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清冷和伪禁欲闪婚后》作者:夂槿   文案:   知名山水画家闻清临人如其画,清冷出尘,众人都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没人知道闻清临内心其实偏好刺激——   在网上的另一个身份是大V耽漫画手"Complusion",代表作《纯情攻黑化后》《和商业对手在小黑屋谈判》《番外之领带正确用法》…   还有位非常喜欢的摄影博主,沉迷于该博主作品中自细节流露而出的掌控欲与禁忌感,譬如——   被领带束缚的凌厉喉结,拨转锁链的有力手指…   可惜该博主不久前宣布因婚退圈,而闻清临自己也结婚了——   他的闪婚对象沈渟渊待他哪里都好,温柔体贴恪守分寸,就是不太够劲。   衬衣纽扣永远系到最顶,工作之余爱好品茶练习书法,连做那种事情都禁欲保守得像履行义务。   闻清临以为这段婚姻会一直这样平淡如水,直到——   他偶然发现了沈渟渊有个日常上锁的抽屉里,堆满了自己眼熟的领带与锁链…   还偶然看到了沈渟渊书法稿上的刚劲字迹——   闻清临的腿真好看,适合用来做些坏事。   想看闻清临哭,想尝一尝他眼泪的味道。   想从闻清临握画笔的指尖起,一点点把他吃掉。   想把闻清临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闻清临:“!”   -   没人知道禁欲自持的沈渟渊内心其实侵略性极强,还有个藏了十年之久的秘密——   他早在多年以前,就对闻清临怀揣了过分不同寻常的渴望,并拍下过一幅幅充满禁忌色彩的作品以宣泄情感。   但心上人太过清冷独立,结婚已是美梦成真,沈渟渊不敢再奢求更多,不得不时刻戴牢绅士的面具,强压下所有疯狂念头,表露得克制温柔。   沈渟渊以为这段婚姻注定需要长久压抑自己的渴望,直到——   他偶然发现了闻清临有个命名“缪斯”的收藏夹里,全是自己婚前微博上发过的禁忌风照片。   还偶然看到了闻清临微博上连载的漫画…   沈渟渊:“!”   -   后来,大V漫画画手"Complusion"推出最新漫画《婚后写实日记》,画风大胆内容带感,并@了另一位复出的大V摄影博主,两人作品从风格到内容竟都“不谋而合”。   可还不等网友们细扒两位老师关系,就见认证过的沈氏集团总裁转发了这条微博,并配字——   不直接@我,是我拿不出手吗?   所有人:!!!   [你喜欢的花样我都会,世间唯你与我最相配!]   [BT但纯爱/甜辣刺激风味/身心契合天生一对/另类先婚(do)后爱/恋爱拉扯流/分层掉马/1v1HE双C/同性可婚同性作品可发行背景]   [梗定于2023/9/17有记录]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天作之合 甜文 马甲文 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清临,沈渟渊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假清冷X伪禁欲甜辣婚后日常!   立意:坚定做最真实的自己。 第1章   正午十二点的日光泼洒满整间沙龙室时,闻清临正站在长桌前做官方结语:“本次以山水画入门为主题的讲解到此结束,感谢各位参与。”   话毕,雷动掌声中,他端起手边的白瓷杯递到唇边,垂头喝茶润嗓。   连续讲了整整一个半小时,闻清临感觉此时喉咙都在冒烟。   窗外洒进来的日光将他虚拢,落在他微垂的长睫上,秀挺的鼻梁侧,亦落在他端着白瓷杯,却仿佛比白瓷还要精致的修长手指间,落在他色泽略偏浅淡,却又因沾了水而显得湿润的薄唇上。   更拢着他那弯出好看弧度,过分白皙到近乎透亮般的纤长脖颈。   将他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金光,连同身旁的室内竹景一起,看起来像幅古画。   明明这场讲座已经结束,可坐在下方长桌两侧的听众却没有一人离开,而是都不约而同般举起了手机,对准长桌前的颀长身影。   闻清临状似未觉,神色自若整理今天带来做讲解的画作。   只在被近前的闪光灯闪到眼睛时下意识微微蹙眉,抬眸看过去,淡声提醒一句:“麻烦关一下闪光灯,谢谢配合。”   “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闪光灯的主人急忙道歉,“我这就关!”   那是个一身潮牌的年轻男人,他说这话时候,两旁他的狐朋狗友都在偷笑,边还压着声音打趣:“周二少想引起闻大画家注意,就用这种烂招?”   “放P,”男人眼睛依然没离开手机镜头里的闻清临,反驳得却很利落,“少爷我有这么怂?我刚刚是真没注意…”   他们声音确实不算大,但因为坐的位置离闻清临近,因此出口的话还是都一字不漏进了闻清临耳朵。   可闻清临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终于有人陆续起身,其中一个女生率先鼓起勇气问闻清临“可不可以签名?”,闻清临点了下头,于是长桌旁的空地处便自发排起了长队,有男有女。   “还把我这里当粉丝见面会了?”一道略偏温软的含笑男声从沙龙室最后方传来。   刚刚最先提出签名的女生下意识回头去看,就也笑起来大方回敬:“童老板配享太庙!托童老板的福,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在这种活动上见到闻老师!”   女生这话倒并不算夸张,毕竟圈里但凡对闻清临有两分了解的,都知道他从来不参与诸如艺术沙龙之类的交流活动,今天这次实属罕见。   可这丝毫不妨碍闻清临的画出名,他本人也一样出名就是了。   “童老板”大名童柠,是这间画廊的老板,也是闻清临关系最近的朋友。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闻清临身边,弯起眼睛对女生笑:“好说好说,我争取以后让你们再多见两次!”   下边立刻配合响起一道道惊喜“哇”声,女生双手从闻清临手中接过了签好名的画本,红着脸说了句“谢谢闻老师!”,转头又对童柠讲了句“那就先拜托童老板了!”,便捧着画本心满意足离开了。   紧随其后的是个男生,男生把手中画本递给闻清临,又忍不住激动赞叹:“闻老师,您在外面展厅那面墙上画的水墨仙鹤图真的太绝了,堪称神迹!”   “那必须绝了!”不等闻清临出声,童柠就插话进来,语气骄傲,“闻老师那面墙可是我这里的镇廊之宝!”   童柠这话可并不算夸大,毕竟他这画廊正式开业一个月以来,每天都有不少专程前来,就为了看闻清临那一面墙的客人,看过自然是人人惊叹。   不过闻清临签好了名,把手中画本递还给男生,只淡声回了三个字:“谬赞了。”   ……   男生捧着画本离开后,签名还在继续,今天来听这场讲座的人基本都留了下来,趁要签名的机会,能同闻清临讲两句话,当然,基本都是对闻清临的花式夸赞。   大家也都极有分寸,只要签名,没人提出要同闻清临合照,亦或问闻清临的联系方式。   很显然,并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闻清临的冷淡疏离是众所周知且显而易见的,大家都心中有数——   签名可以,更多的就是提出来了,闻清临也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约莫二十分钟后,沙龙室里的听众,或者说闻清临的粉丝们绝大部分都已经得到了签名满足离开,只剩下了五个年轻男人——   先前那个开闪光灯的周二少,和他的四个狐朋狗友。   “你们要签名就赶快来,”童柠出声催促道,“签完闻老师该吃午饭了。”   却不想其中一人嘻嘻笑道:“我们不要签名,周二少想要些别的哈哈哈哈!”   不过后面半句,他有意压低了音量。   被叫“周二少”的男人毫不留情抬手在他肩上捶了一拳,也压低了音量从牙缝里往外挤字:“我要个P!你们刚刚不是才说完,闻老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话是这么说没错,”另一人接过话头,故意怂恿,“可周二少你不是也说了,少爷你不怂的吗?不怂还不上?”   “就是,不怂还不上?”   “不怂还不上?”   “不怂还…”   其他人立刻都跟着当复读机。   此时的沙龙室比之前还要安静,闻清临把他们的每一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再次端起白瓷杯,将剩余的小半杯茶一饮而尽,之后便准备转身离开。   可他才刚刚放下手中瓷杯,杯底与桌面磕出轻微一声响动,抬眼,就见那位“周二少”或许是终于受不住怂恿了,抬步走了过来。   闻清临薄唇微动,不过在他开口前,“周二少”就清了清嗓,抢先递出了准备好的说辞:“刚刚…刚刚听了闻老师关于山水画的讲解,我是真觉得获益匪浅,也很感兴趣,不知道闻老师是否愿意赏脸和我一起吃个午餐,再多聊一聊山水画?”   “他是真感兴趣,我能作证!”   “我也能!”   “对对对,他之前一直听得可认真了!”   狐朋狗友们立刻都出声给“周二少”“应援”。   “不了,”可闻清临不闪不避迎上对面人的眼睛,对那双眼中近乎露骨的痴迷视若无睹,拒绝得直白干脆,“中午要和我先生一起吃午餐。”   从始至终,他眸底都没有过分毫波动。   闻清临话音落下,或许是被那直截了当的“我先生”三个字震到了,整个沙龙室都蓦然一静。   片刻后,“周二少”才硬着头皮留下句“那以后有机会再见!”,又和童柠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先一步转身溜得飞快。   看他溜了,他的狐朋狗友们互相对视一眼,也都不再多话,快步跟了出去。   沙龙室里终于只剩下了闻清临和童柠两个人。   等看不到人影了,童柠翻了个白眼,语气嘲讽:“到高中毕业都还只会画王八的人,现在说什么对山水画获益匪浅很感兴趣,别太离谱了好吗…”   显然,童柠和那“周二少”还有他的狐朋狗友们本就认识。   海城所谓的上流圈其实也就这么大,童柠是少爷党中的一员,刚那群纨绔也一样,他们基本都是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同校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闻清临不以为意。   童柠看着闻清临,“啧”了一声:“我就说咯,你这样的就是真祸水,还是男女都祸的那种!”   即便因为闻清临过于清冷淡漠的气质,一直以来绝大多数人对他的态度确实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都很有分寸,但还是偶有像刚刚那位“周二少”一样,一被怂恿就拎不清的“孤勇者”——甚至明知道闻清临已经结婚了,竟都还贼心不死。   闻清临听笑了:“你这句话都讲了十年了,就没个新词吗?”   从两人最初在大学同住一个宿舍起,没过多久,童柠就时常这样感慨了。   可这次,童柠竟还真有了新词——   “我早就想说了,“想到闻清临刚刚那句“不顾他人死活”的“我先生”,童柠略微提高了音量,匪夷所思,“我以为你还会‘祸’很多年的,可你怎么就突然英年闪婚了?还是和沈渟渊那种人!”   童柠现在都还清楚记得自己一个月前,乍然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震惊得当场失手摔碎了一个他爷爷很宝贝的古董笔筒,因此还被他爷爷念叨了好久!   话题忽然转到了自己的婚姻问题上,闻清临微挑了挑眉,轻笑反问:“哪种人?你觉得沈渟渊哪里不好吗?”   童柠默了一瞬,表情古怪:“哪里都好。”   这可并不是他在说反话。   因为但凡是认识如今金字塔尖沈誉集团的掌权者——沈渟渊的,大概都很难不给出这个评价。   尤其是在圈里同辈人中,毫无疑问,沈渟渊绝对是当之无愧最优秀的那个,还是从小优秀到大。   不但生了副不输于任何当红明星亦或模特的相貌身材,同时能力手腕竟同样出众——   在一众同龄纨绔还每天沉迷酒色玩乐的时候,五年前年仅23岁的沈渟渊就已经正式从自己小叔手中接手了沈誉集团,接下来的五年至今,沈渟渊更是凭借绝对的个人能力和雷霆手段带领沈誉创出新高峰,平息了最初所有质疑,将沈誉掌权者的位置坐得稳如泰山。   可即便这样年轻就身处如此高位,沈渟渊本人却从没有过半分趾高气扬,恰恰相反,他本人成熟稳重内敛自持,言行举止更是一向端方有礼——   从没有过半条花边新闻,衬衣纽扣永远系到最顶一颗,甚至传闻连工作之余的爱好竟都是品茶练习书法!   “你真的不觉得他就像个莫得感情的机器吗?”童柠咂了咂嘴,语气夸张一连串吐槽,“我感觉他连每次微笑时候的嘴角弧度都是精准测量过的!你本身性格就够冷淡的了,再和他这种机器在一起,我都想象不出来你俩在家时候是什么样!是不是充满了‘好的’‘谢谢’‘麻烦了’?这也太没激情了…”   闻清临笑了一声,他修长食指随意拨弄了一下手边白瓷杯的手柄,不置可否:“我都快二十八了,又不是十八,也不需要太激情。”   童柠一噎,半晌,才悻悻蹦出一句:“你十八的时候我也没见你有多激情…”   相识十年,在童柠印象里,闻清临一直都是这副“人如其画”的清冷模样。   闻清临也没反驳,只是转而道:“暂时没什么事情了,我就先走一步。”   童柠愣了愣,想起了闻清临先前拒绝那“周二少”时候的说辞,他惊讶问:“你还真和沈渟渊约了午餐?”   “没有,”闻清临摇了摇头,否认得很干脆,可又转口道,“不过确实回家还有事。”   童柠便就不再问了,多年好友,他很清楚闻清临这人自我边界感有多强。   闻清临转身向门外走,不过才走两步就又被童柠叫住了。   “哎等一下!重要事情忘了!”童柠两步追上来,把一个包装精美的手提袋递到闻清临手边,“给你的回礼,你之前看上的那款徽墨,我特意从我爷爷那讨来的,孝敬闻大画家今天来捧场!顺便还给你和你家那位捎了块茶饼,反正你们都喜欢喝茶,就之前给你泡的那杯,喝出来是什么了吗?”   闻清临今天确实只是来捧场的,因为童柠这间画廊才开业不久。   “那我就不客气了,”闻清临弯了弯唇,接过了手提袋,又稍稍回忆了一下之前那杯茶的味道和口感,语气肯定道,“普洱,曼松。”   童柠竖起大拇指,又忽然转口感叹道:“我好像能想到你和沈渟渊在家什么样了,品茶练字舞画弄墨…绝!”   闻清临沉默一瞬,终于还是没忍住反驳一句:“谢谢,我俩不是古人。”   丢下这句,他就继续往门外走了,无视身后童柠的欢快笑声。   不过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童柠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对了我才想起来你今天没开车是不是?那我送你?”   “不用,”闻清临没回头,只是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手背朝向童柠随意挥了挥,“我出去叫个车就好。”   绝大多数情况下,闻清临出门都是自己开车的。   不过今天情况略为特殊,他难得要在周天早晨出门,而沈渟渊正好也有工作需要去公司处理,两人出门时间一样,沈渟渊便让司机先送了他。   早晨临下车前,沈渟渊还说要他快结束时候提前发条信息,让司机再来接,不过闻清临没这个打算。   从童柠的画廊出来站在路边,闻清临解锁手机打开了叫车软件。   可还不等他输入地址,手机就忽然震动起来——   正巧是沈渟渊的电话。   接通,闻清临语气是他一贯的淡:“沈总?”   如果不是知情者,只是听这一声的话,大概很难听出闻清临是在叫自己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不过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已经习惯了,听筒中传出低低一声“嗯”,随后是温沉一句:“闻老师那边忙完了吗?”   “忙完了,”闻清临简短应,“刚出画廊。”   “那正好,辛苦闻老师在路边稍等两分钟,”就听沈渟渊有条不紊道,“小张就在附近,可以过去接你回家。”   小张就是沈渟渊的司机。   虽然很怀疑这个“正好”究竟是真的“正好”,还是沈渟渊特意安排,但闻清临并没有深究,也没有推辞,而是干脆应声:“好,我就在路边等,麻烦了。”   说完最后三个字,闻清临蓦然一顿。   “是不是充满了‘好的’‘谢谢’‘麻烦了’?”   童柠的揶揄闯进脑海,闻清临忍不住笑了声——   大概他和沈渟渊的交流,确实很不像夫夫。   听筒中又传出了沈渟渊的声音,先是句一板一眼的“不麻烦”,之后才是句疑问:“怎么了?”   语气好像透出两分少见的迟疑。   闻清临指尖轻轻点了点手机后盖,止了笑,淡声答:“没什么。”   之后不等沈渟渊再问,闻清临就又道:“你忙你的就好,等我到家再发信息给你。”   这就是要挂电话的意思了。   可闻清临讲完这句,却没有立刻得到回应。   等了两秒钟,闻清临疑惑又叫了一声:“沈总?”   听筒中才延迟般传出一个字:“好。”   嗓音莫名比刚刚沉了两分。   以为沈渟渊是在沉迷工作,抬眼,早上送自己来的那辆迈巴赫s680正好已到近前,闻清临便挂断了电话。   车在面前停下,没有等小张出来开车门,闻清临率先探手拉开车门,弯腰坐进了后座。   小张转头过来同闻清临问好:“闻先生,中午好。”   闻清临应了声“中午好”,肩背放松靠进座椅里。   大概什么样的上司就会有同类型的下属,小张和沈渟渊一样,板正寡言。   而恰好闻清临同样话少,因此除去最初的招呼外,后来两人一路无话。   半小时后,闻清临到家。   这里是沈渟渊的房子,坐落于近市中心的一个大平层,闹中取静的好地段。   闻清临先给沈渟渊发了条信息,依然简短的四个字——我到家了。   发完他就放下了手机,转而去洗手换衣服。   换上了一身简约灰色家居服,闻清临又拎着童柠给他的那个手提袋进了自己的画室,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工作间。   打开手提袋,闻清临动作仔细从中先取出了那块包装精美的徽墨,稍微揭开包装一角端详了片刻,闻清临满意点了点头,又重新将包装封好,之后把它暂时收进了一旁的落地书柜里——和其他众多墨条一起。   又把那块茶饼取了出来,看了两秒,闻清临眸光闪了闪,随手把它先放在了书桌上——准备等沈渟渊回来直接给他。   闻清临这才回去玄关,再次拿起了手机。   有条未读信息,是十分钟前沈渟渊发来的——   有什么想吃的午餐吗?我这边可以直接给你订。   闻清临毫不犹豫回复——   不用了,我自己解决就行。   一顿午餐而已,倒是没有什么同沈渟渊客气的必要,只不过一方面闻清临并不习惯被人这样照顾,而更主要的另一方面…   沈渟渊口味清淡,因此他所熟悉的餐厅大多也都很清淡甚至养生。   可这其实并不符合闻清临的口味。   回完信息,闻清临退出微信,并没有联系什么高端私房菜馆,而是直接打开了外卖软件——   顶着那张看起来极其不食人间烟火,仿佛只喝露水的天仙脸,闻清临修长食指在屏幕上随意划了划,愉快选了家评分销量都很高,评价里全都是“够麻够辣够劲!”的川菜馆。   利落点完单,他又打开了书柜对面的另一个落地玻璃柜。   没有给顶上两层种类繁多的茶饼分半个眼神,闻清临目标明确,从最底层的酒柜中,抽出了一瓶龙舌兰——   墨西哥的国酒,出了名的烈。   龙舌兰有不少喝法,可闻清临一向偏好只加冰纯饮——   喝一口含在嘴里,等舌尖都微微泛麻的时候再缓缓咽下,辛辣浓烈的口感就自舌尖一路向下蔓延,仿佛连喉咙都烧灼起来。   鲜少有人知道,看起来像山水画一样清冷的闻清临,喜欢“够劲”的川菜,也喜欢“够劲”的酒。   端着酒杯回到工作间,闻清临并没有在画架前坐下,而是靠进了角落的懒人沙发里——   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曲起,姿态随意慵懒。   他抱起手边的笔记本电脑撑在膝盖上,开机,登录微博。   一分钟后,电脑屏幕的冷光拢过来,将闻清临那张本就清冷的天仙脸映得愈发疏离,愈似他笔下的山水。   但…   但此时此刻,与这张脸相对的,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却并不是什么仙气飘飘的山水画,而是截然相反的欲气,或者说,激情——   那是张漫画,漫画中分明是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身形相对更为高大的男人身穿件纯黑色皮夹克,野性喷张,另一个男人则是白衬衣西装裤。   画面中,皮夹克正以一个极其标准的制服动作,将白衬衣抵在飘窗上,他一条长腿还是曲起的,膝盖正不偏不倚顶在白衬衣后心的位置。   白衬衣低垂着头,凌乱发丝遮住眉眼,神情难辨,而他纤长脖颈处,原本该有领带的位置此时空空荡荡,衬衣纽扣还散开了两颗,袒露出一小片白皙胸膛。   最关键的是,他的领带有了新的去处——   正缠绕在他被交叉桎梏于身后的,两只骨骼分明的手腕上。   [大画家,是不是只有这么对你,你才会多看我一眼?]   皮夹克如是说。   闻清临手中酒杯举起递到唇边,抿了一口。   他眸光未动,依然定在那句台词上。   片刻后,喉结微微一滚,口中酒液滑入喉咙,眸底渐染开不曾为外人见过的分明热意。   清晰烧灼感中,闻清临视线微移,转而凝在了画面中白衬衣的手腕处。   这张漫画是真的很细节,连领带和手腕肌肤磨出的红痕都清晰可辨。   盯着那处红痕看了两秒,闻清临轻轻眨了眨眼睛,忽然不自觉般圈住自己手腕,摩挲了两下。 第2章   足有五分钟后,闻清临指尖才在触摸板上轻轻一移,退出了电脑屏幕上过于激情的画面大图——   回到该漫画的创作者主页,"Compulsion"——大V漫画画手,坐拥百万粉丝。   闻清临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两秒,忽然挑唇,意味不明笑了一下。   没有人知道,"Compulsion"就是闻清临本人。   且闻清临已经披着这个马甲,断断续续产出了近十年。   多年来他画过的漫画题材各异,一直不变的只有两点:   耽美漫,强-制-爱。   这个惊天秘密属于但凡讲出去了,都会被听的人毫不怀疑当作谣言的程度。   毕竟论是谁大概都不会想得到——   看起来如同自己笔下山水一样清冷,仿佛只是站在那里都自带股疏离气质,天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闻清临,竟然会画这种…这种激情暴烈甚至充满野性,而又饱含禁忌意味的漫画。   这种反差着实称得上两个极端。   闻清临又喝了口酒,甚至还饶有兴趣脑补了一下如果有天他把这件事情告诉童柠,童柠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怕是会认定他被人造谣,当场请律师要替他维权,或者是坚定带他去精神科看病…   总之,肯定都很离谱。   闻清临兀自一哂,决定短期内还是不让童柠受这个惊吓了。   敛了不着调的思绪,闻清临指尖又在触摸板上轻滑了两下,随手点开了刚刚那一话的评论区,随即入眼便是满屏鸡叫——   【啊啊啊啊一顿大餐!我大吃特吃!】   【我活着就是为了吃这一口的!粉上太太您是我的福报!】   【皮夹克白衬衣涩死谁了我不说![唧唧爆童话]】   【啊啊啊啊你小汁终于忍不住A上去了是不是!谁教你这么压老婆的!】   【好好好你小汁谁教你这么给老婆打领带的?!】   【今天的裤子就穿到这里!】   【领带绑手上这不还是见外了吗?给我狠狠往唧唧上绑!】   【楼上的姐妹,这里是评论区不是无人区!但我还是要说——会说就多说点!】   【不是就这?没了?没了啊啊啊啊!太太今天如果我再看不到二位doi我真的会失去一些美好品质!】   ……   闻清临越看越想笑,觉得每条评论都很有趣。   他又随手往下划了划,看到越来越多的花式催更,便不再继续看了,转而暂时退出了微博,又抱起了手边的数位板——   准备画接下来的剧情。   闻清临长期以来都没有固定的更新时间,毕竟他主业不是这个,不过多年下来,也基本养成了保持一周至少有一次更新的习惯。   而今天已经是这周的最后一天,上一话的更新还是在上周六,闻清临是决定好了要在今天更出新一话的。   今天就该更第四十话了。   -   四十…   “沈总?”沈誉集团总裁办公室,助理何千略微担忧望向真皮座椅中过于英隽俊朗的男人,语声关切,“您是不是没休息好过度疲劳了?其实现在问题基本已经算解决了,剩余一小部分收尾工作交给我就好,您累了可以先休息一阵。”   过了两秒,沈渟渊才像是从某种游离般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他微摇了摇头,修长食指微曲,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两下,低声道:“我没事,不过收尾就辛苦你了,另外结束之后记得致电IA高科的负责人,请他转告相关高层,沈誉这次又替他们扫了个烂尾巴。”   “明白了,您放心。”何千立刻应声。   沈誉同IA高科合作的是一项新型高效能量转换与储存技术,通俗来说,就是沈誉出钱,在合同期内,IA高科为沈誉提供这项技术服务。   原本合同是到明年三月才到期,还有半年时间,但近两个月以来,IA高科那边却已经接连出了三次问题,倒是都不算太大的问题,不过确实也对沈誉造成了一定影响,使得沈誉的相关人员不得不临时加班调整工作,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沈誉目前最高决策者沈渟渊。   显然,今天沈渟渊会来公司,也是为此。   想了想,何千又忍不住道:“不过要我说,沈总您对他们还是太仁慈了,这都第三次出问题了,就是依照合同,我们也完全可以立刻和他们终止合作!”   沈渟渊微勾了下唇,对“仁慈”的评价不置可否,只是淡道:“沈誉能处理的问题就不算问题,何况,技术部那边给的预期时间还没到。”   何千愣了一瞬,就微微瞪大眼睛,明白过来——   虽然和IA高科有合作,但沈誉自己的技术部同时也在研发该项技术,目前来看应该是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也正因此,沈渟渊不想在沈誉正式研发成功之前就和IA高科终止合作,而是想尽可能继续攫取他们的剩余价值,当然更重要的是,在未来的合作期间,如果IA高科每再出一次问题,需要沈誉再扫一次尾,对方就会在沈誉面前更弱势一分,那么到了真正合作终止的时候,这种弱势很利于沈誉从他们手里,索要一些对沈誉更有用的补偿。   “高还是沈总您高。”何千心服口服。   何千是自五年前沈渟渊接手沈誉以来,就担任起沈渟渊助理的,其实稍一细想,沈渟渊的处事作风向来如此——   不急不躁,惯于用表面的“仁慈”,甚至暂时的让利来让对方放松警惕,实则却是在图谋更多更远,就像个经验老道又颇富耐心的猎手。   而更重要的是,偏偏沈渟渊这人还极其擅长于润色自己的目的性,让其隐晦得极难被外人觉察到,因此沈渟渊在业内风评一向很不错,甚至会被认作是个心慈手软清隽雅正的主。   沈渟渊没再接话,只是端起桌上茶杯低头喝茶,倒真有两分端方闲适的味道。   何千知道这茶杯一只就是二十万,杯外用墨彩绘制出山水楼阁,极其细腻。   每次看见沈渟渊用这茶杯喝茶的时候,何千都会联想到那句出了名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指腹在杯外的山水上摩挲两下,沈渟渊抬眼看向何千,淡声开口:“还有事要说?”   何千这才猛然回神,忙摇了摇头:“没事了,我这就去继续给IA高科擦P股!”   边说,他就边往门外走。   不过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什么,何千又没忍住转头过来,又问了一遍:“沈总您真的没不舒服?我看您自从…自从大概四十五分钟前,就状态不太好了。”   其实何千没敢说得更直白,准确来说,并不是四十五分钟前,而是在他们沈总和家里那位通了个电话之后,整个人就感觉都不太在状态了,很罕见的,称得上有两分心不在焉。   说起沈总的家里那位,何千其实一直都没太看明白,只知道一个月前两人突然闪婚领了证,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何千,或者说够所有认识沈渟渊的人震惊的了,毕竟“闪婚”这种过于冲动,甚至不顾后果的事情,听起来就很难发生在沈渟渊这样向来沉稳的人身上。   可它确实就这么发生了。   最初何千还和同事们偷偷八卦过,是不是他们沈总真的“真爱来了势不可挡”,可接下来的一个月,何千发现两人不但没有举行任何仪式,没有度过蜜月,甚至更夸张的,沈总家里那位甚至都没有来公司露过脸,偶有像今天这样被何千听到的一通电话,也都是公事公办,异常简短…   总之,何千觉得这两人毫无新婚夫夫的激情就是了。   何千走了神,没注意到沈渟渊下颌线轮廓微不可察一绷,只听到了一声毫无起伏的:“没不舒服。”   回神,何千呐呐“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出了沈渟渊办公室,继续去工作了。   厚重实木门缓缓阖上,严丝合缝。   沈渟渊垂了眸,眸底沉郁再无遮掩。   思绪从工作中游离开,又回到了自从和闻清临通完电话之后就在想的事情上——   他们只通了一分十二秒的电话。   不算标点符号,闻清临只和他讲了四十个字。   当然,沈渟渊知道,或许自己回应得更少。   事实上,两个人结婚一个月以来,大抵一直如此,交流总是很少。   可细究原因却大不相同。   沈渟渊想,闻清临不说或许是性格使然,本就冷淡寡言,亦或许是确实和自己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可自己不说,却只是因为不敢。   唯恐多说多错,在某句话某个字,甚至某个气息的停顿间泄露他深深藏于心底长达十年的,对闻清临明显不正常的,过度热切的渴望。   怕吓到闻清临,怕闻清临那双湖面般清透的眼眸中,赤-裸映出对自己的惊惧亦或厌恶。   怕再也不能拥有闻清临。   这个念头在脑海内腾起的瞬间,沈渟渊眸底愈暗,他忽然抬手,松了松领带。   目光转而落向办公桌最右侧,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如果拥有闻清临注定需要带上枷锁,沈渟渊想,那他愿意永远在囚笼中。   手机忽然连续震动起来,打断了沈渟渊愈深思绪。   解锁去看,是发小韩澈发来的一连串信息——   沈总,你家那位大画家这是又上哪儿去释放魅力收割信徒了?   周家老二已经开始在朋友圈发癫了哈哈哈哈   【图片】   沈渟渊不自觉蹙了眉,点开大图。   韩澈发来的是张朋友圈截图——   周老二:我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能有这么绝妙的人!画美人灵,闻大画家真的不是天仙下凡,来拯救我等凡人眼睛的吗!   下边还配了张照片,毫无疑问,照片中的人正是闻清临。   虽然因为截图压缩了画质,但依然能清晰认出立于竹景旁,姿态极其俊秀的身影。   或许拍照人当时开了闪光灯,与自然光一同显得画面亮得惊人,甚至能隐约勾勒出闻清临藏于杏白衬衣下的那把窄腰——   并不是细软若无骨的,正相反,小腹覆了层薄薄肌肉,拥有绝对的雄性力量,偏偏两侧胯骨却很突出,漂亮得过分,被握在掌心的时候…   沈渟渊蓦然敛回思绪。   他眉峰压得愈低,眸底沉得像积蓄风暴的海面。   指腹触上手机屏幕,沈渟渊输入四个字,近乎命令般的口吻——   让他删了。   可略一停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沈渟渊低低叹了一声,又将这四个字删掉了,最后只给韩澈发去一句——   照片原图发我。   韩澈那边秒回,一张照片外加一句揶揄:就知道你得问我要原图哈哈哈哈!   无视韩澈的打趣,沈渟渊毫无停顿点开了大图,指腹压上手机屏幕,自照片中闻清临掩于衬衣下的窄腰起,缓缓向上摩挲,流连不止…   半晌,沈渟渊手指微顿,转而将图片放大再放大,直至屏幕上清晰可见闻清临的一侧白皙颈段——   颈侧,耳根下方,一颗小痣居于屏幕正中。   醒目却不突兀,别样风情。   沈渟渊指腹再度覆了上去。   ……   不知过去多久,他眼眸微阖,凌厉喉结微微一滚,才终于停下了动作,转而将照片发给了闻清临。   并附上一句真挚简单,又克己复礼的评价——   闻老师,很好看。   -   闻清临收到沈渟渊信息的时候,正在拆刚送来的外卖包装袋。   隔着包装,已经能闻到川菜的香辣味道。   点开图片看了一眼,闻清临手指微顿,唇角不自觉勾起自嘲弧度。   他其实并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哪里好看。   恰恰相反,闻清临其实并不喜欢拍照,因为他总觉得在别人镜头下的自己,总是一成不变的,缺失灵魂的模样。   只是这种话实在没有讲给沈渟渊的必要,闻清临指尖探上屏幕键盘,随手敲下一句——   沈总从哪儿看来的照片?   不过在点击发送的前一秒,闻清临手指一停,又点了清除,转而直接拨了通语音电话过去——   要吃饭,一来一回发信息太麻烦了。   语音电话只响了两秒便被接通,闻清临正好刚挂上耳机,于是耳机里便传出了低低一声:“闻老师?”   闻清临呼吸莫名微微一滞。   他一直都觉得沈渟渊的声音好听,极富有磁性,此时透过耳机传来贴于耳廓,这种感觉尤甚。   像是没想到闻清临会忽然打电话,沈渟渊的语气中染了些微惊讶,尾音略微扬起,且…闻清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沈渟渊此时的音色比起平时略哑两分,透出些许很隐晦的性感。   闻清临轻“嗯”一声,不自觉轻捻了捻指腹。   就又听耳机里沈渟渊问:“现在不忙吗?”   闻清临确定了,沈渟渊的声音确实含了两分哑意。   估计对方是开会太久讲话太多,闻清临没有多问,只是随口应道:“不忙,准备吃饭。”   边这样说,他边打开了最后一个包装盒盖。   于是听沈渟渊顺着问:“吃什么?”   看着桌上火辣的水煮鱼,蒜泥白肉和虎皮青椒,闻清临默了一瞬,言简意赅答:“米饭菜。”   答完不等沈渟渊再问,闻清临就将话题转回了刚收到的那张照片上,将原本打字的问题问出口:“沈总从哪儿看来的那张照片?”   闻清临看出来那就是上午在童柠画廊做讲解时候被拍的,只是不确定是被谁拍的,毕竟当时很多人都举着手机。   “韩澈发我的,他是在朋友圈看到周轩发的。”沈渟渊回答得认真又详细,没有半分敷衍。   “周轩?”闻清临下意识重复一遍,又很快反应过来,“那位周二少?”   闻清临这句话问完,隐约觉得耳机里的呼吸声略微一滞。   不过不等他再仔细分辨,沈渟渊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是与往常无异的温沉:“是他,你们认识了?”   好像极其自然的随口一问。   “不算认识。”   闻清临先坦诚答了四个字,可略一停顿,出于某种自己都不太能讲清的心理,他又语气不变,同样好似随口般不紧不慢补上一句:“就是结束之后,他约我吃饭。”   有意般模糊了约饭的时间。   话落,闻清临夹起一片鱼肉送入嘴里,细嚼慢咽,好似真的只是在边吃饭边闲聊。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此时此刻,他很期待,或者说很好奇沈渟渊接下来的回应。   耳机里莫名静默了两秒。   沈渟渊没有出声,闻清临也并不催促,转而又夹起了一颗青椒。   像某种无声的对峙。   半晌,沈渟渊的沉静嗓音才透过耳机传出来,不动声色抛出问题:“那闻老师同意了吗?”   闻清临微微一愣,他咽下了那颗青椒,又端起一旁酒杯喝了一口,并没有讲自己已经推拒掉的事实,而是在舌尖绽放的双重辛辣中,轻描淡写将话头反抛了回去:“沈总希望我同意吗?”   不希望,不要去,不准。   沈渟渊清晰听到自己心底的答案。   但…   攥着手机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不断收紧,甚至骨节都因用力而泛起了白,可最后,沈渟渊倏然阖了阖眸,讲出口的却是:“闻老师,我不会以个人意愿干涉你的正常社交。”   字斟句酌,竭力将语气把控得温和如常,足够绅士,亦足够尊重。   话落,沈渟渊甚至不自觉微屏住了呼吸。   听筒中短暂的静默。   片刻后,才传出闻清临极淡一声笑:“嗯,挺好的。”   沈渟渊下意识松了松紧攥手机的力道。   可转瞬,他却又很莫名觉得,闻清临讲这句话的语气,好像透出些微勉强。   好像并不是真的觉得“挺好”。   但这念头着实莫名,且饶是沈渟渊,一时间也很难想出这种勉强的理由——   毕竟他自认真的已经足够克制了。   而闻清临也并没有给他再深思的时间:“那没什么事情了,我就先继续吃饭了。”   沈渟渊只能应“好”。   挂断电话后,垂眼凝视屏幕上2分58秒的通话时长,半晌,沈渟渊抿唇截了张图——   这是闻清临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虽然只有短暂的,不到三分钟。   放下手机,沈渟渊又拿起了办公桌上的公司内线电话,打给何千。   “把和赵总的下午茶改期,”电话一通,沈渟渊便直截了当道,“改后的时间地点由他定,我都配合。”   赵总是赵氏现在的掌权者,两家近期有个合作,对方原本邀请沈渟渊今天下午一起喝下午茶,也算是进行必要的合作交流。   但沈渟渊现在不想去了。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愣,何千应了声“收到”,又疑惑问:“沈总您是临时有事情吗?”   沈渟渊微顿,淡淡“嗯”了一声——   回家盯老婆。   当然,这后面半句沈渟渊并没有讲出来,他转而又低声道:“另外,联系周老先生,替我转告他,他之前托我想要给周轩找个能带一带他的师父,我这边有人选了。”   何千顿时更疑惑了:“您之前不是说周老先生只是随口一提的吗?”   为什么忽然这么上心了?   “嗯,”沈渟渊并不否认,可也没什么解释的意思,只意味不明道,“只是忽然觉得周轩平时太闲了。”   电话那头何千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   别人孙子闲不闲关他们沈总什么事?以前也没发现他们沈总这么乐于助人的好吗…   可这种话何千只敢偷偷腹诽一下,表面还是认真应道:“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电话挂断,沈渟渊立刻起身,走去里间取西装,准备回家。   -   闻清临这顿饭吃得不是很有滋味。   并不是因为不好吃,正相反,这三道菜确实都当得起评价里的“够麻够辣够劲!”   是闻清临自己的问题——   和沈渟渊通完电话之后,闻清临就有那么些心不在焉了。   或者准确来说,是有两分失望。   因为沈渟渊给出的那个回应——“闻老师,我不会以个人意愿干涉你的正常社交。”   其实但凡是个正常人,大概都会觉得沈渟渊的这个态度很好,足够绅士,足够尊重,足够有空间。   但…   闻清临自嘲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其实并不正常。   没有人知道,日常同身边人保持一米以上距离的闻清临,骨头里真正偏好的感情,是充满了如同野兽原始本能一般的侵略性与占有欲的,是彼此之间毫无保留紧密相连,是像珍妮特·温特森写的那样——“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我,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并永远站在我身边。我渴望有人毁灭我,也被我毁灭。”   但同时,闻清临又很清楚,他和沈渟渊之间,互相对对方都并没有爱意。   他们的婚姻本就不源于爱。   相敬如宾就已是最好的状态。   更何况…   闻清临扯了扯唇——更何况像沈渟渊这种性格的人,大概本就和“侵略性”“占有欲”这样的词无缘。   而今天…今天或许是酒精和漫画的双重作用,闻清临才暂时抛弃了两分理智,从而在电话里做出那样的试探。   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摇了摇头,打定主意以后不会再做这样无谓的试探,闻清临敛了思绪,把外卖盒整理好丢去楼道里的公共垃圾桶,回来,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再次打开了数位板。   板上的画面还停留在他吃饭前画的——   皮夹克单手掐住了白衬衣的下巴,迫使白衬衣仰头看他,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指腹陷入白衬衣脸颊的软肉里。   粗暴又涩情。   可看了两秒,闻清临却暂时没有了继续画下去的兴致。   短暂犹豫过后,他还是暂时放下了数位板,转而指尖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摸板上轻点两下,打开了一个命名为“缪斯”的收藏夹——   闻清临自己都很难说清这个举动,是为了接下来的漫画寻找灵感,亦或只是为了…为了满足自己此时此刻,逐渐蠢蠢欲动起来的躁意。   满屏按时间顺序排列好的照片——   照片的主人公都是同一个男人,只是从未有露脸的,基本每张都只是局部特写。   譬如…   被领带束缚的凌厉喉结,拨转锁链的有力手指…   可即便如此,极致的掌控力和禁忌感却从细节中近乎渗出屏幕。   这所有,都是一个名为“secret”的大V摄影博主的作品。   闻清临早在近十年前,这位博主才发布过两次作品的时候,就偶然发现并关注了他。   后来这么多年,闻清临更是将这位博主的作品视作缪斯,时常从中寻求灵感,当然,不止是对漫画的灵感,也包括对自身的。   譬如此刻——   闻清临流连目光在其中一张有领带元素的照片上定格,指尖微动,将照片点开大图。   于是填满屏幕,攫住闻清临视线的,就是一双被领带蒙起来的眼睛。   这是张特写,且光线很暗,除了蒙眼的领带之外,只能依稀辨出领带上方高耸的眉峰,还有两眼之间,领带被过于高挺的山根顶出略微凸起的痕迹。   不难想象,这该是张轮廓极其深邃的面孔。   偏偏照片中只有这小半张脸,还近乎被领带完全覆盖。   可也正因此,更引人无限遐思。   闻清临其实就幻想过无数次——   领带下,会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又流露出什么样的目光。   这种想象本身就足够令他着迷。   呼吸在不自觉间都变得略微急躁,闻清临忽然端起手边酒杯,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随后他霍然起身,进入自己的衣帽间拉开衣柜,从中随意抽了条暗色领带。   回到画室,在地毯上侧躺下来,闻清临又探手拉开一旁储物柜的抽屉,从中拿出了…自己惯常用的那一款。   领带覆上眼睛,闻清临自己在脑后打了个结,一片诱人下坠般的黑暗之中,他一只手转而向下探去,慢慢摸索到位置,轻轻按下了开关。 第3章   午后日光透过虚掩的窗帘缝隙漏进来,影绰光斑映上闻清临小幅度前后摆动的窄腰,分明被灰色家居服完全遮掩,偏又在摇坠的衣服褶皱间愈显风情。   并拢蜷起的一双长腿一览无余,在光影之下明亮得如同美人鱼的尾巴。   空气安静,唯有持续不断的电子嗡鸣声,间或夹杂了闻清临有意压低,却又略显难耐的闷哼,两相呼应,无端旖旎。   ……   在某个瞬间,闻清临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一双纯粹想象而出,却又好像莫名透着两分熟悉的深邃眼眸,那眸底沉得像深不见底的海,却又似从海底燃起了一簇火,近乎烧灼般的热意将闻清临裹挟其中,难以自拔…   修长手指倏然间攥住了地毯上柔软的长绒毛,闻清临低低吐出口气,片刻后,嗡鸣声止,那只手转而上移,手指一勾,解开了蒙在眼睛上的领带。   眼前骤然亮起来,闻清临不大适应,本能眯了眯眼,纤长睫毛随之轻轻一颤。   等眼睛完全适应了房间内的亮度,闻清临才坐了起来,不过依然是半靠在懒人沙发里的姿势,慵懒得像只餮足的波斯猫。   顿了顿,他又拉开了一旁储物柜的抽屉,从中拿出一盒烟。   抽出一支递至唇边,咬住,点燃。   闻清临眯眼,深深吸了一口。   会抽烟的男人大抵都无法拒绝所谓的事后烟,闻清临也并不是什么例外。   何况他烟龄其实很久了,第一支烟甚至可以追溯到初中毕业那年。   那时候尚且还算稚嫩的闻清临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累了烦了总会抽一支烟,直到他第n+1次从充满了他母亲无停歇叫骂与抱怨,充满了他弟弟无节制吵闹与嚎叫的家里跑出去,蹲在楼背后的角落里,偷偷用从家里厨房顺出来的打火机,点了一支白天在奶茶店打工时候,问一起的一个大哥哥要来的烟。   尼古丁吸入鼻腔升入大脑的瞬间,闻清临好像有些明白了——   这东西或许真的能让人短暂远离烦恼。   但这说到底也不过只是片刻逃避。   因此闻清临虽然烟龄很多年,烟瘾却并不大。   他骨头里就不是个会让自己一直靠外物逃避烦恼的人。   而近年来,闻清临抽烟的机会就更少了,一般只有两种情况——   画画偶尔不太顺畅灵感不足的时候,还有就是,事后。   这更像是一种保留下来的习惯,再也无关乎什么逃离。   大概是因为很不合时宜想起了些许多年前的往事,闻清临有两分意兴阑珊,他叼着烟站起身,开始“清理现场”。   其实闻清临也并不太频繁自己玩,他在这方面的需求,对质的要求远高于量——   玩具是不错,“secret”的照片更是足够对味,但毕竟还是少了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与气息,少了那种交互的感觉。   而闻清临也从来没在外面约过人,这倒并不是他有多高的道德底线,单纯是绝大部分人,总是在第一条上就被他pass了——   没一个合眼缘的。   这也不怪闻清临眼光高,毕竟他有这高眼光的资本。   说起来,沈渟渊倒是唯一一个,让闻清临觉得合上眼缘的。   也正因此,结婚之后,闻清临今天其实是第一次自己玩。   之前的一个月,都是和沈渟渊一起的——   他们两个都快要三十的成熟男人,合法夫夫共处一室,又互相至少对对方的外形满意,实在没有不做的理由。   只不过…   沈渟渊确实也没有让闻清临很满意就是了。   当然,这并不是指客观那方面,客观来说,虽然闻清临也无从对比,但理论知识丰富,很清楚沈渟渊从各方面判断,都绝对是男人中的佼佼者了。   闻清临只是不满意沈渟渊的那种风格——   这人竟然在这种事情上,都依然能自持稳重,温柔绅士…   且还有一点,很显然,闻清临觉得他们两人在这件事情上,观念有很大差异——   他骨头里自然是偏好刺激够劲的,可沈渟渊却像他的人一样,端方传统,好像这种事情只能发生在晚上,发生在卧室的床上,且一晚上还只能发生一次…   严格标准得像在履行义务。   闻清临无奈扯了扯唇。   都整理好了,他又最后吸了口烟,将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转而拉开窗帘打开了一扇窗户,又将房间门也打开了——   两边通风散烟味,毕竟沈渟渊不抽烟。   又在电脑前坐了下来,闻清临敛了思绪,准备继续画没画完的漫画。   只是…   只是刚刚才来过一场,他现在是真的清心寡欲,连带大脑也有两分迟缓的空白。   犹豫一瞬,闻清临不得不又打开了另一个命名为“灵感集合”的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不同于那个“缪斯”,这里面有文字有图片,有视频有音频,就真的纯粹只是闻清临偶然在网上刷到亦或自己想到什么的时候暂存进去,以用来给漫画提供灵感的。   指尖随意在触摸板上滑了两下,闻清临视线微顿,停在了前两天才存进去的,还没来及听过的一个音频上,该音频是个up主发的,标题简单粗暴——   “哥哥,要我喘给你听吗?”   闻清临打开数位板,边挂上了耳机,点击播放。   入耳的声音同标题一样简单粗暴,没有一个字废话,真的直接开始…喘。   闻清临心如止水,甚至还客观评价了一下——不愧是敢这么发出来的,声音确实不错。   ……   音频不算长,一共是三分二十一秒,一遍结束,闻清临便再次点击播放,之后低头继续画画——   皮夹克戴着皮手套的手指,从白衬衣的脸颊滑向唇角,恶劣撬开白衬衣的牙关,挤入白衬衣的口腔…   闻清临画得专注,又一遍结束,他再次抬起头,干脆点下了“循环播放”。   然而,就在他准备低头继续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电脑屏幕上隐约映出的人影——   闻清临极其罕见微微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怔了一瞬。   下一秒,他已经动作比大脑更快,条件反射般熄了数位板的屏幕,并立刻摘下耳机站了起来。   转身,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正西装笔挺站在画室门口,一只手还微曲抬起,保持着正要敲门动作的沈渟渊对上了视线…   空气一瞬凝滞。   闻清临抿了抿唇,率先开口,略微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头戴耳机降噪效果太好,他是真的完全没有听到开门声,脚步声…   如果不是正好开了画室门通风,书桌又正好对着门口,闻清临根本都没发现沈渟渊回来了。   想起什么,闻清临又疑惑补上一句:“你早晨不是说回来得晚上了吗,和人约了下午茶?”   如果不是原本以为沈渟渊晚上才回来,闻清临之前是不会放纵自己玩那一场的——   万一被撞个正着,难免尴尬。   “刚回来,下午茶临时取消了,”沈渟渊也像是才回了神,他放下手,垂眼低声解释,“我从公司出来时候给你发过信息。”   闻清临愣了愣,后知后觉依稀想起,之前自己正在过程中的时候,手机好像是震动过一声…   只不过他当时肯定不会看,结束之后又彻底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我没看手机…”闻清临难得有两分淡淡尴尬,“你给我发什么了?”   “没什么,”沈渟渊摇头道,“就是和你讲了我会提前回家,顺便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路上捎带回来的东西。”   闻清临“哦”了一声,也摇了摇头:“没什么要带的。”   话落,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目光不自觉落在沈渟渊一丝不苟系在最顶一颗的纽扣上,闻清临忽然有些走神——   结婚一个月以来,他和沈渟渊之间好像总是这样,没什么话讲。   “我提前回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沈渟渊略微迟疑的温沉嗓音忽然将闻清临拽回了神。   微怔一瞬,闻清临挑了下眉,好笑反问:“沈总,你回你自己家,能有什么打扰的?”   闻清临是真没见过比沈渟渊还绅士礼貌的了——   连提前回自己家,竟都会考虑是不是打扰到了家里的另一个人。   闻清临在心里兀自感慨,没注意到在捕捉住他眼底一闪而过笑意的瞬间,沈渟渊就猝然变深的眸光。   可等闻清临又转口问起“工作都解决了吗?”的时候,沈渟渊却早已恢复了他一贯的沉静,点头应道:“解决了,不算大问题。”   闻清临便也点头:“那就好。”   于是沈渟渊又反过来问他:“今天上午的讲座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闻清临随口应,“大家都很热情。”   但…   后半句话出口,闻清临就猛然咬了下舌尖,后悔没过脑就讲这句话了——   原本先前的那通电话结束,沈渟渊回来后,他们两个人都好似心照不宣般,不再提起电话里那个略有两分微妙的话题,闻清临更是决定好了不再做无谓的试探…   但现在,他原本是真没这个意思了,可这话出口,却难免让听的人多想…   果然,就听沈渟渊略微一顿,意味不明般重复道:“都很热情?”   “对…”闻清临只好临时补救,面不改色道,“大家基本都留下来要签名。”   大概是没想到他口中的“热情”是指这个,沈渟渊默了一瞬,才真心实意道:“闻老师向来受欢迎。”   闻清临不着痕迹微松口气,不想再聊这个,想起什么,他干脆转开话题道:“对了,童柠送了块茶饼,曼松普洱,正好沈总不是喜欢这个吗?可以带去公司泡着喝。”   闻清临还记得上周沈渟渊从家里带去公司的茶饼,就是曼松普洱。   沈渟渊微愣,不自觉低声喃喃:“闻清临竟然记得我喜欢喝什么茶…”   语气透出股隐晦的偏执。   不过他这句话嗓音压得极低,闻清临没听清,下意识问:“什么?”   沈渟渊蓦然回神,顿了顿,他抿唇答:“没什么,就是问闻老师…自己不留着喝吗?”   闻清临不疑有他,随意道:“不了,我没你那么喜欢喝茶。”   沈渟渊便也不再推辞,只是极其客气道:“那就谢谢闻老师,也替我谢谢童先生。”   闻清临弯了下唇:“不客气。”   边说,他就准备转身进去,去拿之前放在书桌上的茶饼。   “对了,”不过还没来及动作,就又听沈渟渊问,“下周二有个点茶会,闻老师如果有空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这其实还是那位赵总的邀约。   在把今天的下午茶推掉后,对方就转而提出了这个点茶会。   不得不说,这位赵总是懂得投其所好的。   闻清临没有立刻给出明确回答,而是问:“是需要有伴侣一起吗?”   他知道圈里有的活动,是需要带伴侣一起的。   沈渟渊微顿,眸底挣扎神色一掠而过,但最后,他也还是摇了摇头,只坦诚答:“不是。”   只是他私心想要邀请而已。   闻清临便不再犹豫了,干脆回绝道:“那我就不去了。”   他确实对茶道算是有些许了解,也能轻易通过味道口感判断出茶叶的种类产地,只不过…   只不过或许连童柠都不知道,闻清临的这份“了解”,其实并不源于爱好。   他回绝得这样直白不留余地,沈渟渊自然不会再多问什么。   当然,闻清临也没给沈渟渊多问的时间,他转而便道:“稍等我一下,我去拿茶饼。”   丢下这句,闻清临便转身进了画室。   沈渟渊依然站在门口,极有分寸感,没有向里进半步。   近乎贪婪目光在闻清临背影上一触即收,垂下的眼睫很好掩饰住了眼底两分意料之中的失望。   闻清临的书桌此时有些乱——   没来及关的笔记本电脑,随意丢下的数位板,还有先前仓促间直接甩在桌上的头戴耳机…   耳机是有线的,闻清临在家里更偏好这种,觉得比蓝牙耳机相对音质更好。   只是现在才发现,大概是之前甩的时候真的太急了,没注意到耳机线竟和茶饼缠在了一起…   闻清临没多想,顺手便把耳机线从电脑端口拔了下来,准备慢慢解…   然而,始料未及的事情就发生在瞬间——   男人的低喘声通过笔记本电脑,乍然外放了出来!   闻清临身形骤然顿住——   后知后觉,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当时好像确实只是摘下了耳机,但却因为罕见的慌乱,并没有点暂停…   两秒后,闻清临下意识转身去看房间门口的沈渟渊。   “在听什么?”沈渟渊适时开了口。   闻清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眼望进沈渟渊的眼睛,试图从中攫取出两分不同往常的情绪。   但很可惜…   闻清临什么也没攫取到——   沈渟渊的眼眸沉静得就像一汪从不会起波澜的湖。   闻清临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湖底所有的暗流汹涌。   毕竟隐藏与克制,在这近十年间,早已刻进沈渟渊的骨肉之中。   很难说是被沈渟渊此时过于平静的反应刺激到了,亦或是自从先前那通电话之后,闻清临其实就压着莫名躁意…   总之,短暂的震惊与尴尬过后,闻清临反而淡定了下来,他甚至还挑了挑唇角,看着沈渟渊,意有所指般道:“沈总这个问题,未免有装纯的嫌疑。”   快三十的男人了,又怎么会听不出,当下响彻整个房间的声音是什么?   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   空气再次变得凝滞,无形中含了两分突如其来剑拔弩张的味道。   半晌,沈渟渊才蓦然阖了阖眸,终于再次开口,他不再继续问了,转而沉声一字一顿:“看来我今天提前回来,确实打扰到闻老师了。”   闻清临微怔。   不过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沈渟渊是误会了——   误会在他回来之前,自己是听着这个声音,准备自己玩…   但闻清临并没想解释,毕竟他确实自己玩过了,只不过靠的不是这个音频。   这样想着,闻清临干脆摆出一副“被看破也就没什么好装的了”的坦然模样,甚至还一点头,饶有兴味般反问沈渟渊:“既然沈总知道打扰到我了,那不准备给我补偿吗?”   这话在眼下这种情况,放在两个男人之间,实在是再直白不过的,那方面的暗示。   沈渟渊不可能听不懂。   但闻清临其实并没真想发生什么,他只是逞个口舌之快罢了。   毕竟现在太阳还高挂着,不符合某人对那种事情的要求。   白日宣淫什么的,很显然,闻清临觉得正人君子如沈渟渊,是不会接受这种荒唐事的。   闻清临又兀自笑了一下,在沈渟渊的沉默中转身,指尖在电脑触摸板上轻点两下,终于终止掉了电脑里一声声恼人的喘息。   房间内彻底安静下来,闻清临开始专心解耳机线,“解救”茶饼。   恰有一缕日光透过大开的窗户直射进来,正落于他左耳下方颈侧——   将他那颗小痣映得格外显眼。   沈渟渊的眸光穿过大半个房间,凝于此处。   喉结微微一滚。   动作尚能克制,却再难克制脑海中的想象——   想像对待闻清临的照片时那样,指腹完全覆压上去,反复摩挲。   想摸,想吻,想…舔。   沈渟渊不自觉将两只手都背去了身后,生怕在不留神间,将想象付诸行动。   半晌,他才又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又吐出,竭力把控语气开了口:“打扰到闻老师是我的错,不知闻老师是否愿意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连讲这种话,他措辞竟都依然是彬彬有礼的,就好像当真是在请求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一样。   闻清临勾着耳机线的手指倏然一顿,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回身看向沈渟渊,却故意问得更直白:“沈总是想怎么补?”   沈渟渊视线略微下移,用目光描摹闻清临那截修长而白皙的脖颈,嗓音略哑下来:“让我陪闻老师做…”   微妙的停顿,目光又好似着实难以自控般继续向下滑落,隔着衣服布料,流连于闻清临腰间,沈渟渊背在身后的两条小臂绷得极紧,指尖更是早已陷入掌心,他终于缓声补完最后半句:“做闻老师被我打扰之前,原本想做的事情,可以吗?” 第4章   明明不到一小时前才自我满足过一次,但在这个瞬间,闻清临却是真的被蛊惑到了,也是真的来了感觉。   明明沈渟渊现在还站在离自己至少三米远的位置,可他目光所过之处,于闻清临而言,却像是洒落了一颗颗微小的火煋,连接起来竟有燎原之势。   分外灼热。   闻清临想,这或许是因为,沈渟渊出乎意料的回应——   毕竟结婚以来,这确实是第一次,沈渟渊主动提出要在白天做。   想到这个,闻清临扯了下唇,没有答“可以”亦或“不可以”,而是偏头看了眼窗外,有意揶揄:“沈总,现在太阳还没落山。”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你确定要和我白日宣淫?   话音出口,闻清临明显感觉到,沈渟渊身形骤然一绷。   闻清临顿时了然——   看来沈渟渊刚刚那个问题,更希望听到的回答,还是他的婉拒。   一瞬失望,闻清临正要出声顺下拒绝,却听沈渟渊先开了口:“闻老师在意这个?”   完全出乎了意料的问题,闻清临一时竟没能答上话来——   难道不是沈渟渊在意吗?   现在怎么变成他在意了?   可他短暂的沉默落在沈渟渊耳朵里,就成了默认的意思。   沈渟渊身后攥紧的手指略微张开,下一秒却又猛然收紧,像在依靠这个动作,生生强压下某种强烈的涌动,语气亦磨得愈发沉缓:“所以,是你自己可以,和我不行,是吗?”   闻清临第一次发现沈渟渊的脑补能力也蛮惊人的…   明明他还一个字都没讲,可沈渟渊竟已经自动认为,他愿意在白天自己玩,却不愿意在白天和沈渟渊做…   莫名觉得好笑,闻清临骨头里的恶劣因子忽然就蠢蠢欲动起来,他眉梢微挑,故意挑衅般反问:“如果我说是,沈总会怎么做?”   以闻清临对沈渟渊的了解,绝大概率,沈渟渊这时候就又该讲句类似之前电话里的台词了,诸如“闻老师,我不会以个人意愿强行要求你和我做什么”之类的。   闻清临轻哂,忽然就又觉得有些无趣。   不过不等他再兀自揣测,就听沈渟渊开了口,意料之内的开头:“闻老师…”   闻清临意兴阑珊勾了下唇。   可沈渟渊的后半句,却与闻清临设想中的截然相反,他沉声道:“我会请求你,给我一个现在就将功补过的机会。”   “现在”两个字还好像被有意加了重音。   毫无疑问,沈渟渊的语气措辞依然是彬彬有礼,甚至是称得上低姿态的,可实质内容,竟却没有半分退让。   闻清临微怔一瞬,兴致忽然就来得急切,他唇角缓缓挑了起来,不再往来试探,闻清临干脆走上前,抬起一只手,修长手指探向沈渟渊的衬衣纽扣,用实际行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好,可以,给你机会,现在就补。   与此同时,闻清临清晰听到了,沈渟渊一瞬停滞的呼吸。   谁知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蓦然腾空,竟被沈渟渊托住后背与腿弯,打横抱了起来!   直到被放进沈渟渊卧室的大床上,闻清临都依然没能完全回神…   他竟然,被沈渟渊公主抱了?!   比起这个动作本身带来的莫名羞耻感,此时更令闻清临不可思议的是——   他净身高180cm,长期以来一周至少有一次健身的习惯,虽然因为体质原因整体还算偏瘦那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肌肉的,甚至…   甚至在他结婚以前,和童柠一起出去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总被认成一对,当然,别人都把他当1…   而沈渟渊也只是比他要再高出大约8cm,看起来也并不是具有健身博主喷张肌肉的那种类型,怎么就能把他公主抱得这么轻而易举?!   “在想什么?”沈渟渊低沉嗓音忽然响起,将闻清临拽回了神。   “在想…”闻清临抬眼看向沈渟渊,诚实道,“沈总的力气,好像比我原以为得更大。”   微微一顿,大概是今天的沈渟渊总是在出乎意料,片刻犹豫后,闻清临就果断推倒了先前立下“不再做无谓试探”的flag,又玩笑般补上一句:“我没想过会被人公主抱起来,毕竟之前和童柠出去的时候,别人都以为我是1。”   闻清临想,大概没有男人会乐意在眼下这种时候,从另一半的嘴里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   所以他是故意的,故意讲出来,等沈渟渊的反应。   可这一次,闻清临没能等到。   因为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人就已经被沈渟渊带着又翻了个面——   将整个背部毫无保留袒露在沈渟渊面前。   “闻老师,”沈渟渊眸色很沉,嗓音亦很哑,却并没有对闻清临刚刚挑衅一般的话语做出任何回应,只是一字一顿道,“受不住了,就告诉我。”   动作与话音同步,探向闻清临灰色长裤的腰间…   闻清临略微恍惚间想,沈渟渊好像是真的很喜欢从后…   结婚以来,他们每一次,好像都是这样。   不过很快,闻清临就无暇再生出什么感慨了…   他整个人都被卷入汹涌潮水之中,随之波涛起伏。   沈渟渊的卧室甚至没有拉起窗帘,午后日光倾洒进来,描摹过闻清临沉浸其中的眼眸,被攥出凌乱褶皱的布料…   描摹过沈渟渊绷紧的下颌,肩背,小臂…   无一处不泄露着疯狂与克制的拉锯。   无一刻不想侵略,征伐,索取更多,却又生生拉住自我束缚的弦。   日光亦清晰映出沈渟渊额角沁开的汗珠——   有滴汗珠一路顺着他近乎冷厉的侧脸轮廓下滑,在下颌骨处微悬,最后坠落于闻清临后背,正展到极致的漂亮肩胛骨正中。   晶莹剔透,滚烫烧灼。   好似沈渟渊所有情绪的浓缩。   投在木制地板上的人影摇晃影绰,如同五线谱上的音符。   韵律却始终都平稳,似是被有意把控,以求维持些微曲调中摇摇欲坠的理智与温柔。   间或夹杂了两道不尽相同却又相互应和的呼吸声作伴奏…   都说黑暗最易滋生暧昧,但光亮映衬下的摇坠,却别有另一番清醒中沉沦的味道。   在某个身形骤然绷紧,大脑一片白炽化的瞬间过后,这首曲终于被划下休止符。   潮水褪去,很安静。   片刻后,闻清临忽然翻身坐了起来,下床要往外走。   可他才刚抬起腿,手腕就被背靠床沿,坐在地板上的沈渟渊攥住。   很短暂的一下,却丝毫没有妨碍闻清临感觉到此时此刻,沈渟渊过于滚烫的掌心。   “要做什么?”沈渟渊嗓音依然很哑,清晰昭示着刚刚发生过什么。   闻清临薄唇微张,吐出两个字:“拿烟。”   沈渟渊似是微微愣了一瞬,不过确实只有一瞬,他就站了起来,低声道:“放在哪儿?我去拿。”   闻清临现在确实不太想动,便干脆原坐回了床上,答得仔细:“在我画室,储物柜最下层左边的抽屉。”   沈渟渊点了下头,出了卧室。   闻清临看着他走向画室的背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渟渊好像是不知道他抽烟的——   他们两人同时在家的时候,闻清临一般都不抽烟,倒不是有意要对沈渟渊隐瞒,只不过是出于对不抽烟的人的基本尊重。   至于事后…   说来也很有意思,结婚以来,他们两个人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同床共枕过。   闻清临有一间自己的卧室,他们总是在沈渟渊的卧室做,结束之后,闻清临就会回到自己的卧室,洗澡,边抽一支事后烟。   之后,各自在各自的房间入睡。   当然,这是闻清临自己的要求——   他能和沈渟渊一起睡,却不能和沈渟渊睡一起。   两个“睡”不是一个意思。   前者只需要欲-望,后者却需要感情。   而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   今天还是第一次,闻清临在结束之后,并不是很想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   或许单纯只是因为今天一个下午来了两场,闻清临确实有些累了。   当然,闻清临想,更可能是因为,今天的沈渟渊,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虽然还是足够温柔体贴的,像是每时每刻都能关注到他的反应,并适时对强度与节奏做出相应的调整,唯恐让他感觉到丝毫不舒服难忍受…   依然和往常一样自持。   但…   但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沈渟渊一声声低哑喘息——   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坦荡,更不加掩饰,更…动听。   闻清临微微眯了眯眼,有两分回味。   “给你。”身后忽然响起沈渟渊的声音,随后一盒烟便被递到了手边。   闻清临回神,抬手接过,边应了声“谢谢”,边打开烟盒,从中抽出一支递到了唇边。   沈渟渊探手过来,要从烟盒中抽打火机给他点烟,却被避了过去。   “不用。”闻清临咬着烟含混摇了摇头,边利落抽出打火机,自己点燃,深吸一口。   吐出一口烟雾,闻清临侧头看沈渟渊,随口问:“你之前是不是不知道我抽烟?”   烟雾将他略为上挑的眼眸映得些微迷离,沈渟渊静静看了两秒,忽然偏开了头,垂眼答:“知道。”   闻清临微愣,不自觉开始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过。   可不等他深想,就听沈渟渊转开了话题,认真问:“闻老师,我今天的补偿,让你满意了吗?”   没想到沈渟渊会忽然这么问,闻清临指尖轻点了点烟身,答得坦然:“还不错。”   “那闻老师以后需要的时候,”沈渟渊便又顺着问,“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   闻清临罕见反应了两秒,才隐约感觉出来,沈渟渊现在,好像是在和他“秋后算账”。   算那段音频的账。   很新鲜的体验,闻清临又吸了口烟,佯装思考了两秒,才故意找茬般反问:“那如果我需要的时候,你正好不在家怎么办?”   顿了顿,他又很坏心眼般补充:“就像今天你回家之前一样。”   沈渟渊默了一瞬,沉声答:“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闻清临听出了沈渟渊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有些意外,他忽然勾唇笑了,问得直白:“打电话给你,你喘给我听?”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闻清临自己都觉得有两分荒唐——   实在很难想象向来内敛自持,连衬衣纽扣都总是一丝不苟系到最顶的沈渟渊,真的躲在什么地方边打电话,边给他喘…   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可沈渟渊竟毫不犹豫“嗯”了一声。   闻清临挑了挑眉,愈发觉得有趣,他就愈要追根究底继续发问:“那万一当时你正好在开会,或者在和别人谈合作什么的,不方便,怎么办?”   这倒也确实算是个很实际的问题,毕竟沈渟渊平时经常很忙。   那就等我忙完。   等我回家。   总之,不准再听其他任何人的…   沈渟渊在心里如是回答。   但…   但表面上,他却只是阖了阖眸,像是凭借这眨眼的一瞬,将心底的念头都原封不动关回牢笼。   蓦然向前倾身,沈渟渊从闻清临指间顺走了还剩半截的烟。   含住沾染过闻清临气息的,尚且还泛着些微濡湿的滤嘴轻吸一口,烟雾缭绕间,沈渟渊眯眼看过来,哑声诱导般抛出一句:“闻老师,下次做的时候,你可以录音。” 第5章   指间骤然一空,闻清临微愣,没能立刻做出反应——   无论是沈渟渊出口的话,还是他顺走自己的烟还吸了一口这个动作,都出乎了闻清临意料。   沈渟渊所说的录音…   录什么音,录下来又做什么…   自然都不言而喻。   至于…烟。   于闻清临而言,做完之后两人分享同一支事后烟,这件事情的暧昧程度,甚至是超过做本身的。   闻清不自觉垂头去看沈渟渊。   沈渟渊已经原又背靠床沿在地板上坐了下来,一条长腿伸直,另一条腿曲起,夹烟的那只手还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烟雾升腾而起,漫上他宛如雕刻般的面部轮廓,投来注视的眸光都被熏染得不大分明,莫名间让闻清临生出了两分陌生感。   大抵是他在此之前,很少,或者说从没有见过这样,这样全然放松的,甚至因指尖那点明灭从而显出两分近乎“不良”的沈渟渊。   很新奇。   不过…   已经原被沈渟渊穿好,甚至纽扣都原封不动系回最顶的衬衣,还是又让闻清临找回了两分熟悉感——   这人好像总能如此,即便之前在晚上睡前做,结束之后沈渟渊也依然会在第一时间先穿好衣服,等闻清临回房间后再去洗澡。   就像是很不习惯于袒露什么。   “闻老师,”沈渟渊低哑嗓音忽然响起,打断了闻清临飘远思绪,“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   闻清临回神,立刻便反应过来了沈渟渊的“提议”,当然还是指要他录音。   沈渟渊在这件事情上的在意与执着程度,实在令闻清临意外。   闻清临忍不住勾了勾唇,终于开口:“沈总,这真的很不像你会讲出来的提议。”   做时候录音什么的,闻清临本以为传统端方如沈渟渊,是不太能接受的。   沈渟渊微顿,垂了眼,语气认真:“作为闻老师的合法丈夫,我有责任满足闻老师的需求。”   这句倒确实是他会讲的话。   闻清临挑了挑眉,做了一场后原本被收敛回去的恶劣因子,在听到沈渟渊这句话的瞬间,竟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闻清临恍然觉得,或许正是因为沈渟渊时刻都太沉静了,自己才总是想看他被掀起波澜的模样。   这样想着,闻清临便也真的这样做了。   他有意向沈渟渊的心湖丢石子,语气还是轻描淡写的:“沈总也不必这样为我考虑,我有需要而你又恰好不在的时候,网上的素材其实很丰富。”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闻清临便攫住了沈渟渊眼眸,如蹲守般等待沈渟渊的回应。   可沈渟渊却猝然阖了下眸。   再睁眼,他眸底依然不见多少波澜,只是略微添了两分妥协般的无奈,语气亦如此:“闻老师,我毕竟是个男人。”   是个男人,所以自然而然或多或少,在这样的事情上都会有两分在意。   很四两拨千斤的一句,却莫名让闻清临满意了。   像是看到了仙人还俗。   他终于暂时收起了有意刺探,施舍般轻“嗯”一声,又玩笑般道:“沈总,那你要比他们,喘得更好听才行。”   沈渟渊呼吸微滞一瞬,也终于低笑出声:“好,我一定尽力。”   话落,他抬起手,将指间快要燃到尽头的烟递至唇边,又吸了一口。   骨节分明的手指好似在因先前克制什么时候用力过度,从而些微颤抖。   只是很快就被沈渟渊有意掩饰了过去,并没有让闻清临注意到。   而闻清临此时的关注点另有其事——   他略惊讶问:“你会抽烟?”   沈渟渊吸烟的动作,竟隐约透出两分娴熟。   沈渟渊手指微微一顿,没有否认:“会,不过基本不抽。”   闻清临忽然觉得,自己对沈渟渊的了解好像真的很少,且总是刻板印象。   于是他顺口便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学会的?”   这本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毕竟所有会抽烟的人,也都有那“第一次”。   可不知道为什么,沈渟渊听后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蓦然抬了眸,看向闻清临。   闻清临微怔一瞬,只是还不等他仔细从那眼神中分辨什么,沈渟渊就偏开了头,温声答:“大四那年。”   讲完这句,他便转开了话题:“闻老师,要洗澡吗?”   于是闻清临便也不再问了,他随意点了点头,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洗过澡之后,闻清临终于把要更新的漫画画出来了——   他在画室关着门画的,沈渟渊向来极有分寸,不会过来打扰。   闻清临这一话的结尾,是皮夹克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按下一旁音响,听着其中传出白衬衣时断时续的沦陷呼吸声,被皮革包裹的食指按上白衬衣泛红眼尾,他极尽恶劣道【大画家很喜欢听这种声音是吗?那这次,就听个够好了。】   大概这一次,沈渟渊也成为了闻清临的灵感来源。   晚上睡前,两人又一起了。   成年人间或许就是如此,也并不需要谁先起头,很多时候只是眼神的触碰,后来的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   ……   结束之后,闻清临是真的有些累了,他趴在沈渟渊的大床上懒得动,侧过头同躺在他身边的沈渟渊闲聊,语气亦懒散:“沈总怎么这么喜欢从后?”   沈渟渊身形微绷。   因为怕在那样的时刻,看到你的脸,更怕被你看到。   他在心底如是答。   毋庸置疑,每次同闻清临一起,于沈渟渊而言,都是甜蜜的煎熬。   沈渟渊百般享受万分痴迷,自然也渴望看到闻清临饱沾迷蒙,亦同样沉沦的脸——   那一定是绝对区别于他平日里,总是清冷不染尘埃的模样的。   极致的反差势必带来巅峰的刺激。   沈渟渊无比渴望看到,却也是真的不敢看到。   他怕自己崩坏理智的弦。   而同时,沈渟渊更不敢让闻清临看到在那样的时刻,自己的模样,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眼神——   一定是饱含了能将闻清临吞噬般的痴迷。   同时却又难掩极致的侵略,掌控,与独占…   没有一样能被闻清临看到。   思绪百转,实际也不过短暂的两秒,沈渟渊敛了眸,面不改色温和如常:“也不算喜欢,只是觉得这样相对更方便,不会让你太不舒服。”   闻清临一瞬哑然,被沈渟渊无时不在的体贴震得讲不出话。   -   翌日。   或许是前一天“运动”过多,闻清临醒得比往常要晚些。   当然,还是在他自己卧室醒的。   他们依然没有睡在一起。   窗帘缝隙漏进来的日光已经很亮,沈渟渊更是早已去了公司。   起床洗漱过后,闻清临原本没有出门的计划,正准备给自己点份早餐,再挑选部感兴趣的电影来看,却先收到了童柠的信息——   恰柠檬:闻大画家江湖救急!   恰柠檬:你今天有空吗,能不能再来我画廊一趟?你挂在我这的那幅空山鸣涧图被人看上了,老板很喜欢,开价很美丽,唯一的小心愿就是付款前见你一面,想听你亲自讲解一下创作思想…   犹豫片刻,闻清临极简回复:。   这便是同意的意思。   毕竟这说是给童柠帮忙,其实也算是为了自己——   毕竟他的画挂在童柠画廊,卖出去一幅两人也是五五分成的。   即便闻清临现在并不差钱,但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何况他今天本来也没其他安排。   决定好了,闻清临便没再点早餐,只喝了杯美式就出了门。   到童柠画廊的时候还早,那位想听“创作思想”的老板还没来,闻清临便坐在童柠的办公室里,边吃童柠提前给他买好的早餐,边和童柠闲聊。   当然了,主要是童柠在讲,闻清临听,偶尔回应两句。   童柠向来闲不住嘴,刷个朋友圈都能一条条碎碎念般感慨下来。   譬如现在——   “哈哈哈哈闻老师你知道吗?昨天想约你吃饭的那个周轩,被他爷爷流放去枭山了!”童柠语气中,颇有两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枭山是海城周边的一个县,其实自然风光并不错,只是对于自幼长在海城这种纸醉金迷的大城市的纨绔少爷们而言,自然风光实在没太大吸引力,更何况——   “他在那边好像还要每天都学习哈哈哈哈!”童柠捧着手机笑,忽然想起什么,他猛然抬头看向闻清临,略微提高了音量,“对了!听说周轩这次会去枭山,好像还是你家那位的功劳!”   闻清临刚刚吃下两个生煎,他原本对周轩去哪里做什么都并没有什么兴趣,正拿起手边豆浆喝了一口,话题竟就莫名转到了沈渟渊身上。   眉梢微挑,闻清临讶异问:“这和沈渟渊有什么关系?”   童柠回答得格外详细:“听说周轩这次会过去学习,是他爷爷看不得他天天这么混了,之前就托过你家沈总要给他介绍个师父带一带他,你家沈总昨天给了回话,介绍的那位正在枭山休假,周老爷子立刻就把周轩打发去了,好像还美其名曰让他在那边‘远离是非修身养性’哈哈哈哈!”   闻清临听后也笑了一声,随口评价:“他爷爷还蛮有意思的。”   但…   但笑过之后,一个略为微妙,又有两分荒谬的念头却莫名袭上闻清临脑海——   听童柠的意思,周轩爷爷是之前就托过沈渟渊这件事情了,而沈渟渊是昨天才给的回话。   为什么…正好是昨天?   如果在昨天之前,闻清临肯定会毫不犹豫认为这只是单纯巧合,但在昨天…   感受了不少出乎意料的沈渟渊之后,闻清临莫名就不是那么肯定了。   想了想,闻清临干脆解锁手机,直接给沈渟渊发了条信息,照搬了童柠的说辞——   听说那位周二少被他爷爷流放去枭山了,是沈总的功劳?   两秒后,闻清临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沈渟渊竟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微愣一瞬,闻清临便挂上耳机,划了接听。   沈渟渊的低沉嗓音透过耳机,贴在闻清临耳边响起:“闻老师,消息很灵通。”   闻清临听明白了,沈渟渊这就是默认的意思。   无声笑了一下,闻清临试探道:“我还听说周老先生在之前就托过你这件事情了,所以,沈总是昨天才想好人选?”   “不是,”耳机里一瞬静默,听沈渟渊低声答,“只是在昨天才发现,周老先生的顾虑确实没错,周轩平时好像真的太闲了。”   才能有空觊觎你。   当然,最后这半句,沈渟渊不会讲出来。   这个回答称得上含蓄,又好像别有深意。   闻清临却比他要直白:“沈总这么说,真的很难不让我多想。”   至于多想什么…   闻清临相信沈渟渊听得懂。   果然,片刻静默后,耳机中沈渟渊的嗓音再响起时,略沉两分,没有丝毫玩笑意味,只有简洁明了的四个字:“不是多想。”   ——   是确有其事,如你所料。   这下轮到了闻清临沉默。   毕竟猜测只是猜测,真的被沈渟渊承认了,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半晌,闻清临才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般道:“我还以为,沈总并不在意的。”   不在意谁约他吃饭,不在意他和谁见面,毕竟,沈渟渊对他“足够尊重”。   耳机中,沈渟渊呼吸略微一滞。   再响起时,却依然温沉绅士,且还是一模一样的那句:“闻老师,我说过,我不会以个人意愿干涉你的正常社交。”   一字不差的回应,可落在闻清临耳朵里,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这一次,闻清临听懂了沈渟渊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我不能干涉你,那我就只能“干涉”别人。   因此,周轩才会被“流放”。   在清晰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闻清临忽然感觉到了一股自心底腾起的愉悦。   结婚一个月以来,他第一次真正对沈渟渊,对自己这位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有了两分不同于对他人的兴趣。   “沈渟渊,”闻清临忽然开口,第一次直接叫了沈渟渊的全名,他语声含笑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他昨天约我吃饭的时候,我当时就回绝了。”   略微一顿,听着耳机里明显变了频率的呼吸声,闻清临唇角挑得愈高,他又故意问:“你知道我是怎样回绝的吗?”   耳机里,沈渟渊沉声顺着问:“怎样?”   “我说——”闻清临有意拖长了音调,不紧不慢重复昨天回绝周轩时的台词,“不了,中午要和我先生一起吃午餐。”   他特意咬重了“我先生”三个字。   于是如愿听着耳机里的气息愈显急促,透过电流传入自己耳廓,莫名烫耳。   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闻清临也并不催促。   无言暧昧在静默中,顺着电流流淌。   几息过后,耳机中才终于再次传出沈渟渊的嗓音,比起先前染了分明哑意:“闻老师在说谎,你没有和我一起吃午餐。”   闻清临忽然笑出了声。   他听懂了沈渟渊极其隐晦的“控诉”,亦或可以说是抱怨。   又想起昨天自己毫不犹豫拒绝了沈渟渊提出的,那场点茶会的邀约。   闻清临在这个瞬间改了主意——   他轻笑问:“昨天说的点茶会,还要我一起吗?”   有意将“要”字发音不甚清晰,可以被听作“要”,却也可以被听作“邀”。   好似再正经不过。   可下一秒,闻清临却又挑逗一般,轻飘飘补上一句:“先生?” 第6章   话音出口,闻清临在童柠见了鬼一般震惊的瞪视下,依然面不改色挑着唇角,又吸了一口豆浆,耐心等待沈渟渊的答复。   这一次耳机中的静默,好像比之前还要久,可沈渟渊虽然没有讲话,呼吸声却一直清晰,明显紊乱的气息清楚昭示着,他此时并不很平静的心绪。   闻清临听着听着忽然有两分走神——   沈渟渊现在只是气息不稳而已,听起来却就足够撩人了,如果什么时候沈渟渊真的在电话里喘给他听,那他怕是真的会立刻就来感觉。   在这一刻,闻清临恍然发现,沈渟渊对他而言那方面的吸引力,好像比他原以为的要更大一些。   很难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沈某多谢闻老师赏脸。”耳机中乍然响起的,沈渟渊隐约含笑的低哑嗓音将闻清临思绪拉回。   就像是特意为了配合回应他那句“先生”,沈渟渊玩笑般自称“沈某”,措辞中更是愈发将自己置于低位。   闻清临轻“啧”一声,不过这次他倒是没有觉得无趣,只是忍不住低喃:“沈总是真正经…”   他这句话声音很低,那边沈渟渊大概是没有听清,下意识追问一句:“闻老师说什么?”   “没什么,”闻清临回神,转而道,“那就说好了,沈总记得把具体时间地址发给我。”   听沈渟渊应下,闻清临便率先结束了这通电话。   电话挂断的那一秒,他眉眼间都还是染着淡淡笑意的——   很少见的,是挂在脸上,能被人清晰看出来的那种愉悦。   看得童柠“啧啧”称奇,但不等他打趣两句,办公室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是那位老板来了。   闻清临便放下了豆浆,起身去里间用漱口水漱口,而等他再走出来时,眉眼间就已经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淡。   -   和闻清临已经通完电话一刻钟了,沈渟渊却还在握着手机出神。   甚至这一刻钟里,他姿势都没有变过一下。   闻清临那句突如其来的“先生”,实在是将沈渟渊打得措手不及——   这是闻清临第一次这样叫他。   经由闻清临那道向来清冷,却又在刚刚那一刻分明染上戏谑意味的声线叫出的“先生”,带给沈渟渊的满足感,分毫不亚于和闻清临做时候,两人一同登至顶峰的瞬间。   电话那头的闻清临不会知道,沈渟渊是耗费了什么样的克制与忍耐,才堪堪维持住了绅士有礼的表面。   沈渟渊此时竟有两分庆幸,庆幸闻清临是在电话里这样叫他,而不是面对面…   如果闻清临就在自己面前,沈渟渊真的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在难以自控之下,将闻清临发狠般禁锢,要他在沉沦之中,用被情-欲裹满的嗓音,再叫自己很多遍:“先生,我的先生。”   但…   但沈渟渊却又有两分遗憾,遗憾闻清临是在电话里这样叫他,让他看不到闻清临吐露这两个字时,略微弯起的眉眼,些微开合的薄唇…   沈渟渊甚至隐约又有两分后悔——   后悔和闻清临打电话之前,没有提前打开录音功能。   毕竟沈渟渊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再听到下一次的好运。   抬手抵了抵额角,沈渟渊强迫自己不在这种略显偏激的情绪里愈陷愈深,转而又抽出心神,逐字逐句回忆审度刚刚和闻清临那通电话里,自己讲过的话——   间接导致周轩被“流放”这件事情,他本就没想对闻清临隐瞒。   毕竟社交圈有重叠,即便想瞒也不会瞒得住。   而这么做确实和闻清临有关,沈渟渊同样没想隐瞒。   毕竟他们是合法夫夫,他会竭力把控分寸,绝对尊重闻清临,但不代表会对这样明显觊觎闻清临的人视若无睹。   只是最多也就到此为止了。   闻清临不会知道,在接到周轩爷爷的电话,被问到帮了这个忙想要什么谢礼的时候,沈渟渊的回答是:“什么都不用,只想请您替我给周轩带句话,希望他不要对别人的伴侣怀有越界关注。”   -   周二下午,依然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闻老师,到了之后直接坐电梯到二十六楼,我在电梯间等你。”   闻清临一边耳朵挂着耳机,听完了沈渟渊刚刚发来的语音,开门下车,边按下车锁边也回复了一句语音:“好,我刚到,现在去坐电梯。”   这场点茶会的地点是圈里很受好评的一家茶室。   因为时间是下午三点,沈渟渊需要从公司过来,而闻清临则是从家里出发。   婉拒了沈渟渊要让司机到家里接他的提议,闻清临自己开车,约好了和沈渟渊直接在这里碰面。   进到电梯间按下“26”的按钮,电梯门快要合拢的刹那,闻清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清脆一声:“等一下!”   闻清临手比大脑更快,立刻便按下了“开门”按钮。   两秒后,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女生气喘吁吁小跑到了电梯门口。   她人还没进来,第一时间便要道谢:“谢…”   可才只开了个头,在女生抬眼,对上闻清临脸的瞬间,话头就倏然顿住了。   眼中惊艳神色没有分毫遮掩。   不过下一秒,她身后就又传来道中年男声:“赶上了还不进去,站电梯门口发什么呆?”   女生这才猛然回神,垂头飞快对闻清临说了句“谢谢帅哥”,就红着脸站在了电梯角落。   那中年男人也跟了进来,与闻清临视线对上一瞬,便了然站到了女生旁边,语气无奈:“你还真是…见了帅哥就走不动道!”   电梯里现在一共只有他们三个人,闻清临将两人对话听得一字不漏,好笑扯了扯唇。   那两人倒也并没有很避讳的意思,中年男人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而又对女生道:“等下你见了那谁,可不要这么…这么没出息!”   闻清临立刻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对父女,简单来说,这爸爸应该是要给女儿介绍什么恋爱对象。   没有兴趣听别人的事情,闻清临低头随意解锁了手机。   很巧,沈渟渊正好发来了信息——   闻老师,想吃什么茶点?   【图片】   图片是个茶点单,闻清临点开了大图。   正要仔细看一看挑选自己想吃的,却忽然又听见那女生小声问:“爸,你说的那个沈总,也有…也有这么帅吗?”   闻清临手指倏然顿住。   与此同时,他余光感觉到了女生正小心翼翼往他这边瞟的目光。   紧接着,那中年男人的目光也落了过来。   似是认真对比了两秒,男人才回答:“差不多帅,不过类型不太一样。”   闻清临依然没能有下一步动作。   并不是因为他此时正在被做比较,而是因为,他听到了女生口中的那句“沈总”。   也是直到这时候,闻清临才注意到,这对父女进电梯之后并没有再按任何按钮——   他们也要到26楼。   不出意外,女生口中的“沈总”,就是沈渟渊了。   闻清临立刻便猜出了中年男人的身份,应该就是沈渟渊昨天和他讲过的,这次提出点茶会邀约的那位合作伙伴赵总。   对这个突发情况,闻清临其实并没觉得太过意外——   毕竟其实即便在这所谓的上流圈里,知道自己和沈渟渊已经结婚的,也是少数。   一来他们两人是闪婚,二来他们真的只是办理了结婚手续,没有举行过任何仪式,没有度过蜜月,而自己甚至都没有去过沈渟渊的公司…   因此,别人不知道,甚至还算和沈渟渊相熟的合作伙伴都不知道,在闻清临看来也并不算奇怪。   唯一有一点让闻清临略微在意的是——   这位赵总要给自己女儿介绍对象之前,难道不该先问过沈渟渊究竟是不是单身,性取向又是什么吗…   闻清临并不觉得以沈渟渊的为人处事,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退一步讲,沈渟渊真的有什么其他心思,也就不会邀请自己今天来这场点茶会了。   不过很巧的是,闻清临的疑问竟然在下一秒便得到了解答——   “真有这么帅?爸你确定他这么帅还是单身?而且他是喜欢女生的吗?”闻清临听见女生一连串的问题。   “是不是喜欢女生这个我还真不确定…但让你见一面总是不吃亏的!毕竟我能肯定他还是单身!”中年男人毫不犹豫道,“他也没比你大多少岁,我都能算看着他长大的了,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他身边有过人…就说最近的,上周有个酒会,我不是和你妈去了吗?去的人全部都是成双入对的,男伴女伴都有,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真有对象了他还能不带过去?”   有些意外,细想一下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闻清临莫名生出了两分恍然——   他想起来,上周有个晚上,沈渟渊好像是去参加了一个酒会,去之前,还问过他要不要一起。   但闻清临当时就像第一次拒绝点茶会的邀约时一样,问“是需要有伴侣一起吗?”,在沈渟渊答了“不是”之后,便就毫不犹豫拒绝了——   他对这种圈里的酒会确实没什么兴趣,而当时,或许他对沈渟渊也同样没什么兴趣。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偶然听到了这场对话,闻清临想,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那场酒会,沈渟渊其实是需要伴侣的。   稍作回想,两人结婚以来,其实诸如此类的活动,沈渟渊好像每次都会问他要不要一起,而他却每次都在拒绝。   闻清临在这一刻难得对沈渟渊生出两分歉意——   在这场互相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之上,闻清临想,好像从一开始,沈渟渊就比他要做得好很多。   电梯“叮”的一声,终于到了26楼,打断闻清临思绪。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闻清临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沈渟渊——   依然西装革履,依然是衬衣纽扣系到最顶的一丝不苟。   视线交汇的一瞬,闻清临勾了勾唇。   但那位赵总和他女儿率先走出了电梯,自然也同样看到了沈渟渊。   似是愣了愣,赵总便开口同沈渟渊寒暄:“沈总今天这么客气?竟然亲自来电梯口接…”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闻清临清晰在沈渟渊那张向来淡然的脸上,窥到了两分罕见的尴尬。   闻清临没能忍住偏开了头,喉结动了动,强忍笑意。   赵总自然是没察觉到什么尴尬的,他又紧接着对沈渟渊介绍道:“这是我女儿,赵甜。”   闻清临站在女生后面,清楚看到女生倏然红起来的耳尖——   跟之前进电梯看到他时候,如出一辙。   果然是个见到帅哥就走不动道的。   闻清临兀自在心里觉得好笑。   又看着沈渟渊略为明显的一瞬怔愣过后,才礼貌同女生打招呼,很简短,并不热络的两个字:“你好。”   话落,他眸光便直直落向了闻清临。   察觉到了沈渟渊准备给两人介绍自己的意图,闻清临赶在他开口前抬起手,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嘘”。   沈渟渊微顿,不得不转而道:“还请二位先进去,我稍过片刻就来。”   听他这么说,赵总便先带着女儿往前走了。   两人背影消失在电梯间门口,沈渟渊大步走向闻清临,垂眼看过来,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道:“闻老师,我事先不知道赵总会带他女儿过来。”   这种情况早在沈渟渊结婚之前,就遇到过不少次了,因此现在只是看一眼,沈渟渊就大致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结婚前就从来都是直白拒绝的,现在结婚了,更不可能再让闻清临误会。   闻清临点了点头,语气轻松:“猜到了。”   对视一瞬,沈渟渊又真诚道:“事先赵总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感情状况,如果他问的话,我一定会同他讲清楚。”   闻清临轻“嗯”一声:“我相信你。”   依然是没什么波澜的语气。   沈渟渊默了一瞬,忽然问:“闻老师,你没生气?”   闻清临唇角挑了起来,他轻笑反问:“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原本就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小误会,何况刚刚在电梯里,唯一那一点疑惑也已经被解答清楚,闻清临是真不觉得有什么好生气的。   只是他这副态度落在沈渟渊眼里,就全然成了另一番意思——   沈渟渊垂了眼,垂下的睫毛将他眸底晦暗完全遮掩。   如果位置对调,沈渟渊想,如果今天是他遇到了有人想要给闻清临介绍对象,他大概是会气疯的。   闻清临不生气,或许只是因为不在意。   对他不在意,对他们之间的婚姻也不在意。   沈渟渊轻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闻清临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他甚至不敢做出什么更明显的,用来克制情绪的动作。   片刻后,沈渟渊再抬眸,看向闻清临的时候,就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温和。   “虽然闻老师很大度,”沈渟渊低声认真道,“但我还是向你保证,这种误会不会再发生下一次了。”   讲了这句,他便率先转身向电梯间外走。   闻清临微愣一秒,心脏好像忽然就软和了两分——   原本他是真的没有生气,可这却并不妨碍他在听到沈渟渊这句,近乎承诺般的保证时候,感觉到了些许愉悦。   且在进到茶室落座之后,听着沈渟渊面对明显疑惑的赵总和他女儿,利落直白介绍:“这位是我先生,闻清临。”的瞬间,这份愉悦达到了顶峰。   闻清临第一次觉得“先生”这两个字,好像确实很美妙。   当然,这大抵也是源于这是他第一次,被以这样的身份介绍给别人,很新奇的体验。   心尖又软又痒,闻清临忽然很想做些什么。   于是,在沈渟渊抬手将一碟形状精美的茶点推到他面前,嗓音温沉同他讲:“发信息问你想吃什么你没有回,我就自己先点了两份,尝一尝看,不喜欢的话就再点其他的。”时候,闻清临并没有立刻去拿茶点,而是说:“你先尝一个。”   沈渟渊不明所以,只当闻清临是怕不好吃,便从善如流拿起了一块茶点,送至唇边咬下一口。   慢条斯理咀嚼,咽下,沈渟渊才开口:“我觉得味道还不错,茶味很浓,不是太甜,闻老师尝一尝?”   闻清临点头应了声“好”,却依然没有去拿小碟里的茶点,而是忽然向前微微倾身,低头,在沈渟渊手中的茶点上咬了一口。   正咬在沈渟渊刚刚咬过的位置。   且…   且更重要的是,他的舌尖还好似无意般,掠上沈渟渊指尖。   极轻极快,舔了一下。   抬眼,不闪不避迎上沈渟渊猝然变深的眸光,闻清临将口中茶点咽下,舔了舔唇微微弯眼,他没发出声音,只做口型对沈渟渊抛出两个字:“奖励。” 第7章   短暂品尝了茶点之后,茶室的工作人员便进来,准备好接下来需要用到的茶饼和茶具。   赵甜没有要单独的茶具,她本就是被爸爸带来的,对茶道什么的一窍不通。   可闻清临却也一样没有要,即便点茶的全套流程他都很熟悉。   “我看你做就好。”闻清临勾唇对沈渟渊道。   他是真的对茶道兴趣不大,而愿意今天来,也并不是为了点茶会本身。   于现在的闻清临而言,在身边这个一向古今无波的男人身上激起波澜,才是他所感兴趣的。   而闻清临说要“看”,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从第一个步骤开始,目光就定在沈渟渊身上,不准备移开了——   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茶夹,夹起一块茶饼在面前的小茶炉上炙烤。   隐约茶香飘散而起,依然是沈渟渊惯常喝的曼松普洱。   闻清临觉得沈渟渊这人的爱好,是真的很专一。   简单炙烤之后,茶饼就被放在了茶臼上,沈渟渊一手轻轻托住茶臼,另一只手握住茶槌,将茶饼捣成块。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熟练而又从容,力道也把握得恰到好处。   闻清临看着看着却莫名有两分走神——   沈渟渊的手指握着茶槌捣茶饼时,随不断收放的力度,手指骨节分外突出,手背青筋也格外明显,落进闻清临眼中,竟莫名透出两分难言掌控欲。   好似他握着的并不是什么再正经不过的茶槌,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譬如…锁链。   闻清临莫名联想到了在自己那个“缪斯”的收藏夹中,其中一幅很喜欢的作品——   就是一只攥着金属锁链的手,锁链两端向画面外的未知延伸,清晰可见的只有那一只手。   闻清临在这个瞬间竟隐约觉得,照片中的那只手,和沈渟渊的手很像——   一样骨节突出,一样青筋明显。   “甜甜,碾罗这步你来试试,不难,用这个把茶块碾碎成粉就行。”赵总的声音骤然将闻清临拽回了神。   又过了两秒,闻清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生出的念头有多荒谬。   沈渟渊和那位摄影博主之间,前者从头到脚都透着温润绅士,后者却连细节都难掩掌控与禁忌,二人分明就是两个极端。   闻清临兀自摇了摇头,暗叹自己发了昏。   沈渟渊也已经开始碾罗的步骤,他好像比往常要更沉默两分,连下颌线的轮廓都绷得略紧。   只是不等闻清临去猜沈渟渊这副模样的缘由,就听那位赵总又感叹道:“怪不得我家甜甜喜欢帅哥,好看的人真是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很显然,他这话是在夸沈渟渊。   但并不是什么恭维,语气是很真诚的,甚至隐约含了两分可惜——   可惜原本相中还想介绍给自己女儿的优秀人选,还没能有开头,就彻底没了机会。   不过除去可惜,乍然得知面前两人已经结婚了这件事情,赵总心里更多的还是惊讶与疑惑。   惊讶沈渟渊竟忽然就成了已婚人士,却也疑惑沈渟渊明明有这样一位拿得出手的伴侣,为什么还要独自去参加酒会。   但很显然,闻清临和沈渟渊即便猜得到他的腹诽,却也都没有要给他解惑的意思。   “沈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茶道的?”赵总又随口问。   可他话音落下,却并没有立刻得到沈渟渊回答——   沈渟渊依然在碾罗茶粉,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赵总讲话一样。   闻清临在这个瞬间,终于反应过来,沈渟渊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比平时更沉默了。   因为沈渟渊现在这样,不像是专注,倒更像是在走神…   而下一秒,沈渟渊的反应便证明了闻清临并没有猜错。   在赵总又接连叫了两声“沈总?小沈?”之后,沈渟渊才像是蓦然从某种状态中抽离出来,他终于暂时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对面赵总,略带歉意开口:“抱歉,赵总刚刚说什么?”   赵总顿时笑了起来:“沈总还真是做什么事情都专注…”   他这样感叹一句,便又将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也没说什么,就是看你动作这么熟练,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茶道的。”   再寻常不过的一个问题,沈渟渊却莫名沉默了一瞬,才简略答:“初中。”   闻清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莫名感觉,沈渟渊在听到这个问题的刹那,就罕见显出了两分低气压,像是被提起了什么并不愉快的往事一样。   但这种感觉实在来得毫无缘由,便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   碾罗之后是候汤,也就是煮水,懂茶的人都知道,点茶对于水的温度也很有要求。   水温合适后便要烫盏。   整个过程,闻清临的目光都真的没有离开过沈渟渊。   他看着沈渟渊单手拎起汤瓶,为茶盏缓缓注水。   可谁知茶盏中的水愈来愈满,眼看就要没到边沿,沈渟渊的动作竟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当心!”   情急之下,闻清临干脆抬起手,攥住了沈渟渊小臂,一触即收。   这才堪堪让沈渟渊停了下来,水只稍微溢出了一点点,没有流得到处都是。   沈渟渊放下汤瓶,边抽了纸巾擦拭桌案上溢出的水,边低声对闻清临道歉:“抱歉,吓到闻老师了。”   闻清临蹙了蹙眉,觉得沈渟渊的状态实在不太对劲。   就连赵总都终于察觉出了沈渟渊的心不在焉,他打趣般问:“沈总今天是怎么了?可少见你这么不在状态的时候。”   其实“少见”两个字都是含蓄说法了,认识沈渟渊多年,在赵总眼里,眼前这个不容小觑的晚辈一向精准得如同一台不会出错的机器。   沈渟渊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出声。   片刻后,他才忽然偏头看向闻清临,闭了闭眼,沈渟渊终于哑声开口:“闻老师,别一直看我了…”   早在闻清临咬下他咬过的茶点,还若有似无舔过他的指尖,对他无声抛出“奖励”那两个字的瞬间,沈渟渊就已经不在状态了。   指尖的酥麻感顷刻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又直直通向心底。   沈渟渊整颗心脏整个大脑,都被闻清临那双微微弯起,眼尾仿佛带着钩子般的上挑眼眸填满。   想要索取更多“奖励”,远不止是…   被这样蜻蜓点水般舔一舔指尖。   只   有沈渟渊自己知道,他是竭尽所能,才堪堪维持住了淡定如常的表面。   偏偏闻清临竟还在一直看他!   沈渟渊自然无比渴望被闻清临一直注视,却也是真的不敢被闻清临一直注视。   因为…   垂眸,沈渟渊终于破罐破摔般坦诚道:“你一直看着我,我做不好。”   完全出乎了意料的一句话,闻清临霎时愣住。   但下一秒,在反应过来沈渟渊话中意思的瞬间,闻清临就没能忍住弯起了眉眼——   看见沈渟渊因为自己脱离一贯沉稳的状态,果然是很有趣,很愉悦的一件事情。   如果不是顾虑到赵总和他女儿就坐在对面,闻清临现在是真的很想再做些出格的事情了。   沈渟渊话音落下的瞬间,赵甜就忍不住“哇”了一声,小声感叹:“救命真的好好磕!”   闻清临听到了,绷不住又笑了一声——   仿佛看到了他漫画评论区的那群粉丝们照进现实。   “那个…”赵甜忍了忍,见她爸爸今天好像也并没有要同沈渟渊谈生意的意思,便终于没忍住把坐下之后就一直抓心挠肝好奇的问题问了出来,“两位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乍然被问到这个问题,闻清临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沈渟渊。   沈渟渊正在慢条斯理将先前碾磨好的茶粉舀进茶盏中,他动作微顿一瞬,随后又神情不变回答:“我们是大学同学。”   闻清临一瞬哑然——   沈渟渊说的是事实,但大概并不符合赵甜,或者绝大部分人的想象。   因为他们确实是大学同学没错,但在整个大学乃至后来的研究生期间,两人都从没有讲过一句话。   果然,就听赵甜又惊喜问:“室友?”   “不是,”沈渟渊摇了摇头,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我们不同专业,也不同年级。”   赵甜视线在闻清临和沈渟渊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喔”了一声,又兴致勃勃猜测:“所以两位哥哥谁更大?小沈哥哥吗?”   她又小小声嘀咕一句:“我猜是年上!”   不过她这句声音真的很小,闻清临和沈渟渊都没有听到。   “嗯,”沈渟渊边第二次给茶盏里注水,边低声应,“大四个月。”   闻清临笑了一下,适时插话进来:“大四个月,但却比我高三个年级,沈总跳级跳得简直不讲道理。”   其实闻清临之前一直也以为沈渟渊比自己至少大两到三岁,因为他大一进校时候,沈渟渊就已经是大四了——   那时候沈渟渊才刚满十八周岁零一个月。   当然,这件事情是和沈渟渊办理结婚手续那天,闻清临才知道的。   “我靠?”赵甜没忍住爆了句粗,被赵总拍了下手背,她也都没什么反应,只语气夸张感叹,“小沈哥哥真的太不给普通人活路了…”   可很奇怪的,闻清临敏锐觉察到,在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沈渟渊好像又有两分低气压了——   像是并不为自己的这种“出众”感到分毫愉快。   闻清临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对的,更不知道如果确实如此,沈渟渊这种情绪的源头又是什么,他下意识便想转开话题。   不过还不等他想好要说什么,赵甜就率先将话题转开了,她仰脸看着沈渟渊,语气难掩期待与激动:“所以当年…是小沈哥哥先对小闻哥哥一见钟情,之后展开追求,最后就如愿修成正果的对不对!”   沈渟渊原本在第三次给茶盏注水,这第三次很有讲究,需要沿着盏壁缓缓进行,称为“周回一线”,在听到赵甜问题的瞬间,他动作就倏然一滞。   不过闻清临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正在为赵甜的话感到好笑。   薄唇微动,闻清临正想说“成年人间可没有这么多童话故事一样的过往”,但沈渟渊却比他先一步开了口,还讲出了一句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话——   “是一见钟情。” 第8章   在赵甜饱含“救命搞到真的了!”的惊喜“哇”声中,闻清临倏然偏头看向沈渟渊,眸底罕见难掩惊讶。   但沈渟渊并没有转头看过来,亦没有停下手上动作——   他已经进行到了点茶极其重要的一个步骤——击拂。   食指中指并拢与大拇指一同持茶筅,周环旋转,力道被掌控得极为巧妙,刚柔并济,最终要将茶盏里的茶汤击拂成一层均匀的浓厚茶沫。   闻清临注视片刻,还是没能从沈渟渊垂敛起的眉眼,与流畅的动作中窥探出任何情绪。   “还真被我猜中了!”就听赵甜又喜滋滋问沈渟渊,“那小沈哥哥可不可以讲讲,第一次遇到小闻哥哥的情景?”   闻清临回神,唇角就挑了起来,他依然看着沈渟渊,眼神中多了两分兴味——   想听一听沈渟渊接下来会怎么编。   沈渟渊对他一见钟情什么的,闻清临只是听到的一瞬间被震到了,理智回拢之后自然是不信的。   如果沈渟渊真的在大学时候就对他一见钟情,又何至于近十年间从没有和他讲过一句话,直至一个月前?   过去的近十年,闻清临和沈渟渊都一直处于一种互相认识,但也仅限于此的关系。   早在大学期间,他们两人就自然都是学校里所谓的风云人物了。   不过论理两人原本不会有太多交集,毕竟专业不同年级亦不同,但或许是因为沈渟渊的发小韩澈也和他们同校,虽学的是摄影,但也在美院,闻清临便时常能在美院见到沈渟渊和韩澈的身影。   极偶尔的时候,他们正好会有一瞬的目光交汇,当然,真的只是一瞬,之后便各自移开视线。   这样的交集贯穿了闻清临整个大学四年——   因为沈渟渊和韩澈都在本校连读了研究生。   闻清临大学毕业那年,沈渟渊正好研究生毕业。   再后来,闻清临也继续在本校读研,他本以为之后不太会常见到沈渟渊了,但不久后便发现了沈渟渊好像很喜欢看画展——   海城的大小画展一向很多,闻清临有空的时候基本都不会错过。   当然,这其中有不少画展上,已经开始展出他自己的作品。   回忆起来譬如十次画展中,闻清临觉得竟有至少七次能与沈渟渊偶遇。   而等闻清临研究生毕业时候,他在圈里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山水画画家了,也终于办了自己的第一个个人画展。   接下来的三年至今,闻清临一直保持一年办两次个人展的频率。   每次沈渟渊都会来看。   比起大学时候,闻清临觉得自己也算进步了——   至少在视线交汇的瞬间,他会礼貌同沈渟渊笑一下,权当作招呼了。   两人认识近十年,第一场对话竟是在一个月前才发生,而内容竟就是沈渟渊提出要同他结婚…   这么看来,闻清临想,自己和沈渟渊的婚姻确实很不可思议。   “第一次遇到闻老师,是我去他们学院找我发小,”沈渟渊蓦然响起的温沉嗓音将闻清临思绪拽回,他语气中染了些许悠远的平静味道,“路过一间画室,我无意间偏头,透过门上玻璃看到了正坐在窗边画画的,闻老师的侧影。”   ——算不上特别的故事开场。   那是十年前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多年过去,沈渟渊早已不记得那天为什么要去美院找韩澈了,大概无非是收到韩澈的信息,说自己又忘了带什么东西,麻烦他帮忙送一下。   总归都是很无关紧要的。   毕竟时间太久,人的记忆力又很有限。   但…   但那天看到闻清临的画面,却清晰印刻在了沈渟渊脑海之中,不知是不是因了他这十年间总是反复回味,竟仿佛不会褪色般,依旧清晰如昨——   那时的闻清临比起现在来要略瘦弱些,穿一件再朴素不过的白衬衣,纽扣还随意散开两颗,有种独属于少年人的单薄感。   握着画笔的手同样很瘦,手指修长,手腕瘦削腕骨突出。   不过眉眼间的冷感倒是不比现在淡多少,近乎不太能从闻清临的神态中,看出分毫所谓大一新生的稚嫩与天真。   他坐在窗边画得专注,从始至终都不知道画室外,多了一个窥探者。   当然,或许是知道也并不在意。   恰好有微风透过虚掩的窗户拂进来,吹乱了闻清临比现在略长的额发,将他左耳下方的颈侧露了出来。   那里,竟有一颗小痣。   在日光映衬下平生媚态,分外惹眼。   为他的清冷染上风情。   韩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近前,疑惑问沈渟渊:“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   沈渟渊目光没能从闻清临身上移开,他听见自己微哑的嗓音响起:“你认识他吗?”   “谁?”韩澈顺着沈渟渊的视线向画室内看去,随后便了然,“你说闻清临?现在我们院谁不认识他?一进校这人气可都快要压过少爷我了好吗!大家都说他看起来像天仙下凡,就是真的太高冷了,一看就很有距离感,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当时的沈渟渊不知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将这八个字默念了一遍,随后他终于垂了眼,低喃了一遍那个名字:“闻清临。”   当天晚上,沈渟渊梦到了闻清临。   梦境旖旎无边。   梦里,闻清临颈侧小痣的位置被自己吮吸得近乎红肿,身上目光所及之处,更是遍布了被自己弄出来的红痕…   清醒后的沈渟渊觉得自己好像犯了罪——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与别人是不同的。   他生来就是被当作工具的。   他过往十八年接受到的教育中,听过最多的话是“你不能有欲望,欲望是低劣又可耻的!”“任何欲望都该被扼杀,否则你将会变成被欲望支配的奴仆!”…   遇到闻清临前的十八年,沈渟渊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能无欲无求。   童年时期没有想要的玩具,学生时代没有追随的球星…   甚至连日常饮食习惯,他都没有什么偏好。   但一切都在遇到闻清临,看到闻清临的那一眼之后,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想要闻清临。   像是积压埋藏了十八年的欲望,都在这一刻骤然寻到了一个开口,一同奔涌倾泻向特定的人——闻清临。   闻清临终究成为了沈渟渊所有欲望的源头与终点,成为沈渟渊日复一日的梦境。   梦的内容迥异,可最终却无一例外,会回到闻清临那张清冷如画的面庞。   只是…在沈渟渊梦中,那张脸总是被染满了污秽亦或潮红。   沈渟渊清楚知道这份渴望热切到了近乎病态,却又深陷其中无法自拨,只能放任自己愈陷愈深——   费尽心机同闻清临“偶遇”,一瞬对视就好像能填满心脏的空洞,可同时那洞却又好像愈来愈大,永远不得满足。   闻清临大学四年,沈渟渊清楚他每一节课的时间与地点,清楚他午饭喜欢和童柠一起去食堂吃自选,晚饭更常是独自一人从校内便利店随便买个面包带去画室,时常一画就画到很晚。   沈渟渊会在画室外,闻清临注意不到的视野盲区,看他很久。   还会在闻清临从画室出来之后,不自觉般跟上他的背影,以一个并不算近的距离,一路跟到闻清临宿舍楼下。   偶尔在路上会看到闻清临遇到熟人,有的只是普通同学,有的一看却就像对闻清临心怀叵测。   看见那些人用露骨痴迷的眼神望着闻清临,即便闻清临面对他们时总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面无表情,可沈渟渊还是发疯般想要挖掉他们的眼睛…   更想把闻清临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到。   但一切的一切,也都只是想罢了。   实际上,沈渟渊甚至不敢同闻清临讲一句话,怕但凡有个开口,就会覆水难收。   好在忍耐与克制,一直是他过往十数年来的必修课。   于是他在清醒中放纵自己“犯罪”,放纵自己沦为所谓“欲望的奴仆”,放纵自己做一个,一直躲在暗处,不得见光的窥伺者。   “所以小闻哥哥是美术专业的?”赵甜的声音忽然穿透进来,将沈渟渊从无尽回忆中拖回现实,她仰脸看向闻清临,语气难掩崇拜,“画家哇,好厉害!”   闻清临轻笑了一声,注意力依然落在沈渟渊身上。   沈渟渊刚刚讲那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讲完之后还好像陷入了回忆中的模样亦很真——   如果不是过往十年两人真的毫无交流,闻清临可能真的要信了沈渟渊构造出的,所谓“一见钟情”的画面。   思及此,闻清临又觉得很有意思,他以前还没发现沈渟渊竟有两分编故事的能力。   编得还挺合闻清临心意。   “等一下!”不知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赵甜又瞪大眼睛看着闻清临,咋咋呼呼问,“小闻哥哥你大名叫什么来着?闻…闻清临?”   闻清临不明所以,点头“嗯”了一声:“清水的清,临渊的临。”   他此时视线转向了对面赵甜,没有注意到在听见他最后四个字时,沈渟渊微滞的呼吸。   “啊啊啊啊还真的是你!”赵甜垂下脑袋飞快在手机上滑了两下,随后就把手机屏幕递到了闻清临面前,语气激动,“小闻哥哥这是你的签名对不对?我就说之前听小沈哥哥介绍你名字的时候为什么很耳熟…我前天在朋友圈才刷到的,还不止刷到了一次!他们如果知道我今天和你讲了这么多话,不得羡慕死我!”   闻清临低头扫了一眼,便确定了确实是自己的签名,应该就是前天在童柠画廊时候签下的。   他弯了弯唇,应道:“是我,好巧。”   赵甜激动得要命,她身旁一直没开口的赵总这时候终于找到了能参与的话题——   “小闻是画什么画的?”   闻清临简短答:“山水。”   “这不是巧了吗?”这下赵总也来了两分兴致,他问闻清临,“那你是不是会茶百戏?还不快正好给我们露两手!”   茶百戏,简单来说就是用注汤的方法在击拂好的茶沫上,幻化出不同图案,还可用茶匙沾水作修饰——   确实需要一定的美术功底。   而闻清临也确实恰好擅长。   “很久没画过了,”他自谦一句,“画不好的话可不要笑我。”   边这样说,他边看向身旁沈渟渊,见沈渟渊点了头之后,便端起了他面前已经击拂好的茶沫放在自己面前,又拿起了茶汤,准备注汤。   对面赵甜忍不住问:“小闻哥哥,我能录个视频发朋友圈吗?”   可这个问题刚出口,赵甜就忽然感觉有道阴冷视线投在了自己脑袋上,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却只看到沈渟渊垂眼看着闻清临动作的专注模样。   与此同时,闻清临已经给出了肯定回答:“我不介意。”   赵甜立刻把刚一瞬的古怪感抛去了脑后,欢天喜地举起手机,镜头对准了闻清临。   没有人看到,沈渟渊藏于桌案下的手早已紧攥成拳。   闻清临已经开始注汤,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只是看他动作本身,就已经像在看一幅精妙绝伦的动态画,极具观赏性。   而他虽谦虚说“很久没画”,但功底是在的,很快,第一幅图案就出来了——   赵甜率先叫出了声:“啊啊啊啊小闻哥哥你真的好厉害!”   只见白底茶沫上,此时赫然幻化出了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小鸟,分明就是赵甜今天卫衣上的图案!   活灵活现生动异常。   闻清临微微勾了勾唇,其实绝大多数情况下,他大抵都是没有这个好兴致的。   不过今天遇到的这个赵甜,倒是让闻清临有两分好感——   如果不是赵甜一再追问,他可听不到沈渟渊编出的,他们两人之间的“美好过往”。   思绪不自觉又回到了沈渟渊之前讲的那句话,最后定格在“侧影”两个字上。   闻清临在这个瞬间,想好了下一个图案。   沈渟渊却在这一刻极其罕见生出了两分后悔。   后悔今天邀请闻清临来。   如果闻清临今天没有来,沈渟渊近乎执拗想,他就不会画别人衣服上的图案,更不会被别人发在朋友圈了。   沈渟渊已经能想到,赵甜的朋友圈发出去,会是什么样的盛况。   毕竟用韩澈的话讲——   闻天仙就是行走的信徒收割机。   比起大学时候,痴迷闻清临的人只多不少。   而沈渟渊同样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   “小沈哥哥快看!”赵甜的声音再次将沈渟渊思绪打断,“小闻哥哥这个画的是你对不对!”   沈渟渊回神,这才注意到茶汤上的画面已经变了。   从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小鸟,变成了…   变成了他的侧脸。   虽然极简,却轻易就能认得出来,确实是他的侧脸没错。   赵甜惊叹不已,赵总一样赞不绝口。   沈渟渊倏然抬眸看向闻清临。   闻清临便靠近他,贴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笑道:“沈总之前编的故事很好听,我很喜欢,我这个回礼,沈总喜欢吗?”   仅是一瞬,沈渟渊就明白过来闻清临口中的“编故事”,是指…   指他讲的一见钟情,还有第一次看见闻清临时的画面。   无声敛了眸,沈渟渊并没有觉得失望,反而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他原本就猜到了闻清临不会信。   也正因此,他才敢讲出来。   片刻后,沈渟渊才又抬眸,语气认真道:“闻老师的回礼,我很喜欢。”   声线染了微不可察的颤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十年前他因闻清临的侧脸而沦陷,十年后,终于等到闻清临还他一幅“侧脸”。   又何尝不是一种得偿所愿?   沈渟渊答得太认真,闻清临放下了汤瓶,骨头里对刺激的热衷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一看到这样正经的沈渟渊,好像就忍不住想要去戳破。   “沈总既然说喜欢——”闻清临又靠近过去,故意坏心眼般拖长音调,挑唇轻声问,“难道不实际表示一下吗?”   这话在成年人间,不可谓不暧昧,不可谓不直白。   实际表示,怎么表示?   无非是诸如亲吻一类的亲密举动。   不过闻清临更多还是在过嘴瘾而已,毕竟端方如沈渟渊,闻清临并不觉得当着赵总和赵甜的面,沈渟渊真的会做出什么实际亲密动作来。   沈渟渊喉结微滚,下颌线轮廓猝然收紧。   他思绪骤然回到了被赵甜打断之前——   他也是闻清临众多信徒中的一个。   只不过…   只不过沈渟渊清楚知道,其实自己远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坏,更对闻清临心怀不轨。   他想让闻清临像现在这样看着他,永远只看着他。   他想要将闻清临侵略,占有,亵渎…   想要让闻清临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肤乃至每一寸骨骼,都打上他的烙印。   想要完全掌控。   沈渟渊眸光在近在咫尺的,那一如十年前同样惹眼的小痣上短暂停留,复又移开,转而凝于闻清临色泽略偏浅淡的薄唇上。   想将它染红,看它破损,甚至流出鲜血,再被自己吮去。   沈渟渊忽然缓缓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   半晌,在脑内所有激荡的恶劣渴望中,沈渟渊忽然抬起一只手,轻轻托住了闻清临右手指尖。   他又哑声讲了一遍:“闻老师的回礼,我真的很喜欢。”   随后,所有疯狂念头都被牢牢封锁,沈渟渊最终真正做的,也不过是俯身,薄唇覆上闻清临白皙手背。   轻柔一吻,极尽虔诚。 第9章   周二那场点茶会过后,闻清临也忙了起来——   要开始筹备今年的第二次个人画展。   他的个人展除去研究生毕业那年的第一场,是在圈内一家小有名气的私人画廊办的,自从第二年起,就都是在海城美术馆了。   不过即便是熟悉的展览场地,每次展览的主题内容却都不一样,因此同样需要全新的策划与准备。   比如闻清临这一次展览的主题叫做——丹青赛博。   是个很新颖的类型——   用水墨笔触,画赛博朋克风的内容,好像两个极端的结合。   展览场馆内的种种布置,也就都需要与这个主题相映衬,力求给观展人足够沉浸式的观展体验。   不过好在闻清临已经是有工作室的人,他有一个称得上完备的策展团队,并不需要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   但闻清临在这方面向来都是高标准严要求的,用童柠的话讲,就是“你们大艺术家都很龟毛”,总之,团队做初步策划,之后会一一同闻清临报备沟通,再去修改,直到最后达到闻清临心里满意的效果为止。   除此之外,闻清临更需要做的,还是挑选整理自己要出展的作品——   尤其是这次,这个类型的画绝大多数其实都是闻清临即兴发挥的,画了就算爽到,但真的要出展,却需要后续再给每幅作品命名,写简介,陈述基本构思…   闻清临是真觉得,工作绝对是最扼杀x欲的一件事情,没有之一。   忙起来之后,别说是像之前那样时不时挑逗一下沈渟渊了,两人甚至做的频率都直线下降。   闻清临基本每晚都在熬夜,不过有件略微让他惊讶的事情是,向来作息规律的沈渟渊不知为什么,最近睡觉时间也好像变晚了。   闻清临会发现这一点,还是个偶然——   有个晚上他对策划提供的关于展馆背景的三个方案,都不是很满意,不得不亲自上阵修改,这一改竟就改到了凌晨两点。   活动了一下已经略微僵硬的脖颈,闻清临呼出口气,起身去厨房倒水。   谁知一打开画室的门,竟就直直对上了对面沈渟渊的书房——   门是开着的,还亮着灯,沈渟渊竟就坐在办公桌后,不知这么晚了还在忙什么。   闻清临最开始以为沈渟渊是正好也有要忙碌的工作,不得不熬到深夜,可谁知接下来的一周里,闻清临每晚熬夜工作结束后从画室出来,都能看到沈渟渊还坐在书房里。   竟是在练书法!   沈渟渊在家时候也是穿衬衣的,不过不是很正式的那种,而是件伊顿领的墨蓝色衬衣,圆弧领形恰到好处中和了两分沈渟渊面部轮廓的凌厉感,加之他坐在书房并不算明亮的暖黄光晕下,手握毛笔在宣纸上写字,肩背格外挺拔,看起来实在是温润至极,周身都仿佛透着股古雅的沉静气质。   闻清临倚在门框上看了两秒,才轻笑开口:“沈总怎么这么晚不睡,还在这里写毛笔字?”   沈渟渊抬眸看过来,原本偏深的眼眸此刻被书桌上的灯光映得略微发亮,很温和,他抿了抿唇,低声道:“睡不着。”   闻清临并没有再去深究“为什么睡不着”这样的问题,毕竟成年人的睡眠总不是夜夜都像年少时候一样好。   他只是随口问:“沈总在写什么,古诗?”   毕竟古诗与毛笔字实在相配。   可沈渟渊默了一瞬,却回答:“不是,是现代诗。”   “哦?”闻清临挑了挑眉,起了两分兴致,“比如?”   这次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目光落在闻清临身上,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闻清临觉得沈渟渊的目光中,好像染了两分难以言明的意味。   可不等闻清临细思,沈渟渊就已经敛了眸,温声举例道:“比如,我要像春天对待樱桃树般地对待你。”   他讲这句话,不,讲这句诗的语气依然很温沉,似是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句诗的内容,分外露骨。   闻清临微微一怔,下意识问:“聂鲁达?”   他平时看诗歌的时候并不多,毕竟比起文艺含蓄的诗歌,闻清临向来偏好更能够直接刺激感官的东西。   不过沈渟渊讲的这句实在出名,闻清临还是有印象的。   沈渟渊“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闻清临笑了一下,玩笑般道:“没发现沈总还蛮有浪漫细胞。”   沈渟渊不置可否。   闻清临不会知道,沈渟渊在宣纸上写下这一句句露骨情诗的时候,总会添上一个前缀——闻清临的名字。   闻清临,我要像春天对待樱桃树般地对待你。   就像闻清临同样不知道,沈渟渊晚上熬夜在书房写毛笔字,只是在通过这种方式陪伴他一样。   即便他们隔着一层画室的厚重门板,沈渟渊根本看不到闻清临的身影,只能依靠门缝漏出的些微光亮以作慰藉——   他们正一起熬夜。   -   等闻清临终于暂得两分喘息的时候,已是半个月之后。   展前准备工作终于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只剩下很少部分细节的收尾,不出意外再要一天就能全部完成,三天后就该开展了。   和童柠一起又看了一遍展馆出来,闻清临把过程中记下来需要修改的小细节整理好,一并发送给了策划。   童柠提议一起去吃晚饭:“听说有家新开的法餐很好吃,去尝尝吗?”   闻清临犹豫一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忽然解锁手机,给沈渟渊发了条信息——   晚上回家一起吃饭吗?   那边秒回——   回,闻老师等我。   闻老师想吃什么?我提前订餐。   闻清临勾了勾唇,随手回过去两个字——   法餐。   将手机熄屏,迎上童柠疑惑瞪视,闻清临轻笑拒绝:“不了,我和我先生约了晚餐。”   他故意用了之前拒绝那位周二少时候一模一样的台词,听得童柠直翻白眼,笑骂他:“滚蛋,一脚踢翻你的狗粮我不吃!”   闻清临也笑,和童柠告别之后,独自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兴致一路都很好。   当然,并不是真像童柠说的什么“狗粮”,闻清临自认他和沈渟渊之间远不是能给别人发狗粮的那种关系。   只是单纯因为忙了这么久终于闲下来了,闻清临就想找些乐趣,譬如——   和沈渟渊一起吃个晚餐,趁气氛到位挑逗两句,之后顺理成章享受一场合法x爱。   只是…   闻清临计划得很美好,实际实施时候还是出了个小插曲——   晚餐吃得很愉快,是闻清临点名的“法餐”,沈渟渊订来的,质量与口味自然都很有保障。   即便不像川菜那么“够劲”,但闻清临也确实是觉得不错。   最后喝完一小碗龙虾汤,闻清临放下勺,抽了张餐巾纸擦嘴角,边抬头看向坐在对面也正放下刀叉的沈渟渊,心尖微动,闻清临正要开口随意说句什么,可手机却不大合时宜震动起来。   闻清临轻“啧”一声低头去看,发现是美术馆那边一直和他对接的工作人员打来的,只好划了接听。   懒得起身去画室里,闻清临就坐在饭桌前挂上了耳机。   谁知耳机那头一出声便是道歉:“对不起闻老师,真的真的很抱歉,这件事情我也是刚刚接到通知,就是想问一问您,您的展览可以推迟到半个月后再进行吗?”   