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逢   作者:Marey   文案:   没有记忆攻x等待千年受   凌云异部是一处特殊单位,工资高福利好,路西楼辞职后来了异部,却不是眼馋异部待遇好,而是异部能够逆转时空,完成任何愿望。   路西楼这些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他被人捆在木柱上,眼看刀剑朝自己砍来却挣脱不开,耳边是另一个人撕心裂肺地喊他阿凌。   可路西楼从来没看清过对方的脸,只会偶尔见到一些零碎的片段,知道对方会在他生病难受时给他做绿豆糕,也会在他睡不着时抱着他唱哄睡小曲,更知道了只有那个人会叫自己阿凌。   路西楼想要找到他。   来到异部后,路西楼惊讶地发现与他一起入职的,是大学风云校友霍青川,对方出生豪门,大学一开学便因为家族捐款而闻名全校。   路西楼以为霍青川只是一个普通富二代,却没想到对方也有求而不得的事,更不知道霍青川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而霍青川已经等待路西楼千年。   **   不要站反,没有火葬场,也不要在评论区提及相关,攻受都超爱的,始终1v1。   一句话简介:前世今生 老板好像暗恋我   标签:现代,都市,主攻,前世今生,年下,情投意合 第1章   大火越烧越烈,浓烟滚滚,呛住了口鼻,路西楼难以呼吸,止不住地咳嗽。   求生本能让路西楼疯狂挣扎起来,想要逃离当前的困境,然而结实的麻绳,却将他紧紧地捆在木柱上。   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法逃离火源中心。   路西楼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他不想再经历烈火焚身的痛苦,见一时半会挣脱不开,索性不要命地往前扑,试图用蛮力将自己带倒在地。   巨大的刺激能让人迅速从梦中惊醒,路西楼孤注一掷,以为这能够成功。   可直到摔倒在地,他都没能醒过来,只是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阿凌,这让路西楼浑身一震,猛地坐了起来。   心跳如擂鼓,一怦一怦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   路西楼没急着开灯,低头缓了会,等心跳的没那么快了,他才伸手打开床头灯,端起睡前倒好的水喝了一口。   又是这个梦。   路西楼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更不清楚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那道撕心裂肺的阿凌,他倒是记得格外清楚:因为从他记事起,他不止一次在梦里听到有人喊阿凌。   不同梦境,不同场景,不同语境,唯独不变的,就是喊阿凌的人。   第一次做这个梦时,路西楼被吓了一大跳,醒来后再怎么都睡不着了,害怕一个人呆在房里。   于是年仅四岁的路西楼踩着拖鞋,抱着枕头出了卧室,想要跟妈妈一起睡。然而梅晓却拒绝了他,说他已经不是小孩了,让他乖一点,学会自己睡觉。   路西楼想否认,梅晓却说时间不早了,她该睡觉了,然后便合上了门,没管路西楼是不是真怕,又敢不敢回房间。   那段时间路西楼总睡不好,但他没再跟梅晓说过,每晚被噩梦惊醒,路西楼就抱着枕头坐在在床上发呆,等到实在困的受不了了,再躺下睡觉。   路西楼本以为他会被这个噩梦纠缠很久,可某一天他突然就没再做个噩梦,尽管还会梦到其他的,路西楼却是再也没被噩梦吓醒过。   直到半个月前。   路西楼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明明都好久没做这个梦了,为什么现在又开始做梦,而且还总是半夜惊醒,弄得他没办法睡好觉。   路西楼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凌晨两点,他不想耽误睡眠,便躺下酝酿睡意。   只是任路西楼怎么努力,哪怕他心跳的很快,眼皮也开始打架,他就是毫无睡意,一闭上眼就控制不住去想刚才的梦。   大多数人醒来后就会忘记做的梦,但路西楼却清楚地记得梦里的点点滴滴,尤其那句听了让人心碎的阿凌,路西楼更是想忘都忘不了,也迫切想要看清到底是谁在喊。   路西楼不信他会无缘无故做这种梦,尤其这个梦还缠了他十多年。   路西楼无论如何都要求一个结果。   思及此,路西楼没再睡觉,拿起手机点进微信,给置顶的某个联系人发了条消息:【给我地址。】   这都快三点了,路西楼以为对方在睡觉,发完消息就要放下手机,不想对方却是秒回:【你终于想明白了?!】   对方打字快,不等路西楼回复,就又发了条消息过来:【凌云异部很厉害的,只要在他们的业务范围内,就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路西楼没对这发表看法,只是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他们怎么收价?】   一般能力越大,索取的报酬就越多,路西楼不确定异部是不是也是这样,但他银行卡上就几千块钱,这段时间还得重新找房子,想来异部就是再便宜,他也支付不起。   【这我不清楚,异部每个委托的价格都不一样,具体要多少钱还得看了再说。】   路西楼久久没有回复,对方就又说:【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看,反正问问又不花钱。】   路西楼这才回了句好,而对方直接甩了个地址过来:【不用谢我】   【偷笑.jpg】   没有工作一身轻,路西楼往常都是睡到自然醒,不过今天有事要忙,他便起了个早,反正躺着也睡不着。   凌云规模大,其下业务囊括了衣食住行四个方面,总部设在临江市市中心,路西楼起初知道他是要去凌云后,还当那人哄着他玩的,毕竟像凌云这样的公司,随便上网一搜,那就能知道它的地理位置,又何必去问别人。   后来路西楼才知道异部不在凌云本部,反而在老城区。   临江市近些年发展的越来越好,新城区越来越国际化,老城区则保留了古韵,尽是一些老建筑。   异部坐落在半坞巷,昨儿路西楼收到那人分享的地址后,立马打开地图搜索了,因为他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临江人,竟然不知道半坞巷在哪。   老城区的路弯弯绕绕的,车不好往里开,容易堵,路西楼没为难司机,让他停在巷子口,就付钱下车了。   路西楼第一次来半坞巷,怕走错路他下车就打开了地图,跟着导航往里走,而越走路西楼越觉得古怪。   半坞巷街边的都是老房子,路西楼想不明白凌云这么有钱,干什么要把异部单独分出来,还让异部在这种地方办公。   路西楼胡思乱想了一路,也没得出个结论,等导航提示已经到了目的地,路西楼没再多想,抬眸看了看眼前的建筑,直接傻眼了。   如果说先前的老房子是庭院,那面前牌匾上写着凌云异部四字的宅子,则像极了电视剧的王府。   路西楼站着没敢动,总觉得是导航带错了地方了,异部怎么可能在这么气派的院子办公?   正这么想着,面前宅子的大门忽然打开,一个扎着低马尾的男人从里走了出来。   路西楼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收回了视线,打算假装路人,不想和他有接触。   路西楼有点社恐。   不料对方倒是个自来熟的,看到路西楼站在宅子门口,笑嘻嘻地走下楼梯,“来异部的?”   路西楼不喜欢和陌生人搭话,闻言还想要装哑巴,但来人实在热情,看他沉默也没被打击到,一直问个不停,路西楼听烦了,才嗯了声说,“过来有点事。”   “那跟我走啊,我带你进去。”男人翘着嘴角道,“我叫沙鸥,天地一沙鸥的沙鸥,正好是异部的员工。”   沙鸥走上楼梯,招呼路西楼跟上,这次路西楼只犹豫了几秒,就跟了上去。   宅子不仅外面看着豪华气派,走进内院更是奢华。   院内亭台楼阁应有尽有,绿化做的也不差,种了不少的花树,路西楼要不是刚坐过车,看着面前的一切,他都要以为自己回到了古代。   “花好看吧?都是我们自己种的。”沙鸥注意到路西楼的视线,颇为骄傲道,“后院的绿植更多,等会你忙完了可以留下来看看。”   路西楼客气应好,没多说什么。   他不知道沙鸥要带他去哪,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路西楼说完这句话就不吭声了,视线也收了回来,没再乱看。   见路西楼这么安静,沙鸥觉得挺没趣的,轻啧了声,也闭上了嘴巴。   一番绕路后,沙鸥带着路西楼走到了一座小院前,叮嘱道,“我就不进去了,你要委托什么,可以直接说,若是双方觉得都还可以,我们再签订合同。”   沙鸥说不进去就真不进去,讲完这句话他就退到了一边,路西楼虽然觉得处处透露着诡异,可想到昨晚的梦,他就又懒得考虑这么多了,只想快点了却心愿。   路西楼没跟沙鸥客气:“知道了。”   路西楼走上前,推门往里走了。   【作者有话说】   路西楼攻x霍青川受   没有火葬场,始终1v1,攻受都超爱的。   先丢一章试阅 第2章   小院里也种了花,不过没有前院多,而此时有人拿着花洒在给花浇水,听到开门声头都没回,“抽屉里的零食都被尤靖吃完了,你现在来什么都没了。”   近来异部比较清闲,一周都不一定能接到委托,井立轩作为相关负责人,每天更是闲的坐在办公室里追剧。   这不坐久了,腰酸背痛就算了,眼睛还格外疲劳,井立轩干脆出来浇水,放松眼睛的同时,指望着这些花年末给他中个大奖。   话说完半天也没得到回应,井立轩品出了不对劲,沙鸥可不是话少的人,绝不可能能忍他说的这话。   井立轩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放下花洒堆起笑,才再转身,“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是沙鸥那小……”   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井立轩皱着眉看院子里多出来的面生男人。   “沙鸥没进来。”路西楼当没发现井立轩的审视,客气解释说,“我在门口遇见的他。”   井立轩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接上话了,“大门口么?”   “对。”路西楼点头道。   井立轩听明白了,没继续问沙鸥交个文件怎么还跑到大门口去了,而是将话题引到路西楼身上,“专门来异部的?”   路西楼没隐瞒:“有人跟我说这里能实现人的任何愿望。”   “我们又不是神,哪有那么厉害?”井立轩被逗得大笑,领着路西楼往屋里走,“进去说。”   屋内和路西楼上家公司的会议室一样,长桌旁边放了好几把椅子,不同的是这间房温馨的多,窗台上还养着两盆石斛兰。   “我姓井,叫井立轩,是本次的接待员。”井立轩给路西楼倒了杯水,才再在对面坐下,“现在可以说了。”   路西楼捧着水杯喝了一口水,觉得他现在就像被审问的犯人,而井立轩则是严肃的警官。   “路西楼。”路西楼简单说了下名字,把交流主动权交给了井立轩,“我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你问我吧。”   井立轩差点没忍住哦豁出声,心想这次的委托人可真有意思,不主动就算了,还什么都等着他开头。   不过井立轩也就想想,没真这么做,停顿一会后公事公办地问,“既然能找来异部,那我们这边的规矩你该是清楚的,所以先说说你要办的事?”   劝路西楼来异部的人,是他大学学长,两人同在文学社共事过,只是学长大路西楼两届,两人的交集并不多,直到他大学毕业去了出版社工作,两人才又有了联系。   路西楼没跟别人透露过梦的事,按理说学长发现不了异常,偏偏路西楼受梦惊扰,那几天就没睡过好觉,公司事还多,路西楼人昏昏沉沉的,好几次在工位昏睡过去。   学长就是这时过来寒暄的,简单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直接切入正题,压低声音问他说,“你是不是也碰上脏东西了?”   路西楼一开始没听懂,啊了声反问,“什么脏东西?”   学长语焉不详:“就……那些啊。”   路西楼还是没懂,直直地看着学长,等着他进一步解释。学长看路西楼这样,知道他这是真没听明白,犹豫了下还是直说了,“鬼。”   “……”   话说到这个地步,路西楼要是还不懂,那真就没脑子了。可知道归知道,他总不能说他困成这样,是因为晚上做噩梦没睡好吧?那说出来指不定要被笑。   但转念一想,他做噩梦也不一定跟这些没关系,兴许真就是学长说的那样,他会不停做噩梦是沾上了脏东西。   只是……   路西楼顿顿,还是觉得他做噩梦的原因不是学长说的那样。   正因如此,井立轩话说完后,路西楼选择遵从内心,如实答道,“我想找一个人。”   “哦?找谁?”闻言井立轩没觉得惊讶,口气如常,“故人?”   “不是。”路西楼否认完又觉得不对,转而张口应了句是,可说完还觉得矛盾,眉心皱成了川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在井立轩耐心极好,路西楼没回答他也不催,只静静地盯着他看,等着路西楼自己想明白再回答。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路西楼受不了这气氛,主动开了口,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   井立轩听乐了,这下他没忍着,直接笑了起来,“不知道你还来找什么人啊?这不逗我们玩吗?”   路西楼哑然,一时接不上话。幸好井立轩只乐了一会,没过多打趣,就认真了起来,问路西楼为什么不知道要找的人是谁。   “因为我没见过他。”路西楼道,“从我几岁起,我就总做几个相似的梦,梦里有个人重复喊同一个名字,起初我不知道他在喊谁,但这么久下来,我觉得他应该在喊我。”   路西楼补充:“喊梦里的我。”   井立轩来异部好几年了,稀奇古怪的事他遇见了不少,按理说本不该再被委托人的故事给震惊到,但现在听到路西楼这么说,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见过找故人的,见过找自己的,这还是头一回听到要找梦里的人的。   “有凭借物么?或者其它能够确认信息的东西?”   “没有。”闻言路西楼有些迟疑,顿了半天才开口,“梦的背景是古代。”   井立轩写字的手一顿,笑容也僵在脸上,“古代?”   学长说异部的能力很强,只要是能力范围内,异部就一定能帮委托者解决,路西楼一直是半信半疑,不过学长不是会骗人的人,路西楼虽然觉得这有些离谱,但还是信了。   可这会看到井立轩的表情,他忽然不确定起来,“不行吗?”   井立轩放下笔,没再记录,叹了口气道,“古代的范围太大,你又没有凭借物,光凭你的口述,我们无从下手。”   井立轩没说完的是,古代离现在太远,饶是异部的能力再强,也没办法穿越回这个时期。   何况路西楼说了这么多,有用信息不过二三,至于他要找的那个人,是否真的存在也是个问题,异部又如何帮忙?   井立轩话讲的委婉,路西楼又不傻,听出了话里的拒绝。他倒没觉得失望,就有些可惜,不过仔细一想,这件事儿本就不靠谱,他就不该来异部。   既然异部没办法,路西楼不准备多留,起身就要离开,谁知他刚站起身,就被井立轩喊住,“等一下。”   路西楼停下,扭头去看井立轩,“怎么了?”   “能给我看看你的手链吗?”井立轩没客气,伸手指了指路西楼手上戴着的手链,“我很少看人戴这种的。”   会戴手链的男生不少,少的是像路西楼这样戴菩提手链的,井立轩长这么大,也才看过一个人戴这种手链。   路西楼是第二个。   这手链路西楼戴了二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被人问起,从前别人顶多感慨下他审美奇特。   手链不是什么珍贵物品,路西楼嗯了声就取下手链递了过去,顺带解释说,“手链是家里长辈送的,我戴了很多年,不知道哪里有卖。”   路西楼以为井立轩问他手链的事,是他想自己买,才多解释了一嘴。然而井立轩接过手链,却只是翻来覆去的查看,一系列动作弄的路西楼一头雾水。   手链有什么好看的?又没多珍贵。   路西楼暗暗吐槽,面上却格外平静,叫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井立轩终于停止翻看手链,路西楼接过手链戴上,以为他能够离开了。   可他却再一次被井立轩喊住,且这次井立轩还让他多坐一会,说是有事相商。 第3章   路西楼觉得他今天的经历,是可以投豆瓣生活组的程度。   “你让我留下?”路西楼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如实陈述说,“我只是来委托的,现在知道你们帮不了我,我应该走了。”   井立轩点头表示知道,说的话确实挽留,“不耽误事,我很快就回来。”   路西楼本就没工作,在这多呆一会对他也没影响,真正让路西楼介意的,是井立轩为什么要把他留下,难不成跟他手链有关?   但路西楼看了又看手链,也没看出手链的特别之处,而井立轩见路西楼不说话,误以为他是同意了,留了句自便就飞速出了办公室。   路西楼:“。”   虽然井立轩说让他自便,路西楼也没好意思真把这当自己办公室,坐回座位后就拿出手机来打发时间,免得干坐无聊。   学长是个热心肠,知道路西楼今天要来异部,从他出发就不停给他发消息,询问事情进度,只是路西楼一路没时间仔细看消息,直到现在才认真看完学长发的:【异部没办法。】   学长估计不忙,消息回的飞快:【怎么可能?】   两个月前他总做噩梦,每晚都被惊醒,看了好几家医院都不管用,他便听了别人的推荐来了异部。问完他话后,异部的人没给他开药,而是给了他一枚平安符,当时他还以为异部的人逗他玩呢,心说这推荐一点都不靠谱,结果当晚他还真没做梦了。   所以在学长心里,异部是很灵验的。   学长大概不忙,字打得飞快,一连给路西楼发了好几条消息,问委托情况的。   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路西楼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消息打了又删,删了再打,最后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学长接的很快:“这怎么回事啊?异部还有做不到的事?”   学长声音着急,好像需要委托的不是路西楼,而是他本人。   “他们又不是神,不可能什么事都能做到。”路西楼被自己的联想给逗笑了,然后转述了井立轩的原话,“但这也挺正常的,异部要是真做到了,那就是神了。”   自从异部解决了困扰他许久的烦心事后,学长就成了异部的拥趸,这会听到路西楼说异部不好,他没忍住反驳,“异部好几个员工,这个员工不行,你可以找找别的员工啊!。”   学长分享起他的经验:“上次接待我的是个长发男人,我猜他应该是老大?要不你去找找他?”   闻言,路西楼想到了在门口遇到的沙鸥了,难道他不是普通员工?   路西楼疑惑住了,正要多问两句,学长却又开口了。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困扰你的事到底是什么呢!”学长啧声道,“路学弟,你这也太不仗义了。”   路西楼没有跟人倾诉的习惯,要不然早在学长第一次跟他提起异部时,他就说了噩梦的事。   当时没说,路西楼现在自然也不会松口。   学长等了十几秒还没等到答复,知道路西楼这是不准备说了,也没觉得惊讶,毕竟他这个路学弟,这么多年就没变过。   学长叹了口气,不准备继续问了,暂时跳过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既然不能帮忙,那你快回来吧,晚上我请你吃饭。”   这个问题好回答,路西楼没让学长等太久就出声了,“还回不来。”   “干嘛不回来?”   “这边的负责人说有事,让我在这等他一会。”路西楼拒绝了学长的邀请,“晚饭就不用了,这边的事结束了我就直接回家了。”   学长觉得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强求,应了句行,让他有结果了同他说一声,然后便因为临时有工作而先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没多久,井立轩就回来了,只不过身后多跟了个人,是先前给他带路的低马尾男人。   沙鸥迎上路西楼的视线,弯唇笑了笑,还冲他招手,“你好,又见面了。”   井立轩把位置让给沙鸥坐,他则在旁边站着,路西楼看一眼井立轩,又去看沙鸥,没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好在井立轩心细,及时出声解答了路西楼的疑惑,“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沙鸥,也是异部的主负责人。”   虽然刚才已经隐约猜到了,但真等听到井立轩这样介绍,他还是被景岸到了:看沙鸥那么年轻,路西楼真以为他只是个普通队员,哪里想得到他竟然是领导。   “不是,你那什么表情啊?听到我是管事的,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吧?”沙鸥没有领导架子,一看路西楼的表情,夸张地反问道。   路西楼心理活动被察觉,这让路西楼有些尴尬,讪笑着有接话。   “老沙你够了啊,别逗人了,咱还有正事要说。”井立轩拍了沙鸥肩膀一下,提示他跟路西楼说事,“快点讲。”   沙鸥瞪井立轩,故意拿桥道,“没大没小,我可是你领导,你再这样当心我扣你工资!”   井立轩翻了个白眼,没把沙鸥这话放心上,“快点。”   路西楼本就不知道井立轩为什么要把他留下,现在听到他跟沙鸥的对话,更是一头雾水,不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没等路西楼想出个所以然来,沙鸥就结束跟井立轩的对话,转而看向他。路西楼止住发散的思绪,迎上沙鸥看过来的视线,主动发问道,“怎么了?”   沙鸥没回话,只眼神示意井立轩打开抽屉,然后从中拿了几张纸,“你先看看。”   路西楼越发疑惑,伸手接过沙鸥递来的纸,还当是什么特殊资料,低头一看才知道是异部简介。   “虽然这么说有些冒昧,还很让人无厘头,”沙鸥又递了张纸过来,这次是入职信息登记表,“但我谨代表异部,欢迎你来凌云工作。”   路西楼:“......”   沙鸥一席话搅的路西楼脑子乱成中国结,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只觉得好笑又荒谬,“我是有求于异部,不是来这找工作的,我想......”   路西楼话还没说完,就被沙鸥打断,“你不用急着给出答复,可以好好思考后再联系我们。”   沙鸥又一次打开抽屉,从里面找出本册子递给路西楼,笑道,“如果你还没有工作,或者想要换工作,我相信凌云会是一个好选择。”   沙鸥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路西楼睨了他一眼,知道他要是说不,沙鸥后边还会有别的话堵他。   路西楼讨厌麻烦,不想跟人过多交流,反正他也不会来异部工作,那现在拒绝跟回去拒绝没太大差别,没必要非这会说,免得还要跟沙鸥扯皮。   于是路西楼应了句好:“我回去看看,晚点联系你。”   “等你电话。”沙鸥笑道。   这下沙鸥没拦人,路西楼如愿走了。   看着路西楼越走越远,井立轩眉头紧皱,“就这么放他走了?”   “不然呢?”沙鸥反问,“难不成我们还强迫他留下?”   理是这个理,但井立轩还是忍不住着急,“可是江哥......”   “别可是了,江怀远那边我去说,现在我们就等路西楼的答复吧。”沙鸥叹气道,“人愿不愿意来我们这上班还是个问题,咱就别想那么多了。”   井立轩知道沙鸥说的对:“行吧。” 第4章   路西楼运气好,一出半坞巷就打到了车,但祸福相依,他还没到住的地方,便接到了房东的电话问他续不续租,若是不租的话,那就得快点搬出去了。   路西楼工作都没了,自然不可能续租,可要是不续租,他又不知道要去哪里。   家肯定是不能回的,路西楼好不容易从那逃出来,一点都不想再回去,哪怕在家住能省房租和饭菜钱,路西楼也不想回家。   应付完房东后,路西楼心情跌落到谷底,没再靠着窗打盹,转而点进求职软件看招聘,想着尽快找份工作,也好确定在哪租房子。   只是路西楼学的专业比较坑,除去考公考编,剩下能找的工作实在不多,毕业前路西楼还幻想着做名编辑,结果纸媒成了夕阳产业,公司效益不好,工资只够维持基本生活,路西楼只好辞职了。   至于那些知名出版社,福利待遇或许不错,可路西楼学历不够,连递简历的资格都没有,一番轮转下来,路西楼能选的岗位并不多。   路西楼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个相对心仪的工作,心情却是越老越不好,甚至开始焦虑了。   到家后路西楼没睡觉,也没做吃的,直奔电脑前,继续上招聘网站找工作,想要速战速决。结果他忙了一下午,简历是递出去不少,得到回复的却不多。   看到hr说明天没时间,让他后天去公司面试,路西楼心里的烦躁达到最高峰,删掉打好的字就关掉了网页,不想再跟任何hr交流了。   答应房东说周末就搬家,工作却还没下落,面试又约不上,几件事挤在一起,路西楼难免心烦。   要是有现成的工作就好了。   路西楼正这么想着,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耳边回荡着沙鸥说的话。凌云是大公司,作为其下部门,异部的待遇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就是井立轩当时的态度叫路西楼生疑,若是没法弄明白,他都没法安心工作。   可路西楼心里清楚,如果能说的话,井立轩肯定早就说了,而不是联合沙鸥打哑谜,那现在他去问,自然是什么都问不出。   井立轩一开始没异样,他真正不对劲是看了他手链后。路西楼视线落到手腕上,抬手轻轻抚了抚手链,难道这手链有问题?   路西楼没说假话,这手链确实是家里长辈送的,起初他还不愿意戴,嫌弃手链老气、不好看。但等他发现戴了手链他就不会做噩梦,还能睡好觉后,路西楼不用别人说,就老实地戴着手链了,一直到现在。   路西楼想不出答案便不想了,叹了口气开始看他从异部带回来的东西,然后他便发现沙鸥不仅没骗人,话还说的太委婉了:凌云却是待遇好,工资高,保险买齐不说,还包吃包住,甚至每个季度都会发放奖金,夏冬天还有酷暑天寒假。   这简直是神仙工作!   古有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今路西楼......当然不可能拒绝凌云这么好的工作,他又不是千万富翁,自然哪里钱多去哪里,何况凌云开的条件,恰好解决了他当下的困境,路西楼肯定要去的。   至于还没弄清楚的原因,在钱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想清楚原委后,路西楼照着册子上给的电话添加了微信,想和沙鸥好好聊聊,只是等加成好友才知道这微信是井立轩的。   井立轩打字很快,路西楼还没编辑好文字,他便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想好了?】   路西楼只好删掉刚打的字,简短的回了句好后,再问井立轩别的注意事项:【明天过来面试?】   【不用面试了,直接来签约。】   路西楼心说这也太随意了,简直像在过家家,但负责人都这么说了,路西楼也没再说别的,约好碰面的时间就结束了话题。   另一边井立轩还没下班,等了一会见路西楼没再发消息过来,才叉掉页面退出微信,跟在旁边喝茶的沙鸥比了个ok手势,“明天十点过来签合同。”   沙鸥笑井立轩小题大作:“这下能放心了吧?”   “签完合同才放心。”井立轩问,“江哥怎么说的?”   沙鸥说他去跟江怀远报告这事,井立轩便什么都没管,不过以他对江怀远的了解,沙鸥这一趟可不轻松。   “让我们把人留下呗。”想起江怀远当时的表情,沙鸥有些唏嘘,“听他那语气,我们要是不能留住路西楼,那就有好果子吃了。”   井立轩走到沙鸥旁边坐下:“如果路西楼有能力,那江哥这么做我也能理解,毕竟咱们异部缺人,能多招些人是好事。”   “但路西楼只是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生,而且还是来异部寻求帮助的,却因为一条手链,江哥就让我们把人留下。”沙鸥替井立轩把话说完。   井立轩点头:“这事怎么想怎么奇怪。”   “奇怪的不止江哥,还有路西楼。”沙鸥道,“看他那样子,根本不知道手链有什么特别的。”   井立轩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眉头还皱着,“手链我检查过,是没什么特别的,江哥至于如此重视吗?”   “那玩意儿可不便宜,没点家底拿不下。”沙鸥笑了,给了井立轩一个你不懂的眼神。   沙鸥家世好,他都说贵的话,那就是真的贵了。可井立轩想起路西楼的着装,完全没法把他跟富二代联系到一起,毕竟路西楼要真有钱,又何必出来工作。   “不是吧?”井立轩合理质疑。   沙鸥伸手比了个数字:“起码这个数。”   井立轩目瞪口呆,没忍住说了句我操,这么值钱的东西路西楼家里长辈说送就送,那他家再怎么样也说不上普通。   “好吧,是我没见识了。”井立轩唏嘘,“不过男生戴手链的好少,尤其还是戴的菩提,我长这么大就见过两个。”   沙鸥接话:“我也是。”   井立轩顺口问,“另一个是谁啊?”   沙鸥这下却不说话了,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敢说。   除路西楼外,沙鸥只见过他顶头上司戴过菩提手链,但他跟那人不是一个阶层的,所以沙鸥虽然在凌云上班,还是异部领导,可他从没见过顶头上司。   只有有一年年会,他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了个背影,而那人手上也戴着串菩提手链。 第5章   合同签的很顺利。   “异部有员工宿舍,离这不远,你要是想住宿的话,明儿正好周末,你可以把东西搬过来,这样下周一就能正式入职上班了。”井立轩整理好合同,夹进文件夹里,“现在去看宿舍?”   路西楼没意见:“可以。”   昨天下定决心后,路西楼就上网搜了凌云,找到官网,提前打听了下未来工作的地方的各种信息。而凌云不愧是大公司,直接建了个小区做宿舍区,里面基础设施不比一般小区差。   异部不在总部,宿舍肯定不可能定在那边的小区,但路西楼一路走来,实在没在半坞巷附近找到能做宿舍的小区。   “谁说宿舍在小区里的?”