了。   齐康犹豫了一会儿, 才轻轻地说:“一个黄金戒指,丁晓君送我的。”   “……婚戒么?”   “算是吧。”   我想到了那枚我从典当行中赎回的戒指,我赎回它的时候, 问过典当行老板这枚戒指原主人的故事, 老板唏嘘了一番, 只说原主人生活很窘迫,似乎是很缺钱, 于是就收了它。   我便默认是齐康戴了几年,才将它卖出去的。   “你为什么会突然想来找我?”我听到了我平静的声音。   “丁晓君送了我那枚戒指,通知我下周去县城拍结婚照, 我半夜睡不着,看那枚戒指, 看到里面刻着我和他的名字,还是觉得,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所以你离开了?”   这是我未曾幻想过的答案。我将独立开发的第一个软件卖出的钱委托友人交给齐康,钱却莫名其妙到了丁晓君的手中,丁晓君拿这笔钱买了婚戒、拍了婚纱照,然后寄信来羞辱我,我从此以后绝了和齐康再联系的心思。   经年之后,齐康却告诉我,他将那枚戒指卖了,为了凑钱来偷偷地看我。   “不是离开,应该算逃跑吧。”齐康低头笑了笑,很怀念的模样,“有一天,丁晓君热得厉害,让我去给他买饮料,我攥着饮料,站在门外想了想,就直接打了个面包车,去典当行卖了戒指,掉头就去火车站了。”   “……你没带任何行李?”   “我带了钱,还有身份证。”   但那是很少很少的一笔钱,我赎回那枚戒指的时候,只花了两千多块,而这些年,黄金的价格一直在向上升,算一算,当年齐康最多卖了一千五。   从宁县要平城,要坐一天一夜的绿皮货车,单程费用就要四百多块,路上买点吃的喝的,这一千五,到目的地,就只变成了一千元。   平城是超一线城市,当年的物价不低,便宜的宾馆住一晚也要一两百,随便买碗面条也要十几二十块。   齐康的那次‘逃跑’,应该是过得很拮据的。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记不清了……”   “我可以通过你的身份证号查询到你的乘车记录,你还记得大概是哪个月份么?”   这句话其实是在撒谎,十多年前,齐康肯定没有注册购票软件的账号,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拨打人工电话,也很难查到他的相关记录。   然而我的语气太过笃定,齐康还是被骗到了,轻易地给出了我想要的答案。   “四月二十九早晨上的火车,四月三十日中午到的平城。”   ——四月三十日啊。   我记得很清楚的。   我特地将我和齐康的领证的日期定在了这一日,当然并不是因为五月一号我们要举办婚礼,而是因为,我是在这一天的清晨收到了看似来自齐康、实则来自丁晓君的信,信件使用了空运快递,信里面是齐康和丁晓君的结婚照,背后还有一行字,丁晓君留下的——“我用你的钱,给齐康补买了婚戒,你看他笑得多开心。”   那是我心碎的一天。   我喝得酩酊大醉,金玉出了房费,轰走了我所有的室友,然后陪着我一起喝到了凌晨。   我记不清我同金玉说了什么了。   但在那天,金玉在半醉半醒的时候,试图和我酒后乱性,我吐了他一身,弄脏了他最喜欢的旗袍,很坚决地对他说了“不”。   我的大脑转得很快,我问齐康:“你是不是一到了平城,就来找我了?”   他“嗯”了一声,又说:“第一天没见到你,我不知道你在哪个班级,也不知道你住在哪个寝室。”   “后来怎么找到的?”   “第二天一早在校园里碰到的。”   “撒谎。”   我的记忆力很好,因为那天的宿醉,我第二天直接没有起床,将近傍晚的时候,才勉强缓过来,去食堂吃了饭。   “那就是第三天一早碰到的。”   “四月三十日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进宿舍找我了?”   “没有,你们宿舍管得很严格……”   “如果你没来宿舍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宿舍管得很严的?”   我注视着齐康,我想看他还要怎么狡辩,还要怎么骗我。   齐康抿直了唇线,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是去宿舍找你了,但你们宿管管得很严格,我没能进去。”   “你进去了,甚至还查到了我在哪个宿舍,”我又在诈齐康了,“你是撞见了我在喝酒么?我那时候应该已经喝醉了。”   “……”齐康张了张嘴,没有反驳,那竟是默认了。   “我和金玉什么都没发生,我拒绝了他。”   “我知道。”   “那你……”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在门外听到你一直在说我们的故事,一边说一边哭,我推开了一个门缝,偷偷地看了一会儿。”   “既然已经推开了一个门缝,为什么不把门推开?”   “许皓然,我已经嫁了人了。”   “嫁了人也可以离婚,你已经逃出来了。”   “我已经不干净了。”   “我不在乎。”   “我配不上你。”   “我说配得上,那就配得上。”   “他长得很漂亮,也很喜欢你。”   “但我不喜欢他。”   “你吐了他一身,让他滚,他先用毛巾擦干净了你的脸,帮你换好了衣服,才骂骂咧咧地收拾自己。”   “哦。”   “爱一个眼神是藏不住的,如果你和他在一起的话,一定会幸福。”   “我们幸福了,那你呢?”   “……”   “那拼命逃出来的你呢?那还有些喜欢我的你呢?”   我逼着齐康,想听到他真实的的想法和答案。   齐康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说:“看着喜欢的人过得幸福,那也是一种幸福啊。”   “你……”   你是傻子么?   “我只会成为你的拖累,成为束缚住你的绳索。”   “……”   “即使到今天,我依旧不后悔关上那扇门的决定,许皓然,喜欢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它不是生活的全部。”   “如果有一天,我婚姻美满,儿孙满堂,再和你在大街上遇见……”   “我会很高兴,真的,我会很高兴,这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而你过得很幸福。”   齐康像是在说服我,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他活成了一个圣人,活成了一个不懂得偏爱自己的人。   我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唇,凑到了他面前。   我说:“如果时光能倒回的话,我会推开房门,抱住你的。”   我只说了这一句话,齐康的眼泪就突兀地淌了下来,沾湿了我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7 22:45:21~2023-04-08 14:2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门外的喧闹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田家人或许还要那么一两分脸面,也或许怕事情闹大自己得不到什么好处,最后选择了灰溜溜地离开。   我抱着齐康, 仿佛夕阳西下、倦鸟归巢。   他悄无声息地哭着, 等哭够了, 才轻轻地问我:“我做错了么?”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但吻了吻他的耳垂,对他说:“以后把选择权都交给我。”   我的温柔的、善良的、软弱的、傻瓜的太太,你做过太多并不正确的决定, 我无法苛责你,我曾经想让你自由在天空中翱翔, 但或许你从未有能对抗这个世界的勇气和能力, 你更适合做我的笼中雀, 当我身后的男人。   然而,我又无法说得出你究竟犯了什么错,善良不应该成为一种错, 善良过了头也不应该成为一种错, 或许错的是整个世界, 因为这个世界并不美好,存在着太多的争执与阴暗面, 生活着太多见不得旁人好、试图将身边人拉下水的阴险小人,流淌着太多的利益交换与潜规则。   齐康这回沉默了很长的时间,但最后他低声回答了一句:“好。”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 又问他:“后来你是怎么回去的?”   “没花路费,他们把我送回去的。”   “他们?”   “田书文背后的那些人, 怕我去上.访.闹.事,就来平城找我了, 后来,有一天我去学校偷偷看你,人没看到,碰到了他们,就和他们回去了。”   他说的每个字都很寻常,凑到一起,却成了一场悲剧。   我无法想象齐康当时的心情——见不到的喜欢的人、凶狠的‘追兵’、本以为逃脱了但却未曾逃脱的命运,以及在远方的擅长家暴的“丈夫”。   我有些艰难地追问:“你回去的话,丁晓君对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   “说实话。”   齐康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丁晓君骂我、打我、后来还想杀了我,我想着和他同归于尽算了,但后来丁龙从自己的小屋子里出来了,一把抱住了丁晓君的大腿,哭着求他爹放过我。”   “或许是苦肉计,一唱一和地给你做局。”   我对丁家父子没有一丁点的好感,也不惮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们。   “这样的情景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在丁龙还小的时候,发生过很多次,”齐康知道我不爱听这些,但他的性格还会让他将这些过往说出口,“他那时候还会哄我,对我说,等他长大了,就可以揍赢他爹了,他会好好孝顺我。”   “事实上,当他长大了一点后,只是成为了另一个压榨你价值的人,他配合着他的父亲,将你锁在宁县、锁在所谓的家庭之中,让你翻不得身。”   齐康这次没有反驳我,他说:“我欠他的,都已经还清了,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这辈子还不清,那就来生继续还吧。”   “下辈子,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那你下辈子换个性格,自私自利一点,别再这么大爱无疆了。”   “这辈子不行么?”   “恐怕你做不到,但凡你能做到,田媛媛的事也就不至于拖到现在了。”   我不打算再聊这个话题了,于是问他:“要不要去附近玩上几天?”   “等所有的事都调查清楚了,然后再回来?”   “嗯,左右也没什么和你相关的事,你是受害者。”   齐康看起来很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说:“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回宁县了,我想再留这里住上几天。”   “以后想回来的话,还是可以回来的。”   “宁县已经没有什么牵挂我的人或者事了。”   “那看来我做得还不错。”   “什么?”   “拔除掉了你身边所有的污染源。”   齐康苦笑了一下,没反驳我。   晚饭没有让齐康再做,我带着齐康乘车去了县城,在县城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在酒店里做不可描述的事。   我的几个下属没有体验过乡村生活、没有睡过北方的土炕,在征得我们的同意后,他们选择借住在我家一夜。   深夜,我被手上智能手表的震动惊醒——我设置了紧急来电的震动提醒。   齐康睡得很沉,我将他的被子掖好,披着外套、拿着手机去了套间的外间,接通了来自下属的电话:“许先生,有两个村民偷偷搬运了柴火过来,还带来了汽油,纵火烧人,幸好小张半夜起夜,才发现不对劲,把我们都叫醒了救火抓人,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有没有人员损伤?”   “没有,我们一点伤都没有,但是抓人的时候下手狠了点,估摸是把人扭伤了。”   “正当防卫,没事,回头报送人力部门,为你们颁发证书和奖金。”   “谢谢许先生,我们发现得有一点晚了,外面的栅栏都点燃了,几乎都烧了个干净,房子倒是没事。”   “人没出事就好,报警了么?”   “报了,还联系了村长,他们说正组织人往这边赶。”   “你们注意安全。”   “您放心。”   “提前联系好律师团,不接收任何和解,重判他们。”群 761012738附赠清 水文 合集, 配有人 工找文 等你 来撩 ~   “好。”   我挂断了电话,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点怕来。   如果不是我傍晚时分突发奇想,决定带齐康去县城吃饭过夜,那受到火灾威胁的,恐怕就会是我们两人——我们睡眠质量很高,恐怕也没有我下属的警惕心,能够及时发现外面不对劲的地方。   或许一个不留神,我们的命就会留在宁县了。   我在外间独自待了一会儿,等勉强平复了心情,才回了卧室,但睡是睡不着了,纵使闭眼,依旧清醒地等待了齐康睡醒的时候。   齐康躺在我的怀里,用脸颊蹭了蹭我的脖子以下不可描写的地方,缓慢地睁开了双眼,对我说:“早。”   我“嗯”了一声,下一瞬,齐康又问我:“是不是没睡好?你满眼都是红血丝。”   我继续“嗯”了一声,补充说道:“昨天有人连夜纵火,试图烧死我们,已经被警察一并抓到警局里了。”   “是谁?”   “还能有谁?”   齐康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他说:“这么多年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   “正是因为这么多年了,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如今都更加位.高.权.重.了,为了保全自己,当然会不择手段、铤而走险。”我用指腹摸了摸齐康的脸颊,温声说,“不过,这种狗急跳墙的手段,不过是付偶抵抗,一击不中,只会把他们全都牵连出来,加速案件的完结。”   齐康点了点头,半响,他说:“还是我连累……”   “夫妻之间,谈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了,解决完这些陈年旧事,大家都能睡个好觉,何乐而不为?”   “会解决么?”   “会,我们要相信上头惩.黑.除.恶、打.击.腐.败.的决心。”   我们起了床,还在吃早饭的时候,就前后脚收到了有关部门的电话——他们请我们前往指定地点配合调查。   除此之外,我还获得了一个新的讯息——当年的高考顶替案,还有内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8 14:28:56~2023-04-08 19:1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鸢宝宝gh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当个铲屎官、..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我和齐康一起乘车去了指定的地点, 推门而入的时候,未曾预想到里面竟然会是那么“热闹”。   我久违地见到了齐媛媛,她穿着囚服, 和几个同样穿着囚服的人坐成一排, 对面则是一排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有关人员”, 其中不乏我熟悉的面孔, 见我进了门,还冲我笑了笑。   我看到了放着我和齐康桌签的空位,位置不算偏, 但并不是正对着齐媛媛的。   齐康有一点紧张,他伸手拽住了我的衣角, 我似有所感, 人没有回头, 却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和他手牵着手进了门、走到了空座旁边坐下,这才松开了他。   齐康在我的左手边, 我的右手边是一位来自公.安部门的同志, 看来今天是多堂会审, 只是没有预料到,我们竟然也有机会“旁听围观”。   和上次视频见面相比, 齐媛媛显得憔悴疲倦了很多,褪去了妆容的修饰,她整个人几乎可以用“眼窝深陷”“形销骨立”来形容, 呈现出一种极度不健康的姿态。   负责调查的主要同志们开始向齐媛媛和她的同伙提问,出人意料的是, 齐媛媛并不是参与人员,而是“主犯”。   据相关嫌疑人交代, 田书文高考失误后,一开始并没有想要替换成绩,而是计划出国留学。   田书文自己想出国留学,他父母却不大愿意唯一的儿子就此离开,在亲戚往来中流露出了遗憾和难过的情绪,田媛媛得知这个消息后,主动提出了“找个学习好的人,给对方一笔钱,然后交换成绩”这样的方案。   田书文的父母假意推辞了一番,就给了田媛媛一笔“定钱”,让她去找合适的人,只要能办妥这件事,钱不是问题。   在田书文的父母看来,他们是拿钱买成绩;在受害人看来,则是田家人以势压人;中间的田媛媛,收了钱,却“两头骗”。   前面的内容通过一问一答,都核对得差不多了。   调查人员整理了一下文件,转过头问我:“许先生,你和田媛媛有私人恩怨么?”   “有。”   其实稳妥起见,我应该回答“没有”的,但我现在的财富和地位,已经可以选择在这种场合说一些实话了。   “我问得更详细一点,截止到你高考后,你和田媛媛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么?”   “有。”   “具体是什么?”   “齐媛媛此人极端自私自利,故意损害自己的养父母以及养兄的利益,屡屡提出不合理要求,一旦不按照她的想法去做,就会以自杀作为要挟,我对她厌恶至极。”   “你们有正面发生过冲突么?”   “这倒没有。”   “有发生过打架或者争吵么?”   “没有。”   “辱骂呢?”   “我懒得和她说话。”   “我明白了。”   调查人员点了点头,低头写了几句话,又很郑重地对我说:“根据我们的前期调查,最初齐媛媛选定的替换成绩的人选,是你,这件事,你知情么?”   我的心脏偷停了一拍,下意识地看向了在我左侧的齐康,齐康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他开口替我回答:“他不知情。”   ——最初齐媛媛选定的替换成绩的人,是你。   ——他不知情。   我猜,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因为极度的吃惊,而失去了表情管理。   调研人员迅速问了下一个问题:“你是知情人么?”   “我是。”   “他是。”齐媛媛插了一句嘴。   “在没有询问到你的时候,犯罪嫌疑人请保持缄默。”   调研人员训斥了一句田媛媛,转过头继续询问齐康:“我们需要你的证词,请你准确、完整地复述你所知晓的情况,以及你在整个案件中的所作所为,这对于我们后续的工作非常重要,谢谢。”   齐康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他呼吸了几次,但迟迟没有说出第一个字。   我伸出了手,在桌面上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一开始是颤抖着的,但自从我们十指相扣,他的手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仿佛从我的身上,汲取到了无边的勇气和力量。   他终于开口,说出了那段隐瞒了十多年的过往。   “那年高考后,我考得还不错,我老公考得也不错,我们原本能按照计划去同一所大学。”   “我听说读大学之后,高数很难,就向父母额外要了一点钱,想买几本高数辅导书,我用一套,许皓然用一套。”   “打电话的时候,田媛媛听到了,她很不高兴,等我挂断了电话,她说,许皓然未必能考上大学。”   “我也很不高兴,我对田媛媛说,你不要胡乱说话,诅咒许皓然。”   “后来我们发生了争执,吵架上了头,田媛媛说,要不要打个赌,我赌许皓然会高考大失误,最后名落孙山。”   “我没有和她打赌,但我夜里怎么也睡不着觉,我了解田媛媛,她说那句话的样子,不像是胡乱攀扯,倒像是做了坏事、在洋洋得意似的。”   ——“齐康,你TM的就是这么看我的?”田媛媛似乎受不了这个评价,直接破口大骂。   ——“肃静。”调研人员冷声提醒,“你的表现,也会作为后期量刑的重要依据。”   田媛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憎恨的眼神看着我和齐康,她倒是不敢再说话了。   “纵使你骂我,依旧改变不了,你的确是这样的人的事实。”   齐康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一个晚上没怎么睡,第二天醒来之后,想要去调查一下这件事,于是就跟在田媛媛的身后,我发现她去了田家。”   “一连几天都是这个操作,我原本已经对她失去了戒心,但我在整理文件的时候,发现我保管的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单,以及班级的考场安排都不见了。”   “一个高考生的学号以及考号,是很重要的东西,能进我的房间接触到这些东西的人,只有田媛媛。”   “我诈了一下她,我说我已经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了。”   “田媛媛开始大吵大闹,她说她也不想的,谁让田家人一直在逼她,她不得不把东西偷出来给他们,反正祸害的是别人,叫我不用在意。”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田家人想要换一个人的成绩,而这个人,就是许皓然。”   “我去找了田家人理论,他们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如果我敢搅黄这件事,他们就把事情闹大,让一个考场的人都陷入‘高考舞弊’的嫌疑中,到时候大家都没有成绩,全都完蛋。”   “我有想过告诉许皓然这件事,但他是一个很直接的人,我无法预判到他会做出什么事,我害怕他会坚持追寻公平正义,然后遭遇到很大的危险。”   “田媛媛劝我,她说,田书文的成绩也不错,虽然高考失误,但还是够上一个本科的,不过是交换了一下成绩,许皓然照样有书读。”   “但我看不下去。”   “许皓然不是那种天生的聪明人,他高一的时候成绩不算好,为了最后高考的成绩,他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努力。”   “他没日没夜的学习,好不容易考了一个好成绩,离想要去的大学只有一步之遥,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田书文不是需要一个人和他换成绩么?那就给他好了,许皓然绝对不行,我可以把成绩替给他。”   “本来也有我的错,要不是我没有保管好成绩单和考场安排,田媛媛怎么会轻易地偷到它,把它交给田家人。”   “田家人不愿意,说已经打点好人了,再换人选,还要再打点一遍,再走一遍流程,有风险、还很麻烦。”   “我求了田媛媛,我说,如果你有那么一丁点还顾念着我们兄妹的情分,如果你不想我憎恨你一辈子、不认你这个妹妹,你就帮帮我。”   “田媛媛最后答应了。”   “我和田书文的成绩调换了。”   “这就是我所知晓的全部。”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明天见。感谢在2023-04-08 19:15:09~2023-04-08 23:0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甜的 36瓶;想当个铲屎官 6瓶;无敌恋恋、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很难描述我听到齐康终于说出这段过往的感受。   感动么?的确是有的。   但已经过去了太多太多年, 仿佛隔了一层,以至于我真正涌现在心头的感动,并没有我想像得那么多。   惊讶么?的确是有的。   在十几年的岁月里, 我将我和齐康之间的分离, 归咎于“阴差阳错”和齐康的“个人选择错误”。   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 如果齐康没有“高考失误”, 如果齐康没有“眼瞎”看上丁晓君,我们之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我是恨着齐康的,有多爱, 就有多恨。   我很难忘记,那一封封信寄出却没有回复的失落。   也很难忘记, 每一次坐了一天一夜的车, 得到的却是齐康一次又一次拒绝的痛苦。   我曾在漫天的大雪中茫然无措, 也曾被野犬追逐得狼狈不堪。   我曾在栅栏外悄悄地窥视着他的幸福,也曾得到他冰冷的、毫不留情的话语。   我曾向他一次又一次地伸出过手,也曾一次又一次地询问他“为什么”。   最后我心灰意冷, 封存了那段感情, 选择开启全新的生活。   最后我游戏人间, 在灯红酒绿间汲取着情人们充沛的带有目的的情感,仿佛这样, 我就可以遗忘掉,我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人。   我是真的一度放弃了齐康的,因为这正是他所期盼的。   然而命运兜兜转转……   不, 严格来说,并不是命运的缘故。   我对我的高中同学, 哪里有什么情义可言?   一群曾经或霸凌过我的、或冷眼旁观过其他人霸凌过我的人,其实并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我回宁县其实也很不应该, 一来我并不喜欢、甚至厌恶这个地方,二来我连每年祭奠父母都让专业的团队去做,同学聚会总不会比祭奠父母更加重要。   但很奇异地,我还是回到了宁县,参加了这场与我而言毫无意义的聚会。   因为,当我在曾经的班级群里看到聚会邀请函的时候,我的眼前久违地浮现出了齐康的身影。   单薄的、瘦弱的、面容模糊的。   我竟然已经记不清属于他的模样了。   但我的胸口却涌起了熟悉的痛苦,甚至依稀夹杂着些许恨意。   我记不清了齐康对我的好,但他是如何伤害我的,我竟然还记得分明。   这么多年了,他还过得好么?他有为当年的选择而感到后悔么?他还记得我么?   我并没有立刻报名参加,而是昏昏沉沉睡了一夜,在第二天的早晨,才下了决定。   我想去看看齐康,如无意外,这应该也是我见他的最后一次。   我想为我们之间的过往做一个最终的告别。   我期望他过得好,这样的话,我就不必再有一丝一毫地惦念他。   又期望他过得不好,这样的话,也就证明了他当年不听我的话、没有选择和我在一起,究竟是多么的愚蠢。   我不知道我究竟想看到的是他过得好,还是过得不好,我只知道,我是因为想见他,才选择回的宁县、参加那个不知所谓的同学聚会。   我在聚会上看到了很多完全没什么印象的人,但人潮汹涌,我却没有找到齐康的身影,从同桌人的话语中,我得知,齐康从未参加过任何一场同学聚会,他嫁了人,似乎过的不太如意。   想找一个人,与我而言,其实很容易。   我唯一在犹豫的,就是究竟要不要去见齐康。   或许我以为的“久别重逢”,于对方而言,只有“惊恐”   没有“惊喜”。   我满身酒气,却只有微微的醉意,我让助理驱车送我到了我和齐康曾经的秘密基地。   在我和齐康还年少的时候,齐康每次难过,总会悄悄地来到这里。   如果齐康知晓我们聚会的消息,如果他没有参加聚会并为此感到难过,他有至少五成的概率会来这里。   ——那并不是偶然相遇,也不是临时起意,那是我的有意为之、处心积虑。   重逢以后,我却渐渐知晓了当年的真相,并不像我过往十多年一直笃信的那般。   齐康并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是受到了胁迫和压力,才不得不选择和丁晓君在一起。   齐康并不是高考失误,他是成绩被其他人替换了,才名落孙山、与我分别。   到最后,齐康原本也可以不被替换成绩,他是为了救我、为了保住我的成绩,才“自愿”献祭了自己的成绩。   而我这么多年,怨错了人,也恨错了人。   甚至,齐康一直都在喜欢着我。   我应该感到惊喜的。   但我却有很深的不真实感。   甚至有些茫然无措。   打个比方,就好像我一直在沙漠里禹禹独行、忍饥挨饿、承受着非人的痛苦,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人,他告诉我,我走错了方向,只要向右再走几百米,那里就是绿洲,他还要硬塞给我一堆香甜可口的水果。   我应该感激涕零的。   但我又会想,那我这些年禹禹独行、忍饥挨饿、承受着非人的痛苦,又是为什么?   我似乎没有理由再对齐康产生恨意和怨怼,因为他几乎是燃烧了自己、奉献了自己,才勉强将我托举到了相对正常的生活。   他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我好”,连最后的不见面与不打扰,也是为了不拖累我的生活。   他期盼着我能拥有幸福,期盼着我可以每天过得快乐。   他对我的爱与喜欢,是把一切好的东西都捧到我的面前,是拼尽全力,让那些妖魔鬼怪不至于叨扰到我。   他从来都没有给我任何考验。   他没有让我尝试过和背景极深、关系极硬的田书文的父母斗争,没有让我日夜辗转反侧,担忧着自己的成绩、自己的未来和自己的安全。   他没有让我尝试过补全他的档案和学籍,去和那些既得利益者鱼死网破,拼出来一个复读高考的机会。   他没有让我尝试过和那些算计他的人渣斗智斗勇,帮助他摆脱被无意识录下的照片和视频威胁,抓住他的手腕,带他离开黑暗的泥沼。   他没有让我尝试过拼命打工,供养他读高中、上大学。   他没有让我尝试过在平城为他租一个房子,帮助他与丁晓君彻底分手,带给他新的生活。   他没有让我尝试过和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交往,一边创业一边和他一起成长,养他养自己,体验寻常情侣扶持走过的生活。   即使重逢之后,他也从来都没有向我求助过,没有主动说出当年的真相,换取我更多的偏爱、怜惜和愧疚。   他的表情和眼神变幻莫测,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生疏的一句:“许先生。”   他对我是如此的好。   我却偏偏“不识好歹”,不能接受这种“好”。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是强势的那一方,我强势地扭转了齐康的命运、将齐康周围的那些害虫一一除去、“安排”了齐康的学业和事业、要求齐康活得自由、拥有自我、将齐康禁锢在我的身边。   直到今天,我才恍然大悟,真正强势的,或许就是我身边这个温柔、懦弱、看起来并不聪明的齐康。   他强势地闯进了我封闭的世界里、夺走了我最初也是最浓烈的爱情、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改变了我的人生,我如他所愿,安稳地上了大学、未曾被宁县的泥沼沾染上痕迹、与他十年不再相见。   或许他唯一算错的,不过是我对他用情太深、频频回来找他、试图“拯救”他、痛苦了很多年。   我不该恨他,没理由恨他,他对我有大恩,我怎么可以以德报怨?   但我还是忍不住恨他。   我仿佛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自始至终,他从未对我说过什么,从未给我任何选择的权利。   他像是传统的大家长,隐忍付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好,但从未问过我的想法。   我想和他一起度过那些艰难的时光。   我想和他一起为了社会的不公而抗争。   我想做很多工作,养活我心爱的恋人。   我想拼命努力,换取他的立锥之地。   我想拥有他,从我们的二十岁开始。   他没有给我任何选择的权利。   他甚至不打算告诉我。   在他的心中,我似乎从未长大过,还是那个碰到村里狂吠的野犬,躲在他背后、需要他保护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8 23:07:40~2023-04-09 11:2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霸王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鹤鹤鹤鹤鹤 20瓶;麻辣兔头浪起来 4瓶;53836448 2瓶;无敌恋恋、考试必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我的感情非常复杂, 但这是之后我和齐康两个人需要交流考虑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开完这场“沟通调研”会议。   因此在齐康说完后, 我本能地补充了一句:“齐康是被威胁和哄骗的受害者, 当时没有直接举.报也是迫于田家人的威胁, 不得不进行自保, 这件事的发生主要是因为有关部门的内部腐.败和不作为,我不认为他在这件事中有任何在法律和道德层面上不妥当的地方。”   我说完了这句话,齐康攥紧了我的手, 我侧过身,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并警惕着田媛媛可能会说出的伤人的话语。   出乎我的预料, 田媛媛可能是顾忌着之后的量刑环节, 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调研人员翻了翻手中的材料,说:“齐康也算不上完全的无辜吧, 根据相关人员的口供, 他收到了一笔好处费。”   “这不可能。”我绝对不相信这件事。   “我没有收任何好处费, 也不可能收任何好处费。”齐康也直接开口反驳。   “我们查询过你的银行账单,你有一笔十五万元整的入账记录。”   齐康的表情有些难堪, 他说:“……那是丁晓君给我的彩礼钱。”   “这笔钱后来用于你和丁晓君的日常生活了么?”   “没有,”齐康深吸了一口气,说, “我取出来,给了田媛媛, 用于支付她出国的费用。”   “全部?”   “全部。”   几个调查人员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坐在最中央的调查人员说:“有一件事, 我认为你应当有知情权。”   “……请说。”   “根据我们的调查,田书文的父母支付给了田媛媛一共三十五万元,其中五万是中介费用,剩下的三十万,按理说,这三十万应该都打给你,并且明确告知你用途的。”   “此外,丁晓君也是涉案相关人员,田媛媛曾经给了丁晓君两千元的好处费,用于通过丁晓君联系上某位官员。”   “根据那位官员的口供,他和丁晓君长期保持不正当的关系,并且不慎被丁晓君拍摄了照片,不得不答应对方一件事,因此参与了此次高考事件。”   “也就是说,田媛媛和丁晓君合谋做了个局,将你诓骗了进去,当然,完整事实是否是如此,还需要其他的佐证材料,但大致脉络已经清楚明白了。”   我开口想要说话,齐康却捏了捏我的手指,示意我不要说话,我一贯是我行我素的,却也停止了发言。   既然齐康想要亲自面对,我只能选择支持他的决定。   齐康缓慢地站直了身体,台面以下,我们依旧十指相扣,我希望能够借由这个动作,让他知晓,我永远站在他这一边,也是他最坚定的后盾。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没有停顿,他询问调研人员:“我能和田媛媛对话么?”   调研人员也叹了口气,说:“可以,现在你们可以自由发言了。”   “那好,田媛媛,我问你,调研人员说的,都是真的么?你是收了一大笔钱,然后将这笔钱中的一部分转给了丁晓君,再让丁晓君给我下套,逼我嫁给他,再把这笔钱以彩礼钱的名义,从我这过一遍账,拿着钱直接出国么?”   田媛媛的脸上快速地闪过了慌张和烦躁,却独独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她仰着头,像年少时一样的盛气凌人。   她说:“是又怎么样?这钱是我辛辛苦苦、担惊受怕赚来的,我拿走又怎么了,再说,没有我,你根本遇不到丁晓君养你,说不定早就饿死了。”   齐康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我死死地攥紧了他的手,他自个则是用左手撑在了桌面上,勉强稳住了身形。   “我原以为你只是年纪轻、不懂事、走错了歧路,倒没想到,你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人面兽心、黑白颠倒、作恶多端。你几乎毁了我所有珍惜的东西,怎么还能这么厚颜无耻、振振有词?”   齐康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但他从来都没有骂过人,甚至说不出多少伤人的话语。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就算没理我也要咬出三分,更何况,我自己为我自己打算,我又有什么错?”田媛媛没有半点愧疚亦或懊悔的情绪,嘴角甚至带了一丝讽刺的笑容,“我哪儿像你,生来就有亲生父母疼,我被父母像个累赘一样扔到了你家里,只能当二等公民,你父母嘴上说得好听,真动真格的,还不是偏爱你这个亲生儿子?”   “你胡说,”齐康的身体有一个明显的向前倾的动作,“田媛媛,做人要讲良心。爸妈从来都没有委屈过你,你小时候身体不好,他们整夜都不睡觉,一直在照顾着你,你从小到大穿的裙子、用的文具都是村子里最好的,后来你读书想要报英语的兴趣班,家里没钱,爸妈宁愿周末多打一份工,也要送你去,就算到临死的时候,也惦记着让我照顾你……”   “那是我骗你的,”田媛媛哈哈大笑,状若癫狂,“那对老不死的,临终前竟然抓着护士的手,让她转告你,田家人一直想把我接回去,如果我想认祖归宗的话,财产只需要分我三分之一,如果继续姓齐,才能分一半。他们还说,说我不是什么良善的人,以后要对我留个心眼,不要事事都听我的。”   “苍天有眼啊,我提前一步赶到了医院,隔着帘子听到了这件事,人家护士怎么愿意掺和进别人家的家事,我又塞了她一个红包,还不是任由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他们悉心照顾了你这么多年,就因为这一件事,你就恨上了他们?还要篡改他们留下的遗嘱?”   一位调研人员实在气不过,开口插了一句。   “你懂什么?他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最爱我了么?结果事到临头,果然是在骗我。”   “你恨我父母,也恨我。”齐康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你说得对,我真的恨你,齐康,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就是爸妈唯一的孩子了,什么都是我的。”   “你篡改了遗嘱,我会照顾你,让你拿到更多的遗产,这样还不够?”   “那么一点点的钱,怎么够?”   “你恨我,那许皓然又做错了什么,你最初就把我卖了不就可以了么?”   “怪就怪你当年总是听他的,我才是你妹妹,你偏偏听他的。”   “不听我的,难道要听你的么?”我终于无法忍耐,也开口说话,“你自小就欺负齐康,夺走他喜爱的玩具,骗走他的零用钱,等大了一点,惹了祸,以死相逼要让齐康退学去保证你继续读书,齐康如果不听我的,早就被你祸害没了。”   “你不是我的妹妹,早就已经不是了。”   “呵——你看你,终于说出心里话来了吧。”   “田媛媛,我以前一直弄不明白,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齐康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最后化成了黑一般的沉静,“现在我明白了,一直以来,你都想毁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9 11:27:39~2023-04-09 15:5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2个;鸢宝宝gh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敌恋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你难道没有幻想过么?哪天如果我彻底消失了, 你不会拍手喝彩么?”   田媛媛声嘶力竭地冲齐康喊出了这句话,她身后的两名安保人员警惕地看着她,以防她突然暴起伤人。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事实上, 在你改姓田以前, 我一直都拿你当亲妹妹。”   “说谎——早在我换了你成绩的时候, 你就已经恨极了我。”   “你总是骗我,你是被逼无奈的,我也总是选择相信了你。当你说服他们把人选换成了我, 我就已经原谅了你一半,如果你那时真诚的道歉, 我或许会完全原谅你。”齐康停顿了一瞬, 神色复杂, “我一直都在等你的道歉,但最后等到的,是你决定改姓的通知, 直到今天, 我才终于看清楚, 你对我抱有很深的恶意,我对你的宽容, 某种意义上,也害了你。”   “这些场面话谁都会说,你不必假惺惺的, 试图让我感到后悔。”   “田媛媛,如无意外, 这应该是我们见面的最后一次见面,我一直都记得, 你小时候喊我哥哥的情景,我曾经发过誓,会照顾你一辈子,抱歉,你太令我失望了,我要食言了。”   田媛媛一言不发,她应该是听到了,但她不想让我们看到半分她狼狈或者软弱的模样。   我从她的身上联想到了一个成语——鸠占鹊巢。   她可恨又可悲。   接下来的主场重新交给了调研人员,田媛媛仿佛没有受到影响,依然是牙尖嘴利。   她反复强调自己作案的时候还未成年,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年,部分罪名也已经过了追诉期。   调研人员向她说明,这只是一场问询性质的交谈,而具体的量刑,则是要在法院开庭、由法官裁定。   她作案的时候虽然没有年满十八岁,但已经满了十六岁,依旧要承担一定的法律责任。   此外,昨天夜里的纵火伤人案已经连夜审查出一定成果,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田媛媛和田家人,案件已经提级处理。   田媛媛强做镇定,却不自然地擦了擦脸上的汗,她说:“我什么都不清楚,什么也都不知道。”   “这将由公.安机关的同志侦查判断,我们无法判定你有罪,当然也无法判定你无罪。”   调研人员说完了这句话,又将手中的材料归档装进了档案袋里,这场时长不算短的会议,终于告一段落。   田媛媛和其他犯罪嫌疑人先行被带离现场,我婉拒了一些“熟人”中午共同就餐的邀请,揽着齐康的肩膀,往会议室外走。   齐康的脚步踉踉跄跄,依靠着我,才不至于一出门就摔倒在地。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显然之前的对话,几乎击垮了他。   我扶着他走出了人群的视线,然后轻易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对他说:“搂着我的脖子。”   过了十几秒钟,齐康才照做了,他的头枕在了我的前胸上,又过了好一会儿,他说:“许皓然,我今天才发现,我活得像个笑话一样。”   “你不是个笑话,你只是太过善良。”   齐康不再说话,一时之间,我只能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   我抱着他上了车,车辆开始向酒店的方向驶去——村子里是回不去了,昨天夜里房子外发生了火灾,我的下属发来了照片,虽然房屋主体没有受损,但也被烟熏得一片狼藉,现在已经雇佣了一批村里人进行修理和清洁。   我决定给齐康找一点事做,转移他的注意力。   于是趁着齐康发呆,我给邵博发了一条讯息。   很快地,齐康的电话也响了起来,他终于回过了神,接起了电话,开始“嗯”“啊”“好”。   挂断了电话,齐康的精神状态有了明显的好转,他对我说:“下午和晚上都要忙,临时加了一场训练。”   “忙吧,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人订外卖。”   “日料吧,容易一边干活一边吃。”   “好,不过宁县,有日料么?”   齐康的脸上露出了懊恼的情绪,他很快地说:“容易吃的就行。”   “没关系,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宁县如果没有,我让他们去隔壁县找找看,你别惦记这个,先想想你工作的事。”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齐媛媛的判罚和结局将在后续的剧情中揭露,别急,很快的,现在出不来,是因为审案需要流程和时间,而许皓然和齐康马上要离开宁县了。感谢在2023-04-09 15:52:34~2023-04-09 19:4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齐康在加班, 我也在加班,在绝大部分的时候,我是厌烦加班的, 不过不包括今天。   我们的确需要很多工作, 来冲淡关于今天上午糟糕的对话的影响, 最好干脆把田媛媛这个人忘掉——但悲哀的是, 我们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她。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我和齐康的人生。   我的下属在隔壁县买来了日料, 我和齐康一边吃一边加班,原本应该聊几句天的, 但邵博显然用力过猛, 齐康忙得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我在完成工作后睡了一觉,他还在忙,又睡了一觉, 才发现他躺在了我的怀里。   第二天, 我们快到傍晚的时候才醒来, 酒店房间的窗帘很厚实,室内只能看到地灯的些微光亮, 我想要起床拉开窗帘,但刚刚动了动身体,齐康就缠了上来。   我并没有用错形容词。   我可以轻易地挣脱齐康的, 但我不想,于是我放纵自己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又过了一会儿, 我们终于被饥饿所打败,这才下了床。   我原本想出去吃的, 但齐康很主动地翻起了酒店的菜单,我突然意识到——他其实是不想出门的。   不想出门,那就不出门好了。   我们在酒店的房间里呆了几天,除了必要的睡眠、用餐、洗漱,其他的时间都用在了没日没夜的工作上,我们默契地不去提及那些敏感的人和敏感的事,直到我们不得不出门——迁坟的仪式就在今天,而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将先后迁出,再踏上漫长的离乡之路。   其实就在昨天,我和齐康谈了一下,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中止这个仪式。   齐康拒绝了,拒绝的理由也让我无从拒绝,他说:“我这辈子不想再回宁县了。”   在很多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里,离乡的游子总是渴望着回乡,然而我和齐康仿佛是两个异类,我们抛弃了属于我们的家乡,并且认为这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因为在家乡的时候,难过的记忆是远多于快乐的记忆的。   起棺的时间定在了中午,据说是阳气最旺盛的时候。   先起我父母,再起他父母,按离世的时间来排序。   其实早在前期沟通的时候,我家族的那些人,以及齐康家族的那些人,就都强烈抗议我们的决定。   其中的翘楚可能是我生理上的爷爷和奶奶。   ——他们至今在世,而且活得还不错。   这让我偶尔会觉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话,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道理的。   堵住他们嘴的方式很简单,谁反对,我就请他们支付宁县正规墓地的20年租赁费以及迁坟的相关费用,此话一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后来,我的下属沟通了几个当地的有关人员,跑了一趟他们的家中沟通协调、做了做工作,至此,天下太平。   十二点整,我和齐康来到了我父母的墓前,说来也是不孝,自我离开宁县去上大学后,回来扫墓的次数屈指可数,往往都是花钱委托他人代为扫墓。   我父母的坟墓算得上简朴,他们做了一辈子的好人,离世之后,牛鬼神魔齐出,并没有几个承过他的情的人,愿意照顾我一二。   纵使做好事的时候应该不求图报,但结局如此,也难免让人心灰意冷。   参与仪式的人很多,我出手大方,殡葬公司也出手大方,派发了不少红包,村子里有不少人都来凑个热闹。   冥乐响起,白色的纸钱漫天飘洒,随着一声“起”,隔了近二十年,我终于再次见到了我父母的棺木。   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我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齐康也跟我一起跪了下去,我试图阻拦他,但没阻拦住,他也一样磕了头。   我口中念念有词,一边说,一边想,倘若我父母泉下有知,得知了我娶了齐康,应该也会感到欣慰吧。   他们一直都很喜欢齐康,小的时候,家里如果做了好吃的零嘴,我父母总是会叮嘱我:“到学校了,多分给齐康吃。”   齐康是个好孩子,与我不同的好孩子。   整个仪式的环节虽然很多,但流程走得很快,一群人吹吹打打,从我父母的坟墓,转移到齐康父母的坟墓。   我原本没想对着齐康的父母磕头的,但齐康之前已经磕过了,我也没有犹豫,跪下来磕了几个。   其实我对齐康的父母已经没多少记忆了,但依稀还记得,他们全家都被称为“厚道人”。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是有点埋怨齐康的父母的——既然有了齐康,又为什么要领养田媛媛呢?   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收养的,为什么要那么偏爱收养的那个呢?   明知道放纵田媛媛是不正确的,明知道应该阻隔田媛媛和她原来的家人,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呢?   为什么要让齐康一直忍耐、一直让着妹妹?   为什么要把齐康养成这种善良而软弱的性子?   为什么要突然撒手人寰、给齐康留下一个烂摊子?   但现在,我已经很难产生什么埋怨的情绪了。   这对父母做了一辈子的好人,善良本身是没有错的。   更何况,在临终之际,他们终于能够将偏移的天平稍稍向齐康偏移一点点。   那些被篡改的遗言,不止是金钱的分割,更是一对父母对自己儿子的担忧与爱。   我在他们的坟前再次许下诺言,将会代替他们,照顾好齐康,直到我们生命的尽头。   等我转过头,才发现齐康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泪水。   他哭得悄无声息,却哭的摇摇欲坠,眼泪大滴、大滴地从他的眼眶中流出,仿佛已经积攒了太久,终于寻到了一个机会、可以肆意流淌。   我抬起了手,帮他擦了擦眼泪,但他的眼泪在下一秒又重新涌现。   我问他:“你需要一个拥抱么?”   他摇了摇头,于是我站在他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哭。   他哭了很久、很久,一边哭一边完成了后续所有的流程。   最后他拿着碗,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仿佛与过去的一切,做了最决绝的告别。   下一瞬,他抱住了我。   我也抱住了他。   入目的是绿色的树叶、白色的纸花、斑驳的光影……   有一种死亡般的寂静。   却又有一种新生般的释然。   尘归尘、土归土。   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仪式结束后,我们连夜离开了宁县,最后一顿饭,是在学校门口的牛肉面馆吃的。   齐康提议进学校转转,我有点心动,但到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算了。”   我在读高中时,唯一的值得纪念的人,就在我的身边,无需睹物思人,何必浪费时间。   我们乘坐飞机,过了几个小时才抵达平城。   下飞机的那一瞬间,齐康在我的身后感叹:“终于到家了。”   ——终于到家了。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齐康也和我一样,将平城当做自己的家。   我们乘坐小巴车,抵达了航站楼,出了闸机口,又登上了等候许久的车辆。   透过车窗,门外车水马龙,齐康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个心形,他很突兀地说:“我爱你。”   我也抬起手,在他画心的玻璃旁边画了一个心。   我回答他:“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9 19:49:13~2023-04-10 22:2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快乐每一天 3个;kitay、Roadless Camelot、卡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卡 165瓶;我嘞个去 47瓶;12345、Imperfect 20瓶;踏莎行草 10瓶;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5瓶;小呀小木头 3瓶;无敌恋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我们在我们的家做了一夜不可描述的事。   是真的不可描述的。   第二天, 我和齐康依然要从被窝里爬起来,他去上学,我去上班, 我们坐同一辆车。   他在临下车门前, 轻轻的亲了我一口, 我目送他离开, 用手指戳了戳他亲过的地方,感觉我们像是在谈恋爱。   我们也的的确确在谈恋爱,没有人规定已经结婚的两个人不能谈恋爱吧?   我的好心情维持了一整天, 具体表现在我的工作效率极其高,折腾得下属人仰马翻。   我真是一个合格的有良心但是并不多的资本家。   我让助理帮我定一束花, 助理发来了很多高端大气复杂美丽的搭配, 我想了想, 说:“就要一束红玫瑰。”   助理问要不要520朵,我回了句,18支。   我带着18支玫瑰花, 去接我18岁就喜欢上的恋人。   非常有趣的是, 齐康也买了一束花带给我。   同样的红玫瑰, 同样的18支。   于是,单方面的送花, 变成了交换送花,有一种交杯酒亦或交换戒指的浪漫。   我们都拥有了双份的玫瑰花,双份的喜悦与挚爱。   齐康用小拇指勾着我的小拇指, 我配合他的小动作,我们拉了一会儿手, 齐康不太满足,又要和我十指相扣, 我依旧配合。   过了一会儿,他抱住了我的胳膊。   又过了一会儿,他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又过了一会儿,他亲了亲我。   在我们擦枪走火之前,司机成功将车辆停在了我名下一家酒店的专属私密停车位上,并且拿着香烟和手机下了车。   看起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会来打扰我们的不可描述了。   ……   我们很幸运地在车上找到了换洗的衣物,并且在司机回来前,将一切勉强收拾妥当。   齐康的手指缓慢地划过了我的掌心,像羽毛似的,撩拨着我的心弦。   我抓住了他的手指,问他:“不累么?”   他面不改色,轻笑着对我说:“想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0 22:26:59~2023-04-10 23:2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快乐每一天 2个;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当个铲屎官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第二天, 我去接齐康的时候,给他带了一款还在内测阶段的游戏手柄,他送了我一瓶我们大学特产的汽水。   汽水冰冰凉凉的, 外面的包装是粉色的, 是大学生很爱赠送给恋人的小礼物。   我举起汽水, 拍了一张照片, 久违地更新了一条动态。   “像十八九岁的大学生一样谈恋爱。”   配图就是这张照片。   发布动态后没多久,我的助理向我汇报,我的动态登上了热搜, 热搜名也很有意思。   #霸道总裁谈恋爱的模样#   因为之前齐康加入俱乐部战队、而我发博文力挺他的事件,网友们对我和齐康并不陌生, 纷纷加入讨论的行列。   齐康成为替补队员来, 虽然并没有上场几次, 但参与了不少队友的直播,直播中的表现并没有拖后腿,加上他话语不多、性格温柔、长相在电竞选手中说得过去, 倒是也圈了一些粉丝。   之前他替队友出头, 硬刚俱乐部明星选手, 更是多了一些死忠粉。   这些粉丝倒也有趣,跑到我的主页, 和我的“陈年旧粉”玩成一团,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顺便把我的那些过往经历都套了个干净。   我围观了一会儿评论区, 简直不忍直视,正想退出软件, 一刷首页,赫然发现有人已经开始写我和齐康的过往经历汇总——简而言之“磕CP磕上了头”。   我并没有点进去, 但过了一会儿,齐康却对我说:“有人写了你和我的故事。”   “你不是一贯不上围脖?”   “我队友会上,他们刚刚转发给我。”   “他们?”   “一连好几个人。”   “……”   齐康的队友大多年纪不大,性格也比较单纯,我相对放心齐康和他们接触,也相信他们并没有恶意,但被揶揄调侃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有一点尴尬的。   “你要不要看看?”   “你要看么?”   “为什么不呢?”   “那就也发我一份吧。”   用过了晚饭,我们并排躺在柔软的床上,却干着纯洁到不能更纯洁的事——一起看网友脑补的、属于我们的故事。   网友们或许没有想过我曾经是个穷人,在脑补的故事中,给我安排了一个富二代的身份,倒是给齐康安排了一个普通的家庭背景。   在这个故事中,我们不止是青梅竹马,还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会在初高中的课堂上给对方扔小纸条,会偷偷跑到教学楼下接吻。   我们分别的那十年,也是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误会,彼此保持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忠贞,最后在十年后相逢,仿佛干柴遇到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中间不可描述的地方还转换成了一串乱码——我很想假装认不出这串乱码,但事实上,我再清楚不过。   在几年前我财富自由后,曾经有一段时间沉迷网络小说,为了解决网文审查严格、作者想写不可描述的痛点问题,我摸鱼带队,开发了一个小程序——作者可以将不可描述的文字贴到小程序内,小程序会自动翻译成乱码,并且附赠一个密钥。   读者可以凭借密钥和乱码,通过这个小程序,重新翻译成不可描述的文字。   小程序很快就在圈子里风行起来,现在已经成为不可描述的“暗号对接”的重要途径之一。   我看了这段乱码,很难说出“我不知道该怎么看”这句话。   但谢天谢地,齐康也没有想到看这一部分的意思,他快速地跳到了下一部分,我也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跳过了不可描述之后,后续的编造,哦不,合理推测,就相对靠谱点了。   不过,这篇文章撰写的基本都是我们之间甜蜜的相处,除了公开发表的图片之外,竟然还有几张偶遇的照片——我们之前晚上散步的时候,原来有被人拍到过。   我倒没有多少人像权和隐私权受到侵.犯的不悦,早年我沉迷红灯绿酒的时候,实话实说,经常会被媒体记者拍到照片,不过近年来,随着我地位的“水涨船高”,再加上收购了几家主流的娱乐媒体,圈内人也都给我面子,不再盯着我的私事。   齐康更没有这个意识,他甚至把图片放大了,拿给我看,说:“这张照片把我们的背影拍得很好看。”   ——的确是好看的,我们手牵着手,在路灯下前行,仅仅看背影,都能感受到我们彼此正在相爱。   我“嗯”了一声,等齐康继续看下去,就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很轻松地翻到了那篇文章,在下方留了个评论。   “照片有没有原图?请私信给我,谢谢。”   文章最后以我刚刚发布到微博的照片作为终结,并且写道:“原本是想用机场照来结尾的,结果这篇文章快写完的时候,竟然收到了许先生的‘投喂’。”   “目前公开的资料比较少,所以文章中的很多情节都是杜撰和推测的。情节虽然并不完全正确,但两位先生之间的情谊却是真实而热烈的。”   “作为老游戏玩家,我一直是许先生的铁杆粉丝,也非常感谢许先生做出了这么多款好玩的游戏,然而最近却有些喜欢上了他老婆,先别着急打我,是那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齐先生有着常人少有的温柔和善良,我用挑剔的眼神看他,但越看越觉得,他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人。”   “作为两位先生共同的粉丝,我真诚地期望两位平顺快乐、长长久久、多多撒糖。”   “你们的相处模式让我也产生了恋爱和结婚的冲动。”   “一定要幸福下去啊。”   看完了文章,我刷新了一下评论区,原本是想看看有没有人私信或者回复我那张图片的原图,却赫然发现了齐康的身影。   他用俱乐部帮他注册的官方账号回复了一条我的回复。   他说:“我也想要。”   又单独回复了一条博主。   他说:“谢谢你的关注和祝福,我们会努力幸福过去的。”   我没忍住,回了他一个爱心。   也没忍住等他看到这条消息,直接扔了手机,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我们最后做了很多不可描述的事。   第二天,我们从睡梦中醒来,在去上班和上学的路上,我收到了来自下属的消息——我名下的几家上市公司股票有一定程度的上扬,据说一开始网友在积极凑热闹“随份子”,而部分投资经理和投资代理人认为我良好的婚姻关系有助于我将更多的精力投掷在公司发展上,给予了我名下公司更好的评价和预期。   股票不止涨了一天,而是连涨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有小幅度的下滑,但是在第五天又波动了回去。   我让专业的团队去跟踪观察股价的波动,自己则是和齐康一起窝在影音室内看电影。   这种小情侣之间腻歪在一起消磨时间的利器,对我们这对年愈三十的老情侣,也非常合适。   我们的面前堆满了零食和快乐气泡水,躺在柔软的躺椅上,脚下则是踩着自动足疗机,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影一边聊天,电影看了一部又一部,却一点也不觉得疲倦和劳累。   除了偶尔起身解决下生理需求,顺便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其他时间可以不带脑子躺在躺椅上。   就这样的消磨了一整天,等我们重新躺在床上的时候,却觉得无比轻松和惬意。   我扭过头想偷偷地看齐康,然后发现齐康竟然也扭过头,悄悄地看向了我。   我们视线相对,又几乎同时露出了笑容。   我问齐康:“你为什么要偷看我?”   齐康竟然凑了过来,亲了亲我的脸颊,才说:“因为喜欢你。”   他顿了顿,问我:“你呢?”   “我与你情投意和、心心相依。”   “我却不太信。”   “为何不信?”   “除非你亲亲我。”   “只亲亲你?”   “再抱抱我。”   “只抱抱你?”   齐康鼓了鼓脸,伸手抱住了我,又凑过来与我亲吻。   我们亲着亲着,又滚作一团。   第二天依旧睡到日上三竿。   再次醒来,我倒是不想让齐康出门,但他不得不出门——因为晚上有比赛。   最近战队的主力队员状态都很好,原则上是没有齐康上场的机会的,但作为替补队员,也应该随队参与比赛,以备不时之需。   我送齐康进赛场的时候,还和他约好一个小时后去接他——一个小时后,比赛正式开始,替补队员没有上场机会,也就可以自由活动。   但四十分钟后,我收到了他的上场通知——还是邵博亲自发给我的。   原话是“老板,有个主力坏肚子了,撑不住,安排你太太上场,你要不要内部票来观战?”   “需要。”   我通过VIP通道进了比赛的赛场,然后坐在了第一排的空位上,从我的位置能够看到坐在竞技座椅上的齐康,也能看到悬挂在舞台上空的一大块屏幕。   其实齐康也上场过几次,但一般是在常规赛上,通过他的替补上场,给主力队员轮换休息的时间——换句话说,都是些不怎么重要的、输了也没关系的比赛。   但这次比赛并不同,它是淘汰赛,失败就是止步于此,成功才能予以晋级。   严格意义上来讲,电子竞技的残酷,才刚刚在齐康的面前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0 23:27:52~2023-04-11 23:1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湫叁棽、kitay、快乐每一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周 347瓶;久梦不觉 32瓶;小呀小木头 6瓶;无敌恋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我从事游戏行业十余年, 一直坚信一点,游戏是造梦的世界。   当我成功做了第一个小游戏,收获了第一桶金之后, 我就相信, 游戏不仅给了玩家另一种人生的可能, 也给我了另一种人生的可能。   毕竟, 如果不是因为我会做游戏、不是因为游戏玩家的支持,仅仅靠打零工,我不可能积累到开公司的原始资本, 即使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运气好的话, 也只能去大厂里干一个996的“螺丝工”。   游戏对很多玩家来说, 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电子竞技,也因为玩家对游戏的热爱,而格外激烈和残忍。   我的俱乐部很会赚钱, 很能砸钱, 并且对选手的各项福利待遇都很不错, 因此但凡我们想挖来的大牌,鲜少有挖不过来的——大牌选手云集有好的方面, 就是战队成绩不错,也有不好的方面,那就是一旦失败, 首发的位置很容易被取代。   即使刻意回避,但我也能从下属送来的汇报文件中, 看到一个又一个选手,从巅峰陨落, 最后沦为替补。   我对齐康的要求并不高,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他一直替补也不错,在上学的间歇参加一些电竞比赛,让人生多一段特殊的经历,不需要经历太多的波折,等到他毕业了,如果依旧对游戏行业感兴趣,可以从事相关的后勤工作,如果不感兴趣,转行去其他行业也很好。   我未曾想过,齐康会这么快就踏上淘汰赛的战场,在万众瞩目之下,接受玩家的“评判”。   尽管我在第一排,距离齐康的选手席依旧有一段距离,他并没有看到我,我们当然也不可能会有任何隔空的互动。齐康坐在了最边缘的位置,戴上了耳机,他进入了属于他的战场。   ——整场比赛的时长不算长,只耗费了不到两个小时,齐康的表现非常不错,然而我们的战队还是输了。   这并不在意料之外,因为我们的站队一直以来的成绩就不算好,仅仅靠一个人“不错”的发挥,是很难力挽狂澜的。   但齐康的表现还是让我松了一口气——至少我不用担心他会被玩家骂上热搜了。   我没有去后台找齐康,而是选择给他发了一条讯息,然后在停车场的车内等待。   齐康出门比我想像得要晚一些,他上了车,很自然地解释:“我队友都哭了,我安慰他们,多花费了一点时间。”   “不用太过难过,只是一场比赛失败了,下次争取再赢回来。”   “但今天好不容易打进了淘汰赛,原本大家都以为,能有一个更好的成绩的,再说,明年身边的队友,可能就会换人了。”   我无法给齐康“不会换人”的承诺,我开俱乐部也不是全然是做慈善或者闹着玩儿的,为了胜利为了盈利,必须要不断引入和提拔更加合适的选手,赢不了就得走,星落俱乐部已经算同行业中手段相对温和、补偿异常丰厚的那一类了。   我想了想,只能说:“即使他们离开,你们还是可以一起直播,依旧做很好的朋友。”   “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我希望,就在今年,我们能赢得一个奖杯。”   “一个奖杯?”   “嗯,接下来还有四场大赛。”   “但你们刚刚输了最容易获奖的那场。”   “梦想总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齐康竟然说了一句俏皮话,我听着有点稀奇,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对他说:“我拭目以待。”   熬过了考试周后,齐康终于放了假,但旁人的放假,也是他没日没夜工作的开始。   齐康沉迷于和他的队友训练,我在沉迷加了一个月的班后,终于给自己也放了个假,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重新翻出了装满信件的盒子,准备继续看下去。   这一次随机一抽,竟然抽出了我第一次向齐康告白之后,齐康未曾寄出的信件。   拆开信,入目的第一行字,就让我心头涌起难过的情绪。   “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太累了,短小更一下下。感谢在2023-04-11 23:14:20~2023-04-12 22:5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快乐每一天 3个;周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11瓶;我不会松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年轻时候的我, 其实是一个又骄傲又自卑的人。   骄傲在于我认为我自己是有才华的,自卑则是我很清楚我并没有什么在社会上立足的资本。   我这样的性格,被拒绝了一次, 其实就应该选择放弃了。   事实上, 在我最初创业的时候, 如果我被拒绝了一次, 我就不会找这个人第二次,实话实说,也因此错过了一些机会。   唯一一个屡次拒绝我, 我又硬着头皮冲上去的人,就是齐康, 而且我总能自动给他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和台阶。   冬日里的那次不欢而散, 我会替齐康开脱——毕竟他还抱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那么小,总不能不顾他而选择我。   之后的很多封信没有回复,我会替齐康开脱——或许他没有收到信, 或许他收到信了忘记回复, 或许他收到了信但他的伴侣过于吃醋他无法回复。   之后的屡次见面却不欢而散, 我会替齐康开脱——他没有去过宁县以外的地方,年纪轻轻就被爱情迷住了心窍, 想不明白读书的重要性,这不能完全怪他。   但我唯一无法替他开脱的,就是那场是偶然也是必然的告白。   原本恪守着“友人”的距离的我, 在知晓齐康和丁晓君因为年龄的问题尚未领证,两个人严格意义上只是“非法同居”, 又从旁人的只言片语知晓他过得“算不上好”的时候,做了一件堪称“无耻”的事。   我向他告了白。   那是一个温暖的晴天。   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赶回了宁县, 风尘仆仆、气喘吁吁。   我一下车就狂奔到了齐康上夜班的工厂,彼时天刚蒙蒙亮,早点车也刚刚到位,我闻到了刚出炉的豆花和油条散发的香气。   我买了两碗豆花,两根油条,想了想,又买了一个肉包子——肉包子是给齐康的,他刚下了夜班,或许会很饿。   天气并不冷,我等得却很焦急,大脑中不断地预演着之后要说出的话语,大概想了有几十遍,终于等到工厂的大门开启的时候。   陆陆续续有工人下了工,我拎着早餐在门口翘首以盼,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齐康的身影。   他和我上一次见没太大的区别,但是看起来更瘦了一点,他穿着蓝色的工服,在人群之间,却依旧好看得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我远远地抬起手,冲他招了招手,又喊他的名字:“齐康。”   他顺着声音望了过来,当他看到我后,有一个明显的停止脚步的动作,我们对视了三秒钟。   他侧过头,和他身侧的同伴说了什么,然后加快脚步走向了我。   从他看见我,到他走向我的这几分钟,或许是我这一生中,最忐忑、也最期待的几分钟。   我将手中的属于他的那一份早餐递给了他,我说:“你要不要吃?”   齐康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几乎是要怀疑我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在我开口询问之前,他说:“工厂里有早饭,我吃完了出来的,你自己留着吃吧。”   我“哦”了一声,正想说话,又被他的话语打断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看着正在往外走的人群,说:“这里不太方便,去路边说吧。”   “嗯。”齐康点头答应了。   我们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齐康又说:“你想说什么。”   我鼓足了勇气,然而纵使在大脑中预演了千万遍,说出口的时候,却依旧是磕磕巴巴的。   “齐康,我爱你。”   我可以找出无数个爱你的理由,和确认我爱你的瞬间。   我在诚挚你向你告白,并期寄着你可以答应我的告白。   我想帮你挣脱现在的环境,想让你离开那个对你并不算好的人,想让一切都回归正轨,想让我们重头再来、再续前缘。   齐康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是冷淡的、冷漠的,仿佛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让他崩溃崩塌,让他显露出失态的模样。   他沉默了很久,看向我的眼神终于变了——他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看向了我,很冷静也很沉稳地对我说:“抱歉,我已经结婚了,我并不爱你。”   我应该说些什么的。   比如对他说,你还没有正式领证,算不得结婚。   比如对他说,我不是想让你接受我的告白,我只是觉得你和丁晓君并不太合适,你没必要委屈自己和他一直在一起的。   比如对他说,就算你拒绝了我的告白,我们认识了这么久,还应该算朋友吧?没必要一直不回我的信,也没必要断了所有的联系。   但事实上,我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看着齐康,他近在眼前,却在这一瞬间变得很遥远。   他直白的拒绝,埋葬了我的爱情,也埋葬了我仅存的侥幸。   在那之前,我总会想,是不是我在那个灼热的午后,选择追赶上齐康,向他告白,我们之间的走向会不一样。   但在那一瞬间,我难堪地意识到,即使我那时候鼓足勇气告白,得到了大概率也是拒绝。   ——他不喜欢我。   ——他不爱我。   ——他不想和我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2 22:58:34~2023-04-14 03:0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扬扬、快乐每一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快乐每一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颓丧 30瓶;口水湿毛巾、鹤鹤鹤鹤鹤鹤 10瓶;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那一瞬间, 我难过得快要哭出来。   是真的差一点就哭了出来。   我沉默地注视着齐康,期寄着他可以再说点什么,但他同样沉默地看着我, 或许是在疑惑, 我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还要说出什么让彼此之间不够体面的话语。   最后我能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我知道了, 你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了。   你照顾好自己,以后我不会再不识趣地来找你了。   我先走了, 不用说再见,因为大概率是不会再见了。   大概率是不会再见了。   我是低头说完这句话的, 说完之后, 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   我走得很快, 齐康也没有叫住我,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像偶像剧一样的情节。   我当时的确是认为,那会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   然而回到平城之后, 那一幕竟然成了我反复在睡梦中、在清醒时重现的情景。   齐康当时说的每一句话, 做出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在长年累月的“重温”中,愈发记忆深刻。   我开始后悔, 后悔那时没有抬起头,看一看齐康的表情,也后悔那时没有说几句“体面”的话语。   然而在最初的几年之后, 随着年龄渐长,我也会生出许多疑惑来——纵使要拒绝我, 齐康也没必要说得如此绝情,我和他, 总归是极好的朋友,不是么?   再后来,又过了很多年,我和齐康终于重逢,有好几次,我想问清楚当年他为什么拒绝我,话到了嘴边,却总是说不出。   即使从齐康的口中得知他过往也是喜欢我的、当年的拒绝是出于不连累我的原因,我依旧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看到了这封信。   “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许皓然,我从来都没敢奢望过,你会回来找我。”   “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过了?有多久没有交谈过了?”   “我甚至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但我还是会想起你,明知道不应该,还是会想起你。”   “我在前段时间找了个小时工,就在我们常去的那家牛肉店里,每一天都能看到过来吃面条的学生,我看到熟悉的校服,总会想起你。”   “你以前个子不高,总爱抬头看人,后来个子长高了,也改不了这个习惯,但你看向我的时候,会微微低下头。”   “你长得很好看,五官深邃,浓眉大眼,肩膀也很宽,头发又密又硬,耳垂和嘴唇都薄,你还总说自己是个薄情相。”   “你不爱笑,做事很执拗,读书的时候,有个老师当着全班的同学骂你成绩差、没出息,以后考不上大学、只能当一辈子的窝囊废,你气红了眼,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你什么都没有说,但发狠读书,我好多次在睡梦中醒来,发现你并没有在床上,披着衣服出门,才发现你坐在楼梯上、借着微弱的灯光挑灯夜读。”   “你用成绩回应了所有曾经看不起的你,你高考时考得很好,我真的替你高兴。”   “我希望你过得幸福,也希望你能获得成功,你是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鹰,不该留在宁县,也不该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绊住手脚。”   “今天我看到了你,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   “有时候日子过得太难的时候,我也会产生类似的错觉,会看到你在我眼前,但是一走进,你就消失了。”   “我大抵是有些精神上的疾病的,但没钱治病,也不想治疗。”   “我甚至期盼着能多看你几眼。”   “但如果是错觉的话,我的工友不会也看到你的。”   “他们对我说,你看,那里站着一个很好看的后生。”   “于是我便知晓了,你是真实存在的。”   “从平城到宁县,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现在不是假期,你大抵是请了假连夜赶回来的。”   “你总说你是薄情相,但你却是个厚道人。”   “纵使为了我这个‘自甘堕落’的曾经的友人,你依旧愿意千里迢迢,来见我一眼。”   “在走向你的几分钟里,我一直在想,你来是要做什么的么?或许,你也只是突然很想我,想来见见我。”   “你与我不同,我总是犹豫再三、顾前顾后,而你行事果决、从不拖泥带水,我至今还记得,那时候齐媛媛惹了祸,我几乎被逼到了绝路,是你当机立断,选择向上求助,解决了我家的困境。”   “然而,我所处的困局,并不是能够靠你的智慧和机敏解决的,宁县已经陷进了一个我,不能再陷进一个你。”   “当我站到你面前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你应该是来告白的。”   “许皓然,相识二十载,我了解你,胜过了解我自己。”   “这封信,绝无可能再落在你的手中,我倒也可以说几句真心的话语。”   “我与你同室而居、毗邻学习,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都在一起,怎么会不知晓你对我起了别样的心思。”   “只是那时候,我们都在忙于高考,不点破它,对你对我而言都好。”   “后来,出了那些事,我便觉得,你我之间,再无甚么可能。”   “我已然配不上你了。”   “你磕磕巴巴地对我说出‘我爱你’。”   “这其实也是我年少时候幻想过无数次的情景。”   “在高考即将到来的那些日子,我的目光越过前排的同学,停留在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难得地走了个神。”   “我在想,你会什么时候告白?”   “在高考的最后一门结束后?在高考的成绩出来后?在我们都收到录取通知书后?还是在我们离开宁县、踏上新城市的火车上?”   “最晚,也就是在大学入学后了吧?”   “你一贯是个急性子的人。”   “如果你再不告白的话,那就轮到我了哦。”   “我也想告诉你,我很爱你。”   “然而那些幸福盘算的日子,最终成了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许皓然,当你磕磕巴巴向我告白的时候,我很想抱住你,对你说,我也爱你。”   “但我不能。”   “我在宁县,已经算‘嫁’了人,我已经不够‘干净’了。”   “我已经没办法参加高考了,一辈子都圆不了大学梦。”   “丁晓君手上捏着我的照片和视频,田家人时刻在监控这我。”   “我从小就是个乖孩子,这一次,原谅我,不懂得任性。”   “拒绝了你,你最初会很难过,但慢慢的,你总会忘了我。”   “我听人说,你成绩不错,专业不错,以后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即使留不到平城,也会去其他的大城市。”   “你有光明坦途,无需为我停留驻足。”   “你对我的爱,对你而言,是一种错误。”   “你的伴侣,也不该是我这样的人。”   “抱歉。我又要让你难过。”   “我已经结婚了,已经配不上你了。”   “我并不爱你——这句话是假的。”   “你低着头,我很庆幸,那样的话,我可以再看看你。”   “看看你茂密的头发,看看你薄薄的耳垂,看看你颤抖的身形。”   “我贪婪地看着你,唯有在你看不见的角落,才能显露出一点爱意。”   “你转身离去,我的目光一直沾在你的身后,直到再也看不见。”   “其实也有过冲动,去追上你,去不管不顾地告诉你一切。”   “但我动了动脚尖,又想到很多年前,你躺在病床时的模样。”   “你身体一贯很好,鲜少生病,那次煤气中毒,可是吓了我一大跳。”   “我背着你出了房门,像疯了一样地喊人,后来守在你的病床边,暗暗发过誓。”   “我要一辈子保护你。”   “许皓然,我要一辈子保护你。”   “我最近总在思考,爱是什么?”   “丁晓君发疯的时候,也说他爱我,但他的爱令我作呕。”   “爱一个人,不应该是伤害他、占有他、折磨他、损害他。”   “爱一个人,应该是保护他、照顾他、为他付出、令他幸福的。”   “许皓然,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4 03:05:42~2023-04-15 12:3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当个铲屎官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我看完了这封信, 仿佛穿越了十多年的时光,回到了曾经,感受到了曾经的齐康对我的爱意。   从字里行间, 我能够确认齐康所言非虚。   无论是十八岁的齐康, 还是二十岁的齐康, 都爱我爱到可以放弃自己, 都将我放在了他心中的第一位。   那,现在的齐康呢?   当然,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最亲密的人只有我,我不止是他的第一, 更是他的唯一。   但这十多年的时光, 终究还是在我们之间留下了痕迹。   他对我的感情, 似乎并不像当年那般纯粹,也不像当年那般热烈。   我知道我是得陇望楚、吹毛求疵。   我也知道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在真相大白后, 我应当放下心头的些许芥蒂, 愉悦地享受“战后”的悠闲时光。   他爱我多一点, 亦或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不都是爱我么。   现在的他, 和当年的他,又有什么区别?   不还都是他么。   但,当我看到那些从未寄出的信, 却无法不清醒地意识到,我错过了太多、太多的事, 错过了可能最爱我的齐康。   我合拢了木箱子,神色有些萎靡。   我有点想见齐康, 但一想到齐康还在和队友训练,今晚应该不会回来,又有些垂头丧气。   是的,垂头丧气。   或者,换个文雅点的说法——间歇性不明原因的情绪低落。   我离开了这个房间,进了我和齐康共同的卧室,然后闲得无聊,开始拉开衣柜、拉开抽屉,寻找齐□□活的痕迹。   我们有一个还算宽敞的衣帽间,但衣柜里还是会放一部分日常的衣物。   白色的衣柜里,属于我的和属于他的衣物各自站了一半的空间,因为惯常从同一批的奢牌和裁缝店采购定制衣物,我们的衣物风格大体趋于一致,还有好几套情侣服。   挂着的衣物下方,则是装着我们的内.裤和袜子的抽屉,拉开抽屉,会发现每一件都折叠得整整齐齐,色调过度也非常自然——原本这工作是交付给我的工作人员的,但齐康面皮薄,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于是我经常会在清晨或者傍晚的时候,看到齐康在耐着性子,一个接一个地折叠摆放,他一边做这些一边和我聊天,很有些贤妻良母的感觉。   我关上了衣柜的抽屉,又走向了我的床头。   然后发现床头柜的摆件,也是齐康精心调整过的,我更喜欢一些的,都是离我极近的、触手可及的。   齐康总是会用酒精洒一遍这些东西,然后再用柔软的毛巾细细擦拭。   ——他有在精心地照顾我、努力维护我们的家庭、尽量听我的话。   ——我不该苛责于他。   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重新躺进了柔软的床褥里,像个少年人一样烦恼伴侣对自己的爱意到底有几分。   我试图入睡,但实在没有困意,纠结片刻后,我从床头柜上摸下了手机,直接拨通了齐康的电话。   齐康的电话接得比我想象的要快多了。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他问我:“怎么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却说不出什么话。   我总不能对他说,我在纠结你和你原来有什么不同,思考你到底现在爱我多一点还是从前爱我多一点吧?   我保持了沉默,齐康却轻笑出声,他说:“你打过来电话的时候,我特别开心。”   “为什么开心?”   “因为我正在想念你啊,也在犹豫要不要给你打电话。”   “哦。”   我简单地回了一个字,表示知道了,却又在数秒之后,选择问他:“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你想念我么?”   “嗯。”   “那我现在就回家。”   “不是还要做训练?”   “训练是很重要,”齐康的声音含笑,像是在哄人,“但对我而言,去见你更重要。”   “更重要?”   “嗯,许皓然,你是我生存的意义,也是我全部的世界。”   你没必要这么想,你是独立的个体,不应该将其他人放在比你自己更高的位置。   我是这么想的,也正要这么说出口,但被齐康接下来的话语打断了。   他用很认真的语气说:“你是我永恒的锚点,如果没有你,我没有扬帆起航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5 12:31:41~2023-04-15 21:5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快乐每一天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鹤鹤鹤鹤鹤、酸梅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有一句名言, 特别有意思,出自于鲍勃·迪伦。   ——智者不入爱河。   或许从爱上齐康的那一秒,我就不再是完整的、理智的我了。   我想了很多, 但最后说出口的, 却是一句:“我在家里等你。”   我挂断了电话, 又重新回到了书房, 看了半本书,准备休息一会儿,做一些私事。   这一次我没有拿出信件, 反倒是开了保险柜,取出了一枚老旧而单薄的金戒指。   戒指内里还刻着齐康和他那前夫的名字拼音缩写。   对这枚戒指, 我的观感很复杂, 一开始是非常厌恶的——我委托友人送钱过去, 是想冲做齐康的学费或者改善他的生活,而不是叫丁晓君拿走,再买了婚戒、拍了照片、用来恶心我的。   我之所以赎回这枚戒指, 也是不想让齐康的私密的东西流落在典当行。   但到手之后, 我直接锁在了保险柜里, 并不愿意见它。   前段时间,很多尘封的过往得以解封, 我也终于知晓,齐康拿到戒指后,在手上只放了七八天, 就将戒指卖了换成了赶来平城悄悄看我的路费。   我赠予齐康的金钱,最终用在了齐康来看我这件事上, 我心中关于这件事的疙瘩得以抚平,看这枚戒指也就没那么不顺眼了, 一度还起了将它熔了加金子重新做一枚戒指的打算。   然而,如今我看它,却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即使将这枚戒指熔了、换成了其他的形态,我一见它,依旧会想到它曾经的模样,间接会提醒我齐康和他前任的那些过往。   我的心胸并不够宽广,甚至比一般人更狭隘一些,不过是多年的教育和经历,让我鲜少说出伤人的话语罢了。   我将戒指的盒子重新合拢,拨打了内线电话,叫了信任的工作人员进来,并将手中的戒指盒递给了他,对他说:“把这枚戒指熔了,熔了之后直接按金价卖了,所得款项捐赠集团的基金会。”   “是——”   “是什么戒指,竟然要熔了?”   齐康推开了虚掩的房门,有些惊讶地问我。   我看了一眼工作人员——他很少会犯这种不关门的错误,但我家中一贯鲜少有访客,齐康又不算外人,他一时疏忽,倒也勉强情有所原。   工作人员头低得更低,他攥紧了盒子,人却没有走,显然在等待着我下一步的命令。   “原本不想叫你知道这件事的,”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暗忖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既然你听到了,那也不必瞒着你了。”   “瞒我什么事了?”他身上还穿着游戏战队的队服,那套队服蓝白相间,有金色的图案,很是好看,当他坐在我的对面的时候,乍一看仿佛年轻了几岁似的。   “想送你一枚新的戒指,”我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钢笔,在即将说出口真相的时候,又改了主意,“他拿过来的是样品,我看样子不好看,准备直接熔了,再做一个,这枚戒指,你就不用看了。”   如果是我和齐康刚刚重逢的时候,他还很怕我,如果我这么说,他一定会点点头,然后答应下来的。   然而现在的齐康,却给了我一个不同的答案,他说:“我想看看那枚戒指。”   他用的是询问的语气,我当然可以再次拒绝他,但我想了想,如果我这次直接拒绝他,他在下一次提出自己想法的时候,或许会多一层犹豫。   我将手中的签字笔放在了桌面上,向工作人员伸出了手,我说:“戒指给我吧。”   工作人员将戒指盒递给了我,我掀开了盒盖,将内里呈现给齐康。   齐康初始很疑惑地看着这枚戒指——他显然还没认出它。   但过了一会儿,他的神色发生了变化,并不是惊喜,反倒是有些厌恶的,他伸出手,拿起了这枚戒指,看了一圈内里,确认内里的字符后,直接将手中的戒指按回了盒子里。   又过了几秒钟,他抽了一张桌面上的湿纸巾,擦了擦手指,才开口问:“这枚戒指,你从哪里得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5 21:57:48~2023-04-16 12:5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典当行。”   “你怎么会去典当行?”   “路过。”   “哦。”   齐康不说话了, 也不多问了,他的心情显然不太好,或许这辈子, 他没想过, 会再见到这件东西。   然而他又怨不得我, 毕竟我试图阻拦他了, 是他坚持要看看戒指长什么样的。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认他暂时不想说什么,这才开了口:“我没看到你戴戒指, 稍微调查下,就得知你把戒指当给了典当行。”   “你怎么知道我有戒指?”齐康追问了一句。   我避开了他的视线, 对他说:“因为我见到过。”   “你……”   “丁晓君曾经以你的名义给我回了一封信, 信里面是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   ——在取出那枚戒指的时候, 我未曾料想过,会演变成一场“坦白局”。   然而偏偏在我“欲就还迎”之下,变成了当下的局面。   “你看到的话, 或许会难过。”   “还在你手中, 对么?”   “你确定要看?”   “要。”   我转过身, 打开了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了一封已经开启过的信, 递到了齐康的面前,还不忘偏过头,看向工作人员:“你先退下。”   “是。”   工作人员退下了, 还不忘关严了门。   齐康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脸上又露出了令人熟悉的厌恶神色。   他将手指插.进.信封, 夹取出了那张照片,然后呼吸明显一窒, 直接将照片扔到了桌面上。   我的双手交叠,托举着自己的下巴,平静地说:“翻到后面,还有文字。”   他的手指在轻轻的颤抖,看着有点可怜,我也有一点不忍。   于是我继续说:“其实也可以不看。”   我说了这话,齐康的手指却终于压了下去,他翻到了照片的背面,自然也看到了那一行字。   “我用你的钱,给齐康补买了婚戒,你看他笑得多开心。”   齐康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他的双眼变得通红,大滴、大滴的眼泪淌了出来。   “我知道你是不知情的,也知道你后来典当了这枚戒指,千里迢迢来悄悄地见我,也知道不该再埋怨你了。”   “可齐康,这张照片和照片后的字,折磨了我十多年,我每次想起,就会感到疼痛和耻辱。”   “我不应该恨你,甚至不应该让你知道这枚戒指,知道这张照片。”   “可我还是有一点不甘心。”   “你悄悄见我的时候,我喝得酩酊大醉,就是因为这张照片,以及这行字。”   “你明明在门外,却没有勇气推开门,见我一面。”   “你总说,你想让我幸福,你不想连累我,却从来都没有问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等到我们重逢后,你有那么多开口的机会,你明知道我如今功成名就、足以对付那些宵小之辈,却依旧什么都不说。”   “你守护着丁龙,守护着田媛媛,甚至不去苛责丁晓君,唯独对我心怀戒备、隐约抗拒。”   “这一番话,我本不该说,糊里糊涂的,我们都能过得很好。”   “我只是,也会委屈,也会痛。”   “齐康,你的眼泪很漂亮,是为我哭的。”   说出了这句话,我意识到我这个人不太正常。   ——或许早就不太正常了。   在得知一切的真相后,我显得过于理性,从容体面地处理了所有后续的事,甚至没有过多少外露的愤怒——这显然是不怎么符合常理的。   一开始的时候,我是有意识地在忍耐、在控制,齐康在这一系列事件中是最糟糕的受害者,这些突如其来的真相很容易摧毁他的情绪,他摇摇欲坠,我却不能倒下,我得撑住,陪着他熬过那段日子。   等齐康终于缓过来,日子也趋于平静,我却生出了退缩之心,不想把这些过往的遮羞布掀开,去直面那些血淋淋的内里。   不想与齐康再做争执,坦然地说出心中的那些迷惑与痛楚。   然而事情发生了就有痕迹,粉饰太平只会让彼此的相处变得愈发虚伪,我不需要一段看似完美无缺却如同空中楼阁一般的亲密关系,我想要把事情摊开了说明白,纵使这个过程是我痛他也痛,总好过让伤口在阴暗处溃烂。   我发了一会儿疯,齐康一直是沉默的。   等我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试图通过言语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的时候。   齐康却终于开了口。   他说:“许皓然,我是配不上你的……”   “停,你可以不用说了,”我没想过齐康酝酿了这么半天,最后竟然酝酿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我早该想到,齐康不是那么聪明的,“配不配得上,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如果你没有遇到我的话,或许就不会被田媛媛盯上了。”   “那我可能早就死了,死因是煤气中毒,死了之后,我爸妈留给我的房子和其他遗产全都会被我的那些亲戚瓜分。”   “没有我,或许会有其他人去救你。”   “没有你的话,我不会有拼了命学习的动力的。”我抬起手,擦了擦他脸上残留的泪痕,“我之所以愿意挑灯夜读、拼尽全力,一半是因为我想出人头地,一半是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当年被霸凌的时候,有人在我的耳畔说风凉话。   他们说齐康这个学习尖子跟我这个吊车尾的做朋友,是一种耻辱和浪费。   他们说很快就会举行分班考试,会将我剔除这个班级,然后我会在相对差很多的班级持续下坠,最后考不上大学。   他们说齐康一定会去最好的大学,那里有很多和齐康一样优秀的人,不会再有我凑上去的空隙。   他们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语,但我的回应只有一句——“我要好好学习,我会和齐康永远在一起。”   困到打哈欠的时候,我会偷偷地看齐康的眉眼。   每天晚上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下来,然后悄悄地帮齐康掖一掖被子。   在一次又一次的考试中,发现自己的排名离齐康越来越近,最后近到中间再无他人。   一起祈福的寺庙,一起购置的中性笔,一起吃的营养早餐,一起走进的考场,一起放在考场前方的背包……   以及原本,应该一起去的大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6 12:54:05~2023-04-16 18:2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时翊 7瓶;无敌恋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我其实很期待齐康接下来要说的话的。   他要么会和我说些真心话语, 要么会拿些假话哄我。   在等待的那几分钟,我甚至已经脑补了几种不同的话术。   但我未曾料想到,齐康最后说出的话语和我预判截然不同。   他说:“我总以为你过得很幸福, 但直到今天, 我才意识到, 我的选择, 并不是完全正确的。”   “然而,即使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至少你有书可以读, 至少你安稳地活了下去,至少你可以去追逐属于你的梦。”   “这是一条已经验证过的, 没有那么多危险的路。”   “在这十多年里, 我有很多次, 都感觉自己撑不住了,但最后竟然奇迹般地撑住了。”   “最初的时候,我无时无刻、没日没夜地想念着你。”   “后来, 我开始慢慢地遗忘了你。”   “那些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会牢记的仇恨慢慢放下。”   “我看着丁龙, 有时候看到了属于我的另一种可能。”   “我盼望他能上大学, 期寄他能出人头地,我将他当成了我亲生的孩子, 也当成了救命的稻草。”   “我不想放弃他,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深,最后走向绝路。”   “你问我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要偏向他, 为什么屡次三番,为了他而惹你不高兴?”   “许皓然, 从十九岁到三十二岁,我们相处了十三年。”   “整整十三年。”   “丁晓君打我, 小小的丁龙会扑在我身上,冲他爸爸喊‘你不准打齐叔叔,要打我就打我好了’。”   “我被那群人从平城抓回到了宁县,丁晓君把我锁在房间里,不给我吃喝,也是丁龙偷偷藏了馒头,然后递给我。”   “我自杀了,没死成,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丁龙哭得眼睛通红,他说我不能死,他说等他长大了,就带我走,以后他孝顺我。”   “丁龙攒过很久的零花钱,为了给我买一个小蛋糕。”   “我知道你或许会说,他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和丁晓君一个人唱黑脸,一个人唱红脸,阻隔着我,让我不再闹腾、不再自杀、不再离家出走。”   “但我总归不是傻子,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心中多少有一杆秤。”   “他就站在河边,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淹死。”   “也因此,做了许多叫你难过为难的事。”   “是我的错,但纵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很难直接与丁龙一刀两断、再不联系。”   “我总会想试一试,看能不能救一救,或许丁龙会被我感化到,或许丁龙会改邪归正。”   “许皓然,最初与你重逢,我以为你并没有多喜欢我,你或许只是怜悯我,又或许只是想报复我。”   “但无论如何,你救了我,我亦无以为报,只能厚颜赖在你的身边,每过一日,便想着又过了一日。”   “我知道你随时可以抛下我,但总盼着那一天能晚一些到。”   “我不敢流露出对你的喜欢和依恋,仿佛那样的话,连最后一丝遮羞布也没有了。”   “我那时候也的确不太相信你,十多年过去了,我早已面目全非,你又位高权重,我看不清你的心意。”   “等知道你依旧喜爱我后,我又生出很多的忐忑不安,我怕你知道当年的那些烂事后,嫌弃厌恶我。”   “于是犹犹豫豫,就拖到了现在。”   “我知道你或许会难过,却没想过,你竟然这么难过。”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过往的那些事,可不可以都假装忘记了?现在的我只有你了,以后我的眼里是你,心里是你,身边是你,就咱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我想说“好”,但最终说出口的,却是一句坦白。   我说:“丁龙在米国出事之前,我其实是知道消息的,不过我选择了放纵他,然后等待他犯下大错。”   我说:“齐康,你的直觉没有错,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我说:“知晓了这个真相的你,还要和我好好过日子么?还要假装忘记了过往的那些事么?”   “为什么不呢?”齐康给了我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他的脸上甚至没有多少惊讶的情绪,“许皓然,当我问出‘这件事,你有没有插手?’的时候,其实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正如你所说的,如果在国内的那次事件,你没有选择插手,丁龙早就进了监狱。”   “我问你有没有插手,你回答没有,我便知晓,你这一次选择了袖手旁观,而丁龙两次都犯下了错,他应该去进监狱。”   “我虽然溺爱他,却也是个遵纪守法、尊重法律的人。”   “许皓然,你不要怕,我现在站在你这边,未来也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我忍不住问他:“你确定?”   “我确定。”   “如果有一天,丁龙从监狱里出来……”   “我不会见他。”   “如果他穷困潦倒、满身疾病,求到你面前呢?”   “我不会管他。”   “你确定?”   “我确定。”   “为什么?”   “他赠予我的东西,我已经加倍还了回去,我们的缘分已经在他勒索大量金钱的时候消失殆尽,现在的他,与我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你不会想到和他相处的过往么?”   “偶尔还会想起来。”   “哦。”   “但我越来越清楚地明白,那是年幼时候的丁龙,不是长大的丁龙,年幼时候的丁龙,早就死在了时间的洪流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我在这一瞬间,不切时宜地想到了十八岁的我和十八岁的齐康。   说一句悲伤得有些矫情的话语。   ——他们手牵着手,死在了我们的十八岁。   而三十多岁的我,选择抱住了三十多岁的齐康。   我啃.咬着他的耳.垂,对他说:“我是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你、放过你。   我明明有那么多的对你生气的理由,也有那么多的欺负你的借口,但偏偏,还是不想让你那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6 18:24:43~2023-04-17 22:3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卡卡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mo、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he 60瓶;久梦不觉 20瓶;无敌恋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有修改,重看下)   如果我还年轻, 我或许会和齐康将每一件事都掰扯得清楚明白,但我现在已经不太年轻了。   确定了齐康在某一个瞬间不那么爱我,然后呢?   我总不可能舍弃他的。   倘若我真的想要一个完美无缺的伴侣, 那在我和齐康分别的这十多年间, 我曾经有无数次的机会。   但我总是认为, 缔结婚姻的前提是我喜欢对方, 而我喜欢过的人,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齐康。   我们躺在柔软的床上聊天, 倒不是不想做什么,而是我刚刚结束加班、齐康也刚刚结束训练, 在一段不算温和的对话之后, 做一些什么, 反倒是有些勉强——无论从体力上,还是从精神上。   我们聊了一会儿他在俱乐部的日常,他交到了还算不错的朋友, 正在和队友们日夜训练, 下周有一场晋级赛, 对手是老牌强队,战胜的希望很小。   “但我们会尽力了, 如果打赢的话,就可以打下一场了。”   ——如果打赢的话,就可以打下一场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过于朴实了, 但一点也不容易。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这个游戏的领域, 星落战队一直以来都是弱队的,以弱胜强的机会不是没有, 但还是太小了。   我想了想,对他说:“赢了很好,输了也没关系的。”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很想赢?”   “没有人会想输的。”   我发觉齐康的性格,有了一点点细微的变化,不太明显,但的确是有的——他开始想要胜利了。   这是一个还不错的信号,我期望他能有所改变,但也舍不得去催促他、逼迫他,有好胜心,总比一味谦让随波逐流来得好吧。   第二天一早,齐康去厨房给我煮了两碗面条——家里有很多工作人员,并不需要他经常下厨,或者处理家务,他也从最初的不自在,到现在习惯将时间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譬如学习、譬如训练、譬如陪我。   