闻清临微愣,他直白问:“为什么?”   他这什么都准备好了,为什么要推迟?   耳机那头负责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大概本身也是闻清临的粉丝,每次和闻清临讲话时候就很客气甚至尊敬,这时候因为歉意,就更语无伦次了。   闻清临听了半天,才勉强从两句话夹杂一个“对不起”里大致听明白了——   是忽然有个空降摄影艺术家给美术馆投了一大笔钱,指定要在两天后开摄影展。   但美术馆近期根本没有空展厅,唯一空的一个就是闻清临基本已经筹划好,准备三天后开展的那间。   对方大概是投得钱多,态度强硬,非要两天后就开展,还要求将闻清临那间展厅的布置先全部撤掉换上他自己的,等他半个月后展完再重新布置,说是愿意承担这部分费用。   闻清临听后很无语,他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但也没想为难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只是道:“知道了,我考虑一下,明早给你答复。”   电话挂断,闻清临蹙了蹙眉。   因为这个突发情况感到不爽。   无论客观还是主观,闻清临自然都是不想推迟的。   客观上来说宣传都已经做出去了,现在突然推迟,很容易给想要看展的人造成不良观感——   闻清临不是个在意别人对他看法的人,但也不会允许自己背上本不属于他的“罪名”。   至于主观,闻清临这样多年走过来,心高气傲惯了,不是被捧的,是骨头里的“恃才傲物”,顺不下这口莫名其妙被人截胡的气。   “闻老师,”沈渟渊略含关切的嗓音忽然响起,将闻清临拽回神,听他问,“是画展出什么问题了吗?”   闻清临微顿,下意识便摇头:“没什么大问题…”   讲了这句,犹豫一瞬,他还是站起身道:“我再去打个电话。”   边说,闻清临便径直走向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本身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非要进画室关起门来讲电话,反倒容易引起沈渟渊不必要的猜测。   敛了思绪,闻清临将电话打给了童柠。   一接通,就听那边童柠调笑:“闻大画家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是又来给我喂狗粮吗?”   闻清临没搭理他的玩笑,开门见山简明扼要讲了突发状况。   那边童柠听后也端正了语气,忙说帮他查一查更具体的情况。   童柠社交圈广,消息向来都很灵通,不出十分钟,竟就回了电话过来。   “我靠我知道是谁了,就是张家老二!就他那玩票的三脚猫摄影技术,也配叫什么摄影艺术家了我呸!”电话一接通,耳机里就传出童柠的吐槽,“听说这次好像是和人打赌输了,就非得两天后在美术馆办个展,别太离谱了!”   闻清临对这种无语理由并不想发表意见,他直截了当问:“你和他熟吗?”   熟的话,应该就很好解决了。   但…   “互相认识但没说过话,”童柠音量低了两分,不大好意思道,“我也不是跟谁都熟…”   海城是真纸醉金迷的大城市,少爷党众多,自然也分个亲疏远近。   但很快,就听童柠又转折道:“不过我肯定会帮你的!我不熟那总有人熟,我去问就是了!”   “那就拜托童老板了,”闻清临语气倒还是轻松的,只是顿了顿,他又认真了两分道,“如果能解决,我挂在你画廊卖出去的下一幅画,就不用给我钱了。”   “至于吗闻大画家?”耳机里童柠无奈叹了口气,“以我俩的关系,我帮你本就是应该的,还用你给我这么大报酬?”   闻清临现在的一幅画,那可太值钱了。   认识十年,童柠是真的总能被这过分的边界感震撼到。   他这位好友好像总是如此——   受不得别人分毫超出的好意。   闻清临不置可否笑了声,并没说更多,只是又讲了一遍:“总之拜托童老板了。”   “我肯定上心!”耳机中童柠先认真应了一句,可微顿一秒,又听他略微迟疑道,“不过我说句真心话哈闻老师,这件事情你找我,肯定不如找你家那位更好。”   闻清临微顿,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识朝饭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依然坐在饭桌前的,沈渟渊的背影。   看不到沈渟渊在做什么,又是什么样的神情。   童柠话里意思,闻清临其实是明白的——   童柠和那位什么张家老二都是少爷党,家世背景差不多少,就算真的托关系搭上话了,对方未必就能买账。   可沈渟渊不一样。   沈渟渊虽然和他们是同辈人,但一众同辈人还在靠爹吃饭,沈渟渊却能和“别人的爹”同桌谈判,甚至沈誉集团在圈里也基本是碾压式的存在,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底气。   对方可能不买童柠的账,却基本不会,或者说不敢不买沈渟渊的账。   但…   “算了,”闻清临一笑道,“我暂时还是更想和他维持纯粹的夫夫关系。”   当然,闻清临这句话没说全,说全应该是——   纯粹互相获取身体愉快的夫夫关系。   至于更多的,闻清临觉得他和沈渟渊并没到那一步。   他不想平白欠下沈渟渊人情。   童柠听得云里雾里,也不再浪费时间劝说,只讲了句“我一定尽力”,两人就结束了通话。   闻清临将手机锁屏,正要站起身回到饭厅,却见沈渟渊已经朝他走了过来。   刚刚电话的内容,闻清临不确定沈渟渊有没有听到,又听到多少,闻清临也并不太在意。   他薄唇微张,正要随意讲句什么,却见沈渟渊在他面前站定了,垂眼看过来,低声问:“闻老师,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不用,”闻清临再次毫不犹豫摇了头,语气肯定道,“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自己能解决。”   很干脆,不给分毫回转的余地。   沈渟渊薄唇微抿,下颌线轮廓也好像有两分紧绷。   默了一瞬,他忽然道:“我先去收餐具。”   讲了这句,他就转身原回了饭厅,把用完的餐具收去厨房放进洗碗机里。   沈渟渊清楚自己此时的情绪不太受控——   闻清临之前那通电话,他听得断断续续,但也够猜出来大致出了什么状况了。   理智上,沈渟渊很清楚闻清临不向自己寻求帮助的理由,无非是他们关系没到那一步罢了。   这本就是场不知会不会有胜利终点的持久战,沈渟渊一直都一清二楚。   但情绪上…   或许是骨头里对闻清临的掌控欲作祟,沈渟渊无法接受,在闻清临遇到了一个很大可能他能够解决的问题时,明明他就站在闻清临面前,闻清临却要向另一个不是他的人求助,甚至不知道能否解决得好。   握着碗沿的手指不断收紧以至骨节都泛了白,沈渟渊倏然阖了下眸,片刻犹豫之后,他还是放下碗转而解锁手机,给何千发了条信息。   -   闻清临还懒在沙发里不想动,顺便琢磨起沈渟渊刚刚的反应——   好像是不大高兴?   闻清临倒也能理解,毕竟沈渟渊向来是很有责任感的伴侣。   但他并不准备在这件事情上妥协亦或解释什么。   哄一哄倒是可以的,毕竟闻清临今晚是真的很想做。   即便有了这个突发状况,也并没有太影响他的兴致。   在闻清临看来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没必要自我内耗,不然他这么多年过来,早要自己先抑郁了。   因此,在沈渟渊从厨房出来的瞬间,闻清临就暂时把这个小麻烦抛之脑后了,他仰头看向沈渟渊,唇角挑了起来,意有所指般开口:“沈总,有件事情倒还真需要你帮忙。”   沈渟渊身形微滞,隐约反应了过来,他哑声问:“什么?”   闻清临眨了眨眼,轻声答:“你之前写过的聂鲁达那句诗,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做吗?”   嗓音有意磨得轻缓,看向沈渟渊的眼神更是仿佛带了勾子。   话音落,迎上沈渟渊陡然变深的眸光,闻清临唇角挑得愈高,他忽然抬腿,脚尖轻轻抵上沈渟渊小腿。   感受到沈渟渊肌肉骤然的绷紧,闻清临又如同最会蛊惑人心的海妖般,慢条斯理补上三个字:“就在这…” 第10章   成年人之间,脚尖抵小腿这个动作本身,就是再直白不过的信号。   而闻清临讲的,“就在这”三个字,更是如同一粒火煋丢进荒原,顷刻间便将沈渟渊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烧穿——   谁又能拒绝心上人如此直白而主动的邀请?   等沈渟渊回神时,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已经将闻清临笼罩在了沙发上…   以一个饱含掌控意味的姿态。   唯有撑在闻清临耳朵两侧的,绷出紧致线条的小臂,还透着些许仿佛早已刻入本能里的自控。   闻清临正微微弯眼看着他,眸底很少见的,染了两分“阴谋得逞”般的狡黠。   灵动得要命。   沈渟渊心神骤然一凛,他倏忽间阖了阖眸,与此同时小臂发力,干脆利落便将闻清临又翻了个面…   直到眼前只余闻清临掩在家居服下的劲瘦背影,沈渟渊才微吐出口气,终于堪堪找回两分岌岌可危的理智。   可下一秒,就听闻清临含笑嗓音忽然响起,语气中略染两分玩味:“沈总对这个姿势是有什么执念吗?”   沈渟渊肩背蓦然一绷。   两秒后,他才沉声答:“没有执念,这个问题,我之前回答过闻老师的。”   闻清临当然还记得沈渟渊之前的回答,大意便是这样不会让他太不好受。   这个答案确实很“沈渟渊”。   但…   “那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闻清临又故意问。   不介意什么?   当然是指不介意“好不好受”。   很难说在这一刻,闻清临是真的想换个姿势,亦或只是想“为难”沈渟渊——   想听一个不这么温柔体贴,不这么四平八稳的答案。   话音落下的瞬间,闻清临确实听到了身后,沈渟渊明显一滞的呼吸。   可确实只有一瞬。   下一秒,腰间便蓦然一空…   沈渟渊温热身躯覆上来。   肌肤与肌肤完全相触的瞬间,闻清临听到沈渟渊沉哑嗓音响起,只有简短却认真的三个字:“我介意。”   他讲话时候胸腔的些微震动,都仿佛透过两人此时贴合的肌肉与骨骼传递给闻清临。   在这样的时刻显出种别样暧昧意味。   闻清临还想再说什么,可身后猛然席卷而来的特别触感,却又让他猛然间下意识咬住了下唇…   话音被悉数吞下,很快便只余变了调的破碎气音…   ……   沙发的空间自然不比大床,要明显狭窄得多。   此时承载着两个身形足够优越的成年男人,便愈发凹陷明显,甚是可怜。   起伏之间,闻清临甚至感觉自己有很多次临近边缘,要滚落到地上去。   可也正是这份人类本能里的紧绷感,愈发在这一刻成为特别的助燃器…   大概危险与快感本就从不分家。   当然事实上,这份紧绷本也只是闻清临的错觉——   毕竟即便是很临近边缘,但他却绝对不会真的掉下去。   沈渟渊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是绝对的保障。   圈住他。   分明是禁锢的姿势,在此刻却被竭力把控,只余保护般的温存力道。   在某个近乎失神的瞬间,闻清临忽然听到身后沈渟渊在粗沉的气息间,勉强匀了呼吸,哑声问:“闻老师,真的…不准备告诉我画展出了什么问题吗?”   过了两秒,闻清临近乎停滞的大脑才反应过来沈渟渊在问什么。   他有一瞬愕然——   不明白沈渟渊在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能分出神智思考这个问题。   可很快,闻清临又有两分想笑——   “沈总…是故意的是吗?”闻清临轻轻呼出口气,修长手指将沙发罩攥得皱成一团,“就非要…这时候问我?”   沈渟渊不置可否,动作间却添上了两分催促意味。   攀升直上的难耐感让闻清临不自觉蹙起了眉,像要被潮水裹挟。   兴致却愈发高涨——   他蓦然仰了仰头,目光在窗玻璃映出的两人紧密倒影上一掠而过,又轻声反问:“我如果偏不告诉你,沈总会强迫我说出来吗?”   只是,语气里比起质问,倒像是藏了极其隐晦的期待。   还有,微妙的诱导…   尤其是,在说到“强迫”两个字时。   沈渟渊一直把控极佳的力道,在这个瞬间骤然失了分寸。 第11章   闻清临是真的期待的。   他在这一刻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对于这件事情的想法很矛盾——   分明理智上觉得和沈渟渊的关系并没到那一步,也并不想欠沈渟渊人情。   但情感上…   情感上,闻清临却在隐隐期待,期待沈渟渊会以一个绝对强势的姿态介入,强行要求他共享他遇到的问题,需要的解决…   甚至此时此刻,闻清临思维已经如脱缰野马,脑海内浮现出一幅幅自己曾画过的漫画——   一幅比一幅更刺激,更够劲…   想象中近乎要化作实质的画面,与身体上此时确切能够感知的快感逐渐交织融为一体,闻清临没能忍住,轻吟出声。   他声线天生偏冷,平日里大多时候讲话都简短而干脆,语气总是淡的,冷的,像山巅的雪。   但在此刻,自唇缝间溢出的轻吟却分明是宛转的,并不甜腻,却与清冷声线形成了极致反差,如同在雪中点了一簇火,将亘古不化的雪融成了温软流淌的水。   落在沈渟渊耳朵里,简直宛如最直白而又热烈的邀请。   甚至…   甚至沈渟渊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的已经疯了,不然他又怎么会从闻清临质问的话语里,听出隐含期待的意味?   想发狠将闻清临禁锢,想看那纤细的手腕与脚踝都被锁链缠绕。   想扣住那天鹅般纤长的脖颈,想看那素来冷淡少见波澜的眼眸中,流露出讨饶般的神情。   想用绝对强硬的语气,绝对强势的姿态,要求甚至命令:“告诉我,有关你的一切,都告诉我。”   甚至还要更恶劣——   想把所有疯狂又坏的玩具都用在闻清临身上,想圈住小闻清临,连什么时候放空都掌控…   直至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完全软化,坦诚,再无保留。   脑海内所有疯狂的念头激荡上涌,近乎化作有形,有那么一个瞬间,沈渟渊几近以为,所想的所渴望的一切都真的已经发生——   汗水是滚烫的,肌肤是烧灼的,连呼吸都仿佛裹挟了热气。   不知过去多久,或许只是短暂的片刻,沈渟渊在某个倏忽间抬头,看到了窗玻璃上自己与闻清临的倒影——   影影绰绰不甚清晰。   明明根本看不到自己的神情,可沈渟渊却在刹那间找回了两分原本几近溃散的清醒。   动作与节奏间亦重新有了精心把控的分寸。   而不是如同发疯的野兽。   “闻老师,”沉沦热浪之时,闻清临听到身后沈渟渊终于开口,嗓音比先前更哑,可出口的话却依然无比温和,“我尊重你的所有意愿,你不想说的,我不会勉强。”   意料之内的答案,可在听到的瞬间,闻清临心尖还是浮起两分浅淡的失望。   不过很快,又被本能中的快意覆盖,无暇生出更多情绪。   ……   说愉快又好似不足够尽兴,说快意又好似欠缺两分激情…   但完全结束之后,四肢本身的酸软感却半分不少。   闻清临靠在沙发里抽烟,很舒展而慵懒的姿势。   沈渟渊在他身边又穿起衬衣,照常一颗颗系上纽扣。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讲话,似热浪褪去后的沉寂。   闻清临烟抽了一半,下意识侧头去看沈渟渊,便对上了沈渟渊正好看过来的眼神——   有的事情一旦开了个头,好像就会变成某种心照不宣的习惯。   譬如,分享同一支事后烟。   沈渟渊探手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从闻清临修长指尖接过了那支还剩一半的烟。   递至唇边深吸一口。   “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一样的四个字。   话音落,又同时微微一怔。   “闻老师先说。”沈渟渊率先道。   这种事情闻清临并不同他谦让,随意点了点头,语调亦闲散:“也没什么,就是在想沈总是真君子,连做的时候都温和。”   语气里却好像染了两分意味不明,并不像是纯粹赞扬。   沈渟渊身形微滞,不动声色:“有吗?”   “当然了,”闻清临毫不犹豫点头,又忽然扯唇笑了,“做过这么多次,沈总甚至没在我身上留过什么痕迹。”   闻清临这句是实话——   沈渟渊做真的就是单纯做,他们不接吻,沈渟渊也不会吻他,不会像恶犬一样舔-舐啃-咬,给他留下一身明显的红痕。   毫不夸张地说,一场结束,闻清临敢直接去公共泳池游泳——   实在没什么好遮的。   沈渟渊眸光动了动,他薄唇微张,却没有立刻发出声音。   因为不能确定,闻清临现在讲这句话,是不是出于某种试探。   但闻清临也没再给他确定亦或提问的机会,他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转而便又把问题抛回给了沈渟渊:“所以沈总刚刚在想什么?”   沈渟渊只好敛眉,默了一瞬,斟酌语气答:“在想,或许闻老师偶尔也可以,稍微依赖我一些。”   实在是再温沉不过的一句话。   可闻清临微愣过后,却扯唇摇了摇头,避重就轻般轻笑:“我都快三十了,再依赖谁是不是不太合适?”   依赖。   闻清临兀自在心底又品了品这两个字,还是觉得陌生得过分——   毕竟大概早在他念初中甚至更早起,就没依赖过谁了。   因为没谁能让他依赖。   时间久了便也习惯。   沈渟渊下意识道:“这和年龄无关…”   语气磨得低缓,听起来很认真。   闻清临回神,没说“好”亦或“不好”,只是转开了话题:“要洗澡吗?”   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垂眼看了他两秒,或许是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最终也只是点了下头,应:“好。”   话落他便率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身向自己房间走。   闻清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也起身回房间洗澡。   顺便不着调一想——   大概自己真的是天生反骨,沈渟渊温柔同他讲“或许闻老师偶尔也可以,稍微依赖我一些”,他很难生出什么触动,但如果沈渟渊语气强硬,近乎警告般要求他“闻老师,以后最好多依赖我一些,不然我不介意教给你怎么依赖”,他或许真的会心动。   但…   又想起了沈渟渊连做的时候都能依然理智而又温和,闻清临无奈摇了摇头。   大概他永远不会从沈渟渊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了。   -   翌日。   闻清临是被电话叫醒的。   是美术馆的工作人员打来的,还是那个小姑娘,告诉闻清临他的展览可以如期开展了,之前说的那位“摄影艺术家”自愿遵守美术馆原本规定,正常排期。   小姑娘的语气听起来很雀跃,好像比闻清临本人更为这件事情感到开心。   闻清临笑了笑,真诚应了一声:“知道了,谢谢你。”   电话挂断,闻清临伸了个懒腰,心情也很不错——   虽然他本来也没太为这件事情费心思,但现在得知就这样被解决了,整个人还是确实感觉到了两分放松。   起床,闻清临进了浴室,边洗漱边给童柠拨了电话。   沈渟渊已经去了公司,家里现在没人,闻清临干脆开了免提。   在水流声里简明扼要告诉了童柠这个好消息。   “嗯?”可童柠听后却好像微微愣了愣,语气略含两分疑惑,“他这次动作这么快,这么靠谱的吗?”   闻清临不解:“你在说谁?这次事情是谁帮了忙?”   “哦我正也准备给你打电话说这个,”童柠解释道,“我昨天不是在朋友圈发了问有谁和那个张老二熟吗?之后今早汪淳就联系我了…说他来搞定。”   汪淳…   听到这个名字闻清临有一瞬沉默。   因为这人他其实也认识,两人也有微信好友,对方算是闻清临曾经的…追求者之一。   当然,是追求无果。   因此在得知闻清临结婚后,对方就没再同他联系过。   可却没想到这次…   “问他了吗?”一瞬怔愣后,闻清临语气不变问,“他要什么报酬?”   态度冷漠得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童柠语气顿时更尴尬了两分:“我问了他半天…他说什么都不要,就想约你吃顿饭…”   闻清临这下是真的失语了。   对方现在已经帮他解决了问题,那么提出想和他吃顿饭这个,好似再简单不过的小要求,也实在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与必要。   只是一来闻清临确实没兴趣和自己本就拒绝过的人一同吃饭,二来…   毕竟他已经结婚了,而对方算得上他曾经的一个追求者。   犹豫一瞬,闻清临在微信通讯录里找到了汪淳,点开对话框,准备干脆利落让对方换个报酬。   但手指触上屏幕的瞬间,很突然的,昨晚沈渟渊那句“闻老师,我尊重你的所有意愿”在闻清临脑海内一闪而过…   指尖顿住,片刻后,闻清临一个字也没发,只对电话那头的童柠道:“我答应了,帮我转告他,时间地点他定。”   就当他是无聊也好,恶趣味也罢,闻清临想,他就是想看沈渟渊是不是真的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有他那份绅士风度。 第12章   沈誉集团总裁办公室。   “沈总,”何千站在沈渟渊面前汇报,“已经和张家二少叮嘱过了,他不会再联系闻先生说什么。”   沈渟渊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扣,颔首应:“辛苦。”   早已习惯了沈渟渊这种文雅风格,何千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出了办公室,继续他的工作。   只是在替沈渟渊关上门的瞬间,何千还是没忍住腹诽了一下——   不懂他们沈总又在和家里那位玩什么情趣,帮忙又不是偷腥,竟还要瞒着…   何千是在昨晚收到沈渟渊的信息,让他查一查闻清临在美术馆即将开始的展览出了什么问题的,只说应该和展期有关。   何千业务能力自然过关,何况这本身就是件很容易查到的事情,因此很快便得知了,是张家二少要临时截胡他们沈总家里那位的展馆场地。   这事情自然是由何千出面去解决的,事实上他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摆明了自己身份和来意,对方在得知闻清临和沈渟渊竟是合法夫夫关系之后,立刻就诚惶诚恐道歉表示自愿延期了——   张家和沈誉有合作,有不少地方是要仰仗沈誉的。   而在将结果汇报给沈渟渊之后,何千就又接到指令,要他叮嘱那位张家二少,不要联系闻清临。   很显然,是怕对方会给闻清临再继续道歉赔不是。   何千觉得这本也在情理之中,但老板的心思你别猜,何千很快便也不再想了,专注回他的工作。   办公室里,沈渟渊当然不知何千腹诽,他又出神片刻,便解锁手机,点开了唯一置顶的对话框。   但指尖悬于屏幕上,却半晌没想好要发什么过去——   沈渟渊不想直接告诉闻清临,事情是他解决的,也因此特意让何千去叮嘱那位张家老二,不要再联系闻清临说什么。   闻清临独立惯了,昨晚到最后也不愿告诉他具体出了什么问题,沈渟渊自然也就不想直接讲出来。   太贸然了,显得不够尊重又像邀功。   可沈渟渊并不想邀功,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闻清临的感谢。   何况这件事情,在沈渟渊看来本就是他该做好的分内之事,本也配不上闻清临的感谢。   但沈渟渊想,敏锐如闻清临,大抵很快会自己猜到的。   他只是有些忐忑于闻清临猜到后的反应。   抬手捏了捏眉心,又忽然听见敲门声,沈渟渊只好暂时放下手机,应声:“进。”   门被从外推开,进来的还是何千。   “沈总,”他开门见山汇报,“IA高科负责人约您吃晚餐…”   这家公司前不久竟又出了次状况,沈誉照旧替他们扫了尾,沈渟渊这边依然没什么表示,对方倒先坐不住了,生怕沈誉是要给他们憋个大的,这就要请沈渟渊吃饭赔罪顺便探听口风了。   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忽然又拿起手机,给闻清临发去条信息——   闻老师,今晚还能一起吃晚餐吗?   把自己位置压得很低。   可那边闻清临秒回——   海底月:今晚不了,有约。   一如往常的淡而冷,干脆又果决。   沈渟渊薄唇不自觉抿了起来,他下意识在屏幕上敲出两个字——   和谁?   但,顿了顿,沈渟渊微微阖眸,又将这两个字删掉,重新敲下一句——   在哪里?结束后我可以去给闻老师当司机。   发送。   其实沈渟渊并没太抱有希望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毕竟以闻清临的性格,更大可能是回给他一句——   不用,我自己开车或者叫代驾就行。   但…   略微出乎沈渟渊意料的,两秒后,手机震动一声,闻清临竟发来了一家餐厅名——   海底月:清湾茶憩。   还附带一句:那就麻烦沈总了。   沈渟渊立刻回了句“不麻烦”,之后终于抬头看向何千,应道:“转告IA高科负责人,我答应了,就今晚,在清湾茶憩。”   -   傍晚六点整,清湾茶憩。   闻清临准时赴约。   对着递到面前的一大束鲜花感到失语。   “闻老师别多想,”坐在对面的汪淳笑得意味深长,“这花只是为了提前祝你开展顺利。”   “多谢,”闻清临没有抬手去接,只神色不变淡声应,“汪少心意我领了,花就不必了。”   像是对闻清临的态度并不意外,汪淳动作自然将那一束花暂时立在了桌旁,又转而意有所指般道:“其实我没想到闻老师今天竟然真的会来,毕竟…闻老师现在身份不同从前了。”   什么身份?   当然是指沈渟渊的伴侣这一条。   闻清临自然听得懂,但神情间依然没有半分波动,只四两拨千斤道:“多谢汪少这次帮忙,今天这顿我来请。”   一句话就将自己来意点明——   只是感谢而已。   “闻老师这就太见外了,”汪淳似嗔般看了闻清临一眼,语气愈显殷勤,“举手之劳能换闻大画家赏脸共进晚餐,是我赚了。”   闻清临彻底没了同他你来我往拉扯的耐心,干脆问:“汪少还不准备点菜吗?”   汪淳微顿,露骨目光又在闻清临微微蹙起的眉心上停顿两秒,才从一旁拿起菜单,推到了闻清临面前:“闻老师请。”   闻清临没动,只是随意道:“汪少对这里应该比我熟,你点就好。”   汪淳摊了摊手,没再多推辞,又转而把菜单拿了回来。   翻开,他边低头看菜单,边却又像是闲聊般忽然开口:“不过我说句实话,这件事情其实对沈总来说只是一句话而已,闻老师应该知道,张家和沈誉有合作,张家不少地方可都是要仰仗沈誉的。”   闻清临眸光微动——   这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沈渟渊大概很容易能替他解决问题,但并不知道两家竟然有合作。   毕竟对于沈渟渊工作上的事情,闻清临从来都不会过问。   不擅长,也没兴趣。   大概是没有听到闻清临出声,汪淳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般,他从菜单中抬起头,又极没有诚意道:“抱歉,看来是我说错话了,我应该感谢沈总才对,能让我有这个表现的机会。”   闻清临到这时候才彻底想明白了,为什么汪淳明明知道他已婚,本身也已经不联系他了,可这次却又忽然这样积极了——   或许落在汪淳,甚至更多知道闻清临和沈渟渊关系的人眼里,明明沈渟渊一句话能解决的问题,闻清临却要去向外求助,这大概足矣证明两人其实是塑料夫夫了。   但这确实不是闻清临的本意。   他同沈渟渊的关系如何,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并不该由别人置评。   “汪少说笑了,”闻清临端起手边茶杯喝了一口,语气平静道,“我只是没和沈总讲过而已,工作上的事情,我们一般互不干扰。”   闻清临这句话的本意其实是想还沈渟渊两分“公道”的,但汪淳显然不这么理解,他笑意里更含了两分自以为很懂一般的暧昧,故作了解般道:“我明白,我早该想到的,闻老师忽然和沈总闪婚,并不是真的互相情根深种。”   他这一句话彻底把闻清临听无语了,甚至开始隐隐后悔起今天为了刺激沈渟渊,偏要来见这个自己本就毫无兴趣,还总在阴阳怪气的人。   放下茶杯,闻清临神色间多了两分冷意,语气中亦添了些许严肃:“我今天会来,只是出于对汪少这次帮忙的感谢,没有任何其他意思,还望汪少不要过度揣测我的感情生活。”   汪淳倒也算是个懂得见好就收的人,他又盯着闻清临看了两秒,就双手抬起做了个投降动作,边拎起一旁茶壶给闻清临倒茶,边从善如流道:“好好好,不聊这个了,那就聊一聊…聊一聊闻老师这次的画展,是什么主题?”   -   “这一届能源峰会的主题和我们公司业务非常对口,看沈总如果需要的话…沈总,沈总?您在听吗…?”   清湾茶憩的另一侧雅座内,IA高科负责人正不遗余力想要在眼前这位过分年轻,却完全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面前挽回两分公司形象。   但…   往常素来沉稳冷静的沈总今天却好像不太在状态,频频走神。   又过了片刻,沈渟渊才蓦然回神,他从不远处那道完全攫取走自己心神的熟悉身影上收回视线,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攥着茶杯的力道早已大到近乎要将它捏碎。   一瞬犹豫,沈渟渊还是蓦然起身,留给对面疑惑不解的负责人一句极不走心的“抱歉”,便大步走出了餐厅。   对面就是家便利店,沈渟渊二十八年人生第一次,想要在事后之外的时候抽烟——   或许也并不是想抽烟。   只是给自己一个暂时离开的借口。   沈渟渊想,他如果再在里面待下去,再继续看下去,看闻清临的目光落在别的人身上,看他薄唇开合对别的人讲话自己却听不见一个字,看那个贼心不死觊觎着闻清临的坏种,给闻清临殷勤献花倒茶…   他怕自己真的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譬如,会想要让坐在闻清临对面的那个恶意觊觎者,彻底消失。   -   “这边上菜不太快,闻老师估计要多等一阵,”不懂装懂同闻清临尬聊了一阵画展的内容,汪淳终于转口道,“我这就先给张老二打个电话,让他把他那破摄影展推迟了…”   边说,汪淳边低头解锁手机,翻起了通讯录。   闻清临却蓦然抬了头——   自见到汪淳以来,他神情终于有了两分波动。   “你…”闻清临语气里罕见染了两分惊讶,“你还没同张二少联系过?”   “啊?”汪淳从手机里抬头,对上闻清临视线,他罕见心虚了两秒,又抬手摸了摸鼻子,避重就轻道,“我这不是…不是为了当着闻老师面联系,更有说服力吗…?”   “他这次动作这么快,这么靠谱的吗…?”   早晨童柠在电话里讲过的那句话,在此刻蓦然闯进闻清临脑海。   电光火石间,闻清临便捋清了这其中关窍——   两件事情来得太过凑巧,是自己误会了。   “不用打了,”闻清临一字一顿道,“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   汪淳这下是真的愣了,他呐呐问:“你说什么?”   可闻清临却并没想要给他解释,只是忽然站起身,丢给他一句“失陪一下”,便大步走出了餐厅。   边毫不犹豫将电话打给了沈渟渊。   不知沈渟渊在做什么,电话只响了两秒就被接通了,传出的一声“闻老师”,听起来莫名要比往常沉两分。   闻清临微微愣了一瞬,但他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便很快将这并不明显的不同寻常抛之脑后,而是开门见山问:“画展的问题,是沈总帮我解决的吗?”   电话那头像是略微滞了一秒,才传出一声低而沉的反问:“沈老师以为是谁?”   一句并不太符合沈渟渊日常沟通时的语句——   一般而言,在被闻清临问什么的时候,沈渟渊总是会给出清晰明确的回答。   毕竟反问这种句式本身,在交流中就仿佛带了种天然的攻击性。   而“攻击性”这个词,闻清临想,实在是同沈渟渊不太相符。   现在听沈渟渊这样问,闻清临一时有两分默然,浮在心尖的情绪很矛盾——   有些很合乎情理的愧疚,毕竟自己不但误会了,把沈渟渊这份“功劳”移嫁到了别人头上,还故意为了刺激沈渟渊,去和那位“摘了沈渟渊功劳”的人吃饭…   怎么说都好像不太厚道。   可除去愧疚之外,闻清临又清晰感觉到,此时此刻,他心底正逐渐泛起一层,极其微妙而又隐晦的——   激动。   为沈渟渊这突如其来的,好像与他往常行事风格不太一致的,并没有同自己提前商议的,略显强势的介入而激动。   可与这隐晦激动相互拉扯的,却又是理智上的些微不适——   理智上,他是真的不想欠沈渟渊人情。   种种矛盾的情绪杂糅在一起,让闻清临一时甚至难以保持一贯应有的基本礼仪,甚至没有先讲句“谢谢”,就冲口出了一句:“不是说了不用劳烦沈总帮忙吗?”   只不过话音出口,闻清临便咬了下舌尖,理智终于回拢两分,又后悔讲了这句话——   听起来实在有些不识好歹了。   闻清临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再找补句什么,却听电话那头沈渟渊已经开了口,竟又是句分明染了攻击性的反问:“既然谁都可以帮闻老师,那么,为什么不能是我?”   为什么就偏要把我这个,明明在情理中最应该知晓你的问题,替你分忧,为你效忠的合法丈夫拒之门外?   当然,后面的这句话,沈渟渊并没有讲出来。   可闻清临却好像在倏忽之间,莫名意识到了什么。   就好似冥冥之中的某种预感——   闻清临下意识抬眸,向路边看去。   于是下一秒,便隔着往来人流,同站在不远处路边树荫下的沈渟渊,对上了视线。   指尖竟夹了支烟。   火煋明灭,烟雾顺着光束氤氲而上,模糊了沈渟渊身影。   可那双眼眸却一如往常——   沉而静,像是透不进一丝光亮的海面。   分明是与平日里没有太大分别的,可当那双眸光隔着人流喧嚣,落在自己身上的瞬间,闻清临却极其莫名,心尖一颤。 第13章   片刻对视后,闻清临没有回答沈渟渊刚刚那个“既然谁都可以帮你,为什么不能是我?”的问题,他直接将电话挂断了,之后大步走向站在树荫下的沈渟渊。   停于距沈渟渊半米左右的位置,微仰起头。   视线交汇,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出声。   正是傍晚下班的高峰期,往来人群匆匆而喧嚣,可这树荫下,闻清临和沈渟渊所在的方寸之地,却像是被设下了道无形结界,与外在隔离开来。   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   这样近的距离,沈渟渊的眸光落过来时,好像又有了些许与平常无异的温和,闻清临没有再像之前那一瞬心尖发颤的莫名感觉了。   半晌,闻清临才终于后知后觉注意到,沈渟渊此时身上只有一件衬衣,没有穿西装外套。   这也就意味着…   “沈总早就来了,一直在里面是吗?”闻清临终于率先开了口,虽是个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像是已经笃定了情况确实如此。   沈渟渊顿了顿,没否认:“嗯,有个应酬。”   “喔,”闻清临微挑了挑眉,“好巧。”   短短两个字,却好像透着股挑衅意味。   沈渟渊默了一瞬,又忽然道:“不巧,我特意要求在这里的。”   闻清临隐约反应过来什么,眸底终于染了两分兴味,却偏要问得更直白:“为什么?”   因为想来看你在和谁吃饭。   想知道谁又在觊觎你。   沈渟渊在心里如是答。   但表面上,他却只是略沉了嗓音,好似答非所问般道:“看来闻老师和汪淳之间,要比和周轩熟悉。”   沈渟渊这句话确实出乎了闻清临意料,一时之间,他没有反应过来沈渟渊为什么会忽然提到那位,已经被“流放”的周二少。   短暂怔愣过后,闻清临干脆问得直接:“沈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下颌线轮廓不自觉间绷得更紧,肩背身形乃至小臂肌肉亦如此。   似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强行压制下什么过度的冲动。   片刻后,沈渟渊才倏然阖了眸,敛眉,竭力将语气磨得平缓如常,好似只是陈述事实般道:“我只是觉得,闻老师会以我作借口拒绝周轩的邀约,却会为了汪淳的邀约,而拒绝和我吃晚餐。”   闻清临这下听懂了。   显然,沈渟渊是还记得他之前说的,以要和“先生”吃午餐为由拒绝了那位周二少。   但这一次,他却在沈渟渊发来信息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餐的时候,毫不犹豫拒绝了,转而来赴汪淳的约。   这样堪称两个极端的选择,大概在沈渟渊眼里,确实能够得出他刚刚那样的结论。   其实闻清临大可以解释自己今天会来,是误会以为汪淳给他帮了忙,来感谢罢了。   但…   但闻清临只是勾了勾唇,并没有回答沈渟渊的问题,而是反问:“沈总是在意我因为别人拒绝和你吃饭,还是在意我和别人吃饭这件事情本身?”   这两个问题有共同点,却并不完全一致——   前者的关注点是沈渟渊自己,后者的关注点却是闻清临。   微妙的差别,闻清临相信沈渟渊听得懂。   果然,垂眼看了闻清临两秒,沈渟渊就敛眸低声答:“闻老师,我以为我的答案,早已经给过你了。”   或许聪明人间的交谈总是含蓄而隐晦,但这种含蓄与隐晦,置于闻清临和沈渟渊的关系里,置于当下这个问题上,就会被莫名染上两分难以言明的暧昧意味。   沈渟渊所谓的“答案”,闻清临听懂了——   是指他之前对待周轩的“处理”。   他确实不会干涉闻清临和谁吃饭,但这并代表他不在意。   只是这份在意极有分寸,不失尊重。   闻清临终于感到了一点点愉悦。   但还不够。   他想要在沈渟渊身上看到的波澜,远不止如此。   但…   不等名为失望的情绪浮起来,闻清临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   “沈总既然是来应酬的,那为什么会站在外边,还…”   闻清临话音微顿,视线不自觉垂下去,落在沈渟渊指间。   沈渟渊指间夹着的烟还燃着,他一直没吸,烟已经自己燃了近一半。   闻清临补完最后半句:“还点了烟?”   沈渟渊不动声色反问:“闻老师觉得是为什么?”   闻清临发现沈渟渊今天的反问句,好像格外多。   兴味愈浓,闻清临并不接他话茬,故意摇头作无奈状:“我可猜不准沈总的心思。”   不知这句话是戳中了沈渟渊哪里,他呼吸蓦然微滞。   短暂沉默后,沈渟渊才低叹一声,他终于投降般,把控着分寸抛出句最为直白的真实想法:“闻老师,我怕如果我再不出来,会控制不好自己做出些…很大可能会令你生气的事情。”   当然,沈渟渊想,自己真正想做的难控的,远不只是会令闻清临生气而已。   闻清临眸光微动,他轻声问:“比如?”   语气里暗含了两分诱导意味。   “比如…”沈渟渊低声重复一遍,斟酌给出个还算能为正常人所理解的,至少不会让闻清临觉得害怕的答案,“比如走过去,直接把你拉走。”   闻清临微愣。   其实他原本并没什么把握真的能得到什么回答,毕竟绅士守礼如沈渟渊,闻清临并不觉得他会做出什么控制不好的事情。   或者换句话说,闻清临想,大概在沈渟渊眼里的“出格”,在自己眼里远远还是不太够劲的。   却没想到沈渟渊真的给出了一个,不那么绅士守礼的答案。   直接把他拉走什么的…   闻清临不自觉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确实是觉得还是不太够劲的,但或许因为对象是沈渟渊——   这个人身上的些微波澜,闻清临都能觉得有趣。   这样想着,他不自觉笑了一声,又略微表示怀疑:“你真的会那么做吗?”   沈渟渊沉声答:“如果再不出来,就真的会做。”   闻清临听后兴味更浓,他抬眸望进沈渟渊的眼底,在那片沉而静的湖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之后眉眼微弯,半真不假又跃跃欲试般提议:“或许下次你真的可以试试。”   试试把我从和别人的“约会”上拉走,试试更直白更强势,宣示你的主权。   闻清临没有出口的话,沈渟渊自然都听得出来。   在某个瞬间,他呼吸都好似略微紊乱了两分——   如同得到奖励的野兽。   但…   但很快,沈渟渊过速的大脑就又重新冷却下来,关注点回到了——   “下次?”沈渟渊向来温沉嗓音中添了两分意味不明,“所以闻老师的意思是,还会有下次吗?”   还会在已经知道我其实在意的情况下,去赴别人,尤其是觊觎你的人的邀约吗?   闻清临感觉到了沈渟渊语气中些微的变化,他笑意漾进眼底,故意坏心眼道:“不知道,看心情。”   不可以,不许,不准再和任何对你怀揣不轨之心的人见面,吃饭。   沈渟渊清晰听到自己心底强烈的掌控欲,独占欲在叫嚣。   太霸道,太越界了。   他如是想。   缓缓吸了口气又吐出,沈渟渊已经习惯借此将心中如潮水激涌的情绪关回牢笼,他终于再次开口,嗓音依然是温沉的,又好似极其罕见,含了些微近乎示弱,请求般的意味——   “以后如果有空,多和我一起吃饭,好吗?”   沈渟渊讲这句话的时候,眸光一瞬不瞬落在闻清临脸上。   以求通过闻清临最细微的表情变化,来判断自己的请求,并没有让闻清临感到厌烦。   只是不等他得到什么答案,身边就忽然划过一道年轻男声——   “明天中午和我一起吃饭吗老婆?”   或许是声音离得太近,话题又恰好太重合,闻清临和沈渟渊都下意识向声音来源分去了两分注意——   是个路过的年轻男人在讲电话,不知电话那头被他叫“老婆”的人答了什么,就见男人乐呵呵笑了起来,喜悦之情浸在眼角眉梢,与他打照面的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闻清临收回目光,转而又看向沈渟渊,眸中添了两分似笑非笑的揶揄。   四目相对,沈渟渊微微一顿,呼吸又略微急促了两分。   闻清临眼底的揶揄意思其实很明显——   听到别人怎么叫的了吗?   但也只是揶揄罢了。   闻清临并不觉得“老婆”这个词,能从沈渟渊这种一向讲话端方的人嘴里讲出来。   就连他们做的时候,沈渟渊都不会这么叫他。   又遑论是现在?   轻“啧”一声,正要无可无不可应句“好,以后我尽量。”   但闻清临薄唇微张,尚未来及发出声音,就被沈渟渊抢了话头,听他又把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以后如果有空就多和我一起吃饭…”   略一停顿,沈渟渊又嗓音微哑,继续道:“好吗,老婆?” 第14章   “以后如果有空就多和我一起吃饭,好吗,老婆?”   听到沈渟渊这句话的瞬间,闻清临微微一怔,下一秒,他就清晰感觉到自己陡然变了频率的心跳——   一下更比一下沸腾。   这自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兴奋。   为沈渟渊这声出乎意料的“老婆”感到兴奋。   沈渟渊的嗓音向来低沉,吐字却很清晰,连字句间的停顿都透着如同刻入骨头里的雅正。   而当他用这把过分端正的嗓音,字正腔圆吐出“老婆”两个字,尾音又微微扬起时候,是真的别有一番情调的——   暧昧中平添两分温柔。   闻清临不自觉抬手揉了揉耳朵,是真的有被沈总苏到。   且,好像比预想的还要带劲。   半晌,闻清临才迎上沈渟渊专注眸光,勾唇应了一声:“好,以后多和你一起吃饭。”   沈渟渊不着痕迹微松口气——   看来自己还算是把握好了分寸。   只不过…   只不过没能听到闻清临叫自己一声“老公”,虽在意料之中,却还是难免有两分失望。   闻清临从没有这样叫过他。   上次那一句“先生”,已经被沈渟渊于无人时回味很多遍了。   敛了过度的贪念,沈渟渊又试探般问:“那你今天…还要进去吗?”   还要进去继续和汪淳吃饭吗?   闻清临当然明白沈渟渊在问什么,他故意忍笑道:“汪少菜都点好了,我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礼貌?”   他话音未落,沈渟渊薄唇就已经抿了起来。   甚至握着手机的那只手,骨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片刻后,他才又沉声开口,竭力把控语气,缓声问:“我替闻老师去和他打声招呼,闻老师就在这里等我,可以吗?”   闻清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直直攫住沈渟渊的眼眸,直到从中攫取到了些微被压制很好的,称得上醋意的情绪,他才倏然挑唇笑了,欣然道:“可以,没问题。”   沈渟渊握着手机的手指,力道骤松。   一旁不远处就有个垃圾桶,沈渟渊抬手,将堪堪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烟头递至唇边,轻吸一口,便准备丢了烟头进餐厅里。   但在他转身的前一秒,闻清临却忽然探手过去,修长手指从他指间“截获”了那一截烟头——   迎上沈渟渊罕见微讶眼眸,闻清临慢条斯理将尚且泛着些微濡湿的滤嘴含进嘴里,眼眸弯起,也吸了一口。   沈渟渊眸色陡然深了两分——   之前他们虽也会分享同一支烟,但那都是在事后,且更重要的,每次都是沈渟渊去抽闻清临抽了一半的烟。   但这一次,却反了过来。   看着被自己抿得泛湿的滤嘴,就这样被闻清临坦然含进嘴里…   这过于直观的视觉刺激,于沈渟渊而言,无异于在荒原上燃火。   而闻清临却好似故意般,就好像对沈渟渊明显变得粗沉的气息无知无觉,他熟练吐出一个烟圈,又轻声对沈渟渊道:“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你…”   略一停顿,闻清临又弯了眉眼,不紧不慢补上两个字:“老公。”   沈渟渊猛然向前了一步。   两人之间原本一直保持的安全距离骤然被打破,近得闻清临能清晰闻到沈渟渊身上淡淡茶香——   不知道是用了这样的香水,还是数年如一日喝茶品茶所沾染到的。   是真的清雅而又温润。   但…   但他此时的姿态,眼神,乃至气息…   却又分明是截然相反的,暗含侵略性的。   只是极其短暂,不等闻清临仔细品味,沈渟渊就又蓦然向后退了一步,哑声应了声“好”,便利落转身,大步向餐厅里走去。   闻清临注视那道比起往日略失了沉稳的背影片刻,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   很愉悦——   沈渟渊转身的瞬间,闻清临看到他颈侧隐隐鼓动的青筋了。   那大概是强行忍耐什么的证明。   -   沈渟渊一进到餐厅,IA高科的负责人看到他就迎了上来,急切又忐忑:“沈总您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您就这么走了…”   沈渟渊随他一同走到原本的雅座,却并没有坐下来,只是从一旁衣架上取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简明扼要道:“我今天有急事先走一步,后续问题你和我的助理何千沟通就好。”   丢下这句,沈渟渊就不再犹豫,大步走向了原本闻清临和汪淳的雅座。   汪淳正低头摆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不知是不是正在给闻清临发信息。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沈渟渊步伐就更急促了两分。   在汪淳面前站定,沈渟渊垂眼看他,神态中的居高临下与深重侵略性再也不加掩饰,他嗓音沉冷,开门见山:“汪少不用等了,闻老师不会再和你吃饭。”   汪淳猛然从手机中抬起头,看到沈渟渊的瞬间,他明显愣了一下,下一秒,又下意识扭头朝外看。   从这个位置向外看去,正好能看到还站在树荫下,随意靠在树干上低头看手机的闻清临。   日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的脸上,斑驳隐绰,美得像画。   只一眼,便轻易能勾住所有人的目光。   沈渟渊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便抿唇挪了一下站的位置——   用身体挡住了汪淳视线。   汪淳又愣了愣,反应过来沈渟渊是在做什么,瞬间便气笑了,他开口,语气讥讽:“没想到沈总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可沈渟渊并不搭理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什么叫闻老师不会再和我吃饭?”汪淳又故意继续呛声,“是沈总不让他和我吃饭了是吗,为什么?看来沈总是没自信能够得到闻老师的心,怕他被我吸引走了?”   沈渟渊身形微顿,心底难控的负面情绪正在不断向外蔓延。   但表面上,他出口的话却依然是无比冷静的:“汪少的激将法对我没用,闻老师是个活人,我不会替他做决定。”   言外之意很明显——   是闻清临自己不想和你吃饭了。   汪淳听后神情微变,很显然,他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   毕竟闻清临从始至终对他的态度,就没有过半分热络。   但老话说“输人不输阵”,尤其是在所谓的情敌面前,汪淳更不想丢脸。   于是犹豫两秒,他便故作自信道:“我不信和你没关系,我现在就自己打电话问他!”   边这样说,汪淳边就又解锁了手机去翻通讯录,当真要给闻清临打电话。   但还不等他将这通电话拨出去,一只骨骼分明的手就探了过来,以绝对强势的力道将汪淳的手机夺过来,扣在了桌面上。   再开口,沈渟渊的语气中愈显冷意:“不止是这顿饭,还请汪少以后都不要再联系闻老师。”   虽然措辞中还用了“请”,但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沈渟渊此时的语气,绝对和客气不沾边。   或许是被他过于强硬的态度刺激到了,汪淳也真来了两分火气,他咬牙反问:“沈总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   顿了顿,汪淳又提高音量一叠声道:“我愿意联系闻老师就联系,我做事情什么时候还轮到沈总来指手画脚了?我可提醒沈总一句,我汪淳跟那张老二不一样,我们汪家可不靠沈誉吃饭!”   其实汪淳这话倒也没错——   虽然沈誉在海城的地位确实是金字塔尖,但也不至于到对所有人都完全碾压的程度。   至少汪家是老牌世家,家底同样丰厚,虽不能说完全同沈誉平起平坐,但至少也是能相互制衡的。   也正因此,汪淳才敢在已知闻清临和沈渟渊已婚的情况下,还这么高调了…   但…   但沈渟渊听后,神情却依然没有什么波动,甚至还随意点了下头,赞同般道:“汪少确实不靠沈誉吃饭。”   可略一停顿,沈渟渊就又话锋一转,不疾不徐抛出一句:“只是不知道,如果汪总得知汪氏前不久和秦楚科技的合作,失败的真正原因,是汪少私自挪用了项目的启动资金去买私人飞机…汪少还能否吃好饭了。”   听清沈渟渊在说什么的瞬间,汪淳瞳孔就骤然一缩,气势瞬间散了大半——   之前汪氏确实和秦楚科技有个合作,严格来说,这是老汪总交给汪淳的第一个项目,不算很大,因此启动资金也不算太高,一共八千万,但如果真的做好了,未来回报绝对是不止这个数字的,可汪淳却被狐朋狗友忽悠着偷偷挪用了这八千万买了架私人飞机,原本想的是等临期时候补进去,可真的到了那时候,汪淳自己平时零花钱一下掏不出这么多,更不敢去问他爸要,这钱没补成,秦楚科技那边知道后便以“汪氏不够诚心”为由,拒绝了接下来的洽谈合作。   汪淳之前费了好大劲在他爸面前卖惨替自己圆谎,才勉强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了。   如果让他爸知道真实情况是这样…那汪淳接下来的生活,自然是不会太好过的。   毕竟有个不争的事实——   他确实和沈渟渊不一样。   他需要靠他家里吃饭,可沈渟渊却反过来,沈家是在靠沈渟渊吃饭。   勉强提起口气,汪淳下意识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沈渟渊自然不会告诉他,只是淡声道:“想知道总有途径。”   微顿,沈渟渊又一字一顿沉声道:“所以为了汪少未来的愉快生活着想,还是不要再联系闻老师了,包括两天后闻老师的画展,我也不希望再见到汪少。”   这简直是再直白不过的威胁。   可这一次,汪淳却没了继续同沈渟渊叫板的底气。   他嘴唇颤了颤,并没有再说出什么。   沈渟渊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毕竟闻清临还在外边等他。   警告够了,沈渟渊便准备转身离开,可他无意间抬眼,却正好看到了还立在桌边的,那束汪淳原本要送给闻清临的鲜花。   眸底猝然又沉郁两分,沈渟渊又忽然开口:“你之前是用哪只手,给闻老师送花倒茶的?”   他这个问题问得突然,汪淳一下没反应过来,可还不等他回答,沈渟渊就又自顾自道:“应该是右手。”   边这样说,他边低头,视线已经落在了汪淳的右手上。   不明白沈渟渊要做什么,但或许是本能里对危险的感知,汪淳下意识缩了一下右手。   可下一秒,他右手手腕就猛然被沈渟渊攥住了。   沈渟渊的动作快到甚至没有给汪淳分毫反应的时间。   等汪淳再回过神时…   他已经忍不住痛呼出声——   就一下,沈渟渊绝对已经把他手腕折断了!   沈渟渊垂眼,静静欣赏了两秒汪淳因为疼痛与恐惧扭曲的脸,才不紧不慢解锁手机,从微信通讯录里找到过去有次偶然加过的汪淳微信,干脆利落给他转了一万元。   “医药费,顺便,管好你的嘴,不要再联系闻老师,即便是一个字都不准。”   丢下这句话,沈渟渊便不再停留,对身后汪淳的无能怒骂充耳不闻,转身大步向餐厅外走去。   在他走出餐厅的瞬间,周身戾气与冷意就已被敛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他一贯在闻清临面前时的温润模样。   走到闻清临面前站定,沈渟渊温沉开口:“抱歉,让你等久了。”   闻清临抬眼看他,随口问:“怎么这么慢,汪淳和你说什么了吗?”   之前汪淳就一直在自己面前阴阳怪气沈渟渊,闻清临不确定他会不会直接阴阳到正主面前…   但沈渟渊摇了摇头,语气如常道:“没说什么,我只是感谢了一下,他这样热情邀请闻老师吃饭。”   闻清临微愣一瞬,才反应过来沈渟渊的“感谢”是在说反话。   但闻清临又实在想象不出来,沈渟渊这样一个素来温和绅士,彬彬有礼的人,会怎样对待一个,勉强称得上情敌的人。   估计同样还是能保持风度的?   闻清临不会知道,沈渟渊确实是保持了风度的,毕竟只是“礼貌”警告了汪淳不要再联系他,也只是折断了汪淳一只手腕还“礼貌”赔了医药费…   沈渟渊自认自己做得非常克制且收敛。   而他也没有再给闻清临更多想象的时间,就又自然将话题转开了:“晚饭还没吃到,闻老师有什么想吃的吗?”   嗓音温而缓,和五分钟前在餐厅里的“恐-怖-分子”,简直判若两人。   闻清临回神,随口道:“都行,你定。”   “那就换家茶憩可以吗?”沈渟渊沉吟一瞬,就面不改色道,“毕竟闻老师今晚本身就准备吃这个。”   闻清临点了头,可过了两秒,他又隐约怀疑沈渟渊这句话,好像裹了两分极不明显的醋意。   只不过现在闻清临心情很不错——   今天沈渟渊给他的反馈,虽依然谈不上太够劲,但也够出乎闻清临意料了。   因此,没再继续故意刺激沈渟渊,犹豫一瞬,闻清临还是同他坦诚了今天会来见汪淳的原因。   当然,没有说真实原因是为了刺激他,只说是误会了帮自己忙的人是汪淳,出于感谢才来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地下车库坐进了车里——   闻清临的车。   沈渟渊说话算话,是真来给闻清临当司机的,因此坐在了驾驶位。   听了闻清临的解释,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他搭在方向盘的手指些微收紧——   他们今天的问题,只解决了一半。   虽然成功阻止了闻清临和汪淳吃饭,但沈渟渊想,很大可能还会有下一个张淳杨淳…   在下一次,闻清临或许还会遇到什么问题,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   在闻清临眼里,自己依然不会被放进可以依靠的考虑范围。   心底的野兽又开始蠢蠢欲动…   沈渟渊微阖了阖眸,忽然倾身靠了过来。   以一个,近乎将闻清临笼罩在副驾座椅内的姿势。   两人靠得太近,车内空间本就密闭而又狭小,呼吸都好像交缠在了一处。   闻清临微愣,下意识问:“做什么?”   他讲话时候呼出的气流,都仿佛喷洒在沈渟渊脸上。   沈渟渊喉结缓慢滚了滚。   他依然没有答话,只是一只手摸索到安全带的位置,攥住轻拽过来。   “咔”一声轻响,替闻清临扣好了安全带。   动作之间,指腹若有似无蹭过闻清临颈侧。   激起肌肤微妙的颤栗。   沈渟渊终于略微向后撤身,眸光却还落在闻清临身上。   准确来说,是落在闻清临被束缚的身上——   那明明只是安全带而已,可此时此刻,在沈渟渊眼里,却好似化作了另一种,他更渴望的,能够将闻清临禁锢的东西。   他又不自觉般抬了手,指腹再次贴上闻清临颈侧。   清晰感觉到在自己指腹之下,富有节奏跳动的脉搏,沈渟渊终于开了口,措辞竟依然是温和有礼的:“我只是在想,下次如果万一,你再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亦或需要解决的问题,我希望能成为为你分担的第一人选。”   微顿,对上闻清临那双上挑眼眸,沈渟渊手指不自觉微添了力道,分明连闻清临的脉搏都想要掌控,可表面上,他却又像是忽然无师自通般学到了什么新方法一样,愈发将语气磨得低缓,示弱般补上一句:“可以吗,老婆?” 第15章   直到沈渟渊的车自地下车库开了出去,回到了马路上,闻清临还依然没有完全平复过速的心跳——   之前在车库,沈渟渊手指探过来的瞬间,闻清临的心脏就陡然跃动起来。   因为他能够清晰感知到,在那个瞬间,沈渟渊指腹之下的,是自己的颈动脉。   人类最为脆弱而又致命的所在。   传说中这个部位如果吸草莓吸狠了,都有可能造成生命危险。   而在那个瞬间,这样脆弱的,致命的部位却就这样被沈渟渊的指腹轻轻覆住,下压…   连脉搏都好似被沈渟渊所掌控。   危险与快感是真的从不分家。   有如过电般的酥麻感顷刻间自颈侧,顺着血管的脉络通往四肢百骸,更激起心脏的颤栗。   再加之…   加之沈渟渊的那句话——   “我希望能成为为你分担的第一人选。”   同样一件事情,沈渟渊前一次说的是——   “或许闻老师偶尔也可以,稍微依赖我一些。”   两相对比,虽然沈渟渊的措辞依然是温和有礼,足够尊重的。   但后来这句话,却明显比起前一次要强势很多。   毕竟“第一人选”这个词本身,或许就自带了某种排他性的独占欲。   在某个瞬间,闻清临甚至隐约怀疑,自己是不是窥到了沈渟渊的另一个背面,可这念头属实荒谬,毕竟沈渟渊的绅士是刻在骨头里的。   而沈渟渊也没有给他更深究的机会——   因为不等闻清临再做出什么回应,沈渟渊就已经向后退开了。   他在驾驶位上坐好,发动了车。   之后便一直沉默到了——   “抱歉,之前…是不是吓到闻老师了?”   沈渟渊的嗓音蓦然响起,将闻清临从纷杂思绪中拽回了神。   闻清临下意识偏头去看。   只对上了沈渟渊专注开车的侧影,一如既往的沉静,寻不到半分先前在地下车库时,所略微流露出的压迫感。   “这有什么吓到的?”闻清临轻笑了一声。   正是红灯,车停下来,沈渟渊侧头看过来。   似是认真端详两秒,以判别闻清临是真的没被吓到,沈渟渊才不着痕迹微松口气。   “不会再…”   沈渟渊原本想说“不会再有下次”。   不会再压住你的动脉,不会再违背“完全尊重你的意愿”这条准则…   但他才只堪堪开了个头,就听闻清临又语气轻松,闲聊般道:“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惊讶于沈总原来也会有,不那么温和的时候。”   沈渟渊身形微顿。   或许是闻清临的语气间确实太过轻松了,沈渟渊也不自觉般放松了两分。   抿了抿唇,犹豫一瞬,沈渟渊咽下原本要讲的话,转而低声问:“会觉得不能接受吗?”   “不那么温和的时候”,能接受吗?   这个问题再次略微出乎了闻清临意料,因为沈渟渊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也就意味着,他承认了——   承认自己确实是有不那么温和的时候的。   承认自己并不总是能绅士到底。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又鼓噪了起来。   他下意识舔了舔唇,没有直接回答“能不能接受”,而是迎上沈渟渊暗含忐忑的眸光,眉梢微挑,意有所指般笑道:“我觉得蛮带感的。”   沈渟渊眸光倏然一动,呼吸亦陡然粗沉了两分。   他下意识发狠般咬住了自己舌尖,依靠痛感以强迫自己维持冷静——   野兽如果因偶然一次释放的些微野性,而得到了夸奖,那么之后,大抵便很难再让自己维持被驯化过的模样。   但沈渟渊想,他不可以,他必须要维持。   红灯转绿。   沈渟渊转头回去,踩下油门的同时,竭力把控语气,哑声应了一句:“多谢闻老师理解。”   闻清临轻“啧”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或许对于沈渟渊这样的人而言,闻清临想,那偶尔一点不那么温和的时候,就如同肥皂水吹出的泡沫。   罕见而又易破。   可这并不妨碍到闻清临确实因此,因这一点“泡沫”感到了愉悦。   于是想了想,闻清临忽然道:“不如我们直接回家,自己做饭?”   和沈渟渊结婚以来,他们两人还从没有在家里一同做过饭。   以前闻清临对此毫无兴趣,但在这一刻却忽然有了两分兴致。   沈渟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顿。   他低声问:“闻老师会做饭?”   大概是见惯了闻清临那双葱白手指握画笔的模样,就好似从不沾染人间烟火,便实在很难想象这样一双手“洗手作羹汤”的模样。   不过事实是——   闻清临也确实不太会。   他笑了声,倒是格外坦荡:“能做熟,至于好不好吃…就不能保证了。”   沈渟渊便也笑了,他唇角微微扬起来,依然是分外温润的模样。   关了导航,沈渟渊一边调头一边对闻清临道:“那就我来做,闻老师负责吃好了。”   这下换闻清临怔愣:“你做饭很好?”   “谈不上很好,”沈渟渊摇了摇头,又难得开了个小玩笑,“不过应该比‘能做熟’好一点。”   “太好了,”闻清临笑出声,“那我就只等坐享其成了。”   半小时后,两人到家。   沈渟渊在路上时候已经打电话订了食材,换了衣服出来,食材就已经送到了,被沈渟渊利落运进了厨房。   闻清临象征性问了一次“真的不要我帮忙?”,在得到沈渟渊肯定答案之后,便心安理得靠进了沙发里——   准备构思一下漫画的新内容。   他之前为了画展连续忙了半个月,都没能抽出时间更新漫画。   评论区的粉丝们早已经“嗷嗷待哺”了。   但…   但或许是厨房里不断有响动传出来,闻清临罕见不太能静下心来。   并不是觉得吵闹,非要说的话…   是感到陌生。   毕竟在闻清临近二十八年的记忆中,很难追溯到这样的时刻——   这样厨房里有人在做饭,自己只需要等着吃,却不会听到任何争吵,哭闹,只觉放松的时刻。   闻清临不自觉有两分出神。   等他再回神时,竟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看着里面那道忙碌身影——   沈渟渊今天在家穿了件亚麻色休闲衬衣,此时衣袖被随意挽起两折,骨节分明的,向来不是握着签字笔毛笔,就是端着茶杯的修长手指,此时正在处理食材。   略显反差,却并不算违和。   厨房顶灯光束投下来,将他笼罩,为他素来清隽气质中,添了两分烟火气息。   闻清临盯着看了一阵,竟莫名看出了感觉…   于是沈渟渊终于受不住回头时,对上的就是闻清临过分热切,近乎露骨的目光。   沈渟渊动作微顿,喉结不自觉轻轻一滚。   他勉强稳住心神,低声开口:“闻老师是不是饿了?”   “确实饿了,”闻清临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可停顿一瞬,他又目光下移,停驻在沈渟渊小腹之间,转而意味深长般轻声问,“沈总能喂饱我吗?”   语气之中,染了再明显不过的蛊惑意味。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沈渟渊蓦然向前了两步。   垂眼看着闻清临,沈渟渊肩背绷得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弦,堪堪维持最后一分理智,哑声问:“不先吃饭了吗?”   闻清临忽然抬起手,像之前在地下车库时,沈渟渊对他做的那样,指尖轻轻覆上沈渟渊颈侧动脉。   感受着指腹下,明显比往常律动更快的脉搏,闻清临勾唇轻笑问:“沈总难道不觉得,我比饭好吃吗?”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人就已经被沈渟渊一手托后背,一手托腿弯,再次打横抱了起来。   不是第一次被沈渟渊公主抱了,闻清临不再像第一次那么惊讶,甚至还在沈渟渊要抬步往卧室走的时候,饶有兴味提醒了一句:“沈总,做饭当然要在厨房做了。”   沈渟渊脚步骤然顿住。   片刻后,他转身进到厨房里,在粗沉气息间,将闻清临放在了流理台上。   ……   烹饪也是门艺术,格外需要技巧——   首先需要对食材本身足够了解,选择合适的烹饪方式。   沈渟渊照旧选择了他最为熟悉,最能掌握得当的从后。   其次,需要将食材去皮,只保留下最本真的模样。   莹白肌肤在厨房顶灯照射下好似泛着光泽,如同质地极佳的缎面,绝对是最为上乘,口感最佳的食材。   而烹饪中最为关键的一步,还是要掌握好烹饪的火候,且在最为恰当的时候,添入最适量的佐料。   大火小火交替,大火炙烤,小火慢炖,全靠食材给出的反应来自如切换。   绝对的烹饪能力下,从后的烹饪方式中,佐料无需过多,毕竟太多容易失控,容易弄巧成拙,因此仅仅是指腹流连过背脊轮廓所激起的涟漪,都足矣为这一餐添入风味。   ……   窗外天色早已漆黑,海城的秋天,白天有阳光时尚且是暖的,而日落之后,晚风透过先前没来及关好的窗户缝隙漏进来,却已沾了明显凉意。   可此时此刻,闻清临和沈渟渊,却谁也不觉得冷。   正相反,分明热意正源源不断自身体内部传出,又依靠相触的肌肤与骨骼,在彼此之间传递流淌。   烹饪本身,就是热的,烫的,烧灼的。   在某个倏忽间,闻清临随动作下意识扬起脖颈,正看到了窗外,家家户户逐渐亮起的灯光。   仿佛驱散了秋夜的寒气,透出平淡生活中的暖意。   很莫名的,闻清临忽然由衷觉得,自己当初同沈渟渊闪婚,是个很不错的决定。   他在难耐沉沦中,在大脑的白炽化间,忽然开口,问沈渟渊:“周五…有空吗?要不要,呼…来看我的画展?”   顿了顿,闻清临又阖眸,弯唇补上一句:“我的,第一人选。”   身后人动作骤然顿住。   沈渟渊呼吸都比先前更急促了两分——   为闻清临在邀请他看自己的画展。   这十年间,有闻清临作品的画展,沈渟渊一场都没有错过。   大到闻清临的个人画展,小到还在大学时期,校内最普通不过的一场小型学院展览。   总之,只要有闻清临的作品,即便只是一幅,沈渟渊都会去。   念书时候翘课去看,工作之后推掉其余日程安排去看。   但这是十年里的第一次,接到了闻清临本人的邀请。   还是这样一种,完全有别于给其他任何人的,在与他肌肤相贴呼吸相缠时候,用与平日清冷声线大不相同的嗓音发出的邀请。   只给他。   如同受到神明的恩赐,近乎灭顶的满足感将沈渟渊席卷,裹挟。   “有空,肯定有空,我会去的,一定会去…”   声线都染了颤意。   语声再虔诚不过,可动作却皆然相反——   沈渟渊开始了他新一轮征伐,力道再难保有一直竭力把控的自持。   愈进一步,亵渎他的神明… 第16章   翌日清晨,美术馆展厅内。   闻清临难得早起,来做开展前最后一次检查工作。   童柠同他一起。   “这次展厅布景是真做得不错,既和你的画相得益彰,又不会喧宾夺主…”童柠边看边赞叹,“我这已经看了这么多天了还是觉得很有沉浸感,已经能想到一小时之后的盛况了。”   再过一小时也就是十点整,就要正式开展了。   “那必须不错了,”闻清临挑眉,“不然岂不是枉费我连熬半个月的夜?”   “果然,”童柠玩笑道,“大艺术家龟毛是有龟毛的好处的哈哈哈哈!”   闻清临不置可否,视线还在继续逡巡展厅的每个角落,以确认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了。   “我靠闻老师!”忽然又听童柠惊讶出声,“你这是真没注意还是故意的!”   闻清临侧过头,就对上了童柠略微瞪大的眼睛,目光正定在自己颈侧。   唇角微微挑了起来,闻清临不答反问:“你觉得是什么?”   他这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童柠眼睛顿时瞪得更大更圆了,不可思议喃喃:“靠认识十年,我们闻天仙是终于要开始还俗了吗…”   ——   如果不是要“还俗”,又该如何解释此时此刻,闻清临墨色丝绸衬衣内,搭了件略微高领的底衫。   但重要的是…   这底衫很薄,还是纱质的。   透过这薄薄一层底衫,能够明确看到闻清临颈侧的一记红痕…   一层薄纱什么也遮掩不住,反倒愈发显得那红痕不甚清晰,隐隐绰绰,更别有番朦胧的暧昧感…   而闻清临已经承认了,承认他是故意这样穿的——   不怕给别人看。   “不过沈总也够出乎我意料了…”想到什么,童柠又转而道,“他那种看起来x冷淡一样的斯文人,竟然会明知道你今天要开展,还在这么明显的位置给你留印!”   闻清临笑了一声,并不多解释,只是道:“他确实是斯文人。”   童柠不会知道,这颗草莓印,是闻清临要求,或者说,蛊惑沈渟渊给他留下的。   脑海内又不自觉浮现起了昨晚的画面——   昨晚,闻清临也不知道自己只是邀请了一句沈渟渊来看自己的画展,就莫名戳到了这人的什么兴奋点,竟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凶狠,要猛烈…   当然,在闻清临看来,沈渟渊那种程度的“凶狠猛烈”,也无非只是火候稍大些罢了,依然还是足够体贴的。   尤其是当沈渟渊第一次,忍不住将头埋在他的后颈,带着灼人热意的薄唇贴近脖颈皮肤的时候…   竟真的只是唇瓣贴合肌肤而已,摩挲半晌,都完全没有下一步动作。   不舔-舐,不啃咬,不吸弄…   实在是温和过了头。   偏偏闻清临被惹得不上不下,后颈被沈渟渊滚烫呼吸烘得发痒,心尖更痒…   于是他没忍住,干脆直白问沈渟渊:“沈总…不准备给我种颗草莓吗?”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清晰感觉到,喷洒在后颈的呼吸陡然间更烧灼了两分。   可几息之后,沈渟渊不但没有继续,反而微微向后退开了些许,只哑声答:“不行,你明天要开展,会见很多人。”   闻清临就愈发忍不住,坏心眼去刺激他:“沈总说得也是,明天确实会见很多人…呼…很多和我认识,却还不知道,我已婚的人。”   大概是这句话的刺激力度确实够强,片刻之后,闻清临就骤然感觉到身后力道如同涨潮般猛然席卷而来,裹挟了近乎发泄般的狠意。   与此同时,沈渟渊的薄唇再次覆上闻清临颈侧。   但这一次,却不再只是单纯摩挲了…   而是技巧纯熟,却又略显小心翼翼般,在那光洁无瑕的肌肤上,吸-吮出了一颗草莓印。   这是沈渟渊在闻清临身上,留下的第一个痕迹。   闻清临今早起床照镜子时候看到,依然还觉得很有感觉——   虽然只有一颗,回想沈渟渊当时的动作与力道,也分明足够温柔克制,与什么“侵略感”“掌控欲”毫不沾边…   但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个印记。   -   沈渟渊这一觉,很难说睡得好不好。   要说好,可他做了一整晚的梦。   要说不好,可梦里全是闻清临。   梦境里终于不再受制于理智的强压,沈渟渊在梦里肆意将闻清临侵占,如同最凶狠的野兽般,用最原始的方法——   在闻清临身上留下遍布红痕,如同打下烙印。   力道也绝对不似实际对闻清临所做的那般温和收敛…   醒来之后,沈渟渊又花了些许时间,才终于让自己从那荒唐梦境中抽离,起身下床进了浴室——   冲冷水澡。   他今天特意没同闻清临一起出发,是为了能到场去给闻清临送花。   闻清临的每一次个人画展,沈渟渊其实都会送上一捧花。   当然了,不是亲手送到闻清临面前,而是同众多给闻清临送花的人一样,只是将那捧花放在被提前布置好的指定位置。   甚至不留姓名。   但这一次,沈渟渊想,这次不一样了——   这一次,他至少拥有了能够光明正大,将花送到闻清临面前的资格。   而不再只是躲在暗处窥伺。   这个念头腾起的瞬间,沈渟渊极其罕见感觉到了两分,很陌生的,与自己性格截然相反的,近乎能称得上雀跃的情绪。   洗过澡,沈渟渊进了衣帽间,花了比平时都要更久的时间打理自己——   要足够好看与闻清临相配,却不能太过正式显得严肃,但也不能太过随意而不尊重…   那百般挑剔的纠结模样,如果让任何认识他的人看了都会大跌眼镜——   向来成熟稳重的沈总,此时竟像个第一次与心上人约会的十八岁小年轻。   大半小时后,沈渟渊终于堪堪选出了还算满意的一身行头,把自己打理好了。   预订的花也正好送来了。   厄瓜多尔玫瑰中的Whisper White,非常高级,与闻清临很相衬的蓝白色,花语是——   独一无二的珍贵。   沈渟渊又进了厨房,原本准备喝杯冰美式就出门,却在冰箱上看到了一张便利贴,字迹飘逸——   沈总昨晚饭做得很好,我很喜欢,回礼在微波炉里。   沈渟渊手指一顿,将便利贴摘下来,仔细折好收进了钱包里。   之后才打开微波炉,在里面看见了一个三明治——   很显然,是闻清临留给他的早餐。   只是…   沈渟渊喉结微滚,不太能确定闻清临便利贴里的话,“饭做得很好”…   究竟有没有另一层意思?   片刻犹豫,沈渟渊将三明治加热了一分钟,之后取出来,拍了张照片发给闻清临,并附加一句——   闻老师,饭很好吃,我很喜欢。   闻清临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听童柠碎碎念说美术馆楼下已经开始排队进场,比想象的还要多人。   看到信息,闻清临就绷不住笑了一声,随手打字——   喜欢就好,以后多做。   至于多做什么?   全看收到信息的人怎么理解了。   沈渟渊一整个早晨的心情都很好,因为既吃到了闻老师亲手做的“爱心”早餐,还同闻老师你来我往调了个情…   当然更重要的,是要去看被闻老师亲口邀请的画展了。   连等了一路的红灯,司机小张都要暴躁起来,后座沈渟渊竟看起来依然称得上…   如沐春风。   然而,沈渟渊的好心情,在到达美术馆门口,捧着花下车的瞬间,竟被打破得彻底——   闻清临昨晚故意激他的那句“很多和我认识,却还不知道我已婚的人”竟就这样应验了。   旁边一辆车内走下来个年轻男人。   是沈渟渊熟悉,却并不想看到的一张脸——   大学时期闻清临同专业的直系学长,与闻清临多年来一直保有联系。   以前闻清临的画展,沈渟渊都能看到这个人同闻清临攀谈许久,好似十分熟络。   而最令此时的沈渟渊难以忍受的是,四目相对…   对方手里,竟也捧了一大束花。 第17章   这人叫孙川,沈渟渊还记得他的名字。   目光相交的瞬间,沈渟渊清晰感觉到了对方眼底划过的,对自己的敌意。   倒也是能理解的,因为沈渟渊依稀想起,对方应该是知道自己喜欢闻清临的。   或许很早就知道——   闻清临大二那年,有次参加了学院内的一个画展。   那个展不是单纯展出,而是类似一个竞赛,作品全部都匿名,需要观展人给自己最喜欢的作品投票,最终学院会根据票数高低来颁发奖金。   且沈渟渊记得,奖金对于当时的普通学生们来说,是并不算少的。   而问题就发生在开展前一天。   就像闻清临现在的展一样,那时候到了展前一天,作品自然是都已经在展厅布置好了。   因为发小韩澈是参与布置的,因此那段时间沈渟渊能同他一起进出展厅。   在前一个晚上,老师让韩澈最后检查一次展厅的时候,沈渟渊也去了,结果他们就看到了闻清临那幅作品,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泼了油漆——   大片的油漆,是真的直接毁掉了那幅画。   还算发现及时,韩澈当时便报告给老师,通知了闻清临,结果是闻清临临时换了一幅作品,那自然不如精心准备好竞赛的那幅要完备,但功底是在的,最后得了二等奖。   这件事情沈渟渊至今不知道闻清临具体清楚多少,但他当时是立刻就去调监控着手查了的——   先查到泼油漆的人,再略施手段查到了背后指使。   竟是闻清临的一个同班同学,因为认得闻清临的画风,所以能明确在匿名作品中找到他的画。   而这么做的理由,那人自述是因为家里条件困难非常缺钱,知道有闻清临的画出展,那他绝对和一等奖无缘了。   时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在沈渟渊这里,只能看到那人的“可恨”,毕竟他所有温柔,都只给了闻清临一个人。   在当时沈渟渊的施压下,学校严肃处理了这件事情。   那人最后不但失去了参赛资格,甚至直接被退学了。   而整件事情中,沈渟渊是在去调监控时候碰到孙川的。   他比孙川早了一步。   沈渟渊想,孙川大概就是那时候猜到自己喜欢闻清临的,又因为自己“抢”了一次他能同闻清临“邀功”的机会,因此对自己一直抱有敌意。   “先生,请出示纸质票或二维码。”工作人员的声音忽然响起,将沈渟渊从久远回忆中拽了出来。   沈渟渊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入场检票的位置。   而孙川就排在自己身后。   但…   沈渟渊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是没有票的。   之前看闻清临的展,沈渟渊当然都会第一时间托人去拿到票。   但因为这次受到了闻清临的亲口邀请,沈渟渊便没再托人拿票,可闻清临竟也一直没给他。   抿了抿唇,沈渟渊让到了一旁,准备给闻清临打个电话。   可他还没来及解锁手机,就听孙川忽然笑了一声,语气里嘲讽意味明显:“闻老师的展没票就是进不去,你再有钱他都不会给你破格,这位沈总大概还从没尝过被拒之门外的滋味?”   沈渟渊抬眼看他,薄唇微动,但不等他说什么,孙川就在工作人员和后面排队的人一同催促下,迅速验票进去了,只是进去之后,还回头丢给沈渟渊一个近乎洋洋自得的表情。   沈渟渊没搭理他,兀自阖眸调整呼吸,亦是在调整情绪——   虽然对方现在在他眼里,就像个跳梁小丑。   但…   但确实有很多认识闻清临的人,甚至是对闻清临怀有觊觎之心的人,都不知道闻清临已经和自己结婚这个事实,还是很难不影响到沈渟渊情绪。   片刻后,他才缓缓吐出口气,解锁手机给闻清临拨了电话。   电话稍迟了一阵才被接通,闻清临的声音顺着听筒传出来,直截了当:“你来了?”   “对,”知道闻清临现在应该很忙,沈渟渊也简明扼要道,“但我没票,被拦在检票口进不去了。”   听筒那头闻清临笑了一声,之后,沈渟渊就听他语气自然道:“家属要什么票?你稍等一下,我让童柠出去接你走内部通道。”   沈渟渊呼吸蓦然滞住。   家属。   他无声将这个词在嘴边,在心尖品了两遍,先前所有郁气顿时一扫而空。   五分钟后,沈渟渊跟随童柠自展厅后门进入,一眼便看到了被人群围在中间的闻清临——   格外耀眼,像在发光。   沈渟渊站在原地看了片刻,生生克制住了心底又开始翻涌的,想要把闻清临藏起来的不堪念头,最终,目光停驻于闻清临颈侧。   准确来说,是停驻于闻清临颈侧那记若隐若现的红痕上。   那是自己留下的。   只有自己能留下。   沈渟渊微敛眸,心底野兽终于重归囚笼。   闻清临暂时结束了一轮交谈   ,下意识转头时候,才看到还安静站在后门门口的沈渟渊。   看到的瞬间,闻清临微愣,眼睛就亮了两分——   今天的沈渟渊看起来和平常不大一样。   闻清临看惯了他永远衬衣纽扣系到最顶,西装革履的严谨精英模样,可今天,沈渟渊却穿了件长款休闲风衣,与黑色马丁靴一同,勾勒出他过分出众而修长的身形轮廓。   温润中平添两分风流意气。   是真的帅。   而更重要的是,他此时手里,竟还捧了一大束花。   白心蓝边的玫瑰,很独特,闻清临叫不上名,却由衷觉得好看。   闻清临快步过去,走到了沈渟渊面前。   “怎么还送花?”他弯了弯眼问。   “祝贺闻老师开展大吉,一切顺利。”沈渟渊注视他含笑眼眸,答得很认真。   闻清临笑意愈深,他低头看着沈渟渊手中的花,也认真说:“谢谢沈总,花我很喜欢。”   沈渟渊不着痕迹微松口气:“喜欢就好。”   略一停顿,他又转而问:“要放在哪里?”   短短五个字,暗藏了闻清临不会懂的忐忑与期待。   “旁边那里是我临时办公室,”闻清临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边从口袋里摸钥匙边不假思索道,“先放里面,等晚上带回家。”   沈渟渊眸光瞬间暗了两分。   为这比梦境还要美好的,再显然不过的区别待遇——   只有他的花能放在闻清临办公室,能被闻清临带回家。   带回他们共同的家。   只有他。   “怎么了?”闻清临摸出了钥匙递到沈渟渊手边,却没见沈渟渊动。   沈渟渊回神,抽出一只手接过了钥匙,阖眸低声应:“没什么,我现在去放。”   讲完这句,他便转身向办公室的方向走了。   闻清临转回身,立刻又被新的一圈人围了上来。   沈渟渊把花放好,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就见闻清临已经开始新一轮交谈了。   犹豫一瞬,他还是没走过去打扰,转而独自看起了闻清临的画。   此时每幅画前都围了不少人,有讲着专业术语夸赞的,也有只会惊呼“好绝好会画好好看!”的…   沈渟渊想,自己也是后者之一。   于是,在他看了一半,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闻清临问到“最喜欢哪一幅?”的时候,沈渟渊下意识答:“都很喜欢,我不专业,说不出具体的,但觉得闻老师每幅画都好看。”   这是沈渟渊的心里话。   但他话音落下,却见闻清临微挑了挑眉:“不专业吗?我还以为沈总对画也有所涉猎的,毕竟之前总能在画展上遇到沈总。”   闻清临这句话是陈述事实,他之前是真的以为沈渟渊对画有所涉猎,毕竟之前他们总在画展上偶遇。   沈渟渊身形微顿,他低声问:“你还记得?”   记得以前遇到过我?   闻清临笑了,他又故意打量般看了沈渟渊两秒,才半真不假道:“沈总这么帅,想不记得也很难。”   沈渟渊喉结微微一滚。   他想说:我真的不懂画,去画展也从来不是为了看画,而是为了看你。   但几息之后,沈渟渊最终说出口的,却依然是四平八稳的一句:“是真不专业,只是喜欢看而已。”   闻清临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沈渟渊这个解释,他还想再同沈渟渊聊两句,可童柠却过来叫他说有客人想要买画。   “闻老师去忙就好,”沈渟渊便适时道,“我自己再看一看。”   闻清临便点头应了声“那你先慢慢看”,就转身和童柠又一道去忙了。   沈渟渊继续看画,每幅都看得认真。   还路过了正门口处,指定的放花位置——   很多花,有鲜花也有花篮。   沈渟渊花了些许时间,从中找到了孙川的。   呼吸都好像又轻盈了两分——   孙川的花不会被闻清临区别对待,也不会被闻清临带回家。   不过这份轻盈,在沈渟渊将每幅画都看完,回到闻清临那边时候,就又被打破了。   此时闻清临身边,暂时没有了其他同他交流亦或要买画的客人,只有一个人。   是沈渟渊之前看画时候一直没碰上的,孙川。   沈渟渊脚步顿住,在原地看了两秒。   正看到不知孙川说了什么,闻清临竟微微勾唇,对他笑了一下。   笑-了-一-下。   闻清临那一转即逝的笑落进沈渟渊眼里,无异于将火煋投入荒原。   沈渟渊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在原地继续站下去,继续默许这一切发生。   即便这一幕,在过去闻清临每一次画展上,沈渟渊都好像能看到。   大步走向闻清临的时候,沈渟渊的大脑却并没有被妒火烧得停滞——   直接介入两人的谈话,太不尊重,太无礼了。   沈渟渊不会,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看到童柠时候,童柠脖子上,一直挂着一个类似工作牌的东西,和画展上其他工作人员一样。   有了想法,沈渟渊大步走到闻清临面前站定。   余光中注意到孙川落过来的,明显惊讶的眼神,沈渟渊面不改色,只专注看闻清临,温声问他:“闻老师,那种工作牌,还有多余的吗?”   闻清临不知道沈渟渊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他下意识点了头,才问:“要做什么?”   “能不能给我一个?”沈渟渊弯唇笑了一下,语气轻松道,“想客串一下闻老师的工作人员。”   闻清临也忍不住笑了,他故意玩笑:“让沈总给我客串工作人员,我这排面是不是太大了?”   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回答。   他目光转而下移,再次落在了闻清临颈侧。   之后忽然抬手,动作温柔替闻清临整理了一下垂在颈侧的发丝。   指尖若有似无,正掠过闻清临颈侧,那记自己留下来的红痕。   迎上闻清临略微讶异的眸光,沈渟渊才一字一顿,低声答:“这是身为家属,应该做的。”   好似还特意咬重了“家属”两个字。   话落,沈渟渊忽然偏了偏头,看向一旁已经被震惊到说不出话的孙川。   他眸光睨过去的瞬间,眸底清晰划过一瞬不加遮掩的浓重侵略性。   如同捍卫自己领地的野兽。   与此同时,沈渟渊清晰感觉到了自己心脏的颤栗——   他终于做了这十年间,无数次想做,却一直都没有资格没有立场做的事情。   宣示主权。   即便依然不算直白而强硬,依然是含蓄而隐晦的。   但无可否认,他确实在觊觎闻清临的人面前,第一次,宣示了他的主权。 第18章   闻清临去办公室拿工作证了,沈渟渊在原地等,孙川也依然没有离开。   他比沈渟渊要矮大半个头,此时仰头瞪着眼睛看沈渟渊的模样有两分滑稽。   “你…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孙川还是很难以置信。   沈渟渊当然知道孙川是在问什么,但他却好似故意般,又将“家属”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尾音略微扬起,随后才慢条斯理吐出四个字:“字面意思。”   孙川勉强提着口气猜测:“你们…在谈恋爱?”   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   谈恋爱。   这三个字在他舌尖轻转一圈,心底便划过一瞬可惜的情绪——   他还没有同闻清临正式谈过恋爱。   但很显然,这没必要让孙川知道。   “不是,”沈渟渊敛了眸,淡声答,“纠正一下,我们已经结婚了,国内法律承认的那种关系。”   孙川这下已经不是瞪眼睛了,甚至连嘴巴都张大了。   是真的震惊到了极点。   不过不等他再问什么,闻清临就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先将手中工作证递给了沈渟渊,眉眼含笑看沈渟渊认真给自己挂上,才转而看了看表情奇怪的孙川,随口问:“孙老师这是怎么了?”   孙川现在留校做了教授,闻清临便习惯这么叫他。   闻清临并不喜欢叫孙川“学长”,这词在闻清临这里总有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并不想用在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人身上。   “没什么…”又过了两秒,孙川才勉强恢复了正常神态,但依然不是太自然,“我只是乍然得知你和沈总…你们竟然结婚了,太惊讶罢了。”   顿了顿,孙川又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华点般问:“但结婚这么大件事,你怎么都没告诉过我?圈里和你相熟的大部分人是不是也都不知道?”   不然消息早该传进他耳朵里了。   愈发笃定,孙川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两分笑容——   好似幸灾乐祸。   大抵是觉得沈渟渊虽然得到了闻清临的人,却得不到闻清临的心。   沈渟渊骤然沉了脸。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闻清临就面不改色,语气自然道:“我和沈总近期都很忙,没空准备婚礼,等要办婚礼的时候,会告诉大家的。”   沈渟渊微怔。   孙川终于觉得这天聊不下去了,仓促找了个借口便率先撤退。   他人一走,沈渟渊垂眼看过来,就忍不住低声问:“闻老师想办婚礼吗?”   这个问题,其实沈渟渊不是第一次问了。   早在之前闻清临答应同他结婚的时候,他就已经问过一次。   可当时的闻清临毫不犹豫答:“不想,很麻烦。”   于是沈渟渊便不再多讲。   可这一次,闻清临自己提了起来,虽然理智上知道,闻清临这么说不过是在替他,或者说替他们这段婚姻保全两分颜面,可情感上,沈渟渊却难以自控又生出了两分期待。   而这一次,闻清临确实没有立刻给出明确的拒绝——   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对于婚礼这件事情,就不再像开始那样抵触了。   甚至…   闻清临甚至隐约产生了两分好奇,好奇沈渟渊这人在婚礼时候,是否会有什么不同的模样。   只不过,他最后说出口的还是:“或许等我们都不太忙的时候,可以考虑。”   当然,这个答案落在沈渟渊耳朵里,已经足够称之为意料之外的惊喜。   他呼吸蓦然一滞,片刻后,才哑声应:“好,都听闻老师的。”   不远处已经又有人等着要同闻清临交流,间或夹杂了些许窃窃私语,似在议论闻清临和沈渟渊之间的关系。   知道闻清临向来低调,沈渟渊便知趣不再继续话题,只是朝闻清临晃了晃胸前工作牌,半真不假道:“闻老师,我先去工作了。”   讲了这句,沈渟渊便转身向展厅中央走去。   其他人立刻围了上来,闻清临自如同他们谈起自己的绘画理念,创作技巧…   还稍分心看了眼沈渟渊背影,后知后觉从沈渟渊之前对孙川的态度里,品出了两分“宣示主权”的意味。   即便沈渟渊使用的方式依然很温和,但“宣示主权”这个行为本身,就足够取悦到闻清临。   而沈渟渊那边,竟出了个小插曲。   虽然他问闻清临要工作证时,只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但工作证真的挂在身上了,沈渟渊便会认真负起责任。   或者说,有的事情无论有没有工作证,他都会做。   比如——   无意间正好瞥到一个最多不超过三岁大的小男孩,不知如何跟父母走散了,竟还违背了画展要求,一手捏着咬了一半的脏脏包,一手捧着杯没封盖的橙汁,要往画作前的戒线里钻…   沈渟渊快步走过去,略提高了音量叫他:“小朋友,出来。”   嗓音很沉,语气中的命令意味令人心惊。   可大概确实是“无知者无畏”,小男孩听到沈渟渊的声音,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竟就又转头过去,直接钻进了戒线里。   不但如此,他还抬起那只捏着脏脏包的小胖手,要去摸闻清临的画!   眼看那脏脏包就要怼到闻清临的画上,紧急时刻,沈渟渊不得不直接采取行动——   探手拽住了小男孩卫衣后的帽子,竟直接将他从戒线里像拎小鸡崽一样拎了出来!   闻清临的画完好无损。   沈渟渊终于微松口气。   可不等他这口气松完,就蓦然感觉到手边一湿——   竟是小男孩被他拎得没站稳,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手中没封盖的橙汁,尽数都泼在了他身侧手里握着的手机上…   而始作俑者还趴在地上大哭,引得不少看展的人都纷纷侧目。   沈渟渊深吸口气,生生被气笑了。   这边动静属实不小,自然也传到了闻清临那边。   一对年轻夫妻从原本围在闻清临身边的人群里退出来,急匆匆往这边走。   等他们到面前了,沈渟渊先发制人,冷声开口:“展厅内明令禁止吃喝,并一再提醒大人需要看管好自己的小孩,以免损坏到作品,二位究竟是怎么看管孩子的?”   他讲话的音量并不高,语速亦是一贯的平稳,却在此刻莫名透出了股独属于上位者的,不怒自威的威压。   年轻女人将自己儿子扶了起来,不自觉被沈渟渊气势压得一颤,可视线落在沈渟渊胸前工作牌上,又觉得有了两分底气,她开口便要反驳:“有你这种工…”   她本想说“有你这种工作人员吗?”,可才开了个头,手臂就被丈夫用力攥住了。   年轻男人认出了沈渟渊,忙满脸堆笑鞠躬道歉:“对不起沈总,是我们的错,我们没看好孩子,之后一定好好管教他!没损坏到闻老师作品吧…”   沈渟渊并不客气,直白道:“我再晚过来一秒,可能就要损坏了。”   年轻男人听后愈发局促,女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二人又连连道了阵歉,便急匆匆牵着那小男孩出了展厅。   闻清临也过来了,不过是等那夫妻两人离开后,他才上前站在了沈渟渊身旁。   已经大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闻清临弯唇对沈渟渊道:“多谢沈总及时拯救了我的画。”   可沈渟渊薄唇还是抿着的,下颌线轮廓也依然紧绷——   闻清临看了两秒,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沈渟渊好像还在生气。   比闻清临这位画家本人还要生气。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略有两分愕然。   或许是他目光太直白了,沈渟渊终于忍不住偏头过来,低声问:“闻老师在看什么?”   闻清临答得干脆:“第一次见沈总生气,很新鲜。”   且,一想到沈渟渊生气的理由,竟是因为有人差一点损坏了自己的作品,闻清临就感觉心尖泛起的情绪很奇妙——   有些隐晦的兴奋,又有些略感陌生的甜。   沈渟渊无奈道:“我也是人。”   是人,当然会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闻清临笑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又低头去看沈渟渊手里手机,问:“看了吗?手机还好着吗?”   沈渟渊这才想起自己手机之前被泼了橙汁。   他抬手,从风衣口袋中抽出张纸巾,慢条斯理擦去手机上的橙汁,之后才解锁去看——   屏幕倒还能亮,但大概是那杯橙汁渗了进去,屏幕上已经能看出明显水印。   且沈渟渊尝试在屏幕上随便点了两下,都毫无反应…   触控失灵了。   “没什么事,”不过沈渟渊神情没有分毫波动,他抬眼看闻清临,只语气温沉道,“借下闻老师手机,我给何千打个电话,要他去买个新的来。”   闻清临犹豫一瞬,没把自己手机递过去,而是道:“还是我来买好了,毕竟沈总是为了拯救我的画,手机才坏的,就当是…”   沈渟渊舌根蓦然泛起两分苦涩。   他已经猜到了闻清临接下来要说的词——赔偿。   闻清临向来是这样一个边界感极强的人。   沈渟渊一直都知道,也在尽所能去接受,但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他们之间不要分得这么清。   但…   但出乎意料的,闻清临说出口的词,却并不是“赔偿”。   他微微一顿,转而便轻笑继续:“就当是谢礼了,感谢沈总及时拯救我的画。”   沈渟渊微怔。   虽然“谢礼”还是很客气的,但或许是闻清临讲这句话的语气很轻松,甚至染了两分玩笑般的意味,沈渟渊注视他略微弯起的眉眼看了两秒,忽然就觉得能接受了。   没再拒绝,沈渟渊点了头,温声应:“好,听闻老师的。”   小插曲暂告段落,闻清临没再回去原本的位置继续同别人攀谈,而是转而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个午饭,顺便买个手机?”   沈渟渊自然是没有意见。   两人便一同往展厅的后门走。   和童柠分开吃午餐,是闻清临早就同他商量过的。   毕竟展厅里需要留个“自己人”。   后门通出去就是内部通道,类似那种消防通道,没有窗户只有灯。   走到二楼的时候,注意到天花板上灯泡闪个不停,像是快要坏了,闻清临下意识便加快了脚步——   大概没人知道,他有夜盲症,且程度不轻。   但很可惜,天不遂人愿。   才又下了两级台阶,那灯泡就“啪”一声轻响。   彻底灭了。   眼前骤然黑下来的瞬间,闻清临下意识一只手攥住了楼梯扶手,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想要开手电筒。   可解锁了才发现,或许是他今天出门早,一整个上午又都在用手机不断联系人,还添加了不少人的联系方式,以便一些关于画展的后续交流亦或合作…   总之,手机就只剩下1%的电了,在点开手电筒的瞬间,就自动关机了…   闻清临下意识开口:“沈总,你的手机…”   话说一半,他才反应过来,沈渟渊的手机坏了,触控失灵…   是真就祸不单行,无巧不成书。   闻清临抿了抿唇,不再说话,而是攥紧了一旁扶手,在一片漆黑中凭借感觉,继续下楼梯。   沈渟渊摸出了自己手机,解锁——   虽然打不开手电筒,但屏幕自带的些微亮光,聊胜于无。   只不过,这光亮实在很微弱就是了。   于沈渟渊而言,倒是已经足够看清脚下台阶。   可对闻清临一个称得上重度夜盲症患者来说,这微弱光亮实在没有太大用处。   他下楼梯依然是要凭感觉的。   本已做好了就这样一路摸索到一楼的准备,可下一秒,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就忽然覆上一道温热触感——   被沈渟渊牵住了。   与此同时,沈渟渊的嗓音在闻清临耳边响起,温沉依旧:“太暗了,当心摔倒。”   闻清临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都说五感丧失一感的时候,其他感知就会变得异常敏锐。   闻清临一直都深有体会,也正因此,他在自己玩的时候,喜欢将眼睛蒙起来。   而现在…   眼前近乎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可耳边,却好似能清晰从沈渟渊的温沉话语中,品出些微莫名哑意,亦能清晰听到,他此时略微急促起来的呼吸。   低的,沉的,紊乱的…   不大合时宜,闻清临想起了两人做的时候,沈渟渊的一声声低喘。   是真的撩人。   而被沈渟渊牵住的那只手,同样能清晰感知到,沈渟渊掌心的温度,骨节的力道…   似有热意正源源不断自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传递至四肢百骸,直通心底。   后知后觉,闻清临想,这好像是他和沈渟渊第一次牵手。   又过了片刻,闻清临才从微妙的思绪中抽离,犹豫一瞬,他还是问:“沈总,你是不是发现我有夜盲症了?”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侧了头,面向沈渟渊。   可话音落下,却没有听到沈渟渊回答——   闻清临此时看不到,因此他不会知道,随他转头的这个动作,他与沈渟渊之间,已经靠得很近了。   近得以这微弱光亮,以沈渟渊的正常视力,足矣看清闻清临正轻颤的纤长睫毛,看清他此时略显涣散的上挑眼眸…   或许是光线太朦胧,他那张向来清冷的面孔,难得显出两分近乎称得上柔和的味道。   有种别样的美。   当然,沈渟渊亦能够看清…   闻清临那张讲话时微微开合的,弧度过分漂亮的薄唇。   沈渟渊舌尖不自觉抵上了犬齿。   清晰感觉到了自心底升腾起的,正不断发酵的浓烈渴望。   闻清临一向都是很敏锐的。   他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沈渟渊出声,却清晰听到沈渟渊愈发变了频率的呼吸,甚至那温热气息都仿佛喷洒在了自己脸上…   闻清临很快便反应过来,他们应该是靠得很近了。   都说黑暗最易滋生暧昧,可在闻清临看来,黑暗滋生出的,远不仅仅是暧昧。   黑暗同时,更能轻易勾起人骨头里的渴望,给予人跃跃欲试的大胆,蠢蠢欲动的兴奋。   无声挑起了唇角,闻清临忽然又凭借感觉,继续向前靠近沈渟渊——   直至感觉到,与沈渟渊鼻尖相抵。   亦能借此判断出,他们唇瓣的距离,已经足够接近到再进一寸,就能轻易贴合。   可闻清临却停了下来,就停在这鼻尖相抵,呼吸交缠,却又偏不真的吻上的分寸之间。   “沈总,”他轻声开了口,嗓音在黑暗中如同羽毛,轻轻扫在沈渟渊心尖,“你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做什么吗?”   语气里的蛊惑意味再明显不过——   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蓄意勾引。   沈渟渊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在过速的心跳声中,沈渟渊想——   闻清临正在邀他接吻。 第19章   真的太近了。   沈渟渊下意识阖了眸,甚至屏住了呼吸。   如果闻清临现在能看见,那他一定会发现,此时此刻,沈渟渊连颈侧的青筋都在隐隐抽动——   毫无疑问,这是极度热烈的渴望,与濒临崩坏的理智在互相拉锯的证明。   当然是无比想要立即付诸行动的。   但却又是真的不太敢。   不然,沈渟渊又怎么会同闻清临结婚至今,明明都做过很多次了,却一次也没有接过吻?   于沈渟渊而言,接吻比做i,更容易暴露他对闻清临真实的渴望。   或许是因为接吻不能从后,也没有身体本能的反应做遮掩。   但是真的真的很难忍。   尤其在此刻,在这昏暗而幽闭的楼梯间,闻清临的存在本身,仅仅是轻轻一呼吸,于沈渟渊而言都无异于海妖的歌声——   太蛊了。   沈渟渊喉结微微一滚,几息之后,理智与渴望的天平,却终于还是向后者倾斜。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微微向前…   再近分毫,真的只是分毫,那就一定会与闻清临唇瓣贴合。   会吻上那张他朝思暮想很多年的薄唇。   “啪”。   一声轻响。   天花板上的灯泡却在这个刹那,又亮了起来。   “重见光明”的瞬间,闻清临的眼睛不是很适应,他下意识闭了眼,纤长睫毛都还在簌簌轻颤。   沈渟渊立刻抬手,虚拢在闻清临眼前。   与此同时,他已经不动声色向后撤开了些许距离,低声开口:“还好吗?”   语声关切,再寻不到半分暧昧。   闻清临扯了扯唇,点头应:“好了,没事了。”   又过了两秒,沈渟渊才放下手。   闻清临睁开眼睛,便撞进了沈渟渊黢黑眸底。   视线交汇,两人都在彼此眼中,攫取到了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在光亮之下无处遁形,却也难以为继。   半晌,还是闻清临先开了口,轻笑道:“走了,去吃饭。”   话落,他便将头偏了回去,继续下楼梯。   沈渟渊注视他的侧脸一瞬,不着痕迹微松口气,可同时,心底却又隐约漫开些许遗憾。   为刚刚那个,只差分毫的吻。   或许是两人都还没太从先前的暧昧气氛中抽离,接下来,谁也没有讲话,楼梯间内只有两道交错应和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不过…   他们还牵着手。   好像只是单纯忘了松开,亦或是…   某种心照不宣。   直到到达一楼通道的出口,外面传进略显嘈杂的交谈声,听起来好像是在讨论闻清临的作品。   走出去的瞬间,沈渟渊蓦然回神,并率先放开了闻清临的手。   骤然一空,闻清临下意识偏头看向沈渟渊。   感觉到他的目光,沈渟渊微顿,怕闻清临误会,他还是低声解释道:“闻老师,我是不介意的,不过这边人多眼杂,或许很多都是认识你的人,我怕你会介意…”   介意什么?   当然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即便如果可以,沈渟渊是真的想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闻清临是他的。   但…   还是要以闻清临的想法为重。   闻清临介意,那他就会收敛。   听懂了沈渟渊的意思,闻清临微微一怔,他其实原本想说“我也不介意”的,但…   但或许是因为先前那个最终也没尝到的吻,此时闻清临确实兴致不高,于是最后,他也只是轻“嗯”一声,便转开了话题:“沈总有什么想吃的吗?”   “就近就好,”沈渟渊温声应,“吃完下午不是还要回来吗?”   闻清临点了点头,又随口问:“你下午也不忙吗?”   其实闻清临原本没想到沈渟渊能一天都在这边,还以为他只是来看一眼,就要去公司了。   沈渟渊语气自然答:“今天都不忙。”   闻清临便不再多问了。   当然,他不会知道沈渟渊口中的“不忙”,其实是将一项合作谈判推迟到了明天,还有一些其他工作,也都被他尽可能压缩到了周末再做。   两人最终决定去吃离美术馆很近的一家海城本帮菜。   “老板是本地人,”闻清临对沈渟渊道,“之前和童柠来过一次,他说很正宗。”   沈渟渊点头:“闻老师和童先生认证过的,我相信味道很不错。”   果然,正值饭点,餐厅里生意火爆。   不过闻清临和沈渟渊还算幸运,刚好占到了最后一个双人雅座。   古典屏风内,两人一同点了菜,服务员来倒好茶,便退了出去。   沈渟渊率先开口,将惦记一路的问题问了出来:“闻老师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夜盲症的?”   没想到沈渟渊竟还记得这个,闻清临微愣片刻,才简短答:“初中,具体时间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夜盲,是在初中某个从奶茶店打完工的晚上,天已经黑了,他走在回家路上,完全没看到路中间有块大石头,被绊到了,摔在了地上。   回家后在灯光下才发现手臂膝盖都摔破了。   自那之后,闻清临便在书包里装上了一个小手电筒。   沈渟渊微微蹙了蹙眉,又问:“那后来一直没去医院看过吗?”   不然初中到现在,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都还没好?   闻清临微顿。   这个问题他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而是不自觉掩饰一般,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才含混道:“看过,不过估计是看得比较晚了,听医生的吃了一段时间维生素A,也没什么用,我就没再管过。”   这下轮到了沈渟渊沉默——   沈渟渊敏锐从闻清临并不明确的回答中,听出了些许不对。   闻清临说“看得比较晚了”,那就证明肯定不是初中一发现有夜盲症状,就去看医生的。   但这并不符合一般情况。   理论上而言,自家小孩出现这样的症状了,做家长的当然是会立刻带去看医生的才对。   在这个瞬间,沈渟渊忽然又想起来,两人结婚至今,互相都从没有聊过对方的家庭问题。   尤其是最初闻清临答应同他结婚时候,沈渟渊还曾问过一次,需不需要告知家里,可闻清临当时毫不犹豫摇了头,只说了两个字:“不用。”   沈渟渊便没再问过。   而现在自然也不好继续问下去。   成年人间本就如此——   身体的坦诚好像很容易,可内心的坦诚,却很难。   沉默间,服务员已经进来开始上菜。   等菜上齐服务员离开,沈渟渊才沉声道:“我托人问一问擅长这方面的眼科医生,找到的话再告诉闻老师。”   闻清临笑了一下,其实他对“夜盲症”已经没太所谓了,这么多年过去,早已习惯,且现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只要保持手机有电能开手电筒,那么基本就没什么影响。   但他没想拂沈渟渊好意,便点头应:“好,那就提前先多谢沈总了。”   这个话题暂告段落,气氛又莫名沉默下来。   闻清临对海城本帮菜的观感略微复杂——   还算吃得惯,毕竟自十年前,来这边念大学起,在大学乃至研究生期间,吃最多的就是本帮菜。   但同时,却又确实觉得没川菜那么够劲。   能接受,但不够劲。   就好像先前在楼梯间里,错失的那个吻一样。   这顿饭最后一道菜,是个本地人大多都很喜欢的甜品——蝴蝶酥。   这家餐厅的蝴蝶酥味道确实很不错,适中的甜香,口感酥脆。   不过闻清临依然吃得有两分心不在焉。   吃完一个,他又端起茶杯将杯中剩下半杯茶一饮而尽,之后抽了张纸巾随意擦了擦嘴角,看沈渟渊也已经吃好放下了筷子,闻清临便率先站起身道:“走吗?去买手机,旁边就有商场。”   沈渟渊抬眸看了他两秒,点了点头,也站起了身。   闻清临便转身要往屏风外走。   可他才刚刚转过身去,还没来及抬手拉开屏风,就忽然被沈渟渊叫住了。   “闻老师稍等一下,”沈渟渊低声道,“你嘴角好像沾到酥皮了。”   闻清临微愣,只好又转身回来。   他边问了句“哪里?”,边下意识探出舌尖,舔了舔唇。   那一小截舌尖是很漂亮的淡红,在唇瓣上轻扫而过,只是看起来,都显得格外灵活而柔软。   使人不自觉就去幻想,将这截舌尖含入嘴里,发狠般吮-吸,舔-咬时,会是怎样一番滋味…   沈渟渊眸色陡然暗了下来。   不过此时的闻清临并没有注意到,他什么也没舔到,只好探手又去抽纸巾。   然而,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忽然覆了上来。   沈渟渊轻轻按住了闻清临手背,嗓音里染了两分哑意:“闻老师,让我来帮你擦掉,可以吗?”   闻清临手指顿住,他隐约间察觉到了什么,却不太确定,只轻轻点了点头。   沈渟渊说着要“帮忙擦掉”,却并没有抽纸巾,那只原本覆在闻清临手背上的手转而上移,虚拢住了闻清临瘦削肩膀。   下一秒,在餐厅里的喧嚣人声中,在被屏风阻隔起的隐蔽空间内,在心脏的剧烈跳动下…   沈渟渊蓦然倾身靠了过来。   他第一次没有压抑自己的渴望,第一次做了先前犹豫不决的,被光亮打断的,渴望了十年的事情——   终将开始细细品尝,闻清临的唇。 第20章   最初,沈渟渊的动作是极为轻缓,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的。   即便脑海内的想象已经脱缰到了将闻清临的唇舌都吻到发麻,将他吻到近乎窒息,吻到晶莹涎水难以自控顺着优越的下颏线条滑落…   但实际上,沈渟渊真正所做的,也不过只是同闻清临唇瓣厮磨而已。   当然,仅仅如此,甚至就已经足够沈渟渊颅内高-潮了——   毕竟,他的大脑只要一想到,此时此刻,他正在亲吻闻清临,亲吻他渴望了十年,在暗处窥伺了十年,如同信奉神明般信仰了十年的闻清临…   这个行为本身,就足够沈渟渊发狂了。   那种趋近于灵魂上的满足感,是绝对无与伦比的。   更何况…   更何况闻清临的唇瓣,是真的比想象中还要柔软。   那张唇看起来确实是很薄的,如闻清临这个人一样,自带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场。   但等真正吻上的时候才会知道,唇瓣竟出奇柔软而润泽。   沈渟渊想,这样极致的反差,或许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能真正品尝到。   只有他。   这个念头在脑海内腾起的瞬间,沈渟渊呼吸就蓦然更粗沉了两分。   且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   沈渟渊自吻上的那一秒起,就阖了眸,不敢让闻清临看自己的眼睛。   因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沈渟渊不敢让闻清临去看他的心底。   但在此刻,沈渟渊不自觉略微加重了厮磨的力道,还很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与自己接吻时的闻清临,是什么模样。   过度强烈的渴望,再次开始与岌岌可危的理智相互拉锯。   只是不等拉锯出个结果,沈渟渊竟蓦然感觉到,自己的唇缝,好像被闻清临轻轻舔了一下。   那真的是极轻极快的一瞬。   轻到沈渟渊甚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可即便如此,却丝毫没有妨碍到沈渟渊一直竭力压制的渴望,在这个瞬间被猝然点燃,并以燎原之势,将岌岌可危的理智燃烧殆尽。   他倏然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便撞入闻清临正直勾勾望着自己的,分明是染了情-动雾气,却又逞强般不失挑衅与戏谑的上挑眼眸。   在这样的对视之下,闻清临又一次探出些微舌尖,舔了沈渟渊的唇缝。   力道依然极轻,如同羽毛轻扫而过。   可却比前一次有意磨得更缓慢,更细微,好似不肯错漏沈渟渊薄唇间的丝毫缝隙…   沈渟渊原本虚拢在闻清临瘦削肩膀上的手掌,骤然失了分寸。   下一瞬,所有忍耐克制都化为乌有,他发狠般撬开了闻清临牙关…   闻清临不自觉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气音,听进此时的沈渟渊耳朵里,便成为了最为有效的催化剂——   以自己的舌尖作长矛,长驱直入,放肆扫荡闻清临口腔中每一处角落,肆意攫取闻清临的每一寸呼吸…   更重要的,是像幻想过无数次的那样,勾住了闻清临的舌尖。   与之共舞…   好似无师自通一般,极度的渴望终于付诸行动,这本身就胜过了所有技巧。   柔软而又灵动,带着近乎灼人的温度。   紧紧扣住沈渟渊心弦,连神经末梢都仿佛在颤栗。   闻清临给予的回应并不算紧密,却总是恰到好处。   似纵容,更似享受。   一扇屏风之隔的外面,聊天声上菜声不绝于耳,海城本地话的腔调顺着屏风缝隙流淌入内,分明是绝对喧嚣的气息。   可屏风这侧,没有人看到的餐厅一角,两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却相互纠缠,吻得难舍难分。   恍惚间不知是谁碰倒了桌上茶杯,茶杯落地,发出“啪”一声脆响。   可却无人搭理,很快便掩于两人纠缠呼吸声中。   旖旎气息又悄然顺着屏风缝隙向外流淌,与外界的嘈杂相互碰撞,归于无形,却又散在空气中。   连空气都蒸腾起了温度。   不知过去多久,两人终于在近乎窒息的压迫感中停了下来。   这漫长一吻,最终以闻清临忽然用力咬了一下沈渟渊下唇而告终——   是绝对雄性力量感的宣泄。   沈渟渊一侧唇角,顷刻间便流出了鲜血。   分外醒目。   闻清临注视两秒,眉梢就挑了起来,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然而,下一秒,沈渟渊竟就又蓦然倾了过来。   唇瓣再次覆上闻清临唇瓣,不过…   这一次一触即收。   只是将自己唇角的鲜血,亦沾染在了闻清临比起往日来,过分殷红的唇瓣上。   鲜艳的红,与皮肤霜雪般的白,两相衬托,让闻清临那张素来清冷脱俗的脸庞,极其罕见在此刻显出了两分近乎妖冶的味道。   迎上闻清临略微讶异眸光,沈渟渊忽然学着他的模样,也挑了挑眉,弯唇笑了——   这个笑与他平日里的笑都不一样,与什么温润雅正都毫不沾边。   这个笑,近乎染了藏不住的恶劣。 第21章   “在想什么?”沈渟渊忽然问。   刚刚买手机的整个过程,闻清临看起来都有两分心不在焉,也没有给什么参考建议,只是最后付了款,之后到现在出来了,都像是还在神游天外。   这种状态放在闻清临身上,在沈渟渊看来并不常见。   “嗯?”闻清临回神,他下意识又偏头看了沈渟渊一眼,才忽然勾了勾唇,意味不明般道,“也没什么,就是在想…我才发现沈总有时候,好像挺会的。”   之前在餐厅,沈渟渊的表现真的出乎了闻清临意料。   原本,在沈渟渊以一副温和近乎请求的口吻问“让我来帮你擦掉,可以吗?”,实际却并不是真的用纸巾来擦,而是直接吻了上来,这个行为就已经足够闻清临惊讶了。   毕竟他之前一直以为,他和沈渟渊之间的第一个吻,肯定是自己挑逗来的。   却没想到会是沈渟渊主动。   还主动得这么…   这么出其不意。   接下来,接吻的过程…   虽然一开始确实很符合沈渟渊的风格——   温和绅士,含蓄守礼…   但后来,后来仅仅是被自己轻舔了两次唇缝,沈渟渊竟就真的像忽然“兽性大发”了一般,吻得又凶又狠,侵略性十足。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够劲。   而最让闻清临惊讶的,还是结束之后,沈渟渊会再次靠过来,将他嘴唇上的鲜血,同样蹭在了自己嘴唇上…   蹭过,竟还露出了那样一个,与他平日的温柔绅士模样截然不同的笑。   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闻清临甚至都起了怀疑——   怀疑沈渟渊骨头里和他一样,也流淌着恶劣因子。   什么温柔绅士,都不过只是用以迷惑人的表象罢了。   但这怀疑不过只是瞬间。   毕竟和沈渟渊相处至今,闻清临是真切实体会到他的温柔体贴,绅士有礼的。   非要说的话,闻清临还是更倾向于,在餐厅沈渟渊的种种表现,尤其是最后的举动与笑意,都不过是来自于雄性生物本能里的胜负欲。   不来自于沈渟渊个人的性格。   就像沈渟渊自己也曾说过的一样——   “我毕竟是个男人。”   是男人,所以面对自己另一半如此明目张胆的公然挑衅,忽然起了想要找回两分场子般的心态,实在再合理不过。   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闻清临感觉到新鲜与有趣了。   “闻老师?”沈渟渊低沉嗓音忽然又响起,将闻清临拽回神,他语气里好像染了些许无奈,“闻老师怎么又愣神了…”   “没…”闻清临罕见有些微赧然,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转而问沈渟渊,“你刚刚在和我说什么?”   “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沈渟渊一副认真“求知”的模样,他偏头看着闻清临,又将闻清临前面那句重复了一遍,“好像挺会的,这是什么意思?会什么?”   没想到沈渟渊竟然是要问这个,闻清临微愣一瞬,就绷不住笑出了声。   他没有解释,只是揶揄道:“一看沈总平时就很少上网冲浪。”   沈渟渊不置可否,他略微一顿,又忽而反问:“所以闻老师平时上网冲浪很多?”   沈渟渊的嗓音一向低而沉,语速也总是慢条斯理的,每个字都咬得字正腔圆。   因此“上网冲浪”这四个字从他薄唇间吐出来,就显得有些许违和——   大概像是听古人念英语。   被自己这个比喻好笑到,闻清临又偏开头去笑了一声。   可笑过,他心尖又莫名浮起了两分心虚——   因为闻清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最开始知道“挺会的”这个用法,好像是在自己漫画下面的评论区…   “也没有很多,”闻清临转头回来,含混道,“就是偶尔无聊随便刷一刷微博。”   说到这个,闻清临又忽然想起了——   “对了,沈总是不是也有微博?我好像还没关注过。”   边这样说,闻清临边就顺手解锁了手机打开微博,去搜沈渟渊大名——   当然,用的是自己“闻清临”这个大号。   也正因此,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这个问题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渟渊身形一瞬紧绷。   片刻后,才听沈渟渊低声道:“就是个官方号,我不在上面发东西,闻老师没必要关注。”   他说话间,闻清临已经搜了出来,和他的大号一样,都是认证过的。   直白醒目——   沈誉集团总裁。   闻清临随手划了两下,发现确实都只是偶尔转发的金融相关讯息。   不过虽然沈渟渊说了“没必要关注”,闻清临还是顺手点了个关注。   可略微意外的,点过之后,显示出来的并不是“已关注”,而是“互相关注”。   “你关注过我微博?”闻清临抬头问。   微顿,沈渟渊才“嗯”了一声。   闻清临随口问:“什么时候?”   很久之前。   在你的微博,和我的微博,都还没有被认证过的时候。   沈渟渊在心里如是答。   但他最后讲出口的,却只是一句:“结婚前。”   这个答案听在闻清临耳朵里,当然是自动默认成了前不久的事情。   何况他大号粉丝数已过五百万,自然也不可能去扒粉丝列表找沈渟渊。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了美术馆。   依然走了内部通道,二楼的灯泡竟还在闪烁不停,就是顽强没有彻底坏掉。   在到展厅后门,进去之前,闻清临又随口玩笑了一句:“所以沈总不在官方号上发东西,那会有微博小号吗?”   闻清临这句话是真没什么窥探隐私的意思。   他只是将心比心类比自己,也类比很多知名人物尤其是娱乐圈明星,应该不少都有小号。   所以好奇一问罢了。   问完,闻清临就已经率先进了展厅。   两秒后,他才听沈渟渊在身后答:“有过一段时间,但后来不用了。”   闻清临微微一愣,某个瞬间莫名觉得,沈渟渊讲这句话的嗓音有两分难以形容的滞涩。   但还不等他细想,就听沈渟渊又反过来问他:“所以闻老师,也有微博小号吗?”   闻清临身形微顿。   片刻后,他才回头朝沈渟渊挑了挑唇,答得四平八稳:“当然了,而且还在用。”   沈渟渊静默一瞬,点了下头,没再继续问下去。   意料之内的反应——   毕竟“小号”本就是很隐私的,可以问“有没有”,但却不能问“是什么”,除非对方主动愿意告知。   当然了,如果沈渟渊真的强势要求,或者说使用什么特别手段,“逼迫”自己讲出小号…   闻清临觉得也很带感。   但也只是想一想罢了,闻清临知道沈渟渊不会那么做。   今天是周五,因此下午来看展的人,比上午还要多。   闻清临一进到展厅内,就被新的一圈人围住了,很快便无暇再去想什么“小号”。   而沈渟渊原本想继续上午的工作——   以防一不留神再遇到要破坏闻清临作品的小孩。   却不想还没来及挂上工作证,就也遇到了熟人。   这本也很正常,毕竟闻清临在上流圈内知名度很高。   只不过今天碰到的这个熟人略有些特殊——   正是沈渟渊今天推后的合作方。   “沈总?这可太巧了!”快要秃顶的中年男人伸出手要同沈渟渊握手,语气夸张道,“看来我们是真有缘分,竟然在这都能碰上!”   这种话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这么有缘,明天合作肯定得成对不对?   不过沈渟渊并不买账,他也伸手回握了一下,一触即收,礼貌却也疏离,只四两拨千斤道:“看来闻老师的展是真的很热门。”   中年男人当然听得懂,但他脸上笑意不变,转而便又道:“没想到沈总这么热衷艺术。”   连合作都要推迟就为了看画展,可不是“热衷”吗?   沈渟渊微不可察一顿。   其实他想直白告诉对方,自己不是“热衷艺术”,而是“热衷闻清临”。   更进一步说,他想直白说,自己是来给自家先生捧场的。   但…   但想起之前,自己明确给闻清临解释了,自己并不在意公开两人关系,闻清临却并没有什么表示。   沈渟渊想,闻清临大概还是在意的。   虽略有失望,但沈渟渊还是会接受,会尊重。   因此最终,他也只是不置可否“嗯”了一声,淡道:“闻老师的作品确实很吸引人。”   中年男人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又随意寒暄了两句,中年男人便率先结束话题,说自己刚来,要去看一看画。   沈渟渊当然也没什么在工作之外同他闲聊的兴致,点了头,见中年男人离开,沈渟渊便准备从大衣口袋里摸出工作证,可没想到,竟又碰上了圈内另一位熟人…   沈渟渊这边暂时没能脱开身,而闻清临自然要更忙碌。   好不容易结束了同一位赛博朋克狂热选手的交谈,闻清临正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嗓,就忽然感觉到一道落在他身上的,过分露骨到了令人不适的视线。   闻清临握着茶杯的手指些微收紧。   这样的视线他很熟悉,也很敏感。   这并不同于他的一些所谓追求者投来的,近似痴迷的目光,这种视线里饱含了令人作呕的肮脏欲望——   因为视线发出者,从根本上就不是想追求他。   再早些年,在闻清临还在念书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知名的时候,这种令人作呕的视线要更多。   闻清临敛了思绪,他放下水杯,不动声色抬眼看过去——   便对上了一张,快要秃顶的中年男人的脸。   “闻老师,”与闻清临四目相对,中年男人不自觉又向前走了一步,靠闻清临愈近,他还刻意压低了嗓音,“关于你的下一期画展,我很有兴趣当你的出资人…”   略顿,男人又语声暧昧问:“今晚要和我换个地方详细聊聊吗?”   “今晚”“换个地方”,还被特意咬得很重。   边这样说,他竟还忽然动了动靠里侧的那只手,借身体遮挡,向闻清临垂在身侧的手探去… 第22章   察觉到男人动作的瞬间,一股荒谬感陡然席卷上闻清临心尖——   他实在是有很多年没碰上过这种事情了。   准确来说,这种类似事情上一次发生,还可以追溯到大约六年前,那时闻清临才刚大学毕业。   闻清临还记得,那也是在一个画展上,不过当时自己的作品只占了那展厅很小一部分。   随后便也有个中年男人过来,语义暧昧问他类似的问题:“想办属于你自己的个人展吗?我可以给你当出资人,今晚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中年男人具体长什么样,闻清临当然是早都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当时毫不客气回怼了一句:“总有一天我靠自己也能办上个人展,为什么要靠你这种…”   话说到这里,闻清临没再往下说,但大概是他当时的眼神已经足够直白了,那中年男人明确感觉到了,他想说的最后四个字是——臭癞蛤蟆。   中年男人顿时被气到要命,大把羞辱人的话狠狠砸向闻清临。   可闻清临却像是开了自动屏蔽功能一样,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转身就出了展厅。   中年男人毫不犹豫也跟了上来,还抬手要去拽闻清临的手臂。   可他不知道,闻清临等的就是他这一下。   男人手臂探过来的瞬间,就被闻清临用力攥住,之后来了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   虽早已记不清男人的长相,但闻清临到现在却还清楚记得,男人当时躺在地上看过来的眼神——   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只要一想起那个眼神,闻清临就觉得很爽。   或许是他一直都相对身材偏瘦,相貌又太出众的缘故,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他绝对不是能打的那一卦。   而闻清临自认自己也确实算不得很能打,但把这种人到中年沉溺酒色早已虚空的货色来记过肩摔,还是不在话下的。   再之后,闻清临依稀记得男人当时爬起来却没敢再上前,只是丢给他一句类似“你等着!”这样的警告,就灰溜溜走了。   不过后来,闻清临却并没有等到什么所谓的“报复”。   不但没有,他还在不久后偶然同童柠闲聊起这件事情,随意描述了男人长相之后,听童柠说这人倒了大霉,好像是因为得罪了谁家太子爷。   闻清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位太子爷是谁,只记得自己当时感叹了句“人贱自有天收”。   再后来,随闻清临渐渐有了名气,他便没再碰上过这种,就差把“我要包你”贴在脑门上的款了。   因此今天乍然遇到,闻清临是真的觉得很荒谬。   就算对方不知道自己和沈渟渊是合法夫夫关系,也不知道自己和童柠关系很好…   但至少…   思绪飘远,实际也不过只是转瞬间。   在中年男人的手要触碰到自己手背的前一秒钟,闻清临忽然动作自然抬起手,端起了茶杯。   他面不改色又喝了口茶,才垂眼看向对面略显愕然的中年男人,视线在男人光秃秃的头顶上掠过一瞬,闻清临终于开口,嗓音冷而淡:“出资人?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自己就足够给我的展出资了,我为什么要和你聊?”   闻清临讲这句话的语气并不重,反而是轻飘飘的,甚至听不出什么愤怒亦或嘲讽意味。   可也正因此,更让对方显得像个毫无自知之明的小丑。   中年男人倏然变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又怒又恼。   “你…你别在这不识好歹!”他瞪眼道,“不就是个破画画的,高贵什么!”   或许是因为情绪激动,男人音量不自觉提高了两分,引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犹豫要不要上前。   但闻清临神情依然没有半分波动,他也有意略提高了音量,淡声道:“这位先生,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会以你扰乱别人看展为由,叫美术馆的保安请你出去。”   中年男人身形一僵。   他大概是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此时周围人真的很多,好歹自己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不能一直在这被人当猴看。   虽还憋着口气,但男人还是青着脸转了身,向展厅外走,走前还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般,又丢给闻清临一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高贵多久!”   闻清临神色不变,喝完了茶杯中剩下小半杯茶。   放下茶杯抬眼,却正好看到沈渟渊大步朝自己走过来。   眉心还微蹙着。   闻清临微愣,等沈渟渊走近,他率先开口:“怎么了?又有小孩要破坏我的画吗?”   后半句倒还是玩笑的口吻。   可沈渟渊这次却并没有接下这个玩笑,他沉声问:“钱洪和你说什么了?”   沈渟渊之前被一位圈里熟人缠住攀谈,那人的公司和沈誉有三项合作,且都合作得很不错,无论如何沈渟渊都会给他两分面子,于是谈得稍久了些。   等人终于去看画了,沈渟渊第一时间便想来看一看闻清临,可却正好看到他明天要谈判的那位合作方,从闻清临这边离开,且脸色难看对闻清临说了句什么。   只是离得太远,沈渟渊没有听清。   但因为看到了对方的表情,沈渟渊本能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   “钱洪?”听到沈渟渊口中的名字,闻清临微愣,不自觉重复了一遍。   沈渟渊顿了一下,简短描述道:“就之前和你说完话离开的那个中年男人,头发比较少。”   闻清临这才反应过来沈渟渊是在说谁。   只不过“头发比较少”这个描述…   嗯,就确实很符合沈渟渊的性格——够含蓄了。   但此时闻清临有更重要的关注点——   “你们认识?”   “嗯,”沈渟渊点了点头,如实告知,“沈誉和他们公司有个合作,准备明天谈判。”   闻清临这下是真的有两分惊讶了。   竟然能这么巧…   抿了抿唇,他试探问:“那他知道我们…”   “闻老师放心,”像是怕闻清临误会,沈渟渊立刻道,“我没告诉他。”   闻清临罕见生出了两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语…   他当然知道沈渟渊这样谨慎,是因为自己中午时候,并没有明确表示不在意被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闻清临想,如果中午明确说了其实他也不在意,或许沈渟渊就会直白告诉那什么钱洪,他们是法律承认的夫夫。   