井立轩笑着看了路西楼一眼,语气骄傲道,“我们老板有钱,在异部附近买了座宅子,专门用来做员工宿舍。”   路西楼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想想,听到井立轩这番话,他才意识到他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路西楼有些尴尬,讪笑着说,“这样啊。”   “不然呢?”井立轩打开宅子大门,领路西楼走到路上,“凌云的经营理念就是员工满意了,公司才能发展好,所以凌云各个部门的福利待遇都蛮好的。”   这倒不假,但路西楼看着巷子两边都宅子,心实在静不下来,控制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来了句,“这附近的宅子看起来很不便宜。”   “是啊。”井立轩科普道,“半坞巷历史悠久,附近都是老宅子,就异部办公的那座院子,粗略估计得有……”井立轩伸手比了个数字,压低声音说,“千年之久了。”   路西楼被井立轩说的话给震惊到了,尽管他对凌云的豪早有认知,可在听到异部直接用千年宅院做办公室,路西楼还是很没出息的心颤了。   一般这种老院子,不都上交给国家做旅游景点了么?怎么凌云还能用来做办公楼?   “这我就不知道了。”井立轩笑笑,抿嘴不多说了。   没听到回答路西楼也没失望,扬扬嘴角扯出一抹客气的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宅院。   眼前这座院子规模虽然不大,但论气派,却一点都不输异部在的那座宅院,内里装修布景都是一等一的好。   “异部员工不多,这边的房子远远没住满。”井立轩边走边说,“我和沙鸥住一个院子,尤靖单独在一个院子,胡依邻也一个人住。”   从昨天到今天,路西楼就见过井立轩和沙鸥,尤靖和胡依邻这两个名字他倒是听过,可路西楼却没见着人,压根不知道他俩是谁。   好在井立轩细心,知道他刚来不认识人,便贴心解释道,“尤靖和胡依邻前几天做任务去了,等完成委托,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路西楼没多问,听了井立轩的话只是点头表示知道,然后来了句,“我跟尤靖一个院子?”   “也可以不一起,看你自己选择。”井立轩伸手左指,“这座小院空着,你可以住这边。”   路西楼不想跟不认识的人住一起,尤其尤靖还是老员工,他就更不适应了。所以井立轩话一说完,路西楼便毫不犹豫地做了选择,“我住这边。”   井立轩不意外路西楼的选择:“ok。”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从中拆了两把钥匙递过来,“大的是小院钥匙,小的是你自己房门钥匙。”   路西楼接过钥匙:“院子大门钥匙呢?”   “那门不上锁。”井立轩说,“我们周末不上班,你要是明天搬家,可以提前给我发消息,我叫人过去帮你搬家。”   路西楼东西不多,婉拒了井立轩的好意,“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闻言井立轩没坚持:“那行。”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井立轩带路西楼认了路就又回去了,而路西楼没别的事,留下也不自在,干脆打车回了出租屋,打算今天就把东西收拾好,再退房搬到异部宿舍去。   刚才他只在院子里转了转,没进屋内看,还不知道屋内的情况,若是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他搬过去还得重新去买。   路西楼手利索,很快就打包好要带走的东西,他联系了搬家公司,跟房东说明了情况,又将房间卫生收拾好,等到天黑了,才上了搬家公司等车。   入夜后的半坞巷很热闹,附近的房子都亮起了灯,路西楼带搬家公司往住的地方走,一路上没少听到笑声说话声。   井立轩大概还没下班,住宿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好在灯都亮了,路西楼推门走进院子,才没觉得黑。   他选的小院相对靠里,门锁着没开,路西楼摸出钥匙要去开门,走进了才发现门只是轻轻带上,并没有上锁。   路西楼怔愣住,他记得他离开前这座小院的门是锁着的,怎么现在却没上锁了呢?   “兄弟,快开门啊。”搬家公司的员工看路西楼半天没动作,出声催促道,“天黑了我们要下班了。”   路西楼回过神,摇摇头甩干净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打算先解决完眼前的事,“这就开这就开。”   路西楼收好钥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员工道了歉,才手按在门上,使劲把门推开,“你们搬东西搬到院子里,剩下的我自己来做,就不麻烦你们了。”   “好勒。”搬家公司的员工急着下班,听到路西楼这么说,自然是再开心不过。   路西楼东西不多,搬家公司的员工三两下就把东西搬完了,而路西楼如他所说,在东西全搬到院子后,就让搬家公司的人走了。   院子里种了棵海棠花树,不知道种了多久,树长的很大。   路西楼站着门口欣赏了会海棠花树,想着这树这么大,等到了花期,肯定会很漂亮。路家院子也种了不少花树,每年春天路家后院就特别好看。   除了海棠花树,院子左侧还有葡萄架,只是现在快入冬了,葡萄藤的叶子掉的差不多了,葡萄架也光秃秃的。   葡萄架下有石桌石椅,路西楼都能想到以后他在这喝酒品茶的情景,看起来好不惬意。   对未来的美好设想,让路西楼心情大好,没忍住哼起歌来。他收回视线,打算先将东西收拾好,若是还缺东西,今晚就将就一下,明早醒来再去买。   路西楼往院中心走,想要抱箱子回房,结果手刚落到箱子上,余光却看到箱子旁边多了一道人影。   路西楼头皮发麻,手臂上起了疙瘩。   院子里没别人,按理说只会有一道影子,可现在他的影子倒映在手这边,那多出来的这道影子又是谁的?   路西楼想起学长说的话,一个荒诞的猜想涌上心头,难不成他真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路西楼不敢动,更不敢出声,心跳也越跳越快,仿佛下一秒心脏就要跳了出来。   “你好,需要……”   耳边响起一道人声,路西楼压根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在这道声音响起道那瞬间,路西楼就放下箱子,猛地起身退到一边,厉声道,“别过来!”   一阵风过,院子寂静无声。   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路西楼脸轰的热了,耳朵更是像被火烤过一般,烫的吓人。   霍青川怎么会在这里?! 第6章   在临江大学读书,你可能不知道校长是谁,但一定或多或少听说过霍青川这人,原因无它,实在是霍青川太出名了。   路西楼第一次听霍青川还是军训,那时学校忽然动工要建一栋综合楼,听说建成后该楼相当于一座小型商场,不仅可以吃喝玩乐,还能健身游泳。   所以消息一出,全校沸腾。   路西楼知道这事后,还暗自感慨过,觉得临江大学挺人性化的,竟然能为学生考虑这么多。但没过多久路西楼就知道了事情真相,原来这栋楼并不是学校出钱要建的,真正出钱出力的是霍家,也就是霍青川他家。   霍家捐了一个亿给临江大学,以用来基础设施建设,好让家里的独苗能有个好的大学体验。   临大是国家级重点院校,能考到这里来的,除了一小部分学生出身寒门,剩下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再不济也是中产阶级。   像霍青川这样的富家子弟不是没有,路西楼室友的父亲便是临江市排的上名号的豪门,但能为了孩子过的舒适,动辄捐一亿的,却是少之又少。   正因如此,当大家知道综合楼是霍家捐的,对霍青川的好奇也达到了顶峰,那段时间路西楼打开班级小群,就能看到群里在聊霍青川。   只是霍青川真正让路西楼记住他,凭的并非优渥的家境,而是突出的个人能力。   霍青川学的冷门专业,整个学院的学生加起来还没路西楼一个班的人多,可霍青川却以一敌百,大学四年在各种活动上大放异彩,饶是不关注消息如路西楼,都知道考古系有个叫霍青川的学霸。   但路西楼记得霍青川是保研了的,怎么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路西楼困惑不已。   不过路西楼只自己想想,没有问出来,相反他还装出一副不认识霍青川的样子,扬唇扯出一抹笑,满怀歉意道,“我以为院子没人,就让搬家公司把东西搬进来了,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没事,我也在收拾。”霍青川摇头表示他不介意,随后伸手指了指路西楼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行李,“要帮忙吗?”   路西楼听的出好赖话,知道霍青川这只是客套话,因而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再者就算霍青川是真想帮忙,路西楼也不会让他动手,他是一个慢性子的人,很难自来熟到让第一次接触的人帮忙。   路西楼说完这话就没管霍青川了,弯腰开始将打包好的行李往屋里搬,他忙了一下午,现在也有点饿了,还是早点收拾好早点去吃饭。   出乎路西楼的意料,卧室比他想象的要好的多,不仅有床有衣柜,还有书桌小茶几和沙发,除外更装了空调,就是房间里没有浴室,洗澡得去别的地方。   但相较于他以前租的房子,异部提供的宿舍已经称的上豪华了,路西楼很是满意。   心情一好,做事也快,没多久路西楼就把行李全搬进卧室了,只是他没急着整理,简单休息了几分钟后,便拿着手机要出门去吃饭。   路西楼合上卧室门,转身要走,余光却瞥见霍青川还站在他卧室门口,并没有进屋。   路西楼这才想起小院不止住了他,还住了他的大学校友。   若是霍青川已经进屋,或者路西楼没注意到他,那他走了就走了,路西楼也不会觉得不自在。可偏偏霍青川没走,他还注意到了,这下路西楼走也走不顺心了。   于是路西楼再三犹豫,还是停了下来,转过头去看霍青川,笑了一下问,“我准备去吃饭,你要一起吗?”   霍青川能住进这里,就说明他也是异部的员工,路西楼虽然不喜欢社交,但该有的礼数他还是懂的,不想把同事关系弄的太糟,免得到时相处尴尬。   再者两人第一次见面,他于霍青川而言就是一陌生人,所以哪怕他邀请他了,路西楼也不认为他会答应。   可生活充满戏剧化,霍青川再一次让路西楼意外了。   “那就一起吧。”霍青川折身拿好手机,再把门合上,才向路西楼走来,“去哪吃?”   路西楼眨眨眼,没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不就是出于客套问了句要不要吃饭,怎么霍青川就自来熟到这样了?   他并不是真的想跟他去吃饭啊!   路西楼懊恼自己多嘴,才会惹来这种烦恼,可话都说出口了,霍青川也应了好,他就是想反悔也没不可能了。   路西楼压下心底的烦躁,扬起笑跟霍青川说话,“我今天才搬过来,不知道附近哪有好吃的,刚准备随便进家店吃点东西填肚子的。”   下午来选宿舍时,井立轩没提小院还住了人,路西楼不知道他是真忘了,还是故意不说的,但就刚才不小心瞥到的霍青川房里的摆设,路西楼想他应该入职了一段时间。   那相较于他,路西楼对附近肯定有所了解。   路西楼这一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我知道哪家店好吃,你跟我来吧。”   像是知道路西楼会疑惑一般,霍青川说完这话紧跟着道,“上个月我就搬进来了,只是暂时没办入职,平时没什么事就出门四处转转。”   井立轩他们还没回来,别的小院没开灯,黑漆漆一片,好在院内装了不少灯,有些拐角还点了灯,让宅院多了几分生气。   只是路西楼和霍青川不熟,客套过了没别的话说,并肩往宅子外走,气氛略尴尬。   路西楼低着头看地,尽量不去注意身边的霍青川,想假装旁边没人。可霍青川存在感太强,路西楼想忽略都难,便只好祈祷快点到大街上,也好过跟霍青川单独走在院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路西楼的错觉,看着院子里的一花一木,他总觉得自己真到了古代,正和霍青川在院子里散步。   宅院布景过于逼真,给路西楼一种身临其境感,仿佛这儿不是异部宿舍,而是一栋有年份的古宅。   出了宅子,耳边瞬间多了许多别的声响。   半坞巷宅院多,而且每家都住了人,这会入了夜,上班的上学的都回来了,一家子聚在一块,欢声笑语不断。   但巷子里没饭店,两人要吃得走出巷子。路西楼把带路权交给霍青川,跟着他往外走,七绕八绕后就到了大路上。   大路是青石板路,一边是各样的商店,另一边则靠着河。河上架着桥,桥两侧种着树,伞状的树下坐着闲聊的老人,而河里也不安静,有人唱着曲划船。   老城区的生活节奏慢,入夜后感触更深,路西楼平时都在新城区活动,猛一来到老城区,直接被震撼到了。   不过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路西楼还在看划船的人,耳边忽然响起霍青川的声音,“每月十五这边都会举办集会,那时更热闹。”   路西楼在临江生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传统,一时顾不得和霍青川还不熟,便被好奇心驱使,主动打听起来,“还有集会?”   “对,相当于古代庙会,每家每户都会准备,会挂灯笼会游龙,河边还可以放花灯。”   路西楼听到有集会,还以为是乡镇赶集,听完霍青川的解释才知道他想岔了。可要真是他说的这种,那这集会的名气肯定不小,路西楼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不知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霍青川解释不出,笑笑道,“这个月的十五还没过,你若是感兴趣,到时可以来玩玩。”   路西楼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发现这个月的十五在月底,还有些时间,“肯定要来的。”   划船的人到了岸边,路西楼看到他停靠好船,拎着东西上了岸,而岸上有小孩在等他,见他上来了,纷纷笑着冲过去抱他。   好不幸福!   路西楼收回视线,不想去看别人团圆的幸福模样,转而去看霍青川,发现他也收回视线了,嘴角还沉了下来。   路西楼直觉霍青川心情不好,但他并没有多问,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问了另一件他好奇的事,“你来玩过?”   霍青川回答的很快:“小时候在这边住。”   那怪不得霍青川知道这些。   路西楼点点头表示了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揉揉肚子说起了别的,“我们去哪吃饭?我有点饿了。”   他们在河边耽误了几分钟,路西楼觉得他更饿了。   像是为了配合他说的话,路西楼说完话后,肚子突然发出了响声。   路西楼没想到自己会饿得肚子叫,当即耳根一热,尴尬得没好意思去看霍青川脸,觉得丢脸。   而原本没有表情的霍青川,在听到这声肚子叫后,嘴角竟然慢慢上扬,勾出一抹笑,声音也带着笑,“我这就带你去。”   【作者有话说】   马上就九月了,祝大家新的一月快乐哦! 第7章   因着饭前那一出,直到吃完饭回宿舍,路西楼都没怎么说话。   他最怕尴尬,所以哪怕霍青川什么都没说,但只要想到那个场景,路西楼脸就会不受控制地发烫,恨不得时间倒流,他好阻止这件事发生。   好在行李还没整理,于是到了小院后路西楼没再跟霍青川寒暄,便径直回了卧室,撸起袖子开始干活,好在九点前把一切收拾好。   临江市靠南,入秋后气温降幅不大,天黑了空气还是闷的,路西楼埋头忙了一两个小时,里衣早被汗水浸透,黏乎乎的贴在身上,一点都不舒服。   路西楼翻出换洗的衣服,打算趁早把澡洗了,免得过会还要跟霍青川抢浴室。只是路西楼不知道浴室在哪儿,他只好先去找霍青川,问清楚浴室位置再回来拿衣服去洗澡。   然而等路西楼打开卧室门,人还没往霍青川住的房间看,先被院子里坐着的人给吸引了注意力。   沙鸥跟井立轩怎么在这?   “你总算出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井立轩朝路西楼看去,半真半假地抱怨了句。   闻言路西楼误以为真,连忙道歉,“我在收拾行李,没注意到你们来了。”   “是来了一段时间了,但没井立轩说的夸张,小路你别有心理负担,他唬人玩呢。”沙鸥毫不留情地拆了井立轩的台,顺便出卖了霍青川,“其实我想进屋叫你的,但小霍拦着不让,说你在忙。”   路西楼没想到还有这茬,眼含惊讶地斜了霍青川一眼,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他心底却是感激霍青川的。   路西楼是一个很注意界限感的人,像卧室这种私人感极强的地方,除非是他自愿,要不然路西楼不想让任何人靠近。   刚才若是霍青川没拦,而让沙鸥走进来了,那哪怕屋内还没收拾完,路西楼都会觉得被冒犯了,从而心情烦躁。   为这点,路西楼对霍青川的观感好了一点。   “是在收拾,总堆着不像样。”路西楼从思绪回神,笑了一下问起正事,“你们找我干吗?”   井立轩回归状态,对路西楼招手,示意他过去,叹了口气道,“本来要请你吃饭的,但临时通知加班,这事就耽搁了。”   路西楼还当是什么大事,听井立轩说完,悬着的心落回原地,指着霍青川说,“晚上我俩一起出去吃饭了,这也算是迎新了吧?”   路西楼话音刚落,沙鸥就跳出来反驳,“这哪行?小霍归小霍,我归我,异部的传统可不能被破坏!”   沙鸥盯着路西楼看,拍板道,“周末看你哪天有空,到时我们去外面吃饭。”   路西楼不知道沙鸥说的传统是什么,但他被沙鸥盯着,明白这顿饭是推不了的,也就没再客气,点头应了,“周末我都行的,就你们的时间。”   “这样才对嘛。”得到想要的回答,沙鸥满意的笑了,随后喊了声井立轩,“下周新员工入职了,东西该给他们了。”   路西楼不解,下意识去看霍青川,以为他多少知道些,不想霍青川也是一脸茫然,并不清楚沙鸥要给他们什么。   井立轩白了沙鸥一眼,吐槽他人懒,东西就在手边也不拿。   但吐槽归吐槽,井立轩还是听沙鸥话,拿过石桌上的袋子,从中掏出两个手机,分别递给路西楼和霍青川,“这是你们的手机,我已经帮你们激活注册了,联系人跟群也都添加了,平时上班就用这个。”   路西楼哦了声,接过手机左看右看,没发现这手机和市面上的手机有什么不同。   沙鸥看出路西楼的疑惑,却没有解释,只是弯着嘴角笑,顺带告辞,“时间不早了,我跟立轩就先回去了。”   沙鸥斜了眼也在看手机的霍青川,伸手拍了拍路西楼肩,神秘兮兮道,“至于手机有什么特别的,那就请你们自己去探索了。”   说完沙鸥没多停留,就勾住井立轩肩膀要带他走,结果手还没落下去,就被井立轩反被动为主动地搂进了怀里。   两人边走边逗嘴,很快出了院子,而他们一走,小院又安静下来。   路西楼没急着去洗澡,反而坐下来将手机解锁,试图摸清手机的特别之处。霍青川也没走,还挨着路西楼坐了下来。   手机主页面很干净,只有三个并排的app,分别叫相闻、相识和相见。路西楼依次点开,发现每个软件的功能都不同。   相闻类似于微信,大抵是用来社交的,他已经被拉进了好几个群,还关注了一堆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账号。相识就简洁多了,路西楼粗略一翻,猜这可能是个资料库,里面有很多信息,而相见是一个论坛,好像是异部专属。   “没有一般手机智能,我刚刚试了下,除了已有的软件,下载不了别的。”霍青川把手机黑屏,跟路西楼说起自己的发现,“相比较相闻,异部用得更多的应该是相识相见。”   “对啊,相见是相闻的翻版,只不过只有异部在用。”   霍青川嗯了声表示赞同。   路西楼也没看手机了,但其实他心里还有很多疑惑,或者说他对异部根本没多少了解,对他入职后要做什么,也毫无了解。   所以路西楼想了想,在心里做了决定,张口喊了声霍青川。   霍青川应声看来,声音低柔,“嗯?”   路西楼想要直说,却又觉得为这样的事麻烦霍青川不好,毕竟这说到底是他的事,霍青川没义务替他解答。   但要是不问霍青川,他就只能去找沙鸥。   路西楼还在纠结该怎么开口,霍青川便因为久久没等到回复,而喊了他名字,再主动问了遍,“叫我干什么?”   这次路西楼没退缩,话说的很直接,“我想知道异部是做什么的,以及入职后我的工作。”   “越详细越好。”路西楼补充说。   虽然昨天离开前沙鸥给了他一本手册,上面有关于异部的介绍,可这上面的介绍太过官方,并不是路西楼想要的。   “这样啊。”霍青川拖长尾音,似乎路西楼这个问题让他很为难。   路西楼见此,眉头皱了起来,怕霍青川拒绝,“不能说?”   “那倒不是,就是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看路西楼误会,霍青川连忙摇头否认。   能说就好,路西楼就怕霍青川不说。   路西楼放下心来,想说他也不急着要马上知道,说慢点没关系的。但不等他组织好语言,耳边就又响起霍青川温柔的声音,“我那有份关于异部的文档,里面说的挺详细的,我一会发给你?”   “好啊。”路西楼有点急,“现在发?”   他解锁手机等着接收文件,谁知一分钟过去了,路西楼也没收到霍青川说的文件。   路西楼眉心紧皱,侧过头去看霍青川,“你发了吗?我这边怎么没……”   临江大学热度居高不下的一个讨论,便是什么情况下霍青川才会发自内心的笑,这个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热门一次,然而直到大学毕业,也没有人得出答案。   霍青川是会笑的,只是他的笑永远充满了客气,笑意更是从未到达眼底,仿佛世界上没有能让他开心的人或事。   可此时此刻,霍青川不仅笑了,眼睛也弯了起来,平时平淡如波的眼里,总算有了点点笑意。   透过霍青川眼里的倒影,路西楼看到怔愣住的自己。   “怎么呆住了?”霍青川伸手在路西楼眼前晃了晃,提醒他回神,“我没你好友,文件发不了,你当然收不到文件啦。”   霍青川点进微信,找到二维码,把手机递到路西楼面前,含笑道,“先加个好友吧。”   【作者有话说】   霍青川:终于加上好友了/开心.jpg 第8章   霍青川微信昵称是一串数字,头像则是手写的毛笔字,只是字写的不太好,路西楼仔细辨认了一会,才认出那是霍青川名字。   “家里小朋友写的。”霍青川把文件传给路西楼,见他在看他头像,便主动解释说,“当时他正学写字呢,闹着要写我名字,教了半天才会,不让他写他还闹脾气。”   霍青川这话乍一听像是在嫌弃小朋友多事,但路西楼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因为霍青川说这话时笑的很温柔,语气更是充满自豪。   霍青川是在炫耀。   路西楼没戳破霍青川的小心思,笑了一下问,“你弟弟?”   能让霍青川这样的,那必然是很亲的人,只是大学四年路西楼也没听说霍家还有个小少爷啊?   但霍青川却否认了:“不是。”   路西楼了然,不是亲弟弟那就是家里别的亲戚了,“表弟么?你们关系真好。”   路西楼也有表弟,可他们关系并不好,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很讨厌表弟,觉得正是因为有他在,他妈梅晓才不喜欢他。   路西楼只是有感而发,不想霍青川却当了真,在他说完后特认真的回答了他,“我没有表弟。”   路西楼有些无语,不是弟弟,又没有表弟,那还能是谁写的?总不可能是侄子这一辈的吧。   霍青川这样弄得他很尴尬,路西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在霍青川还够识趣,像是意识到他说错了话,忙说了句抱歉,转而说起了别的,路西楼终于松了口气。   “我就不继续坐着了,刚收拾房间出了一身汗,再不去洗澡我都臭了。”路西楼婉拒霍青川的聊天邀请,问道,“不过我在房里看了一圈,也没找到浴室,那我们洗澡还得去别的地方?”   想着沙鸥跟井立轩也住这边,路西楼有点担心这儿是公共澡堂,那样异部宿舍条件再好,路西楼都要考虑搬出去住了。   “不用。”霍青川抬手指了指东南靠墙角的地方,“浴室在那边,旁边还有小厨房,平时若是不想出去吃饭,我们可以自己做。”   听到是独浴,路西楼脑中紧绷的弦放松下来,有心情关心别的了,“厨房也是单独一间?”   “不然呢?”   路西楼想说凌云真有钱,用古宅做办公楼,给员工的宿舍也是庭院,绿化做的好不说,配备的基础设施都让路西楼误以为他不是在住宿舍,而是回了家。   放眼临江,有几家公司的宿舍能这么好?   路西楼觉得他来对地方了。   “快去洗澡吧,洗完早点休息。”霍青川晃晃手机,“我再研究研究。”   路西楼回神:“行,你也早点睡。”   霍青川轻笑一声说:“知道。”   今天又是搬家又是整理行李的,等洗完澡出来,路西楼以为他会躺下就睡,没精力看霍青川发给他的文件,不想等他躺到了床上,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干脆爬起来看文件,一看就看到了凌晨。   路西楼不记得自己是几点睡的,只知道第二天八点一过,他就被生物钟弄醒,翻来覆去十来分钟都没再睡觉。   晚睡让路西楼头晕眼涨,偏偏还睡不着,他心中恼火,索性摸过手机准备看夜里没看完的文件。   不料他一点开微信,就收到了霍青川发来的消息:【醒了?】   路西楼脑子浆糊一样,半眯着眼打字:【醒是醒了,但人还没清醒。】   霍青川回了个鸭子捂嘴笑的表情:【那再睡一会?】   路西楼诧异霍青川会用表情包,他还以为像他这种学霸,日常生活也是老干部作风,就像他在学校里表现出来的那样,与常人有异。   路西楼嫌打字累,干脆按住语音条,回了句语音过去,“睡不着了。”   因为才醒没多久,又一直没说话,路西楼嗓子有点哑,发语音前他还特意清了清嗓子,免得声音难听。   霍青川回的很快,也回的语音,路西楼以为他跟他一样,也是醒来后就睡不着了,这会可能还在床上醒觉。   然而等路西楼点开霍青川发来的语音,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霍青川不仅起床了,听背景音好像还是在外边。   路西楼打字问:【你出门了?】   【没有,我在厨房。】   路西楼正要问他在厨房干嘛,霍青川就发了张照片过来:【我做了些早餐,你要来吃吗?】   霍青川说是只做了一些,可光照片里就有好几种了,路西楼还看到了他最爱的绿豆粥。   路西楼喜欢绿豆制品,尤其是绿豆粥和绿豆糕,偶尔心情不好,但只要吃到这两种食物,他心情都会变好。   这次也不例外。   路西楼给霍青川回了个要,就穿上外套去洗漱了,路过厨房时还特意往里探了个头,闻到绿豆粥香才放下心来,推开浴室门去洗漱了。   等路西楼洗漱完,霍青川也做好了早餐,还全端到了葡萄架下的石桌上。   “厨房食材有些,就只能做这些了。”霍青川递了个勺子给路西楼,“粥我没怎么放糖,你要是觉得不够甜,就自己加糖。”   看着桌上的粥、油条、馄饨和饺子,路西楼倒抽气道,“这还不多啊?”   “馄饨和饺子买的半成品,回来下锅煮就行了,我就调了个料,油条是外边买的,我做不好这个。”霍青川把饺子推到路西楼跟前,“尝尝看。”   路西楼动手能力为零,工作的这几个月不是吃外卖,就是去外面吃饭,难得自己动手,做的还是速食。   也正因如此,路西楼觉得霍青川已经很厉害了,何况他家世还好,却没有十指不沾阳春水,这就更让路西楼惊讶了。   路西楼拿起筷子夹了个饺子,还没往蘸料那边动,霍青川就先将蘸料递了过来。路西楼动作一顿,冲霍青川说了句谢谢,才将饺子送进嘴里。   饺子出乎意料的好吃,不过路西楼不认为是饺子包的好,而是霍青川蘸料做的好。   至少蘸料是符合他的口味的。   “好吃。”路西楼笑着说,“你也快尝尝。”   霍青川没客气,拿起筷子开始吃,路西楼盯着他看,等霍青川吃完一个饺子,便紧忙问,“是不是很好吃?尤其这个蘸料,起码为饺子增分六分。”   霍青川点头赞同路西楼的话:“你想学吗?”   “我可以先听听,简单的话可以试试,要是不简单……”路西楼讪笑,如实道,“我就不试了,免得有意外。”   回想自己少有的几次下厨烧菜,路西楼是不敢再尝试了,怕菜没做好,消防员先到他家了。   霍青川闻言微讶:“怎么说?”   “以前自己做饭把厨房烧了,赔了房东好几千。”路西楼扭头看了眼厨房,由心感慨,“这儿比我以前住的房子好,我要是把厨房烧了,我没钱赔。”   路西楼可不想他来异部上班,没存到钱就算了,要是还把钱全赔回去,可就太丢人了。   霍青川似乎没想到是这么个故事,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路西楼看他笑的眼睛都弯了,脸皮又变薄了,耳根也通红,还有些恼羞成怒,失了应有的分寸,没平时冷静。   “有那么好笑吗?”路西楼瞪霍青川,自以为很凶道,“快吃饭!”   霍青川态度温和,跟他聊的又是这种家常话题,所以聊着聊着疏离就淡了,两人开始变亲近,路西楼才敢这样说话。   只是等话说完,路西楼便意识到不妥,毕竟不管他们刚才聊的多熟络,到底是才认识,他直接瞪人,显得不太礼貌。   路西楼犹豫着要道歉,霍青川连声应好,嘴角的弧度却越扬越高,眼底的笑意也没消散,显然还在笑路西楼炸厨房的事。   看他这样,路西楼放下心来,没再纠结,索性破罐子破摔,低头认真喝粥,而不搭理霍青川了。   路西楼不知道的是,在他低下头后,霍青川就没笑了,但视线却没离开他,仿佛他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眼神深邃得叫人害怕。   【作者有话说】   猜猜这个小朋友是谁?! 第9章   沙鸥一天没露面,路西楼还以为他忘了请吃饭的事,周日下午他便准备去外面吃。   谁知他刚换好衣服,沙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还让他叫上霍青川,“我开了包厢,你们快过来,今儿我请你们吃大餐。”   霍青川今天不知道在做什么,早上吃完早餐就出门了,中午路西楼去拿外卖,也没看到他在房里。   “他早上出门了,我不知道他回来没有。”路西楼问了地址,“我过去看看,如果在我就跟他一起来。”   沙鸥那边有点吵,他说话的声音很大,“行,到了给我发消息,我让井立轩去接你们。”   “好。”   挂了电话路西楼没耽搁,径直走到霍青川门前,边喊他名字边敲门,“沙鸥叫我们去吃饭,我们一起过去吧。”   屋内寂静无声,路西楼没得到回复。   他没放弃,又敲了几下门,重复刚说过的话,而结果跟第一次一样,依旧没人回话。   看样子霍青川还没回来。   路西楼没再敲门,转身往外走,同时拿出手机给霍青川发微信,说明事情原委,免得霍青川回来看到小院是黑的,还要去找人。   