我吃了一会儿面条,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他说:“看你的时间安排,我想和你多待几天,然后再回去。”   “下周不就要比赛了?”   “嗯,但你比较重要。”   “再休息一天,明天中午前回去吧。”   “好。”   吃过了早饭,我让司机开车,带我们去郊区的别墅泡温泉。   这处别墅我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倒不是不想来,而是之前的装修有些旧了,需要重新装修,同时,也借着装修的机会,清理掉一些过于“酒池肉林”的元素。   我没有和人发生过太过分的不可描述行为,但我的那些合作伙伴部分发生过,他们偶尔会借用我那套别墅开party,我曾经不太在意,但和齐康重逢之后,就很在意了。   装修在年初结束了,放了几个月的甲醛,现在来游玩,正合适。   齐康很喜欢这个别墅的装修,尤其喜欢的,是后院栽种的果树,上面沉甸甸的,已经挂了果——我特地花费了一笔钱,叫人移植过来的。   工作人员去帮我们收拾行李,我们倒是在后院拎着篮子玩起了农家乐,齐康摘了一个苹果,他用深色的衣服下摆擦了擦苹果上的尘土,正想递给我,手上又有一个很明显的停顿的动作,他说:“不太干净,等会儿洗一洗,我们再吃吧。”   我走到了他的身边,伸出了手,对他说:“没打过农药,直接吃也没关系的。”   齐康只好将果子递给了我。   我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对他说:“你也可以尝尝,味道还不错。”   他凑了过来,就着我的手,轻轻地咬了一口我手中的苹果,说:“的确很好吃。”   我们在后院玩了两个小时,临近中午,温泉区也已经布置完毕。   我们换好了浴袍,就去温泉区泡温泉。   过往,这个别墅最多容纳过近百人一起开party,温泉区自然也设置得很大,大大小小共有十多个池子,齐康耐不得热,选了个低温池,我先是去高温池泡了一会儿,想了想,也去低温池找他了。   虽然整个温泉区只有我们两个人,温泉区的水也是流动的、干净的,但齐康还是保守地穿上了泳裤,我也同样如此。   低温区的池子不算小,最初我们是一个人守一边、各泡各的。   但很快地,齐康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聊,他慢慢挪了过来,挪到了我的身边,问我:“我可以摸一摸你么?”   过往,他说完这句话后,我们总会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的。   但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我们又泡了一会儿温泉,恐怕会体力不支的。   于是我说:“先吃一点午饭吧。”   齐康“嗯”了一声,看起来有一点不开心,我从水里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他又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了。   午餐吃的粤菜,吃完午餐,我们又睡了一会儿,似乎是做了个梦,但醒来后,就记不清梦的内容了。   齐康比我醒得早,甚至早早就换好了浴袍,我跟在他身后、向温泉区走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一句老话——“二更更,三暝暝,四数钱,五烧香,六拜年。”   我今年三字打头,虽然可以“三暝暝”,但多少也要克制了。   ——然而并没有克制得住。   我抱着已经陷入昏睡的齐康,回到了我们的房间,正想休息一会儿,工作人员却递来了我的手机,说有一通相对紧急的电话。   我回拨了回去,得到了一个算不上好的消息。   丁龙出事了。   或者,准确点说,丁龙在监狱里死了。   我其实不是很喜欢丁龙这个人,各种意义上的,都不太喜欢。   他进监狱甚至也有我“袖手旁观”的结果,但我没有想过弄死他的。   不只是因为法律或者道德的原因,而是他的所作所为,虽然十分过分和可恨,但还到不了需要用命来偿还的地步。   我希望他接受法律的惩罚,出狱后也远离我和齐康的世界。   但他死了。   人如果死了,他所做过的错事,就很容易被原谅了,同时,也就意味着,齐康很有可能,会原谅他、甚至想念他了。   ——   我又拨通了几个电话,了解到了更多丁龙死亡的细节。   丁龙的死,算得上是阴差阳错的结果。   他在接受审判后,由于已经具有正式的米国国籍,相关的引渡条款全盘不起作用。   丁家父子在出国前,并没有和亲朋好友体面告别,平日里行事也非常嚣张跋扈,不得人喜欢。   因此,丁家父子出事后,竟没有一个人愿意远赴海外,探望一二,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向他们伸出援手。   丁晓君死后,丁龙尚在,勉强在我派去监管他们的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处理了他的后事——然而为了节约资金,丁龙直接将丁晓君的尸体□□给了当地的医学实验室,连葬礼,也是蹭的教会为流浪汉举办的集体葬礼,这一番操作下来,非但没有花销,反倒还净赚了三万美元。   ——这笔意外之财,很快就被丁龙挥霍一空了。   丁龙的这番做派,让他失去了当地慈善组织和学生团体的怜悯。   在他锒铛入狱后,无人再去看望过他。   我的工作员工倒是收到过监狱方索取的基础生活费用的公文——毕竟齐康曾经是丁龙的继父,而他出国又是用的我的公司的关系。   为了避免麻烦,我让工作人员支付了这笔费用——之前我曾给予过丁龙的金钱,早就在丁龙准备去另一个国家继续留学前,就被他挥霍一空了,很明显,他是打着到那边后继续无休止的索要金钱的主意。   我支付了这笔钱,丁龙在监狱里有了基本的生活费,但他用生活费买的不是日常所需,而是违.禁.药.品——近年来,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已经被米国官方宣布合法。   丁龙染上了瘾,在一次过量服用后,倒地不起,经过监狱医生和当地医院的数小时抢救后,宣告死亡。   与他的死讯一起的,还有长长的急救费用清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7 22:38:08~2023-04-18 14:0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文主义至上患者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我对丁龙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 喜欢自然是没有喜欢的,厌恶的确有,但随着他的死亡, 也称得上烟消云散。   长长的急救账单汇总起了一个不小的数字, 不过对我而言, 这个数字称得上是九牛一毛、微不可计。   唯一需要我考虑的问题, 则是要不要把丁龙的死讯告知齐康。   不告知的话,等过几年,齐康对丁龙的感情愈发淡薄, 他受到的伤害也会比较小。   告知的话,齐康有可能会受到比较大的伤害, 也有可能会迁怒于我。   于情于理, 我应该隐瞒齐康的。   但我又不想隐瞒他。   我骗了他太多次了, 虽然都是为了他好,但他总归不是我手中的提线木偶、也不是我任意描摹的白纸。   他是一个人。   纵使他不够聪明、有些懦弱、优柔寡断、过分善良,他依旧是一个人。   所以我选择让他知晓这件事的真相, 当然, 不是通过我。   --   我的表情控制非常好, 神色如常地等待齐康醒来,和他用了丰盛的晚餐, 并且一起去KTV室消磨了三个小时。   等回到了卧室,我们又开始了激烈的不可描述,我看着他熟睡的面孔, 提前在心底说了句“抱歉”。   凌晨五点钟,急促的电话声响起, 我的睡眠质量一直很高,甚至没有被吵醒。   我原以为齐康会推醒我, 但他没有。   于是我一觉睡到了八点二十分。   等我睡醒之后,才发现齐康的眼睛有些红,看来是哭过了。   我心里很清楚发生了什么,面上却有些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齐康深吸了一口气,他说:“丁龙死了。”   “哦,”我的态度很冷淡,这个表现应该也很正常,因为我同他的确没什么交情,“怎么就死了?是突发急病了么?”   “不是突发急病,是滥用违禁药物,”齐康的脸色有些难看,“监狱已经查清楚了,没有人引诱他,很可能,他在入狱前就沾染了这个毛病。”   “哦,”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怨我么?”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是你让他犯罪进监狱的,也不是你让他染上这个瘾的。”齐康表现得很激动,他似乎已经在等待我醒来的三个小时里,将所有的道理都理清楚了,“是他自己的错,他已经成年了。”   我的脸色恰到好处地带了一点悲悯,虽然我内心毫无怜悯的情绪,我说:“如果我没有资助他出国的话,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齐康摇了摇头,他说:“按照丁龙的性格,他即使在国内,也很可能会因为犯罪而进局子。”   “或许他能保住一条命。”我再次“唱了反调”。   “也或许他会吃枪子。”齐康并没有顺着我的话去说,“他的死,怨不了你。”   “也怨不了你什么的,”我轻声地安慰齐康,“你为了他已经做得够多了,他的死并不是你的错。”   齐康不说话了,他甚至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脆弱的姿态——像是快要融化的冰似的。   我便明白,他是怨上了他自己的。   或许他会想,如果他小的时候能更好地教育丁龙、如果他能及时纠正丁龙身上的毛病、如果他能将丁龙劝回到国内、如果他没有最后放纵丁龙离开米国读书……或许丁龙不至于会死。   齐康这个人,总是拿一个绝对的好人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的,这样过得太累了。   然而一个人的性格已经形成,就很难改变了,我见齐康这样,也有些难受,只得说:“节哀顺变,丁龙已经离开了,倘若他活着,也不会希望你为他这么难过。”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说:“他活着的话,也未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你要出国去处理他的丧事么?”   “下周还有比赛,我不能出去。”   “那我委托工作人员,去处理?”   “不用再浪费人力和金钱了,”齐康顿了顿,说,“我和监狱的人取得了联系,监狱可以代办丧事,这笔钱我来出,好不好?”   “好。”   我知道俱乐部给齐康的工资水平,齐康已经可以自己付这笔费用了。   “还有急救的费用,我也出了吧,但是可能会差一点钱,先借你,以后再还你,好不好?”   “好。”   我当然可以直接把钱给齐康,或者干脆自己大包大揽了丁龙的丧事,但这样做的话,齐康可能会更难受。   他正在做什么——无论是通过给钱,还是通过别的什么,稍稍降低一些因为过高的道德水平而涌现的自责情绪。   我对此表示理解,并愿意给予支持。   齐康心情低落了一个上午,然后不得不回到俱乐部训练了。   我们在俱乐部的门口告别,齐康在临下车前,轻轻地对我说:“许皓然,谢谢你愿意信任我。”   我没有说话,看着他的背影,目送他走进了俱乐部的大门。   然后我意识到,齐康已经猜到了我在整个过程中的角色。   他知道国外的消息,一定会先传递到我,我允许或者默许后,才会传递到他耳中。   也知道我用了点手段将自己摘了出去。   他并没有怨恨我,反而有些感激我。   我在去公司的路上,发呆了十几分钟。   想齐康,想丁家父子,想田媛媛。   最后想到了我们错过的十八岁。   我其实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并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在追寻着完美的爱情。   它应该是毫羽 烟纱无瑕疵的、独一无二的。   我本可以拥有它,但阴差阳错,拥有的只是差强人意的“残次品”。   我曾经试图逼迫残次品变成完美品,但齐康的表现总是达不到我的预期,我像个鸡娃鸡到疯魔的“父母”。   但其实没那个必要。   势均力敌的爱情令人羡慕,这种依附的关系,也未必不能长久。   齐康用他的方式托举了我,当我站在高处的时候,拉他一把,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需要他的智慧、能力、果决,他只要顺从地听我的话,跟在我身边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8 14:05:55~2023-04-19 15:4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细苏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细苏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国北方 115瓶;我的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我收到了来自特殊途径的“推销”, 对方表示可以通过各种关系,让田媛媛收到法律允许范围内最顶格的惩罚。   我十分心动,然后拒绝了。   我总归是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虽然会积极举报违法犯罪行为, 但不会干预司法流程。   我虽然恨得巴不得生痰田媛媛的肉, 但伤人是犯法的, 这事我也就想想,并不会做。   然而,仿佛老天都在帮我。   在调查田媛媛的过程中, 当地警方又查出了一个与田媛媛有关的陈年旧案——是命案。   我其实一直也有些好奇,田媛媛当年为什么要选择出国, 虽然她通过各种非法操作, 赚到了一大笔钱, 但这笔钱在国外读书并不算宽裕——她可以选择留在国内,靠这笔钱过上相对舒适的生活。   最后,我只能将齐媛媛的出国归咎于她有一些上进心、不想掺和进高考事件的后续。   然而, 直到今天, 我才反应过来, 田媛媛选择出国,其实是为了“避祸”——她杀了人, 杀了一个和她一样年纪的、品学兼优的贫困女生,那女孩还是个孤儿。   我其实是愿意相信人性本善的,但在田媛媛的身上, 我却很难看到这一点——她或许是天生的坏种和反社会人格。   齐康被她害了一次又一次,但受害人, 显然并不止齐康一个。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和齐康正在一起吃饭——为了庆祝他所在的战队赢得了这场晋级赛的胜利。   电子竞技充满了各种可能, 而这次,齐康凭借扎实的操作,帮助战队取得了下一轮的参赛资格,他的队友很高兴,俱乐部的粉丝也很高兴,齐康却很镇定,等到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才露出一点开心的模样来。   他说:“接下来的比赛会很难,实力差距有点大。”   “但我们要为现在的胜利而开心,今朝有酒今朝乐。”   “这倒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怎么不会?”   “你总是运筹帷幄、喜怒不形于色的。”   “那是对外人,你是我的内人,我待你是不一样的。”   我们愉快地用了晚餐,度过了一个浪漫的夜晚,然后我穿上了浴袍、趿着拖鞋,去书房打电话了解更多的细节。   ——这是一个,听起来会怀疑人生的故事。   田媛媛和那位受害人,是从小就一起玩的“朋友”。   我其实不怎么关注田媛媛的朋友圈,因为那些人,大多是品德低下的烂人,而受害人,算得上是这群人之中的“清流”了——最开始,受害人是被这群人欺凌的对象,田媛媛有一次帮助了受害人,制止了其他人的行为,受害人就和田媛媛亲近了起来。   然而,田媛媛并不是想要救受害人,而是通过其他途径,得知受害人只是一个孤儿,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姥姥,她打上了对方钱包的主意。   在接下来的数年内,受害人从一开始的帮田媛媛买零食,发展到帮田媛媛买裙子,最后直接拿现金给田媛媛。   然而田媛媛的胃口也越养越大,开始不满足于这些“小钱”,她试图从受害人的身上压榨更多,却没有想到,受害人突然“幡然悔悟”,决定和田媛媛划清界限、再不联系。   受害人这些年来,虽然饱受田媛媛的压榨,但自身是个很优秀的姑娘,她成绩非常出色,临县的高中特地派人来挖她,并承诺包住她所有的学杂费,还会给她一笔不菲的奖学金。   受害人准备离开宁县,也和田媛媛保持距离。   田媛媛不肯罢休,又嫉又恨,却在受害人即将离开宁县前,将人约到了KTV。   受害人拒绝了两次,但第三次的时候,田媛媛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受害人还是答应了。   当天夜里就出了事。   当年宁县的监管很乱,有关部门大张旗鼓地查了两个月,没有查出什么线索。   而这两个月内,齐媛媛迅速地办好了出国的手续,选择远赴国外。   于是这起命案,就成了陈年悬案。   受害人的外婆,在受害人离世后,不足一年就撒手人寰,至死没有等到杀害受害人的凶手被绳之以法。   而齐媛媛逍遥法外了十多年。   我追问了一些细节,譬如齐媛媛究竟是什么被查出来犯了命案的。   我是不相信齐媛媛的良心的——她绝做不出来因为忏悔而自首的举动。   相关人员叹了口气,对我说:“有那么一群陌生的女网友,在意外得知了受害人的案子后,一直积极寻找相关的证据。”   “她们找了多久?”   “有七八年吧,一直在调查当年受害者的亲友关系和最后去案发现场的动机。”   “最后怎么锁定田媛媛的?”   “她们实名举报,说田媛媛有重大作案嫌疑,正好田媛媛已经被收监了,可以比对下当年留在现场指纹和血液。”   “然后发现,完全一致?”   “完全一致,齐媛媛不是凶手的可能性极小。”   “哦。”   “数罪并罚,死刑跑不了了。”   “受害者还有亲属在世上么?”   “没有了。”   “她的坟墓,是不是也在那座荒山上。”   “应该是。”   “那我出钱,给她和她家人买几块墓地吧。”   我又和对方聊了一会儿,最后挂断了电话。   如无意外,下次听到齐媛媛的消息的时候,她应该是死了。   我的内心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只是为受害者感到惋惜。   齐媛媛是个天生的操控情感的恶魔,她用相近的手段坑害了不少人,汲取着他人的血泪滋养了自身,最后也终于恶有恶报、落入法网。   她的确是该死的。   但她的消息,又给我出了一道难题——我不知道等判决下来后,该怎么和齐康说。   自我和齐康重逢以来,迄今不过两年,他曾经的丈夫、儿子以及妹妹,接二连三地离开人世,或多或少也与我有所关联。   我道一句无辜,恐怕也无人会相信,更何况,我并非全然无辜。   我救了齐康,但某种程度上,也“害”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9 15:47:11~2023-04-20 22:3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 2个;顾久昭、涳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齐康约我周末一起去装他旧物的别墅, 他说要清理一遍东西,将一些不太必要的销毁,以避免占据太多的空间。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我是有些不以为意的——我的房子有很多, 不要说用一两个房间, 即使用一整座房子堆积齐康的旧物, 我也会觉得“这没什么”。   但齐康显然不会这么想,他只会认为用那些废旧的东西占据空间,是一种浪费。   我虽然不以为意, 但在这种小事上,还是愿意遂了齐康心意的, 于是我们一起到了那处空置的别墅。   原本我以为整理旧物需要很大的工作量, 甚至还建议齐康带两个工作人员协助整理, 但齐康从进了房间后,就目标明确地收拾出了几本书、几本日记和一点细碎的金银,除此之外, 连相册都没有拿。   “就这些?”我有些疑惑地问他?   “就这些, 其他的东西都拉去焚烧场焚烧吧。”   我正想开口劝劝他, 话到嘴边却止住了——我意识到,对齐康而言, 剩下的东西或多或少都与丁家父子有关,而他是不想保管他们的遗物的。   “好。”   我们在返程的路上,并没有说几句话, 齐康的表情很漠然,他用一个箱子装着他拿走的那些东西、并将箱子捧在了怀里, 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在捧着骨灰似的——然而那骨灰并不是旁人, 而是齐康自己的。   他将自己被磋磨的十多年过往“烧”成了灰烬。   回家之后,齐康从书架上挑选了一本书,送给了我。   我接过来,发现是一本外国名著,不由问:“你想让我看它?”   他摇了摇头,说:“你可以看,也可以不看,你是自由的。”   “那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我记得你曾经看它看到了一半。”   “我记不清了。”我实话实说,开始回顾自己最近的阅读记录——并没发现这本书的踪影,但我并不认为齐康在撒谎骗我,那样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   “是你高中时读了一半的书,或许你会想要继续读下去。”   “你一直记着的?”   齐康摇了摇头,说:“翻到了过去的日记本。”   “里面有我?”   “嗯,有很多。”   实话实说,我有一点被哄到了。   我低头想要翻开书页,试图从记忆的犄角旮旯的深处翻出我的阅读记录,然后我听到齐康说:“第一百九十七页。”   我翻到了第一百九十七页,入目的就是一句话。   ——“那时候我还年轻,尚且不知晓,很多感情深厚的、原以为会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很有可能一眨眼就不见了。”   这句话倒让我想起一点与它有关的记忆来。   我记得那是个小雨绵绵的日子,我和齐康一起去了县里的图书馆,我鬼使神差地抽出了这本书,但抽出了一半,又想要放回去——时间是那么的宝贵,我应该用它来学习的,而非沉迷一些课外书籍。   齐康的手却搭在了我的胳膊上,他问我:“怎么不全都抽出来?”   “有些浪费时间。”我实话实说。   “休息一会儿,也算不上什么浪费时间啊。”   他换了个姿势,手指几乎压在了我的手指上——我们一起抽出了这本书。   我用了几个小时看了一半,又因为看到了这句话,而从书中的世界抽离出来。   我抬起头,恰好与齐康视线相对。   我很自然地问他:“晚上要一起吃面条么?”   “好啊。”齐康的眉眼都笑了起来。   我正想合拢书页,齐康却伸出手,抽走了我的书,低头看了一眼,说:“左边还是右边?”   我几乎是立刻反应了过来,回答:“左边。”   “一百九十七页,下次我们再来看吧。”   “好。”   我们撑起了两把伞,离开了图书馆,走进了雨幕里。   然而后来,我们都忘记了这件事,也再没有机会践行那时的约定了。   直到今日。   “应该是个悲剧吧?”   “你还要继续看下去么?”   “当然。”   “为什么?”   “书里是书里的故事,我们正有我们的故事,是不一样的。”   --   田媛媛的判决下来的时候,齐康刚刚结束了一场四进二的半决赛——出人意料地,他们又赢了。   这个暑假,星落战队成了最大的黑马,齐康也成了俱乐部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他以出色的技术、沉稳的状态,令无数游戏玩家刮目相看。   不少玩家都在扼腕叹息,叹息齐康被挖掘出来的年龄太大了,倘若他在五年前,哦不,即使在三年前被挖掘出来,或许都有希望成为世界顶尖的选手。   如今他的表现虽然不错,却因为年龄原因,未必能再持续多久——也许后年、也许明年、也许下个赛季,他就会失去状态、重新被摁到替补席上。   齐康的心态倒是很好,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能打一场,就争取赢上一场,不留遗憾就好,至于未来的事,以后再说吧。”   半决赛胜利后,再过十天才是决赛,决赛结束后,齐康也开学了。   俱乐部给队员放了两天假,我们在酣畅淋漓的交流后的第二天,收到了齐媛媛的判决结果。   齐媛媛的事,因为影响比较恶劣,而选择了线上线下同步直播公开审理,我们提前得知了时间,但因为事情太多,竟然都将这件事忘了。   我的工作人员倒是跟在了现场,在得知判决结果后,第一时间告知了我们。   齐媛媛因犯故意杀人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齐媛媛不服判决结果,当庭要求上诉。   但这案子铁证如山、影响恶劣,即使再上诉,也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改判。   齐康在得知庭审结果后,许久没有说话,就在我以为他会替田媛媛感到难过的时候,却听他说:“我早就该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的,受害人我还见过,是个很不错的女孩,田媛媛这条命,赔得太晚了。”   我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子松弛下来,过了一会儿,又问他:“你要掺和田媛媛的后事么?”   虽然田媛媛罪大恶极,但按照田家人的习性,是不可能为田媛媛准备什么后事的——如果无人认领死刑犯的尸体的话,将会由殡仪馆统一送入焚尸炉焚烧成骨灰,再做处理。   ——那样的话,多少有点“尸骨无存”的意思了。   “不掺和,她和我没什么关系,”齐康顿了顿,就在我以为他要改变主意的时候,又听他说,“现在能不能请律师,一并追究她的民事责任,她骗了我太多,应该赔钱的。”   “好,我让律师去处理。”   四个月后,我们收到了中级法院给出的最终判决——“维持原判。”   田媛媛的死刑经过最高法院复核批准,被一枚子.弹收割了生命,附带民事赔偿部分已申请强制执行,齐康收到了一笔赔偿,不多,他将这笔钱全部捐献给了女童助学基金。   至此,那三个我最厌烦的男人和女人,全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殆尽。   我没有多少唏嘘,倒是挺高兴,甚至在上班的途中,改道去了寺庙,点燃了还愿灯。   ——由此可见,我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些脑仁疼。   这篇文在收尾阶段了,完结此篇后,应该会主更新隔壁的《一觉醒来我成了百亿富翁》,依旧是缘更古代文,请帮我加个收藏,谢谢。   非第一人称主攻文。   我是个普通的社畜,天天996,怀疑自己活不到退休。   一觉醒来,我继承了遗产,成了百亿富翁。   除了遗产,我还继承了一个未婚夫。   未婚夫人长得帅、智商高、情商高、还是个大贵族,我对他没什么不满的。   只除了他好像并不爱我,他的青梅竹马是之前的冒牌货。   我愿意放他自由,但他选择了我。   【先婚后爱】【酸甜互宠】   机智可爱咸鱼攻X心思深沉贵族受   感谢在2023-04-20 22:33:35~2023-04-22 16:3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段贰 5瓶;小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齐康的奖金下来了, 是夏天快开学的时候,那场决赛的奖金——他们赢得了冠军。   这是俱乐部在这款游戏上有史以来赢得的第一个冠军。   邵博开心得泪洒当场,庆功宴喝得醉醺醺得抓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感谢, 连声夸赞我的识人能力。   我并不否认这一点, 毕竟齐康在这一路的比赛中, 不止崭露锋芒, 更是多次担当了“关键先生”、成功扭转了战局。   我的眼光还算不错。   齐康开学后,依旧参与俱乐部战队的训练和比赛,随着战队赢得了一个亚军和两个四强。   官方的奖金批复周期比较长, 因而四个月前的冠军奖金,直到放了寒假才正式发放——俱乐部的奖金倒是早就发了, 齐康那次倒没有流露出多少高兴的情绪, 领了钱便存进了我旗下的理财公司的账户里。   但这次并不同, 齐康确认奖金到账后,脸上露出了一个很真切的笑容,又特地出门了一趟。   我那时候在加班, 并没有注意他在忙什么, 但等到傍晚时分, 他回来的时候,却送了我一份礼物。   外包装是花花绿绿的, 很像是学生互相赠送的那种礼物。   我没拆开,而是问他:“为什么要给我买礼物。”   “这是我赚到的第一笔钱,自然是要给你买礼物的, 我答应过你的。”   我恍惚间想了起来,齐康的确是答应过我, 要在毕业工作后给我买礼物的。   但我早就将这件事放在脑后了,况且现在他也没毕业, 如果按照来到平城后赚钱的第一次来算的话……   “俱乐部给我发的工资,本质来说,也是你的钱,原本想等到下学期的奖学金到了再给你买礼物,没想到这笔钱提前到了,刚刚好。”   我是知道齐康在某些事情上是有些执拗的,但却未曾想到,他纵使拿了俱乐部的工资,也觉得是我给他的,而非他自个赚到的。   我有心“爹味发言”一番,但目光撞见齐康满怀期待的眼神,又说不出口了。   罢了,以后再说也就是了。   “谢谢你的礼物。”我将礼盒捧在手心,并不准备当着齐康的面打开。   齐康显然也猜到了我的意思,他微微蹙起了眉头,却对我说:“拆开看看。”   我“嗯”了一声,拆开了外面花花绿绿的包装,发现里面是一个通红的方方正正的盒子,很喜庆的图案。   我又将盒子打开,入目的先是花花绿绿的碎纸,拨开碎纸,才发现里面又有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倒是有些平平无奇了。   我将小盒子取了出来,心中已经有所预感了。   我问齐康:“你拆开它,还是我拆开它。”   齐康深深地吸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说:“给我吧。”   我将盒子递给了他,他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过来取这个小盒子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姿势是我坐着,他站着的。   他慢慢地蹲了下来,最后单膝下跪,有些笨拙地打开了盒子,递到了我的面前,他说:“许皓然,你愿意和我结婚么?”   他说:“许皓然,你愿意和我结婚么?”   我先是看向了盒子里面,那里是一枚很素净的白金圆环戒指,上面并没有钻石。   又看向了齐康,他在我稍微低一些的位置,托举着戒指盒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我看向了他,他也看向了我。   事实上,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被其他人求婚。   过往的那些情人,有人为了套牢我这个金.主,倒也会使出各种手段求婚。   有人给我放了漫天的烟花,有人给我准备了烛光晚宴,有人在众人之间把自己装进了盒子里充作生日礼物……   齐康的这场求婚,称得上简陋,连戒指都很朴素。   但却是我唯一一次,想要答应的。   我伸出手指,没有去取戒指,而是点了点齐康的额头,我问他:“你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么?”   他没有犹豫,直接回答说:“要。”   “一辈子都听我的话?”   “好。”   “不后悔?”   “不后悔。”   我轻笑了一声,向下压了压手指,对他说:“你可以帮我戴上戒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22 16:31:48~2023-04-24 10:2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敏卿 10瓶;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齐康把戒指戴到了我的手上, 我用指腹转了一圈,问他:“你的呢?”   他抿了下嘴唇,说:“我的钱只够买一个, 再说, 你是送过我戒指的。”   我“哦”了一声, 用指尖抬起了齐康的脸, 对他说:“以后记得戴戒指。”   他轻轻地说了一声“好”。   “我也会一直戴着你送我的戒指。”   “好。”   “求婚成功了,然后呢?”   我鼓励地看向了齐康,齐康也看向了我, 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 亲吻了我戴着戒指的手指。   我们又开始做起了很多不可描述的事, 齐康很喜欢我那根戴着戒指的手指, 我就用它做了很多不可描述但是很坏的事。   他的眼角渗出了些许眼泪,被我轻轻地吻了过去,我们耳鬓厮磨,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爱我”, 我便被他磨得内心柔软, 回上一句“我也爱你”。   --   寒假结束,刚刚开学, 齐康就得了学年的奖学金。   他用这份奖学金给我买了一个钱包,中规中矩,我便将自个的钱包递给他, 叫他把东西替换进去。   齐康把我的东西全都塞进了新钱包里,又夹带私货放了一张照片——是我们冬天去阿尔卑斯山滑雪时拍的合照, 我看到了,再看他时发现他在笑, 便默许了他的动作。   我出门聚餐,付账的时候,让金玉看到了这张照片,他原本是笑着的,忽地止住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他这些年倒也没什么变化,艳光四射,像个妖精似的,身边的人换了又换,没个定性。   他看我,我也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听他说:“借步聊上几句?”   “聊什么?”我其实有所预感,因而并不太想聊上这么一遭——有些事,如果说得太清楚的话,反而不太好。   然而有些事,总归是避无可避的。   早春的天气有些寒冷,我和金玉并没有出门去聊天,而是找了个空闲的包房,服务人员倒了两杯茶,拿了果盘过来就退去了。   金玉低头看了一会儿茶汤,突兀地说:“定下来了?”   “结婚的时候,就是定下来了。”   “你那时候还抱着能过过、过不下去就离的心思,现在却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   金玉是个聪明人,他也很了解我,我对他能猜出来我的心思,并不感到意外。   他喝了半杯茶,又说:“你这次戴了新戒指,他送的?”   “是我太太送的,用他自己打比赛的奖金。”   “你太太,”他咀嚼着这句话,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似的,变得颓唐起来,“我以前是见过他的。”   “哦。”我不置可否。   “在你带他来聚会之前。”   “哦。”   “你那年为了他伤心难过,喝醉了酒,他扒开门偷看,我其实发现了的,但假装没发现。”   “哦。”   “后来他偷偷摸摸跟在我们的身后,好几次我都看到了他,有时候你差一点就发现他了,我还要想办法引开你的注意力。”   “哦。”   “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如果我当年告诉你的话,或许你们也不至于分散这么多年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外人无关。”   “外人……”金玉惨笑一声,“我和你,也认识十多年了。”   “如果要比年岁的话,我和我太太,认识三十多年了。”   “我近年来总是在想,如果我当年洁身自好……”   “没有如果,”我顿了顿,还是没收回毒舌的话语,“你这些年也没有洁身自好,你就是个浪荡性子,做不了那种忠贞的人。”   “倘若你……”   “与我何干?”我朗声道,“并非我逼你同那些人做那些事的。”   金玉的脸色愈发苍白,嘴唇却因为涂了口红而鲜红,倒有几分诡谲的模样。   我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也快四十了,也该修身养性了。”   “我只是不甘心,我哪里不好,哪里不如……”   “并非你不好,也并非你不如,然而我爱的人就是他,便觉得他不好也是好,不如也是如了。”   “……你值得更好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鞋子合不合脚,总要亲自试过才知晓。”   “许皓然。”   “怎么?”   “我是爱你的。”   “哦。”   