那钱洪自然不敢再过来对自己表露任何非分之想。   虽然没什么实际损失,但就像只苍蝇,也够恶心就是了。   大概是看他沉默,沈渟渊又将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所以他和你说什么了?”   闻清临回神,语气轻松答:“没什么,就是他想买我一幅画,我觉得不适合他,建议他不要买,他可能觉得没面子了。”   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依然垂眼注视闻清临,似在分辨这句话的真假。   闻清临抬眼与他对视,目光不闪不避。   半晌,沈渟渊才低声问:“就这样?”   闻清临忽然笑了,他勾唇反问沈渟渊:“不然沈总以为是什么样?”   “我不知道,”沈渟渊答得很认真,“我只是怕他…怕他冒犯你了。”   毕竟类似事情,并不是没发生过。   当然后面这句话,沈渟渊不会讲出来。   而“冒犯”两个字,也依然足够含蓄。   闻清临微怔,骨头里的恶劣因子在这一刻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忍不住轻声问:“如果他真的冒犯到我了,沈总会怎么做?”   闻清临这个问题出口的瞬间,沈渟渊就蓦然垂了眼。   浓密睫毛很好遮掩住了眸底划过的厉色——   会想让这个人彻底消失。   至少,是在海城消失。   前者不能做,后者确实做到过。   不过,沈渟渊最后给出的答案,却只是:“会和他取消合作。”   这也并不算说谎,沈渟渊想,这只是以免吓到闻清临,从而斟酌给出的一小部分措施罢了。   可这一小部分,都确实让闻清临愣了片刻。   感觉到沈渟渊语气很认真,没有半分玩笑意味,闻清临原本勾着的唇角却不自觉压了下来,他又轻声问:“真的会这么做?”   “真的会,”沈渟渊不假思索答了一句,又转而问,“所以他真的没有冒犯你吗?”   闻清临眨了眨眼,片刻后,他摇头又笑了一下:“真的没有。”   顿了顿,他又玩笑般反问沈渟渊:“这里是我的画展,没人敢在我的主场冒犯我,不是吗?”   或许是他这句话听起来很有道理,沈渟渊原本一直紧绷的下颌线条,终于肉眼可见松弛了两分。   闻清临不着痕迹微松口气,不等沈渟渊再问什么,就转口道:“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闻清临便转身往展厅外走。   可沈渟渊却跟了上来,简短道:“一起。”   闻清临微顿,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他没有告诉沈渟渊真话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无非是情绪与理智的拉锯——   他既害怕沈渟渊知道了钱洪真实意图,却并不以为意,并不会真的为了他取消合作;却也害怕沈渟渊说到做到,真的为了他取消合作。   人的心理果然幽微而又复杂。   闻清临轻叹口气。   余光注意到沈渟渊偏头看了过来。   只不过…   只不过还不等沈渟渊问出“怎么了”,他们已经走到洗手间,推开门进去听到里面动静的瞬间,闻清临“善意的谎言”就被当场拆穿了——   钱洪竟然还没走,他声音从其中一个关着门的隔间传出来,应该是在讲电话:“去给我查查那个画画的闻清临什么背景?又清高又傲气的,不过你别说,这种真玩起来才带劲!哎你那边是不是有那种药?就是能让他吃了全身变软的那种!要真能让他那张脸在身下求饶,老子想一想都能石更!”   就非常猝不及防…   闻清临脚步顿住,深吸口气。   他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情绪极为复杂——   生气恶心当然是有的,但意外并不多,或许是对于这种话能从这个叫钱洪的男人嘴里说出来,闻清临不觉得分毫惊讶,亦或许是,此时此刻,生气恶心都被其他情绪盖了过去。   比如,些许心虚,因为五分钟前的谎言,五分钟后就被当场拆穿。   当然最为明显的感受,还是兴奋,亦或者说期待。   闻清临在这一刻清晰感觉到,自己是真的非常期待沈渟渊的反应,比原以为的还要更期待。   他忍不住偏过头,看向身旁沈渟渊。   沈渟渊也在此刻看了过来。   可不等闻清临仔细分辨他眸中情绪,也不等闻清临说什么,沈渟渊就敛了眸,率先开口,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道:“闻老师暂时在外面等我一下好吗?”   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闻清临轻声叫他:“沈总…”   可开了口,闻清临却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说什么。   而沈渟渊也并没有给他再多说的时间,就又继续道:“我会处理好的,闻老师相信我,可以吗?”   很莫名的,虽然沈渟渊此时此刻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温沉有礼,甚至措辞都还是“好吗?”“可以吗?”…   如果是在平时,闻清临很大可能要“叛逆”般反问:“如果我偏要在这里呢?”   但现在,闻清临却像是潜意识中从沈渟渊温沉有礼的话语中,意识到了些微微妙的强压。   闻清临忽然就不想“叛逆”了。   他只是又看了沈渟渊两秒,就从善如流点了点头,转身拉开洗手间的门,出去了。   沈渟渊一直盯着那扇门,直至确认了完全阖上,他才抬步走过去,干脆利落给门上了锁。   之后走到了洗手台前,打开了最角落的水龙头,开始洗手。   不过,他还做了一件事情——   暂时封起了洗手池下面的水漏。   其实说是洗手,沈渟渊也不过是微微弯腰站在那里,任由水流从自己的指缝间缓缓流下去。   在洗手池中愈积愈多。   镜中印出他的虚影,好似一座沉默的,濒临喷发的火山。   钱洪还在隔间里没出来,也还在讲电话,话题依然围绕闻清临。   依然是极其令人作呕的种种意-淫。   沈渟渊每听一个字,眸色就沉一分,肩背轮廓亦绷紧一分。   直至钱洪终于挂断电话,听隔间门一声轻响,沈渟渊的眸底已经如同积蓄起风暴的海面,身形亦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弦。   只不过,在钱洪走出来的瞬间,沈渟渊所有威压就又暂时被敛于无形——   他甚至依然保持着微微弯腰洗手的动作没有变。   钱洪走到洗手台边,看到沈渟渊的时候猛然一愣,肥腻的脸上划过一瞬明显心虚。   大概是怕沈渟渊听到了他刚刚那通电话。   这种事情被人听到,总归是不太好的。   钱洪便率先开口,堆起笑脸道:“我就说我和沈总是真有缘,连上个卫生间都能碰上!”   边这样说,他就走到了沈渟渊旁边的另一个洗手池前,准备洗手。   可沈渟渊却忽然开口,并没有接他话茬,只是道:“钱总来这边洗手,正好我没关水。”   钱洪微愣,隐约觉得沈渟渊这个要求有两分奇怪,但也并不是太奇怪,且眼看沈渟渊已经侧身给他让出了位置,钱洪便没有多想,走了过去,也弯下腰,在已经积蓄了近半池水的洗手池中开始洗手。   可沈渟渊却还站在他后侧方,并没有离开。   不等钱洪疑惑,沈渟渊就又开了口,忽然问:“钱总是看上闻老师了?”   嗓音低而沉,却不泄露半分情绪。   钱洪洗手的动作一顿,意识到沈渟渊果然是听到了他刚刚的电话。   只是不太摸得准沈渟渊问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犹豫一瞬,钱洪笑了笑,避重就轻般答:“闻老师这样的极品,谁看上他都不意外,你说对不对,沈总?”   沈渟渊不置可否“嗯”了一声,神色依然不露分毫。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此刻,他内心正在激荡翻滚着何等的暴戾与疯狂——   他的闻老师确实是独一无二的极品。   又岂是眼前这种脏东西,配肖想觊觎的?   “所以,”沈渟渊又忽然开口,问得直白,“钱总打听到闻老师的背景了吗?”   见沈渟渊这样坦荡,钱洪也懒得装了,他摇头如实道:“还没这么快。”   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钱洪又忍不住一叠声问:“或许沈总知道吗?知道的话方便给我透露一下?也好让我有个底对不对?”   问完,钱洪也已经洗完了手,正准备关掉水龙头。   “我确实知道。”沈渟渊的回答适时响起。   钱洪一愣,下意识抬头通过镜子看向沈渟渊,语气难掩激动:“是谁!早知道沈总知道,我就不费这么大力气了…”   沈渟渊从镜中与他对视,黢黑眼眸深不见底。   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钱洪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大概是动物本能里,对危险的感知。   可不等钱洪细想,沈渟渊却又垂了眼,他点了下头,甚至还赞同道:“钱总确实应该直接来问我,不必费这么大力气。”   那一瞬的危机感就这样被抛之脑后,钱洪放松下来,又忙应和:“没错没错!既然沈总知道,还不快g…”   他想说“还不快告诉我?”   然而,“告诉我”三个字没能再出口,或者说,是沈渟渊没有给他再说出口的机会——   因为他的后脑勺,竟蓦然被从侧后方往前一步来的沈渟渊抬手扣住了!   且力道大得惊人。   “你干什么!”钱洪边疯狂挣扎扭动起来,边又惊又怒喊叫,“放开我,你放开我…唔唔唔…”   剩余的字音,全部被埋进了洗手池中。   沈渟渊骨节分明的手指发力到极致,小臂绷出极其硬朗的线条,竟就这样一寸寸,一步步,硬生生将钱洪的脑袋,彻底按进了已经满了大半水的洗手池内!   池中水顿时被溅出了不少,溅得到处都是,镜子上自然也难以幸免——   水流顺着光滑镜面蜿蜒而下,模糊不清的镜中,印出此时沈渟渊的模样,近乎透着股鬼魅般的怪诞。   好似终于挣脱了平日里那层温和绅士面具的,地狱修罗。   钱洪正在剧烈挣扎,不断发出类似吐泡泡般的“咕噜咕噜”声…   可沈渟渊按在他后脑勺的手却没有分毫松动,稳如磐石。   此时此刻,他注视钱洪的眼神中终于褪去了素日伪装良好的君子礼数,黢黑眸底中极度的冷漠与戾气再无遮掩——   仿佛是在看一个死物。   在感觉到手下挣扎动静开始减弱的时候,沈渟渊才终于启唇——   嗓音声调竟依然与平常无异,只是听在此时近乎窒息的钱洪耳朵里,简直和索命的恶鬼毫无分别。   “告诉你了,”沈渟渊一字一顿回答钱洪之前的问题,“他的背景,就在这里。” 第23章   三十,二九,二八,二七,二六…   沈渟渊在心里默数,与此同时,他能够清晰感觉到在他手掌之下,钱洪挣扎的力道已经愈来愈弱,愈来愈缓…   两分钟。   沈渟渊只会让钱洪在水中溺两分钟。   超过这个时间,水就会逐渐充斥人的整个肺部。   再接下来,就是缺氧。   据说溺水五分钟,就会有至少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死亡。   溺水十分钟,基本无人生还。   沈渟渊不会继续下去——   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   就是不会那么做。   只要一想到闻清临,想到他的闻老师此时就等在一门之隔的外面,闻老师的画展还没有结束,等今晚结束之后,他们可能会一起吃饭,再一起回家,之后做i…   沈渟渊就不会让另一种可能性发生——   闻清临既是他的燃料,却也是他的缰绳。   他为闻清临发疯,却也会为闻清临克制。   五,四,三,二,一…!   倒数结束,沈渟渊扣在钱洪后脑勺的手掌蓦然施力,改为了一个向后提起的动作,终于将钱洪从近乎彻底窒息的绝望中解放了出来。   “噗——”   钱洪弯下腰,喷出了一大口水。   满地狼藉。   但他此时已经完全不在意什么地上脏不脏,自己又有没有保持形象了…   准确来说,是无法再在意。   他背靠洗手台的边沿,缓缓滑坐到了地上,甚至长裤都完全被自己刚刚喷出的水沾湿。   像滩烂泥。   脸色更是惨白如纸,手脚也都还在轻微震颤,很难说是体验过窒息之后的身体本能反应,亦或单纯只是被吓成了这样。   钱洪是真的很害怕。   当然,但凡是个正常人,无论好人还是烂人,在经历过刚刚的体验之后,都很难不害怕——   那是扎根于动物本能里的,对死亡本身的恐惧。   钱洪怕到明知道近乎要将他置于死地的“罪魁祸首”此时就站在面前,可他却别说报复回去了,他甚至不敢再抬头看一眼。   在此之前,如果不是亲身切实经历了一次沈渟渊带给他的濒死体验,钱洪绝对不会相信,沈渟渊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不,钱洪想,沈渟渊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他分明就是披着人皮的疯子,是衣冠禽兽!   沈渟渊自然不知钱洪腹诽。   或者说,他大致能猜得到,但毫不在意。   不但不在意,沈渟渊还绕过钱洪,抬步走到另一侧的洗手池边,又微弯腰,认真仔细洗了一遍手。   像是洗去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   之后抽了张纸巾。   一边慢条斯理擦净手指上的水,一边站在钱洪面前,沈渟渊居高临下垂眼,静静欣赏了两秒钱洪此时的惨状——   以此来平复心底尚且没有完全退潮的戾气。   直至将心底野兽又重新完完全全关回牢笼之内,沈渟渊才终于又开了口,并不是商量而是通知:“钱总,沈誉会取消和贵公司的合作,具体相关事宜,我会让沈誉负责人员发邮件给贵公司的相关部门。”   就这样自然而然,沈渟渊又端回了他向来公事公办,却也温和有礼的模样。   只是“贵公司”三个字,此时听在钱洪耳朵里,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但他却不敢反驳一个字。   或者说,钱洪并不想反驳——   他也不想,准确来说是不敢再和沈渟渊合作了!   怕真的丢命。   脑袋埋得更低,钱洪依然没敢看沈渟渊,只是不住囫囵点头,边尽力把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连滚带爬般往门的方向跌撞而去。   在他抖着手去开门的时候,沈渟渊又忽然压低嗓音,直白警告:“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出了这个门,就都不存在了,我相信钱总明白我的意思。”   钱洪当然明白,他更是被吓到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更用力点头,像鸡在啄米。   当然,他不会知道,这不过才只是个开始罢了,并不是结束——   沈渟渊不会就这样放过他。   很快,沈渟渊就会让他就算想往外说,也无人可再说。   当然,是走绝对合法的途径。   沈渟渊并不认为以钱洪本人这种人品,他的公司真的能干净到哪里去。   之前不查只是因为没这个必要彻查到底,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很有这个必要。   只要沈渟渊想,他有自信,也确实有能力,一定会找到足够一击必中,让钱洪不得翻身的证据。   只是现在的钱洪并不会知道即将等待他的是什么,他终于哆哆嗦嗦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以为自己终于重获新生。   可他整个人踉跄出去的刹那,竟就又正巧对上了闻清临的脸。   四目相对,只是一瞬,钱洪顿时就像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画面一般,飞快收回了视线,脑袋更是恨不得埋进地里。   他尽所能贴着墙边同闻清临保持距离,逃窜般迅速溜走了。   与之前对闻清临嚣张放话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盯着他逃跑的背影看了两秒,闻清临绷不住笑了一声,好奇问也已经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沈渟渊:“沈总是把他怎么了?竟然能把他吓成这样。”   其实钱洪这个反应,是真的略微出乎了闻清临意料的。   洗手间的门隔音是真的很好,闻清临在外面什么都听不到,他只能自己猜测想象。   但能猜测想象出的,也都不是什么太过激烈的处理方式。   毕竟在闻清临看来,沈渟渊就不是一个激烈的人。   因此,闻清临所能想到的最多,也不过是沈渟渊真的提出了要同钱洪取消合作,而钱洪气不过,一直在同沈渟渊争论罢了。   所以闻清临以为钱洪最终会因吵不赢而气势汹汹出来,却没想到出来的钱洪,身上哪里还和“气势”两个字沾边?   看起来简直像条落水狗!   “没怎样,”沈渟渊垂眼,不动声色答,“我只是通知了他会取消和他们公司合作,顺便…”   略一停顿,沈渟渊才斟酌措辞与语气继续道:“顺便警告了他,如果再让我看到听到他冒犯闻老师,即便只是半个字,我都不会放过他。”   沈渟渊自认自己也并不算说谎。   他确实是这样警告的,只是警告的方式稍微与众不同而已。   闻清临没有立刻出声。   他忍不住脑补了一下,沈渟渊对钱洪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警告话语的模样…   就怎么说…感觉好像很A很帅。   确实是自己完全无法抗拒的那种调调。   闻清临不自觉轻“啧”了一声。   “怎么了?”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沈渟渊抿了抿唇,立即便问,“闻老师是觉得我这种处理,不太好吗?”   语气中隐了两分藏得极好的忐忑。   “嗯?”闻清临回神,又迟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沈渟渊在问什么,立刻便摇了摇头,真诚道,“不是,多谢沈总,沈总处理得很好。”   顿了顿,见沈渟渊的目光依然落在自己脸上,像是不太相信,闻清临就又挑唇笑了一下,直白道:“我刚刚只是在想,没看到沈总是怎样警告他的,有些遗憾而已。”   这下换沈渟渊怔住。   他忍不住低声问:“真的?”   “当然了,”闻清临毫不犹豫点头,又解释道,“毕竟沈总平时总是很绅士,我很好奇,沈总偶尔不那么绅士的时候是什么样。”   沈渟渊呼吸微滞。   他清晰感觉到此时此刻,在听到闻清临这句话的瞬间,他心脏的最底部,正升腾起一丝极为隐秘的狂喜——   所以闻清临,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他不“绅士”的那一面的。   不但能接受,好像还有些许期待。   能接受,会期待。   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沈渟渊甚至被这个认知砸到近乎理智全无。   甚至想要在闻清临面前彻底卸下伪装。   但真的只是一个瞬间罢了。   下一秒,沈渟渊就又清醒了——   闻清临说的是,“偶尔不那么绅士的时候”。   偶尔,不那么。   闻清临好奇的,能接受的,期待的,不过只是一个相对有正常人脾气的他。   并不是真实的他。   毕竟真实的他,根本就不正常。   沈渟渊对自我的认知极其清晰,更不敢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一丝可能性去赌。   他不敢,不想,不能吓到闻清临。   “不过那什么钱洪,他也太没用了…”又想起了钱洪之前出来时候的模样,闻清临忽然感叹,“你就只是警告了他一下而已,又没真的做什么,他出来竟然就像见了鬼一样。”   沈渟渊回神,他沉默一瞬,不置可否“嗯”了一声,应:“确实很没用。”   所以根本不配肖想觊觎你。   闻清临自然没听出沈渟渊的“未尽之言”,他又随口问:“不过我看他出来时候头发身上好像都是湿的,是滑倒了吗?”   不然闻清临确实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沈渟渊便也顺着应:“对,没站稳摔地上了。”   闻清临再次没绷住,笑出了声。   他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心情好像确实很不错。   沈渟渊真的为了他取消了和钱洪的合作。   还罕见严辞警告了钱洪。   闻清临却并没有像自己原本所以为的那样,感到太多负担——   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他真的就已经开始接受,甚至期待沈渟渊来为自己分担了。   他好像已经开始允许沈渟渊,真的以一个合法丈夫的身份,逐渐介入自己的生活,而不只是单纯共享生理本能上的欲望。   不知这究竟算不算一件好事。   甚至,好像还不止如此…   闻清临又抬眸去看沈渟渊,注意到在提起钱洪之后,沈渟渊薄唇就又抿成了一条直线,下颌线轮廓也又收紧了两分,显得锋利如刀刻。   “钱洪这件事情,”闻清临有意问得直白,“你很生气?”   沈渟渊身形微顿。   他侧头看过来,不动声色反问:“闻老师觉得我不该生气吗?”   这就是再直白不过的默认了。   闻清临没有回答,唇角却挑得更高了。   沈渟渊在为了他生气。   这是第二次,沈渟渊为了他生气。   第一次,是有小朋友差一点破坏掉他的画。   在这一刻,闻清临清楚意识到,自己对沈渟渊的感觉,确实在不知觉间,已经发生了变化——   之前,他想要看沈渟渊起波澜,大多时候都是有意挑逗,想要打破沈渟渊那副禁欲自持的外壳。   可现在,却好像渐渐不满足于此了。   闻清临意识到,自己不止想看到沈渟渊被打破的禁欲自持,还想看到沈渟渊出现更多的情绪。   或许是生气,亦或是其他。   重要的是,这所有情绪,都会因他而起。   闻清临也因此,能够从中感知到切实的愉悦。   但…   维持了二十八年的理智,却在此刻如同刻进骨头里的本能般,拉响警报——   正提醒闻清临,不要,不该对任何一个人怀揣过了界的好奇与期待。   闻清临强迫自己,保有必要的边界感。   于是,他又转而问起:“沈总这次取消了和钱洪合作,后续会不会很麻烦?”   沈渟渊毫不犹豫摇头,答得认真:“说完全不影响是在欺骗闻老师,但确实没有很麻烦,我都能够处理好,能处理好的麻烦就不叫麻烦。”   闻清临微怔,不得不说,沈渟渊的处事态度,是真的很合他心意。   “可沈总这次取消合作,原因比较特殊,”闻清临微挑了挑唇,又故意道,“是因我而起,但我却不能给沈总什么实质补偿。”   补偿。   沈渟渊喉结微微一滚。   闻清临说的是“补偿”,不是“赔偿”。   沈渟渊敏锐从这微妙的文字游戏中,品出了些微那方面的暗示意味——   毕竟上一次他们之间的补偿,就是做i…   或许是先前处理了钱洪之后,强行压制下去的戾气还需要一个更好的出口,亦或许是即便理智上不敢对闻清临能够接受真实的自己怀抱分毫希望,可情绪却还在蠢蠢欲动,叫嚣着想要试探。   总之,极其短暂的一瞬拉锯之后,沈渟渊罕见嘴比大脑更快,第一次对闻清临开了句荤腔:“如果闻老师愿意的话,可以肉-偿。”   闻清临微微瞪大了眼睛。   无论是沈渟渊竟也会开荤腔这个行为本身,还是因为沈渟渊讲这种话,竟都还能端着那副温文尔雅的腔调…   都足够闻清临惊讶了。   且在惊讶之外,又难以避免生出了些许愉悦。   前一刻才被理智提醒过的保有所谓边界感,这一刻就又轰然倒塌。   闻清临弯了弯眼,笑了。   笑意漫进眸底,他挑眉问:“现在,在这里?”   沈渟渊眸色骤然暗下来。   他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垂眸攫住闻清临的眼睛,清晰在那透亮眸底中,窥到了两分并不是玩笑的,隐约期待的神情。   呼吸骤急。   沈渟渊倏然阖了阖眸,半晌,他才竭力克制道:“现在不行,你画展还没结束,这里更不行,里边很脏,因为钱洪来过。”   闻清临忍不住偏开了头——   他第一次发现,沈渟渊好像也不是真的那么正人君子。   沈渟渊拒绝在美术馆的洗手间里和自己做的原因,竟并不是什么“有失尊重有违礼数”。   这很好,是个很令人愉快的发现。   -   下午五点,今天的画展就暂时闭幕了。   因为美术馆要闭馆。   清场之后,除去闻清临和沈渟渊之外,童柠和一众闻清临工作团队的人都没有走。   “走走走老规矩,”童柠兴奋招呼大家,“大吃特吃闻老师买单,庆祝闻老师开展大吉!”   “走喽吃空闻老师钱包!”   “饿死我了我要疯狂炫饭!”   “闻老师开展大吉顺顺利利!”   ……   团队的工作人员都纷纷积极响应。   只有沈渟渊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既不是闻清临多年好友,也不是闻清临工作团队中的一员。   在此之前,更不知道什么童柠口中的“老规矩”。   但…   但今天的沈渟渊,并没想就此退让。   “闻老师,”沈渟渊低声开口,直白问,“你们是要去聚餐吗?带我一个?”   闻清临偏头看他。   其实闻清临本就决定好了要沈渟渊同去,不然不会留他到现在。   但或许他就是坏心眼,就是不想直接告诉沈渟渊。   微顿一瞬,闻清临唇角就又勾了起来,故意道:“沈总没发现吗?聚餐都只有内部人员。”   可沈渟渊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就像是料到了闻清临会这样说。   于是他面不改色,忽然抬手晃了晃还挂在自己胸前没有取下来的工作证,摆出准备好的说辞,低声反问:“我觉得家属也算内部人员,闻老师觉得对吗?”   闻清临唇角笑意愈深,嘴上却还故意端着:“勉强能算。”   沈渟渊也笑了,他边取下工作证顺手放进大衣口袋,边认真道:“多谢闻老师赏脸。”   闻清临看他动作,疑惑问:“你装这个做什么?”   沈渟渊动作微停一秒,又隔着大衣口袋,屈指轻弹了一下里面的工作证,难得玩笑道:“这可是我作为内部人员的证明。”   闻清临还要再说什么,走在前面的童柠就忽然转头过来,朝两人喊道:“你俩有完没完了!是准备用狗粮撑死我们不请我们吃饭了吗!”   大家全都笑了起来。   闻清临只好暂时止了话题,和沈渟渊一同往外走。   不过自此,一众人聊天的话题竟就集中到了闻清临和沈渟渊身上,一直到在吃饭的包厢里坐下来了,还没有停。   他们吃的就是家融合菜,最大限度能够满足多人的不同口味。   至于大家聊的内容,其实翻来覆去,主要还是很震惊——   震惊闻清临和沈渟渊竟然是合法夫夫。   震惊闻清临竟然已经结婚了!   没错,在此之前,闻清临已婚的事情,他确实没告诉过团队里的任何一个人。   而他不说,童柠自然也不会去多嘴。   现在终于坐下来了,就有人忍不住问闻清临:“闻老师和…和沈总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闻清临坦诚答:“不太久,快两个月。”   众人立刻惊喜:“那可还是新婚!”   闻清临笑了一下,点头:“确实还很新。”   便又有人问:“那闻老师怎么都没给我们发过喜糖,也没出去度个蜜月?”   意料之内的问题,先前孙川已经问过类似的,闻清临神情不变,语气自然道:“闪婚,很多事情都还没来及做,以后慢慢再补。”   所有人顿时就更震惊了——   因为没人觉得,闻清临看起来像是会闪婚的人。   大家兀自感叹了一阵,大概是又忽然想起桌上除了闻清临和沈渟渊两个当事人,就只有童柠是唯一知情者了,便又一股脑儿去向童柠打探八卦。   老实说,比起闻清临,他们还是更敢和童柠讲话。   包厢内气氛热闹到了近乎喧嚣。   只有沈渟渊很沉默,沉默得近乎有两分格格不入。   闻清临侧头,倾身略靠近他,轻声问:“沈总在想什么?”   在想,好像真的有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对你有好感的追求者不知道,对你怀揣肮脏心思的觊觎者不知道,来看你画的很多人不知道,就连你自己的工作团队,也都不知道。   在想我们明明合法,却像地下恋人。   沈渟渊今天一整天,或者说结婚以来,他一直都在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并尽所能尊重闻清临的意愿。   毕竟能够拥有闻清临,能够成为闻清临法律意义上的另一半,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美梦成真了。   理智上明知道此时能坐在这里已属意外之喜,绝不该再奢求更多,可情感上…   情感上,却又好像因为这一整天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看起来毫无关联,最后却又好像都能归因于他们的关系不公开不透明上的事情,从而因此难以克制生出些微,称得上低落的情绪。   当然,远不止是低落。   更多的,或许还是更难抑制的躁意。   想用更强势的方式要求闻清临对外公开的那种躁意。   但最后,沈渟渊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讲出口的却只是:“没什么,只是在想,以后真的会补吗?”   婚礼,喜糖,蜜月…   还有更多种种代表婚姻的东西,真的都会补吗?   没想到沈渟渊一直在想这个,闻清临微愣,略惊讶道:“我之前都没看出来,沈总竟然这么有仪式感。”   不是有仪式感,而是因为对象是你。   所以所有的仪式,都想和你共有。   沈渟渊在心里如是答。   但表面上,他也只是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以后有机会有时间的话,”想了想,闻清临说,“那就慢慢补上好了。”   闻清临想,这方面他和沈渟渊不一样。   他并不是个有仪式感的人。   因为不觉得仪式能够保障什么。   但如果沈渟渊确实想有仪式,他好像也不是很排斥去配合。   边这样说,闻清临边还忽然伸出一只手,借着大圆桌上垂下的桌布遮挡,指尖轻轻去勾沈渟渊的手指——   他做这个动作并没什么特别意图。   或许是想要“哄一哄”此时因为没有过仪式而略显低沉的沈渟渊,亦或许只是…   只是热衷于在这种热闹喧嚣的气氛下,和沈渟渊隐晦暧昧。   毕竟这样确实有种别样刺激。   就像学生时代在满人的教室内,借着书桌遮挡与心上人偷偷牵手。   闻清临念书时候没体验过,而现在,听着沈渟渊陡然粗沉的呼吸,却很沉迷其中。   只是听着听着,闻清临思绪又不自觉飘转开了。   他今天是真的很有兴致,很想和沈渟渊玩些以前没玩过的。   不荤不素的念头在脑袋里来回打转,闻清临忽然又放开了沈渟渊,站起来转身向外走,只丢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   径直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边可吸烟区,闻清临从外套口袋中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递至唇边,咬住,点燃。   深吸一口。   尼古丁确实能带给人片刻冷静。   但…   但这冷静只维持了不到半支烟的时间。   因为沈渟渊也来了。   闻清临偏头看着他动作自然探手过来,从自己指间抽走了剩下那半支烟。   送至唇边,含住,轻吸一口又吐出。   仿佛某种信号。   闻清临抬眼望进沈渟渊眸底。   四目相对,沈渟渊到嘴边的一句“勾我手指是什么意思?”又咽下,只是在烟雾缭绕间与闻清临对视。   暧昧在蒸腾,空气在升温。   分明热意在彼此之间流淌。   “走吗?”   “走吗?”   片刻后,异口同声,同时开口。   话落,闻清临和沈渟渊又都笑了。   甚至不太能分得清是谁先牵住了谁的手,总之,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的手已经交握在了一起,脚步正一同奔向停车场的方向。   近乎是用跑的。   他们早该做些什么的。   在沈渟渊解决掉了钱洪的时候,在闻清临意识到理智在坠落的时候,在沈渟渊用温文尔雅的语调说出“肉-偿”的时候,就做些什么。   坐进闻清临的车里,沈渟渊亲自开车,他正要将导航定位到家,却被闻清临攥住了手臂。   “去湖边吗?”闻清临气息还没喘匀,眼睛却亮得像盛了光,“慧湖湖边,有片竹林,很幽静。”   话里的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   沈渟渊指尖微顿。   片刻后,他没有出声,而是直接将导航定位改成了——慧湖竹林。   闻清临挑起了唇。   原本半小时的车程,被沈渟渊在交通法规内,竟硬生生压缩成了不到二十分钟。   是极其罕见的,表露在外的急躁。   不过闻清临却并没有揶揄他,因为自己同样急躁。   车内空气都好似泛着烧灼。   终于,到达目的地。   深蓝色法拉利隐于竹林中,与湖水相互映衬。   车窗被完全升了起来。   空旷却又幽闭。   闻清临侧过头,看向驾驶位的沈渟渊,分明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   可闻清临却偏要问:“美术馆的洗手间不可以,那现在,这里可以吗,沈总?”   沈渟渊眸色很深,喉结缓缓一滚,他启唇,哑声吐出三个字:“去后座。”   边这样说,他就探手要去开车门,准备下车转去后座。   可手臂却又一次被闻清临攥住。   掌心温度都好似比先前略微高了两分。   “不要,”闻清临语气坚定,“就在前面。”   他很清楚沈渟渊为什么要去后座,无非是因为后座空间更广,更方便从后…   如果在前面,大概就只有唯一一种方式可以用了——   迎上沈渟渊投来的目光,闻清临忽然长腿一跨。   顷刻间便换了个位置——   他离开了副驾驶座,转而坐在了沈渟渊腿上,与沈渟渊肢体相触,亦正面相对。   这种方式,辛苦的人便成了闻清临。   于沈渟渊而言,更像是一种奖励。   不过,闻清临本意也确实如此。   “沈总今天让我很开心,”闻清临双手抬起,缓缓攀上了沈渟渊后背,轻声而又意有所指般道,“所以,我也想让沈总开心一下。”   沈渟渊蓦然阖了眸。   这样的方式,这样近的距离——   他眼睛里平日尚且能自持的,却在这种时刻难以自控流露而出的所有情绪,将都不能够再被隐藏。   都会完全暴露。   这样不行。   只是,不等想出再次推辞的借口,沈渟渊就感觉到,闻清临的一只手又从他后背滑向了前方。   流连在颈间。   开始一颗颗解开他衬衣的纽扣,解下他的领带…   领带。   在这个倏忽之间,沈渟渊有了想法。   他睁开眼睛,忽然开口:“可闻老师今天有件事情,做得让我不是很开心。”   闻清临手指顿住。   印象中这好像是沈渟渊第一次如此直白,闻清临挑了挑眉,略讶异问:“什么事情?”   沈渟渊抿唇沉声答:“闻老师好像已经忘了上次在车里答应过我的事情。”   在车里。   闻清临立刻便回忆起了沈渟渊所说的,是之前画展出了小问题,他却没有找沈渟渊解决,反倒还去和汪淳吃饭的事情。   那天后来在车里,沈渟渊指腹按在他的颈动脉上,同他讲:“下次如果万一,你再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亦或需要解决的问题,我希望能成为为你分担的第一人选。”   而今天…   今天在碰上钱洪那件事情的时候,自己的第一做法,却依然选择了对沈渟渊隐瞒,甚至说谎。   如果不是后来恰好在洗手间碰上钱洪,闻清临想,自己很可能真的不会让沈渟渊来分担。   其实有很多理由可以为自己辩解。   无非是性格使然,亦或是有把握自己能处理好,再或者只是不想影响到沈渟渊的合作…   总归,想找借口总是能找得出的。   但…   一瞬犹豫过后,闻清临什么借口都没有找,他不但没有辩解,反而从善如流认错:“我的错,答应了的却没做到,所以…”   略一停顿,闻清临又忽然向前靠近沈渟渊。   舌尖探出,在沈渟渊凌厉喉结上一掠而过,他这才轻声补上后面半句:“所以沈总,你要惩罚我吗?”   不是质问,是引诱。   沈渟渊没有出声,呼吸却明显愈发急促。   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在这一刻也彻底崩断,他忽然抬手,很难说是想要借此来避免自己的眼神泄露一切,亦或者只是在遵从本心,总之,他抬手攥住了闻清临手中刚刚解下来的,他的领带。   迎上闻清临眼眸中盛满的,并存的蛊惑与挑衅,交织的期待与兴奋…   目光一触即收。   沈渟渊敛眸,动作极其迅速而干脆,就像早已在心里,在梦中如此演练过无数遍一般,将自己的领带,覆在了闻清临眼睛上。   手指绕去闻清临的脑后打结,沈渟渊贴近闻清临耳边。   感受着窗外夕阳的最后一缕光,透过防窥膜隐绰落入车内,聆听着闻清临猝然变了频率的呼吸声…   沈渟渊终于开口,一字一顿:“闻老师,现在这个惩罚,能接受吗?” 第24章   沈渟渊此时的嗓音已经哑到了极点,如同被用最粗粝的砂纸打磨过一般,裹挟着某种难以言明的颗粒感。   在此时的情景之下,性感得无以复加。   他讲这句话时,更是已经与闻清临靠得极近,近到薄唇近乎贴上闻清临的耳垂,近到温热而又鼓噪的气息,都悉数喷洒在闻清临耳廓。   激起分明酥麻痒意。   闻清临的感觉上涌得迅猛而又急切——   他从没有想过,沈渟渊竟然能有这么…   这么上道的时候。   闻清临原本都已经做好了沈渟渊会说,诸如“我只是提醒闻老师一下,希望闻老师下次能记得。”这样一类再温和不过的话语的准备。   毕竟这才是沈渟渊一贯的风格。   可却没想到,沈渟渊竟会忽然用领带覆上他的眼睛…   竟真的用了他心底所叫嚣渴望的方式,来“惩罚”他。   有那么一个瞬间,闻清临甚至恍惚觉得,他好像变成了自己笔下漫画的主角…   心尖都仿佛因此而泛起颤栗。   或许是因为没有等到他的答案,沈渟渊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低而缓,语气中蕴了两分意味不明:“闻老师为什么不回答,是觉得不能接受吗?”   话音未落,闻清临竟还感觉到颈侧,又忽然覆上一道温热触感。   视觉被剥夺,因此迟了两秒,闻清临才反应过来,是沈渟渊指腹贴了上来。   且如果没有猜错,沈渟渊此时指腹所触碰的位置,正是自己耳朵下方的那颗小痣。   如同过电般的痒感顺着颈侧,顷刻便席卷上大脑。   闻清临终于开口,分明心里对沈渟渊此时的做法满意到了极点,可却偏要反问:“如果我说不能接受,沈总会停下来吗?”   他故意如此。   好似针锋相对。   可嗓音却已明显染了不同往常的,从不示人的粘稠。   是最鲜明的反差。   可问题出口,却没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沈渟渊的回答。   闻清临忽然感到了两分难耐——   因为他现在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沈渟渊的脸,看不到沈渟渊的表情,亦就无法以此揣测沈渟渊在想什么。   耳旁只有交错呼吸,在幽闭空间内此起彼伏。   颈侧那颗小痣,还又被沈渟渊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   “闻老师,”片刻之后,沈渟渊才终于开了口,可竟也是句反问,“不是闻老师自己讨要惩罚的吗?现在为什么又不接受?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略微扬起,苏得闻清临瞬间腰软。   在心脏的剧烈跳动下,闻清临所剩无几的理智终于判断出了——   此时的沈渟渊,是真的和往常很不一样。   比往常多了分明强势的侵略感。   倒也还是绅士的,可却绅士得有些坏——   领带都在自己脑后打上结了,才问自己“能接受吗?”…   实在很难不去怀疑这人居心。   “沈渟渊,”闻清临忽然笑了,他没有再叫“沈总”,而是叫了沈渟渊的全名,勾唇问,“你这是忽然被解除了什么封印吗?”   闻清临自己不会知道,他此时的模样有多诱人——   明明半张脸都被领带遮挡了起来,明明是被掌控的姿态,可他此时瘦削下巴微抬,薄唇略微挑起,即便看不到眼神,却依然足矣让人从这张过分清冷的脸上,品出明确的傲气。   可愈是如此,愈引人想要侵略,想要征服,甚至赐予他凌-虐般的破碎与脆弱。   毕竟,又有谁会不想玷污山巅上的雪?   “闻老师,”沈渟渊眸光近乎定格在闻清临脸上,他哑声道,“是你自己今天说的,会好奇我偶尔不那么绅士的时候,是什么样。”   所以,我现在揭开一角,给你看。   沈渟渊想,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贪念与欲念,他本就从不比旁人少半分,甚至更多,更疯狂。   所以明明理智上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以跨过那条早已设定好的,名为绅士虚壳的界限,可却一次又一次,沦陷在闻清临分明染了蛊惑与期待的眼眸中。   忍不住试探,忍不住希冀——   哪怕只有冰山一角能够被闻清临看到,能够被闻清临接受…   都足矣让沈渟渊为之欣喜若狂。   或许虚壳终究只能是虚壳,自己毕竟不是什么真绅士,沈渟渊如是想。   正相反,他很坏,很卑劣。   沈渟渊的回答一句更比一句步步紧逼,像是咬定了闻清临此时陷入如此情境,全都是自己讨来的。   闻清临微怔一瞬,唇角就挑得愈高。   他忽然又向前倾身靠沈渟渊愈近,只是此时什么都看不到,难免找不准位置——   不过闻清临并不在意,在此刻的这种“找不准”,只会成为情-趣的佐料。   薄唇最先触碰到的,是沈渟渊的下颏。   极其硬朗的轮廓。   闻清临并不急于继续向上寻找,而是探出舌尖,轻轻一舔。   如愿捕捉到沈渟渊骤然一滞的呼吸,闻清临覆在领带之下的眼睛微微弯起。   他的唇这才又缓慢上移,终于覆上了沈渟渊唇瓣。   唇瓣相贴合的瞬间,闻清临就清晰感觉到,沈渟渊已经下意识般张开唇,吻了上来。   可闻清临却并不让他如愿。   于是下一秒,他便故意略微向后撤开,那沾染了沈渟渊气息的唇,又转而掠过沈渟渊脸侧,最终覆上他的耳廓。   “沈总,”闻清临终于开口,语气中的暗示意味再直白不过,“你今天和我讲话,是把谈判桌上那套都搬来了吗?咬我咬得这么紧…不过我得提醒沈总一句,只是嘴凶是没用的,要这里…”   略一停顿,闻清临的一只手转而摸索向下,终于精准覆上自己想找的,已经能够感觉到明显不同的位置。   指尖轻弹。   闻清临舌尖探入沈渟渊耳窝,掠过一圈,终于轻笑补上最后半句:“要这里,也一样凶才行。”   他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下,腰间就猛然被沈渟渊的手掌紧扣。   比起以往明显失了分寸。   布料褪去,沈渟渊沉哑嗓音一字一顿:“是不是一样凶,当然要闻老师亲自试了,才会知道。”   ……   驾驶位的空间,是真的不算大。   闻清临的整个背部都贴在了方向盘上,随他动作起伏,过分漂亮的蝴蝶骨,便与之一同振翅——   飞不走,只是时而便碰撞在方向盘上,撞出两声不受控的鸣笛。   响彻在空旷的竹林中。   但沉沦其中的闻清临本人,和沈渟渊,谁也无暇去在意。   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的。   因此闻清临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沈渟渊定格在他脸上的目光,充满了何等超出寻常的渴望与热切——   那近乎是饱含了能够将他吞噬的热浪。   如果真的可以那么做,沈渟渊想,在此时此刻,他是真的会做的。   真的会想要在此刻,将面前这个沉沦于与他共享的极致愉悦之中的闻清临,这个如同天鹅求huan般不断用力扬起脖颈的闻清临,这个脸颊鼻尖乃至锁骨都漫上潮红的闻清临,这个如跳动的音符般在自己身上不断起舞的闻清临…   彻底吞噬,完完全全,融入自己的骨骼与血肉之中。   永远占有,再不分离。   视觉被完全剥夺。   因此其他的感官,都趋于过分的敏锐——   指腹下的肌肤是滚烫的,指尖所过之处,便如同在烙铁上留下一道道划痕。   鼻尖的气息是蒸腾的,闻清临身上木制香水的味道,与沈渟渊身上淡淡茶香相互融合,又汇入了独属于绝对男性的荷尔蒙味道,熏染出别样暧昧。   味蕾上的感官是烧灼的,仿佛不吻到窒息,就谁也不肯善罢甘休。   耳边的喘息是纠缠的,一声更比一声强烈,一声更比一声扣人心弦。   ……   亦包括本能中的愉悦感,都更为轻易飘上云霄。   不知过去多久,在闻清临这支舞终于快要跳到尾声的时候,却忽然被沈渟渊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闻清临从来不觉得自己体弱,可与此时沈渟渊的力道对比起来,自己确实无法撼动他分毫。   只得就此紧密包含,无法退开。   “再有下次,闻老师还会对我隐瞒,对我说谎吗?”   沈渟渊竟在这时候同闻清临算账。   分明自己此时所承受的甜蜜煎熬,并不比闻清临少半分。   他嗓音很沉,指腹划过闻清临的后脊,激起本能的涟漪。   闻清临却偏不妥协,他轻呼出口气,勉强稳了气息答:“不一定,呼…看我心情…”   沈渟渊肌肉猛然发力。   闻清临下意识蹙起了眉,唇缝间又溢出两声低吟。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恍惚以为自己已经被彻底贯穿。   “说了的,看我…嘶…看我心情。”嘴上竟还不肯服软。   于是换来沈渟渊更为有力的一发子弹。   ……   如此往来数次,在两人终于一同结束这甜蜜煎熬,自绝对的痛感中享受到极致的愉悦之时,闻清临才终于松口,用气音道:“我答应你了,沈渟渊,再有下次…不对你隐瞒,呼…也不对你,说谎。”   于是唇瓣又一次被沈渟渊吻住。   只是这次吻得极为轻缓而温柔,好似奖励。   吻毕,近乎被汗珠浸湿的领带终于被摘了下来。   视线终于交汇,闻清临和沈渟渊都清晰在彼此眼中,窥到了餮足与畅快。   两人都笑了起来。   闻清临又忽然偏头看了看车窗外,竹影斑驳。   他轻声开口:“天都黑了。”   嗓音很哑。   沈渟渊“嗯”了一声,用更哑的嗓音回他:“该回家了。”   闻清临退回副驾驶位之前,做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忽然又将自己的手指,扣入沈渟渊指间。   十指交握一瞬又放开。   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闻清临想说——   你想要的仪式感,或许我们可以从最简单的,戴婚戒开始补。   但最后,闻清临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当然,不是他还有什么顾虑。   只是闻清临单纯想到,自己的画展还要持续整两周。   这两周之内,他大概都是没什么时间去和沈渟渊好好挑戒指的。   因此便暂时作罢,决定等画展结束后再说。   只不过…   两周时间一晃而过。   画展结束的前一天,闻清临到家之后,已经开始规划两天后去隔壁苏市的行程。   这三年间闻清临一直如此——   每办完一次个人展,就给自己放个短假,名义上是出去寻找灵感,实质上,不如说是去寻找刺激。   比如这次去苏市,就是因为听那边认识的一个赛车俱乐部的朋友说,三天后在苏市有个规模适中的赛车比赛,那朋友邀请闻清临有空去玩。   闻清临当然是会玩赛车的,他真实的性格如此,自然不会错过这样“够劲”的运动。   正好有空,闻清临便应了下来。   订好了高铁票,就准备开始整行李。   打开箱子的时候,闻清临忽然心血来潮,想到自己或许应该带本纸质书,在高铁上打发时间。   可他在自己的书柜里从上看到下,也没选出一本合适带走的——   大多都是画画相关的专业书籍。   实在不适合美好的旅途时光。   正准备放弃,闻清临却又忽然想起,沈渟渊应该是有合适的书的。   因为他还记得之前曾有次问过沈渟渊练书法,在宣纸上写的是什么诗。   沈渟渊当时说的,就是聂鲁达的一句诗。   于是犹豫一瞬,闻清临便去了沈渟渊房间。   沈渟渊的卧室门没有关,关着的只有浴室门。   他才下班回来,还在洗澡。   闻清临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抬手屈指敲了敲门。   沈渟渊的声音自水流声中传出,略显低闷:“闻老师,怎么了?”   闻清临略提高了音量回答:“沈总,我就是想问一下,你是不是有聂鲁达的诗集?”   “对,”浴室中沈渟渊应,又问,“闻老师是要看吗?”   “我想借个一周,”闻清临干脆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沈渟渊毫不犹豫答,“就在我书房书柜最底层,闻老师自己去拿就好。”   听沈渟渊这样说,闻清临便没再同他客气,只是又玩笑讲了句“多谢沈总割爱”,就转身进了沈渟渊书房——   直奔书柜最底层。   闻清临一眼便看到了最贴边摆放的聂鲁达诗选。   他抬手,动作利落将它抽了出来。   抽完,闻清临就准备站起身回自己房间。   但…   目光无意间一瞥,却正好瞥到了书柜角落,原本被这本书遮挡起来的位置,静静躺着一个绒布质地的小方盒。   意识到那可能是什么的瞬间,闻清临心尖莫名一跳。   在这个刹那,闻清临竟莫名手比大脑要快,甚至暂时抛弃了一向优越的礼貌教养边界感,总之,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已经探了过去,将那小方盒拿了出来。   打开。   猜测得到证实——   里面,确实摆放着一对大小略有差异的戒指。   在书房灯光照射下,泛着明亮光泽。   不过更准确来说,这应该不是普通的对戒,而是——   婚戒。   因为盒盖上清晰印了八个字:   珠联璧合,白头永偕。   一瞬犹豫,闻清临忍不住先拿起了相对小的那枚,在内圈看到了刻字。   分明就是个“临”字。   微愣一瞬,闻清临将小的这枚戒指放回原位,又忍不住拿起了另一枚——   虽没买过婚戒,但他依稀记得,一般来说,婚戒上刻的名字应该是对方的才对。   而现在这个看起来属于自己的戒指上,刻的却依然是自己的名字。   不知沈渟渊用意,但闻清临想,另外一枚内,刻的应该就是沈渟渊的名字了。   可能会是“渊”。   然而他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就看到了另外一枚戒圈内刻的字——   竟依然还是“临”。   闻清临不自觉微瞪大了眼睛。   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实在太快,闻清临没来及捕捉。   可也不等他再去细想,就忽然听到了愈近脚步声。   下意识抬头,便对上了刚洗完澡出来,正站在书房门口的沈渟渊的目光。   闻清临清晰注意到,在看清自己手里东西的瞬间,沈渟渊瞳孔骤然一缩。 第25章   视线交汇的刹那,闻清临下意识将手中戒指放回了原位。   “抱歉,”他率先开口,向来淡然的脸上罕见划过一瞬赧然,“没经过你允许,擅自…”   “没关系,”沈渟渊敛眸走进书房,打断闻清临的道歉,“婚戒本来就是我们的共同所有物。”   他讲这句话的嗓音是一贯的温沉,语气认真又自然——   就像是丝毫没有因为被闻清临忽然发现婚戒,而生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但闻清临却并没有就这样被“蒙混”过去,他很确定,在最初看到自己手中戒指的那个刹那,沈渟渊眸底清晰划过了一瞬惊愕,甚至不止是惊愕,还有近乎能称之为慌乱的神情——   人类在面对突发情况时的微表情,总是最真实。   于是,只犹豫了一秒,闻清临就挑了挑眉,直白反问:“既然是我们的共同所有物,那沈总为什么怕被我看到?”   沈渟渊身形微不可察一顿。   闻清临目光就定在他身上,执拗般等待一个答案。   静默片刻,沈渟渊忍不住低叹一声,语气里染上了两分妥协般的无奈:“闻老师未免太敏锐了些。”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默认确实有那么一个瞬间,怕被闻清临看到。   闻清临不置可否,只是又问了一遍:“所以,究竟为什么怕被我看到?”   沈渟渊薄唇微抿,沉默一瞬,他依然没有回答,反而将问题原抛回给了闻清临:“闻老师觉得是为什么?”   闻清临忽然笑了。   他发现了,沈渟渊最近和他讲话反问句越来越多。   只不过在闻清临看来,这反问句也是需要分场合的——   做i之前的反问句用来调情就很合适,闻清临也很乐于配合。   可现在这种时候,闻清临就不想配合了,他想听到的是明确的回答。   将手中戒指盒盒盖扣好,闻清临把它原封不动放回了书柜里,才淡声道:“我不猜,沈总既然不想说,那看来也不是很想让我戴上这婚戒。”   边说,闻清临就边站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只留给沈渟渊一句:“这本书我借一周,到时还你。”   说完也不等沈渟渊出声,闻清临就抬步向书房门口走。   可才走了一步,手腕就被沈渟渊攥住了。   有一瞬间力道之大,甚至让闻清临吃痛皱起了眉。   不过真的只有一瞬,下一秒,大概沈渟渊就意识到了,力道骤松。   “没有不想说,”沈渟渊微阖了阖眸,嗓音中染了两分滞涩,一一反驳闻清临之前的话,“更没有不想让闻老师戴。”   他怎么会是不想?   明明是求之不得。   闻清临停住脚步,偏头过来,但并没出声,只是听沈渟渊继续。   可却听沈渟渊又忽然问:“如果闻老师的问题我都回答好了,闻老师愿意戴上它吗?”   闻清临下巴为抬,故意道:“那要等你先回答完再说。”   顿了一下,他又挑唇,饶有兴味般提议:“或者沈总可以试一试,用些别的手段,强迫我戴上。”   “别的手段”和“强迫”,还被他有意咬得很重——   那方面的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   沈渟渊呼吸蓦然一滞。   片刻后,他没有接闻清临这句话茬,只是垂眼哑声道:“闻老师,你可以开始提问了。”   闻清临笑了一下,原又在沈渟渊书房的沙发里坐下来。   他开口问:“戒指是什么时候买…不对,这种刻字的应该需要定制,所以是什么时候定的?”   沈渟渊如实答:“你答应同我结婚之后的十分钟。”   闻清临微讶,他想到了沈渟渊定制这对婚戒的时间可能会比较早,因为戒指盒上已经落了一层薄灰,但却没想到有这么早。   他便顺着继续问:“既然这么早就定制好了,那为什么一直不给我,甚至都没和我提过?”   “提过,”沈渟渊纠正道,“我们去民政局登记那天我问过闻老师,对于接下来的仪式比如婚戒,婚礼,蜜月有什么想法,但闻老师说都不要,太麻烦。”   所以便不敢再拿出来给你看。   不敢让你感到负担。   闻清临难得   哑然了一瞬。   如果不是沈渟渊提起来,闻清临甚至要忘了自己当时有多“冷酷”。   他当时确实觉得没必要,很麻烦。   毕竟他和沈渟渊之间的婚姻毫无感情基础。   但这才过去了短短两个月,自己竟然已经开始愿意戴上婚戒了——   这么看来,沈总的魅力还是很大的。   本想直接跳过这个问题,但犹豫一瞬,闻清临最后还是轻声说了一句:“我现在觉得还好,或许也不算太麻烦。”   沈渟渊猝然抬眸看过来。   闻清临罕见有两分不大自在——   大抵他总是如此。   轻易能坦诚生-理上的欲-望,却很难坦诚真实的情感。   偏了偏头,闻清临转而又问:“那既然定制的是婚戒,为什么两枚戒指上,都刻的是我的名字?”   沈渟渊坦然答:“因为怕你不愿意戴刻我名字的。”   闻清临微怔一瞬,下意识又问:“那你的戒指上,为什么也是我的名字?”   微微一顿,沈渟渊忽然扯了扯唇,嗓音莫名压低了两分:“当然是因为,我愿意。”   愿意戴刻你名字的戒指。   不止是愿意,更是渴求。   他好似有意般不把话讲全,那把温沉嗓音认真讲出“我愿意”三个字的时候,近乎透出股温柔的缱绻味道。   听得闻清临莫名耳朵酥麻。   忍了忍,他还是没忍住抬手轻轻揉了两下——   沈总真是功力见长,闻清临想,自己好像越来越容易被他苏到了。   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闻清临竟隐约觉得沈渟渊的这三个字,郑重过了头,好像不止是在说戴刻他名字的戒指。   可更多是指什么,闻清临现在想不出,也不大愿意再继续深想。   “闻老师,”沈渟渊低沉嗓音将闻清临拽回神,他一字一顿问,“我现在,算通关了吗?”   你对我的回答还满意吗?   愿意戴上婚戒了吗?   语气中藏了两分不甚明显的忐忑与希冀。   闻清临没有立刻出声。   沈渟渊的“我愿意”三个字还在他耳边回荡。   半晌,他才敛了思绪,好似随意般道:“等你什么时候把我那枚戒指,改成刻你名字的,我再戴。”   沈渟渊眸光蓦然一颤。   好似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发了昏。   两秒后,他猛然站起身,在闻清临惊讶注视下,大步走到书桌边拿起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你好,请问是LE婚戒定制吗?我要…”   声线与指尖都在轻微发颤。   闻清临忽然偏开头笑了。   -   两天后,沈渟渊亲自开车送闻清临去高铁站。   闻清临原本说“没必要”,但被沈渟渊一句“接下来一周我们都见不到面,闻老师还要剥夺我这最后和你相处的时间吗?”给堵了回来。   没办法,闻清临确实吃沈渟渊这套——   偶尔不再那么绅士尊重的这套。   他手指上此时还是空的——   因为新戒指还没定制好。   而沈渟渊已经先戴上了旧的那枚,准备等新戒指定制好后再换过来。   他开车时候,闻清临目光总不自觉落在那只握着方向盘的,骨节分明的手上。   当然,更准确来说,是落在那枚低调素雅的戒指上。   只要一想到在这枚戒指的内圈处,与沈渟渊手指肌肤相互触碰摩挲的位置,刻着自己的名字,闻清临就觉得心尖漫开很奇妙的情绪——   有些奇异的兴奋,又好像有些陌生的酸软。   总之,是他之前从未曾体验过的。   也正因此,闻清临一路上心情都很不错。   甚至在车停下来,最后一次从沈渟渊被戒指束缚的手指上收回目光的时候,闻清临没忍住笑了一声。   换来沈渟渊侧眸,意味不明的一句:“看来闻老师很高兴要和我分别。”   听起来很像个怨夫。   讲了这句,沈渟渊就率先拉开车门下车,转而打开了后备箱,给闻清临取行李箱。   闻清临愈发觉得好笑,他等在一旁,正要开口再故意刺激沈渟渊两句,可非常突然,手臂被人攥住了。   且力道还不小。   闻清临下意识皱眉转头看去,便对上了一张陌生中年女人的脸。   略微施力挣脱了女人的手,闻清临还向后退开了半步距离才准备开口,正想问“请问你是谁?”,可话没出口就被女人打断——   女人似是并不在意闻清临明显疏离的姿态,依然一脸惊喜,她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大声道:“还真是你闻一!我远远就看着像你!都长这么大这么高嘞,不过还是这么漂亮,打一眼儿就能认出来!”   ……   沈渟渊在女人开口讲第一句的时候,视线就落了过来。   她最初以为女人是闻清临的粉丝。   可下一秒就听到了一个陌生名字——   闻一。   沈渟渊便怀疑对方是认错了人。   他走上前来正要将两人分开,却在偏头的瞬间,惊愕看到了闻清临倏忽之间,血色尽褪的脸。 第26章   “闻一!放学回来还不去做饭在磨蹭什么!听不见你弟弟喊饿了吗!”   “闻一,弟弟还这么小,妈妈现在只能靠你了…你就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你可不能像你那个早死鬼爹一样,除了吃喝赌就是回来跟我大吵大闹…他活着也没什么用,死了挺好,就是死都死了还给我们留下一屁股债!你可绝对不能跟他一样!不然…不然妈妈就送你去见他!”   “闻一!你都初中毕业了,这么长的假期没有作业去多打两份工怎么了?不知道家里现在缺钱吗!追债的天天上门来讨,你弟弟还要上奥数班!”   “闻一,你在奶茶店打工一个月不是给你九百块吗!为什么就剩下七百了?你拿钱去做什么了?又去买你的破画笔了是不是!我都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准画画不准再画画,P用没有的东西,你就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是不是!看我今天不把你的画都给你撕了让你长个记性!”   “闻一,画得那么好的画为什么都撕成这样了?老师和你讲过很多次了,你在画画这方面非常非常有天赋,你真应该好好为自己考虑清楚!你爸妈是谁是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闻一就是个赌博犯的儿子!他爹因为欠债还不上钱都被人活活打死了你们不知道吗?他妈也是个疯的,我就住他家楼下,天天听见他妈又哭又闹的!就他长那么张好脸有什么用?真愿意给兄弟们玩玩解解馋倒还行,谁会真正喜欢他?”   “闻一!你这张脸比姑娘家还漂亮,你生下来就是当祸水的料!没人会不喜欢你这张脸,你怎么就这么倔,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知道利用呢!你靠脸就能多讨些钱回来,妈妈也能轻松些,弟弟也能有好出息,这样不好吗?还是你就跟你那早死鬼爹一个样,眼里根本就没我也没你弟弟!”   “闻一!你是不是有病闻一!竟然想去念美术学院?我把你画都撕了你还死性不改?还变本加厉敢给我报美术学院!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我也没钱供你学画画,好不容易债还清了,你妈我这两年攒的钱都得给你弟弟办学校,争取让他去上个好初中,可不能长大像你一样搞这破画,这么没用!”   “闻一,你还看不明白吗?你妈根本就没把你当他儿子,她只喜欢你弟弟,根本不喜欢你!”   闻一,没人会真心喜欢你的,连你亲生母亲都如此。   没有人,闻一。   ……   “闻老师,你还好吗闻老师?闻清临,看一看我,现在只看着我,闻清临。”   沈渟渊熟悉的低沉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明明是离得很近的,此刻却像从遥远的对岸传来,隐隐绰绰漫进记忆的海底。   将闻清临从无比遥远的不堪回忆中,生生拉拽而出。   闻清临终于回了神,才发现此时此刻,身边竟只有沈渟渊一个人了——   之前忽然出现的那个中年女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像一场莫名其妙的幻梦。   “抱歉,”偏头看了沈渟渊一眼,闻清临就垂眸道,“刚刚走神了。”   很不走心的道歉。   没有立刻听到沈渟渊回应,闻清临抿了抿唇,又抬头问:“刚刚那个人…是你让她走的?”   沈渟渊又垂眼看了闻清临两秒,才终于“嗯”了一声,简短道:“我告诉她是她认错人了,她就走了。”   当然,沈渟渊没有将更具体的讲出来——   对方很可能是被自己当时过于强硬冰冷的态度吓走的。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讲出这句话之后,沈渟渊清楚注意到,闻清临明显放松下来的肩背轮廓。   “所以不是认识的人,对吗?”沈渟渊又缓声问。   闻清临微顿一秒,摇头坦然道:“不认识。”   这并不是他在说谎。   十年过去,闻清临是真的对那中年女人毫无印象了,女人或许是当年的一个邻居,又或许是他母亲厂里的同事…   总之,女人认识他,知道他以前的名字。   但他确实已经认不出女人是谁了。   也并不想认出来。   不想再聊这个,想起什么,闻清临又忽然问:“沈总刚刚叫我什么?”   他之前陷在回忆里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现在才想起——   沈渟渊刚刚好像叫了他的名字。   印象中,这应该是沈渟渊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好像还说了句:“现在只看着我,闻清临。”   听起来就很A,很带感。   这下换沈渟渊微怔。   顿了片刻,他才开口,嗓音莫名哑了两分,低低唤道:“闻清临。”   闻清临勾了勾唇。   心情忽然就好了两分。   沈渟渊也没再提之前的话题,两人一同往商务座专属通道的位置走。   闻清临想去接沈渟渊手中自己的行李箱,却被沈渟渊避了过去。   沈渟渊一路将行李箱拎到了通道门口。   两人终于要暂时分别。   沈渟渊薄唇微张,有那么一个瞬间,闻清临感觉他或许还是想问什么的,但最后他说出口的也只是一句:“闻老师旅途愉快,到了给我发信息,如果有任何事情,都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这种时候,他一贯的温柔绅士分寸感就又都上线了。   闻清临又弯唇笑了一下,点头应了,便转身要往站里走。   不过走了一步,他却又忽然停住,转身回去,张开手臂,极轻极快给了沈渟渊一个拥抱,还贴在沈渟渊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一周后见,老公。”   听见沈渟渊骤沉呼吸,闻清临心满意足转身,进了通道口。   按照流程检票进站,最后顺利在高铁上落座。   闻清临从随身包里抽出了沈渟渊的那本书——   聂鲁达诗选。   可随手翻开看了两页,闻清临却一直不太能看进去。   闻清临想,先前偶然碰到那个中年女人带来的情绪影响,比自己原以为得要更大。   他这十年间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逃离。   从身到心逃离和家庭有关的一切。   因此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喝茶,却能仅凭口感就轻松辨认出茶的种类。   他只喜欢喝龙舌兰这样的烈酒,却也能仅凭口感就轻松辨别不同葡萄酒的类别甚至年份。   他其实喜欢没骨头一样毫无形象窝在软沙发里,但所有人见到的他,永远举手投足间都能透着恰到好处的礼仪与矜贵。   ……   闻清临自嘲扯了扯唇,在这一刻忽然觉得,他其实一直活在为自己打造的完美包装袋里——   只为了与原生家庭的一切背道而驰。   可那个中年女人的出现,却像是硬生生将他的这层包装袋徒手撕裂。   想要将他打回原形。   意识到自己此时情绪有些不对,闻清临蓦然闭了闭眼。   他又顺手合上了书,本想把书原放回去,闭眼浅眠一阵,却在合书的瞬间,看到了从书中无意飘出的一张书签——   并不是什么很高级的书签,就是普通纸质的,书签上的图案是一片星空。   在看到书签的那一刹那,闻清临莫名觉得这书签有些眼熟。   但他想了片刻也没想起来之前是在哪里见过,便把书签原夹了回去。   将书收好,闻清临戴上耳机阖了眼。   耳机中播放的是落日飞车的《My jinji》,明明是很温柔的一首歌,但或许是歌词中总在宛转着“Old time out of mind…”   闻清临渐渐睡着,梦里竟依然全都是成年前在家中的回忆。   还梦到了自己曾有一次吃坏东西得了肠胃炎,上吐下泻到了近乎虚脱,甚至中间一度彻底昏迷过去。   可他就在家里,他母亲却从始至终没来看过他一次,甚至不知道他生病。   后来是他自己醒了过来,强撑起身体自己去了诊所,临出门前看到他母亲正在给他弟弟辅导作业,是对他截然不同的温和。   ……   短暂一觉醒来,闻清临只觉得状态比起睡前更不好了。   因此他到苏市的时候,先去了酒店,甚至没有上去房间,而是把行李暂时寄放在了前台,给沈渟渊发了条信息告知自己到了,就转而又从酒店门口叫了辆车,直奔赛车俱乐部。   闻清临断断续续玩赛车已经很多年了,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年前刚刚从老家逃离,到海城念大学。   他一向偏爱这种足够刺激,能带来绝对飙升肾上腺素的活动。   是发泄是释放,也从中汲取力量。   在赛道上跑了两个整圈下来,感受着自己的心跳与车速一同狂飙,闻清临吐出口气,觉得自碰到那个中年女人起一直积攒在心底的一口郁气,都一下散去了不少。   边摘了头盔随手抽出纸巾擦汗,闻清临边走向休息区。   那里此时坐了个年轻男人,叫张歌,就是最初给闻清临打电话,讲这边有赛车比赛的朋友。   两人就是玩赛车认识的,到现在也近十年了,张歌是纯直男,性格同样也爽快,因此闻清临和他关系一直都不错。   走到近前,张歌就先笑了起来,他对闻清临伸出一只拳头,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山水画熏陶得温柔了,今天一看玩起赛车来还是这么野!”   闻清临也笑着伸手同他对了对拳,对这打趣不置可否。   两人随意闲聊了两句,张歌却又忽然语气严肃了两分,正色问:“你最近还好吗?真没碰上什么事?”   闻清临微顿,忽然笑了,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挑眉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自己没觉得吗?”张歌皱了皱眉,不太赞成道,“你刚刚那两圈跑太凶了,我好些年没见你这么凶过了,一下让我梦回十年前你刚来那阵了都…”   十年前。   又是十年前。   闻清临眸光微动。   忽然觉得自己十年过来好像也没太长进——   依然会为了家庭里的不堪心绪起波澜。   片刻后他才垂眼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事,可能就是太久没跑了。”   “没事就好,”张歌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又嘱咐一句,“总之明天比赛安全第一,十年前那事情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闻清临瞬间反应过来张歌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那还是他最初来俱乐部玩的时候。   那时候他才刚上大一,海城离苏市很近,他放假甚至周末有空都会跑来玩,大大小小参加了不少竞赛。   在其中一次竞赛的时候,闻清临状态不好,大抵又是因为碰上了能想起家里的什么事情,具体的闻清临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自己因为状态差走神出了意外。   小车祸,不算严重,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是当时确实昏迷被送医院了。   很神奇的,闻清临现在想起这件事情来,印象最深的竟是自己当时在医院醒来,准备交医药费时候却被告知都已经交过了,甚至远超出去了不少,最后都退在了他卡里。   闻清临第一反应是张歌交的,可问了张歌却被否认了。   后来还是医院的人告知闻清临,那个交医药费的人说,如果他问起,就告诉他是他的一个普通粉丝。   普通粉丝。   闻清临又将这四个字放舌尖品了一品,玩笑般应下张歌的话:“知道了,我会小心,真不知道再来一次,还会不会碰上做好事不留名,给我交医药费的普通粉丝。”   张歌无语抬手,捶了一下闻清临的肩膀。   两人又闲聊片刻就暂时告别了,闻清临去更衣室换衣服准备回酒店。   不过在他将赛车服脱下来的前一秒,想到什么,闻清临又随手解锁手机,给自己拍了张照片发给沈渟渊——   只拍了下半身。   被黑色赛车裤包裹的两条长腿看起来劲瘦有力,x张力快从屏幕里溢出来了。   可闻清临却故意一般,又发过去一条好似再正经不过的信息——   沈总,下次你有空的话,邀请你来看我玩赛车。   发了这条信息,闻清临就将手机锁屏放在了一旁,开始换衣服。   海城家里,沈渟渊坐在书房电脑前,看到闻清临发来照片的瞬间,喉结就猝然一滚。   他将照片点了保存,却没有立刻回信息,目光不自觉转向了面前正亮着的电脑屏幕——   电脑屏幕上,此时也是张照片。   照片中的人也穿了一身黑色赛车服,也拥有那样一双劲瘦有力的腿。   让人忍不住就会陷入发狂般的回味,回味这双腿攀在自己腰间时候,是怎样一番滋味…   而电脑里照片中这双腿的主人,毫无疑问,赫然是前一秒正给沈渟渊发过信息的闻清临。   只是在这张照片中,那张过分清冷的天仙颜看起来,要稍微略显稚嫩两分。   沈渟渊又不自觉抬手,指腹贴在屏幕上,轻轻摩挲这张令自己痴迷了十年的脸。   半晌,他才倏然止了动作,转而拿起手机,给闻清临回了句——   期待闻老师的下次邀请。   当然,此时的闻清临不会知道——   沈渟渊放下手机后,就又从桌边一角抽出了张纸质票。   票上印了辆很酷炫的赛车。   垂眼看了手中票两秒,沈渟渊指尖轻轻一弹,又抬眸,对上电脑屏幕中闻清临的脸。   沈渟渊终于无声回应了白天在高铁站时候,闻清临那句告别。   闻清临当时说:“一周后见,老公。”   沈渟渊轻声自言自语应:“明天见,老婆。” 第27章   翌日是个晴天。   还只是清早,苏市赛车馆内就已经人声鼎沸,喧嚣不已。   “今天有闻清临你们知道吗?就海城那个画山水画的大画家!又会画画又会玩赛车,太全能了!”   “我靠闻大画家谁不知道?不说别的,就他那张脸就够人一直记着了好吗!上次有他那场大屏幕给过一个他过弯时候的特写,我以前一直以为头盔戴那么严实看不出赛车手好不好看,到那时候我才发现是我太无知!就他露出来那双眼睛我靠太绝了太勾人了!当时场里尖叫声都快把顶棚掀了好吗!”   “真的闻清临帅到我腿软呜呜呜!但求一睡!”   “大清早的别发骚哈哈哈哈!”   ……   “麻烦让一下,谢谢。”   一道低沉嗓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一众人越来越歪的话题。   刚刚那个口嗨说被闻清临“帅到腿软,但求一睡”的年轻小男生下意识往一旁让开,又不自觉抬头看向从自己身侧大步走过去的高大身影——   肩宽腿长,风度翩翩。   过了两秒,小男生才张大嘴巴“靠”了一声,小声感叹:“果然帅哥的粉丝也都是帅哥吗…”   “你说什么?”另一人问他,“你怎么知道刚过去那个是闻清临粉丝?”   “你没看到他风衣口袋外面挂了个挂坠吗?那就是前一场闻清临的周边好吗!”小男生立刻语气激动道,“Q版挂坠,很难抢到的!明明跟他那一身穿搭那么不配,他还特意就这么挂出来,这绝逼是真爱粉了好吗…”   ……   “真爱粉”沈渟渊不知别人腹诽,他终于在vip席落座。   目光落向尚且还空荡的赛车场地,沈渟渊不自觉手指覆上口袋边的挂坠,指腹轻轻摩挲两下。   半晌,他才垂眼缓缓吐出口气——   他老婆真的无论在什么领域,都能轻易令人为他着迷。   真想藏起来。   -   “阿嚏…”   场馆后台,闻清临换好了赛车服,又最后一次检查好全身装备,就忽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你?”张歌看过来,“着凉了?”   “应该没,”闻清临摇了摇头,随口玩笑,“可能是有人想我了。”   张歌无语翻了个白眼,“啧”了一声:“你怎么越来越浪了?可别浪翻车,这次对手都很强劲的哦,包括我!”   “想赢我?”闻清临挑起一边眉梢,冷酷道,“梦里想一想就行。”   饶是张歌一个纯直男,都被闻清临这副模样击中了一个瞬间。   片刻后才回神,他正想说句“看来闻大画家今天状态好多了”,可还没来及开口,工作人员就走过来道:“麻烦各位配合把手机静音放在这里,等比赛结束后统一领取。”   于是张歌便将嘴边话咽了回去,摸出手机来调静音。   闻清临也解锁了手机,他正要直接调成静音,却忽然收到了两条工作团队成员发来的信息——   闻老师,您看下这是什么情况…?是发错了还是…?   【图片】   小图看不清字,但能辨别出那是邮件界面的截图。   闻清临心尖莫名一跳。   他的工作号邮箱一直是团队帮他打理的,方便第一时间接收到一些工作上的合作与洽谈。   当然同时,也方便直接替他筛选过滤掉无关无用邮件。   手比大脑要快,在闻清临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点开了大图。   上面文字清晰映入眼底——   哥哥,听李姨说在海城碰到你了?这么多年不见,原来哥哥已经变成了开豪车的有钱人了,哥哥是准备永远都不要我和妈妈了吗?没关系,我和妈妈会找到你的。   闻清临瞳孔骤然一缩。   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他仿佛连大脑都完全陷入了一片空白。   “闻先生?麻烦把手机静音交给我,谢谢配合,闻先生,你还好吗?”   “闻清临!你怎么了?”   肩膀被张歌重重一按,闻清临蓦然回神,这才注意到工作人员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正在等他交手机,而张歌站在一旁,目光担忧看向他。   缓缓吸了口气又吐出来,闻清临就已经恢复了与往常无异的淡然神情,他边锁屏将手机递给工作人员,边低声道:“抱歉,刚走神了。”   工作人员摇头说“没关系”,收了手机便转身离开了。   “你到底怎么了?”张歌立刻压低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可闻清临摇了摇头,甚至还对张歌笑了一下,毫不犹豫道:“什么事也没有,你放心,别第一圈就被我超过去了。”   张歌皱了皱眉,明显还是不太放心的,但不等他再说更多,另一个工作人员就又来提醒大家可以准备入场了。   没时间再说什么,张歌只好匆匆丢下一句“安全第一,千万别再走神!”,见闻清临点头应了,才转身返回了自己的位置,等候入场。   十分钟后,闻清临在自己的车内坐定。   他的开盘位置并不算好——   靠后靠外。   这是早上抽签定下的结果。   说不公平却也公平,毕竟运气本也是比赛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不过闻清临并没有因此感到分毫泄气,正相反,他修长手指握紧方向盘的瞬间,心底是无比亢奋的——   他向来在开盘时候都没什么好运,一如他的人生。   但没关系,闻清临想,自己最擅长的,正是逆风翻盘。   也更能从中汲取到足够的成就感与力量感。   信号灯变换颜色的瞬间,闻清临已经进入了最佳状态,他以最快的反应速度踩下油门,与此同时,黑色赛车正以惊人速度不断提速,如同离弦的箭般猛冲出去!   所过之处,顿时激起掌声与尖叫无数。   毫无疑问,闻清临在一开场就点爆了整个场馆。   vip席上,沈渟渊的目光同他此时手中的单反相机一起,只锁定,只追随于闻清临一个人——   那道在黑色钢铁巨兽内的纤瘦身影,快出残影般掠过沈渟渊的眸底与镜头。   是绝对野性的冲撞。   沈渟渊眸光在轻颤,喉结亦滚动,唯有那双举着单反相机的手,却是极稳的——   尽所能不肯错过闻清临的分毫一瞬间。   ……   一个整圈下来,闻清临已经超了很多辆车,从靠后的位置挤入前排。   比赛一共是四个整圈,闻清临完全有信心,在接下来的三个整圈内,进入前三。   紧握方向盘,素来握惯了画笔的葱白手指此时竟有不输任何车手的掌控感,纤瘦小臂绷出极致流畅的线条。   腿部线条亦无比流畅而堪称完美,在刹车油门的转换之间,闻清临都能够清晰感觉到他的车,在此时此刻带给他的驱动力。   尤其是巨大引擎轰鸣声,与过弯时轮胎同跑道疾速而出的金属摩擦声相互交叠,更让闻清临清晰感觉到肾上腺素的飙升,体内血液的沸腾,心脏的跃动…   两圈,前面只剩下了七辆车。   三圈,还剩下五辆…   等前面这个弯过去,就能至少再超了两辆车,进入前三!   闻清临下颌线轮廓绷得极紧,眸底渐染鲜少为人见过的野性与疯狂。   该保持百分百的专注的。   理应保持百分百的专注。   赛车的魅力本也如此——   在赛道上暂时忘却一切,只专注比赛本身。   只享受比赛本身。   但…   哥哥,听李姨说在海城碰到你了?这么多年不见,原来哥哥已经变成了开豪车的有钱人了,哥哥是准备永远都不要我和妈妈了吗?没关系,我和妈妈会找到你的。   比赛前猝不及防看到的那封邮件,还是难以自控般,跳入闻清临脑海。   尤其是…   尤其是最后半句。   我和妈妈会找到你的。   会找到你的。   会…找到你的…   如同鬼魅低语,附骨之蛆…   一下下蚕食闻清临的每一根神经。   将要过弯之时,本应先刹车过弯,等到达弯道时再松开刹车将油门踩到最低,力求最大限度完成弯道超车。   但…   闻清临蓦然回神,眉头就蹙了起来——   来不及了。   他意识到的瞬间,已经来不及再刹车甚至减速。   过快的车速与过大力度的打方向盘,顷刻间便将闻清临的整辆车带向护栏!   变故就发生在瞬间。   赛车馆内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属于闻清临的黑色赛车冲上护栏,车前盖掀起,甚至挡风玻璃都碎了一角!   一时之间,场馆内不约而同一瞬沉寂,片刻之后,惊呼声惋惜声不绝于耳。   沈渟渊手中单反相机猝然掉落在地。   但…   但出乎了所有人意料的是,黑色赛车并没有就此为今日的比赛画下句号——   片刻停顿后,它竟就这样顶着半碎的挡风玻璃,与已经开始冒烟的前盖,重新提速驶向终点!   没人能看清此时车内闻清临的表情,亦没人知道闻清临的想法,或许只当他是太不服输。   闻清临想,他确实是不服输。   但并不是针对赛车比赛本身。   他本就不是专业赛车手,玩赛车是为了解压寻求刺激,并不是真的太在乎输赢名次。   真正让他不服输的,真正让他为之对抗的,是他自己,是十年前的他——   十年前,就已经因为家庭的不堪而出过一次事故,没能让比赛继续下去。   十年之后,没想到只是收到了一条并没什么实质事情发生的邮件而已,自己竟还会犯同样的错误。   还会因此而走神出状况。   未免太没用了些。   闻清临不会允许自己在同一块石头前绊倒两次,不会允许自己一直“没用”下去,就如同他不会允许自己一直只靠抽烟逃避烦恼一样。   闻清临偏好的,也一直在做的选择,是迎难而上,是不破不立。   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是如果已经被脏污侵入了血肉,那就将这脏污连同血肉一起,彻底挖出来丢掉。   是在荒漠中重获新生。   而他也真的做到了——   黑色赛车虽然出了状况,耽误了时间,却又在最后的赛程内分秒必争,最终以同另一辆车并列第三名的成绩冲过终点!   场馆内爆发出今天最大的一场欢呼与沸腾——   甚至超越了第一辆车冲过终点的瞬间。   闻清临缓缓吐出口气,继续将车向前开往就近的检修点。   车在检修点停下来的瞬间,检修员医务人员工作人员一拥而上。   闻清临开门下车,心跳依然还没有平复。   体内血液依然是滚烫的,灵魂也依然是烧灼的——   为这波折之后的第三名。   更为他真的做到了不破不立,战胜十年前的自己!   这样的时刻,闻清临就很想同人接吻,甚至做i。   他忽然开始想念沈渟渊,也后悔没有这一次就邀请沈渟渊来看自己的比赛…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闻清临就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身后响起,在喊他名字——   “闻清临。”   说来实在奇怪,分明是如此嘈杂的环境,闻清临却清晰听到了这把分明沉缓的嗓音。   甚至能从中分辨出些许,少了往日的温沉,却添了些微,好似压抑着的怒火。   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闻清临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他动作比大脑更快,已经转身向声音来源看去。   于是下一秒,便对上身后近在咫尺的沈渟渊深沉眼眸。   四目相对的瞬间,闻清临忽然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好像成了虚化。   他能看到的,有且只有沈渟渊。   心跳忽然在这个瞬间到达了顶点,短暂的讶然过后,闻清临眼角眉梢都浸开了难以言喻的惊喜。   他不自觉又向前走了一步,轻声开口:“沈渟渊,你怎么…”   闻清临本想问“你怎么来了?”,可话没讲完,竟罕见被沈渟渊打断——   “闻清临,”沈渟渊又沉声叫了一遍闻清临的名字,随后,他竭力克制了语气,一字一顿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受伤了?”   闻清临愣住。   又过了两秒,他才后知后觉,感觉到小臂处传来的痛感。   下意识低头去看,这才看到自己小臂处,原本被赛车服包裹的位置,此时赛车服早已被划破了,当然,一同被划破的,还有小臂肌肤——   目测至少5cm的伤口,还正在往外流出鲜血。   很显然,是被之前碎裂的那一小块挡风玻璃划到的。   只是之前闻清临一直处于情绪的过于亢奋中,因此竟一直没有感觉到。   闻清临垂眼看了自己的伤口两秒,又忽然抬头看向沈渟渊——   他同样后知后觉,从沈渟渊刚刚那句竭力克制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受伤了?”的质问之中,品出了一同被克制的,却很难真正掩藏好的担忧,与因担忧而生出的怒气。   很新鲜。   沈渟渊在担心自己。   沈渟渊又生气了。   沈渟渊在因为担心自己而生气。   清晰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闻清临原本稍缓的心跳,就又在倏忽间飙上顶峰。   原来看到这个人因自己生出种种情绪,真的是这样一件令人为之兴奋而又愉悦的事情。   闻清临下意识又垂了眼。   他另一只手抬起,食指指尖无意识般顺着伤口边缘描摹而过。   好似在借此掩饰此时此刻,内心不正常的激荡。   来回描摹了两圈,闻清临又忽然抬手,将沾染了些许鲜血的食指指尖送至唇边。   舌尖探出,轻轻一舔。   如同品尝。   闻清临做这个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因为思绪已经飘得太远。   可他这副态度落在沈渟渊眼里,就是对自己的伤口,更进一步来说,是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毫不负责的表现。   “闻清临。”   沈渟渊忽然又开口叫了一声,嗓音比起之前更低,更沉,更为压抑。   像是已经快要濒临能够忍耐的极限。   闻清临蓦然回神,抬眸看向沈渟渊。   然而,目光相对的瞬间,沈渟渊所有到嘴边的话语,譬如想说“先处理伤口”,亦譬如质问甚至训-诫,却又都在顷刻间失效——   他清楚看到闻清临唇角,还沾了一抹刚刚被他自己蹭上的鲜血。   与他此时的黑色赛车服,加之小臂上的伤口一同,显现出一种完全不同于往日清冷的,反而充满野性,甚至战损味道的破败美感。   自看到闻清临的车出状况的那一瞬间起,就被牢牢压制的,极度的担忧与莫名的怒火在此刻一同烧灼而起,烧尽沈渟渊的理智,叫嚣着渴望一个出口——   沈渟渊喉结骤然一滚,在这样混乱的时刻,这样嘈杂的场地,他忽然抬手扣住闻清临瘦削下巴,倾身靠过来。   舔去闻清临唇角鲜血,在满溢开的血腥味中,沈渟渊凌乱呼吸与失了分寸的吻,一同向闻清临裹挟而来。 第28章   回酒店的路上,车内气氛很安静。   沈渟渊的司机小张在前面沉默开车,后排闻清临和沈渟渊却同样谁也没有讲话。   当然,他们不讲话的理由大抵不太一样——   闻清临只是单纯还在回味之前在赛车场时,同沈渟渊的那个吻。   其实那个吻的时间并不长,正相反,很短暂。   闻清临很快就被竭力挽回了一丝理智的沈渟渊放开了——   沈渟渊要他先处理伤口。   之后很快,最终获得了第四名的张歌也赶了过来。   等处理完伤口,又应付完好友的关心,先前那股不顾一切只想同沈渟渊做尽亲密之事的冲动,也就已经挥散得所剩无几了。   不过即便那个吻很短暂,当时的情况又足矣称得上混乱,但却都并没有妨碍到闻清临品味其中的“够劲”——   亦或许也正因它的短暂,从而开始时候没有任何缓冲的温存,而是横冲直撞般的宣泄。   闻清临便更在这个吻里,尝到了沈渟渊倾泄给他的,没能隐藏,亦或并不想再隐藏的焦灼与不安,躁意与怒火。   而闻清临也在这个吻里,回馈以自己的兴奋与惊喜。   他们吻得很凶很野,如同两头野兽在撕咬彼此,是绝对荷尔蒙的碰撞。   最具象化的表现就是——   闻清临舔了舔自己被沈渟渊咬破的下唇,又忍不住侧头,去看沈渟渊同样被自己咬破了的唇角。   只是看一眼,闻清临唇角就又不自觉挑了起来。   他现在心情是真的不错。   根本不像个才出了场小事故,手臂上还缝了针的人。   注意到他的目光,沈渟渊侧眸看过来,视线就又第一时间下移,落在了闻清临小臂上。   不过什么也没看到——   闻清临早在赛车场时候就换掉了赛车服,甚至都没让沈渟渊帮忙,自己单手操作的。   而他现在穿着风衣外套,那道缝过针的伤口已经被完全遮掩了起来。   看不出分毫异常。   抿了抿唇,沈渟渊终于还是开口,今晚不知道第多少次问出同样的问题:“还疼吗?”   连声线都在隐隐发颤。   闻清临忽然笑了——   沈渟渊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自闻清临之前开始处理伤口起,尤其是开始缝针起,他每一次开口,问的就都是这同一个问题了,再没有讲过其他。   闻清临最初还在因沈渟渊担忧自己,甚至担忧到了生气的程度而难以自制感到兴奋,但现在理智逐渐回拢,他又隐约觉得,沈渟渊好像是有些反应过激了。   “只是个小伤口而已,真的没多疼,”有意让沈渟渊放松两分,闻清临语气轻松道,“沈总真没必要这么紧张。”   可闻清临没想到的是,自己这话不但没有让沈渟渊放松下来,反而适得其反——   他话音未落,沈渟渊眉心就已经又蹙了起来。   “小伤口?”沈渟渊沉下声来,一字一顿重复闻清临的原话,又哑声反问,“在闻老师看来,缝了六针都叫小伤口是吗?那闻老师觉得,什么程度才不算小伤?”   闻清临怔住——   为沈渟渊质问的内容本身,也为沈渟渊此时实在算不上温柔的语气。   理智知道并不该如此,可思绪却难以自控在瞬间跑偏——   闻清临忽然轻声问:“沈总现在是在教训我吗?”   语气有意磨得轻缓,染了分明期许意味。   “教训”两个字经由他唇齿吐出,莫名就沾染了两分难以言喻的味道。   沈渟渊呼吸蓦然一滞,片刻后,他又低低叹了口气——   实在是不知该拿闻清临怎么办了。   他是真的生气,气闻清临对自己的伤口自己的身体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气闻清临在比赛中已经出了问题的情况下,竟还敢开着那样一辆有安全隐患的车继续提速冲向终点。   可事实上,沈渟渊很清楚,他的生气并不是真的生气,怒火亦不是真的怒火。   说到底,不过是担心到极致的后怕,与心疼到极致的无力而已。   怕闻清临这样冒险,却在万一中的万一不能有这个好运,最后并不只是以这样一道伤口而告终。   亦恨不能替闻清临受伤,让缝的每一针都在自己皮肉之上,流出的每一滴血亦都出自自己的血管。   但或许是这样的情绪太深太难以表露,于是溢于言表的,就成了“教训”。   教训本也没什么不好,如果真的能有用,能让闻清临学会爱护自己身体,也不再这么冒险的话,教训就很好。   可偏偏…   偏偏闻清临毫无被教训的自觉——   见沈渟渊不回答,闻清临就当他是默认了。   唇角挑得愈高,闻清临又忽然靠近沈渟渊,贴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意有所指般道:“沈总应该看得出来,口头教训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真要教训,是不是至少也该像上次那样,用领带蒙住我的眼睛再说?   都说由奢入俭难,闻清临曾体会过一次沈渟渊的“上道”,感受过了他也并不总是真的那么正人君子,自然就不再满足于这两句口头上的“说教”了。   但虽说如此,闻清临自己也确实不知道——不知道沈渟渊上一次的“上道”是否只是昙花一现,不知道在这方面沈渟渊的底线在哪里,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有和自己一样的那方面偏好的。   而闻清临讲完这句话,等了两秒,也只是听到沈渟渊的呼吸又略微粗沉了两分,但却迟迟没等到什么更多回应。   对于成年人而言,有时候的沉默是默认,可有时候的沉默,就是婉拒了。   闻清临想,沈渟渊现在的默认,大抵就是后者了。   心尖难免浮起两分失望,但转而就又被闻清临有意压了下去——   沈渟渊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会因为自己受伤而担心生气,本就已经是足够的意外之喜了。   亦本就不该抱有过度的期待。   “知道了,我下次会注意。”   终于轻描淡写应下一句,之后不等沈渟渊再说什么,闻清临就转开了话题,问起一直好奇却还没来及问的,关于——   “沈总今天带了相机,”闻清临下巴微抬,隔空点了点沈渟渊脖子上挂的单反相机,勾唇笑问,“我能自恋一下,认为沈总给我拍了照片吗?”   沈渟渊终于开了口,他低声答:“不是自恋。”   就是特意带来拍你的。   后面半句话,沈渟渊没有讲出来,闻清临却听懂了。   唇角挑得愈高,闻清临看着沈渟渊低头打开手中相机,在按键上按了两下,便将显示屏侧了过来给他看。   “不过闻老师车速太快,大多都拍得不是很清楚。”沈渟渊又补充一句。   闻清临笑了一下,并不是很在意。   坦言说,他对沈渟渊的拍照技术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沈渟渊不是专业学摄影的,以前也没听沈渟渊说过有摄影的爱好。   闻清临感到愉快的,本就是沈渟渊会带相机来拍自己这件事情本身。   不过等真正看到沈渟渊相机中的照片时,闻清临还是微微瞪大了眼睛——   与他原本所想象的并不一样。   虽然如沈渟渊所说,确实因为自己车速过快,大多照片都不是非常清晰。   但沈渟渊照片中的整体构图,与对动态瞬间的捕捉能力…   却一看就是很专业的。   尤其是…   闻清临不自觉舔了舔唇。   尤其是,他发现沈渟渊镜头下的他,或许是因为正在开赛车的缘故,竟完全不同于他在别人镜头里缺失灵魂的模样,正相反,充满了生命力。   而沈渟渊更是将这种生命力捕捉到了极致,近乎要从显示屏中满溢而出。   “你拍照竟然这么好的!”闻清临仰头看向沈渟渊,眼眸都比往常亮了两分,语气更是难掩惊喜。   “有些兴趣,”沈渟渊低声解释,“也和韩澈学过一些。”   闻清临这才记起,沈渟渊那位发小当年就是学摄影专业的。   了然点了点头,闻清临又随口道:“我还没看过沈总拍的其他照片,这个相机里有吗?”   “这里面没有,”沈渟渊摇头,“这相机是我昨天才新买的。”   闻清临微愣,下意识问:“所以里面现在只拍了我?”   沈渟渊“嗯”了一声。   并在心里补上一句——   以后也只会用来拍你。   当然,闻清临并没有听出沈渟渊“未尽之言”,他现在依然对沈渟渊拍过的照片很感兴趣,忍不住又继续问:“那家里有你以前拍过的照片吗?等回去可以给我看一看吗?”   闻清临问这句话的时候,依然还垂着头,继续在看沈渟渊相机里之前拍的自己,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听到他的问题,沈渟渊一瞬紧绷的身形轮廓。   片刻后,才听沈渟渊低低“嗯”了一声,应:“家里有,不过不算多,等回去给闻老师看。”   至于更多的,都是不能让闻清临看到的。   闻清临自然不会知道沈渟渊这句话背后深意,他只点头应“好”,依然看照片看得津津有味。   像是依靠这一张张照片,就又能重新感受到,紧握赛车方向盘时候的那种激情。   直到…   直到忽然看见了一张黑屏,什么都没有的照片。   闻清临微愣,下意识又抬头去看沈渟渊。   他本想问“这是什么情况?”,可薄唇微张还没来及发出声音,沈渟渊就探手过来,将相机原收了回去,只抿唇道:“暂时就这么多了。”   语气听起来莫名就又不太温柔了。   又过了两秒,闻清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张黑屏应该就是当时自己的车忽然出了状况,沈渟渊一时被惊到,不小心按出来的,甚至还有可能,是相机掉在了地上…   沈渟渊好像真的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更担心自己。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的心脏就又难以自控般雀跃起来。   但这一次,在雀跃的同时,又好像多了两分微妙的酸软。   很陌生的情感。   闻清临想,毕竟鲜少有人真的会这样担心他的安危。   偏头,便又对上了沈渟渊再次略微收紧的下颌线轮廓。   像是又开始生闷气了。   闻清临眉眼弯了弯,正想开口说什么,可车就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这里是闻清临之前自己订的酒店,一家设施比较新的五星级,他这两年来苏城都住这里,离赛车场也比较近。   开门下车,沈渟渊也跟了下来。   赶在闻清临开口前,沈渟渊开门见山问:“闻老师能收留我一晚吗?我没订这边的酒店。”   很显然,沈渟渊只是故意这么一说——   沈誉旗下本就有涉及酒店产业,自然也包括苏市。   所有的顶层套房本就为他而留。   “能是能,不过…”闻清临故意坏心眼挑眉,“我订的房间就只是普通大床房,只有一张床,沈总不介意吗?”   沈渟渊喉结微滚,哑声道:“这话该我来问。”   只有一张床,闻老师不介意吗?   毕竟在家里一直要分房睡的人,从始至终,都是闻清临。   而闻清临也直到这一刻才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在不知觉间,已经不排斥同沈渟渊同睡一张床了。   不止是一起睡,而是睡一起。   当然,这或许仅仅是因为并不在家里,偶然一晚,才觉得新鲜罢了。   但无论如何,这确实是个转变。   可表面上,闻清临却偏要故意问:“那如果我说介意,沈总会怎么办?”   其实问出这句话的瞬间,闻清临已经做好了沈渟渊会给出诸如“我再另开一间房”,甚至“我去其他酒店住”这样的答案,毕竟绅士如沈渟渊,这种尊重确实是他的风格。   可下一秒,他就听见沈渟渊压低了嗓音,毫不退让道:“那就劳烦闻老师忍耐一晚,你手臂上有伤,需要照顾。”   闻清临微愣,反应过来沈渟渊意思的瞬间,他就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沈总的理由还真是冠冕堂皇。”闻清临故意揶揄。   沈渟渊不置可否,竟就长腿一迈,已经率先向酒店大门的方向走了。   闻清临跟了上去,心情格外愉快。   不止是因为沈渟渊意料之外的“不尊重”,更是因为从沈渟渊的理由中,闻清临找到了继续“刺激”沈渟渊的新方法——   一路乘电梯上楼,刷卡进入房间后,闻清临依然没有让沈渟渊帮忙,而是自己脱掉了风衣外套,就转而要进浴室洗澡。   “伤口不能沾水,闻老师洗澡时候注意避开。”   听到意料之内的,来自沈渟渊的嘱咐,闻清临微不可察勾了勾唇,边往浴室走,边故意又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态度:“没关系,都缝过针了,沾不沾水也没什么区别。”   “沾水容易发炎。”沈渟渊嗓音瞬间沉了一个八度。   可闻清临已经进了浴室,他其实听到了这句话,却故意没有出声回应,而是直接关上了浴室门。   背抵在浴室门上,闻清临略微屏息,听浴室外的动静——   希望沈渟渊不要再让他失望。   一门之隔,在看到浴室门合上的瞬间,沈渟渊神情骤沉。   先前好不容易勉强压下去的火气,在顷刻间就又腾然而起——   他的闻老师,一刻钟前才在车上信誓旦旦说“下次会注意”,而一刻钟后的现在,就继续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   想要现在就进浴室里,身体力行好好“教训”一下闻清临,想给闻清临真的长一长记性。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内愈演愈烈,沈渟渊倏然阖了阖眸。   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将视线从浴室门上移开。   这样做的本意当然是为了克制的。   但…   但视线移开,沈渟渊却无意间瞥到了床头柜上的一个小方盒。   在隐约意识到那是什么的瞬间,沈渟渊呼吸骤然一滞。   动作比大脑更快,他已经不自觉走上前,将小方盒打开了。   于是下一秒,猜测便得到证实——   小方盒里,摆满了各种各样不同的小玩具。   看清的瞬间,沈渟渊眸光倏然顿住。   在他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手却已经像有了自己的想法,竟利落从中挑选出了一副黑色金属手铐。   本就竭力紧绷了一路的,早已岌岌可危的名为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沈渟渊单手拎着那副手铐,大步走向浴室,屈指敲门。   “闻老师,开下门。”   嗓音沉得发哑。   闻清临在浴室里挑起唇角,却故意问:“做什么?”   可沈渟渊并不回答,依然是那句:“先开门。”   语气比前一句更重,隐含威压。   短暂静默后,闻清临把浴室门开了条缝。   沈渟渊毫不犹豫,侧身挤了进来。   四目相对,闻清临清晰听到了沈渟渊明显紊乱的呼吸声,更清楚看到了——   沈渟渊手里拎着的东西。   讶然与惊喜一同席卷上闻清临心尖。   闻清临垂在身侧的手指指尖微蜷,他不动声色问:“沈总进来是准备做什么?”   沈渟渊拎着那副手铐的手指蓦然发力,骨节甚至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垂眼攫住闻清临的眼睛,如同野兽牢牢盯住独属于自己的猎物。   开口,一字一顿:“我来看看,闻老师是真的教不乖,是吗?” 第29章   话音落下的同时,沈渟渊已经向前一步,走到了闻清临面前。   此时闻清临不着一物站在花洒下,才刚刚把头发打湿,准备洗头发。   水流在他精致的锁骨窝中,汇起微小的漩涡。   可下一秒,他就又一次被沈渟渊托住后背与腿弯,打横抱起来,放进了已经添好水的浴缸里——   当然,伤口并没有被沾到水。   因为他两只手腕都被沈渟渊单手扣住,交叉举过了头顶。   随后,听见“咔哒”一声轻响,手腕处便多了分明冰凉的金属触感。   闻清临仰头去看,就看到自己两只手腕,都已经被沈渟渊用手铐,铐在了浴缸边沿的圆环内。   闻清临轻轻眨了眨眼,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确实是故意“刺激”沈渟渊,想等沈渟渊进来“教训”他的。   但最多也只是想到沈渟渊会进来,却是真的没想到沈渟渊竟然会拎着副手铐进来…   还给他铐上得这么…   这么行云流水。   坦言说,闻清临原本已经忘了床头柜上那一盒小玩具了。   毕竟之前一直都是他一个人来住,没有能一起玩的人。   而现在…   现在,闻清临偏头看向沈渟渊,挑了挑眉,有意揶揄:“沈总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听见闻清临讲话,沈渟渊才终于收回了又不自觉定在闻清临手臂伤口上的目光,视线转而下移,最终与闻清临对视。   “我嘱咐过闻老师了,”片刻后,他才开口,嗓音很哑,却依然沉而缓,“伤口沾水容易发炎,既然闻老师不听,那我就只好想办法,来避免让闻老师的伤口沾到水了。”   一瞬微怔,闻清临就忍不住笑出声,又讲了一遍先前在酒店外讲过的话:“沈总的理由还真是冠冕堂皇。”   沈渟渊不置可否,他已经站起身,就在闻清临面前,抬手开始解衬衣纽扣。   闻清临侧眼看他动作,看他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每解开一颗纽扣,就袒露出一小片肌肤…   如同野兽一点又一点,慢条斯理撕扯下人形的伪装。   衣冠禽兽。   闻清临脑海内莫名浮现出这四个字。   不过转而他就又摇了摇头,觉得不够贴切——   沈渟渊可远比“衣冠禽兽”要正人君子多了。   闻清临回神时,沈渟渊也同样已经不着寸缕。   极其优越的腹肌轮廓与身形线条在闻清临眼前一晃而过,下一秒,浴缸内水花四溅。   沈渟渊在闻清临身边坐下,一同半身没入水中。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闻清临以为他同沈渟渊都彼此明了。   于是,手腕虽然被铐住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闻清临发挥——   他偏头过去,薄唇就要覆上沈渟渊喉结。   可额头却被沈渟渊手掌抵住了。   “别乱动。”沈渟渊沉声吐出三个字。   意料之外的警告,闻清临微愣一秒,就真的不动了,饶有兴味看沈渟渊要做什么。   就见沈渟渊伸手到一旁置物架的洗发水下,在掌心按压两下。   之后探手过来,将洗发水涂抹在了自己发顶…   开始轻缓打圈揉搓。   闻清临这下是真的惊讶到了,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他甚至怀疑是自己恶劣揣测了沈渟渊…   毕竟沈渟渊现在,竟然真的在给他洗头发,还洗得很认真。   只不过…   只不过在眼下这种情况,沈渟渊的温热指腹所过之处,都能轻易激起闻清临头皮过电般的酥麻。   闻清临实在很心猿意马就是了。   片刻后,闻清临闭着眼,还是忍不住轻笑问:“沈总进来,真的就是来帮我洗头的吗?”   沈渟渊动作顿住。   一瞬静默后,他才哑声反问:“闻老师觉得是吗?”   闻清临故意不答:“我觉不出来。”   沈渟渊原本还停留在他发顶的手指,就忽然向下滑去。   转而落在那截莹白无瑕的后颈,轻轻一捏。   他嗓音愈沉,又问了一遍:“那现在,能觉出来了吗?”   闻清临被这一下捏得全身发软,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又忍不住催促:“既然不只是来帮我洗头的,那沈总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沈渟渊这次没反驳,而是低低“嗯”了一声,就打开了浴缸边的花洒,调好水温,仔细冲去闻清临头发上的泡沫。   只是在洗净泡沫的时候,他又忽然开口,打预防针般提醒道:“接下来,或许和闻老师所以为的不太一样。”   闻清临微愣,下意识便问:“沈总是什么意思?”   可沈渟渊却又不回答了。   直到确认了将闻清临的头发完全冲洗干净,沈渟渊才关掉花洒。   他一只手再次覆上闻清临脖颈,像逗猫一般,一下下轻捏摩挲。   另一只手则停留于水面。   指尖拨弄水面上漂浮着的两颗小粉珠。   不加遮掩的恶劣又直白。   闻清临此时两只手腕都被扣着,说是任人宰割也不为过了。   很快,他的气息就乱了频率——   已经太多次了。   沈渟渊早已对如何挑起他每一根神经末梢的颤动,都了如指掌。   ……   闻清临两只手都下意识想要探向小小临,但却又根本无法做出这个动作。   因此最后,他也只是像五线谱上的音符一样,轻轻从低音跃到了高音。   溅起水花一片。   漂亮得如同戏水的天鹅。   沈渟渊眸色愈深,呼吸也早已同样凌乱。   可他却依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共同跳进沉沦的海。   反而…   反而不费丝毫力气,就精准无误寻到了闻清临一直渴望触碰的地方。   徒手碰刺刀。   闻清临之前就注意到了,沈渟渊一直都是戴着戒指的——   那枚内圈刻着他名字的戒指。   就连进了浴室之后,也一直没有摘掉。   而现在,闻清临清晰感觉到,那枚戒指正掠过自己的…   戒圈还像一尾灵活的小鱼,正在top处调皮摆尾。   每过一下,都轻易就能激起神经末梢的轻颤。   闻清临不自觉轻吸口气——   沈总真是,比他所想象得要会玩很多。   毕竟来自金属的独特冰凉质感,远比温热指腹本身,更能带来别样刺激。   “闻清临,”没有错过闻清临分毫气息的变化,沈渟渊又忽然改为了一个回拢握住的动作,随后他终于开口,叫了闻清临的名字,又沉声一字一顿道,“从现在开始,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在这个瞬间,闻清临才终于意识到了沈渟渊是要做什么。   其实本该更早就察觉的。   从沈渟渊用手铐铐住自己的手腕,却又拒绝自己的主动,还故意要立刻挑起自己的兴趣开始…   从他探手覆过来的瞬间开始。   就该察觉到,沈渟渊今晚的本意,从一开始,就不是要同自己“共同沉沦”。   这分明就是场单方面的掌控,甚至可以说,是“审讯”。   只是因为对方是沈渟渊,实在太出乎意料,闻清临才一直疏漏罢了。   意识到的瞬间,闻清临忽然就又笑了。   他抬眸望进沈渟渊的眼睛,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新奇:“没想到沈总偏好这种调调,控she?”   最后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沈渟渊身形骤然一绷,手下也不自觉略施了力道。   闻清临忍不住轻“嘶”一声。   沈渟渊才又立刻放松,安抚般轻揉两下。   闻清临瞬间腰软。   “闻老师,”片刻之后,沈渟渊才开口,沉哑嗓音中近乎透出两分绝对上位者的冷酷,“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而不是你问我。”   闻清临被苏得彻底,他从善如流点头:“好,我不问了,你问。”   “之前在赛车的时候,明明车已经出了状况,明知道有危险的可能存在,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去检修点,还要继续加速冲向终点?对闻老师来说,输赢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沈渟渊终于将这个自闻清临做出这个选择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在意,无法自我消化的问题问了出来。   略微意外的问题,闻清临眉梢微挑,两秒后,他才好似故意般一点头,一脸无谓般应:“确实重要。”   于是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下,就清晰感觉到水中那尾小鱼,又飞快摆动起了鱼尾。   还有意将速度压得极快,力度亦极重,无异于惩罚。   水花飞溅。   同时却又无可否认,很畅快。   闻清临薄唇抿起,却依然自唇缝间泄露。   但…   沈渟渊当然是不会让他畅快到底的。   就如同好不容易要品尝到珍馐的前一秒钟,被人忽然扼住了喉咙。   沈渟渊动作倏然停住,又一字一顿问:“输赢比安危更重要?”   闻清临不自觉向上跃动,渴望鱼尾的继续。   沈渟渊却依然能不为所动,只不近人情道:“回答我。”   闻清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半晌才忽然坦诚道:“其实在那个当下…呼…真的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不想被同一块石头,嘶…绊倒两回罢了。”   一句话讲得断断续续,气音间的停顿,全都是再荡漾不过的证明。   沈渟渊下意识重复道:“同一块石头?”   闻清临轻“嗯”一声,又忽然自嘲扯了扯唇:“沈总应该不知道,类似状况,十年前也发生过一次。”   沈渟渊手下力道骤松。   闻清临不明所以,只当沈渟渊是被他这句话惊到。   微妙的静默后,沈渟渊才哑声问:“所以这两次,都有一样的诱因是吗?是什么?”   边这样问,他边又开始了手中动作。   这次不再同之前那样又快又重了,反而滑向另一个极端——   极其轻缓。   亦分外磨人。   闻清临实在是被磨得难耐,他两条隐在水中的长腿都不自觉并拢又蜷起。   试图同沈渟渊谈条件:“不如沈总先给我个痛快?给我个痛快,我慢慢讲给你听。”   沈渟渊极少会对闻清临说“不”。   准确来说,他是无法对闻清临说“不”。   谁又能拒绝自己心爱之人的请求?   可现在,沈渟渊却耗尽了所有的克制与忍耐,不准自己心软,而是冷酷到底:“闻老师先回答,回答好了,就给你痛快。”   两相僵持,很显然,闻清临现在并不是占上风的那个。   他很快便妥协道:“好,那就讲给你听,正好之前,我还从来都没和沈总讲过…关于我的家庭。”   沈渟渊蓦然抬眸看过来。   闻清临勾了勾唇,已经开始了他的讲述。   其实闻清临内心是觉得无比不可思议,甚至荒谬的——   他不是没想过会有一天,同沈渟渊聊自己的家庭。   即便成年人间坦诚伤疤确实很难。   但很难,不代表完全不可能。   因此,闻清临是真的想过的。   甚至设想过可能的场合——   或许是他们终有一日真的相爱,躺在一张床上却并不做i只是聊天,聊彼此的过往,聊琐碎的日常。   或许是他们在某个夜晚喝酒喝得尽兴,借着酒劲将平时的难以言说都能轻易说出口。   但任凭闻清临再如何想,就连他画漫画时都不敢这么画。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一间满室旖旎浪荡的浴室里,在这样一个连释放都要被沈渟渊掌控的境况下,同沈渟渊讲自己的家庭,自己的过往。   讲他原本出生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人家庭。   讲他不慎染上赌瘾,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最终自尝恶果被追债的活活打死的父亲。   讲他可怜却又可恨,只会挥刀向更弱者,将他当作发泄的途径与赚钱的工具,又只是因为他生了双肖似父亲的眼睛,就转而过分偏心他弟弟的母亲。   讲他充满了被孤立与被漠视,充满了同学讥讽母亲咒骂,充满了打不完的工的中学时代。   当然,基本都只是一句话带过。   闻清临讲起这些的时候,嗓音还尚存着身体本能里的粘稠,语气却仿佛比往日更冷,平铺直叙,毫无波澜,像在讲别人的事情。   间或,他甚至还笑了一下:“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喜欢熬夜画画了吗?因为习惯了,因为每天打完工回家做完作业已经很晚,因为我妈妈我弟弟总是很吵,只有他们都睡了之后,只有凌晨的时间,才是属于我自己的。”   亦讲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讲他母亲不准他报美术学院,还把好不容易还清债后存下的所有积蓄,都拿去给他弟弟走关系办学校,讲他偷偷改了志愿,将原本最好的美院,改成了离家最远的海城内一所综合性院校。   讲他终于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凌晨,趁母亲和弟弟睡着不告而别。   一个人来了海城,改了名字。   从那之后,一别十年,终于只为自己而活——   终于不再是闻一,而是闻清临。   闻清临其实讲得并不久,甚至没超过十分钟。   甚至欲望都没有完全冷却。   可听在沈渟渊耳朵里,却漫长得如同重新走过了闻清临的前十八年。   闻清临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之后,沈渟渊没能立刻开口讲话——   或许心疼到极致的时候,是无言的。   半晌,他才如梦初醒般,忽然抬手去解闻清临的手铐。   闻清临皮肤太白,腕骨又太突出而瘦削,早已被手铐磨出了清晰红痕。   醒目到了近乎刺眼。   沈渟渊解手铐的手指都在发颤,手中钥匙迟迟对不准锁孔。   然而,就在好不容易对准了,要将手铐打开的瞬间,闻清临却忽然开了口,嗓音很轻:“其实我觉得,就这样铐着也不错。”   沈渟渊手指倏然一顿。   他垂眼看过来,似在判断闻清临是不是在说反话。   “我说真的,”就像猜到了沈渟渊在想什么一般,闻清临又轻笑道,“如果不是沈总今天的强势,我大概很难把刚刚那些话讲给你听。”   沈渟渊抿了抿唇,依然没有立刻出声。   只是又忽然倾身,无声去吻闻清临手腕处的红痕。   闻清临任由沈渟渊的吻落在自己手腕。   轻的,浅的,不沾染什么情-欲的,满是安抚意味的。   享受其中。   又忽然转口:“骗你的,沈总,如果不是我自己想说,你再强势也没用的。”   略一停顿,闻清临又忽然偏头,舌尖探出掠上沈渟渊耳廓,绕过一圈,才继续道:“沈总要不要猜猜看,我为什么忽然这么坦诚了?”   半晌,沈渟渊才开了口,嗓音哑到了极点:“我猜不出,闻老师告诉我,可以吗?”   闻清临弯了弯唇,不答反问:“沈总听了这么多,心疼我了吗?”   如同一记重锤重重砸向沈渟渊胸腔。   砸得沈渟渊不只是心脏,而是五脏六腑都好像没有一处不泛起闷痛。   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闻清临意思——   闻清临是“故意”对他坦诚的。   是为了要他心疼。   就好像从来都没吃过糖的小孩,受尽了伤痛,明明伤痛都早已经愈合结疤了,却还是固执般将疮疤都亲手揭开,露出内里鲜红血肉,固执要问——   “你心疼我了吗?”   固执讨颗糖吃。   “我怎么可能不心疼?”沈渟渊犬齿重重抵上舌尖。   分明是心疼到了无以复加,不知怎么办才好。   闻清临眸光微颤,轻声道:“那我的目的就达成了。”   就想看你心疼。   想看你为了我,生出种种不同寻常的情绪。   沈渟渊再次沉默下来。   但动作却并没有停。   他终于还是解开了铐住闻清临的手铐,之后微微施力,将闻清临抱起来,放在了浴缸边沿。   倾身过来,沈渟渊双手按住闻清临的两边膝盖,略微施加力道分开。   又俯身低头,他薄唇终于替代了原本调皮的鱼尾,在top落下一吻。   极尽轻柔,百般珍重。   闻清临喉结微滚,他撑在浴缸边缘的两只手,葱白手指都下意识攥了起来,却偏垂眼轻笑问:“沈总现在是做什么?之前是教训,那现在是因为我回答好了,所以给我奖励吗?”   可沈渟渊却否认道:“不是奖励。”   顿了顿,迎上闻清临微讶眸光,沈渟渊又认真重复了一遍:“不是奖励。”   静默一秒,他才缓声补上后面半句:“只是想,哄一哄你。”   语气温柔近乎缱绻。   动作亦如此——   讲完这句,沈渟渊就再次低头埋首,如野兽敛回尖齿臣服,再也没有分毫停顿,极尽温柔而又万分虔诚,含了上来。 第30章   沈渟渊含上来的瞬间,闻清临倏然瞪大了眼睛,背脊轮廓都一瞬紧绷。   是真的没想到,沈渟渊竟会给他做这个…   毕竟在闻清临看来,用嘴这件事情,无非出于三种情况——   为钱,为欲,为爱。   第一种算是被迫,处于下位者为了钱,当然是上位者让怎么做,那就得怎么做。   第二种是多少有些那方面的癖好,在讨好别人中,自己获得乐趣。   至于第三种,没什么可说,那就是什么都不图,本心里也不觉得爽,但还是甘心情愿这么做。   可眼下,闻清临却觉得这任何一种情况,都并不适用于沈渟渊。   非要说的话,闻清临只能理解为——   沈渟渊确实是个心软的人。   他给出的这份“心疼”,甚至远超出了自己原本的预期。   其实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闻清临想执拗问沈渟渊——   “你现在的这份心疼,是给我闻清临这个人的,还是给你伴侣的?”   就像闻清临最近其实总会思考的一个问题一样——   沈渟渊在婚姻中,无疑是很好的另一半。   可沈渟渊越好,闻清临就越想知道,沈渟渊的这份好,是对自己的,亦或只是对伴侣的。   更通俗来说,闻清临想知道的是,是不是当初和沈渟渊结婚的人不是自己,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一样无差别享受到沈渟渊的温柔与体贴,享受到他的担忧与心疼?   毕竟他们的婚姻毫无感情基础,而沈渟渊却从结婚的第一天起,就待他很好。   闻清临以前对此当然是毫不在意的,那是因为他本就不在意沈渟渊。   但现在…   现在,闻清临又不自觉垂眼去看此时此刻,以一个绝对臣服姿势,俯首在自己身前的沈渟渊。   心跳就又在倏忽间加快了频率。   无论自己是否承认,闻清临想,沈渟渊都已经确确实实,逐渐开始在他的生活中,更在他的心里,占据起一席之地。   也许还并不到爱情,但不可否认,终究是同从前不一样了。   不过闻清临的思绪并没能飘远太久。   很快,他的大脑就逐渐变得空白起来——   因为沈渟渊已经开始了,吞-吐。   坦白来说,客观的感觉并不算强烈,毕竟沈渟渊在这方面是真的毫无经验与技巧。   大概在这件事情上,他生来就懂得掌控,不用学习也能无师自通,就如同先前,他轻而易举就能精准把控闻清临的节奏,还用戒指辅助作调-情的道具,灵巧掠过闻清临每一个sensitive spot一样,实在是技巧纯熟。   却也实在不大会讨好,近乎是生涩无比的。   可闻清临感觉得出来,沈渟渊做得很认真,甚至称得上卖力。   他额前都沁开了一层薄汗,汗珠正顺着过于凌厉的侧脸轮廓缓缓下滑,蜿蜒过前倾的身形线条,最终坠落于水中。   眉心微微蹙起,因为本能里的不好受——   闻清临是个净身高180+的成年男人,虽然是做bottom的,也确实比不过沈渟渊,但事实上,那还是远超男人平均标准的。   并不真的能被轻易包裹。   也正因此,沈渟渊一张薄唇,都被撑出了略显滑稽的形状。   最重要的是,他那双轮廓过分深邃的,总是蕴满沉稳温和的眼眸,在此刻竟极其罕见,因本能氤氲开了两分雾气,甚至显现出两分,完全不同于上位者的讨好与臣服。   如同剔除了所有野性,被彻底驯服的猛兽。   直面这样的沈渟渊,被他这样的眼神注视,闻清临一颗心脏都被涨得很满。   “唔…”   他不自觉低吟出声,心理上的满足感,远超客观上的快感。   这样就已经足够。   原本撑在浴缸边沿的两只手也早已不自觉抬起,葱白手指都完全陷入沈渟渊发间。   配合沈渟渊的韵律,时而紧攥,又时而松开。   是黑与白,极致的反差,强烈的冲击。   极其诱人。   ……   不知这样过去多久,在闻清临感觉到即将飘上云端的前一刻,沈渟渊竟又忽然停了下来。   闻清临不自觉催促。   膝盖将沈渟渊耳廓贴得很紧。   可沈渟渊依然没有动作。   又过了两秒,闻清临才忽然睁开眼睛。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轻声开口:“我自己来就好…”   清冷声线染了分明蜜糖般的软意,勾人得要命。   边这样说,闻清临就想等沈渟渊让开,之后自己完成最后的阶段。   很显然,闻清临以为沈渟渊停下来的原因,是不想最后真的被石楠花的味道填满整个口腔。   可他的手才刚刚准备下移,手腕就被沈渟渊扣住了。   “让你动了吗?”沈渟渊终于开口,嗓音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   闻清临骤然一顿,被沈渟渊一句话A得差一点就破功。   他轻吸口气,反问沈渟渊:“那沈总现在…呼…是什么意思?”   “闻老师给我坦白从宽的内容,是不是还没彻底结束?”沈渟渊竟又忽然问起这个。   闻清临此时大脑是根本不在线的,他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向来清冷的脸上显出两分罕见懵懂。   沈渟渊无奈低叹一声,又故意诱哄般舌尖覆上原本位置,在那漂亮的顶端轻扫一圈。   听来闻清临又一声吸气,沈渟渊才哑声提醒:“既然都十年没有联系过了,总不至于今天忽然影响到,闻老师的赛车状态。”   闻清临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沈渟渊是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这人…   分明在为他做着最臣服,最温驯的事情,竟还能在这紧要关头,再来“拿捏”他,而不愿给他一个痛快。   闻清临忽然又生出了两分反骨——   “如果我不说,沈总是不是就不给我做了?”   可沈渟渊却很“狡猾”,他并不正面回答闻清临的问题,而是又重复起刚刚的动作——   从一开始的生涩不熟练,到现在,沈渟渊竟也勉强掌握了两分能让闻清临舒服的方法了。   “我想知道,闻老师愿意告诉我的,对不对?”沈渟渊再次开口,嗓音有意比前一次磨得更为低缓,诱哄意味亦更为强烈。   短暂僵持。   最后闻清临还是妥协了,很难说是因为本能反应中的急切,亦或是因为难以拒绝这样直白请求的沈渟渊。   当然,也可能二者兼而有之。   总之,他最终还是松口道:“没什么,就是赛车前…嗯…收到了一封邮件,他们…呼…知道我在海城了。”   沈渟渊抬眸,反应很快:“所以之前在高铁站碰到的那个人,并不是认错人。”   闻清临避开沈渟渊的视线,没出声,默认了。   “闻老师骗我骗得不错。”沈渟渊嗓音沉沉讲了一句,又忽然好似惩罚,牙齿在顶端轻咬。   并不用力,却又留下浅浅一圈印痕,在此刻别有一番磨人滋味。   闻清临受惊一般,纤长睫毛簌簌轻颤,没在沈渟渊发间的手又都不自觉攥得极紧。   他替自己辩驳:“没骗你…我是真的认不出那个人了,她认识我,不作数。”   沈渟渊敏锐从闻清临这句话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我是闻清临,不再是闻一了,所以过去认识我的人,也都可以不作数了。   被说服,也理解,片刻沉默后,沈渟渊最后只是说:“那闻老师现在答应我,之后如果再有和他们有关的任何事情,或者万一遇到什么新的状况,都要如实告诉我,不准再隐瞒。”   闻清临点了头,答应得很是爽快——   被沈渟渊磨了这么久,闻清临现在是真的太想要个痛快了。   沈渟渊无论说什么,闻清临觉得现在的自己,大概都是会答应的。   就像知道他心中所想,沈渟渊又用舌尖逗弄,磨着他多讲了两句“我答应”“我保证”,才终于不再使坏,转而认真继续起最后的阶段。   ……   两分钟后,闻清临没在沈渟渊发间的手指骤然松开,脚尖撩起一片水花。   他从极度的飘渺愉悦感中回过神来的瞬间,看到的就是沈渟渊喉结略微一滚——   一个明显的吞咽动作。   一瞬怔愣,反应过来的瞬间,闻清临就再次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开口:“你…你咽下去了?”   这怎么可以咽下去…!   可沈渟渊却恢复了他一贯的淡然模样,甚至细看,眉眼间竟还隐约透出两分餮足…   仿佛刚刚咽下去的东西,不是闻清临的…   而是什么珍馐美味一样。   迎上闻清临讶然注视,沈渟渊竟又探出舌尖,舔去唇角残留的最后一丝晶透。   之后,向闻清临惯常做的那样,挑了挑眉,勾唇笑了。   似挑衅又似逗弄,沈渟渊竟坏心眼般开了句荤腔:“闻老师,甜的。” 第31章   晚上一切结束之后,闻清临躺在大床上,看着手腕处还未消褪的红痕,回想之前在浴室的所有,还是有两分不太能回神。   沈渟渊坐在床边,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完今日份必须要过目的文件之后,偏头看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正在愣神的闻清临。   注意到他的视线落点,沈渟渊微顿一瞬,抿了抿唇,忽然开口:“对不起,今天是我一时冲动了,闻老师不能接受的话,以后不会再用这种方式。”   嗓音早已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沉,语气亦很诚恳。   闻清临回神,反应过来沈渟渊口中的“这种方式”是指什么,蓦然就笑了。   他有意般没有立刻说自己“能不能接受”,只是挑了挑眉,顺着沈渟渊的话道:“沈总竟然会玩这种方式,确实很出乎我的意料。”   无论是手铐还是控she,都完全不符合沈渟渊一贯表现出的温润绅士模样。   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   片刻后,他微微阖眸,才斟酌了措辞,避重就轻般再次开口:“我只是觉得,闻老师或许是吃硬不吃软的。”   极有谈话技巧的一句回应——   不谈自身偏好,只论实际意义。   觉得你吃硬不吃软,这么做有用,便这么做了。   闻清临哼笑一声。   他现在心情是真的不错,因此难得坦然:“我确实吃硬不吃软。”   沈渟渊越强势,越对他胃口。   或许是没想到会得来这样坦诚而直白的一个答案,沈渟渊眸光微颤,注视闻清临的眸光中瞬间便染了两分,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惊喜。   当然,下一秒就被他垂下的眼睫掩饰得极好。   可心绪却依然难免因此而浮起——   闻清临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确实是可以接受,甚至还稍微有些喜欢那样的方式的?   如果确实如此,沈渟渊喉结微滚,如果确实如此,那自己可真的太受眷顾了。   但闻清临并没有给沈渟渊更多揣摩的时间,顿了一下,他又忽然勾唇转口道:“不过有的时候,我也是吃软的。”   沈渟渊回神,对上闻清临眼神的瞬间,他便听懂了这句话的暗示意味——   毕竟闻清临的赤-裸目光,正不加遮掩落在他的嘴唇上。   沈渟渊忽然问:“闻老师喜欢我给你,用嘴?”   他鲜少有这么直白的时候,闻清临微微一愣,唇角便挑得愈高,也很坦诚应:“喜欢。”   闻清临对待欲望从来都是格外坦诚的,不害羞,不忸怩。   这份坦诚经由他清冷声线吐露而出,有种独属于成熟男人的,又绝对冷调的性感。   极其迷人。   沈渟渊眸色顿时暗了两分,如果不是顾及到今天之前在浴室已经做了很久,他可能还会忍不住再来一场。   片刻之后,沈渟渊才偏开视线,嗓音微哑道:“哄闻老师开心了就好,我下次继续努力。”   他这句话说得很认真,也很自然,就好像给闻清临做这件事情,在他看来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一般。   可闻清临却没能立刻接出下文——   其实他刚刚说那句话,不过是句调情的玩笑,并没想过沈渟渊以后还会给他用嘴。   毕竟今天是因为沈渟渊“心疼”他,想要以此“哄一哄”他。   可不是每次都会有这种理由的。   但沈渟渊好像并不这么想。   在这个瞬间,先前被打断的念头再次翻腾而起——   一句“是不是无论和沈总结婚的人是谁,沈总都会对他这么好?”都到了嘴边,又被闻清临生生咽下。   最后,闻清临也只是问:“睡觉吗?”   成年人间,有的话可以说直白,有的却不能。   沈渟渊低低应了声“好”,就也在闻清临身边躺了下来。   不过一瞬犹豫,他还是讲了一句:“闻老师如果不习惯的话,直接告诉我就好。”   闻清临又忍不住轻声问:“如果我说不习惯,沈总是准备临时再去开间房吗?”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在说出这个猜测的时候,语气并不是很好。   沈渟渊微微一怔,就摇头果断道:“不会,如果闻老师觉得不习惯,我就去睡沙发。”   虽然闻清临订的是大床房,但也有个沙发,不过确实不大就是了。   闻清临愣了两秒,才意识到沈渟渊这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语气不自觉就又轻快起来:“那也不至于这么委屈沈总,至少我到现在还没觉得不习惯。”   沈渟渊唇角略微挑起,沉声应:“那就好,闻老师,晚安。”   闻清临也回了句“晚安”,就闭上了眼睛。   他刚那句话并不是说出来安慰沈渟渊的,而是真的没觉得不习惯。   即便这么多年他确实都是一个人睡,但现在身边多出了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与气息,闻清临竟意外并没觉得很不适应。   正相反,不知是不是今天确实消耗了不少精力与体力的缘故,闻清临竟很快就睡着了。   当然也正因此,熟睡后的闻清临并不知道——   沈渟渊注视他的睡颜很久,那目光中饱含了不加遮掩的浓烈痴迷与热切渴望。   用目光描摹过闻清临的眉眼,薄唇,喉结,锁骨…   描摹过闻清临的每一寸肌肤与每一处骨骼。   最后,沈渟渊又忽然起身下床,单膝跪在床边,俯身在闻清临白皙脚背上落下一吻。   虔诚万分。   -   翌日闻清临睡醒的时候,沈渟渊早已经起床洗漱过了。   正刚刚穿好衬衣,准备打领带。   闻清临要在苏市待一周,沈渟渊却不可能待这么久。   他昨天一天都是强行挤压出来的时间,今天一早就得回公司去开会了。   闻清临半阖着眸看了他两秒,忽然就清醒过来,跳下床走了过去。   抬手轻轻从沈渟渊手中抽出领带,闻清临仰起头道:“我来。”   