路西楼发完消息就要锁屏,不想他还没退出微信,霍青川的回复就先发了过来:【你出发了?】   路西楼诧异霍青川竟然秒回,但他只是想想,没有多问为什么:【还没,刚出小院。】   这次霍青川过了很久都没回,路西楼以为他有事,也没再发消息,把手机锁屏后就出了大门,要到大路边上打车。   沙鸥发的地址在新城区,从半坞巷过去,不堵车也得二十多分钟,路西楼不好意思让大家等他,便想快点到。   然而生活总爱跟人作对,你越着急做一件事,那件事就越难完成。   往常路西楼不急着打车,往路边一站,能看到好多空出租车,这会儿他着急上车,好几分钟过去了,他愣是没看到一辆空车。   打车软件上排在路西楼前边的还有二十多个人,路西楼不知道何时能轮到他,而现实中他又打不到车,路西楼越想越烦。   路西楼摸出手机,想让沙鸥他们别等他了,毕竟就他现在这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过去。   只是路西楼刚进最近通话页面,还没来得及点拨打,手机上方先跳出语音通话邀请。   来电人还是霍青川。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为什么给他打电话,不过他没怎么犹豫,便点了接听,“怎么了?我在打车呢。”   “想问你在哪。”霍青川道,“别打车了,我过来接你。”   路西楼意外道:“你不是在忙吗,怎么还要过来?”   “没在忙。”霍青川说,“你在原地等我吧,我马上过来。”   打车软件上排队的人还很多,一时半会轮不到他,路边打车也难,路西楼想了一下,也没跟霍青川客气,应了他的提议,“那麻烦你了。”   霍青川轻笑:“不麻烦。”   路西楼笑了一下,没再说别的,而霍青川还要开车,很快挂了电话。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在哪,开车过来又要多久,便走到桥头的树下,找了个空地坐下,边玩手机边等霍青川。   天黑后的半坞巷逐渐热闹,路西楼坐在桥头还能听见巷子里小孩追逐打闹的笑声,路两边的店家也站在门口,同过往的人说笑。   路西楼被这些吸引了注意力,也不玩手机了,安静看着来往的行人,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正盯着一个小孩缠着母亲要买烤红薯,耳边忽然响起一阵鸣笛声,路西楼没有防备,被吓得浑身一震,还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路,忙往旁边退了退。   路西楼是退到一边了,鸣笛声却没消失,开车那人还故意多按了两下喇叭,吵的路西楼都快耳鸣了。   路西楼不欲和司机起争执,转身要去别的地方,一直按喇叭的司机却忽然降下车窗,从里探出头来,“路西楼,你去哪儿?”   听到自己名字,路西楼抬眸看去,才发现开车的是霍青川,“是你?”   “嗯。”霍青川招手,“快上车,等会下班高峰要堵车了。”   临江市人多车多,早晚高峰都很容易堵车,一堵就是一两个小时,路西楼有幸体验过,从此宁愿坐地铁上下班,也不想堵在路上动不了。   路西楼怕堵车,麻利地上了车。   “从这到听雨楼还有些距离,路上买了点吃的,你随便吃点填填肚子。”霍青川从副驾驶提了个袋子递给路西楼,“这家的糕点做的不错,你尝尝看。”   袋子上有logo,路西楼认出这是临江市的一个老作坊,他们家东西确实做的不错,就是比较难买,价格还贵,路西楼只会在特别想吃时,才会买点解解馋。   而霍青川一买就买这么多,不愧是万恶的富二代。   路西楼接过袋子,却没有拆开吃,“我们要去听雨楼?”   和老作坊糕点店一样,听雨楼在临江市的名气也不小,且这儿不是有钱就能进来的,还必须是会员,而想成为会员,还得经过听雨楼审核。   也就是说,来听雨楼吃饭,早就成为一种炫耀资本,毕竟能被听雨楼承认,那就代表你在临江市有一定地位。   路应问就有听雨楼的会员,路西楼托他的福来听雨楼吃过饭,可路应问那点本事,放在听雨楼里完全不够看。   路应问都不算什么,还在给凌云打工的沙鸥,又怎么可能是听雨楼会员?   路西楼这么想也这么问了,但话一说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妥:霍青川跟他一样是新员工,哪能知道这些?   路西楼作势要道歉,却听霍青川道,“沙鸥他是传秋集团的二少爷,要拿到听雨楼的会员很简单。”   “传秋集团?”路西楼这次是真被惊讶了,他没想到沙鸥背景这么大,“那他怎么还来异部上班?”   路西楼没有大志向,不想功成名就,赚的钱能养活自己就可以了,而若是家里人对他好,路西楼都不一定出来上班,这辈子就这样躺平了。   恰逢红绿灯,霍青川把车停好,扭头盯着路西楼看,“昨晚发给你的文件,你看完了吗?”   两个话题跳跃太大,路西楼思绪一下没跟上来,啊了声才回,“还差一点。”   霍青川不说话了,路西楼觉得不太对劲,主动发问,“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那没有。”霍青川低下头,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表情很是沉重,“异部有条潜规则,只要你达到要求,便可满足你的愿望。”   霍青川补充说:“任何愿望都可以。”   路西楼瞬间想到那个梦,上次他来异部求助,井立轩说没办法,但照霍青川这样说,不就代表异部能帮他找到梦里人?   这会路西楼顾不上想沙鸥是为了什么来的异部,也没去想霍青川会有什么遗憾,才能让他放弃继续读研,而跑来异部。   路西楼想知道的,是霍青川说的条件。   “相见主页有个进度条,当进度条达到百分百时,你就可以去兑换愿望了。”   昨晚在院子里看过异部提供的手机后,路西楼回房没再看过那部手机,现在自然不知道霍青川说的进度条是什么。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打听别的。   “怎么做才能让进度条涨?”路西楼真正发问,“考核?绩效?”   霍青川摇头:“都不是。”   “?”   “任务完成度。”   又一个新名词出现,路西楼觉得他都要晕了,“什么任务?”   他知道异部能穿梭时空回到过去,以扭转既定走向,可他一不懂术法,二不像影视剧里的主角那样有异能,那还怎么完成任务?   “沙鸥主管的是回到过去弥补遗憾,我们要执行的任务应该跟这有关,至于具体是什么任务,我暂时还不知道。”   路西楼哦了声表示知道,没说别的。   而霍青川开车间隙往后看了眼,见路西楼拢眉沉思,嘴张了又合,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到底什么都没说。   路西楼并不知道霍青川的纠结,他只是觉得如果事情真像霍青川说的那般,那他一定要好好工作,争取早点让进度条满。   虽然井立轩说他没办法,可万一呢?万一他没办法,沙鸥有办法,再不济凌云老板有办法,他总归要拼一拼的。   路西楼想要找到梦里那个人,哪怕不能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知道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路西楼也满足了。   【作者有话说】   打完麻将来更新~ 第10章   两人刚到听雨楼,沙鸥就发微信过来了,问他们到哪了:【我来接你。】   霍青川听到微信提示音,扭头看路西楼,“沙鸥?”   “对,说要来接我们。”路西楼打了一行字又删掉,试探问道,“我们自己上去?”   一来一回怪麻烦的,路西楼不想劳累沙鸥多跑一趟。   霍青川没意见:“可以。”   于是路西楼回绝沙鸥的好意,说他们自己上去就行,沙鸥也没多坚持,回了句ok就没说话了。   周末的听雨楼要热闹很多,路西楼跟着霍青川往楼上走,一路上遇见不少吃完饭要走的人,其中还有几个熟人。   不过熟也是单方面的熟,路西楼认得他们,那些人不一定记得他。   好在路西楼并不在意这些,表情平淡地往那边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专心跟着霍青川的步伐走。   谁知霍青川心细,他只是分神觑了眼,都被霍青川注意到了,“认识?”   路西楼没隐瞒:“在家里见过。”   为了帮路应问结交人脉,梅晓这些年费了不少心思,只要是有可能帮到路应问的,她都会积极结交。   一来二往,梅晓和临江市上层圈子里的阔太关系都不错,经常约她们逛街喝下午茶,偶尔还喊她们来家里打麻将,再时不时让路应问出来露个脸。   久而久之路应问也认识了这些太太的丈夫,会和他们喝酒打高尔夫,时间一长,彼此还有了生意上的联系。   梅晓约他们来家里吃饭时,是不允许路西楼下楼的,所以路西楼在临江生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没有人知道他是路应问的儿子。   路西楼从前还会介意,现在已经看开,不会再为这些感到难过,甚至还能笑着提起。   可霍青川还是觉得他戳了人伤心事,在路西楼说完话后,他立马来了句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这有什么?我早就不介意了。”路西楼不想被霍青川误会他还在意,翘着嘴角笑得很开心,“我现在过的很好不是吗?”   沙鸥订的包厢在顶楼,他们刚到二楼,要上顶楼还要些时间,路西楼可不想一路都聊这个话题。   但不等他转移话题,身后先传来一道充满惊讶的声音,还喊出了他名字,“西楼?”   路西楼心中惊讶,面上表情却如常,噙着笑往后看去,想要知道是谁在叫他。   路西楼以为是大学同学,因为会这样叫他的人不多,这么多年也只有几个。可当他看清来人脸,路西楼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一时维持不住脸上表情,笑容也僵在嘴角。   来人是梅明琛。   路西楼脸色发沉,看着梅明琛没出声,而梅明琛像感觉不到路西楼对他的不欢迎似的,还走到他面前,笑着问,“你也来这吃饭?”   梅明琛是路西楼舅舅的儿子,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从小一块长大的,关系按理说应当不错,但事实上两人相当不对付。   梅晓却很喜欢梅明琛,以前走哪带哪,弄得别人以为梅明琛才是她亲儿子。后来梅明琛上大学了,梅晓还专门送他去学校,逢年过节更是电话不断,担心梅明琛过得不好。   往事不断涌现眼前,路西楼唇越抿越紧,心情越发糟糕。   梅明琛还是笑着的,没等到路西楼回答也不急,半真半假的来了一句,“小姑刚还打电话催我,现在遇到了你,我们一块上去吧,免得小姑和小姑父久……”   路西楼打断梅明琛:“你和他们吃饭?”   “是啊。”梅明琛嘴角上扬,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说出的话很是气人,“小姑没叫你?”   路西楼笑了,刚想说点什么,肩膀上却多了一只手,他愣了下,随后被霍青川搂到身边。   “部长发微信说上菜了,让我们快点过去。”霍青川斜了梅明琛一眼,淡淡道,“我们先走了。”   明明霍青川没什么表情,可梅明琛被他那样一看,却觉得他眼神像刀,好像下一秒就要落在他身上,压迫感强得让梅明琛如被人点了穴,定在原地半天没动。   路西楼没注意到梅明琛的反常,侧过头去看他,霍青川很快侧头,噙着笑和他对视。   路西楼晃了下神:“走吧。”   霍青川应好,揽着路西楼上楼了,完全没把梅明琛放在眼里,气得他直咬牙。   路西楼一推开门,沙鸥就表情幽怨地看了过来,“你俩可算来了,要是还没到,我都要怀疑你们被人拐走了。”   闻言路西楼要道歉,井立轩却出声打断他,“别听沙鸥胡说,他就是饿了。”   “快过来坐。”井立轩招呼两人过去坐,把菜单递给他们,“喜欢什么就点什么,今天沙鸥付钱,咱不用手软。”   沙鸥瞪井立轩:“立轩你这就过分了啊,我的钱不是钱吗?”   井立轩不理沙鸥,继续道,“按理说异部别的员工为该来的,但是他们执行任务去了,现在还没回来,今晚就只有我俩来迎新了。”   “没事。”路西楼把菜单推给霍青川,让他来点菜,“不吃饭也行的。”   “那不行,这是异部传统,可不能断在我这。”沙鸥接话道,“再点几瓶酒吧,难得来听雨楼吃饭,吃就要吃尽兴。”   “哟,这会不心疼钱了啊?”井立轩故意刺沙鸥,“听雨楼的酒可不便宜。”   “去你妈的。”沙鸥咧嘴笑,“我有的是钱。”   路西楼保持安静看沙鸥和井立轩斗嘴,在点菜的霍青川却拿笔戳了戳他手臂。路西楼侧头,压低声音眨眨眼问,“怎么了?”   霍青川用笔指着菜单上的酒水分类:“喝酒么?”   路西楼酒量一般,罐装的啤酒喝一半就会上脸,头更晕的像转了十几圈一样。往常路西楼参加聚会都是点到为止,但今天沙鸥特意攒局迎新,路西楼没好意思不喝,怕落了沙鸥面子。   所以路西楼想了想,还是点了一瓶名字听起来很甜的酒,“就这个吧。”   “你确定?”霍青川看着路西楼,语气惊讶,“这酒度数很高的,容易醉。”   路西楼没想到这一点,不过他点了酒也不会多喝,便没再换,“我少喝一点。”   既然如此,霍青川便随路西楼去了。   和霍青川一样,沙鸥看到路西楼点的酒也面露惊讶,说他真人不露相,竟然这么能喝。   路西楼哭笑不得,急忙解释,“我酒量一般,不能喝的。”   沙鸥却是不信,等酒上来了就缠着路西楼喝酒,路西楼推辞不得,只能仰头一口闷。   一杯酒下肚,路西楼脸很快就红透了。   看着耳朵红的能滴血的路西楼,沙鸥后知后觉意识到路西楼没谦虚,他是真不能喝酒,“这……”   酒已经开了,不喝浪费,但路西楼是不能再喝了,沙鸥便要把酒拿到一边。   谁知霍青川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我来喝。”   有了路西楼这个先例,沙鸥不敢再随便跟人喝酒,哪怕霍青川是毛遂自荐的,他也不准备喝了。   但霍青川却没给沙鸥拒绝的机会,拿过路西楼喝过的杯子倒了一杯酒,连闷了三杯。   沙鸥以前是听雨楼的常客,知道这边名字越清新酒度数越高,后劲还大,可现在霍青川一连喝了三杯,却没事人一样,酒量实在是好。   路西楼没有醉过去,只是有点头晕,看到霍青川喝了三杯,他也被酒香勾出馋虫,拿起杯子还想再喝。   “喝这个。”霍青川及时挡住路西楼伸出去的手,递了一杯温水给他,“要吃什么菜?我帮你夹。”   霍青川说这话时的语气很温柔,无奈路西楼头痛加剧,一时没能听出霍青川说了什么。   路西楼低下头,看被他端着的温水,想起是这是霍青川换给他的,而这个人正坐在他身边。   路西楼不想理人了。   沙鸥扫了眼埋头认真吃饭的路西楼,又去看半天没得到回复的霍青川,没忍住笑出声来,“咱小路不仅醉了,还闹小脾气,不肯理人了。”   井立轩也笑:“我没想到他酒量这么不好。”   “喝半瓶啤酒的量。”霍青川也在看路西楼,眼神温柔。   沙鸥又倒了杯酒喝:“这你也知道?”   路西楼和霍青川都是新入职的员工,满打满算两人也才认识几天,饶是路西楼再自来熟,霍青川也不至于这么短时间就知道这么详细的事了。   何况路西楼还不是自来熟。   井立轩剥了只虾蘸料吃,也看着霍青川等他回答。   霍青川却动作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但最后他还是很快整理好表情,没让沙鸥两人发现他那一刻的不正常,“酒喝多了,看的出来。”   “这也是。”沙鸥感慨说,“不过你酒量是真好,我喝了两杯头就开始晕了,你个喝三杯,反倒什么事都没有。”   霍青川弯了弯唇,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多喝就习惯了。”   万事无捷径,唯熟能生巧。   喝酒也不例外。 第11章   饭局后半场,酒劲彻底上来了,路西楼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脸热耳朵热,头还阵阵犯痛,让路西楼恨不得立马睡着。   只是沙鸥他们还没吃完饭,路西楼虽然难受也不好说要提前离席,只能坐着等他们。   霍青川没怎么吃,陪沙鸥跟井立轩喝了半天酒后,便起身离开了包厢,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沙鸥状态没好到哪里去,脸也绯红,头发还因为喝酒太激动而变的散乱,井立轩倒还清醒着,能够阻止沙鸥继续拿酒喝。   看到眼前这一幕,路西楼停止运转的脑子又转动起来,他想他们今晚就不该点酒,这会怎么回家都成了问题。   都喝了酒,自然是不能开车的。   正这样想着,包厢门被人推开,消失很久的霍青川端着个盘子走了进来,上面放了三个不透明杯子。   路西楼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霍青川步子稳当地朝他们走来,“刚找了听雨楼的经理,找他要了几杯醒酒茶,你们先喝点,免得等会坐车难受。”   霍青川分了两杯醒酒茶给沙鸥和井立轩,路西楼见自己手还空着,手快过脑子,在想明白霍青川等会就会发给他前,已经朝霍青川伸了手,“我的呢?”   头还晕着的路西楼以为霍青川没准备他的。   沙鸥捧着杯子喝茶,看路西楼这样,没忍住笑出声来,“今年异部是招了两个好新人,一个看着冷冰冰的,却极会照顾人,另一个心筑起高墙,醒着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喝醉了倒可爱许多。”   “异部以后要有趣得多了。”   沙鸥光说还不够,还出声逗路西楼,让他直接拿走托盘里的那杯醒酒茶。   路西楼觑了沙鸥一眼,没接他话茬,又扭头去看霍青川,等着他把东西给他。   路西楼眼睛很黑,现在因为喝醉了还蒙上一层水汽,湿漉漉的,看的人心软,霍青川又怎么做得到不把东西给他?   霍青川拿出杯子,递给路西楼前还不忘提醒他道,“小心烫。”   杯身留有余温,路西楼捧着杯子觉得手暖暖的,很是舒服。他知道这是醒酒茶,喝了能让他不那么难受,所以路西楼捧了一会杯子后,就低头去喝茶了。   但出人意料的,杯子里装的并不是醒酒茶,而是牛奶。   路西楼猛地抬头,要去问霍青川是怎么回事,却见霍青川眨眨眼,还伸手抵住嘴唇比了个嘘。   路西楼怔住,随后乖乖点头,咽下到嘴边的话,什么都没说了。   或许是喝了温牛奶,后面打车回宿舍,路西楼并没觉得难受,等回了小院,他还有精力去洗漱,而后躺到床上也没头疼。   路西楼便以为他今晚能睡个好觉。   可等路西楼睡着,已经好几晚没来纠缠他的噩梦再次缠上他,只是这次又有点不同,他不再是亲历者,反而变成了第三视角。   所以路西楼看着梦里的自己被绑在木柱上,看到周围围了许多穿古装的人,他们神情冷漠,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呼救。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穿道士服装的人,他们手中拿着佛尘和剑,其中一人还不停在碎碎念,路西楼特意靠近,却听不懂他念的是什么。   路西楼想着他们看到这么多人,那一定也能找到那个撕心裂肺喊阿凌的人。可他视线扫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可疑对象,甚至这次他都没听到有人喊阿凌。   路西楼忽然心里一慌,越过站在火堆边的众人要去救被绑住的自己,却没能走到火堆前,就双腿一重摔倒在地上,然后彻底晕了过去。   路西楼以为自己会醒,但等他睁开眼,却到了另一个地方。   路西楼意识到他还在梦里,且这次他是亲历者。   路西楼站起身,转动头四处看了看,发现他到了一个不知名的院子。院子有亭台楼阁,很是宜居,路西楼却没闲心欣赏美景,抬脚想要到处看看,好摸清这在哪。   谁知他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阿凌,你腿受伤了,不要乱跑。”   此声即彼声。   路西楼心中一喜,以为自己马上就能看清在他梦里呆了十多年的人是谁,顾不上要回话,就转过头来,生怕动作慢了又看不到人脸了。   路西楼笑容僵在嘴角。   他的确是及时转过身了,那个人也没消失不见,但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两个人是面对面站着的,可他就是看不清对方的脸。   路西楼心里烦躁,走上前要抓那人的手,好将人拉到自己跟前。   路西楼不信离这么近还看不清脸。   然而路西楼手刚伸出去,都没来得及去抓那人手腕,对方就先伸手握住了他手,声音还带着笑,“阿凌乖,你在这好好坐着,中午我给你做好吃的。”   语气温柔的像在哄小孩。   路西楼张了张嘴,想说他不叫阿凌,结果张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听那人不停喊他阿凌,还时不时摸他头。   路西楼讨厌与人亲密接触,他躲开这人的手,不肯让他继续摸头。那人被躲开也没生气,甚至还笑了起来。   只是下一秒路西楼就被人扣住后颈,随即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与之一起的,还有一句特别温柔的阿凌。   路西楼猛然惊醒。   不是吧,又做这个梦就算了,怎么梦还带升级的?上次还好好的,这次都动上嘴了。   路西楼睡不着了,干躺着回想刚才做的梦,试图找出更多的细节,好分析那个叫阿凌的人。   可和从前许多次一样,任路西楼怎么想,他都只记得这一句阿凌,至于别的,他束手无策。   不过这次到底有些不同,至少他看到了喊阿凌的人,尽管没能看清他的脸,较之先前还是进步了。   上午十点,路西楼在工位上困的眼皮直打架,坐他对面的霍青川倒是精神极好,此时戴着眼镜,对着电脑不知道在做什么。   沙鸥只在大清早露了一面,跟他们说了工作安排就要走,而井立轩原本要跟着他一起离开的,但沙鸥没让,井立轩便留了下来。   于是一上午办公室就他们三人,路西楼一开始还不困,对照井立轩发来的员工守册,在电脑上登陆进异部论坛,开始研究资料库,霍青川也没闲着,只有井立轩一直在玩。   路西楼看资料那会,他还能听到从井立轩工位传来的电视剧声,这会儿他困的不行了,井立轩还在看剧,姿势都没变过。   领导不在员工就这么懒散,这公司未免也太好摸鱼了。   “困了?”路西楼正感慨着,就听到井立轩喊他名字,“后院有休息室,你要是困了就去那儿休息。”   摸鱼被领导抓到,路西楼猛地回神,忙摇头说,“我不困。”   路西楼的反应太大,井立轩暂停电视,抬头好笑地睨了他一眼,“没事的,我们部门没那么多要求。”   路西楼只是笑,没有接话。   就算井立轩说没事,路西楼又哪好意思真这么做,他今天才上班,可不能太没规矩。   井立轩看路西楼不说话,还当他以为异部跟别的公司一样,才不敢去睡觉,便又解释说,“我们老板说过,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干活,累了强撑着,做事效率也不高。”   路西楼这下倒是出声了:“老板?”   “对啊。”井立轩点头,“不是沙鸥,是总部的老板。”   凌云是家大公司,路西楼还以为这样的公司节奏会很快,从而每个人工作压力都大,又哪里料得到凌云如此人性化。   “也不全是。”看路西楼误会了,井立轩顿了几秒道,“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   霍青川适时出声:“沙部长规定的?”   “来这儿几天了,我想你们也感受到了,相较于其他部门,异部还是比较特别的。”井立轩道。   这倒是实话。   凌云别的部门都设在总部,独独异部坐落于半坞巷,诚然这跟异部的工作内容有关,但若是搬回总部也不是不行。   而且搬回总部后,异部能接到的业务说不定会更多,毕竟半坞巷在老城区,异部在的这座宅院又很靠里,若非有人指引,一般人都找不到。   路西楼暗自分析一番,然后就等着井立轩往下说,却不想井立轩话题一转,压根没说异部的特殊了,“异部单独在半坞巷,总部又不可能天天派人过来,沙鸥就让我们怎么舒服怎么来。”   井立轩眨眨眼,压低声音道,“后院的休息室还是沙鸥弄的,说是方便我们休息。”井立轩没忍住笑,“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路西楼:“……”   “出乎我的意料,跟我上一家公司完全相反。”路西楼给井立轩比了个大拇指,勾着嘴角笑,“但是我很喜欢。”   井立轩接下路西楼的夸赞:“所以以后要是累了,直接过去睡就行,我们异部业务不多,一个人就能应付过来。”   路西楼没表态,听井立轩说起业务,他想起今天一上午还没有人来,不由有些担心,就跟井立轩说了这事。   闻言井立轩大笑,指着霍青川说,“小霍,这事你来解释。”   路西楼去看霍青川,等着他开口。霍青川迎上路西楼视线,友好地笑了笑,才说,“异部索然任务不多,但酬金可不便宜。”   “好吧。”   路西楼恍然大悟,正要说别的,就听院子里传来说话声,似乎是沙鸥回来了。   办公室的几人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往外走,等走出去,他们才发现院子里除了沙鸥,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阿姨。   “…事情就是这样。”沙鸥简短说了下他遇到的事,然后便安排起工作,“等会立轩去对接委托者,小路你和小霍去旁观。”   沙鸥笑道:“你俩刚进公司还不用做任务,但既然来了异部,早晚要完成任务的,现在就多学学。”   路西楼点头表示知道,霍青川如是。   “那快去忙吧,别让委托人等太久。”说完该说的,沙鸥开始赶人,“我先眯一会,晚点过去找你们。”   井立轩比了个ok手势:“行。”   沙鸥是去总部开会的,开完会回来在巷子口遇到了这位阿姨,起初他以为阿姨是迷路了,便走过去想要帮忙,等过去了才知道阿姨要来异部。   阿姨被安排在路西楼第一次来坐的那个房间,井立轩进屋后径直走到阿姨对面坐下,路西楼和霍青川也没磨蹭,在井立轩旁边坐好。   阿姨染了头发,还化了妆,路西楼一时看不出她的年龄。不过阿姨的脸色并不好,手不停地交缠,看的出她情绪不太稳定。   井立轩公事公办,问起了基本信息,阿姨思路倒是清晰,闻言回答道,“我是李秀竹,今年五十二了,你们叫我名字就好。”   话是这么说,井立轩却没这样叫,反而喊她李姨,“听主任说,你是专门来找异部的?”   “对对对。”李秀竹瞪大眼睛,手握成拳头,语气略显激动,“我听别人说你们这里可以完成别的地方不能做到的事,我就想来试试。”   井立轩没说话,李秀竹有些紧张,讪笑着打开随身携带的包,从里拿出好几沓钱,直直地往井立轩面前推,“你们一定要帮我,我有钱付款的。”   路西楼还没见过这么多现金,看到李秀竹一下拿出好几沓钱,很没出息地被震惊到了,假装不经意地扫了眼李秀竹推过来的钱,粗略估计有好几万。   但井立轩却没收钱,甚至看都没看,“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们得先听听你要做的事。”   见没被拒绝,李秀竹松了口气,表情跟着放松下来,又笑了,“可以就好。”   路西楼听的认真,余光却看到霍青却拿着笔在记李秀竹说的话,见此,路西楼反应过来他也该这样。   只是现在去拿本子和笔并不现实,路西楼叹了口气,不去想那么多,打算先这样了。   然而霍青川却突然把本子推到两人中间。   “一起。”霍青川从口袋拿了支笔递给路西楼,指着本子空白处,“你记这儿。”   霍青川这样无异于雪中送炭,路西楼心中一热,翘着嘴角笑了,对霍青川来了句,“谢谢。”   霍青川也笑:“没事。”   路西楼没再说别的,继续听李秀竹说话了。 第12章   李秀竹出生在一个极其普通的家庭,父母都在家务农,以种地为生。她是家里的老大,在她之后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   李秀竹学习成绩好,盘靓条顺,上中学时是校排球队的,曾代表学校去省里参加比赛,拿了个二等奖回来。   按理说李秀竹的人生完全可以预料到了,可是偏偏生活充满意外,中考前李秀竹生了病,考试发挥失常,她没能考上镇里最好的高中,能去的学校学费又高。于是年满十六岁的李秀竹收拾行李离开了家乡,南下到沿海城市,开始进场打工。   一开始日子很苦,因为李秀竹年龄小,能做的事不多,拿的工资低,还常常受欺负。但李秀竹长的漂亮,嘴还甜,所以工作好几年后,李秀竹便连升几级,慢慢成了领导。   也是这一年,李秀竹的弟弟妹妹辍学,家里想让他们去找李秀竹,好一起上班。起初李秀竹并不同意,因为她认为人还是该多读书,可弟弟妹妹心思早不在读书上面了,一心想着上班赚钱,李秀竹也就松口了。   彼时工厂管的不严,李秀竹利用职权安排弟弟妹妹进厂,还公权私用,弟弟妹妹很快也成了工厂小领导。   日子到了现在,好像一切都在越变越好。   与此同时,李秀竹遇到一个男人,对方和她同龄,两人还是老乡,只不过不是一个城市的。男人对李秀竹很好,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并很快扯了结婚证。   李秀竹当年就怀孕了,第二年生下一个男孩,为了照顾好儿子,她暂时放下工作,在男人老家专心照顾孩子。   老家离她上班的地方有点远,起初什么事都没有,男人一放假就会回家看她们娘俩。可随着分开的时间越来越长,男人最终起了别的心思,在那边找了个小三。   于是儿子六岁这年,李秀竹和丈夫离了婚,把儿子留在婆家,再次南下。   隔了几年再工作,李秀竹和从前一样,凭借能力强很快站稳脚跟,再一次成为领导。前夫后来又来找过她,跪下求李秀竹复婚,但李秀竹没心软,直接让弟弟把前夫赶走了。   听到这里,路西楼不由去看李秀竹,见她穿着打扮并不普通,猜测她和前夫离婚后日子应该过的越来越好。   那这样的话,还有什么会让她觉得遗憾,并找上异部,想要他们帮她改变的呢?   井立轩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认为像李秀竹这样的人,毫无疑问是人生赢家,那没理由还要付出重大代价来异部寻求帮助。   井立轩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李秀竹听了却是讪笑,一个劲的否认,“没有的事。”   井立轩没和李秀竹争论,笑了一下就回归到工作状态,问起了正事,“那你想要我们帮你什么?”   李秀竹呼吸变重,神情变得紧张,“一定能成功吗?”   闻言,路西楼朝井立轩看去,显然他也想知道答案。   井立轩感受到路西楼的视线,侧头冲他笑了下,然后才去看李秀竹,“实话说这我没法保证,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们就一定做到。”   井立轩的回答无可厚非,毕竟他要是话说的太满,如果最后没完成委托者的心愿,那不就是自砸招牌?   路西楼觉得井立轩说的不错。   可李秀竹听了这话,眉眼却耷拉下来,声音也变低了,语气里的失落更是藏都藏不住,“这样啊。”   井立轩没接话,路西楼也没吭声,霍青川同样保持沉默。   