我对这句告白并不意外,我早就知道了,然而知道又能如何,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回应对方,我是不喜欢他的。   “如果有来世的话……”   “打住,”我打断了金玉的话,“如果有来世,也和你没什么关系的。”   “……你就这么喜欢齐康?”   “我爱他。”   “……”   “我不计较你当年做的些许事,你也不要在我眼前让我烦心。”   “……”   “金家如今一日不如一日,你还是多关注下家族生意,少惦记着那些儿女情长。”   “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情冷心。”   “那不然呢?”我笑了起来,“金玉,纵使我和你睡上一觉,也不会出手帮你的。”   “你不愿意,总有人会愿意的。”   “哦。”   “来日请你参加我的婚宴。”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24 10:27:24~2023-04-25 10:3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官配就是最棒的! 20瓶;敏卿 9瓶;尘 5瓶;想当个铲屎官 2瓶;华卿、无敌恋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我回到家中, 发现齐康正在剪辑视频,素材则是我们寒假出游的照片。   齐康的天赋不差,无论是剪辑还是PS, 都小有成就, 不过他的素材一般都是我们的照片, 他很喜欢折腾这些和家庭有关的小东西。   我坐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 看着看着就靠在了他的身上,他很习以为常地抱住了我,像撸猫似的, 抚摸着我的后背,过了一会儿, 他说:“去洗澡么?”   “嗯。”   浴缸已经放好了洗澡水, 齐康放的, 这个活原本是一个年长的工作人员做的,年长的工作人员退休后,换成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不知轻重, 撞见过几次我穿睡袍进浴室的模样, 有一次齐康跟在我身后, 第二天,那位工作人员就被安排去其他岗位, 在这之后,齐康每天会帮我放好洗澡水。   我迈进了浴缸里,齐康裹着浴巾, 用指甲刀帮我修剪指甲。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不知怎的, 聊起了晚宴上的人。   我想了想,又对齐康说:“金玉应该是要结婚了。”   “结婚?同谁。”   “还没确定, 但应该是快了的。”   “怎么会还没确定。”   “商业联姻,定下来也就很快了。”   “……不了解,也不喜欢,就这么结婚了?”   “利益足够多,自然就结了。”   “哦。”   齐康有些兴致缺缺,他和过往的性格没什么变化,还是单纯而善良的,像温室里的花朵似的,不堪一折。   我用修剪好的手指摸了摸齐康的下巴,对他说:“无需管旁人过得怎么样,你和我过得好,也就好了。”   齐康没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说:“我都听你的。”   我其实是不大满意这句话的,因此在浴室里做不可描述的事的时候,我就更折腾了几分。   齐康呛了几口水,我拍了拍他的后背,问他怎么样。   他摇了摇头,说:“没事的。”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我不是什么温柔人,倒是让你受苦了。”   “并不是受苦,”齐康用脸颊贴了贴我的不可描述的地方,“我很喜欢。”   “喜欢?”   “你给予我的一切,我都喜欢。”   竟然是有些魔怔了。   我抱起了他,离开了浴室,叫他缓一缓。   他喝了果汁、恢复了一些体力,慢吞吞地擦干了自个的头发,又去擦我的,半响,他说:“你对我是很好的。”   “总欺负你,哪里算得上好了?”   “不过是夫妻之间的情趣罢了,你待我好,我一直是知道的。”   我“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方才是有些不高兴的。”   “为什么不高兴?”   “你与金玉倒也没什么交情,甚至勉强算得上情敌,但你却真情实感地替他难过担忧起来了。”   实话实说,我就是不太喜欢齐康这幅过分善良的模样。   “我只是觉得,你与他多少是个朋友,倘若他过得不好,你也会难过的。”   “他那样的性格,绝不会过得不好,你无须担忧他。”   “许皓然,你是吃醋了么?”   齐康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正想开口说“没有”,话到了嘴边,却转了个弯,我说:“是又如何?”   这回齐康倒是沉默了,半响,他说:“我最在意的人就是你,其他人的处境,不过是感慨几句罢了。”   “当年你来平城找我,金玉曾经看到过你,但他没有提醒我,反倒还引走我的注意,不然,我或许早就发现你了。”   ——“那也怨不得他。”   ——“我知道也怨不得他”   我们几乎是同时说出了意思相近的话语,不由对视了一眼。   齐康抿紧了嘴唇,示意我先说。   我倒也不客气,只说:“他并非什么良善人,虽然未曾违法犯罪,但手上也造了不少孽,与其担心他,不如将心思放在其他的事上。”   “……什么事?”齐康明知故问。   “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领养孩子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是无所谓的,但如果你怕寂寞,咱们倒也可以养上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25 10:37:07~2023-04-25 22:2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色是最爱的颜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m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官配就是最棒的!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我不认为我是个擅长养孩子的人, ”齐康没什么犹豫,几乎是立刻回答,“我已经养废了一个丁龙, 还是不要再误人子弟了。”   “丁龙的问题, 不是你的错, 挑一个善良温和的孩子的话, 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   “田媛媛小时候也是温和善良的,后来还是会长歪,养孩子是一件很需要耐心、毅力和技巧的事, 我不认为我会是个合格的父亲。”   我不再劝他,想了想, 也说:“我想, 我也不会是个合格的父亲。”   我心里的位置很小, 小到只能容纳一个齐康,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人——即使是我名义上领养的孩子,恐怕也不行。   “那就算了吧, ”齐康舒了一口气, “就咱俩过, 也安稳,也没有什么波折。不过那些慈善的事, 咱们还继续做。”   “自然是要继续做的,”我顿了顿,又说, “要是你能生的话,咱们生个孩子, 倒也不错。”   “可惜我不能生。”   “生孩子要走一道鬼门关,也很痛, 我舍不得。”   “我却愿意的。”   我们竟然有模有样地讨论了起来,我叹了口气,说:“那也舍不得,我舍不得你痛。”   齐康笑了起来,很明朗的、很温柔的那种笑容,他说:“都说了,你对我特别好,遇到你算是我的幸运。”   我没反驳这句话,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自恋的。   过了一会儿,我对他说:“等到今年五一,我们去学校看看老师吧?”   “高中老师?”   “也可以都看看。”   齐康沉默了几秒钟,忽然说:“我其实这些年,一直都在躲着老师。”   “为什么要躲着老师?”   “因为混得不太好,很怕老师问我最近在做什么、过得怎么样,我怕老师的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最好连心疼也不要有。”   我虽然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倒也是理解齐康的选择——他曾经是班级里最优秀的那个人,在他人的夸赞中长大,也被老师们给予厚望,除却部分道德水平堪忧的老师外,大部分老师都是兢兢业业、值得尊重的,而齐康不想面对他们,我倒也可以理解。   ——正如在我们分别的十多年里,我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回到宁县,却总是犹豫不决、近乡情怯一样。   “那这次,要去见见么?”   ——倘若不愿意见,我也不想逼迫齐康的。   “要去见见的,”齐康舒了一口气,有些高兴的模样,“我现在考上大学了,也赢了几次比赛,终于可以见见他们了。”   其实齐康的心理状态也不算不上正常,他的思维方式,也和主流推崇的思维方式不太一样。   主流推崇的是“行行出状元”,是“纵使混得不好,也要多去看望师长”,然而恐怕很多人,都无法做到这两点。   ——职位总归是有高低的,混得不好的时候,也的确是不想见人的。   我很高兴齐康终于有了些许成绩,能够坦然地去见过去的人了,我并不觉得他软弱庸俗,我只觉得他很真实,看着又有些可怜的。   这大抵,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   三月底,学校举办了校庆活动,作为优秀校友,我自然也收到了校友会的邀请函——我原本是不想过去的,但没想到齐康当了志愿者,还好巧不巧地负责接待我的班级,我犹豫了几秒钟,也就答应了。   我和大学同学关系平平,但大家都是在社会上打磨过十余载的成年人,彼此之间交谈起来气氛还算融洽。   齐康按照学校安排,是在校友活动的后半程出现的,他刚进教室的门,我便冲他招了招手,然后将他介绍给了我的同学——“这是我的太太。”   一时之间,大家的脸色都很精彩。   齐康原本就长得不错,这几年养尊处优,皮肤状态也好,穿着志愿服的时候,乍一看还真像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   有一位老同学心直口快,直言道:“……你这是祸害上小师弟了。”   齐康摇了摇头,很会说话:“我今年三十多了,以前家里有些波折,是去年上的大学。”   一时众人恍然大悟,倒是八卦起了我和齐康的爱情故事。   有一位女同学记性很好,问齐康:“你们是不是大学的时候就在谈异性恋?”   齐康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我们那时候只是朋友,没有谈。”   “那就是许皓然单方面喜欢你了,”那位女同学一锤定音,“你是不知道,当年我们班同学一个接一个地追他,全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问急了,就说自个是有对象的,对象在老家呢。”   我其实对这些事没什么印象了,但见那位女同学言之凿凿,对上了齐康的笑容,便也回了个笑容,不说什么话扫兴。   “许皓然那时候年年都是最高额度的奖学金,再加上助学金,其实养活自己挺好,但他还要打好几份零工,我们问他干嘛这么拼命,他说要攒老婆本。”   齐康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回我那同学:“他那时候总是托人给我送钱,我就算不要,他还是要硬塞给我。”   “是吧,一见他就疼老婆,这么好的男人,你们好好过啊。”   齐康和我那女同学一见如故,两人攀谈起来,把我大学时的那点事几乎都掏了个一干二净。   其他同学有的在看戏,有的在补充一二,一时之间,空气中都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我见气氛还好,便大方了一次,宴请所有的同学去学校的周边吃晚饭,权当是交流感情了。   酒过三巡,一群三十多岁的人开始给齐康塞红包,直言要“补上份子钱”。   齐康救助似的看向我,我用眼神示意他收下——都是能养活自己的成年人了,我请了客,他们想要回敬一二,这也是礼尚往来。   这份子钱也可以收。   等到酒局散场,齐康的背包里已经塞满了红包。   我们上了同一辆车,没过多久,齐康就枕在了我的肩膀上。   “困了?”我问他。   “想抱抱你。”   “哦。”   “我知道你为我做过很多事,但我今天才发觉,你为我做过的,比我想像得还要多得多。”   “同样的话,改一改可以回送给你,”我按下了车窗,任由晚风吹散我残留的些许醉意,“我以为你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事,但我最近才发觉,你为我做过的,比我做梦梦到的还要多得多。”   ——我的整个青春,都在追逐着齐康,都在努力挣扎、想把齐康从狼狈的泥沼中拉出来。   ——而齐康,心甘情愿地踏入泥沼,拼尽全力托举起我,盼望我有光明而璀璨的未来。   纵使我们的手段不同,选择或许是对、或许是错,想让对方过得好一些的心愿,却是一致的。   齐康悄悄地亲了亲我脸颊——他总爱这么偷偷地亲我,还会在认为我睡熟后、偷偷地摸我。   我猜,哦不,我确认,他非常喜欢我。   我看了过去,齐康却不闪不躲,也不害羞,他凑过来,直接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们在车后座接吻,司机和助理习以为常,拉高了车内的挡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还有二更。感谢在2023-04-25 22:27:54~2023-04-26 20:4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敌恋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清明节, 我和齐康一起扫了墓。   去年我父母和他父母的坟墓自宁县迁到了平城,我们有空时便会去看看他们,看管墓园的管理员对他人不假于色, 对我们倒是和颜悦色, 多次夸我们“孝顺”。   我们还额外买了一处墓地, 就在两家父母的旁边, 准备等我们百年之后再用。   以前总觉得情谊会变淡、未必能在一起白头偕老,如今却觉得日子过得极快,恩爱至死也仿佛触手可及。   生同衾死同穴, 古人的浪漫,我们倒也想体验一生。   扫过了墓, 絮絮叨叨地同四位老人说了说近日的情况, 我和齐康回了家。   齐康所在的战队在这个月大换血, 和一些旧队员到期解约、同时引入了新的知名选手,齐康作为替补选手倒是没什么影响,但也被摁在了替补席上, 鲜少有出场机会。   我清楚他的情况, 也做好了他来找我求助的心理准备, 但齐康什么也没有说。   他送走了熟悉的队友,从仿佛已经坐掼了的正式选手的位置上退了下来, 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他鲜少发什么动态消息,他的粉丝求助无门,竟然都涌到了我的主页, 私信我,叫我帮一帮自个的老婆。   我等了又等, 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齐康:“你需要帮助么?”   齐康摇了摇头,说:“不用。”   “我问过邵博, 你的状态还不错,作为正式选手上场,也不会拖后腿。”   “也只能做到不拖后腿,”齐康叹了一口气,“但战队想赢,需要的是能扭转战局的人。”   “你曾经做到过,”我也不怎么冷静、不怎么理智了,“你可以做到第二次的。”   “那恐怕很难,我年纪已经大了,”齐康比我冷静一些,他说出了仿佛已经思考过无数遍的话,“我算不上最顶尖的选手,上一个赛季勉强撑了撑,战队如果想赢下去,还是要换年轻的选手、换更强的选手。”   “我曾经的队友们都是因为这个理由要么离开了战队、要么降为替补或者二队,没理由我需要什么优待,”齐康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说出了很多玩家很爱说的那句话,“电子竞技——没有感情。”   我反手抱住了他,我竟然有一点难过。   或许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他在场上的模样,也真的很喜欢他赢的模样。   我分明是游戏的制造商,分明可以理性地对待游戏、玩家和任何选手,但此刻,却很冲动地想为齐康做什么。   ——好在齐康拒绝了很冲动的我。   --   五一假期,我们见了过去的老师们一次。   我们并没有回到宁县,而是资助了当地的有关部门,由有关部门组织一批优秀教师来到平城旅游。   借此机会,我们和老师们私下里吃了几顿饭,老师们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待我们很温和。   齐康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己当年高考成绩被替换、后来又被迫中止学业的过往——好在最后有一个完美的结局,经年之后,他依靠自己的努力,重新进入了大学的校门。   那天,我们说了很多很多的话,等到散了场,齐康牵着我的手,对我说:“谢谢你。”   “谢什么?”   “很多、很多、很多。”   “那我也要谢谢你。”   “谢什么?”   “很多、很多、很多。”   --   那个暑假,齐康所在的战队赢得了两个冠军,齐康的状态却不太好,唯几的几次上场,表现都有些差强人意。   暑假临近结束的时候,齐康向俱乐部提出了退役申请——邵博原本想留他继续在俱乐部当陪练,齐康却婉拒了。   他说:“我以后要好好学习,有空闲的话,或许会当个主播吧。”   在直播没有兴起之前,很多电子竞技选手退役后不得不面临转行的严峻问题,但直播兴起后,俨然成了选手们的再就业指定地点。   齐康也没有躲过这个“再就业”的定律。   他和最初的几个队友组队直播玩游戏,很快就收获了很多游戏粉丝,用粉丝们打赏的钱给我买了不少礼物。   ——我倒是头一次享受到了被“包.养”的快乐。   实话实说,倒真的挺快乐的。   齐康给我买了不少贴身的昂贵衣物,直到有一日,我见齐康帮我收拾内.裤,才发现他一直叠的都是他给我买的内.裤。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他承包了我的袜子——看起来承包我的衣柜,有生之年、指日可待。   -   没过多久,齐康有了一个为期半年的去国外交流学习的机会——他原本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的,但他的辅导员拨通了齐康的联系人的电话——好巧不巧,他的联系人是我。   我在听完辅导员的劝说后,回他一句:“我们再谈谈,再告知您最后的决定。”   我和齐康促膝长谈了一番,终于知晓他并非不想去国外,而是害怕与我两地分居——他舍不得与我分开得那么远、那么久,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与我在一起。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我选择和齐康一起出国,他学习我远程工作,权当是在陪读了。   我们一起去了国外,度过了宁静而安逸的半年。   有一天天空下着朦胧细雨,我们从图书馆里走了出来,都有些恍然若梦的感觉。   眼前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过得如此美好,便突然害怕起来——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镜花水月,醒来之后,身畔并无旁人。   在我试图做些什么确认身边人真实存在前,齐康先我一步,握住了我的手,稍微用力捏了捏,他说:“你会不会痛。”   “还好。”我实话实说。   “那你捏捏我吧。”   我依言捏了捏他,也问他:“痛么?”   “也还好,”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刚不知怎的,突然害怕你是假的,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我是真的,”我轻声说,“你也是真的,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真的在一起了。”   我们做了一件对十八九的年轻人来说很正常、对三十多岁的人来说很不正常的事——我们把手里的伞折叠好,任由自己被风雨击打、浇湿、浇透。   我笑了起来,然后发现,齐康也在笑。   其实不知道为什么笑,或许是看到对方就高兴吧,或许是觉得心意相通也高兴吧,总而言之,我们在风雨中笑了起来。   分不清是我先吻的他,还是他先吻的我。   我们激烈地接吻,很快不满足于唇齿接触的些许温度,我们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吻了很久、很久。   ——过于放纵的结果,就是齐刷刷发烧倒在了床上。   医生看到我们露出了极不赞同的神色,但一点也不妨碍他给我们拉了长长的诊疗单子——好在我和齐康都有保险,报销后,并没太过夸张的金额。   我们养了几天的病,又学着年轻人一样,去露营。   我不擅长生火,齐康却很擅长,他还会用火堆给我烤玉米吃。   回国之后,我们收到了金玉再次结婚的消息。   对,是再次。   上一次,金玉和一个相貌儒雅的年长男人结了婚,等金家度过了危机后,就迫不及待地和对方离了婚。   据他说,那男人满脑子封建糟粕,外头养着旁人,还要管他的“小朋友们”,这种不对等的关系,多忍一分钟,都是对生命的浪费。   这一次,金玉的结婚对象倒是个年轻人——有多年轻呢,今年刚二十出头,还是个大学生。   参加完婚礼,我们对金玉的丈夫有所改观,原本以为这场婚姻是你图钱我图色,但却没想到,金玉的丈夫,看起来对金玉是全然真心。   最有趣的环节,莫过于那年轻人私下里找我喝了一杯酒,他说:“以后金玉就由我照顾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又觉得有些好笑,不由说:“自然是要由你照顾的,再说,以前我也没照顾他。”   年轻人被我一句话堵得脸通红,半响,才说:“我知道你和金玉的那些过往。”   “没有过往,我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我的太太。”   打发走了莫名其妙的年轻人,我转过身和齐康说了这件事,齐康想了想说:“这事虽然做得莽撞,但这年轻人,待金玉是真心的。”   ——真心对像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还真的是比金子更宝贵的东西。   ——金玉这个烂人,祸害了那么多人,造了那么多孽,竟然没得到什么报应,反倒有了一个还不错的阶段结局。   我有点替齐康这个好人不公,但想了想,齐康估计自个都是不在意的,我纠结这一点,实在没什么必要。   毕竟,好人做好事的时候,也没想着自己要长命百岁、福泽绵延,想做就做了。   高尚的是他们,我不过是个俗人。   --   又是一年暑假,又是一年的同学聚会日。   我和齐康一起收到了请柬,齐康问我去不去,我想了想,实话实说:“不去。”   齐康点了点头,没有再问,随手将请柬扔到了一边。   他不问,我却很想说,于是问他:“不问我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自然就不去。”   “我不太想见咱们高中的那些同学。”   “为什么?”齐康终于问出了口。   “他们以前挺不是个东西的。”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趁着你不在学校,偷偷地欺负我。”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应该是在回忆自己高中时哪个阶段长时间的不在学校,等想到了,才开了口,“我不该为了田媛媛的事,把你一个人留在学校。”   “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霸凌的人的错,”我一贯不爱迁怒人,该是谁的锅,那就是谁的锅,“况且当年我也没忍着,我和他们打了一架,又骂了拉偏架的老师一顿,世界都清净了。”   “怪不得你不请那个人来平城旅游。”   “我这个人,记仇得很。”   “我也要向你学习。”齐康突兀地说。   “学什么?”   “要记仇得很,”齐康想了想,又说,“他们欺负你,都不是什么好人,以后我也不和他们再联系了。”   “他们欺负了我,又没有欺负你。”   “你现在是我的丈夫,从前是我的挚友,欺负你,比我欺负我,更严重。”   “……我以为你会说,他们那时候还年轻,不是故意的。”   “你那时候也年轻,也都不是小孩子,他们就是故意在欺负你,”齐康抿了抿嘴唇,“怪不得那时候我回来你总躲着我,你是受伤了,对么?”   “都过去了……”   “这事怪我,我没有保护你。”   我叹了口气,将人抱进怀里,细细顺着人脊背。   “怪不得你,再说,后来,我也没有保护好你。”   那两封信笺,最后被我们扔进了碎纸机里,碎了个干净。   ——就好像,我们把那些晦气而无力的过往,一并抛掷而去似的。   --   虽然这事过去了,但齐康好像还是不太解气,我想了想,索性将一个已经过气但还没有停服的游戏推荐给了齐康。   齐康玩了一会儿,才发现里面被玩家群殴的反派NPC,或多或少都有那些霸凌别人的高中同学的影子。   “虽然有些阿Q精神,但我做这个游戏,已经让他们在虚拟世界里被人群殴了无数次。”   “忘了说了,这是我做出来的,第一款爆款游戏。”   “我相信游戏是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可以弥补现实的伤痛和遗憾,即使是虚假的,也称得上是短暂的镇痛剂。” 第116章   “镇痛剂过了药效, 还是会痛。”齐康轻轻地说。   “很难找到什么治愈旧伤的良方,能有个镇痛剂,已经很不错了, ”我笑了起来, “我当然很想报复他们, 但那就涉及到违法犯罪, 不太值得。虽然偶尔也会怨怼,他们做错了事,却仿佛没有得到任何惩罚和报应, 但我过得越来越好,渐渐也就不那么在意当年的往事了。”   “……这倒不太像你的性格。”   “我又是什么性格?”   “总归不是什么大方的、以德报怨的。”   “我倒是也遇见过来我公司面试求职的曾经的同学, 然后以权谋私, 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就这样?”   “就这样, 我公司的薪资待遇很不错,他失去了一个不错的机会。”   “……我还以为,你会下个行业□□之类的东西。”   “那是违法犯罪的行为, 不能做。”我顿了顿, 又说, “我有司考证。”   “总感觉……”齐康话只说了个开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感觉什么?”我低笑着问。   “你学习法律, 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那就是为了什么。”   我不想说谎话,也不想说实话。   齐康没有继续追问, 他只是凑了过来,抱住了我, 说:“抱歉,当年没有保护好你。”   “不用道歉, 错的不是你。”   ——我也没有那么孱弱,需要你无微不至的保护。   齐康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待我特别好——倒不是平日里待我不好了,而是能肉眼感受到,齐康的视线几乎每时每刻都缠绕在我的身上——他似乎是很害怕,我会在看不到的角落里再次遭遇伤害。   我知道齐康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但我不曾想到,齐康吃到了一点“软”,竟然会任由他人予取予求。   从前不想答应的不可描述的花样,现在全都点头答应。   过往的底线一退再退,几乎变成了毫无底线。   这样乖巧的齐康真的很诱人——引诱着他人得寸进尺,进一步地欺压他、逼迫他。   我有那么一瞬间被引诱到了,但靠着背诵相关法律条款,硬是压制住了那种冲动。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眼前似乎很容易被P-U-A到的妻子说:“不要因为愧疚,就打开自己的全部,任由他人索取,试着更自私一点,更爱自己一点,好不好?”   “但我想让你更开心一点。”   “在亲密关系中,让对方很开心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让自己也开心,齐康,只有先学会了爱你自己,你才能更坦然地爱别人。”   齐康的表情有些茫然,看起来,他还是不懂。   他已经习惯了奉献自己,将他人的感受放在自己的感受之前,我也不要求他立刻都懂,于是换了个说法:“不要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到你自己,即使那个人是我。”   齐康又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他终于想明白了,却没想到他会说:“如果能让你高兴的话,我受点伤,也没什么的。”   “许皓然,对我而言,你感到快乐和幸福,我才会感到快乐和幸福。”   “你是我的神明,也是我的……”   齐康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但他张开了口,用嘴唇无声地“说”了出来。   我看懂了他想说出的话语,一时因为惊讶而有些许不知所措,齐康这时候倒是比我镇定了一些,他走近了我,牵起了我的手指,又凑过来亲了亲我的脸颊。   “我爱你,许皓然。”   我任由他亲了又亲,低声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该为了自己而活。”   “我是为了再次见到你,而活下来的,”齐康紧紧地环抱住了我,“有很多次,我都感觉活着太苦、太累也太绝望,我想一死了之,但我还剩了一点点的希望。”   “我希望能见到你一次。”   “我希望能问你过得好不好。”   “我希望能生疏地喊你一声许先生。”   “靠着这一点点的希望,我硬撑着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26 22:29:53~2023-04-29 01:0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鹤鹤鹤鹤鹤 10瓶;鸢宝宝g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齐康看起来很喜欢我, 喜欢到愿意让步权利、放弃自我,迎合我那些隐晦的不太符合主流价值观的癖好。   他在放纵我,也在引诱我。   我很心动, 但是还是拒绝了。   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对他说:“我同样也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快乐, 你可以依赖我, 但也可以选择相对独立一点的生活,你可以对我的无理要求说‘不’,我们是人、是伴侣、是平等的。”   他的耳垂有一点点红, 他垂下眼,眼睫毛精致而漂亮。   他轻声反驳了我, 他说:“我和你不应该处在平等的位置上, 你的位置很高很高, 是我一辈子都需要仰望的对象。”   “但你是我的太太,你就该站在我的身边。”   “许皓然,我很累, 也很没有安全感, ”齐康低下头, 露出了白皙的脖颈,“我想讨好你, 想让你快乐,我不想让你有朝一日厌倦了我、抛弃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我的指腹顺着他的耳垂一路下滑到隐秘处。   “我知道,”齐康看向我的眼神很清澈, 仿佛看透了我最阴暗的想法,“请让我一辈子都留在你的身边, 请给我留下属于你的永久的痕迹,请……我。”   我凑过去, 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将他揽入怀中,我的影子覆盖上了他的影子,仿佛将他整个人都全然吞没了似的。   齐康在某些时候,称得上放.荡.不.堪,最后还是我靠着意志力,才没有给他真的留下某种永久的标志。   他像惑.人的妖.精似的缠.绕着我,恍惚间,我也产生了他妄想吞噬我的错觉。   有时候我也会在想,我对他而言,算是什么呢?   我是他年幼时的玩伴,年少时的同学,但他当年其实并不是只有我这么一个好朋友。   我离开他称得上一无所有,他离开我却不至于伤筋动骨。   我们一路跌跌撞撞地前行,我暗恋着他,而他悄然默许了我的暗恋。   我们彼此暗恋,原本可以让名为爱情的鲜花绽放,却因为种种缘由,最终分道扬镳。   他用他的前途换了我的前途,近乎决绝地用尽最后一份力量推举起了我的未来,并疏远我、拒绝我、不让我再试图靠近他。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重新选择?   他还会这么做么?   会,他还会这么做。   我熟悉人性中的恶意,理解很多人或许曾经善良,却在漫漫岁月中被生活折磨得满心怨怼、懊悔当年的选择,然而齐康这么多年下来,竟然像是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他很努力地生活着、生存着,再见到我的时候,也没想着拉我下水,叫我补偿他这么多年受的苦与痛。   他与我重逢时是狼狈的——洗得发白的衣物、憔悴的面容、满是茧子的手、瑟缩的神态……   他与我重逢时却又是从容的——他没有谄媚地向我讨好,只是生疏地喊了一句“许先生”,他在我和他之间立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仿佛无声地说,我们各自安好、不必再靠拢了。   ——他演得很好,我几乎也相信了,他并不在意我,并不需要我,并不渴望我。   直到今日今时,直到所有的真相大白,他仿佛才挣脱了枷锁,才能抱着我,一边哭一边说爱我,才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他究竟有多在意我。   他笨拙而狼狈地试图抓住我。   我们之间的追逐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掉转。   我用指腹擦干了他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在这一瞬间,我觉得他有一点可怜。   我可以送他去上很好的大学,可以帮他获得一份体面的工作,可以替他去“惩治”那些欺凌的坏人,可以给予他极为舒适而富饶的生活,但无法拔出他内心的自卑和不安。   他愈爱我,就会愈自卑、愈不安、愈忐忑。   我很熟悉这种感受。   因为在我年轻的时候,在我最爱齐康的那几年,我就是这样的。   我会反复思考,我究竟是哪里不好,为什么齐康会选择别人,而非我。   是我不够英俊么?   是我还没有工作,不够有钱么?   是我性格不好,不会哄人么?   我靠着不断的努力,最后向自己证明——“我很好,是齐康的眼光不太好。”   但很显然,齐康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我原以为,随着齐康的学识和工作经验的提升,他会变得自信,会变得从容,但我低估了他对我的喜欢。   我可以说出很多的漂亮话,正如我一直在说的那样。   但在旁人的眼中,齐康的条件与我并不般配,而齐康,偏偏是一个很在意他人看法、也过习惯于内耗的人。   我们都在相处中调整对对方的态度,寻求一种稳定而妥帖的相处模式。   我在不断降低对他的期待,更加大包大揽他的生活。   而他正在试图在我的身边寻求一个位置,一个我需要他的、让他也感到不可替代的位置。   ——智者不入爱河。   倘若他当年没有做出那个选择,或许如今功成名就是他,高高在上是他,他不会忐忑不安,也无需小心讨好。   他或许能坦然而自信地说爱,放纵而从容地提出要求,无论对象是我,亦或是其他人。   他有一点可怜,对他的怜悯与爱意,也束缚着我心中的恶。   我抚摸着他的身体,直到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了室内,直到他缓慢地睁开了双眼,看向了我。   我们注视了几秒钟,我对他说:“或许我做出任何诺言,你都不太敢相信,但来日方长,总会有一天,你不会再忐忑不安,也不会再恐惧我会抛弃你。”   ——有时候说实话,有些残忍,但实际上,对我而言,纵使有一日,我对他爱意退散、激情消缺,我们总归有相识这么多年的情分,他对我亦有多次倾尽全身的帮助,无论是出于对他的感激,还是出于我的执念,我都会选择将他留在身边。   ——年轻漂亮的肉.体纵使美妙,在和齐康重逢前,我亦体验过许多次,现在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冲动和想要品尝的欲望。   ——齐康温柔体贴,如今也只剩下我这么一个重要的人,我亦不会忍心抛弃他的。   ——更何况,我对齐康的爱意,似乎并没有逐渐消退的迹象,反而不断压实增厚,虽然比不得年少时疯癫真挚,但比那些表面恩爱却貌离神合的夫妻却好上不少。   ——我们是绝无可能分开的,然而纵使我这么说,他亦不会相信的。   齐康亲吻着我的嘴角,嘴上说着 “我相信你”,手臂却死死地抱着我——仿佛一松开,我就会离开似的。   我只得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抚着他的情绪,安抚着、安抚着,我们又滚.做.一.团、抵.死.缠.绵。   --   齐康从俱乐部退役后,大学的主要课程学得差不多了,直播的频次也不算高,就多了很多的时间。   他变得很粘人,各种意义上的粘人。   几乎每个晚上,都想要榨.干.我。   但他的体力又远不如我,身体总是受不住,我愿以为他会降低频次,却没想到他开始跟着我一起健身,很快腹部就有了结实漂亮的肌肉。   ——我们又解锁了健身房的各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29 01:04:14~2023-04-29 12:1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2个;啦啦啦我心尖尖儿上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心 10瓶;鸢宝宝g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我和齐康又去一起看日出。   这次看日出的地点定在了海边, 所有行程的费用都是由他支出。   他的直播做得还不错,如今也不怎么缺钱了,但很少给自己买什么东西, 差不都会存起来一半, 另一半几乎都花在了我的身上。   从平城到海边的距离其实不算远, 凌晨起来驱车过来, 倒也赶得及。   但齐康偏偏要提前定下了这处海滩旁边最豪华的海景房,第二天一早也舍不得叫我去吹海风,而是拉开了窗帘, 叫我和他一起躺在床上、透过玻璃去看朝阳升起。   等看过了朝阳,我们又按照他提前做好的攻略去逛附近的景区。   游客其实很多, 但齐康砸钱砸得很凶, 全程没有让我排过队, 无论到哪儿都在走VIP通道,也有专人提供服务。   我和齐康玩了一会儿,突兀地想到数年以前, 我刚带齐康回到平城的时候, 我们一起去游乐园, 也是这么安排行程的。   齐康在漫天烟花下,轻轻问我花了多少钱, 表情很是奇怪。   ——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下了决定,等未来的某一天, 也要靠着自己亲手赚到的钱,带我像我带他这样地尽情玩。   我不确定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但还是突然有了想试一试齐康的想法。   我的目光注视着商店里最昂贵的一个赤红色的机器人模型,看了大概有十多秒钟, 直到齐康出声,才收回了视线。   ——我很少显露出某一个“玩具”的喜欢,而那个机器人模型,售价是二十五万。   二十五万也不是个小数字了——齐康一个月直播的收入税前也只有五六万,二十五万,够他省吃俭用赚上大半年。   况且依照我对齐康的了解,他一贯对这种华而不实的玩具并不太喜欢,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一掷千金去购买他们。   我们玩了一整天,在回到酒店之后,齐康却突然送我了一个礼盒——依旧是那种比较浮夸的、艳丽的包装,和他送我戒指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拆了不算小的礼盒,发现里面赫然是包装非常解释的机械人模型——正是我在商店里多看了一会儿的那一款。   我明知故问:“你买来送给我的?”   “嗯。”   “二十五万,刷的哪张卡?”   “我自己的。”   “为什么不用我的卡?”   “送你的每一份礼物,我都想用我自己赚到的钱,”齐康很坦然地笑了笑,“虽然我赚得也不多,但攒一攒,也就够了。”   “……为什么?”其实这个问题,我已经想问很久了,直到今日,才问出口。   “你是我的丈夫,我想买礼物叫你开心。”   “……那也可以用我的钱。”   “没有这么糊弄人的,拿你的钱给你买礼物,说得好听点叫借花献佛,说得难听点,叫左手换右手,那就是糊弄傻子的。”   “……我并不介意。”   “但我介意,许皓然,我是把你当成我的……丈夫的,我想养着你。”   齐康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我猜他原本想说的是“妻子”。   于是思维又绕了一个圈,倘若我们十八九就在了一起,谁做丈夫,谁做妻子,说不定还要再讨论一二。   不过我这个人就是个霸道的性子,恐怕会连哄带骗,好叫齐康答应在下。   “好吧……”我看了一眼那礼物,却转过身,抱住了齐康,“你给我的买的礼物很漂亮,我很开心。”   余y an数   ——更开心于,我并非妄想,而是你赚钱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更加欢愉。   --   我们在海边度过了一个周末,吃了不少海鲜,消耗了不少精力,然后回到家中,依旧是我去上班,他去上学。   临近毕业,齐康也该选择未来的方向,要么接受保研,要么准备就业——考公是考不成了,他毕业时已经错过了三十五岁。   齐康没什么犹豫,直接选择了就业,却没有去我名下的公司,甚至没有选择游戏行业,而是找了一份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   赚不到什么钱,活也不重,离家也很近,不耽误他的直播副业。   他倒也曾想过去互联网公司996,但他年纪偏大,如果不动用我的关系,很难进得去大厂,但用了我的关系去其他互联网公司,还不如直接进我名下的公司为我工作——然而那样的话,他赚的钱,严格来说还是我的,算不上什么经济独立。   我也舍不得他去996,那样他的身体只会迅速地垮掉,我们甚至连做不可描述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为他推荐了几份体面而高薪的职业,譬如去某个慈善基金做个管理人员——有不少富太太就是从事这份职业的。   齐康只看了职业介绍就拒绝了,最后自个面试,击败了上百个竞争对手,终于得到了这份工作。   如今的世道,比例不小的一部分人自动放弃了内卷,更钟意稳定而轻松的工作——纵使薪金不高。   齐康定下了工作,和我说起自己的决定时,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我宽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对他说:“能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就很好了。”   “……我很喜欢图书馆的氛围,”齐康低头笑了笑,“赚钱的话,可以靠直播,勉勉强强可以送你一些礼物。”   “我也很喜欢图书馆,更喜欢有你在的图书馆。”   这话倒是实话的,只是这些年忙忙碌碌,鲜少能去外面图书馆阅读的机会罢了。   齐康在临毕业前又拿到了一个奖学金,读书四年,他包揽了学院所有的奖学金,最后的论文还荣获了平城的优秀本科生论文,学校里有不少老师想收他做研究生,但他拒绝了。   我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以家属的名义坐在台下。   齐康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他身着学士服,学士帽上的麦穗刚刚被校长拨到一边。   他试了试麦克风,目光越过几行人,精准地看向了我。   “……感谢学校的培养,我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幸福的四年时光……”   “……在这里,我要特别地感谢一个人,感谢我的伴侣,许皓然先生,我曾坠入泥沼,是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下,竭力将我救了出来……”   “……我曾经在多年前来到过平城,来到过我脚下的这所学校,那时候我认为我只会来这么一次,我从未想过,我会有朝一日,能够有机会来这里读书……”   “……在未来的路上,在做的各位或许会遇到很多挫折和磨难,但永远、永远不要失去对生活的信心和继续下去的勇气……”   “……奇迹总会出现,有缘之人亦会重逢……”   “祝愿各位,前途坦荡,得偿所愿。”   齐康在众人的掌声中下了台,他却没有走向他的同学们,而是走向了我,我起身抱住了他,我们短暂地相拥,又手牵着手坐在了台下。   台上下一个嘉宾继续精彩发言,台下偶尔掌声雷动。   齐康却在人群中,贴着我的耳朵,对我说:“许皓然,我爱你。”   他好像很喜欢对我说“我爱你”,仿佛想把这些年少说的都补齐。   我“嗯”了一声,想了想,也很认真地说:“我也会越来越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29 12:16:00~2023-04-30 01:0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心 20瓶;想当个铲屎官 2瓶;鸢宝宝ghy、华卿、无敌恋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正文完结   毕业典礼结束后, 我和齐康一起逛了逛校园,聘请的摄影师帮我们拍了不少照片,齐康挑选了很多张, 叫人洗出来装进了相册里——我们的家中已经有一个书柜, 专门来装我和齐康的照片了。   齐康整理好了照片, 就去瑜伽室跟着老师学习瑜伽, 他学得很认真——或者说,在有关于让我更舒服和愉悦的领域,他都学得很认真。   有一天, 我醒来的时候,齐康正在对我做不可描述的事, 然后, 尽管我阻止他, 他还是将不可描述的……全都咽了下去。   实话实说,我曾经认为齐康是一个恋爱脑,但现在, 却越来越觉得, 在他平静的面孔下, 或许多少有点偏执和疯狂……   因为我们有了很多空闲的时间,他便能够更加细致地观察我, 记录我的喜好。   我有一天多看了IPAD屏保上的长发模特一会儿,齐康就开始续起了头发,等到他的长发披肩, 又将发尾塞到了我掌心……   我的手指插.入了他的发丝之间,他就仿佛是触电了似的, 被修建得圆润的指甲陷入了我的皮.肉之中,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我们开始频繁地接吻, 不是那种轻描淡写的吻,而是浓烈的、深入的吻。   齐康的行为也愈发大胆,除了在我们的家中,除了在封闭的车内,他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悄悄去公司找我。   他通过我的专属电梯直接到了我的办公室,黑色的斗篷将他遮挡得严严实实——任谁也不知晓斗篷下面究竟是怎样的风景。   疯狂而清醒,混乱而坚定,仿佛要补全那些年缺失的那些份。   我一直认为我是相对主动的那一方,但愣是被齐康的索.求逼成了相对被动的那一方。   当我和齐康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望向落地窗外万千灯火的时候,竟然也会产生“或许我会……”的错觉。   他开始很频繁地“……”我,仿佛我是什么美味的食物。   如果不是我的阻止,或许他会做出更变.态的事。   我倒是也带他看过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的反馈是齐康的心理状态很正常,他只是太爱我了,内心有些自卑和恐慌。   这辈子我都没想过,会从旁人口中得到“齐康太爱我了”这样的结论。   但当我看到齐康在夜光下神色温柔地整理属于我们的照片的时候,又意识到,这是真的。   离开了俱乐部,离开了校园,选择了一份与他人交际不算多的清闲职业,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断掉了几乎所有过往的联系,除了俱乐部的队友和大学时相熟的几个朋友,齐康整个人的生活重心又只剩下了我。   ——某种意义上,他的人生只有我。   我曾经试过很多次,想让他拥有独立的生活空间,想让他尝试更多的人生的可能,但最后的结果,是我是失败了。   齐康像是飞出了鸟笼的金丝雀,短暂地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又飞回到了我的掌心——或许只有在我的身边,待在充斥着我气息的空间里,他才会有一些安全感,才能继续活下去。   这是他的性格,也是他的命运。   我用指腹摩.挲着他的嘴唇,他微微张开了双唇,容许我探进去,把玩他的牙齿、舌头和口腔内里,即使因为不太舒服而干呕,即使眼角渗出了细小的泪滴。   他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也看起来真的很可爱……   我取出了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   有一天我们在路上逛街,我鞋带松了,我其实不太喜欢系鞋带,加上走过这一小段路,前面就有一处座椅——我是准备走到那边,再坐下系鞋带的。   齐康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也拦下了我,然后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敏捷速度,蹲在我的脚边帮我系起了鞋带。   我愣了一下,这时候喊他起来已经无济于事,只得任由他的动作。   我看着他的发顶,突兀地想起,当年齐康也是这样系鞋带的。   当年也是这样替年幼的我系鞋带的。   我们在乡间的泥泞小路上走,他蹲下身,丝毫不嫌弃我携带上沾染的泥土,帮我系好了系带,再抬头一笑,说:“许皓然,我们走吧。”   于是一些过往的记忆也纷至沓来。   齐康细心地帮我解开又系好系得错位的纽扣,拉着我的手走过漫漫的黎明前的黑夜,有些吃力地抱着我去看医生……   于是,我赫然发现,原来我当年那么看不惯丁龙,或许是因为,齐康将属于我的温柔,分享给了他。   某种意义上来说,丁龙是我的“替代品”。   不过好在,现在替代品早就死了,而齐康的一切,重新回归到了我的身上。   齐康系好了鞋带,正想抬头,却被我的手掌压住了。   我用力并不重,齐康的头碰到我的掌心后,却没有再尝试站起来,他问我:“是系得不好看么?”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手自他的发顶移开,冲他伸出了手。   我说:“扶着我的手起来,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   齐康握着我的手站了起来,但他没有答应我。   或许下次,他还会蹲下来,帮我系好鞋带——像很多年前一样。   或许在他的眼中,我永远是他需要照顾、需要他爱护的那个人。   我攥紧了他的手心,与他一路同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30 01:04:06~2023-04-30 11:1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心 20瓶;华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日常番外   一转眼又到了冬天, 齐康不知怎的,又捡起了织毛线的习惯。   ——我是知道他会织毛线的,读书的时候, 他还会织手套给我, 那副手套我原本保管得很好, 但后来搬了几次家, 最后也找不到了。   如今眼见着齐康又开始梳理毛线条,我便随口说出了这件事,齐康“哦”了一声, 像是并不在意,但过了不到半个月, 就给了我一双图案很漂亮的手套, 连同三条围巾和两件毛衣一起。   我将手套戴在了手上, 倒是有些稀奇的——这些年养尊处优,鲜少挨冻,倒真的是许久没有用过这种厚实的毛线手套了。   我观察了一会儿, 脱下了手套, 又问齐康:“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捡起来织毛线?”   “想送你一些亲手做的、贴身的东西。”   “哦, 挺好。”   “以前就很想给你多织几件,但那时候没有钱也没有精力, 现在总算又有钱又有精力了,就想弥补一点当时的遗憾。”   “也不用那么着急,”我想了想, 还是开口劝了一句,“慢慢弄就好, 弄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齐康很温柔地笑了笑,又说:“我舍不得敷衍织个东西给你。”   我看着这样的齐康, 察觉到他待我越发好了起来,他的温柔无孔不入,几乎将我层层包裹。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我或许会怀疑他们居心叵测,但对齐康,我竟然是全然放心了。   我凑过去,亲了亲他,然后很快和他滚.作.一.团。   事后,我们一起在相对宽敞的汤泉里泡着缓乏,汤泉池水的每天自小汤山那边接好送过来,我和齐康倒也不是天天泡,如果不泡,就任由工作人员处理了。   齐康偶尔会说我现在不像是资本家了,倒像是富N代,闲散烂漫得不像话。   我把玩着他顺滑的头发,说:“有一些长了。”   他轻笑一声,问我:“要不要剪一剪?”   “那是你的头发,为什么要让我替你做决定?”   “这样不用费什么脑子,毕竟你总是对的。”   “脑子还是要用一用的,”我松开了他的头发,枕在了他的肩膀上,“不然会变成笨蛋的。”   “变成笨蛋,然后你养着我,不好么?”   “不好,你脑子里不要总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最近做了个软件。”   “什么软件?”   “二手书交换的小众软件,但是审核上遇到了一些问题。”   “我让人帮你解决。”   “谢谢。”   “不用,你是我的丈夫,搭把手罢了,怎么突然想到要弄软件?”   “在图书馆里有一些闲,再说,有一些书,图书馆里也是找不到的。”   “钱还够用么?”   “够用,”齐康停顿了一瞬,又说,“之后如果上了规模,可能会引入□□制,赚个服务器钱,应该不成问题的。”   “不准备卖了他?”   “还不知道上线之后反响怎么样,如果好的话,就送给你。”   “你也舍得?”   “当然舍得。”   我其实没有对这个软件太过上心——国内二手书的市场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又因为都是旧书,盈利实在有限——我创业的时候倒也想过做个类似的软件,但做过前期调研后,便放弃了。   齐康愿意折腾,我也不想给他泼冷水,只是安排了几个下属,去帮他的忙。   然而,软件上线后,成绩却让人眼前一亮,又过了几个月,软件上了几个热搜,俨然成了新晋“顶流”。   齐康作为开发者,自然也收到了各类盗版以及一些橄榄枝,好在他前期就做好了知识产权的保护,靠着打击盗版又赚到了一波钱,然后他就将这款软件,无条件地赠予了我。   我想给他足够的金钱交换,他却只要一个吻。   理由也是掷地有声:“我们总归是夫妻,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没必要把钱倒来倒去。”   我亲了亲他,想了想,把早年开发下载量依旧很大的付费软件拨出来了一个,叫他们的将收益直接打到齐康的账户里。   理由同样掷地有声:“你送我一个软件,我也送你一个,这不是倒钱,这是在调情。”   或许是这个理由太过充分,齐康没有再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30 11:16:19~2023-05-01 11:2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2个;燎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久梦不觉 58瓶;我的心 20瓶;华卿、无敌恋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日常番外   又是一年冬天, 在齐康期待的眼神下,我还是穿上了他亲自给我编织的毛衣——实话实说,有点中年男人那意思了。   我穿着毛衣上班的那一天, 平日里胆子最小的下属, 也总是忍不住冲我看——仿佛我干了什么稀奇事儿似的。   不过实话实说, 毛衣的确保暖, 我穿了一天热烘烘的,就是晚上脱下来的时候有点费劲——会起静电的。   齐康帮我脱了毛衣,还想帮我脱裤子, 我婉拒了——他前些日子想帮我脱袜子,差点把我吓个够呛。   ——总感觉如果放纵他的动作, 他说不定会拿我当小孩照顾, 如果有奶.汁, 说不定还要亲自喂,上。   我刚躺在床上没多久,齐康就凑过来亲我。   我倒是不累, 但总感觉最近做得有点多, 就拦了拦他, 说:“要不要歇一歇?”   齐康低叹一声,染成金色的头发滑过我的脸颊, 他问我:“是七年之痒了么?”   “那倒没有。”   只是到底不是毛头小子了,再加上这些年已经做过成百上千遍,也就没有最初的那般迫不及待、冲动莽撞了。   齐康凑到我耳边, 轻声说了几句话,我扣住了他的腰身, 对他说:“……你怎么?”   “想让你高兴一点,于是特地……”   我们又度过了一个荒唐的夜晚。   齐康总能找到一些新的花样, 勾引着我的兴趣。   不过他对家中的工作人员倒是看管得很严格,到最后甚至找不到几个年轻的人。   我偶尔能看到他温和柔顺表象下的占有欲,但我很喜欢他这副模样,也就任由他折腾了。   --   齐康想要给我剪指甲,说了好多次,一开始我一直是拒绝的,后来有一次一不留神,点头答应了。   我将手指递给了他,他并没有着急剪,而是放在手心把玩了一会儿,我有些痒正想抽回来,却被他握住了。   “你……”   “痒么?”他神色如常,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指,“马上就好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在逗猫玩,但下一瞬,我又觉得,或许是我的错觉。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温柔,一点点地帮我剪去了多余的指甲,又用锉刀将指甲的边缘磨得光滑圆润。   等终于剪过了手指甲,我抽回了手,他却熟稔地握住了我的脚踝,面色淡淡:“还有脚指甲。”   “我自己……”   “老公……”他用很轻的声音唤我,眼里祈求的情绪几乎要溢散出来,我如果拒绝他,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我犹豫了一瞬,暗忖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得答应他:“想剪就剪吧。”   齐康没有多话,低头剪了起来,等剪完也磨完了指甲,他却用手指挠了挠我的脚掌心,我有些痒,想抽回脚,握住了。   他用很认真地语气问我:“我可以亲亲它么?”   实话实说,我的脚是不脏的,每天都会洗一洗、泡一泡,甚至因为涂抹身体乳而散发着清香味儿。   但那总归是我的脚,正常人总不会想着去亲一亲——除非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我的脚趾头都有些尴尬地蜷缩了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痒,说了句:“不行。”   齐康有些遗憾地松开了手,我收回了脚,想了想,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大腿:“你最近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他的手指顺着我的脚踝向上摸,摸到了不可描述的地方,又微微俯.下.了.身。   我可以拦住他亲吻我的脚,却拦不住他对我做某种不可描述的事,他的喉.咙.耸.动,吞.咽.得干干净净,嘴角却带着很“贤妻良母”式的温柔笑意。   他说:“我只是太喜爱你了。”   我哦了一声,有些懒散地对他说:“那就继续吧。”   继续什么呢?   自然是做尽人间最亲密的事。   --   齐康最近迷上了做小蛋糕。   他的天赋还不错,加上也会做饭,成品很是不错。   于是经常烤一些小蛋糕送给我吃。   我的口味这些年被养得比较刁钻,他的小蛋糕在我看来也就中规中矩,不过他愿意做,我也愿意给面子吃上一点。   齐康做了一段时间的蛋糕,终于腻了,又开始去学煲汤,我依旧如此,他投喂,我便喝上一点。   如此这般换了几样吃食,齐康问我:“你现在想吃什么?爱吃什么?”   我没什么犹豫的,指了指果盘,对他说:“帮我削个苹果吧。”   齐康应承下来,低头认真地削苹果。   我便很轻易地想到了很多年前,齐康也是如此姿态,在我床头,帮我削苹果的。   我爱的哪里是他给我削的苹果,我爱的分明是满心满眼都是我的他罢了。   齐康削完了苹果,我吃了几口,就放在了一边。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我,我却向他招了招手。   ……   空气中还弥散着苹果的香气,我用手指抹去了他眼角生理性的眼泪,轻笑着对他说:“我最想吃的,无非是你罢了……”   --   或许是因为胡闹得太狠,或许是因为最近风行的甲型流感,当天夜里,我便发起了烧。   ——其实生病与我而言,已经是久违了的体验,然而平日里不生病,真生起病来,那便会来势汹汹。   我的头脑因为高烧而变得混沌不清,但依稀还能记得齐康拼命压抑却依然颤抖的声音。   “……尽快协调床位,直接派车将医生请过来,要快,皓然他烧得厉害。”   “……布洛芬刚喂下去,没什么用,过一个小时再给药么?”   “……换个热毛巾。”   “……不用口罩,如果我被感染了,那就陪着他一起难受好了。”   我想阻止他不珍惜自己身体的举动,但我烧得太厉害了,说出的话语也是颠三倒四、微不可闻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烧终于退了下去,睁开眼,就看到齐康躺在我的身边,他的头紧紧贴着我。   他睡得很不安稳,眼底是浓浓的青黑,身上的衣物也是皱巴巴的。   我见他这副模样,就很轻易地知晓了。   ——他很担忧我。   ——他很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1 11:21:37~2023-05-01 16:5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日常番外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烧虽然退得快,但莫名其妙竟然有了些后遗症。   具体表现在身体不太好, 脑子也不是很清楚, 原本的思维是连贯通畅的, 现在的思维却是断断续续的, 工作状态有了大幅度的下跌。   同一批倒下了很多人,万幸齐康虽然与我日夜不离,到底没有沾染上这个“流感”。   我名下的医药公司在流行病期间加班加点工作, 在保障药品供应的同时,又做了不少慈善的事——譬如将退烧药以极低的近乎成本的价格派送出去, 倒是还上了几次正面的热搜。   我的状态不太好, 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年假, 非必要的事情不去处理,慢慢修养身体。   抗生素用过了,但咳嗽一直不好, 齐康天天亲自为我熬梨水, 但也没什么用处。   知名的中医倒也看了, 医生只说要调养身体,至于身体什么时候好, 那也没有个准数。   我的心态倒是还好,毕竟公司是我自己的,纵使身体一直孱弱, 大不了降低工作的强度,或者干脆提早退休。   齐康的心态却不大好, 他甚至比我更在乎我的身体。   ——其实如果我英年早逝,齐康能得到的资产, 要比现在多得多。   基于我们的婚前协议,如果我们离婚,他能得到的只有我这些年赚到的现金、几处房产和一部分没什么话语权的股票分红。   我死了的话,基于我没有任何直系亲属,他作为我的太太,可以继承我的全部。   出于利益的考虑,他不应该这么担心我的身体健康的,甚至应该日日期盼着我早些离世。   然而齐康跟着我,从来都不是出于利益,他是真的喜欢我,也是真的爱我。   所以我生病了,他会担忧,我生病后有了后遗症,他会辗转反侧,而我有些见好的迹象,他又会欣喜若狂。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养病养了三四个月,终于慢慢好了起来,后遗症渐渐消失,整个人的脑雾也逐渐消散。   我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一切渐渐回归正轨,齐康却心有余悸,特地去了一趟平城最灵验的寺庙,求了一道护身的金牌,夹在了我的钱包里。   我现在用的钱包,自然不是之前的那一个了,然而还是齐康送的。   除了钱包之外,我今天穿的每一件衣服、每一样配饰都是齐康用自己赚的钱买下然后送我的。   我手上的手表八十八万,齐康攒了很久、很久的钱。   他送我后,我就面不改色地摘下了手上价值三百万的手表,戴上了他送的这一块。   ——对我而言,无论多贵的手表,也只是锦上添花的一串数字,但齐康送我的这一块,我戴上后却像是被他的爱意包裹住了。   那些过往的旧伤与疤痕,竟然被齐康不断攀升的爱意缓慢治愈抚平。   而我这种人,竟然也能感受到名为家庭的温暖和惬意。   --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属于我和齐康的家中。   他正在弹吉他。   吉他是我那时候上学时,几乎每个男大学生都会尝试学的乐器。   上次我和齐康一起逛公园,我借了一个主播的乐器,给齐康谈了一首歌。   齐康便记住了这件事,经年之后,终于有了些闲散时间,他也学起了吉他。   齐康在乐器方面的天赋竟然也不错,跟着老师学了几天,自个就上了手,第一首完整的歌曲是弹给我的,之后就是弹给直播间的年轻粉丝了。   今天他又在弹吉他,我听了一会儿,没听出熟悉的旋律,于是试探性地问:“是新的网络红曲?”   “不是,”齐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是我刚刚谱了个曲子,准备自己做一首歌。”   “有歌词么?”我问他。   “目前还没有,刚有调子。”   “那我帮你填词吧,好不好?”   齐康利落地点了点头,他答应了。   其实我没有特地和齐康说过,“White Paper”的背后是我,而WP不止是一个游戏文案策划,还是一名小有名气的作词人——最开始,我只是给游戏的BGM写歌词,但请来的歌手唱过BGM后,BGM直接空降了热门歌曲各大榜单。   于是,除了BGM,我当时缺钱时,还会给歌手写词。   我的成品不算多,但每一首都没有寂寂无名。   后来人忙起来,也就不再写歌了。   现在齐康自个谱了曲子,我久违地也起了兴致,索性帮他填填词。   半个月后,齐康在直播中弹唱了这首新歌,这首歌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新生》。   作为小有名气的游戏直播,《新生》这首歌最初只是在游戏主播圈内风靡了起来,但很快地,它就红到了网络歌曲圈,然后被翻唱、被改编了无数次,直接爆红了全网。   我们在年底收到春晚的邀请的时候,还有一些恍恍惚惚。   不过是我们随手写的歌,怎么就会红到这个地步。   齐康一开始想婉拒这个机会,但我们都不太喜欢的一个歌手竟然是活动主办方的备选方案——虽然可以直接不授权给对方,但这样无异于让主办方为难。   再加上粉丝们天天打卡请求齐康上春晚,在犹豫数日后,他还是答应了这个要求,并且额外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这个主唱+歌手,要求带着作词人一起上场。   主办方欣然同意,我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年底密密麻麻的行程,也点头同意了。   于是大年三十,万家灯火齐聚,我和齐康一起上了春晚的舞台,弹着吉他唱了一首《新生》。   这首歌中,我最喜欢一段歌词。   ——“我曾怀疑一切,我曾憎恨一切,我曾厌恶一切,但一切的一切终将抚平,若即若离变为抵死缠绵,渐行渐远转而亲密无间,你是我的旧日噩梦,亦是我的焕然新生。”   一首歌唱完了,我和齐康下了台,刚好撞见了记者的采访。   记者问我们:“会不会因为参加春晚错过了回家过年而感到遗憾?”   我很自在地揽上了齐康的肩膀,对他说:“应该不会。”   “为什么?”   齐康回答:“因为我们的家离这里不算远,开车不到一个小时,也就回家了。”   记者默然不语,似乎是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等到下一个节目的嘉宾下了台,终于可以结束对话、选择离开。   司机为我们开车,平城是没有烟花的,但不妨碍满街的街景灯光亮起——五光十色,很是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1 16:53:29~2023-05-01 21:3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梦空、燎原、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梦空 15瓶;无敌恋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日常番外   又是一年春好日, 我和齐康一起去郊游爬山。   我们的体力都还不错,很顺畅地爬到了山顶。   山顶有一处凉亭,亭子里没人, 我们一起吹了一会儿风, 感觉有些惬意。   齐康取出了亲手做的饭团, 分了我一盒, 我尝了尝,真心实意地说了句:“味道还不错。”   齐康就笑了起来,特别温柔、特别满足的那种笑容。   我们吃了饭团, 又吃了水果,然后手牵着手, 一起下山。   这次下山的时候, 碰到了一群高中生, 我们让了让路,同他们擦肩而过。   然后我看到了有一对高中男生,坠在人群后方, 他们在偷偷牵手, 就像我和齐康一样。   我有一点羡慕他们——好吧, 是很羡慕他们了。   我以为我将自己的情绪掩盖得很好,但齐康察觉到了。他不仅察觉到了, 甚至还去买了两套高中校服,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到的,竟然和我们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然后我们两个, 穿着校服去压了一圈马路,装了装嫩。   回到之后, 又将衣服规规矩矩地叠好撞进了柜子里——全程都没有起任何邪念。   我和齐康后来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都有几乎完全一致的心理状态——当看到穿着校服的对方的时候, 并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反倒是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年求学的时光。   高中生,大抵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最刻苦、最可爱的一群人了。   我们心有所感,就向宁县的高中又捐赠了一笔钱。   这些年做的慈善着实多,前段时间,还受到了有关部门的表彰。   但我们谁也没提过再回宁县一次。   宁县承载了我们太多不快乐的过往,而我们并不想再记起这些。   --   有一天工作结束得比较早,而我又没有什么其他要紧的事,就去图书馆找齐康。   齐康长得好,气质佳,因而经常被安排到借阅处,充当一个“招牌”角色。   我进了图书管,随手挑了一本书,递给了他。   他装作不认识我似的,问我要借阅卡,我想了想,说:“在我太太那里。”   “那恐怕没办法办理借阅,或者你再办一张借阅卡?”   “有读者号行不行?”   “也行。”   “那亲爱的太太,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我们的读者号是什么?”   我的身后传来了善意的笑声,齐康面上很镇定,耳垂却红了起来,他顺畅地在仪器里输入了一串数字,快速地将书籍过了借阅的机器,对我说:“快走。”   我捏着那本书,离开了队伍,却并没有快走,而是去咖啡店点了一杯咖啡,坐在离齐康并不远的座椅上,摊开了书,一会儿看书,一会儿看他。   等书翻得差不多了,也到了齐康快下班的时候。   我拎起了书,重新进了队伍里排队,等排到了我,很顺畅地将书递给了齐康,对他说:“陆太太,麻烦你帮我办理还书手续。”   齐康鼓了鼓脸,我猜他很想说“你在添什么乱”,但他还是忍耐了下去,扫过了书,我正要走,又听到他对我说:“员工家属去员工区等。”   “那边怎么走?”   “直行右拐。”   “好。”   我慢吞吞地向前走,人还没有走多久,就听到了悠扬的钟声。   我仰起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那是图书馆悬挂在墙壁正中央的一座古老的大钟,时针精准地指向了五——齐康下班了。   “等等我。”   我的身后传来了齐康的声音。   我没有继续向前走,也没有选择回头。   我听见那一道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几步,几乎是跑了起来。   我感受到了触碰到后背的温热,禁锢住腰身的细微疼痛,我的耳畔传来了属于人呼吸的潮湿和难言的痒。   我听到他笑着对我说。   “许皓然,总算抓到你了。”   我的心脏突兀地加快了跳动,我的眼前分明还是之前的景色,却仿佛在这一瞬间镀上了一层诱人的光彩。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对他说:“齐康,一起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1 21:33:17~2023-05-02 10:1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日常番外   五点, 天还亮着。   图书馆的周边是一条河,河的两岸杨柳依依,很是好看。   我们出门前还是一前一后的, 但很自然地就牵起了手。   有不少白发苍苍的夫妻也是同我们一样的, 有的甚至比我们更加亲密, 直接手挽着手, 一起出门遛弯。   偶尔会有年轻的学生骑着自行车,和我们擦肩而过,风中还能回响着他们银铃般的笑声。   我产生了“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好”的感觉。   我们走的这一路, 遇到了卖棉花糖的、卖气球的、卖传统驴打滚的。   齐康手里捏着手机,扫码都买了一点点。   我们称得上“满载而归”。   我们不止走了一遍这条路, 肉眼可见的, 也将会走很多遍这条路。   我在这一瞬间, 突然理解了齐康的选择。   齐康刚毕业的时候,有很多的可能性,但是他走了一遍从家里到图书馆的路, 最后选择了这份工作。   ——在满足了生存的需求的前提下, 或许选择一份更温暖更能享受生活的工作, 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决定。   我们回到了家中,一起去影音室看了一部老电影。   最近的新电影也不知道怎么了, 一个赛一个难看,影视市场也很不景气,连明星的精气神都远不如从前。   我们都没有追星的习惯, 唯一共同喜欢过的老演员,已经在去年宣布息影。   于是恍然发觉, 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原来我们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少年。   吃过晚饭, 看过电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边泡澡一边聊天。   最初我们结婚的时候,倒没什么可聊的,过往经历弹起来就会吵,但如果不谈那些过往,谈其他的事,齐康又大多不懂什么,我们也聊不到一起去。   不过经年之后,齐康读了大学,如今在图书馆工作,兼职做着直播,偶尔弄弄软件,我们倒是有聊不完的话题了。   我们一直聊到水有些微凉,这才出了浴室回了房间。   齐康开了吹风机,细心地帮我吹头发,我一开始还是笔直坐着的,等头发吹得差不多了,也就靠着他、抱住了他,齐康丝毫不意外地搂住了我,吹完了最后的几捋湿发,这才关了吹风机,对我说:“困了?”   我像猫似的,吸了吸他,原本有五分困,现在就变成了八分,不由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再一合眼,竟然直接睡过去了。   睡醒之后,又是新的一天。   自从我和齐康心意相通之后,睡眠质量逐步提升,现在已经很少受到失眠或者噩梦的困扰。   我睁开双眼,才发现齐康正抱着我,而我枕在他的肩膀上,是一个很依赖他的姿势。   我略略抬起头,亲吻上他的嘴唇,他原本是睡着的,但我亲了一会儿,他也不得已醒来了。   他被我闹醒倒也不生气,而是虚虚扶着我的腰,好让我亲他亲得更轻松一些。   恰好是周末,我们胡闹了大半天,等一切止歇了,齐康还记得抽出了湿巾,帮我逐个擦手指上沾染的液体。   我垂眼看他,问他:“还有力气?”   齐康亲了亲我的指尖,像是哄我似的,说:“没什么力气了,但不想放你下床洗漱,就只好帮你再擦一擦。”   他这句话哄得我有点开心,我抽回了手指,重新将他抱在了怀里。   等到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和齐康终于舍得出了门。   ——齐康今天的直播准备出外景,主题就是弹吉他唱歌。   我当然也可以不去,但我自个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去和齐康一起。   网红公园这些年发展得很快,几乎所有的通幽小道都被开发了,到处都是人——不过齐康的工作人员,已经早一步占好了位置、调试好了设备,就等着我们到了。   直播的时间也不算长,加一起一共两个小时,重头戏是齐康表演新歌——依旧是他谱的曲子,我填的词。   一曲唱完,齐康和直播间的网友告了别,直播中止,我们又找了个烧烤店,去吃路边烧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2 10:16:21~2023-05-02 16:0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静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当年重逢番外   烧烤店的生意很不错, 不过店员手脚麻利,很快就将烤好的肉串送了过来。   我们吃了个大半饱,又喝了一点疙瘩汤, 结了账这才往回走。   街上很热闹, 漫步其中, 能感受到浓郁的人间烟火气。   我们一开始还是牵着手, 后来不知不觉就手挽着手了,只搁着薄薄布料就能肌.肤相贴。   我短暂地走了个神,想起了我和齐康重逢的那段过往。   --   那天, 我在我们的秘密基地与齐康重逢。   齐康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说出口的, 却是一句生疏的“许先生”。   我笑了起来, 过了半响, 才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他有些缓慢地收起了手中的卷烟,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其实我们身量相仿,但他的后背有些前倾, 就像是低了我一头似的。   他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回我:“抽根旱烟。”   “今天是高中同学的聚会, ”我扬声说话, 有几分漫不经心,也有几分咄咄逼人, “同学们都去了,但没见你,怎么, 不敢去?”   齐康默不作声,他的面部轮廓其实和当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但他的皮肤黝黑而干燥,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了, 我略垂下眼,就能看到他手指上厚厚的茧,指缝间虽然没有泥土,但指甲却是暗黄色的。   ——他和我在电视上、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些贫苦农民,已经没什么不同了。   我其实应该感到高兴的,甚至应该幸灾乐祸的。   他背弃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我的援助。   他在我和他丈夫之间选择了他的丈夫。   他在长达数年的时光里,不愿意回我哪怕一封信,不愿意给我哪怕一丝的希望。   如今他处境艰难,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但我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心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我甚至是有些难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   ——瞧吧,齐康,这就是你执意要走的路。   ——我早就劝过你,你要继续读书,你不能和那个男人混在一起生活。   ——我在平城等了你那么多年,我曾委托别人给你送钱了很多次,但你偏偏愿意龟缩在宁县,做别人的妻子,养别人的便宜儿子。   ——你看,你的决定,果然是错的。   齐康不说话,我却不想放过他,而是向他的方向走了一步——他果然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想借此和我保留一点距离。   “还没离婚么?你那丈夫不是对你挺好的么?便宜儿子也上高中了吧。”   齐康的身体在很明显地抖动起来,不知道是被我气的,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但他总算不再闷不做声了,他说:“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的。”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猜齐康现在应该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的,好歹曾经是亲密的朋友,我帮他安排一份妥帖的工作,倒也不太难。   “……我该走了。”齐康又后退了一步,抗拒的姿态很明显,他似乎并不希望再向我透露他生活的现状,也不想寻求我的任何帮助。   “就这么怕我?”我嗤笑出声,“我应该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吧。”   齐康不再说话,扭过头就想离开,我收敛了笑容,对他说:“站住。”   齐康的脚步停了一瞬,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想要继续走。   “转过身来。”   我猜齐康不会乖乖听我的话,于是又补了一句。   “你那便宜儿子在哪儿上学来着,咱们上学的那个高中?”   齐康缓慢地转过身来,他的脸色很难看,看向我的眼神却是飘忽不定的。   在这一瞬间,我觉得他很像被逼到了绝路的小兽,而我就是那个万恶的猎人。   他其实变化很大的,如果我记忆中的他是人见人爱的校草,现在的他,有点像乡间随处可见的稻草,已经没有什么美貌和活力可言了。   但我看着他略带干涸的嘴唇,还是有一点想吻,看着他消瘦的身材,还是有冲动想玩。   ——或许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没有得到过,某种意义上,也就成了执念,纵然知晓滋味不会太好,但到底想试一试。   不过他已婚了,我对玩弄□□没什么兴趣——虽然这么做不违法,但称得上道德败坏,我还是几家上市公司的法人,私生活太离谱,会导致股票下跌,损失的钱,够我上几百个比齐康更漂亮的男人了。   得不偿失。   我咀嚼着这句话,然而却慢慢地走到了齐康的面前。   我靠近了齐康,他身上是最寻常的皂角味儿,我凑过去,他的身体就开始抖,估计是被吓得够呛。   我突然就有些意兴阑珊,低头翻出了钱包,抽出了一大叠钞票,递给了齐康,说:“拿着。”   齐康没有动,似乎是不明白我想干什么。   我扯过了他的手,将钱放在了他的掌心。   我说:“给你你就收着,回头买套新衣服,或者缺什么就买点什么。”   齐康开始挣扎起来,他说:“我不要。”   “还是你希望我去打扰你现在的生活?”我身体前倾,逼近了他,“给你钱你就拿着,权当我发了善心,看不得你过得这么可怜。”   齐康不再挣扎了,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我。   我将他松散的手指弯过去,让他握住钱,然后说:“照顾好自己吧。”   齐康嘴唇蠕动了几下,眼里明明灭灭,似乎有很多的话想对我说,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心里也难受极了,我偏偏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难受。   ——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是我曾经最爱的、也是唯一爱过的那个人。   ——或许是因为他过得狼狈不堪,而我能轻而易举地威胁他、搅乱他的人生。   ——或许是因为我曾经想过无数次侮辱他的方式,但真正见了面,却什么都做不出。   ——或许是因为我原以为我已经忘记了他、淡化了那些过往,但其实我没有忘记他,也还记得他捅伤我的每一个细节。   我越过了他,和他擦肩而过。   ——我不能再和他继续相处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2 16:05:43~2023-05-03 12:2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5346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当年重逢番外   宁县是一个过于小的地方。   小到我总会遇到一些不想见的人。   譬如, 丁晓君。   我到了宁县,总有人想要“招待”我一番,我虽然不怎么耐烦, 但总不好全然拒绝。   吃过了饭, 接下来就是一些不可言说的招待, 我一向不参与这些, 压根没让人进来。   但等我出了门,却在走廊里碰到了丁晓君,他脸上涂抹了厚厚的一层粉, 穿着光鲜亮丽,倒像是个来这里就餐的客人。   丁晓君没有认出我。   他冲我露出了一个难以言明的笑容。   我没有理会他, 我身边的人也很快就将他隔开, 但在我上车之前, 我身边的酒店人员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那是个没规矩的,您别介意。”   我挑了下眉,问他:“客人?”   “嗨, 是个陪客, 总有人口味不太一样。”   我不置可否, 上了车,眼前却浮现出了齐康的那张脸。   ——他知道丁晓君在外面做这个“兼职”么?   ——如果, 他不知道的话……   我的大脑中翻滚着各种各样的念头,最后剩下的是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齐康后退的那两步。   ——齐康很害怕我。   ——齐康并不想和我重新产生太过紧密的交集。   ——他已经结婚了, 他不属于我,我也不应该多管闲事。   我压下去了去找齐康、去调查他们生活的冲动。   然后, 我又遇到了齐康。   ——他在我下榻的酒店里做兼职的保洁,我从背后看了一眼他的后背, 又看了一眼他的臀腿,确认了眼前的人就是他。   我的心中生出了些许冲动,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齐康对我的影响一直持续到现在,让我有一点心烦,我很想把冲动付诸实践——那并不难,我甚至连如何收尾都想清楚了。   齐康不反抗当然是最好的,反抗的话,倒也好办,他总会“心甘情愿”地同意的。   然而到了最后,我还是按捺住了我的冲动,但很恶趣味地开口问他:“齐康,你怎么在这儿?”   齐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起来,他极为迅速地站直了身体,深呼吸了一次,才向后看,然后,正对上了我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一幕几乎可以被列入恐怖片或者尴尬片的经典镜头了。   又过了一会儿,齐康才开口说了一句话:“我正在工作。”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挥散了心头萦绕的那些旖旎心思,我问他:“你现在有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丁晓君不工作么?你一个人要做几份工作?”   齐康抿直了唇线,他似乎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也不想和我继续交流下去。   他这幅唯唯诺诺不说话的模样,我是真的不太喜欢,但让我这么一走了之,任凭他做这些工作,我又做不到。   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曾经爱过的人,在离开我选择了别人之后,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的。   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是在多管闲事,我是在爱心泛滥。   我也很清楚地知道,正确的做法是直接走开、以后和齐康老死不相往来。   但我做不到。   我特么的,竟然做不到。   因为我也很清楚,帮齐康一把,不过是举手之劳。   因为我也很清楚,如果不去管齐康,我大概率是会后悔的。   我想帮他的冲动,甚至无关爱情,更多的出于不忍心——我不忍心齐康过得不好,即使那都是因为他的选择错误。   于是我用很平静的语气问他:“要不要我帮你找一份稳定的、钱多一点的工作?”   我等着他说“好”,但最后出自他口、进入我耳的却是“谢谢,我不需要”。   他倔强得像一块坚硬的木头,为了维系他可怜的自尊心,断然拒绝了我伸出的手。   我听了这句话,直接气笑了。   我嗤笑出声:“齐康,如果你拒绝我,你可能很难再有这种改善生活的机会了。”   齐康的身体缩了缩,像是在害怕,但他还是说:“我不适合你推荐的工作,谢谢你的好意,我还要收拾别的楼层,先走了。”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沾上关系么?”我不该再和他交流的,但偏偏又忍不住,“即使我可以帮你?”   “……请你不要管我。”齐康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我不管你,然后任由你四处打零工,去养你的丈夫和便宜儿子?”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的确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细汗,“我只是可怜你罢了。”   “也不需要你的可怜。”   齐康说完这句话,拖着清理车,快速地走了。   我没再阻拦他。   我也需要冷静一下,冷静地说服我自己别再管他了。   他不是我的亲人,不是我的恋人,也不是我的兄弟。   他只是我曾经的玩伴和朋友,也只是我曾经爱过的人。   他的确救过我一次,但我当年帮他解决了险些辍学的问题,我并不欠他的了。   于情于理,这事我都不该再插手。   然而,我说服了自己很久,还是没有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3 12:20:49~2023-05-03 21:1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满洲里有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当年重逢番外   那天之后, 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再遇到过齐康——或许也遇到过,但齐康如果刻意躲着我, 我也就无法看到他。   我对齐康而言, 或许并不是救命稻草, 而是破坏家庭幸福的不安定因素。   在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后, 我准备启程离开宁县,回到我熟悉的平城。   ——我其实已经算圆满完成了这次返乡的预期目标,我也只是想见齐康一面而已, 如今已经见了两面。   我的确是很想帮他的,但他已经拒绝了, 我再凑上去, 那就可以说是脑子有点问题了。   我让下属帮我订好了第二天的高铁票, 最近的高铁站离宁县有一段距离,需要先乘车赶往高铁站,再乘坐高铁回到平城——从平城到宁县倒是有一条绿皮火车线路, 但耗时太长了, 时间经过调整后也很不友好, 我还是放弃了乘坐它。   我不需要收拾什么行李,但鬼使神差地, 我那天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我可以选择在床上躺到天亮,但我还是揉了揉眉心,准备出门走一走。   宁县的深夜有点冷。   我走了一段路, 就有些后悔,想重新回到温暖的房子里。   然而, 就在我转身之前,我竟然看到了一个很像齐康的背影——那一瞬间, 我甚至怀疑我在做梦。   我捏了捏手指尖,眼前的背影并没有消失,我也并没有做梦。   我却停下了脚步。   如果背影不是齐康,我没必要去追他。   如果背影是齐康,我追他又要说什么?   ——你好,半夜睡不着来聊聊天?   恐怕他会觉得我是神经病。   我停下了脚步,但犹豫不决,不想转身离开。   我站在原地可能有几分钟,也可能只有几十秒钟,我眨了一下眼睛,那个很像齐康的背影就转过了身,看了一眼我。   ——他并不是齐康。   我却并没有松一口气。   我发现,我无法接受,齐康可能在半夜里独自游荡的可能。   我还是很在意他,即使这份在意,或许不是因为我喜欢他,而是因为我依旧在憎恨他。   我拨通了之前那位宴请我的男人的电话,我说:“帮我查一查酒店的一个陪客的公开在外的情况,姓丁,应该是叫丁晓君。”   “好,稍后马上发您。”   我挂断了电话,不超过五分钟,我的社交软件里出现了那人发我来的资料包,我简单看了看,不出我的预料,丁晓君不止出轨,还做有偿三陪,据说他有个丈夫,被他瞒在鼓里,家用全靠他丈夫,丁晓君赚的则是供给他自己挥霍。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顺从自己的心意,沿着街道的方向走——纵使已经离开宁县那么多年,我竟然还记得齐康和丁晓君的住处。   我走了将近两公里,停下脚步,看到了漆黑的窗户,然后清醒了过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   ——我是疯了么?   ——我甚至都没有齐康现在常用的电话号码了,我难道要过去敲门,然后和齐康或者他法律上的家人面面相觑么?   我逼迫着我自己转过了身,刚走了十几步,却听到了齐康略带迟疑的询问:“许皓然?”   我的脚一下子就钉在了原地。   我听着齐康的脚步由远及近,他站在了我的面前,身上还穿着湛蓝色的工服——似乎是要出发去赶晚班。   他的皮肤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粗糙,并不好看,但对我而言,却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他注视着我,低声问我:“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要去上夜班,刚出门。”   “丁晓君在家么?”   “不在,”齐康的表情很奇怪,他看了我一眼,问我,“你来找他?”   “他出轨了,”我的语气很平静,“我想告诉你这件事,于是过来找你。”   “……”   齐康低下了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猜测,他或许是在难过。   “他出轨了,你要和他离婚么?”   我的语气云淡风轻,我的内心波涛汹涌。   或许只有齐康,能让我做出毫不体面的举动,能让我短暂地忘记我所拥有的全部,像个年轻一样毫无顾忌地发疯。   “……我需要和他谈一谈,再说,现在也没有什么证据。”   “你可以抬起头,我给你看证据。”   “……这件事,不需要你再插手了。”   “怎么,你想要原谅他么?”   “……”   齐康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我冷笑出声,推搡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其实没用什么力气,但他却仿佛站不稳似的,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齐康,你抬头看看我的手机,丁晓君出轨了,出轨了很多年,他不喜欢你了。”   齐康依旧是低着头的,他似乎是很抗拒得知真相,像个骆驼似的,宁愿缩进沙子里。   “你还要继续和他维持婚姻关系么?”   “你让我再想一想。”   “你舍不得什么?你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许皓然,这事和你没关系。”   “……你是疯了么?”   我问着齐康,更像是问我自己。   ——你是疯了么?   ——你怎么能这么不体面呢?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眼前这个男人还是这幅扶不起的、像是中了蛊的模样,他简直无可救药,为什么不让他自己烂在泥沼里呢?   这是他选择的路,无论贫穷、痛苦、绝望、腐朽,都是他应得的。   不是么?   不是么?   不是么?   “……我该去上班了。”   齐康想越过我,想离开我,而我轻而易举地捏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压在了斑驳的水泥墙壁上。   他猛地抬起头,我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哭了出来,晶莹透明的眼泪划过他的脸颊,很可怜……也很可恨。   而我竟然有一点想吻他。   想吻这个有夫之妇。   我有些艰难地别过了头,逼问他:“你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这是我的事,你该放开我。”   “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许皓然,你算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给你理由?”齐康像是终于被我逼出了几分火气,然而他愤怒的对象,却是我,“你能不能别再插手我的事?这和你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我伸手制住他想要捶打推开我的手,他的手腕瘦得几乎皮包骨。   我可能是在发疯,但我又觉得我从未如此冷静过。   我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会是你未来的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3 21:18:17~2023-05-04 21:3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伊羽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当年重逢番外   “……”   齐康沉默了一会儿, 他轻声说:“放开我。”   我松开了制住了他的手,说:“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我偏要管。”   “……我很珍惜我的家庭,这个理由, 够不够?”   “齐康, 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还是个蠢货。”   “总归比不过你聪明的, ”齐康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夸赞我似的,“许皓然, 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的我的独木桥, 别再管我了。”   --   齐康越过了我, 他走得很快、走得很急, 仿佛背后有什么牛鬼神魔似的。   我懒得再走路,拨通了下属的电话,叫他们接我。   在等待车到来的几分钟, 我捋了捋齐康周围的关系链, 得出了一个很容易得出的结论——齐康大概率是舍不得他那便宜儿子。   如果齐康非常在意丁晓君, 他的反应不会是刚才这副模样,最起码也要发发疯。   他刚刚的反应, 倒像是早就知道丁晓君出轨,但为了维系家庭的完整,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凑合着过。   ——你看我像是会能叫他凑合着过的模样么?   我弯腰上了车, 车辆带我回了酒店,我进了房间、躺在床上, 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无梦,第二天, 我让我的助理代我跑了一趟宁县的高中,顺便捐了一笔钱。   我很轻易地拿到了丁龙的资料——一个成绩中等、热衷名牌、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正常的高中生。   我取出了IPAD,在上面写下了三个人的名字。   ——齐康   ——丁晓君群 761012738附赠清 水文 合集, 配有人 工找文 等你 来撩 ~   ——丁龙   该怎么拆散他们呢?   我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觉得自己像是拿了反派的剧本,人家烂作一团,我偏偏看不顺眼,想把他们分割清楚。   我选择从最容易的地方下手,我收买了丁龙的几个狐朋狗友,叮嘱他们,如果丁龙做了坏事,务必知会我一声。   我倒不是无的放矢,而是丁龙在高一的时候,曾经差点吃了个处分——因为偷了同学一笔钱,又嫁祸给了其他人。   这事之所以没有闹大,是因为丁龙的家长愿意加倍赔偿,又压着丁龙挨家认罪道歉。   有一家家长原本不想放过丁龙,是丁龙的家长找了一次又一次、软磨硬泡、又天天去人家店里免费帮工,这才勉强同意的。   能这么做的人,当然不可能是丁晓君,只可能是齐康。   齐康救了丁龙一次,丁龙看起来也“改邪归正”了。   然而,我不认为丁龙真的悔改了,依照他的性格,要么是他做了但是没被发现,要么就是试图去做但还没找到机会。   ——我还不至于去做“钓鱼执法”这类的事。   ——但我想在丁龙的身边埋下一些线,说不定,会有“惊喜”出现呢。   应付过了丁龙,我开始思考如何对待丁晓君。   法治社会,我总不能对他喊打喊杀吧。   但我又不想让他再和齐康有什么关联。   毕竟,齐康已经算得上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所以,我做了一件好事,委托那位酒店的老板,帮丁晓君多找几位顾客,多照顾照顾他的生意。   丁晓君果然“乐不思蜀”,玩得花里胡哨,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法律意义上的伴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4 21:35:48~2023-05-04 22:5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华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当年重逢番外   我派人去齐康兼职的工厂门口堵他了。   原本是我亲自去的。   但我在大门口转了一圈, 看到了熟悉的卖早点的大爷,熟悉的工厂大门,以及熟悉的那几棵树的时候, 我又后悔了。   他不值得我在门口等他。   我发现我在遇到和他相关的事情的时候, 总是很难保持镇定的情绪, 经常出尔反尔、变更想法。   我躺在我房间的床上, 并不意外地收到了下属传来的齐康拒绝和他走的消息。   “把电话交给他,然后你走得远一点,过二十分钟再回来。”   “是。”   电话那端传来了我并不陌生的呼吸声, 齐康似乎并不想和我打个招呼。   我轻笑了一声,对他说:“我想见你。”   “我并不想见你。”   “我们可以聊一聊你丈夫出轨的问题?”   “我不想和你聊这些。”   “那聊一聊你那便宜儿子的教育问题?你不想知道, 他最近在学校的表现怎么样么?”   “……”   齐康一时无话, 我只能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 他说:“许皓然,你不应该这么做。”   “应不应该是我的事,要不要来是你的事。”   “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和丁晓君的婚姻是一个错误, 我现在想纠正这个错误。”   “你疯了么?”   “我很清醒, 不清醒的人是你。”   “……”   “你放心, 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的。”   “你在哪儿?”   “我的下属会带你来找我的。”   说完了这句话,我挂断了电话。   --   我的下属办事非常妥帖, 虽然我没有过类似的举动,但他还是心领神会地选择将房卡递给了齐康,让齐康一个人上楼见我。   齐康刷卡进来的时候, 我还没有起床——我躺在柔软的床褥里,甚至在等待他的这段时间里睡了一觉。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 听到了门开启的声音,但是没有听到齐康的脚步声。   于是我扬声喊了一句:“进来吧。”   齐康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但他还记得反手关上了门。   我住的是一个套房,外面是一个小客厅,齐康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站在了客厅里,并没有发现我的身影。   “我在里面,进来吧。”   “这可能不太合适。”   “来都来了,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说,咱们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   齐康终于出现了我的视线里,他身上穿着蓝色的工服,头发还带着一点湿意,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向上挪动了一点,依靠着柔软的垫子,拍了拍床,说:“坐么?”   齐康摇了摇头,说:“有话直说。”   “我想上你。”   “……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又能怎么样,丁晓君可以出轨,你也可以。”   “我不想做这种事。”   “你是不想出轨,还是不想和我上.床?”   “有区别么?”   “当然是有的。”   他苦笑了一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截了当地说:“不是要谈一谈丁龙?”   “我最近资助了丁龙的高中一笔钱,顺便打听到了一些情况,你知道丁龙在宿舍里有一个鞋柜,里面都是名牌的鞋子么?”   “……他有几双球鞋,是我买给他的。”   “不是几双,是几十双,每一双鞋价值在800元以上,我不认为你能有钱给他买。”   “也可能是他爸爸……”   “他爸爸忙着陪客人呢,赚到的钱转手就花到了自己的身上,估计早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了吧。”   “你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   我打了个哈气,有些意兴阑珊:“你自己的便宜儿子,你自己要多上心一点,万一再闹出什么丑闻来,数额又比较大,大概率是要进监狱的,我记得,他已经满十六周岁了吧。”   “你还想要什么?”   “你愿意和我上.床么?”   “不愿意。”   “那你就滚吧,记得把门关上。”   齐康的表情变得特别好笑,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他。   那不然呢?我难道要对他说,如果你不和我上.床,我就把你儿子弄进监狱?   这也太刑了吧。   再说,我这人做事讲究你情我愿,齐康不愿意,我们又没有什么法律范畴内的关系,还是算了吧。   反正,来日方长,不是么?   齐康静悄悄地走了。   我闭上眼,眼前都是齐康刚刚低头看我的模样,我的心中腾升起了诸多难以言喻的想法,然后一点、一点地按压了下去。   ——   我虽然不是一个违法乱纪的人,但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为了激化齐康和丁晓君之间的矛盾,我通过其他人,向丁晓君递了个消息。   ——“有位贵客,看中了你的妻子,你要愿意的话,可以帮忙劝一劝,价格的话,三万一晚上怎么样?”   丁晓君是下午三点得知的这条消息,不到四点,他就赶回到了家中,然后他和齐康之间,发生了剧烈的争吵。   ——我很清楚这件事,因为我多多少少有些毛病,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在门外的不远处听热闹,手里甚至抓着一把剥好的松子仁。   等到争吵终于结束了,齐康选择摔门而出,没走几十步,就看到了我。   我在他说话之前,选择向他伸出了手,问他:“要吃松子么?”   齐康没有接我的松子,他甚至还骂我了一句:“疯子。”   我轻笑出声:“再不离婚的话,你就要被你丈夫送到我床上了。”   “你是在报复我么?”齐康明知故问。   我收回了手,将剩余的松子倒进了自己的嘴里,慢吞吞地吃完了。   我说:“你觉得是的话,那就是吧。”   --   我觉得齐康的脑子这些年几乎没有用过,大概率是已经锈死了,如果我真的想报复他的话,我为什么还要等这么多年呢?早在我功成名就的时候,就完全可以施行了。   我是在救他,虽然方法有些极端,行为不怎么正义,但我的确是在尝试救他。   只不过,齐康看起来,还想要继续烂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4 22:55:14~2023-05-05 16:5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涳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悦风尘 4瓶;255346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当年重逢番外   齐康和丁晓君刚刚因为原则问题吵过架, 现在离开了家,我不认为他短时间内会想回去,也不认为他现在有适合待的地方。   于是我向他提出了邀请:“要不要和我一起吃个饭?”   他想也没想, 直接说了:“不要。”   我“啧”了一声, 取出湿巾擦了擦手指, 换了个说法:“如果丁晓君进去被关几天, 风言风语会影响到丁龙读书的心态吧?”   齐康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竟然笑了, 他说:“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吧。”   这回换成我迟疑了几秒钟——我没想过齐康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 就好像, 我还是他熟悉的朋友似的。   我想了想, 还是说:“我请你吧,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   “那就去吃火锅。”   宁县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就在这附近, 但因为价格比较昂贵, 生意算不上好, 我让下属预定了一个包间,然后带着齐康走路过去了。   包间装修得很漂亮, 齐康坐下来之后,整个人都显得很局促。   我其实可以再刺激他几句的,但想了想, 还是放弃了。   没那个必要,不至于的。   服务人员很快将涮火锅的鸳鸯锅和各种食材送了上来, 我开始涮肉,一边涮一边提醒齐康:“你也吃, 吃不完的话,我住酒店不能打包,你也不能打包回家,就直接浪费了。”   这句话很有用,齐康只迟疑了一瞬,也拿起筷子开始涮了起来。   我们全程没说什么话,闷头涮火锅吃,我原以为齐康会偏好清汤锅,却没想到他对辣锅也适应良好,两边都吃了不少。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齐康拿着手机出了门,想要抢先结账,但我早就和前台打过了招呼,也预先垫付了押金,他没有成功结账,有些不太高兴地回来了。   我将店家刚送的果盘向他的方向推了推,对他说:“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一顿火锅都不让我请?”   齐康看起来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猜他想说,我们不是都已经成了陌生人了么?   齐康吃西瓜的时候,很仔细,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会把红肉连同一小块白色的部分都吃进去。   不像我,我吃个大概齐,也就放一边了。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齐康就很不自在地抬起了头,正对上了我的视线,他说:“你为什么要看我。”   我想了想,实话实说:“在意.淫你。”   “你这算是在骚扰我么?”   “算。”   “你不应该这么做。”   “的确。”   我从善如流,齐康看起来有些生气,但或许又没有那么生气,他只是说:“我该回去了。”   “回去之后,你会和丁晓君上.床么?”   “什么?”   “我说,你会和丁晓君上.床么?”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我怕你会染上病。”   “你真是疯得不轻。”   我笑了笑,并不否认。   齐康站了起来,他说:“我该走了。”   我“哦”了一声,说:“我可以收留你一晚的。”   “没那个必要。”   “那丁晓君离开了么?”   “我不知道。”   “万一你回家再碰到他怎么办?你们再打一架?”   “……”   我当着齐康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言简意赅地说:“帮丁晓君安排一个客人,让他今天晚上不用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我挂断了电话,对齐康说:“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就可以走了。”   “什么问题?”齐康近乎冷静地问。   “在床上的时候,你是丁晓君的丈夫,还是丁晓君是你的丈夫。”   “有区别么?”   “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被弄脏了。”我笑了起来,感觉自己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一贯是在上面的,总要和你对一对型号。”   “我也是上面的,我们型号不对。”   “是么?”我闭上了双眼,感觉整个人都愉悦起来了,“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5 16:51:45~2023-05-06 10:3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ucy 4瓶;华卿、25534600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当年重逢番外   “……”   齐康很想反驳, 但或许是因为他刚刚吃过我一顿火锅,又或许是他认为我这种胡言乱语不值得他反驳,最后他张了张嘴, 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听到了包间的门开启又合拢的声音, 这才睁开了双眼, 看着满桌子的残羹冷盘, 生出了一点难过的情绪。   吃完了热腾腾的火锅,不应该是分道扬镳的。   ——应该是我们手牵着手,压过马路, 然后回到家中。   家。   我咀嚼着这一个字,生出了丝丝执念。   它仿佛唾手可得, 又仿佛远在天边。   我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等出了包厢的房门, 自然有下属凑过来,低声汇报一二,又小心翼翼地询问我, 计划什么时候返程。   “必要的工作直接传过来, 我远程处理, 不必要的工作,让他们商量着来。”   “是。”   “我有私事, 暂时定不下来回去的日子。”   “是。”   “宁县好像没有什么知名的鞋店。”   下属愣住了,过了十几秒钟才回答:“我去调研。”   “不用调研,宁县最繁华的一条街上没有, 那就应该是没有的,”我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去联络几个潮牌鞋的PR,在宁县租个文化宫, 办上半个月的展销会。”   “展销会?”   “是很老旧的说法了,不过他们应该能听得懂,找一些价格不高的限量款鞋,提前也不用做什么预告,一应费用,从我的私账走。”   “是。”   --   我去逛了逛宁县的花店,宁县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整个县城只开了两家花店,里面的品类差不多、价格也差不多,娇艳的红玫瑰因为长途跋涉,呈现出的状态也算不上好。   我两家都去看过了,但实在是下不去手,于是委托下属帮忙采购。   下属询问数目,他问我是预定520朵还是999朵。   我从记忆的深处翻出来,我倒是也和情人玩过送红玫瑰的游戏,一送就还都是大手笔,算不上什么新鲜的花样了。   “要11朵。”   “11朵?”   “对,11朵白玫瑰。”   白玫瑰的花语是“唯有我配得上你,唯有我配得上你的爱”,我从来都没有送过任何人白玫瑰——或许是因为我待他们,不过是金钱游戏、感官交际,从来都没生出过什么占有欲。   下属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准备好了新鲜而漂亮的白玫瑰花束,我这次当了个不速之客,一大早就敲响了齐康家里的大门。   齐康的警惕心很强,他透过门镜看到了门外的我,压低嗓音说:“你怎么来了。”   “开门。”   “我不方便开门。”   “你一个人在家,哪里不方便了,”我轻笑出声,“还是你想让我就这么隔着门和你说话?我是不怕,你不怕邻居听到什么么?”   “你……”   我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心里甚至数起来了数字。   十、九、八、七、六、五……   “吱哑——”   房门不情不愿地被打开了,我进了门,反手关上了门,上了锁,这才将左手的白玫瑰递给了他。   我说:“送你的花,看看喜不喜欢?”   齐康的表情很难看,似乎想把这束花连同我一起扔出门外似的。   我却大摇大摆地越过了他,进了房间里。   这处房子不算大,只有六十平,小两室一厅显得很局促,十多年前,齐康丁晓君是住在大院子里的,后来大院子拆迁了,按理说,两人应该有一处很大的房子和一笔不菲的拆迁款,但如今的情况,很明显,钱大半都被丁晓君挥霍一空了,小半应该是用在了丁龙的学业上,总之,齐康自个是没有钱的,非但没钱,还要打多份工供养他的丈夫和便宜儿子。   房子里的家具很陈旧,但被擦拭得很干净,墙壁上悬挂着丁晓君和齐康的结婚照,美中不足的是,上面的玻璃中间有一道长长的裂痕,恰好将两个人分割来开。   我盯着那照片看了一会儿,忽然笑着问:“齐康,老天爷都想劝你离婚。”   齐康没接这一句话,他只是弯下腰,把一双拖鞋放在了我的脚下。   我看着那明显有些旧的蓝色拖鞋,问齐康:“穿过的?”   “洗干净了。”   “谁穿过的?”   “……”   “我的尺码比你大两号,总归不是你的吧。”   “……”   “花样又这么老,也不会是你便宜儿子的。”   “……”   “齐康,你让我穿你老公的拖鞋啊,”我弯起了嘴角,仿佛在笑,“你是在……引.诱我么?”   “不是。”齐康终于开了口,仿佛一块没有情感的木头,“我只是刚刚没有想到。”   “你能接过这束花么,我拿着有点累。”我撒娇似的说。   齐康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他拒绝了:“我不要你的花,你自己拿走。”   “不要?”   “不要。”   我手腕一扬,直接把花扔进了客厅的垃圾桶。   “那就扔了好了。”   齐康像是被气得不轻,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想见你,所以就过来了。”   “我已经结婚了,许皓然。”   我听了这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沙发的正中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也坐,又说:“齐康,这话你也就堵一堵年轻的我,你以为,现在我真想要做什么,你结婚能拦得住?”   齐康没有坐下来,而是直挺挺地站着,他说:“许皓然,做人要有底线,破坏他人的家庭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我没去看他,反倒是拿起了果盘子里仅剩的一个干瘪的苹果,转了一圈又一圈。   “你不用和我讲道德,我就是个道德低劣的人,除了犯法的事不做,其他的都可以做一做。我现在不上你,是你不愿意,而我不想犯强.奸罪,其实我也很好奇,要是我用丁龙的前途逼你,你是不是就点头同意了,那你情我愿,纵使你还没离婚,偷个情也别有一番滋味。”   “威逼利诱,算什么你情我愿。”齐康恨声开口。   我将手中干瘪的苹果重新扔到了果盘里,站直了身体,齐康后退了一步,像是很怕我将刚才所说的付诸行动似的。   “我待你已经很有耐心了。”   我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走近他,而是转过身,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主卧的门,里面的空间并不大,除了一张宽敞的双人床,竟然还有一个行李床,上面还铺着被褥,单人被被折叠得很整齐。   我挑了挑眉梢,问他:“你和丁晓君分床睡啊?”   “这和你没关系。”齐康这句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   我很没礼貌地坐在了那张行李床上,铁质的床架咯吱作响,摇摇晃晃,看起来是很廉价的一张床。   我却笑了起来,拖了皮鞋直接躺了上去,又伸手把折叠好的被子抻开了,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早上起得太早了,我睡一觉,你去做饭吧。”   “许皓然。”齐康似乎终于无法忍耐了。   “怎么?”   “从我的床上下来,从我家里滚出去。”   我躺在尤带着齐康气息的荞麦枕头上,闭目养神。   我说:“你放我进来,就是一个错误。”   “你……”   “不如将错就错,和我睡一觉?说不定我睡过了你,就会放过你了。”   “……无耻。”   “别再叽叽歪歪了,去做饭吧,等吃完了饭,我就走,今天周五,你那便宜儿子晚上放学不是还要回家么?还是说,你很想让我们撞见。”   “……你想吃什么。”   “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我不挑食。”   “……这不是你家。”   “我知道,”我把被子向上拽了拽,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点,“我家才不会这么小。”   我原本只是想躺一会儿,但没过多久,竟然真的睡着了,齐康喊了我几声,才勉强把我叫醒。   我从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对他说:“拉我起来。”   “你自己起来。”   “我睡得浑身都软,起不来了。”   这话很自然地从我的口中说了出来,像很多年前,我们一起午睡后,我向齐康说的那般。   而齐康,竟然也还记得那时的情景,他神色明显怔忪了一瞬,犹豫了几秒钟,竟然真的向我伸出了手。   我的手指与他的手指相贴,缓慢而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稍用力想把我拽起来,但第一次竟然没有成功。   “你倒是也用点力气起来啊。”   我笑了笑,说“好”。   于是第二次,我用上了力气,轻而易举地将齐康拽得身形不稳、踉跄前倾,天旋地转间,我将他压在了行李床上。   “你干什——”他惊慌失措。   我啃咬上了他的嘴唇,他拼命挣扎,手指差一点打上了我的脸,又被我眼疾手快地按压到了头侧。   挣扎之间,身体相贴,他僵硬了一瞬,眼里生出丝丝绝望的情绪。   我却松开了他的嘴唇,弓起了腰,与他之间隔了些许空间。   我用舌尖舔.过上牙牙齿的齿尖,用细微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喘着气,问他:“怕了?”   他看我的眼神里有恨,过了一会儿,他说:“是不是和你做过了,你就会放过我,不再打扰我的生活?”   “不会。”我低笑出声,宛若疯魔,“这婚你想离也得离,不想离也得离。”   “为什么?”齐康仿佛真的不懂。   “我想救你啊,”我松开了握着齐康手腕的右手,用指腹擦过了他眼角不知道何时流出的眼泪,“再跟丁晓君混下去,你整个人就会烂掉了。”   “我不想离婚。”   “哦。”   “你别管我了。”   “啧。”   我放开了他,翻身下了床,明知故问:“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我说不能,你会听么?”   “不会。”   “那你问什么?”   “我要在你的浴室里,意.淫你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自然要问一问你的意思的。”   “我已经骂累了。”   “我都劝累了。”   “……”   “早点离婚,然后早点和我结婚,不好么?”   “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6 10:35:13~2023-05-07 10:1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534600、无敌恋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当年重逢番外   齐康看起来有些生气, 但他也只是转身往门外走,人走到了门口,硬邦邦地说了一句:“饭菜已经好了, 你快点吃饭。”   ——然后快点滚蛋。   我帮他补充了他没有说出口的后半截话。   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我竟然觉得齐□□气的样子, 有那么一点可爱了。   我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人并没有往餐桌的方向走, 而是往浴室的方向走,特地拉长的语调——   “我要洗澡了。”   齐康没阻拦我——他也没有理由阻拦我,总不能让我石更着去吃饭吧?   我进了浴室, 有点尴尬的发现里面并没有我熟悉的热水器,只有一个简易的长方形的蓝桶, 一个红色的装满凉水的水桶, 以及一个似乎是让我站起来加水的矮凳。   我问齐康:“你怎么洗澡?”   齐康回我一句:“天气很热, 直接用凉水洗了。”   他这么说了,我也不太好再说什么,总不能让他一壶壶烧热水, 然后再倒给我吧。   我用凉水洗了一半澡, 隔着门板问他:“我可以用哪条浴巾?别给我丁晓君的, 我怕染病。”   “……用那条蓝色的。”齐康这句话,仿佛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你家没有新浴巾么?我用的是丁龙的浴巾, 他回家之后,不会生气吧?”我明知故问,并且阴阳怪气。   “……是我的浴巾。”   “齐先生, 你不会在我用过它之后,直接将它扔掉吧。”   “不、会。”   “你和丁晓君过真的太可怜了, 连条浴巾都舍不得换。”   “与你无关,请你闭嘴。”   “啧——”   我哼着歌, 洗着澡,干着坏事,洗了大半个小时,才换好衣服从浴室里出来。   ——我倒是想围着浴巾出来,但齐康的浴巾太小了,也太可怜了,只能勉强遮住重点部位,看起来还很容易掉。   我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齐康看了一眼,但没说什么。   我能大概猜到他的心思——借用浴室和浴巾给我已经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再主动借吹风机给我,未免太过主动,也太过亲密了。   ——万一我让他帮我吹头发,他不同意,我再威逼利诱一番,他更是自找没趣。   所以最聪明的决定,就是对我湿漉漉的头发视而不见。   他移开了视线,招呼我去吃饭。   我却不愿意放过他,给了他一句:“以前你总会帮我弄干头发的。”   ——当然,这个以前,已经是十多年前了。   有吹风机的时候,就用吹风机吹,没吹风机的那些年,齐康干脆拿了一个大大的毛巾,裹着我的头发,仔仔细细地擦干每一滴水。   ——我们曾经如此亲密无间,如今又如此疏离冷淡。   发梢的水滚落到了我的脸颊上,是凉的,仿佛凉透了我的心脏。   我却笑了起来,问他:“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他没说话,但转过身,帮我盛了一碗饭。   桌子上的饭菜算不上丰盛,三个素菜,唯一一个荤菜,还是炸带鱼。   众所周知,带鱼是一种价格不高的鱼类,不过味道还不错。   我捧起了饭碗,看了一眼冰箱,了然地说:“把好吃的贵的东西省下来,准备给丁龙做?”   齐康没反驳这句话——没反驳就意味着默认,他竟然还真的这么干了。   我倒也没有很生气,只是觉得悲哀。   齐康现在特别像那种传统的为了孩子付出一切的母亲,宁宣自己吃糠咽菜,也要将最好的东西给予子女。   更可悲的是,那孩子压根不是他亲生的,他只是个便宜父亲。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想问一问丁晓君,他到底是怎么洗脑折磨的人,让齐康一个正常的、上进的大好青年,沦落成现在这幅既可怜又可悲的模样。   但我转念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我不愿意和丁晓君讨论任何预齐康有关的话题,那对齐康来说,是一种侮辱。   我没有抱怨饭菜不够丰盛,反倒是用筷子夹起了菜,闷头吃了起来。   那盘炸带鱼,分量其实也不多,我依稀记得齐康挺爱吃这个的,索性就只夹了一块,尝尝味道,就不再继续了。   我低头吃着素材,吃着吃着,饭碗里多了一块带鱼,我顺着筷子头看过去,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了齐康的脸。   齐康神色有些不自然,他说:“吃鱼。”   我一边咬着鱼肉,一边问他:“你是不是对我,多少有点旧情难忘的意思?”   齐康的表情一瞬间就冷了下来,他说:“你想多了,而且,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旧情。”   我慢吞吞地吃完了这块鱼肉,将装着半碗米饭的碗向他的方向挪了挪,我说:“给我夹带鱼。”   “你自己夹。”   “你不怕我赖着不走?”   “大不了我报警。”   齐康撂下了狠话,手指却很有自己的“主意”,帮我夹了一块带鱼。   我收回了饭碗,对他说:“你心太软,这样很容易被人欺负的。”   齐康不说话,似乎是想当成没听见。   终于吃过了饭,我也利落起身选择告辞。   齐康的表情有些惊愕——他以为我还会寻找什么借口或者理由,赖在他家中不走。   我的确很想留在他家里,但我不想看到他那个便宜儿子,也不想看到他对别人满脸慈爱的神色和动作。   反正来日方长,再见不难,我同他挥了挥手,眼角余光看到了垃圾桶里的白玫瑰,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提醒他。   ——如果他记得这束玫瑰花,自然会清理干净。   ——如果他不记得,我倒是很期待,他用什么理由糊弄他那便宜儿子。   最好他们再吵上一次,我一定拍手相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7 10:15:38~2023-05-08 23:5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涳 2个;kitay、年轻的阿飞、快乐每一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鹤鹤鹤鹤鹤 2瓶;无敌恋恋、255346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当年重逢番外   ——他们果然大吵了一架。   这条消息是我“收买”的丁龙的狐朋狗友们告知我的, 据说丁龙气得直接从家里回了学校。   我得知了这个消息,晚上开心得多吃了半碗饭,吃完饭后, 又溜达到了齐康家附近, 这次倒是没敲门, 只是抬头看了看他家的窗户, 我倒是想敲门见他一面,但是现在人言可畏,白日里周围没什么人, 晚上却不一样了。   我总不能让他承受婚姻期间出轨的骂名,虽然我挺想和他这么做的。   我看着那扇窗户, 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岁, 还在校园里, 像所有求偶期的男同学一样,站在心上人的寝室楼下,望着心上人住的那扇窗户。   我突然意识到, 刨除掉所有的憎恨、绝望、不甘、偏执等等复杂的情绪, 我还是喜欢齐康。   ——我还是喜欢齐康。   也只有这个理由, 才能解释我如今的举动。   我并不为此感到欢欣鼓舞,也不为此感到忐忑不安, 我只是想——“哦,我应该动作快一点了。”   我满脑子都是违法犯罪的想法,但我熟悉的法律条款制止了我的动作。   正所谓论迹不论心, 论心无完人。   别管我想的都是什么,但我做的并没有出格。   我就想想而已。   我看了一会儿窗户, 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一点天真烂漫了——主要夏末的蚊子太多,我的胳膊上被叮了好几个包, 有点难受。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窗户,转过身,正准备走人,却听到了齐康的声音。   他问我:“你怎么又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   我有一点尴尬,也因为尴尬而有一点不高兴。   他要是不欢迎我,大可以不用叫住我,没必要叫住我,还要说这种话。   我转过头,开口就是一句嘲讽,我说:“过来看热闹的,你不是和丁龙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的?”齐康的反应很快。   我很镇定地回答:“花扔在了垃圾桶里,你如果没清理的话,丁龙一定会看到的。”   齐康就不说话了。   看起来在纠结是该埋怨自己,还是该埋怨我。   齐康总是如此的,宽以待人,严以待己,和大部分的普通人,完全不一样的。   齐康不说话,但挡不住我会说话。   我看了一眼他手里拎着的垃圾袋,问他:“扔垃圾啊?”   他“嗯”了一声。   “晚上吃了吗?”   他又不说话了。   “我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你家有花露水吗?借我用用?”   他这次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扔完垃圾,上楼取了给你。”   “我就不能跟你一起上楼?不就才二楼么,没几步路的。”   齐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你是不是忘记了,是你在威胁我,我才勉强忍耐你的一些举动。”   “没忘记啊,”我笑了起来,“但我这么和你相处,我觉得很舒服,至于你觉得舒服不舒服,在我这儿的优先级不算高。”   “……无耻。”   “比不过丁晓君无耻,你连他都能忍得了,怎么不忍忍我。”   “你在强词夺理。”   “你先把垃圾扔了吧,不沉么?”   齐康不说话了,整个人像一朵生长在阴暗角落的蘑菇似的。   他快速地把垃圾扔完,又走了回来,他的目光在看向了家的方向,但人却走到了我的面前。   ——看得出来,他是很想甩掉我回家的,但是他不敢,他承受不起得罪我的后果。   我突然有些想笑,于是真的笑出了声音。   齐康问我:“你笑什么?”   我轻声回答他:“金钱和地位真的是个好东西,不是么?”   齐康就不说话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倘若我没有如今的金钱和地位,我是不可能“威胁”到齐康的,也不可能让齐康忍耐着所有的不满,哄我片刻的开心。   那些仿佛闪回到过去的犹带着一丝温情的相处的瞬间,不过是我给自己吹出来的五光十色的脆弱泡沫,轻轻一戳,也就破灭了。   ——齐康他不爱我,他也不喜欢我,他是被迫的,他很期待我走。   我吸了一口夏夜灼热而潮湿的空气,问齐康:“要不要一起走走?”   不出我的意料,他摇了摇头,说:“我该回家了。”   ——他该回家了,回到那个有丁晓君和丁龙生活痕迹的家中。   ——我没有理由阻拦他,他的要求合情合理合法。   我沉默了一会儿,对他说:“你回去吧。”   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我情不自禁地扯住了他的衣袖,他没有回头,只是问我:“还有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没吃饭?”   “……”   “别慌张,我没有强迫你和我吃饭的意思。”   “……”   “我先走了。”   “好。”   我松开了他的衣袖,转过身向外走,等到碰到了等候我的下属,才叮嘱了对方一句:“你去附近定一份饭菜,送过去,不用太贵。”   “是——”   “顺便买点菜肉奶蛋,一并送过去。”   “是——”   “他要是不收的话,你就说麻烦他帮帮忙,如果你做不好这件事,会被扣工资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怎么凄惨就怎么说。”   “……好”   我看下属很想吐槽我,但考虑到我是他的雇主,还是强行忍耐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8 23:52:49~2023-05-10 18: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t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卡 20瓶;无敌恋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当年重逢番外   非常神奇的是, 齐康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虽然用的是我下属的手机。   他认真而严肃地拒绝我的“投喂”,我倒也光棍, 直接対他说, 如果他不接收这些东西, 或者接收后又转赠给其他人, 那我就扣我下属的奖金——当然,这句话是假的。   齐康却认为这是真的——或许是因为他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甚至很有些感同身受的意思了, 他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下不为例”,就将电话递给了我下属——他还是妥协了。   我让下属把我的名片递给齐康一张, 然后挂断了电话。   这一夜, 我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也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消息——丁龙和他的狐朋狗友商议,玩一票“大”的。   我的下属办事非常有章程,和那些人対接的时候, 不急不忙, 表情几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丁龙的狐朋狗友发觉我的下属似乎不以为然、不太感兴趣这个消息, 便急切地说了更多的消息。   丁龙虽然名声不太好,但対狐朋狗友还算大方, 也交到了不少“兄弟”,其中一位“兄弟”长相英俊,交往了丁龙的同班男同学, 两人虽然没有成年,却已经发生过了关系。   ——丁龙的那位“兄弟”录下了两人发生关系的视频, 发到了“兄弟”群中炫耀,丁龙则是起了心思, 他准备伪装成陌生人,向他的同班男同学勒索钱财。   这是一个看起来漏洞百出、但却很容易实现的计划,在丁龙看来,唯一需要摆平的就是视频中的另一个没有露脸的主人公,他准备找対方谈一谈,两个人可以五五分成,反正他“兄弟”说过很多次——他已经玩腻了。   我听到下属的汇报后,也有些惊讶。   这些年我虽然见识过很多人性的黑暗,但却未曾预料到一群未成年人,心思竟然这么歹毒。   如果丁龙做成了这件事,他最终是否会受到严惩尚且未知,但受害者一定会承受极大的心理压力——甚至有可能会直接被毁了一生。   我在放任丁龙去违法犯罪、在対方尚未酿成大祸前阻止他,和现在就立刻采取行动阻止丁龙的举动间犹豫了不到一秒钟,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尽管我很清楚,前者可以直接送丁龙进监狱,也顺便替多年前的我“报仇雪恨”。   但我没办法拿一个未成年人当做引诱他人犯罪的饵料。   我直接让丁龙的“狐朋狗友”将他保存的那些视频文件全都销毁掉,然后由丁龙的“狐朋狗友”提供他们共同商讨犯罪的“音频”和签过字、按过手印的完整“笔录”。   我拿着音频和笔录,约了齐康在我的酒店见面,等他进了门,也不多废话,直接将所有的证据摆在了他的面前。   齐康很谨慎,他听过了完整的音频,看完了所有的证词,然后说:“我需要和丁龙谈一谈。”   “他是个坏种,我不认为你们有什么可谈的,你现在应该跟我谈一谈你未来究竟想怎么过。”   “他还没有成年,可能是喝多了或者吹牛皮才这么说的,不一定会真的这么做。”   “他如果真的做了,那现在他应该在派出所。”   “……我要去找他。”   “找他,然后呢?”   “……我不知道。”   “你要大骂他一顿,然后原谅他么?”   “我总要弄明白怎么回事。”   “他意图利用他人的私密视频勒索钱财,非常下作,就这么一回事。”   “他还没有做这种事——”   “那是因为我已经把他手里的视频删得一干二净,他手中没有筹码,只能选择放弃。”   齐康不说话了,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像是在愤怒,又像是因为别的什么。   半响,他说:“丁龙很爱买名牌鞋,许皓然,我打听过了,县里的展销会,是你的公司办的。”   “我卖我的鞋,他犯他的罪,你认为这二者之间有关系?”   “你敢说你不是在引诱他?你敢说你没有在他的身边收买了一群人?”   “那又怎么样?他就是天生坏种,无可救药。正常人,谁会因为想买鞋缺钱就去威逼利诱同班同学?”   我当然可以用花言巧语将这一切都隐瞒过去,但我偏偏就不愿意修饰,也不愿意隐瞒。   齐康的每一句话,都在指责我引诱了、带坏了他的便宜儿子,隐隐约约将丁龙划在了自己人的范围内,却将我阻隔得远远的。   他在偏心。   他明明知道错的不是我,却要拿我当成他原谅他便宜儿子的借口和理由。   我是真的恨。   “……那天,他回来是想向我要钱买鞋的,话说了一半,他看到了你留在垃圾桶里的白玫瑰,我们吵了一架,他才摔门离开的。”   “你该不会觉得,如果没有我那束白玫瑰,如果你没和他吵架,他会安心从你这儿拿到钱,不会犯浑说这些话语,不会冲动地想去做这些事吧?”   “……”齐康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是最明确的答案。   “,视频不是第一天被丁龙保存的,丁龙也不是第一次起的这种念头,你那点钱根本填不满丁龙的胃口,他早晚都会选择这么做,只不过,这次算幸运,我发现了这件事、阻止了他。”   “……我是他父亲,我总要和他谈一谈的。”   “你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我养了他那么多年……”   “好,”我被气笑了,“那你们就谈一谈吧。”   我目送着齐康转过身,但在他出门之前,又轻飘飘地落下了一句话。   “丁龙虽然没有真的违法犯罪,但我手里的证据,加上一点舆论的影响,足够让他被学校退学,然后身败名裂,等你们谈完了,记得回来找我谈谈——就谈谈你愿意替你的便宜儿子付出什么吧。”   齐康没有回头,他背対着我,低声问我:“许皓然,你是不是特别恨我、很想毁了我?”   “你觉得呢?”   我突然很想笑,笑他的问题,笑我未曾说出口的答案。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齐康的心中,丁龙这个便宜儿子,竟然比我更加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10 18:59:36~2023-05-11 21:5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快乐每一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敌恋恋、华卿、255346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