沈渟渊垂眼看过来,一瞬怔愣后,才笑应:“好。”   这其实是闻清临第一次给别人系领带,他动作算不上娴熟,不过很认真,且审美一流,因此最后系出来的领带结,很好看。   向后退了半步,闻清临问:“这样可以吗?”   沈渟渊盯着镜中的领带结看了两秒,才点头应:“这样很好,多谢闻老师。”   闻清临就又笑起来,半真不假玩笑道:“沈总沉默这么久,我还以为是不满意。”   “不是的,”沈渟渊摇头,似是犹豫一瞬,他才又从喉咙中溢出一声模糊笑音,嗓音中染了两分分明愉悦意味,“我刚刚只是在想,闻老师好像逐渐开始有老婆的感觉了。”   略微出乎意料的一句话,闻清临微愣一瞬,却没有反驳——   他跳下床来给沈渟渊系领带其实是一时兴起,但沈渟渊这么说,好像也并没错。   毕竟在此之前,他还从没有过这样的“一时兴起”。   沈渟渊讲完这句话,就见好就收,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就又穿上了风衣外套——   他公司有备用西装,等过去再换。   闻清临本还想说句什么,却在看到沈渟渊风衣口袋外的挂坠时候,又被转了注意力。   那个挂坠正是自己上次赛车比赛的周边。   其实闻清临昨天就注意到了,只是昨天太过混乱,没来及问这个。   “这个…”闻清临抬手指了一下,随口问,“沈总是托人买的?”   毕竟距离他上次赛车比赛,已经过去有小半年了。   那时候他和沈渟渊还没结婚。   沈渟渊身形微顿一瞬,就点头应:“对,托人买的。”   他这句话并不算说谎——   因为闻清临上次比赛的时候是在海城,那天沈渟渊工作很忙行程很满,只来及抽空去看了比赛,实在是没时间自己排队买周边了,所以便托人排队买了。   且买了不止一个。   闻清临当然不知道这背后情况,他点了下头,就又弯眼笑道:“下次如果沈总还想要的话,就不要再托人买了,直接问我要就好,毕竟我是沈总的老婆,不是吗?”   说完最后半句,闻清临还故意朝沈渟渊眨了眨眼。   向来清冷没什么情绪的眼眸中,此时蕴满了狡黠。   沈渟渊呼吸蓦然一滞。   半晌,他忽然探手过来,指腹在闻清临眼尾轻轻一压,嗓音微哑:“知道了,老婆。”   闻清临眸底笑意愈深。   司机小张打来电话,说自己已经到酒店楼下了,沈渟渊同闻清临告别,抿唇道:“下周见,闻老师。”   略一停顿,他又不忘再次叮嘱:“记得伤口真的不要沾水。”   见闻清临这次终于点头应了,沈渟渊才微松口气,转身向房间外走。   步伐略显缓慢,或许是不舍的证明。   闻清临站在房间门口,一路目送沈渟渊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他才关上房间门,重新倒回床上。   房间内安静下来的瞬间,闻清临莫名有两分不适应——   人类实在是很奇怪的存在。   闻清临想,明明他这么多年都很习惯,甚至于享受一个人去不同地方寻找刺激,寻找灵感,采风旅游…   而沈渟渊只是短暂在这个房间里出现了一晚而已,现在离开了,自己竟也会生出两分莫名空落。   在床上又躺了两分钟,闻清临耳边再次回荡起沈渟渊先前讲过的那句:“闻老师逐渐开始有老婆的感觉了。”   脑海内也再次浮现出沈渟渊讲这句话时,略微含笑的眼眸。   闻清临忽然又翻身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   解锁,点进买火车票的app,将原本已经买好的,五天后回海城的高铁票,改签到了今天,两小时后。   其实也不是真的舍不得沈渟渊到这种一周都不能分开的程度,只是闻清临忽然也想给沈渟渊一个惊喜。   或者说,哄一哄沈渟渊。   闻清临想,沈渟渊应该是想能尽早见到他的,不然也不会强行抽出一天时间,从海城跑来苏市了。   时间不算宽裕,改签好了,闻清临就不再耽误,转而进了浴室开始洗澡打理自己。   之后收好行李,又在酒店简单吃了自助早餐,就叫车去高铁站,再顺利检票落座…   回海城的一路上,闻清临心情都很好。   他很好奇,很期待沈渟渊看到他回家的反应。   闻清临没给什么人准备过惊喜,这算第一次。   因此很新鲜。   在路上还看了不少聂鲁达诗选,又随手画了幅窗外的风景图。   然而,闻清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海城高铁站间真有什么“孽缘”…   不然为什么每次他所有的好心情,都像一个炫彩泡沫一样,总是会在在海城高铁站被戳破?   才刚刚到达高铁站的停车场,准备排队打车回家…   闻清临手机就震动起来,是工作室打来的电话。   一接通,闻清临就听见那边语气略显含混问:“那个…闻老师你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可不可以过来一趟?这边来了一对母子,说要找您…对方自称,自称是您的母亲和弟弟…”   听到最后半句的瞬间,闻清临手机骤然从手中滑落。 第32章   “自称是您的母亲和弟弟…”   母亲和弟弟…   母亲…弟弟…   这句话简直如同突如其来的潮水,顺着闻清临的耳窝涌入他的大脑,封住他的口鼻…   有那么一个瞬间,闻清临甚至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很远,生理性的窒息感近乎要将他淹没。   “这位帅哥你还好吗?给你你的手机!hello?你不舒服吗需要我打120吗!”   一道陌生的年轻女声忽然在闻清临耳边响起,带着两分惊乍,勉强将闻清临从难以呼吸的水面之下抽离出来。   又过了片刻,闻清临才彻底回神,看清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年轻女生,正举着他刚刚掉在地上的手机,仰头看他。   隐约想起女生刚刚好像说到了“要叫120”,闻清临从女生手中接过自己的手机,认真道谢:“不用,谢谢你。”   嗓音略微发哑。   女生却还是不太放心:“真的不用打120吗?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闻清临摇头,语气坚定:“真的不用,谢谢。”   女生这才点了点头,应了声“不用谢”,就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闻清临倚靠在了一旁石柱上,缓缓吐出口气。   其实刚刚短暂的惊愕窒息感过去之后,闻清临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还算平稳,或许是有了先前那封邮件作铺垫,今天这种情况也就并不算太过猝不及防——   闻清临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知名度,即便他日常有在尽量低调,但有心人真想要找他,还是很容易从网上获取到些许同他相关的信息的。   比如找到他的工作邮箱,找到他的工作室…   这都并不是什么隐私。   再退一步讲,其实闻清临离开家的这十年,早已设想过无数次有一天可能会被找到的情况…   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现在这一天真的到来了,闻清临竟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算坏,至少这一次如果能彻底解决好,以后也就不必再悬着心了。   这样想着,闻清临便又解锁手机打开微信,给刚刚打电话的工作团队成员发了条信息——   我大概半小时后到,先替我把他们带去咨询室,顺便在我到之前,先把咨询室的门从外面锁上,麻烦了。   闻清临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在别人听来或许有些奇怪,但他现在也不想在意这么多了。   好在对方也很识趣,并没有多问,只秒回了一句——   不麻烦,我这就去做,闻老师放心!   闻清临微松口气,便准备收起手机,排队打车直接去工作室。   但…   但在锁屏的前一秒,他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一瞬,还是点进了沈渟渊的对话框。   一瞬犹豫,闻清临抿了抿唇,给沈渟渊发去一条——   沈总今天什么时候下班?   闻清临当然还记得沈渟渊前一晚才在浴室里,用那种方式对他耳提面命过的,要他之后如果再遇到和以前家庭相关的任何情况,都要“如实汇报”。   而当时,闻清临自己也确实答应了。   即便这种答应有被沈渟渊“诱导”的嫌疑。   只不过…   只不过真到了这一刻,闻清临发现,他真的还是很难完全做到——   倒也不是说还同沈渟渊之间留有什么边界感,只是很纯粹的,闻清临知道沈渟渊今天工作很忙,而自己作为一个完全成熟的成年人,实在无法做出一条信息一个电话,就要对方丢下工作跑来找自己的事情。   也确实没有这个必要。   因此考虑之后,闻清临决定先试探一下。   看一看沈渟渊今天的具体行程安排,如果还算有空闲的话,或许可以等他一起。   然而,并不凑巧——   沈渟渊那边应该是真的很忙,闻清临只是等他回信息,就等了十分钟。   还等来一条——   刚刚开完会,接下来还有个小型的项目研讨会,还约见了一位合作伙伴谈判,全部结束应该要到七点左右了。   闻清临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   13:28.   距离七点,还很遥远…   且看沈渟渊下午的两项安排,也都是不方便临时改时间的。   闻清临便放弃了现在告诉他真实情况的念头。   不过不等闻清临回复,沈渟渊就又发来一条——   闻老师下午准备去哪里玩?忽然问我什么时候下班,我可以自作多情认为,闻老师是准备等我下班和我视频吗?   微愣一瞬,闻清临才反应过来,沈渟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回到海城了…   原本是想给沈渟渊一个惊喜的…   斟酌片刻,闻清临最后给沈渟渊回去一句——   不视频,直接见面,沈总下班之后,要不要去我工作室接我?   五个小时,闻清临想,应该足够送走他母亲和弟弟了。   等沈渟渊去接他的时候,他再告诉沈渟渊就好。   或许是被闻清临这条信息惊讶到了,两秒钟后,闻清临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沈渟渊直接打来了语音电话。   闻清临抿唇,划了接听。   沈渟渊略显担忧的低沉嗓音,便透过手机听筒传入闻清临耳窝:“闻老师回海城了?什么时候,为什么这么突然,是出什么状况了吗?”   闻清临鲜少听到沈渟渊这样一连串的发问,只觉得对方在这种问题上确实过分敏锐了。   不过闻清临也没觉得心虚,毕竟他回海城本身,确实和出状况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碰巧一回来就出了状况罢了。   “刚到海城高铁站,就是忽然心血来潮想回来了,”闻清临语气如常,“原本想给沈总一个惊喜的,不过你今天太忙,我也正好要去趟工作室,就干脆想直接告诉你好了。”   略一停顿,闻清临甚至还轻快开了个玩笑:“所以,沈总会去接你老婆的对不对?”   听筒那头一瞬静默,才响起沈渟渊的回答:“确实很惊喜,我会尽快结束工作去接你的。”   微顿,沈渟渊又低低补上两个字:“老婆。”   闻清临笑了一下,应“好”。   挂断电话后,闻清临将手机锁屏收好,终于站直身体,拉着行李箱加入了打车的队列。   边又在脑海里将刚刚和和沈渟渊的对话复盘了一遍,以确认并没什么疏漏。   十分钟后,闻清临坐进出租车的后座,给司机报了地址之后,他就侧头看向窗外。   一路上,大脑都像是被放空了——   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在这样略微混沌的状态中,出租车到达了目的地——   海城市中心的一座写字间楼下。   闻清临的工作室是这幢楼上的其中一间,不算大,但胜在地理位置和视野都很好,很合闻清临心意。   付钱下车,进入一楼大厅,闻清临轻车熟路走向电梯间,乘电梯到16楼…   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就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然,无懈可击——   至少让别人看起来如此。   刷卡进入工作室,一看到他,先前打电话给他的女生就小跑过来,压低声音同他讲话:“闻老师您来了!那二位…我带去咨询室了,也锁了门…钥匙在这里!”   边说,女生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闻清临。   闻清临接过,道了声谢,便抬步向咨询室走。   只是转身的前一秒,闻清临停顿过一瞬——   他原本想问句“他们有没有说什么话?”,但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觉得问了也没什么意义。   不再迟疑,闻清临一路大步走到了咨询室门口。   站定,用钥匙打开了门。   门开的瞬间,咨询室里的两个人便不约而同抬头看过来。   闻清临脚步微顿一瞬,终于还是走进去,重新关好了门。   “闻一!真的是你闻一!”田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向闻清临的眼神里,蕴满了惊喜——   不像与多年未见的儿子久别重逢,倒更像是见到了摇钱树。   说了这句,她又去拍身边依然大剌剌坐在沙发里的年轻男生肩膀,低声要求:“那是你哥,见了面怎么不叫哥?”   闻金豆嗤了一声,不情不愿开口:“哥。”   语气极其敷衍。   闻清临没有立刻出声,他甚至依然站在门边,只垂眼,视线从面前皱纹横生明显见老,只依稀能从眉眼间辨出两分当年风采的女人,缓缓转到她身旁,同她样貌相似,却一看就很不讨喜的男生身上。   眸底划过一瞬讥诮。   好半晌,闻清临才开门见山问:“你们来做什么?”   甚至吝啬于再开口叫声“妈”。   田芳身形明显一顿。   她搓了搓手,略显局促:“你这孩子…这么多年没见了,是还在跟妈妈置气吗?”   置气。   听到这个词的瞬间,闻清临就笑了。   确实是被气笑的。   他母亲还真就有这个能耐——   时隔十年,依然只用一句话一个词,就能精准戳中他的怒点。   原来他这十年的逃离,逃离以前种种压抑的,窒息的,不堪的生活,艰难重获新生,在他母亲眼里,都不过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好似看着不懂事叛逆小孩的“置气”。   闻清临阖了阖眸,重重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他并没有搭理这句话,只是又加重语气重复一遍:“我在问,你们究竟来做什么?”   大概是他的语气确实太冷厉了,田芳脸上明显闪过一瞬不悦。   不过又被生生压了下去,转而换上一副好似更和蔼的笑脸:“我毕竟是你妈,好不容易知道你在哪里了,来看一看你,有什么不对?”   顿了顿,田芳目光又自以为隐蔽,将闻清临从头打量到脚,才接着道:“当年是妈妈不对,太没见识觉得你画画没用,看你现在靠画画这么有出息了,妈妈真的很欣慰,很以你为傲!”   但很显然,闻清临早已过了会被这番话打动的年龄,他毫不留情道:“真不好意思,可对我来说,你们就是我的污点,所以有话直说,没话以后也不必再来打扰我。”   闻清临这话是真的很直白,很不留情面了。   田芳皱起了眉头,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闻金豆忽然笑了一声,插话进来:“我来之前不就跟你说了?打这感情牌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直说!”   他这话自然是对着田芳说的,不过说了这句,闻金豆就又转头看着闻清临,翘着腿一脸理所当然开了口:“哥看起来也是个直爽干脆的,那我就直说了,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让哥给我们在海城买套房,妈现在已经退休了,退休工资不高但也算够她自己花,但养我肯定就不够了,所以想让哥给我在海城安排个工作,就这俩要求,以哥现在的身份,肯定很简单对不对?只要哥能做到,那我们肯定也能做到不打扰!”   最后一句话,怎么听怎么像威胁。   见他已经挑明说了,田芳也不装了,干脆在一旁补充道:“房子也不用很大,就我和你弟弟两个人住,你弟的工作也不用特好,他…他没念上大学,专科学汽修今年才毕业。”   竟自认自己很通情达理。   闻清临没能立刻讲出话来。   已经不是被气的了,而是震撼——   震撼于竟然这世上真的有人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闻清临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又松开。   片刻后,他一个字都没有搭理闻金豆,只对田芳一字一顿道:“你当年说我画画没用其实没说错,因为对你们来说确实没用,我靠画画赚来的钱,一分钱都不会花在你们身上,找我买房找工作,不如做梦来得比较实际。”   是直截了当,没有分毫转圜余地的拒绝。   这下田芳和闻金豆脸色都变了,大概是没想到闻清临竟然真的能这样“不近人情”。   “闻一!孝敬爹妈给爹妈花钱这叫…叫义务,你现在是文化人,连这最基础的法律都不懂吗!”田芳忍不住大声呵斥。   可闻清临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他一脸无谓道:“那你直接去法院告我好了,和你打官司,我倒是愿意花钱。”   田芳被噎住了,一时没说出话来。   闻金豆又忽然开了口,他阴恻恻笑了一下,语气里威胁意味愈浓:“哥现在果然是有钱人了,你们有钱人确实不怕打官司,不过据我所知,有钱人总是面子大过天,所以哥你说,如果我现在出去和你这工作室的大家好好聊聊,聊聊哥其实是个毫无人情味儿的不孝子,这么多年因为嫌我和妈给你丢人就不认我们…哥你觉得怎么样?”   闻清临瞳孔微缩。   他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闻金豆的这句威胁倒是真的起了两分作用,当然,并不同于闻金豆所想的那样——   闻清临本身,并不怕闻金豆真的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什么,他也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他。   但闻清临从根本上,就不愿再和他的家庭扯上一分一毫的关系了。   他只是闻清临,不是闻一。   因此不愿再有任何人,听到提到关于他家庭的任何,无论真假好坏。   不过表面上,闻清临却依然是无懈可击不为所动的,他甚至还嗤笑了一声,好似很是不屑:“嘴长在你身上,随便你说,看别人会不会信。”   闻金豆也被噎到了。   可田芳却又像是缓过了神,她忽然转口提起:“我听说你找了个男人?你不在意你这群同事怎么看你,那连你男人怎么看你,你也不在意吗?”   闻清临微顿,很快便反应过来,这“男人”肯定说的是沈渟渊了。   大概是那天在高铁站碰到的女人,回去告诉他母亲的。   在这个瞬间,闻清临心尖竟莫名浮起了两分庆幸——   庆幸他已经同沈渟渊坦诚过了。   沈渟渊不必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乱七八糟的不堪。   想到这里,闻清临甚至还勾了勾唇,语气轻松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同他讲过?”   田芳再次顿住。   闻清临彻底没了同他们再废话下去的耐心,他正准备“送客”,可还没来及开口,就听田芳又忽然提高了音量,疯魔般尖声道:“你真的什么都和他讲过了?包括你爹当年躺在你面前要你打120,你却眼睁睁看着他彻底断气,这你也讲过了吗?你真的敢讲吗闻一!”   田芳话音落下的瞬间,闻清临忽然感觉到大脑轰响一声,伴随起尖锐的刺痛。   可不等他说出什么,咨询室的门却在这个瞬间被敲响了。   闻清临蹙眉忍着头痛问:“什么事?”   然而下一秒,门外就响起了一道意料之外的低沉男声:“闻老师,开门,是我。”   嗓音很沉,隐含怒气。   闻清临倏然僵住——   沈渟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第33章   一瞬犹豫,闻清临手指还是搭上了门柄。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让沈渟渊和房间里的人碰面。   但沈渟渊现在已经来了,碰面就成了必然。   缓缓吸了口气又吐出,闻清临终于还是略微施力压下门柄,打开了门。   沈渟渊果然就站在门口,周身都像裹挟着寒气。   生气生得很明显。   对上他视线的瞬间,闻清临呼吸都有一瞬滞涩——   他是真的不确定,沈渟渊有没有听到田芳刚刚喊出的那句话。   毕竟田芳刚刚声音很大,而沈渟渊又已经走到了门口。   如果听到了…   如果听到了…   闻清临极其罕见生出了两分无措,他莫名觉得喉咙很干,下意识舔了舔唇,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才终于轻声开口:“你怎么…”   当然是想问“你怎么来了?”,可话讲一半就被沈渟渊打断——   听沈渟渊沉声问:“哪里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   边这样问的时候,沈渟渊还抬了手,指腹覆上闻清临微蹙的眉心,轻揉两下。   与他隐含怒气,濒临喷发的神情截然相反,力道竟称得上温柔。   且他问这句话做这个动作时,都无比自然,就像是根本没看到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一样。   闻清临倏然顿住,甚至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是真的没想到,沈渟渊此时此刻,最先关注到的竟是这个…   微妙的荒谬感与陌生的酸软感,顷刻间便一同席卷上心尖——   此时房间里的两个人,从血缘上而言本该是他最亲近的人。   可他们却是带给他所有痛苦的根源。   而房间门口的沈渟渊,不过是同他才领证不到三个月的闪婚对象。   却在这种时刻看到他的第一眼,最关心的问题,竟是他“哪里不舒服”。   一句到嘴边的“没事”就这样被闻清临原封不动咽下,片刻后,他轻轻眨了下眼,难得坦诚:“只是有些头痛,没大问题。”   沈渟渊低低“嗯”了一声,却依然并不急于进房间里,反而就站在原地,他覆在闻清临眉心的指腹,还顺着闻清临眉骨缓缓滑到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打圈揉按起来。   闻清临薄唇微张,却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而房间里的田芳和闻金豆也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到了,一时间都没有出声。   竟形成了短暂微妙的安静。   揉按的时候,沈渟渊一直垂眼注视着闻清临,直到感觉闻清临脸色恢复了些许,他才慢条斯理收回手,终于开口问:“闻老师,现在可以让我进去了吗?”   闻清临指尖微蜷,他依然没有讲话,只是沉默侧开身,直接给沈渟渊让出了通路。   看着沈渟渊进到房间里关好门,闻清临的心脏又在倏忽间悬了起来——   莫名像是在等待审判。   也是直到这一刻,闻清临才意识到,自己竟比原以为的,更在意沈渟渊。   不只是想看到沈渟渊的种种情绪因自己而起,竟已经开始在意,沈渟渊会如何看待自己…   “闻一,你挑男人的眼光,看起来倒真是比你妈我要强不少。”   田芳忽然开口,尖锐嗓音中难掩刻薄。   闻清临抬眸看去的瞬间,垂在身侧的手指就又都不自觉攥紧,甚至指尖都陷入了掌心。   可下一秒,手背上就忽然覆上来一道温热触感——   沈渟渊探手过来,以一股足够温和,却又不容置喙的力道缓缓掰开了他的手指,之后将他整只手都扣在了掌心。   是不失掌控意味的安抚。   很神奇的,闻清临竟在这个瞬间,真的感觉到了两分安心。   他下巴微抬,罕见赞同了田芳的话:“确实。”   “不过依我看,你男人是没听到我之前说的话,”田芳又忽然疯魔般笑了起来,“那我就再说一遍好了,你有没有告诉过你男人,当年你爹躺在你面前要你打120,可你却眼睁睁看着他彻底断了气!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看你们以后还能不能再你侬我侬!”   田芳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闻清临蓦然偏头看向沈渟渊,紧紧攫住沈渟渊眼眸。   闻清临想,或许自己同样是个疯子,从来都不喜欢和婉——   分明前一刻才意识到了,自己比原以为的更在意沈   渟渊。   可这一刻,就偏要连分毫缓冲都不给彼此,就想看沈渟渊在这个当下,最直截了当的,最难以隐藏的真实反应。   即便那有可能很残酷。   当然,闻清临自己大概并不知道——   他此时注视沈渟渊的眸光,分明孤傲而又倔强,像瞬间竖起了所有尖刺。   可眸底却藏了些微,极不易察觉的不安。   如同刺猬最柔软的肚皮。   但沈渟渊察觉到了。   不但察觉到了,还因此心疼得一塌糊涂。   轻轻捏了捏闻清临的手指以作安抚,沈渟渊视线转向了正难掩得意的田芳,他目光中的无尽温柔瞬间便散了彻底,取而代之的,只有冰淬出的冷意。   沈渟渊开口,一字一顿:“我的律师就在楼下,刚刚的话如果再让我听到一个字,我会立刻以“诽谤”的罪名,代我先生起诉你。”   很显然,田芳完全没想到沈渟渊的反应竟会是这样的,她得意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皱起眉毛尖声道:“你说什么?诽谤?我说的明明都是事实!亲眼所见的事实…这怎么能叫诽谤…”   只是或许是被沈渟渊眸中寒意震慑到了,她明显底气不足,越说声音越小,甚至不敢再看沈渟渊的眼睛。   沈渟渊下颌角轮廓绷得极紧,没人知道他正在耗费什么样的忍耐与克制,才不至于做出什么让面前这位,闻清临血缘上的母亲彻底消失的冲动。   最终,他只是冷声道:“我说是诽谤,那就是,你如果有异议的话,不如直接对我的律师讲。”   边这样说,他竟就真的从外套口袋里抽出了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哎别别别!”田芳立刻心虚阻止,“我不说了,不说了!”   沈渟渊又盯着她看了两秒,才暂时收起了手机,视线又转而落在了田芳身边,吊儿郎当坐着的闻金豆身上。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开口。   只是就这样居高临下,垂眼看着。   看着这个身上流淌着和闻清临相似的血液,却自出生起就只给闻清临带来痛苦的人。   看着他在自己的注视下,逐渐开始坐卧不安,冷汗涔涔…   “欣赏”够了,沈渟渊才终于薄唇微启,开口便丢出一记“炸弹”:“闻金豆,你知道你在学校时偷窃汽修配件,是该坐牢的吗?”   闻金豆身形倏然一僵,和田芳一同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抬头望过来。 第34章   闻清临原本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却在听到沈渟渊这句话的瞬间回神。   眉梢微挑,闻清临同样也很惊讶。   当然,他并不是在惊讶沈渟渊话里的内容——   在闻清临看来,闻金豆无论做出什么恶劣的事情,都不算太意外。   毕竟他早就已经被田芳彻底宠坏了。   闻清临惊讶的是,沈渟渊竟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真的猜到了自己是被所谓的母亲和弟弟找到了,且立刻做出了应对措施。   以小见大,闻清临在这个瞬间,好像忽然就对一直听闻的,沈渟渊的沉稳手腕有了实感——   难怪沈总能年纪轻轻就将整个沈誉都牢牢把控在手里,沈总是真的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闻清临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或许不大合时宜,但他思维确实已经发散到了对沈渟渊的欣赏之上。   但很显然,闻金豆和田芳就不能这么淡定了。   闻金豆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开口,声音发颤:“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出口,他就被田芳重重拍了下肩膀。   闻金豆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这句话,不就是承认了“偷窃”吗!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田芳勉强提起口气反驳,“你刚刚还在说我诽谤,难道你现在就…就不叫诽谤了吗!”   沈渟渊视线扫向她,极轻的一眼,好似在看跳梁小丑。   “有证据的事情,还叫诽谤吗?”沈渟渊语速依然平缓,可此时每个字钻入闻金豆和田芳的耳朵里,却都如同恶魔低语,“上个月12号晚上22点18分,校内汽配实验室,还要我帮你们回忆得更详细吗?”   田芳和闻金豆都瞬时噤了声——   就那一次,确实是在那个晚上…   “什么…什么坐牢!”半晌,田芳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又尖声叫起来,“你不要在这故意吓唬我们,金豆当时确实…确实做错了事,但钱我也赔过了,学校都没报警,只是记了次校内处分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让他去坐牢?”   她当时不但赔了钱,还…还特意多花了不少钱,求学校负责人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千万不要报警的…   她绝对不能让闻金豆去坐牢!   “学校当时确实没报警,”可沈渟渊却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压低了嗓音,意有所指道,“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以后都不会报警。”   略一停顿,沈渟渊又看着田芳,一字一顿反问她:“你猜,我有没有资格送你的金豆去坐牢?”   “你的金豆”四个字,还被他有意咬得极重,嘲讽意味不加遮掩。   沈渟渊现在所说的,很显然,就是再直白不过的威胁。   且比闻金豆先前对闻清临的威胁,明显要有力很多很多倍。   闻清临看着被吓到脸色惨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田芳和闻金豆,真的很不合时宜,却也是真的很忍不住——   低头无声挑了下唇。   之前其实已经有过两次了,沈渟渊“料理”过他所谓的追求者,更“料理”过那不长眼睛的肮脏觊觎者…   不过那两次,闻清临都没能亲眼看到。   因此这还是第一次,闻清临发现,沈渟渊暂时敛起了他一贯的温和绅士,竟真有两分毫不违和的反派气质…   实在很有意思,很迷人。   “别…金豆不能去坐牢,不能去…”田芳终于没了她先前不顾一切一般的疯劲,再开口,语气里求饶意味很浓,“你说,你说要我们怎么做?你说出来好吗!”   闻清临忽然嗤笑了一声。   是真觉得很讽刺——   他母亲对他弟弟,倒真的一直都“母爱无边”。   或许是敏锐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沈渟渊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侧眸看过来。   黢黑眸底瞬间便满溢开温柔与心疼。   且只有温柔与心疼。   像沉静温缓的水。   闻清临微怔一瞬,就轻轻眨了眨眼,示意沈渟渊没事。   就听沈渟渊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闻老师说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闻清临再次看向田芳和闻金豆,语气是他一贯的冷淡,就像在对两个令他感到不快的陌生人讲话,“我只需要你们像过去的十年一样,和我互相当作不存在,不要用任何方式联系我,更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田芳和闻金豆对视一眼,当然还是不情愿不服气的,但现在有了沈渟渊的威胁在前,他们再不情愿不服气也没用。   因此最后,田芳还是开了口,嗫嚅道:“知道了,我…我们这就走。”   边说她边伸手去拽闻金豆的胳膊。   两人顺着墙边往房间门口走,不过在经过沈渟渊身边时候,田芳还是鼓起勇气又说了一句:“我们会说话算话,你…你也得说话算话,不能再报警!”   但沈渟渊并没有搭理她。   田芳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再同沈渟渊谈条件的资格,只说了这句,就拉着闻金豆匆匆出了房间。   甚至没再回头看过闻清临一眼。   但闻清临还是跟了出去。   当然了,不是为了再多看一眼,而是为了确保田芳和闻金豆不会再突然发疯。   一路跟到了电梯间,见两人进了电梯,闻清临才终于不着痕迹微松口气。   只是…   在电梯门彻底阖上的前一秒钟,闻清临无意间瞥到,闻金豆垂在身侧的手,像是在轻微抽动。   那种抽动很奇怪,就好像闻金豆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一样。   闻清临不自觉蹙了蹙眉,有什么猜测在刹那间划过脑海,只是太快,没来及被捕捉到。   下一秒,就又被沈渟渊忽然响起的低沉嗓音打散——   “下去了,盯好。”   闻清临偏头看向他,见他正在讲电话。   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等沈渟渊放下手机,闻清临就率先开口,轻声问:“沈总找人在盯着他们?”   沈渟渊“嗯”了一声,直白道:“盯到他们离开海城为止,这样更稳妥些。”   闻清临点了点头,很赞同沈渟渊的做法。   又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闻金豆抽动的手指,闻清临又干脆问:“沈总还查到其他什么了吗?除了偷东西。”   顿了一下,他说出自己的猜测:“成年人没有偷窃癖的话,总不会无缘无故去偷东西的。”   大多当然是为了钱,但用这钱去做什么,就很值得探究了。   听懂了闻清临意思,沈渟渊解释道:“时间有限,所以暂时只查出来了像处分这种就在明面上的,不过何千还在继续查,如果还有什么,我会再第一时间告诉闻老师的。”   闻清临也并不急,他点头应了“好”,就又认真道谢:“今天…多谢沈总的出现。”   如果不是沈渟渊及时到来,并带来了一项强有力的把柄,闻清临想,田芳和闻金豆大概是不会这么轻易离开的。   闻清临并不怕他们什么,但也确实没心力周旋。   可沈渟渊垂眼看了他两秒,却沉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闻清临忽然笑了,他挑唇问:“沈总真的不是在说反话吗?”   在闻清临看来,沈渟渊明明来得已经很快了,甚至完全超出了自己原本预料。   想到这个,闻清临又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猜到他们来找我的?”   沈渟渊薄唇微抿,如实答:“给你打完电话之后。”   顿了一下,他又缓声补上一句:“闻老师如果真的想给我惊喜,是不会提前发信息给我,问我什么时候下班的。”   问了,就说明有特殊情况。   闻清临哑然,只觉得沈渟渊是真的过分敏锐了。   但…   “但我回海城原本真的只是为了给你惊喜的,”闻清临看进沈渟渊眼眸,语气罕见认真,“只是很不巧,一到海城高铁站就接到了电话,说他们已经到我工作室了。”   沈渟渊微怔,片刻后,他才无奈低叹一声,嗓音微哑问:“在我到之前,他们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当时来闻清临工作室的一路上,沈渟渊都在猜测闻清临这血缘上的母亲和弟弟,会对闻清临说什么做什么。   他知道闻清临并不是会任由欺负的软弱性格,正相反,闻清临性格中有绝对强势的一面。   但这并不妨碍,他依然感到无比心疼。   听沈渟渊这么问,闻清临就又挑起了唇角,轻笑反问:“沈总觉得他们现在还能为难到我吗?如果他们真的在我这占到便宜了,那你之前来的时候,田芳也就不会那么发疯了。”   他干脆直呼了“田芳”大名。   沈渟渊眸光微动,瞬间便反应过来,闻清临口中的“发疯”,是指田芳当时说的——   说闻清临不打120,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断气。   “沈总真的不好奇真相吗?”闻清临又忽然轻声道,“其实田芳那句话,也不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讲出这句话的瞬间,闻清临便又一次抬眸,紧紧攫住了沈渟渊眸光,分秒不错。   与此同时,他清晰感觉到自己心底有什么正在沸腾,在叫嚣——   闻清临想,他骨头里或许真的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明明这件事情本已经可以就这样过去了,沈渟渊当时的第一反应已经足够好——   他没有表现出分毫惊恐亦或害怕,反而反过来安抚了自己,还义正言辞将这认为是田芳对自己的“诽谤”。   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大抵都会就此让这件事情过去,不再提起。   可闻清临偏不。   他偏要在沈渟渊面前,将所有温和的表面都撕裂,偏要露出内里最不堪的血肉,之后质问沈渟渊——   你能接受吗?   能,那么闻清临就会默许,沈渟渊在他心底所占据的位置更进一寸。   不能,那便退回原位。   总归,主动权还是在他手中的。   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他垂眼看了闻清临两秒,才哑声反问:“闻老师愿意告诉我吗?”   “当然了,”闻清临弯唇笑了,意味深长般道,“我现在很乐意对你坦诚。”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电梯间旁边的吸烟区。   闻清临从外套口袋中摸出烟盒,抽出支烟送至唇边,点燃轻吸一口,才继续道:“我之前和你讲过,闻琼,也就是我父亲是被追债的活活打死的,但其实也不完全对。”   说起这个的时候,他又感觉到大脑些微发涨,泛起生理性刺痛了。   微蹙了下眉,闻清临又吸了口烟,修长食指轻轻掸了掸烟灰,才迎上沈渟渊专注目光,进一步讲下去:“那年我13岁,是在初一的暑假,那天我原本是在家里画画,邻居来拍门,说闻琼在外面被人打了,打得很凶,田芳便带着我出了门,闻金豆那时候还小,才7岁,现在想来田芳大概是怕他出事,所以把他留在家里了。”   讲到这里时候,闻清临就又自嘲扯了下唇——   田芳对闻金豆的偏爱,从来都很明显。   没有夹烟的那只手忽然被沈渟渊握住了。   闻清临笑了一下,继续讲:“等我们找到闻琼的时候,那群追债的早已经跑了,只有闻琼一个人躺在地上,全身是血,像滩烂泥…”   边讲,闻清临眼前又仿佛浮现出了,那十多年前的画面。   时间果然是很神奇的东西。   当年觉得恐惧无比全身发冷的画面,现在再回想起时,竟也只剩下了麻木。   可在感觉到沈渟渊握着他的手不自觉攥紧时,闻清临依然很受用。   “但他当时确实还是有呼吸的,他奄奄一息对我说,要我打120,”闻清临目光落向了虚空一点,指间的烟不知觉间已经燃出了长长一截烟灰,“我原本是要打的,但我那时候还没手机,就准备去拿田芳口袋里的手机,可我手伸过去了,却被田芳按住,看见田芳朝我摇了摇头…”   又缓了两秒,闻清临才倏然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沈渟渊,他一字一顿收束道:“再后来,沈总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和田芳谁也没有打出那通120,闻琼终于还是没能支撑过去,失血过多死了。”   略一停顿,闻清临又转口道:“其实后来的这么多年里,我偶尔也会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其实我当时已经比田芳高了,客观上我应该有能力挣脱她的手,从她口袋里抽出手机打出120,但我始终没有那么做。”   闻清临到现在都还清晰记得,自己当时看着奄奄一息的闻琼,满脑袋都只有过去那么多年,闻琼每一次赌博输了钱,就回来打骂田芳,也打骂他…   那说长不长的一刻钟,闻清临竟没能回想起闻琼的半分好。   而再之后,也不等他回想更多了,因为闻琼已经就这样彻底没了呼吸。   “所以你看,”闻清临终于彻底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一瞬不瞬攫住沈渟渊的眼眸,似自嘲又似有意挑衅般道,“田芳也不完全是在诽谤我,她只是把她自己摘得太干净罢了,但这并不能否认,我骨头里确实是个坏种。”   所以,沈渟渊,你怕不怕?   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   他们在烟雾弥漫间对视。   每过去一秒,闻清临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下坠一秒。   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闻清临不自觉又蹙起了眉——   他想看沈渟渊被自己挑动起情绪,潜意识里,却非常抗拒自己因沈渟渊而生出什么情绪。   将自己的情绪开关递到另一个人手中,这在闻清临看来,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危险可以很迷人。   但闻清临一向偏好的,其实都只是在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内,的危险。   是清醒的失控。   显然,这并不包括,让自己的情绪也一并被别人掌控。   就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般,闻清临蓦然低下头去,将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烟举起,再次递至唇边。   然而,在他唇瓣要含住滤嘴的前一秒钟,眼前却蓦然探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沈渟渊以绝对强势的力道,从闻清临唇边抽走了那短短一截烟,送至自己唇边,深深吸了一口。   他并没有立刻将这口烟吐出来,而是丢掉了烟头,之后整个人倾覆过来,将闻清临完全笼罩。   单手扣住闻清临的下巴,沈渟渊重重吻了下来——   吻得又凶又狠,还极其恶劣,将口中的烟雾都悉数渡入闻清临嘴里。   扣在闻清临下巴的手指还分毫不松,不给闻清临丝毫反抗亦或逃脱的可能。   “闻清临,”烟雾纠缠间,沈渟渊抵着闻清临的鼻尖,哑声喊他名字,“以后不准再这么说自己,也不要对我有什么误解,你记好了,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好还是坏,你的立场,就都是我的立场。”   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边,即便未来有刀山火海地狱岩浆,我亦都会与你共赴。   后面的这句话,沈渟渊没有讲出来。   但只是讲出口的那句,已经足够闻清临从中品尝到了,毫无遮掩的郑重意味。   宛若承诺,宛若誓言。   理智在疯狂拉响警报,但在这个瞬间,闻清临却还是清晰听到了——   自己如擂鼓般喧嚣的心跳。 第35章   闻清临和沈渟渊是在工作室楼下分开的。   沈渟渊还得回公司继续工作——   他是真的硬抽出时间过来的,现在闻清临这边的问题暂时算解决了,他就得回去继续开项目研讨会,继续和约好的合作伙伴谈判。   闻清临不想再耽误沈渟渊时间,因此拒绝了沈渟渊要小张先送他的提议,而是选择自己叫车回家。   沈渟渊离开时候当然还是不太乐意的,不过被闻清临成功用一句“你早去才能早回,我在家里等你。”安抚到了,最终还是先坐上了车,回公司了。   闻清临坐在出租车后座,一路都侧着头,看着窗外走神。   其实准确来说,是在那个弥漫了烟草气息的吻之后,是在沈渟渊讲了那句听起来如同承诺与誓言的话之后…   闻清临思绪就彻底散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沈渟渊会讲出那样一句…   那样一句完全契合了自己心底渴望的“标准答案”。   闻清临向来偏爱的,就都是“同坠落,共沉沦”,是“我即便知道了你的不堪与恶劣,但我依然愿意同你站在一边”。   而沈渟渊所讲的话,恰好如此。   实在太合闻清临心意。   闻清临指尖无意识在车窗上轻轻描摹,觉得沈总有时候真的很犯规——   明明不是普遍意义上技巧丰富很会撩的人,却偏偏能在认真讲话时候,撩于无形。   至少闻清临这一次,是真的被撩到了。   很为这样的沈渟渊心动。   好似人体本能里开启的自我保护机制,确实让他有过短暂警醒,但警醒过后…   警醒过后,闻清临竟觉得这种感觉并不算坏。   这种会在意另一个人如何看待自己,会为了另一个人而心跳加速的感觉,并不像原以为的那么糟糕。   正相反,很新鲜。   像尝到了一颗不太熟就掉落的青苹果,涩味过去之后,透出了丝丝缕缕的淡甜。   一直到回到家里,闻清临才勉强拉回两分思绪。   他后知后觉,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沈渟渊今天,竟然没有因为他又一次的隐瞒,和他“算账”…   原本在工作室见到沈渟渊的那个瞬间,闻清临其实都已经做好了又要被“惩罚”的准备的。   毕竟他本来确实答应过沈渟渊,如果再有和所谓的母亲弟弟有关的任何事情,再遇到什么新的状况,都会如实告知沈渟渊,不再隐瞒的。   可先前在海城高铁站,沈渟渊打电话给他问他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他却一个字都没有讲给沈渟渊。   虽然自认自己的做法有理有据,并没什么问题,但其实,闻清临心底是期待沈渟渊的“惩罚”的…   他会因为沈渟渊的“惩罚”而感到兴奋,愉悦。   可这一次,沈渟渊竟连提都没有提起一句,诸如“闻老师又忘了答应过我的话了”之类的话。   洗手换了家居服,闻清临本想喝杯龙舌兰,但想起手臂上的伤口还是作罢,只倒了杯加冰的水,边喝边兀自又思考了一阵,可还是不太能摸准沈渟渊是什么意思,索性暂时放下不想了。   他转而就又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和数位板——   准备画这周要更新的漫画。   闻清临今天灵感十足,当然,这灵感是沈渟渊提供给他的。   画的依然是白衬衣和皮夹克的故事,最后一张图,就是皮夹克将终于撕扯开温和表面,手握一把带血尖刀的白衬衣抵在角落里,被皮手套包裹的有力手指扣住白衬衣下巴,落下一个恶劣的渡烟吻。   吻毕说出一句——   [大画家,终于不在我面前装了吗?你早该如此了,早该明白,虽然我确实是个混蛋,但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好还是坏,你的立场,就都是我的立场。]   这一话闻清临画得格外投入,甚至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同笔下的人物相互重合了。   还恍惚觉得,自己真的握过一把这样的刀,以刀尖对抗田芳和闻金豆…   甚至鼻尖,都仿佛隐约弥漫开了两分血腥气。   点了发送,退回到微博首页,又过了两秒,闻清临倏然从漫画中抽离出来——   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鼻尖的血腥气并不是错觉。   而是他手臂上缝过针的伤口,不知是不是因为画画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发力,毛细血管破裂,竟又隐约开始往外渗血了…   关了电脑和数位板,闻清临忙起身出了画室,去客厅找出医药箱,简单替自己处理伤口。   好巧不巧,沈渟渊就是这时候到家的。   走到客厅,看到坐在沙发上正一手捏着蘸了碘伏的棉签,涂在手臂伤口上的闻清临,沈渟渊脚步倏然顿住,眉心就蹙了起来。   “怎么了?是沾水了吗?”沈渟渊沉声问。   闻清临抬头看他,听到“沾水”两个字就忍不住笑了。   “我在你眼里真的有这么叛逆吗?”闻清临开了句玩笑,才轻描淡写解释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画画没太注意,有点渗血了。”   可沈渟渊并没有因为闻清临的解释而放松下来,他眉心依然蹙得很紧,语气亦紧绷:“怎么会突然渗血?不如去医院再看一下。”   “哪儿有这么夸张…”闻清临失笑,边把涂完的棉签丢进垃圾桶里,边抬起手臂伸到沈渟渊面前,示意他看,“都已经不流血了。”   沈渟渊垂眼看了两秒,确认了闻清临手臂上那道伤口,此时看起来确实没有再往外渗血,也没有红肿之类的异常状态,才终于松口道:“观察一天,明天如果再出现任何情况,就直接去医院。”   闻清临对沈渟渊的担忧与关心照单全收,他弯唇应:“遵命。”   边就收回手臂,动作小心放下了家居服的衣袖。   可再抬眼,却见沈渟渊薄唇依然紧抿,下颌线轮廓也依然紧绷。   明显还是情绪不佳。   闻清临干脆从沙发上站起来,靠近沈渟渊,有意挑逗般对着沈渟渊颈侧,轻轻吹了口气。   如愿看着那片肌肤瞬间泛起涟漪,闻清临才轻声问:“沈总在想什么?”   “在想…”沈渟渊眸光微颤,像是还没从下沉的思绪中彻底抽离出来,不自觉便讲出了心里话,“在想如果能替你受伤就好了。”   他讲这句话的时候,嗓音磨得低而缓,不像是在回答闻清临的话,倒更像是兀自低喃。   近乎透出股虔诚的味道。   闻清临倏然怔住。   片刻后,他才轻轻眨了眨眼,有意将语气放得更轻松:“沈总可别乱讲话了,海城地很邪的…”   讲了这句,不等沈渟渊再说什么,闻清临就强行忽略掉刚刚那一瞬间,心尖涌起的莫名心悸感,转开话题问:“沈总今天…没什么想再问我的了吗?”   沈渟渊回神,下意识顺着应了一声:“什么?”   看他像是真的没什么要问的坦荡模样,闻清临舔了舔唇,终于还是把自己惦记了一下午的问题,直白问了出来——   “沈总难道不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又答应你的没做到,说话不算话…没对你坦诚吗…?”   反应过来闻清临是在说什么,沈渟渊垂眸看过来,他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忽然抬手,指腹落上闻清临颈侧,在闻清临耳垂下方那颗小痣上轻轻摩挲了两下,才低声开口:“那闻老师说说看,为什么又不坦诚,又要瞒着我了?”   语气里染了两分,并不明显的循循善诱意味。   闻清临隐约察觉到,沈渟渊这时候的状态不太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又一时说不上来。   不过也正因此,闻清临难得没再故意反问什么,而是坦白道:“其实本来是想告诉你的,不然也不会问你什么时候下班了…但一看你今天很忙,我就觉得还是算了,没必要让你为了这种事情耽误工作,我自己也能处理好的。”   闻清临是真的鲜少对谁这样认真剖白什么,因此他这段话讲得异常滞涩。   可讲完了,却见沈渟渊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低低应了一声:“嗯,我理解了。”   之后竟就不等闻清临再说什么,自然而然转开话题道:“闻老师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现在去做。”   讲了这句,沈渟渊就转身向厨房走了。   留闻清临一个人在原地愣神。   闻清临是真的没想到,沈渟渊今天的反应会是这样的——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温和了,简直像是过分尊重到了仿佛毫不在意的模样。   仿佛他之前一次次要求闻清临坦诚时候的执拗,全都是假的…   闻清临唇瓣也不自觉抿了起来,不明白是忽然哪里出了问题。   可沈渟渊又好似恢复了他一贯的温和,做好饭盛好端到饭厅,坐下来和闻清临一起吃饭的全程,都依然会语气温沉同闻清临闲聊起公司的事情。   好像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只字不再提要闻清临对他坦诚了。   是他又敛起了自己先前对闻清临释放出的,些微并不过量的强势与掌控。   闻清临这一顿饭都吃得很心不在焉。   终于结束,沈渟渊又收了餐具放去厨房洗碗机。   闻清临跟了过去,本是想问一问的,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太擅长挑逗与引诱,却从来都不擅长这样需要交心的沟通。   而沈渟渊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又忽然道:“我先去洗澡。”   闻清临垂在身侧的手指略微攥紧一瞬,又松开,只好点头应:“好…”   沈渟渊便出了厨房,向自己的房间走。   不过在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又忽然停住脚步,偏头过来对闻清临讲了一句:“闻老师半小时之后进来房间找我,好吗?”   闻清临微怔,立刻便点了头。   洗澡,去主卧…   闻清临觉得这已经是再直白不过的暗示了,他心情顿时就松快了两分——   先做再说。   做的时候,很多难以沟通的,也就都能沟通了。   ……   闻清临也回自己房间洗了澡,洗得很快,还特意定了个闹钟。   半小时一到,他就准时去了沈渟渊的卧室。   身上只披了件黑色丝绸睡袍。   沈渟渊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完全关紧。   但闻清临还是抬手,屈指敲了两下。   听到里面传出的低沉一声“进”,闻清临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而,在看清房间里的沈渟渊的瞬间,闻清临就倏然顿住脚步,甚至微微瞪大了眼睛——   沈渟渊背靠在床头,坐在床上。   只在腰间松垮系了一条浴巾,上半身不着一物,硬朗胸膛与极其优越的腹肌轮廓都一览无余。   他头发还是湿的,发梢水滴顺着凌厉的下颌线轮廓缓缓坠落,落进锁骨的凹陷,又顺着胸腹的肌肉线条一路下滑,最终隐没进浴巾之内…   透出股完全不加遮掩的,绝对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性感得无以复加。   而这都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他此时两只手都交叠在了背后,竟不知道用了何种方法,自己用领带,把自己的两只手腕都捆绑在了床头!   一个完全自我束缚的姿势。   闻清临愣了半晌,才轻声开口:“沈总这是…要玩什么?”   沈渟渊抬眼看过来,迎上闻清临讶异眸光,他终于哑声开口:“我在等闻老师惩罚,我反思之后觉得,闻老师明明答应过我不止一次,却还是在遇到问题时候,一而再再而三选择对我隐瞒而不是坦诚,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在我这里,闻老师的任何事情都拥有绝对的第一优先权,那这应该是我的问题。”   略一停顿,沈渟渊又略微加重了语气,沉声道:“是我没能让闻老师足够信任,所以这一次,该受到惩罚的人是我。”   话落,他又忽然轻轻动了动手臂,换来领带轻晃,突出腕骨与身后床头上的锁环碰撞。   “闻清临,”沈渟渊直直望进闻清临眸底,再次启唇,喊了他的名字,语气里染上了分明蛊惑与诱导意味,“还不开始你的惩罚吗?到我这里来,现在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36章   “到我这里来,现在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沈渟渊讲这句话的语气,似是有意磨得比往常要更为低缓,近乎透出股足矣称得上纵容的味道。   他注视闻清临的眼眸亦如此——   专注的,纵容的,诱人下陷的。   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拥有能够轻易将人卷入其中的魔力。   此时此刻的沈渟渊,简直如同最会蛊惑人心的海妖,最能勾魂摄魄的精怪。   而闻清临也确确实实,被蛊惑,被引诱到了。   他精巧喉结微微一滑,大脑还未做出什么反应,身体却已经不自觉向前走去。   一步步走到了沈渟渊面前。   又过了两秒,闻清临才蓦然回神。   离得近了,更能够清晰看到此刻,沈渟渊交叉束缚在身后的手——   那分明是极为有力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硬朗。   那亦分明是极为有力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随意的抓握间,都轻易倾泻出难以遮掩的掌控力。   然而现在,它们却就这样被一条领带轻松束缚起来,甚至凌厉腕骨都被领带边缘隐隐磨出了红痕。   几近显出了两分脆弱感。   这过分强烈的反差,让闻清临根本无法将视线从上移开。   如同看到了最凶猛难驯的野兽,自入牢笼将自己捆缚…   谁又能不为此而心动?   在一下更比一下强劲的心跳声中,闻清临舔了舔唇,终于轻声开口:“真的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忽然向前倾身——   手臂还被捆缚在身后,因此他做这个动作并不容易,甚至是有些困难的。   可这却并没有阻碍到沈渟渊就着这个一看就很别扭的姿势,薄唇终于覆上闻清临垂在身侧的手背。   之后,舌尖探出,舔舐,吸吮过闻清临每个指节。   力道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如尝珍宝的…   边这么做的时候,沈渟渊还有意般抬眸,直勾勾望向闻清临。   他眸中不见多少侵略意味,反而虔诚得像在望着自己的…   拥有者。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手背上的温热湿润触感更源源不断,自手背顺着血管涌向心脏。   闻清临全身酥麻,指尖都不自觉蜷了起来,瞬间便来了感觉。   敏锐捕捉到他乱了频率的呼吸,沈渟渊才终于略微后撤靠回床头,哑声回答闻清临先前的问题:“对,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现在,任由闻老师处置。”   闻清临下颌倏然绷紧。   片刻后,他才丢出一句:“等我一下。”   嗓音中亦染上了哑意。   丢下这句,闻清临就又忽然转身,大步走出了沈渟渊房间。   两分钟后回来,修长指间多出一支——   他平时画山水画用的毛笔。   迎上沈渟渊微讶目光,闻清临唇角缓缓挑了起来。   他手指轻动,毛笔就在指间灵巧转过一圈。   “沈渟渊,”闻清临薄唇微张,叫了沈渟渊大名,语气欣然,“我们来玩个游戏。”   边说,他边又打开了一旁衣帽间里的衣柜,从中又随意抽出一条沈渟渊的领带。   动作干脆利落——   将领带覆上了沈渟渊眼睛,在脑后打结系好。   一如之前那次在湖边竹林的车里,沈渟渊对自己做的一样。   然而…   然而在系好之后,视线落在沈渟渊脸上的瞬间,闻清临却又微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甚至忘了要继续下一步——   不知是不是因为,沈渟渊同样是高眉骨深眼窝高鼻梁的标准浓颜系,他被领带蒙住眼睛的模样,竟立刻就让闻清临想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位摄影博主,“secret”!   在这个瞬间,闻清临甚至恍惚觉得,自己曾看着“secret”的照片幻想过无数次,领带之下的模样,好像就该是沈渟渊这样…   竟没有分毫违和。   但…这又怎么可能?   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闻老师?”沈渟渊略带疑惑的嗓音忽然响起,将闻清临从过度荒谬的联想中拽回神,“为什么不继续了?”   他此时视觉被剥夺,看不到闻清临的表情,自然也就猜不透闻清临停下的缘由。   便不自觉微微侧头,想要依靠听觉,来分辨闻清临停下来是在做什么。   那其实是个并不明显的本能动作,却莫名戳中了闻清临某个隐秘的兴奋点。   让闻清临瞬间便将无端思绪都抛诸脑后——   无论如何,这一刻先快活了再说。   不再犹豫,闻清临也在床边坐了下来。   手中毛笔笔尖,探向沈渟渊不着一物的身躯。   “沈总,我画你猜,玩不玩?”闻清临终于开口,与此同时,蘸过墨的毛笔已经在沈渟渊精壮胸膛上,落下了第一笔。   笔尖本就柔软,闻清临又有意将力道压得轻缓…   那自然是极痒的。   沈渟渊身形不自觉微颤。   他哑声反问:“闻老师是想怎么玩?”   “就猜我画的是什么,”闻清临继续落下第二笔,笔尖扫过沈渟渊的喉结,才不紧不慢解释,“我会给你提示,但你只有三次机会,猜错的话…”   略一停顿,那笔尖竟又似故意一般,在原位打转一圈,瞬间在沈渟渊凌厉喉结上洇开一个墨点,闻清临这才轻笑继续:“猜错的话,会有惩罚哦。”   说到“惩罚”两个字的时候,他还有意靠沈渟渊更近,薄唇近乎贴上沈渟渊耳廓。   尾音略微扬起,像羽毛轻扫而过。   沈渟渊薄唇抿起又张开,吐出一个字:“玩。”   闻清临笑了一声,暂时不再讲话,竟真的专注画了起来。   他从没有将任何人的肌肤当过画纸,这是第一次。   极其奇妙的触感,仿佛顺着笔尖,每一笔都精准反馈,传递到心尖——   或许是因为此时此刻,给他当“画板”的人是沈渟渊的缘故,闻清临竟觉得,这样多年用过的所有最为上乘的宣纸,都比不上沈渟渊的皮肤。   毕竟,再好的宣纸,又怎么能有独属于沈渟渊的体温,独属于沈渟渊的肌肉纹理?   闻清临每一笔都落得认真,当真像在对待最合心意,最难得的作品。   甚至称得上精雕细琢…   可也正因此,更带给沈渟渊几近难忍的酥麻痒意。   视觉被剥夺,于是其余感官就更被放大到了极致…   笔尖所过之处,蘸起的墨汁分明是冰凉而又湿润的,可于此时的沈渟渊而言,却似火苗星点坠落在了冰川上——   将冰川都融化,甚至烧灼。   灼得冰川发出叮咚轻响,融化的水更是将领带都浸透。   在快要画完的时候,闻清临笔尖微顿,他又故意坏心眼般开口,轻声问:“沈总现在,是在想什么?”   沈渟渊舌尖抵上犬齿,重重一压。   略稳了气息,才又仿佛很愉悦般沉沉笑了起来,哑声答:“在想,老婆,你真的好辣。”   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句话,闻清临手指不自觉打了个颤,毛笔就画歪了出去。   耳尖莫名升腾起热意,闻清临语气染上两分恼意:“沈总还能讲浑话,看来…是我太温和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毛笔柔软细毛隐没进遮掩之后。   笔尖略添了力道,在最能激起沈渟渊神经末梢颤栗的位置打起了转。   却又像尾调皮的小鱼,偏不真的触上海草的尖端,反而像与之游戏一般,只不断绕着周围摆尾。   摆得墨汁泼洒。   欲触不触,将悬未悬,才最磨人。   沈渟渊本能向后退避,可他背后就是床头,早已避无可避。   只能任由整个背脊都贴上了木板。   终于,闻清临停了笔,画好了——   只见沈渟渊原本光洁肌肤上,此时此刻,赫然多出了一幅水墨春图。   画中人物当然是沈渟渊,和闻清临自己。   背景是山巅木屋。   画面中,闻清临自己被沈渟渊抱起抵在了木门上。   两条手臂都交叉举过头顶,还被粗糙麻绳束缚在门关之上。   整个人都悬空没有落点,只能依靠沈渟渊借力,而也正因此承受沈渟渊的索取,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是闻清临偏好的,绝对的掌控,野性的碰撞。   寥寥数笔,意境无边。   闻清临微微眯了眯眼,认真欣赏了两秒自己的作品,才终于开口,施舍般道:“画好了,沈总可以开始猜了,提示一下,我画的,是我最喜欢的一种type,沈总要猜的是,在哪里,又怎么做。”   明白过来闻清临画了什么的瞬间,沈渟渊呼吸瞬间就又急促了两分。   他低哑笑了一声,又感叹一遍:“老婆,你真的好辣。”   闻清临忽然靠近沈渟渊,在那张今天格外恼人的薄唇上重重一咬,警告般道:“快猜,少说浑话。”   沈渟渊立刻便想要回吻,可却吻了个空——   闻清临已经向后撤开了。   无奈摇了摇头,沈渟渊只好妥协:“好,现在就猜。”   略一沉吟,他给出了第一个答案:“画室,你面对画架。”   闻清临故作遗憾轻叹一声:“错了哦,要罚。”   边说,他手中毛笔就转而抬起,没再蘸墨,笔尖掠上沈渟渊耳廓。   柔软细毛在沈渟渊耳窝中,轻轻打转。   如愿听到沈渟渊气息顷刻间焦灼,看到沈渟渊下颌明显重重咬合…   闻清临弯眼笑得愉悦——   他早就发现了,沈渟渊的耳朵…   很适合招惹。   “那就…我的办公室,你坐在我的办公桌上…”沈渟渊呼出口气,近乎急不可耐般给出第二个答案。   闻清临笔尖一停,顿时笑出声。   他调笑般反问:“沈总,你确定这是我喜欢的,而不是你自己喜欢的吗?”   沈渟渊竟承认得坦荡:“我确实喜欢。”   闻清临微讶一瞬,就又轻笑道:“那以后有机会试试。”   不过…   “不过还是不对,还是要罚。”   转口讲了这句,闻清临笔尖就又转而下滑…   明明是带着墨汁的毛笔,却为本就淡粉的句点,更染上了漂亮的绯红。   沈渟渊喉结缓缓一滚。   不得不立刻给出再一个猜测:“那就…还是我的办公室,我的办公桌…但是,我来哄你。”   瞬间便意识到了沈渟渊的“哄你”是指什么,闻清临微顿,饶有兴味点评:“这样我也确实喜欢。”   但…   “但还是不对,沈总,你没机会了哦。”   伴随话音,闻清临的笔尖,终于触到了…   那是沈渟渊在这个刹那,全部神经末梢的集合——   仅需稍微的触碰,再轻巧不过的描摹,就能轻易激起所有神经的颤栗,激起全身血液的沸腾,激起灵魂的燃烧。   沈渟渊身形绷得极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额前沁开一层薄汗,顺着鬓角轮廓流淌,将蒙在眼前的领带都浸透。   近乎濒临能够忍耐的极限。   沈渟渊忽然开口,嗓音喑哑到了极致:“所以,闻老师是…不准备告诉我正确答案了吗?”   闻清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下动作,转而抬手将手中毛笔翻转,用毛笔尾端抵上了沈渟渊收紧的下颏。   略微一抬,分明自己的嗓音中也早已浸开无边旖旎,可闻清临讲出的话,却依然傲气十足,亦引诱万分:“想知道?求我,我就告诉你。”   闻清临本以为,自己这次“势在必得”。   毕竟沈渟渊对他向来包容,鲜少拒绝,又遑论此时此刻,沈渟渊早已被自己磨到了极点…   然而下一秒,却听沈渟渊低低笑了一声,竟摇头道:“既然闻老师不想说,那便算了,求来的,总是不够牢靠。”   闻清临倏然顿住。   短暂的讶然过后,他却隐约觉得,沈渟渊这句话,并不真的是在说现在这个问题,倒更像是在说…   在说他们这次“惩罚”的开端——   沈渟渊是觉得,强求他的坦诚与不隐瞒,不够牢靠吗?   闻清临抿了抿唇,心尖莫名升腾起两分焦灼——   有种箭在弦上,却忽然不知该往哪里发的茫然。   不过很快,闻清临就干脆暂时抛去了理智,全凭心意,吻上了沈渟渊薄唇——   大抵是沈渟渊被磨得还不够,闻清临赌气般想,等真磨到极点的时候,沈渟渊就会开口求自己的。   骨头里的争强好胜,让闻清临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主动讲出答案的选项。   他这一吻近乎用上了自己全部的技巧,时轻时重,勾缠吮弄…   同时手中笔尖也一同配合,还不止流连过已经探寻过的地方,更向沈渟渊光洁的,此时被汗珠覆满的后背而去。   顺着后脊下滑,扫过被束缚的两只手的每一个骨节…   所过之处,皆勾起涟漪无数。   闻清临能够清晰感觉到,早已膨胀到了所能达到的极限。   可沈渟渊竟依然没有松口。   他不但不松口,甚至比起之前,将自己敛得更深——   无论笔尖掠向何处,他都薄唇紧抿,不再泄露分毫喘息。   倒真像应了最初对闻清临说的:“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只承受,却不反馈。   闻清临终于泄气停了下来。   他跌坐回原位,盯着沈渟渊看了两秒,竟恍惚间觉得,沈渟渊先前有过的所有难耐,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而现在,沈渟渊的眼睛依然被蒙着,不泄露分毫情绪。   甚至呼吸竟都已经重新趋于平稳。   莫名的焦躁感漫上心尖,闻清临吐出口气,忽然抬起手,用力抽掉了沈渟渊眼前的领带。   可沈渟渊落过来的眸光,竟一如往常沉静。   闻清临心脏重重一坠,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质问冲口而出:“沈渟渊,你明明也想的,为什么偏要收回去?为什么连本能欲望都不对我坦诚?”   然而,话音落下的瞬间,闻清临竟莫名一滞,隐约之间,像是明白了沈渟渊这么做的用意。   可他此时感觉还正强烈,实在不愿在这种时候动脑去思考问题,眼看沈渟渊也并没有要回答亦或妥协的意思,闻清临终于忍不住跳下床,转身便要离开,甚至出口的话也愈发带上怒气:“你这么想忍那就忍着好了,反正我也不是没你就不能解决了。”   不愿给予互动与反馈的沈渟渊,与小玩具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小玩具听话!   闻清临在心里忿忿,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被沈渟渊拨动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不过他才转过身去,向门口走了一步,手腕就忽然被一只大手攥住了。   下一秒,不等闻清临反应过来,整个人竟就被轻松挣脱开领带束缚的沈渟渊从后揽住,压回了原位。   形势在顷刻间调转——   沈渟渊整个人倾覆下来,精瘦却有力的手臂撑在闻清临耳朵两侧,将闻清临完全笼罩。   “我以前都没发现,”沈渟渊勾了勾唇,语气染上两分戏谑,“闻老师脾气这么大的。”   闻清临一顿,被这一句话激得愈发恼怒,他脚尖抬起踢上沈渟渊小腿,还故意偏开头不与沈渟渊对视,只留给沈渟渊一个倔强侧脸。   “不是我想忍着,”沈渟渊终于松口,低低一叹,缓声解释,“只是想让闻老师也尝一尝,得不到反馈与坦诚,一而再再而三被隐瞒的滋味。”   这份反馈与坦诚,可以是欲望,却绝不只是欲望。   闻清临微怔,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明了,沈渟渊这一晚上的用意。   只是不等他再想更多,下巴就又一次被沈渟渊扣住了。   沈渟渊以一种并不过分用力,却绝对不容置喙的力道,将闻清临的脸转了回去,逼迫闻清临与自己对视。   他终于不再忍耐,不再克制,眸中瞬间便积蓄起了,先前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无尽热意,汹涌渴望…   仿佛能将闻清临彻底吞噬,融入其中。   侵略性十足,却又隐隐夹杂了安抚与诱哄意味的吻,铺天盖地倾落下来。   难耐迷蒙间,闻清临终于抬手,攀上了沈渟渊脖颈。   “一直没能让闻老师信任,我就已经有罪了,”黑色丝绸睡袍轻轻摇曳,小小渊终于找到了该去开辟的通路,沈渟渊抵着闻清临鼻尖,哑声讲着浑话,“再让闻老师自己解决,我岂不是真的罪该万死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猛然向前,闻清临轻哼一声——   翕张等待良久的花瓣,终于迎来了它的芬芳… 第37章   翌日。   闻清临睡醒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   他抬起手臂伸懒腰,感觉全身都像散了架一般酸软没力气——   昨晚的他和沈渟渊,到后来都有些失控了。   他们从沈渟渊卧室的大床上,转到闻清临的画室,最后又到浴室里…   到处都是一片狼籍,满室旖旎。   闻清临最后是真累到连手指都不想抬一下了,甚至是被沈渟渊抱回卧室放在床上的。   其实有那么一个瞬间,闻清临想说句“以后不分房睡了”,有了之前在苏市酒店里的那一晚,闻清临觉得和沈渟渊同床共枕,也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不过他昨晚是真太累了,脑袋沾上枕头的瞬间,就一个字也不想说了,于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而反观沈渟渊,这人后来竟还能把房间简单整理干净,今天一早就准时去公司了。   精力是真的好…   闻清临边慢吞吞起身进浴室洗漱,边又忍不住回味了一下昨晚的放纵…   脑海中又不自觉浮现出了,昨晚在某个沉沦起伏的倏忽之间,自己迷蒙之中抬眼,就撞进了沈渟渊深邃眼眸——   那总是沉静如深海的眸底,在昨晚却是截然不同的炽热。   像在海底燃起了一簇火。   带着极深的,近乎能够将他吞噬的滚烫温度。   闻清临在恍惚间想,沈渟渊或许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   他以前从不会这么想,只会觉得沈渟渊是个极有责任感的绅士。   但最近,这个界限好像逐渐开始模糊,变得不甚清晰了…   如果…   如果沈渟渊真的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如果沈渟渊待自己的好,对自己的在意,都不止是出于作为法律意义上伴侣的责任感…   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   闻清临想不出来,但却在升腾起这个念头的瞬间,心脏就又难以抑制般,跳动得快了两分。   他弯腰用冷水洗脸,平复了两分纷杂思绪。   手机忽然震动两声。   闻清临边抽了张洗脸巾擦掉脸上水珠,边解锁手机去看。   是童柠发来的信息——   闻老师你出门了吗?   记得替我拍照收集素材哦!   闻清临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两下,简短回过去一条——   准备出,没忘。   他今天接了个新活。   海城大学,也就是他的母校,邀请他回去给美院的学弟学妹们开场讲座。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研究生毕业之后至今,闻清临每年都会接到一次这样的邀请。   可以说已经习惯。   童柠本想和闻清临一起回学校看一看,但今天正好有事抽不出空,因此就托闻清临拍一拍学校的新变化,给画廊增添素材。   洗漱后,闻清临进衣帽间,挑了套相对偏正式的衣服换好,又进厨房磨了杯美式喝,就出了门。   自己开车,因为已经错过了早高峰,一路畅通。   熟门熟路将车停进美院院办的停车场,闻清临开门下车的前一秒,手机又一次震动。   这一次,是沈渟渊发来的信息——   闻老师,到学校了吗?   闻清临唇角就又不自觉挑了起来,他玩笑般回复——   刚到,沈总真的不是在我身上装了监控吗?   沈渟渊秒回——   看来我对闻老师有心电感应。   闻清临笑意愈深,很喜欢沈渟渊偶尔不太正经,会讲浑话的模样。   不过不等他回什么,沈渟渊就又发来一条正经的——   祝闻老师讲座顺利,结束后给我发信息。   闻清临随手回了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   收到沈渟渊评价——   这只猫和闻老师很像,但没闻老师好看。   闻清临顿时笑出了声。   “清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和蔼的中年女声,“来了怎么不进去?”   闻清临下意识回头,便与自己当年的研究生导师目光相对。   “王老师好,”闻清临弯眼礼貌问了声好,笑着答,“我也刚到,正准备进去。”   王老师走上前,又打量了闻清临两秒,才笑眯眯道:“今天是有什么开心事吗?很少见你笑得这么活泼。”   活泼。   闻清临二十八年人生中第一次被用这个词形容,一时在原地怔了两秒,才半真不假道:“能回来看看就很开心。”   “比以前嘴甜了。”王老师笑嗔一声。   闻清临哑然失笑。   又后知后觉,自己最近,好像是变得略微比以前要“活泼”了。   而这种变化,大抵是沈渟渊带给他的。   和王老师一同进了院办,又闲聊一阵,闻清临便往报告厅走——   再过十分钟,就要到提前定好的讲座时间了。   报告厅内早已人满为患,喧嚣不已,年轻学生们兴致勃勃,口中话题十有八九都和闻清临有关——   显然,大家都对这样一位从外表到才华都极其出众的学长,充满兴趣。   不过…   不过在闻清临走进报告厅,站上讲台的瞬间,所有喧嚣就都倏然静止了一瞬。   下一刻,气氛瞬间比先前高涨了百倍——   “救命啊啊啊啊闻老师本人真的太好看了比照片还好看!”   “这就是天仙下凡吗呜呜呜!”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长得像天仙的人,画画也神仙!”   “别跟我说话了我要好好听闻老师讲座!”   ……   闻清临对台下的反应习以为常,神情没有半分波动,对准话筒做简明扼要的开场白:“大家好,我是闻清临,今天的讲座,是想同大家聊一聊,关于山水画的创新…”   他嗓音是一贯的清冷,语速不疾不徐,自带股让人沉静下来的能力。   报告厅内嘈杂渐止,学生们都认真听起了讲座。   闻清临今天的讲座内容,也是他这两年一直很感兴趣的方向。   就像他之前画展的主题一样——   将山水画同赛博朋克相互结合,也正是一种创新。   因此他讲起这个话题来驾轻就熟,并不照本宣科,既能将山水画的专业技巧信手拈来,又融入了自己的创作理念与经历。   毫不枯燥,正相反,很引人入胜。   台下学生们都听得津津有味,间或不断有人举起手机来拍照录像。   有个女生还忍不住发了条微博,并顺手定位到了自己学校——   神仙老师!【星星眼】   配图当然就是刚刚拍下来的,闻清临的照片。   照片中,身着白衬衣的闻清临微微垂眸,正专注讲述着自己先前一幅作品的创作思路。   眉眼间沉淀着独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男人,谈起自己专业时候所特有的沉稳与自信。   轻易能让看到的人为他着迷。   也轻易…   勾起有的人内心深处的妒忌,嫉恨…   -   “沈总,查到了!”何千一走进沈渟渊办公室,就压低了音量语速飞快道,“您之前让我查的闻金豆,我查到了他有毒-品交易的明确记录!”   边说,何千边将一个密封文件袋放在了沈渟渊桌上,低声道:“具体证据我都汇总在这里面了,您过目。”   沈渟渊眸光微动,应了声“辛苦”,便抬手拿起了文件袋。   不过,在拆封的前一秒,他又看了眼表——   差两分十二点。   再过两分钟,闻清临的讲座应该就要结束了。   指尖在文件袋上点了点,沈渟渊又把它暂时放了回去,转而拿起手机解锁,给闻清临发了条信息——   闻老师,讲座结束后一起吃午饭,我去接你,查到了些闻金豆有关的东西,等你一起看。   发完这条信息,他就关了电脑,站起身准备去接闻清临。   手机却忽然连续震动起来,是有电话打进来了。   沈渟渊立刻解锁来看,他以为是闻清临打来的,却在看清来电显示的瞬间,眉心一跳——   是自己派去盯着闻金豆和田芳的人。   划了接听,电话那头略显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沈总,那个男孩出宾馆了,只有他一个人,没和他妈妈,也没带行李箱,应该不是要去车站!”   沈渟渊蹙眉,立刻沉声道:“跟上去,盯好,保持联系。”   -   闻清临十二点整讲座准时结束,却没能一结束就从报告厅离开——   毫不意外,又被热情的学生们围住了。   问问题,要签名,热闹不已。   闻清临虽然一贯冷淡,但并没有不耐烦,问题都好好回答了,签名也都好好签了。   一恍半小时过去,还是闻清临以前的研究生导师王老师进来,说闻清临要吃饭,让学生们也都去吃饭,下午还要上课,大家才意犹未尽散去。   王老师自然而然提出邀请:“难得回来一次,回味一下学校食堂吗?”   闻清临本是想答应下来的,正好还要帮童柠拍照,可他解锁手机,看到了沈渟渊半小时前发来的信息,身形微顿,不得不婉拒:“不好意思王老师,今天中午还有事,下次再回来和您一起吃饭。”   听他这么说,王老师便没再强求,只抬起手拍了拍他肩膀,笑着应了“好”,就转身先一步离开了。   闻清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走出报告厅,边准备给沈渟渊打个电话。   不过很巧,不等他拨出去,沈渟渊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挂上耳机接通,沈渟渊的嗓音透出两分罕见焦急:“闻老师现在在哪儿?”   “刚出报告厅,”闻清临答了一句,又问,“怎么了?”   “闻金豆应该是从什么途径得知你现在在学校了,”沈渟渊简明扼要道,“我让人一直盯着他,刚刚看到他已经混进了校园里,你找个地方暂时避一下,我很快就到。”   猝不及防的突发状况,闻清临愣了两秒,很快便明白过来沈渟渊意思——   闻金豆既然能知道自己在学校,那很有可能是已经明确知道了自己在报告厅。   才会这么干脆找上门来。   他们暂时都不知道闻金豆是要做什么,但估计还是想要钱,要不上就发疯。   可在闻清临刚刚开过讲座的,以前的母校里发疯,这对闻清临的影响自然是很大的。   所以沈渟渊让他先找个地方避开。   “知道了,”闻清临边快步往院办楼外走,边加快语速应,“等我找好地方给你发定位。”   沈渟渊那边应下,暂时挂断电话。   与此同时,闻清临走出了院办,他正在脑海内飞快回忆离报告厅相对远,又能最大可能避开人群的地方,余光中,却忽然注意到,右侧方闪过了一道人影。   敏锐察觉到了什么,闻清临脚步微顿。   很快,就又向左转了个弯。   他有意稍微放缓了步速,边假意低头看起手机。   当然,余光一直是注意着后侧方的。   于是很快,那道熟悉人影就又闪现了出来。   是闻金豆无疑。   但…   但略让闻清临疑惑的是,闻金豆明明看到了自己,却并没有直接走过来,而是一直保持一个自以为隐蔽的距离,好像在跟踪自己一样。   跟踪。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心尖莫名一跳——   脑海中瞬间浮现起了另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看来闻金豆很有可能不是来要钱发疯的。   不然他早该趁现在还在院办附近,老师学生都不少的地方就冲上来了。   如果不是为了要钱,那么,他跟着自己的目的,就很有可能是…   气不过,想“寻仇”。   或者说,是换一种更恶劣,更强硬的方式要钱。   这个猜测浮现出的瞬间,闻清临眉心顿时就蹙得更紧了——   他倒没觉得害怕,毕竟以闻金豆那副小身板,闻清临还是很有自信能打得赢的。   但烦躁是真的。   那种又一次被不堪过往纠缠上的感觉,非常非常令闻清临不爽,甚至窒息。   他又想起了沈渟渊之前查到的那个把柄。   但还不够——   闻清临已经特意查过了,凭借学校愿意不报警只记处分的结果来看,闻金豆偷窃的汽车配件整体金额肯定不会太大,就算真报警了,估计最多也就判到三年。   三年,太短了。   闻清临想要的,绝不只是三年安宁。   原本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和田芳,闻金豆见面了。   可闻金豆却还要来纠缠。   余光中的人影依然坠在不远不近的距离。   如果闻金豆今天是有备而来…   如果有备而来。   闻清临忽然打开网页搜索,指尖飞动敲出一条——   盗窃和故意伤人数罪并罚,怎么量刑?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简略浏览过后,闻清临心里大致有了底。   虽然还是不太够,但又想起了那一闪而过的,闻金豆抽动的手指…   还有沈渟渊今天发信息说的,又查到了其他东西…   具体是什么,闻清临暂时不知道,但或许是能增加量刑的东西。   只要能增加,能让自己拥有足够久的安宁,那便是有用的…   闻清临丝毫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他的思维已经隐约滑向偏执的极端。   他退出网页,重新敲下另一条搜索——   轻伤的鉴定标准。   快速浏览,闻清临视线停在了其中一行——   肢体皮肤及皮下组织单个创口长度达10cm或者创口累计总长度达15cm。   闻清临微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清空了网页,眸底渐染两分略显疯狂的坚毅。   不再犹豫,闻清临忽然加快了脚步,依照早已选定好的路线走去。   再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向右转个弯,就会进入校内一片树林。   晚上是小情侣的约会圣地,不过正午这个饭点,一般来说都人迹罕至。   是个合适的地方。   余光注意到闻金豆果然又跟了上来,闻清临垂眸,唇角缓缓挑了一挑——   他已经开始期盼,长久安宁的到来了。   对比起来,自己所需要付出的,实在很少。   最多…   最多让沈渟渊知道了,或许又该生气了。   想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微微恍了下神。   心尖浮起一种很陌生的奇异感——   毕竟他这么多年过来,都鲜少有过做什么事情之前,怕谁生气的想法。   这种奇异感甚至让他生出了一瞬迟疑。   但也只有一瞬罢了。   下一秒,闻清临就又点开了和沈渟渊的对话框,发送了一条位置共享——   他答应过沈渟渊很多次了,不再隐瞒,要坦诚。   也便这么做了,沈渟渊很快就会来找到他的。   不过等沈渟渊找到他的时候,闻清临想,自己应该已经解决好了。   前方已是这条路的尽头,已经基本看不到往来的学生亦或老师。   闻清临将手机锁屏收回外套口袋,脚下一转,向右侧了无人烟的树林走去。   他又略微放缓了步伐,注意到闻金豆跟了上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正午日光将两人影子投落在地。   闻清临垂眼看着,看到闻金豆忽然做了一个从口袋中掏东西的动作。   下一瞬,闻金豆忽然提速冲了上来,有什么东西在日光下泛起晃眼光泽。   闻清临灵敏侧身闪避,看清楚的瞬间,笑意便漫进眸底。   真好,闻清临想,赌对了——   那果然是把匕首! 第38章   闻金豆的第一次“偷袭”,就这样被闻清临轻巧避了过去。   一时间,他下意识将匕首攥得更紧,咬牙恶狠狠盯着转身过来,与他面对面而立的闻清临。   身形紧绷得好像此时握着匕首的人不是他,而是闻清临一样。   反观闻清临…   闻清临确实很淡定,他就像是对闻金豆手中的匕首视若无睹,连声线都没有分毫波动,甚至语气里隐含了两分嘲讽意味:“你想做什么?直接捅死我?”   当然,闻清临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确实是准备挨一刀的。   但这一刀可并不能白挨。   闻金豆不会知道,闻清临在刚刚锁屏手机前,除了给沈渟渊发了条位置共享之外,还做了另一件事情——   打开录音功能。   听出了闻清临语气中的嘲讽,闻金豆脸色一僵,顿时忿忿道:“我可没这么蠢!捅死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要钱,钱才是最有用的!”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闻金豆手中匕首又陡然向闻清临袭来——   这一次,他想要命中的是闻清临的肩膀。   或许是想借此机会控制住闻清临,以胁迫闻清临给他钱。   可闻清临却比他反应更快,在匕首要触碰到自己肩膀的前一秒钟,猛然向另一个方向侧身,再次避开了。   闻金豆的匕首再次袭了个空。   他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两分,却还故意装腔作势“哼”了一声:“反应还挺快。”   闻清临无视他的装模作样,开口继续问:“你之前还说要我给你找工作,现在为什么又变主意了?”   “那是妈的主意,”闻金豆立刻嗤道,“我只想要钱!能直接要到钱,我为什么还要工作?”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闻清临,一瞬不瞬,当然是在奋力寻找新一次的袭击点。   而与此同时,闻清临同样也在观察他。   当然,目的不同——   闻清临的视线落点,是闻金豆垂在身侧的,没有握匕首的那只手。   在又一次清楚看到了,那只手手指无意识不自控的抽动之后,先前一瞬划过闻清临脑海,没来及被捕捉到的猜测,在这一刻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意识到的瞬间,闻清临心跳都难以抑制加速了两分——   当然,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兴奋。   看来真的有望,能够得到足够久的安宁了!   当然,闻清临表面依然不露声色。   “你很缺钱吗?”他再次开了口,语气似是真的在疑惑,“缺到让你要偷要抢的地步?”   闻金豆面色一变,像是被戳到了痛脚一般,再难坚持先前的耐性观察,他嘴上回了句“关你P事!”,边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然上前一步,手中匕首直直刺向闻清临腹部。   同一时刻,闻清临猛然矮身躲避。   闻金豆再次落空,看向闻清临的眼神中,狠意几近化作实质。   “你这么缺钱,是把钱都用在了不正当的地方吗?”闻清临却依然面不改色,甚至还不着痕迹向前走了一步,靠闻金豆愈近,他紧紧攫住闻金豆的眼睛,嗓音轻得如同诱导,“比如,你在吸-毒,是吗?”   听清闻清临说了什么的瞬间,闻金豆瞳孔骤然放大,脸色也变得惨白——   很显然,是被惊到了。   但…   但这种反应只有一瞬,下一秒,他就像是彻底被激怒了的疯狗一般,再也没有半分理智可言——   “你还在调查我,你竟然还在调查我!你们有钱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查我干什么?下一步准备干什么?报警抓我吗!既然如此,我不如真的捅死你算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闻金豆手中匕首竟已经直直袭向闻清临心口!   当真是带了想要置闻清临于死地的狠意的。   可闻清临眸中依然不见分毫惧意。   正相反,如果闻金豆还有半分理智,那么他就会发现,此时此刻,闻清临眸底甚至是含笑的——   得逞了。   闻清临想,闻金豆刚刚的话,已经无异于承认了自己吸-毒,且因此而想要行凶。   可闻金豆已经毫无理智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中了闻清临的圈套——   想要袭上闻清临心口的一击再次被闻清临闪避过去,闻金豆的下一击就紧跟而来,他已经不在意能命中具体什么位置了,只想伤到闻清临,想看这个身上流淌着和自己相似的血,却比自己有钱无数倍,成功无数倍,骄傲无数倍的哥哥,露出痛苦的表情,能向自己求饶…   闻金豆毫无章法的袭击落在闻清临眼里,简直没有半分威慑力可言。   只要他想,他能随时扭转局势,让闻金豆手中的匕首,转到自己手里。   但闻清临并没有这么做,他甚至每一下都只是在防守躲避,却并不回击——   像戏耍一样,看闻金豆一次更比一次狂躁,却又一次再一次落空…   闻清临近乎从中品尝到了趣味。   他想,自己果然也是个坏种。   虽然沈渟渊不准他再这么评价自己。   这个念头涌上脑海的瞬间,闻清临倏然清醒了两分——   再拖下去,沈渟渊应该就真的要到了。   收了戏耍的心思,闻清临神情终于认真了两分,在闻金豆的匕首第不知道多少次袭来的时候,他刻意露出了一个破绽——   侧身躲避的同时,将腰侧位置暴露在了闻金豆面前。   计划等匕首将至时,再像是猛然发觉般用手臂去格挡。   这样,应该就能收获手臂上的一处“轻伤”了。   闻清临计划得很好,甚至逼真。   然而,变故就发生在霎时间——   闻金豆的匕首,果然向闻清临刻意暴露的腰侧袭来,可在闻清临探出手臂去格挡的刹那,面前却蓦然投下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竟是沈渟渊来了!   意料之内的疼痛没能到来,在看清沈渟渊的瞬间,闻清临一瞬惊诧,可下一秒,心尖浮起的情绪,竟是可惜。   可惜就差一步,自己就能为闻金豆的“增加量刑”添砖加瓦了。   毕竟以沈渟渊的能力,闻清临毫不怀疑,闻金豆握匕首的这只手,可能下一秒就能被沈渟渊直接废了。   但…   不过眨眼之间,闻清临这个念头还未落下,再回神,就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被沈渟渊大力揽住,向后退了一步。   可与此同时,沈渟渊自己,却像是实在无暇避开了一般,竟同样做出了一个格挡而不是反击的动作——   闻金豆的匕首,在今天的无数次袭击中,终于成功了一次。   袭上的却并不是闻清临,而是沈渟渊。   顷刻之间,匕首的利刃便破开沈渟渊小臂的皮肉,划出一道足够长的伤口。   鲜血涌出来的瞬间,沈渟渊倏然偏了下头,与闻清临一瞬目光相接。   说来实在奇怪,明明沈渟渊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可闻清临却在这一眼里,看尽了沈渟渊此时心绪——   那或许是极致的后怕与心疼,和极致的怒意与责备并存。   闻清临更清晰读出了沈渟渊心中所想——   这就是你原本想要做的,不是吗?   那么现在,如愿了吗?   心脏忽然弥漫开一股莫名钝痛,只是不等闻清临再深想什么,眨了眨眼,转瞬之间,就见那沾满鲜血的匕首已经到了沈渟渊手里。   正逼向闻金豆而去! 第39章   “你…你要干什么!杀人犯法…杀人犯法你知道吗!”闻金豆直面手握匕首,步步紧逼的沈渟渊,他早已被吓到整个人都在发抖,甚至连牙齿与声线都一同打起了颤,嘴上却还在逞强,“你有钱,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闻金豆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的,因为害怕,他一直在本能向后退缩,这时候已经即将退到了树干上,再退一步,就将彻底避无可避。   沈渟渊没有立刻开口。   他又缓缓向前走了一步,终于,等到了闻金豆后背彻底抵上树干。   迎上闻金豆骤然瞪大的惊恐眼眸,沈渟渊忽然抬腿,精准无误踢上闻金豆膝盖下的腿弯。   这两下自然是带了十足力道的,闻金豆在痛呼间直直跪了下来。   可还不等他从剧痛中缓过神来,一抬眼,就见沈渟渊又微俯下身,匕首竟已经抵上了他的喉咙!   人在极度的恐惧之下,是真的会大脑一片空白的。   在那个瞬间,闻金豆已经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等待匕首的尖刃破开他的喉咙。   这并不是闻金豆在自己吓自己,实在是面前沈渟渊看向他的目光里,那种冷漠与暴戾如若有形,就像在看一个厌恶至极的死人。   那对于闻金豆而言,绝对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两秒钟。   他没有看到沈渟渊紧握匕首的那只手,因为过度的用力,骨节已经泛起了白。   没有看到沈渟渊咬合极紧的下颌,全身绷紧的肌肉…   他不会知道沈渟渊竭力的自控与克制…   同样,他也没有看到闻清临走上前来,轻轻握了一下沈渟渊垂在身侧,没有握匕首的,早已被鲜血染红的那只手。   下一秒,闻金豆只听见“当啷”一声轻响——   又过了两秒,他才像是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缓缓将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   就看到了匕首已经掉落在地,就掉落在他脚边。   可明明离得这么近,闻金豆却根本没有了再将它捡起来的胆量。   他全身都抖得厉害,甚至连手指都不敢再抬一下。   于是就像滩烂泥一样,被沈渟渊不费丝毫力气,单手扣住脖颈又拎了起来。   闻金豆原本惨白的脸色,瞬间就因缺氧窒息变得涨红一片。   他后脑勺抵在树干上,下意识摇起了头,嘴里呜呜咽咽不停。   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渟渊再次抬腿——   屈膝,膝盖精准顶上了他的腹部。   只这一下,闻金豆瞬间就感觉到了一阵剧痛,伴随整个胃里的翻江倒海。   他本能想吐,可脖颈还被沈渟渊卡着,别说呕吐了,连呼吸都困难。   这种极度的痛苦又持续了片刻,在感觉到眼前已经开始阵阵发黑的时候,脖颈上的力道才终于骤然一松——   沈渟渊松了手,闻金豆就重新像烂泥一样瘫回了地上。   近乎要晕厥间,闻金豆隐约感觉,沈渟渊好像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讲过一句话,如同地狱修罗。   他说:“如果不是…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如果不是”之后的词,闻金豆不知道是自己没有听清,还是沈渟渊根本就没有讲出口。   但闻金豆潜意识里觉得,那后面跟着的并不会是什么“杀人犯法”。   就如同他潜意识里觉得,面前这个可怖至极的男人,真正能够约束到他的,并不是法律,而是其他什么东西,或者…   什么人。   见沈渟渊终于停了下来,闻清临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刚刚有一个瞬间,理智上明明知道,沈渟渊绝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也自认沈渟渊不至于为了自己到那种程度…   但看着沈渟渊手握匕首逼近闻金豆的模样,闻清临还是有一瞬心惊,怕沈渟渊真的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   他当然不是对闻金豆留有分毫兄弟情谊,他只是怕沈渟渊脏了手。   尤其,怕沈渟渊为自己脏了手。   当然,也不止是因为这个。   更客观更表面的,只是闻清临无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沈渟渊的伤口一直流血不停。   “车钥匙给我,”闻清临视线还落在沈渟渊的伤口上没有移开,他下颌线同样绷得很紧,语气亦紧绷,“别再耽误了,先就近去校医院处理一下。”   可沈渟渊垂眼看过来,却摇了下头,沉声道:“不急,先验伤。”   听见“验伤”两个字,闻清临倏然一滞——   刚刚的变故太过突然,以至于他都要忘记了…   忘记沈渟渊这道伤口的缘由——   并不是真的躲不开,而是故意的。   是替他做了他原本想做的事情。   替他受了本可以不受的伤。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先前那股被暂压下去的闷痛,就又再次在心尖弥漫开来。   还伴随了一股很陌生的酸涩。   闻清临抿了抿唇,想再说句什么,可沈渟渊已经低头解锁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   听起来应该是在报警。   警察来得很快,还有警队里的医务人员随行。   不过略微出乎闻清临预料的是,来的竟是刑侦支队副队长,和沈渟渊认识——   同样是个身高腿长的英俊男人。   男人一看到沈渟渊手臂上的伤,就夸张瞪大了眼睛,语气震惊:“你竟然还受伤了?”   边这样问,他又狐疑看了眼已经被手下同事压进警车里的闻金豆,似是很费解——   以闻金豆那副怂样,是怎么能把沈渟渊划出这么长一道伤口的。   沈渟渊不置可否,忽然又看了闻清临一眼,才淡淡“嗯”了声,薄唇吐出一句:“关心则乱。”   闻清临轻轻眨了下眼睛。   男人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什么,转身看向闻清临,主动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周宣,和沈渟渊是高中同学。”   “你好,”闻清临了然点了下头,礼貌回应,“闻清临,沈渟渊的…恋人。”   在他最后两个字落下的瞬间,沈渟渊就又蓦然看了过来——   恋人。   这大抵是闻清临第一次用这个词,来指代他们之间的关系。   比起“先生”“伴侣”之类的词,更多了两分柔软的暧昧。   周宣笑了两声,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叫来了医务人员给沈渟渊处理伤口。   消毒缝针的全程,闻清临都在旁边看着。   沈渟渊本人就像是开启了痛觉屏蔽功能一样,从始至终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甚至还淡声问周宣:“够判定轻伤的标准了吗?”   周宣微愣一瞬,才点头如实道:“12cm,够了…”   顿了一下,他又皱了皱眉,略显探究看了沈渟渊一眼:“你…”   只是开了个头,周宣话音又止住。   沈渟渊坦然回视他,反问:“我怎么了?”   似是犹豫了一下,最后周宣还是摇头道:“没什么。”   伤口是真的,从受力角度来看,也毋庸置疑不是自己划的——   那也就没必要再问更多了。   沈渟渊看起来是真的对这么长一道伤口毫不在意,可闻清临却觉得,那缝进沈渟渊皮肉里的每一针,都像缝进了自己心底。   明明前不久自己也同样受过伤,缝过针,可那时候闻清临甚至还觉得沈渟渊的担忧太过,根本不觉得这样一道伤口算什么事情。   但现在,伤口出现在了沈渟渊身上,闻清临的感受就全然变了。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坐进车里,快速浏览过沈渟渊递来的文件袋里的内容,彻底攀上顶峰——   文件袋里的资料,是闻金豆吸-毒的证据。   甚至不止吸-毒,闻金豆还转卖过毒-品。   即便闻清临并不专业懂法律,可也同样能判断出,这份资料递交警方,再加上先前的偷窃一事,已经够闻金豆被判很久了。   现在多出一项故意伤害致轻伤的罪名,确实是还能增加量刑,但也不会增加太多,或许不会超过三年。   如果受伤的是自己,闻清临当然会毫无悔意觉得,手臂上挨一刀换来闻金豆多坐三年牢,很划算。   可现在…   现在受伤的成了沈渟渊,闻清临便无法再这么想。   确实是很愧疚的,闻清临想,无论替他挨刀的人是谁,他自然都会感到愧疚。   但…   但事实上,闻清临二十八年人生中,还是第一次真的碰上了替他挨刀的人。   或许是因为这份例外,因此这份愧疚就变得不是那么纯粹了。   整颗心脏都被涨得很满,蔓延开的情绪很难用言语形容得清楚。   又忽然想起了前一天,在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时,沈渟渊说过的话:“在想能替你受伤就好了。”   莫名的应验。   闻清临终于忍不住偏过头,再次看向驾驶位,一直沉默开车的沈渟渊——   闻清临本意是自己来开车的,毕竟沈渟渊的伤口才刚刚缝过针,但沈渟渊不愿,且态度罕见强硬,直接把文件袋丢了过来,闻清临才不得不坐进了副驾驶。   沈渟渊此时下颌角轮廓依然紧绷,面对闻清临的侧脸,近乎显出两分冷厉的味道。   闻清临轻轻捏了捏手指骨节,终于开口,嗓音很轻:“沈渟渊,如果再有下次,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别再为了我,让自己受伤。   超出界限的好意总是让闻清临不知如何接受,如何回馈,甚至感到负担。   但这好像并不适用于沈渟渊。   闻清临并没有感到负担——   他只是一面在为了“沈渟渊竟然真的愿意替我受伤”这个事实,而难以遏制几近卑劣般感到狂喜,另一面,却也是真的愧疚且心疼。   可沈渟渊听后,关注点却是——   “闻老师还想再有下次吗?还想再这样自毁式的以身犯险?”   他讲这句话的嗓音,竟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沉静,语气分明并不多重,却在此刻莫名染了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且与此同时,闻清临看到了他搭在方向盘上的,倏然攥紧的修长手指。   闻清临微怔一瞬,就难得温驯,摇头道:“不了,不会再有下次。”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偏激方式,他大概不会再用——   毕竟无法再确定,最后真正“受损”的,是自己,还是沈渟渊。   这种好像忽然有了明确牵绊的感觉,于闻清临而言实在陌生。   他指尖不自觉微蜷,还想再说什么,却实在思绪纷杂,不知要从哪里开口。   而沈渟渊竟也只是低低“嗯”了一声,没有再讲更多。   车内顿时被略显怪异的静默所笼罩。   不过这份静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不久后就到了警局——   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两人配合做了笔录,当然都心照不宣,咬定了沈渟渊的“轻伤”,确实是一时不慎没能躲开。   之后,沈渟渊把整个文件袋都交给了周宣,闻清临也将自己手机里的录音拷贝了过去。   得到周宣答复:“具体量刑需要再根据我们进一步的调查核证来定,不过以目前情况来看,三项罪名并罚,给你们交个底,至少十年起步,有可能判到十二到十四年左右。”   认真同周宣道了谢,离开警局的时候,闻清临终于后知后觉,感受到了两分轻松与解脱——   即便这其中出了些许意外的情况,但…   但自己确实能迎来足够长一段时间的安宁了。   不过在走到警局门口的时候,闻清临还是碰到了并不想再见到的人——   被警方通知来的田芳。   田芳已经得知了大致的具体情况,因此看到闻清临和沈渟渊的时候,她并没有露出惊讶表情,而是忽然扑上前来,抬手就要去拉闻清临的手臂。   不过被闻清临下意识避开了。   田芳顿了顿,竟原地就拖出了哭腔:“闻一,闻一你有办法的对不对?有办法不让你弟弟坐牢的对不对?你快想一想办法…想一想办法好吗…”   语声里的无助与哀求意味很浓很真。   可听在闻清临耳朵里,却只余厌烦与讽刺——   田芳根本没把他当过亲生儿子,从始至终,都没有。   “他咎由自取,我不会管,也没法管。”   冷声丢出这句,闻清临便转身要走。   可身后却又响起田芳一声:“我求你了——!”   隐约意识到什么的瞬间,闻清临下意识回头,就见田芳已经弯了膝盖,竟是要给他下跪!   巨大的荒谬感陡然席卷上来,闻清临一瞬怔愣,没来及做出反应。   不过好在沈渟渊反应了过来,赶在田芳要跪下的前一秒,抬脚抵住了田芳膝盖。   “别折煞他,”沈渟渊眼神像淬了冰,一字一顿寒声道,“你留着等探监时候,跪你的金豆就好。”   话音落,沈渟渊就收回了视线,攥住闻清临手腕,两人一同离开,谁也没再回头看过一眼。   直到再次坐进车里,闻清临看向沈渟渊的眼眸里,终于染上不加遮掩的热意——   终于尘埃落定。   终于又一次重获新生。   此时的闻清临,就像在一个密封瓶里被封了很久,而现在,瓶盖被揭开了,新鲜空气涌进来。   畅快无比。   亦很兴奋。   当然,这其中依然夹杂了因沈渟渊而起的狂喜与感动,心疼与愧疚。   闻清临是真的很迫切想要做些什么,来宣泄心口饱胀的种种纷杂情绪。   他忍不住倾身上前,主动抬手环住了沈渟渊脖颈。   但…   但在闻清临的唇瓣,将要覆上沈渟渊薄唇的前一秒,沈渟渊却蓦然偏了下头——   避开了。   他阖了阖眸,低声道:“先回家。”   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闻清临微愣一秒,就见沈渟渊竟已经发动了车,便只好先靠回了副驾驶的椅背里。   回家的一路上,沈渟渊依然都很沉默。   如果不是他车速一直卡在交通规则内的极限,闻清临或许真会觉得,他是真的情绪如常了。   半小时后,终于到家。   沈渟渊脱了外套挂好,便径直往自己卧室走,留给闻清临一句:“我先去洗澡。”   闻清临挑了下眉,便顺理成章跟了上去:“一起,你现在有伤,手臂也不能沾水了,我们…互帮互助。”   “互帮互助”四个字,被闻清临有意略微咬重了两分,似是某种不荤不素的暗示。   可沈渟渊却并不接茬,只点了下头,就进了浴室。   闻清临在这方面向来都极其坦诚,于是很快,两人就完全赤果相对了。   视线相触的瞬间,仿佛无形的电流自两人眸底流淌而出,于虚空之中交汇,进而迸射出火花。   分不清是谁先靠近的,总之,在闻清临意识回拢的时候,他已经和沈渟渊吻在了一起。   这个吻毫无疑问,是无比激烈的——   他们都在借由这个吻,将各自内心所有难以言表的情绪,完全倾泻给对方。   有闻清临的心动与心疼,解脱与自责。   亦有沈渟渊的后怕与焦灼,怒意与爱怜。   他们就像两头回归了原始野性的猛兽一般,全凭本能,在肆意撕扯,啃咬,侵略对方口腔中的每一寸角落,掠夺对方每一寸气息…   荷尔蒙的热意在密闭浴室空间内不断蒸腾,弥漫。   轻易激荡起血液的沸腾,灵魂的烧灼…   直至两人都近乎窒息,才终于意犹未尽暂时分开。   一同陷入浴缸里,闻清临和沈渟渊确实“互帮互助”,为避免对方的伤口沾到水,所以互相给对方洗头发。   动作间都难免带上了急躁。   终于将头发都冲洗干净,闻清临就又一次倾身过去,吻上沈渟渊喉结。   可下一秒,后脑勺却被沈渟渊的手掌扣住了。   沈渟渊略施了力道,就将闻清临拉开了些许距离。   “手臂有伤,”垂眼与闻清临对视,沈渟渊嗓音分明是哑的,讲出口的话却很冷酷无情,“今天不做。”   闻清临下意识微瞪大了眼睛。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什么,转而从善如流道:“你手臂不方便用力,我可以自己来。”   边说,他就要像之前他们在湖边竹林的车里,有过一次的那样,准备换个姿势,跨坐过去…   可肩膀却又一次被沈渟渊扣住。   “我刚说了,”沈渟渊喑哑嗓音里竟隐约染上两分威压,他又近乎冷酷重复一遍,“今天不做。”   闻清临顿住。   与沈渟渊对视两秒,闻清临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沈渟渊或许是换了一种方式,在惩罚他。   即便这种惩罚,对于沈渟渊本人而言,同样难以忍耐。   “你…”闻清临舔了舔唇,轻声开口,“你明知道我吃硬不吃软的,要和我算账,就不能换个更强硬的方式吗?”   分明再强硬的方式,他都能接受,会喜欢的…   可沈渟渊出口的话,却完全出乎了闻清临意料——   他低声反问:“我为什么要和你算账?”   闻清临微怔,下意识答:“因为我…今天做得不对,不该用那么极端的方式,以身犯险…”   “闻老师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之前在车上也已经说过不会再有下次,”沈渟渊的嗓音依然沉而缓,“那我还有什么好再算账的?”   闻清临没能立刻讲出话来。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直到这一刻,闻清临才终于意识到,或许沈渟渊今天,是真的比自己原以为原预料的,还要更生气。   其实是该好好解释,好好服软的。   闻清临理智上知道如此,但实际…   实际,他实在太过缺乏在亲密关系中的沟通了。   思来想去,能想到的服软方式,竟还是——   “我…我也可以哄你。”   “哄你”在他们两人之间,具体指代的事情,彼此早已经心知肚明。   边这样说,闻清临竟就已经要俯身下去。   可额头却又一次被沈渟渊抵住。   “不用你给我做个。”沈渟渊的嗓音同他的力道一样,温沉,却不容置喙。   接连三次被沈渟渊毫不留情拒绝,闻清临终于还是来了两分火气。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闻清临抬起头,直直望进沈渟渊眼眸,一字一顿质问,“就偏不愿给我好受,也不给自己好受是吗!”   可沈渟渊答非所问,只是温沉道:“多谢闻老师帮我洗头发,今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闻清临一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沈渟渊这副无波无澜的模样。   心头火气在这个瞬间陡然攀至了顶点。   闻清临又盯着沈渟渊看了两秒,就忽然站起身跨出了浴缸,溅出一地水花。   “沈总既然这么不愿做,那就算了,”闻清临重重咬了下舌尖,一字一顿道,“那就请沈总,看着我自己玩好了!”   讲了这句,闻清临就出了浴室。   两分钟后回来,手里多了样东西——   形态很逼真的那种。   看清闻清临手里东西的瞬间,沈渟渊眸底蓦然就沉了两分。   “沈总慢慢洗,”闻清临又原在浴缸边坐了下来,已经打开了手里玩具的开关,挑唇道,“我就在这里玩给你看。”   边说,他手臂就真的向后探去…   “做也可以,”沈渟渊忽然抬手,又一次扣住了闻清临手腕,沉声开口,“但要先写保证书,保证以后不会再做今天那种,以身犯险的事情。”   闻清临身形微顿。   他不得不承认,沈渟渊这种带着十足掌控意味的调调,是真的太合自己心意。   但骨头里的争强好胜,让闻清临无法就这样轻飘飘顺下这个台阶。   因此只是一瞬犹豫,闻清临就哼笑一声,故意挑衅般道:“可我现在又不想了,我觉得这个就够了。”   说“这个”两个字的时候,他甚至还特意晃了晃手里东西。   然而下一秒,就见沈渟渊蓦然起身,也从浴缸中跨了出来。   闻清临心跳难以自控,又在这个瞬间快了两分,他本以为,沈渟渊会将他整个人原抱回浴缸里。   可沈渟渊却并没有这么做。   他反而从衣架上取下了睡袍,披在了身上。   又转而抽了一条大浴巾,将闻清临裹了起来。   整个人又一次被沈渟渊悬空打横抱起之后,闻清临才发现,沈渟渊的脚步竟是向外的——   他一路走出了浴室,又走出了卧室。   之后,走进了书房…   书房?   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不等闻清临更多揣测,沈渟渊就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而自己,顺理成章,坐在了他的腿上…   以一个真空的状态。   沈渟渊一手揽着闻清临,另一只手抽出张空白宣纸,在桌面上铺开。   又动作熟练而流畅,单手研了墨。   之后,从笔筒中抽出一支毛笔,递到闻清临手边。   “写保证书。”他言简意赅提出要求。   闻清临已经被沈渟渊这一套行云流水出乎意料的操作震惊到了,又愣了两秒,才回过神来。   回神的瞬间,闻清临就忍不住挑了下唇角,先前的火气早已散去了大半,他关掉了手里玩具,放在桌上,接过了沈渟渊手中毛笔,边蘸墨边调笑:“沈总,你真的总是能让我刮目相看…怎么写,还有指示吗?”   闻清临这句话问的,当然是指“保证书”的内容。   却不想他话音落下,沈渟渊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忽然抬手,从桌上拿下了闻清临的小玩具。   重新打开了开关。   之后…   之后,沈渟渊垂手下去。   不费丝毫力气,精准找到了目的地…   闻清临握着毛笔的手指倏然收紧…   “嘶…”甚至不自觉泄露出一声变了调的吸气声。   沈渟渊终于再次开了口,回答闻清临刚刚的问题,喑哑嗓音格外冷酷:“就这么写,不准写歪。” 第40章   闻清临是真没想到沈渟渊会这么玩…   毕竟…   毕竟只是真空被沈渟渊圈在怀里,被要求写什么“保证书”…   这本身就已经很超出闻清临对沈渟渊的认知了。   却不想沈渟渊竟还能用上他的小玩具…!   其实闻清临已经有段时间没自己玩过了。   上一次自己玩还是他看“secret”的作品看出了感觉,沈渟渊又不在家…   现在回想起那一天,闻清临还是觉得很神奇——   那天沈渟渊后来回家之后,意外发现了他听网上喘息的音频,之后第一次,和他“白日宣淫”。   第一次,对他表露出了些微作为雄性动物,再正常不过的占有欲。   第一次,和他分享了同一支事后烟…   闻清临现在觉得,那天大概正是他和沈渟渊之间,关系起变化的开端。   而在那之后,闻清临确实没再自己玩过,甚至也鲜少看“secret”的照片了。   因为他和沈渟渊之间做这种事情越来越和谐,也因为自己漫画的灵感,逐渐开始由沈渟渊滋生。   但现在…   现在,传递给身体的感觉分明是没有温度,韵律稳定的电子玩具。   可却又因身后就抵着沈渟渊硬朗,甚至略微滚烫如烙铁的胸膛,身前还被沈渟渊完好没有受伤的一条有力手臂禁锢…   甚至耳边,都是沈渟渊一声声粗沉呼吸…   闻清临就难以抑制升腾起一种错乱般的迷蒙感。   甚至不止是迷蒙,还有两分于他而言极其罕见的,极为隐晦的羞耻。   而也正因此,闻清临向来白皙透亮般的耳尖,就悄然漫上了一抹淡红。   像一滴草莓汁坠入了水里。   又缓缓化开。   沈渟渊握着玩具的手,忽然略微施力,向前送了一下。   换来闻清临一声短促轻哼。   与此同时,沈渟渊犬齿轻轻咬住了闻清临泛红耳尖,并不用力,只是轻轻厮磨。   嗓音亦磨得轻缓,却莫名透出两分危险意味:“闻老师,这种时候怎么还能走神?是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都把自己耳朵想红了?”   闻清临身形骤然一顿。   在被沈渟渊明确讲出“耳朵红了”这个事实的瞬间,他心底原本还只是些微而又隐晦的羞耻感,竟顷刻间就盘旋而起,攀至顶峰。   闻清临是绝对无法坦白承认,自己只是“害羞”了的…   于是,他开口,故意道:“只是想了想,有时候换个冷食吃,嗯…感觉也很不赖…”   声线中染上两分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粘稠。   “冷食”,“吃”…   是在指代什么。   沈渟渊当然都听得懂。   他喉结微微一滑,像是被气笑了,没有说话,只是忽然就将玩具速度,调到了最高档。   突如其来的变化…   闻清临整个人都本能般向前倾身,没握毛笔的那只手撑在沈渟渊小臂,指尖不自觉挠出了一道道划痕…   薄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再难讲出什么挑衅的话语。   只能承受这种荒谬的超速侵袭。   片刻后,才听沈渟渊哑声问:“闻老师现在,还觉得不赖吗?”   闻清临无法开口,因为一开口,就会泄露破碎的气音,很难讲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本能让他不得不暂时投降——   立刻摇头,拒绝意味明显。   沈渟渊这才终于大发慈悲般,将速度重新调回了温和的最低档。   “还不开始写保证书吗?”这人竟又能端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仿佛刚刚做坏事的人不是他一般低声提醒,“再不开始,墨都要干了。”   闻清临轻咬了下舌尖,只好配合:“写,现在就写…”   边这样说,他手中毛笔重新蘸了墨,终于在宣纸上开始落笔——   只是…   即便是最低档,但依然是完全无法忽视的。   闻清临整条小臂肌肉都因而绷到了极致,才勉强稳住笔尖不发颤,缓缓写下了一个“保”字。   略一停顿,闻清临吐出口气,又继续写第二个字…   一笔一划都极其艰难。   被沈渟渊这样磨着,平时五秒钟就能写完的“保证书”三个字,闻清临竟硬生生写了快五分钟。   不过好在,还算堪堪维持住了他毛笔字所惯有的风骨——   清雅飘逸。   字如其人。   “闻老师的字也很好看。”沈渟渊忽然开口,夸赞一句。   闻清临眉梢微挑,正边开始转行写正文,边要毫不客气回应一句…   可他薄唇微张还没来及出声,笔下“我”字也才堪堪写了两笔,第三笔甚至还没来及起头,沈渟渊的薄唇就又忽然覆上来,落在了他颈侧——   耳朵下方的那颗小痣上。   下一秒,分明温热而又湿润的触感便裹挟而来——   闻清临反应了一瞬,才判断出,这来源于沈渟渊的舌尖。   正在肆意舔-弄,描摹。   无怪乎闻清临一瞬的愣神,实在是因为结婚以来,沈渟渊还是第一次这么做。   闻清临确实早已发现了,沈渟渊很偏爱他这颗小痣。   但以前沈渟渊即便偏爱,可做的最多的,也不过是指腹贴上来,轻轻摩挲罢了…   姿态里甚至是透着珍视的。   何曾有过像现在这么…   狎昵的时刻?   于是这一愣神,毫不意外,闻清临手中毛笔就滑了出去——   “我”的第三笔被拉得很长,在宣纸上留下长长一道墨迹。   算是彻底废了…   闻清临罕见有一瞬无语。   “我刚说过了,”沈渟渊的低沉嗓音就又贴在他耳边响起,“不准写歪。”   话音落下,沈渟渊就已经抬手,毫不留情将桌上宣纸抽起揉皱,丢在了一旁。   闻清临忍不住侧眼瞪他:“写歪了怪谁?”   只是闻清临自己或许不知道的,此时此刻,他眼尾早已被激得染了淡淡红晕,似桃花盛开。   而眸中更是已被激出了些微生理性泪水,此时瞪过来的一眼,水光潋滟,不但没有分毫威慑力,反而愈发勾人。   勾得沈渟渊呼吸都发紧。   阖了阖眸,沈渟渊才偏开视线,又抽了张崭新宣纸铺在闻清临面前,竭力强迫自己冷酷到底:“重写。”   闻清临难得没再故意同他唱反调——   实在是被磨着的感觉犹如隔靴搔痒,不上不下,太难熬。   太想要个痛快了。   于是他忍耐着电子玩具依然缓慢而规律的律动…   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再次提笔,重写第二遍。   这一遍,倒是写完了“保证书”三个大字。   又转而写到了“我保证以后不…”   可正要写下一个“再”字,后颈就又顷刻间漫开柔软痒意…   是沈渟渊的吻——   细密如雨丝落下,一路顺着后脊轮廓翩然掠过。   所过之处,皆如荒野生新芽。   通了电般酥麻。   闻清临整个人都难以自控打了个颤,又遑论他手中的笔?   于是…   这第二份“保证书”,也就这么废了。   “又歪了,”沈渟渊停下动作,视线转而落向桌上宣纸,竟还故意般点评,“这个'再'字写成这样,放在我小时候,是绝对会被书法老师打手板的。”   闻清临原本都要被沈渟渊的冠冕堂皇气笑了,可倏然间意识到什么,又勉强从情-欲之中分出了两分神智——   沈渟渊很少聊他的“小时候”。   不,准确来说,是从没有谈起过。   这是第一次。   当然,闻清临以前同样不谈,因为快乐的部分少得可怜。   因为他自己根本都不愿想起。   可沈渟渊不谈,又是为什么?   想到这个的时候,闻清临脑海中又莫名浮现起先前有次陪沈渟渊参加点茶会…   沈渟渊似是那时候,也同样不喜谈起过往。   闻清临又下意识侧眸去看沈渟渊。   正捕捉到了沈渟渊的一瞬怔神。   “你…”   闻清临下意识开口,可才只起了个头,不等他再问什么,沈渟渊就已经回了神,他神色如常再次抬起手,再次抽掉了桌上宣纸揉皱丢在一旁。   再次铺上一张崭新宣纸,沈渟渊薄唇微启,还是那两个字,连语调都仿佛没有分毫变化:“重写。”   闻清临微顿一瞬,还是决定先不问了——   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他无奈第三次提笔,第三次起头——   保证书。   我保证以后不再以身犯险,让沈总受…   这一次,闻清临难得写得还算平稳,可眼见就差一个字就要写好了…   那小玩具竟忽然又被调到了中速,是闻清临以前玩的时候最喜欢用的速度…   还不止如此,甚至前面,也被沈渟渊的温热手掌虚拢住了。   “错了,”沈渟渊嗓音沉沉开口,一字一顿,“闻老师,我让你写保证书的目的,可从始至终都不是因为,怕自己受伤。”   闻清临笔尖倏然顿住,就在宣纸上洇开了一小个圆圆墨点。   而与此同时,“前后夹击”的感觉实在太过磨人,闻清临想讲话,可却不自觉向后仰起了脖颈。   颈部线条优美得如同戏水天鹅。   发丝都悉数蹭在沈渟渊颈窝。   半晌,他才勉强稳了气息,轻声道:“可我真的…呼,不想你再受伤了…”   沈渟渊身形都绷得极紧,几息之后,他忽然低头去吻闻清临发顶,含混间终于哑声讲出了自持许久的心里话:“不想让我受伤的前提是,你不会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不然像今天的情况,无论再来多少次,我的选择都不会变,但是闻清临,我不是每次都有这个好运,能替你受伤的…”   讲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沈渟渊的声线都又难以克制染上了些微颤意——   是真的心有余悸,真的很后怕。   脑海中只要一浮现出,先前按照闻清临的定位找过去,看到闻金豆手中匕首刺向闻清临的那一幕…   即便理智很快就判断出了,那应该是闻清临有意为之。   可并不能妨碍那个瞬间,沈渟渊心脏所席卷而来的,极度惊惧。   如果…   如果自己再晚到一秒…   沈渟渊始终不敢想,再晚到一秒的可能。   如果那样,如果最后受伤的依然是闻清临,沈渟渊想,自己或许真的会因极度的心疼与自责而发疯的。   好在,上天眷顾,给了他替闻清临受伤的机会。   听懂了沈渟渊在说什么的瞬间,闻清临心底划过一瞬难以言喻的荒谬——   多奇怪,他想,这世上竟有人会觉得替他受伤,能被称作一种“好运”。   不过很快,这一瞬荒谬,就被蔓延开来的陌生酸软取而代之了。   整颗心都像变成了海绵,稍微一压就会滴出温软的水来。   眼眶也在发烫。   但…   但于此时这不同寻常间的时刻而言,心脏的酸软顺着血管流淌向四肢百骸,传递给本就一直处于未冷却的情-海中的身体,就愈发生出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更热烈,更难耐了。   于是,在沈渟渊又一次揉皱了桌上宣纸,重新铺上新一张,要求重写的时候…   闻清临没再这么听话了。   他忽然不顾小玩具的律动转而扭身,换了个面向沈渟渊的姿势。   抬手按住沈渟渊肩膀,闻清临眉梢挑了起来,眉眼间近乎流淌开两分不怀好意的笑意——   “我换个地方写,行不行?”   话落不等沈渟渊回答,闻清临已经抬了手。   黑色睡袍一角轻启,闻清临毛笔笔尖探向沈渟渊胸膛。   流畅飘逸龙飞凤舞写下了一封“保证书”——   我保证以后不再以身犯险了,不再让自己陷入可能受伤的境地。   闻清临留。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闻清临”这三个字,还正正好好不偏不倚,落在了沈渟渊心口位置。   至于“留”字…   被很艺术化略微放大了,刚好印上了沈渟渊粉色句点。   为其染上墨色与本能的红。   沈渟渊肩背轮廓早已绷得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书房侧面书柜上就有一面贴墙镜,闻清临停笔,示意沈渟渊看。   “现在这样写,呼…”闻清临弯眼,轻声问,“沈总满意了吗?”   看清镜中映出的字迹,沈渟渊终于低低“嗯”了一声,又警告般道:“闻老师最好说到做到。”   “我会的。”闻清临应得毫不犹豫,边丢下了毛笔,两条手臂抬起环住了沈渟渊脖颈,任由自己昂扬的top调皮般在沈渟渊肌肉轮廓上轻弹。   他似是在这一刻无师自通学会了服软——   仰头亲了亲沈渟渊轮廓锋利的下颏,闻清临再次开口,大抵是二十八年人生中第一次撒娇:“我会乖的,给我个痛快行不行,老公?”   眉眼是软的,嗓音也是软的,最后“老公”两个字,更是轻柔如羽毛扫过沈渟渊心尖。   沈渟渊呼吸猝然一滞。   下一秒,他就如同压抑许久濒临喷发的火山,在这一刻终于彻底被点燃了。   亦如同蛰伏许久等待狩猎的野兽,在这一刻终于等到了送上门来的美味猎物——   倏忽之间,闻清临整个人就又被抱起,坐在了书桌上。   长腿抵上沈渟渊肩膀。   迎上闻清临眸底晕染开的,得逞般的狡黠笑意,沈渟渊终于不再忍耐。   将闻清临彻底笼罩… 第41章   毫不意外,这又是一个极度失控的夜晚。   沈渟渊的书房原本向来同他的人一样——   是有条不紊的,清隽雅致的,沾染书墨气的。   然而这一晚,却变得一片狼籍——   桌上地上都是揉皱的宣纸与餐巾纸团,毛笔墨条都被随意丢散开来…   其中一扇书柜门还不知何时被两人撞开了,凌乱掉出了几本书来。   更甚至——   在极致沉沦中,闻清临不知是自己还是沈渟渊,无意间碰散了一沓原本立在角落的宣纸,闻清临下意识瞥了一眼,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在宣纸露出的一角上,瞥到了“清临”两个字。   不过略微一瞬怔愣,闻清临就隐约想起有句古诗里有这两个字,可他甚至来不及感叹沈渟渊平日里的毛笔字涉猎够广,古今中外的诗都写,沈渟渊的吻就又细密落了下来,瞬间将他思绪都打散。   转而陷入   新一轮的沉浮之中。   ……   这份失控,还具体表现在了——   一切结束之后,两人才发现,沈渟渊缝过针的伤口,或许是因用力过度,缝线竟然崩裂了…   幸好不算严重。   闻清临整个人蜷在沙发里,两条长腿都并拢屈起,手臂随意环抱住了膝盖——   是个罕见透出两分温驯的姿势。   他偏头看沈渟渊给自己处理伤口,先涂上碘伏消毒,又涂了一种促进愈合的药。   全程,沈渟渊都依然没有分毫表情变化,就像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可闻清临却一直蹙着眉心,薄唇也都不自觉微微抿了起来。   境况调转,这一次,提出“真的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吗?”的人,变成了他。   沈渟渊随意放下衣袖,又将碘伏和药液都原封不动收好,边抬眸看过来,他唇角微微勾起,似是存了心般,故意重复闻清临之前自己伤口渗血时候讲过的原话:“哪儿有这么夸张?”   闻清临一顿。   极其罕见被噎到了,没能立刻接出下文。   片刻后,他才忍不住嗔道:“有伤还做那么狠,自己根本都不注意的…”   沈渟渊哑然失笑——   他的闻老师,现在说他“做太狠了”,似是已经全然忘了先前但凡他速度稍慢两分,闻老师两条长腿都要立刻收紧,不满催促了…   不过沈渟渊并没有把这话讲出口。   而是又故意般轻描淡写道:“我之前说过的,手臂有伤,今天不做,是谁发脾气不愿意?”   “发脾气不愿意”的闻清临再次被噎到了。   习惯了沈渟渊一贯讲话的温沉随和模样,这一阵却接连两次被他噎到,闻清临微微瞪大了眼睛,终于忍不住反声回呛他:“那我也说过的,你手臂不方便,我可以自己来,是谁发脾气不愿意?”   这话换来沈渟渊一声低笑。   他又忽然探手过来,指腹毫不犹豫压上了闻清临尚且略显红肿的唇瓣,轻揉两下,才低声道:“还是闻老师伶牙俐齿。”   闻清临轻哼一声,便又报复般略微启唇,含住沈渟渊指尖,牙齿抵上去,轻轻一咬。   瞬间便在沈渟渊指腹上,留下了一小圈牙印——   用行动证明自己的“伶牙俐齿”。   