作为工作人员,他们要做的便是说清规则,做出评判,至于最后委托者怎么选择,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他们无法干预。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路西楼忍不住要出声时,李秀竹终于有了动作。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手镯,放在桌上慢慢推到井立轩那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看着井立轩道,“麻烦你们帮我。”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让我妈好受点,我都愿意做。”李秀竹看着井立轩眼睛,沙哑着嗓子说,“拜托你们了。”   李秀竹走后,井立轩就地开会。   “委托人的要求你们也听到了,但是要想完成委托,光凭她说的远远不够。”井立轩屈指敲桌子,“所以这几天你们的任务就是围绕李秀竹,尽可能多的收集关于委托对象,以及任务对象的消息。”   这点路西楼懂:“那我下午再联系联系李秀竹。”   “光联系还不够,你得去走访。”井立轩看着路西楼问,“会开车么?外出任务公司提供车。”   路西楼尴尬住了,因为他不会开车。   他想说没事,走访打车去也是一样的,只要公司报销车费。   不过路西楼没来得及说,霍青川就先开口接话了,“我会开车。”   井立轩满意地点点头:“那行,等会我把车钥匙给你。”   路西楼也放下心,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信息整理好后,谁去完成委托啊?”他指了指自己,又去指霍青川,疑惑道,“我们吗?”   这两天路西楼一有空就在摆弄工作机,对异部的工作流程,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可知道是一回事,去执行又是另外一回事,至少此时路西楼没法想象出他该如何回到过去。   路西楼觉得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儿。   “这次你们先别上,等再熟悉点再换你们去。”井立轩道,“尤靖估计快回来了,到时派他过去。”   路西楼顺势问出他的疑惑:“时间又不能倒退,我们……怎么过去?”   “山人自有妙计!”井立轩嘿嘿一笑,卖起了关子。   好奇心得不到满足,路西楼心里憋的慌,但他却没再追问,反正早晚都能知道。   谁知等井立轩出门去找沙鸥,霍青川却给路西楼发了条没头没尾的微信:【我知道。】   路西楼正登陆异部论坛在看帖子,瞥见霍青川这条微信后,他懒得打字回复,干脆转过身去看霍青川,好奇道,“你知道什么?”   霍青川也在看论坛,听到路西楼的声音才抬头看他,“我知道怎么回去。”   “!”   因为惊讶,路西楼眼睛睁的很大,“真的吗?”   霍青川笑着点头:“对啊。”   路西楼这下也顾不上社交距离,滑动椅子坐到霍青川身边,催促他道,“快说说。”   霍青川的工位靠窗,此时窗户又大开着,路西楼越过霍青川,就能看到院子里种的绿植,其中有些还开花了。   若霍青川没说这句知道,路西楼肯定跑出院子去看花了,毕竟院子里种的花他都挺喜欢的。但现在霍青川说了,路西楼就不会出去了,他迫切想要知道异部能时空回溯的办法。   “其实没你想的复杂,哪能真有异能能让人随意穿梭时空,那世界都乱套了。”霍青川道,“异部自然也不能。”   路西楼一想也是:“所以呢?”   “阵法。”霍青川解释说,“异部有特殊阵法,起阵后能让人回到想回去的时间段。”   听完霍青川的话,路西楼嘴张成圆形,他没想到从前在电视剧上才能看到的玩意,现在竟然出现到了身边。   阵法,这多遥远的词!   路西楼一直以为它只存在于传说,哪能想到某天会在生活里遇见。而阵法大多是逆天而行,本身就存在危险,一不小心便会丧命。   如此想来,委托者来异部寻求帮助,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路西楼独自想了一堆,面上却紧闭着嘴什么话都没说,可霍青川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哪怕路西楼还一言不发,他都能猜中他在想什么,并很快给出答复,“代价是很大。”   “比如?”   霍青川勾着嘴角笑了,“比如你拼命救回来的那个人,不仅不记得你了,还开始讨厌你。” 第13章   吃完中饭后,大家分工合作。   井立轩跟沙鸥要去总部,走之前没忘把车钥匙给霍青川,而路西楼有自知之明,自觉坐到了副驾驶座上,等着霍青川上了车,才问出心底的疑惑,“沙鸥不是才从总部回来么?怎么现在又要去了?”   “不清楚,或许临时有事?”霍青川打开手机连上蓝牙,边搜索路线边问,“听歌么?”   路西楼点头:“我都行。”   霍青川没问路西楼要听什么歌,而是直接把手机递给路西楼,让他自己选歌。   手机是很私人的物品,路西楼没霍青川坦然,或者说是他觉得他们还没熟到可以看手机的程度,所以哪怕只是点首歌,路西楼也觉得怪怪的,怕不小心看到了霍青川的秘密。   路西楼还在想该怎么婉拒,霍青川便想有读心术一般,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还及时给出回复,“我手机上没什么,放心看。”   心理活动被戳破,路西楼有些尴尬,一时也忘了心底的纠结,忙伸手接过手机,讪笑着说,“那我随便挑了啊。”   霍青川轻嗯道:“好。”   话是这么说的,路西楼却没真按照自己心意去选歌,毕竟手机是霍青川的,也是他开的车,路西楼没那么厚脸皮,只顾着自己享受。   路西楼点开霍青川建的歌单,打算按照顺序播放,可等他看清歌单里的歌,路西楼登时惊了,说话的声音都没控制住,“你也喜欢这些歌?”   霍青川建的歌单和他的歌单重合度高大百分之九十,路西楼还没遇到品味和他如此相近的人,心里很是惊喜,“胡远行的歌蛮好听的,前些日子新出的那首也很不错,你可以去听听。”   “卖安利了?”霍青川轻笑,承诺道,“晚上回去听。”   路西楼也笑:“这可不叫卖安利,只是好歌共享。”   路西楼扒拉歌单,挑了首他比较喜欢的,“听这首?”   “我没问题。”   歌放好后,霍青川也没再耽误时间,发动车子走了。路西楼把手机还回去,降下车窗看窗外的风景,“如果喜欢他的歌,下次我们可以去看现场。”   路西楼正盯着路边的树看,冷不丁听到霍青川这话,没能立马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意识到霍青川说的是胡远行。   “高中那会我很想去,但是没什么时间,等到有空了,却又抢不到票。”路西楼耷拉下脸,叹气道,“胡老师现在是越来越火了,票也难买。”   不过路西楼也不是一次现场也没去过,高考结束后,他出去玩赶上门店搞活动,随便过去凑了个热闹,竟然运气好到能中奖,奖品还是胡远行演唱会的门票。   “你想去的话,我们就去。”霍青川沉思半响,最终开口道。   路西楼失笑,提醒霍青川说,“我们买不到票。”   “这不用你担心。”趁着红绿灯,霍青川侧头对路西楼笑了一下,“买票的事交给我,你只需要考虑去不去。”   路西楼心想这怎么好意思,但他又实在想去现场,凭他的手速,怕是这辈子都买不到票了,如果不走第三方的话。霍青川就不一样了,以他的家世,拿到胡远行演唱会的门票不是难事。   所以路西楼犹豫一会,还是选择顺从内心,对门票低头了,“那就麻烦你了。”   “没有的事。”   路西楼出发前就尝试联系李秀竹,怕他们赶过去了,李秀竹却不在家,那样不就白跑一趟了。   但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打过去的电话也没人接,路西楼只好暂时放弃联系人,等到了再打电话给李秀竹。   这次倒没出问题,电话一拨过去就被接了。   路西楼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和李秀竹说起要登门拜访的事,他本以为李秀竹会答应的很爽快,因为看李秀竹之前的反应,她是着急要完成心愿的。   然而事实却出乎路西楼的反应:李秀竹不仅拒绝了,态度还很奇怪。   “公交站旁边有一家咖啡店,你们先进去坐坐,我马上过来。”李秀竹大概也觉得这样不太好,语气十分愧疚,“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路西楼虽然觉得奇怪,却没好好奇多问,嗯了声便挂了电话,而霍青川恰好停完车回来。   “没联系上?”   “没。”路西楼指指马路对面的咖啡店,叹气道,“李秀竹让我们去那里等她。”   “不方便?”   路西楼耸肩,表示他不清楚,“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也许吧。”霍青川没多说,转身往咖啡店走,“我们过去等。”   咖啡店人不多,路西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便侧头盯着窗外看,等着李秀竹出现。   “喝点什么吗?”路西楼正看的入神,他搭在桌子上的手忽然被碰了一下,路西楼垂眸看过去,才发现是霍青川用点单本碰他手。   路西楼不喜欢喝咖啡,觉得味太苦了,所以他摇头拒绝霍青川的好意了,“我不喝。”   结果霍青川竟然直接合上订单本,没有再点咖啡,不过他还记得给李秀竹点喝的。路西楼看到霍青川这一系列操作,不由瞪大了眼,惊讶道,“你也不喝?”   “我也不喜欢喝咖啡。”霍青川笑着接话。   闻言路西楼嘴角的弧度上扬的更高了,他越发觉得霍青川跟他契合,不仅喜欢听的歌差不多,连不喜欢喝的饮品都一样。   路西楼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蓦然听到霍青川问他,“笑什么?”   “觉得生活很神奇,上学的时我没遇到跟我很像的,毕业工作了却遇到了这样的人,好不可思议。”路西楼眨眨眼,心情很好,“等忙完手头的事,我请你吃饭吧。”   “我不会做饭,要不然我们就可以买菜回来在宿舍做好吃的了,而且......”路西楼顿了顿,神情有些窘迫,“听雨楼那种级别的饭馆我请不起,我没那么多钱。”   像霍青川这种家世的,路西楼以为他跟他认识的那些纨绔子弟一样,不是高等级的餐厅就不会去,可他只是一普通打工人,根本没闲钱去那么好的餐厅,路西楼不得不提前说明白。   再者他能不能请客,还得看凌云能不能及时发工资。   想到这儿,路西楼不由叹气,觉得他也太惨了,明明出生不错,却混的这么糟糕。   霍青川看路西楼脸色严肃,还当是什么大事,当即也敛了笑认真对待,谁知路西楼要说的是这事儿,顿时笑开了,“多大的事啊,我没关系的。”   路西楼松了口气,跟着笑了,刚要接话就又听霍青川说,“实在不行你去买菜我来做饭,在家吃比下馆子还要好一些。”   听到霍青川说要做饭,路西楼惊了,“你会做饭?”   “会一点?”霍青川被路西楼的表情给逗笑,“很惊讶?”   路西楼点头:“会做饭的男生太少了,这很加分。”   “加什么分?”   “谈恋爱啊。”路西楼咧嘴笑,眼里闪过滑稽,“厨艺好更招女孩子喜欢。”   霍青川直直地看着路西楼,弯了弯唇说,“我不需要。”   路西楼一愣,正要问为什么不需要,余光却瞥见李秀竹推门进了咖啡厅,他便只好咽下到嘴边的话,转过头去看李秀竹了。   李秀竹看起来行动匆匆,妆容没有上午精致,眉眼间净是疲惫。路西楼不知道她怎么了,不过他识趣的没有多问,只伸手让她在他对面坐下。   霍青川因此起身坐到路西楼身边,位置不够宽敞,两人离的很近。   “抱歉还来打扰你,但上午很多事你说的不够详细,我们掌握的资料不到位,是没办法完成委托的。”路西楼把霍青川点的咖啡往李秀竹跟前推,微微笑着说,“所以现在还得麻烦你再讲一遍,说的越详细越好。”   李秀竹双手握住咖啡杯,听完路西楼的话连连点头,“只要你们能帮到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路西楼新工上任,其实很害怕遇到不配合的委托人,那样工作都没法开展,着实叫人头痛。   还好李秀竹够知情达理,这让路西楼放下心了。   路西楼又笑了,按照他跟霍青川沟通好的那样,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令堂现在怎么样了?”   “刚从医院回来,家里人都瞒着她,没让她知道真实情况。”提到母亲,李秀竹红了眼眶,“但我妈走路喘不过气,还没什么胃口,就算我们不说,她自己也应该有感觉。”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可真当遇到了这么一天,人还是本能的接受不了。   看李秀竹这样,路西楼不忍心再问,怕触及到她的伤心事,会让她情绪崩溃。   路西楼侧头去看霍青川,想问他该怎么办,谁知一转头就撞进霍青川眼眸,这让路西楼觉得意外。   难不成霍青川一直看着他这边?   霍青川对路西楼笑了下,像是在安慰他不用急,随后便转过头去看李秀竹,拿走问话主动权,“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阿姨身体不舒服的?”   生病都有征兆,他们需要的就是这个时间点。   然而刚才配合还很好的李秀竹,在霍青川问完这句话后,却突然双手捂住脸,声音也染上了哭腔,“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妈现在也不会这样。”   见此,霍青川没说话,神情甚至有些冷漠,似乎并不能跟李秀竹共情。路西楼虽然没有像霍青川那样,但也只心里有些不舒服,伸手从衣服袋子里掏出一盒纸,抽了张纸递给李秀竹,“别哭了。”   李秀竹接了纸,胡乱擦了两下,盯着红肿的眼睛对路西楼说了句谢谢,“我就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对不起啊,吓到你们了。”   路西楼摇头:“没事。”   “前两年我不听话,在外面惹了些麻烦,我妈担心我受欺负,每天饭都吃不下,可她又没什么本事,帮不到我别的,就只能打电话劝我想开点。”李秀竹双手交缠,声音发哑,“可我那时候被琐事缠身,每天烦的不行,她打电话给我我还不耐烦,她多说几句,我还会跟她吵架。”   李秀竹低着头,语气懊恼,“我没真想和她吵架,我就是......仗着她是我妈,心里不顺,然后把气撒她身上。”   路西楼抓住了关键词:“你做错了什么事?”   这次李秀竹没急着开口,过了几十秒才缓慢道,“我跟别人做投资,欠钱借高利贷,利滚利欠了一百万。” 第14章   一句高利贷,让气氛僵硬起来。   看着脸色煞白,眉眼间净是悔意的李秀竹,路西楼不知道他该说什么好,索性保持了沉默。   但他并不同情李秀竹。   李秀竹或许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说完那句话后没再抬头,一直捂着脸在哭,霍青川也不知怎么了,突然陷入了沉默,好半天没有开口。   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路西楼,他又递给李秀竹几张纸,让她擦干净眼泪,“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也没用,我们现在要想的是如何改变这个结局。”   李秀竹点头:“路先生说的对。”   “那就不要哭了,继续原先的话题吧。”路西楼屈指敲桌子,“要不然我们也没办法帮你。”   “我知道。”   李秀竹抬手抹了下眼睛,平复好心情,便再度陷入回忆,和路西楼说起了往事。   原来李秀竹欠了那么多钱后,她不敢跟家里人说,怕儿子怪她,便想着找朋友借钱。一开始朋友也愿意借钱给她,只是李秀竹拿了钱却没有去还钱,而是抽了一部分去炒股,试图以小博大,一朝翻身。   结果如何,显而易见。   李秀竹不仅没翻身,反倒欠了更多的钱,这下朋友不愿意再借钱给她,李秀竹就把注意打到了弟弟妹妹身上。   若是弟弟妹妹都没成家,又或者李秀竹欠的只是一笔小钱,那或许事情到这结束了。偏偏李秀竹弟弟妹妹已经成了家,且每人身上都有重任,而李秀竹要的也不是小钱,她一张口就要几十万,这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李秀竹的弟弟妹妹拿不出钱,时间一久,李秀竹跟他们也疏远了,欠钱的事情也再瞒不住,传到了李秀竹母亲那儿。   时至今日,李秀竹还记得她妈给她打视频,说她存折上有点钱,问她银行卡号,想要把钱打给她的表情。   “我妈就是普通农村妇女,平时没什么收入,这点钱是这么多年一点点攒下来的。”李秀竹给了自己一巴掌,“怪我没用,才让她......”   原先一直默不作声的霍青川,这会却突然开了口,打断李秀竹说,“阿姨什么时候查出身体不舒服的?”   霍青川话说的突然,不仅李秀竹被说的一懵,路西楼也很状况外,不知道霍青川干什么要这样。   然而霍青川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看李秀竹还没回神,又重复了一遍刚说的话,这次李秀竹倒是跟上节奏了,如实回答道,“去年年中。”   霍青川轻应表示知道,没给李秀竹缓和的机会,很快又问起别的问题,而李秀竹都有一一回答。   至于路西楼,则安静了下来,将问话主动权交给霍青川,充当起观众来。   三人没在咖啡馆呆太久,问完该问的问题后,路西楼跟霍青川就起身告辞了,李秀竹也没久呆,跟着离开了。   路西楼坐在副驾驶座上,透过车窗看往小区走的李秀竹,见她背都弯了,没忍住叹了口气,“怪可怜的。”   “你说李秀竹?”   “是啊。”路西楼收回视线,转过身去看霍青川,“还好异部能给她第二次机会,要不然她这辈子都心安不了。”   路西楼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想得到霍青川的认同,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霍青川会接他的话,毕竟就刚才霍青川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能理解李秀竹的痛苦,才能在李秀竹那么难过的情况吓,还能冷静的问话。   然而霍青川却让路西楼意外了,他不仅接话了,语气还挺认真,“有些事没法重来,就算重来了也不一样了。”   路西楼没懂霍青川要表达的意思,“啊?”   “而且结局改变了也说明不了什么,曾经的错误和伤害都是实打实的,”霍青川弯了弯唇,扯出一抹笑来,“或许对方已经忘了,但你作为经历者,你该永远记得,并......”   霍青川扭头对上路西楼视线,平静而郑重道,“为之愧疚,从而永生难忘。”   路西楼无法用准确的言语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只觉得霍青川很奇怪,明明脸上带笑,但眼底却毫无笑意,相反带着浓重的悲伤。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种想法,不过他不是会追根问底的人,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发表他的看法,然后来了一句听似无关的话,“我听说来异部的人都有所企图。”   这倒是实话,霍青川点头应了,“是啊。”   路西楼嘴角上扬,看着霍青川不住的笑,却始终没有开口,而霍青川被路西楼这么盯着看,也没有慌乱,嘴角的弧度都没落下半分,“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异部?”   路西楼还在想该怎么开口,冷不丁听到霍青川这么问他,眼睛瞬间亮了,差点没忍住直接应了。   不过在触及霍青川带笑的眼睛时,路西楼登时回神,咽下到嘴边的话,含笑反问,“可以问吗?”   霍青川声音温柔:“你问可以。”   路西楼听到霍青川说可以问,便没了那些顾虑,话赶话的立马问了,生怕霍青川会突然反悔,“所以你为什么会异部?”   在路西楼眼里,霍青川就是人生赢家,凭他的家世,他完全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路西楼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能让霍青川觉得遗憾,而要来异部。   霍青川侧过了头,盯着前方看,路西楼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没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只是盯着霍青川侧脸,安静等他开口。   看霍青川这样,路西楼还以为他要过很久才能等到霍青川的回答,因为霍青川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但霍青川再一次让路西楼意外,他没让他等很久,就望过来和他对视,“因为一个人。”   霍青川这一眼包含了太多感情,路西楼被看的头皮发麻,仿佛被人触碰到了灵魂,反应都慢了半拍,“谁啊?”   “一位故人,我很久没见他了。”霍青川低下头,嘴角噙着笑,声音格外温柔,“我很想他。”   霍青川的表情太有指向性,路西楼想不往那个方向想都难,他也没藏心思,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对你很重要?”   霍青川点头道:“非常重要。”   路西楼这下感觉出不对劲了,霍青川跟他一届的,今年才大学毕业,在这二十余年的人生经历里,能有称得上重要,并且能让霍青川难以忘怀的,路西楼只能想到几种可能:要么是亲人朋友,要么是恋人。   只是不知道霍青川要找的这个人是哪一种。   路西楼依旧疑惑,但他想了想,还是没多问。   “那你呢?”路西楼不问了,霍青川却有问题了,他将问题抛了回来,反问路西楼说,“你又为什么来异部?”   路西楼从来没跟人说过噩梦的事,更没提过梦里那个人,这会听霍青川这么问,他竟然有倾诉的冲动。   不过路西楼想了想,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学霍青川那样,笑着回答说,“我也是来找人的。”   怕霍青川误会,路西楼特意补充,“不是我喜欢的人,你不要多想。”   “是吗?”霍青川定定地看了路西楼一眼,过了许久才说,“那祝你早日找到他。”   路西楼笑了:“肯定会的。” 第15章   资料收集,光问当事人并不够,还得从对方的社会关系入手,所以两人没离开,坐在车上闲聊了一会,就打开车门下车了。   李秀竹住的是老式小区,邻里来往得多,彼此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哪怕不清楚,也都略有耳闻。   路西楼不善打探消息,因而这活便落在了霍青川身上,而路西楼则负责记录,怕有消息遗漏,记录的同时他还开了录音。   担心动静太大会传到李秀竹耳里,霍青川问了几户人家就没再问,路西楼抱着本子跟在他身后,“现在我们去哪?”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收集到的信息却不多,路西楼以为他们还要去别的地方,但霍青川听了他的话却直摇头,“不去哪了。”   “?”   “在外跑了一下午,难道你不饿吗?”霍青川拖长语调,对着路西楼眨眨眼说,“所以我们现在去吃饭吧。”   路西楼好心提醒:“我们六点才下班。”   “我们在外面,真去吃饭了也没人知道。”霍青川又问了一遍,“去不去?”   路西楼笑着看霍青川:“你在叫我翘班?”   霍青川也笑,嗯了一声道,“要这么说也行。”   路西楼本就不是多有原则的人,上大学时没少逃课,上一份工作也经常摸鱼,现在会是这种表现,无非是没想到霍青川也会偷懒。   所以不等霍青川再问,路西楼便点头给出答案了,“当然去。”   于是两人离开李秀竹住的地方后,没有回异部,而是直接开车去了下一个目的地。   路西楼还当霍青川会去听雨楼,毕竟像他这样的少爷,平时出入的都是高档餐厅。   但霍青川却再一次让意外了。   “怎么了?”霍青川把菜单递给路西楼,看他面露惊讶,不由好奇道,“你看起来好像很意外。”   霍青川带路西楼来的这家饭店,外表很不起眼,若不是有人带路,路西楼独自路过这儿,是肯定不会进来的。   所以他能不意外吗?何况霍青川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霍青川的话让路西楼接菜单的动作一顿,他知道自己没控制好表情,被霍青川看了他真实想法去。   “有点。”路西楼接过菜单,如实道,“你看着不像是会来这儿的。”   霍青川哦道:“怎么说?”   路西楼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霍青川就又问了,“那你觉得我应该去哪?”   这个问题好回答的多:“听雨楼。”   路西楼大学跟霍青川虽然没有任何交流,但他们同在一所大学,加上霍家大手笔,路西楼大学四年被迫听了不少霍青川是消息。   路家这几年发展不错,赚了不少钱,可对于临江市的世家来说,路家这些资产根本算不得什么。而以路家的身价地位,能接触到的也大多数是跟他差不多的家庭,就这些家族的二代公子哥,每一个都特别会享受。   正因如此,路西楼想当然地以为凭霍青川的家世,他该更纨绔才对。   不过路西楼转念一想,霍青川和他认识的那些公子哥有本质的不同。   公子哥学习不好,高中毕业后就仗着家里有钱,然后纷纷出国留学了,如今全在海外潇洒,压根没人像霍青川,留在国内不说,学习还特别好。   路西楼思绪扩散,他还觉得自己分析的不错,结果不等他进一步分析,就先听到霍青川笑了。   路西楼立马回神,疑惑地看着霍青川,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好在霍青川没卖关子,路西楼一问他就回答了,“听雨楼的饭菜我吃不惯,对于我来说,那儿的东西还没街边小店好吃。”   路西楼还当是怎么回事,听完霍青川的解释他就笑了,一副找到知己的开心模样,“我也是!”   路西楼抿抿嘴,不好意思地开口,“上次部长请我们去听雨楼吃饭,其实我没太吃饱,后来回去了又饿了,想叫外卖但怕吵到你们,就只吃了点饼干。”   如果路西楼是一个人住,那他肯定早就点了,问题是现在是集体宿舍,虽然异部提供的宿舍和别的公司不一样,但进进出出的声音可不小,若是吵到别人就不好了。   “你可以找我。”霍青川笑道,“冰箱的菜虽然不多,下碗面还是足够的。”   路西楼想起他们院子那个小厨房,没忍住感慨,“异部的住宿条件是真好啊。”   “凌云有钱。”霍青川将点好的菜单递给路过的服务员,才继续道,“你应该知道凌云吧?”   “这我当然知道,可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挥霍的吧?”想到自己上一份工作,路西楼叹了口气,“我上份工作,公司还拖欠工资,常常下个月发上个月的工资。”   也正因如此,路西楼每个月都过的很拮据。   霍青川意外道:“上份工作?”   “编辑。”路西楼解释说,“当时刚毕业,想着有份工作就不错了,等入了职,才发现那工作并不适合我。”   服务员开始上菜,路西楼说到这儿,停下笑了笑,“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纸媒成了夕阳产业,工作前景有限。”   霍青川一直安静地在听路西楼说话,直到这会他才开口,却并非是附和路西楼,而是反问他说,“你喜欢做编辑?”   “小时候看多了课外书,梦想着做编辑。”路西楼无奈耸肩,“但现在你也看到了,我并没有完成我小时候的梦想。”   刚才点单时,霍青川还点了两瓶汽水,他帮路西楼拧开瓶盖,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没事,我也没完成。”   路西楼接了汽水,轻声说了句谢谢,好奇道,“哦?”   像霍青川这样的校园红人,毕业前很多人讨论过他以后会去做什么,有人说他要继续读研,有人说他签了好公司,只不过更多的人是认为他会回家接手家族企业。   路西楼那时围观了一下大家的讨论,最后认为霍青川接手家业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他要是霍青川,肯定就回家了,而不是去外面吃苦。   只是谁能想到霍青川哪条路都没走,竟然来了异部。   “时间太久了,我都不怎么记得了。”霍青川喝了口汽水如实说。   路西楼觉得霍青川是故意的:“我们才大学毕业,时间再长能有多长啊。”   霍青川愣了下,随即扬着唇笑了起来,赞同了路西楼说的话,“是我糊涂了。”   “不想说就不说,没关系的。”路西楼体贴道,“我又不是一定要知道。”   霍青川也笑,却没有接话。   路西楼没把霍青川的反应放在心上,说完这话就认真开始吃饭了,不想他没吃多久,霍青川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   路西楼看清霍青川给的备注,电话是井立轩打来的。   路西楼停住夹菜的动作,担忧地看了霍青川一眼,“来查岗的?”   他们走进这家店时还没到下班时间,难不成是井立轩发现他们不在岗位,于是打电话来查岗了?   十几秒内,路西楼脑中闪过好几种可能,越想越觉得今天他们要倒霉了。   霍青川倒淡定的很,接电话前还朝路西楼投来一个放心的眼神,才点了接听。   下一秒,井立轩的声音响起,和路西楼想的一样,井立轩开口便是问,“你们在哪儿?”   路西楼瞪大眼,直直地看着霍青川,用气声问他该怎么办,霍青川学路西楼这样,让他放心。   路西楼还想再问,却先听到霍青川回话了,“我们在吃饭。”   霍青川不仅如实回答了,还报了他俩的位置,路西楼不可置信地看着霍青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事。”霍青川捂住话筒,小声道,“他不会怪我们的。”   路西楼还是不信,毕竟有几家公司会对翘班的员工好。但像是为了打他脸一样,路西楼刚表达完自己的怀疑,手机那边的井立轩就说话了,而他还真的像霍青川说的那样,真没怪他们翘班,还想着要过来跟他们一起吃饭。   路西楼:“......” 第16章   路西楼还以为井立轩说着玩的,不想他还真问了地址,又很快赶了过来。   “刚从总部回来,正饿着准备叫外卖,就知道你们在吃饭,我就厚着脸皮来了。”不用他们招呼,井立轩就自觉坐下,“还望你们别嫌弃我。”   路西楼看了霍青川一眼,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揽过话头,“哪里的话?人多热闹嘛。”   “再加几个菜?”路西楼如实道,“现在这些菜好像不太够。”   因为原来只有他们两个,所以点菜时他们没点多少,但现在多了个井立轩,要还是这些菜,那就有点不够了。   井立轩赞同道:“我看成,到时我结账。”   “那怎么好意思?”路西楼轻轻笑了一下,喊服务员拿来菜单,将菜单递给井立轩,让他自己点菜,“平摊吧。”   