沈渟渊收回手,垂眼看了那圈牙印两秒,指腹轻捻,眸底染上两分愉悦,复才想起回答闻清临先前那个问题:“不让闻老师自己来,当然是不想闻老师太累了。”   他讲这话的语气,已经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沉,甚至是很真诚的。   如果是在以前,闻清临当然是会不假思索相信的。   毕竟沈渟渊这话是很客观的——   自己来,肯定比纯享受要累。   而沈渟渊确实又一贯体贴。   但现在…   现在,闻清临却莫名觉得沈渟渊这话讲得冠冕堂皇——   究竟是怕他累,还是更想掌控主动,怕是只有沈渟渊自己知道。   不过,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起的瞬间,闻清临却又不自觉一怔。   连闻清临自己都惊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沈渟渊的认知,竟已经在不知觉间逐渐起了变化。   不过闻清临到现在也并不真的觉得,沈渟渊称得上一个掌控欲强的人。   毕竟沈渟渊每次表露出的失控都很有理有据,都源于自己出现的一些,意外状况。   这好像更贴近于沈渟渊说过的,觉得他“吃硬不吃软”,这种强硬的方式更有用,便这么做了。   这样想着,闻清临又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身上——   依然是光洁无瑕的,毫无沈渟渊留下的印痕。   分明这人在过程中时,动作那般凶狠,看向自己的眼神更是滚烫烧灼,仿佛含了能将自己吞噬的热意…   可真正落到实处时,却又连每一个吻都轻柔。   “怎么又愣神了?”沈渟渊的低沉嗓音再次响起,将闻清临拽回了神。   闻清临抬眼看了他两秒,才半真不假玩笑道:“我只是在想,沈总真的是文明人,连做的时候都从来不会留印记。”   似是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个,沈渟渊静默一瞬,才不动声色反问:“所以闻老师…是更喜欢被留下满身痕迹吗?”   闻清临唇角微挑,极其坦诚一点头,语气随意:“沈总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我吃硬不吃软。”   沈渟渊呼吸瞬间就又粗沉了两分。   他倏然垂了眸,浓密睫毛将他眸底翻腾而起的狂喜与兴奋,都遮掩得极好。   片刻后,沈渟渊才哑声应:“知道了…下次会满足闻老师。”   闻清临笑了一声,本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沈渟渊已经站起来走到了他面前,又准备抱他。   “不用…”闻清临下意识撑起手臂坐起来,顾及沈渟渊刚刚才崩裂的伤口,他摇头拒绝,“我自己能走。”   可最后一个字音还未完全落下,整个人就又瞬间腾空,被沈渟渊稳稳抱了起来。   有伤的那条手臂托在闻清临身后,就像知道闻清临在想什么一样,沈渟渊低笑:“真没这么夸张…两步路而已,不妨事。”   边说,他已经脚步一转,自然而然向闻清临的卧室走去——   结束后分房睡,早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默认。   但这次…   这次,在沈渟渊已经走到闻清临卧室门口的时候,闻清临却忽然开了口,轻声道:“我忽然觉得,以后不分房睡了也可以。”   沈渟渊脚步蓦然一顿。   或许是根本没想到闻清临会忽然讲这样一句话,沈渟渊罕见怔愣,下意识问:“闻老师说什么?”   闻清临本身说这句话时候,还是有那么两分淡淡羞耻的——   毕竟他总是能轻易开口邀请沈渟渊做i,却很难开口卸下心防。   可说完之后,欣赏到了沈渟渊难得的怔愣模样,闻清临心尖不自觉就又软了一下。   发顶在沈渟渊胸膛轻蹭两下,闻清临才又开口,认真重复了一遍:“我说以后不分房睡了,沈总愿意吗?”   沈渟渊这次没有立刻出声。   可动作却极快——   脚步一转,大步就走向了自己房间。   把闻清临放在大床上,沈渟渊还毫不犹豫替他盖好了被子。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好像生怕闻清临会反悔一样。   “闻老师忽然这样…”半晌,沈渟渊才哑声答,“我太受宠若惊了。”   闻清临是真的累了,脑袋一沾上枕头,困意就席卷而来。   听见沈渟渊的话,他就半阖着眸笑:“你还不睡吗?”   “睡…”   应了一声,沈渟渊就也在床的另一侧躺了下来。   不过——   不过还是和闻清临保持了些许距离的。   就像之前他们在苏市酒店的那一晚一样,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但其实两个人靠得并不算近。   然而…   然而完全出乎了沈渟渊意料的是,他一躺下来,闻清临竟就极其自然翻了个身,随即整个人都窝进了他怀里。   沈渟渊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好半晌,他才缓缓吐出口气,抬手,轻轻环住了闻清临。   闻清临睡着得很快——   他第一次发现,沈渟渊的怀抱,沈渟渊的气息,沈渟渊的体温…   都像是拥有能够让人镇定的作用。   很舒服。   而也正因此,闻清临不知道——   沈渟渊基本一整晚都没有睡。   他就那样睁眼注视闻清临的睡颜,用目光一寸寸描摹,亲吻过闻清临的每一处五官,每一寸肌肤。   亦一直听着闻清临在自己怀里均匀而平稳的呼吸…   久久不敢阖眸。   唯恐眼前一切都不过是梦一场,闭上眼,就都会消散不见。   -   翌日。   闻清临睡醒的时候,毫不意外,房间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沈渟渊早已经去上班了。   抬手伸了个懒腰,闻清临懒洋洋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解锁,随手点开了微信。   看到两条沈渟渊的未读信息——   闻老师醒了给我发条信息,给你订了龙井虾仁粥。   新定制的婚戒做好了,今晚回家给闻老师看。   对于什么龙井虾仁粥,闻清临兴趣当然是不大的。   不过今天情况特殊…   他确实是需要吃顿清淡的。   而在看到第二条信息的时候,闻清临眼睛立刻就亮了两分。   他回得很快——   刚醒。   【猫猫期待jpg.】   回完信息,闻清临就下床进浴室洗漱了。   粥来得很快,闻清临才刚刚洗漱完,就听见了门铃声。   接过进了饭厅打开,鲜美味道瞬间便钻入闻清临鼻腔——   比想象得好像要更美味一些。   闻清临随手拍了张照片发给沈渟渊,边将一勺粥送入嘴里,边又随手点开了一个专门出售各种演出门票的app——   他最近或多或少还是因为田芳和闻金豆的事情悬着心,现在终于彻底安宁下来,也就有了闲情逸致消遣一下。   很巧的,一点进app,弹在最上面的,就是闻清临很喜欢的一个摇滚乐队的演出,且就在今晚。   不过不那么巧的,上面印着大大两个字——售罄。   犹豫一瞬,闻清临就切了出去,准备换其他途径收票。   他开价高,因此很顺利,不出一刻钟,就收到了两张票。   闻清临截了张图发给沈渟渊,问得很直白——   今晚请沈总看演出,去不去?   如果是在以前,闻清临当然是不会邀请沈渟渊一起的。   他原本不喜欢沈渟渊太过参与进他的个人生活。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现在,闻清临开始尝试,尝试主动向沈渟渊开放自己。   不止是身体。   然而略微出乎闻清临意料的是,五分钟后收到了沈渟渊的回复,竟是拒绝——   抱歉,今晚有事了。   略显公事公办的语气,且很罕见的,没有说具体是有什么事。   闻清临不自觉抿了抿唇,他指尖在屏幕上飞动,下意识敲出一句——   什么事?   可在发送的前一秒钟,又删掉。   最后,闻清临只发过去一条——   知道了,你忙你的,我约别人去看。   闻清临发这条信息的本意,并不是想故意刺激沈渟渊的,只是在陈述事实。   毕竟已经买了两张票了,没必要浪费。   因此闻清临联系了那位在苏市的赛车好友张歌,对方也是个喜欢听摇滚的,还正好没抢到这次门票。   本身还在犹豫,一听闻清临说报销门票也报销来回路费,张歌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立刻买了就近来海城的高铁票。   可明明没有想故意刺激沈渟渊,却在十分钟后,终于收到了沈渟渊轻飘飘回过来的一个“好”字时,闻清临还是难以自控感到了些微不爽——   闻清临不明白为什么,一夜过去,沈渟渊竟又像是回到了最初那副尊重过度的绅士模样。   甚至都没有问他一句:约谁去看?   是因为自己提出“不分房睡”了,沈渟渊就完全松懈下来了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闻清临顿时就更不爽了。   不过这份不爽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闻清临吃完了粥,走进衣帽间准备选套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视线对上镜中的自己一瞬,闻清临就又挑唇笑了——   既然松懈了,那就再上紧些好了。   打开衣柜门,闻清临指尖在挂着的一件件衣服上划过,最后定在了一件黑色丝绸衬衣上。   这件衬衣设计很独特——   明明是很正统的衬衣款式,却偏偏在侧腰两处,将丝绸布料换成了细纱。   抽出来换好,打量镜中的自己两秒,闻清临满意点了下头,就又拍了张照发给沈渟渊,还附赠一句——   我今天准备穿这件去看演出,沈总觉得好看吗?   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沈渟渊刚刚开完例会回到办公室,何千还在一旁给他汇报工作。   只是何千话讲一半,忽然感觉到沈渟渊周身气势都像沉了一个八度,何千话音一顿,忍不住问:“沈总,你还好吗…?”   沈渟渊攥紧手机的修长手指缓缓松开,半晌,他才从手机中抬起头看向何千,面色如常道:“我没事,你继续。”   不过虽然他这么说,何千还是加快了语速,很快汇报完毕,立刻转身就溜了。   办公室的门一声轻响,被彻底合上。   沈渟渊垂眸,视线就又再次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闻清临刚刚发来的照片大图。   照片中,是闻清临一张很随意的对镜自拍,甚至下面还穿着家居裤。   可上半身,却是一件黑色丝绸衬衣,愈发衬得他肤白胜雪。   当然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那把不盈一握的腰侧,此时竟只被薄薄一层纱覆盖。   那纱薄得什么都遮不住,反倒愈将闻清临腰间的细白肌肤,衬得若隐若现——   有种别样朦胧的性感。   只是看一眼照片,这种感觉都已经要从屏幕中满溢而出了。   又遑论见到本人?   想象着闻清临穿着这样的衣服,在昏暗躁动的live现场,不断跟随音乐的节拍扭动腰身…   沈渟渊深深吸了口气。   半晌,他才忽然放下手机,拉开抽屉从中抽出了两张,早已在里面躺了许久的纸质票。   指腹缓缓摩挲过票上的吉他图案,片刻后,沈渟渊再次拿起手机,只回了三个字,看起来相当心平气和——   很好看。   当然,闻清临尚且不会知道,这三个字后面,没有发给他的半句话,才是此时的沈渟渊真正想说的——   很好看,等今晚见面,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42章   托沈渟渊两条信息的福,闻清临今天很罕见的,明明是来看自己喜欢的乐队演出,可都到了现场了,情绪也没有太高涨。   演出还没开始,在live house外排队验票的时候,张歌同闻清临闲聊:“你今天怎么了?看着不太有精神。”   闻清临微顿一瞬,下意识抬手,指骨抵上眉心揉了两下,才含混答:“有吗?可能昨天睡太晚了。”   这话倒也并不算说谎,毕竟昨晚闻清临和沈渟渊都太失控,确实是到了很晚的。   谁知张歌顺嘴便问:“你今年画展不是都办完了吗?怎么还要忙这么晚?”   闻清临眉眼间罕见划过一瞬赧然,片刻后,他才扯唇笑了一下,压低声音半开玩笑道:“不是忙工作…别问了,知道太多我怕你一届直男承受不住。”   张歌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闻清临是在说什么,顿时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头扭向一边闭麦了。   他那模样实在很滑稽,闻清临没绷住,又笑了一声。   张歌闭麦也没闭过两分钟,想到什么,他就又转头过来,好奇问:“话说你和你家那位这么你侬我侬的…那你今天为什么不找他一起看演出?”   这个问题就很精准戳中闻清临死穴。   闻清临刚刚好不容易上扬一点点的唇角,霎时就又落了回去,压得平直,半晌,他才薄唇微启,吐出三个字:“他有事。”   听起来就很冰冷无情。   张歌大概看出来了——闻清临正是因为这个才心情不太好的,便识趣不再多问,转而聊起了和乐队有关的话题。   等待验票的队伍虽然长,但工作人员条理分明毫不拖沓,因此不多久,就排到了闻清临和张歌。   验过票,手背上又被工作人员打下了荧光标,两人终于进到了live house内。   门口就有自助存包柜,张歌转头问:“先把外套存了?里面人贴人的肯定热。”   闻清临点头应“好”。   边已经走到了存包柜前,利落脱掉了身上的风衣外套。   张歌把自己的外套存好,一回头,就看到了身穿黑色丝绸衬衣的闻清临。   当然,也看到了闻清临那隐在薄纱下的细腰。   “靠…”饶是张歌一个直男,都莫名像是被烫了一下般,瞬间便移开了目光,他脱口便道,“闻老师你真行,你家那位知道你穿成这样来live house吗?”   闻清临微顿一瞬,才点头淡声道:“知道,我和他说了。”   张歌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半天才蹦出一句:“那他…确实够心大的哈。”   可不是心大吗?   自从闻清临脱掉外套起,往他们这边飘的目光瞬间就多了无数道,更露骨了无数倍——   之前的目光基本都只停留在闻清临脸上,现在却无一例外,从他的脸向他的腰间逡巡而去。   张歌毫不怀疑,如果不是闻清临脸上表情太过冷淡,而自己现在又和他站在一起,别人摸不准他们两人之间关系,那现在想来同闻清临搭讪的人,很可能排起的队,已经和刚刚等待验票的一样长了!   不过闻清临本人却像是对这一道道目光都视若无睹,他淡定自若往里面靠近舞台的位置走。   他们来得不算早,前排已经没有空位了,早已被年轻粉丝们占满。   闻清临站在了一个中间偏后的位置——   他每次看演出都不会特意站去前排,大概是过了那个热衷于同喜欢的乐手激情互动的年纪,觉得只是站在人群中,听一听歌,感受一下氛围,就很好了。   周围依然有视线不断落过来,闻清临也依然毫不在意。   他解锁手机看了眼时间——   差三分九点整。   差三分演出就正式开始。   一瞬犹豫,闻清临还是没忍住点开了和沈渟渊的对话框。   两人的聊天记录竟还停留在上午,沈渟渊发来的那句——   很好看。   闻清临当时就觉得很不爽了。   毕竟他当时是为了刺激沈渟渊的,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沈渟渊根本就没受到任何刺激。   闻清临为此难免气闷,也就不想再回信息。   而这之后的大半天,沈渟渊竟也都没再发信息或者打电话过来。   闻清临盯着“很好看”三个字看了两秒,手指就又不自觉移到了“拍摄”键上——   大抵就是气不过,想给沈渟渊再发个冲击力更强的照片,甚至是视频。   不过在按下“拍摄”的前一秒,闻清临手指又蓦然松开了。   他面不改色原把手机锁屏,收回了长裤的口袋里。   就是忽然觉得自己这种做法其实没什么意思,且很幼稚。   舞台上忽然亮了起来,伴随猝然响起的吉他声,与台下瞬间一哄而起的尖叫,顷刻便将闻清临所有思绪都清空——   演出正式开始了。   这个乐队的主唱是长发,扎个小辫,长相算不上很帅,但整个人一看就很有摇滚的气质。   配上他淳正的烟嗓,一开口便将现场气氛点爆了。   唱的这首歌也正是他们乐队很经典的一首,闻清临听过很多次,不自觉就跟着轻轻哼唱起来。   当然,身体也早已随音乐节奏摆动起来。   闻清临像是天生就有那种,现在网上流行讲的“松弛感”,他的哼唱摆动都是很随意的,一颦一动间都透着股慵懒味道。   但偏偏看起来就格外勾人。   在一众喧嚣人群中,也绝对是最抓人眼球,第一眼就能被看到的那一个。   当然,此时的闻清临并不知道,门口有人裹挟着冷气进来,目光在落向他的瞬间,便彻底锁定,再也不移开。   而同时,一同锁定的,或许还有这道目光的主人,蹙得极紧的眉心。   第一首歌很快结束,舞台上的乐手们开麦,简短同大家打了招呼,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应和声中,很快便开始了第二首歌——   或许是为了配合这首歌的氛围,整个live house变了灯光,只有舞台上有一束追光,投在主唱身上,其他地方,包括舞台下面,全部都变得一片漆黑。   闻清临下意识眨了眨眼睛,眸光就愈发攫住了舞台上的主唱——   对于夜盲症来说,追逐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是种本能。   第二首歌应该是乐队还没发行的一首新歌,闻清临以前没有听过,不过一开头,他就被器乐的旋律吸引到了。   只是才堪堪听过了前奏,侧腰位置,准确来说,是被一层薄纱虚掩的地方,就忽然传来一种细微触感——   像被用什么金属质感的东西轻轻划过。   类似,戒指的感觉。   闻清临微微蹙了下眉,下意识侧头去看,可他夜盲症严重,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无法,闻清临只好偏回头,再次看向台上。   谁知下一秒,这种触感就又出现了——   且感觉起来,比刚刚要更为大胆,更为放肆。   隔着薄纱在侧腰打转一圈,又转而向脊柱轮廓滑去…   近乎透出股逗弄般的狎昵意味。   闻清临身形瞬间绷紧,眉心也又蹙了起来。   他正思忖回头说句什么,能让自己在这种看不到的情况下并不显弱势,可整个后背就忽然抵上了一个精壮胸膛。   带着近乎将他完全笼罩的力道。   闻清临下意识想要挣开,心头却莫名浮起两分毫不抵触的熟悉感…   心尖倏然一跳,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闻清临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开口,轻声叫了一声:“沈渟渊?是你吗?”   不过他这句话出口,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应,恰巧舞台上的乐队主唱又正唱到了这首歌的高-潮,气氛热烈,闻清临便下意识又侧头回去,看向舞台。   于是下一秒,耳尖就被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带着两分惩罚味道。   “闻老师,”熟悉的低沉嗓音终于贴在闻清临耳边响起,只是此刻听起来隐约发沉,近乎像是咬牙切齿一般,“你好像还从没有,这么专注地看过我。” 第43章   沈渟渊这句话里醋意太浓,闻清临听得一时怔住。   当然,让他怔住的也不止于此,更是因为——   猜测得到证实,沈渟渊竟然真的来了。   只是听着沈渟渊这明显吃味的语气,又想起刚刚这人在自己腰侧的恶劣逗弄…   闻清临笑了一声,他视线故意般依然没有从主唱身上移开,就这么开口问:“所以…沈总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这句话出口,闻清临就感觉到覆在自己后背的身形倏然一绷。   片刻后,耳边才响起沈渟渊的回答,嗓音比起之前更沉了两分:“我是想来给闻老师一个惊喜的,却没想到…是闻老师在给我惊喜。”   最后这“惊喜”两个字,被沈渟渊有意咬得很重,边说,沈渟渊手中戒指边还再次滑向了闻清临腰侧,意有所指般又在那被薄纱所虚掩的位置,轻拢慢捻起来…   轻易便激起那片肌肤的涟漪。   现在知道了这么做的人是沈渟渊,闻清临当然就没有了先前的戒备,他腰软了一下,不自觉就又往身后沈渟渊怀里靠了靠。   才又开口,嗓音亦随之酥软了两分,含着轻嗔:“还说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渟渊呼吸微滞一瞬,似是为了找证据,他忽然解锁手机,指腹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随后便一言不发,把手机屏幕递到了闻清临面前。   闻清临这才像是终于舍得从主唱身上收回视线了,他目光转而向下,瞥了眼沈渟渊的手机屏幕。   可这一眼,闻清临就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沈渟渊是在收到自己上午的信息之后,才临时托其他渠道收了今晚的演出门票。   可现在,沈渟渊的手机屏幕上,分明是app内的订单详情——   买票时间一清二楚,竟早在一个月前,这场演出最开始放票的时候,沈渟渊就买了两张。   “闻老师现在相信了吗?”沈渟渊这才又再次开口,一字一顿道,“我原本是真的想给闻老师一个惊喜的。”   闻清临薄唇微张,惊讶开口:“你…”   他想问“你竟然那么早就买了票?”,想问“你知道我喜欢听摇滚?”,还想问“你竟然也会听摇滚?”…   可才只开了个头,第二首歌就终于结束,live house重新亮了起来。   当然,也不是完全大亮,只是光束重新变多了,不断变幻落在台下的观众们身上。   沸腾尖叫声让闻清临不得不将剩余问题都原咽回去。   不过在光束落过来,看清沈渟渊的瞬间,闻清临就不自觉微微瞪大了眼睛——   一向西装革履的沈渟渊今天,竟然穿了件纯黑色机车风皮衣!   而他手腕上素日里戴惯了的名贵手表,此时竟也被一串钢珠取代。   很朋克的穿搭,本该是与沈渟渊的感觉亳不相符的,可现在在他身上,看起来不但没有分毫违和,反而削弱了沈渟渊素来对外的温和感,愈彰显出两分鲜少示人的,纯粹的野性。   荷尔蒙感爆棚。   闻清临不自觉看愣了神,直到一旁张歌转头过来,也看到了沈渟渊,并下意识冲口出一句:“不是说有事不来的吗?”   闻清临才蓦然回神。   张歌讲这句话,纯粹就是心直口快,因为闻清临先前亲口说的,说家里那位有事不来,可现在突然又见到人了,张歌就难免惊讶。   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渟渊和张歌是见过的,在闻清临上次参加赛车比赛的时候。   不过当时沈渟渊并没有对张歌生出多少戒备,只当他是闻清临一个普通赛车好友。   可现在…   现在,沈渟渊原本根本就没想到,闻清临说要约一起看演出的人会是张歌,毕竟张歌原本人在苏市。   但现在,张歌不但从苏市特意跑来了海城,还在见到自己之后,一副很不欢迎的模样…   这戒备就油然而生了。   沈渟渊微微眯了眯眼,忽然朝闻清临摊开了手掌。   闻清临这时候才看到,沈渟渊手心躺着一枚戒指。   看大小明显不是沈渟渊自己的戒指,更何况,何况沈渟渊此时无名指上,就还戴着一枚戒指。   想起了早上时候沈渟渊给自己发过的信息,闻清临终于后知后觉——   这是他们新定制好的婚戒!   谁知他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就听沈渟渊开了口,是在对张歌讲话:“你好,又见面了,我来给闻老师送婚戒,他今天出门忘带了。”   沈渟渊讲这句话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语气更是极其自然,闻清临自己都要听信了。   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沈渟渊现在这宣誓主权的方式,倒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不过张歌明显在状况外,他茫然点了点头,似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能有人因为送戒指这种理由,竟特意收到票,跑来演出现场…   闻清临倒是很配合沈渟渊,他偏开头笑了一声,就原偏回头来,抬眼望进沈渟渊眼睛,轻笑道:“既然都送来了,那沈总还不给我戴上吗?”   现在知道了沈渟渊并不是真的拒绝和自己看演出,也不是不在意自己穿成这样来live house,而是为了给自己惊喜…   闻清临心情当然就又愉悦起来,也很乐意戴上这婚戒了。   边这样问,他边朝沈渟渊伸出了手。   视线交汇,沈渟渊眸光微微一晃,嗓音莫名就哑了两分:“戴。”   话音落下,他已经拿起了手心那枚戒指,动作极其郑重,将它套在了闻清临伸在他面前的无名指上。   从指尖开始,缓缓向下推。   直至推到那小小一枚戒圈,与闻清临指根完全贴合,不留缝隙。   透出一种无形的禁锢感。   与此同时,乐队已经唱起了第三首歌,很巧的,这首歌歌词与旋律都很轻快,就像在唱一个甜美的恋爱故事。   更巧的是,摇臂录像机正好转到了这边,将沈渟渊给闻清临戴上戒指的瞬间捕捉下来,转投在了一旁的led大屏上。   顿时就又引起了人群中的欢呼起哄。   感受着指根处传来的清晰冰凉触感,闻清临心跳莫名加快——   此情此景,不接个吻实在太可惜了。   无形电流在两人眼神间流淌,等闻清临回过神时,才意识到他已经与沈渟渊吻在了一起。   台上是自己喜欢的乐队,耳边是欢快的鼓点与善意起哄的人群…   闻清临和沈渟渊在并不过分鼓噪的乐声中接吻。   美好得如在梦中。   当然,和在梦中还是略有区别的——   毕竟如果是在梦里,沈渟渊想,自己就能不这么在意闻清临这件衣服了…   而不是像他现在这样,接吻的全程,两只手都环在闻清临腰间,手掌更是将那只有一层薄纱虚掩的白皙肌肤完全覆盖。   生怕再被别人看去分毫。   ……   一吻结束的时候,闻清临在近乎窒息的感觉中,依稀听一旁张歌感慨了句:“靠…你们来看个演出还这么虐狗!”   闻清临半阖着眸,唇角挑起来。   不过这之后,他们倒没再玩什么新花样,而是一直在安静听歌。   只不过…   只不过沈渟渊一直站在闻清临身后,与他靠得很近,在闻清临随音乐节拍摆动身体的时候,沈渟渊的手掌就会再次覆上闻清临腰侧。   切实感受那截劲瘦腰肢,所具备的绝对魅力——   比想象中还要迷人百倍。   幸好自己来了。   沈渟渊垂眸,浓密睫毛掩起眸底越来越难以抑制,正在不断翻腾而起的晦暗不明。   ……   一个半小时的演出时间很快过去,在一声声激情“安可”中,乐队又多唱了两首歌,最后一首是最早的成名曲,台下观众们都在大合唱,气氛格外热烈。   这首歌结束后,演出彻底结束,乐手们收好自己的乐器退场,观众们也依依不舍拖着脚步散场。   外面还有乐队的签收,有不少乐迷都去排队了,不过闻清临向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   他边和沈渟渊并排随人流慢慢往外走,边还在回味刚刚的演出。   忽然想起什么,闻清临随口感叹:“今天没唱《Ecstasy》,我还蛮喜欢这首。”   张歌立刻点头:“这首确实好听。”   闻清临笑叹一声:“看来只能回去继续听专辑了。”   然而,出乎闻清临意料的是,他这句话讲完,就听沈渟渊忽然接口道:“闻老师现在想听的话,我可以唱给你听。”   闻清临微愣,下意识问:“真的?”   语气难掩惊喜。   他还从没有听沈渟渊唱过歌。   “真的,”沈渟渊点了下头,他又抬眼看向live house内自带的小酒吧,语气肯定道,“在这里就可以,我去借把吉他。”   闻清临顿时更惊喜了:“你还会弹吉他?”   “会个皮毛。”沈渟渊低笑道。   知道这人一向谦逊,他说“会个皮毛”,那肯定就是弹得很不错了,闻清临便忍不住催促:“那你快去借,我和张歌先去占座位点酒。”   张歌也并不推辞,而是立刻应和:“好好好!”   见张歌这副积极模样,沈渟渊身形微顿,微不可察蹙了下眉,他没有立刻点头应“好”,而是又忽然偏头靠近闻清临,贴在闻清临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转口道:“不过…闻老师,要先把前面一笔账清了才行。”   边这么说的时候,沈渟渊的手就又一次揽上了闻清临腰间。   指腹在那薄纱虚掩的腰侧轻轻一捏,又转而滑向后方的腰窝…   感受着闻清临的身体不自觉打了个颤,沈渟渊才停下动作,哑声一字一顿:“把这笔账清了,就唱歌给你听。”   闻清临被沈渟渊撩拨得全身都发软,却偏还故意挑眉反问:“可我出门前给你发过照片的,你当时不也没说不准我这么穿吗?”   沈渟渊揽在闻清临腰间的手,骤然就又收紧了两分,他舌尖抵了抵犬齿,片刻后,才意有所指般道:“我喜欢当面处理问题。”   闻清临笑了,他下巴微抬,饶有兴味问:“好,那沈总准备怎么处理?”   话音刚落,他们正好走到了这个live house对观众开放的休息室。   对张歌丢下句“稍等片刻”,沈渟渊就揽着闻清临进了休息室。   里面正好没人,沈渟渊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闻清临倚在墙上,兴味盎然等沈渟渊接下来动作。   要闻清临自己猜测,觉得沈渟渊最多也就是现在给他腰侧的位置,留下两个草莓印,权当打下标记了。   毕竟这里还是公共场所,闻清临并不觉得以沈渟渊的脾性,还能做出什么更“过分”的“算账”。   这么想着,闻清临还故意问:“需要我怎么配合吗,沈总?”   可沈渟渊只是抬眸看他一眼,并没有立刻讲话,而是忽然摘下了手腕上那串钢珠。   闻清临不明所以挑了挑眉。   就见沈渟渊慢条斯理将其中一个钢珠上的卡扣解开,于是这手串立刻就从闭环,变成了开环——   长长一条。   “转过去,背对我。”   沈渟渊终于开了口,发号施令。   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闻清临眉梢挑得愈高,但还是配合转过了身。   下一秒,后腰就被轻轻拽住…   冰凉的金属质感探了过来。   那串钢珠不费丝毫力气,便寻到了它们今天真正的目的地。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讶异与荒谬顿时席卷上闻清临心尖——   沈渟渊竟然会玩这个!   还是在这种公共场所!   “沈总…”强行忍耐住已经开始的不适感,闻清临逞强笑问,“你还会多少我不知道的小花样?”   可沈渟渊并不回答,他只是稍一停顿,就又冷酷无情般继续起了手上动作。   一颗,两颗,三颗…   每吞进一颗,闻清临背脊轮廓就更绷紧一分。   他两只手都早已下意识撑在了墙上,骨节更是因用力而泛起了白。   等全部吞进的时候,闻清临整个后背都已经绷得宛如一张拉满的弓了。   他瘦削肩胛骨高耸,如振翅欲飞的蝴蝶一般,漂亮得要命。   沈渟渊却还好似故意,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掠过闻清临的肩胛骨,掠过那绷紧的后脊,最后,戒指再次于薄纱所掩之处打转。   如愿看着闻清临后背肌肤都泛起涟漪,听着闻清临唇间溢出一声轻哼,沈渟渊才终于大发慈悲般收回了手,又正人君子般提醒道:“该出去了,闻老师,你朋友还在等你。”   闻清临又缓了两秒,才慢慢转过身来。   试探向前走了一步…   能走,就是…   他妈的太刺激了。   手指本能向后探去,可惜还什么都没碰到,手腕就被沈渟渊攥住。   “在我同意之前,”沈渟渊又警告般,沉沉补上一句,“不准自己取出来。” 第44章   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闻清临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   身体上的异样感当然是很明显的,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那里的翕张与摩擦…   沈渟渊这串钢珠,看起来就和一般男士戴的那种佛珠大小相仿,一颗直径大概在14mm左右,一共12颗。   宽度和长度,自然是都不比沈渟渊自身那什么的。   但也绝对不算存在感低。   更何况…   更何况对于现在的闻清临而言,身体本身的异样感倒都是其次的,心理上的羞耻感更甚…   毕竟现在是在这样一个人群喧嚣的公共场所,张歌也还在…   闻清临必须竭力维持表面的淡定与平静才行。   这种由强烈反差所带来的羞耻感挥之不去,闻清临又忍不住偏头看向沈渟渊——   就见这位“幕后黑手”察觉到目光侧过头来,听他压低嗓音,好似很关切般问:“闻老师,还受得住吗?”   闻清临咬了下舌尖,嗤他:“假惺惺。”   顿了一下,想到什么,闻清临又忍不住问:“不过我说沈总,你这手玩得真不是在借题发挥吗?”   闻清临自认自己这次也没真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无非就是身上这件衣服确实浪了些罢了。   沈渟渊这醋劲未免太大。   “闻老师难道不知道,你这么穿,整个live house里有多少人看你吗?”沈渟渊不假思索反问——   以示自己并没有借题发挥,而是合情合理。   “那我上午给沈总发照片的时候,沈总难道就没想到吗?”都这种时候了,闻清临依然不甘示弱。   “想到了,”可沈渟渊答得毫不犹豫,“但我说过了,我喜欢当面处理问题,不然怎么能让闻老师印象深刻?”   闻清临一瞬哑然——   不得不承认,沈渟渊这话并不是毫无道理。   毕竟现在这种方式,确实很印象深刻…   “闻老师这边!”重新回到小酒吧内,见张歌已经占好了位置,正在朝他们招手。   一走过去,张歌就指了指桌上的酒道:“闻老师,你最爱的龙舌兰我已经给你点好了。”   闻清临边道了声谢,边就坐了下来。   然而…   然而座椅太软,坐进去时候整个人都难免会往里陷…   那串钢珠也就因此而被挤压得更深。   即便闻清临已经竭力克制,还是没忍住轻“嘶”了一声。   张歌疑惑问他:“你怎么了?”   闻清临立刻摇头,从齿缝间压出句“没什么”,边利落给自己倒起了酒,转开话题道:“喝酒喝酒…”   张歌注意力被转移了,他也端起自己面前的啤酒喝了一大口,又礼貌转头问沈渟渊:“对了沈总喜欢喝什么酒?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先没点你的。”   可沈渟渊看了他两秒,不答反问:“张先生以前经常和闻老师一起喝酒吗?”   不然又怎么会知道闻清临最爱龙舌兰?   张歌被这声“张先生”叫得愣了一下,才如实道:“也不算太经常?不过闻老师一般到苏市去,有空的话我们都会喝上两杯。”   即便他俩一个喜欢喝龙舌兰,一个就喜欢喝啤酒。   但也不妨碍什么。   沈渟渊点了点头,片刻后,才回答张歌前面的问题:“不用给我点酒了,我跟闻老师喝一样的就好。”   边这样说,他边就拿起了桌上酒瓶,给自己面前的空玻璃杯里,倒了满满一杯龙舌兰。   又夹了两块冰丢进去。   “这么喝很烈的哦,”闻清临忽然开口,轻声提醒一句,“沈总确定不兑软饮吗?”   毕竟闻清临也基本没见沈渟渊喝过酒,他见得最多的,是这人喝茶的模样。   可沈渟渊握着酒杯的手指略顿一瞬,他垂眼看过来,目光与闻清临交汇两秒,就又忽然将酒杯递至唇边——   仰头,凌厉喉结微滚,竟将满满一杯就这么一饮而尽了。   放下酒杯,沈渟渊面不改色,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   张歌赞了一声:“沈总好酒量!”   闻清临不自觉挑了挑眉——   看来他们沈总身上确实还有很多,自己原先所不知道的,正等待自己去挖掘的部分。   实在很有意思。   边这么想,闻清临边向前倾身,也去端桌上酒杯,可他现在但凡变换一个坐姿,都会引起那串钢珠的摩擦…   闻清临握酒杯的手指倏然一顿,整个人都有一瞬僵硬。   又赶在张歌投来疑惑注视的瞬间,他才堪堪重新坐好了,掩饰般垂眸喝了大半杯酒。   趁张歌也低头喝酒,闻清临忍不住瞪了沈渟渊一眼。   只不过沈渟渊没感觉到分毫威胁,反而对闻清临做口型道:“坐好,别总乱动。”   闻清临被他这冠冕堂皇的模样气到,把酒杯重重放下,磕出清脆一声响。   “哎对了,我忽然想起来闻老师第一次一个人喝一整瓶龙舌兰,好像还不到二十岁?”张歌起了个话题闲聊。   “对,”闻清临点了下头,回忆道,“十九,喝完睡了一天一夜…”   沈渟渊身形微绷,不动声色插话进来:“闻老师第一次一个人喝一整瓶龙舌兰,是和张先生吗?”   他问这句话的语气乍一听去与平时没有太大不同,甚至还称得上温和,可闻清临却从中品出了两分蓄势待发的紧绷——   就像是张歌真敢说个“是”字,沈渟渊就能把这桌上一瓶龙舌兰直接扣他头上的感觉。   闻清临偏开头,压了压喉间笑意。   不过事实情况是——   “也不算跟我?”张歌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实话实说,“我们当时是赛车比赛结束去喝酒的,俱乐部大家一起的…”   沈渟渊身形这才又放松了两分,又转而低声问闻清临:“当时为什么要喝那么多?”   现在已经对闻清临以前家里的情况都完全清楚了,沈渟渊就难免猜测,闻清临当时会不会又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心情不好。   视线对上,就猜到了沈渟渊是在想什么,闻清临勾了勾唇,语气轻松:“也没什么,就是跟人游戏赌输了,愿赌服输而已。”   似是没想到只是这样的理由,沈渟渊微怔,又下意识看向张歌以求确认。   “是真的,”张歌立刻道,“闻老师太有竞技精神了…”   无论是不是在赛场上,闻清临骨头里都总是不服输的。   但真的做什么输了,他也就会好好履行约定,从不赖账。   “哎说到这个,我又想起来你有次比赛了…”   张歌话题又转开了,他同闻清临认识时间久了,喝了酒就难免追忆往昔。   其实大多也就是跟赛车喝酒有关的闲事,不过确实都是沈渟渊以前从不知道的。   沈渟渊听得很专注,间或还总要提问,问的问题方向上都一样——   就像是要确定张歌和闻清临到底关系好到什么程度了…   眼看沈渟渊越听整个人气场越沉,偏偏张歌一个直男还什么都察觉不出来,闻清临正要开口转个话题,可大腿上,就忽然探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仗着有桌子遮挡,张歌视野受限,沈渟渊的手肆无忌惮,在闻清临腿上摩挲。   从膝盖位置一路缓缓向上滑…   动作还有意磨得轻缓,磨人得要命。   闻清临被他磨得腰软,不自觉扭动了一下,可身后钢珠…   就又随之没得更深。   顷刻间便激起全身的酥麻。   闻清临没能忍住,轻吸口气。   张歌正在追忆之前一场精彩比赛,追忆了一半就听闻清临这么一声,他不明所以:“怎么了?你今天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闻清临绷住声线摇头:“我没有,你继续…”   不过讲完这句,闻清临就终于忍不住侧头看向沈渟渊,赶人:“沈总不是说要唱歌给我听吗?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沈渟渊垂眼看了他两秒,才终于收回手站起身,点头道:“我现在就去借吉他。”   丢下这句,他便转身向吧台方向走了。   闻清临不着痕迹微松口气,又端起桌上酒杯,和张歌轻碰了碰。   沈渟渊回来得很快,怀里真的多了把吉他。   他在闻清临旁边坐下来,这次倒是没再故意逗弄闻清临,而是干脆利落低头拨弦试音。   很快调好了音,沈渟渊就弹起了闻清临之前说喜欢的那首《Ecstasy》。   闻清临当然没和张歌聊天了,而是听得很认真。   前奏过后,沈渟渊就薄唇微启,起了个调。   他唱歌时候的嗓音和讲话略有不同,要比讲话时候更低些许,少了两分温沉,多了两分哑意。   唱起摇滚来毫不违和,反倒有种别样苏感。   闻清临听得近乎入迷,看着沈渟渊的眼神同样入迷——   这样穿着皮衣抱着吉他唱摇滚的沈渟渊,是以前的闻清临从来没见过的。   他只觉得很新鲜,很惊喜,很因此而感到兴奋。   ……   沈渟渊一首歌弹唱完,闻清临都还没彻底回神。   张歌倒是先真心实意夸赞起来:“真没看出来,沈总唱歌弹吉他都这么秀的!”   可沈渟渊并没有理他,目光依然直直落在闻清临身上,就像是只能看到闻清临一个人。   他抬手,在闻清临耳边打了个响指,又一字一顿问:“闻老师,对我刚刚这一首还满意吗?”   闻清临这才终于回神,他顿时就笑了,眉梢微挑,真诚道:“很好听,沈总今天真的很帅。”   张歌也终于察觉出两人之间气氛太过拉丝了,忙起身说自己去趟洗手间,给夫夫二人留出了独处空间。   眼见张歌溜得飞快,闻清临绷不住又笑了一声,终于松口对沈渟渊道:“沈总真没必要对他那么大敌意…他是直的,笔直那种。”   可沈渟渊听后却并没有立刻出声——   他其实早已经看出来张歌是直男了。   多聊两句就能感觉出来。   但这并不妨碍沈渟渊依然对他醋意满满。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羡慕,甚至于嫉妒。   嫉妒张歌和闻清临之间,能有那么多共同回忆。   但这种话讲出来就有些不大合时宜了,因此,沈渟渊只是点头“嗯”了一声,就转而续上了前面的话题:“真的觉得好听?”   闻清临点头,很坦诚:“真的好听,我很喜欢。”   微微一顿,他又感叹一句:“我以前真没想到你会喜欢摇滚。”   毕竟这确实和沈渟渊一贯的风格并不一致。   沈渟渊没有立刻回应这句话,而是忽然低笑问:“闻老师既然觉得好听的话,我是不是可以收取报酬了?”   “报酬”两个字在此情此景下,于成年人之间,实在是再直白不过的暗示。   闻清临挑了下眉,略讶异问:“沈总还想怎么玩?”   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忽然在闻清临面前单膝蹲了下来——   他们坐的这个位置很偏角落,光线又很昏暗。   借由高背沙发遮挡,没人会注意到这狭小一方角落,正在酝酿什么样的暧昧。   沈渟渊也因而愈显肆无忌惮。   闻清临衬衣被掀起了一角,沈渟渊的薄唇终于覆上了他觊觎一整晚的,闻清临腰侧那一小片白皙肌肤。   从亲吻开始。   逐渐,探出舌尖,肆意□□,摩挲…   又逐渐转为细密并不用力的啃咬,吸吮…   直至将那一小片肌肤都彻底磨得泛起红晕,沾染上自己的气味,打下自己的烙印。   直至闻清临因过度痒意而不断扭动身体,却又被身后钢珠磨得连纤长睫毛都在簌簌轻颤,气息变了频率,唇缝间更是溢出一声声轻吟。   沈渟渊才终于意犹未尽停了下来。   闻清临却还在失神——   明明沈渟渊只是给他留了颗草莓而已,可或许是因为此时他们所处的场合,私密却又公众,更因为身后钢珠存在感过于强烈…   总之,闻清临竟感觉像短暂来了场浪潮。   他甚至眸底都沁出了两分生理性泪水。   沈渟渊没有急于站起来,他依然保持着单膝蹲在闻清临面前的姿势,略微仰头,目光从闻清临湿润眼眸缓缓下移,最终又再次定格在闻清临腰侧——   终于如愿看着那薄纱之下,不再是纯粹无暇的白,而是一小片新鲜红痕。   自己留下的,新鲜红痕。   沈渟渊喉结微滚,片刻后,他才垂眸,终于应了闻清临之前那句感叹——   “嗯,喜欢。”   闻清临不会知道,沈渟渊最初开始听摇滚,还是在研究生期间,有次偶然得知了,闻清临喜欢听摇滚,常去看摇滚乐队的演出。   因此,沈渟渊想,与其说他喜欢摇滚,倒不如说是——   他喜欢和闻清临有关的一切。 第45章   这晚是司机小张来接人的,毕竟闻清临和沈渟渊都喝了酒,虽然两个人只喝了一瓶龙舌兰,这个量对于两人来说算不上什么,也就是微醺状态,但肯定是不可能再开车的。   在闻清临授意下,小张先把喝嗨了的张歌送去了酒店,才送闻清临和沈渟渊回家。   那串钢珠当然早已经取出来了,闻清临本是想直接丢掉,但沈渟渊不肯,他转而拿去洗手间,用live house提供的消毒洗手液仔细洗过之后,竟就又找来个密封袋装好,决意带回家…   并美其名曰“纪念”。   一想到沈渟渊当时慢条斯理仔细清洗那串钢珠的模样,闻清临就忍不住从窗外收回视线,他偏头看向沈渟渊,压低了嗓音揶揄:“沈总,我以前是真没发现,你还有这种变态癖好…”   把这种东西带回家留作纪念,可不是变态吗?   可沈渟渊面色如常道:“因为是闻老师用过的。”   只要能和闻清临这三个字沾上关系的,无论是什么东西,沈渟渊都不太能舍得直接丢掉。   一句话把闻清临说愣了,过了片刻,闻清临才失语道:“沈总,你这话说的…听起来很像我的毒唯…”   闻清临讲完这句话后,本已经做好了沈渟渊会问他“毒唯”是什么意思的准备,可却见沈渟渊微顿一秒,坦然一点头道:“闻老师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闻清临再次怔住,落在沈渟渊脸上的目光都难掩两分探究——   不知今天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闻清临总觉得沈渟渊要比平日里更坦诚两分。   那种,敛去温和绅士的尊重本身,更愿意讲真实想法的坦诚。   闻清临从这种坦诚之中,攫取沈渟渊或许有一点喜欢自己的证据。   不过沈渟渊并没有给他更多探寻的时间,就忽然转了话题道:“婚戒…你在live house里没仔细看,看一看这种设计满意吗?哪里不满意可以再让修改。”   经沈渟渊这样一提醒,闻清临才想起来自己确实还没仔细看过新的婚戒。   他抬手打开了车内光灯,又将戴戒指的那只手伸到眼前。   不过这枚戒指从外圈来看,看不出什么太特别的,看起来就是一枚素戒。   犹豫一瞬,闻清临就干脆将戒指暂时摘了下来,之后对着亮光,认真看起内圈。   这一看,闻清临就惊到了——   戒指内圈上,确实依照闻清临先前的要求,刻上了沈渟渊的“渊”字。   不过除此之外,竟还刻了图案。   认出图案是什么的瞬间,闻清临就倏然瞪大了眼睛。   这竟然是在复刻他画过的一幅画!   那幅画内容很简单,画的就是山川河流,不过笔法很巧思,闻清临自己很喜欢,这画一直还在家里画室的墙上挂着。   而现在,在这枚戒指的内圈上,复刻的就是这幅画的其中一部分。   还原度很高,极其精美。   愣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闻清临目光就又落在了沈渟渊的无名指上。   准确来说,是落在沈渟渊无名指戴着的戒指上。   注意到他的目光,沈渟渊抬了下手,低笑问:“要看吗?”   闻清临毫不犹豫点头。   沈渟渊便干脆利落将自己手上的戒指,也摘下递了过来。   闻清临接过,把两枚戒指一起对准光线。   下一秒,猜测就得到证实——   沈渟渊的戒指内圈同样复刻了图案,两枚戒指拼在一起,刚好能拼出闻清临那幅完整的画。   且和两人名字莫名相配——   临渊。   “这个刻得好妙,我很喜欢!”闻清临毫不吝啬夸赞。   沈渟渊温沉应:“喜欢就好。”   闻清临又端详了片刻,才把沈渟渊的戒指还给他。   当然,是直接替沈渟渊戴上的。   将戒指推进沈渟渊指根的瞬间,闻清临莫名有种,给沈渟渊套上了锁链的感觉。   当然,在让沈渟渊反过来也又给自己戴了一次戒指的时候,闻清临同样也有被沈渟渊套上锁链的感觉。   垂眼,看着两人虚贴在一起的,都戴着婚戒的手,闻清临唇角不自觉挑了挑——   或许人的想法确实是会变的。   闻清临想,曾经觉得束缚又麻烦的,在不知觉间,竟已变得甘之若饴。   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又忽然抬眼,望进沈渟渊眼睛,心血来潮般开口:“沈总,明天去公司带上我,怎么样?”   其实也不是太心血来潮。   只是这一晚上,闻清临确实从沈渟渊身上收获了很多惊喜,看到了不同以往的沈渟渊。   让闻清临不自觉开始想要逐渐也介入沈渟渊的生活,想要从沈渟渊身上挖掘更多。   更何况…   更何况闻清临觉得,吃起醋来的沈渟渊实在很有意思,也是直到这时候,闻清临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活了二十八年,竟都还没尝过吃醋的滋味。   或许去了沈渟渊公司,多见一见沈渟渊身边的人,就有机会尝到了?   -   翌日,闻清临难得早起,和沈渟渊一同出门。   出门前还给沈渟渊系了领带。   也给自己认真选了穿搭——   毕竟是第一次去沈渟渊公司,闻清临还是很重视的。   在闻清临试第三件外套的时候,一旁沈渟渊终于忍不住开口:“闻老师,你穿什么都很好看。”   他讲这句话的语气格外真诚,完全没有刻意吹捧的意思。   闻清临动作微顿,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弯了唇角——   真的很难不被沈总这种一本正经的夸赞哄到。   闻清临便没再继续试,就穿了身上这件宝蓝色风衣。   到公司之后,一路碰到的每个人,看到闻清临表情都很一致——   先是惊艳,再是惊讶。   为闻清临过于卓越的外表而惊艳,为闻清临竟然会出现在公司而惊讶。   闻清临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忍不住笑了:“大家为什么都这么惊讶?”   沈渟渊侧眸看他一眼,面不改色道:“闻老师多来两次,他们就不惊讶了。”   闻清临唇角笑意顿时就更深了,他故意问得直白:“沈总很想让我来吗?”   沈渟渊低低“嗯”一声,很坦诚。   闻清临心情好,眉眼都弯起来,他没有拒绝,而是点头应:“既然沈总很想的话,那我以后会考虑多满足沈总。”   沈渟渊喉咙间溢出一声模糊笑音,低声道:“那我就先谢过闻老师了。”   两人调情调得很是愉快,然而——   闻清临昨晚确实在想,来沈渟渊公司或许能尝到吃醋的滋味,但也只是这么一想罢了,他是绝对不会想到,今天才刚到公司,走进沈渟渊办公室,甚至还没来及坐下,竟就真的会收获一份人生新体验——   办公室的门才刚刚关上就被敲响,还是那种毫无克制连续不断的敲门声,就像是打定主意如果沈渟渊不开门,便会一直这样敲下去一样。   沈渟渊微微蹙了下眉,沉声开口:“请进。”   下一秒,厚重木门便被从外推开,探进来一张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出头的男孩的脸。   很嫩,还算清秀。   这是闻清临给出的第一个评价。   闻清临下意识侧头去看沈渟渊。   就见沈渟渊看到来人,面上也划过一瞬极为短暂的怔愣。   再开口,沈渟渊嗓音比起之前就更沉了两分:“你忽然来做什么?”   男孩这时候已经进了门,看到一旁的闻清临,他明显也愣了一下,但确实只有一下,他目光就又转回沈渟渊身上了,甚至没有同闻清临打招呼。   “哥哥你怎么才来?”男孩仰脸朝沈渟渊笑,并不回答沈渟渊的问题,反而半真不假抱怨,“我都等你半天了…”   听到了这声“哥哥”,闻清临饶有兴味挑起了眉。 第46章   不过很显然,对比男孩称得上亲昵的态度,沈渟渊却很冷淡——   甚至不太有一贯温和的那种冷淡。   他蹙眉道:“我记得和你说过,有事情找我提前预约,不要不打招呼就跑来我办公室。”   沈渟渊讲这句话的嗓音不高,语气倒也还是不疾不徐的,并不多凶,可话里责备意味却很明显。   男孩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咕哝:“我们什么关系…还有必要这么见外吗?”   这句话讲得可就很暧昧了,闻清临看向沈渟渊的眼神中,瞬间多了两分玩味。   毕竟关于两人结婚之前沈渟渊的情感史,闻清临确实一无所知。   以前他没兴趣知道,现在倒是有了兴趣。   “阮宿。”沈渟渊低低叫了一声男孩大名,语气里警告意味很浓。   被点名的阮宿这才不情不愿转口:“记得了,下次再来会提前告诉哥哥…”   沈渟渊却没再应他这句话,而是忽然道:“我给你介绍一下。”   边这样说,他边抬手在闻清临面前比了个手势,直白道:“这位是我先生,闻清临。”   之后,他又抬手在阮宿面前比了个手势,目光是落向闻清临的,语气中瞬间少了刚刚的郑重:“阮宿,阮家老二,阮家和沈家是世交。”   敏锐注意到“沈家”两个字,闻清临眉心微微一跳——   沈渟渊这个用词有些古怪,不说“我们家”,而是说“沈家”,就好像将自己排除在外了一样。   不过眼下这种场合,闻清临当然不会把疑问问出口。   他点了下头,就率先对阮宿道:“你好。”   态度礼貌却绝不热络。   当然,这并不是闻清临在有意针对阮宿,毕竟他对外人的态度一直都这样。   阮宿抬头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莫名其妙“哼”了一声,才又在沈渟渊视线的微压下,并不情愿也问了声“你好”。   闻清临只觉得很好笑,为对方这毫不遮掩的敌意。   不过他没再开口,就听沈渟渊又将最初的问题重复一遍,当然是问阮宿:“你还没回答我,忽然来做什么?”   阮宿抿了抿唇,依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抬头看向闻清临,语气不大好道:“我和哥哥有话要说,你能回避一下吗?”   不过他这句话刚刚出口,闻清临还没来及出声,沈渟渊就率先道:“不能,你有话就说,没有就不要再在这里浪费彼此时间。”   这话听得闻清临略为诧异——   沈渟渊不让他“回避”倒还算在闻清临意料之中,不过在闻清临印象中,沈渟渊讲话倒是鲜少有这么不留情面的时候。   “你哥哥说不用,那我就不回避了。”闻清临垂眼看向阮宿,面不改色丢出这样一句,就毫不客气坐在了沈渟渊平日的办公椅上。   他还有意咬重了“哥哥”两个字。   阮宿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可见沈渟渊不但毫无要纠正的意思,反而动作自然在闻清临对面的空座椅里坐了下来,阮宿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没再管闻清临,而是对沈渟渊开口道:“我们家的情况,哥哥应该已经知道了?”   闻清临向来对别人的家事没有丝毫兴趣,他选择不“回避”,也只是单纯摆出个态度,并不真的为了听两人谈话,因此一听阮宿开了这个头,闻清临就从两人身上收回了目光,百无聊赖打量起了沈渟渊的办公桌——   没什么特别,和沈渟渊家里书房的书桌很像。   称得上整洁,且同样摆放着笔墨纸砚这种极其符合沈渟渊气质的东西。   只不过比起家里的书桌,工作相关的文件要多不少。   唯一吸引了闻清临眼球的是——   沈渟渊的书桌上,有两个相框。   而相框中的照片,竟都有闻清临自己。   一张是闻清临之前看过的,就是他上次在苏市赛车比赛时候,沈渟渊用相机给他拍的其中一张。   其实不算太高清,毕竟他当时是坐在赛车里的,不过照片整体很有风驰电掣的感觉。   不过事后沈渟渊就没再提起过这个,因此闻清临根本不知道,沈渟渊是什么时候把照片洗了出来,还摆在了办公桌上的。   至于另一张…   另一张是两人的合照,准确来说,是唯一一张合照——   办理结婚手续时候在民政局拍下来的。   这张照片拍过之后,闻清临当时看过两眼,后来就再没看过了,却不想沈渟渊竟会摆在办公桌上。   照片拍得倒不算丑,不过现在再回看,闻清临自己都觉得当时自己表情真的很冷淡,根本不像是去拍新婚照的。   轻“啧”一声,闻清临又忍不住去看沈渟渊——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妙。   如果不来沈渟渊公司,闻清临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沈渟渊的办公桌上摆着他的照片。   就像是偶然找到了一颗意料之外的糖一样。   闻清临其实想对沈渟渊说句“以后有机会一起拍两张好看的合照”,但很显然,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好时机,因为——   沈渟渊大致是应过了阮宿刚刚的话,此时闻清临刚偏头过去,就听阮宿来了句:“哥哥,你能给我家借十亿吗?你知道的,我爸的流动资金现在基本都套在那个项目上了…如果再不周转,我们家真的有可能破产…”   饶是对别人家事毫无兴趣的闻清临,听到这句都忍不住挑起眉梢,多看了阮宿两眼——   无他,实在是这位一开口就是“十亿”,即便沈渟渊再有钱,这个数字也绝对不是什么小数字了。   闻清临此时倒是真的开始好奇了,好奇这个阮宿和沈渟渊之间关系究竟有多熟悉,才能让他跟沈渟渊开这个口。   不过沈渟渊的回答却明显不如阮宿所愿,他只心平气和反问了一句:“我看起来很像做慈善的?”   语气轻描淡写,但此时听在阮宿耳朵里,却莫名透出两分嘲讽意味。   “不是…”阮宿攥了攥手指,急切道,“我说了是借,以后我爸肯定会还的!又不是要哥哥白给我们…”   “借十个亿,”沈渟渊神情依然没什么变化,他只淡声重复一遍阮宿的要求,继而慢条斯理道,“阮宿,你爸究竟有没有能力还上这十个亿,你应该比我清楚。”   阮宿一时沉默下来——   沈渟渊这话其实不无道理,毕竟阮宿知道他爸在公司经营方面确实很不擅长,不然也不至于把他爷爷留下的家产作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十个亿,现在或许能帮他们家暂度难关起死回生,但想净盈利这么多,对于他爸来说真的很难。   还不等阮宿再开口说什么,沈渟渊办公室的门就又被敲响了,这次是很轻很有礼貌的三下。   沈渟渊应了声“请进”,门才被从外推开,不过略微出乎三人意料的是,进来的是个女生,手里还端着一个小托盘,托盘上躺着两块切下来的蛋糕。   “今天我生日,”女生不大好意思道,“订了蛋糕,不嫌弃的话,想请沈总和沈总的先生一起吃蛋糕…”   不过很显然,女生看到阮宿也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现在办公室里有三个人,她迟疑一瞬,就又忙道:“我…我再去切一块蛋糕来。”   边说就要转身往办公室门外走。   “不用,两块够了。”   “你不知道沈总自己都从来不过生日吗?”   两道声音忽然同时响起,把女生定在了原地。   前一道声音,是沈渟渊的。   而后一道…是阮宿的。   语气里竟莫名带着一种替沈渟渊教训下属的意味。   女生反应过来就要道歉:“抱歉沈总,我…”   她想说“我以前不知道”,不过话才开了个头就被沈渟渊打断:“不用道歉,多谢你的蛋糕,放这里就好。”   女生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沈渟渊态度还这样温和,她忙把蛋糕顺着沈渟渊手指的方向,放在了不远处的茶几上。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匆匆讲了这句,女生转身就要离开,在她出门前,闻清临忽然开口,对着她的背影讲了句:“生日快乐。”   女生身形一顿,忙转身过来,眼睛亮晶晶看向闻清临,真诚道了声谢,才离开了沈渟渊办公室。   厚重木门重新合拢,闻清临神情瞬间比起之前淡了不少——   他很不喜欢阮宿刚刚那种,自居为主的态度。   且…   沈渟渊从来不过生日?   闻清临以前确实并不知道这一点,两人的话题还从没聊到过这个。   而现在,竟是从阮宿嘴里得知了这件事情,闻清临因此而感到不爽。   “阮宿,”闻清临正不爽间,就听沈渟渊忽然开了口,嗓音比起之前更为冷淡,“我好像也同样和你说过,对我公司的员工要有基本尊重,你没有立场教训他们任何人。”   沈渟渊这话讲得实在不算客气,阮宿听了脸色就又白了两分,他小声辩解:“我…我还不是因为…”   “无论因为什么,”沈渟渊沉声打断他,“你刚刚的做法都很不尊重。”   阮宿闭嘴不出声了。   闻清临偏了下头,心情略微好了两分——   沈渟渊的态度还算合他心意。   “哥哥,那我们家这次的难关…哥哥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阮宿又将话题转了回去。   他一口一个“哥哥”,闻清临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阮宿确实一看就比沈渟渊小不少。   可现在却越听越觉得不顺耳,薄唇都不自觉抿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却见沈渟渊并没有立刻回答阮宿的问题,而是忽然偏头过来问闻清临:“闻老师,要尝一尝蛋糕吗?”   语气比起之前对待阮宿,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温和得不像话。   闻清临微愣一瞬,就干脆点头道:“吃。”   沈渟渊应了声“好”,便站起身,从茶几上的托盘内端出一块蛋糕,动作小心放在了办公桌上。   闻清临正要抬手去拿叉在蛋糕上的小蛋糕叉,可沈渟渊却比他动作更快一步拿了起来。   不等闻清临开口问什么,沈渟渊就当着阮宿的面,泰然自若叉起了一小块蛋糕——   且很注意,特意把奶油和蛋糕都叉得很均匀。   之后,他将这一小块蛋糕送到了闻清临唇边。   另一只手还伸在下面虚空托着,一副服务极其到位的模样。   “嘴唇都要抿起皮了,”就像是当阮宿不存在,或者毫不在意被阮宿盯着看一样,沈渟渊目光拢在闻清临身上,嗓音温沉语气自然,“尝一口,我再去给你泡杯茶。” 第47章   闻清临愣了一瞬,才薄唇微张,含住了送到嘴边的那一小块蛋糕。   客观来说,味道很一般,毕竟不是什么高端食材做出来的。   不过…   不过主观上,闻清临觉得吃下这一口蛋糕,心情愉悦多了。   沈渟渊放下蛋糕叉,就真的要起身去给闻清临泡茶,还征询他意见问:“我这里只有普洱,闻老师将就一下?”   和闻清临相处越久,沈渟渊自然早已经发现了,其实闻清临并不多喜欢喝这种种传统茶叶,反倒是各种新式花果茶更对他口味。   不过闻清临摇了一下头,语气自然道:“先不用泡了,我暂时不渴,你…先把这边问题处理完再说。”   他不想再看到阮宿了,觉得烦。   当然,“问题”是指什么,闻清临没有明说,沈渟渊却瞬间理解了。   微勾了下唇,沈渟渊就原在座椅上坐了下来,还嗓音温沉应了声:“好,听闻老师的。”   应过,沈渟渊才终于转回视线看向阮宿,他语气瞬间一改对闻清临的温柔,转回公事公办的冷淡,终于回答了阮宿之前的问题:“依我来看,其实你父亲现在整合资产,之后将整个公司转手卖掉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阮宿愣了一下,立刻便道:“我爸当然这么想过的,但现在这个情况,谁愿意接手?就算有接手的,那也不是帮我们,那就是想把我家剩余价值都彻底榨干了。”   这是最简单的道理,阮宿虽然年轻,但还不至于看不懂。   沈渟渊并没有反驳,而是忽然低声反问:“如果我说沈誉愿意接手,你父亲愿意吗?”   听到沈渟渊这句话的瞬间,阮宿脸上就漫开了喜悦。   闻清临却蹙了蹙眉,只觉得刚刚的好心情顿时就被毁了个彻底——   虽然沈渟渊不愿意借十亿,但却愿意接手这么个一听就麻烦的烂摊子…   且很大可能摆平了之后,以后每年还会继续给阮家分红…   闻清临虽然确实对商业没什么涉猎,但仅凭常识判断,也觉得沈渟渊和做慈善没区别了。   所以这两人…   然而,还不待闻清临将这个念头彻底落实,就听阮宿又惊喜问:“所以沈誉接手之后,我们家还能保持自主经营权吗?或者是作为大股东存在?”   这当然是对于现在的阮家来说最理想的状态了!   可他话音落下,却见沈渟渊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很短促笑了一声,之后,他再次将之前问过的问题反问了一遍:“阮宿,你是真把我当大慈善家吗?”   阮宿微愣,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沈渟渊具体什么意思。   不过下一秒,沈渟渊就给他直白解释清楚了——   “沈誉接手的意思是,把整个阮氏都接过来,我说得更直白就是,整个公司以后,都不会再和阮家有关系了。”   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闻清临和阮宿都有一瞬惊讶。   听懂了沈渟渊意思,阮宿整个人都变了脸色,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所以…哥哥这个做法,根本不是想帮我们,而是要趁…趁火打劫?!”   或许是真的太惊讶了,最后“趁火打劫”四个字,阮宿卡了一下壳才说出口。   可沈渟渊神色不变,只淡声反问:“正常商业收购,算什么趁火打劫?”   略微一顿,他就又总结陈词道:“把话带给你父亲,他如果有意愿的话,就可以开始整合资产之后和沈誉约时间详谈了,放心,沈誉会正常按市价来收购,你们最后到手的钱绝对不会少,你父母养老绰绰有余。”   只是提前退休,不再经营阮氏罢了。   这在沈渟渊看来,确实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商业收购。   可阮宿却反应极大,他注视沈渟渊的眼神,就像是从没认识过沈渟渊一样,整个人气得连嘴唇都在发颤:“哥…不对,沈总,亏我叫了你这么多年哥哥,你就这么对我,这么对我们家?沈阮两家世交多年,现在眼看我们阮家快要破产了,你不但不帮忙,还反倒要准备把我们家一网打尽,让你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楼?你…不,叔叔阿姨知道了难道就不会生气吗!”   闻清临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阮宿口中的“叔叔阿姨”,指的是沈渟渊的父母。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又下意识去看沈渟渊。   就见沈渟渊下颌线倏然绷紧,周身气质都瞬间沉了一个八度——   很明显,这是真的生气了。   果然,就听沈渟渊冷声反问阮宿:“既然你也说了,沈阮两家是世交,那现在阮家出问题了,你为什么不去求助我父母?”   阮宿顿时一噎——   圈里谁不知道沈渟渊的父母早都在养老了,整个沈誉都被沈渟渊握在手里,求他父母能有什么用!   当然,沈渟渊只是这么问一句,答案他一清二楚,并不需要阮宿开口。   “你父亲究竟是否适合经营公司,你比我清楚,”沈渟渊又转口沉声道,“纠正一下你刚刚的话,我刚刚所说都只是一个提议,最终落实当然一切以你父亲,以阮家意愿为准。”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   我沈渟渊也并不真的多稀罕你们家家产,卖不卖随你。   阮宿这下是真的讲不出话来了,他又盯着沈渟渊看了两秒,之后转身就走。   只是在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阮宿又忽然转头过来,忿忿丢出句“就当我从来没认识过你!”,话落,他转身离开,并重重摔上了沈渟渊办公室的门。   “砰”的一声,厚重木门被重新关上,房间内暂时静默下来。   一时之间,闻清临和沈渟渊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片刻之后,还是闻清临回过神,率先打破了这种静默——   他揶揄了一句:“沈总还真不怜香惜玉。”   阮宿刚刚最后转头那一眼,眼睛红得很明显,配上他那张称得上清秀的小脸,倒是真的有两分楚楚可怜味道的。   只不过沈渟渊无动于衷。   沈渟渊侧眸过来,低声反问:“所以闻老师也觉得,我的提议过分吗?”   闻清临一瞬微怔——   他觉得沈渟渊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意思。   这件事情理论上来说同他毫无关系,可沈渟渊并不在意阮宿这个当事人的想法,竟反倒在意起他的态度…   “我不觉得。”闻清临摇了摇头,难得坦诚。   他讲刚刚那句话确实只是揶揄,对于阮宿现在这样,闻清临没觉得幸灾乐祸,但确实也仅限于此了,生不出什么同情。   闻清临一直自认本就冷心冷情,共情力不高,又遑论阮宿在他这里,实在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   更何况其实稍微想一想,就会觉得沈渟渊的提议无可厚非——   沈渟渊尽管平日里再温和绅士,但他本质确实是个商人。   且是个很成功的商人。   商人逐利是天性,在合理范围内用正规手段为自己的公司添砖加瓦,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只不过…   “我只不过是惊讶罢了,”见沈渟渊依然在看着自己,目光并不很确定,闻清临便多说了一句,“其实我最开始也以为…你是真要做慈善的,还以为你们关系确实很好。”   顿了一下,闻清临又轻哼一声,半真不假道:“毕竟他之前不是一直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很亲昵吗?”   闻清临讲这句话的本意,只是为了佐证“关系很好”这个猜测,可这句话真的说出口了…   听起来却莫名有了两分别的味道。   就好像是…   沈渟渊垂眼看了闻清临两秒,忽然微微挑了一下唇角,嗓音磨得低而缓:“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斗胆问一下,闻老师现在,是在吃醋吗?”   闻清临身形微顿,一瞬犹豫,他就绷住声线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确实一口一个'哥哥',也确实一直表现得和你很亲昵。”   其实更准确来说,或许阮宿是真的认为他和沈渟渊“亲昵”的,不然也不至于在知道沈渟渊真实意图之后,那么生气了。   “没有亲昵,”沈渟渊毫不犹豫道,“他们家和沈家确实是世交,我和他确实从小认识,他比我小八岁,所以习惯了叫我哥哥,但也仅限于此了,除了必要场合之外,我和他没有任何联系交流。”   阮宿确实偶尔单方面会来公司找沈渟渊,但其实绝大多数情况下也都同今天一样,是有事相求,只不过以前没“求”过这么大的,所以沈渟渊也就纯粹靠理性判断,偶尔帮一帮无伤大雅的小忙——   不是因为对方是阮宿,是无论对方是谁,既然求到沈渟渊面前来了,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沈渟渊确实都不介意给自己赚个好口碑。   在沈渟渊看来确实仅此而已。   但或许这给了阮宿一种——   沈渟渊待他不同,和他有情分的错觉。   当然,错觉终归只是错觉罢了。   其实闻清临基本已经能准确判断出沈渟渊和阮宿之间的关系程度了,可他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那他还知道你从来不过生日…”   话出口,闻清临就重重咬了下舌尖,有两分懊恼,懊恼自己罕见的嘴比脑袋快。   果然,就见沈渟渊注视他的眸光里起了两分戏谑,就像在用眼神问——   还说自己不吃醋?   闻清临向来不喜欢这种在情绪上被拿捏的感觉,他眉心微蹙正要转开话题,就听沈渟渊解释道:“因为他每年生日总是排场很大,要叫圈里很多人,也热衷于参加别人的生日派对,但从来没参加过我的,有次问过我,我就如实告诉他,我从小就不过生日。”   听沈渟渊这么一解释,闻清临瞬间便理解了——   所谓的上流圈里有一部分人总是这样,什么场合都能当做社交的工具。   只说闻清临自己认识的,童柠倒是不喜欢搞这种,但其他一部分和闻清临认识的少爷们,就很喜欢生日搞大派对,闻清临还收到过很多次邀请。   因此沈渟渊如果一直都不过生日的话,那确实不是什么秘密。   估计不止阮宿知道,很多所谓的圈里人也都会有所耳闻。   可…   “为什么?”闻清临问得直白,“沈总为什么不过生日?”   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沈渟渊神色就淡了两分。   他抿了抿唇,迎上闻清临不解注视,薄唇微张吐出一句:“因为我一直觉得,只有在期望和希冀中出生的人,才会过生日。”   完全出乎了意料的答案,闻清临心尖倏然一跳——   沈渟渊的意思是…   他并不是在期望和希冀中出生的?   这是和沈渟渊相识以来第一次,闻清临像此刻这般如此好奇起沈渟渊的家庭。   但不等他开口再问什么,沈渟渊办公室的门就再次被敲响了——   很有规律的三下。   应该是已经知道是谁了,沈渟渊简略应:“进。”   下一秒,门便被从外推开,何千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   蛋糕盒?   “沈总,您要的慕斯蛋糕。”何千恭敬对沈渟渊道。   “多谢,”沈渟渊指尖点了点桌面,“放这里就好。”   何千走过来,把蛋糕盒放在了办公桌上,又恭敬同闻清临打了个招呼,才转身离开了。   实木门再次合拢,闻清临目光转而落在蛋糕盒上,挑眉问:“什么意思?”   “员工送的蛋糕看起来口感一般,怕不合闻老师口味,我就让何千又订了一份。”   沈渟渊认真解释,讲到这里,他又微顿一下,边抬手去拆蛋糕盒,边继续道:“也当作是今天让闻老师不开心的赔礼了。”   闻清临笑了一下,问得毫不客气:“只有一块蛋糕作赔礼…沈总,我在你眼里这么好打发吗?”   他是个熟得不能再熟的成年人,早已过了被一块蛋糕收买的年纪,真正想要的赔礼是什么,沈渟渊应该很清楚才对。   不过听了闻清临的问话,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慢条斯理拆开了蛋糕盒,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巧克力慕斯蛋糕——   确实看品相就比之前员工送来的,要好很多倍。   可沈渟渊并没有立刻邀请闻清临吃。   他又转而按下了桌边按钮,将办公室的百叶窗全部降了下来。   闻清临来了两分兴致,不过他也没再出声,只是依然靠在沈渟渊的办公椅里,饶有兴味看沈渟渊动作。   就见沈渟渊又抬起手,慢条斯理,开始解自己的衬衣纽扣。   一颗一颗解下,将衬衣脱掉,上身终于完全袒露在闻清临面前。   之后,他微俯下身,在蛋糕盒中找到蛋糕叉,叉下了一块慕斯,却并没有送到闻清临嘴边。   当然,也没有送到自己嘴边,而是——   探向了自己的锁骨窝,将那一小块滑腻的慕斯,涂抹在了锁骨窝里。   闻清临微微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开口:“你…”   可只说了一个字,就见沈渟渊垂眸看了过来。   迎上闻清临惊讶目光,沈渟渊依然没有出声,而是又叉起一块慕斯,这一次,涂抹在了自己喉结…   之后,继续叉起,继续涂抹…   如此反复这个动作。   很快,他上半身自喉结锁骨位置起,一路顺着胸膛与腰腹线条蜿蜒而下,就全部被涂上了甜腻软滑的巧克力慕斯。   甚至连…   连那两颗粉色句点,都没有被错过。   浓郁巧克力香气直往闻清临鼻腔里钻,闻清临目光定在沈渟渊身上,下意识做了一个吞咽动作——   或许是因为这香气本身,当然,更大可能是因为…   因为此时眼前过于富有冲击感的画面。   沈渟渊终于放下了蛋糕叉。   他走到闻清临面前,手臂发力,轻而易举就将闻清临变换了位置——   让闻清临坐在了办公桌上。   之后,沈渟渊又抽起了原本用来系蛋糕盒的丝带,不知他是如何操作的,总之很快,他就用丝带,将自己两只手腕都束在了身后。   面对闻清临而站,沈渟渊仰头看他,终于开了口,嗓音沉哑如同蛊惑:“闻老师,可以开始享用我了。” 第48章   近乎是在沈渟渊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闻清临就来了感觉——   毕竟又怎能拒绝像沈渟渊这样一个毋庸置疑的绝对上位者,此时此刻却将自己压得极为低位,甘愿把自己变成一道只献给闻清临的甜品?   这种堪称两个极端的反差,是真的极其富有吸引力,极其迷人。   闻清临被蛊得甚至有一瞬失神。   片刻后,他才回神挑了下唇,抬眼对上沈渟渊静静垂落过来的眸光,闻清临轻声喃喃:“沈渟渊,你真的总能给我带来惊喜。”   最后“惊喜”两个字音,已经变得十分模糊,因为——   闻清临薄唇已经覆上了沈渟渊喉结。   字音都消磨在了唇瓣与喉结贴合间。   愈为这句话平添并不遮掩的暧昧意味。   闻清临两条手臂都抬起,攀在沈渟渊肩背,他舌尖探出,灵巧在沈渟渊喉结处轻轻一舔。   难以言喻的酥麻感瞬间便在闻清临舌尖绽开,更顷刻便席卷上大脑——   沈渟渊的喉结分明就是极为冷厉的,像料峭的山巅。   可此时此刻,却又被软滑甜腻的巧克力慕斯所轻轻覆盖。   冰凉的,柔软的,像山巅上落了雪。   两种截然相反的触感一同裹挟上闻清临舌尖,连大脑皮层都仿佛为之颤栗。   沈渟渊喉结缓缓滑了一滑,他适时开口,嗓音很哑:“闻老师,口感如何?”   闻清临将沈渟渊喉结上残留的一小点慕斯舔净,才微微眯了眯眼,轻笑回答:“很美味,my sweet。”   ——   是在形容慕斯本身,当然,更是在形容沈渟渊。   或许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对沈渟渊讲这种,明显挑逗意味的昵称,沈渟渊呼吸蓦然一滞。   落向闻清临的眸光中,顷刻间便漫开了两分更为浓重的侵略意味。   偏偏他说出口的话却依然极为温柔,甚至堪称臣服:“能被闻老师品尝,是我的荣幸。”   闻清临笑了一下,薄唇已经转而探向了沈渟渊两侧锁骨窝。   舌尖轻而易举卷走锁骨窝中的巧克力慕斯,却并没有就此停下,反而继续在沈渟渊瘦削锁骨上舔舐,甚至啃咬——   当然,力道被有意克制得轻缓,不疼,却很痒。   像用轻柔的羽毛一下下轻掠而过。   沈渟渊身形轮廓都早已绷得极紧,尤其是被他自己束在身后的两条手臂,衬衣布料覆盖下,甚至掩藏着清晰可见的青筋。   可他却依然毫不躲闪,甚至还略微靠闻清临更近了些——   任由闻清临肆意将他品尝,享用。   闻清临的薄唇终于又转而下移,一路蜻蜓点水般掠过胸膛正中的线条,舔走那一条慕斯,之后,舌尖终于迎上了那两颗粉色句点——   这是闻清临第一次,用舌尖感受这里。   他以前用过手,也用过毛笔笔尖。   但舌尖还是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种清晰在变得硬-挺,却又被柔软慕斯所包裹的感觉非常奇妙,很令闻清临着迷。   当然,或许更令闻清临着迷的是——   沈渟渊因此而明显变了频率的呼吸。   闻清临在逗弄的间隙微抬起眸,能够清晰看到此时此刻,沈渟渊抿得极紧的薄唇,与同样咬合极紧,从而显得锋利的下颌线条。   只要一想到大约一刻钟前,沈渟渊这副紧绷模样是因为对别人的不满,而现在,这样的紧绷却是在忍耐难以抑制的身体本能——   只由自己带给他的身体本能。   闻清临的心情就变得愉悦无比。   他终于暂时收了舌尖,转而落下两个轻柔的吻。   如同奖励。   “看来闻老师对我这里…呼,很情有独钟。”沈渟渊忽然开口,嗓音早已喑哑一片,语气中却故意般难掩戏谑。   闻清临微顿一瞬,就又干脆探出舌尖,在上面再次掠了一圈。   如愿看着那里早已从淡粉,转而被自己染上殷红,闻清临才应得坦荡:“确实喜欢。”   话落,他薄唇终于暂时离开了这个位置,转而顺着沈渟渊完美如雕刻的腰腹线条一掠而下,迅速将剩余的巧克力慕斯都卷入口中。   浓郁巧克力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闻清临微微眯眼,欣赏了两秒面前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巧克力慕斯残留的完美身躯,闻清临动作自然抬手,便要探向沈渟渊腰间——   在闻清临看来,品尝甜品只是个很有新意的前餐,而正餐还没正式开始。   只是就在这个瞬间,沈渟渊办公室的门竟又被敲响。   依然是很规律的三下。   闻清临动作倏然停住,听沈渟渊开口,沉声问:“什么事?”   何千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沈总,我来提醒一下,和JD科技的合作会议二十分钟后开始。”   “知道了。”沈渟渊应声。   闻清临已经收回了手,并作势要从办公桌上起身,可他才有动作,就被沈渟渊抵上来。   沈渟渊身形明显比闻清临要宽阔不少,于他而言阻止闻清临动作简直轻而易举。   “闻老师这是要去做什么?”沈渟渊垂眼哑声问,“不继续了吗?”   箭在弦上却不能发的感觉显然并不好受,闻清临唇线绷着,语气不大好地反问:“二十分钟,沈总能够吗?”   他们每次真做起来,可从没有这么短时间结束过的。   沈渟渊喉咙间溢出一声模糊笑音,连讨论起这种话题,他竟依然都能是风度翩翩的:“闻老师,我能把这当作是你对我的夸奖吗?”   闻清临身形微顿,拒绝再和沈渟渊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他侧身避开沈渟渊就又要起身,可薄唇却猝不及防被沈渟渊吻住——   一个突如其来的的吻。   闻清临本是急于去洗手间的,他下意识抬手推拒。   可指腹覆上沈渟渊的肌肤,推拒的力道就莫名松缓下来,转而变成了虚虚借力。   这个吻中两人都明显带了急躁,似是因为那“二十分钟”的催促。   独属于巧克力的,甜与苦交织的味道在两人共舞的舌尖传递,蔓延…   闻清临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愈发渴望一个宣泄…   ……   终于,在快要窒息前,闻清临重重咬了一下沈渟渊唇瓣,率先终止了这一吻。   并再一次要起身暂时离开。   可却也再一次被沈渟渊阻拦。   “二十分钟我确实不够,”沈渟渊稳住气息,终于回答了闻清临刚刚的问题,“但只要闻老师配合,那哄闻老师大抵还是够了。”   哄。   闻清临敏锐注意到了这个在他们两人之间,具有特殊指代意义的字眼。   眉心微跳,闻清临在这个刹那想起了自己曾和沈渟渊玩过的“我画你猜”。   闻清临确实很想在沈渟渊办公室,被沈渟渊“哄”。   毕竟…   毕竟于沈渟渊而言,他的办公室或许是绝对上位的象征,一门之隔的外面,有何千,有他一整个总部大楼的员工。   他在这里拥有绝对的掌控低位。   而就在这样一个地方,他却要将自己置于最低位,给闻清临做这种绝对臣服的事情。   这样极端的反差确实能给闻清临带来无与伦比的心理满足——   只是想一想,都能感到灵魂颤栗的那种满足。   但此时真的到了这一刻,闻清临竟罕见生出了两分恻隐。   觉得好像也不真的至于此。   他很难得妥协什么,但此时却抬起手绕去沈渟渊身后,想要给沈渟渊解开一直束缚那两只手的丝带,并轻声道:“用手就行。”   可沈渟渊却避开了闻清临动作。   “闻老师,”他垂眼望进闻清临尚且染着朦胧雾气的眼眸,喑哑嗓音中诱导意味不加掩饰,“我想哄你,让我哄你,可以吗?”   谁又能拒绝这样的沈渟渊?   闻清临倏忽间眨了眨眼,就见沈渟渊已经俯下了身。   他手腕还被禁锢在身后,因此做这个动作其实并不太顺利。   但沈渟渊丝毫不介意,两秒钟后,他探头过来,牙齿就已经精准利落,咬住了闻清临长裤拉链… 第49章   被沈渟渊含住的瞬间,闻清临呼吸都蓦然一滞,心脏更是仿佛漏跳了一拍——   这不是沈渟渊第一次给他做这个了,但或许是因为此时此刻,就在沈渟渊的办公室里,因而让这件事情变得比起以往来,都更要刺激。   毕竟…   毕竟沈渟渊甚至没有从内反锁上办公室的门!   这也就是说,任何人,任何人都能够轻易从外推开这扇门…   之后就会看到,这里面正在进行中的,荒唐而迷乱的一切。   即便理论上来讲,任何人来找沈渟渊都会先敲门,得不到沈渟渊的准许,是不可能推门进来的。   但那毕竟只是理论而言。   实际上…   “闻老师这种时候都能走神,”沈渟渊低哑嗓音忽然响起,将闻清临拽回了神,他语气隐含两分危险意味,出口的话却依然极尽低位,“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边这样问的时候,沈渟渊舌尖竟还如灵巧游蛇般,攀绕柱身掠了一圈。   不得不说,任何事情都是熟能生巧的。   沈渟渊现在做起这件事情来,已经比起之前要熟练而有技巧很多——   从闻清临陡然间变了调的气息,与不自觉攥紧沈渟渊头发的手指,亦都能证明这一点。   “做得…呼,很好…”闻清临从紊乱呼吸间往外压字,嗓音轻得像羽毛,“我只是在想…在想沈总真够大胆的,竟然都不…嘶,不反锁门…”   一句话讲得时断时续,停顿间毫无疑问,尽是旖旎气息。   “没人会不敲门就进来。”沈渟渊哑笑一声,又安抚般在那顶端轻轻描摹过一圈。   酥麻触感瞬间激得闻清临全身都绷紧,尤其是衣服布料覆盖之下,那把覆着恰到好处肌肉的窄腰,更是绷出了极其流畅而漂亮的弧度。   像轮弯月。   “万一,怎么办?”半是迷蒙间,闻清临忍不住问。   可沈渟渊却淡定很多,甚至答得有两分理直气壮:“不怎么办,哄老婆天经地义,我不觉得丢人。”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沈渟渊就已经停了逗弄,转而开始认真起来…   闻清临本还想再说什么,可很快,意识就如同一叶扁舟,在浪潮中漂浮起来。   他好像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潜意识中唇缝紧抿,以不要泄露声音——   即便理智上很清楚,沈渟渊的办公室隔音极好。   一时之间,这一方空间竟然变得安静下来。   当然,也不是完全安静的,只是没有了讲话声,却依然在空气之中弥漫着——   破碎的呼吸声,唇瓣与皮肤过度摩擦时发出的微妙“啵”声,手指与发丝摩挲时的窸窣声…   都是很轻的声音,却尽显缱绻。   直到——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敲响。   闻清临被惊了一跳,仓促间本能向后退,却一不留神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倏然间睁开眼睛,眸底顷刻便恢复了两分清明。   原本攥着沈渟渊发丝的手下意识垂落至沈渟渊肩膀,力道中含了推拒。   可下一秒,手背就被沈渟渊安抚般轻拍两下,沈渟渊略微后撤,暂时停下原本动作,沉声开口:“什么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此时嗓音太过沉哑,门外安静了两秒,传进来的声音透出两分明显谨慎:“沈总,联合活动策划我们组做好了,给您过目…”   就这听一句话的两秒间,沈渟渊竟还又俯下身,含抿了两下。   闻清临微微瞪大了眼睛,又用力咬住舌尖,生怕在不留神间难以自控,发出此时绝不该有的声音。   两秒后,沈渟渊才又暂时停下,毫不犹豫对门外吩咐:“先去给何助理看。”   门外立刻应了声“收到”,转而就隐约传进逐渐变远的脚步声。   直至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闻清临才终于轻轻呼出口气。   或许是他一向都偏好刺激潇洒恣意,这种罕见的谨慎模样就显得很有意思,沈渟渊微微勾了勾唇,眸底含笑看过来:“闻老师就这么怕被别人知道?”   被沈渟渊这样揶揄,闻清临就忍不住瞪他一眼,嗔道:“我是因为谁?”   还不是怕某人端方雅正的正人君子形象毁于一旦!   当然,他这一眼毫无威慑力可言,反倒眼尾泛红眼波流转…   沈渟渊喉结瞬间就滚了一滚,他不得不偏开视线,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我不怕,我刚刚就说了,哄老婆天经地义。”   沈渟渊很少讲这种听起来就很像哄人的好听话,更遑论是一连讲两遍,可偏偏他嗓音温沉语气认真一如往常,就让这份“哄人”显得真挚无比了。   闻清临心尖微微泛甜,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想起什么,就又偏头去看沈渟渊的办公桌,发现被自己刚刚惊乱间不小心碰倒的,正是一个相框——   里面放着他和沈渟渊合影的那个相框。   略微一顿,闻清临就将之前想说但没说的话讲了出来:“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拍两张好看的合照。”   他此时嗓音尚且被未褪的情-欲包裹,全然不似平时那般清冷,就愈发让这句话听起来别样甜蜜。   沈渟渊微愣一瞬,眼神与语气就都难掩惊喜:“真的?”   闻清临挑了挑唇角,轻描淡写道:“这张拍得不好。”   于是回应他的——   是沈渟渊再次落在那顶端的啄吻。   一下又一下,珍之重之的,饱含欣喜意味的啄吻。   之后,便是新一轮更为卖力的,甚至称得上竭尽所能的,伺候与讨好。   ……   隐约之间,闻清临好像听见沈渟渊低低呢喃了一句:“闻老师今天让我很开心。”   只是理智出走,被绝对快感裹挟的大脑一时之间没能立刻做出相对的反应——   闻清临不知道沈渟渊在为什么开心。   或许是因为他提出要合照,又或许,是因为发现了他真的也会吃醋。   当然更可能是兼而有之。   只是闻清临没有深想,更准确来说,是无暇深想。   不知过去多久,闻清临猛然向后仰了下头,纤长脖颈拉出弧度完美,如同天鹅求-欢般漂亮的线条。   攥着沈渟渊发丝的手指收紧到了极致,两条长腿也骤然伸直,脚尖都绷了起来…   又过了片刻,闻清临才终于从极致浪潮中,神智回拢。   他垂眼,就见沈渟渊早已自己挣脱了一直捆缚他的丝带,手腕上红痕清晰明显,可沈渟渊却好似毫不在意,他正抬起手,在用餐巾纸…   擦拭一脸晶透。   略一怔愣,闻清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刚…   好像确实是在难以自控与蠢蠢欲动间,悉数喷洒在了沈渟渊脸上…   想起这个,闻清临难得有两分赧然,他薄唇微张,正想说句什么,可办公室的门竟就又一次被敲响了。   不过这次不用沈渟渊开口问了,何千的声音已经直接传了进来:“沈总,JD科技的人已经到会议室了。”   沈渟渊正擦净了脸上最后一点晶透,他向闻清临勾了下唇,做口型讲了句“等我一阵”,就随手将揉皱的纸团丢进垃圾桶,边理了理身上衬衣,边大步走去开了门。   门开的瞬间,何千就下意识微微一愣——   他毕竟跟在沈渟渊身边久了,比起别人,对沈渟渊的状态变化就要更敏锐两分。   比如现在…   现在,沈渟渊虽然看起来依然是一副衬衣纽扣系到最顶,从头发丝到皮鞋都一丝不苟的模样,可周身透出的气息,却分明昭示着两分荷尔蒙感充沛的餮足。   非要说的话,就好像一头刚刚饱餐过的雄狮一样。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何千没敢向办公室内看,反而垂下头,更向后退了半步…   就听沈渟渊终于开了口,他嗓音早已恢复了一贯的平缓温沉:“知道了,你先去会议室,我洗个脸就来。”   此时何千思维还正在疯狂发散,一听沈渟渊最后这半句话,他罕见极不专业,条件反射般下意识秃噜出一句:“洗脸…洗脸做什么?”   只不过话音出口,何千就又理智回拢了,意识到自己刚刚问了什么,他忙重重咬了下舌尖,语速飞快道了声“沈总对不起,我这就去会议室等您”,转身便要溜之大吉。   可沈渟渊的温沉嗓音,却又在他身后响了起来,那语气一听就并未动怒,反而隐含了些微并不明显的笑意:“没什么,就是刚不小心,奶油溅在脸上了。”   沈渟渊讲这句话的音量当然不算高,却足够何千听清。   当然,也足够办公室内的闻清临听清…   闻清临才刚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听见沈渟渊这句话,一口水便呛在喉咙内,乍然咳嗽了起来。   自认熟得不能再熟,对待欲望一向坦诚不已的闻老师,因为沈渟渊一句话,竟极其罕见红了耳尖… 第50章   直到沈渟渊也暂时离开去开合作会议了,实木门再一次被彻底合拢,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闻清临一个人,闻清临才靠在沈渟渊大办公椅里,抬起手臂缓缓伸了个懒腰——   是真的被沈总伺候得太舒服了。   身心都很舒服,都很愉悦。   先前因为阮宿而生出的种种不爽情绪,自然都一扫而空了。   只不过…   只不过又过了片刻,闻清临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件事情——   关于沈渟渊的家庭问题,先前还没来及问,就被来送蛋糕的何千打断,再之后…   再之后沈渟渊就开始“哄”他了,哄得闻清临大脑都发飘,完全没再想起来问这个。   闻清临抬手抵了抵眉心,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   对于沈渟渊,自己其实真的知之甚少。   最初沈渟渊找上他,提出要同他结婚的时候,给的理由是爷爷年纪大了,总念叨想要个孙媳妇。   而沈渟渊称一方面是为了满足老人心愿,另一方面也是自己觉得到了这个年龄,可以结婚了。   当时的闻清临甚至没有问过一句“那为什么要选我”,只考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起来打电话给沈渟渊,约好了直接去民政局登记——   闻清临就是这种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清冷淡漠,可鲜少有人知道,这种清冷淡漠的外壳下,闻清临骨头里就是带着疯劲的。   所以他当时并不在意沈渟渊为什么选择他,只是单纯觉得闪婚很刺激,而闪婚对象至少有张令他满意的脸,于是就真的这么“婚”了。   不过两人当时毕竟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因此闻清临对一切婚姻衍生出的仪式感产物,譬如什么婚戒婚礼蜜月,都觉得很麻烦。   而也同样因为没有感情基础,且和沈渟渊短暂相处了近一个月,闻清临觉得沈渟渊这人虽然长了副很合自己心意的皮囊,但性格实在太过温润君子,因而对他也就不太有兴趣。   当然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闻清临觉得沈渟渊很新鲜,就像他之前对沈渟渊说的那样,沈渟渊是真的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思绪一瞬飘远,闻清临阖了阖眸,强行把思维从对沈渟渊的兴趣上,再次拽回关于沈渟渊的家庭——   当时登记结婚之后,闻清临陪同沈渟渊去见过一次沈渟渊的爷爷。   老人家很慈祥,看起来对闻清临很满意,拉着闻清临讲了不少话,还给闻清临送了不少所谓的沈家传家宝。   闻清临推拒不掉,沈渟渊也让他收,闻清临便只好都收下了,当然也没动过,回家就原给了沈渟渊,在沈渟渊书房放着。   再之后至今,闻清临就都没再见过沈渟渊的爷爷,他之前倒还问过一次,不过沈渟渊说他爷爷秋冬季节都不在海城,转去更暖和的南城生活,等明年春天回来的时候,他们再一起去看望,闻清临也就没再提过了。   至于沈家其他人,包括沈渟渊的父母,闻清临那就是一次面都没见过。   因为闻清临自己家的情况,他先前就一直没主动同沈渟渊提起过这个话题,现在才逐渐品出两分微妙——   联想到沈渟渊也鲜少提起自己的未成年时期,再加之沈渟渊今天说的那句“只有在期望和希冀中出生的人才过生日”…   闻清临想,或许沈渟渊一直避而不谈的,给他带来并不愉快的过往的,也正是父母吗?   那具体又是为什么?   如果可以,闻清临真的很想等沈渟渊会议结束一回来就问他。   但闻清临不会这么做——   或许成年人间总是如此,有的话题过了那个可以聊的时效,再提起就会显得很不合时宜了。   何况如果确实是并不愉快的,又何必在毫无前情的情况下,贸然问出来,再坏了沈渟渊的心情?   闻清临轻叹了口气,只得暂时作罢不再想这个了。   不过好在,好在以后他和沈渟渊还有很长的时间,足够彼此去慢慢了解。   总还是有知道的机会的。   -   这天之后,或许是因为答应过沈渟渊会多来他公司,亦或许是闻清临自己对沈渟渊的兴趣正高涨,总之,闻清临竟连续一周每天都和沈渟渊一起上下班了。   公司员工也确实如沈渟渊所说,见到闻清临时候从最初的惊讶逐渐习惯了,还会礼貌同他问好。   当然,闻清临和沈渟渊倒是没再在办公室里玩过那么出格的。   毕竟沈渟渊的工作是真的很忙,看不完的文件开不完的会,而闻清临自己也并不是无事可做——   他已经把沈渟渊办公室内的休息室,逐渐变成了自己的画室了。   陆陆续续从家里带来了不少画具。   因此大多时候,两人都是各自工作的状态。   不过偶尔,闻清临还是会逗一下沈渟渊的——   因为沈渟渊肩背开阔而挺拔,认真看电脑屏幕时候的专注工作状态,总是莫名让闻清临心痒。   闻清临就干脆抽出一张画纸,给沈渟渊画了幅速写——   寥寥数笔,把沈渟渊那副专注模样勾勒得极为生动。   但沈渟渊看过之后的反应,倒是略微出乎了闻清临意料——   因为沈渟渊好像因此高兴过了头。   能感觉出沈渟渊甚至都有在收敛了,可那种惊喜到了近乎受宠若惊的神态,还是自眼角眉梢流露出来。   不仅如此,沈渟渊还当即就叫何千来,让何千依照画纸尺寸去买一个材质上乘的画框,决意要把闻清临这幅速写挂在办公室里。   闻清临本觉得这幅速写画得太过随意,逗沈渟渊开心一下倒无所谓,真的挂起来就不太合适了,便提议再仔细给沈渟渊画一幅。   可沈渟渊毫不犹豫道:“闻老师愿意画当然好,画了就再挂,但这幅一样要挂起来,毕竟…”   顿了一下,沈渟渊薄唇微抿,神色认真道:“毕竟这是闻老师给我画的第一幅画。”   一句话精准击中了闻清临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闻清临立刻就又认真仔细,甚至用上了自己全部绘画技巧,又画了一幅沈渟渊的肖像。   比起之前那幅速写,要细致很多倍。   画完放下笔的那个瞬间,闻清临整个人就被沈渟渊圈进怀里,得到了沈渟渊一记长达一刻钟的深吻。   沈渟渊难以用言语表露的欣喜若狂,全部都隐没进了这个吻里,又半分不少,都悉数传递给了闻清临。   如果不是接下来又要去开会,看沈渟渊的模样,是很想再在办公室里给闻清临服务一次的。   当然现在结果就是,闻清临这两幅画都挂在了沈渟渊办公室里——   且是很醒目的位置,进来沈渟渊办公室的人,都一眼就能看到。   看到的时候自然都难掩惊艳,又忍不住夸赞。   闻清临观察了两次就发现了,但凡有人夸那两幅画,沈渟渊眉眼就都会瞬间更温和两分,下颌线轮廓也会稍松弛两分,对待来人的态度更是如沐春风了两分。   或许是员工们自己也都渐渐感觉到了,私下也都会互相八卦,于是搞得现在有事情找沈渟渊的人,总是一进门先夸画,夸完再聊工作——   活像是掌握了和沈总打交道的新兴技术…   闻清临好笑又无奈,当然更多的,是因为这样的沈渟渊,而难以抑制感到心尖酸软。   并难以抑制,从中一次又一次想,沈渟渊或许真的是喜欢自己的?   并不是因为自己是他法律上的另一半,而是因为他是闻清临。   的这种喜欢。   闻清临因为这种猜想,而难以自控感到了愉快。   当然此时的闻清临尚且还未完全察觉——   喜欢他想要追求他的人一向都很多,可他一向将其视作麻烦甚至负担,也一向惯于置之不理。   但现在,如果这个喜欢他的人是沈渟渊…   闻清临却只觉得愉快。   这本身就是一种极为明显的区别待遇了。   而这种猜想,在这天下午到达了顶峰——   起因还是和闻清临那两幅画有关。   上周沈誉和JD科技的合作会议,最终没能谈出一个明确结果。   原因当然也很简单,无非是JD科技那边想要的薪酬相对更高,而沈渟渊这边并不想妥协。   这种情况在商业合作间常有,因此一次谈不下来,当然还会来谈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直到双方完全谈妥为止。   当然迄今为止,沈渟渊在谈判桌上可以说是所向披靡的,绝大多数情况下,谈到最后妥协的那一方,都不会是沈誉。   大家都本以为这次也一样。   可很巧的是,这次JD科技来负责谈判的,是位很干练的女   性,重点是,喜欢闻清临的画。   她无意间在沈渟渊办公室门口,看到了闻清临那两幅画,还没见到闻清临本人,竟就先从画风笔触中认出了画师。   在和沈渟渊确认过画师确实是闻清临,并得知了闻清临和沈渟渊竟是合法夫夫之后,对方非常真诚花样赞叹了一番两人的般配。   再之后…   再之后这场谈判,沈渟渊竟就同意了JD科技最初提出的薪酬要求…   于沈誉而言这当然不算损失,但比起以往的合作来讲,也确实是一次不小的让利了。   而闻清临会得知这件事情,是他刚又画完了一幅画,沈渟渊还正在继续工作,闻清临便心血来潮想要给他泡茶。   于是去了茶水间。   正听到了参与谈判的两个员工八卦。   闻清临原本其实是没信的,毕竟沈渟渊前不久对待阮宿的态度已经充分证明了——   在对待工作上,沈渟渊是个非常出色且冷静的商人。   且闻清临听说,现在沈誉已经在对阮氏的收购走流程了。   堪称一个大写的高效。   于是泡好茶回到办公室之后,闻清临当笑话一样将茶水间听来的八卦讲给沈渟渊听,还语气揶揄:“不知道你员工都怎么想的…我有这么祸国妲己吗?”   谁知闻清临讲完了,却见沈渟渊并没有立刻出声一起笑,他不但没讲话,神情还罕见变得不太自然起来…   闻清临愣了愣,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微微瞪大了眼睛,迟疑问:“难道…沈总真是因为这种原因,才给那家公司让利的…?”   就因为对方谈判者喜欢自己的画,并夸了他和沈渟渊般配…?!   闻清临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可他问完之后,沈渟渊竟真的没有否认。   不但没有否认,沈渟渊还静默一瞬,终于忍不住扯唇笑了一声。   “有这么惊讶吗?”沈渟渊长臂一伸,就将闻清临揽进了自己怀里,他抬手,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闻清临颈侧那颗小痣,语气轻松半含玩笑,“我以为闻老师早就知道,自己魅力无穷了。”   闻清临如实道:“那我也没觉得真到了这种祸国妲己的地步…”   本以为也只是对夸赞他画的员工们稍微温和些罢了,并不会真影响到什么利益。   一周前对待阮宿态度冷硬,不讲丝毫所谓情分的优秀商人沈渟渊,此时此刻低头,将自己脑袋埋进闻清临颈窝,竟像是一瞬回退到了十年前初见闻清临那般,极其罕见显出了两分青涩。   半晌,他才低声道:“闻老师不一定是祸国妲己,但我确实是为闻老师痴迷的昏君。” 第51章   痴迷。   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闻清临心尖就倏然一跳——   这大抵是沈渟渊第一次对他讲这样直白的,露骨的词。   近乎如同告白了。   可偏偏,偏偏他们此时此刻所处的语境,让沈渟渊这句话听起来又有两分玩笑,或者说,调情意味。   因此便沾染了似是而非的味道。   其实有那么一个瞬间,闻清临甚至都想罕见打次直球了,想直接问沈渟渊——   “你就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不是因为我们是合法夫夫,而是就喜欢我这个人,对不对?”   不过最终,闻清临也没把这样的话直接问出口。   因为问出口的瞬间,就会让自己彻底陷入被动。   而闻清临并不习惯如此。   当然,闻清临兀自发愣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沈渟渊环在他身前的手臂其实绷得很紧,下颌线轮廓同样绷得很紧——   那或许是在紧张与忐忑的证明。   不过等闻清临再回神时,沈渟渊就已经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沉——   好像刚刚那句话真的只是句调情。   于是闻清临挑了挑唇,他主动靠近沈渟渊,轻轻吻了一下那微微滚动的凌厉喉结,同样回了句调情:“沈总这样,真的让我很难不迷恋你。”   还有意压了压嗓音,磨得轻而缓,尾音像羽毛,极尽缱绻。   沈渟渊呼吸微滞。   片刻后,他阖了阖眸,没再讲话,而是低头吻上了闻清临这张单薄,却又能轻易吐露撩人情话的唇。   -   这或许是两人离彼此真实心意最近的一次,但最后结果也依然是轻描淡写的。   后来并不算久的一段时间,闻清临和沈渟渊的相处模式都没有太大变化——   闻清临没有额外工作额外娱乐的时候,就会去沈渟渊公司,在那间已经完全沦为自己画室的休息室内画画。   和沈渟渊一起吃一日三餐,有时也会陪沈渟渊参加一些圈内必要的应酬酒会。   间或偶尔在沈渟渊办公室里放纵过两回,不过更多还是下班后回家做i。   沈渟渊的“昏君”行为自然没再出现过,两人也好似心照不宣,并不再聊起更为深入的情感。   好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任谁看现在他们的相处,都会觉得两人是一对爱侣。   时间一晃而过,转瞬已近年末。   这天是圣诞节的前一天,平安夜。   闻清临婉拒了童柠的酒局邀约,在沈渟渊公司又待过一天。   傍晚沈渟渊下班后,回家路上坐在迈巴赫后座,闻清临侧头看窗外,才恍然发现很多商场前都灯火辉煌,被各种各样不同款式的圣诞树装饰。   闻清临心血来潮,偏回头看向沈渟渊,忽然提议:“沈总,去过平安夜吗?”   沈渟渊微讶一瞬,就立刻点头:“过。”   顿了一下,沈渟渊又道:“闻老师想怎么过?还没吃饭,想吃什么,我现在让何千去订座。”   边这样说,他就已经解锁手机,准备给何千打电话了。   不过眼前却蓦然多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闻清临虚虚拉了一下沈渟渊手腕,又抬手指了指窗外,轻笑道:“随便过,让沈总偶尔也体验一次凡人生活,怎么样?”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闻清临还故意朝沈渟渊眨了眨眼,在窗外灯光映衬下,显得闻清临眸底很亮,透着清晰狡黠。   沈渟渊近乎是在闻清临目光落过来的瞬间,就点了头——   他根本不可能拒绝闻清临。   更何况,于沈渟渊而言,只要身边人是闻清临,去哪里都好,做什么都好。   于是依照闻清临的指示,司机小张把车就近停在了路边,闻清临和沈渟渊两人下车,一同走向最近一座商场——   如同海城万千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一样。   商场里果然很多人,尤其是餐饮区,每家门口等位的都排长队,喧嚣嘈杂。   沈渟渊靠近闻清临耳边,低声问:“闻老师想吃什么?”   闻清临视线落在了一家装修别致的云南菜馆上——   先前他刷微博时候有刷到过这家,算是家网红店,不过味道据说很正宗。   而现在门口也确实排长队。   注意到他的视线落点,沈渟渊便问:“去尝一尝?”   “云南菜…”闻清临迟疑道,“你可以吗?”   云南菜相对偏油偏辣,一听就不像沈渟渊这种偏好清淡饮食的人会喜欢的。   可沈渟渊勾了下唇,毫不犹豫道:“闻老师想吃就尝一尝看,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   听他这么说,闻清临便不再犹豫了,两人一起往那家店走。   不过等走到取了号,闻清临又有两分迟疑了——   “看这个架势至少要等一小时…沈总可以吗?”   对于沈渟渊而言,当然鲜少有等位的时间。   他去的每家餐厅总是会很提前就为他留好座位。   其实如果现在真的不想等位,沈渟渊当然也能做到——   钞能力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很好用的。   但…   “闻老师不是要带我体验凡人生活吗?”沈渟渊语气轻松开了句玩笑,“那等一个小时也不算什么,正好我们可以先逛一逛。”   想到两人结婚以来确实还没有就这么悠闲逛过商场,闻清临便也笑了:“好,那就先去逛逛。”   逛商场的步伐总是很悠闲的,闻清临觉得在这个时候,他和沈渟渊好像真的就和商场里任何一对情侣没有太大分别——   除了两人过于出众的外貌气质,加之虽然看不出品牌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装,会自然而然引来更多目光之外。   不过闻清临和沈渟渊都是被注目惯了的,因此并不觉得不自然。   当然,沈渟渊还是不自觉稍微向前半步,本能里想要略微遮挡一下闻清临。   想起什么,沈渟渊低声开口:“我后天出差,闻老师真的不和我去?”   沈誉有个海外项目在巴塞罗那,需要沈渟渊过去一趟。   先前在公司时候,沈渟渊就已经和闻清临提过一次了,他本意是两人一同过去,等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两人还能在那边短暂旅游一下,权当度个短假。   可闻清临却拒绝了。   但现在,沈渟渊却又忍不住再问一遍。   可闻清临的回答竟依然是拒绝——   “这次就算了,”闻清临语气自然,可出口的话一听就很敷衍,“沈总过去忙工作,我也不想一个人玩。”   明明闻清临这人之前多年都是个独行侠,很热衷于一个人旅游采风找刺激的。   但他现在就是这么说,沈渟渊自然也无法强迫他一起去。   沈渟渊微微蹙了下眉,薄唇微动却没能立刻讲出什么——   有那么一个瞬间,沈渟渊甚至想直接问闻清临,是不是他之前讲过的那句“为闻老师痴迷”,给闻清临造成了困扰。   才让闻清临现在对他疏离。   其实沈渟渊当时会讲那句话,也是一次难以自控的试探。   试探闻清临是否对他怀有同样的,哪怕只是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好感。   毕竟相处至今,闻清临对他的态度转变,沈渟渊是能够感觉到的。   只是从来不敢自作多情罢了。   不过最后,沈渟渊也没有把这样的话问出口。   暂且不提问出口后可能造成的尴尬局面,就说这个“疏离” ,其实沈渟渊平心而论,闻清临并没有对他疏离,甚至现在还和他一起过平安夜,一起逛商场…   闻清临只是以很敷衍的理由拒绝了和他一起出趟国,而选择要同他暂时异地而已。   或许闻老师只是想要一段暂时的独处时间,而沈渟渊别无选择,只能尊重。   当然,沈渟渊不会知道,闻清临拒绝的真实原因——   确实是想要暂时异地,但并不是为了独处,而是为了给两人关系添加一个可能的突破口。   或许换作有的人会觉得,两人本就已经是合法夫夫了,像现在这样彼此间都越发熟稔甚至亲密,就这样顺其自然发展下去就很好。   但闻清临并不是“有的人”。   闻清临骨头里渴望的情感,从来都是炽烈到近乎极端的。   以前对沈渟渊没兴趣倒是无所谓,可现在却不同了。   现在,闻清临并不想接受这种一直悬于表面的“自然而然”。   因此或许短暂的异地,反倒能成为打破这种“自然而然”,真正让他们之间有实质突破的机会。   更何况——   “元旦之前,”闻清临轻声问,“沈总能回来,是吗?”   “对,”沈渟渊立刻点了头,语气认真,“你的生日,我肯定会回来。”   更何况就是这么巧的,闻清临生日就是不久之后的元旦当天。   他以前其实对过生日也并没什么期待,他爸沾上赌-瘾之前,他每年生日至少还能吃到一次生日蛋糕,等他爸开始赌博再到后来日复一日的压抑窒息生活,自然是不可能再过生日了。   一直到了逃离出来念大学起,闻清临才又开始过生日——   因为童柠乐于操持这个。   不过大学开始至今的生日,也都没有很特别。   无非是和相对熟悉的朋友一起吃吃喝喝一天罢了。   闻清临活了二十八年,从没有一年像今年这样,如此期待起过生日。   或许是因为今年,他的人生里多出了一个沈渟渊。   “那就好了,”闻清临敛了思绪微微弯眼,语气不露分毫端倪,“那我就在家等沈总回来就好。”   沈渟渊只能沉声应“好”。   他们说话间,正路过了一家男士衬衣专卖店。   视线在橱窗里一件件衬衣上一掠而过,沈渟渊脚步微顿,忽然又问:“闻老师不愿陪我出差,那能满足我一个小要求吗?”   闻清临眉梢微挑:“嗯?”   “借件衬衣给我,我带走。”沈渟渊答得简明扼要。   一瞬怔愣,闻清临就猜到了沈渟渊是要做什么,他眼底浸开笑意,却偏要坏心眼问:“沈总借我的衬衣做什么?你又穿不上我的。”   沈渟渊立刻摇头:“不是用来穿…”   “不是用来穿…”闻清临又故意轻声将这句话重复一遍,随后饶有兴味般问,“那是用来做什么?”   沈渟渊偏头,眸光落过来,一瞬便看穿了闻清临是故意要问的,明明已经猜到了,却故意要他直白讲出来。   其实是可以用更冠冕堂皇的理由带过去的,可在这一刻,对上闻清临眼眸的这个瞬间,或许是因为心底还压着闻清临不愿和他一起出差的失落,亦或许只是长久积压的渴望终于快要满溢而出——   总之,沈渟渊攫住了闻清临眸光,浓郁侵略意味勃然而出,他嗓音沉哑,一字一顿开口:“是用来闻,可以吗,闻老师?” 第52章   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闻清临唇角挑得愈高,他又故意坏心眼般揶揄:“真的只是用来闻吗,沈总?”   沈渟渊喉结倏然一滚。   片刻后,他才无奈哑笑一声:“闻老师,看破不说破,给我稍微留两分薄面行吗?”   闻清临终于绷不住失笑出声,松口道:“可以借件衬衣让沈总带走,不过,我也有个小要求。”   沈渟渊立刻抢答:“闻老师放心,不会给你弄脏。”   当然听得懂沈渟渊口中的“弄脏”是指什么,闻清临笑意漫进眸底,他摇头轻声道:“沈总知道的,我不在意这个。”   顿了顿,他又略微仰头贴近沈渟渊耳边,终于意味深长般讲出了自己的要求:“我的要求是,沈总闻的时候,要和我视频,让我看到。”   还特意咬重了这个“闻”字。   沈渟渊眸光微颤。   被勾得心痒难耐。   半晌,他舌尖重重抵上犬齿,才勉强压下了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亲吻闻清临的冲动,只沉声应下:“好,听闻老师的。”   闻清临满意扬了扬眉。   这个18x的话题终于暂告段落,闻清临抬眼正看到旁边一家奶茶店,在做圣诞节活动——   买任意两杯送麋鹿发箍。   来了两分兴趣,闻清临转头看向沈渟渊:“我请沈总喝奶茶,沈总要杯什么?”   沈渟渊随意一扫那家奶茶店的菜单,就低笑道:“闻老师选自己喜欢的就好,我都可以。”   知道沈渟渊多年来喝惯了纯茶,自然不太喜欢外面的奶茶,闻清临便也不再多问,只丢下句“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便转身走向了奶茶店。   营业员小姑娘一看到闻清临,瞬间就脸红了,甚至还打了个磕巴:“帅…帅哥,看一看想喝什么?”   闻清临随意浏览了一遍菜单,最后点了两杯看起来比较清淡的——   浅茉和清玫。   茶底分别是茉莉花茶和玫瑰红茶。   点好等待的过程,闻清临便打量起摆在柜台边的一排麋鹿发箍,虽然都是同款,但闻清临还是想从中挑出一个看起来最好看的。   只是还不等他挑好,余光就注意到不远处角落里,好像有人举着手机对准了自己。   闻清临下意识看了过去。   就见举着手机的是个看起来像大学生的男生,大概是没想到闻清临会忽然看过来,男生明显愣了愣,手里手机都差一点掉在地上。   闻清临蹙了下眉——   虽然在外被偷拍这种事情,于闻清临而言根本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不知为何,这次总莫名有两分古怪感觉。   就好像莫名觉得对方偷拍自己的目的不太纯粹一样。   可这念头来得毫无根据,闻清临无法求证,只想要对方把照片删除了事。   不过沈渟渊比他更快一步。   闻清临还没来及动,就见沈渟渊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离得稍有些距离,闻清临听不到沈渟渊具体说了什么,只看到他面色很沉,男生很快就收起手机垮着脸跑了。   之后,沈渟渊又大步走了过来,下颌角轮廓依然绷得很紧。   等沈渟渊走近,闻清临才开口问:“偷拍我的?”   沈渟渊“嗯”了一声,又简明扼要道:“我已经看着他删掉了。”   闻清临便放下心来:“那就好。”   可沈渟渊看起来依然情绪不太好,薄唇依然紧抿,他靠闻清临站得很近,那架势简直像野兽独守珍宝。   先前的古怪感觉已经散去了,看沈渟渊这副模样,闻清临又觉得好笑。   他薄唇微张正要说句什么,就听营业员小姑娘道:“帅哥,您…您二位的奶茶好了,可以选个麋鹿发箍哦!”   闻清临点头应了声“谢谢”,也没再仔细挑选,随手拿了一个就近的发箍,并拎上了两杯奶茶。   当然下一秒,那两杯奶茶就又被沈渟渊接到了手里。   闻清临有意要哄一哄沈渟渊,便干脆把那个麋鹿发箍戴在了头上。   “沈总,”闻清临朝沈渟渊眨了眨眼,“不拍照吗?别人只能偷拍,但沈总可以正大光明拍我。”   这句话有奇效,沈渟渊脸色肉眼可见好看了很多。   不过很快就又滑向另一个极端——   他视线定在戴着麋鹿发箍的闻清临脸上,眸光中的炽热温度迅疾攀升,近乎要化作实质。   半晌过后,沈渟渊倏然阖了阖眸,竭力压制住了愈难忍耐的冲动,他没有出声,而是直接解锁手机,对准了闻清临。   两秒钟后,一张闻清临的脸部特写新鲜出炉。   闻清临靠过来看,就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   沈渟渊是真的很会拍照。   照片中的闻清临戴着麋鹿发箍,商场明亮灯光映在他的脸上,那双浅褐色的眼眸中晕开流动的光,唇角微微挑着,让这张素来清冷到了近乎淡漠的脸此时看起来格外灵动,当真像山林间的麋鹿。   沈渟渊低沉嗓音响在闻清临耳边:“还满意吗,闻老师?”   闻清临立刻点头:“很满意,你真的好会拍照!”   沈渟渊微勾下唇,边顺手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新的桌面,边低喃般吐出一句:“拍你是最好看的。”   毕竟学摄影的人都知道——   摄影师对被拍摄的人或物所怀有的情感,都会真实投射在镜头中。   不过沈渟渊这句话压得很低,近乎自语,闻清临没听清,下意识追问一句:“你说什么?”   沈渟渊嗓音温沉答:“没什么,就说闻老师满意就好。”   闻清临不疑有他,他此时注意力还在——   沈渟渊刚刚设置好了新桌面,指腹就在那麋鹿角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看起来像是个无意识的动作。   闻清临挑了挑唇,忍不住问:“沈总,你对这种毛茸茸发箍,是不是有什么那方面的偏好?”   沈渟渊身形蓦然一顿。   他垂眼看过来,一瞬静默后,才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闻清临头上的发箍,意有所指般答:“等闻老师回家就知道了。”   ——   闻老师回家后确实知道了。   因为做的全程,沈渟渊都没让闻清临把这发箍摘下来。   甚至中途特意诱哄闻清临脐橙了一次,就偏要看着闻清临脑袋顶上的两个麋鹿角,随他动作不断起伏摇晃。   仿佛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兴奋点一样。   一切结束后两人躺在床上,闻清临眼睛都睁不开了,快要睡着前,他又闭着眼问了一句:“沈总,你知道这种玩具不止有发箍的,是不是?”   沈渟渊搭在闻清临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了一瞬。   他嗓音还透着尚未褪去的哑意:“闻老师愿意?”   这种玩具确实不止有发箍,更“好玩”的,应该是尾巴。   闻清临哼笑一声:“等你出差回来,看你表现。”   -   沈渟渊出差这天出门很早,因为飞机是九点钟起飞。   近期飞巴塞罗那都没有直飞,加上转机停留的时间,行程很长,要将近20个小时。   好在沈渟渊当然是坐头等舱,舒适度有绝对保障。   他出门时候闻清临当然还在睡觉,其实闻清临原本是想去机场送一下沈渟渊的,可前一晚或许是两人要短暂分开了,沈渟渊明显失控,一直到快天亮才放闻清临睡觉,现在这才堪堪过去不到两小时,闻清临是真的起不来床。   闻清临只知道自己半梦半醒间,沈渟渊单膝跪在床边,又俯身吻了吻他额头,低喃过一句:“真想把你一起带走。”   可闻清临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应什么了,意识就又被困意彻底裹挟。   等他彻底清醒已是正午,沈渟渊都起飞快三个小时了。   或许是近期都已经习惯了和沈渟渊一起早起吃早饭,之后出门去沈渟渊公司的生活,今天难得睡到中午起来还不用出门,闻清临竟觉得不太适应了。   当然,不适应的根本原因,或许是偌大的房子里,此时没有了沈渟渊。   不过毕竟在和沈渟渊结婚前,闻清临多年来都是独居。   他很快就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节奏——   吃过饭,倒了杯加冰龙舌兰,先给准备挂去童柠画廊的一幅山水画起了底,之后又画了这周需要更新的漫画。   一天下来倒也算充实。   可等晚上洗过澡躺在床上的时候,闻清临竟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枕难眠”。   并忍不住自嘲——   他以前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现在却不习惯自己睡了。   这晚后来闻清临睡着得很晚,且是听着之前和沈渟渊发过的信息里,沈渟渊一条条语音睡着的。   沈渟渊的语音大多都不长,嗓音总是温沉的,语气也总是不疾不徐的。   自带一种沉稳的安抚意味。   于是等第二个晚上,一方面闻清临是“吸取教训”,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沈渟渊的航班快要落地了,落地时间不晚点的话是巴塞罗那本地时间晚上八点,但是是国内的凌晨三点。   闻清临当然是想等沈渟渊落地之后再睡,于是便应下了童柠的酒局邀约,去了家清吧。   童柠开始时候还打趣闻清临,问他:“你家那位出差那么远,你这下自由人了,是不是很爽?”   可不久就发现…   闻清临倒是酒也照喝,骰子也照玩,看起来和以前并没什么分别。   可他却不停看手机时间…   最初还是间隔半小时一看,后来竟越来越频繁,恨不得五分钟就看一次。   童柠终于忍不住问:“闻老师,你这一直在看什么,急着回家半夜赶稿?”   闻清临动作一顿,半晌才实话实说:“看时间,沈渟渊应该飞机快落地了。”   童柠被惊得愣了足足两分钟,好半天才合拢嘴巴,摇头喃喃了一句:“爱情真TM可怕。”   能把闻清临这种公认的冰冷美人变成这样!   沈渟渊发来信息的时候,闻清临正好刚刚到家,便秒回了一句。   沈渟渊立刻敏锐发来一条——   闻老师还没睡?   闻清临无声笑了一下,如实回复——   和童柠出去喝了两杯,刚回来。   沈渟渊回了条语音过来:“我一走闻老师就去酒吧?”   嗓音发沉,怨气快要化作实质从耳机里钻出来了。   闻清临好笑,其实他原本并不想表露太过,不想让沈渟渊知道是为了等他才去喝酒,但在这一刻,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用,闻清临却又觉得,偶尔坦诚一次好像也没有关系。   于是闻清临也发了条语音,嗓音磨得轻而软:“主要是为了等沈总信息,顺便去喝两杯。”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等了两分钟,才等来沈渟渊回复。   还是条语音,沈渟渊声音听起来明显比刚刚哑了不少,像在竭力克制什么:“闻老师先去洗澡,我到酒店之后给闻老师打电话。”   闻清临笑着回了个“好”。   可他都走到浴室了,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最后只洗了个手,就原又出来坐在了客厅,等沈渟渊电话。   四十分钟后,沈渟渊打来了电话。   闻清临却抬手划了挂断,转而直接打了视频过去。   两秒后,沈渟渊略显疲惫却依然无比俊美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目光落过来,看到闻清临身上衣服,就眸光微凝:“闻老师还没洗澡?”   不然不会还穿着外面的衣服。   闻清临唇角微勾,不答反问:“沈总把我的衬衣,放在哪里了?”   沈渟渊静默一瞬,才哑然笑了,他也避而不答,只是道:“国内已经很晚了,我本是想和你聊两句,就让你去睡觉的。”   闻清临隔着手机屏幕与沈渟渊对视,轻笑道:“喝了酒,还不困。”   沈渟渊关切问:“喝得多吗?”   闻清临摇头:“还没上次在live house喝得多。”   沈渟渊这才放下心来。   见闻清临还直勾勾盯着自己,他终于无奈将镜头暂时切成了后置,对准了酒店房间大床——   上面赫然躺着一件青绿色衬衣,正是闻清临让他带走的那件。   “进房间的第一件事情,”沈渟渊终于坦白道,“就是先把闻老师衬衣取出来,铺在床上了。”   闻清临唇角挑得愈高,故意问:“闻了吗?”   沈渟渊把镜头转回来,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上罕见划过一瞬赧然,两秒后,他才低声答:“就闻了一下,还没来及做什么…”   没想到沈渟渊会这么坦诚,本是想钓沈渟渊的,可现在,闻清临自己却被钓到了。   他避开沈渟渊专注目光,轻吐出口气,站起身向浴室走,边语声含笑道:“沈总这么坦诚,我这有个附赠奖励,沈总要吗?”   沈渟渊先毫不犹豫应了声“要”,之后才问:“什么奖励?”   这次闻清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径直进了浴室,找了个合适位置把手机立好,之后…   之后,就开始解身上的衣服纽扣。   修长手指解起纽扣来都美得像艺术,一颗一颗,慢条斯理,指尖轻佻却又优雅…   随他动作,逐渐袒露出一片片白皙肌肤,如上好的瓷器般,白得透光。   而这一切,都能被镜头那边的沈渟渊,看得一清二楚。   等闻清临完完全全不着一物,像尊完美雕塑般出现在屏幕中时,沈渟渊眸光早已暗沉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海面了。   闻清临终于抬眼看向镜头,眼尾弯起的弧度如同带着钩子:“这个奖励,沈总还满意吗?”   然而讲了这句,闻清临却不等沈渟渊回答,就又重新调整了手机位置…   这一次,手机是面对浴室内的全身镜的。   而这面全身镜,正好能够完全照到,站在花洒下的闻清临整个侧影。   不过…   不过沈渟渊很清楚,很快,这面镜子就会被水蒸气蒸腾得一片模糊。   却又不是什么都看不到,而是影影绰绰的。   可偏偏在这种时候,这种影绰才最暧昧,最撩人。   沈渟渊喉结难以克制滚了一滚,就见屏幕中,闻清临又偏头对他勾唇一笑。   之后抬手打开了花洒。   旖旎水声哗然而起。 第53章   闻清临是真的身形轮廓非常完美——   平日里掩在衣装之下,还只会觉得他身形修长而挺拔,当然,不乏两分近乎少年人般的瘦削单薄感。   可现在没有了衣物遮挡,才会发现他其实并不真的那么单薄,骨架确实是纤细的,可薄薄一层肌肉却极其匀称覆盖在骨骼之上,拥有足够令人着迷却毫不夸张的力量感,每一处的比例更是完美得如同雕刻。   而此时此刻,水流正顺着他纤长脖颈蜿蜒而下,掠过凸起的精致喉结,于精雕细琢般的锁骨窝中汇聚,又缓缓顺着胸腹线条与后脊轮廓流淌,没过腰窝,滑过修长笔直的腿…   最后终于坠落于地面。   那明明只是水流罢了,可在这一刻,竟也让沈渟渊生出了难言嫉妒——   嫉妒它能如此与闻清临肌肤相亲,毫无距离。   沈渟渊握着手机的手指早已攥得极紧,骨节都在泛白,可却没有分毫想要放松的意思。   同样,他隔着手机屏幕落在闻清临身上的眸光,也将闻清临紧紧攫住,一瞬不瞬。   水蒸气已经在逐渐蒸腾了,镜面中闻清临的身影,亦逐渐在变得模糊。   沈渟渊终于开了口,嗓音极哑:“闻老师,你确定这是给我的奖励,不是惩罚吗?”   闻清临刚刚洗完头发,他抬手随意将额前湿漉发丝捋去脑后,侧眸过来佯作讶异:“沈总怎么会这样觉得,是不想看吗?”   沈渟渊舌尖重重抵上犬齿,话音近乎是从喉咙里逼出来的:“看得到摸不着…这和吊在驴前面的胡萝卜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沈渟渊会这么比喻,闻清临没绷住笑出了声:“我真没那个意思,沈总也不必自己骂自己。”   这次沈渟渊没再立刻讲话,而是忽然探手从一旁捞过了闻清临的衬衣,半盖在脸上,深深吸了口气。   神态中的痴迷意味难以遮掩。   闻清临当然看到了他动作,顿时便挑起了眉梢,轻笑问:“我的衣服好闻吗,沈总?”   毫无疑问,闻清临是个生活很精致的人——   连衣柜里都会喷香水的那种。   当然,他的香水也都遵循他这个人对外的一贯特质——   总是冷而淡的,只是闻起来都会觉得疏离。   可沈渟渊现在却分毫不觉得疏离,正相反,他全身血液都在激涌,眼角近乎被生生逼出了两分猩红。   半晌,才终于从薄唇间压出一句:“很好闻,闻老师。”   好闻的不是闻老师的衣服,更不是闻老师的香水,而是闻老师本人。   是那衬衣上所沾染的,独属于闻清临的味道。   边这样讲的时候,沈渟渊已经又忍不住抬起手,修长手指攥住了那薄薄衬衣——   那力道根本无需感受,只看凸起的骨节与清晰的青筋都能看出来,是真的很用力,真的攥很紧。   极其浓烈的掌控感与破坏欲,近乎从屏幕中喷涌而出。   闻清临看了片刻,忽然感觉到了两分燥热,他下意识将水温调低了一个档。   嘴上却还在故意挑逗:“沈总这副模样,真像进入发Q期的Alpha。”   闻清临画过这种类型的漫画不止一次,沈渟渊此时状态,真的和闻清临创作出的如出一辙。   不过,闻清临讲这句话本身,其实并没觉得沈渟渊能听懂。   毕竟沈总应该没空网上冲浪。   可谁知话音落下的瞬间,闻清临就感觉到沈渟渊的目光,陡然间便得更具侵略性了,简直快要化作实质冲出屏幕——   与盯着美味猎物的野兽毫无分别。   “我确实是,”沈渟渊一字一顿,“所以闻老师,什么时候,能让我完全标记你?”   其实此时水蒸气已经完全弥漫开了,镜面中闻清临的身影,更是变得极其影绰而朦胧。   可也正因此,更让无尽想象,或者说无尽回忆滋生而起——   与闻清临在浴室中的每一次,都如同电影般在沈渟渊脑海中清晰回放。   闻清临的喘息与体温,闻清临沉沦其中时迷蒙而愉悦的眼眸,闻清临绷紧时分外迷人的窄腰与长腿…   都仿佛在虚幻中清晰可感。   沈渟渊眼眸都在神经质般轻颤,他将手中衬衣攥得愈紧。   那可怜布料早已被攥得褶皱不堪,根本看不出原本模样。   可这除了愈发让沈渟渊焦灼外,实在不能带来分毫缓解——   想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和闻清临在一起,想将这个人完完全全从里到外,都打上自己的烙印,想要彻底占有。   “闻老师,”这种念头到达巅峰时,沈渟渊又忽然哑声问,“今天在酒吧,有人偷拍你,或者和你搭讪吗?”   闻清临本还沉浸在“沈渟渊竟然知道Alpha还知道完全标记”的惊讶之中,就又乍然听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迟了两秒,闻清临才回过神来。   他故作回忆般“唔”了一声,坦诚道:“偷拍的应该没有,不过里面很暗,你知道我夜视力很差,就算有也看不到,至于搭讪的…童柠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来过两个。”   闻清临很早就同沈渟渊讲过,讲在外面很多人都会以为他和童柠是一对,当然是把他当1,因此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只会在童柠去洗手间的时候,才有人来搭讪了。   不过…   去趟洗手间至多不过十分钟,短短十分钟就来两个人…   沈渟渊微微眯了眯眼,低喃出声:“闻清临,真想把你藏起来。”   他讲这句话的嗓音极其低哑,语气近乎有种诡谲般的幽微。   只是透过手机听筒传出来,又被消散在了淅沥水声中。   闻清临没听清,下意识追问一句:“你说什么?”   沈渟渊蓦然回神。   一瞬静默后,他才缓声道:“我说,闻老师是怎样回绝他们的?”   闻清临潜意识里觉得沈渟渊刚刚讲的并不是这句话,可沈渟渊现在这么说,他便也不再追问更多了。   关掉了淋浴开关,闻清临今天不准备再泡浴缸了,他径直走到了手机前,将戴着婚戒的那只手伸到了镜头前,有意安抚般答得坦诚而自然:“我说我已经结婚了。”   这句话确实有奇效,沈渟渊整个人都在瞬间沉静了不少。   不过…   不过他这份沉静,甚至没能保持过五分钟。   因为闻清临终于披上睡袍出了浴室,脚步竟并不是回主卧的,而是兀自向画室走。   国内此时已是深夜,当然不可能是要去画画的。   且沈渟渊记得很清楚,闻清临的小玩具,平时就放在画室。   “你要做什么?”沈渟渊开口,声线紧绷而暗含威压。   闻清临特意把镜头暂时转成了后置,因此沈渟渊也就看不到,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闻清临就勾起的唇角——   他当然是故意的。   闻清临还故意不答反问:“沈总猜猜看,我是要做什么?”   边这么说的时候,他已经走进了画室,并熟门熟路拉开了一个抽屉…   里面东西清晰展现在沈渟渊眼前。   “不准,”沈渟渊嗓音喑哑到了极点,语气中危险意味愈浓,讲出的每个字都像重重敲在闻清临鼓膜,“我不在,不准自己玩。”   只有我才可以进入,可以占有。   闻清临早已被沈渟渊这个瞬间,所扑面而来的dom感与强占欲苏到腰软,却还偏要挑衅:“如果我就是不听,沈总准备怎么办?”   沈渟渊答得毫不犹豫:“我会回去之后,三天不碰你。”   闻清临微愣,这个答案略微出乎了意料——   或许沈渟渊早已经看出来了,一切强势行为于他而言,都不会是真正的惩罚。   因此反其道而行之。   不过…   闻清临又坏心眼般反问:“三天…还是异地回来,沈总确定自己忍得住吗?”   沈渟渊答得简洁而果断:“我会忍。”   即便异常艰辛——   堪称杀敌一千自损一万。   闻清临一时被沈渟渊这副自我爆炸式攻击震到了,原本确实没想自己玩的,现在竟真生出了两分蠢蠢欲动——   主要是想知道,沈渟渊回来之后,是不是真的能忍住三天不碰他。   不过还不等这份蠢蠢欲动变为现实,就听沈渟渊又开了口,语气竟奇迹般软化了两分,近似诱哄:“闻老师,不用这个我今晚也能让你满足,所以听话,好吗?”   闻清临近二十八年人生中,鲜少有人对他讲过“听话”两个字。   更遑论是在这样一种充满那方面意味的场合。   些许荒谬,却也无可否认,这两个字从沈渟渊口中讲出来,有种别样带感。   闻清临近乎是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就将心底那两分蠢蠢欲动原压了回去。   他终于关上抽屉站起身,如沈渟渊所愿,转身出了画室,大步进了主卧。   在大床上坐了下来,闻清临并没有立刻躺下,而是靠坐在床头,并找好了立手机的位置——   依然能让沈渟渊看到他的完整侧影。   毫无疑问,闻清临当然也早已来了感觉——   毕竟沈渟渊的炽热目光,就是最好的催Q药。   他毫不遮避,垂下了手…   即便此时有睡袍做遮挡,可沈渟渊也依然能将闻清临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呼吸陡然间便愈显紊乱,沈渟渊青筋明显的大手将面前衬衣不断紧攥又放松,放松一秒又再次攥紧…   如此往复,近乎说是在蓄意蹂-躏也不为过了。   他高挺鼻梁都近乎深陷于那团满是褶皱,早已看不出是衬衣的布料之中,不断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   如瘾-君子般沉迷其中,却也只能凭此聊以慰藉。   半晌,沈渟渊才终于暂时将早已被握得发烫的手机也立在了桌上,空出的手同样垂了下去…   并在两秒后,终于溢出了今晚的第一声低喘…   近乎带着足矣灼人的温度,直直顺着电流烫进闻清临耳窝。   更烫进闻清临四肢百骸。   只是瞬间,闻清临便同样难以自控,漏出一声变了调的气息。   ……   原本闻清临就已经想到了,和沈渟渊异地玩这个,绝对是会很刺激的。   这是种由距离与渴望所带来的,别有一番风味的刺激。   可真正感受到时,闻清临还是觉得刺激过了头——   手机屏幕中,闻清临依然只能看到沈渟渊肩膀之上的部分。   甚至,甚至直到此刻,沈渟渊身上的衬衣纽扣竟都还系在最顶一颗,不断滚动的凌厉喉结若隐若现。   可与这绝对禁欲的穿衣风格截然相反的,是沈渟渊额前沁开的细密汗珠,是他微微蹙起的高耸眉峰,是他半睁半阖,满含深深沉沦与滚烫热意的眼眸,是不断翕张的鼻翼与绷得极紧的下颌线轮廓…   更是…   更是那唇齿间,溢出的一声声夹杂喘息的“闻清临” 。   一声更比一声饱含渴望,一声更比一声焦灼难耐,在空荡房间里不断回响——   如同深陷沼泽中的人,越挣扎越下陷,越想要解脱却越难满足。   毕竟早已吃惯了珍馐美味的人,又如何能再对着粗茶淡饭望梅止渴?   无论是手中衬衣,还是面前视频,于沈渟渊而言,都早已不能再解渴了。   正相反,这才是他渴意的真正根源。   如果闻清临在身边就好了。   想要闻清临。   想与闻清临肌肤相触骨骼相撞。   想将闻清临烙入自己骨髓,彻底融为一体…   这样的焦灼难耐,全部都透过沈渟渊唇齿间那一声声“闻清临”,顺着电流,完完整整传递给了这边的人。   闻清临忽然感觉心口被涨得很满,并罕见生出了两分后悔情绪——   如果和沈渟渊一起去就好了。   在这个瞬间,闻清临动作一瞬停顿,在感觉到沈渟渊的焦渴已濒临极限的刹那,闻清临终于不由自主自然而然,吐露出一句:“老公…呼,我好想你。”   嗓音极轻,尾音更是含着粘稠的颤意。   一瞬静默,沈渟渊终于在这句话中,得到了片刻救赎。   眉目终于舒展开来,手指裹挟满了晶透。   那副难得的餮足与慵懒模样,真的是极其性感的,性感到了——   闻清临只是看了一眼,就一同飘上了云端,迎来大脑白炽化的瞬间。   在神智尚未完全回拢的虚无缥缈间,闻清临耳畔再次响起了沈渟渊沉哑嗓音,听见他警告般一字一顿:“闻清临,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会不择任何手段,把你带走。”   与我再无分离。 第54章   国内已是凌晨五点,再过不久甚至就该天亮了。   沈渟渊迟来的有两分后悔,觉得不该让闻清临这么熬,但后悔无用,因此只能现在尽快催闻清临睡觉。   可闻清临却没什么所谓,他简单把“现场”清理干净了,就依然靠在床头和沈渟渊聊天:“过了困劲了,现在不太想睡。”   嗓音中还透着释放之后独有的慵懒,很迷人。   “再聊十分钟就睡,”但沈渟渊很坚决,甚至道,“不困没关系,我可以给闻老师唱摇篮曲。”   闻清临顿时听笑了:“摇篮曲…沈总当我三岁半吗?”   沈渟渊也低笑了声,却并不反驳什么,只是道:“闻老师就说听不听。”   “既然沈总很想唱…”闻清临扬了扬眉,故意拖长了语调答,“那我当然还是要听的。”   沈渟渊笑着应了声“好”。   想起什么,闻清临又忽然转了话题:“话说回来,我倒是还没来及问沈总,沈总这一路飞机过去,没有遇到搭讪的吗?”   这种问题闻清临以前当然不会问,那倒不是觉得没人会同沈渟渊搭讪,正相反,闻清临一直都知道沈渟渊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更何况就算暂且不提人格魅力,只说沈渟渊的外表与地位,也自然多得是想要搭讪攀附他的人 。   以前不问,只不过是不太在意罢了。   可现在,闻清临发现在不知觉间,他已经真的会在意这种问题了。   说不上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的,不过发觉也就是前不久,碰上阮宿那件事情的时候。   而好巧不巧的,沈渟渊竟真还沉默了一瞬。   闻清临立刻敏锐问:“还真有?”   沈渟渊坦诚道:“有一个,就是…邻座。”   闻清临当然也是坐过国际航班的头等舱的,知道这种座位与座位间距离都足够宽,且大多还都有可以完全独立的私密空间。   因此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想搭上话,其实不太容易。   果然,就听沈渟渊又继续道:“当时飞机还没起飞,他过来问我是不是单身。”   闻清临微微眯了眯眼,饶有兴味问:“那沈总是怎么回绝的,也是给他看婚戒吗?”   “当时还真没想起来看婚戒,”沈渟渊又笑了一下,才如实道,“我就直接解锁手机给他看桌面了,说这是我先生,还问了他一句…好看吗。”   或许是没想到要把这种近乎炫耀闻清临的话,转述给闻清临本人听,沈渟渊语气罕见不是那么自然。   听得闻清临莫名心尖发痒——   毕竟沈渟渊对外总是沉稳自持的,闻清临甚至不太能想象出他这么,这么称得上炫耀,甚至有两分小幼稚的模样。   片刻后,闻清临才勾了勾唇,调情般轻声道:“这个回绝方式我很喜欢,等沈总回来,有奖励。”   沈渟渊立刻问:“什么奖励?”   听那语气,简直像是因为之前那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奖励”留下ptsd了。   闻清临唇角挑得愈高,却故意吊起胃口:“暂时保密,不过沈总放心,这次一定是能让沈总真正吃得到的。”   吃得到。   这于成年人间,就是再直白不过的暗示了。   沈渟渊眸色瞬间就暗了两分。   半晌,他才竭力稳住语气道:“闻老师,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闻清临笑:“我也蛮期待的。”   ……   两人聊起天来,十分钟当然是过得很快的。   而沈渟渊在有的方面竟出奇讲原则,比如现在——   他竟特意还定了个计时,说十分钟就十分钟,时间一到,多一秒都没有,沈渟渊当即便道:“闻老师该睡了,现在躺下。”   闻清临是真就吃他这个调调,心情愉悦躺了下来——   躺在了沈渟渊枕头上。   看到他动作,沈渟渊语气瞬时就没之前那么稳了,他哑声问:“闻老师,怎么不睡自己枕头?”   闻清临半阖着眸哼笑:“只准沈总闻我衬衣,不准我睡一睡沈总枕头吗?”   “准,你睡,”沈渟渊喉结微微一滚,立刻道,“在我回去之前,都睡我枕头。”   闻清临故意没应这句话,而是偏了偏头,把大半张脸都埋进了沈渟渊枕头里。   没有做发型的柔软发丝随意垂在额前,让此时的闻清临看起来有种难得的温驯。   看得沈渟渊喉咙发紧。   怕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自己会真的不想让闻清临睡觉,沈渟渊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强行摒弃了杂念,起了个调,真的唱起了歌。   当然,不是真唱摇篮曲。   沈渟渊唱的还是之前他们一起去听过现场的那个乐队的歌,不过是旋律很轻柔的一首,就很适合用来——   哄睡。   没错,就是哄睡。   有句话闻清临没说,但沈渟渊也大致猜得到——   闻清临就是真在三岁半时候,估计也是没被人哄睡过的。   这是第二次听沈渟渊唱歌了,或许是因为这次没有吉他伴奏,就是纯粹清唱,又是和上次完全不同的场合,因此听起来的感觉也不太一样。   没那么热烈,但很温柔。   不过不变的是,无论上次还是这次,闻清临都觉得很心动。   他就真的这么被哄睡着了,甚至不记得最后有没有同沈渟渊道句“晚安”,甚至一整夜都难得没做什么梦,就这么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闻清临就下意识解锁了手机,点开微信。   沈渟渊四小时前发来过一条信息——   我也要睡了,晚安,闻老师。   闻清临算了算时间,此时已是国内十一点,也就是沈渟渊那边的凌晨四点了…   沈渟渊肯定已经睡着了,闻清临便暂时没给他回信息,怕万一把他吵醒了。   毕竟沈渟渊和自己这种能睡到自然醒的自由职业者不同,沈渟渊在那边肯定也是要早起的,一天行程肯定也很满。   闻清临退出微信却没立刻起床,而是又点进了一个他关注很久的接私人订制的博主微博——   昨天晚上给沈渟渊说过的“奖励”当然不只是说说,闻清临准备订制一套兽耳和尾巴。   满足一下沈总这方面的爱好。   闻清临自己就是画画的,和设计也算半个同行,因此沟通起来很顺利,很快就敲定了具体款式。   把这件事情解决,闻清临才神清气爽起了床。   或许是昨天晚上睡得好,闻清临难得有兴致给自己做了顿简单早餐,边做还一直在哼歌——   沈渟渊昨晚唱的那首。   闻清临这一天都没出门,他在家画画,顺便还看了部悬疑片消遣时间。   不过其实和沈渟渊聊天并不多,只在沈渟渊那边的早上起来时候,简短通了十分钟电话。   之后沈渟渊主动发来了一天的行程安排。   如闻清临所料,确实很满。   因此实在没有太多空闲聊天。   闻清临这晚睡前当然也没和沈渟渊再打电话。   毕竟不是十八岁了,不能真的每天都熬夜太晚。   而闻清临十二点半躺下时候,才是沈渟渊那边的下午五点半。   按照那张行程表,沈渟渊还在开项目会议。   会议结束后晚上还有个商业酒会。   闻清临当然不会过多打扰,只是修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打开了一段录音——   昨晚打电话时候录的。   一共9分9秒的录音,全都是沈渟渊夹着低喘的一声声“闻清临”。   闻清临听着这个录音,自我解决了一次。   当然是不如昨晚那么愉悦的 ,但也聊胜于无。   结束之后,给沈渟渊发了“晚安”,闻清临便放下了手机酝酿睡意。   可却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晚没有了沈渟渊的“哄睡服务”,闻清临一直睡得不太安稳。   甚至还在凌晨三点半突然醒了一次。   一醒,闻清临便又摸过了手机。   只是这次还不等他点开微信,倒是先弹出了两条童柠信息——   睡了吗?   【图片】   闻清临眉心莫名一跳 ,他立刻点开了图片,看清内容的瞬间,闻清临神色便沉了下来。   这是张朋友圈截图,应该也是别人转发给童柠的。   朋友圈主人是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男生,他发了两张照片——   背景一看就是在酒会。   一张是沈渟渊与人交谈的单人侧影,拍得很精心,另一张,则是别人拍的,男生和沈渟渊的合影。   从照片中看两人靠得很近,沈渟渊还侧过了头同他讲话。   只是角度原因,看不到沈渟渊表情和口型。   不过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人竟还配了句似是而非,引人无限遐想的文字——   沈总真的很温柔!   定位-巴塞罗那。   闻清临眉心都蹙了起来。   还有个问题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童柠又发来一条新信息:   你觉不觉得,这人和你长得有点点像? 第55章   闻清临将语音电话打给沈渟渊的时候,自认还是很心平气和的。   或许是酒会嘈杂,闻清临稍等了片刻,电话才被沈渟渊接通。   “闻老师?”一接通,沈渟渊略显惊讶的低沉嗓音就透过手机听筒传出来,“你还没睡?”   闻清临微顿一瞬,不愿让沈渟渊知道自己深夜惊醒还像是特意打电话去兴师问罪,便含混道:“前两天晚睡惯了,今天不太好睡。”   不过讲了这句,不等沈渟渊再说什么,闻清临就还是把话题引了回去:“沈总还在参加酒会?”   沈渟渊“嗯”了声,如实道:“还要至少一个半小时才结束。”   听起来像是有些不耐。   闻清临心尖微动,便有意顺着问:“很无聊吗?听沈总这意思,好像很想立刻结束。”   手机听筒中传出沈渟渊一声模糊低笑,听他半真不假道:“闻老师不在当然无聊,别人都成双入对,只有我孤苦伶仃。”   如果是在之前听到沈渟渊讲类似的话,闻清临当然会还他一句调情般的安抚。   但现在——   “是吗?”闻清临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就像只是随口一说,“我还以为你和别人相谈甚欢。”   或许是没想到闻清临会忽然讲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甚至些许带刺的话,那边沈渟渊静默一瞬,才失笑道:“这种罪名我可担不得,闻老师不在,我和谁相谈甚欢?”   闻清临感觉出来了,自从他昨天晚上主动对沈渟渊说过一句“我好想你”之后,沈渟渊讲起这种半是调情半是哄人的漂亮话来,就变得比以前肆无忌惮多了。   可闻清临现在却无心回应。   即便并不想让沈渟渊看出来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但不可否认,闻清临讲出的每句话,都确实是这个意思。   譬如现在——   “别人都在夸你温柔了,”他淡了嗓音反问,“还不是相谈甚欢吗?”   那边沈渟渊立刻问:“什么温柔?”   听语气似是真的迷茫。   闻清临没有立刻回答,他短暂判断了一下,觉得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沈渟渊确实没加那个男生微信,所以不知道男生发过这种朋友圈,要么是加了微信还没来及看到。   一瞬犹豫,闻清临忽然觉得这么试探其实很没意思,干脆把话挑明了:“我收到了张朋友圈截图,现在发你。”   边这么说,闻清临修长指尖就在手机屏幕上一点,把童柠先前发过来的那张截图,直接转发给了沈渟渊。   听筒中短暂静默,再传出沈渟渊的声音时候,语气里竟满是不可思议:“我对他温柔?”   闻清临没出声,只是不自觉抿了抿唇。   很显然,那边沈渟渊已经完全明白过来闻清临打来这通电话的真实原因,他语气认真简明扼要解释道:“这个人是郑家老三,我和他之前一直没见过,他们家至少近十年的业务中心都在国外,所以今天会在这边碰上,但也只是正常寒暄了两句而已。”   略一停顿,大概是沈渟渊又看了看照片,才压低了嗓音继续道:“不过他这人感觉不是太有礼貌,讲话时候甚至不正脸对人,这张合照应该就是他当时在跟我讲话,但又并不看着我,旁边很吵我没听清他说什么,所以偏头问了一句,估计就是那时候被拍到的。”   闻清临边听沈渟渊解释,边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能感觉出来这位郑老三看起来确实有种很端着的傲气。   只是这个角度…   闻清临总觉得透着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   不过暂时,他的关注点是——   闻清临语气难掩讶异:“就这样?”   这样一条似是而非引人遐想的朋友圈,实际情况竟就只是像沈渟渊说的这么——   无波无澜平淡无比,甚至连误会都没有?   “不然还能怎样?”沈渟渊无奈般笑了一声,“闻老师就算不信我,难道还不信自己的魅力吗?珠玉在前,我至于见到个人就对他温柔?”   听了沈渟渊解释,闻清临心情确实愉悦了不少,但不知因为什么,还总隐隐有种悬而未落的不安定感,只是他并没表现出来,只嗤笑一声:“沈总今天就像是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这哄人的漂亮话真是一句接一句。”   “不是漂亮话,”沈渟渊立刻纠正道,“是真心话。”   略一停顿,闻清临又听他隐含笑意问:“所以闻老师,给我打电话是因为看到这个截图,吃醋了吗?”   闻清临顿时一噎,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忽然问:“沈总难道没感觉出来,这张照片有哪里古怪吗?”   其实闻清临本意是想问,沈渟渊有没有看出来这个男生,和自己有点点像。   因为闻清临已经意识到了,这张截图真正让他在意的,甚至不是那句“沈总真的很温柔!”,而是照片中的这个人,确实和自己有点像。   当然,按照童柠的话说就是——   低配版。   但看起来确实是同样偏清冷的风格。   然而沈渟渊领悟到的,却和闻清临想问的不太一样——   沈渟渊语气端正了两分,嗓音亦沉下来:“闻老师放心,我会查明白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闻清临瞬间便反应过来沈渟渊的意思——   沈渟渊是觉得,这个男生发这样一条似是而非引人遐想的朋友圈,背后真实目的并不纯粹。   在这方面沈渟渊向来有敏锐的直觉,闻清临便不再多问,只是应了声“好”。   问题好像就这样轻描淡写解决了,甚至不如上次阮宿的事情来得激烈。   可在心尖徘徊不去的,那种悬而未落的不安定感,却不但没有分毫减轻,反而隐隐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种感觉实在莫名,闻清临下意识抬手按了按眉心,好像毫无缘由只是心血来潮,闻清临忽然脱口问了句与这个事情毫无关联的问题:“沈渟渊,你当时决定要结婚的时候,为什么选了我?”   这个问题闻清临当初没问过,后来更是以为没必要再问。   可在这一刻,他却莫名很想要知道答案。   不过话音出口,却没有立刻听到沈渟渊回答。   闻清临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他总觉得听筒中沈渟渊的呼吸,似是有一瞬停滞。   但不等再仔细分辨,就听沈渟渊语气自然嗓音温沉道:“这种事情有什么为什么?当然是闻老师合我眼缘。”   合眼缘。   闻清临在心里将这三个字重复一遍,忽然想起了蛮久之前,在自己最开始对沈渟渊起兴趣的时候,第一次陪沈渟渊去参加一个点茶会,被沈渟渊合作伙伴的女儿猜两人感情过往的时候,沈渟渊当时答:“是一见钟情。”   现在想来或许沈渟渊这句话也并不算说谎,只是和什么美好的青春故事毫无关联——   大抵只是沈渟渊在想结婚的时候,对自己这张脸满意,又经过了多方考量,最后选择了自己而已。   成年人间的“合眼缘”总是如此,能将种种理智的计量都遮掩过去。   当然,闻清临并不怀疑两人结婚至今,尤其是近期,沈渟渊对自己是有真感情的。   就像他对沈渟渊也一样,最初只是满意沈渟渊的脸罢了,现在却不仅仅如此了。   但…   但这也就是说,自己于沈渟渊而言,也不过是理智计量过后的选择。   说得更直白,沈渟渊不是非他不可,他也不是沈渟渊的无可替代。   明明一直都知道两人结婚本就毫无感情基础,可在这一刻,闻清临却莫名感到了意兴阑珊。   听筒中又传出沈渟渊的低沉嗓音:“闻老师?为什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闻清临答得含混,“随口一问罢了。”   讲了这句,他已经没有了再同沈渟渊继续聊下去的兴趣,便假意打了个呵欠,以此终结话题:“我困了。”   国内时间确实已经很晚,沈渟渊只好应:“那你先睡,等明天起来再说。”   闻清临淡淡“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丢下手机,盯着天花板看了两秒,闻清临忽然又起身下床,出了主卧,回到了已经被闲置有段时间的自己卧室——   就像在和自己较劲。   许久没睡人的床单被罩都仿佛要比主卧更冰冷,闻清临在这种冰冷中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暂时清空纷杂思绪睡觉。   ……   不知过去多久,闻清临终于睡着了。   但毫不意外,睡得并不好,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再睁眼时候,闻清临感觉比一晚没睡更不舒服,头上神经都在跳着疼。   他下意识去摸手机,却摸了个空。   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手机还在主卧。   叹了口气,闻清临只好起身回到了那边卧室。   解锁看了眼时间——   11:02。   打开微信,略微出乎闻清临意料的,20分钟前沈渟渊给自己发过一条信息——   闻老师,醒了告诉我。   此时巴塞罗那已是凌晨四点,闻清临不知道沈渟渊为什么还没睡。   犹豫一瞬,他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   我刚醒,怎么了?   沈渟渊的语音电话便立刻打了过来。   抿了抿唇,闻清临还是划了接听。   “醒了?”沈渟渊的嗓音透过手机听筒传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熬夜的缘故,略含两分哑意。   闻清临“嗯”了声,又问:“沈总怎么还没睡?”   “我查清楚了,”沈渟渊直白干脆道,“这件事情确实没那么简单,直接来说和平安夜那天在商场,你碰到的偷拍有关,不过根本上…”   不知为何说到这里,沈渟渊停顿了一瞬,再开口,嗓音中就多了两分滞涩:“根本上是因我的父母而起…具体情况等我这次回国之后,会都告诉闻老师,不过闻老师放心,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以后也不会再有类似情况发生,郑家老三那条朋友圈也已经删掉了。”   沈渟渊的话完全出乎了闻清临意料,闻清临是确实没想到,这个问题竟能牵扯到那天的偷拍,更牵扯到沈渟渊的父母…   不过既然沈渟渊现在说了已经解决,闻清临便也不再多问了,只是道:“知道了,那具体的就等沈总回国再说。”   沈渟渊“嗯”了声,又忽然问:“闻老师介意我公开我们关系吗?”   两人关系本就没有刻意隐瞒,尤其是近期闻清临时常去沈渟渊公司,因此闻清临不太摸得准沈渟渊现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沉默一瞬,还是松口道:“不介意。”   才听沈渟渊语气也松快了两分:“那就好。”   只是说完这句,沈渟渊就又闲聊般问起了其他话题。   直到十分钟后两人通完电话,闻清临随手刷新了一下朋友圈,刷出了从不发朋友圈的沈总最新一条——   配图还是手机桌面的闻清临照片。   配字简单直白——   已婚,他人勿扰。   闻清临心尖倏然一跳,手比大脑快,先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这或许是自从凌晨醒来,看到童柠发来的截图至今,闻清临心情最愉悦的时刻了。   有种雨过天晴般的透亮感。   但令闻清临自己都惊讶的是,这种透亮的愉悦并没能持续太久。   并不多时,那种悬而未落的不安定感就再次如影随形般,将闻清临心脏包裹。   这种不安或许是来源于现在两人之间的客观距离与时差,但又好像不止如此。   因为闻清临发现了,并不同于上次阮宿的事情,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他根本不会再想。   而现在,明明同样已经解决了问题,闻清临却还是在吃饭时候,随意刷朋友圈刷微博时候,甚至画画看电影的时候,莫名倏然间又想起这件事情。   想那通电话里,自己问的问题——   “为什么选了我?”   想沈渟渊的回答——   “合眼缘。”   闻清临感觉自己的思维就像陷入了一个偏执怪圈里,他总会难以自控般去假设,虽然沈渟渊确实对这次的郑家老三没兴趣,但如果日后沈渟渊再碰上另一个“合眼缘”的,是不是就可以轻易结束和自己的关系了?   毕竟他们的婚姻开始得毫无感情基础,仓促随意,毫无仪式,甚至至今,两人做过无数次i,却还从没有一次真正同对方表露过爱意。   这样一场婚姻,怎么看怎么不牢靠。   接下来的时间里,闻清临和沈渟渊的联系都不多。   一方面确实是有时差,沈渟渊行程也很满,没多少能对得上的空闲时间。   另一方面,大概是闻清临骨头里的自我保护机制又开始隐隐作祟,虽然并没有刻意回避什么,但实际确实是,他对待沈渟渊的态度又变疏远了,似是一下又拉回到了最初结婚的时候。   只是与那时候不同了,那时候这样对待沈渟渊,闻清临自己情绪当然不受分毫影响。   可现在,他却确实情绪不佳。   说很难过倒也没有,只是觉得意兴阑珊,提不起劲。   时间一晃已是30号,沈渟渊该回来了。   他原本是巴塞罗那本地时间下午三点,也就是国内晚上十点的飞机。   然而这天闻清临自起床开始,就总莫名觉得心神不宁。   直到下午和童柠一起吃晚餐时候,吃到一半童柠忽然“靠”了一声,把手机屏幕转到闻清临面前,小心问:“沈总这…还能回来吗?”   闻清临抬眼去看,发现是条微博上的最新新闻——   受寒流影响巴塞罗那突发极端天气,所有航班都将延误。   闻清临微微瞪大了眼睛,忽然觉得嘴里的鱼子酱发起了苦。   说好的生日前一定能回来的。   可或许真的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闻清临在这个瞬间想,如果沈渟渊真的不能回来陪他过生日了,他当然是失落又遗憾的。   但或许是因为这两天的情绪一直悬空而没有落点,在这一刻竟莫名生出了两分释然——   在这个瞬间,闻清临好似大彻大悟般,忽然清楚了自己这两天所有不佳情绪,不安定感的来源——   闻清临想,或许他确实是怕自己并不是沈渟渊的坚定选择与无可替代,怕有一天会被沈渟渊放弃。   但事实上,闻清临更怕的是,有了这种念头的自己。 第56章   沈渟渊的语音电话,是在闻清临看到新闻之后的五分钟打来的。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闻清临一瞬犹豫,还是挂上耳机起身去了吸烟区。   电话接通,沈渟渊开门见山,嗓音很沉:“闻老师,这边突发极端天气,所有航班都临时取消了,具体什么时候能飞要等通知。”   闻清临点了支烟,吸了一口,才轻声应:“我知道,刚刚看到新闻了。”   耳机中一瞬静默,沈渟渊的声音再响起,比刚刚更沉了两分,且饱含歉意:“闻老师,对不起。”   饶是这时候确实情绪很差,但听到沈渟渊这句道歉,闻清临还是没忍住嗤笑一声:“沈总道什么歉?极端天气是你能控制的吗?”   谁知下一秒,就听沈渟渊语气认真全然不似玩笑:“极端天气确实不是我能控制的,但没能把这种可能的突发情况考虑进这次行程里,就是我的问题。”   这个回答确实出乎了闻清临意料,闻清临没能立刻接上话来,沉默片刻,他才哑然道:“没关系,沈总不必这么苛求自己。”   但那边沈渟渊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是干脆利落讲出当下的解决方案:“我已经和这边航司确认好了,一有能起飞的航班,就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其实不用这么急,”闻清临又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明天再回来也一样。”   “不一样,”但沈渟渊很坚决,“说好的要在闻老师生日前回去,但凡有希望,我都一定会尽早。”   闻清临再次沉默下来,他修长指尖掸了掸烟灰,半晌才垂眼道:“沈总其实没必要对我这么上心。”   这下沉默的人变成了沈渟渊。   闻清临甚至觉得,耳机里沈渟渊的呼吸声,都在自己这句话之后略微变了频率。   片刻之后,才听沈渟渊再次开口,嗓音滞涩,语气甚至透出两分罕见的无措与小心:“是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对,让闻老师生气了吗?”   闻清临握着手机的手指倏然收紧。   半晌,薄唇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边沈渟渊立刻追问,语气却很迟疑:“那闻老师是…”   听出了沈渟渊语气中的疑惑,闻清临忽然就觉得,这样莫名其妙和沈渟渊倾泄情绪的自己很没意思,他又深深吸了口烟,边将烟头熄灭在垃圾桶边沿,边低声讲了句:“抱歉,是我自己的情绪问题。”   讲了这句,没再等沈渟渊讲话,闻清临就率先把电话挂断了。   但下一秒,沈渟渊就再次打了过来。   闻清临垂眼看了两秒,没有接通,却也没有再挂断,就任由手里手机震动不停,转身走出了吸烟区。   近一分钟后,电话自动挂断。   闻清临缓缓吐出口气。   可下一秒,手机却又震动两声。   闻清临下意识解锁去看——   沈渟渊没再打电话过来了,但发来了两条文字信息——   闻老师,如果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对,你直接告诉我可以吗?你忽然这样我心里没底。   更何况我本就应该对你上心,我也很乐意上心,又怎么能叫做没必要?   闻清临指尖悬在屏幕上,下意识打出一句——   什么叫做“本就应该”?   但在发送的前一秒,他又把这句话删掉了。   最后只发去一条——   真的是我自己的问题,等我想清楚了,再和沈总讲。   发完这条信息,没再等沈渟渊回复,闻清临就直接退出微信把手机锁屏了。   回去包间的路上,闻清临思绪依然纷杂——   虽然讲了等想清楚会和沈渟渊讲,可事实是,闻清临自己都不确定,最后能和沈渟渊讲什么。   毕竟其实现在,他就已经想得足够清楚了——   或许是家庭原因,闻清临近二十八年人生中,从未真正与人建立起足够的亲密关系,和沈渟渊是第一次。   从最开始的无所谓到感兴趣一直至今,虽然确实也没有刻意去建立,但不可否认,他们确实是越来越亲密了,只是或许一直以来,自己从这种亲密中收获的惊喜与乐趣都更多,因此生出一种,自己能够同人建立正常亲密关系的错觉。   但现在闻清临才意识到,错觉终归只是错觉,终究会被打破。   就像是忽然到了一个报警的临界值,现在只要想到沈渟渊,闻清临感觉到的就不再只是纯粹的惊喜与乐趣了,不安定感开始如影随形。   而他向来喜欢可控范围内的放纵,却本能排斥完全失控。   闻清临感觉自己现在就如同悬在半空,一面想要不管不顾和沈渟渊继续向前,却又因此而不安,可另一面想要和沈渟渊回退到最初结婚时的那种状态,却又因此而不舍。   好像无论选择哪一种,都不能让自己再毫无负担地愉悦起来了。   “闻老师?”童柠的声音忽然响起,将闻清临拽回了神,“闻清临你要去哪儿?”   闻清临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竟因为一直在走神,甚至没注意走过了自己包间…   或许是此时他脸色看起来确实很差,童柠担心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闻清临摇了摇头,忽然问,“去喝酒吗?”   -   两人依然去的是上次那家清吧,但闻清临这个晚上却喝得要比上次多很多,他其实很久没一次喝这么多酒了,第二天睡醒的时候,闻清临感觉头痛到像要爆炸,甚至记忆都有些混乱了,根本不记得在喝酒时候同童柠讲过什么话。   一只手抬起揉按眉心,闻清临想起什么,另一只手就立刻摸过手机解锁,打开了微信——   确认了自己并没有发疯给沈渟渊发微信打电话,闻清临才略微松了口气。   倒是沈渟渊在昨晚国内时间凌晨一点时候发来过一条信息——   闻老师,睡了吗?   这条信息显示已读,可闻清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读”的了,只是他确实没回。   而还有一条未读,是在一小时前,巴萨罗那的凌晨四点,只有三个字——   闻老师。   闻清临盯着这三个字看了两秒,抿了抿唇,指尖还是敲了敲屏幕,回过去一条——   怎么了?我刚醒。   可一直等到起床洗漱过,沈渟渊都没再回信息过来。   闻清临估计沈渟渊是已经睡着了,便也没再继续发信息。   喝了场酒又睡了一觉,他情绪却并没有好上太多。   或许是悬空的状态依然没有落到实地。   磨咖啡的时候,闻清临犹豫一瞬,干脆又打开微信,给张歌发了条信息——   今天有空吗?   得到了“有空”的回复之后,闻清临立刻便不再犹豫,直接买了去苏市的高铁票。   毫不意外,两人是在赛车场碰的面——   这么多年过来,闻清临已经习惯了靠赛车发泄情绪。   只是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他来发泄的情绪不再和家庭有关。   连续跑了三个整圈下来,闻清临摘下头盔,任由冷风吹起他额前汗湿的发丝,觉得总算得到了片刻喘息。   张歌也摘了头盔,递过来一支烟,边随口问:“沈总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闻清临点烟的手微顿一瞬,才轻描淡写答:“他出差了。”   张歌偏头过来,看了闻清临两秒,才语气小心问:“你俩…吵架了?”   闻清临呼吸微滞,片刻后,他才吸了口烟,挑眉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跑太凶了,”张歌直白道,“正好他又没来,我就随便猜的…”   闻清临扯了扯唇,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忽然问张歌:“你准备什么时候再找个女朋友?”   张歌和前任分手也快两年了,女生出国定居国外了,两人算是和平分手。   “哪儿那么容易,”张歌笑了一声,指间烟雾都成了波浪形,他随口道,“还不是得碰上合眼缘的。”   合眼缘。   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又一次听到这个词,闻清临心尖倏然一跳,他下意识问:“怎么才算合眼缘?”   张歌斜睨过来,语气揶揄:“你和我请教感情问题?”   闻清临噎了一下,摇头道:“不想说就算。”   “没不想说…”张歌也又吸了口烟,想了想才道,“主要是我也不知道,得碰上才知道,碰上的时候心跳会加快,可能就是合眼缘了。”   张歌对于“合眼缘”的定义竟和闻清临完全不同,闻清临愣了片刻,才忽然笑了,他揶揄一句:“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纯情的。”   张歌顿时无语翻了个白眼。   没再继续聊这个,闻清临熄灭烟,又下去跑了两个整圈,才回到了更衣室换衣服。   出了赛车场,闻清临又提议去玩射箭,张歌平时玩射箭不多,基本全程都在看闻清临个人秀。   结束后已是傍晚,张歌说要请闻清临吃晚饭,闻清临没拒绝,两人去了家生意很火爆的川式火锅。   这一整天,沈渟渊竟都没再回信息过来,而闻清临也有意般基本不去看微信。   吃饭时候,张歌想起什么,随口问:“闻老师明天生日准备怎么过?我礼物都已经寄去你家了。”   闻清临笑了笑,摇头道:“还没想好。”   童柠倒是提了要给他过生日,但闻清临也没给准话。   张歌再直男也早确定了,闻清临这就是和家里那位间出什么问题了,但闻清临不想说,他也就不问更多,只是试探道:“回海城的票买了吗?没买的话不然今晚住这边,明天我给你过个生日?”   对这个提议,闻清临是真有一瞬心动的。   但最后他还是玩笑般拒绝了:“算了,我回家收你礼物去。”   具体闻清临也说不明白,就好像是一种莫名牵引,让他还是想要今晚回到海城。   听他这么说,张歌便也没再多讲,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   冬天里吃火锅确实很快乐,一顿爆辣吃下来,闻清临感觉整个人都爽了不少。   不过这种“爽”也没能持续太久——   闻清临到海城高铁站,从高铁上下来的时候,已是晚上23:58分。   再过两分钟,就是新一年元旦的零点了。   就是自己的二十八周岁生日了。   且很巧的,站在站台的时候闻清临才注意到,海城竟然下雪了——   在这个年末的最后两分钟,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随意找了个石柱靠着,闻清临又点了支烟——   他这两天好像确实抽烟变得频繁起来。   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抬眼看烟雾与雪花交融在一起,闻清临忽然感觉到一瞬空茫。   好像不太明白,明明沈渟渊只是去出了个差而已,为什么就忽然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支烟闻清临只抽了第一口,剩下的时间里,他只是任由烟丝在自己指间燃烧,同时解锁了手机,垂眼看着时间一秒一秒走向零点。   ……   零点整的时候,闻清临手机便开始连续震动起来。   除了童柠和张歌,还有很多认识但不熟的人发来祝福信息。   但闻清临一个都没点开,他又看了眼唯一置顶的对话框,依然安静,正要收起手机离开站台,却眼睁睁看着那个对话框弹出了一个语音通话。   闻清临罕见手比大脑更快,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将电话接通。   或许闻清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在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耳机中就传出了失联近二十个小时的,沈渟渊的声音:“闻老师,生日快乐。”   他气息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紊乱,嗓音很沉,像压着什么难以言明的情绪。   闻清临在这个瞬间,心跳陡然加快。   荒唐念头腾然涌起,闻清临脱口一句:“沈渟渊,你现在在哪儿?”   “机场,”就听沈渟渊略稳了气息,沉声答,“海城机场,刚刚落地。”   荒唐念头乍然落实,闻清临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问出口的话更是失了一贯理智:“飞机能飞了?”   “是巴塞罗那回海城能起飞的最早一班了,”那边沈渟渊简单解释道,“正好有张退票出来的,我就立刻买了回来了。”   闻清临微愣一瞬,下意识问:“退票这么巧,正好能退到头等舱吗?”   耳机中一瞬静默,片刻后,才听沈渟渊低声道:“是经济舱。”   闻清临在听到这个回答的瞬间,就不自觉瞪大了眼睛,心尖涌起难言的荒谬与酸软——   二十小时的长途飞行,不是两个小时…   闻清临自己也出过国,深知长途飞行的疲惫,因此他金钱自由之后出国也是只坐头等舱,最次也要买商务舱的。   从来没试过坐二十个小时经济舱。   他都尚且如此,又遑论沈渟渊?   以沈渟渊的地位与财力,或许是人生中第一次坐经济舱了。   而在这二十个小时的经济舱之前,沈渟渊或许还因为一直在等航司信息,临到凌晨四点起飞前都根本没有阖过眼…   清晰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好像已经过于剧烈到了震得鼓膜都发颤。   他喉咙发紧,想说很多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半晌,才轻声讲出一句:“都说了明天回来也没关系的…”   语气已经和先前讲这句话时截然不同,先前是刻意回避般的冷淡,现在却只余心疼。   当然,更有心动。   可他这句话讲完,却听耳机中传出沈渟渊一声短促低笑。   “有关系,”之后,便听沈渟渊又端正了语气,嗓音温沉而又无比认真道,“我说过要在闻老师生日前回来的,很庆幸,现在虽然还是难以避免比原本预期晚了六个小时,也没能在零点,当面祝闻老师生日快乐,但至少…”   略一停顿,耳机中隐约传出了呼呼风声,风声之中,沈渟渊的嗓音听起来有种难言魅力,闻清临听他一字一顿继续道:“至少我们现在同样吹到了零下八度的北风,同样看到了海城的第一场雪,也算没有食言。”   “生日快乐,”沈渟渊又祝了一遍,一瞬微顿,他第一次叫出了一个好似普通,却又沾染了无言亲昵的称呼,“清临。” 第57章   闻清临鲜少有像今天这样神思恍惚的时候,恍惚到了他甚至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挂断电话,又如何叫上车的。   等意识彻底回拢时候,闻清临才发觉自己已经坐在了回家的车上。   理论上说,高铁站比机场回去要近,自己应该要比沈渟渊先到家。   但毕竟自己之前好像叫车等车也花了时间,而沈渟渊肯定是司机小张去接的,所以估计就算晚,也不会比自己晚太多。   红灯,或许是夜里开车无聊,司机透过后视镜看闻清临一眼,忍不住好奇问:“是来这边找朋友跨年?”   不过或许是闻清临相貌太过突出了,加之他的地址定位又是海城这边众所周知的富人区,因此司机并没敢盯着闻清临看太久。   不过闻清临倒是无所谓,他甚至还笑了一下,才摇头回答:“不是,回家。”   “哦那就是出差回来了!”司机立刻恍然大悟。   闻清临当然不是个喜欢同陌生人闲聊的性格,因此并没解释更多,只随意“嗯”了一声。   红灯转绿,司机边踩下油门边随口念叨:“家里人肯定还在等你跨年是不是?我这一定加足马力,让你早早到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家里人在等你跨年。   这句话于闻清临过去的二十八年都很陌生,却在这个时刻陡然变得近在咫尺起来。   在这个瞬间,闻清临才后知后觉,其实今天海城真的蛮冷的,尤其是先前站在站台上的时候,北风很凛冽。   而在这一刻,他却像是感觉到了莫名暖意,顺着四肢百骸一路流进心底——   沈渟渊竟然真的回来了。   在自己生日的前一分钟,甚至前一秒钟。   闻清临以前从来不信什么命中注定,可这两天所发生的,却总让他觉得或许有的时候,冥冥之中真的会自有注定。   不然又怎能让沈渟渊回来的时间,卡得这样堪称精妙绝伦?   这两天一直如影随形的不安定感也在此刻暂时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填满心口的惊喜与饱涨。   半小时后,闻清临到家。   同他之前所料没差——   他才刚刚进浴室洗了手,甚至还没来及给自己倒杯水喝,玄关处就传来动静——   沈渟渊也回来了。   闻清临立刻放下空杯,快步走到了玄关。   同站在门口的沈渟渊对上视线。   沈渟渊今天穿了件烟灰色大衣,得体的剪裁与版型愈发将他身形轮廓勾勒得开阔而挺拔。   或许是太缺乏休息又长途跋涉,他眼下有淡淡青影,看起来略显疲惫。   可垂落过来的眸光,却又分明炽热而又专注。   明明也就是近一周没见而已,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周里情绪太过跌宕起伏,等沈渟渊此刻真正站在自己面前时候,闻清临薄唇微动,却无端生出了两分类似“近乡情怯”般的情绪。   片刻静默,还是沈渟渊率先开了口:“闻老师这是也刚回来吗,去哪儿了?”   嗓音倒还是温沉的,可语气却含了两分并没有遮掩的探究意味。   闻清临又怔了两秒才彻底回神,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一直没告诉过沈渟渊,今天去哪里做了什么…   而他现在身上还穿着外面的衣服,简直就像是赶在沈渟渊回来之前,在外鬼混的“罪证”。   被自己的脑补逗笑,先前的情绪终于散了个彻底,闻清临有意弱化了张歌存在,只是说:“去玩了两圈赛车。”   可不想沈渟渊却很敏锐,闻清临这话讲完,就见沈渟渊微微眯了眯眼,听他立刻问:“你去苏市了,找张歌?”   闻清临一瞬失语。   沈总太会抓重点了…   而毫无疑问,他这一瞬间的沉默落在沈渟渊眼里,就是默认。   沈渟渊还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指蓦然攥紧了一瞬,又缓缓松开,像是竭力在压制什么情绪,半晌,他才又低声问出句:“张歌提前给你庆祝生日吗?”   今天如果沈渟渊没能回来,是留在巴塞罗那打电话来问自己这种话,闻清临是绝对要挑衅回去的,绝对会说“是,反正你不在,我还不能和别人过生日了吗?”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因此闻清临难得卖乖,只摇头小声道:“没有…真的只是心血来潮想去玩赛车,顺便和他吃了顿火锅而已。”   沈渟渊垂眼看了闻清临两秒,也不知有没有相信,总之没再继续问这个,又转而问起:“昨晚不回信息,是在做什么?”   闻清临很快便反应过来,沈渟渊问的是昨晚给他发的那条——   闻老师,睡了吗?   顿了顿,闻清临如实道:“和童柠在外面喝酒,当时可能喝多了,没注意信息…”   他话音落下,就听沈渟渊低低笑了一声。   当然,很可能是被气笑的。   他蓦然向前走了一步,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向闻清临逼近:“看来我不在,闻老师的生活很充实。”   有那么一个瞬间,沈渟渊甚至怀疑闻清临同他讲的什么“情绪问题”,是故意唬他的,说不定闻老师只是厌腻了每天同他一起上下班,睁眼闭眼都只有他的婚姻生活,想要重回自由而已。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沈渟渊并没有真的把这种揣测讲出来,而是认真问:“闻老师之前发信息说的情绪问题,现在想清楚了吗,可以告诉我了吗?”   闻清临当然早就想清楚了。   但要说告诉沈渟渊…   闻清临还是很难开口。   他是真的不习惯剖白自己心里所想。   一瞬犹豫,闻清临便找到了一个切入口——   “之前截图的朋友圈那件事情,沈总不是说要回来给我讲具体的吗?”   闻清临还记得,沈渟渊说这件事情和偷拍有关,但根本竟是因沈渟渊的父母而起。   像是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沈渟渊身形微顿一瞬,才略显迟疑问:“闻老师确定要在生日这天,听我家里的事情吗?”   其实闻清临想说他不介意,但很快就又意识到,这于沈渟渊而言肯定是不愉快的,而他们两人近一周分别,这才刚刚见面,还是暂时不要不愉快了。   因此最后,闻清临还是松口道:“算了,过了生日再听也可以。”   闻清临敏锐察觉到,听到他这句话的瞬间,沈渟渊原本略显紧绷的身形,便顿时放松了两分。   没再继续问这个,闻清临就好似闲聊般,转而又忽然问:“那个郑家老三,你觉得他好看吗?”   郑家老三,当然就是发了那条朋友圈,引得闻清临这两天种种情绪纷杂的导-火-索。   这个问题对于沈渟渊来讲显然好回答得多,没有分秒犹豫,沈渟渊直白道:“没什么感觉,我不太关注别人长相。”   这话如果一般人说出来,闻清临都会觉得这人在装逼…   但由沈渟渊说出来,就会有种浑然天成的合理感——   沈渟渊确实可能不关注别人长相。   但想起了他之前那句“合眼缘”,闻清临勾了勾唇,又故意问:“那沈总觉得,我好看吗?”   沈渟渊倏然笑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眸光落在闻清临身上,眸底晕开毫无遮掩的,作不得假的炽烈痴迷。   不用再讲一个字,沈渟渊的眼神已经是最直白不过的答案。   本就回来还没来及喝水,闻清临顿时被看得更口干舌燥了。   他不自觉舔了舔唇,正要转身先去倒杯水喝,就听沈渟渊又开了口,终于低笑答道:“当然好看,没有比闻老师更好看的人。”   两个一样的问题,只因为人不同,沈渟渊就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在这个瞬间,闻清临终于没能忍住,将看到照片起就一直难以挥去的古怪感,亦是最在意的那个点问了出来:“沈总难道没觉得,他和我长得有点像吗…?”   沈渟渊蹙了下眉,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很令他不悦的话一样,嗓音莫名沉了两分:“没觉得,不会有人像你。”   闻清临微微一愣——   沈渟渊的反应略微出乎了他意料。   他本以为沈渟渊或许会疑惑,或许在仔细回忆对比之后,给出一个“确实有点像,但没你好看”这样的回答。   可沈渟渊的反应却是——   好像仅仅只是这种假设,就令他感到十足厌烦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一句话的说服力还不够,见闻清临沉默,沈渟渊就又向前半步,近乎将闻清临整个人笼罩。   他回来还一直站在玄关,没来及去洗手换衣服,因此此时很注意,并没有触碰闻清临。   只是微倾下身,与闻清临鼻尖相抵。   他们真的靠得很近,近到闻清临能够在沈渟渊那双湖面般的眼眸中,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近到闻清临能够清晰闻到,沈渟渊身上尚且还裹挟着外面风雪的气息,近到好像一开口,就会吻上对方的唇。   他们近一周未见了,依照闻清临原本设想,本就该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先来一记足够漫长的深吻。   可真的至此时,却又偏偏谁也不去贴近这分毫距离。   就在这样的气息纠缠间,闻清临看见沈渟渊薄唇微启,听见他一字一顿道:“清临,这种类似问题以后不必再问,我看任何人都不会觉得像你,你在我这里,是独一无二的。” 第58章   独一无二。   这四个字重重敲在闻清临鼓膜,更敲在了闻清临心尖——   虽然沈渟渊说的,在闻清临听来只是一句不能够确定真假,或者说就算是真的,但也不确定能真多久的漂亮话,但却偏就这样阴差阳错,正好对上了他这两天一直悬而不落的情绪点。   闻清临想,或许他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独一无二”。   更何况…   更何况沈渟渊讲这句话时候,同自己靠得这样近,嗓音像醇厚的酒,语气亦无比真挚。   是真的很难不为之心动。   闻清临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像是昨晚喝酒的后劲,再次蔓延上来。   恍惚间他忽然又想起先前同张歌闲聊时候的话。   张歌说:“碰上的时候心跳会加快,可能就是合眼缘了。”   闻清临忽然想笑,他想依照张歌这个说法,那沈渟渊确实很合自己眼缘。   “在想什么?”沈渟渊近在咫尺的低沉嗓音猝然响起,将闻清临拽回神。   他们依然保持鼻尖相抵气息纠缠的姿势,每开口说一个字,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吐息喷洒在自己唇边。   温热的,勾人的。   闻清临又静了两秒,才终于开口,故意风轻云淡般道:“在想…沈总这次真是去出差的吗?”   他这话问得突然,沈渟渊没能理解,下意识问了句:“什么意思?”   闻清临就弯眸笑了起来,语气染上两分揶揄:“就是觉得沈总像是去进修了哄人的艺术。”   沈渟渊这才明白过来闻清临是在打趣什么。   无非还是觉得他在说好听话罢了。   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沈渟渊罕见有两分焦躁——   焦躁于语言总是浅薄,而他却并不能太急于表忠心。   不过确实只是瞬间。   下一秒,沈渟渊就终于又向前靠近了毫厘,吻上了闻清临这张分明柔软,却总能说出时而挑衅时而挑逗话语的唇——   语言或许确实浅薄,但亲吻是真的,时间更真。   沈渟渊想,总有一天闻清临会意识到,自己对他讲过的每句所谓“漂亮话”,都是真到不能再真的“真心话”。   沈渟渊的唇瓣覆上来的刹那,闻清临一瞬怔愣,转而便毫不犹豫回应了起来。   都说“小别胜新婚”,也不知是不是这场“小别”情绪太过跌宕,于是让这个吻来得比起以往都还要热烈而又失控。   他们就好像两头饿疯了的凶兽,谁也不肯示弱,只拼命攫取对方的每一寸气息,竭力扫荡对方口腔内的每一处角落…   直至眼前都泛起窒息带来的黑雾,直至唇舌近乎都被吮得发麻,直至嘴里弥漫开分不清是谁的血腥味道。   这个吻才终于暂告段落。   沈渟渊终于向后退开半步,在喘息间脱掉大衣外套挂好,转而去洗手间洗手。   闻清临也进了厨房,总算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多加了两块冰。   他一口气就喝掉了一满杯,才总算缓解了喉咙间的躁意。   又顺手给沈渟渊倒了杯温水出来,闻清临本以为先前那个“情绪问题”已经可以就此带过,却不想一出厨房,迎面走来的沈渟渊开口就是一句:“所以闻老师之前说的情绪问题,就是因为那个郑家老三?”   闻清临薄唇张了张,本能想要反驳,可还不等他找出个反驳的词,就听沈渟渊喉咙间溢出一声模糊低笑。   再抬眼看去,才发现这人眸底都是浸着笑的。   很罕见的,闻清临被他笑得不大自在,些许赧然。   闻清临故意冷了嗓音:“很好笑吗?”   “不是。”沈渟渊立刻摇头否认。   似是为了将笑意压下去,他偏了偏头,但却还是没能压住。   闻清临甚至看到了他上下滚动的凌厉喉结。   在闻清临彻底不想搭理他之前,沈渟渊终于偏头回来,斟酌措辞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闻老师很可爱。”   会吃醋的,会在意这种细节的闻清临很鲜活,很可爱。   一向清冷惯了,二十八年没被人夸过“可爱”两个字的闻清临,顿时脸就木了。   好在沈渟渊在除了做i这件事情之外,都是个很有分寸,懂得见好就收的人,他适时终结话题,转而道:“我先去洗个澡,闻老师要一起吗?”   他问这话时候,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沉静模样,好像提出的邀请是“一起吃饭”一般自然。   闻清临正要点头,可口袋里手机就连续震动起来。   解锁,发现是张歌打来的,闻清临这才想起自己回海城之后,还一直没回过张歌信息,甚至没来及说声“到了”。   他边划了接听边抬眼对沈渟渊做口型道:“你先洗,我接个电话。”   沈渟渊看了他两秒,薄唇微动似是想说句什么,不过最后也只是点了下头,转身先去洗澡了。   闻清临划了接听,目光却还落在沈渟渊背影上。   直至那道背影进了主卧,闻清临才收回视线,他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   沈渟渊这人其实向来敏锐。   今天自己虽然没有把这两天的纠葛思绪都讲出来,可仅就自己问出来的问题,或许都已经足够沈渟渊将他真实所想猜个大概了。   或许沈渟渊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但又看出他并不想说。   所以玩笑般靠一句“可爱”将话题带过。   就…确实是很贴心。   “闻老师?”听筒中张歌的声音将闻清临拽回神,“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闻清临这才终于敛了思绪。   和张歌打电话并不久,张歌就是为了确认闻清临已经安全到家,情绪也还好,顺便在电话里又祝了闻清临一次“生日快乐”。   在得知沈渟渊已经回来了,两人也“重归于好”,张歌立刻就识趣结束了通话。   沈渟渊当然还在洗澡,不过闻清临并没急于去找他,而是打开了微信,准备先出于礼貌回复一下大家的祝福信息。   谁知还没来及回,童柠的新消息就又跳了出来——   我靠,你家沈总是真奢侈。   【图片】   闻清临愣了愣,毕竟童柠也是大少爷,平时花钱无度的那种少爷,能让他说“奢侈”…   沈渟渊这是做了什么,还被童柠知道了?   闻清临立刻点开了图片。   发现是张新闻截图,新闻大意——   沈誉集团总裁沈渟渊于北京时间12月30日,在巴塞罗那拍卖会上,以498万欧元的成交价,拍下了一颗5.20克拉的蓝钻。   截图中有张沈渟渊的侧脸照片,矜贵气质溢出屏幕。   还有张蓝钻的图片,看起来色泽确实非常澄净清澈。   闻清临还正看着截图发愣,童柠的信息就又弹了出来——   所以敢问闻老师,沈总回来了吗?你收到这颗满满爱意的钻了吗?   一瞬犹豫,闻清临还是忍不住站起身,往主卧走。   其实他也不太确定这颗钻就是要送给自己的,虽然在这个时间点被沈渟渊拍下来,还正好是5.20克拉,且沈渟渊原本确实对珠宝类不算很感兴趣…   综上,感觉应该是要送给自己的。   但沈渟渊回来之后一直没提过,说不准就是想拍来自己收藏的。   闻清临低着头,兀自分析得认真,直到一进主卧,就迎面撞上了洗完澡出来的沈渟渊。   沈渟渊身上只随意披了件睡袍,闻清临额头撞上他胸膛时候,甚至还能感觉到被蒸腾过的热意。   “看什么这么专注?”沈渟渊温沉嗓音在闻清临耳边响起。   闻清临抬眸,看了沈渟渊两秒,最后还是干脆将手机屏幕转了个方向,示意沈渟渊直接看那张截图。   “童柠刚发我的。”他顺口解释一句。   沈渟渊扫了一眼,就忍不住轻“啧”一声,半是玩笑半是无奈道:“闻老师这位好友消息太灵通,真的让我很没有发挥余地。”   听出了沈渟渊话里意思,闻清临立刻问:“所以…真的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沈渟渊点了下头,又纠正道:“其中一份生日礼物,还有另外一份,明天带你去看。”   闻清临微怔,没太想明白什么礼物不能送来家里,要出去看…   不过还不等他问更多,就见沈渟渊已经出了主卧,一路径直走向玄关。   闻清临跟了上去,就见沈渟渊从他之前穿的那件烟灰色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非常精美的包装盒。   “本来准备挑个更适合的时间给你的。”   边这样说,沈渟渊边将盒盖打开了。   闻清临本还在疑惑送钻石能有什么更适合的时间,可盒盖打开的瞬间,他就愣住了——   因为包装盒里,此时此刻静静安放的,并不单是那颗新闻图片里的蓝钻了。   而是被用一条细细银线穿了起来。   闻清临下意识问:“手链?”   沈渟渊低笑一声:“闻老师再仔细看一看。”   闻清临便又仔细看了两秒,发现这个尺寸,好像对于他的手腕来说确实有些大…   但如果不是戴在手腕上…   闻清临微微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所以是脚链吗?”   沈渟渊这才“嗯”了一声,应道:“对,是脚链。”   饶是闻清临这时候都真的有被震到——   问:比花近4000万人民币拍下一颗5克拉的钻石更奢侈的事情是什么?   答:把它戴在脚上…   偏偏沈渟渊似是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落在闻清临脸上的眸光很专注,又隐约透出两分期待:“闻老师,戴上试一试吗?”   闻清临回神,用实际行动给出回答——   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沈渟渊就动作自然,单膝蹲在了他面前。   力道温柔托起闻清临右脚搭在自己膝盖上,沈渟渊从包装盒中将那条串着近4000万蓝钻的细链取出来,姿态珍之重之,将它戴在了闻清临脚踝上。   沈渟渊指腹的温热,与钻石本身的冰凉,两种截然相反的触感一同贴合上皮肤的瞬间,闻清临不自觉微微蜷了蜷脚尖。   他的脚踝自然是生得极好的。   纤细而骨骼突出,皮肤白到近乎透亮,在灯光之下甚至能够清晰看到青色的血管,有种绝对纯粹的性感。   而此时此刻,那突出踝骨之上,多出了一颗极其澄净清澈的蓝钻,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光泽。   却又不显丝毫突兀,反而与白皙到极致的肌肤相得益彰——   像浓缩的海水坠落于白雪中。   分外迷人。   沈渟渊眸光凝于此处,眸色愈来愈暗,眸底渐染近乎痴狂的执拗侵略性。   可真正落到实处时——   却又不过是个落在闻清临脚踝的,堪称虔诚的轻吻。   酥麻痒意顷刻便顺着脚踝向上蔓延,闻清临堪堪回神,就忍不住感叹出声:“这个真的很好看!”   语气里难掩惊喜。   他原本其实对珠宝也同样兴趣不大,可这颗蓝钻被做成脚链,戴在自己脚踝上的时候,闻清临却第一次发自内心,感觉到了钻石的美。   只不过…   只不过闻清临还是很好奇,便又随口问:“为什么想到要做成脚链?”   沈渟渊身形微滞。   为什么要做成脚链…   其实原本确实是没想的。   他最初会拍下这颗钻,只是因为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会很衬闻清临。   至于究竟要做成什么,是拍下之后才开始考虑的。   一般钻石当然会用来做戒指,或者做项链,当然,也能做手链。   不过肯定鲜少会被做成脚链。   可偏偏正逢两人异地,见不到面不说,某人还忽然单方面玩起了冷战…   沈渟渊长期以来一直竭力克制的掌控欲与独占欲,就又难以抑制有了濒临喷发的趋势,于是最后,便决定了做脚链。   因为…   “因为,”沈渟渊又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那颗蓝钻,看着那细丝般的脚链将闻清临脚踝缠绕,他嗓音染上两分难言的喑哑意味,半真不假道,“因为想要以此圈住你,不让你跑掉。” 第59章   出乎了意料的答案,闻清临一瞬怔愣——   虽然他确实早已经发现了,沈渟渊远不像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无害,正相反,这人其实那方面的花样是真不少,偶尔流露的dom感和醋劲更是很对闻清临胃口。   但像现在这样,如此直白讲这种极富侵略性与占有欲的话,好像倒还真是第一次。   视线再次落在那条脚链上,闻清临先前只觉得好看,可现在,却莫名从中品出了两分禁锢感。   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就难以抑制,感觉到了灵魂的鼓噪,血液的沸腾——   确实很兴奋。   甚至脚尖都微微绷了起来,闻清临轻声问:“真的?”   真的是因为这种原因…才做成脚链的?   听到闻清临讲话,沈渟渊才蓦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薄唇微张,想要替自己找补句什么,可抬眸却迎上了闻清临此时此刻,过于明亮,甚至称得上炽热的眸光…   鬼使神差,沈渟渊咽下了到嘴边找补的话,最后只“嗯”了一声,肯定道:“真的。”   没想到沈渟渊真的会这样坦诚直白,闻清临微愣一瞬,就挑起了唇角,他又忽然抬了抬腿,于是原本踩在沈渟渊膝盖上的脚尖就转而抬起,轻轻点了点沈渟渊肩膀,随他动作,蓝钻切割出耀眼光亮。   “沈总,”闻清临故意眨了眨眼,语气揶揄,“你觉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像圈地的野兽?”   沈渟渊抬手按住闻清临在自己肩头作乱的脚,又偏过头去,轻轻吻了吻那白皙脚背,才哑声应:“我确实是。”   沈渟渊今天实在是直白得过分了,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闻清临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看透了自己癖好,趁今天自己过生日,因此真的什么都应下来哄他开心。   不过他此时兴致是真的很好,并不太想深究沈渟渊究竟是真的这么想,还是有意这么讲出来。   心尖微动,闻清临便又弯起眉眼,心血来潮提议:“那么这位英俊的野兽先生,要不要和我喝两杯?”   在闻清临看来,生日总该是要喝两杯的。   而沈渟渊当然点头应“好”。   闻清临这才终于舍得暂时收回腿,站了起来往画室走,从酒柜中抽出了一瓶珍藏的,年份很好的龙舌兰。   又进了厨房,闻清临本准备依照平日习惯,直接倒两杯之后加冰纯饮,却见沈渟渊拿出了盐罐,又从冰箱中拿出一颗柠檬,切了起来。   闻清临很快便反应过来,沈渟渊是准备喝龙舌兰shot,一种龙舌兰经典喝法——   简单来说,就是先把盐在酒杯边缘涂抹一圈,之后倒酒,最后把柠檬片盖在上面。   喝的顺序自然就是——   先舔盐,之后喝酒,最后吸柠檬。   会品尝到一种不同于纯饮的风味。   闻清临平时一个人习惯加冰纯饮,但偶尔换个喝法也觉得很不错。   沈渟渊在切柠檬,闻清临便准备先去涂盐。   可他还没来及动作,就被沈渟渊制止了:“闻老师稍等一下。”   闻清临偏头看过去,疑惑“嗯?”了一声。   尾音扬起来。   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回答,他切好了柠檬,放下水果刀,转而便从盐罐中舀出了一小勺盐,但…   视线落过来,沈渟渊略微勾了下唇。   之后,迎上闻清临疑惑目光,沈渟渊用指腹蘸了些许盐粒,却并没有将它们涂抹在酒杯边缘,而是转而抬手,精准均匀,将指腹上的盐粒都涂抹在了,他自己的瘦削锁骨上…   闻清临倏然瞪大了眼睛。   隐约意识到了沈渟渊是想玩什么,闻清临望向他的视线便更为专注,一瞬不瞬。   那视线里饱含毫不遮掩的期待与兴味。   而沈渟渊果然没有让闻清临失望——   他涂抹好了盐粒,就又转而拿起了那瓶已经被闻清临打开的龙舌兰。   微侧过头去,沈渟渊动作谨慎,将瓶中酒液缓缓倒入自己的锁骨窝中。   他倒得稳而缓,直至刚好将凹陷的锁骨窝填满,没有多一滴溢出来。   龙舌兰的浓烈香气已经顺着沈渟渊的锁骨处,疾速向空气中弥漫,更争先恐后钻入闻清临鼻腔。   闻清临忍不住舔了舔唇,喉结更是不自觉缓缓一滑——   很馋。   馋酒,更馋沈渟渊。   放下酒杯,沈渟渊才终于再次开口,嗓音还是温沉含笑的,甚至染了些许蛊惑意味:“我给寿星当酒杯,还请寿星慢用。”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又探手从一旁流理台上拿起一片柠檬递至唇边,咬在了齿间——   那意味简直再明显不过。   闻清临轻笑出声,终于向前倾身,一手扶住沈渟渊手臂,另一手撑在沈渟渊胸膛——   稳稳托住这只“人形酒杯”,开始品酒。   柔软舌尖探出,极其灵巧舔去沈渟渊凌厉锁骨上的盐粒,唇瓣又贴合上去,吮吸净锁骨窝中的酒液…   之后。   之后,闻清临抬眸,撞进沈渟渊早已变得深而沉的眼眸。   他笑了一下,便勾住沈渟渊脖颈,唇瓣覆上了沈渟渊齿间的那片柠檬——   混合了盐粒,烈酒与酸涩柠檬的味道,顷刻之间便在两人唇齿间弥散开来。   闻清临这十年来喝过太多次龙舌兰了,shot的喝法也自然不少。   可从没有一次让他觉得,这酒真的这么醉人。   仅是一口,就能让他大脑发飘,如在云端了。   这一吻结束时,整个厨房的空气都仿佛被氤氲得百般迷醉,万分旖旎。   闻清临更是已经不知何时,被沈渟渊抱起放在了流理台上。   沈渟渊探手至他腰间。   不过在要理所当然进行下一步的前一秒钟,闻清临还算找回了两分理智,按住了沈渟渊的手背,轻声道:“去浴室,我还没洗澡…”   沈渟渊哑笑一声:“我不介意。”   不过虽然这么说,他还是遵从闻清临意愿,小臂发力,利落将闻清临打横抱起,一路抱进了浴室。   全然不顾自己才刚刚洗过澡,身上睡袍被沈渟渊随意丢上衣架,不着一物的高大身影就再次向闻清临笼罩过来。   ……   沈渟渊先用嘴给闻清临服务了一次,且服务得非常精心,非常到位。   并美其名曰这是“寿星理应享有的专属待遇”。   闻清临被伺候得已经不只是腰软了,而是全身都软。   就像捧快要融化的雪。   可接下来,形势就完全扭转了——   伺候好了寿星,沈渟渊终于开始品尝,享用,侵占寿星了…   他这天好像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更为凶   狠,没入的时候,甚至能在闻清临平坦小腹上,看到那样的轮廓。   沈渟渊当真像头饿疯了的野兽,就好像要将他与闻清临分居两地的这一周,所有的想念与渴望,所有被闻清临莫名冷待时的不安与焦灼,更有日渐攀升日渐失控的掌控与独占欲,全部都借此倾泄给闻清临一样。   甚至还不仅如此——   闻清临之前确实同沈渟渊提过一次,觉得沈渟渊鲜少给他留下痕迹。   可后来沈渟渊也依然没有留过多少痕迹。   然而这晚,沈渟渊就像是要将之前没有留下的痕迹都补上一般,肆啃咬,不断吸-吮…   闻清临起初还会难耐哼吟,后来甚至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沈渟渊施为,又被沈渟渊一次次送上云端。   ……   闻清临已经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样入睡的了,只知道这是他这一周以来,睡得最深最沉的一觉。   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睁眼时候,闻清临还没完全清醒,他下意识翻了个身,想再阖眸浅眯一阵。   可这一翻却清醒了——   沈渟渊还躺在他身边,正目光清明而专注望着他。   即便是和沈渟渊睡在一起之后,这也是闻清临第一次醒来时候,沈渟渊还在身边的。   往常闻清临醒的时候,沈渟渊都早已经出门去公司了。   怔了两秒,闻清临才开口:“几点了,你也刚醒?”   “还不到十一点,”沈渟渊抵了抵闻清临额头,低声答,“刚醒不久。”   嗓音里还好像含着晨起时特有的喑哑。   闻清临不疑有他,只当沈渟渊是还在倒时差,今天又难得不用去公司,所以也醒得晚。   却不知这人这一晚满共睡了不到三小时,其余时间都用来看老婆了。   房间里中央空调温度调得略高,睡着时候还不觉得,这一醒来,闻清临就感觉热了。   他将两条长腿都挣出了被窝。   然而这一动,闻清临下意识瞥了眼,才发现此时此刻,自己原本光洁无瑕的两条腿,尤其是大腿,此时遍布红痕…   昨晚的记忆逐渐回拢,闻清临立刻便又掀开薄被向里看了一眼,如他所料,上半身当然一样是重灾区。   他这副模样,简直就像是被凌-虐过一般。   沈渟渊这人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样想着,闻清临就忍不住偏过头去,看向“罪魁祸首”。   却见始作俑者此时目光并没落在他脸上,而是落在他草莓遍布的身上…   且那目光中,染着令经历了昨晚的闻清临无比熟悉,只瞥一眼都会本能脊柱发麻的浓稠侵略性…   饶是闻清临这次都真的受不住了,他当即便难以置信道:“你现在还想来?”   沈渟渊蓦然回神,视线缓缓移到闻清临脸上,略一停顿,闻清临清晰看到他喉结又上下一滚。   要了命了…   不过沈渟渊却并没有真的要来,他倏然阖了下眸,再睁开,眸底原本的侵略感就化得很淡了,取而代之的竟是温和歉意。   “抱歉,昨晚是我太失控了,”沈渟渊沉声开口,语气真挚,“让闻老师不舒服了,我以后一定会尽量控制。”   一听沈渟渊这么说,闻清临就又急了,怕这人好不容易放纵一回,以后真要又回归绅士状态,便立刻摇头道:“不用控制…我只是需要暂时缓一缓,没不舒服,昨晚…很爽,我很愉快。”   闻清临向来如此,要他坦诚心意难如登天,可要他坦诚欲望,却再容易不过。   他说“爽”,说“愉快”,那就是真的如此,毫不作假。   当然,他顶着这张山水画一样清冷的脸讲这种话,就有种极其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极为冷调的性感。   沈渟渊瞬时便被激得呼吸一滞。   片刻后他才蓦然起身,丢下句“不想大清早挨艹,就别再撩拨我”,转身大步进了浴室。   这还是沈渟渊第一次把那两个字讲得这么直截了当,闻清临愣了片刻,才绷不住埋在枕头里笑出了声。   笑了片刻,他又忍不住回味起昨晚。   其实昨晚的很多细节闻清临都记不太清了,因为他们后来又喝了不少酒,更因为实在太过刺激,理智全无…   不过依稀间闻清临倒还记得一句,沈渟渊在没入至顶点的时候,抵着他鼻尖问——   “清临,之前说等我回来给我的奖励,还有吗?”   闻清临是真的很喜欢听沈渟渊叫他“清临”,明明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昵称,可这两个字没过沈渟渊唇齿间时,却总能被染上一种格外亲密,又温柔与欲望并存的味道。   总之,闻清临被他这么叫时候,就觉得耳朵一片酥麻。   至于奖励…   前两天情绪最不好的时候,闻清临没忍住又找过一次那个定制玩具的博主,犹豫过后倒是没舍得退,但却说了自己不急要,让对方可以先做别人的。   但现在…   现在闻清临自己打自己脸,又摸过手机找到那位博主的对话框,在自己开启二十九岁的第一天,在新年的第一天,催了个单。   沟通好之后,闻清临便顺手又点进了微信。   昨晚最后他什么信息也没来及回,这时候已经满屏红点了,当然绝大多数都是正常祝福 ,只有童柠的最新信息那么别具一格——   敢问闻老师是在29岁第一天,就被做晕过去了吗?   闻清临好气又好笑,心道看破不说破,不过他点进去,却并没回这条,而是回了童柠昨晚上问的那条——   童柠:所以敢问闻老师,沈总回来了吗?你收到这颗满满爱意的钻了吗?   闻清临回——   钻收到了,在这。   发完这条,闻清临便坐起身,利落给自己脚踝上的那颗蓝钻拍了张照发给童柠。   不过这照片刚发出去,闻清临还没来及看童柠回复,沈渟渊就冲完冷水澡出来了。   他目光落过来,一瞥到闻清临屏幕上照片,眉心就蹙了起来——   闻清临虽然是随手一拍,却依然难掩那白瓷般的脚踝。   与那颗蓝钻相得益彰,分外迷人。   沈渟渊低声问:“发给谁的?”   闻清临眨了眨眼,如实答:“童柠。”   沈渟渊脸色略微好看了两分,可下颌线却依然些许紧绷。   反应过来他是在意什么,闻清临顿时失笑,故意挑眉逗他:“沈总,脚链都给我挂上了,还怕我跟别人跑吗?”   一句话成功将沈渟渊击中,锋利下颌角轮廓终于松弛下来。   闻清临也进了浴室洗漱,出来之后,沈渟渊亲手做的长寿面已经出锅,里面还加了闻清临喜欢的和牛。   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下肚,暖意早已流进闻清临心底。   吃过两人便要出门,沈渟渊要带闻清临去看送他的另一份礼物。   临出门前,一面是为了哄沈渟渊开心,一面也确实是闻清临自己觉得好看,因此他特意穿了条能露脚踝的九分裤——   将那条脚链露了出来。   倒是沈渟渊皱眉道:“外面现在零下六度,很冷。”   闻清临反问:“我们今天有室外行程吗?”   沈渟渊微顿一瞬,如实摇了摇头。   闻清临便毫不在意道:“那不就好了,车里室内都不会冷。”   沈渟渊便也由他了,当然或许也难免私心——   私心里,确实想时刻看到闻清临戴着这条脚链。   出门,沈渟渊亲自开车,闻清临坐在副驾驶位看风景。   海城不算北方,其实很少下雪,昨天这一场雪算是难得的大雪,今天也就已经基本化得看不到了。   闻清临便又心血来潮提议:“等明年冬天,我们去北方看雪,怎么样?”   沈渟渊依然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微微收紧,片刻后,他才低声应:“好,听闻老师的,去看雪。”   真好,沈渟渊想,闻清临对他许诺了“明年”。   元旦当天,市区内的车倒不算多,可越往市郊开车倒越多。   大概都是往来游玩的。   不过闻清临却并没觉得烦躁,正相反,车载音响正播放着他喜欢的摇滚乐,身边的人也是合他心意的沈渟渊,闻清临此时心情很放松,很愉悦。   只是…   眼看他们已经逐渐彻底远离市区,闻清临忍不住玩笑一句:“沈总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把我拐卖了吗?”   沈渟渊并不回答前面那个问题,只是毫不犹豫道:“不卖,舍不得。”   闻清临顿时就又绷不住笑了起来。   车程近一小时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市郊一片工业园区。   托近期总是陪沈渟渊上班的福,闻清临对沈渟渊的工作不像以前那样全无了解了,他依稀记得沈誉集团在这边也有项目。   却更猜不透沈渟渊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了。   直到随沈渟渊一路走到一扇铁门前。   沈渟渊脚步顿住,偏头看过来,薄唇微启:“闻老师,第二份礼物,就在这里了。”   闻清临在他眸底,窥到了隐藏极好的些许期待,与些许忐忑。   唇角已经不自觉挑了起来,闻清临上前一步,亲手打开了铁门。   可下一秒,看清里面情景的瞬间,他就又被震在了原地——   里面算是个庭院,却明显比自己原本设想的,还要大很多很多。   大到…   大到足矣将平面的图画,完全复刻成立体。   没错,沈渟渊竟在这里,造了座小型主题园区!   而主题园区的内容,毫无疑问,是闻清临之前画展的主题——   水墨赛博。   眼前是极具科技感的亭台楼阁,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融合极好。   最关键的是,这里每一处建筑都让闻清临感到无比熟悉,都能在他曾经展出的画作上,寻找到原底。   这份礼物实在太过超出预期,以至于闻清临在原地站了好久,都只能听到自己轰鸣的心跳声。   直至沈渟渊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喜欢吗,清临?”   闻清临才蓦然回神,他偏头看向沈渟渊,眸光亮得惊人,语气亦如此:“沈渟渊,你是魔法师吗?”   把画作变为现实,可不就像是魔法师一样的存在吗?   闻清临没有直接回答“喜欢”,可他此时的眼神,加上问出口的话语,都已经足够表明——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份礼物。   沈渟渊便也笑了起来,罕见笑得很放松,他说:“喜欢就好,算我的魔法没有失效。”   闻清临心跳还依然没有缓和的趋势,甚至愈演愈烈——   他想,沈渟渊是真的总能够给他带来惊喜。   这人会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认真记录下他画过的画,又花费不知多久的时间与不知多少的金钱,将画里的内容变为眼前的真实。   这人会花近4000万拍下一颗钻石做成送他的脚链,却只是因为怕他跑掉。   这人会通宵不睡还坐二十个小时经济舱长途跋涉,只为一句答应了要在他生日前回来。   再往前追溯…   这人会因为别人夸他的画好看,夸他们两人般配,便从而给对方让利。   这人也会因为别人冒犯到他,从而和对方取消合作。   这人比他自己还在意他的身体,甚至会为了他挡刀。   这人还会妥善替他解决好一直将他困扰的家庭问题,并坚定告诉他,一直和他站在同一个立场。   这人哄起他来什么花样都玩得出,可吃起醋来,同样什么花样都玩得出。   ……   还有很多,闻清临以为自己没多注意过的细节,现在回想起来,却都桩桩件件记得清楚。   追求过他的人确实很多,但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沈渟渊。   闻清临很庆幸,这人是沈渟渊。   在这个瞬间,仿佛与生俱来的,在亲密关系中的不安定感好像离得很远了,闻清临确实还是不敢去谈很久以后,但至少…   但至少在这个当下,他忽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勇气,或许还有,连十八岁时候也不曾有过的冲动——   闻清临缓缓眨了眨眼,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讲出一句或许让别人听来都会觉得荒唐,只有他们两人能明白其中意味的话:   “老公,要不要和我从头开始,谈个恋爱?” 第60章   闻清临问出这句话的瞬间,甚至不自觉微微屏住了呼吸——   虽然不是真的十八岁了,但毕竟也是人生中第一次,认真提出要同一个人“谈恋爱”,这对于闻清临而言,是真的比提出“做i”要难太多了。   更何况…   更何况他想要恋爱的对象已经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另一半,闻清临确实猜不准沈渟渊想法。   因此,虽不至于说紧张忐忑到什么程度,但他确实是期待沈渟渊回应的。   然而沈渟渊的反应,却让闻清临没太看明白…   沈渟渊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准确来说,在闻清临问出这句话之后,沈渟渊甚至没有开口讲一个字,他只是忽然抬手,好像揉了下耳朵,之后竟就又把头偏回去了…   过了两秒,他才又偏过头来,语气自然问:“闻老师,不进去看一看吗?”   闻清临罕见愕然。   “看…”他下意识应了一句,又忍不住转口问,“你…没听到我刚刚说什么吗?”   理论上是不应该的——   此时环境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而闻清临也确定自己并没有真的像少年人那般,因为害羞而变得讲话小声。   可偏偏沈渟渊就真的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   此时听闻清临这样问,沈渟渊身形倏然一顿。   片刻后,他才露出很罕见的讶异神情,低声问:“闻老师刚刚…讲话了吗?”   声线竟都莫名染上了些微颤意。   闻清临眨了眨眼,只当沈渟渊刚刚或许是走神了,才没听到他讲话。   无奈笑了一下,闻清临难得耐心很好,又把刚刚那句话一字不差重复了一遍:“我说,老公,要不要和我从头开始谈个恋爱?”   这次沈渟渊终于有了反应——   他就像是骤然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袋一般,整个人极其罕见怔愣了一瞬,甚至连向来深邃的眼眸都微微瞪大了。   看起来竟有种,和他平日气质截然不同的纯情…   片刻之后,他才薄唇微张发出声音,却依然像是没回过神般低喃自语:“真的不是我在幻听,在做梦吗…”   沈渟渊讲这句话的嗓音是真的很低,幸好此时周围安静,才让闻清临听得清楚。   闻清临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渟渊之前的反应是因为什么了——   敢情这人在自己讲第一遍的时候,竟然以为是幻听,所以才揉耳朵,还没做出任何回应…   闻清临忍不住好笑反问:“我提出想和你谈恋爱,真的有这么不可思议吗?”   可沈渟渊明显是还没完全回神,听到闻清临这句话,或者准确来说,是听到里面的“谈恋爱”三个字,他呼吸就又蓦然一滞,甚至连眼眸都神经质般颤了一颤。   愣了一瞬,闻清临才隐约意识到,沈渟渊现在这种反应,或许是因为——   惊喜过度。   虽然确实过度到了超出闻清临原本预料,甚至有一瞬让他疑惑,但这并不妨碍闻清临从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便从中获得了足够的安心与愉悦。   “不是幻听,也不是做梦,”一字一顿认真否定沈渟渊先前的低喃,闻清临又忍不住微仰起头,唇瓣贴合上沈渟渊的薄唇,轻缓厮磨过后,他又故意咬了一下沈渟渊唇角,这才含混问,“沈渟渊,现在感觉到真实了吗?”   这样的亲密举动混合了疼痛感,终于彻底将沈渟渊拽回了神。   动作罕见比大脑更快——   仅是瞬间,沈渟渊就已经重新夺回了“主控权”,发狠般将闻清临亲了个够本。   直至两人都近乎要窒息,沈渟渊才意犹未尽停了下来。   但却依然保持同闻清临极近的距离,鼻尖相抵,沈渟渊终于哑声回应:“抱歉,我刚刚太惊喜了,甚至一下没反应过来…要谈,要和闻老师从头开始,谈恋爱。”   或许是沈渟渊讲这句话的语气太过认真,甚至郑重了,闻清临心尖倏然一跳,一个极其莫名的念头乍然涌上脑海——   就感觉沈渟渊想说这句话,像是想了很久很久一样。   可这念头来得实在莫名,闻清临当然不会问出口。   因此最后,他也只是弯起眉眼道:“走了,进去看一看。”   两人一同向园区里走,不约而同自然而然便牵了手,十指相扣。   闻清临走得很慢,看得很认真——   他依然很为眼前的景象而感到十足惊讶与喜悦,这就好像原本只存在于自己笔下,自己脑海中的世界,忽然变成了真实一样。   这种感觉真的是非常奇妙的。   但却又不止如此了。   更令闻清临惊讶与喜悦的,或许是沈渟渊为之付出的心思。   他边看边随口问:“这里从什么时候开建的?”   没有分毫迟疑,沈渟渊便给出了一个准确答案:“你画展结束后的第二天。”   画展期间,沈渟渊就一直在找沈誉的专业团队先选址,之后便开始做初步策划了。   顿了顿,沈渟渊又补上一句:“时间还是不太充裕,暂时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以后还能继续完善。”   闻清临顿时失笑:“现在这样在我看来已经很好了,真的。”   “闻老师喜欢就好。”沈渟渊应得认真。   两人逛了一整圈出来,闻清临心情更愉快了,便又挑眉提议:“沈渟渊,我们去约会吗?”   既然都谈恋爱了,约会当然必不可少。   沈渟渊自然立刻应“好”,又嗓音温沉问:“闻老师想去哪儿?”   闻清临恍然发现,以这种“闻老师想…”开头的句式,在他和沈渟渊的对话中好像出现得很频繁——   沈渟渊好像从一开始就很习惯于以他的意愿为先。   以前闻清临只会觉得沈渟渊确实绅士,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反过来,闻清临也想要满足沈渟渊的意愿了。   于是,闻清临反问回去:“你想去哪儿?今天都听沈总安排。”   微怔一瞬,沈渟渊便也忍不住扬了扬唇。   他低声问:“那就先去看个电影,行吗?”   闻清临本就喜欢看电影,但一直以来还没跟沈渟渊一起看过电影,现在当然毫不犹豫点头应下。   两人回到车里,依然是沈渟渊开车。   闻清临本以为沈渟渊准备先开回市区,之后找家高端电影院,可却不想沈渟渊竟像是目的地明确,这一路…   竟就回到了海城大学——   两人的母校。   不过并没有进去,而是又径直向前五百米,在离海城大学最近的一家电影院外停了下来。   客观来说,这家电影院硬件设施其实很一般,且有些年份了——   闻清临记得自己十年前念大一时候,就已经有这家电影院了。   而很巧的,他第一次来这里看电影,就是十年前的元旦,和童柠还有当时的其他两个室友一起。   抬头看了看已经很旧的电影院招牌,闻清临眉梢挑起,笑问:“怎么想起来跑这里看?”   沈渟渊不动声色答:“不是说要从头开始谈恋爱吗?这里,算不算从头?”   闻清临认真想了一下,竟莫名想象出了他和沈渟渊如果真的大学时期就谈恋爱了,很大可能最初的约会,也就是会从这家电影院开始。   饶有兴味点了点头,闻清临轻笑:“确实很从头了。”   当然,闻清临不知道的是——   其实沈渟渊会选这家电影院,不只是因为这个。   更是因为——   十年前的那个元旦,沈渟渊曾在电影院外,亲眼看到闻清临和童柠还有其他室友,一起来这里看电影。   而当时的他作为一个只能躲在暗处的窥视者,他非常非常羡慕,甚至嫉妒每一个能同闻清临一起看电影的人。   那时他想要闻清临身边的人是他,只是他。   这一想便是十年。   所有的渴望在时间沉淀下没有分毫缓解,反而酝酿得愈发不可收拾了。   沈渟渊想,或许自己真的是不正常的——   因为他不仅想要拥有闻清临的现在和未来,甚至竟还执拗一般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自欺欺人霸占闻清临的过去。   想要闻清临以后再想起这家电影院时,想到的是,曾和沈渟渊一起来看过电影。   是沈渟渊,而不是别的任何人。 第61章   毫不意外,电影院里人满为患——   且放眼望去,基本全部都是学生情侣。   闻清临和沈渟渊一进去,就获得了高度注目礼。   认识闻清临的学生本就不少,加之先前不久闻清临才回海城大学美院做过演讲,因此两人甚至还没决定好要看什么电影,就被一圈学生围住了。   有个女生大胆提问:“闻老师,这是你男朋友吗!”   如果是在之前,闻清临当然会纠正道:“是我先生。”   但现在…   现在,他勾唇笑了一下,便点头坦诚道:“对,和男朋友回来怀念一下青春。”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感觉到沈渟渊原本虚搭在他肩膀的手指,倏然收紧了。   有一瞬甚至失了力道,闻清临都感觉到痛了。   不过确实只有一瞬,那力道就转而松弛,染上了些许讨好般的安抚意味。   学生们还在兴高采烈起哄,更七嘴八舌给闻清临和沈渟渊推荐电影——   推什么的都有,基本把电影院里在映的都推了一遍。   不过最后电影还是闻清临选的——   一部据说评分口碑都很不错的恐怖片。   原本闻清临想要沈渟渊选,毕竟之前说了“今天都听沈总安排”。   但“沈总”很真诚道:“我真的选不出来,和你一起看电影,看什么我都觉得好。”   一句话说得闻清临心尖发软。   最近的场次正好就在一刻钟之后,鉴于两人对爆米花的兴趣确实都不大,因此没有真的为了“怀念青春”买一大桶爆米花,最后只要了一瓶可乐一瓶青柑普洱。   分别是谁喝一目了然。   他们还特意选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下时候,闻清临依然感觉和沈渟渊一起坐在这家电影院的感觉很奇妙。   像是跨越时间长河的一场相遇。   如果真的有平行时空存在,闻清临不着调般想,那或许在另一个时空里,他们确实从大学就开始恋爱了。   直到电影开始,闻清临才暂时敛了思绪。   这部片确实是被认证过的好口碑高评分,一开始便气氛渲染十足,而不是开头就放直观的恐怖画面出来吓人。   影厅内不断有此起彼伏的小声吸气声,不过闻清临自然是不怕的,且看得津津有味。   沈渟渊当然也不怕,他看闻清临也看得很津津有味——   其实理智上是知道该看电影的,还想看完能和闻老师讨论。   但实际真的就是做不到,忍不住。   闻清临在身边,沈渟渊真的做不到不去看他。   电影进行到三十分钟时,出现了第一个剧情小高-潮——   惊悚又血腥的画面在大荧幕上出现的瞬间,影厅内响起的尖叫声比电影本身更吓人。   闻清临还清楚听到了坐在他旁边的一对小情侣,女生对男生说:“哥哥,我害怕…”   听起来是真的害怕,声线都在打颤。   闻清临当然不会偏头去看,不过余光还是瞥到那男生将女生揽进怀里,抬手遮住了女生眼睛。   心血来潮想逗一逗沈渟渊,闻清临便侧过了头,看向身旁沈渟渊。   可这一侧头,就撞进了沈渟渊专注眸光里——   不知道这人这样看自己看了多久。   闻清临被这目光看得一瞬失神,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唇角挑起来,也小声说了一句:“哥哥,我害怕。”   当然,很明显就是在故意逗弄——   眼尾微微上扬,眼底不见分毫惊恐,只有狡黠戏谑。   这当然是闻清临第一次叫沈渟渊“哥哥“,严格来说也没错,沈渟渊确实比他大两个月。   他话音出口,就隐约看到沈渟渊的凌厉喉结上下一滑——   光线昏暗,闻清临的夜视力实在有限。   却更因这种不确定的朦胧感,更觉性感。   “哥哥哄你。”沈渟渊终于开口应了一句,嗓音很哑。   下一秒,独属于沈渟渊的气息就陡然逼近,闻清临薄唇上多出了分明温热而又湿润的触感——   是沈渟渊的薄唇覆上来。   不知道荧幕上又播出了什么新的惊悚画面,影厅内再次响起一片惊叫。   闻清临和沈渟渊在这样的气氛中,好似很格格不入,在最后一排吻得安静而又炽热。   ……   闻清临原本一向有记录自己看过的电影并顺便评分的习惯,可这次却没这么做——   他评不出来,自那个吻之后,他和沈渟渊的心思,就再也没放在电影上过。   甚至期间还因吻得太过火,沈渟渊有反应了…   顾及毕竟是在公共场所,还是基本满人的公共场所,不可能再继续做什么,沈渟渊不得不暂时放开闻清临,两人暂时回退到安全距离,沈渟渊独自消火。   但这实在很难——   闻清临就坐在身边,即便没有亲密接触了,可只是看着他的脸…   这火就根本消不下去。   最后无法,沈渟渊问闻清临要走了烟,独自去了洗手间。   近半小时后才回来。   从电影院一出来,沈渟渊抿了抿唇,就开口对闻清临道歉:“对不起…影响到闻老师看电影了。”   语气真诚又歉然。   闻清临当即便听笑了,他眉梢挑起来,语气不大好:“先故意勾你的人明明是我,你道什么歉?”   那个吻的开端,确实是闻清临先勾起来的。   可沈渟渊哑然道:“还是怪我自制力不够。”   如果自制力够,就不至于吻到最后那么失控了。   闻清临是真不懂沈渟渊这种时刻自我约束的绅士精神,以前倒无所谓,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闻清临想给他扳一扳这套臭毛病。   “类似的道歉以后就都免了,”闻清临倾身靠近沈渟渊,惩罚般咬了一下沈渟渊的喉结,语气认真一字一顿,“你的反应我很喜欢,这说明我对你而言吸引力足够大,我这么说够清楚了吗?”   似是完全没想到闻清临会这么说,沈渟渊呼吸倏然一滞,眸底罕见划过一瞬讶异。   片刻后他才回神,立刻便点头道:“清楚了,以后都不会再因为这个道歉…”   顿了一下,沈渟渊又忽然从后抱住了闻清临,不过顾及是在外面,只抱了一下就放开了,放开前,他贴着闻清临耳边低喃般讲了一句:“清临,你真的太好了。”   好到我总怕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   不过后面这句话,沈渟渊当然没讲出来,闻清临自然也没有领悟到。   他只觉得很有意思——   好像自从确定好了要从头开始谈恋爱,沈渟渊还真就像一下回退了十岁一样,有种意外的纯情。   因为这份意外纯情,闻清临兴致很好,两人坐进车里的时候,仗着车窗都贴的是私密性足够好的防窥膜,闻清临便极其大胆,直接跨-坐在了沈渟渊身上。   闻清临后背抵在方向盘上,又主动环住沈渟渊脖颈,送上亲吻——   自深邃眉眼开始,掠过高挺鼻梁,在薄唇上辗转碾磨…   沈渟渊当然也立刻给予了热烈的回应。   外面还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车内空间却私密而又暧昧。   连空气都升温。   然而,在两人吻得难舍难分间,闻清临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响动。   两人动作都蓦然一顿,下意识顺着声音来源去看——   闻清临这才发现,大概是他们刚刚不留神间动作太大,不小碰开了下边一个收纳抽屉。   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   抽屉里放着的东西!   在确定了并不是自己眼花出现幻觉的瞬间,闻清临就倏然瞪大了眼睛——   “意外纯情过度绅士”的沈总抽屉里放着的,竟并不是什么车的配件工具。   而是…   不同款式的手铐,锁链,项圈…   甚至一眼看去,还有ru桥,口-枷一类的东西。   其中有的款式还莫名让闻清临觉得很眼熟…   实在是太过惊讶了,迟了片刻,闻清临才缓缓转回头看向沈渟渊。   清晰在沈渟渊眸底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无措。 第62章   是真的有一瞬间,闻清临没能立刻找到合适的话头——   愕然,惊喜,疑惑,兴奋…   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冲撞他的大脑。   半晌,闻清临才薄唇微张,轻声问出一句:“这都是…从哪儿来的?”   其实这句话本身就含了一种意思——   闻清临潜意识里,并不觉得沈渟渊会是眼前这所有刺激玩具的拥有者。   所以他问的不是“你什么时候买的?”,而是“从哪儿来的?”。   而或许也正是因为敏锐捕捉到了闻清临这句话里的潜意识,沈渟渊抿了抿唇,终于开口,低声道:“是…韩澈送的。”   沈渟渊从来没有骗过闻清临,他最多只是将自己的真实一面隐藏起来。   但这次不同。   这次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暴露,很可能让之前的所有隐藏都彻底失去意义。   而很显然,沈渟渊还没有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因此,他一面在心底唾骂自己,另一面却因开了这个头,而不得不将这个谎言圆下去:“送了有段时间了,我们刚结婚那时候就送了,我怕放在家里吓到你,所以就放这里了…”   其实严格来说,这句话也不完全是谎言——   沈渟渊确实是在和闻清临登记结婚当天,闻清临搬进他家里的前一天,就把这所有东西都整理好放在车里了。   也确实是怕吓到闻清临。   怕这所有东西吓到闻清临,更怕自己的真实一面吓到闻清临。   原本如果没有今天的意外,这个抽屉就会和沈渟渊办公室里那个上锁的抽屉一样,永不再见天日。   只要能够长久拥有闻清临,沈渟渊从始至终都很坚定——   他愿意一直隐藏下去,做一个符合闻清临心意的完美先生。   虽然过程中确实也有过不少没能很好隐藏住的时候,但那都是有所收敛的,是沈渟渊可控范围内的失控。   并不像现在这样彻底脱轨…   听了沈渟渊的解释,闻清临依然没有立刻出声——   其实理智上来讲,沈渟渊的解释是很合理的。   他那位发小韩澈,闻清临早在念书时候就有所耳闻,说韩大少爷不知为何能和沈渟渊这么要好,明明两人性格差异很大,韩少是个毫不遮掩的玩咖。   因此他能送这种东西给两人当新婚礼物,闻清临是真的完全不意外。   不过闻清临和沈渟渊结婚之后一直没见过韩澈,这位少爷这大半年都在国外还没回来。   至于沈渟渊说是因为怕吓到自己所以放在车里,闻清临也觉得这是符合沈渟渊风格会做的事情。   听起来好像确实找不出什么漏洞。   可闻清临却不知为什么,或许是隐藏于意识深处的直觉,或许是因为先前沈渟渊眸底一闪而逝的清晰无措,或许是同沈渟渊相处至今,在沈渟渊身上偶尔能够感觉到的,与温和绅士这种词截然相反的气息…   总之,闻清临就是觉得这个解释有哪里不对。   可具体是什么,一时之间他也确实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闻清临干脆就先不想了,他想先替自己解释一句——   薄唇微启,闻清临终于开口道:“其实我…”   闻清临想说“其实我真的不会怕这个,这么多玩具放在这里也是浪费,不如今晚回家试一试?”   可他才堪堪开了个头,就被沈渟渊打断——   “闻老师放心,”沈渟渊嗓音透出他一贯的温沉,甚至隐含了保证一般的郑重意味,“我绝对不会把这些东西用在你身上。”   闻清临:“……”   或许是沈渟渊这句话的内容和语气,都太“一身正气”了,正得闻清临到嘴边的话全都硬生生卡住,被他原封不动悉数吞了回去。   就…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试一试”了。   静默片刻,闻清临抿了抿唇,只恹恹应了声:“我太放心了…”   应完,他就从沈渟渊身上退开了,回到了副驾驶位坐好。   沈渟渊不着痕迹吐出口气,终于利落将这惊人的抽屉关了起来。   “去吃饭吗?”沈渟渊语气自然转开话题,“闻老师想吃什么?”   闻清临正要说“随便”,手里手机就震动起来,是童柠发来的信息,一连三条——   宿舍聚会,闻老师来不来?   带你家沈总一起也可以。   我相信闻老师肯定不是重色轻友的人,对不对!   闻清临笑了一声,童柠这是根本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不过闻清临本身也没想拒绝。   童柠所谓的宿舍聚会,就是他们以前大学时候,同宿舍一共四个人聚一下。   闻清临虽然是和童柠最亲近,但和其余两个室友关系也一直不错,另外两人也一直在海城,这些年来他们时常都会一起聚一聚。   既然说好了是要从头开始谈恋爱,闻清临就是认真的,态度要有——   要把沈渟渊带进自己的生活圈。   因此,闻清临直接把手机屏幕侧向沈渟渊,简明扼要问:“去吗?“   沈渟渊微愣一瞬,立刻便点头道:“去。”   闻清临利落给童柠回信息——   定位发来。   -   不出闻清临所料,聚餐地点是家重庆火锅。   他们宿舍四人都喜欢吃辣,因此自大学起就是这样,出去吃饭十次里有八次是火锅。   因此虽然前一天才和张歌吃过火锅,但闻清临还是没有提出异议。   他们到的时候,童柠和其他两个室友也都已经到了。   闻清临给双方做了简单介绍——   “我先生,沈渟渊。”   “我室友,孙喜,周影,童柠你认识的。”   他们宿舍四人只有孙喜一个直男,其他三人都是弯的,还都是0。   周影属于清秀那卦的,一看就0得很明显。   闻清临话音落下,周影就托着下巴笑道:“海城大学两大校草在一起了,珠联璧合配我一脸呜呜呜!”   大家顿时都听笑了。   孙喜招呼闻清临和沈渟渊点菜,他们之前已经点了一部分了,沈渟渊表示吃什么都可以,闻清临也没再加菜,只点了一个鸳鸯锅。   童柠最先看到,立刻就惊了:“鸳鸯锅?闻老师你出毛病了吗,在重庆火锅点鸳鸯锅?”   还是孙喜反应过来了:“是沈…沈总不太能吃辣?”   “我可以的,”沈渟渊立刻道,“我吃什么都可以,叫我名字就好。”   闻清临哼笑一声,没拆穿这人饮食一贯清淡,上周和自己吃云南菜,一顿饭喝了一壶茶,只是淡淡道:“我就想要鸳鸯锅,菌汤的涮青菜不行吗?”   见他坚持,大家便也不再说什么了,最后还是要了鸳鸯锅。   锅底上来时候,童柠毫不犹豫让服务员把白汤这边对准了闻清临和沈渟渊。   不过闻清临嘴上说着“菌汤涮青菜”,动作却很诚实——   根本不吃白汤里的。   孙喜他们还要了啤酒,一人两罐啤酒下肚,周影已经开始吐槽前男友了——   “哎这辣爽死我了,你们知道吗我前男友他根本不吃辣!天天就喜欢什么浙菜粤菜的,跟他吃饭我嘴里都要淡出鸟了!我说真的,谈恋爱找对象的,吃都吃不到一起去的趁早免谈。”   这话立刻引来童柠和孙喜连声赞同,闻清临并没表露什么,毕竟他和沈渟渊口味就不太一样,但闻清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倒是沈渟渊手里筷子悬在半空微顿一瞬,原本要去夹白汤里的生菜,最后却转而夹起了红油锅里的一片牛肉——   牛肉上还裹着辣椒的那种。   闻清临注意到他动作,无声笑了一下——   觉得这种时候的沈渟渊是真的很有意思。   “不过你们知道吗?”周影又喝了一大口啤酒,白皙脸颊已经泛了红,继续对前男友的吐槽,“我这前任吃饭口味清淡得要命,看起来也是个斯文人,谁知道他…他在床上竟然截然相反,刺激癖好特别多!”   闻清临也正喝下一口啤酒,还没来及咽下就听来这么一句话,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   而沈渟渊竟像是不知为何愣了神,迟了两秒才猛然反应过来,立刻抽了纸巾递给闻清临,边给闻清临轻轻拍背边关切问:“怎么搞的…还好吗?”   闻清临又咳了片刻才终于停下来,他接过纸巾擦了嘴角,摇头道:“没事,就是不小心呛到了。”   童柠忍不住玩笑道:“我还以为闻老师是被影子前男友的刺激癖好吓到了。”   闻清临身形微顿神情复杂——   他确实是被吓到了,但肯定不是被“刺激癖好”吓到的,只是没想到能这么猝不及防听到一样表里不一的同类而已…   “被吓到也很正常,”可很显然,别人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周影接话继续道,“尤其像我们清临这种天仙卦的,估计听一下都觉得不能接受,我也是被吓到才分手的,你们知道吗?我有天偶然发现的,他竟然有一柜子那种,就那种道具你们懂吗?”   闻清临已经隐约有了预感,他早已放下了筷子,指腹不自觉摩挲了一下酒杯。   果然就听童柠猜测道:“调-教的?什么锁链皮鞭一类的?”   “对!”周影放下酒杯,杯底在桌面重重一磕,“我看到时候真的惊呆了,我这人多怕疼你们都知道的,我根本不可能跟他玩这种东西…”   周影确实一直怕疼,虽然一个宿舍只有孙喜是个糙汉直男,其他三人看起来都是细皮嫩肉,但周影确实是最怕疼的那个,念书时候手指不小心被书页划烂都能吸气半天,和闻清临这种手臂上划道需要缝针的伤口都面不改色的,确实是两个极端。   “那肯定的,没这方面癖好的肯定没法接受。”童柠如是道。   “真喜欢你的对象怎么舍得跟你玩这种东西?”孙直男如是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附和周影,没注意到闻清临和沈渟渊愈来愈难辨的神情…   闻清临原本是想偏头看沈渟渊的,因为这个话题到这,闻清临很肯定,沈渟渊当然也想起了他们之前才看到的,车里那一抽屉的刺激玩具…   对视一眼合情合理。   可非要说的话,或许类似“做贼心虚”,闻清临莫名就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沈渟渊对视了,生怕眼神会泄露不该有的情绪。   当然,闻清临不会知道,此时沈渟渊的想法,和他一模一样…   而在下一秒,周影还给了沈渟渊更为致命的一击——   “而且其实我最不能接受的是,这都铁证如山了,他竟然还骗我说那些东西都是别人给他送的!我去问过了,他说的那个朋友我也认识,人别说根本没送过这种东西也就罢了,人家根本都不知道他喜欢玩这种!”   周影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中乍然响起“当啷”一声脆响——   沈渟渊手中玻璃杯骤然掉在地上,杯中啤酒洒了一地。 第63章   这声响动瞬间惊得大家聊天都被按下了暂停键,闻清临最先反应过来,他抬手按铃叫了服务员,又偏头仔细去看沈渟渊的手和身上。   确认了手没被玻璃杯碎片划伤,身上衣服也没溅上酒液,只有原本锃光瓦亮的皮鞋鞋尖被溅了两滴啤酒,闻清临才微吐出口气,抽了张餐巾纸递给沈渟渊,朝他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擦一擦。”   顿了一瞬,沈渟渊才接过闻清临手中的餐巾纸,弯下腰去,擦掉了鞋尖上的两滴啤酒。   服务员过来利落将地上的啤酒和碎玻璃都打扫干净了,又新拿来一个玻璃杯。   “谢谢,辛苦了。”   沈渟渊边低声道谢,边给自己重新倒了杯冰啤酒——   这次倒得很稳。   服务员离开后,桌上重新热闹起来——   “沈总也是被影子前男友惊到了吗?”童柠最先开口,语气疑惑,“其实圈里不少人都喜欢玩这种的,沈总以前没听过?”   所谓的上流圈是这样的——   剥开华贵的外衣,很多有钱人比普通人更喜欢追求近乎变态的刺激。   听到童柠的话,闻清临莫名就想笑,他想说“沈总”不但听过了,现在车里可还就放着一抽屉的,让周影看了得二次发疯的那种道具。   不过事实上,闻清临当然不可能真把这种话讲出来。   静默一瞬,沈渟渊就开口言简意赅道:“听过,没被惊到,刚刚就是走了下神。”   他讲这话的嗓音温沉依旧,语速是他一贯的不疾不徐,讲话时候那张俊脸当然也淡然一如往常。   总之,给人感觉就是可信度极高。   毫不意外,童柠和周影还有孙喜都被唬住了,没人再继续追问沈渟渊什么。   但闻清临不同。   毕竟是和沈渟渊朝夕相处的人,闻清临对沈渟渊的了解,当然要比别人多很多。   譬如说——   闻清临知道沈渟渊这人沉稳起来是真的沉稳,反应速度也足够快,因此基本没有会因为走个神,就把手里玻璃杯掉地上摔碎的可能性。   除非是有什么东西,暂时打破了他这份沉稳。   又想起了在沈渟渊摔碎玻璃杯之前,周影讲的话,再联系起沈渟渊车上那一抽屉的刺激玩具,还有沈渟渊那句“韩澈送的”…   闻清临隐约间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或许是他落在沈渟渊脸上的目光里,探究意味实在太浓了,沈渟渊终于偏过头来,低声问了句:“闻老师,怎么了?”   似是真的不明所以。   桌上还有其他人在,闻清临当然不可能提这个,他视线转而在沈渟渊面前小碗里,清一色红油涮出来的肉和菜上掠过一圈,就挑眉随口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你吃辣好像还不错。”   ——如果忽略掉比别人消耗快很多的啤酒的话。   手中筷子微微一停,沈渟渊低笑一声:“嗯,还行。”   顿了一下,他又试探般补上一句:“所以闻老师以后想吃辣的,也可以和我一起吃。”   知道这人还记得之前周影无心那句“谈恋爱找对象的,吃都吃不到一起去的趁早免谈”,闻清临无声笑了一下,勾唇应了声“好”。   桌上话题终于从周影对前男友的吐槽大会,变成了孙喜对工作的吐槽大会,闻清临和沈渟渊都不约而同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   这顿火锅边吃边喝边聊,一直进行到了晚上九点过。   周影已经明显喝高了,还晃晃悠悠想要转场去酒吧再续下一趴,最后被孙喜以“明天该上班了工作一堆”为由勉强劝住了。   沈渟渊结账回来时候,周影已经被孙喜架走了。   只有闻清临和童柠两个人在聊天。   沈渟渊走近,两人就都侧头看他,眼神莫名让沈渟渊感觉到些许微妙。   正想问句“怎么了?”,不过还没来及开口,沈渟渊手机就震动起来——   司机小张打来的电话,说已经到火锅店门口了。   童柠的司机也快到了,闻清临和沈渟渊同他打了声招呼,便先离开了。   两人一同坐进后座,一瞬犹豫,沈渟渊还是忍不住问:“刚刚…闻老师在和童先生聊什么?”   他鲜少直白问这种问题,闻清临微怔一瞬,才摇头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闲聊。”   这话当然不是真的。   事实上,闻清临刚刚是在问童柠,有没有韩澈微信。   童柠人脉广,两人本就处在同一个少爷圈,又是同校同院的校友,有微信再正常不过。   不过闻清临确实也只是随口一问,想随意看两眼韩澈朋友圈,再大致判断一下这人是不是会送出那种玩具的人。   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加韩澈微信,真直白问到韩澈头上去。   就算真的要问,也该是问沈渟渊——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闻清临不会让第三个人参与进来。   但还没来及看,沈渟渊就已经结账回来了,因此只能作罢。   闻清临一句“没什么,就是随便闲聊”成功把话题堵死了,沈渟渊没再开口。   车内很安静,安静得闻清临越来越难以压制心底不可思议的揣测。   他不自觉又向沈渟渊的方向更靠近了些,微偏过头,唇瓣近乎是贴在沈渟渊的耳边的,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闻清临再次起了个话头:“沈渟渊,抽屉里那些东西,真的…”   闻清临原本是想直接问:“真的是韩澈送的吗?”   可或许是有了周影聊前男友这件事情,沈渟渊现在对这个话题敏感过分了,闻清临话才起头就又被他截断——   “真的不会用在你身上,一个都不会,”沈渟渊音量压得很低,语气亦很沉,“闻老师放心,我能说到做到,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等下到了可以直接把抽屉里的东西都扔掉。”   就…   比前一次的保证更加义正言辞,更加正气凛然。   闻清临这下是真的彻底没话讲了,他舌尖抵了抵犬齿,半晌才无奈摇头道:“没必要扔,我没不放心…”   沈渟渊看起来是真的太正气了,正得闻清临难得自我反思了一下,是不是不该有那样的揣测,正得闻清临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沈渟渊,自己跟周影不一样,不但不觉得吓人也不怕疼,反而确实有这方面癖好…   种种念头堆积在脑海内盘旋不去,闻清临缓缓吐出口气,干脆偏过头去看窗外,也不讲话了。   车内再次安静下来,这一静就静了一路。   半小时后终于到家,两人自然而然一起进到浴室,坦诚相待的时候,闻清临才感觉他和沈渟渊之间的古怪气氛终于暂时散去了——   至少不提什么道具,单纯和沈渟渊做i本身,就已经足够爽了。   闻清临现在满身痕迹还都没有消退,不但没退,反而变成了颜色更深的暗红,同他原本白皙肌肤形成了鲜明反差,轻易就能够激起人心底的破坏欲与凌-虐欲。   清晰感觉到沈渟渊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一瞬就又变得深而沉,侵略感十足,闻清临不自觉挑了挑唇。   然而…   令闻清临意外的是,这晚沈渟渊却又一改前一次的施-暴风格,反而温柔得过分——   任由过程中闻清临言语与动作并用,一次次讲自己真的不怕疼,讲觉得之前那样很爽很带劲,一次次在沈渟渊后背挠出红痕…   沈渟渊竟依然能不为所动,从头温柔到尾,没再留下一个印痕,反而用尽了手段,只为闻清临服务。   闻清临被磨得毫无办法,偏偏沈渟渊又早已对他了如指掌,轻而易举便能服务到位,温柔也能温柔得把他送上云端。   于是最终结果便是,结束之后闻清临甚至不觉得累,根本不像之前那样连手指都抬不起来,需要被沈渟渊抱去洗澡的模样,现在,闻清临婉拒了沈渟渊来抱他的动作,自己从床上站起来,转身便往主卧外走,准备先回自己那边的浴室冲个澡。   可他走到主卧门口的时候,却被沈渟渊叫住了,听沈渟渊哑声问出一句:“闻老师,洗完澡之后…还回来睡吗?”   闻清临被这问题问得一愣,他转身,下意识反问沈渟渊:“怎么了?沈总是想跟我分房睡吗?”   “不想,”沈渟渊立刻摇头,又加重语气强调一遍,“我不想分房睡。”   闻清临本想回句“那就少问这种废话”,可他抬眸,却在无意间注意到了沈渟渊眸底一闪而逝的,被他隐藏极好的两分不安。   或许是“不安”这种情绪,本就与一向运筹帷幄的沈渟渊很不相称,闻清临微顿,心尖莫名就软了两分,出口的话便也软化下来:“回来睡,洗完澡就过来。”   沈渟渊这才终于微微扬唇,“嗯”了一声。   闻清临转而进了自己那边浴室冲澡,思绪当然还在沈渟渊身上——   他其实不太能想明白,沈渟渊这份“不安”从何而来。   或许还是跟那一抽屉的刺激玩具有关?怕自己真像周影一样,被吓到要“分手”?   如果真是这样,闻清临觉得有必要就这个问题,和沈渟渊好好聊一聊了。   不过等冲完澡回到主卧躺下,与沈渟渊肌肤相触,被沈渟渊的体温与气息笼罩的瞬间,闻清临就感觉到了困意——   他是真的已经习惯和沈渟渊一起睡了,只是这样躺在一起,大脑就会自然而然松弛下来,涌起困意。   于是原本想“好好聊一聊”的念头,就被闻清临暂时搁置下来,他还是想先睡觉,明天再聊也不迟。   同沈渟渊道了声“晚安”,闻清临在沈渟渊怀里给自己找好一个舒服的姿势,便闭上眼睛,很快就真的睡着了。   也因此错过了沈渟渊眸底积蓄而起的,难言的晦涩。   ……   闻清临本以为自己这一觉依然可以直接到天亮,却不想莫名在半夜醒了一次。   下意识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却在翻身的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闻清临倏然睁开了眼睛——   没感觉错,此时此刻,床上确实只有他一个人。   身边是空的。   闻清临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三点半。   本以为沈渟渊是去卫生间了,可抬头却发现,浴室的灯并没有亮。   “沈渟渊?”   闻清临开口叫了一声,没人回应。   眉心蹙了起来,闻清临起身下床出了卧室,半晌,才终于在露天阳台上找到了人——   零下的天气,这人里面就是件睡袍,外面只随意披了件大衣站在冷风里,指尖夹了支燃了一半的烟。   火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莫名将他高大身影染上两分寂寥味道。   闻清临眉心蹙得更紧,他忽然抬起手,大力拉开了阳台上的透明推拉门。   沈渟渊回头看过来的第一眼,是惊愕。   不过下一秒,他便反应迅速,立刻熄灭了烟丢进垃圾桶,大步跨进客厅,转而把推拉门原推回去,关得严丝合缝。   “外面很冷,”沈渟渊垂眼看着闻清临身上的单薄睡袍,敛眉道,“就这么过来着凉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刚刚抽烟的缘故,沈渟渊嗓音听起来有些许喑哑。   “沈总也知道外面很冷,”闻清临嗤笑一声,语气不是很好,“那你还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吹什么冷风?”   沈渟渊身形微顿,没能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半晌,他才抬手按了按眉心,垂眼含混道:“也没什么,就是做了个不太舒服的梦,睡不着了,出来透透气。”   闻清临下意识顺着问:“什么梦?”   可沈渟渊却又不讲话了,只是静静注视着闻清临。   有那么一个瞬间,闻清临甚至不太能看懂沈渟渊眸中情绪——   好像很复杂,或许有爱慕与迷恋,却又不乏不安与担忧。   好像是炽热的,却又像在生生给自己添上霜雪。   好像是执拗的,却又像在竭力给自己套上缰绳。   可无论如何复杂的情绪,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   “乱梦而已,”沈渟渊敛了眸,脱掉大衣挂在衣架上,才走过来揽住了闻清临肩膀,“走了,回去睡觉。”   闻清临抿了抿唇,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一句“我们聊一聊”——   沈渟渊声音听起来是真的哑,刚又在阳台上吹了不知多久的冷风,再不好好睡觉,闻清临怕他真的会感冒。   明天再聊也一样,总归不差这一晚的。   回到卧室躺下,沈渟渊手臂还一直搭在闻清临腰间。   或许是从冷的环境重新回到温暖被窝,沈渟渊这次倒是入睡很快,没过多久,闻清临就听到了他均匀呼吸声。   可闻清临却不太睡得着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沈渟渊在阳台上独自抽烟的寂寥身影,就在闻清临脑海中挥之不去。   戳得闻清临心尖酸软。   尝试了好久都入睡失败,闻清临干脆又睁开了眼睛,正要摸过手机随便刷一刷,却借着床头灯的暖黄光晕,勉强看清沈渟渊在睡梦中竟也皱起了眉头,似是睡得并不太安稳。   且后知后觉…   闻清临感觉沈渟渊身上好像有些烫,不是平时习惯的温度。   隐约有了猜测,闻清临抬手,手掌轻轻贴上沈渟渊额头。   触手滚烫——   猜测落实,根本不用量体温都能知道,沈渟渊这是发烧了…   闻清临无声叹了口气,干脆坐起来,准备下床去拿冰块和毛巾,可他还没来及站起身,手腕处就蓦然覆上略重力道——   竟是沈渟渊的手指扣了上来。   微愣一瞬,以为沈渟渊是醒了,闻清临偏头同他解释:“你好像发烧了,我去拿冰块。”   可话音出口等了片刻,也没等到沈渟渊回答,扣在闻清临手腕上的力道反而越来越重。   闻清临不明所以,只能眯了眯眼向前倾身,这才注意到沈渟渊依然是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的,好像根本就没醒。   离得近了,闻清临才看清,沈渟渊此时唇色很淡,脸色也略显苍白,隐约透出两分病气。   可手上力道却又大得闻清临根本挣脱不开。   正犹豫要不要把人叫醒,就见沈渟渊薄唇微微张开了,含混吐出字句,似是在说梦话。   闻清临靠近去听,听清沈渟渊在说什么的瞬间,闻清临就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人明明看起来是罕见的虚弱,却不知在做什么梦,出口的梦话竟是截然相反的凶狠,也根本不似清醒时候绅士得体,反而恶劣得过分——   “还想跑?闻清临,是不是非得被锁在房子里三天三夜,被我艹熟了才能学乖!” 第64章   有那么一个瞬间,闻清临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也确实只是一个瞬间而已。   事实上,闻清临很确定,刚刚那句恶劣又直白的话语,确实是出自沈渟渊的口——   嗓音还透着生病时的喑哑,虽是梦话音量不高,气势却十足…   如果不是眼下情景太不合时宜,闻清临已经能被沈渟渊A到腰软了。   都说梦境是一个人潜意识的投射,所以…   垂眼看着面前人不大-安稳的睡颜,闻清临没被限制自由的那只手转而就又落在沈渟渊眉心,轻轻揉了一揉,他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沈渟渊的潜意识,竟是这样的吗?   和他一贯表露在外的温润君子模样,未免反差太大…   不过这人讲了刚刚那一句,就没再有过动静,像是又睡熟了。   可手却还攥着闻清临手腕,且力道依然很大,闻清临稍微一挣,就瞬间被他攥得更紧。   常规方式总是失败,那就只好换个非常规的了——   闻清临微微挑唇,干脆俯下身去,唇瓣贴合上了沈渟渊薄唇。   根本不顾沈渟渊还在睡梦中,闻清临舌尖探出,轻舔那微抿的唇缝,灵巧舌尖不费丝毫力气,轻而易举便撬开了牙关…   或许是恰好衔接进了沈渟渊的梦境,沈渟渊依然没有立刻醒过来,可身体却很配合——   回吻得又凶又狠,梦中吻技一样绝妙。   不过这个绝妙的吻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沈渟渊终于睁开眼睛,醒了。   很显然,一时之间他还没有明白眼下状况——   两人此时离得很近,即便光线昏暗,也足够闻清临看清沈渟渊眸底漾开的,罕见怔愣与迷蒙。   “你可算醒了,”闻清临轻笑一声,“醒了就放开我,再不放开手腕都要被你捏碎了。”   闻清临这话可并不算故意夸大,他是真的不怕疼的,但沈渟渊力道也是真的大。   迟了两秒,沈渟渊才像是堪堪回神,他终于放开了闻清临手腕,手掌撑在床沿坐了起来。   “给我看下,”沈渟渊开了口,嗓音和先前讲梦话时一样喑哑,语气却比先前讲梦话时温和百倍,“抱歉,做了个梦,是不是把你捏痛了…”   “还好,”闻清临抬起手腕递到沈渟渊面前,语气玩味,“就是沈总一直没醒,我就提供了一下特殊的叫醒服务。”   特殊的叫醒服务,这当然是指刚刚那个亲吻。   可沈渟渊眸光垂落下来,落在闻清临手腕上多出的,生生被自己指腹压出来的清晰红痕上,呼吸就蓦然一滞。   他无心玩笑,就又一次哑声道歉:“闻老师,对不起…”   “至于吗?”闻清临失笑,“我全身都是你留下来的痕迹,还差这一道吗?”   这是闻清临的真实想法,只不过这样直白讲出来,就难免有两分调情般的狎昵味道。   沈渟渊喉结微微一滚,没能立刻讲出话来。   闻清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提起自己现在最想知道的:“沈渟渊,你刚刚是又做了什么梦?都说梦话了。”   边这样说,闻清临边紧紧攫住了沈渟渊眼眸。   沈渟渊的情绪确实很少外露,不过或许此时他才从梦中醒来,加之又在发烧,总归是没有平日里那么理智清醒的…   因此,闻清临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如愿从沈渟渊眸底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足矣称之为慌乱的情绪。   而或许也正因这份罕见的慌乱,亦因此时的不够清醒,沈渟渊没能端住他一贯的沉静,而是脱口一句:“我说什么了?”   声线都是紧绷的。   闻清临微微勾了下唇,故意道:“没听清,只听清你叫我名字了。”   微微一顿,他又挑眉笑道:“看来沈总是真白天晚上都念着我,梦里都在叫我名字。”   闻清临敏锐注意到,在自己说出“没听清”三个字的时候,沈渟渊原本绷紧的肩背轮廓都瞬间松弛了两分。   意料之内,闻清临现在基本已经确定了——   沈渟渊是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又在梦里说了什么话的。   而很显然,沈渟渊不想,或者说是害怕,害怕被他知道。   闻清临想,或许沈渟渊害怕让他知道的,并不只是这一个梦,这样一句梦话。   “嗯…”就听沈渟渊垂眼低低应了一声,含混回答,“是梦到闻老师了,梦到…闻老师要和我分手。”   闻清临其实已经基本猜到了这个梦境内容,却又故意饶有兴味般问:“那在梦里,沈总怎么办了,挽留我了吗?”   “当然挽留了,”沈渟渊先毫不犹豫应了一句,语气却又莫名低下去,“我…我求闻老师不要走。”   沈渟渊讲这话的嗓音是真的很低,在深夜的昏暗房间内,近乎透出两分委屈意味。   当真像是被抛弃的大型犬。   委屈得太过逼真,如果不是先前清楚听到了他的梦话内容,闻清临还真要信了这所谓的“求闻老师不要走”。   闻清临绷不住想笑,还想问一句“是吗?怎么求的,把我锁在房子里艹个三天三夜这种求吗?”,但最后他也没真将这句话说出来。   不过闻清临现在的心态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接连两次说到沈渟渊车里那一抽屉刺激玩具,闻清临都被打断,没有将自己真实想法讲出来。   除了因为沈渟渊的态度是真的太过正气凛然之外,其实也同样因为闻清临自己,有了那么两分患得患失般的情绪。   他同样怕沈渟渊不能接受,甚至会觉得不可理喻。   以前闻清临并不在意沈渟渊怎样看待他,可如今都已经提出和沈渟渊谈恋爱了,又怎么可能和以前一样不在意?   不过现在…   现在闻清临不再将话挑明,却不是因为患得患失了。   事实上,他已经有了基本判断——   从和沈渟渊相处之中,沈渟渊做i时的百般花样,到沈渟渊偶尔流露出的dom感与强制-欲望,再到那一抽屉的刺激玩具,和不慎掉落在地的酒杯,最后到刚刚那句A爆炸的梦话…   这所有的所有,都有一个鲜明指向,那就是——   沈渟渊这人的真实一面,根本就不像他表露在外的那样温和无害,绅士自持。   或许正相反,他的掌控欲与刺激癖好,比一般人都要多很多。   但却又一直在刻意隐藏,甚至伪装。   闻清临现在不挑明,只是很好奇,沈渟渊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   也很想再多寻找发现一些更为实质的证据——   于闻清临而言,沈渟渊就像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   眼前都是黑的,每向前一步,都可能发现全新的惊喜。   而闻清临很享受这个探索的过程本身。   “清临?”沈渟渊的低沉嗓音将闻清临拽回神。   敛了思绪,闻清临靠近沈渟渊,轻轻吻了一下沈渟渊凌厉喉结,配合安抚道:“只是梦而已,不会和你分手。”   沈渟渊身形微绷。   或许是这一晚上接连的梦境让他的神经已经不堪重负,亦或许是先前吹了冷风大脑实在昏沉,总之,沈渟渊发现此时此刻,自己好像真的很难维持平日里的克制与冷静了。   舌尖抵上犬齿重重一压,他还是没能忍住又问出一句:“那万一有天你发现,我其实和你熟悉的模样很不一样,这样…也不会和我分手吗,清临?”   沈渟渊这句话确实出乎了闻清临意料。   不过也只是一瞬怔愣,闻清临薄唇就再次贴上沈渟渊喉结,这次不是亲吻了,而是轻咬了一口,好似暧昧的惩罚。   之后,闻清临才语气轻松反问:“沈渟渊,你都不给我看,怎么就确定了我不会喜欢?”   他讲这句话的嗓音有意压得轻而缓,尾音还微微扬起来,近乎透出不加遮掩的诱导与蛊惑意味。   像羽毛轻掠而过,好像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忍不住想要对他和盘托出。   “我…”沈渟渊甚至已经下意识起了个头。   可就在这个瞬间,一阵毫无预兆却又堪称剧烈的头痛顷刻间席卷而至,沈渟渊不自觉闷哼一声,话头自然而然止住。   “怎么了?”闻清临立刻问,“头疼?”   缓了两秒,沈渟渊才展开眉心,低低“嗯”了一声,却还不忘让闻清临放心:“没事,可能就是前面吹风的缘故。”   闻清临没应他,站起身便要往卧室外走。   但或许是真的头痛到不清醒了,亦或许是先前梦境的余韵还未完全消退,沈渟渊罕见手比大脑更快,先一步便又一次攥住了闻清临手腕。   且力道又一次大得失了分寸。   “你去哪儿?”嗓音亦随之沉下来。   闻清临这下彻底失语:“我去拿药拿体温计,沈总,你一直在发烧,你自己没感觉到吗…?”   沈渟渊明显怔住了。   他摇了摇头,迟了两秒才终于回过神来,立刻便放开了闻清临手腕。   闻清临快步走出卧室,去客厅找到药箱,从中拿出了体温计,止痛退热药,又进厨房在冰箱里翻出一个冰袋,这才又回到卧室。   沈渟渊还靠坐在床头,闻清临一进去,他目光就定在了闻清临身上,跟着打转。   视线忍不住又定在闻清临手腕,在注意到那里红痕被自己刚刚一攥,就又比先前更明显了之后,沈渟渊整个人顿时更静默了两分。   接下来,他一直没出声,配合量了体温,量出38.6℃,又配合吃下了闻清临给他冲泡好的止痛退热颗粒,最后配合靠坐在床头,让闻清临用毛巾裹冰袋,敷在了他额头——   全程都像是个做错了事情,又默默卖乖的小孩。   也根本不敢再提前面没有出口的话题。   闻清临看得好笑,绷不住挑了下唇。   终于一切搞定,闻清临才开口道:“躺下来吗?还早天都没亮,可以继续睡。”   沈渟渊低声道:“那你也睡。”   “我现在睡不着了,”闻清临摇了摇头,“过困劲了。”   沈渟渊便也立刻道:“我现在也睡不着。”   闻清临挑眉问:“那沈总是想做什么?”   他故意在“做”字上加了重音,不过也只是嘴上挑逗罢了,沈渟渊现在这样,根本不可能真的做什么。   沈渟渊抿了抿唇,哑声答:“听闻老师的。”   一瞬犹豫,闻清临还是松口道:“我过年准备出套新画,就是春节这种传统主题的,沈总要不要给我题诗?”   虽然到了闻清临现在这种地位,他画什么都有人买,都能卖出高价,但闻清临每年还是会保证至少画一套比较传统的主题。   譬如今年就画春节相关的。   闻清临的想法是他画一幅,沈渟渊就在旁边配合场景写一句相应的古诗。   就是单纯想要让沈渟渊参与进来而已。   更何况沈渟渊的毛笔字写得是真好看。   现在既然他们两个人都不睡,那就干脆可以把这件事情着手做起来了。   沈渟渊当然毫不犹豫应“好”,又问:“具体要怎么做?”   闻清临简明扼要讲了一遍自己想法,最后总结道:“你可以先想一想春节相关的古诗写下来,我找一找灵感。”   “辛苦闻老师再帮我拿一下纸笔了,”沈渟渊嗓音温沉道,“在书房里,笔筒里随便一支毛笔都行,空白宣纸在书柜最下面一层。”   闻清临点了头,便起身去了沈渟渊书房。   其实他不常进沈渟渊书房,就像沈渟渊也不常进他画室一样。   最开始是因为彼此间的边界感,不过现在就是没什么必要,两人都在家时候,更多时候好像都是在卧室浴室…   上次在沈渟渊书房待很久,还是被这人压在书桌前,写保证书…   又回忆起了那晚荒唐,闻清临忍不住轻“啧”一声。   他在笔筒中挑了挑,凭借出色记忆挑出了先前用来“写保证书”的那支毛笔,这才满意在书柜前蹲下来,准备打开最下面一层拿宣纸。   