井立轩啧了声:“麻烦。”   路西楼只是笑,并没有接话,而霍青川从井立轩出现就没吭声过,路西楼不知道他怎么了,疑惑地又往他那边看了看,不料这次竟然和霍青川对上视线了。   路西楼莫名觉得有些尴尬,讪笑着收回视线,谁料霍青川却主动给他夹了只虾,“店里的招牌菜,尝尝看。”   路西楼受宠若惊,忙拿起筷子,也给霍青川夹了只虾,还在点菜的井立轩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喂了一声,故意打趣道,“你俩是不是忘了我?”   路西楼大囧,作势要给井立轩夹虾,不过不等他动作,原先沉默不说话的霍青川,却主动挑起话题,打断路西楼道,“沙部长呢?”   井立轩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没再说夹虾的事,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后,才叹了口气道,“沙鸥还在总部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俩没一起?”路西楼放下筷子,语气诧异。   “本来是打算一起回来的,不过临走前沙鸥又被江助理叫走了,”考虑到路西楼二人都是新员工,井立轩贴心解释,“江助理可不是普通员工,他可是老板面前的大红人。”   路西楼对凌云的了解都来源于网络,别说江助理了,他连他的顶头上司都知之又少,这会儿听井立轩提起老板跟前的红人,他被勾出了好奇心,“老员工吗?”   “差不多吧,反正我进凌云时,就听说江助理来了很久了。”井立轩感慨道,“他能力挺强的,难怪老板器重他。”   路西楼附和的点点头,问出了心底的疑惑,“那老板呢?我怎么在网上没看到有关他的报道?”   井立轩被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安静吃虾的霍青川突然接了话,“兴许是为人低调。”   “可不吗?”井立轩接话道,“我来异部五六年了,还没见过老板人影呢,平时打交道的也都是江助理。”   路西楼失笑:“这也太低调了。”   “不说这些了,讲讲你们吧。”井立轩将话题引到李秀竹身上,“打听到什么了没?”   说起正事,路西楼端正了态度,将下午调查到的事一一说了出来,而井立轩听完路西楼的话,眉心紧皱,“她借了高利贷?”   路西楼嗯了声:“欠钱还不上,便走了歪路,后面欠的越来越多,就成了现在这局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井立轩在异部呆了这么久,形形色色的事见的多了,心境早就练了出来,不会再轻易被触动。   像李秀竹这样的,她虽然可怜,井立轩却并不同情她。   “李秀竹的心愿是想让她母亲少受罪,如今知道了她母亲查出癌症的时间节点,我们只需要赶到这之前,改变生病这件事就行了。”井立轩分析说,“不过这也不是确定,具体怎么样,还得看任务执行度。”   “这次委托主负责人是尤靖,除开他还有胡依邻,但两人借调到别的部门去了,最快也是这几天回来。”井立轩说,“所以如果委托人催进度,还得麻烦你们同她解释清楚。”   路西楼表示没问题。   “等他们回来了,别的就没问题了。”井立轩道,“回到过去很快的。”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路西楼从小接受科学熏陶,在来异部前,他连鬼神都不信,可现在却坐在这儿听井立轩说穿梭时空的事儿。   路西楼觉得这世界可真玄幻。   上次霍青川和他提过穿梭时空的法子,这次再听到井立轩说,路西楼没有好奇,只是笑了笑道,“那就好。”   之后他们没再聊工作,专心吃起饭来,等到吃完饭,井立轩原本还想叫路西楼他们去别的地方玩,却突然接到了沙鸥的电话,让他过去总部接他。   井立轩嘴上吐槽沙鸥事多,动作却不含糊,出了饭店就开车离开了而路西楼和霍青川没再闲逛,也开车回了宿舍。   宅院里别的小院还没亮灯,但院内的景光灯都开了。   霍青川停车去了,路西楼却没走,站在门口等霍青川,看他停完车过来,才再往里走。   “怎么不先回去?”霍青川见路西楼没走,面露讶异。   “你开车你停车,我什么力都没出,到家了还先走,那多不好意思。”路西楼轻笑道,“再说也没等多久,你不就来了吗?”   霍青川跟着笑了:“明早吃什么?”   话题跳的太快,路西楼一下没跟上他的节奏,“啊?”   “早上不去外面吃了,我们在家吃,”霍青川耐心解释,“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路西楼这下听懂了,不答反问,“你都会做?”   “不一定。”霍青川笑道,“但我可以学。”   路西楼还真想不到霍青川学做饭的样子,虽然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霍青川已经用实际行动打破他对他的认知,可在路西楼的眼里,霍青川还是学校传闻里的那样,不该这么接地气的。   路西楼没想让霍青川折腾,随口报了个葱油拌面,“这个能做吗?”   “当然可以。”   “那我期待住了。”   “好。”霍青川道,“早上多睡会,做好了我叫你。”   路西楼觉得霍青川也太好了,他想说不用这么麻烦的,只是话到嘴边,看到在笑的霍青川,路西楼不知怎么想的,又将话咽了下去,没说扫兴的话,轻笑着点头应了。 第17章   或许是白天太累了,又兴许是睡前霍青川的话让路西楼对早上有了期待,路西楼这晚竟然没做那个梦,一觉睡到了天亮。   院子里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路西楼花了几秒,才想起昨天霍青川说了今早要在家吃早餐。   难不成霍青川已经在做了?   路西楼翻身下床,刚推开门就看见霍青川端了碗东西走到葡萄架下,两人隔空对视。   霍青川先没忍住,轻笑着打破沉默,“快去刷牙,马上就能吃早餐了。”   厨房的窗户没关,路西楼闻到了香味,他没听霍青川的话,快走到葡萄架下,看清了霍青川刚端出来的东西,诧异道,“你还做了别的?”   “小料而已。”   说是这些说的,但路西楼看着石桌上摆的那碗小料,饶是他不会做饭,也认出了这东西不可能短时间做好。   路西楼定了定心绪问:“你几点起的?”   “六点多。”像是猜到了路西楼在想什么,霍青川解释说,“早上的菜新鲜,我早起去买菜的。”   路西楼没被霍青川哄骗到,异部包吃包住的,他们要是嫌麻烦,完全可以点外卖,或者去外面吃,反正异部会报销。   路西楼才不信霍青川的话。   “这么麻烦的话,下次我们还是去外面吃吧,”路西楼道,“上班已经那么辛苦了,能多睡一会是一会。”   但霍青川却摇头了:“不用,我喜欢做饭。”   路西楼哑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你先去洗漱,我去做拌面,要不然时间久了面坨了,那就不好吃了。”霍青川弯唇笑了笑,语气的语气也很温柔。   路西楼说不出反驳的话,哦了声就去洗漱了。   虽然霍青川说他会做饭,还表达了他喜欢做饭的事实,可直到吃到他做的拌面前,路西楼都对这些事存疑,他并不觉得一个富家少爷真的厨艺好。   然后路西楼便被狠狠打脸了,霍青川不仅会做饭,他手艺还特别好。   “好吃。”路西楼对霍青川竖了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以前也不太会做,时间久了就学会了。”霍青川没谦虚,笑着接受了路西楼的夸奖。   闻言路西楼有些好奇,边吃面边问,“学了多久啊?”   “记不太清了,”霍青川顿了顿,像是陷入了回忆,“好像一直在做,某天突然就能做一桌好吃的了。”   霍青川这话有bug,路西楼觉得他在糊弄他,不过路西楼没拆穿霍青川,而是顺着他话往下接,“所以你还会做很多好吃的?”   “应该。”霍青川没把话说满,给自己留了余地。   “比如?”   “我还会做甜点。”霍青川想了一下说,“下次做了我叫你。”   路西楼对甜点一般,但他又特别喜欢吃绿豆糕,所以一听霍青川这么说,路西楼都没怎么犹豫,就开口问道,“那绿豆糕呢?你会做吗?”   想到霍青川有些方面跟他一样,路西楼脑中忽然升起一个猜测,霍青川会做甜品,难道是他也喜欢绿豆糕?   “我不喜欢吃。”   路西楼突然听到霍青川说话,才意识到他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这让路西楼有些尴尬,半天没有接话。   说错话不尴尬,尴尬的是想当然。   路西楼讪笑,想要跳过这个话题,也顾不得霍青川还没回答他会不会做绿豆糕。   不过路西楼还没想好该说什么,他先听到霍青川轻声笑了,“虽然我不喜欢吃绿豆糕,但我应该会做,就算现在不会做,我还能学。”   路西楼刚经历过猜错人喜好,这会可不敢再乱说话了,更不好意思麻烦霍青川做这些。   “中式糕点店有卖,想吃了去买就行。”为了缓和气氛,路西楼还打趣起自己来,“因为我经常去那买绿豆糕,店员都认识我了。”   霍青川跟着笑了一下,却没说好不好,只是让路西楼吃面,路西楼看霍青川这样,也没再说别的,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   宿舍离办公室近,吃完早餐后两人也不急着去上班,路西楼帮着霍青川洗完碗,两人才出发去办公室。   清晨的小院很是安静,路西楼推开门走进内院,还能听到鸟鸣,以及外边巷子里传来的嬉笑打骂声。   但这份宁静没持续很久,路西楼就听到井立轩烦躁的声音,听架势像是在和别人打电话。   路西楼跟霍青川对视一眼,用眼神传达了自己的疑惑,只是霍青川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路西楼只能作罢,推门进了内院。   井立轩果然在打电话,见他们来了,还抽空打了招呼,路西楼弯起嘴角扯出一抹笑,回了句早上好。   “东西我给你放办公桌上了,等会记得种上。”井立轩指指手机,歉然道,“我先去接个电话。”   路西楼没好奇井立轩在跟谁打电话,也没问井立轩拿什么东西给他了,见他要走,路西楼还往旁边走了两步,给井立轩让路。   等井立轩走出小院,路西楼才去看霍青川,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入职礼物?”   异部员工待遇好,真有入职礼物路西楼也不觉得奇怪,只不过他都开始工作了,井立轩还给他入职礼物,这未免太迟了吧?   “不算。”霍青川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井立轩放的应该是种子和花盆。”   等待霍青川回话的十几秒里,路西楼在脑中设想了好几种可能,独独没想到霍青川会这么说。   “种子?”路西楼是真想不明白了,“不是,他给我种子干什么啊?难不成还想让我种花吗?”   霍青川给了路西楼一个你猜对了的眼神,路西楼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路西楼生无可恋脸,呵呵笑了两下,以表达自己的无语。而霍青川看路西楼这样,跟着笑了起来,“你没发现异部种了很多花吗?”   路西楼一愣。   面试那天,路西楼惊讶于凌云有钱,竟然用一座宅院做办公区,且宅院绿化做的特别好,那时路西楼还感慨若是能在这样的地方上班,实在是一种享受。   如今被霍青川这样一提醒,路西楼慢慢反应过来,临江不缺绿化做的好的宅院,路西楼从前出去玩,也去过几座绿化率高的院子,但像异部这样到处种了绿植的院子,路西楼还是第一次见。   异部的花花树树,好像真的多过了头。   路西楼忽略掉自己的猜测,抬眸去看霍青川,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霍青川像会读书术似的,路西楼还没吭声,他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还及时给出了回答,“凌云有个传统,那就是每年年初公司都会给员工发种子,让员工养花养草,等到年末再进行评比,比赛前几名有大奖。”   企业文化各有不同,路西楼以前也听说过一些公司有些奇怪的约定,但像凌云这样比养花养草的,他还是头回听说。   路西楼有些控制不好自己表情,“大奖是什么?”   像凌云这样的大公司,给出的奖差不到哪里去。   “很俗。”   “哦?”   “直接给钱,听说第一名是十万。”   路西楼:“......”   “我可以不工作,专门养花吗?”路西楼向钱低头了,不觉得凌云这样奇怪了,“为了奖金,我保证将花照顾的好好的。”   霍青川皱了下眉,没理会路西楼的玩笑话,“你很缺钱?”   “谁不缺钱啊。”路西楼苦笑道,“我都快揭不开锅了,就等着这个月的工资呢,也不知道异部几号发工资。”   要是两人关系再好一些,路西楼肯定揶揄霍青川了,可惜两人才认识不久,霍青川更不知道他们是校友,路西楼只好咽下揶揄,转而说了别的。   霍青川拿出手机在玩,没有回路西楼话,路西楼当他也不知道,便没再问,准备进办公室,看看井立轩给他留了什么种子。   只是路西楼还没走几步,他放在口袋的手机忽然响了两声,路西楼听出是微信提示音,以为有人找他,就拿出手机来看。   几秒后,路西楼很没出息的爆了句脏话,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霍青川给他转钱了?! 第18章   霍青川给他转了一万块。   虽然知道霍青川家里有钱,对他来说一万块可能什么都干不了,所以顺手转给了身上没多少钱的他,还相当于做了一件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路西楼心里过了好几个念头,还是觉得这事离谱,他点了退还,把钱退给霍青川,才笑着去看他,像小事化了,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收吗?”霍青川收到了转账退还消息,赶在路西楼说话前,先疑惑开口了。   “哥。”路西楼哭笑不得地开始说理,“无功不受禄,我哪能凭白拿你钱?”   霍青川想了一会道:“当我借你的?”   路西楼大概猜到霍青川这么做的同意,想必是担心他没钱吃饭,出于同事情谊,想帮他一把,好让他渡过难关。   不过……   “不用了。”路西楼婉拒了霍青川的好意,“身上的钱够我花到发工资了,再说了,平日我也没有要花钱的地方。”   怕霍青川坚持,路西楼说完这话,根本不给霍青川开口的机会,快步走进办公室,来到自己的工位边,“我先去种花。”   除了给了种子和花盆,井立轩还拿了包营养土给他,路西楼将营养土倒进花盆,再挖了个孔将种子种进去。   路西楼不是植物专家,在这之前也没怎么种过花,他看不出井立轩给他的种子是什么花,将其种好后,路西楼把花放到电脑旁,开始期待开花了。   办公室很安静,路西楼反应过来霍青川一直没说话,他扭头往后看,以为他刚才的举动伤到这位少爷了。   谁知等他转过头,却看到霍青川在走神。   不,也不算走神。   路西楼皱眉,盯着霍青川看了几秒,觉得与其说霍青川走神了,不如说他透过他在……回忆?   路西楼被自己的猜测给吓到了,他摇摇头不欲多想,喊了声霍青川让他回神,“你过来看看,我花摆在这儿可以吗?”   霍青川应了声,回神走到路西楼身边。   “你的花呢?”路西楼想起霍青川比他先来,越过他去看他工位,“发芽没?”   霍青川办公桌上果然也摆了一个花盆,只是现在仍旧光秃秃的,不见一点绿色。   “没有。”说到这儿,霍青川叹气了,“我都种好些天了,还没看到发芽,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见霍青川恢复正常,路西楼放心了,“不至于吧?”   “我不知道。”   路西楼开始担心自己,若是霍青川都没种成功,他怕是也悬了。   路西楼还想要拿奖,可不想刚开始就失败。   因着霍青川这话,一上午路西楼一闲下就去看花盆,仿佛他看的多了,花就能马上发芽。   异部没有食堂,临近下班点,路西楼在微信上敲了敲霍青川:【要下班了,等会去哪吃饭?】   路西楼以前不怎么吃早餐,所以每天很早就饿了,到异部后会吃早餐了,这会他倒不是很饿。   但习惯成自然,哪怕不太饿,到点了路西楼还是想吃。   霍青川秒回:【外面街上有家店还不错,我们去那儿吃?】   霍青川还发了个位置过来,路西楼认出这家店在河边,上次他经过,店里人还不少。   路西楼回了个ok:【那就去这。】   井立轩说去打电话,后面就没回来过,老大沙鸥整个上午都没现身,也不知道有没有来上班,因而整个小院就他跟霍青川。   路西楼没呆过这样的公司,要不是异部证件齐全,路西楼都要以为他被骗了。   异部管理未免太松了,而且工作轻松,像他一上午几乎什么事都没做,和经常加班的上份工作相比,这份工作简直是神仙工作。   路西楼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看它跳到了十二点,立马叉掉网页起身,要喊霍青川去吃饭。   不想路西楼刚站起来,小院就变热闹了,消失了一上午的井立轩现身,“西楼青川,下班了快出来,我们去吃饭。”   路西楼跟霍青川对视一眼,才走到门口就撞上了井立轩,而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没见过的人。   井立轩以为他们没听见他说话,还想进来喊人,没想到在门口就撞上了,这也省了他再进办公室。   “走,我们去下馆子。”井立轩乐呵道,“吃的好了,才有力气干活。”   井立轩转身往回走,看到在说笑的尤靖跟胡依邻,才想起他还没介绍人,新来的路西楼和霍青川肯定不认识人。   “瞧我这记性,连这都忘了。”井立轩拍了拍头,做出一副懊恼的模样,“来来来,先彼此认识一下。”   井立轩先指着他身后的男人,说他叫尤靖,又指了指那个女人,“这是胡依邻,他们都是我们部门的优秀员工,刚外借回来。”   “什么嘛?”叫尤靖的听了井立轩的话,不满地叫嚷道,“我那明明是去打苦工了,等沙鸥回来,我肯定要让他给我涨工资的。”   井立轩翻了个白眼,胡依邻也捂嘴笑了。   “我叫路西楼,前些日子新来的,”路西楼笑着接过话题,主动揽起介绍人的活,“旁边这位是霍青川,跟我一样也是新来的。”   路西楼把话题抛给霍青川,期待他多讲两句话,然而霍青川只是笑,并没有像路西楼以为的那样开口。   “行了,都一个部门的,早晚会熟悉,现在就别浪费这个时间来客气了。”井立轩插话道,“快走,吃饭去。”   几人没意见,跟着井立轩走出宅子,去到河边的饭店。   路西楼不是自来熟的人,本来和井立轩也算不上很熟络,但至少坐在一起不会尴尬,如今多了尤靖、胡依邻,路西楼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他挨着霍青川坐下,打算做个安静的吃饭机器了。   不过路西楼很快就发现,就算他一言不发,甚至霍青川也什么都不说,饭桌也不会冷场,因为尤靖实在太能说了。   “……沙鸥呢?早上我打他电话没人接,才打电话给你的,哪知道你那么凶。”尤靖小小地吐槽了井立轩一下,“再说了,车坏了也不是我弄的,你能怪我吗?”   井立轩呵呵:“闭嘴。”   尤靖翻了个白眼:“我才不。”   胡依邻坐在一旁不停地笑,显然是见怪不怪了,“沙部长最近很忙?”   沙鸥忙不忙路西楼不知道,但就他入职这段时间来看,沙鸥没少往总部跑,想来是忙的?   “差不多吧。”井立轩道,“他今天没在,是又去总部了。”   尤靖啊了声:“不是吧?总部最近这么惦记我们?”   “别瞎说。”井立轩狠瞪尤靖,“总部对我们不差。”   尤靖点点头:“这倒是。”   “问题是以前没见总部这么频繁的喊沙鸥去那边啊?事出反常必有妖。”尤靖顿了几秒,总结道。   胡依邻纠正:“以前部长也去的多。”   这是路西楼不了解的事了,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安静地听几人聊。好在霍青川跟他一样,也是一问三不知,路西楼心里便平衡起来。   想到霍青川,路西楼嘴角微扬,侧头要去跟他说这事,结果等他转过头,就看见霍青川正在剥螃蟹。   他那边一堆壳,肉都被放在碟子里。   “怎么了?”察觉到路西楼视线,霍青川忙朝他看来。   路西楼朝蟹肉努嘴:“你不吃啊?”   霍青川摇头:“不爱吃。”   “那你还剥?”路西楼惊讶住了。   闻言霍青川笑笑,将装满蟹肉的碟子推到路西楼手边,“你吃么?”   路西楼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是那种嫌麻烦的人,所以在外面吃饭,很讨厌动手。   谁知道现在霍青川竟然剥了一大碟的蟹肉让他吃。   路西楼很难不惊讶。   他下意识要拒绝,觉得这样不太好,只是路西楼话还没说,霍青川就跟猜到他心思一样,又笑了起来,“吃吧。”   路西楼丧失拒绝主动权,霍青川都这样说了,他要还拒绝,就显得有点儿给脸不要脸了。   路西楼谢了霍青川的好意,拿起筷子开始夹蟹肉吃,而等他抬头,才发现井立轩他们都在看他。   路西楼心里一紧,谨慎地喊了句,“井哥?”   “青川你也太偏心了,只给西楼剥吗?”井立轩率先说话,揶揄起霍青川。   路西楼没听出井立轩是故意的,还想把蟹肉推过去,但是霍青川却没给路西楼动作的机会。   路西楼看到他抽了张纸开始擦手,轻轻笑了起来,看似平易近人,实则暗含疏远。不轻不重地回道,“刚没注意,一不小心剥多了,正好他坐我旁边,就都给他了。”   “你们说到哪了?”霍青川笑了一下问,“是总部那边有事吗?”   霍青川语气并不急,面上表情也很柔和,但不知道为什么,路西楼听到他这么说,就是觉得霍青川把控了聊天走向。   偏偏井立轩还跳坑了。   “差不多,听沙鸥说总部想投资给异部修个食堂,这样大家以后就不会去外面吃饭了。”井立轩道,“他这几天老去总部,为的就是这事儿。”   异部人不多,修建食堂完全不划算。   路西楼能想到的,别人自然也能想到,井立轩话音刚落,尤靖就说出他的看法。   井立轩耸肩:“谁知道呢?不过凌云不差这点钱,老板要修就修,反正获利的是我们。”   “你说的对。”尤靖附和道。   “好了,吃饭就好好吃饭,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井立轩决定道,“快点吃完回去,我们再好好说说工作的事。”   路西楼知道,这是要提李秀竹了。   【作者有话说】   一般跟着榜单更新   大家晚安 第19章   吃完饭后,几人回了异部,路西楼还没把工位坐热,就被井立轩喊去了会议室。   “李秀竹是这次委托人,她委托的事也简单,”井立轩转过身,拿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一行字,“因为她的疏忽,导致欠款百万,害得家里大乱,母亲身体抱恙都没及时发现。”   路西楼从头开始跟的,所以井立轩说的这些,他都是知道的,也就没有出声。   霍青川和他一样。   但尤靖跟胡依邻才回来,对李秀竹一无所知,现在看着井立轩写的那行字,难免有许多不知道的事儿。   胡依邻率先发问:“她做什么了,才会欠这么多钱?”   “据她说是投资失败,然后借高利贷,利滚利到这么多的。”路西楼回答说。   “高利贷她也敢碰?”尤靖哧笑道。   路西楼不好评价,也就没开口了。   井立轩接话道:“目前她是这么说的,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暂时不清楚。”   “行吧。”尤靖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看你们,要是你们吃的消的话,过两天就可以上工了。”   虽然霍青川跟他说过异部回到过去的办法,但此时路西楼听到井立轩和尤靖的对话,还是止不住的好奇。只是他不好直接问井立轩,便侧头去看霍青川,想要知道他是不是跟他一样。   不想路西楼刚要转头,井立轩就点他名字了,“我们部门人不多,好不容易今年来了路西楼跟霍青川,大家可要好好爱护新人。”   “知道了。”尤靖吐槽井立轩啰嗦,扭头跟路西楼说话时,语气却又恢复正常了,还笑着打趣起来了,“这次任务我接了,下次任务可就是你们的活,得你们忙了。”   路西楼忙应:“当然。”   “好好说话。”胡依邻抬脚踢了尤靖一下。   尤靖瞪胡依邻,不满道,“我哪没不好好说话了?这不是比上次好了吗?”   路西楼不明就里,疑惑地看了井立轩一眼。井立轩扶额,显然是被尤靖弄无语了,“尤靖你能成熟点么?都多大的人了。”   尤靖还要说话,胡依邻抢先开口,不给尤靖出声的机会,她冲路西楼弯弯唇,温声解释,“上回尤靖去总部,正好撞上那边求职面试,有人跟他打听在几楼面试,也不知道尤靖怎么说的,反正那人面试过了却没去报到,说是凌云办公室氛围不太适合她。”   说是不适合,其实就是拒绝。   路西楼了然地点点头,好奇地看了尤靖一眼,想不出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尤靖已经丢脸丢习惯了,这会儿被路西楼盯着看,也不觉得怎么样了,所以他干脆大大方方的由着路西楼打量,甚至还朝路西楼咧嘴笑了。   路西楼:“......”   路西楼讪笑,忙收回了视线,怕尤靖又做什么奇怪的事来。   “不过尤靖说的对,下次任务就得让你们上了,所以这次你们要好好观察。”井立轩适时开口。   路西楼点头应好。   井立轩又讲了几个注意事项,便宣布散会了,尤靖第一个走,井立轩和胡依邻很快也走了。   路西楼紧随其后,收拾好东西才发现贺青川还坐着,他疑惑地看了声他名字,“还不走?”   “不急,过来坐。”霍青川指指他身边的座位。   刚才开会时,霍青川一句话都没说,这还是他进会议室后说的第一句话。路西楼一边感叹霍青川话少,一边走到他旁边坐下,“怎么了?有事要说?”   意料之外的,霍青川摇头了,“没,就坐坐。”   路西楼愣住了,想到上次霍青川还带他翘班去吃饭,一下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笑什么?”霍青川立马问。   路西楼把本子放到桌子上,身体后仰靠着椅背,“就你让我很意外。”   “嗯?”   “第一次看你,我还以为你是很严肃的那类人,但相处下来,我发现你并不是这样的。”路西楼这里说的第一次,并不是大学里第一次见霍青川,而是来异部后的头回碰面。   霍青川为自己辩解:“我不严肃。”   “是啊,我这不是发现了么?”路西楼忍着笑,“严肃的人才不会提前下班去吃饭,也不会开完会还不回办公室。”   路西楼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等着霍青川反驳,这样他就能接着往下说了。然而霍青川却没有像路西楼以为的那样,他不仅没反驳,相反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你!”路西楼哭笑不得,“做什么不反驳我?”   霍青川嘴角微扬:“因为你说的都是实话。”   “好吧。”路西楼无奈,转移话题了,“刚才开会你为什么没说话?”   路西楼不信霍青川没好奇的。   “没什么好说的。”霍青川道,“不过他们“回到过去”后,很多事就要靠我们了。”   路西楼好奇追问:“比如?”   “最新信息。”霍青川举了个例子,“如果我们这边有了新消息,我们就要及时告知他们,要不然任务很难推进。”   回到过去在路西楼眼里就很不可思议了,现在听到霍青川说他们还能交流信息,路西楼更是被刷新了认知,“这...这怎么联系啊?”   “异部当然有办法。”霍青川被路西楼的表情逗笑,说起了上次井立轩给他的手机,“很意外?”   路西楼知道那手机很玄乎,但没想到竟然能跨时空交流。   路西楼不答反问:“你不意外?”   路西楼觉得霍青川肯定跟他一样,这会儿只不过是在强装镇定,为此路西楼说完话后,还专门为霍青川设想了回答。   可霍青川却再一次让路西楼意外了,“不意外。”   “!”路西楼瞪大眼,显示出他的不信任。   霍青川看他这样,嘴角的弧度扩大,紧跟着说了一句让路西楼更意外的话,“以前我来过异部,不小心看到了。”   听到霍青川来过异部,路西楼顾不上追问怎么联系了,更好奇他为什么来异部。难道霍青川大学毕业后直接来这边工作,就跟这有关?   路西楼犹豫着该怎么开口,霍青川却跟有读心术一样,不等路西楼纠结完,他就出声解释了,“我来这儿是想拜托他们帮我找一个人。”   闻言,路西楼立马想起上次霍青川说过的话。   是了,霍青川说过,他来异部上班,为的就是找一个故人,那照他的意思,上次他来异部没成功?   路西楼这么想也这么问了,等说出口路西楼才意识到这有多不礼貌,他讪笑着要解释,不料霍青川却摇摇头表示没事,“当时的负责人跟我说他们没有办法。”   入职异部这些天,路西楼没少翻看内部论坛,也试图上网搜过异部,他看别人将异部说的神乎其神的,还以为异部什么事都能做到。   怎么现在连找个人都没办法了?   路西楼开始为自己担心,他来异部也是想找人的,而他能提供的信息更少,那会不会也找不到人?   许是路西楼表情太紧张,让霍青川都察觉到了不对,反过来问道,“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路西楼下意识摇头,不想让霍青川知道他在想什么,“没。”   “异部找不到人吗?”路西楼装作不经意地问,想要打探到更多的信息。   “当时是这样,不过我想若是员工委托,他们或许就可以了吧。”霍青川解释说。   听到这儿,路西楼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霍青川奇怪地看了路西楼一眼,但路西楼当作没看见,也没继续先前的话题,只是拿起笔记本站起身,扬着笑问霍青川,“回办公室?”   这次霍青川没再拒绝:“走。”   【作者有话说】   以后周四-周二固定更新,但是更新时间不确定哈哈 第20章   许是被霍青川那句找不到人给刺激到了,路西楼这晚又跌入了熟悉的梦境,但和从前不同的是,这次身边没有人再喊他阿凌。   他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路西楼保有清晰的思绪,他知道自己在做梦,知道他应该醒过来,只是任路西楼怎么努力,他仍陷在梦里,无法挣脱。   路西楼只好顺着梦的逻辑,跟着那群穿着破烂,还蓬头垢面的人,沿着小道往前走。   路上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沉默不语,刺眼的阳光打在身上,让他们汗流浃背,人群中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   理智告诉路西楼这是梦境,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他闻不到味道,也不会觉得热和饿。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路西楼不仅觉得热,他还有一种饿过头的无力感,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   路西楼用手按住肚子,想要好受一点,怕等会撑不住晕倒,那可就糟糕了。   “有...有人。”前边传来一阵惊呼,“他们身边还有吃的。”   听到有吃的,原本沉闷不语、虚弱无力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拔腿就跑,生怕慢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路西楼还在跟饥饿做斗争,但在听到有吃的后,梦中的他身体快过脑子,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人已经跑了起来,跟在那群人的身后,拼了命的往前挤。   这一会路西楼又感觉他变成了第三视角,明明他挤在人堆里,用力拉挡在他前面的人的手,不要命的想要挤到最前。   可他的思绪却独立起来,挤人的同时还能分神去想别的。   人挤人的感觉并不好受,更别提是被一群臭烘烘的人挤,路西楼觉得他都快吐了。但就像他怎么都醒不过来一样,现在路西楼想往后退,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梦境推着他做这些事。   不过没过多久路西楼就真吐了,这倒不是说他挤人失败了,而累吐了。相反他会吐,仅仅是因为路西楼成功挤到了最前面,然后被面前的景象给恶心吐了。   先前惊呼的人没有说假话,前方是有人,那些人身边也的确有吃的,只是那人没说这些人都死了,还死的特别惨。   以路西楼浅薄的医学知识来看,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些人都是非自然死亡,他们脸上有抓痕、齿印,手臂跟大腿更是缺了不少肉,似乎生前被什么动物用力撕咬过,裸|露的胸膛更是被刀划开,露出森森白骨。   路西楼看到有些人的嘴角残留血迹,一些人的手中还抓着断掉的手臂,而手臂已经被啃露出白骨。   一个荒唐的念头涌现到路西楼脑中,胃又开始罢工,这次却不是被饿的,纯粹是被恶心到的。   然而路西楼旁边那些人,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见到吃的就冲了过去,也不管吃的有没有坏掉,抓起来就吃。没抢到吃的的人,则更过分,他们扑到死去的人的身上,握着他们的手就开始咬。   大快朵颐地像在吃排骨、猪蹄。   路西楼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吐了起来,而他更是成功从梦中惊醒。   院子里很静,路西楼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打开床头台灯,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凌晨一点多,他其实只睡了两个多小时。   路西楼出了一身汗,衣服被汗沁湿,黏乎乎的很不舒服。但这个点并不适合去洗澡,路西楼只好下床找了件干净衣服换上。   路西楼倒了杯水喝,水喝完人也彻底清醒了,再无半点睡意。   这个梦路西楼还是第一次做,在这之前他做的最多的梦,一直是他被绑在木柱上被火烧,偶尔他会梦见一些别的片段,但除了这些,路西楼再没梦见过别的。   路西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梦见这个,而更让他觉得心惊的,是梦里的一切太真实了,就好像他曾经经历过。   路西楼喝了口温水,他心跳慢慢恢复正常。   房间忽然想起提示音,还在想事的路西楼被微信提示音唤回神,他走到床边去拿手机,纳闷谁这个点还给他发消息。   让路西楼意外的是,找他的人竟然是霍青川:【还没睡?】   路西楼以为房子隔音不太好,所以他起床倒水的声响吵醒霍青川了,这让他心生愧疚,忙打字道歉:【对不起,倒水的声音有点大,吵到你休息了。】   道歉完路西楼才开始回答问题:【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霍青川:【噩梦?】   路西楼下意识点头,点完头才反应过来霍青川看不见,于是又打字回复:【嗯,很吓人。】   话说到这里,霍青川如路西楼所想,顺着话问了是什么噩梦,路西楼也没想隐瞒,如实告知了:【梦到我在流浪,路上好不容易遇到了吃的,但是吃的抢不过来,没抢到吃的的人,就扑过去吃人\肉了。】   想到梦中那个场景,路西楼又犯恶心了。   路西楼给霍青川发了个呕吐的表情,便不打算多说了,毕竟现在都一点多了,再不睡明早都起不来了。路西楼准备跟霍青川说晚安,只是他字还没打完,霍青川的消息先发了过来:【梦都是反的,不要怕。】   路西楼失笑:【我没怕。】   霍青川回了个表情包,岔开了这个话题:【明早带你去吃早餐。】   【好。】   -   虽然回完消息路西楼就放下手机了,但他真正睡着已经是两点多的事了,好在早上醒来他精神还不错,跟霍青川去河边吃完早餐回来,也没觉得困。   尤靖就没路西楼的好精神了,他一进办公室就趴到了桌子上,见路西楼在看他,还扯出抹笑问,“我准备点咖啡了,你要喝吗?”   路西楼喝不惯咖啡,便摇头拒绝了,“我不用。”   “邻邻你呢?”尤靖又问霍青川,“你要吗?”   胡依邻正在看李秀竹资料,听到尤靖喊她邻邻,恶寒地打了个哆嗦,抓了张纸揉成团砸尤靖,“闭嘴。”   霍青川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我也不用。”   “好吧,那我就点一杯。”尤靖嘟囔道,“要不我再问问井立轩?”   井立轩和沙鸥的办公室不在这边,早上路西楼来看办公室,看到他们办公室的门开了,只是人没在办公室,也不知道去哪了。   路西楼把这个消息告诉尤靖,不意外的看到尤靖翻白眼,吐槽这两人神出鬼没的。   路西楼笑笑没接话,转过身继续看资料了。   结果路西楼刚转过身,坐他旁边的霍青川忽然推了个东西过来,因为东西被霍青川手挡住了,路西楼没看清是什么。   “吃的。”霍青川松开手,将下面的绿豆糕露出来,眼神示意路西楼去拿。   上次霍青川说他会做糕点,路西楼记在了心上,这会看到霍青川推了块绿豆糕过来,还以为这是霍青川做的。   只是他俩白天都呆在一起,夜里路西楼也没听到院子有声响,霍青川哪来的时间做糕点?   路西楼拿走绿豆糕,往霍青川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问,“你做的?”   “怎么可能?”霍青川失笑,“叫的外卖。”   闻言路西楼更惊讶了,“什么时候点的?”   “吃早餐的时候。”霍青川催促路西楼试吃,“快尝尝。”   尤靖叫完咖啡,又和胡依邻聊起李秀竹委托细节,并没有注意到路西楼这边。但霍青川给的小心,弄的路西楼也悬起心来,明明没在做坏事,却跟做贼似的。   路西楼拆开包装,低头咬了一口绿豆糕,细腻又甜的口感,让路西楼心情大好,嘴角更是不听话地上扬,压低声音回话,“好吃。”   霍青川也笑了,路西楼抬眸看去,直直地撞入霍青川眼底,看清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路西楼低头看了眼手中吃了一半的绿豆糕,又去看还在笑的霍青川,他不知道怎么想的,脑中忽然冒出一句话,并且还说了出来,“绿豆糕是特意买的吗?”   路西楼刚说完就后悔了,觉得他肯定脑子短路了才会问这种问题,霍青川好心给他分享吃的,他不说谢谢就算了,竟然还胡思乱想。   路西楼越想越尴尬,讪笑着要道歉,只是不等他开口,霍青川就先说话了,“是啊。”   这下路西楼是真愣住了,“啊?”   “昨晚你不是做噩梦了吗?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霍青川轻笑道,“刚才你不就心情变好了吗?”   路西楼一愣,随即笑着附和,“也是。”   “那多吃几块。”霍青川又拿了几块绿豆糕给路西楼,“保持愉悦好心情。”   路西楼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却还是伸手拿了绿豆糕,温声说了好几句谢谢。   【作者有话说】   赶个字数,多更几章 第21章   这天下午,路西楼忽然接到了李秀竹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路西楼还没说话,先传来了李秀竹的哭声,路西楼还以为突发意外,老人家去世了。但猜归猜,路西楼并不能直接这么问,免得猜错了尴尬。   李秀竹哭得很凶,话都说不完整,路西楼有心想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法开口,只能等李秀竹哭完。   好在李秀竹很快便平复好情绪,哑着嗓子开口问,“路先生,你们还没开始吗?”   这是问的她委托的事,路西楼心中了然,却不太清楚能不能跟委托人透露,或者说能够透露多少。   路西楼拿不住注意。   正犹豫着,路西楼手忽然被笔戳了下,他顺着笔往上看去,只见霍青川正担忧地看着他这儿,还用气声问,“谁的电话?”   路西楼用手捂住出声筒,往霍青川身边靠,压低声音说了李秀竹名字,“能不能说?”   尤靖和胡依邻中午被井立轩叫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路西楼猜他们是在为进任务世界在做准备。   “可以。”霍青川回道。   看霍青川点头了,路西楼心中了然,不过他没急着回话,而是先将手机放到桌上,开了扩音才回,“在准备了,这两天就能开始。”   李秀竹松了口气,“那就好。”   “你们别笑话我大惊小怪,实在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李秀竹悲伤道,“我妈前天不舒服,当天就来了医院,医生说她身体更差了,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李秀竹嗓子哑了,“他们说你们什么都能做到,那就拜托你们了,事成之后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   虽然李秀竹说的是夸赞异部的话,但路西楼却听的直皱眉,世事无绝对,异部也没办法做到成功率百分百,若是这次失败了可怎么办?   路西楼想要再提醒李秀竹一遍,免得她抱的希望太大,最后结果不如意,落差太大她会接受不了。   只是路西楼还没组织好词句,霍青川忽然又用笔轻轻拍了拍他,无声提醒他不用多说。   路西楼虽然不知道霍青川为什么会这样,但他选择了听霍青川的话,想了想还是没开口。李秀竹得了准确的答复,悬着的心落回实地,没说几句便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路西楼没隐藏自己的好奇心,忙追问起霍青川,“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   “没必要说。”霍青川道,“异部确实能够逆转时空,然后改变事情的原有走向,至于最终结局如何,那便不是异部能控制的了。”   路西楼惊讶道,“会失败?”   “也不算。”霍青川道,“可能会先成功再失败。”   霍青川说过委托成功还会伴有意外,比如对方失去跟你有关的记忆,把你当成陌生人,现在霍青川又说委托还有半成功的,那不是给了人希望,又狠狠将希望打破吗?   这比直接让人失望还狠。   可若是如此,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来异部?   “大概是难以释怀吧。”霍青川说。   听到霍青川的声音,路西楼才意识到他又一次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他弯着嘴角笑了笑,以缓解尴尬,“就算最后是失败也没事?”   霍青川不答反问,“如果现在让你放弃找人,你愿意吗?”   路西楼自然是不愿的。   对于他那说,那个梦已经不仅仅是梦了,这么多年下来,路西楼早已习惯了做梦,更习惯了梦中看不清脸的男子。   这是他的执念。   路西楼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梦,他觉得一定是有什么诱因,才会让他时时做梦。   “我不愿意。”路西楼给出自己的回答,再反问霍青川道,“你呢?”   霍青川连想都没想,就回答了,“我当然不愿意,不管有多难,我都要找到他。”   路西楼听出霍青川话里的决心,笑着调侃了句,“听你这么说,她好像是你很重要的人。”   这个问题有点私人,路西楼问了也没做会被回答的希望,因为霍青川看起来就不是会跟同事说这些的人。   霍青川果然没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路西楼。   临江大学表白墙曾有人投稿,说她今天在图书馆遇到了霍青川,还不小心跟他对视了,虽然霍青川很快便挪开了视线,但是她还是在座位上坐了很久才走。   当时室友刷到了这条投稿,顺手转发到了宿舍群,路西楼看了还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事有什么好投稿的。可评论区却聊的火热,说没人能和霍青川对视超过三秒。   路西楼当然是不信的,这会儿被霍青川盯着看,路西楼却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想要挪开视线。   不过路西楼想了想,还是没这么做,只笑了一下问,“看我做什么?”   霍青川这次没不说话了,“你说的对,他很重要。”   “哦?”见霍青川没有抵触的意思,路西楼便继续问了,“你们关系很好?”   霍青川摇头,“不是一直好。”   路西楼以为他们闹掰了,“吵架了?”   “那倒不是。”或许是提到了在意的人,霍青川的嘴角慢慢上扬,扯出一抹温柔的笑来,“一开始有点烦他,他更不喜欢我,处处跟我作对。”   “那后来呢?”   霍青川笑道,“也还是这样,只不过家里长辈不在,我又年长他几岁,所以照顾他的责任自然落到了我身上。”   路西楼觉得霍青川这话说的有点矛盾,霍家既然能给临江大学捐那么多钱,那必然是一点都不缺钱的,如今家中长辈不在,照顾小孩的事,怎么也落不到霍青川身上吧?   不是可以请家政么?   路西楼想归想,却没有说出自己的疑惑。   “他当时真的挺烦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熊孩子,你对他好他不接受,你对他不好,他也不搭理你。”   路西楼和家里的小孩打过交道,知道他们有多烦人,此时听到霍青川这么说,他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辛苦你了。”   “也还好,时间久了他就愿意跟我说话了。”霍青川神情越发温柔了,“他其实挺可爱的,还会撒娇。”   看霍青川笑的很荡漾,路西楼不由打了个寒颤,没料到霍青川竟然喜欢这类型的人。   “那很好啊。”路西楼笑道。   “是啊。”霍青川道,“后来我们关系越来越好,偶尔他心情好,还会喊我哥哥。”   看着眼前的霍青川,路西楼想到他来异部就是为了找这个人的,他不由发散思绪,心想他们既然如此要好,为什么却还会分开?   路西楼这么想,也这样问了,而原本侃侃而谈的霍青川脸色一僵,似乎是被戳到了伤心事,久久没有开口。   路西楼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要找补,霍青川却笑笑表示没事,“因为我做错了一件事。”   “啊?”   但这次霍青川却不肯多说了,路西楼虽然好奇,却识趣的没有多问,让这个话题在这儿终结。 第22章   和路西楼猜的一样,尤靖跟胡依邻被叫进办公室,为的正是李秀竹的委托,而等他俩从办公室出来,回溯过去的时间也确定好了。   “明天我和依邻就要进任务世界了,到时有什么新消息,还得麻烦你俩了。”尤靖神秘兮兮的对路西楼眨了眨眼,“有不懂的可以去问井立轩。”   虽然早就知道异部能够回溯时间,但是看尤靖这么自然的提起,路西楼还是难免惊讶,而惊讶之余,更多的则是期待。   “ok,我记住了。”   尤靖想了下又问,“手机井立轩给你了么?”   路西楼想起他入职当天收到的手机,点头应了,“来的第一天我就拿到了。”   “那就好,到时拿这个联系我们。”   胡依邻适时开口,“你们也不用太紧张,这只是一次普通委托,很快就能完成的。”   路西楼想说他没有紧张,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转而问道,“还有比较难的?”   “对啊。”胡依邻嗯道,“有些委托拉的战线比较长,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我们就要在任务世界呆上好几个月。”   路西楼惊呆了,“几个月?”   “几个月还算好的,我听说有人呆了快一年才回来。”原先一直没说话的霍青川忽然开口,带来了一个让路西楼更诧异的消息。   闻言尤靖大笑起来,“什么有人啊,那就是咱们部门的老大。”   胡依邻忍笑说,“沙鸥部长前两年出任务,在那边呆了三百多天。”   “他这么久没出现,就没人觉得奇怪吗?”路西楼问了他最好奇的事。   “任务世界里的时间流速跟现实世界不一样,”霍青川解释说,“那边的三百多天,换算到我们这儿,其实才两三个月。”   路西楼实话实说,“这也很久了。”   “所以每次进任务世界,对外都宣称去出差,亲人朋友就不会来打扰了。”尤靖简单解释了句,才看着霍青川说,“小霍你懂的挺多啊。”   霍青川温和地笑笑,“还好。”   听到尤靖夸霍青川了,路西楼没再去想时间问题,笑着附和尤靖道,“我懂的少,他懂的多,正好互补嘛。”   “也是,搭档就是要足够了解。”尤靖又笑了起来,这个话题到这也算是结束了。   尤靖没跟他们闲扯太久,因为第二天就要进任务世界,所以他很快便和胡依邻离开了办公室,一时办公室又只剩路西楼和霍青川了。   这天剩下来的时间没再有别的事,六点准时下班后,两人没去外面吃饭,却也没立马回宿舍,而是约着去了附近的超市,准备买些菜回去。   霍青川推了辆推车,路西楼走在他旁边,又说起了回溯时间的事,“我其实真的挺好奇他们要怎么回到过去的。”   上次霍青川说异部自有办法,也提到了阵法,却没有明说要如何操作,路西楼瞎琢磨过一阵,但还是没想出来异部到底怎么做的。   霍青川拿了一包薯片,问路西楼说,“吃吗?”   “上次不是说过用阵法吗?。”没等路西楼回答,霍青川又道,“虽然这样说有点匪夷所思,但异部有一个特殊术法组成的法阵,人到其中就能回到过去。”   超自然现象让路西楼张大了嘴,他追问下去,“阵法?哪来的?”   对于路西楼来说,霍青川说的每句话都超出他的想象,像阵法这一类的,他只在一些玄幻类的作品当中见过,只是异部为什么会有这个?而且还能奏效?   “这我就不知道了。”霍青川晃晃手,“吃薯片不?”   路西楼摇头,说了句不吃,还陷在刚才的话题里,“那异部可真厉害。”   “要不然怎么说异部特别呢,凌云总部的人提起异部,还蛮忌惮的。”霍青川又拿了几样零食问路西楼吃不吃,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就将吃的放进推车,“不过也没多少人知道异部,这个部门在凌云也不是谁都能知道的。”   想到自己是在学长的推荐下才知道的异部,路西楼对霍青川说的话信了几分。他翘着嘴角笑了,赞同起尤靖说的话了,“你真的懂好多。”   霍青川挑零食的手一顿,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只笑了下反问,“还好吧?”   “觉得惊讶罢了,因为跟你比起你,我好像白痴,什么都不知道。”路西楼自我揶揄了番,才拉着推车往蔬菜区走,怕再不离开,车里就要堆满了零食。   路西楼不会做饭,来到卖菜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好在霍青川要懂很多,所以路西楼乖乖跟在霍青川身上,只在霍青川问他吃不吃这个时候开口。   -   路西楼本以为进任务世界还需要有别的准备,谁知第二天他去上班,刚进办公室就得知尤靖和胡依邻已经进任务世界了。   “该说的尤靖应该已经跟你们说了,接下来的事我就不插手了,全部转交给你们。”井立轩笑着补充,“但是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路西楼应了句好,“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照常啊。”井立轩说,“尤靖他们找你了,你们才有的忙,他们要是没找你,你们就正常上班。”   路西楼心想这也太随意了吧,不过井立轩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别的好说,也就又点头应了,“行。”   “那好。”井立轩道,“我这段时间都在办公室,有事来找我就好。”   上次井立轩才说异部要修食堂,今儿施工队就来了,所以井立轩还得过去监工,他没在办公室呆太久便走了。   井立轩一走,路西楼瘫坐到椅子上,后仰看还站着的霍青川,“做梦一样。”   霍青川往前走了两步,低头和路西楼对视,“嗯?”   “所有的事都跟我想的不一样。”路西楼道,“我以为完成一个委托我们会很忙,结果从开始到现在,我们就那天出门走访了下。”   路西楼失笑道,“还没我上份工作出去采访累。”   “也不是,累的时候还没来。”霍青川眼睛清亮,路西楼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一般来说,一个委托最累的时间段便是执行期,因为进入任务世界后,会有很多不可控的事。”   “意外?”   “不一定。”霍青川说,“比如委托人说的话。”   “啊?你是说他们说谎?”   霍青川点点头,“我感觉李秀竹没那么简单。”   路西楼听精神了,也不躺着了,直起腰转动办公椅,和霍青川面对面,“她看着不像是会骗人的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霍青川叹了口气,“但愿是我多想了吧。”   回想起几次跟李秀竹打交道的经验,路西楼没法说服自己,去信李秀竹的反应都是装出来的,那样李秀竹的演技也太强了。   但是......   霍青川不是会说假话的人,他既然这么说了,就是仔细想过的。   路西楼陷入了沉默,眉头也皱了起来。   “好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霍青川抬手点了下路西楼眉心,轻笑着说,“都皱的能夹死蚊子了。”   路西楼一下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好吧,我先不想了,等他们来找我。”   霍青川点头,“这才对嘛。”   话是这么说,但路西楼视线就没离开过手机,生怕尤靖找他了他没在。结果直到下班,路西楼也没等到尤靖联系他,倒等来了梅晓的微信。   梅晓:【晚上明琛请吃饭,记得过来。】   路西楼上扬的嘴角,瞬间落了下去。 第23章   霍青川速度快,收拾好东西站在门口等路西楼,但看路西楼坐着久久没动,他心生疑惑,“怎么了?”   路西楼扣上手机,根本不想回复,更不想去参加聚会,“没事,走吧。”   路西楼起身走到霍青川身边,将办公室落锁,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噙着笑跟霍青川话起了家常,“晚上去哪里吃?”   “昨晚买了菜,我们回家做?”霍青川道,“天天在外吃也不健康。”   “行啊,正好我也可以学学怎么做菜,免得以后一个人住会饿死。”路西楼无奈耸肩,“我可不想天天点外卖。”   别的部门还亮着灯,不过路西楼几乎没和他们打过交道,现在走出他们部门所在的院子,便直接往大门走。   院内装了路灯,绿丛里更安了景观灯,从办公小院出来,一路风景大好,路西楼被梅晓破坏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然而老天爷偏偏不肯让路西楼舒坦,他心情还没好几分钟,口袋里的手机忽然疯狂响了起来,几秒后更是直接变成电话铃声。   路西楼了解梅晓,都不用掏出手机,就知道梅晓没等到他回消息,不耐烦地打电话过来质问了。   路西楼想当没听见,可霍青川已经疑惑的看了过来,路西楼总不能拿出手机直接挂断,再骗霍青川说是骚扰电话吧?   但要是不这么做,路西楼不敢确定梅晓会做出什么事来。   路西楼忽然觉得很丢脸,有一种他疯狂掩饰太平,却被人扯掉遮羞布,这让路西楼觉得尴尬。   “不接吗?”路西楼还在胡思乱想,就听霍青川温声发问。   路西楼下意识要摇头,不过他清楚梅晓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人,所以路西楼犹豫了会,还是拿出手机准备接听,“我接个电话。”   霍青川点头,“行。”   说完霍青川还往旁边走了好几步,给路西楼留出足够的空间,路西楼见霍青川这样,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路西楼点了接听,刚喊了声妈,就被电话那边的梅晓打断,紧接着很不耐烦的质问起他来,“为什么不回消息?”   “刚在上班,没有看手机。”路西楼说了句谎话,然后想骗梅晓说公司有活动,免得她还要让他去参加饭局。   只是路西楼压根没来得及开口,梅晓已经替他做了决定,“今晚明琛请吃饭,你下了班马上过来,地址我已经发你了。”   路西楼不吭声。   “明琛找了份好工作,等会你别空手过来,记得去买份礼物。”提到梅明琛,梅晓声音柔和了几分,但转头说到路西楼,她语气又冷硬起来,“做哥哥的要有做哥哥的样子,别什么礼数都不懂。”   路西楼觉得窒息,本就不想说话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他其实很想问问梅晓,想看看到底谁才是她儿子,要不然为什么梅晓能够这么久不给他打电话,怕是连他换了工作都不知道吧?   不过路西楼不敢问,他怕梅晓的回答不是他想听的那个。   梅晓不停歇的说了很多,而路西楼的沉默再一次惹怒她,路西楼不想听梅晓说教,连忙打断她,“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然后路西楼没给梅晓回话的机会,便直接挂了电话。   见路西楼挂了电话,霍青川才走过来,要继续刚才的话题,但路西楼却出声打断他,“我恐怕不能跟你回家吃饭了。”   霍青川闭上嘴看路西楼,“嗯?”   “我妈的电话,说家里聚会,让我过去。”应允了又放鸽子,路西楼很愧疚,“真的是很对不起,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霍青川本来表情还很严肃的,等听完路西楼的话,扑哧笑出了声,“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就这事啊,你要去就去吧,我没关系的。”   “你们约在哪?我送你过去。”霍青川补充说,“现在是下班高峰,车很难打。”   路西楼刚放了霍青川鸽子,这会又哪好意思麻烦霍青川,“我坐地铁就行,现在也不早了,你快去吃饭吧。”   路西楼婉拒了霍青川的好意,等走出宅院,他就要往地铁口走,霍青川看着还想再劝两句,路西楼心中感动,口风却一点都没松,“真不用。”   看路西楼坚持,霍青川只好放弃,“那好吧。”   路西楼笑着点头,抬起手跟霍青川挥手告别,“我走了啊。”   -   梅明琛饭店定在听雨楼,路西楼下地铁后便直接往听雨楼走,根本没把梅晓说的要买礼物放在心上。   所以当路西楼双手空空走进包厢,梅晓脸瞬间垮了,不过路西楼选择了无视,礼貌性的问好后,他便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仿佛根本不知道包厢的气氛因为他的到来而有改变。   “路西楼。”梅晓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响起,“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说是梅明琛请吃饭,实际上到场的也就路家三口,路西楼不知道梅明琛是怎么想的,更懒得去猜他的心思。   就好像现在,梅晓对路西楼一肚子火,梅明琛忽然出声喊了声小姑,又好声好气的哄了梅晓一顿,路西楼也不想去琢磨梅明琛为什么要这样做。   “西楼哥你要吃什么自己点。”梅明琛哄完梅晓,就将菜单递给路西楼,让他自己点菜。   路西楼还没接菜单,路应问先开口了,“明琛你点菜,别让他点。”   路西楼嘴角的笑一僵,抬眸朝路应问看去,心里觉得可乐。   “你点吧,我不挑。”路西楼收回视线,弯着嘴角对梅明琛笑了笑。   梅明琛面露为难,看了眼梅晓,又去看路应问,似乎是觉得是因为他们局面变这样的。但梅明琛也只是看看,并没有开口为路西楼说什么。   这场饭局路西楼吃的特别难受,一是听雨楼的饭菜不合他口味,何况梅明琛点的全都不是他喜欢吃的菜,二是路西楼就像硬插进来的陌生人,梅晓跟路应问和梅明琛一派和乐融融,路西楼坐在旁边无所事事。   吃完饭从听雨楼出来,梅晓不想麻烦梅明琛多跑一趟,就直接和路应问开车回家了,走之前都没跟路西楼道别。   路西楼早习惯了这样,对此也没觉得伤心,倒是梅明琛很不自在,连看了路西楼好几眼,才下定决心,要为梅晓他们说两句公道话。   路西楼压根不想听这些,梅明琛一开口他就打断道,“没别的人了,你也不用这样做。”   梅明琛表情一僵,但很快便恢复正常,慢慢笑了起来,“西楼哥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你听不听的懂不重要,重要的是下次这样的聚会别叫我就行,你们三个一起吃饭,应该会更开心。”路西楼咧嘴笑了下,“哦对了,忘了恭喜你找到份好工作了。”   梅明琛还在笑,似乎没听出路西楼话里带刺,“西楼哥现在住哪儿?我开车送你吧。”   路西楼最烦梅明琛这样了,更不可能坐他的车,所以路西楼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路西楼说完也没等梅明琛回话,转身就往地铁站口走,打算坐最近的一趟地铁回宿舍。而在他背后的梅明琛,看着越走越远的路西楼,脸色阴沉。   听雨楼到半坞巷够远,路西楼下地铁已经是十点多了。   宿舍大门没锁,路西楼走进院内,怕吵到已经休息的人,他步子放的很轻。等到了他住的小院,路西楼连推门动作都轻了许多,怕影响到霍青川睡觉。   但等路西楼推开门走进院子,他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住了。   院子里亮着灯,霍青川压根没睡,正坐在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椅子,手里还拿着本书在看。   听到推门声,霍青川扭头往门口看。   两人隔空对视,路西楼愣在原地,“你还没睡啊?”   “睡不着,就看了会书。”霍青川笑了下,问起路西楼今晚的饭局,“怎么样?吃的还行吗?”   