然而蹲下的瞬间,还没来及将书柜打开,闻清临却无意间在柜角同旁边书桌的夹缝间,瞥到了一张宣纸——   这个位置实在太隐蔽了,如果不是正好蹲下来看,平时根本注意不到。   估计是沈渟渊练字时候不小心掉了一张在这里,一直没注意捡起来,闻清临并没多想,探手过去,修长指尖便将那薄薄一张宣纸抽了出来。   抽出来时,闻清临无意识垂眼向下一瞥,可却在瞥到上面字迹的瞬间,顿时瞪大了眼睛,甚至手指都轻轻一颤——   这张已经沾了些许灰尘的宣纸上,确实是沈渟渊的字迹,笔锋酋劲力透纸背。   可字迹的内容,竟并不是什么古今中外的诗歌。   这分明沾染着书墨气息,看似再文雅不过的宣纸上,竟倾注满了对闻清临近乎病态迷恋的喃喃自语——   闻清临的腿真好看,适合用来做些坏事。   闻清临眼尾泛红的模样好漂亮,想看他哭,想尝一尝他眼泪的味道。   闻清临颈侧那颗小痣太迷人了,想舔。   闻清临皮肤真的好白,像雪一样,想把他弄脏。   想从闻清临握画笔的指尖起,一点点把他吃掉。   想把闻清临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第65章   闻清临回到卧室的时候,沈渟渊还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不过闻清临一走进去,他就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去这么久,”沈渟渊嗓音依然喑哑,语气疑惑,“没找到宣纸吗?”   “不是,”闻清临走到床边坐下,将手里笔墨纸砚全套一起放在沈渟渊面前已经立好的小桌板上,语气自然隐约含笑,“特意找了一下这支毛笔。”   沈渟渊垂眼看了两秒,很快便也反应过来,这支毛笔曾经用来做过什么了。   眸色瞬间深了两分,沈渟渊扯唇:“闻老师还真是…”   可说到这里他又顿住,似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了。   “真是什么?”闻清临挑唇故意问,“真是时刻都不放过逗你?”   沈渟渊无奈笑一声:“闻老师自己也知道。”   闻清临不置可否,转口问:“头疼好些了吗?”   “好多了。”沈渟渊立刻答。   闻清临仔细看了看他脸色,确认了确实不像之前那么苍白了,又抬手摸了摸他额头上的毛巾,确认冰度还够,这才微松口气。   “真的好多了,”沈渟渊已经开始研墨,嗓音温沉道,“闻老师放心。”   听他这样讲话,又看他研墨时的模样,闻清临不自觉就开始走神——   刚刚在书房里,看到的那张宣纸上的内容,每个字都还清晰在闻清临脑海中浮动。   是真的很难将那近乎病态的痴喃,同面前这个言辞动作间,都透着温润的人联系到一起去。   反差实在太大了。   闻清临自认论起“表里不一”,自己已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却不想沈渟渊竟是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不是那白底黑字确实是沈渟渊的字迹,闻清临都得怀疑这人是不是被夺舍了…   且…   且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张宣纸就是他们曾经在书房荒唐一夜时候,不小心掉下去的,那已是至少两个月前。   早在那时候,闻清临想,沈渟渊其实就已经对自己怀揣了这种程度的,迷恋了吗?   不过闻清临并没想直接问沈渟渊。   他不但不准备问,甚至还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原封不动把那张宣纸暂时放回了夹缝里。   ——   如他自己所说,他确实时刻都不放过逗沈渟渊。   比起直白问沈渟渊要个答案,闻清临更喜欢的方式,当然还是勾着这人自己缴械投降,不再隐瞒。   闻清临挑了挑唇——   他已经开始期待了。   目光又不自觉从沈渟渊的沉静眉眼,落在了他握着毛笔蘸墨的修长手指上…   闻清临心尖微动——   或许是刚刚窥到了沈渟渊的真实一面,此时再看沈渟渊握毛笔的手,尤其是看那一张一合间手背上绷出的青筋,就好像莫名能透过这君子表面,看到这只手下隐藏起来的,深而沉的掌控力。   这样一只手,或许比起毛笔,更适合握着锁链。   这个念头跳进脑海的瞬间,闻清临心尖倏然一跳。   他又想起了沈渟渊车上那一抽屉的刺激玩具,在这个瞬间闻清临隐约察觉到了,之前看到那些东西时涌起的莫名熟悉感——   好像…都很像他之前很喜欢的那位摄影博主“secret”作品中出现过的?   但这念头实在莫名,且过分荒唐,闻清临甚至无法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大脑自动将两者做了关联。   “闻老师?”沈渟渊低沉嗓音蓦然响起,将闻清临拽回神,“听见我刚刚讲话了吗?”   闻清临堪堪回神,下意识问:“什么?”   “问你这句诗适不适合用来配画…”沈渟渊将一句诗里的最后一个字落笔写完,才偏过头来看闻清临,语气无奈,“闻老师又走神想什么了?”   闻清临轻轻眨了眨眼,这才注意到原本空白宣纸上,此时已经多出了一句春节相关的古诗。   是闻清临读过的一句,可他此时却完全无暇思考这诗适不适合配画…   他只要一看到沈渟渊的毛笔字,就完全难以自控又想起书房里,那隐藏在夹缝间的秘密。   沈渟渊的字是真的,刀头燕尾,刚劲有力。   “在想…”闻清临舔了舔唇,试探般开口,“都说字如其人…只看你的字,是真看不出你是个温柔的人。”   沈渟渊笔尖微顿,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是吗?”   闻清临在心里“啧”一声,心道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不过表面上,他却只是勾唇笑道:“随口一说,沈总如果不温柔,那就没人温柔了。”   这在沈渟渊听来简直像是故意说反话,更像捧杀…   偏偏闻清临讲这句话的嗓音好像比平时都要轻软,看向他的目光也很明亮,好像再真挚不过…   沈渟渊罕见不知该如何接话,半晌,他也只是放下毛笔,指腹轻轻摩挲闻清临唇瓣,哑声道:“沾蜜了吗,嘴这么甜。”   闻清临顿时便又弯起眉眼笑了,语气染上不加遮掩的蛊惑意味:“沾没沾蜜…沈总亲自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闻清临已经抬手按住了沈渟渊手背,转而向前靠近,主动吻上了沈渟渊薄唇。   唇瓣贴合的瞬间,沈渟渊还存有一线理智——   他下意识偏头避了避,略显焦急道:“清临,我在感冒。”   “你这就是吃辣又吹风的结果…”可闻清临毫不避让,依然同沈渟渊鼻尖相抵,“不会传染的。”   他们实在靠得太近,闻清临讲话时候的温热气流,都悉数喷洒在沈渟渊唇边。   沈渟渊呼吸陡然急促了两分,他喉结微滚,艰难道:“万一传染…”   “万一传染也无所谓。”   闻清临泰然自若接过话头,封住了沈渟渊的关切,又干脆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沈渟渊唇缝。   这一招总是有奇效——   能够瞬间瓦解沈渟渊的理智。   让他立刻夺回主控权,张口含住了闻清临舌尖,吮-弄起来…   而闻清临本也不是任由宰割的小绵羊,很快,他舌尖便同沈渟渊舌尖相互勾缠,与之共舞…   或许是还在发烧的缘故,沈渟渊口腔中的温度也明显比平时要高。   裹挟而来的气流都透着热意,在此时有种别样暧昧味道。   ……   这个吻持续了近十分钟,直至两人都近乎要气息不足才堪堪停下。   眼神稍一碰撞,都仿佛能在空气中撞出无形火花,噼啪作响。   还是沈渟渊先找回了两分理智,他探手捡起刚刚吻至情动时,掉在床边地毯上的毛巾和冰袋,起身便要进浴室洗毛巾。   “我来。”闻清临神智回拢,从沈渟渊手中抽过毛巾,便利落起身进了浴室。   两分钟后,他将毛巾洗好出来,沈渟渊已经在继续写毛笔字了——   端的是一派风光霁月,丝毫看不出刚刚接吻时的难耐情动模样。   闻清临起初最看不惯他这副模样,可现在却不同了,现在看只觉得有趣。   且比以前更想要打破。   以前打破只是为了打破本身,而现在打破,是为了看到表象之下的真实。   闻清临重新把毛巾裹好冰袋敷在沈渟渊额头,在床的另一边坐下来,又探手过去给沈渟渊研墨。   他做起这件事情自然驾轻就熟,修长手指研起墨来赏心悦目,过分白皙的肌肤同墨条的深墨色形成鲜明反差,冲撞出格外抓人眼球的张力。   沈渟渊早已在不知觉间停了笔,视线就定在闻清临研墨的手指上,一瞬不瞬。   闻清临余光注意到了,不着痕迹微勾了下唇。   他像是已经获得了沈渟渊的“解析书”,通过沈渟渊现在的眼神,能够解析出他此时想法——   想从闻清临研墨的手指指尖起,一点点把他吃掉。   这种感觉实在有趣,闻清临并不挑破只作未察,他研好了墨,便在床头柜上抽了张湿巾,慢条斯理将手指擦净。   之后,忽然变戏法般摸出一颗蜜饯,撕开包装,将蜜饯递到了沈渟渊唇边。   “刚想起来你发烧时候嘴里没味道,”闻清临语气自然,听不出分毫刻意挑逗意味,“吃颗这个会好些。”   可他动作却又全然不同——   明明只是喂个蜜饯而已,指尖却在不断若有似无掠过沈渟渊唇瓣,甚至将入未入在唇缝间试探。   沈渟渊当然感觉到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便张口含住了嘴边蜜饯。   当然,也一并含住了…   闻清临恶意挑逗的指尖。   舌尖在指腹上轻轻一舔,沈渟渊垂落过来的眸光中,瞬间便染了难以克制的侵略意味。   酥麻痒意顷刻间便顺着指尖涌向四肢百骸,闻清临挑唇,不闪不避迎上沈渟渊视线——   他目光中近乎含了纵容,甚至鼓励般的期许。   没人能不在这样的眼神中沦陷。   只是刹那,沈渟渊呼吸就又变了频率,愈显粗沉,他含住闻清临指腹的舌尖转而缓缓向下打转…   模拟起平时为闻清临服务时的技巧与节奏。   分明不是一个位置,感觉自然也不尽相同,可只是这样看着,直观的视觉刺激都足够闻清临头皮发麻——   是真的很兴奋,很愉悦。   为当下的感受本身而兴奋愉悦,更为了…   将沈渟渊打破,让他暴露出些许真实模样而兴奋愉悦。   不多时,闻清临便来了感觉。   当然他知道,沈渟渊也一样。   他们两人交杂的呼吸声,舌尖与手指碰撞出的轻微水声在空气中弥漫…   暧昧蒸腾。   沈渟渊再难维持温和得体的表象,他骤然将整个小桌板都推去一边,终于稍微后撤抵出闻清临手指,哑声道:“题诗不急用的话,我先去冲个澡。”   闻清临原本还在欣赏自己被沈渟渊玩得裹挟晶透,湿漉漉的手指,就乍然听来这么一句出乎意料的话…   眼看这人竟真的已经站起身要往浴室走了,闻清临难以置信开口,语气很不好:“沈渟渊,你这时候冲澡,是还嫌自己发烧体温不够高是吗?”   沈渟渊脚步顿住,无奈扯了下唇:“闻老师,我还是个病号。”   闻清临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沈渟渊意思——   他还是个病号,就算头疼已经好了不少,整个人肯定还是没什么力气的。   真要做一场,怕是实在没这个精力。   不能让彼此尽兴的话,还不如冲个澡了事。   这种时候闻清临就是真的不能理解沈渟渊的脑回路了,他嗤笑一声:“又不是只有你那一种方式。”   沈渟渊微顿,哑声问:“闻老师愿意?”   语气微讶而含着难言期待。   闻清临故意没回答,只是抬手拍了拍沈渟渊枕头,示意他躺回来。   沈渟渊问的,当然是指让闻清临自己来做主导,这种方式两人玩得少,但也不是没有过,闻清临现在当然也愿意做。   不过…   不过又想起了书房里那张宣纸上的第一句话,闻清临唇角挑得愈高——   他现在更想和沈渟渊玩的,是另一种方式。   沈渟渊已经依照闻清临要求,原回到床上侧躺下来。   闻清临也侧躺了下来,同他面对面。   蜷起双腿,闻清临修长笔直的小腿碰撞过去,便精准攫取到了目标…   双腿一磨,直勾勾望进沈渟渊陡然满溢开渴望的眸底,闻清临薄唇微张,诱导般轻声道:“我来邀请男朋友,和我一起做些坏事。” 第66章   做些坏事。   听闻清临薄唇吐出这四个字的瞬间,沈渟渊瞳孔骤然一缩,堪堪在沉沦中找回了两分清醒——   沈渟渊当然对自己曾在宣纸上写过的,与闻清临相关的每个字句都记得一清二楚。   譬如这句——   闻清临的腿真好看,适合用来做些坏事。   沈渟渊甚至还能清楚想起写下这句时的情景。   那还是在闻清临办画展之前,那段时间闻清临每天都很忙,每晚都在熬夜做相关的准备工作,不过那时他同闻清临之间,还远不如现在亲近。   也正因此,在当时,沈渟渊能给出的陪伴,也不过是在自己书房练字,看对面画室从门缝中漏出光亮。   也算一起熬了夜,仅此而已。   而写下这句诗的那天已经很晚,至少过了凌晨两点,对面画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闻清临出来倒水。   两人其实在很多生活习惯方面也不一样——   沈渟渊自幼便习惯了即便在家里,也要穿得至少得体,随时保持一副有人来能直接见面的状态。   可闻清临在家却穿得很随意,只关注自己舒服。   因此闻清临有时穿家居服,有时就干脆只披个睡袍,甚至随意套件大T恤,下面露着腿。   最后这种穿着在他熬夜工作时候最常出现,或许是为了回到房间可以倒头就睡,最为方便。   那晚也是这样。   闻清临出来倒水时候,身上只有一件纯白色的T恤。   T恤下摆堪堪没过他的大腿-根部。   至于再往下,那两条比例完美,笔直白皙的长腿就这样毫无遮掩,袒露在沈渟渊面前。   沈渟渊倏然攥紧了手指,提笔忘词。   等他再回过神时,闻清临已经从厨房倒好了水回来,只站在门口随口问他一句“沈总也还没睡?”,就又转身进了画室。   沈渟渊低头,在面前宣纸上看到自己刚刚写下的喟叹——   闻清临的腿真好看,适合用来做些坏事。   但实际上,在写下这句的瞬间,或者准确来说,是在一分钟之前,沈渟渊都从来没有想过——   这句话有天竟然会成真。   他竟然真的用闻清临的腿,“做坏事”了。   且最重要的是——   还是闻清临主动的。   这简直比做梦还不真实。   问话半晌没有等来沈渟渊回答,眼看这人竟在这种时候还走了神,闻清临不满皱了皱眉,两条小腿就惩罚般,如同蚌壳轻轻一夹…   瞬间便引来沈渟渊不自觉的吸气。   闻清临这才挑唇坏笑问:“沈渟渊,这种时候你竟然还走神,是不喜欢这种方式吗?”   沈渟渊眸底早已晕开罕见迷蒙,好似向来沉静的湖面笼了薄雾,同他一贯的冷静模样大相径庭。   “不是…”他沉沉呼出口气,终于哑声开口,“很喜欢…”   嗓音裹满情-欲。   听得闻清临耳朵酥麻,后脊轮廓都酥麻。   他不自觉就又滑动双腿,轻轻一蹭…   沈渟渊顿时便又难以自控溢出一声闷哼——   小腿肌肤的触感,同往日里翕张开合的温热隧道截然不同,亦不同于掌心手指的温度。   不知是因为自己还在发烧体温偏高,还是闻清临的肌肤温度向来都泛着微凉,总之,这样贴合的时候,沈渟渊能够清楚感知到之间的温度差。   轻易便激起神经末梢的跳跃。   加之…   闻清临的小腿肌肉极其匀称,薄薄一层覆在骨骼之上,肌肉本身的弹性随动作愈显力量感,偏偏肌肤却又光洁而又细腻…   两种好似矛盾的特质一并存在于闻清临腿上,又被此时的沈渟渊,凭借这种荒唐方式清晰感知,却并不感到分毫违和——   只觉得有种不同以往的,过分新鲜的别样刺激。   闻清临每带动一次双腿,沈渟渊都能为之颤栗一次。   其实能够感觉得出来——   很显然,闻清临对此也并不熟练。   力道,节奏都很难掌控得当——   时而用力过度甚至让沈渟渊因痛感轻微吸气,时而又太轻缓如隔靴搔痒,只觉难耐。   但闻清临做得很认真,间或还会配合一个个轻吻,如细雨遍落沈渟渊沁开汗珠的额角,漾满渴望的眉眼,亦落在那高挺鼻梁与紧抿薄唇…   或许比起本能里的愉悦感,沈渟渊更能够感知到的,是内心饱涨开来,近乎快要满溢而出的满足感——   他的闻老师,他躲在暗处窥探了十年,如钦慕神明般钦慕了十年的爱人,此时此刻,正躺在他身侧,为他做这样纯粹取悦于他的事情。   沈渟渊这十年间做过无数与闻清临相关的梦,可梦里无一不是他单方面的强制与掌控。   可从没有过现在这般美梦。   梦都不敢梦的,现实却就这样发生了。   又怎能不为此感到极度的满足与欣喜?   ……   不知过去多久,沈渟渊终于在这饱涨的情绪中,迎来大脑白炽化的瞬间。   闻清临长腿亦终于脱力放松下来,缓缓吐出口气——   是真没比吃脐橙轻松,毕竟沈渟渊真的太久了…   如果再不好,闻清临感觉自己小腿肌肉都该痉挛了。   不过累是真的,愉快也是真的——   闻清临第一次发现,原来这样单方面为沈渟渊服务,也同样是件能从中获得愉快的事情。   又缓了片刻,沈渟渊才堪堪回神。   意识到什么,他立刻就坐了起来,低头去看。   这才发现此时此刻,闻清临两条小腿都沾满了潮湿晶透…   且小腿内侧的肌肤极其明显,泛起两片因过度摩擦而生出的红痕。   分外冲撞眼球。   两相交融,近乎为眼前画面染上狎昵,甚至堪称颓靡的味道。   沈渟渊呼吸陡然滞住,眼眸甚至为之神经质般轻颤。   片刻后,他才好似不甚清醒,哑声低喃出一句:“闻老师被我弄脏了…”   语气当然不是歉意的,反而透出近乎痴狂般的餮足。   他讲这句话的嗓音实在很低,不过此时房间内很安静,两人又靠得近。   因此并没妨碍到闻清临听清。   听清的瞬间,闻清临蓦然就笑了。   他用目光作笔,细致描摹沈渟渊此时全无沉静的痴迷模样,又故意抬起沾着晶透的脚尖,轻点沈渟渊肩膀,轻声应道:“对,沈渟渊,只有你才拥有弄脏我的权利。”   所以,不用害怕对我坦诚。   那恰恰才是我真正渴望的真实。 第67章   闻清临因为这一句话,竟享受到了沈渟渊的带病服务——   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出口的那句话对于沈渟渊而言,究竟拥有何等程度的意味。   真的说是神明恩赐也不为过了。   毕竟对沈渟渊来说,这世上不会有什么事情,能比被闻清临给予直白的偏爱更为美妙了。   沈渟渊是真的什么都愿意为闻清临做,又遑论只是带病给闻清临用嘴做而已?   更何况…   何况沈渟渊自己本身也是享受这个过程的。   享受能看到闻清临因他而起的,无论何种方式的沦陷模样。   当然,闻清临本是要拒绝的。   他当然没忘记沈渟渊还是个病号,因此本是准备直接起身进浴室,把腿上清理干净的同时,随意替自己解决一下就算了事。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确实起身进了浴室。   可两分钟后,沈渟渊竟就跟了进来。   且不由分说在闻清临面前蹲了下来…   闻清临想要阻止,还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可并没能退多少——   他背后就是墙壁,根本避无可避。   而就仅是这一瞬怔愣,竟就已经被沈渟渊含住了…   沈渟渊的口腔温度还明显要比平时高,包裹上来的触感过分温热,激得闻清临整个人都难以自控打了个轻颤。   更加之…   闻清临下意识垂眼,便径直撞进沈渟渊仰头望过来的眸光,其中满溢着虔诚与痴迷。   这样的眼神从沈渟渊眸中流露而出之时,简直有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吸引力。   仅是瞬间,闻清临呼吸就乱了频率。   于是所有到嘴边的拒绝出口时,都只化作变了调的轻吟…   ……   等享受过了沈渟渊的带病服务,两人都再次洗了澡,最后一同从浴室出来时,竟已经快清晨七点钟了——   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理论上说,这个时间沈渟渊已经该起床了——   之后晨练半小时,洗漱打理自己,最后吃个简单早餐去公司。   这是沈渟渊最日常的清晨安排。   而他现在确实也想这么做。   不过今天肯定是不晨练了,也已经洗漱好了,可以直接吃早餐之后就去公司。   总之,就是根本没把“睡觉”放进考虑范畴。   边往卧室外走,沈渟渊边嗓音温沉对闻清临道:“闻老师这一晚上没睡多久,就先别和我一起去公司了,等我走之后可以睡个回笼觉。”   他嗓音还是哑的,不过语气却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闻清临却被气笑了。   “沈渟渊,”大步走到沈渟渊面前站定,闻清临挑眉看他,语气冷而淡,忍不住一叠声质问,“一晚上没睡多久的人只有我吗?生病的人是我吗?你晚半天去公司沈誉就不转了是吗?”   原本,闻清临以为他们已经不约而同达成了共识——   沈渟渊今天肯定是要在家休息的,最多是有必需他过目的文件之类的,可以居家线上处理一下。   不然闻清临这一晚上,也不会一直放纵逗弄他。   却不想这人从始至终根本就没考虑过在家休息的选项,明明已经生病了,竟还堪堪睡了三小时就要去公司…   活像是解锁了什么工作狂设定。   不过闻清临一叠声质问的话音落下,沈渟渊却没有立刻出声。   似是没想到闻清临会忽然生气,且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生气,沈渟渊微愣一瞬,忽然就没能忍住,喉咙间溢出一声模糊笑音。   闻清临听见了,顿时不可思议瞪着他:“你还笑?”   “不是…”沈渟渊立刻偏过头去,喉结微滚,强行压下了笑意,可眸底还是隐约含笑的,顿了顿,他才又偏回头来低声解释,“我只是…太开心了,能被闻老师这样关心,真的很开心。”   因为绝大部分时候,沈渟渊身体都是很不错的,其实并不多有这种能被关心的时刻。   虽然之前他手臂受伤,闻清临也很关心且担心,但那时候毕竟有个前提——那伤算是为了闻清临受的。   沈渟渊自己当然是心甘情愿,甚至非常庆幸能替闻清临受伤的,但他也知道,闻清临肯定难免会有愧疚。   而也正因此,沈渟渊并不敢自作多情,将闻清临的担心在意视作对他本人的关心。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没有什么前提,闻清临却一样关心他,在意他的身体。   沈渟渊又怎能不为此而开心?   他这一句话精准戳中了闻清临心底最酸软的位置,尤其是…   讲话时的语气和眼神都太真挚了,甚至还一连讲了两个“开心”。   闻清临先前腾起的火气,在这个瞬间就消散了大半。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不想说软话哄沈渟渊的,谁让这人真的这么不在意自己身体?   因此半晌,闻清临也只是绷着脸轻嗤一声:“如果沈总再这么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话,那我也就不关心了。”   “不行,”沈渟渊立刻摇头,还转而绕到闻清临身后,试探抬起手臂圈住了闻清临肩膀,没有感觉到推拒,沈渟渊便立刻收紧了力道,像只大型犬一样从后将闻清临整个人圈在怀里,低哑嗓音贴在闻清临耳边响起,“闻老师消消气,我都听闻老师的。”   他这先强硬说“不行”,又服软表示听话的套路实在很合闻清临口味,闻清临腾起的火气终于彻底散了个干净。   抬手轻轻拍了拍沈渟渊手臂,闻清临也终于绷不住笑了一声,他朝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下达指令道:“躺回去,先告诉何千你上午不去公司了,之后量体温,下午看情况再说。”   沈渟渊又微侧过头,顺势轻轻啄吻了一下闻清临耳垂,才意犹未尽放开他,边顺从走回床边,边低笑配合答:“遵命。”   这样说着,他已经利落拿起了床头柜上手机,给何千发了条信息,告知对方重新协调日程安排。   边沟通间,闻清临已经递了体温计过去,简洁道:“抬手。”   沈渟渊下意识抬起手臂,体温计就被精准放在了他腋下。   闻清临勾了下唇,故意坏笑道:“夹-好。”   这两个字听起来实在太有歧义了,尤其是一听闻清临语气就和往常不一样。   沈渟渊微顿一瞬,就从手机中抬起头看了过来。   撞进闻清临不加遮掩的揶揄眸光,沈渟渊也笑了一声,他意有所指般反问:“清临,这两个字,难道不是该我对你说吗?”   边这样说,沈渟渊边还干脆丢下手机,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探向闻清临身后,隔着睡袍精准无误找到了目标位置…   指腹在边缘缓缓打转了一圈。   清楚感觉到闻清临劲瘦腰肢不自觉轻轻一摆,沈渟渊沉哑笑了起来。   闻清临本能里对沈渟渊这样的直白逗弄当然很敏感,可嘴上却并不服软——   “是吗?”他不但不服软,还挑起眉梢故意挑衅,“可我看以沈总现在的身体状况,大概还不能对我说这两个字。”   沈渟渊呼吸蓦然一滞。   手上力道甚至也有一瞬失了分寸,近乎重重按压进去…   “到底能不能说,”沈渟渊嗓音亦沉下来,一字一顿道,“闻老师要不要现在试试看?”   可闻清临却又见好就收,他弯起眉眼软下嗓音道:“我开玩笑的,让你不去公司是真想让你在家好好休息的。”   略一停顿,闻清临又靠近沈渟渊,贴在沈渟渊耳边,舌尖探出轻轻舔了一下他耳廓,嗓音磨得愈发轻缓如同蛊惑:“沈渟渊,等你彻底好了,我一定让你把这两个字说尽兴了,想让我夹什么都行。”   听清闻清临说了什么,尤其是最后半句的瞬间,沈渟渊眸光倏然一颤——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沈渟渊总感觉自昨晚开始,尤其是在他生病发烧之后,闻清临就好像若有似无,总在恰好迎合他最真实的偏好…   有一瞬间,沈渟渊下意识以为这是闻清临给他这个病号的“特殊优待”。   可很快就又意识到不对——   闻清临本还不知道他真实偏好的…   又谈什么“迎合”?   更何况…   沈渟渊垂了眸,自嘲般扯了扯唇,何况他还根本不敢让闻清临知道。   即便这一晚,闻清临总让他不断生出不应有的期待与奢望——   或许真的能像闻清临说的那样,即便真的知道了,也未必就…不喜欢?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划过的瞬间,沈渟渊呼吸都不自觉陡然急促了两分——   那是只要稍微想一下,都会欣喜若狂到灵魂颤栗的程度。   “滴——”   一声电子音忽然响起,打断沈渟渊愈发飘渺的思绪。   又迟了两秒,沈渟渊才反应过来,是体温计到时间了。   抬了手臂,闻清临比他动作更快,就又自然探手过去,将体温计抽了出来——   或许是退热药起了效,亦或许是两人折腾大半晚上倒是出了不少汗,总之,沈渟渊体温退下来了不少,现在是37.4℃。   “饿吗?”闻清临放□□温计,转口道,“饿的话就先吃饭再睡,我去煮粥。”   但沈渟渊摇了摇头道:“不饿,再睡一阵。”   顿了一下,他又抬手圈在闻清临腰间,低声提要求:“你陪我一起。”   闻清临弯唇应了声“好”。   两人便又一同躺了下来。   不过…   不过客观来说,对于沈渟渊这样日常作息稳定的成年人来说,想睡回笼觉其实并不那么容易。   加之他本就习惯了早起,因此卧室的窗帘也并不是遮光的。   此时已是清晨,今天还正好是个晴天,即便没把窗帘拉开,窗外日光也还是从缝隙中倾泄进来。   房间里已经并不昏暗了。   安静躺了一阵,闻清临感觉沈渟渊的呼吸听起来不像已经睡着了,他忍不住轻声开口:“睡不着?是太亮了吗,我有眼罩。”   沈渟渊立刻睁开了眼睛,无奈应道:“确实不太好睡…眼罩闻老师自己不用吗?”   “现在需要多休息的是你,不是我。”闻清临答得毫不留情。   沈渟渊闷笑一声,终于从善如流应道:“好,那我就暂时霸占闻老师的眼罩了。”   闻清临这才满意起身,转而去他自己那间卧室拿眼罩——   这真的就是普通眼罩,以备像现在这种情况的不时之需,并不是那种玩具。   不过…   等把纯黑色眼罩戴在沈渟渊脸上的瞬间,闻清临身形却倏然一顿,难以置信般微微瞪大了眼睛——   其实这种类似情况已经有过一次了。   闻清临曾有一次用领带蒙住沈渟渊眼睛,当时就觉得,沈渟渊这副模样很像那位“secret”摄影博主。   但当时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就被沈渟渊打断,又觉得太过荒唐而并没有再去求证。   可现在…   不知是不是这两天已经接二连三窥到沈渟渊太多不同表面的真实模样,这个念头便再次在闻清临脑海中涌起——   且前所未有地汹涌。   闻清临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都在陡然间加快了速度。   “清临?”似是感觉到闻清临还没有躺下,沈渟渊下意识微微侧了侧头,语气疑惑,“你在做什么,不躺下来吗?”   闻清临倏然回神。   不自觉舔了舔唇,一瞬犹豫,闻清临还是回答:“我…我去倒杯水就来。”   沈渟渊不疑有他,温沉应了声“好”。   闻清临立刻站起身,大步走出了卧室。   当然,他不是真去倒水的。   而是径直走进画室打开笔记本电脑,利落点开那个名为“缪斯”的收藏夹,又精准从中找到了自己曾经看过无数遍,且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昏暗灯光下,被领带蒙住的双眼。   照片大图映入眼帘的瞬间,闻清临操作电脑触摸板的手指猝然顿住。   之前只是有过念头,从未真的做过对比。   可在这一刻,虽然眼前画面只露出了“secret”领带上方高耸的眉峰,还有两眼之间,领带被过于高挺的山根顶出略微凸起的痕迹…   但在闻清临脑海中,这画面却已经同沈渟渊戴着眼罩时的模样,完完全全重叠了…   相似的念头在闻清临脑海中起过不少次,又都被压下去,这次却无论如何都再也压不下去了——   虽然好像真的很荒唐,但…   沈渟渊和“secret”,真的不是一个人吗…? 第68章   闻清临并没在画室待太久,毕竟他同沈渟渊的说辞只是出来倒杯水。   不过令闻清临意外的是,等他真的端了杯水回到卧室时候,沈渟渊竟已经呼吸均匀而又平稳,听起来是已经睡着了。   一瞬犹豫,闻清临便走上前,轻轻放下水杯,之后抬手,指尖隔着眼罩轻轻描摹了一下沈渟渊眉峰——   沈渟渊没有任何反应,看来确实是已经睡着了。   闻清临微松口气,就不再犹豫,转身又去了画室,干脆把笔记本电脑抱进了卧室——   既然怀疑的念头已经彻底压不下去了,不如干脆进一步找寻证据。   且不知是不是所谓的第六感,闻清临隐约觉得,这证据并不难找。   或许很快,他就可以确定这个荒谬的事实。   在床边坐了下来,电脑立在一旁床头柜上,闻清临膝盖上随意摊了个画本,手里握着一支铅笔,他便低头画了起来——   寥寥数笔,就轻而易举将电脑屏幕上,那幅领带蒙眼的画面画了下来。   又不自觉偏头看了眼熟睡中的沈渟渊,闻清临兀自勾了下唇,指尖在电脑触摸板上轻触,转而点开了另一张照片——   画面中只有男人的下半张脸,露出一个鼻尖,以及一整张唇,还有清晰的下颌线条。   当然,重点并不在此。   重点是,画面中这半张脸上,戴了一个金属止咬器。   隐约能够窥到自脸侧连接向耳后的皮环,再往下,金属止咬器在画面中的暗淡光线中,泛着别样堪称野性的光泽——   男人明明是戴上了束缚,却愈显张力。   闻清临握笔的手指轻微攥紧,他又飞快动笔,将这个画面也画了下来。   当然,是依照比例画在那双被领带蒙起的眼睛下的。   这样…   便基本能够还原一整张脸了,除了暂时看不到眼睛。   虽然已经有了足够的预感,但在最后一笔落下之时,闻清临还是不由屏住了呼吸,甚至连纤长睫毛都簌簌轻颤了颤——   是真的太像了。   笔下还原出的这张脸,和此时沈渟渊戴着眼罩的睡颜,是真的太过相像…   尤其是照片中的那张薄唇,和沈渟渊的唇形简直一模一样。   闻清临轻轻呼出口气,放下了笔,继续在电脑触摸板上轻触,转而再看起其他照片。   一张张划过,在终于划到一张手部特写时候,闻清临动作停了下来。   “secret”很喜欢拍手,或许是手部确实最适合用来完成种种掌控感的画面,可以配合的道具也很多——   有手铐,有领带,有锁链,有皮鞭…   而此时映在闻清临眼前的这一张,就是一只攥着锁链的手。   手指修长骨骼分明,因攥紧手链的动作,手背青筋凸起而明显。   绝对掌控的力量感,近乎要从屏幕中满溢而出。   这张照片闻清临当然也看过很多次了,只不过每次看,他的注意力自然都放在这过分强烈的掌控感上。   并不会再去关注更微小的细节。   但这次不同。   这一次,闻清临不断将这张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最后,视线落点终于凝在了照片中,这只手的食指指根处——   那里有颗很不明显的小痣。   闻清临盯着看了两秒,忽然就又侧过头,看向沈渟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轻吸口气,闻清临探手过去,轻轻托起了沈渟渊的右手,举到自己眼前。   垂眼去看沈渟渊的右手食指指根。   下一秒,闻清临手指倏然收紧,有一瞬甚至失了力道,让睡梦中的沈渟渊察觉到了。   眼看沈渟渊的手挣动一下像要醒过来,闻清临立刻放开了他的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合上笔记本电脑,之后滑进被窝在沈渟渊身边躺了下来。   堪称一气呵成。   不过静静等了两秒,闻清临并没等到沈渟渊醒来,这人只是翻了个身,手臂抬起便自然又落在了他腰间。   呼吸依然均匀而平稳。   闻清临这才终于吐出口气。   近距离看着沈渟渊的睡颜,闻清临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依然很快——   沈渟渊右手食指指根处,确实也有一颗小痣。   位置同“secret”照片中的,分毫不差。   那颗小痣真的很小,且颜色很浅,因此极易被忽视。   如果不是怀疑的念头愈来愈深,闻清临甚至根本想不起来。   而现在,却就这样“比对成功”。   如果说还没有真正看到眼睛,就不能算“实锤”,但所谓巧合真的足够足够多了。   巧合多到这种程度,或许本身就代表了一种事实。   除了相似的脸部轮廓,一模一样的唇形,和同位置同样的小痣之外,还有——   沈渟渊车里那一抽屉的刺激玩具。   已经被窥到的,沈渟渊性格中的真实一面。   沈渟渊卓越的摄影技术。   更有,闻清临刚刚已经特意去“secret”微博确认过了——   “secret”最后一条微博就是公告因婚退圈,而这条微博发布时间,恰好是他和沈渟渊办理过结婚手续的那一天。   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闻清临最喜欢的一位,x张力满分,每幅作品都精准踩在闻清临xp上蹦迪,这么多年间为闻清临提供过无数次灵感,堪称“缪斯”的摄影博主…   竟和他闪婚闪来的,日常衬衣纽扣系到最顶,喜欢品茶练习书法,讲话处事都一贯温沉绅士不疾不徐的另一半…   是同一个人。   闻清临觉得这个答案的荒谬程度,和自己就是“Compulsion”,画强制i漫画的博主这件事情对比起来,也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偏偏无论再荒谬,这就是事实。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已经不止是心跳过快了,他甚至感觉到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四肢百骸都在升温。   是真的很兴奋,很惊喜。   当然,是“喜”多过“惊”的。   不自觉就又向前靠近了沈渟渊,闻清临唇瓣贴合上沈渟渊凌厉喉结,脑海中瞬间便浮现出了它被领带束缚起来的模样,闻清临闭了闭眼,在上面印下一个带着颤意的轻吻。   半晌,闻清临开口,极轻呢喃一句:“沈渟渊,你真像一个宝藏。”   ——   每向前走一步,就真的都能挖掘出惊喜的那种宝藏。   而也正因此,闻清临更不准备直白问出口了。   他要等“宝藏”自己对他袒露一切。   或许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不过在这个契机出现之前,闻清临准备继续维持先前进度——   先钓着再说。   闭眼又回忆了一下看过的那张宣纸上的内容,闻清临思绪停在一句——   闻清临眼尾泛红的模样好漂亮,想看他哭,想尝一尝他眼泪的味道。   唇角缓缓挑了起来,闻清临有了新主意——   他当然是很少,或者根本想不起上次哭是在多少年前了。   最多也就是和沈渟渊做得太过时,眼尾泛起生理性红晕而已。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借助一点点辅助手段。   -   沈渟渊这一觉是真的睡得很好,或许是因为戴上眼罩完全遮光,且更重要的是,眼罩上有独属于闻清临的味道,就一直萦绕在鼻尖,因此,沈渟渊竟入睡极快,甚至没等到说去倒水的闻清临回来。   等他醒来时,下意识探手向身边一摸,却摸了个空,沈渟渊立刻便摘下眼罩坐了起来。   卧室里此时确实只有他一个人。   起身下床大步走出主卧,隐约听到厨房传来响动,沈渟渊快步走了过去,又在看到厨房中人影的刹那,倏然顿住了脚步——   闻清临穿着墨蓝色家居服,背对着他,正不知在流理台边做什么,如打翻了的牛奶一般白皙的颈段微微弯曲着。   一旁电砂锅正在往外冒气,隐约飘出香气。   实在是太过罕见的,太富有烟火气的画面。   沈渟渊甚至不敢上前,不敢眨眼,唯恐是自己错觉。   可下一秒,画面中的人就转身朝他看了过来。   “醒了?”闻清临微挑起眉梢。   迟了两秒,沈渟渊才堪堪回神,找回自己声音,依然透着些微喑哑:“刚醒。”   顿了一下,他才终于走进厨房,又低声问:“闻老师是在做什么?”   “山药莲子粥,快煮好了,”闻清临抬手指了指一旁冒气的电砂锅,又晃了晃面前菜板上的土豆,语气玩笑道,“能力有限,高级菜实在不会做,只会炒土豆丝,沈总别嫌弃。”   沈渟渊立刻道:“不嫌弃,怎么会嫌弃?闻老师愿意给我做饭,做什么都好。”   闻清临唇角笑意愈深,又催促道:“那你快先去量体温洗漱。”   沈渟渊应了声“好”,便先转身回了卧室。   闻清临动作利落又从冰箱中拿出一颗青椒——   这种青椒吃起来基本不辣,只是用来提味,符合沈渟渊口味。   但…   但此时闻清临的重点并不在此。   他的重点是——   将青椒洗净放在菜板上,干脆利落切成块,之后,闻清临就忽然抬起了摸过辣椒的手,手指轻轻揉了一下眼睛——   吃起来再不辣的辣椒,本身也是辣椒。   这么一揉,闻清临眼睛瞬间便感觉到了辣意。   眼尾顿时泛起红晕,眼眶中甚至涌出了生理性泪水。   沈渟渊量过体温洗漱过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生理性泪水让闻清临的纤长睫毛都变得濡湿,给他整个人都平添了两分,往日里不曾有过的脆弱味道。   “怎么搞的?”沈渟渊关切开口,喉结却不合时宜微微一滚。   闻清临当然注意到了,他隐蔽勾了下唇,却又佯作不知,只是语气自然道:“切了辣椒不注意揉了下眼睛…帮我擦一下眼泪。”   近乎是下意识般,沈渟渊立刻便探手过来,指腹贴上闻清临眼尾,蹭去了两滴泪水。   沾染了闻清临眼泪的指腹,变得格外湿漉。   “好了,多谢。”   笑着应了一声,闻清临便故意垂下眼去继续切土豆,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沈渟渊——   不负他所望,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而是盯着刚刚给他擦过眼泪的手指,似在和自己做什么拉锯。   片刻后,这种拉锯就有了结果——   那修长手指抬起到了唇边,沈渟渊微阖了下眸,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舌尖探出,轻轻舔去了指腹上残留的那一滴,闻清临的眼泪。   闻清临就是在这个时候,猝然抬头看向他的。   沈渟渊手指甚至还停留在唇边,无以辩驳,眸底罕见划过一瞬惊愕与慌张。   可闻清临却只是挑眉轻声问:“什么味道?”   怔了一瞬,沈渟渊才放下手,嗓音晦涩开口:“什么?”   “我的眼泪,你刚刚不是尝了吗,”闻清临语气分外坦荡,出口的话更是无比直白,“是什么味道?”   沈渟渊没能立刻给出答案,垂落在闻清临脸上的眸光却像被窗外日光映照,愈来愈亮。   片刻后,他才哑声答:“是闻老师的味道,独属于闻老师的味道。”   闻清临笑了起来,他简单洗了手,便顺势上前环住沈渟渊脖颈,主动送上亲吻:“这回答我不懂,我要自己尝一尝…”   在闻清临唇瓣贴合上来的瞬间,沈渟渊睡前那个曾升起过又被否定的念头,在这一刻又一次涌起——   闻清临,真的不是在有意迎合他的真实偏好吗?   可这又怎么可能?   闻清临如果真的发现了什么,竟非但没有被吓到,没有想要逃跑离开,而是迎合…   这绝对是沈渟渊连梦都不敢梦的。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走神,闻清临不满咬了一下沈渟渊舌尖。   疼痛感刹那就将沈渟渊拉拽回神,让他暂时敛了所有不可思议的念头,只专注享受当下这个,闻清临主动献上的吻。   -   吃过饭后,又确认了一次沈渟渊确实已经退烧回到正常体温了,闻清临才和他一起出门去了公司。   推迟了半天工作,沈渟渊下午自然是很忙的,一到公司就去开会了。   闻清临则在里间已经变成自己画室的休息室内画画——   这周还没更新漫画。   上周他已经完结了白衬衣和皮手套的故事,当然是个圆满的HE结局——   白衬衣感受到了皮手套对他并存的,爱意与强制-欲,他愿意接受,也逐渐享受其中。   闻清临指尖在电脑触摸板上随意划了划,放眼望去评论区里都是土拨鼠尖叫,当然也不乏催开新漫画的。   而闻清临就就正在构思新漫画。   其实他隐约有个想法,想画一篇《婚后写实日记》,就是记录下来他和沈渟渊之间的种种——   这想法放在以前,闻清临肯定会觉得自己疯了,但现在却不同了。   毕竟当初谁又能想到,沈渟渊这人竟是这种调调?   竟能如此合自己心意?   不过构思当然是需要时间的,毕竟即便再“写实”,等真的画出来,也不免需要一定艺术加工。   而只要思绪一回转到这里,闻清临就又难免想起了——   沈渟渊是“secret”这件事情。   每想起一次,心跳就能快上一次。   闻清临指尖又漫无目的一划,刷新了微博。   却不想跳出条新推送,看清推送内容的瞬间,闻清临就瞪大了眼睛,甚至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当然鲜少会有这么活跃的时刻,任别人看到都会震惊的程度,可闻清临现在却顾不得什么了,他是真的激动过度——   怎么能有这样巧的事情?   他上午才发现了沈渟渊和“secret”就是一个人,下午竟就出来了消息,竟是有人自称是“secret”,换了一个微博号发声明说要转型复出,在这之前最后回馈粉丝,开一场线下签名会!   而这场签名会,就在海城,就在今晚。   闻清临点开了那条推送中的大图,图片中是个男人的脸部特写——   确实也是浓颜系的长相,要闻清临客观评价,算是上等样貌,当然不比沈渟渊。   同样是高鼻薄唇,不过眼型同沈渟渊的眼型差别很大。   看起来没有沈渟渊的眼睛那么深邃。   不过如果是在今天之前,闻清临很可能也会稍微相信一下,这人就是“secret”,至少会想要去现场进一步确认。   但现在…   现在,闻清临已经很确定了,这人是个冒牌货。   虽不知道这个“冒牌货”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无疑给闻清临提供了一个绝妙的契机——   现场肯定是要去的,还要先告诉沈渟渊再去。   于是,等沈渟渊终于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闻清临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今晚就不和沈总一起吃饭了,我刚在微博上看到很喜欢的一个摄影博主,今晚要在海城开线下签名会。”   沈渟渊眉心倏然就蹙了起来,他沉声问:“什么摄影博主?”   闻清临早已在手机上找到了刚刚那条微博推送,这时便直接解锁手机,将屏幕转向沈渟渊。   “就是他,”闻清临视线紧紧攫住沈渟渊的脸,一瞬不瞬,边继续添油加柴,“他之前说因婚退圈了,我还遗憾了很久。”   闻清临话音未落,就见沈渟渊蓦然变了神色——   或许是这件事情于他而言,实在太过出乎意料猝不及防了。   沈渟渊罕见没能做好情绪管理,那张俊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眉峰高耸,向来深邃的眼眸微微瞪大,甚至薄唇都略微张开了,却又一时说不出一个字。   比起自己的网上身份莫名被人冒充顶替,或许此时最令沈渟渊难以置信的是…   闻清临竟是这个网上身份的粉丝…!   当然,现在最窒息的是——   闻清临竟然真的信了这个冒牌货,还要去参加什么线下签名会!   沈渟渊简直觉得自己要发疯。   而闻清临适时给了他最强有力的一击——   静静欣赏了片刻沈渟渊难得的失态模样,闻清临不着痕迹微微挑唇,就又开了口,轻飘飘补上一句:“'secret'真的是我最喜欢的摄影博主,没有之一,我一直把他视作我的缪斯。”   还特意咬重了“缪斯”两个字。   闻清临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手机就从沈渟渊手中脱落出去。   “砰”一声,重重坠落在地。 第69章   闻清临被沈渟渊的反应成功取悦到了,他低头掩住眸底笑意,表面只是不动声色问:“怎么了?”   沈渟渊俯下-身去将闻清临的手机捡了起来,确认了至少从表面来看没有出问题,就把手机递还给了闻清临。   “抱歉没拿稳…闻老师看一看有没有摔坏,”或许是掉手机的这一瞬让沈渟渊堪堪找回了两分理智,他再开口已经基本恢复了惯常的淡定,沉声道,“签名会,我和你一起去。”   初步目的达成,闻清临心里喊了声“Yes!”,就又继续道:“也行…不过沈总要借打印机给我用一下,我打印张照片。”   沈渟渊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你用,打印什么照片?”   “不是要去签名的吗?”闻清临眨了眨眼睛,语气自然道,“那当然是要打印一张这个博主发过的照片了,我得选张最喜欢的。”   闻清临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沈渟渊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淡定,顷刻间就又要消散,转而被更复杂的神情取代…   他薄唇开合半晌,最后也还是只吐出一句:“好,你打。”   闻清临转身向打印机的方向走,边假借低头用手机连接打印机,边绷不住扬了下唇——   沈渟渊逗起来是真的很有意思。   很快,闻清临就连接好打印机,打出了一张“secret”的照片。   当然,是闻清临最喜欢的那张,也是最初让闻清临开始猜测沈渟渊和“secret”是一个人的那张——   领带蒙眼照。   打印好转身,就对上了沈渟渊依然垂落过来的目光。   “照片…”沈渟渊嗓音艰涩问,“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闻清临故意做了个略夸张的动作——   先将照片下意识般外倾一瞬,又立刻收回在身前扣紧。   “还是算了…”他垂下眼故意道,“不是沈总会喜欢的风格。”   有一瞬沈渟渊简直要被气笑了,甚至想要不顾一切脱口一句:“我自己拍的照片我不喜欢?”   不过还是堪堪忍住了——   太贸然了。   这件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他必须好好思考,即便是要对闻清临坦诚了,也要好好思考如何坦诚才对。   不过…   脑海中又不自觉浮现出刚刚在闻清临照片外倾的瞬间,瞥到的画面…   如果没看错的话,闻清临打印的是一张他用领带蒙住眼睛的照片。   蒙住眼睛…   有什么念头乍然涌起,却又稍纵即逝,沈渟渊没能成功捕捉到。   其实理论而言,以沈渟渊的逻辑思维能力,他到这时已经该有所怀疑了,怀疑闻清临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可或许过激情绪真的会影响思维,总之,沈渟渊不但完全没怀疑,还忍不住试探起来:“闻老师关注…关注这个博主多久了?”   闻清临偏了偏头作回忆状,片刻后才如实答:“十年?反正很久了,在他最开始有这个微博不久就关注了。”   这是事实——   “secret”这个博主的开始,就是在十年前。   闻清临还在念大一那年。   那时闻清临也刚开始在微博上连载漫画,或许是偏好相投,他偶然刷到了“secret。”   那时候“secret”真的就是个新号,粉丝很少,也才发过两张照片。   可也就是这两张照片,却轻易戳中了闻清临最为隐秘的偏好,让他立刻点了关注。   这一关注就是十年。   “secret”已经成了会被冒牌的知名摄影博主,也成了闻清临认定的“缪斯”。   听到闻清临回答的瞬间,沈渟渊呼吸倏然一滞,眼眸都难以克制神经质般轻轻一颤——   他是真的连做梦都从来没梦过,准确来说是不敢梦,不敢相信竟真的会发生这样比戏剧还要不可思议,还要美妙的事情。   闻清临竟会正好也有这样的偏好…   闻清临不但有这样的偏好,他最喜欢的竟还是自己发过的照片,关注自己十年之久,甚至把自己的作品称为“缪斯”…   这样的念头仅仅只是在沈渟渊脑海中蒸腾而起,就足够沈渟渊近乎为之发狂了。   “沈总,”注意到沈渟渊的神情变化,闻清临适时开口,“我们什么时候能过去签名会?”   沈渟渊倏然回神,沉声应:“我会尽快结束今天的工作。”   边这样说,他就已经回到了办公桌前坐下,不出半分钟,竟就真的进入了惯常的工作状态。   闻清临没再打扰,而是在一旁沙发里坐了下来,安静看他工作——   虽然沈渟渊这副无波无澜的沉静模样总让闻清临不爽,但闻清临又不得不承认,沈渟渊这副模样其实是极具魅力的。   沈渟渊对自我情绪的管控能力堪称登峰造极,即便是这样的突发状况,他的失态也极为短暂,说要工作,就真的能立刻进入状态。   闻清临忍不住想,这人究竟是从什么样的环境与过往中,才炼就出的这种近乎变态的自我克制能力?   ……   两小时后,沈渟渊提前半小时结束了今日份全部工作。   两人终于一同坐上了车,去往签名会。   车上,闻清临当然还在继续添柴加薪,故意表露出一副期待又兴奋,仿佛真是去要偶像签名的罕见鲜活情态——   他偏过头同沈渟渊讲话,讲的内容当然还是“secret”。   “沈总你说他原本都退圈了…”闻清临一副好奇模样,“为什么现在又忽然复出了?竟然还搞了线下签名会…他这十年可都根本没露过脸的!”   沈渟渊唇缝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侧眸看过来,意味不明问:“闻老师很想看他的脸?”   “当然了,”闻清临立刻坦荡点头,又语气轻松反问,“毕竟十年都没露过脸,好奇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沈渟渊沉默下来,那张薄唇也随之抿得更紧。   闻清临看得好笑,他偏了偏头压住眼底笑意,又继续兴致勃勃同沈渟渊碎碎念:“不过他还说要转型…也不知道是会怎么转,我还是很喜欢他以前的风格。”   沈渟渊眸光微动,低声问出一句:“他以前…什么风格?”   闻清临蓦然垂了头,怕让沈渟渊发现自己绷不住上扬的唇角。   这人…   啧,装得跟真的一样。   不过既然沈总还要装,那闻清临自然是要继续好好“配合”他了——   再抬头,闻清临神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然,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就是那种,沈总看不惯,也不能接受的风格。”   沈渟渊眉心微蹙,忍不住脱口反问一句:“闻老师都还没给我看过,怎么就知道我看不惯,也不能接受?”   闻清临干脆抬手指了指前座的抽屉,在那抽屉里藏着的东西,或许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就是那种风格,”闻清临抬眼看进沈渟渊眸底,压下嗓音道,“像沈总这样的正人君子,自然是看不惯,也不能接受了。”   他还有意咬重了“正人君子“四个字。   沈渟渊身形倏然僵住——   回想起之前被闻清临看到那一抽屉东西时候,自己讲过的话…   诸如“韩澈送的”,诸如“我绝对不会把它们用在闻老师身上”…   很罕见的,沈渟渊被噎了个彻底,甚至生出了“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懊悔…   他极其罕见沉浸在自我情绪中,没注意到身旁闻清临埋下头去,忍笑忍得肩膀都在微微耸动。   半晌,沈渟渊才堪堪回神,找回自己话头,他想说句“我以前真的没想过闻老师会喜欢这种风格”,可还没来及开口,就发现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司机小张转头过来,恭敬道:“沈总,闻先生,到地方了。”   说了这句,他就率先下车转来后座,替闻清临和沈渟渊拉开了车门。   不过闻清临并没有急于下车,而是戴上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全副武装——   鸭舌帽,平光镜,口罩。   以防万一碰上认得他脸的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闻清临还顺带给沈渟渊戴上了一副墨镜。   两人下车并肩走向签名会现场——   海城一片知名的露天文化街区中心。   每走一步都回头率百分百。   不过很显然,闻清临和沈渟渊都对此毫不在意。   签名会已经开始近半小时了,闻清临远远便看到了排起的长队,还有在最前方一条长桌后坐着的男人——   本人倒是和微博上那张照片看起来差别并不大,身材好像也不错,虽是坐着的,但还是能够看出宽肩长腿的比例。   不过闻清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用余光偷觑身旁的人——   闻清临能够感觉到,自从下车起,沈渟渊整个人的气质都比先前沉冷了不少。   尤其是现在这个“冒牌货”真的近在眼前了,沈渟渊身上的沉冷气质更是在瞬间逼近顶峰。   他薄唇抿得愈紧,下颌线条与肩背轮廓同样绷得极紧。   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弦,好像随时随刻就能上去对那“冒牌货”发起进攻。   闻清临不着痕迹又微微勾了勾唇——   很好,或许再添最后一次柴,这把火就能真正烧起来。   烧掉沈渟渊所有伪装,直至让他露出假面下的真实了。   两人走近了,观察了片刻,确定了目前来看这个“冒牌货”虽然是冒名顶替,但确实也只是在签名,并没有进行其他诈骗活动,闻清临便转头问沈渟渊:“我去排队了,你在边上等我?”   沈渟渊毫不犹豫道:“我和你一起。”   闻清临点了下头,就故意把头原偏了回去,不再看沈渟渊一眼,只专注看不远处长桌后签名的男人——   那个假“secret”。   闻清临确实看得专注,因为他很好奇,这张脸上,或者说这个人的种种细节处,究竟能和沈渟渊有多少相似,才敢让他出来冒名顶替,诓骗众人。   但很显然,他这副专注模样落在沈渟渊眼里,就全然是另一种意思了。   能清晰感知到身边人情绪愈来愈沉郁,愈来愈焦躁,眼看前面还有两个人就要排到自己了,闻清临终于恰到好处,添上了这最后一根“柴”——   他抬手,摘掉了口罩。   就听沈渟渊立刻问:“摘口罩做什么?”   嗓音沉得要命。   闻清临却恍若未觉,答得自然:“毕竟是喜欢了这么久的博主,我这已经是全副武装了,要签名时候再连口罩都不摘,那也太没礼貌了。”   简直是无可指摘的回答。   说话间,前面已经又有一个人得到了签名,激动离开。   闻清临假意轻咳一声,扬起了唇角——   做出一副准备为那“冒牌货”献上笑容的期待模样。   连眼睛里都仿佛绽开了些许,镜片遮掩不住的光芒。   他平时对外真的很少笑,这副模样太过少见,因此一出现时,就当真有种冰雪消融的味道。   引得周遭看到的人都经不住轻声吸气。   闻清临却依然保持这样的笑意,依然望着近在咫尺的,“冒牌货”。   甚至还恰到好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中打印好的照片。   好像很是珍重。   他这副模样落进沈渟渊眼里的瞬间,沈渟渊就清晰听到脑海中“啪”的一声——   最后一根能被称作理智的弦,在这一刻猝然崩断。   这本该是属于他的!   闻清临今晚所有因这个“冒牌货”而起的情绪——好奇,兴奋,期待,笑容…   都本该是给他的,只给他。   可现在却要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赝品抢夺过去!   论平时再能忍耐,在这一刻,沈渟渊也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眼见已经排到了闻清临,还见那赝品抬起头来,并在看到闻清临的瞬间,眼底就露出了不加遮掩的惊艳神色…   沈渟渊忽然抬手,手指发狠般攥住了闻清临骨骼纤细的手腕,以一股完全不容抗拒的力道,不顾周遭人的惊呼,大力将闻清临拉了出去!   沈渟渊这时候是真的没控制力道,闻清临感觉手腕生疼,且被拉得步伐都不太稳,但心情却很飞扬。   可表面却还要继续“表演”:“沈渟渊,你要做什么!”   语气又惊又急。   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路径直将闻清临拉到了一处远离那个“冒牌货”,且没有人经过的小巷,才终于开口讲出一句:“他不是真的"secret"。”   嗓音沉哑到了极点。   还依然没有放开闻清临的手腕,就像是生怕一放开,闻清临就会回去找那个赝品一样。   闻清临微微瞪大了眼睛,表露出一副愕然模样:“你说什么?你…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沈渟渊又更向前半步,倾身将闻清临整个人抵在了背后石墙上,他抬起空着的那只手,近乎恶劣揉按闻清临的唇瓣,沉声警告,“不准再回去问他要签名,不准再对他笑,不准再看他一眼。”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沈渟渊眸光中的侵略意味,已经几近化作实质。   他这副模样实在太对闻清临胃口,闻清临被A到腰软,终于给出了最后一击——   他抬起暂时自由的那只手,重重去拍沈渟渊在自己嘴唇上作乱的手指,佯怒质问:“你说不是就不是吗?你吃醋吃得这么莫名其妙,连个有力解释都没有吗?”   很显然,闻清临的质问就像一根火把,精准砸向了沈渟渊已经荒草遍布,被添满柴火的大脑——   顷刻之间,便终于将这把火彻底点燃。   沈渟渊眼角都近乎被逼出了猩红,他直直攫住闻清临眼眸,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近乎是嘶吼出一句:“我说不是就不是,因为我才是真正的"secret",这个解释够不够有力?够不够让闻老师信服!” 第70章   沈渟渊话音落下的瞬间,这处本就无人的小巷,空气甚至都陷入了一瞬凝滞。   虽然早已自己推测出了这个事实,甚至找到了堪称实质的种种证据,之后所做的每一步,更是在不断诱导沈渟渊最终自己揭晓这个答案…   但在答案真的被沈渟渊亲口揭晓的这一刹那,闻清临还是感觉心脏不自觉重重一跳——   他竟依然能对这个已知的事实,感到十足的惊喜与雀跃。   有那么一个瞬间,闻清临真的就要绷不住摊牌了,但沈渟渊逗起来是真的太有意思,太让人意犹未尽欲罢不能了…   因此,闻清临还是决定再逗一阵。   思绪百转实际也不过片刻,闻清临薄唇微张,就又做出了一副震惊到甚至发懵的模样:“你…你说什么?你是谁?”   沈渟渊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出声——   瞬间的情绪爆发过去之后,势必迎来冷却时的神智回拢。   想起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沈渟渊又罕见生出了两分,近乎称得上畏惧的情绪。   当然,这份畏惧不是针对闻清临的。   很显然,令沈渟渊畏惧的是——   在真相摊开在闻清临眼前时,闻清临会作何反应,有如何选择选择。   但…   开弓没有回头箭。   沈渟渊一贯清楚这一点,因此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足够冷静的。   开口讲出的每句话,都是经过足够思考,以确保不会说出去再后悔的。   像刚刚这样完全被情绪占领头脑,冲口而出什么话的情况,实属罕见。   可说了,就是说了,不能再被收回。   无论闻清临如何反应如何选择,这支箭都已经出去了。   沈渟渊倏然阖了阖眸,又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   半晌,他终于后退半步放开了闻清临,沉声再次道:“我说,我才是真正的"secret",那个人是冒牌的,闻老师如果不信,我可以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他讲这句话的嗓音比刚刚更为沉哑,语气却已经没有了刚刚那种爆炸般强轰而来的气势。   正相反,尾音染着一瞬不安的颤音。   闻清临听得分明,心尖不自觉就软了两分。   不过他还是绷住了声线道:“行,那沈总现在就证明给我看。”   这其实是很好证明的——   闻清临话音未落,沈渟渊就已经解锁了手机,将屏幕侧向他,确保他能够看清,之后打开微博,利落切换账号,输入密码,登上了“secret”的微博…   一气呵成。   登录成功的瞬间,闻清临下意识微微屏住了呼吸——   或许是因为这个事实真的太过荒谬了,因此即便已知如此,闻清临却还是总能够被每深入一步,每明确一步的证明震到。   “真的是你…”   闻清临轻喃出声,这句比起故意“表演”,倒更多是真实的喟叹。   “嗯,是我…”沈渟渊低低应了一声,又补上一句,“如果闻老师觉得这个证明还不够的话,回家之后我可以给你看原片。”   什么的原片?   当然是发过的所有作品的原片了。   这绝对是如假包换的“实锤”。   闻清临立刻点头:“好,看。”   他当然不是觉得现在的证明不够,只是确实很想看原片而已。   好奇是一方面,更多的,闻清临想,或许“看原片”这件事情,能够真正让他将“secret”和沈渟渊之间建立明确的联系,且生出一种有别于任何人的,独有亲密——   只有我知道你的另一个身份。   这样的独有亲密。   这实在弥足珍贵。   “那我们现在就回家。”沈渟渊立刻接上这句。   不过微顿之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沈渟渊又生生在后面补上半句:“可以吗,闻老师?”   怎么听怎么气势不足。   闻清临顿时听笑了,他故意挑眉揶揄:“现在又问我可不可以了?可不是你刚刚给我三不准的时候了?”   那串气势十足的“不准再问他要签名,不准再对他笑,不准再看他一眼”还清晰烙刻在闻清临耳畔脑海,如果不是太不合时宜,闻清临可能真的会听硬。   沈渟渊抿了抿唇,开口便是道歉:“闻老师对不起,我…”   他原本想说“我刚刚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语气”,可才只开了个头就被闻清临打断——   “嘘,”闻清临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沈渟渊薄唇,嗓音略微淡了两分,意有所指般道,“不要道歉,就算真道歉,也要想一想清楚,究竟该为了什么道歉。”   沈渟渊话音倏然顿住。   之后直至两人又重新坐进迈巴赫后座,沈渟渊都依然是一副安静装乖,甚至低眉顺眼的模样。   他的长相原本就是棱角分明,攻击性极强的类型,如果不是往日对外一贯温沉,那绝对会是不说话站在那里,就能把对方吓到的款。   可现在…   这张棱角分明攻击性极强的脸上,却清晰显露出与客观样貌截然相反的温驯。   这样堪称两个极端的反差,是真的有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吸引力。   闻清临不自觉就被勾得心软了两分,他随意起了个话头缓和气氛:“所以那个假冒伪劣产品,沈总准备怎么处理?”   一提到这个,沈渟渊神色瞬间就更沉了两分。   不过或许这一次,闻清临再提起来,已经把那人称作“假冒伪劣产品”了,沈渟渊又忍不住微微勾了下唇。   半晌,他才在这样矛盾的情绪里,认真答:“闻老师放心,我已经让人着手处理了。”   沈渟渊其实并不多在意自己被冒牌这件事情本身,但“secret”这个身份不同——   可以说,如果没有闻清临,就不会有“secret”这个博主的存在。   因为沈渟渊拍下的,发出的每一张照片,都倾注了他对闻清临的渴望与痴迷。   即便那是超乎正常范畴的,但无可否认,那是闻清临专属。   不能被任何人冒领。   不知沈渟渊心中所想,但听他说已经在处理了,闻清临便就放下心来。   此后一路无话。   不过闻清临很快就又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点——   平时连堵车堵到所有司机都在骂爹的时候,沈总都能面不改色沉静如常,可此时只要碰上个红灯,这人竟就忍不住皱眉,一副恨不得让小张滚蛋,自己开车一路狂飙回家的模样。   闻清临无声笑了一下。   近半小时后终于到家,沈渟渊脱掉外套洗完手,就第一时间直奔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开机,拖出一个隐藏文件夹。   之后,将电脑屏幕推向了闻清临。   虽然已经知道这个文件夹里是什么了,可真的在眼前时,闻清临搭上触摸板的指尖,还是不自觉微微轻颤。   因为期待,更因为兴奋。   下一秒,一张张熟悉,或又略有差别的照片就映入闻清临眼帘——   很显然,这个文件夹里的照片,比闻清临那个“缪斯”里的照片要多出不少。   毕竟闻清临的“缪斯”里,只有“secret”发布过的照片。   而沈渟渊这里,却就真的是原片。   同一张照片,沈渟渊最终只发出一张,但原片可能至少有四到五张。   有的是因为整体效果不够完美所以被废,有的则是因为角度原因露出太多部分,可能会导致真实身份被废。   各有原因,但在此时的闻清临眼里,它们却都不是废片,反而无比珍贵——   这是闻清临一直想要的真实。   且…   他以前看“secret”的照片,只是从中品味满溢而出的,踩在自己xp上的掌控欲与禁忌感,只觉得够劲又刺激。   但现在从中体味到更多的,却是一种极其隐蔽的亲密。   从未有过的,很奇妙的感觉,让闻清临心口都被涨得很满。   照片很多,闻清临却不厌其烦,一张张都认真看过去。   间或不自觉开始在脑海中幻想,沈渟渊是以什么模样,什么状态,又是在什么地方拍下这一张张照片的。   这么想的时候,闻清临就又忍不住偏头去看坐在一旁的,从进家以来就没再开口讲过话,一直很沉默的沈渟渊。   或许是感知到了闻清临视线,沈渟渊偏头回望过来,目光还算得上沉静,可他一直紧绷没有分毫松懈的肩背轮廓,与不自觉一直在膝盖上轻敲的手指,却都无疑泄露了——   他此时此刻的紧张,与不安。   闻清临垂眸掩住眸底无奈笑意。   闻清临看了很久,而沈渟渊就在一旁等了很久。   等闻清临终于看完最后一张照片,合上笔记本电脑,抬头看向沈渟渊的瞬间——   两人视线再次相触,明明谁都还没有开口讲一个字,可无形的滚烫热意,竟就已经悄然在彼此之间流淌开来。   片刻后,还是沈渟渊率先开了口,哑声问出一句:“闻老师,你其实本来就已经猜到了,是不是?”   虽然是个问句,却分明是陈述语气。   闻清临微怔一瞬,就又了然——   以沈渟渊的逻辑思维能力,能被自己一直蒙混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其实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既然被拆穿了,闻清临便也不再假装了,他勾了下唇,应得坦然:“是,我本来就知道那是个冒牌货。”   想到这一晚上闻清临的种种表现,沈渟渊无奈扯了扯唇,真心实意道:“闻老师,你以后如果不想画画了,可以去当演员,绝对能拿个影帝。”   闻清临绷不住笑了一声,就又话锋一转道:“这话难道不该我说吗?论演技,我看像沈总这样的正人君子,才是真的影帝级别。”   他又讲了“正人君子”,此时却很明显是在反讽。   当然听得懂闻清临是在讲什么,沈渟渊身形倏然一绷,整个人气势瞬间就又沉了下去。   不过静默片刻,他又忍不住垂眸望过来,哑声问出此时最为关心的问题:“所以…闻老师,你真的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沈渟渊没有明说,但闻清临自然听得懂。   实在不明白自己在这人眼里是个什么形象,闻清临好笑反问:“你看我像是害怕这个的样子吗?”   沈渟渊沉默一瞬,没有立刻出声——   不像,他在心里想,看你像是对这个感兴趣的样子。   不过这话沈渟渊暂时还只敢在心里想一想,不敢真的说出口。   因此半晌,他再开口,便识趣跳过了这个问题,转而又低声问:“那…闻老师生气吗?”   听到他这个问题,闻清临便压下了唇角。   生气吗?   其实是不的。   他能理解一直以来沈渟渊的隐瞒与不坦诚,所以在终于窥见真实的时候,只感到惊喜与亢奋。   且很庆幸,能够窥见这样的真实。   不过…   不过这并不妨碍表面上,闻清临朝沈渟渊挑了挑眉,轻飘飘抛出两个字:“你猜?”   沈渟渊呼吸倏然一滞。   片刻后,他便再次开口道歉:“清临,对不起。”   语气分外真挚而沉缓。   闻清临故意问:“沈总现在想清楚,是因为什么要对我道歉了吗?”   点了点头,沈渟渊回答得很认真:“我之前,不该一直隐瞒不坦诚,甚至还说过谎。”   这谎言是指什么,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   “那既然沈总知道错了,”闻清临干脆侧过身,看进沈渟渊的眼睛,目光一瞬不瞬,他又轻声问,“是不是得接受惩罚?”   “我任由闻老师处罚,”沈渟渊毫不犹豫应了一声,可略一停顿,他又忍不住更缓下嗓音补上一句,“只要…只要闻老师不会离开我。”   他讲这句话的时候,望向闻清临的目光里透着丝毫不加遮掩的渴求意味——   当真像极了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可闻清临已经清楚知道,这人根本不像此时表露出的这么无害。   有一瞬间闻清临想故意坏心眼问一句:“如果我真的选择离开,你会怎么做?”   但最后他并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   暂且不提他之前已经在沈渟渊的梦话里得到过答案,即便是没得到过,闻清临也不会问。   他确实很喜欢故意挑衅,刺激沈渟渊。   但任何事情都是有个界限的。   不该出口的话,即便只是玩笑挑衅也不该。   闻清临想要的是沈渟渊的坦诚,并不是沈渟渊的不安。   因此最后,他只是摇头笑了一下,半真不假玩笑道:“没那个想法,沈总这么对我胃口,我怎么舍得离开?”   话音落下,就见沈渟渊喉结蓦然一滚。   闻清临又转而道:“不过惩罚当然要有。”   沈渟渊立刻道:“闻老师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被他这副乖顺模样逗笑,想了想,闻清临就又有了想玩的——   他又打开沈渟渊的笔记本电脑,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很快就从那个文件夹中,选出了自己此时想要的照片——   那张昨晚上画过的,沈渟渊戴着金属止咬器的下半张脸。   “这个东西,”闻清临饶有兴味问,“还在吗?”   沈渟渊瞥了一眼,就如实道:“还在…”   “找出来,”闻清临满意一点头,终于发布了他的第一项惩罚要求,“戴给我看。”   顿了一下,他又忽然抬手,捏了一下沈渟渊的鼻梁——   那是个饱含狎昵,又很像真的在逗狗狗的动作。   拇指指腹又在沈渟渊鼻尖轻轻摩挲一下,闻清临慢条斯理补上半句称呼:“骗人的坏狗。” 第71章   虽然早已将“secret”那张照片看过无数遍,但当照片中的金属止咬器,真切出现在眼前,并真的被沈渟渊戴在脸上的这一瞬间,闻清临还是不自觉轻轻吸了口气——   或许现实本就比照片更具冲击感,亦或许是因为以前看照片,“secret”于闻清临而言只是一个称谓,一直以来闻清临喜欢的都只是照片中流露而出的感觉,并不真的上升具体到本人,而现在却不同,现在闻清临清楚知道,戴着这个东西的,流露出这种十足禁忌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渟渊…   黑色皮环自脸侧径直延伸到耳后,为那张本就轮廓分明的脸愈添棱角。   原本是用来束缚的工具,可此时佩戴在沈渟渊脸上,却好像不但没有起到分毫束缚作用,反而充分将他样貌中的攻击性体现得淋漓尽致,近乎透出一种非人般的兽感,倾泻出绝对野性的荷尔蒙。   总之,闻清临能够清楚感觉到,此时此刻,他心跳分外活跃,血液亦极为沸腾。   毋庸置疑,面前戴着金属止咬器的沈渟渊,带给闻清临的冲击力,是真的比照片更强出百倍,近乎汹涌。   再加之…   加之此时此刻,沈渟渊垂落过来的眸光,乍一看去依然是温驯的,可闻清临却敏锐从那温驯眸底,捕捉到了些微被隐藏很好的侵略性——   坏狗的本性是不会变的,他最多只是为了讨主人欢心,暂敛锋芒罢了。   而这也恰好是坏狗的魅力所在。   沈渟渊更是将这份魅力发挥到了极致——   注意到了闻清临的怔神,沈渟渊微微低头,哑声开口:“清临,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略一停顿,他又转而缓声问:“或者,现在我该叫你主人?”   尾音略微上扬,染出两分引诱意味。   看着止咬器后的熟悉薄唇不断开合,吐露出这样充满蛊惑味道的字句,闻清临纤长睫毛都在簌簌轻颤——   被苏到后脊轮廓都发麻。   闻清临终于回神,他微抬下巴,绷住了语气道:“叫来听听。”   沈渟渊低哑笑了,不过只是片刻,他就又开口,转而从善如流道:“我的主人,我还能为您做什么?”   他自然而然加上了“我的”两个字,刻在骨头里的圈地意识再难遮掩。   闻清临轻笑一声,终于松口道:“跟我来。”   话落,他便先一步转身,径直向自己的画室走。   沈渟渊立刻跟在他身后——   明明一步就能和闻清临并肩,甚至走在闻清临前面,可偏偏他一直将步伐控制得恰到好处,一直只落后于闻清临半步。   当真像极了跟在主人身后的大狗。   直到走进画室,闻清临在画架前坐了下来,沈渟渊则被安排在了一旁的懒人沙发里。   沈渟渊其实不太习惯这种沙发,毕竟他早已习惯了任何时候都肩背挺拔,注意姿态,此时乍然坐进这种低矮又柔软的懒人沙发里,整个人都透出两分罕见的僵硬无措。   闻清临注意到了,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   他佯作未察,只是忽然又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角度——   是侧对沈渟渊的,刚好够让自己耳后颈侧,那颗很受沈渟渊青睐的小痣,正对着沈渟渊的视线。   果然,下一秒,沈渟渊眸色就沉了两分,喉结亦随之微微一滚。   闻清临侧眸看他,挑唇问:“你在想什么?”   “在想…”沈渟渊诚实道,“闻老师这颗小痣,真的生得很好看。”   如果是在以前,沈渟渊坦诚到这里,闻清临就不会继续问下去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闻清临已经清楚知道,沈渟渊这句话并没有真的讲完。   于是,他故意又问:“是吗?就这样?”   沈渟渊呼吸微滞,多年来的克制与忍耐近乎已成为本能,他下意识便要点头,却又在触到闻清临眸底暗含的警告意味之时,堪堪顿住。   一瞬哑然,片刻后,沈渟渊才舌尖抵了抵犬齿,第一次直白对闻清临袒露心底最真实的渴望:“不止这样,觉得很好看,想舔。”   顿了顿,沈渟渊眸光从闻清临颈侧那颗风情万种的小痣上,缓缓移到他的后颈,又呢喃般继续道:“还在想,闻老师的脖颈也很好看,像天鹅那样,又细又长,想亲,想咬,想叼住皮肉用牙齿不断碾磨,留下印痕…”   闻清临正在研墨的动作倏然顿住,心尖亦随之一颤——   类似病态痴迷的话语,闻清临还只在那张被遗漏在夹缝中的宣纸上看到过,这是第一次听沈渟渊亲口讲出来。   有种极其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吸引力,诱人沦陷。   在听到的瞬间,酥麻痒意顷刻间便如电流般通往四肢百骸。   半晌,闻清临才堪堪绷住了声线,薄唇微张,施舍般吐出一句:“那就想着,现在只准你摸。”   沈渟渊蓦然回神,眸光微晃。   得了闻清临准许,沈渟渊当然立刻便抬了手。   修长手指探向闻清临脖颈,拇指指腹肆无忌惮压上那颗小痣,不断摩挲…   其余手指轻扣住闻清临后颈,能够清晰感受到指腹之下,闻清临肌肤的细腻触感,亦能够清晰感受到指腹之下,闻清临脉搏的有力跳动。   可却也仅限于此了。   只能摩挲,只能感受。   止咬器的存在,让沈渟渊连落下亲吻都尚且做不到,又遑论更进一步的舔舐,啃咬?   于是没过多久,沈渟渊就停下动作收回了手,他眉心蹙了起来,向来沉静的眼眸早已染上罕见的焦躁——   就如同好久没吃到肉的野兽,原本一直吃不到也就罢了,可现在偏偏看得到,甚至还能闻到肉香,可就是不给吃,这又如何能不焦躁?   闻清临当然感知到了沈渟渊情绪,却还偏要故意问他:“怎么了?不满意吗?”   沈渟渊抿了抿唇,垂落过来的眸光里竟生生染上了两分称得上委屈的意味。   静默片刻,他才闷声答:“闻老师,你真的好会惩罚。”   闻清临顿时失笑:“是吗?这才哪儿到哪儿?”   沈渟渊身形骤然一绷。   可大概他也知道,闻清临这次是真不准备轻易给他痛快,因此又只闷闷“哦”了一声,哑声道:“闻老师开心就好。”   闻清临确实很开心。   他已经研好了墨,选好毛笔蘸上墨汁,便开始在宣纸上起稿。   都说好看的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实际也确实如此,不过或许这“赏心悦目”的程度,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譬如闻清临画画时候的“赏心悦目”程度,就绝对是最顶级的。   葱白手指握着毛笔在宣纸上轻轻描摹,突出腕骨随动作轻微晃动。   整个人都近乎透出股飘逸的天仙气质。   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样的闻清临高不可攀,可沈渟渊却不同,沈渟渊近乎发狂般想要将这样的闻清临侵占,甚至玷污,发狂般想看那清冷眉眼,沾染上只为自己而露的春色。   他看着看着,就已经不自觉倾身,靠闻清临很近,近乎将闻清临整个人笼罩。   可却又在脸前的金属止咬器抵在闻清临肩膀时,堪堪回神。   长长吐出口气,沈渟渊几近暴躁抬起手,手指没入发根捋了两下——   他是真的头一次觉得这东西这么碍事。   不得不原又靠回去坐好,沈渟渊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闻清临的画上,低声问:“闻老师在画什么?”   宣纸上此时还只有个很潦草的轮廓,沈渟渊隐约觉得画的是个人像,但不确定,更不知道画的是谁。   不过闻清临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又画了两笔,才像是终于舍得分给沈渟渊两分眼神般,从画中偏过头来,可却并没有明说,而是道:“等我画好你就知道了。”   讲了这句,闻清临又忽然转口道:“沈渟渊,我想吃草莓,冰箱里是不是有?”   “对,”沈渟渊立刻道,“今天才送来的,我这就去洗。”   边说,沈渟渊边就站了起来,转身往画室外走。   闻清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才不紧不慢收回目光,继续画画。   眸底尽是愉悦。   沈渟渊回来得很快,手里多了一碗草莓,每颗都洗得干干净净沾着水珠,甚至草莓尖上的叶子也都全部被摘掉了。   体贴得过分。   那碗被放在了闻清临暂时空闲的左手边,可闻清临瞥了一眼,却并没有抬手去拿。   他转而又抬眼看向沈渟渊,抛出两个字:“喂我。”   沈渟渊脚步顿住,仅是一瞬,他就又乖顺重新端起了那只碗,从中挑出一颗草莓喂到闻清临唇边:“先吃这颗,看起来最甜。”   闻清临张口含住了那颗草莓,却并没有立刻咬下去,而是好似顺带一般,一同含住了沈渟渊递来的指尖。   舌尖将草莓暂时拨到一边,又探出来,在沈渟渊指腹上若有似无轻掠而过。   温热而又湿润的触感顷刻便从沈渟渊指尖,直直通往心尖。   沈渟渊罕见动作比大脑更快,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原本只是虚虚探在闻清临唇边的手指,已经深入进去…   正本能般模仿某种狎昵的频率,在闻清临口腔中拨转起来。   引得闻清临眸底立刻便漫开些微潮意。   沈渟渊的力道顿时失了分寸。   不过这并没能持续多久——   很快,闻清临就重重咬了一下沈渟渊指尖,已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将他整根手指都抵了出去。   佯怒挑起眉梢,闻清临瞪他一眼,警告般反问:“我只让你喂我,准你乱动了吗?”   他眸底还有尚未褪去的潮意,此时瞪过来的眼神,倒更像是含了轻嗔,出口的话亦如此。   听得沈渟渊更觉喉咙干燥。   不过他自知理亏,因此也只是做了个明显的吞咽动作,就垂下头去哑声认错:“我不乱动了,闻老师不准的,我都不做。”   闻清临无声笑了一下,他嘴里那颗草莓早已在沈渟渊刚刚动作中,被碾磨开了,酸甜草莓味道在舌尖味蕾上绽放开来,盈满整个口腔,确实很好吃。   “草莓很甜,”闻清临舔了舔唇,轻声问,“你要不要尝一尝?”   沈渟渊脸上戴的这个止咬器是有空隙的,勉强能将一颗草莓透过空隙塞进去。   听闻清临问话,沈渟渊才又抬起头,他原本想说“我先不吃了,都给闻老师吃”,可一抬眼,视线撞上闻清临的唇,所有话头便都卡在了嘴边——   不知闻清临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刚刚舔唇的动作,将唇瓣都沾上了草莓汁。   此时草莓的鲜红,同闻清临原本偏浅的唇色融合在一起,竟生生让那张薄唇显出了一种,近乎秾丽的味道。   有种绝对有别于平日清冷的美。   沈渟渊倏然闭了闭眼,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渴望在逐渐攀升,逐渐滑向失控的边缘。   “不了,”半晌,沈渟渊才竭力克制道,“闻老师自己吃就好。”   可偏偏闻清临并不准备放过他——   “可我想让你也尝一尝。”   说了这句,闻清临就暂时放下毛笔,抬手探向唇边,指腹轻轻在沾满草莓汁的唇瓣上轻轻一压。   下一秒,那包裹了草莓汁液,亦或许还混杂了闻清临些微涎液的葱白指尖,就直直探向了沈渟渊面前——   精准透过止咬器的空档,伸入沈渟渊口腔。   先前不准沈渟渊做的事情,这时闻清临自己却做得毫无负担。   那手指不但灵巧拨转搅弄,还时而勾住舌尖轻抚…   沈渟渊眸色愈来愈暗,呼吸更是早已乱了频率,闻清临才终于意犹未尽般,施施然收回手。   抽了张湿巾随意擦了擦裹挟晶透的湿润手指,闻清临就再次拿起毛笔,继续画画。   好似全然不顾一旁沈渟渊已经被他勾得快要爆炸。   片刻之后,沈渟渊霍然站了起来,又转身向画室外走,只焦躁丢下一句:“我去倒杯冰水。”   听到沈渟渊脚步声渐远,闻清临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等沈渟渊在阳台上抽了支烟,又喝了满满一大杯冰水,勉强平复了些许躁意回来的时候,闻清临早已恢复了他先前画画时的天仙模样。   仿佛刚刚的蓄意挑逗都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   但…   这也只是“仿佛”。   事实上,闻清临的蓄意挑逗并未停止。   沈渟渊进来时,目光已经不敢往闻清临身上放了,甚至也没看那幅画,就径直走到了懒人沙发里坐下来,侧头望着窗外。   可两分钟不到,闻清临就又提了新要求——   “坐累了,”他两条长腿伸到沈渟渊面前,语气自然吩咐道,“给我按摩放松一下。”   沈渟渊垂眼,没能立刻有动作——   闻清临此时身上只穿了件睡袍,他这样伸腿过来,两条长腿便毫无遮掩袒露在沈渟渊眼前。   或许是皮肤太白太嫩,留在闻清临身上的痕迹,好像消退得极为缓慢。   譬如这两条腿上先前被沈渟渊留下的印记,至今都还没有完全消退。   尤其是…   尤其是小腿内侧那两大片红痕,或许是时间最近,因此最为明显。   只一眼,就清晰提醒着沈渟渊——   他曾用闻清临的腿,做过什么样的坏事。   荒唐旖旎的记忆重新涌现在脑海,沈渟渊原本搭在膝盖的手指都早已攥了起来,指尖陷入掌心,骨节甚至都因用力而泛起了白。   他现在甚至不敢碰闻清临的腿——   怕触碰到的瞬间,想做的事情就不是按摩,而是什么坏事了。   可闻清临却偏要催促:“沈渟渊,我要你给我按摩,你没听到吗?”   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沈渟渊才阖眸沉声应:“听到了,按摩…现在就按。”   边说,他边终于松开手,手指贴了过去。   可如他所料,指腹触碰到闻清临肌肤的瞬间,全身血液就都沸腾起来,并不约而同涌向同一个目的地…   脑海内的画面已经过于超载,沈渟渊甚至难以维持岌岌可危的理智与清醒,又怎么可能真的控制好力道,只是按摩?   那力道大得近乎凌-虐,甚至能听到闻清临不自觉发出的吸气声,可却依然难以让此时的沈渟渊感到分毫满足——   他想要的,远比只是手指的触碰要多得多。   那里已经被涨到近乎发痛,沈渟渊终于再难忍耐,他霍然站起身,将闻清临整个人圈进了怀里。   任由止咬器的金属质感重重抵在闻清临颈窝,沈渟渊阖眸喘息,每一声都滚烫到了近乎烧灼。   闻清临当然也早已来了感觉,不过他还是堪堪绷住了最后一丝理智,画完了最后一笔,抬手轻轻拍了拍沈渟渊后背,闻清临轻声道:“画完了,转头来看。”   又过了两秒,沈渟渊才从闻清临颈窝抬起头转过去,看向画架上的画。   却又在看清的瞬间,微微瞪大了眼睛——   面前宣纸上,赫然画的是,此时此刻,戴着止咬器的沈渟渊。   不再只有下半张脸,也远比为了找寻证据时候画得要细致很多。   活灵活现,生动异常。   “留个纪念。”   轻笑讲了这句,闻清临手中毛笔就又蘸了蘸墨,在画的右下角写下一行小字——   被惩罚的坏狗——闻清临专属。   他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就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两秒之后,闻清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沈渟渊带着整个人离开座椅,躺在了地毯上。   而沈渟渊两只手撑在他耳朵两侧,手臂绷出极为流畅而又硬朗的线条。   如同准备进食前的野兽一样,将他整个人笼罩。   沈渟渊自上而下攫住闻清临眼眸,眸底的温驯终于被赤-裸侵略欲取代。   只有出口的话还戏谑般维持了荒谬的低位——   他缓缓俯下-身去,靠近闻清临,止咬器抵上闻清临鼻尖,一字一顿哑声道:“我的主人,我想要您。” 第72章   沈渟渊话音落下的瞬间,闻清临劲瘦腰肢,就不自觉向上轻轻一摆——   是真被苏得全身发软。   他实在太喜欢沈渟渊此时这般的反差模样了——   这人明明只要一抬手,就能轻易摘掉一直阻碍束缚自己的止咬器,露出狠戾无比的犬齿,明明拥有绝对掌控与侵占的巨大力量,明明眸底的侵略意味,已经浓烈到近乎化作实质…   只要他想,他随时随刻可以将闻清临吞拆入腹…   可却偏偏还要自薄唇间吐露出这这样堪称截然相反的,足矣将自己置于极其低位的话语。   当真如同一只敛起利爪,甘愿臣服的野兽。   当然事实上,闻清临很清楚,这种收敛只是暂时的,是怀揣了鲜明目的性的,是故意用来迷惑人的。   可也正因此,闻清临被迷惑得彻底。   他两条长腿都已经不自觉抬起,膝盖蹭过沈渟渊腰侧,力道中分明含了两分催促意味。   可面上竟还生生绷住了矜傲,修长手指抬起,指尖轻轻点了点近在咫尺的金属止咬器边缘,闻清临下巴微抬,终于施舍恩典般抛出一句:“做可以,这个不准摘。”   听到这后半句话的瞬间,沈渟渊呼吸骤然愈沉,简直要被气笑了,半晌,他才哑声开口,似是无奈到了极点:“清临,究竟该说你是仁慈还是心狠…”   连沈渟渊自己都要分不清了——   闻清临现在给他的,究竟是奖励还是惩罚。   闻清临半阖着眸轻笑一声,并不回答这个无解的问题,只是直白问:“所以,做不做?”   问这话的时候,他还特意微微偏了偏头,温热呼吸就都悉数喷洒在沈渟渊耳廓。   轻易便激起那无瑕肌肤的涟漪。   “做,”沈渟渊身形轮廓猝然间绷得愈紧,撑在闻清临耳朵两侧的手背更是青筋凸起,他近乎是从喉咙间压出一句,“都送到嘴边了,我岂能不吃?”   嗓音喑哑到了极点。   闻清临听得耳根都发麻,竟还偏要继续故意挑衅——   眉梢坏心眼般挑了起来,视线在那止咬器上轻转一圈,闻清临意有所指般反问:“你确定自己现在,吃得到吗?”   微顿一瞬,他又故意将嗓音磨得愈为轻缓,尾音都好似带着钩子一般,补上一个称呼:“My puppy?”   听清的瞬间,沈渟渊舌尖就倏然抵上犬齿,重重向下一压——   挑逗也好挑衅也罢,从始至终,闻清临都能轻易攻破他竭力维持的理智防线。   在这一刻,沈渟渊再难克制一直隐藏很好的,却又刻在骨头里的恶劣,哑声回敬道:“激我就这么有意思吗?没关系,就算我暂时吃不到,也肯定能把我的主人您喂饱。”   他还特意咬重了“喂饱”两个字,其中暗示意味溢于言表。   话音未落,沈渟渊修长手指就利落垂了下去。   轻而易举,便精准找到了熟悉的温热隧道…   隧道口处花瓣微颤,如静默无声的欢迎邀请。   深入,拨弄…   湿润晶透顷刻间便将沈渟渊手指裹挟。   不出片刻,闻清临半阖了眸,唇缝间就溢出走了调的破碎气息。   那声音分明是极轻而浅的,可落进此时沈渟渊的耳朵里,却又比发号施令的信号枪更能激起斗志。   或许是因为还戴着止咬器不能够亲吻,亦不能用唇瓣品尝享用,亦或许是自一切真相袒露至今,沈渟渊一直就还压着一团火气——   当然,这不是生气,只是躁意。   是已经如同火山般快要濒临喷发的,急需倾泄而出的那种躁意。   因此动作之间,就难以避免带出发了狠般的暴躁。   甚至…   甚至他罕见极其没有耐心,只是草草打理了隧道口处,使其变得比原本更为润泽,就不再忍耐,在闷吼声中提枪冲锋…   那近乎是前所未有过的力道,甚至抛弃了一贯的纯熟技巧,每一下都只是全凭野兽一般的本能在横冲直撞,不管不顾,更丝毫不讲章法。   每一枪都深入腹地,甚至能够清晰看到因没入过深,而在薄弱肌肤上凸起的枪口轮廓。   “嘶…”   闻清临不断轻声吸气,如画般的两道弯眉早已蹙了起来,眼底更是在顷刻间便笼上了潮湿雾气。   他当然感觉得出这把枪少有的暴躁。   带劲是真的,可痛感也是真的…   是连惯于忍痛的他都真的不太能耐受的程度。   攀在沈渟渊宽阔后背的手指不断收紧,指尖早已毫不留情划出一道道红痕。   仗着沈渟渊现在还戴着止咬器,不能来封住自己的唇,闻清临薄唇微张,终于绷不住嗔骂出声:“沈渟渊,你…呼,你现在这样已经不是坏狗了,你就是…嘶…疯狗!”   可对于此时的沈渟渊而言,闻清临这样的嗔骂,根本不能起到丝毫震慑作用…   正相反,那枪又重重向最深处一击,迎上闻清临骤然抿紧的唇缝,沈渟渊唇角缓缓勾了起来,眸底近乎晕开发狂般的愉悦:“我确实是闻老师的专属疯狗。”   略一停顿,沈渟渊就又饶有兴味般,哑声诱导:“乖,再骂两句给我听。” 第73章   听清沈渟渊说什么的瞬间,闻清临顿时就微微瞪大了眼睛,眸底雾气愈发弥漫开来——   虽然已经知道这人真面目了,可毕竟早已习惯他戴着绅士面具的温和模样,现在乍一听到他讲这种毫无伪装的恶劣话语,闻清临倒还真的不大适应。   沈总不装了之后,是真有够变态的!   这么想,闻清临便也这么说出来了:“沈渟渊,你这口味…呼,是真变态…”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连这样一句话都讲得断续破碎,夹杂走了调的轻吟…   听起来根本不像责骂,倒更像变了味的撒娇。   于是毫无疑问,结果自然是沈渟渊“倍受鼓舞”,枪枪连发,一枪更比一枪深入。   “就这一句?”   沈渟渊边还要继续故意激怒闻清临,他现在还没有摘掉止咬器,不能重重吻住这张近在咫尺的,充满吸引力的薄唇…   便只好退而求其次,抬起一只手,修长手指压住柔软唇瓣,顷刻便又近乎恶劣向内深入。   勾住温热舌尖,轻磨搅弄,逐渐压到同另一处相似的频率。   “看来,闻老师是真的不会骂人。”边还要哑声讲这种气人的话。   两张嘴都被完全封住,闻清临现在别说骂人了,他是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稍一张口,就会难以自控溢出绝对有别于他平日清冷声线的粘稠气息。   甚至更难以自控,晶透涎液自唇缝溢出,裹满沈渟渊作乱的手指。   半晌,闻清临才勉强找到机会,重重一咬沈渟渊指腹,趁沈渟渊因这痛感本能的一瞬停歇,终于毫不留情将他手指抵了出去。   眉梢高高挑了起来,闻清临张口便骂:“王八蛋,嗬…骚东西!”   换来沈渟渊一声模糊低笑。   其实沈渟渊说得没错,闻清临确实不大会骂人——   或许是骨头里的矜傲使然,亦或许是太想要逃离和原生家庭有关的一切,因此闻清临一直以来都真的很少骂人,也很少同谁吵架,他习惯了摆冷脸,靠气势取胜。   于是现在翻来覆去,能想到的词也实在有限,能想到的,就都奉送给沈渟渊了。   不过很显然,某人的口味就是这么变态——   闻清临越骂,沈渟渊就越兴奋,动作亦越凶狠…   逼得闻清临眼尾都泛起生理性红晕,仿若桃花绽放在白瓷上,漂亮得过分。   ……   或许是因为节奏太快,这场是沈渟渊少有的速战速决——   没过多久,闻清临画室的地毯就被弄脏了…   可沈渟渊依然没有退开的意思,他依然保持原先将闻清临笼罩的姿势,只是埋头下去,任由碍事的止咬器抵在闻清临颈窝,重重吐息。   同闻清临的气息彼此纠缠。   很显然,这样一场根本不够现在的沈渟渊满足。   于是不出三分钟,枪口竟就又抵上了闻清临。   眼见这人竟就毫无停歇又要来第二场,饶是闻清临也不太能吃得消了,骂人是没用的,求饶不是闻清临风格,想到什么,闻清临干脆抬起手,捏住了金属止咬器边缘,略提高了音量警告道:“坏狗,不要忘了你现在还在处罚期。”   这句话是真的有效,沈渟渊原本都已经箭在弦上了,却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整个人都倏然一绷,片刻后,竟就真的生生忍了下来。   又沉沉吐出口气,沈渟渊才终于暂时放开了闻清临,他起身,很罕见没有顾及所谓的形象,靠坐在了一旁墙根。   “没忘,”沈渟渊嗓音依然很哑,透着根本没有消退的渴望,“我都听闻老师的。”   闻清临也坐了起来,背靠自己画架边的书桌。   听沈渟渊这样说,他就哼笑了一声,不过并没拆穿这人明显的卖乖,只是简短道:“聊聊。”   “闻老师还想问什么?”沈渟渊立刻表忠心,“我一定坦白从宽。”   可闻清临却摇头勾了下唇,把这球原踢回去,轻描淡写般问:“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大抵聪明人间的交流总是如此,有的话是无需问太直白的——   闻清临这样一句,沈渟渊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无奈扯了下唇,沈渟渊半真不假感叹:“闻老师,你是真的太敏锐了。”   闻清临不置可否,只朝沈渟渊抬了抬下巴,下巴尖直冲那金属止咬器,意思很明显——   乖乖坦白好好表现,说不定就能通过惩罚了。   沈渟渊又低头沉沉笑了一声,便找到了一个合适话头,终于从善如流,开始一一坦白自己曾经有过的隐瞒,甚至欺骗,不仅仅是闻清临已经知道的——   “车里那一抽屉的东西,闻老师现在已经知道了,那都是我的,不是韩澈送的。”   闻清临点了下头,示意沈渟渊继续。   “之前那晚我做梦梦到闻老师不要我了,”沈渟渊语气里染上两分小心意味,斟酌道,“醒来你问我挽留了吗,我说我求你不要走,其实是假话,我在梦里,用了比较强硬的方式…”   一提到这个闻清临就觉得好笑,他可还没有忘记沈渟渊当时梦中放的狠话。   “比较强硬的方式…”闻清临故意不紧不慢将这半句重复一遍,才轻笑道,“是指把我锁在房子里,艹个三天三夜吗?”   他这句话是真出乎了沈渟渊意料,沈渟渊倏然抬眸,一贯情绪浅淡的眼底罕见流露出两分讶异。   “你…”半晌,沈渟渊才反应过来什么,哑然道,“原来闻老师当时也在骗我。”   原来他当时尚在做梦,竟就已经因为说梦话暴露了,可醒来之后闻清临却说,没听清他梦话说什么,只听清了在叫名字。   闻清临坦然道:“我只是想看沈总能对我瞒到什么时候而已。”   其实闻清临同样也坏,不然他大可以从最初发现端倪起就直白问沈渟渊要个答案,而不是步步诱他陷入圈套,最后自我剖白。   可也正因此,这样“坏”得格外坦荡的闻清临,在沈渟渊眼里简直有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极致魅力。   沈渟渊被他迷得近乎发狂。   轻轻捻了捻指腹,沈渟渊阖了阖眸,勉强维持住悬于一线的冷静,继续坦白道:“我平时练字写的内容,确实有诗歌,但也并不都是诗歌本身,比如…我写聂鲁达的诗时候,会在前面加上你的名字…”   闻清临是翻看过聂鲁达诗集的,回忆起里面的诗歌内容,如果在前面加上自己名字…   啧,沈总是真闷骚。   不过…   “只是这样?”闻清临挑了挑眉,意有所指般问,“没再写过其他的?”   呼吸微滞,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沈渟渊低声问:“那张纸,闻老师看到了?”   那张纸是指哪一张,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可闻清临并没有直接回答“是”,而是轻飘飘道:“掉在你书柜和书桌夹缝里了,沈总不要忘记捡出来,都落灰了。”   这当然就是另一种方式的承认。   “怪不得…”   沈渟渊想,怪不得闻清临先前很多行为,都给他一种好似在故意迎合的感觉。   “就这么多了吗?”闻清临又忽然抬起手,指尖轻轻描摹沈渟渊的凌厉喉结,看那里随他动作不自觉轻缓滚动,闻清临语气磨得愈为轻缓,“更早之前的,没有了吗?”   沈渟渊眸光轻颤,知道今天是确实瞒不过去了,或许也没有再瞒的必要,他终于将话头拉回更远——   “那个汪淳,是我威胁他不准再联系你,不准再出现在你面前的,我还因为看到他给你送花倒茶,没忍住折断了他手腕…”   听到这里,闻清临一直波澜不惊的神情终于起了两分变化。   这确实是他不知道,也没猜到的。   那时候他同沈渟渊还远没有现在这般亲密,甚至画展出了问题,他宁愿向外人求助,也不愿对沈渟渊开口。   而汪淳,就是那个“外人”。   闻清临当时确实知道沈渟渊和汪淳有过单独交流,但也不知道具体交流了什么,只是在那之后,汪淳确实没再联系过他一次。   本就对这人没有分毫兴趣,闻清临也就没有深想过,直至现在才知道,这里面竟然还有沈渟渊的“功劳”。   “沈总还真让我刮目相看。”闻清临靠近过去,轻轻吻了一吻沈渟渊喉结。   沈渟渊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竭力绷住声线继续道:“后来那个钱洪,其实我不止是和他取消了合作,我还把他脑袋按在满水的水池里,按了两分钟…”   讲到这里的时候,沈渟渊语气中已经难掩紧张与不安——   严格来说,这和坦白自己是“secret”并不一样。   一个可以理解为只是xp,另一个,却是刻在骨头里的疯劲。   即便到了现在,沈渟渊也不敢确定,能够接受前者的闻清临,是不是同样能够接受后者。   并不知沈渟渊心中所想,闻清临已经不自觉微微瞪大了眼睛——   对待那个在他画展上出现的恶心觊觎者钱洪,闻清临从不知道,沈渟渊的手段,竟能这么狠…   这么…   合自己心意。   “这你不早说?”闻清临这下是真的遗憾起来,他忍不住嗔怪,“当时你还非要把我关在洗手间外面不让我进去,这种好戏竟然没让我看到!”   只要稍微想一下褪去温和绅士的伪装,气场全开的沈渟渊将那个垃圾的脑袋狠狠按进洗手池里,任由对方挣扎反抗的模样,闻清临就已经要被沈渟渊A到爆炸了。   难以克制的兴奋感自心底直冲头顶。   他这反应着实出乎了沈渟渊意料,少有的怔忡过后,沈渟渊依然觉得难以置信,他终于忍不住脱口一句:“闻老师,你…不害怕吗?”   不会觉得我骨头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吗?   不会…想要逃离吗?   一想到有最后这种可能性的存在,沈渟渊眸色瞬间就又暗了两分,蓄起无声的危险意味。   可下一秒,就感觉到脸上骤然一松——   竟是闻清临探手过来,终于摘掉了那个束缚的金属止咬器。   “惩罚结束,”闻清临弯眼笑起来,眸底晕开分外明亮的光,他又靠近沈渟渊,在那张薄唇上印下一吻,轻声呢喃,“沈渟渊,我果然没看错你,我们都是疯子,天生一对。” 第74章   闻清临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渟渊身形就倏然一绷,连呼吸都好像有一瞬凝滞。   他好似被闻清临一句话砸得懵了圈,静默得如同一尊雕塑,甚至仿佛根本没有在意止咬器已经被摘掉了,薄唇正同闻清临的唇瓣紧密相贴,毫无空隙。   只有一声更比一声剧烈的心跳,正透过两人相贴的胸膛,清晰传递给闻清临——   以示此时此刻,这人的实际情绪,远比表露在外的要强烈很多。   闻清临当然感觉到了,可却罕见没有出声打趣。   无他,只因现在,闻清临自己的心跳同样快得不遑多让——   毕竟除去偶尔的调情之外,他实在鲜少,或者根本就不会讲这样的话。   “我们天生一对”什么的…   这于闻清临而言,简直能够称得上告白了。   这实在不符合他对外的一贯风格,偏又在讲出的这一刻,没有分毫挑逗意味,而是遵从本心,就这样自然而然讲了出来。   让整颗心脏都变得柔软而又轻盈。   从未体会过的奇妙感觉将闻清临心尖包裹,他本能里想要同沈渟渊更为亲近,本能里不再满足只是像现在这样唇瓣厮磨——   先前给沈渟渊戴上止咬器,看似是对沈渟渊的惩罚。   可闻清临想,这又何尝不是同样在惩罚他自己?   他分明也很想同沈渟渊唇舌纠缠,也想被沈渟渊品尝遍每处肌肤每寸骨骼。   更想被留下独属于沈渟渊的气味与痕迹…   无尽渴望逐渐在脑海中蒸腾,闻清临不自觉含住了沈渟渊下唇,轻轻一吮,可他正要加深这个吻,就被终于回过神来的沈渟渊反客为主——   勾住了灵巧舌尖,在交杂的紊乱呼吸声中,重重吮-弄起来。   ……   沈渟渊这个吻,是真的毫无他一贯维持的绅士风度可言,甚至亦没有什么技巧,只余下了骨头里带出的侵略本能——   所有难以言表的,极度的惊喜,触动,感激,兴奋…   诸多情绪与忍耐良久的欲望本身杂糅在一起,化进吻里时,便都成了再也无从遮掩的野性。   想要不顾一切,将面前人侵吞入腹,让他永远同自己融为一体,永远只属于自己。   沈渟渊吻得凶狠而热烈,闻清临也不堪示弱,同样回应得凶狠而热烈。   不知是谁咬破了谁的唇舌,血腥味瞬间在彼此口腔中蔓延,却在此刻成为了最好的催化剂。   滚烫热意在两人之间疾速流淌,又融进空气里,于是空气也都带上了仿若烧灼的温度。   一吻结束时,甚至因缺氧,闻清临眼前都泛起了些微黑雾。   沈渟渊同样没好多少,喘息依然沉而杂乱。   缓了片刻,闻清临理智才终于些许回拢,又想起什么,他抬眸看向沈渟渊,语气认真续上一句之前的话题:“沈渟渊,过去的已经惩罚过了,从现在开始,无论你想什么做什么,我都要你对我完全坦诚,能做到吗?”   沈渟渊垂眼看过来,染满餮足的眉眼便微微弯了起来,眸底绽开格外明亮的光,那模样像极了被主人安抚好的大狗——   “能,”他立刻点头,语气分外郑重,“绝对能做到,对闻老师百分百坦诚。”   闻清临这才满意一勾唇,又转而轻声问:“现在到你了,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坦诚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只有双向的坦诚,才能够真正让一段亲密关系维持长久。   “我想问…”沈渟渊抿了抿唇,便低声道,“闻老师之前说的,"secret"是你最喜欢的摄影博主,没有之一,甚至能称作你的缪斯…这句话是真的吗?”   现在已经知道了闻清临先前的所做所言,很多都是在故意“表演”,是为了一步步刺激自己,让自己陷入圈套最终忍不住剖白一切,沈渟渊就难以克制一遍遍去想,闻清临讲的这句话,究竟是真的,亦或也只是为了故意刺激的一种表演。   怔愣一瞬,闻清临便明白过来沈渟渊意思,顿时就又挑唇笑了。   “这句是真的,”闻清临难得没有再故意把话头反抛回去,而是应得坦荡自然,“我也有证明,现在就能给你看。”   边这样说,闻清临边从地毯上站了起来,在书桌前坐下,也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拖出名为“缪斯”的收藏夹。   之后,将电脑屏幕转向沈渟渊。   视线落向屏幕的瞬间,沈渟渊喉结就倏然一滚。   眸底被电脑荧光映出幽微光芒。   他指腹触上触摸板,缓缓滑动,每一张照片都看得无比仔细,就像是在为了确认,这里面确实全部都是他的照片一样。   他的照片,只有他。   在他们彼此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窥视,渴望,钦慕了十年之久的爱人,竟也一直关注着他的另一层身份,竟保存了他那身份之下的所有,自以为永远不得见光的禁忌作品,并还真的将其视做缪斯…   这种堪称奇异的缘分本就太过罕见,而在此之前,沈渟渊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拥有这般运气。   他的闻清临,他的神明,竟真的能垂怜他至此…   越看,沈渟渊眸光越为幽深,眼眸甚至都在神经质般轻颤,触在电脑触摸板上的手指,同样也在难以自控般轻微发颤。   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闻清临下意识舔了舔唇——   他其实是有两分紧张与期待的。   以沈渟渊的思维,很快就能反应过来,他一个画山水画的人,本就鲜少画人像,更遑论是这种风格的人像…   因此接下来,沈渟渊或许就该问他了,譬如——   “缪斯?闻老师画什么画,需要把我的作品当作缪斯?”   那么,闻清临就该把自己的另一个微博给沈渟渊看了…   毕竟,坦诚是相互的。   闻清临因从未讲出过这个秘密而紧张,却也是真的期待卸下伪装的沈渟渊,知晓这个秘密之后的反应。   两种情绪交互,闻清临甚至感觉心跳都又加快了两分…   沈渟渊终于看完了最后一张照片,他合上笔记本电脑,侧眸看过来。   “你…”闻清临下意识起了个话头,却又倏然顿住,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可不等他再说什么,沈渟渊眸光微微晃了一晃,薄唇微张,便吐露出一句:“清临,我又想要了,就现在。”   嗓音顷刻间已染上喑哑,裹满情-欲。   闻清临倏然顿住,少见愕然——   这人…   怕不是真的被欲望填满脑袋,思维全无了!   这样的沈渟渊实在罕见,短暂愕然过后,闻清临就又忍不住觉得好笑,骨头里的恶劣因子也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可不是他不坦诚,是都给沈总提示了,沈总自己没把握机会的。   那便暂时不说了,看这人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   或许是看他沉默,不知他心中所想,沈渟渊就又开了口,语气竟还莫名含了两分委屈:“不可以吗?闻老师刚刚自己说的,要我从今以后想什么做什么都坦诚,我现在坦诚了,闻老师又不愿意了吗?”   闻清临一回神,就听来沈渟渊这么一番…   怎么听怎么有两分茶味的发言…   顿时便被惊到了——   沈总还真是进步神速,竟就这么自然而然掌握绿茶技能了!   又起了逗弄的心思,闻清临挑唇故意问:“如果我说不愿意,沈总要怎么做?”   “那就只能直接做了,”沈渟渊眯了眯眼,危险意味再也不加遮掩,意味深长般道,“我早就说过,闻老师吃硬不吃软。”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沈渟渊已经倾身过来,再次将闻清临完全笼罩。   没有了止咬器束缚,沈渟渊的薄唇倾覆下来,如急雨般自闻清临下颏开始,瞬间便径直落满那纤长脖颈。   尤其关照闻清临不断滚动的精致喉结,与那白嫩无暇的肌肤之下,鲜明跳动的脉搏——   这是任何动物,包括人类,最为脆弱的所在。   沈渟渊的唇覆上去,从最初的摩挲开始,很快便转为细密的吸-吮,轻咬…   在气息纠缠间,甚至会让人生出一种,眼前人的脉搏只为自己而跳的错觉。   更因这种错觉,生出无限愉悦。   眼见那原本白皙无暇的侧颈,已经被自己赐予鲜明的红痕,沈渟渊喉咙间溢出模糊笑音。   他手指就又垂落下去,利落开始为今日的第二轮征伐,做简短的准备工作。   ……   这次的准备工作甚至比前一次更为短暂,征伐亦开始得迅猛无比。   可却又不似前一轮那般猛烈无停歇了,不多久,触到闻清临眸底漾开的潮湿雾气,沈渟渊枪口向前重重一击,就忽然哑声开口,问出一句:“清临,我是谁?”   闻清临秀眉微蹙,在迷蒙间微微眨了眨眼,下意识答:“沈渟渊…”   短短三个字,此时没过他唇齿,竟就平白沾染了缱绻味道。   沈渟渊肩背微绷,却又好似不满轻“啧”一声,枪口便转而惩罚般在隧道口处轻磨。   闻清临此时自然是毫无理智可言的,只能全凭本能变换答案:“呼…Secret?”   但这个答案显然更令沈渟渊不满意,那把枪前一秒还在边缘徘徊,这一秒竟就毫无缓冲,又直入腹地深处。   顿时便激得闻清临溢出一声变了调的气音。   或许是十足痛感终于暂时唤回了两分理智,闻清临急切改口:“老公…你是我老公,是…嘶,是闻清临的专属坏狗。”   尾音打着轻旋,如羽毛抚在沈渟渊心尖。   “乖…”   沈渟渊终于沉哑应下一声,语气满足如喟叹。   他又俯了身去,如细密雨丝一般的亲吻,顿时就又遍布白瓷全身。   当然,那与其说是在亲吻,不如说是野兽在为自己的专属猎物,打下独属于自己的烙印。   每一下都近乎倾注满了饱涨的情感,又都悉数反映在一道道新鲜红痕之上…   那把枪当然也没有停歇,正把控着绝佳的节奏,以求能将面前人送至云端。   就快了…   闻清临感觉得到,他灵魂都近乎飘忽起来,就快要飘上云端,达到大脑白炽化的瞬间。   然而,就在即将到达的前一秒钟,一切竟猝不及防停了下来——   烙印与征伐,一同戛然而止。   枪口再次回退到了隧道边缘,只是徘徊,并不深入。   不明白沈渟渊这是什么意思,闻清临两条长腿都已经蜷了起来,膝盖轻撞——   催促意味明显。   “看着我,”可沈渟渊却并不如他所愿,反而抬起一只手,单手扣住了闻清临瘦削下颏,紧紧攫住那眸中满溢的难耐潮意,沈渟渊又哑声一字一顿道,“清临,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我和"secret",你更喜欢谁?” 第75章   沈渟渊这一句话,生生拽回了闻清临两分神智…   闻清临原本半阖的眼眸都倏然睁开了,眸底浮起两分讶异——   这人…   怎么连自己的醋都吃!   摸不准沈渟渊是认真问的,还是又在故意逗弄自己,闻清临被磨得难耐,只软下嗓音哄道:“你,嗯…当然是你。”   “可你不是把"Secret"当作缪斯吗?”但沈渟渊却并不好哄,他竟又俯下-身去,舌尖轻掠过那两颗已经由粉变红的小句点,感觉到闻清临骤然绷紧的身形,沈渟渊才语气吃味,继续沉声质问,“你以前,是不是经常看着"Secret"的照片自己玩?嗯?”   闻清临这下是真的惊到了。   难怪沈渟渊一直没问自己究竟画什么画要把他的照片当“缪斯”,敢情这人从一开始,就把“缪斯”误解到了另一个方向!   不过…   闻清临下意识舔了舔唇,罕见生出两分心虚——   毕竟沈渟渊倒也不算完全误解。   以前,他确实没少从"Secret"的作品中获取灵感。   不止是创作漫画的灵感,同样也是愉悦自己的灵感。   而他这副模样落进沈渟渊眼里,就是再直白不过的默认了。   沈渟渊齿间顿时又添了力道,似是要将那两颗小句点干脆咬下来一样。   闻清临吃痛蹙起了眉,眼见普通哄一哄是哄不过去了,他只好耐下性来解释:“我以前只是喜欢"Secret"作品的那种感觉,嗯…从来没上升到本人过,但现在知道了…嘶…知道了你就是"Secret",我很惊喜,也很庆幸,因为…”   一句话闻清临讲得时断时续,间或夹杂难以抑制的吸气声,讲到一半还实在被磨得忍不住停下来喘息。   沈渟渊同样已经快要濒临极点,额角青筋都在不断隐隐抽动。   闻清临看到了,就又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如果不是自己此时同样难耐,他肯定会想再多磨沈渟渊一阵的。   但现在还是算了。   现在,闻清临只想给彼此一个痛快,于是他终于续上了之前话头,语气磨得比平时要轻软很多:“因为我发现,呼…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有你,才能带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这句是闻清临的真心话。   他是真的觉得很奇妙——   毕竟像"Secret"这种作品风格的博主,虽然相对小众,但网上也并不是没有。   这十年间闻清临当然也刷到过不少,偶尔也有觉得不错的,但除了"Secret",确实没人能再带给闻清临那种,每张照片都很喜欢,都想要珍藏起来反复回味,甚至时常翻看以愉悦自己的感觉了。   而现实生活也是同样——   以前闻清临一直以为,自己当初会愿意同沈渟渊闪婚,只是因为满意这份皮囊,又正好觉得新鲜刺激,于是便这么做了。   可直到现在,闻清临才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沈渟渊于他而言就是不同的。   如果当初提出闪婚的人不是沈渟渊,自己很大可能是不会同意的。   “只有你,才能带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没人能不为这样直白的偏爱心动,尤其是…   这份偏爱来自于自己暗中钦慕了十年之久的人。   沈渟渊呼吸都倏然滞了一瞬,眸底猝然漾开难以置信,却又热烈异常的光芒。   他终于不再有意控制,而是完全遵从本心,给了翕张良久急需浇灌的花瓣最后一击,长-枪直入腹地,与闻清临一同飘至云端…   风浪渐息时,两人气息交错,心跳都逐渐压上了同样的频率。   这不仅仅是本能的相互满足,更是灵魂的共振。   ……   这晚毫无疑问,闻清临临睡前又已经是一副连手指都不想抬的疲惫模样。   是真被吃透了。   脑袋沾上枕头的瞬间,闻清临一秒陷入昏睡。   而他并不知道——   一旁满眼餮足的沈渟渊靠在床头,解锁手机再次登录了微博,登的是"Secret"这个号。   之后他径自点开粉丝列表,一路滑至最底,认真查看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在翻到一个名为"Complusion"的大V漫画博主时,沈渟渊手指倏然一顿。   点进去,认真翻看了片刻…   沈渟渊下意识偏头看了眼身旁熟睡的闻清临,呼吸就不自觉略微急促起来——   有个极其不可思议,却又好像并不是毫无可能的念头,逐渐在他脑海中升腾而起。   好像只待一个确认。   -   翌日。   闻清临睡醒时自然已是正午,日光明媚。   沈渟渊当然早已经去公司了。   闻清临坐起来半靠在床头,醒了阵神,又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才不紧不慢起身下床,进浴室洗漱。   觉是睡够了,可身上的酸软感却并没有完全消失。   如果放在以前,这种情况他肯定就不出门了。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和沈渟渊算是正值“热恋”,闻清临确实是睁开眼睛,就想看到沈渟渊的人。   也不是非要做什么,就是同处一个空间内,他们各自忙各自的工作,偶尔对视一眼调笑两句,闻清临就觉得心情很愉快了。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他,他能这么容易就感到满足,闻清临一定会觉得对方在说胡话。   可现在,对上沈渟渊,一切不可能的,就好像真的都变成了可能。   闻清临洗漱完,又进了衣帽间挑挑选选,最后穿了件墨绿色高领毛衫遮住脖颈上的一个个新鲜红痕,外面一件烟灰色长款大衣,愈发将他整个人都衬得清雅而又高贵。   去沈渟渊公司的一路上,闻清临心情都很不错。   可这不错心情却在到沈渟渊办公室门口,推门进去的瞬间被打破了。   两人早已经达成一致,来找沈渟渊的所有人里,只有闻清临不需要提前敲门,到了直接推门进去就好。   因为不论沈渟渊在做什么,都无需对闻清临隐瞒。   可闻清临没想到的是,今天办公室里的气氛,实在很不同寻常——   沈渟渊背靠在办公椅里,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下颌线轮廓同样绷得极紧。   整个人都在往外散发冷气。   而一旁真皮沙发里坐了个中年男人,横眉竖目,看起来像是很生气,却又好似对沈渟渊有所忌惮,有两分色厉内荏的感觉。   闻清临微蹙了下眉,隐约回忆起这号人,好像是沈渟渊的某位叔伯一类的,闻清临曾听过沈渟渊私下叫过他一次“x叔”。   不过很显然,眼下情况并不允许他回忆更多。   他进来的瞬间,沈渟渊和那位“x叔”就都抬头看了过来。   沈渟渊目光肉眼可见温和下来,可“x叔”看起来却像更生气了。   他“蹭”地一下,猛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步朝门口走来。   边走近,那双三角眼还一直直勾勾盯着闻清临看。   且…   且闻清临向来对别人的视线都很敏感,譬如此刻,他能清楚感觉到,这位“x叔”投过来的目光里,对他有很深的怨怼,甚至愤恨——   那绝对不止是仅仅被他打断了谈话而生出的不满情绪。   远比这要恶意得多。   闻清临不明所以,倒不觉得害怕,他坦然回视过去,甚至还挑了挑眉。   顿时就气得这叔脚步重重一顿。   两秒后,他才加快步伐走到了办公室门口,走过闻清临身边时,好像还想故意撞一下闻清临肩膀,却被闻清临反应迅速避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恼羞成怒了,这叔又猛然回头,咬牙切齿丢给沈渟渊一句:“你很快就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没再等沈渟渊出声,他就转身大步走出了办公室,还用力摔上了办公室的厚重实木门。   闻清临眨了眨眼,快步走到了沈渟渊身边,一面是暂时确实不想坐刚刚被那大叔坐过的沙发,另一面也是想哄一哄沈渟渊,因此闻清临干脆坐在了沈渟渊腿上,抬手环住沈渟渊脖颈。   仰头主动送上一个见面吻,感觉到沈渟渊周身沉冷气质渐渐平缓下去,闻清临才轻声问:“这是…什么情况?”   可沈渟渊看起来却并不想多谈,他环在闻清临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就略微添了力道,将闻清临圈得更紧。   薄唇又贴在闻清临耳廓摩挲半晌,沈渟渊才低声道:“已经解决了,只是将一些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收归回来而已。”   想了一下,闻清临便试探问道:“是不是…和你父母有关?”   沈渟渊现在在闻清临面前,真的可以说是完全坦诚了。   除了还没讲过关于家庭的事情。   闻清临感觉得出来,沈渟渊并不是有意对他隐瞒,只是他自己就很排斥提起这个话题本身。   果然,一听闻清临这样问,沈渟渊肩背轮廓就倏然一绷。   片刻后,他才沉沉“嗯”了一声,不过似是怕闻清临多想,他又立刻道:“等今晚回家,我一定都讲给闻老师听。”   闻清临应了声“好”,转而便又偏头吻上沈渟渊喉结,不过此时此刻,安抚远比挑逗要多。   两人并没有温存太久——   沈渟渊工作还没做完,闻清临也同样要画他的新年系列。   不过在开始画画前,想到什么,闻清临又提了一句:“那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当心狗急跳墙。”   或许是被他这句话里的某个词取悦到了,沈渟渊终于低笑一声,点头应道:“知道,我有派人盯着他的。”   闻清临便也放下心来去画画了。   晚上七点,沈渟渊工作结束,闻清临也正好打好了一幅画的底稿,等明天过来完善之后,就可以让沈渟渊在旁边题诗了。   迈巴赫后座,闻清临勾住沈渟渊小指把玩,轻笑道:“沈总回去可要给我想句合适的诗,这就算是我们一起完成的第一个作品了。”   沈渟渊点头,认真应“好”。   黑色迈巴赫在夜色中平缓行进,微微停顿,沈渟渊正要再说句什么,手机就忽然震动一声。   隐约预感到了什么,沈渟渊解锁手机垂眼去看。   看清屏幕上内容的瞬间,沈渟渊眉心就骤然蹙了起来。   闻清临看出他神情不对,一时也顾不得一贯的边界礼仪了,忍不住偏头瞥了眼还亮着的手机屏幕,瞥到一句——   沈总,他两分钟前给您父亲打过一个电话。   这个“他”,应该就是之前见到的那位“x叔”了。   闻清临也不自觉皱了皱眉,他薄唇微张,正要开口问一句,可竟陡生变故——   车外响起汽车疾驰,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摩擦声。   闻清临下意识侧头去看,目光所及,竟就是一辆白色面包车从岔路口冲出,正以疾速向自己这个方向猛冲过来!   那真的是电光火石的瞬间。   闻清临倏然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然紧缩,因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大脑一片空白。   “低头!”   耳边响起熟悉嗓音的低吼。   潜意识里的求生本能倒并不算慢,闻清临整个人已经低头向沈渟渊的方向后倾过去——   是躲避,也是保护。   恍惚之间,能感觉到司机小张已经将油门踩到了最底,迈巴赫正以惊人速度向前飞驰,却还是没能幸免,响起一声巨大轰响——   是面包车车头撞了上来,卡在迈巴赫的斜后侧。   砰——轰!   车玻璃骤然碎裂,天旋地转耳畔嗡鸣的刹那,闻清临竟没有感觉到疼痛。   正相反,他整个人跌入了一个过分有力的怀抱。   迟了两秒,闻清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在撞击的刹那之间,沈渟渊竟然扑了上来,将他紧紧拢入了怀里… 第76章   “闻先生,闻先生你还好吗?这里需要家属签字!”   片刻之后,闻清临才从混杂思绪中勉强回神,抬眸,便对上了面前女医生略显焦急的脸。   他抬手用力抵了抵眉心,低声开口:“抱歉,刚刚走神了,需要我做什么?”   或许是他精神状态看起来实在堪忧,医生并没有不耐烦,而是耐心重复一遍:“这里需要家属签下字。”   边说边将手中纸笔递了过来。   闻清临接过,一眼便瞥到了顶头的字——   常见抢救操作同意书。   视线落在其中某两个字眼上,闻清临眸光就又不自觉微微颤了一颤。   敏锐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女医生又忍不住开口安抚一句:“这只是每个进EICU的病人家属都需要签的,以防万一出现意外情况,不过目前来看,沈总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种话放在一般情况,医生当然不会多说,不过这次情况特殊——   这里是韩氏旗下的私人医院,沈渟渊送来前,韩家掌权者就已经亲自来电打过招呼了。   听了医生的话,闻清临才终于微松口气,他不再迟疑,利落在面前通知书上签下自己大名,转而连笔一起递还给医生,认真道:“多谢您。”   “闻先生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女医生讲了这句话,便又匆匆转身走进了急救室门内。   闻清临目送她背影消失在门后,又眼睁睁看着那扇门缓缓闭合,整个人才脱力般抵上背后冰冷墙壁。   脑袋中依然思绪纷杂,撞得他神经抽痛。   闻清临阖了阖眸,眼前就又第n+1次回放先前车祸之后的画面——   当时,从极度剧烈的震荡中回过神来的瞬间,闻清临第一时间就起身去看沈渟渊的情况。   这一看,心脏就几近停跳。   因为沈渟渊扑上来将他整个人拢进了怀里,且拢得很紧,闻清临竟就真的没有受伤,可沈渟渊额角却被碎玻璃划出了很大一道伤口,正在往外汩汩流血,置于上面的左臂更是鲜血模糊——   玻璃碎片早已透过大衣布料扎了进去。   而这样直观的皮外伤,竟都并不是最令闻清临恐惧的。   最令闻清临恐惧的是,沈渟渊已经昏迷了。   如果不是清晰感知到了他的呼吸还算稳定,闻清临感觉自己真的会当场绷不住发疯。   闻清临现在甚至已经不太能清楚回忆起当时的全部了——   就像是丢了魂,全凭堪堪维持的一线理智行事。   他下意识想要打120,却被驾驶位也才从惊吓中回神的司机小张提醒,沈誉有自己的私人医院,可以直接联系人过来接。   闻清临本已经点头要小张打电话了,却又在倏忽间反应过来什么。   他不确定这次事故和沈渟渊的父母是否有关,但以车祸前看到的那条信息来判断,闻清临觉得眼下情况,再送去沈家自己的医院未必是正确的。   恰在此时沈渟渊的手机振动起来。   这手机倒是真的顽强,屏幕已经碎到不能看了,竟没影响到通话功能。   而很巧的,打来电话的人正是沈渟渊那位发小,韩澈。   对方今天回国,来电时刚刚落地,语气轻快。   可闻清临当然顾不得同他寒暄,只简明扼要讲了当下情况。   等电话那头韩澈再开口,语气就全然变了,先前懒散气质收得干净,沉下声来讲话时竟莫名让闻清临找到了两分同沈渟渊相似的熟悉感。   韩澈直白嘱咐不要送去沈家的医院,就在原地等待,三分钟内就会派人来接。   韩少爷说三分钟就是真的三分钟,医疗设备俱全的急救车到来,医护人员将沈渟渊安稳置于担架抬进车里,并把闻清临和司机小张一起带上了车,一路送来了韩氏的私人医院。   路上韩澈还打来过一次电话,让闻清临放心待在医院,事情后续都会由他来处理。   想到这里,闻清临缓缓吐出口气,又睁开眼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这不是沈渟渊第一次替他受伤了。   即便这次事故客观来讲,本就同自己没什么关系。   但闻清临并不认这个客观。   他只知道在那辆面包车飞驰而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沈渟渊护进了怀里。   沈渟渊是真的用身体在给他做盾牌。   即便是以两人现在的亲密程度,闻清临依然还是被沈渟渊这种仿佛刻进本能里的,对他的保护意识深深震到。   心尖早已酸软得仿佛轻轻一戳,就能滴出水来。   在这个瞬间,闻清临恍然意识到,面对沈渟渊又一次替他受伤甚至躺进了急救室这件事情,他所感觉到的竟并不是担忧无法偿还的不安,而是除了心口饱涨之外,更想要好好回馈对方的坚定——   不是回馈谢意,而是回馈爱意。   意识到这点的刹那,闻清临心尖就又难以自控怦然了两分。   所以…   闻清临又看了眼面前紧闭的门缝,在心中近乎虔诚默念——   沈渟渊,拜托你一定平安出来。   “叮—”   身后电梯忽然一声轻响,打断闻清临思绪。   闻清临下意识回头去看,就对上了一张多年未见,却依然称得上熟悉的脸——   是韩澈。   上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六年半前,那时闻清临大学毕业,沈渟渊和韩澈研究生毕业。   后来闻清临和沈渟渊时有偶遇,倒是没再见过韩澈。   不过这人变化并不大,依然是那张除了沈渟渊之外,少有能让眼光挑剔的闻清临真心实意夸句“好看”的脸。   当然,韩澈的好看和沈渟渊是截然不同的。   韩澈是真的生了副风流相,一双桃花眼稍一流转,就像是含情脉脉。   不过很罕见的,那双桃花眼里此时毫无笑意,只显严肃。   “闻老师,好久不见。”长腿走出电梯,韩澈对闻清临伸出手,率先开口打招呼。   “好久不见,韩先生。”闻清临礼貌应了一声,也伸出手同韩澈轻轻一握。   “叫我名字就好,”韩澈随口讲了这句,便就收回手,抬眼看向急救室依然紧闭的门,转而问,“渟渊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出来,”闻清临如实道,“不过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韩澈神色肉眼可见松了两分。   他又转而收回目光看向闻清临,语气听起来竟有两分关切:“闻老师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想到韩澈会这么问,闻清临一瞬微怔,竟没能第一时间答上话来——   换其他任何人问这个问题,他都不会觉得难答。   可现在,问这个问题的人是韩澈。   闻清临想,韩澈或许是除自己之外,和沈渟渊最亲近的人了。   如果韩澈知道沈渟渊竟是因为护他而受伤的,会不会更希望现在躺在急救室里的人,是他而不是沈渟渊?   不自觉抿了抿唇,闻清临还是坦诚道:“我没事,沈渟渊他…把我护得很紧。”   讲这句话的时候,闻清临很罕见垂了眼,没有同韩澈对视。   可下一秒,却听韩澈明显松了口气,语气真挚道:“幸好你没事,不然渟渊绝对会发疯。”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闻清临猝然抬头看向韩澈,下意识脱口一句:“什么意思?”   或许是看他反应太大,韩澈微怔了一瞬,才语气自然道:“就是字面意思,毕竟闻老师应该能理解的,相比起来,渟渊他肯定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你受伤。”   “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你受伤。”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闻清临又忽然想起了沈渟渊上次替他挨刀之后,讲过的话——   “我不是每次都有这个好运,能替你受伤的。”   沈渟渊将“能替他受伤”称作“好运”。   这是直到现在都令闻清临震惊不已的事情,可韩澈为什么会讲得这样自然而然?   明明和沈渟渊结婚至今,他都还没有见过韩澈。   但韩澈却像是比他更清楚,沈渟渊对他的感情之深一样。   可闻清临并不觉得,以沈渟渊的性格,是会对好朋友倾诉感情生活的人。   有什么念头在闻清临脑海中一闪而逝,实在太快,闻清临没能捕捉到。   他不自觉蹙了下眉,很快便又意识到,现在比起这个问题,更该关注的,显然另有其事——   “事故情况…”闻清临抬眸,转口问道,“有结果了吗?”   说起这个,韩澈眸光倏然沉了下来,他言简意赅答:“肇事司机还在抢救,不过我已经查到了,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那就是人为了。   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闻清临直白问:“谁?那个什么叔?”   先前闻清临已经给韩澈简略描述过了怀疑人选的特征,当然就是白天在沈渟渊办公室碰到的“x叔”。   却不想韩澈摇了下头:“你说李年?不,他没那么大胆,他只是个导-火-索而已。”   “嗯?”闻清临愣了愣,“那是…?”   韩澈没有立刻出声。   他垂眼看了闻清临两秒,再开口,嗓音莫名压得更低了两分,近乎透出股难言的沉郁味道,他一字一顿道:“是渟渊的父母。” 第77章   韩澈话音落下的瞬间,闻清临倏然瞪大了眼睛。   这六个字简直如同一记惊雷,在闻清临耳畔炸开。   他脱口一句:“为什么?”   竟有父母想要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这个念头在闻清临脑海划过一瞬,就又蓦然被他打断了——   不,闻清临在这一刻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那辆白色面包车当时冲撞而来的方向,本就是冲他来的。   