路西楼本来不想多说这些的,但或许是回家看到有人亮着灯,哪怕不是专门给他亮的,路西楼还是心里趟过一股暖流。   所以当霍青川问起他饭局细节,路西楼一瞬间也不想考虑那么多,顺口就全说了,“一点都不好,他约的听雨楼。”   两人聊天说起过听雨楼,那时他们一致觉得听雨楼不好吃,路西楼想霍青川肯定懂他的心情。   事实却是如此。   听到路西楼去的听雨楼,霍青川眼神都变同情了,他站起身来,把书放到椅子上,“那我去下碗面,你吃一些垫垫肚子。”   “好!”路西楼听到有吃的,嘴角的弧度扩大,嘴巴也变甜了,“麻烦青川哥了。”   一直叫名字显得很生疏,喊青川又过于亲密,所以路西楼想了想,最终决定在青川后面加个哥字,这就符合交际了。   路西楼说完话,就又陷入自己的思绪,因而他并没发现在他那句青川哥后,原本正往厨房走的霍青川忽然停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更是紧握成拳头。 第24章   霍青川速度很快,路西楼感觉他才坐下没多久,霍青川便端着面走出了厨房。   “加了火腿和鸡蛋,还放了一点油泡辣椒,”霍青川把面放在石桌上,“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看着面上红彤彤的辣椒,路西楼还没吃就开始流口水了,他用力点了点头,“喜欢!我爱吃辣。”   霍青川将筷子递给路西楼,闻言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淡笑,“喜欢就吃。”   说完霍青川又在石桌上放了杯温水。   看着被推过来的水,路西楼发自内心道,“青川哥,以后跟你谈恋爱的人有福了。”   一回生二回熟,刚第一次叫青川哥,路西楼多少还有点不自在,这会儿路西楼就没这样的感受了,青川哥叫的特别顺口。   “哦?”霍青川似乎是觉得可乐,路西楼听到他笑了,“为什么这么说?”   路西楼肚子饿,听到霍青川的问题没急着回答,而是先夹了一筷子面吃,过了嘴瘾才再开口,“很简单啊。”   “你看你会做好吃的,脾气又好,”路西楼莞尔,“肯定招人喜欢。”   霍青川突然化身十万个为什么,路西楼刚说完,就听到他问,“我脾气好?”   “不然呢?”路西楼指指面前的面,“大晚上了还愿意给我下面,这超级加分的好不好?”   路西楼笑弯了眼,“没有谁会不喜欢这样的人。”   “那你喜欢吗?”霍青川问了个路西楼意想不到的问题。   “啊?”路西楼惊讶得面都没吃下去,塞在嘴里弄的脸都鼓了起来,“问我干嘛?”   看着脸圆鼓鼓的像河豚的路西楼,霍青川笑了起来,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说没有人会不喜欢么?那你喜欢吗?”   路西楼听明白霍青川的话,吃完面才笑着说,“当然啊,我也很喜欢。”   路西楼跟霍青川分享道,“以前班上同学早恋,我看到他们那样,就想着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愿意大晚上陪我吃东西的人。”   “结果人没找到,厨艺也没有,”路西楼讪笑,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任重道远啊。”   霍青川也笑,“可以不会做饭。”   “?”路西楼失笑,“你是说找个会做饭的?”   不等霍青川回答,路西楼先自己笑开了,“那怎么好意思?做饭这种事,两个人一起更有意思,哪能一直让一个人做?”   路西楼低头吃了口面,继续道,“所以等这边事了,我肯定要去学做饭的。”   路西楼说的事,便是找到他梦里的那个人,只是路西楼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如愿。   思及此,路西楼又有点惆怅了,他被那个梦缠了这么多年,实在不想再做下去了。   正这么想着,他放在口袋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路西楼还在走神,听到电话铃声被吓的一激灵。   霍青川咽下到嘴边的话,“谁的电话?”   路西楼摇头表示不知道,他放下筷子去拿手机,拿出手机才发现梅晓给他打电话了。   路西楼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上扬的嘴角也落了下去。   路西楼想直接挂电话。   不过挂了电话还得跟霍青川说为什么挂电话,路西楼懒得去想理由,更清楚要是他现在不接,梅晓怕是会打到他接为止。   霍青川不认识梅晓,但但看这名字,他分辨出这是个女名。   霍青川放在腿上的手轻轻敲了敲,噙着笑看路西楼,似是打趣的开口,“女朋友?”   “哪能啊?刚刚不还说我没找到那个人吗?”路西楼心里的烦躁,被霍青川一句话逗笑,“是我妈。”   或许是当下的氛围太好,路西楼没想避开霍青川去接电话,直接点了接听,就将手机放到桌子上。   下一秒,梅晓满带怒意的声音传来,“路西楼,我发现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路西楼没开扩音,可梅晓的声音足够大,连坐在对面的霍青川都听得清清楚楚。   梅晓嫁给路应问后,便力图走进临江上层圈子,这些年对外表现出来的也是知性温柔,笑容刻意练习过,说话声音更是计算好的。   现在却变成这样,想来是被路西楼气疯了。   路西楼没接话,梅晓也不需要他搭茬,过了几秒又冷笑道,“明琛好意要送你回去,你没答应就算了,还说些那么难听的话,是对明琛有意见吗?”   “路西楼,这么多年书都白读了,一点礼貌都......”   听到这里,路西楼没再给梅晓把话说完的机会,“我还真没礼貌,毕竟这些年也没人教我。”   “你......”   路西楼打断道,“我今日说的那些话都是我的真心话,以后再有这样的聚会,没必要叫我,你们三个人聚吧。”   说完路西楼也不等梅晓回话,就直接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路西楼没抬头,手按在手机上,盯着石桌的纹路在出神。   时至今日,路西楼其实早不会为梅晓的区别对待而难过了,但像今日这样和梅晓说话,倒还是第一次。   路西楼弯了弯唇,自我嘲讽了番,才准备抬头,好和霍青川解释。谁知等他抬起头,霍青川却没有像路西楼以为的那样,他还是刚才那般,嘴角挂着淡笑,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梅晓说话。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路西楼知道霍青川会这样,只不过是维护他自尊罢了。   路西楼感恩霍青川的体贴,但既然成了同事,今天这种事以后便不可避免,与其藏着掖着,不如一开始说明白。   “我跟家里关系不太好。”路西楼扯出一抹笑,免得霍青川担心他,“今晚我舅舅的儿子请吃饭,我做了点让我妈不开心的事,后来我舅儿子想送我回来,我拒绝他了。”   路西楼说的比较委婉,没将他和梅明琛说的话说出来,“大概后面我妈给他打电话了,从他那儿听到了我说的话,我妈就又打电话给我。”   “我妈从小就不喜欢我。”路西楼笑着补充。   从前路西楼以为这些事很难开口,说不定他一辈子都不会和外人说,毕竟亲爸亲妈都不喜欢他,这事儿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但路西楼后来想明白了,路应问跟梅晓都能做到对侄子比对亲儿子还好,那他又何必怕这怕那,反正从没得到过父母的爱,如今也不需要担心失去。   于是刚刚路西楼说完那些话,还会在最后补充这么句。   他没去想霍青川会是什么反应,说完便觉得浑身一轻,心情也更好了。   路西楼拿起筷子要继续吃面,怕再耽误面就坨了。   “我也一样。”   路西楼刚夹起面,就听到霍青川这么说,他心中诧异,抬眸疑惑的啊了声。   “不过我跟你可能又有点不一样,”霍青川弯了下唇,笑的很是不以为意,“我跟家里关系都不好。”   这下路西楼是真震惊了。   想到霍家还给临江大学捐了那么多钱,那若是事情真的像霍青川说的那样,霍家的人对他也太好了。   路西楼心中有很多疑惑,只是他都没问出来,怕说多了会涉及霍青川的隐私。   “现在这样挺好的。”路西楼端起水杯,做了个敬酒的假动作,“两个不被家人喜爱的人相遇了,以后都不孤单了。”   霍青川笑了起来,配合起路西楼的小把戏,伸长手假装手里有酒杯,隔空和路西楼碰了下杯,“嗯,互相陪伴。”   不知是陪伴两个字戳到了路西楼的笑点,还是霍青川陪他玩碰杯游戏让他觉得可乐,总而言之,在霍青川这句话后,路西楼便笑的停不下来。   院子里充荡着路西楼的笑声,霍青川没叫停,只是噙着笑看路西楼,眼神温柔似水。 第25章   路西楼还以为今天和昨天一样,尤靖跟胡依邻还是不会找他们,谁知刚走进异部大门,他放在口袋中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一开始路西楼还当是梅晓又给他打电话了,但他设置了来电铃声,手机也没静音,若真有人打电话给他,绝对不会是震动。   路西楼思考了几秒,反应过来除了自己的手机,他还带了异部发的手机。   路西楼手伸进口袋摸出手机一看,正是异部发的那部工作机在震动,而等他将手机解锁,就看到系统提示有未读消息。   路西楼动作快过脑子,大脑还没转过来,手已经点进了系统通知。   下一秒,手机页面跳转,切换到了一个路西楼没见过的页面,一个头像是章鱼的用户,发了条消息给他:【我们去了李秀竹母亲现在住的地方,但是没有找到人。】   从拿到这个手机起,路西楼只最开始那几天摆弄过,但他绝对没有加过任何好友,何况路西楼也不知道该怎么加好友。   那手机里的这个用户是谁?尤靖吗?他怎么找到他的?   “论坛有员工联系方式,上线查找一下就可以了。”路西楼还在琢磨,霍青川已经像跟他心有灵犀似的,出声解释了。   路西楼讶然地看了霍青川一眼,再度绝对他懂的很多。不过现在不是夸人的时候,路西楼把手机递给霍青川,让他看尤靖发来的消息,“尤靖说李秀竹母亲不住在合旗街。”   李秀竹一开始留的住址就是合旗街那个小区,后来路西楼跟霍青川去走访,李秀竹约的也是合旗街上的咖啡厅,那为什么现在尤靖却说李秀竹她不住这边?难道李秀竹不和她母亲住?   路西楼回想和李秀竹的接触,试图找出李秀竹跟她母亲住的证据,然而路西楼翻遍回忆,也没找到任何可以证明他俩一起住的话语。   李秀竹只说她母亲身体不好,那日约她出来,李秀竹说的也是要避开家人,至于这个家人是不是她母亲,李秀竹从来没说过。   李秀竹没说,他也没想起问。   路西楼脸色沉了下来,懊恼自己工作不认真细心,才导致现在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路西楼来不及想井立轩知道这些后会怎么说他,当下路西楼担心的是信息不准确,会影响任务执行。   路西楼心跳慢慢变快,他摘下戴着的手链,握在手中不停地盘弄起来,仿佛这样能让他冷静下来似的。   “我马上去找李秀竹,让她和我说实话,”路西楼想了会,下定决心说,“委托才刚开始,只要我及时将问题解决,那便不影响任务进度。”   路西楼起身要走,但还没来得及行动,他就被霍青川伸手拦住了,“别着急。”   路西楼停下,疑惑地啊了声。   “李秀竹既然一开始没说,那现在我们去了,她也不见得会说实话。”霍青川按住路西楼肩膀,让他坐下,“与其和她周旋,我们不如换个思路。”   “比如......”路西楼脑子转动起来,“她的家人?”   “这的确可行,但是你还记得她说的那句话吗?”   那天路西楼跟霍青川去找她,李秀竹让他们先去咖啡厅,后面给出的理由好像是家里人不支持她来异部。路西楼没法确认这句话的真假,但不论是哪种可能,找家人都不是上上选。   “她说家里人不让她来,所以来异部是一个人,跟我们见面也是偷偷摸摸的。”   霍青川赞同地嗯了下,侧身握住鼠标,从电脑里调出李秀竹第一次来异部时他们记录的资料给路西楼看,“家人不能找,不代表别的人际关系也不行。”   霍青川操作鼠标,让箭头落在某个店名上,“我觉得我们可以去这里看看。”   路西楼早就拿出手机,点进地图搜索霍青川指出来的店名。   “店在平川区,从我们这过去,开车都得二十多分钟,还是不堵的情况下。”路西楼让霍青川看路况图,“但是这会正是早高峰,哪哪都是车。”   平川在新城区,还算的上临江发展的不错的区了,所以相较于半坞巷所在的老城区来说,那边肯定更堵。   “堵车也得去,要不然没任务没进度。”霍青川噙着笑看路西楼,“所以走吗?”   路西楼用力点头,“当然。”   于是上班十几分钟后,路西楼跟霍青川就又离开办公室了。   异部有好几辆公用车,钥匙放在前台,谁要用车在旁边登记个名字就可以了。而异部这段时间常在的人,要么是天天异部跟宿舍两点一线,根本用不到车,要么就是自己有车,压根不需要用公司的车。   所以路西楼去登记用车时,发现车钥匙一把没动,他还是这周第一个来登记用车的。   半坞巷这边早上不堵车,因为住在这附近的人去上班,大多都是骑电动车了,霍青川开车驶出半坞巷,几乎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进入新城区。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路上车虽然多,堵的时间却不长,两人很快到了平川区,找到了李秀竹开的那家烤鱼店。   早上九点多,烤鱼店已经开了门,员工在打扫卫生,那些长的结实的,则到门口卸货区了。   路西楼站在十几米开外,接着绿植的阻挡,伸长脖子往烤鱼店看。   店是找到了,怎么问成了新问题。   直接问或许会被当成变态,但要不这样,路西楼不觉得能问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去那家店,”路西楼还在犹豫怎么打听消息,霍青川忽然伸手往前指,低声道,“我们去这儿。”   顺着霍青川手指的方向看去,路西楼看到那是一家烧烤店,此时跟李秀竹开的烤鱼店一样,也只是开了门,却没做生意。   路西楼没看出这家店有什么不同的,便反问霍青川道,“为什么要去那里?”   “直觉。”霍青川说不出所以然来,“走吗?”   路西楼选择相信霍青川,跟着他朝烧烤店走去。店内只有两个人,路西楼以为是员工,一进店便打算点些东西,免得光打听不消费,面子上多少说不过去。   然而路西楼还没来得及开口,店员看到他跟霍青川进来,先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抱歉道,“不好意思,店还没开始营业,店里什么都没有。”   这也确实,谁大清早的吃烧烤啊?   路西楼反应过来他们这种行为有多另类,讪笑着没接上话,霍青川神情却自然得多,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他们这样有多不一样。   “你们家没营业,那有没有别的店家推荐?”霍青川接话道,“我俩刚下夜班,一整夜没吃东西,肚子早就饿得受不了了,现在就想大吃一顿。”   烤鱼店在的这条街有不少买吃的的店家,刚才两人一路走来,路西楼就看到好几家卖早餐的,所以此时他听霍青川这么说,只觉得漏洞满满,人店员肯定不带搭理他的。   路西楼有些尴尬,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又哪知霍青川压根没给店员开口的机会,说完话没过多久就又紧跟着说道,“隔壁的烤鱼店可以吗?我看到他们员工在忙了。”   霍青川皱着眉,似乎真的为吃的在烦恼,路西楼要不是跟他一块过来的,都要被他糊弄住了。   烧烤店的店员或许就是这样,他听完霍青川的话竟然没说不知道,相反还回答的很热情,“隔壁店就不用去了。”   闻言路西楼知道霍青川问到点上了,他忍着没插话,安静地看霍青川表演,“不用去?”   “是啊,他们店要转卖了,店里的员工也不是来上班的,而是找老板要工资的。”店员随意提了嘴,好心建议道,“你们要真饿,可以去路尽头的早餐店,他们家量足,能够吃饱。”   路西楼诧异于得到的消息,听到店员的建议只笑着点点头,又说了句谢谢,便同着霍青川出了门。   两人没去早餐店,直接回了车上。   “李秀竹在骗人,”路西楼斟酌用词,“或者说她瞒了很多消息。”   霍青川嗯道,“真实情况可能更糟糕。”   李秀竹说她借了高利贷,利滚利欠了一百万,因为这事家里大变样,母亲身体不适她都没发现,所以她才找上异部,想要时间回溯救母亲,为此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想到当时李秀竹说要多少钱她都给,路西楼还以为她还清了债务,如今却连店都要转卖了,路西楼不认为李秀竹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先把这事告诉尤靖,让他和胡依邻过去看看,”霍青川道,“尤靖他们在的那个时间,李秀竹应当还没出事,赶过去多少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路西楼点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   他把得来的消息整合发给尤靖,手机那边的尤靖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一时没有回消息。   路西楼将手机锁屏,无意识地转起手机来,边转边在想李秀竹的事,眉头越皱越紧。   “不要急。”路西楼正在想李秀竹为什么要这样做时,耳边又传来霍青川温和的嗓音。   路西楼暂停思绪,扭头去看他,“进公司后第一次上岗,就做的这么不好,我很难不紧张啊。”   “我连消息都没掌握好,这可是大失误。”路西楼叹了口气,“还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被叫办公室谈话呢。”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路西楼就心烦。   “刚接手难免有失误,这很正常,不怪你。”霍青川道,“况且我们俩是搭档,这么大问题我都没意识到,于情于理,我的过错更大。”   路西楼直接被霍青川弄晕了,不明白他做什么认错,更觉得他说的这些话是在强词夺理。   路西楼想要辩论,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憋出来句,“不是这样说的。”   “是不是这样说的,”霍青川看着路西楼笑了,声音温柔,“万事开头难,做错了也没关系,下次改正过来就可以了。”   路西楼赞同地点点头,“对。”   “所以你也不要急,我俩是一组的,真要出问题了,还有我陪着你呢。”   “听你这语气,似乎工作没做好,你还觉得挺光荣?”路西楼心态转变好,还揶揄起霍青川来。   霍青川但笑不语,举手投足间却无不印证着路西楼的话。   路西楼越看越觉得可乐,直接笑出了声,心情也算是彻底变好,没再去想工作没做好的事了。 第26章   两人没回异部,而是开车去了李秀竹合旗街,将车停在路边,打算等尤靖来消息后,再下车去找李秀竹。   路西楼做好了要等很久的准备,毕竟尤靖跟胡依邻才过去不久,肯定很多情况还没摸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办事,速度必然要慢许多。   但让路西楼意外的是,他和霍青川才到合旗街不久,就收到了尤靖的消息:【烤鱼店还在,听旁边的店家说他们家生意不错,只是没看到李秀竹。】   路西楼正要打字回复,尤靖又发了新消息过来:【现在时间还早,店还没开始营业,我和邻邻打算晚上再过来看看。】   路西楼将尤靖的消息转述给霍青川听,“那我们不去找李秀竹了?”   听尤靖的意思,他那边似乎有所发现,所以他想要路西楼他们等他们消息再去行动。   “不行,还是得去。”霍青川思考了一会说,“但我们可以不坦白,看看李秀竹是怎么说。”   路西楼支持霍青川的意见,“我觉得可以。”   他低头打字回复尤靖,把他和霍青川的想法说了一遍,路西楼还以为尤靖会不赞同,谁知尤靖竟然秒回了句好。   于是路西楼开门下车,走到树下准备给李秀竹打电话,打之前路西楼还专门花了几分钟组织词句,免得等会电话接通,他会表现的很不自然。   然而不论路西楼打了几次,李秀竹的电话始终处在一个无人接听的状态。   霍青川走到路西楼身后,正好听到系统女声响起,“打不通?”   “不知道是静音了,还是有事去了,”路西楼挂断电话,嗯了声说,“打了好几个了,一个都没接。”   若尤靖、胡依邻还没过去,那李秀竹电话打不通,路西楼也不会多想,只当李秀竹手头事多,没听到电话铃声。   可有了尤靖说李秀竹不住合旗街,路西楼思绪便不受控制,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李秀竹是真的有事才没接电话,还是为的别的原因没接电话,路西楼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是真的,但他心里偏向后一条。   路西楼收了手机,“电话大概一时半会打不通,我们附近问问?”   合旗街这边都是老小区,都是楼梯房,邻里间相对熟悉,一般谁家发生了什么事,用不了多久小区就全知道了。   上次他们沿路问了好几户人家,得出的信息和李秀竹跟他们说的差不多,路西楼便没再多打探,现在看来他们做的那些远远不够。   “去哪问?”霍青川将主动权交给路西楼。   “上次去过的肯定不能再去了,而且还得小心被他们发现。”路西楼扭头往小区里看了看,“我看我们可以进去试试。”   老小区安保一般,进出小区并不难,而且楼下还很热闹,小孩在追逐打闹,年老的则坐在凉亭附近下棋、打牌。   这些人正是小区消息库。   路西楼把自己的计划跟霍青川说了,希望他能帮忙提出意见,谁知霍青川听了竟是直接点头,“那就这样办。”   路西楼哭笑不得,“不多计划计划?”   “想不如做,可不可行做了就知道了。”霍青川看着路西楼笑,“走吧。”   霍青川都这么说了,路西楼还有什么好推辞的,只是心还悬着,有点担心不会成功。   “没事,有我呢。”霍青川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路西楼觉得霍青川有读心术,要不然怎么他心里想什么霍青川都能知道?   闻言路西楼笑了一下,也没跟霍青川客气,“那就拜托青川哥了。”   以霍青川大学的表现,这对于他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   和路西楼想的一样,此时虽然已经十点多了,但小区楼下依旧热闹非凡。有带家里小孩出来玩的,有买了菜回来坐着闲聊的,更有围聚在一块打牌的。   路西楼没急着问,走进小区后就找了个稍显偏僻的地方站好,四处看了又看,视线最终落在某处,“我们去那儿。”   路西楼看的是小区第一栋房的侧面,这会太阳还没升到最上面,那里还背阴,一群刚买了菜回来的老太太,正坐在那里聊天。   见霍青川看了过去,路西楼当他心里疑惑,便解释说,“别小看任何小区里的老太太,她们可是当代锦衣卫,尤其是这种小区里,更没有她们不知道的事了。”   路西楼觉得他说话语气挺正常的,却不知听在霍青川耳里,他语气便带了几分骄傲,像刚上幼儿园的小孩,在学校新学了东西,回家就要跟家人炫耀一番,好得到夸奖。   霍青川被自己的联想逗笑,“西楼懂的真多。”   路西楼的未尽之言,被霍青川一句西楼堵在了嘴里,他长到这么大,还没人这样喊过他。   路西楼感觉怪怪的,有点儿不自在,讪笑着和霍青川建议,“你还是喊我名字吧。”   “为什么?”霍青川不解,“你不也喊我青川哥么?”   路西楼张嘴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又突然意识到他若是真那样说了,就更没理由不让霍青川这么喊他了。   路西楼哑然,瞬间成了哑巴。   倒是霍青川十分体贴人,看路西楼半天不说话,猜到了他的话让他为难了,顿了一会儿问,“那你有小名吗?我这么叫你也可以。”   路应问和梅晓都不喜欢他,路西楼在路家也不受宠,别说有小名了,平时他回老家吃饭,那些人连他名字都不叫,常常有默契的忽略了他。   路西楼摇头,“我没小名。”   “但青川哥你真要这么叫我,”路西楼顿了顿,分析一通可行性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你可以叫我阿凌。”   路西楼本来不想这样做的,可霍青川坚持想要个亲近点的称呼,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想到了那个梦,也想到了梦里不停听到的那声阿凌。   虽然称呼是梦里的,但梦里他就是阿凌,换而言之,现实生活里路西楼也可以是阿凌。   路西楼自我劝解好,神清气爽道,“怎么样,名字挺不错吧?”   霍青川过了十几秒才应,“嗯,很好。”   “那成,我们过去吧。”路西楼笑道,“再不走,那些阿姨都要回家了。”   说完路西楼就要走,只是没走几步,就被霍青川叫住,“阿凌。”   霍青川叫的新名字,路西楼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霍青川叫第二遍时,他才想起这是他小名。   路西楼觉得他有点傻,扭头去看霍青川,“怎么了?”   “你可以叫我游秋。”霍青川道,“这也是我名字。”   路西楼还以为霍青川有要事要说,哪里想到霍青川要说的就是这个,不过路西楼还是有点惊讶,“这名字好特别。”   “表字。”霍青川嗯了声,“我自己取的。”   听到说是表字,路西楼夸张地哇出声,“现在大家都没有取表字了,青川哥你好特别。”路西楼还是习惯喊哥,说完话才意识到不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抱歉,一时改不过来。”   霍青川柔声道,“没事。”   “这表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路西楼好奇起来,“我看古人取表字,好像都会寄托一些美好含义。”   路西楼又没在古代生活过,当然不知道他们取表字都遵循什么原则,他说的古人,其实是平日看的古装剧。   路西楼问完也发现了他这个问题有多好笑,他讪笑着想让霍青川别回答了,只是不等他开口,霍青川已经认真回答他了,“有一点。”   “嗯?”路西楼立马改变口风。   霍青川直直地看着路西楼,微笑道,“我比较喜欢秋天。”   “就这啊。”路西楼有点失望,他还以为霍青川这个表字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要么跟一件事有关,要么和一个人有关,又哪里想得到霍青川叫游秋,单纯是因为喜欢秋天。   不过路西楼也就失落了一会,然后便恢复了正常,毕竟名字是霍青川在用,他想怎么取就怎么取,跟他没关系。   在这儿闲聊耽误了半天,说完这个话题路西楼没敢再耽误,率先往刚才看的方向走,担心再不走,就真赶不上了。   幸运的是,等路西楼走过去,那些阿姨并没有走,而且她们也比路西楼想象的要好想出一些,套话进行的很顺利。   只是任路西楼怎么想,他都没想到他会从这里听到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27章   上一次他们来合旗街,街坊邻居提起李秀竹,大多是夸赞的,因为她确实是一个好女儿。   可在这些人嘴里,李秀竹却像变了个人,跟路西楼掌握的消息也大相径庭。   “李家那个大女儿,我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个烫了大卷发的妇女叹了口气说,“李老太太人真不错,平时和谁说话都笑眯眯的,还特别乐于助人,可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女儿了。”   路西楼侧头,和霍青川对视一眼。   霍青川安抚性的笑了笑,接过话头问,“李阿姨怎么了?”   为了不引人怀疑,路西楼谎称是李秀竹的远方亲戚,最近家中长辈身体不适,他才跟着表哥来临江找李秀竹的,想带她回老家。   路西楼这个说辞经不起深究,但又不是谁都生性敏感,能够察觉到来人用意,何况坐在这里的人大多爱凑热闹,像路西楼这种送上门的话题,她们肯定不会错过。   所以两人很快就很她们搭上话,并成功混入中年群聊。   “不听话啊,年龄都这么大了,还劳累老母亲替她操心。”这次说话的是身上戴了不少金饰的妇女,“李老太省吃俭用,攒了一辈子的钱,全被她败光了。”   这事路西楼倒是知道,李秀竹说过她欠钱后,她母亲曾经拿钱支助过她,只是李秀竹没说她母亲哪了这么多钱啊。   卷发妇女插话道,“何止,李秀竹简直是将李老太太的积蓄全掏空了,”卷发妇女看着路西楼,语重心长道,“这次你们回家,若是可以的话就劝劝她,再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路西楼心中探测雷达亮了起来,应允道,“我会跟姥爷说的,但......”   路西楼故意拖长语调,勾起卷发妇女的好奇心,听到她问但什么后,才再开口,“但要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好让姥爷劝她。”   路西楼说话的语气控制的很好,既不显得急切,又适当的表现出疑惑,并不引人生疑。所以路西楼话音刚落,金饰妇女便立马接了话说,“赌钱啊,李秀竹在外面赌钱输了,欠了别来百来万,听说连家里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   路西楼听的张大口,李秀竹欠钱的事他们知道,可那时候李秀竹说是投资失败的,怎么现在却变成赌钱了?   路西楼没控制自己的惊讶,瞪大眼道,“赌钱确实不好。”   “所以回家你让你姥爷劝劝吧,再这样下去李家迟早会散,”卷发妇女叹气说,“李老太太好些日子没下楼了,似乎身体不太好,家中晚辈也没送她去医院。”   路西楼装作不知道,没提李老太太生病的事,问起李秀竹家住在哪里,“我给秀竹姨打电话,只是一直无人接听,我准备去家里找她。”   话音刚落,在场的几位阿姨脸色便变了又变,看的路西楼心中疑惑,强忍着才没追问,只侧头看了霍青川一眼。   还好霍青川懂了他的意思,接过话头道,“我们着急找到秀竹姨,若是有什么消息,还希望各位阿姨如实告知。”   路西楼捧哏道,“等找到了秀竹姨,我们再上门感谢。”   或许是两人的话打动了几位妇女,有兴许是她们早就憋不住消息想跟人分享了,总而言之路西楼话才说完没多久,金饰妇女便再一次接话道,“如果你们打不通李秀竹电话,那我想你们也不用上楼了。”   路西楼装做没听明白,“秀竹姨不在家?”   “不是不在家,”卷发妇女摇头道,“前两天我出门买菜,看到她拎着个包出了小区,看样子又跟以前一样了。”   路西楼心中有了个猜测,只不过他没说出来,而霍青川再一次成为路西楼嘴替,说出了他的猜测,“去外面了?”   “差不多吧,应该是躲债去了。”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短发妇女突然开口道,“李老太太搬到这边住了几年,李秀竹在家的次数不多,多数时间还是在外躲债。”   