但这又是为什么?   闻清临感到无比匪夷所思,且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就算沈渟渊父母想要谋杀的人是他,就算沈渟渊没有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将他护进怀里,可毕竟他们当时就坐在一辆车里,这么大的事故,沈渟渊的父母就真的能确保他们儿子毫发无伤吗?   还是说…   他们其实根本不在意沈渟渊死活?   意识到这种可能的瞬间,闻清临呼吸都滞了一瞬。   “借一步说话?”韩澈忽然开口,将闻清临拽回神。   闻清临抬眼,见韩澈指了一下一旁吸烟区——   是透明玻璃房,站在里面同样能够看到急救室门口的情况。   确认了这点,闻清临才点了下头。   两人一同走到了吸烟区里,韩澈从口袋中摸出盒烟,朝闻清临晃了晃:“介意吗?”   闻清临扯了下唇:“给我一支,谢谢。”   韩澈明显愣了一下。   知道他在想什么,闻清临语气略松了两分,轻笑道:“沈渟渊最初知道我抽烟时候也很惊讶。”   韩澈这才回神,边应了声“确实没想到”,边利落递了支烟过来。   闻清临接过那支烟送至唇边,婉拒了韩澈要为自己点烟的绅士行为,只是从他手中接过打火机,自己点燃了,就把打火机还了回去。   深深吸了一口,闻清临总算感觉到一直抽痛不止的大脑神经得到了片刻舒缓。   韩澈也点了支烟深吸一口,终于起了个话头:“渟渊家里情况,他以前同你讲过吗?”   闻清临忽然觉得今天这支烟格外苦涩,他抿了抿滤嘴,还是摇头如实道:“还没来及讲,我只知道…他应该和他父母关系不太好。”   “关系不太好…”可韩澈听后,将这五个字重复一遍,竟蓦然笑了一声。   笑声里嘲讽意味很浓。   片刻后,他才掸了掸烟灰,淡声道:“渟渊和他父母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好坏。”   这句话是真把闻清临听愣了——   什么叫没有关系好坏?   即便是像他家里这种情况,也可以很直白讲,他和家里关系很差。   可韩澈的下一句话,闻清临就立刻明白了——   韩澈说:“因为自渟渊出生的那天起,就是被彻头彻尾当作工具的。”   人对工具只有利用,当然无从去谈关系好坏。   “沈老爷子也就是渟渊的爷爷,放权很早,在渟渊出生前一年,老爷子就决定退位让贤,把沈誉整个交到儿子手里了,他就两个儿子,一个是渟渊他爸沈达,另一个是渟渊的小叔沈跃。”   不给闻清临震惊发愣的时间,韩澈已经条理分明叙述下去。   “一般来说,家业更习惯于交给长子,不过沈家是个例外,因为沈跃无论是能力还是品性,都比他哥要强出不少,因此当时最终得到继承权的,就是沈跃。”   韩澈吸了口烟,眼底划过一瞬讥讽神色,他继续道:“眼看自己斗不过弟弟了,沈达当时觉得,自己对比弟弟唯一的优势,就是弟弟年轻还没有成家,而他已经结婚了,只要尽早生出个儿子,从小培养,就还能有机会重掌权力。”   闻清临顿时就明白了韩澈的意思——   这就类似古代争夺皇位一样,自己争不上了,还可以培养自己的儿子当作傀儡,只要能一直牢牢掌控好儿子,那等儿子长大成人有机会继承皇位的时候,自己当然也就重新掌权了。   所以韩澈才会说,沈渟渊自出生起就是被当作工具的。   当作争夺权力的工具。   “可以说渟渊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噩梦就开始了,”韩澈垂眼看着指间火煋明灭,语气没什么起伏,却无端听起来就显得压抑,“严格到称得上变态的培养训练本身倒还是其次,毕竟渟渊那小子是真天赋好,学得再多也不至于很吃力,真正的痛苦是,他从小就被洗脑式灌输的,类似‘任何欲望都是可耻的,都是绝对不被允许存在的。’这种荒谬言论。”   听到这里,闻清临隐约感觉到了,沈渟渊向来表露出的温润内敛模样从何而来——   那或许并不仅仅只是伪装,而是长年累月的收敛与强压。   只是…   闻清临想,所谓的“灌输”,恐怖绝不只是言语教导这么简单。   果然,就见韩澈又吸了口烟,边将烟头熄灭在一旁,边往下道:“至于是怎样灌输的,我简单举例给你听一听。”   “渟渊从出生起就没玩过玩具,他父母当然不会给他买,亲戚朋友送来的,自然也全部被收了起来或者直接转送出去,总之,没有一个到过渟渊手里。   渟渊三岁那年,被带去一场圈内宴会,那场宴会小孩很多,其中也有我,一群小男孩拿着   手里玩具枪玩起了枪战,只有渟渊一个人没有玩具枪,就站在假山后面背古诗,我从小就爱玩,也比他大三岁,当时看他一个人背诗好可怜,就把自己的玩具枪给他了,带着他一起玩…   只是后来过了很多年我才知道,那是渟渊第一次被“教育”,因为那天他回家之后,第一次主动提出说想要一把玩具枪,但结果就是他被关在房间里,背了整整八个小时古诗,从下午四点一直背到晚上十二点,中途甚至没让他吃过饭喝过水,一直到被从房间里放出来,沈达还跟他说,要他保证以后都不会再说“我想要”这种句式,才准许他去睡觉。”   闻清临听到这里已经完全震惊了,饶是想到了所谓的“灌输”绝不简单,也是真没想到竟会夸张到这种程度——   外人眼里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沈家小少爷沈渟渊,在年仅三岁这样一个稚嫩的年纪,竟就要遭受到这样严厉的惩罚,而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他想要一把绝大多数同龄男孩们都有的玩具枪而已。   直到指间那支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烟灰灼了一下闻清临手指,烧灼痛感才将闻清临生拽回神。   闻清临丢了烟头,压下心尖弥漫开来的苦涩心疼,示意韩澈继续。   韩澈便又举了两个例子——   一个发生在沈渟渊七岁那年,自三岁时的那次教训过后,沈渟渊竟就真的没再讲过“我想要”了,但那时他毕竟还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很容易对外界感到好奇,因此七岁这年,偶然在学校看到了一个同学带的乐高模型,沈渟渊就又感兴趣了,只不过这次他没再回家说“想要”,而是直接用自己偷存下来的压岁钱,要同学帮他买一个,只是…   只是这乐高确实买回来了,沈渟渊也确实自己拼成功了,可周末带回家里却被他母亲发现了,才拼好的乐高就被他母亲直接从四楼丢了出去,摔得稀烂,不仅如此,那个周末沈渟渊还一直被关在房间里做奥数题,比这更过分的是,白天做题,到了晚上沈渟渊父母竟还不让他睡觉,反而把他赶去了庭院里罚站,一站一整晚,恰好那天来了冷空气下了场大雨,沈渟渊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又受凉发高烧,竟就直接昏了过去,可等他昏迷醒来时,不但没有得到分毫安抚,沈达反倒严词告诉他:“这就是怀揣不应有的欲望所要付出的代价。”   另一件发生在沈渟渊十二岁时,因为从念小学起就被父母要求跳级,因此沈渟渊小学只念了四年,初中念了两年,十二岁就已经初中毕业了,那个暑假他看到了韩澈的单反相机,开始对摄影感兴趣,于是便同韩澈一起报名了一个摄影兴趣班,原本是连续十天课程,可上课的第二天,沈渟渊就被怒气冲冲的沈达当着兴趣班所有老师同学的面,强制带走了,接下来那一整个暑假,除非必要,沈渟渊都没再被允许出过门,那长达两个月足矣称得上软禁的生活给了沈渟渊重重一击,让他切身体会到,他根本无法逃脱他父母的管控,至少在当时不可能。   “那两个月我一直都没见到渟渊,”韩澈望着虚空出了片刻神,讲了这么多话,他声音已经染了些微哑意,“等再见面已经是高一开学了,好像沈达当时特意和学校打过招呼,没把我和他分到一个班,不过毕竟在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碰面的机会还是不少,我当时就觉得他变化很大,比以前更沉默寡言了,小小年纪看起来比一群比他大至少三岁的人都老成。   他好像真的长成了他父母一直希望的那样,很优秀,非常优秀,无论大小考试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名,而同时,所有高中生感兴趣的东西,无论是篮球还是游戏,亦或是什么早恋赛车,他看起来都毫无兴趣,我基本看不到他情绪波动的时候…总之,他那时候确实优秀得像台机器,同样,也好像真的无欲无求得像台机器了。”   听韩澈这样描述的时候,闻清临不自觉在脑海中勾勒起少年时期的沈渟渊模样,却发现时而熟悉时而陌生。   熟悉是因为,闻清临见过不少沈渟渊无波无澜的模样,曾经,他也总是不乐意看到那副模样,总是一看到就忍不住用各种手段去打破。   而陌生却是因为,闻清临同样也见过不少,沈渟渊不那么无波无澜,反而情绪波动明显的时刻。   并不真的那么像台机器。   不过闻清临并没有打断韩澈的回忆,而是听他继续道:“这种情况一直贯穿了渟渊的高中三年,我虽然比他大三岁,但那时候也毕竟就是个高中生,对他们家情况看得不是特别明白,我就是看他这样觉得不舒服,总想带他玩,因此在终于高考结束,又恰好碰上他父母都去国外出差一周的机会,我就想把他也带出去旅游一周,为此特意还做了不少计划…   他原本是同意了的,可却临出发前一天又说什么都不肯去了,我最初以为他是被初中毕业那两个月关怕了,留下心理阴影了,所以不敢走,还是要留在家里,但后来才知道这小子竟然也没留在家里,而是一个人找了个海城周边的山庄里待了一周,每天与世隔绝,日常就是看书喝茶练字…我当时还小,知道的时候特别不能理解,不明白他才十五岁,怎么就把自己活成这样了…后来才明白,他不是怕,也不是真的多喜欢喝茶练书法,他只是长年累月在他父母那种变态压抑下,把真实的自己,人之常情都会有的最普通的欲望,都敛得太深了,好像我们生活里的种种世俗快乐,都没法再打动他了。”   闻清临薄唇微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问,却又都悉数卡在喉咙里,连讲一个字都觉得干涩。   韩澈又兀自陷在回忆里静默了片刻,才掸了掸烟灰,继续道:“不过自大学起,或许是因为终于可以住校了,和他父母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他状态也相对好了一些,至少能偶尔看到笑容了,不过那种笑容也总是很浅淡的,就好像只是停在表面,出于礼貌笑一笑而已…”   这种状态的沈渟渊对于闻清临而言倒并不陌生,两人结婚之初,沈渟渊就总给闻清临这种感觉——   很温和,绝不冷漠,但却显得浅淡而疏离。   “真正有所转变,”又听韩澈道,“是在渟渊大四那年。”   “大四?”或许是这年正好是闻清临大一入学,闻清临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又忍不住问,“为什么?这年是发生了什么吗?”   可这一次问题出口,却没有立刻等来韩澈回答。   韩澈吸了最后一口烟,在烟雾缭绕间垂眼看过来,眸光难辨,他在心里回答——   因为这一年,渟渊遇到你了。   时至今日已经过去十年之久,可韩澈到现在却依然记得第一次发现沈渟渊有转变的那一天。   那是那年国庆假期前,校内组织一年一度的篮球赛。   过去沈渟渊当然从没有参加过这种比赛,高中没有,大学前三年也没有。   可那一次却破天荒参加了,别人都猜他是想在毕业之前留下些许属于学生时代的回忆,可只有韩澈知道,这绝对不是真实原因。   那时他和沈渟渊是同年级并不同专业,他学摄影专业,而沈渟渊在家庭要求下学金融。   那场篮球赛很巧的,就是他们两个学院比。   他们做了十数年好兄弟,那倒是第一次在场上做对手。   最初不清楚沈渟渊篮球水平,毕竟很少见沈渟渊打篮球,韩澈还想适当放下水,怕自己这心思深沉很多年的好兄弟好不容易打次篮球,再输得太惨烈,回头更自闭了…   可开场三分钟,韩澈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沈渟渊这人真就是天赋流,做什么都能做得好,明明平时也基本没见他练习过,可他打起篮球来的技巧姿势,却都熟练得像个老手。   更重要的是,投篮准头一绝…   别说放水了,韩澈是必须得全力以赴,才能勉强跟沈渟渊较个高低。   那场篮球赛观众极多,打到最后其他同学根本配合不上他们节奏,可以说就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双人秀。   当然,韩澈是被迫“秀”的那个。   他最初想不明白沈渟渊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忽然要参加篮球赛也就罢了,竟还每分每秒每个动作都秀得像公孔雀开屏——   和他一贯的早熟沉稳模样亳不相符,倒是有了两分那个年纪的少年人,所独有的风发意气。   因此韩澈一边无奈应付,一边却也真的欣慰又稀奇。   而直到那场比赛结束,沈渟渊最终以一个三分球取胜,赢过了韩澈。   在全场快要把场馆房顶掀翻的尖叫声浪中,韩澈看到秀了全场的沈渟渊,第一次偏头看向观众席。   韩澈下意识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于是在那一刻,终于知道了沈渟渊这所有转变的来源——   那里坐着一个男生,韩澈认识,姑且能称作他的同院学弟。   相貌出众得像画,气质也出尘得像画。   大一一进校就获得了极高关注,本人却好像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   韩澈还清楚记得,前不久沈渟渊才问过自己,这个男生的名字。   那是韩澈所有记忆中,沈渟渊第一次关注一个陌生人。   那正是闻清临。 第78章   面前人愣神时间实在太久,闻清临一瞬犹豫,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叫了他一声:“韩澈?”   “嗯?”韩澈下意识应了一声,又迟了两秒才终于回神,他将手中早已经燃到底的烟头丢掉,抬手抵了抵眉心,才扯唇笑了一下,“抱歉,走神了。”   顿了一下,韩澈续上先前话题,语气自然道:“大四那年…渟渊终于成年了,在家庭方面,成年人总是拥有更多的自主权,不是吗?”   从之前闻清临问出那句“大四这年是发生了什么吗?”,韩澈就已经意识到了——   沈渟渊到现在还没有告诉闻清临,他这场历经十年之久的暗恋。   韩澈当然无奈也焦急,恨不得把自己这一路看过来的,能回想起来的都一股脑儿倒给闻清临听。   但最终他也没真的这么做。   他这位好兄弟向来心思深沉,又很有自己的主意,他肯定不会贸然多说什么。   再者,沈渟渊从出生起,在感情方面拥有的就实在太少了,韩澈想,沈渟渊理应拥有一个,能将这十年汹涌却又克制的爱意,亲口说出来的权利与机会。   任何人,即便是他,也不该代劳。   听韩澈这么说,闻清临不自觉蹙了下眉——   虽然韩澈这话逻辑上完全顺畅,沈渟渊大四那年确实成年了,而在家庭方面,成年确实意味着拥有更大的自主权。   所以沈渟渊终于有了转变,终于逐渐摆脱了父母的变态管控,很合理。   但或许是因为韩澈先前愣神的时间真的太久,亦或许是某种确实堪称直觉的东西,闻清临总觉得,那年或许还曾发生过什么,让沈渟渊真正转变的事,或者人…   但这念头本就来得莫名,韩澈也根本没给闻清临深思的时间,就又继续道:“再后来的情况闻老师应该已经大致能猜到了,渟渊研究生期间就已经在他父母要求下进了沈誉,当时沈誉掌权者还是渟渊的小叔沈跃,沈跃其实对渟渊还算不错,可能也是因为他自己没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看开了总有一天公司还是会到渟渊手里,因此在公司里已经开始小部分放权,而渟渊自身能力强,当时接手的项目可以说就都是稳赚不赔的…   不过沈跃命薄,渟渊研究生毕业的第二年,沈跃还不到五十岁,竟就突发心脏病去世了…这件事情是真的突然,渟渊父亲沈达也没想过自己弟弟会去得这么早,当即就又想踢开渟渊这个傀儡,自己当权了,但很显然,那时候他已经根本不是渟渊的对手了,所以最后还是渟渊掌了整个沈誉,从那年到现在已经快六年了,渟渊早就不受制于任何人了,不然他父母也不会狗急跳墙出此下策,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车祸…”   讲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韩澈神态语气中已经流露出毫不遮掩的讥讽与厌恶。   闻清临没有立刻开口,他还在认真思考韩澈的话。   韩澈相当于给他简略复盘了沈渟渊二十八年半的人生,不过闻清临还是有些疑问的,比如——   “沈渟渊他爷爷,一直不知道他父母这么对他吗?”   闻清临能够感觉得出,沈渟渊对他爷爷还是很敬重的,不然当初提出和自己结婚,也不会是因为爷爷操心了。   果然,就听韩澈道:“早年一直不知道,老爷子当初彻底放权就是为了带老伴儿出去旅游享受生活的,每年在海城的时间都很少,等他知道时候就已经是渟渊高中毕业那年了,其实当时甚至连大学沈达都不准渟渊住校,那次渟渊反抗得比较厉害,两边闹大了老爷子才知道,老爷子发了好大脾气,最后是他拍板让渟渊大学住校去了。”   闻清临顿时了然,明白了沈渟渊对爷爷的敬重从哪里来——   可以说,是沈渟渊的爷爷给了沈渟渊第一次脱离他父母变态管控的机会。   “那…”闻清临又顺着问道,“当初沈渟渊小叔去世之后,是沈渟渊的爷爷希望沈渟渊接手沈誉吗?”   这其实是闻清临最大的疑惑——   经韩澈之口讲出来的,沈渟渊成年之后的成长与选择,乍一听去是很顺畅的。   无非是终于摆脱了长期管控,自己成为真正的掌权者。   但闻清临并不觉得,沈渟渊真的想当这个所谓的沈誉掌权者。   毕竟只要沈渟渊在这个位置上坐一天,他和沈家就有一天的关联。   而理论上说,其实他自大学毕业起,就绝对有能力去国外,至少是去其他城市读研,之后再做自己喜欢的职业,或者是干脆自己重开个公司…   总归以沈渟渊的能力,闻清临毫不怀疑,无论选择做什么,沈渟渊绝对都能做得很好。   或许确实比不得沈誉这种祖辈的积累,但那至少是真正自由的。   可沈渟渊并没这么选,他甚至从始至终,都没选择离开过海城。   除了因为敬重的爷爷希望他这么做之外,闻清临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然而闻清临这个问题出口,韩澈竟就又沉默下来。   垂落过来的目光再次有一瞬显得难辨——   沈渟渊为什么不离开?   沈渟渊当然也想过离开,世人都爱自由,又遑论是沈渟渊这样从出生起就一直被压抑,从没得到过自由的人。   他原本确实比任何人都渴望自由,也比沈家的任何人都更想逃离沈家,甚至彻底脱离关系。   但最终却还是没离开,还是留下了。   只因有了牵绊,就再也走不掉了。   可这“牵绊”到现在,竟还都并不知道自己是“牵绊”…   一想到这里,韩澈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是真的急,沈渟渊再不醒过来,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把他这位好兄弟十年心酸暗恋史,都给闻清临这位正主倒个干净了…   可再忍不住,也必须得忍。   深深吸了口气,韩澈敛了思绪,点头含混答:“老爷子确实是希望渟渊来接手。”   这其实是在玩文字游戏——   他这句话是实话,也是闻清临猜测的原因,但这并不是沈渟渊最终选择留下的原因。   不过现在这么说出来,乍一听去就像一种肯定回答。   韩澈不确定闻清临过多久会反应过来,因此他讲了这句,立刻就把话题接了下去:“过往大概就是这样了,再跟你聊两句最近的…元旦前渟渊在国外出差,我跟他在巴塞罗那见过一面,郑家有个小男孩故意巴结渟渊,还发那种似是而非的朋友圈的事情,闻老师应该知道?”   话题跳跃太快,闻清临微愣一瞬,才点头道:“对,我知道…”   他还记得也就是因这件事情而起,他开始审视自己对沈渟渊的情感变化。   后来沈渟渊告诉他事情已经解决,也提过一句是和他父母有关,但后来因为一直没聊过父母,闻清临都快把这件事情忘了。   直到现在又被韩澈提起。   “最开始你同渟渊结婚时候,沈达他们没当回事,”韩澈简明扼要道,“直到近期,应该是你去渟渊公司逐渐频繁了,他们也逐渐听说了你和渟渊之间的一些相处…所以就把主意打到这个方向上来了。”   韩澈讲得比较含蓄,但闻清临还是听懂了——   虽然沈渟渊现在已经是沈誉绝对的掌权者了,但很显然,沈誉内部还是会有一小部分他父母的耳目的,比如今天被闻清临撞上的那个大叔李年。   闻清临和沈渟渊在公司里本就不避讳什么,加之沈渟渊办公室就挂着闻清临的画,甚至还有一次因为合作方夸了闻清临,就像个昏君一样在合作中让了不少利。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样的事情当然都是会被沈渟渊父母知道的。   他们已经很明确知道没法掌控沈渟渊了,但如果能掌控沈渟渊的枕边人,或许同样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只是…   只是从始至终,沈渟渊的父母都没联系过闻清临。   闻清临微微蹙眉想了两秒,就把这其中弯弯绕串了起来,他脱口便问:“所以当时郑家那个小男孩,是沈渟渊父母在背后指使的?”   韩澈勾了下唇,点头道:“闻老师果然够敏锐。”   理论上说,在知道沈渟渊待闻清临明显不同,甚至闻清临能够影响到沈渟渊的处事决定之后,沈达他们应该是会想要联系,或者说拉拢闻清临的。   但或许是在联系拉拢前,肯定也调查过闻清临,看出来闻清临的性格并不是个好拿捏的,因此他们就换了条思路——   很显然,在沈达夫妻眼里,利比什么都重要,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所谓的真爱,因此觉得沈渟渊对闻清临的不同,也不过是暂时看上了这副皮囊。   那就换来一副相似的皮囊好了。   他们最终选定了郑家老三,一个比闻清临年轻,却又在相貌上和闻清临略有些许相似的男孩。   为了力求相像,他们还特意找人偷拍闻清临的照片,想要让男孩模仿闻清临的神情。   当时沈渟渊又恰好远在巴塞罗那出差,这个男孩就恰到好处出现在了酒会上。   不得不说沈达夫妻这算盘打得是真不错,如果沈渟渊对闻清临不是真爱,倒真有可能中了计,顺理成章和男孩发生些什么,等男孩上位成功,沈达夫妻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但可惜了,沈渟渊根本不随他们愿。   沈渟渊不但对男孩无动于衷,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厌恶,彻查到底,最后不但查出了背后指使,还顺便查出了郑家一个不大不小的把柄,给了郑家不算致命,但却足矣警告的一击——   既是警告郑家,也是隔空警告沈达夫妻。   让他们休想再打这方面的主意。   “沈达这一次输得彻底,”韩澈嗤笑一声,继续道,“再加之渟渊元旦在巴塞罗那谈的项目非常成功,可以说是给沈誉海外市场拓了一条全新的路,沈达自然是又生气又眼红,而等渟渊回来之后,又一直在整顿公司内部,最近的也就是直接导-火-索,闻老师应该已经猜到了…”   说到这里,韩澈稍一停顿,闻清临立刻便反应过来:“李年?”   “没错,就是李年,”韩澈点了点头,终于把话题收束到了这次的事故上,“李年本来就是沈达的人,在沈誉这么多年没少给自己谋好处,给渟渊添麻烦,渟渊留了他这么久,这次终于找到合适时机把他彻底踢出去了,而这一连串下来对沈达打击很大,大概沈达终于是觉得大势已去了,直接发了疯想干票大的,所以就有了这次车祸。”   到这里,闻清临已经彻底捋清楚了——   他确定了,当时那辆白色面包车,目标确实就是他。   沈达夫妻或许是终于意识到了,沈渟渊对他的感情够深,并不只是喜欢一副皮囊,因此干脆“得不到就毁掉”,既然不容易拿捏他,那干脆就策划一起谋杀,他死了或者残了,沈渟渊情绪肯定大受影响,很可能就无心工作了,到时随便出两个差错,沈达都有机会运作,把权力夺走。   或者干脆连沈渟渊一起撞死撞残了,那事情就变得更简单了,沈誉掌权者的位置,就非沈达莫属了。   只能说他们从始至终,就真的没有对沈渟渊有过一分一毫的所谓血缘亲情。   闻清临越想神色越沉,整颗心脏都被堵得发闷。   注意到他的神情,韩澈犹豫一瞬,又补上一句:“不过闻老师放心,类似事情绝对不会再有了,现在有我盯着,等渟渊醒来之后…他肯定也会立刻采取措施,不会再允许沈达他们有发这种疯的机会了。”   韩澈或许比现在的闻清临更清楚,这件事情有多触碰到沈渟渊的底线——   沈渟渊不会允许任何人想要伤害闻清临。   闻清临“嗯”了一声,目光就又不知道第多少次,落在了紧闭的急救室门上。   他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一刻这般想要见到沈渟渊,想要和沈渟渊说话,想要和沈渟渊接吻,更做尽所有亲密之事。   沈渟渊,闻清临在心里一遍遍默念,拜托你快醒过来,只要你醒来,无论你想要什么,想怎么样,我都愿意给你。   或许是冥冥之中,沈渟渊真的听见了闻清临的心声,急救室一直紧闭的门,在这个刹那骤然被从内推开了。   闻清临眼眸微颤,他罕见动作比大脑更快,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推开了吸烟区的门,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急救室门口。   于是下一秒,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被缓缓推出来的沈渟渊。   依然是双目紧闭的,面色苍白,额头和手臂都被包扎得很明显,身上连着闻清临叫不上名的监测管线。   闻清临薄唇张了张,却没能发出声音。   还是一旁韩澈焦急开口:“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认出了他,语气很恭敬:“二少和闻先生放心,沈总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内脏损伤,主要创伤就是额头和手臂的外伤,加上两根肋骨闭合性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但整体并无大碍,经过修养就都能慢慢恢复。”   医生话音落下,闻清临闭了闭眼,终于感觉到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脏,在这一刻重重回落。   他也终于能顺利发出声音了,只是嗓音比起平时要哑很多:“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其实沈总刚被推进急救室之后就醒过一次了,脑部没有其他损伤,轻微脑震荡的昏迷一般并不会超过半小时,”医生边说边看向闻清临,斟酌语气道,“沈总醒的时候意识还不太清醒,好像叫了一声闻先生的名字,之后我们给他注射了全麻以作检查治疗,所以现在只是因为麻药昏迷,大约再过半小时,麻药劲过去就会醒了。”   略一停顿,医生又补充道:“但轻微脑震荡的病人清醒过后,可能会出现短暂失忆,或者头痛恶心之类的症状,有任何问题随时呼叫我们就好。”   闻清临立刻点头道谢,和韩澈一起随医生把沈渟渊推回了病房。   医生离开之后,闻清临干脆在病床边坐了下来,把陪护沙发留给了韩澈。   却不想韩澈没有坐下,而是摆手道:“我先回家一趟,等明早再过来。”   闻清临愣了愣:“你…不等到沈渟渊醒来吗?”   “知道他没事很快会醒就行了,”韩澈终于露出了今天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那双桃花眼弯起来,还揶揄朝闻清临轻轻一眨,顿时就让闻清临找回了两分记忆中这人惯有的懒散风流模样,听他轻笑道,“渟渊这小子绝对的重色轻友,相信我,他醒过来睁开眼最想见到的人是你,不是我。”   闻清临被这话逗笑,也终于弯眼笑了一下,抬手朝韩澈挥了挥,目送这人潇洒转身出了病房,又仔细将病房门关好。   病房内彻底安静下来。   闻清临目光就又不自觉落在了沈渟渊脸上——   沈渟渊的五官是真的很富有攻击性的那种,就连现在这样闭眼安睡,这种攻击性都并没有被削弱太多。   可现在的沈渟渊在闻清临眼里,却像只需要好好爱抚的可怜狗狗。   这么想,闻清临便也这么做了——   他微俯下-身去,轻轻吻了吻沈渟渊额头。   力道格外珍重,生怕把这现在像易碎品一样的人碰坏了。   沈渟渊当然对此是暂时做不出什么反应的。   闻清临又坐好了,解锁手机去看时间——   才过去五分钟,按照医生说的,还要过二十五分钟沈渟渊才会醒。   脑袋里依然思绪纷杂,需要慢慢消化整理,闻清临干脆随手点开了微博,想要暂时放松一下情绪。   而很巧的,他一刷新,就刷出了一条新推送——   这个博主就是上次发布“Secret”要在海城开线下签名会信息的那个,而她的最新微博同样和这件事情有关,竟是转发了那个冒牌货的澄清道歉声明。   闻清临挑了挑眉,立刻便点开了这条声明,迅速浏览而过。   冒牌货在声明中先是澄清了自己并不是真的“Secret”,之后详细解释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和闻清临原本猜测大差不差——   无非就是因为自己原本也是个摄影师,但一直人气不够,又在偶然中发现了自己外形和“Secret”有相似之处,就一时鬼迷心窍,把主意打到了粉丝众多却已经退圈的“Secret”上,想要借此机会收获粉丝,再顺其自然说“转型”,以后都发布自己的作品。   只是他这件事情根本没来及实施多久,更是没来及什么转型发自己的作品,就被真的“Secret”发现了,不得不出面澄清道歉。   而也因为被发现得早,没有对“Secret”的粉丝们造成什么实质损失,因此沈渟渊只是要求他澄清道歉了,并没有再做进一步处罚。   这条声明热度已经很高了,闻清临随手点开评论区,竟发现很多人都在@“Secret”,高呼求“Secret”复出。   闻清临心思微动——   他现在已经很清楚“Secret”当时为什么会退圈了,无非是沈渟渊和他结婚之后,怕吓到他,当然不敢再在家里拍那样的照片。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顾虑已经解除,那么,“Secret”是不是真的可以复出了?   甚至…   甚至或许还不止复出。   心思逐渐活泛起来,闻清临又起了逗弄的心思,确定了自己登录的就是“Complusion”这个微博号,闻清临干脆点开了“Secret”微博,在他最后那条退圈微博下,和其他一众粉丝一样,先评论了一句——   男神求复出!   不过比其他粉丝们,闻清临更多一句——   复出之后,考虑一下和我合作吗?   已经能想到这条评论很快就会掀起“狂风暴雨”,闻清临满意勾了勾唇,退出微博锁屏手机,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目光再次落回沈渟渊脸上,可这一看,闻清临却发现了不对劲——   他不确定沈渟渊是在昏睡中做梦了,还是快要醒过来了,只觉得沈渟渊耳根比起之前的苍白略微泛了淡红,呼吸也显得急促了两分。   怕沈渟渊是有哪里不舒服,闻清临就又蹙起了眉,抬手便要去按一旁呼叫铃,可他手指堪堪触到呼叫铃,在要按下去的前一秒钟,沈渟渊竟忽然闷哼一声,之后就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比预期时间要早,闻清临一时甚至没反应过来,依然保持着手臂抬起的愣怔模样。   视线相对,沈渟渊也没有立刻开口讲话,似是还不完全清醒。   片刻之后,还是闻清临率先回过神来,他立刻放下手臂原坐了下来,语气小心,开口问了一句:“沈渟渊?你醒了吗?”   想起之前医生说的“可能会出现短暂失忆”,闻清临不太确定,忍不住抬手在沈渟渊眼前轻轻晃了晃,又轻声问:“你现在…认识我是谁吗?”   沈渟渊依然没有立刻出声。   闻清临越来越担忧,又准备起身去按呼叫铃,可手腕却被沈渟渊轻轻攥住了。   这人现在就是个脆皮病号,闻清临当然只敢顺着他的力道,立刻就坐好不动了。   下一秒,沈渟渊终于开了口,嗓音还带着久未讲话所独有的喑哑:“认识,是我男朋友。”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甚至还微微勾了勾唇。   于是静默的人就变成了闻清临。   他现在的感觉很奇妙——   既轻盈得像在云端上飘,又好似四肢绵软无力,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太久,终于乍然坐在了暖炉旁。   就一动也不想动了。   半晌,他轻轻眨了眨眼,竟眨落下一滴泪珠,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哭了。   那滴泪珠顺着闻清临的脸颊一路蜿蜒而下,最后坠落在沈渟渊被面上,氤氲开一小片湿痕。   沈渟渊呼吸骤然就急促了两分,他一只手依然没放开闻清临手腕,另一只手就挣扎要去按床边的按钮。   可或许是因为那条手臂受伤严重需要清创,因此麻药更足,现在还不是很听使唤,摸索半晌也摸不到按钮。   “你做什么?”闻清临看他动作顿时就急了,立刻道,“你需要什么都跟我说,不要乱动,你肋骨还有两条骨折需要静养的!”   沈渟渊这才听话不动了,只低声道:“想坐起来。”   闻清临应了声“好”,就按下了床边按钮,缓缓把床头升了起来。   不过升得并不高,还是让沈渟渊半靠在床头的。   一坐起来,沈渟渊好用的那条手臂就又抬起,将闻清临整个人圈进了怀里。   之后,他低下头,遵从本心,珍之重之却又不失旖旎,舌尖探出,轻轻舔去了闻清临眼尾泪痕。   酥麻痒意顷刻便顺着闻清临眼尾,一路滑至后脊轮廓。   闻清临正要嗔沈渟渊一句“一醒就这么玩”,可还没来及张口,却听沈渟渊贴在他耳边,沉声讲出一句:“清临,对不起,这次让你担心了。”   闻清临瞬间顿住——   沈渟渊讲这句话的语气太沉太重了,尤其是那句“对不起”,一听就能听出来,他根本不只是在为“让你担心了”道歉,很显然,沈渟渊应该已经将这次事故猜出大概了。   他的歉意,来得远比“让你担心了”要深重很多。   闻清临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现在已经知道了沈渟渊家里的情况,闻清临只觉得连心疼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再让他一从急救室出来,就因为和家庭有关的事情对自己道歉?   故意绷起了神色,闻清临眯了眯眼,认真道:“沈渟渊,你最好想清楚,现在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沈渟渊身形微顿。   隐约明白了闻清临意思,沈渟渊环在闻清临腰间的手臂就又微微施了力道,将闻清临圈得更紧。   “不道歉了,”他又偏头吻了吻闻清临耳尖,从善如流转而道,“不想说这个,想说…想说我在急救室里醒过一次,当时不太清楚自己身体情况,很怕以后都再也见不到闻老师了。”   讲到最后半句时,沈渟渊声线中甚至都染上了些微颤意——   闻清临知道,这是沈渟渊的真实想法。   是无尽的后怕与心悸。   而他亦然。   眼眶又发起了酸,闻清临抬手回抱住沈渟渊,指腹不断在他后背轻抚,又勉强分出一线理智问:“你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渟渊立刻答:“没有,闻老师在这里,我哪里都很舒服。”   懒得戳穿这人故意卖乖,闻清临哼笑一声,终于不再忍耐,他闭上眼睛微仰起头,唇瓣贴合上了沈渟渊薄唇。   沈渟渊一瞬怔愣,刹那后便就反客为主。   这个吻注定同以前有过的任何一个吻都不尽相同——   这个吻里,被闻清临和沈渟渊一同倾注了太多不曾有过的,又难以言表的汹涌情绪。   有珍重爱意,更有失而复得的惊喜,亦有绵长不绝的心疼。   空荡病房里,他们吻得安静又炽热。   不过闻清临还算是堪堪绷住了一丝理智的弦,还记得沈渟渊是个才醒过来的病号,因此并没有将这个吻进行太久,就强行将沈渟渊的舌尖抵了出去。   迎上沈渟渊明显欲-求不满的神情,闻清临不得不偏开视线狠心道:“还是先让医生来检查一下,确定都没问题了,我们再继续…”   可沈渟渊却摇了下头,低声道:“先不叫医生。”   闻清临不解:“为什么?”   沈渟渊就又不出声了,可看着闻清临的目光明显欲言又止。   闻清临现在对沈渟渊是真的很有耐心,他还特意放缓了嗓音,轻声问:“嗯?为什么现在不想叫医生?”   或许是此时的闻清临是真罕见温柔,亦或许是暂时实在别无他法了,沈渟渊片刻斟酌之后,还是忍不住牵着闻清临手腕,隔着单薄绒被,将闻清临的手引到了…   “清临,”沈渟渊终于开口,哑声问,“帮我一下,可以吗?”   闻清临手指触到的瞬间,整个人就惊到了。   “你…”他难以置信道,“你这种时候都能发Q?”   饶是一贯对这种事情无比坦荡的闻清临,都有被沈总震惊到。   或许是因为闻清临此时神情看起来实在太过惊讶了,沈渟渊眸底罕见划过一瞬赧然,他不得不低声解释:“不是刚刚起来的…是我之前做了梦,从醒来时候一直就这样…”   闻清临难得失语。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先前看到这人耳根泛红呼吸急促,并不是什么不舒服,而是做美梦了!   闻清临是听说过全麻之后人会很容易做梦的,可谁知道正人君子沈渟渊,竟然全麻中做这种梦?   实在是觉得荒唐又好笑,但不可否认,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闻清临一直以来堵在心口的郁气,竟莫名散了个彻底。   “这就帮你。”勾唇应了这一句,闻清临便就将绒被掀开了一角。   之后,整个人俯身探头进去。   两秒之后,被闻清临含住的瞬间,沈渟渊眸光倏然一颤,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就急忙扣住闻清临肩膀,想要把人拉起来:“闻老师,我是想让你用手帮我,不是这样,呼…你不用给我做这个,真的不用…”   可闻清临并不听他的,不但不听,还要反其道而行之,舌尖重重在top掠过一圈,听着沈渟渊明显变了频率的呼吸,闻清临轻笑出声:“别乱动,是我自己想做,偶尔也想疼一疼男朋友。” 第79章   闻清临一句“疼男朋友”,瞬时给沈渟渊说没了音。   而那里正清晰传来的,温热湿润触感,更是激得沈渟渊连神经末梢都在颤栗,于是他原本扣在闻清临肩膀上想要推拒的手指,就早已不自觉缓了力道转为虚拢,指腹还时而在不知觉间摩挲过闻清临颈侧肌肤…   莫名就染上了两分欲拒还迎的旖旎味道。   ……   客观来说,闻清临确实不是很会做这个。   毕竟以前总是沈渟渊给他做,沈渟渊早已从最初的生涩,变成了技巧纯熟,把控一绝,轻易就能把闻清临伺候得格外舒服。   但反过来,这还是闻清临第一次给沈渟渊做。   且…   且沈渟渊未免大得有些过分了…   闻清临是真觉得连含这个动作本身都够吃力的了,还如何能再顾及技巧…?   嘴角不被撑破都很难好吗!   因此,他是真做得格外滞涩艰难,但这并不妨碍沈渟渊兴致高涨,气息紊乱,愈来愈难耐——   比起浅层的愉悦,很显然,对于此时的沈渟渊而言,心理满足胜过一切。   只要一想到此时此刻,自己如倾慕神明般倾慕了十年之久的人,正在给自己做这种…   完完全全取悦自己,甚至足矣称得上虔诚的事情。   沈渟渊就感觉连灵魂都在颤栗,血液亦沸腾激涌向同一个位置。   于是…   毫不意外,闻清临辛苦半晌,可沈渟渊的热意不但根本没有消退,反而愈烧愈旺了…   蒙在绒被里本就空气稀薄,费了这么久力更是颌骨都发酸,闻清临终于受不住暂时探出头来,想要休息片刻再继续。   一探出头,他就又立刻抬眼去看沈渟渊,正撞上那自上而下垂落的眸光中,此时蕴满的,再难遮掩的汹涌情-欲,好似积蓄起风暴的海面。   闻清临便忍不住挑唇笑了——   虽然确实很累,但也真的很有成就感。   尤其是…   尤其是在知道了沈渟渊的家庭过往之后,闻清临就愈发觉得,沈渟渊现在眉眼间能流露出的任何一种情绪,都弥足珍贵。   像是艰难自石缝中开出的花。   当然,或许闻清临自己不知道,他现在看起来是怎样一副模样——   向来得体的头发早已被绒被蹭得凌乱,发丝随意贴在额前脸侧,愈勾勒得下巴尖而瘦削。   或许是因为先前用力过度,眼尾已经泛起了生理性红晕,弯眼笑时平添媚态。   而最勾人的当然还是那张薄唇了,那唇平日里总是色泽偏浅淡,唇缝也时常抿成一条直线,显得他整个人都冷淡难以接近,可现在…   现在,这张薄唇不但殷红一片,唇角竟还沾染了引人遐思的晶透…   只看一眼,沈渟渊喉结就重重一滚。   如果不是身体状态不允许,时间地点也都不合适,沈渟渊是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把这样的闻清临从外到里吃个透彻的。   敏锐注意到了沈渟渊兴致愈浓,闻清临唇角笑意便也愈深,他觉得休息够了,又充满干劲了,就抬手再次掀开绒被,准备继续。   可这一次,却还没来及探头进去,额头就被沈渟渊手掌抵住了。   许是受兴致影响,沈渟渊掌心温度比起平时要略高,覆上来的瞬间,闻清临便不自觉微微打了个颤。   下一秒,就听沈渟渊终于开了口,嗓音比起之前更为喑哑,语气并不严厉,却透着股不容置喙的味道:“清临,先去病房外待片刻,等我好了叫你。”   闻清临立刻便反应过来沈渟渊的意思了——   这是不让他继续了,准备放任不管等待热意自行消退。   “为什么?”可闻清临并不想就此不管,他挑眉问,“是我做得不好,让你不舒服吗?”   沈渟渊呼吸猝然一滞。   片刻后,他才无奈哑声一叹:“清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舒不舒服的…   他高涨的兴致早已给出了最真实的答案。   “既然舒服还不要继续了?”闻清临眉梢挑得愈高,他抬手挥开沈渟渊手掌,边就再次倾身覆过去,“都说了是我自己想疼男朋友,我不觉得累。”   可肩膀再一次被抵住——   “男朋友心意我领了,但今天真的不能继续了,”沈渟渊重重吐出口气,终于不得不直白道,“再继续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闻老师越帮我,我越下不去…”   没想到沈渟渊会忽然讲得这样直白,闻清临微愣片刻,竟莫名也被勾出了感觉…   很显然,他们不可能真的在医院病房里做什么,沈渟渊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们真做什么,闻清临轻吸口气,终于妥协了——   他轻声丢下句“先欠着”,就倏然站起来,转身大步出了病房。   病房门上是有扇透明玻璃的,站在外面同样能够看到里面情况。   闻清临看见自己出来之后,沈渟渊就摸过了床头柜上手机——   屏幕稀碎的那个。   车祸太突然了,现在又已经很晚,要买新手机也得等明早了。   不过这屏幕稀碎的手机确实顽强,看起来是还能正常使用的。   离得远,闻清临当然看不清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只能看到沈渟渊蹙得愈来愈紧的眉心…   闻清临猜测是韩澈发信息来,交代和事故有关的信息,不然沈渟渊两分钟前还在兴致旺盛,不至于两分钟后就变脸变得这么快了。   沈渟渊保持那个低头浏览手机的姿势大约五分钟,之后才忽然抬头,朝病房门上看过来。   视线交汇一瞬,闻清临便又压下门柄探头进去,语气自然问:“你好了?”   沈渟渊“嗯”了一声,落过来的眸光里情-欲早已散得干净,转而被些微藏得很好的不安取代。   闻清临敏锐捕捉到了,他在心里轻叹一声,不过暂时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道:“我去叫医生来。”   讲了这句,他就转身走向了医生办公室。   或许是没想到闻清临竟然没按呼叫铃,而是亲自过去敲门了,医生诚惶诚恐,急忙快步迎了出来。   进到病房后,医生先是仔细查看了沈渟渊的监测数据,之后做了简单身体检查,最后又认真询问了一些症状相关的问题,才下结论道:“暂时来看沈总没什么不适症状,还是保持观察,有问题随时叫我们就好。”   闻清临绷着的最后一根弦,这才终于舒缓下来。   医生离开之后,病房再次安静下来。   确认了沈渟渊身体没问题,闻清临便把之前暂时搁置的问题直白提了出来,简明扼要道:“韩澈之前来过,把这次事故的大体情况,还有…你一直还没来及告诉我的家庭过往,他都大致给我讲了。”   讲这句话的时候,闻清临一直紧紧攫住沈渟渊眸光,一瞬不瞬,并不放过沈渟渊分毫情绪变化。   于是,他便清楚看到沈渟渊眸光微晃,眸底的不安就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又在顷刻间被敛得更深。   实在看不得这人惶惶模样,闻清临倾身过去,抬手环住了沈渟渊后背,薄唇吻了吻沈渟渊耳廓。   不含丝毫挑逗意味,只是无尽安抚。   之后,他又略微往后退开了些许,迎上沈渟渊讶异眸光——   其实从听韩澈讲了那么多沈渟渊的家庭过往之后,闻清临一直就有很多话想要对沈渟渊讲。   他想告诉沈渟渊,欲望本身是无罪的,并不需要全部都收敛起来,正相反,他很享受沈渟渊对他的欲望,甚至深陷其中,为之着迷。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回到沈渟渊的童年时期,陪这人长大,告诉他想玩玩具枪想要乐高想学摄影都没有错,都可以拥有,想让他看一看世界上有趣的事物其实并不少。   可闻清临又觉得,这很多话都并没有讲出来的必要。   沈渟渊早已不是需要被引导的少年人了,他比自己还大四个月,明年都该三十了。   他早已知晓了他父母那所谓的“教育”,不过是满含恶意的蓄意掌控。   因此,虽然些许遗憾于没能在更早的时候,在沈渟渊尚且还年少时提供安慰,但闻清临还是不准备再去讲没必要的话。   那就,只讲最重要,最有必要让沈渟渊知道的一句好了——   “沈渟渊,”闻清临收敛了一贯的挑逗神色,语气是少有的认真甚至郑重,他一字一顿道,“不用去管你父母把你当作什么,你只需要知道在我这里,你是我二十九年人生中,最大的意外之喜,这就足够了。” 第80章   闻清临这一句堪称告白的话语还是很奏效的,很大程度缓解了沈渟渊的不安。   且这次暂时没有了对沈渟渊身体的顾虑,于是两人唇瓣再次相贴,吻得绵长而深入。   后来一起洗澡时,在单人病房配备的独立浴室里,还又互帮互助过一次。   当然,是用手。   从浴室出来沈渟渊满眼餮足,闻清临只觉得手酸…   不过等真正躺下来要睡觉了,闻清临才意识到,或许一种不安被抚平了,另一种不安却并没有这么快能被抚平——   闻清临躺在陪护床上,和沈渟渊的病床之间距离大约30cm,不算远,但也彼此触碰不到。   只要一闭上眼睛,闻清临脑海中就不受控制般开始自动回放车祸的瞬间。   那真的是非常惊险的瞬间。   其实这次他能够安然无恙,沈渟渊虽然受伤了但也都不严重,除了要归功于两人命大之外,还得感谢司机小张——   小张不愧是跟在沈渟渊身边的司机,不但性格像沈渟渊表露在外的一样沉稳寡言,反应速度和应变能力竟也和沈渟渊一样卓越。   如果当时不是小张一脚油门踩到底,让那辆白色面包车只撞到了迈巴赫的斜后角,很可能现在闻清临和沈渟渊都已经完蛋了。   这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心悸感是刻在任何生物本能里的,闻清临深深吸了口气,猛然睁开眼睛。   却不想直直对上了病床上沈渟渊垂落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清明一片,不知注视了自己多久。   “你也…”闻清临迟疑开口,“睡不着?”   沈渟渊轻扯了下唇,算是默认。   他当然睡不着。   只不过和闻清临那种本能心悸略有不同,对于沈渟渊来说最深的恐惧,并不是他自己可能会丧命,而是闻清临可能会丧命,而他却无能为力。   闭眼眼前就浮现出那辆白色面包车疾速向闻清临冲撞而来的画面,别说睡觉了,沈渟渊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   不想再让闻清临担心,沈渟渊有意放缓了语气,竭力把控着平稳提议道:“病床其实不小…清临,要不要躺过来和我一起睡?”   闻清临其实是想的,不过还是顾虑到沈渟渊身体:“你肋骨骨折…我怕睡着了压到你。”   “不会,”可沈渟渊立刻道,“你睡相很好,压不到我,况且…况且现在这样我根本睡不着。”   讲最后半句时,沈渟渊嗓音压得更低,或许是病房内太安静了,闻清临竟生生听出了两分委屈请求意味。   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瞬间溃散,闻清临坐起来,利落钻进了沈渟渊被窝。   不过还是稍微注意了,没和沈渟渊靠得太近,尽量保持了些许距离。   沈渟渊倒也没再多说,只是又轻轻吻了吻闻清临额头:“晚安,清临。”   闻清临应了声“晚安”,就又闭上了眼睛。   许是沈渟渊的体温与气息对于现在的闻清临而言,拥有绝对的镇定效果,闻清临这次脑海内一片宁静,没过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且难得睡得很沉,完全不知道他睡着之后,整个人就被沈渟渊又牢牢圈进了怀里,近乎每寸肌肤都相贴。   同样,闻清临也不知道这一夜,沈渟渊用目光亲吻了他多少次。   沈渟渊依然入睡困难,但身体状况又实在不允许他彻夜不睡,因此就仿佛在潜意识里定了闹钟一样,每隔一小时都会醒一次,确认了怀里的人依然是温热的,呼吸依然是平稳的,才又继续睡过去。   -   次日上午,韩澈来了,闻清临便回了趟家,换身衣服,也再给自己和沈渟渊都带两套换洗衣服——   接下来一周应该都要住在医院里,陪沈渟渊静养了。   病房里,韩澈除了来看一看才从急救室出来的好兄弟之外,主要还是为了同沈渟渊商议对于这次事故的处理方案。   当然事实上,主要是沈渟渊提出方案告知韩澈。   不过在其中一点上,两人略有分歧——   沈渟渊的想法是,先收归沈达手里还持有的5%股权,之后走法律途径,把沈达夫妻送监狱里去,在里面好生关照,等出来之后就直接遣送出国,总之是不可能再让这两个人有机会对闻清临造成任何潜在伤害。   这一套方案整体韩澈都是赞同的,唯有一点——   “确定要走法律途径吗?”韩澈压低嗓音分析,“你这情况法律鉴定也就是轻伤,最多能把他们送进去三年…但可能带来的影响不用我说你都知道,还不如直接跳过这一步,总归送去国外之后,他们后半生可都算捏在你手里了。”   作为沈渟渊从小一同长大的唯一好友,韩澈的顾虑不无道理。   如果沈渟渊真的把沈达夫妻送进监狱里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迟早会传出去,外人不会知道沈达夫妻一直以来是如何对待沈渟渊,甚至不顾沈渟渊生死的,他们只看结果,只会觉得沈渟渊太不顾念亲情大义灭亲,甚至沈誉股价也会因此有所波动。   “再退一步说,还有老爷子那边…”韩澈皱眉道,“你好交代吗?”   沈渟渊的爷爷再看不上沈达,那毕竟还是有一定感情的,估计是不愿看到自己孙子把儿子送进监狱的结果。   “你要说能让他们至少关个十年八年也行,但最多三年…却要面临不小的影响,”韩澈顿了顿,进一步劝道,“真的值当吗?”   “没什么值不值当,”沈渟渊终于开了口,他依然靠坐在病床上,脸色比起前一天稍有好转,但明显还是偏苍白的,讲话语速也依然是一贯的不疾不徐,可在此时却透出毋庸置疑的狠戾味道,“他们敢这么做,我就敢让他们付出相应代价,三年确实不长,但三年牢狱生活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一定是比死还痛苦的折磨。”   沈达夫妻一生逐利爱慕虚荣,如果真的去坐牢了,那无疑是从天堂坠入地狱,再加之在里面还要被好好“关照”…   那或许确实是比死更痛苦的折磨。   明白沈渟渊想法的瞬间,韩澈就夸张“啧”了一声,劝解的心思淡下去,打趣的念头倒是浮了上来,他语气揶揄道:“你也就仗着闻老师现在听不到,才敢直白讲这种话了。”   沈渟渊身形微顿,看向韩澈的眼神中瞬间多了警告意味。   韩澈其实没说错,沈渟渊想,他确实是仗着闻清临听不到,才敢直白把这种话讲出来。   即便闻清临在这方面给他的安抚已经不止一次了——   在上次他坦白过对闻清临的追求者亦或觊觎者的真实处理之后,闻清临对他说:“我们都是疯子,天生一对。”   在昨天韩澈告诉了闻清临关于他的家庭过往之后,闻清临对他说:“你是我最大的意外之喜。”   沈渟渊真的很感激神明垂怜。   他也真的如此相信闻清临所说的话,只是…   只是刻进骨髓深处的不安依然如影随形。   能听到闻清临讲这样的话,已经是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美梦了,沈渟渊希望一切保持至此,永远不会再被打破。   至少,他不会主动去打破。   对上沈渟渊警告意味愈浓的眼神,韩澈无奈叹口气,又夸张抬手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保证道:“你放心,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心里都有数的好吗。”   沈渟渊这才转开话题问:“这次回国来待多久?”   “还没想好,”韩澈随意道,“至少先待过春节再说。”   ……   两人闲聊不久,闻清临就回来了。   他推开病房门进来的瞬间,沈渟渊周身气质就都变得温和下来。   韩澈对此早已经习惯,在一旁默默翻了个白眼。   中午三人一起吃的饭,韩澈特别吩咐医院后厨开的小灶——   清淡养生但味道不赖。   全程沈渟渊和韩澈都没再提起过关于事故的话题,闻清临也没问。   当然,闻清临不问不是不关心,只是知道沈渟渊有自己的决定,而无论沈渟渊想怎么做,他都会支持。   接下来一连五天,闻清临都在医院陪沈渟渊休养。   闻清临已经从家里带来了必要的画具,干脆就在病房里画他的新年系列,沈渟渊除了必要需他过目签字的文件之外,难得没再做其他工作,倒是多出了不少空闲时间,可以好好给闻清临的画配诗了。   韩澈每天中午来一次,三人一起吃饭闲聊。   很神奇的,明明是在医院里,闻清临却莫名感觉到了两分在他人生中少有过的,能称得上“岁月静好”的味道。   可惜注定只是表象——   沈渟渊白天有多平和,晚上睡着就有多躁怒。   闻清临除了第一晚是真的身心俱疲睡得很沉之外,之后的晚上基本就都是浅眠。   因为沈渟渊每晚都做噩梦,总是睡到半夜呼吸就变得急促紊乱,眉心紧蹙额角都沁开细汗,一副很痛苦的模样,闻清临就会立刻醒过来,不断轻拍他的后背,落下一个个轻吻以作安抚。   沈渟渊的具体梦境内容闻清临虽然不知道,但也能猜个大概。   可猜到也无能为力,甚至找医生开了安神的药,但效果也并不明显。   很显然,这次事故,或者准确来说,是这次事故所带来的——   可能永远失去闻清临这种意外的存在本身,给沈渟渊带来的不安,远比他表露在外的要多很多。   急是没用的,只能依靠时间慢慢去缓解。   不过沈渟渊晚上睡眠状态是真的很差,且在第五天的晚上差出新高峰——   之前还只是皱眉出汗呼吸急促,这晚沈渟渊一直低语不止,竟还发了狠般用额头去撞病床边的床头柜。   那模样当真像头走投无路的困兽。   且因撞得太急力道太大,闻清临乍一醒来甚至还没来及阻止安抚,沈渟渊额角伤口竟就又被撞破了,医用纱布下氤开新鲜血迹。   看得闻清临心疼到了极点。   又抱住沈渟渊安抚了很久,这人才终于清醒过来。   闻清临当即便按呼叫铃叫来了值班护士,给沈渟渊重新处理过了伤口。   护士离开后两人暂时都睡不着了,沈渟渊竟还想要对闻清临道歉,要闻清临去陪护床睡。   闻清临又气又心疼,勉强压下火气绷住脸色要求沈渟渊闭眼养神,他自己没再睡,而是轻轻哼起了歌。   不过这方法竟然很有效,后来沈渟渊真的睡着了,还一觉睡到了天亮,都没再做不好的梦。   只是醒来之后心疼闻清临熬夜不睡,想让闻清临再补一觉。   闻清临自己也想补觉,但这天实在是没空——   他得去参加一位老太太的七十岁寿宴。   其实沈渟渊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是一般人的寿宴,闻清临肯定就不去了。   但这位老太太买过闻清临至少十幅画了,每幅都开价格外可观,且最早是在闻清临才初露头角,远不像现在这样有名气的时候,老太太就很欣赏他的画,且开价很高了。   因此于情于理,这场寿宴闻清临都得去送个礼,露个面。   “我就去送个画,祝贺一下,很快就回来,”临走前,闻清临还在同沈渟渊嘱咐,“我不在那边吃饭了,乖乖等我回来吃午饭。”   沈渟渊后半夜难得睡得安稳,此时看起来精神不错,眼神语气都温沉:“不急,这周一直陪我吃清淡的还没吃烦?不想换个口味?”   想当然是想的,但还是放不下沈渟渊。   因此犹豫一瞬,闻清临还是道:“看情况的,等我给你打电话。”   沈渟渊点头应“好“,两人又短暂接了个吻,闻清临才离开病房。   然而,闻清临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十分钟,沈渟渊就垂眼解锁了手机,给韩澈拨出一通电话——   “送我回趟沈家,别告诉闻老师。”   他压抑的情绪已至顶点,迫切需要一个开口,发泄出去。 第81章   红色法拉利在公路上招摇疾驰。   车内,韩澈目视前方专注开车,分出些微空隙又问一句:“你确定不告诉闻老师?”   “告诉清临做什么?”副驾驶位,沈渟渊偏头望着窗外掠过街景,嗓音沉缓,听不出太多情绪,“你是希望他被我吓跑,还是希望他来阻止我?”   “也许都不是,”韩澈笑道,“告诉他,或许他很愿意成为你的帮凶。”   帮凶。   不是什么好词,但于此时的沈渟渊而言,这词却透着一种难以言明的亲密意味。   引得沈渟渊真有一瞬迟疑。   如果是在以前,他当然不会迟疑,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毕竟听过闻清临讲“我们都是疯子,天生一对。”,讲“你是我二十九年人生中,最大的意外之喜。”这种话语了,沈渟渊真的在某个瞬间想,或许闻清临就算知道他想做什么,也不会害怕逃跑,甚至不会阻止他,而是会成为他的——   帮凶。   这样的念头只是稍一触碰,沈渟渊都难以抑制心跳的加速。   但最终这迟疑也不过只是瞬间。   “不要,”沈渟渊阖了阖眸,果断回绝道,“我舍不得让不堪的脏东西,污了他的眼。”   即便内心深处无比渴望闻清临会与自己同坠落共沉沦,但理智上,沈渟渊并不会真的这么做。   劝解未果,韩澈只好转而提醒道:“随你,只是万一被闻老师发现了,让人生气了你别再发疯就行。”   沈渟渊抿了抿唇,半晌才点头低声应:“我们…快去快回。”   一刻钟后,红色法拉利在沈家老宅外停下——   这边现在只有沈达夫妻在住了。   很显然,这二位舍不得自以为的尊贵身份。   沈渟渊开门下车,又转头对车里韩澈道:“万一闻老师给你打电话,能瞒就瞒,瞒不过就说我来和沈达谈收归股权的问题。”   这也不算说谎——   今天确实是要同沈达谈收归股权问题的,只不过…   沈渟渊敛了眸,浓密睫毛掩住眸底晦暗,只不过具体怎么谈,还是不要让闻老师知道了。   韩澈点头应了一声,眼见沈渟渊已经转身往别墅大门的方向走了,他又忽然开口,语气严肃了两分:“渟渊,你自己心里有数的。”   沈渟渊脚步微顿,片刻后,他才回了下头,朝韩澈微微勾了下唇,低声应:“放心,我还没疯到真想把自己送进去。”   话音落下,沈渟渊便转回身,边大步走向沈家大门,边抬起一只手,动作利落抽开了衬衣上的领带。   -   闻清临最后还是没有在寿宴上吃饭。   他确实是放心不下沈渟渊,尤其在自己到了之后,给沈渟渊发过一条信息,却一直没收到回复之后,就更莫名觉得心神不宁了。   虽然暂时不回信息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沈渟渊毕竟还在静养期,他这周在医院用电子设备的时间都不多,如果韩澈过去了,很可能两人在讲话聊天,暂时没看手机,这都很正常。   但闻清临今天就是莫名静不下心。   因此他只是去送了一幅自己画的画,是新年系列里目前为止画得最满意,也正好和过寿有关的一幅,之后又和老太太寒暄了片刻,就婉拒了老太太的热情挽留,还是提前离开了。   不过离开前,在老太太盛情邀请下,闻清临还是喝了一碗那家酒店的招牌海鲜粥——   是真的很鲜很美味,食材都是从国外最顶级的产地直接空运回来的。   符合沈渟渊的口味,闻清临便打包了一盏。   从酒店出来,闻清临叫了辆网约车——   司机小张被放假休息了,他自己也还略微有些事故ptsd,暂时不想自己开车。   等车来后,坐进后座,系好了安全带,闻清临便解锁手机,点开沈渟渊的对话框,干脆打了通语音电话过去。   然而…   无人接听。   闻清临微微蹙眉,转而直接打了电话。   可近一分钟后,再次无人接听。   眉心蹙得愈紧,闻清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两下,又将电话打给了韩澈。   韩澈倒是接听得很快,听筒中传出来的声音懒散一如往常:“闻老师?”   闻清临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屏息听了片刻,才直截了当问:“你们不在医院,去哪儿了?”   听筒中立刻传出韩澈一声“我艹”,语气夸张:“闻老师,你给渟渊装定位了?”   “你少贫,”这近一周下来两人也已经熟络不少,闻清临冷声道,“我真装定位了还需要问你?”   手机那头韩澈无奈笑了一声,简短道:“在沈家老宅,渟渊来跟沈达谈股权收归问题,很快就回去了。”   闻清临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判断了一下韩澈这个回答的可信程度。   片刻后,他才轻声应道:“知道了,我在病房等你们。”   那边韩澈立刻应“好”。   闻清临没有再说话,却也没有立刻挂断电话,而是听着那头传出韩澈一声极轻微的呼气声,才静默划了挂断。   车已经到达医院外,闻清临下车前和司机打了声招呼,让对方等他五分钟,改个行程换其他目的地。   以最快速度回到病房,瞥了眼空荡房间,闻清临哼笑一声,把打包回来的粥放在床头柜上,就又转身出了病房,一路回到了网约车上,重新设置了目的地。   大半小时后,车在海城一片旧别墅区外停下,普通网约车自然是进不去的,闻清临下车,再次给韩澈打了电话,要韩澈出来接他。   韩澈来得很快,带闻清临进去的一路上都肉眼可见心虚,且在不断劝阻:“渟渊真就是去谈股权收归问题的,你放心,现在沈达根本不可能再把他怎么样…真的,谈完他就出来了,你别进去了,跟我一起在车里等就行,或者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个饭,这附近有家本帮菜很地道…”   可闻清临脸色绷得如同霜雪,只丢给喋喋不休的韩澈四个字:“闭嘴,带路。”   韩澈:“……”   论好兄弟的老婆冷起来跟好兄弟如出一辙怎么办?   心累,真的心累。   最后,韩澈当然还是没能把闻清临劝住。   回到沈家老宅,韩澈亲自把人送进去,转身便溜,一抱拳道:“渟渊应该在二楼沈达书房,走廊最里面那间,我在车里等你们,不加入您二位神仙打架。”   闻清临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利落抬步上了二楼。   也不知沈达夫妻是不是已经料到二人好日子到头了,老宅里看起来格外破败,甚至连个打扫的佣人都没有。   不过闻清临此时也无暇“欣赏”这份破败,他一路上到二楼,就快步直奔走廊最里间——   沈达的书房。   堪堪在门前停下,闻清临轻吸口气调整好呼吸,才抬手屈指,轻轻敲了敲门。   下一秒,里面清晰传出沈渟渊的低沉嗓音:“谁?”   闻清临一路过来是真压着火气的,现在乍一听到沈渟渊声音,这火气就要压不住般往头顶烧。   闭了闭眼,他才勉强稳住声线道:“沈渟渊,开门。”   或许是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找来,里面瞬间没了声音,两秒后,传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地。   闻清临瞬时便又提高了音量喊了一声:“过来开门,我数三声,三,二,y…”   “一”字没能出口,面前厚重实木门骤然被从内拉开了——   沈渟渊站在门口,高大身影将里面情景遮挡得严丝合缝,闻清临什么也看不到。   “闻老师,你…怎么来了?”   四目相对,闻清临已经从沈渟渊的眸光与声线中,清晰窥到了这人竭力想要隐藏,却没能完全隐藏得住的慌乱。   且…   闻清临视线微微下移,凝在沈渟渊脖颈胸前——   衬衣纽扣依然系在最顶一颗,但很空荡,没有领带。   沈渟渊这种穿着向来考究的人,绝对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如果他有天不想系领带,那就绝对不会穿像今天身上这件,明显需要领带的衬衣。   心尖莫名微跳,闻清临下颌线轮廓绷得愈紧,声线亦如此:“你在做什么?谈股权收归问题?让我进去,我要旁听。”   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也没有动,而是又直直盯着闻清临看了片刻,才终于倏然侧了侧身,颓然般给闻清临让出了一条通路。   边哑声回答:“已经谈完了,正准备走。”   闻清临并没应这句话,他径直走进了房间里,视线落在书桌后的沈达时,闻清临瞳孔就骤然一缩——   这还是闻清临第一次见沈渟渊这位血缘上的父亲,客观来说,有副不错的皮相,人过中年也依然没有发福。   但脸上褶皱不少,眼底青影明显,一看就像是成日思虑过深,还没思虑好事的。   当然,现在这都不是什么重点。   重点是——   沈达脖颈上此时此刻,有道大约两指宽的清晰红痕。   再联系起沈渟渊缺失的领带…   简直是在赤-裸昭示着在闻清临赶来之前,沈渟渊曾对沈达做过什么。   闻清临下意识偏头去看沈渟渊,可沈渟渊却在他目光落过去的瞬间,罕见逃避般垂了眸。   注意到两人气氛微妙,沈达竟忽然“嗬嗬”笑了起来,那笑声像是从喉咙里硬憋出来的,听起来格外怪异。   笑了片刻,他忽然开口,嗓音嘶哑得像砂纸:“沈渟渊,这就是你拼了命也要护着的小情人?可惜了,小情人没再早来两分钟,不然就能亲眼看着你是想怎样勒死你亲生父亲的!”   在沈达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沈渟渊眼眸神经质般微颤,他猝然抬了头,向沈达的方向又走了一步。   那一瞬间,闻清临清晰在他眸底,窥到了近乎能化作实质的怒气与恶意。   很显然,沈达也被沈渟渊的眼神吓到了,他顿时闭了嘴,整个人都不自觉抖了一抖,怂得要命。   可闻清临没觉得害怕。   他只是很生气,虽然理智上,已经大致猜到了,也能理解沈渟渊为什么又一次要隐瞒自己。   但理智是一回事,情绪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闻清临不明白自己究竟要怎么说怎么做,这人才能真正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接受全部的,真实的沈渟渊。   甚至为之着迷。   而不只是喜欢表面的“完美先生”。   闻清临身形绷得极紧,竭力压下干脆抬手先揍沈渟渊一顿的想法——   人前不训妻。   和沈渟渊这笔账可以等回头再算,但面前这老东西,现在绝对不能忍。   或许是看沈渟渊虽然眼神能杀人,但顾忌闻清临在,并没有再做什么实质举动,而闻清临又一副真被吓到了的紧绷模样,沈达又觉得自己行了,竟又开了口煽风点火:“怎么不继续了?刚刚没勒死我,是不是很遗憾?来,现在继续,我倒要看看你这小情人看到了你的真面目,以后还敢不敢跟你在一起!”   这话可以说是精准给了沈渟渊内心最深处致命一击。   沈渟渊肩背轮廓绷得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攥得紧到了极致,指尖都陷入掌心,甚至渗出了血来!   鲜红血液顺着沈渟渊指缝流淌,格外刺目,闻清临心疼得要命,他再也忍不住对沈达冷喝一声:“闭嘴,从现在开始你再说一个字,我一定会如你所愿,继续沈渟渊刚刚没做完的事。”   没做完的什么事?   当然是指用领带勒死他了…   虽然理智上知道这只是句口头威胁,但或许是因为闻清临投落过去的眸光里,那冷意竟同沈渟渊的如出一辙,沈达还是明显被震慑到了,又往椅背里缩了一缩。   闻清临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渟渊就蓦然侧眸看了过来。   那双总是如湖面一般沉静的眼眸中,此时蕴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异,与些许隐晦的,将露又不敢露的欣喜。   闻清临在这样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忽然抬起手,抽开了自己今天特意为参加寿宴打的领带,之后,将领带覆上沈渟渊脖颈,动作认真而又仔细,给沈渟渊系好了领带,甚至打了一个好看的领带结。   似是完全不觉得他这个举动,放在此时此刻有多么格格不入。   “我给你打包了海鲜粥,你应该会喜欢的,”闻清临嗓音磨得轻而缓,就像是此时此刻的情景再寻常不过一般,他甚至还微微弯了弯眼,“走了,回去喝粥。”   边这么说,闻清临边又探手过去,以巧劲轻轻掰开了沈渟渊依然紧攥的手指,丝毫不介意自己指缝间同样沾到了血迹,就这样与沈渟渊十指相扣,没再给沈达分过一个眼神,牵着沈渟渊出了书房的门——   从始至终,闻清临的表现都好像这就是一个寻常的早晨,他给沈渟渊系好领带,之后手牵手一起去吃早餐一样。   直至两人背影一同消失在房间门口,沈达才收回死死定在门上的目光,他一拳重重砸在桌上——   疯子,这两个人都是疯子,沈达忿忿想,所以才疯到一起去了! 第82章   闻清临和沈渟渊一直十指相扣,一路把沈渟渊自沈达书房牵到楼下,又牵出了沈家老宅。   屋外日光洒下来的瞬间,闻清临竟恍惚有种将沈渟渊拽出了过往阴影的错觉。   不…   或许,并不是错觉。   闻清临又下意识偏头看向身侧的人——   沈渟渊在日光中微微眯了眯眼,浓密睫毛上泛着金光,他整个人都被笼在光晕下,垂落过来的眸光中,早已没有了先前面对沈达时的狠戾,正相反,他此时眸光很温驯,温驯中又夹杂着难言的讶异与欣喜,当然,最多的还是忐忑。   那种,和做错事情惹主人生气了的大狗一样的忐忑。   目光相触的瞬间,沈渟渊已经下意识开了口,嗓音略染哑意:“清临…”   语气里眷恋意味很浓。   可也只是叫了一声闻清临的名字,沈渟渊话音就又顿住了,似是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   而闻清临也并没给他继续说什么的机会,轻哼一声就偏开了视线——   刚刚在沈达面前,他当然会无条件袒护沈渟渊,他需要让沈达知道,更重要的是让沈渟渊知道,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才是同坠落共沉沦的一个整体。   但这并不代表他已经不生气了,更不代表他可以允许沈渟渊又一次故意对他隐瞒而不坦诚。   而很显然,沈渟渊是知道自己理亏的,见闻清临这样,他顿时就又垂下了眼眸。   好在一走出沈家庭院外,韩澈就又迎了上来,暂时“解救”了沈渟渊——   视线从两人脸上掠过,最后定格在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隐约还能看见血迹。   韩澈目光复杂了一瞬,却识趣没有多问,只是干脆利落道:“我今天开的那辆车坐不下三个人,我把我司机叫来了,让他送你俩回医院,我自己开车回家,明儿再去医院找你们。”   见闻清临和沈渟渊都点了头,韩澈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车上有湿巾,记得擦一擦手。”   大概是后知后觉意识到韩澈是误会了什么,沈渟渊终于薄唇微张,低声吐出一句:“不是沈达的血。”   “嗯?”韩澈果然明显愣了愣。   “是我自己的,”沈渟渊简单解释了这一句,可话音却又顿住了,“是我…”   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给韩澈解释,自己手上血迹的来源…   难道要说是自己硬生生用指甲攥出来的吗…   “我揍的,”闻清临忽然接过了话头,嗓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还有什么问题吗?”   韩澈怔了一瞬,顿时就又扯唇笑了,他抬手对闻清临做了个抱拳的动作,从善如流道:“揍得好,不听劝,活该挨揍。”   话音落下,韩澈又在沈渟渊暗含警告意味的眸光中瞬间遛回了那辆招摇法拉利上,只丢下一句:“接你们的车到了,就后面那辆迈凯伦。”   最后一个字音消散在风中,韩澈已经一脚油门率先跑了。   他司机从迈凯伦的驾驶位上下来,恭敬同闻清临和沈渟渊问了好,又替两人拉开了后座车门。   回医院的路上,车内气氛近乎凝滞。   半晌,还是沈渟渊率先打破了静默,他低声开口,用只有他和闻清临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问:“刚刚…闻老师做什么要骗韩澈?”   知道这人就是在有意找话说,闻清临顿时就又哼了一声,他侧眸睨了沈渟渊一眼,轻飘飘反问:“你真以为我不想揍你?”   沈渟渊呼吸微滞,他抿了抿唇,语气认真道:“闻老师想揍就揍。”   闻清临立刻轻嗤:“把你好不容易养好些的肋骨,再揍骨折?”   这话攻击性太强,沈渟渊顿时就又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他才重新找到个话头,嗓音莫名压得更低了两分:“之前,我对沈达…我下手有数,就算闻老师没来,我也不会真的就…”   从始至终,沈渟渊都知道自己只是去发泄情绪的。   他真的已经受够了日复一日的梦魇,而比梦魇本身更不能让沈渟渊接受的是,闻清临每个深夜都会被他惊醒,为他担忧。   但就像跟韩澈说的那样,沈渟渊从始至终也很清醒,他还没疯到真想把自己送进去。   他的闻老师这么好,他不可能让自己真沾上这样的污泥。   “沈渟渊,”可解释的话还没完全讲完,就被闻清临打断,闻清临嗓音比起之前更为冷肃,像在竭力压着火气,“你知道我根本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想好要跟我说什么,还想讲这种废话不如干脆闭嘴。”   实在是情绪过激,闻清临说到最后没太能控制住音量,正好红灯,前面司机没忍住抬头从后视镜中偷偷瞥向后座两人——   沈渟渊他当然是认识的,只是没想到堂堂沈总竟也会有被这么训还根本不敢回嘴的时刻。   真是稀奇。   可司机还没感慨完,就又忽然在后视镜中,对上了后座闻清临投向他的冰冷目光。   凌厉如刀锋。   司机顿觉后颈一冷,立刻收回视线坐直了,专注前方不敢再好奇一眼。   沈渟渊身形亦绷得很紧,他薄唇开合两下,好像有很多话想对闻清临说,可一时间却又再找不到合适的话头。   不过很快,闻清临就又开了口,递了话头给他:“沈渟渊,我真的就这么不能让你信任吗?”   难道我所有给你的安抚都是虚的,都是不能让你相信的,难道在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时,你宁愿冒着我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风险,也决意要隐瞒我不让我知道,却就是不肯信我会和你站在同一边吗?   这才是闻清临真正生气的点所在——   他原本以为他和沈渟渊之间已经完全相互坦诚,完全是一个整体了,可现在却发现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沈渟渊并不这么想。   “不是的…”一听闻清临这样问,沈渟渊立刻就摇头否认道,“不是这样。”   似是怕闻清临误会更深,沈渟渊又加重语气道:“真的不是这样,清临,不是你不能让我信任,正相反,我很相信你,你很好,真的很好,只是因为你太好了而已…”   太好了,即便我心里再渴望,却也舍不得,做不到拉你与我同坠。   “归根结底,”沈渟渊敛眸,沉声道,“都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错。”   是我不够好,是我很不堪。   沈渟渊眸光微颤,整个人都近乎要被沉郁的自厌情绪包裹。   虽然沈渟渊没有把话讲得太完整,可闻清临却已经透过只言片语,与沈渟渊此时状态完全听懂了。   心尖瞬时便又被涨得酸软,很心疼这样的沈渟渊,很想抱住这样的沈渟渊,好好安抚。   但…   但闻清临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已经发现了,沈渟渊这人在某方面和他一样,同样是吃硬不吃软的。   好话他不是没说过,且说过不止一次。   可奈何这人不愿信,或者就算暂时信了,可等真有什么事情发生时,还是一样不敢去赌。   但闻清临不希望类似情况再有下一次发生。   所以…   必须得给沈渟渊吃个教训。   “懂了,”故意绷住了神色,闻清临冷声开口,“所以也就是说,你宁愿要一个高高在上需要你仰望的天仙,也不愿要陪你同进退共沉沦的爱人。”   这罪名扣得可太大了,沈渟渊倏然抬眸,急得连眼角都近乎逼出了猩红,嗓音更是喑哑到了极点:“不是,清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闻清临却真的能不为所动,只轻描淡写道:“但我看你表露出的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接下来,我会如你所愿的。”   在闻清临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渟渊身形倏然滞住,还没能完全明白闻清临这句“我会如你所愿”的真正含义。   可接下来的两天,闻清临就身体力行让他明白了——   闻清临依然陪在病房里,也没有再发过脾气说过任何狠话,但…   但闻清临直接非必要不同沈渟渊讲话了。   即便沈渟渊主动找话题说什么,闻清临也总能在三句话内终结话题,让空气回归冷寂。   更不用说什么亲密举动了,饶是晚上要帮沈渟渊洗澡,闻清临都能洗得“心无旁骛”,真的只是帮忙洗澡,分毫暧昧都没有。   而晚上也自然而然睡在陪护床上,任由沈渟渊躺在病床上,目光可怜又难过。   说是在单方面冷暴力却也不绝对,倒不如说是——   当真像闻清临说的那样,做回一个高高在上需要沈渟渊仰望的天仙。   而沈渟渊睡眠状况倒是略有好转,或者该说,是有了变化——   他不再做和沈达,和事故有关的噩梦了。   梦里梦外都是闻清临对他冷言冷语,甚至干脆不想要他了。   不过两天,沈渟渊就被闻清临这种状态折磨得近乎要发狂了——   都说由奢入俭难,他明明已经拥有过对他百般亲密纵容,会与他同进退共沉沦的闻清临,又怎么还能再安然接受闻清临现在的冷漠?   好在,两天之后,沈渟渊终于能出院了。   到家的第一时间,沈渟渊就干脆抬手环在闻清临腰间,将闻清临整个人圈进了怀里,很恶劣倚仗自己骨折的肋骨还没完全恢复,闻清临不会太过挣扎,沈渟渊将人圈得很紧,贴在闻清临耳边,哑声一字一顿请求:“闻老师,能换个惩罚吗?像上次那样的也行,现在这种,我真的受不住了…”   嗓音磨得极低,尾音甚至都在略微发颤,听起来是真的可怜巴巴。   可他圈着闻清临的力道却又皆然相反,分明是肢体语言反映内心——   过强侵略欲就快要压不住了。   闻清临被这另类反差萌苏得心痒,这两天下来,他自己其实同样忍得难受,此时一听沈渟渊提起“上次那样”,顿时便起了心思。   抬手在沈渟渊手臂上轻拍两下,闻清临绷住声线吩咐道:“行,你先去洗澡,洗好在房间等我,不要穿睡袍。”   沈渟渊暂时没敢提“一起洗澡”的话,只是又埋头像只大狗一样,在闻清临颈窝轻蹭两下,才终于恋恋不舍放开了闻清临,转而去洗澡了。   闻清临也转身进了另一边浴室洗澡。   半小时后,洗完澡,湿漉着头发的闻清临,拎着一副金属手铐,和他等待良久终于到货的猫耳装全套,推开了沈渟渊卧室的门。 第83章   主卧房间内,沈渟渊也已经洗好澡了,此时他靠坐在床头等闻清临,且很听话,真的没有穿睡袍——   完美身形比例与卓越的肌肉线条,在闻清临面前展露无遗。   每一寸骨骼每一处肌肉都是那么恰到好处,毫不浮夸,却又不失绝对的力量感。   可偏偏此时他头发还没吹,湿漉发丝随意垂在额前,难得削弱了些许五官间的攻击性。   加之…   在闻清临推门进去的瞬间,沈渟渊就抬眸望了过来,那投落过来的眸光实在温驯得过分了,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更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狗。   有种同他身体所具备的绝佳力量感,以及他惯常游刃有余的模样,都大相径庭的反差感。   实在很迷人。   闻清临不自觉被恍了下神,开口时唇角就已略微挑了起来,甚至语气都缓了两分:“很乖,my puppy。”   “我的主人,”沈渟渊立刻便进入角色,沉下嗓音开口,“您…”   他原本当然是想问“您接下来要我做什么?”,可才堪堪开了个头,就在视线触到闻清临手中东西时,倏然顿住了话音。   闻清临恍若未觉,挑眉“嗯?”了一声。   尾音扬起,且有意拖长,好似带着钩子。   沈渟渊喉结骤然一滚,静默片刻,他才再次开口,嗓音瞬时就哑了两分:“我的主人,您手里,是什么东西?”   当然知道沈渟渊是在问什么,可闻清临偏要故意举起那显而易见的金属手铐,还在沈渟渊面前轻轻晃了晃:“你说这个?看不出来吗?”   沈渟渊身形微顿,目光毫不掩饰直直攫住闻清临另一只手里的透明包装袋,哑声答:“不…您知道我在问什么的。”   可闻清临唇角挑得愈高,就是故意不答,不但不答,他还转而对沈渟渊下了命令:“坐好,把手背到身后去。”   对闻清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已经一清二楚,沈渟渊没有讲丝毫反驳亦或疑问的话,只是无奈般扯了下唇,便从善如流将两只手背去了身后。   下一秒,闻清临满意点了下头,就毫不犹豫打开金属手铐,将沈渟渊两只手交叉,铐在了他身后床沿——   这次不同于沈渟渊以前自己用领带亦或蛋糕盒的丝带捆缚自己,那说白了只是哄闻清临开心的小把戏。   他自己系得上,也自己解得开。   可这一次,是真的金属手铐,需要钥匙才能打开的那种。   而很显然,钥匙在闻清临手里。   金属手铐的边缘恰好磨在沈渟渊突出腕骨,有种强制与束缚相互碰撞的奇妙感,给人以极大的视觉冲击。   闻清临只瞥了一眼,就不自觉舔了舔唇。   他收回视线,在沈渟渊愈显炽热的目光中,终于打开了另一个透明包装袋——   从中,率先取出了一个猫耳发箍。   比起先前奶茶店赠送的那个,这个发箍明显质量要上乘很多。   纯白色绒毛看起来质感极佳,逼真无比。   闻清临抬起手,干脆利落将这个发箍,戴在了自己头顶。   沈渟渊呼吸蓦然间就急促了两分——   他确实有这方面的癖好。   但这么说也不绝对,他对这种东西本身毫无想法,只是想看闻清临戴而已。   因为…   因为正如此刻,发箍戴在闻清临头顶,黑色箍圈已经埋进湿漉发丝里,不仔细分辨根本就看不出来。   只余下那两只纯白色的,毛绒绒的猫耳立在闻清临头顶,像是他自己长出来的一样。   配上闻清临那张清冷如山水画的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极了山间不知名的精怪,有种冷与欲交融的,格外纯粹的美。   这种美近乎拥有勾人心弦的吸引力。   沈渟渊气息愈发紊乱,他眼眸微颤,下意识便想抬手,轻轻摸一摸闻清临的猫耳。   可…   可一动作,却只听到了清晰金属碰撞声。   “闻老师,”沈渟渊猝然回过神来,他止了动作,眸底竟就晕开两分委屈般的控诉,“你真的太会罚我了。”   总能精准戳中他最渴望的那个点,却偏不让他如愿。   闻清临被他这副模样逗笑,顿时便弯起了眼,随他轻微动作,头顶上的猫耳就轻晃起来。   每一下都晃在沈渟渊心尖。   “这可不能怪我,”闻清临无辜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道,“这一套东西,我原本是买来要给你当奖励的。”   “奖励”两个字敲在沈渟渊耳边,迟了两秒,沈渟渊才反应过来什么,顿时便微讶道:“是我在巴塞罗那出差的时候,说过的奖励…?”   闻清临点了下头,给出了直白的肯定答案。   这套东西确实是闻清临那时候就去定制的,只是没想到后来一连串发生了不少事情,等最后摆到沈渟渊面前时,已经不是纯粹的奖励了。   如果有什么比“从没有”更让人意难平的话,那一定是“本可以”…   本可以是真正的奖励的。   “清临…”沈渟渊垂了眼,浓密睫毛掩住了眸底已经开始积蓄的浓烈风暴,语气压得近乎讨好,“现在,也可以只是奖励的。”   当然明白沈渟渊心思,闻清临唇角就又微微挑了起来,他抬手,轻轻捏了一下沈渟渊鼻梁,才风轻云淡道:“现在究竟能不能是奖励,就要看你表现了。”   边这样说,闻清临边又垂了手——   他进来时候特意穿了睡袍,还系好了腰带。   此时修长指尖在丝绸腰带上轻轻一拨,整件垂感极佳的睡袍便散了开来。   黑色睡袍褪落在地,如最上乘的白瓷般完美无瑕的肌肤,便完完全全袒露在沈渟渊面前。   沈渟渊抬眸的瞬间,瞳孔就骤然微缩,眸底热意更是顷刻间攀上了新的高度——   此时闻清临是真的不着一物,就连…都没有。   色泽漂亮的…已经略微上扬,明晃晃映在沈渟渊眼底。   可面对这样的坦诚,闻清临并没有感到分毫害羞。   正相反,他很享受沈渟渊因他而起的,所有本能与情绪的变化。   笑意漫进眸底,闻清临终于又从包装袋中,取出了第二样东西——   一对ru夹。   很简约的款式,金属夹下坠着一个银色铃铛。   绝对是能让正常人瞥一眼都觉得羞耻的东西。   “这副东西,”闻清临将它们举到沈渟渊眼前晃了晃,迎上沈渟渊炽烈眸光,闻清临慢条斯理轻笑道,“理应由你来给我戴上。”   其实正常情况下,闻清临这么说,沈渟渊肯定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但现在,沈渟渊的理智早已岌岌可危,快要被本能中的滚烫热意烧灼殆尽,因此,一听闻清临这么说,他脱口便是一句:“清临,还不快给我打开手铐?”   “谁说要你用手戴了?”可闻清临轻描淡写反问一句,就抬起手,指腹轻轻点了点沈渟渊薄唇,故意拖长了音调道,“是用这里。”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闻清临已经干脆将手里其中一个ru夹,递到了沈渟渊唇边。   并自薄唇间吐出两个字:“张嘴。”   沈渟渊身形绷了片刻,还是顺从张嘴,用牙齿小心翼翼咬住了夹钩一端。   闻清临这才满意一勾唇,他侧了侧身,正好将自己其中一面淡粉句点,正对准沈渟渊嘴唇。   沈渟渊探头过来,开始了他的任务——   这当然是他第一次做这种精细操作,这远比用牙齿解钮扣更要复杂。   怕戴不上,更怕在不留神间弄痛了闻清临。   沈渟渊不断微微摆头以调整合适的角度,模样里有种完全有别于他一贯游刃有余的,近乎称得上两分狼狈的感觉,甚至额角都已经沁开了细汗。   可闻清临微微眯了眯眼,却觉得很愉悦——   这样的沈渟渊,只有他能看到。   半晌,在沈渟渊终于调整好了角度,准备戴上去的瞬间,闻清临却又故意坏心眼般轻轻一侧身,轻而易举便避开了沈渟渊动作,沈渟渊一松口,齿间夹钩就掉落在了床单上。   “闻老师…”沈渟渊下意识开口,嗓音已经哑到了极点。   闻清临只倾身过去,探手将那夹钩重新捡了起来,却并没有立刻站直,而是又有意般贴在沈渟渊耳边,轻轻吻了一下沈渟渊向来min感的耳廓。   伴随他动作,他头顶上的猫耳还正好蹭在沈渟渊颈窝。   毛绒绒的,酥麻痒意顷刻便激起肌肤本能的涟漪,又顺着四肢百骸直通一个固定的目的地…   沈渟渊躁意已经快要从喉咙中倾泄出来,他哑声道:“闻老师,你故意的。”   可闻清临并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又眨了眨眼,眼底满溢开狡黠神色。   “重新戴。”   闻清临边又将夹钩递到了沈渟渊齿间。   沈渟渊只好再次开始小心翼翼寻找合适的角度。   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加之闻清临这次没有故意乱动了,很快,沈渟渊就戴好了一边。   金属夹钩顷刻便将淡粉句点染上殷红,下面还坠着一颗小铃铛…   简直透出不加遮掩的,任君采撷般的狎昵味道。   沈渟渊眸色愈深,喉结难耐般不断上下滚动。   闻清临却仿佛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炽热视线视若无睹,又干脆利落将另一只递到了沈渟渊唇边:“戴这边。”   边侧身,换了一侧对准沈渟渊的薄唇。   这一边,沈渟渊动作已经有了两分熟练,戴好得很快。   两边都戴好的瞬间,因本能里的些微痛感,闻清临不自觉轻吸口气。   落在此时的沈渟渊耳里,就无异于来自精怪的引-诱。   沈渟渊肩背轮廓早已绷到了极致,背在身后的两条手臂亦如此,肌肉线条硬朗而又分明,好似随时都想要挣脱束缚。   可也只是“想”罢了,还是挣脱不开。   而闻清临已经从包装袋里又取出了第三样东西——   一条金属锁链连接两头,一头是皮质项圈,另一头是皮质手环。   项圈上还清晰刻了行字,闻清临转过去,示意沈渟渊看——   闻清临专属坏狗。   看清的瞬间,沈渟渊眸底风暴已经近乎能化作实质,想要将闻清临彻底吞噬。   闻清临却绷住了他一贯的淡然,将项圈套在了沈渟渊脖颈上——   大小刚好,凌厉喉结半遮半掩。   当然,锁链另一头的手环,便就被闻清临套在了自己右手手腕。   这实在是很和谐,又充满刺激意味的画面——   猫主人,和他的专属坏狗。   而闻清临就用这只戴着手环的手,再次从包装袋里,取出了第四样东西,也是这一套里的重头货——   一根逼真至极的纯白色猫尾。   至于猫尾顶端该置于何处…   很显然,闻清临和沈渟渊都心知肚明。   四目相对,无形火花已在空气中迸溅开来。   闻清临弯唇笑了,他忽然抬腿,侧身跪坐在了床边——   这个角度,能够让沈渟渊清楚看到他的动作。   戴着那与沈渟渊脖颈间项圈相连的手环的手,轻握住那根猫尾,向它所契合的目的地探索而去。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很难一下就精准找到隧道的入口,于是探索的动作就显得略微迟疑而踌躇。   于是每一秒钟的寻找,都能够顺着锁链,清晰传递到沈渟渊脖颈。   仿佛与他颈侧脉搏都共振。   沈渟渊已经被眼前画面激得整个人都近乎要发狂,明知道根本不可能挣脱,却还是徒劳不断发力,金属手铐边缘甚至已经将他手腕,都磨出了清晰红痕。   不知过去多久,猫尾终于与闻清临完全契合。   下意识咬住了下唇,却还是自唇缝间溢出一声走了调的气息。   偏过头,盈满潮湿雾气的眼眸望向沈渟渊,闻清临轻声开口,语气轻缓如同蛊惑:“想吃掉我吗?不坦诚的坏狗。” 第84章   沈渟渊是真的近乎要发狂了——   额角青筋直跳不止,眼角猩红一片,下颌线轮廓绷得锋利如刀刻,鼻翼翕合不断,溢出一声更比一声粗沉的气息。   全身肌肉更是早已绷到了极致,尤其是背在身后的两条手臂,贲张得恨不得生生将金属手铐挣裂。   毕竟谁又能不为眼下这样的闻清临深深着迷?   ——   向来清冷如画的眼眸此时染了湿意,如同薄雾飘渺的远山。   形状单薄色泽浅淡的唇微微张开,唇齿间吐露出的话语却是截然相反的浓稠滚烫。   侧身跪坐的姿势将他全身肌肉线条都舒展到了极致,尤其是…   那把窄腰。   并不细得过分,薄薄一层肌肉不失雄性荷尔蒙,偏又生得过分漂亮而又韧劲,是至柔至刚的完美融合,下方两个腰窝更是因了此时姿-势,明显凹陷,诱人深入。   而随他轻微动作,身后猫尾便轻轻摆动起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当真如同一只尊贵无比的波斯猫化作了人形。   目光相触,空气都早已蒸腾起了热意。   不知过去多久,沈渟渊蓦然阖了阖眸,就像是凭借这闭眼的一瞬,生生将所有几近峰顶的,喷薄欲出的侵略意味,又都悉数敛了回去。   他终于开口,嗓音极哑,语气却近乎虔诚:“我的主人,请让我为您服务。”   这“服务”具体是指什么,于此时的闻清临和沈渟渊而言,彼此都心知肚明。   微讶挑了挑眉,闻清临是真的惊异于沈渟渊这人对自我情绪,包括欲望的极强管控能力。   当然,闻清临同样也很清楚,沈渟渊不过是在以退为进罢了——   想要吃他的前提是,先把他“服务”满意。   不过闻清临并不准备拒绝,送上门来的服务,当然是推拒不如笑纳了。   于是,闻清临唇角挑起,没有开口回答,却干脆换了个动作——   面朝沈渟渊,跪立在他tui间,腰背挺直,这样,就刚好能将自己的…以一个自上而下的角度,垂送至沈渟渊唇边了。   随他动作,毛绒猫尾便一下下若有似无,轻掠过沈渟渊腿上的肌肤,瞬时就引得面前人好不容易略微平缓的呼吸,又急促了两分。   在紊乱气息间,沈渟渊微仰起头,薄唇张开,终于含了上来…   此时此刻,二人位置一高一低,无论是束缚沈渟渊手腕的手铐,亦或是环在他脖颈间的项圈,更加之他此时必须要仰头,才能够为闻清临服务的绝对低位,都好似在昭示着——   他只是个完全服从于闻清临的乖狗。   但…   但闻清临很清楚,事实恰恰相反——   这人不过是暂时收起了獠牙的野兽罢了。   暂时的服从,都只是为了不久之后,更好的征伐。   原本,沈渟渊给闻清临做这件事情,就已经格外熟练了,轻而易举便能让闻清临从中获得足够的愉悦。   加之此时两人的位置,每一下,都可以被沈渟渊含得近乎深入喉咙…   那种生理本能对沈渟渊而言是绝对不好受的,惹得他面颊都罕见被撑出两分滑稽轮廓。   可反之…   于闻清临而言,却恰好是愉悦到了极点。   他没在沈渟渊发根中的手指早已攥得极紧,脚尖都绷了起来,更因隧道口处本能中的翕合,将猫尾愈收愈紧…   那或许是本能中的渴望——   渴望被另一种更为饱满,更有温度的东西填满。   模糊气息弥散在空气中。   就快要飘上云端了,但…   就在倏忽间,沈渟渊竟忽然放弃了他所有纯熟技巧,转而用犬齿在顶端研磨起来!   并不很用力,却又正好磨得微痛而显难耐。   闻清临在迷蒙中睁眼,睨向沈渟渊的眸光中嗔怪与警告意味交杂:“你,嘶…给我好好做。”   语气倒还是称得上冷硬的,可尾音却是截然相反的绵软而不着力。   落在沈渟渊耳里,就有种虚张声势般的味道。   沈渟渊眸底泛起些微恶劣笑意,又探出舌尖,在原本牙齿咬过的位置轻舔两下,以作安抚。   之后,竟就又继续用犬齿研磨…   如此反复半晌,在闻清临终于难耐放出狠话“做不好今晚你就一直锁在这,别想吃到我了!”时,沈渟渊才终于有所收敛,乖乖收回犬齿,只一心一意为闻清临服务,将闻清临终于送上了云端。   片刻失神过后,闻清临忍不住抬眼嗔怒,边还特意调整坐姿,以操控猫尾抽打在沈渟渊腿面上,以示不满。   “说好的给我服务,”闻清临下巴微抬,尚且湿润的眉眼间尽显骄矜,“你到底是在满足我,还是满足你自己?”   可略微尝到了片刻甜头的沈渟渊,此时却已恢复了乖狗般的温驯模样,尤其是他唇角还没来及被闻清临擦去的晶透,更好似为这副温驯增添了十足的可信度。   “当然是为了满足您了,我的主人,”沈渟渊垂眼,语气诚恳,“难道您没有得到满足吗?”   闻清临罕见被沈渟渊话头噎住——   这人,是真的越来越会装了!   拒绝回答这个让自己讨不到好的问题,闻清临干脆俯下-身去,转而从一旁包装袋里取出了最后一样东西。   是个纸盒,纸盒打开,露出躺在里面的一朵暗红色玫瑰花。   当然,不是真的玫瑰花,只是做成这种形状的低温蜡烛香薰罢了。   “店家送给我的,”闻清临指尖轻点了点玫瑰花花瓣,轻笑道,“用在今天正合适。”   沈渟渊眸光微晃,喉结就又难以自控重重一滑——   先前那短暂甜头止渴的时长实在有限,过去之后,渴意就会变本加厉卷土重来,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真正地,彻底地将面前人完全占有。   闻清临当然感觉得出沈渟渊的情绪变化,却故意只作未觉,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将玫瑰花花心处的燃线点燃了——   玫瑰花瞬时便开始熔化,流出液态的蜡油。   闻清临立刻举起正在往下流蜡的玫瑰花,托至沈渟渊锁骨之处,看着暗红近乎血液般的液体顷刻便填满沈渟渊凹陷锁骨窝,又顺着肌肉线条缓缓向下流淌…   低温蜡烛,是指约在45度左右的蜡烛。   液态蜡油滴落至皮肤,并不会将人灼伤,正相反,比人体体温略高的温度会带来温暖,与轻微痛感,拥有别样旖旎而温和的刺激。   闻清临近乎着迷般欣赏了两秒,蜡油顺着沈渟渊肌肉线条蜿蜒的美妙画面,才抬眸望进沈渟渊眸底,勾唇轻声问:“舒服吗?”   皮肤表面的轻柔刺激早已渗入骨骼深处,沈渟渊能够清晰感觉到全身血液的沸腾,他隐于项圈后的喉结不断滑动,自喉咙间溢出一声低“嗯”:“My lord,您赐予我的一切,都很舒服。”   他嗓音实在是沉哑到了极点,又染满难以遮掩的情-欲味道,讲出此时这种绝对臣服的话来,简直苏得闻清临全身都发软,甚至连坠着小铃铛的两颗句点,都因此而变得更为殷红饱涨了…   闻清临忍不住抬手,指腹在沈渟渊唇瓣上揉按两下,轻声咕哝:“越来越会说漂亮话。”   “不是漂亮话,”可沈渟渊立刻反驳,语气真挚,“我早就说过,每句都是真心话。”   不止这一句,也包括曾经说过的每一句。   闻清临心尖微动,没再开口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再次在沈渟渊面前跪坐下来,之后抬起手,指腹触上沈渟渊身上尚未凝固的蜡油,灵巧勾勒起形状。   很快便反应过来闻清临是要做什么,沈渟渊哑声问:“闻老师想画什么?”   可闻清临只是摇头道:“很快,画好你就知道了。”   蜡油液态的时间很有限,必须要在凝固前画好才行。   好在,这对于闻清临而言确实是信手拈来——   片刻之后,他便停了手,将燃了小半的玫瑰花暂时熄灭丢去了一旁,示意沈渟渊抬头,看对面镜中的自己。   蜡油在这个瞬间正好已经完全凝固,此时此刻,在沈渟渊胸膛腰腹间,赫然多出了一个如同血色印记般的画面,与他原本无暇肌肤形成鲜明反差,格外抓人眼球——   画面简单,却栩栩如生。   是一朵被蛇缠绕的玫瑰花。   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沈渟渊呼吸微滞,就听闻清临轻声开了口:“玫瑰与蛇,沈渟渊,你听过那句话吗?”   猜测得到证实,沈渟渊眸色愈深,宛如难以丈量的海底,他哑声答:“听过,玫瑰与蛇本是亲密的朋友,到了夜晚,它们互相转化,蛇面颊鲜红,玫瑰鳞片闪闪。”   闻清临弯起了眉眼,他向前倾身,猫尾若有似无掠过沈渟渊tui间,猫耳蹭在沈渟渊耳廓,一字一顿认真问:“所以,你真的能分得清你我二人之间,谁是玫瑰谁是蛇吗?”   在这个刹那,沈渟渊终于明白了闻清临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明白了自己之前所做的隐瞒与不坦诚,究竟多么不应该。   “不会了,以后都再也不会了…”沈渟渊认真许下保证,边偏头囫囵去吻闻清临的脸颊,“闻老师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以后无论再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一定不会再对闻老师隐瞒。”   ——   一直以来,都是他兀自将闻清临视作高不可攀的玫瑰,认为自己阴暗不堪如毒蛇。   却不想于闻清临而言,他们早就是一个整体了。   互相转化,密不可分。   终于让沈渟渊有了这种“觉悟”,闻清临轻呼出口气,心口同样被涨得很满。   也更迫切,想要同沈渟渊身心都更为亲近。   他找出钥匙,倾身过去便准备给沈渟渊打开手铐。   可却听沈渟渊忽然道:“不急,我错了这么久,活该受罚。”   一时间不太明白沈渟渊意思,闻清临略微迷茫眨了眨眼,纤长睫毛簌簌轻颤。   就听沈渟渊又沉声道:“到我这里来,转过身去。”   一瞬犹豫,闻清临还是先暂时放下了钥匙,依言照做。   背对向沈渟渊,猫尾肆无忌惮扫在沈渟渊鼻尖。   沈渟渊微微偏头躲开猫尾的“攻击”,向前倾身,吻上闻清临光洁后背——   他两只手确实暂时被束缚了,可唇舌却是自由的。   能够落下亲吻,还能够不断吮-弄,咬磨…   如细密雨丝般落满闻清临后背,留下独属于沈渟渊的标记。   无尽酥麻痒意一路顺着后脊轮廓不断向下弥漫,闻清临近乎快要跪坐不住了,只觉得全身都软得像要融化。   眸底潮湿雾气愈发氤氲,紧抿薄唇压不住泄露破碎气息…   终于,沈渟渊的唇愈来愈低,舌尖在猫尾的契合端口不断打转。   将这过电般的酥麻感推至顶峰。   “别弄了…”闻清临终于难耐开口,声线都在轻微发颤。   他逃离般向前两步,再次拿起了钥匙,干脆利落倾身过去,“咔”一声轻响,终于打开了束缚沈渟渊的手铐——   给彼此痛快。   在手铐被打开的瞬间,闻清临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重重扣住。   瞬息之间天旋地转,等闻清临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躺了下来,被沈渟渊自上而下完全笼罩。   沈渟渊一手不断轻抚猫尾与闻清临契合的端口,另一只手紧扣住闻清临瘦削下颏——   汹涌侵略意味再也不加遮掩,自他全身倾泄而出。   “惩罚够了吗?”沈渟渊又哑声开口,边俯下-身去,含住了闻清临颈侧动脉的位置,那模样当真如同一头饿疯了的野兽,终于捕获到了自己的专属猎物,他一字一顿如同宣告,“现在,该轮到我了。”   略一停顿,沈渟渊又自喉间溢出两声愉悦笑意,沉声补上两个字:“猫儿。” 第85章   闻清临很早就已经发现了,沈渟渊在做的时候,远不像他在结婚初期时所表露出的那样克制保守。   正相反,这人其实花样不比自己少,亦同样喜欢快节奏与强刺激。   尤其是越到后来,沈渟渊失控的次数越多。   但饶是如此,饶是自认对沈渟渊已经有了透彻了解,饶是在定制这套猫耳装时就已经做好了足够准备,但闻清临也还是低估了这人的发疯程度——   原本,在闻清临构想里,这套猫耳装,尤其是这根猫尾,只是在前餐里增添两分风味的。   等上正餐时,当然就会将猫耳抽掉,替换成真正该进入的东西。   可却不想沈渟渊竟然没把它抽掉!   不但没有抽掉,还一并发力进入了…   闻清临扪心自问,自己画过最野的漫画,都没这么野。   他也更是从来没想过,那看似狭窄的温热隧道,竟真的能容纳下这么多…   不过确实饱涨得快要开裂了。   也实在很痛。   好在沈渟渊还不算完全丧失人性,没有真的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但他坏也是真的坏,抽离之前,还非要逼迫已经被涨得近乎神志不清的闻清临回答:“猫儿,要我还是要你的尾巴,嗯?”   直至等到了闻清临唇缝间溢出破碎气息:“要,呼…要你…”   沈渟渊才终于大发慈悲,抽出了顶端裹挟晶透的猫尾,随手丢在一旁。   可这并不是他征伐的尾声,而是开端…   这人当真像是化身了饿太久终于能饱餐一顿的野兽,不肯放过自己专属猎物的任何一寸皮肉。   最夸张的时候——   闻清临唇舌被沈渟渊吮-弄得几近发麻,血腥味在彼此口腔中蔓延,连气息都快要被全部攫取。   同时,ru夹被摘掉了,早已被小铃铛坠得发红的小句点却还没来及得到片刻舒缓,就被沈渟渊的指腹捻磨不止,色泽愈深。   而下方重击当然是每一下都用尽了力道,深入腹地,在单薄肌肤上撞击出明显轮廓。   ……   三管齐下,闻清临是真的生生被逼出了生理性泪水,却在下一秒就又被沈渟渊分出空隙,细细舔去。   近乎真的要受不住,感觉眼前发黑,肌肉骨骼都像要散架的时候,闻清临下意识抬起自己右手——   手环连接锁链,锁链连接沈渟渊脖颈上的项圈。   闻清临轻轻发力一拽,沈渟渊脖颈当然就能感到束缚,甚至会有一瞬窒息的   感觉。   闻清临这么做的本意,当然是为了让沈渟渊停下来,至少给自己稍微喘息的时刻。   却不想…   这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到了沈渟渊那里,就反倒成为了最上等的催化剂。   顿时刺激得这人更为亢奋,更为猛烈了…   闻清临最后不得不放弃挣扎,放任自己被这场失控至极的狂风暴浪吞噬裹挟。   ……   一切结束时,已是深夜。   闻清临甚至没有力气解开自己手腕上的手环,他甚至觉得稍微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   涌上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   下次,绝对要和这人提前约定好安全词,以防自己哪一天真能被玩晕过去。   第二个念头是——   沈渟渊真的是人吗?肋骨骨折恢复好了吗就特么做得这么凶?   这个念头涌起的瞬间,闻清临还是勉力聚起心神,抬眸瞥了一旁沈渟渊一眼。   沈渟渊正靠坐在床头休息,边还不忘给闻清临轻轻按摩舒缓,眉眼间尽是饱餐后的餮足与愉悦。   闻清临轻哼一声,懒散开口:“你肋骨不疼?”   沈渟渊动作微顿,片刻后,他才哑声答:“还好,能忍。”   虽然自己也确实得到了充分满足,但对比起来,此时此刻累到抬不起手的人是自己,可看起来万分餮足的人是沈渟渊,闻清临就忍不住出声讥讽:“沈总还真是身残志坚。”   沈渟渊听了这种讥讽也并不恼怒,反倒沉沉笑起来,直白喟叹:“闻老师真的太美味了,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边这样说,他边拉开了床头柜抽屉,从中摸出一盒烟。   抽出一支递至唇边,沈渟渊按下打火机,点燃。   轻吸一口,烟雾瞬间在他面前弥散开来。   闻清临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就弯唇笑了起来。   烟雾缭绕间,沈渟渊垂眸看过来,低声问:“笑什么?”   “笑我最初怎么能那么看走眼,”闻清临半真不假摇头叹道,“竟真把你这样的野兽当绅士。”   似是没想到闻清临会忽然这么说,沈渟渊微怔一瞬,就也勾唇笑了,又故意反问:“那闻老师是更中意野兽,还是绅士?”   “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闻清临轻笑摇了摇食指,把问题原抛回去,“是不是就不必问了?”   可沈渟渊却好似莫名执着,他坚持道:“可我想听闻老师亲口告诉我答案。”   闻清临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又盯着烟雾之后沈渟渊的深邃眉眼看了两秒,才弯眼认真道:“中意真实的你。”   所以,永远不必在我面前再有任何伪装。   讲了这句,闻清临就忽然撑住床沿坐了起来,四肢还是酸软没有力气,他便干脆靠在了沈渟渊身上,又抬起那只还扣着手环的手,从沈渟渊指间抽走了剩余半支烟。   送至唇边,含住略显濡湿的滤嘴,轻轻吸了一口。   尼古丁升入脑海的瞬间,闻清临忽然回想起了第一次同沈渟渊分享同一支事后烟时的情景——   和现在相似却又不同。   那时点燃烟的人是自己,半路截走的人是沈渟渊。   而现在反了过来。   那时,两人更没有现在这般,亲密到用一根锁链相互连接——   不止是连接手腕与脖颈,更是连接两颗终于跳在同一个频率的心脏。   可无论是相似亦或不同,那确实是这后来一切的开端。   从那第一次“白日宣淫”开始,从沈渟渊第一次截走自己的半支烟开始…   闻清临开始一层层剥离掉这人的所有伪装,直至窥到所有的真实。   不自觉又抬了眼,便正好撞进沈渟渊一直垂落而来的专注目光。   闻清临在那深邃眸底,窥见了自己的倒影。   只有自己。   目光交汇,虽然谁也没有开口,可闻清临却已经莫名笃定,沈渟渊同他一样,回想起了同样的开端,亦生出同样的感慨。   片刻静默,沈渟渊就又忽然笑了起来,他嗓音依然透着喑哑,语气却格外真挚:“清临,我现在真的很开心。”   闻清临顿时哼笑一声,玩笑般轻叹:“能吃到我这种极品,你确实是该开心。”   沈渟渊眸底笑意愈深,他又抬手扣住闻清临瘦削下颏,同闻清临接了一个染着烟草气息,并不含什么情-欲的吻。   吻毕,想起什么,闻清临又与沈渟渊唇瓣相贴,轻声呢喃道:“告诉你个秘密,让你更开心一些…当初那天你回家之后,以为我是听着那段音频自己玩的,其实不是,我是看了"Secret"的照片,才自己玩的。”   顿了一顿,闻清临又直白补上一句:“我之前就说过了,沈渟渊,其实从始至终,都只有你能带给我这种感觉。”   听明白闻清临在讲什么的瞬间,沈渟渊眸光微颤,呼吸瞬间就又急促了两分。   他至今还记得那次他不慎在闻清临电脑中,听到的男人喘息声…   也一直以为闻清临当时是听着那段音频自我满足的。   那是他和闻清临婚后第一次,没能控制好自己的独占欲。   可现在,时过这么久,却得到了全然不同自己所想的答案。   一瞬屏息,沈渟渊下意识脱口一句:“那你当时,究竟为什么要听那段音频?”   为什么要听…   时光仿佛又回退到了那个午后,当时的闻清临还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同沈渟渊发展出如此这般的亲密。   他当时听那段音频,只是为了给漫画找感觉的。   其实现在,闻清临大可以告诉沈渟渊,自己只是随手刷到,将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但…   轻轻眨了眨眼,闻清临最终说出口的却是:“因为,当时需要给一些作品寻找一下灵感。”   一些作品。   这四个字敲在沈渟渊鼓膜的瞬间,有什么念头便骤然涌进沈渟渊大脑,逐渐像一根线般串联起来,愈发清晰——   从闻清临所有与自己完全契合的偏好,到闻清临将"Secret"的全部作品视作缪斯,再到自己那个深夜,曾在微博粉丝列表中,翻出的“可疑”博主"Compulsion",最后,到一周前,“Secret”收到的一条评论——   Complusion:男神求复出!复出后要和我合作吗?   他一直没有回复,正是因为存疑却又一直欠缺一个肯定的证明。   而现在,沈渟渊隐约感觉到,这个证明终于要出现了。   电光火石间,所有思维都变得清晰无比,沈渟渊忽然开口,问出个好似毫不相关的问题:“清临,你这套东西,是在哪里定制的?”   话题跳跃太快,闻清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答:“嗯?在微博上,有个专门定制这个的博主。”   沈渟渊指尖微微颤了一颤,他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后便终止了话题,转而问:“要洗澡吗?我抱你去。”   其实以闻清临一贯的敏锐,理论上沈渟渊问到这里,闻清临肯定已经发现他这么问的原因了。   但现在,闻清临实在还处于一个大脑放空的状态,他难得迟钝,还没来及深思,整个人就又被沈渟渊打横抱了起来,一路进了浴室。   在温热水流包裹下,思维就愈发钝感了。   ……   等半小时后,被沈渟渊原抱回床上,脑袋沾到枕头的瞬间,闻清临已经阖上眼眸,几近睡着了。   “你先睡,”沈渟渊俯身在闻清临眉心轻轻落下一吻,低声道,“我简单整理一下就来。”   闻清临含混应了一声,就彻底睡着了。   而他当然不知道,在他睡着之后,沈渟渊没有立刻整理房间,而是去了对面那间卧室,在地上看到了还没来及被丢掉的快递盒——   视线落在快递盒上的收件人信息时,饶是已经有了足够的猜测,但在这个瞬间,沈渟渊还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收件人信息白底黑字,给出了沈渟渊明确的证明,正是——   Compulsion。   当晚,在闻清临尚且在睡梦中时,他微博上收到了一条来自"Secret"的私信——   Secret:复出,合作,第一个作品,就出猫耳装怎么样? 第86章 正文End   闻清临看到这条私信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日光大亮,家里自然只有他一个人了——   沈渟渊住院一周工作只处理了相对最为紧要的,积压下了不少要做的,今天当然是一早就去了公司。   看着那“猫耳装”三个字,闻清临忍不住勾唇笑了。   看来这人是已经发现自己的“小秘密”了。   闻清临原本想给沈渟渊发条微信,把这件事情彻底挑明,可指尖在屏幕上方悬了一瞬,他又改了主意——   就这么彼此心知肚明,但还要假意拉扯的小把戏偶尔玩一玩,倒也不失一种趣味。   于是闻清临装模作样在微博里回复私信:猫耳装,会不会和老师您以前的作品风格差异较大?   发了这条信息,闻清临就放下手机,起床进了浴室洗漱。   等他一刻钟后从浴室出来,手机正好震动一声——   Secret回复了:没关系,和我先生的风格一致就行。   闻清临绷不住又笑了一声,继续在微博里回私信——   您和您先生一定很恩爱。   这次Secret秒回了:是的,我先生也这么说。   ……   和沈渟渊你来我往玩了阵情-趣,闻清临心情愉快,哼着歌进了厨房,准备喝杯冰美式,就出门去公司,正好能和沈渟渊一起吃午饭。   不过…   在磨咖啡的时候,闻清临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之前对沈渟渊说的话都是真的。   从始至终,都只有沈渟渊才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无论是婚后现实中的沈渟渊,还是之前,他只会看"Secret"的作品愉悦自己,甚至包括在创作漫画时,"Secret"的作品也是他最大的灵感来源。   再甚至…   还能追溯到十年前,才进大学不久时…   闻清临思绪不自觉飘远了一瞬,可下一秒,又被咖啡机的“嘀嘀”声拽了回来。   回神,闻清临将磨好的咖啡倒出来,加冰。   端起喝了一口,闻清临忍不住想——   反过来,沈渟渊最初,是如何发现自己有这方面偏好的?   沈渟渊在拍下那一幅幅掌控欲与禁忌感十足的照片时,又可曾想过什么人,以作为灵感来源?   这个念头就像一粒种子,一旦出现,就立刻在闻清临脑海中生了根发了芽,一发而不可收了。   闻清临当然也犹豫过,要不要直接去问沈渟渊,可最后还是没开这个口——   经昨天之后,沈渟渊或许是真的都会对自己完全坦诚了。   可人确实是奇怪的生物,闻清临忍不住自嘲,在这件事情上,他却又忽然不想让沈渟渊太坦诚了。   以前的闻清临当然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幼稚到,在意另一半的感情过往…   可在意就是在意了,闻清临想知道,却又不想亲口听沈渟渊说出来,他怕沈渟渊真有什么青春时期的朦胧爱恋。   尤其是又想起了之前在医院急救室外,韩澈曾讲过的话。   韩澈说沈渟渊大四那年,是转变的开始。   却只说那是因为沈渟渊终于成年了。   可闻清临当时就觉得,那或许是因为什么事,或者什么人才转变的。   也就是说,很可能沈渟渊大四那年喜欢过什么人,因了这个人开始有转变,而这个人,也很可能是沈渟渊后来作品的最初创作来源。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心里已经止不住像柠檬汽水一样,酸得冒泡了。   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和沈渟渊之间又发生过什么,最终为什么没有走到一起。   当然最为隐蔽的念头,或许是很不爽,那个人为什么不是自己。   闻清临自己和自己拗着,不愿同沈渟渊开这个口,便只能偷偷去寻找蛛丝马迹——   沈渟渊当时在大学里就是风云人物,时常出现在学校论坛里,后来接手沈誉之后也避不开有些许出镜的时候,总之,仔细去扒的话,未必不能扒出什么东西。   于是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闻清临以要赶新年系列的画为由,连去沈渟渊公司的时间都变少了。   他在家里确实要赶画,不过画画之余,就干脆省略掉了所有其他娱乐活动,一门心思当个“狗仔”。   以前的闻清临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他每天自我嘲讽,又忍不住继续行动。   而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周下来,闻清临还真锁定了一个怀疑人选。   怀疑人选叫周思,性别当然是男,年龄比自己大两岁,今年31了。   周家也是海城豪门之一,和沈家原本就有往来。   而周思本人,当然也是海城大学的校友,比闻清临高两届,比沈渟渊低一届,且也是美院的,和韩澈同学摄影专业。   闻清临之所以会将这个人定为怀疑人选,是因为经过这一周下来能找到的相关记录,闻清临发现沈渟渊在校时,除了身边韩澈这位发小,就是和这个周思同框率最高了。   周思相貌也算不错,属于第一眼并不很惊艳,但耐看的类型,当时学校论坛里甚至还有一小批人磕两人cp。   而后来毕业之后,周思作为周家老小,并没有继承家业,而是做了个自由摄影师,同时和不少高端财经杂志报刊之类的都有合作,沈渟渊毕业后的很多相关访谈照片,十次里至少有五次,摄影师那栏都写着周思的名字。   综上,闻清临真的很难不对这位心生戒备。   只是具体两人之间究竟有过什么感情过往,是否真的在一起过,又为什么最后没成一类的…   闻清临暂时还都不得而知。   正准备找个机会同沈渟渊旁敲侧击试探一下这个人,可略微出乎闻清临意料的是——   这人就“送上门”来了。   已近年关,这天是农历大年二十九。   沈渟渊依照往年惯例,举办了晚宴——   这种晚宴根本性质当然是商业社交,本就每年至少会举办一次。   只是在沈渟渊接手沈誉之后,把时间从年三十提前了一天。   自从终于摆脱家中束缚之后,除夕夜这天,沈渟渊就一贯更偏好自己独处。   而闻清临自从在宾客名单上看到了“周思”的名字,就对这场晚宴表现出了空前兴趣。   具体表现在——   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和沈渟渊穿情侣西装,并在晚宴当天白天,做了头发新造型和脸部spa。   当晚,和沈渟渊并肩出现在晚宴上时,那效果是真堪称光彩照人天仙下凡。   来恭维寒暄的人自然络绎不绝,而闻清临一直分出心神,在找周思。   不过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周思的身影。   大约过了半小时后,闻清临才在不经意间抬眼,看到了宴会厅门口迟来的周思——   和他在网上看过的照片差别不大。   只是这时候,闻清临已经没和沈渟渊站在一起了——   来找沈渟渊寒暄的人和找他寒暄的人,严格来说是分开的。   前者当然主要是为了新年能同沈誉合作,是闻清临并没涉足过的领域。   后者或多或少是对闻清临的画,或者说对艺术有些许了解的,可能想买画,也可能只是单纯聊一聊这方面的话题。   不过总之,在周思走到沈渟渊面前时,闻清临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看到沈渟渊听了片刻,就对周思笑了一下——   以现在对沈渟渊的了解,闻清临已经完全判断得出,这笑不是流于表面,而是发自内心的。   闻清临在心里轻“啧”了一声。   可还不等他“啧”完,更夸张,更“实锤”的事情就发生了——   有人从侍应生的托盘上拿了一杯红酒递给周思,周思还没说话,沈渟渊竟就抬手拦住了!   虽然隔得很远,可闻清临这次从沈渟渊的口型中精准判断出了——   沈渟渊说的是:“他酒精过敏。”   在这个瞬间,汹涌醋意简直要把闻清临淹没了。   忽然就不想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闻清临借口“不太舒服”,结束了和众人的寒暄,更没再看沈渟渊和周思一眼,便一路径直离开宴会厅,穿过走廊,去了尽头的休息室。   只是…   闻清临才刚刚在休息室的沙发里坐下来,休息室的门就又被从外推开了——   沈渟渊走了进来,眉心微蹙,语气担忧:“清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闻清临现在看见沈渟渊就不爽,出口的话自然也带着刺:“难为沈总还能想起来关心我。”   这话简直是把“阴阳怪气”摆在脸上了,沈渟渊微愕,他单膝蹲在闻清临面前,仰头小心问:“闻老师,是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你没做错,”闻清临轻嗤一声,偏开视线不看沈渟渊了,语气却还是很阴阳怪气,“是我不该看到你替青春初恋挡酒,就觉得不能接受了。”   闻清临话音落下,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   眸底罕见晕开清晰错愕。   可他这副模样落在此时的闻清临眼里,就成了被戳破真相的反应。   闻清临顿时就觉得更不爽了,他站起身就想走,可手腕却被沈渟渊大力攥住了。   “闻老师…”沈渟渊的语气都罕见失了一贯的沉稳,近乎透出不可思议,“你说谁是我的青春初恋?”   “那个周思,不是吗?”闻清临终于忍不住把话直接挑明了,“你还知道他酒精过敏。”   “闻老师…”沈渟渊又怔了一瞬,才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他认真解释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但这误会可太大了…我确实知道周思酒精过敏,我和他也算熟悉,因为他是韩澈的男朋友,早在大学就在一起了。”   听到沈渟渊最后一句话,闻清临蓦然瞪大了眼睛。   完全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的,一时之间,闻清临薄唇开合半晌,甚至都没能发出声来。   这…   这误会可真的太大了!   他这副怔愣又懊恼的模样实在太罕见,落进沈渟渊眼里,就只觉得有种别样可爱。   沈渟渊忍不住倾身过来,轻轻吻了一下闻清临鼻尖,又低声诱哄般问:“闻老师之前怎么会这么想,嗯?”   闻清临堪堪回神,实在是觉得丢人,他暂时不想回答沈渟渊的问题,只竭力绷住了神情,半晌憋出个不算太智障的问题:“那他俩怎么没一起来?”   如果一起来,自己不就很快会反应过来,不会闹这乌龙了吗!   “他俩是一起来的,”沈渟渊忍笑道,“只是韩澈在楼下碰上熟人了,周思不想被围着寒暄,就先上来了。”   闻清临:“……”   很好,自己这“狗仔”当的,也太不专业了…   怎么就从来没想过,周思和沈渟渊接触多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和韩澈是一对!   闻清临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身就又要往休息室外走,企图将这个话题彻底终结。   可沈渟渊偏不随他愿,跟上来贴在他耳边又问了一遍:“闻老师,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只是因为看到我替他挡酒了吗?”   这人太敏锐了,闻清临知道自己瞒不过去了,而或许是因为闹了一场乌龙,他也懒得再自顾自探寻什么。   总归…   总归就算沈渟渊以前真有什么青春初恋,那现在这人也是自己的,以后也只会是自己的。   想通这点的瞬间,闻清临觉得心情都透亮了不少,他干脆直白问道:“沈渟渊,所以你有青春初恋吗,是谁?”   这个问题闻清临自认问得很心平气和,可他话音落下,沈渟渊竟真的沉默下来。   片刻后,沈渟渊才扯唇笑了一下,语气里染上两分意味不明,沉声反问道:“清临,你确定自己想知道吗?”   闻清临是真长了一身反骨,沈渟渊越这么问,他就越想知道了。   于是,闻清临毫不犹豫点了头,一字一顿道:“我现在就要知道。”   又垂眼注视了闻清临片刻,沈渟渊才轻叹一声,点头道:“好,带你去个地方。”   闻清临这下就又愣住了——   沈渟渊总不能疯到直接带自己去见青春初恋本人…   可不等他再问什么,沈渟渊就已经牵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带出了休息室。   一路穿过走廊,路过宴会厅时,韩澈正好从楼上下来,沈渟渊干脆同韩澈说了一声,要对方帮他招呼一下客人,就又带着闻清临去了地下车库。   司机小张就等在车上,见两人出来明显愣了一下,问沈渟渊要去哪里。   沈渟渊拉开后座车门,让闻清临先坐进去,自己才转而走到另一边,也坐进了车里,才对小张道:“回趟公司。”   老板的心思你别猜。   小张不明白大年二十九的晚上,沈总不在宴会上好好喝酒,却偏要带着闻先生一起回公司是做什么。   但他也不会问,只恭敬应了声“好”,就利落发动了车。   黑色迈凯伦在夜色中疾驰。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沈誉地下车库的沈渟渊专属车位,闻清临和沈渟渊乘专属电梯一路到了顶楼——   沈渟渊的办公室。   闻清临越来越疑惑,可在疑惑之中,又逐渐生出了些许期待——   自从谈到这个话题之后,沈渟渊的反应就很不同寻常。   直至此刻,坐进沈渟渊办公室里,闻清临隐约生出了些许莫名预感,或许,接下来即将要知道的真相,和自己原本猜测的全然不同?   闻清临心跳已经开始不受控制般加速,他轻轻吸了口气,看着沈渟渊径直走到了办公桌边,从自己钱夹里找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那个日常上着锁的抽屉——   这个抽屉是真的自闻清临看到起,就一直上着锁。   闻清临一直以为,里面是什么公司机密文件,也就从来没有特别问过。   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抽屉终于被打开了,里面躺着一个很厚的信封。   沈渟渊探手,将信封拿了出来,动作很珍重,双手递到了闻清临面前。   他哑声笑叹道:“清临,这真的是我最后的秘密了。”   心底的预感在这一刻已经强烈到了极点,闻清临抬眸,和沈渟渊对视一瞬,也用双手接过了那个信封,连指尖都在轻微发颤。   下一秒,他终于将信封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   看清的瞬间,闻清临纤长睫毛就簌簌一颤——   照片上的人,赫然是他。   看背景,应该是他去年上半年的画展,他正被很多人围在中间,谈论着什么。   而那时候,他同沈渟渊还并没有结婚。   心中预想已经逐渐化作现实,闻清临轻轻呼出口气,立刻又去看下一张照片——   不出意外,照片上的人,依然是他。   依然是在画展,不过应该是别人的画展,而他只是去看展的。   时间…   在第一张照片之前。   闻清临继续往后看,每看一张,心尖就震颤一分——   每张照片上,竟全部都是他。   其实比起毕业后的照片,在海城大学时的照片更多,场景也更全面。   有在画室的,在操场上的,在某个活动典礼上的,甚至还有在食堂的…   所有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很日常化的偷拍。   而这些照片依照时间排序,从最近的逐渐回退到以前,一路回退到了——   最后一张照片,应该是在十年前。   照片中的闻清临看起来要比现在稚嫩些许,正坐在画室里画画,侧影清冷而专注。   一切都已经变得无比清晰了——   闻清临想,自己原本最初的猜测竟并没有错。   沈渟渊确实在大四那年,喜欢上了一个人,从而有了转变,而这个人,或许也确实是沈渟渊后来作品的创作来源。   只是闻清临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这个人竟会是自己。   更没想过,沈渟渊竟真的将这个秘密,守了十年之久。   从和沈渟渊结婚以来,两人相处的所有画面,沈渟渊的每个表情,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闻清临脑海中如放电影般回放…   震撼,不解,酸涩,欣喜,心动…   种种情绪混杂在闻清临心尖,让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找到一个话头。   气氛静默而凝滞。   半晌,还是沈渟渊一声低叹,打破了这份寂静。   “清临,”沈渟渊开口,嗓音很哑,语气晦涩,“现在知道我的青春初恋是谁了吗?你害怕吗?”   闻清临倏然抬眸。   他直直望进沈渟渊眸底,嗓音也莫名哑了两分,一字一顿问:“我怕什么?”   沈渟渊微怔,他下意识要说——   “当然是怕我一直像个变态,像个见不得光的阴暗毒蛇,一直躲在暗处窥探你,甚至拍下这么多照片。”   可还未来及开口,就听闻清临继续道:“是怕你喜欢我这么久却只敢偷偷拍照不敢和我说话,直到十年之后才提出和我结婚…还是怕你终于和我结婚了,竟然还不第一晚就把我狠狠做了,而是一直当个忍者神龟,反倒要我不断深入才肯露出真面目?”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闻清临略停下来喘息片刻,才掷地有声补上最后一句:“沈渟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最好别再问出口,这世上要说变态,可没你这么不合格的变态!”   闻清临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人就被沈渟渊倾身过来抱住了。   沈渟渊抱得真的很紧,力道之大甚至让闻清临感觉到了些微疼痛。   可闻清临并没有想要挣脱——   或许沈渟渊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因此,闻清临只是抬起手,轻轻在沈渟渊后背不断轻拍以作安抚,感受着喷洒在自己耳边颈窝的气息,逐渐由急促略趋于平缓。   终于听到沈渟渊极哑一声喟叹:“清临,我…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拥有这么好的你。   后面的话沈渟渊没有说出口,闻清临却听懂了。   仿佛在这一刻与沈渟渊所有情绪共通,闻清临压下心尖酸涩,特意把语气磨得轻快:“沈渟渊,给你个机会,让你补上晚了十年的告白。”   沈渟渊身形骤然绷紧。   片刻后,又缓缓放松下来。   他放开了闻清临,转而向后退了半步。   抬手整了整衣领,沈渟渊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眉眼间浸满认真与郑重,恍惚间竟像是真的回到了十年前,第一次遇到闻清临的那一刹——   “你好,闻清临,”沈渟渊终于开了口,嗓音沉而缓,“我叫沈渟渊,我对你一见钟情,很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男朋友?”   闻清临弯眼笑了,他轻轻点了下头,也语气郑重,如同宣誓般回答:“我愿意,好巧,我也喜欢你。”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忽然划过一道亮光——   一束格外明亮的烟花在夜色中绽放开来。   闻清临下意识瞥了眼办公桌上的时间——   00:00。   除夕了。   在这个年关的最后一天,这场跨越十年之久的暗恋,终于得见天日,迎来回响。   闻清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将那承载着沈渟渊至深情感的信封小心放回抽屉里,之后走近沈渟渊,抬手环住了沈渟渊脖颈,轻笑道:“男朋友,老公,我将要相伴一生的爱人,你现在想要我吗?就在这里。”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已经被沈渟渊大力抱起来,放在了办公桌上。   窗外烟花映亮沈渟渊的眼眸,像在发着光。   “想要你,想要我的清临,我的…珍宝。”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沈渟渊的吻已经铺天盖地般倾覆下来,将闻清临完全裹挟其中。   ——   那是除夕夜的伊始,偌大沈誉总部,只有沈总和他的爱人两个人。   只有烟花与月光,见证了这一场荒唐情-事。   亦见证了,这一场跨越漫漫时光,却历久弥新的相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