不知想到了什么,短发妇女神情唏嘘。   路西楼听到了关键词,来不及问催债的事,只是揪住关键词发问,“搬到这边?”   卷发妇女点头说,“对啊,李老太太前几年才过来住的。”   “以前她们住河东,房子在临江路那边,”金饰妇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李老太太忽然搬到了这边,李秀竹跟着住了过来。”   临江路在新城区,那边的房价并不便宜,不过若是李秀竹没说假话,她在外打拼这么多年,未必买不起临江路的房子。   只是临江路的房子如今市场价有好几百万,做二手房卖出去价格也不算低,假设李秀竹真将临江路的房子卖了,那她身上怎么说都有几百万,不至于连赌债都还不了吧?   除非李秀竹不止欠了一百多万,或者说她后面又去堵了?   坐着聊了会,几位阿姨起身说要回家做饭了,路西楼没好意思留人,便笑着和人道了别。   她们一走,路西楼挨着霍青川坐下,“你怎么看?”   虽然霍青川说了可以叫他游秋,但路西楼还是有些不习惯,也就没那样叫他,还像先前一样。   “三七分吧。”霍青川道,“李秀竹未必全是假话,这些人说的也不全是真的。”   路西楼笑着挑眉,“完全一致。”   “不过李秀竹不在家,我们又联系不上她,难不成要上门在她妈?”路西楼讪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且不说李秀竹曾经说过家里人不支持她来异部这话是真是假,光李老太太身体抱恙,他们要是还为这事上门打扰,多少有点不道德了。   霍青川点头赞同,“确实。”   “所以走一步看一步?”路西楼失笑,“这也太不敬业了。”   “没办法,刚上任还不太熟练,效率不高可以理解的。”霍青川配合路西楼说了句玩笑话,逗的路西楼大笑起来。   “走吧,先回异部。”霍青川站起来后还朝路西楼伸了手,想要拉他起身。   路西楼没握霍青川手,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也行,我回去将信息整理下,再一块发给尤靖,然后再等他那边的消息。”   路西楼叹了口气,“希望他们那边有进展,这样我们也不用止步不前了。”   “可以去烤鱼店守着的,至少这条信息是准确的,李秀竹没有骗我们。”霍青川道,“再者说烤鱼店虽然要转卖了,店里的员工却是实打实的,他们跟李秀竹打了几年交道,多少知道一些消息。”   路西楼一想也是,“成,那就先这样。”   于是两人离开老小区,开车回了异部,结果一进院子就撞上了好些日子没见的沙鸥。   路西楼入职了快两周,除开了最开始的几天频繁的见到沙鸥,而后沙鸥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明明几人就在同个地方上班,路西楼却一直没怎么见到沙鸥。   路西楼喊了声部长,沙鸥转过身看他,“刚从外面回来?”   想到自己调查不到位,害的尤靖跟胡依邻任务都难以继续,路西楼就十分羞愧,“委托握调查不够细致,现在出了点问题,刚才出去为的就是这事。”   尽管霍青川说了这没什么的,因为他俩都是新手,难免出错,就算这事传到了沙鸥耳里,也不会如何。可路西楼心底仍觉得没有哪个领导会在员工工作失误时,还做到宽容不训话。   也正因如此,路西楼听到沙鸥这么问,想也没想就说了实话,而让路西楼意外的是,沙鸥听了他的话,竟然真的没有指责他,相反还笑了起来,“第一次上任难免失误,纠正过来就好了。”   路西楼怔愣住,就又听沙鸥说,“井立轩他订了一桌好吃的,正找你们了,既然你们回来了,那快进办公室吧。”   “那部长你呢?”路西楼问。   “我也回去。”沙鸥道,“我就是被他喊出来找人的。”   反应过来沙鸥找的是他们,路西楼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好在沙鸥没说别的,转身就往内院走。   “走啊。”见路西楼还傻愣着,霍青川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部长都走远了。”   路西楼被晃回神,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霍青川,“游秋你说的对。”   路西楼没注意到他无意识间喊了霍青川名字,还在为沙鸥没说他工作失误而开心,“我上份工作上司就很爱说人,我在那工作几个月,几乎每个月都要被喊进办公室。”   如果领导喊路西楼进去真是他工作做的不好,那路西楼也认了,然而路西楼五次进办公室,其中四次都是领导找事,正经工作不说,老给他们找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干,害的部门里的人天天很忙,业绩却很难看。   “异部很好相与的,”霍青川顿了几秒,才下定决心道,“阿凌你不用担心。”   原本还侃侃而谈的路西楼,在听到霍青川这句阿凌后,像被人点了穴,整个人顿住。   霍青川喊他阿凌,他刚才好像也喊了他......游秋?   愣住了的路西楼像受惊的猫,眼睛瞪的很大,霍青川看他这样,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轻笑道,“不是你让我叫你阿凌的吗,怎么现在还愣住了?”   路西楼找回思绪,闻言直摇头,“不是。”   “嗯?”   “我就是突然发现,你的声音好像我要找的那个人,尤其是喊阿凌时。”路西楼说完又否认了,“但肯定是我想多了,才会这样觉得。”   不等霍青川接话,路西楼先将自己说乐了,兀自笑了下,就麻利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加快步子去追沙鸥,还不忘招呼霍青川快点,“走啊,别落队了。”   霍青川愣了半响,才张嘴应道,“来了。” 第28章   路西楼为了李秀竹的事奔波了一上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看到这么多好吃的,自然两眼放光。   井立轩被路西楼的表情逗笑,招手让他过去坐,“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我就随便点了点,希望你们别嫌弃。”   “有吃的就很不错了,哪里会嫌弃?”沙鸥说完又问,“不过怎么没有我喜欢吃的烤鸭?”   井立轩翻白眼道,“我又不是专门给你点的,沙部长若是想吃,可以自己点。”   沙鸥撇嘴吐槽,“小气。”   路西楼看乐了,他心想井立轩和沙鸥关系一定很好,要不然沙鸥作为异部的一把手,井立轩也不敢这么跟他说话。   “谢谢井哥投喂,我不挑食的。”路西楼笑着开口,“早餐没怎么吃,我都快饿死了。”   井立轩递了个一次性手套给路西楼,“发生什么事了?早上过来就没看到你们身影。”   “委托出了点事。”霍青川戴好手套拿了一块披萨吃,“尤靖反应委托者提供的消息不属实。”   路西楼拿了块炸鸡,不忘蘸番茄酱,“尤靖他们去了合旗街,但得到的信息是那边没有叫李秀竹的住户。”   “她骗我们?”井立轩皱眉问。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路西楼说,“我们去了她名下的饭店,只是这家店要转卖了,我们没能在这儿碰到李秀竹。”   路西楼又道,“后来我们去了合旗街,打算再打听一次,结果这次探听到的消息和上次完全相反。”   “很正常。”沙鸥适时插嘴,“有些委托人想要达到目的,却又对我们不放心,所以真话假话混着说。”   沙鸥今天没扎头发,此时吃着炸鸡头发都垂落下来,很是影响他吃东西,“井立轩,帮我拿个夹子。”   怕井立轩不知道哪里有,沙鸥提醒说,“胡依邻办公桌上有。”   井立轩嫌弃地看了沙鸥一眼,看着像是恨不得将他头发剪完,不过井立轩到底是起身帮沙鸥找了个发夹,还好心地帮他夹好头发。   “真假参半倒没事,只要目的是一致的就可以了。”井立轩回忆道,“我记得李秀竹来异部是为了她母亲,这点没出错吧?”   路西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意识看了霍青川一眼,霍青川迎上路西楼投过来的视线,给他递了个安抚的笑,才接过话头说,“我看很难。”   井立轩哦了声,“怎么说?”   “按照李秀竹的说法,她是投资失败导致欠债,从而疏于照顾母亲。”霍青川道,“但就目前我们掌握的消息来看,李秀竹她根本没投资,欠债是因为她赌博。”   霍青川足够严谨,说完这些后又急忙补充,“如果这些消息为真的话。”   赌博二字一出,井立轩的脸色变了,“赌博借的高利贷?”   “临江路的房子都卖了。”路西楼吃的很满足,声音有点含糊,“估计欠了一屁股债。”   霍青川强调,“李秀竹的电话之所以打不开,是因为她这几天出门躲债去了。”   井立轩脸色阴沉,久久没有说话。   路西楼觑了觑井立轩,觉得他有点奇怪,但想归想,路西楼并没有真问出来。   倒是沙鸥看井立轩这样,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别让它影响你现在的生活。”   路西楼心中浮现一个大问号,他听不懂沙鸥这话,也不好开口询问,只好侧头去看霍青川,和他交换一个八卦的眼神。   霍青川微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路西楼眨了眨眼,用气声回了句:好吧。   沙鸥看到路西楼和霍青川的互动,眼底划过一抹笑,好心替他们解答,“井立轩他爸就是染上了赌瘾,然后走上歪路的。”   闻言路西楼心中大惊,他下意识去看井立轩,怕他因为沙鸥说的话生气,毕竟这些事太私密了,该不该说,该怎么说,那都是当事人来决定的,而非沙鸥这样的旁观者。   好在井立轩神情未变,并没有因为沙鸥说了这些事而生气。   路西楼因此松了口气。   “我确实讨厌赌博的人。”井立轩看了路西楼一眼,淡淡道,“我爸是个老好人,谁也没想到他会去赌博,更没料到我们家就这样散了。”   路西楼没吭声,静静等着井立轩说话。   “我妈一开始不死心,还想着让我爸走回正道,可沾上赌瘾的人,哪是说戒就戒的?”往事浮上心头,井立轩嗤笑道,“偏偏我妈不肯放弃。”   听到这里,路西楼慢慢意识到这背后可能有个不那么愉快的故事,他纠结着要叫停,只是井立轩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井向杨后来丧心病狂了,自己拿不出钱来找我妈,看我妈不肯给他钱,竟然动了手。”井立轩放在桌子上的手握紧成拳头,恨声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   路西楼不吃东西了的,担忧地喊了声井哥,喊完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井立轩给了路西楼一个放心的眼神,“我没事,就是突然提起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我不该多说这个的。”路西楼道。   “这有什么的?工作的事肯定该提啊。”井立轩笑了下说,“而且我后来报了警,亲自将井向杨送进了监狱,这也挺好了不是么?”   路西楼不好评价。   他虽然和家里人关系不太好,梅晓和路应问都不喜欢他,但至少梅晓跟路应问感情是好的。   路西楼无法想象井立轩当时的心情,一边是生身母亲,一边是生父,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父亲伤害了母亲,那他就必须付出代价。   路西楼没敢问后续,怕听到不好的答案,井立轩却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了一下说,“我妈现在挺好的,就是身体不太好。”   闻言路西楼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是啊,这样挺好。”井立轩笑道,“其实今天我点这么多是有原因的。”   沙鸥问,“什么原因?”   “早上我突然发现我任务条超过60%了,照现在这个速度,用不了几年我就可以去兑换愿望了。”井立轩声音有点抖,眼睛也红了。   路西楼起初没反应过来任务条是什么,看井立轩这样,他才想起霍青川和他说过异部员工福利。   路西楼下意识恭喜,井立轩却摆手说还早着呢,“看起来只有百分之四十了,但这进度条可难攒了。”   “我比井立轩还早来,现在也才七十多一点。”沙鸥插话道。   路西楼开始为自己担心,“那我岂不是要等更久?我还以为一两年就可以了。”   “很难。”沙鸥解释说,“每个委托获得的报酬是不一样的,有些多有些少,而且也不是经常有委托,所以进度条才难攒啊。”   想到不能很快找到梦中那个人,路西楼心情就跌落谷底,瞬间对一切丧失兴趣,没心思做别的事了。   “不过也有例外。”等沙鸥说完,井立轩忽然开口。   路西楼抬眸看他,“嗯?”   “据说凌云当家人本事大,若能得到他的青睐,那都不用攒进度条,只要和他说一声了,他就能帮你实现梦想。”井立轩叹气道,“可惜当家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来凌云好几年了,还只远远的看了他一眼。”   井立轩说了这么多,路西楼只听见一句,“当家人能力这么强?”   “据说是,但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   路西楼失望地啊了声,沙鸥见此,噙着笑开口,“当家人喜静,平时极少露面,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咱们就别想走这条捷径了。”   路西楼哎道,“也只能这样了。”   后面他们没再说这些,吃完东西后井立轩和沙鸥收拾好垃圾,拎出去丢了就回自己办公室了。   路西楼还坐着没动,盯着他种下去还没发芽的花看,忽然意识到霍青川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游秋?”路西楼转过头看霍青川,笑了笑问,“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井立轩和沙鸥难得聚齐,他们也少有机会坐在一块吃饭,而且还聊的这么热络。很多事路西楼都不清楚,所以刚刚他才听的那么认真,可霍青川未免冷静过了头,仿佛一点兴趣都没有。   霍青川弯弯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啊?”   霍青川没多解释,只是说,“我得努力赚报酬,好快一点将进度条攒满。”   “有别的办法。”路西楼打趣道,“若是哪天我们运气好,侥幸入了凌云老板的眼,就不用攒进度条,而能一飞冲天了。”   路西楼当霍青川不知道凌云老板的事儿,还想着给他解释,谁知他还没组织好词句,霍青川先摸着下巴假装思考,最后噙着笑说,“我觉得这事可行。”   被这么一打岔,路西楼一愣,大脑变的空白,霎时忘记要说什么话,噗地笑出了声,附和道,“我看也行。” 第29章   稍晚些时,路西楼再次收到尤靖发来的消息,说他们刚从烤鱼店回来,但还是没看到李秀竹。   尤:【店内生意很好,我和邻邻赶过去都没座位了,而且店里氛围不错,看起来员工在这工作的很开心。】   一家生意不错的店,绝不可能突然就要转卖,毕竟转卖的钱未必有经营赚的钱多。再者员工关系和洽,没有跟老板闹不开心,这更作证了李秀竹出了事。   路西楼猜尤靖他们所处的时间点,要么李秀竹还没沾染上赌瘾,要么是她目前还能兜住赌钱欠的债。   只是不论李秀竹是哪种情况,他们要想完成委托,都必须早早地找到李秀竹,制止她再犯错,劝她带母亲去医院查看身体。   路西楼还在思考,手机又响了下:【我打算和邻邻继续去蹲点,看能不能蹲到李秀竹。】   尤:【我还不信了,有这么大家店在,她个做老板的还能一直不来。】   路西楼想起上午打探到的消息,原本准备整理成文件发给尤靖,只是回到异部就被沙鸥拖去吃外卖了,路西楼还没来得及告知尤靖。   路西楼将消息简化,三两句话就说清楚了:【据同小区的说,李秀竹前几天匆忙走了,应该是去躲债了。】   尤:【她妈也被带走了?】   路:【这倒没有,还在合旗街住着,但我暂时不想去打扰老人家,毕竟她年龄大了,身体还不好。】   不知道尤靖在做什么,路西楼半天都没等到他的回复。   原本在看电脑的霍青川,见路西楼捏着手机在看,滑动椅子到他身边来,“和尤靖聊天?”   路西楼嗯了声,将刚才的事说给霍青川听,“尤靖该不会是希望我去找李老太太吧?”   虽然路西楼跟尤靖沟通不多,尤靖也没有明确表示过他的想法,但回想刚才两人的对话,路西楼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莫名觉得尤靖是想他这么做的。   “或许吧。”   听到霍青川赞同了他的话,路西楼吃惊地瞪大眼道,“啊?”   “对于异部来说,完成委托是最重要的,至于别的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霍青川说,“不过尤靖没说什么,大概他也觉得不该去打扰老人家。”   霍青川的话像一根刺,刺在路西楼心里,叫他觉得不舒服,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在路西楼的潜意识里,他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路西楼还是想说不是这样的,工作归工作,该有的人情味也不该被抹灭。   霍青川注意到路西楼的表情变化,他知道路西楼并不认同他说的话,也清楚作为同事,此时此刻他应该就此打住,不要和路西楼就这个话题深入。   只是霍青川并没有这样。   “我们跟他们想法不一样,是因为我们才刚入职,等工作的时间久了,我们也会变成那样。”霍青川笑了下,“阿凌,有时候我......”   听到这里,路西楼再也忍不住,出声打断霍青川道,“不是这样的。”   霍青川停下,静静地看着路西楼,“是吗?”   “当然是。”路西楼强调说,“就算工作十年,我再遇到这样的事,我还会这样觉得。”   路西楼知道他这样在别人看来,或许显得很中二很搞笑,但这就是他的看法,路西楼并不想被生活改变。   可想是这么想,路西楼却不敢抬头去看霍青川,担心从他眼中看到嘲笑,“所以能不去打扰李老太太,我就不会去找她。”   路西楼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尤靖回消息了,放下手机便要去整理资料,至于霍青川怎么想的,他也不好奇。   但路西楼没能如愿。   霍青川手按住路西楼坐的椅子的扶手,让他没办法滑到办公桌前。   路西楼只好抬眸去看霍青川,还小声的喊了他名字,“游秋你......”   “你说的对,是我糊涂了。”霍青川弯着嘴角赞同了路西楼的话。   路西楼本就觉得他那样很傻,现在还得到了霍青川的赞同,顿时更不自在了,结巴着不知该不该应。   “老太太不能找,我们可以找李秀竹子女,”霍青川看路西楼还沉默不说话,轻笑着打趣道,“这些人我们总能找了吧?”   路西楼听出霍青川在逗他,耳根隐隐发烫,“可以。”   路西楼应的快,应完了才发应过来他们根本不知道李秀竹子女是谁,更别说找到他们住哪儿了,这还怎么找人啊?   “不用担心。”霍青川递了个放心的眼神,“我们是没办法,异部可有的是办法,他们要还没办法,凌云总有办法。”   这下路西楼总算是听明白了,他掩饰住自己的惊讶,用手比了个OK的手势,“我懂了。”   霍青川笑笑,“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要是明天尤靖那边还没进展,我们就打报告给沙鸥,让他帮我们找人。”   “好。”路西楼赞同道。   -   资料整理起来很快,整理好后路西楼全发给了尤靖,而尤靖回了句收到,就再次下线遁了。   不过这次路西楼没再紧张,他看尤靖下线了,也把手机黑屏,忙自己的事去了,只是一闲来就忍不住看手机,担心错过尤靖信息。   然而直到下班,路西楼都没再收到尤靖消息。   路西楼放不下心,数次解锁手机又黑屏,还是没看到有未读消息。   “担心?”霍青川已经走出异部了,见路西楼还在看手机,便停下来等他,“那我们过去看看?”   路西楼快走到霍青川身边,“去哪?”   “李秀竹的烤鱼店。”   “可以吗?”路西楼惊喜道,“会不会耽误你事?毕竟已经下班了。”   霍青川莞尔,“这有什么的?”   听到霍青川说没事,路西楼才放下心,这下手机也不看了,满脸笑地说,“那快走。”   因为已经下班了,他们不好再开异部的车,路西楼本想提议坐地铁过去,不想霍青川却说不用,“我有车。”   异部有专属的停车位,路西楼前几回来这里也没细看,一直以为这儿停的都是公司的车,今天跟着霍青川过来,才知道他的车也停在这里。   “本来没想开车过来的,因为公司有车可供使用,而且宿舍也近,更用不到车了。”霍青川说,“但后来想了想,还是有车方便一些。”   路西楼虽然没车,对车却足够了解,所以他一眼认出霍青川这辆车不便宜,此时站在车旁边,都挪不动脚了。   “喜欢?”见路西楼视线都快钉车上了,霍青川噙着笑说,“那下次找个机会让你开。”   路西楼喜欢归喜欢,真让他开他倒是不敢,尤其霍青川这车还不便宜,他就更不敢上手了,“开就算了,要是磕着碰着了,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哪这么夸张?”霍青川失笑。   路西楼也笑,“这是实话。”   说完路西楼不等霍青川回复,便率先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而霍青川看路西楼上了车,没再说别的,紧跟着上车准备出发。   跟早上不同,下班时烤鱼店所在的平川路要热闹许多,霍青川没敢开车过去,怕堵在里面出不来。   两人步行走进平川路,一进去就被人流给惊住了,路两边的饭店都坐满了人,移动商贩前也排起了长队。而和这些热闹场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烤鱼店竟然门可罗雀,明明店亮着灯,也有员工在,店里却没几个顾客。   路西楼跟霍青川对视一眼,想到早上烧烤店员说的话,不由压低声音道,“过去看看。”   本来早上他们就该去烤鱼店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急着找李秀竹,知道烤鱼店的员工也找不到李秀竹,便暂时没过去,想着先去找李秀竹。   谁知他们去了合旗街,照样找不到李秀竹,兜兜转转又回了平川路,还是得来烤鱼店。   霍青川觉得没问题,“走。”   这次路西楼没再装作是李秀竹的远房亲戚,而是和霍青川充当起普通顾客,准备进店消费一顿。可店内员工却一点都不配合,路西楼前脚刚进,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员工就走过来赶人了。   “不好意思,我们今天不营业。”员工请他们出去,“你们若是要吃东西,还请去旁边的店。”   路西楼是带着目的来的,又怎么可能轻易被请走,所以哪怕员工都下了逐客令,他都当没听见似的,继续往下说,“店不是开着门么?灯也亮着,为什么不营业?”   路西楼说的客气,他以为再怎么样,店员也会客客气气地解释。不料他话刚说完,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店员瞬间变了脸色,压着怒火道,“我说不营业就不营业,听不懂人话?”   店员话说完,其他坐着的店员也站起来走到这个店员旁边,好像要是路西楼还没眼见力,他们就要动手。   路西楼脸上的笑没了,他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还没组织好词句,一直没说话的霍青川忽然拉住路西楼的手,将他护到身后。   霍青川沉着脸,声音冷冷的,“你动一下试试。”   短短六个字,却犹如一把重剑,悬在几人头上,叫他们不敢吭声。 第30章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好像只要谁再开口说一句,下一秒就能动起手来。   路西楼作为被护着的,要说心里不暖那是不可能的,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霍青川,心中趟过一股暖流。   从小到大,路西楼从没被谁如此坚定地选择过。   不过暖心归暖心,路西楼却不能让气氛继续僵持下去。他抬手握住霍青川的手,在霍青川扭头朝他看来时,冲他摇头,“我没事,游秋不用紧张。”   霍青川微微扬了扬唇,似是信了路西楼的话,可他身上的肌肉却依旧紧绷。   路西楼无奈,只好再拍拍霍青川手,让他放松下来。   霍青川这才收回手,退到路西楼身边站好,脸色没有变化,冷冰冰地盯着对面的员工,一副随时进入打斗的状态。   路西楼有些哭笑不得,但因为知道霍青川这样是因为他,他便没再说别的,转移视线去看那些员工,想要和他们好好说说。   员工都是一些生性纯良的普通人,今天会这样完全是被李秀竹拖欠工资逼的,本来拿不到工资就烦,还有人不长眼的往跟前凑,不正是撞枪口上了么?   他们迫切需要发泄,要不然都要气坏了。   可他们又怎么料得到,这次遇上的竟然是块铁板,他们还什么都没做的,对方就一副你敢试试的恶霸状,吓的他们不敢再动。   “不好意思啊,没拿到工资大家心情不太好,态度便恶劣了点。”正当路西楼在想该怎么开口时,看起来像员工老大的人先说话了,他道了句歉,才继续道,“我们没真想跟你们起冲突的。”   对方都这样说了,路西楼也不能再蛮不讲理,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还望你们原谅。”   路西楼态度够好,三两句话就让僵持的气氛软化下来,原本站着的员工纷纷坐了回去,留员工老大和路西楼交谈。   “不过我们这是真没吃的,你们若是要吃饭,还是去别家吧。”老大苦笑道,“店之所以没关,是老板还没给工资。”   路西楼原本想着用上午在小区的说辞,骗员工说他和霍青川是李秀竹的远房亲戚,现在来找她有事。可这明显不适用于现在,所以路西楼想了一会,索性变了说辞,装起了受害者。   “店老板可是李秀竹?”路西楼问。   老大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路西楼皱起眉,又叹了口气,假装苦恼道,“我来这儿压根不是为了吃饭,其实是想来找李秀竹的,只是不太确定她店是不是这家,就想着进来问问。”   霍青川保持沉默,将问话主动权交给了路西楼,但他的视线却没离开路西楼分豪。   店里员工一听路西楼是来找李秀竹的,神情变的激动,“她也欠你钱了?”   一个也字,透露出更多信息。   路西楼压下心中好奇,悔恨地点点头,算是应了员工的询问,“上次她跟我说店里出了些问题,急需一笔钱来周转,但是她手上没那么多钱,就来找我帮忙了。”   有员工睁大眼,“你借了?”   “借了多少?”   “你怎么能借给她?”   “李秀竹是我妈朋友,严格来说我还应该叫她一句姨,而我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小她对我算是不错。”路西楼叹息道,“所以她来找我借钱时,我也没多想,问了她要借多少,就把我能拿出来的钱都借给他了。”   为了让话的可信度高一些,路西楼说着说着还红了眼,“后来我这边有事要用钱,找她还钱她却说还不了,多找几次我还被拉黑了。”   路西楼年轻,这会又红了眼,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员工见他这样,当即心软了。   “你怎么能借钱给她呢?!”有员工气愤道,“李秀竹根本就没在做生意,她的钱全拿出赌了。”   另外的员工附和,“以前小老板还会帮衬老板一下,但看老板死性不改,小老板也不管老板了,店都没再来过。”   这里说的小老板,并非是李秀竹的合作伙伴,而是她儿子。   “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们有这么多人,只要李秀竹出现,就一定能问她要到钱。”员工安慰路西楼道。   路西楼笑的很勉强,“谢谢。”   “可万一她拿不出钱呢?”路西楼顿了一会又说,“先前我去了她小区,按照小区里的人的说法,前几天李秀竹就收拾行李出门了,听说是去……躲债了。”   说到这里,路西楼扭头看了霍青川一眼,霍青川有眼见力的接话,“李秀竹到底欠了多少钱?”   这下没有员工说话了。   路西楼也不急,视线扫过所有员工,将他们的反应一一纳入眼底。   不知过了多久,在路西楼快要忍不住追问时,终于有人开口了,“其实我们也不确定。”   路西楼嗯了声,“?”   “工资我们讨要很久了,一开始李秀竹还应允着,后面直接玩消失,好不容易联系上,我们还没说话,她先哭穷起来。”老大冷笑道,“可是店里生意不错,盈利额也可观,不存在发不起工资的可能。”   路西楼没插话,等着他往后说。   “直到某次店里来了一批人,他们追问李秀竹在哪,扬言不还钱就砸了店,我们这才知道李秀竹在外赌博,家产都快输光了。”   老大捂住脸,深吸一口气后松开手,指着身后那群员工,苦笑道,“大伙在这干了好几年,指望着这份工资养家,谁知这下好几个月没拿到钱了,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路西楼顺着老大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店员脸色各异,不变的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拿到钱。   路西楼知道没钱有多难过,现在看到他们不由有心于心不忍,只是他自己也过的不好,实在无能为力去帮别人。   “你们放心,若是找到李秀竹,我一定通知你们。”这次承诺的人变成了路西楼。   “好好好,那就拜托你们了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路西楼说没事,“不过你们能把小老板的电话给我吗?我想联系他看看。”   “这没问题,就是……”老大为难道,“小老板不一定会接。”   虽然老大没多说,路西楼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小老板为什么不接电话,想来是这之前已经有很多催债的人给他打过电话了。   不过路西楼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没事,我先试试看。”   看路西楼坚持,老大没再说什么,拿出手机把小老板电话报给他。   得到李秀竹儿子联系方式后,路西楼又跟老大换了电话,这才跟霍青川离开烤鱼店。   两人回到车上,路西楼看了看霍青川问,“我打个电话?”   霍青川点头,“可以。”   于是路西楼拨通了李秀竹儿子的电话,和员工老大说的不同,路西楼电话打通了,李秀竹儿子并没有直接拒接,这让路西楼松了口气。   只是路西楼这口气还没顺到底,就堵在了喉咙,不上不下的卡得路西楼难受。   电话一接通,路西楼刚开口要说话,一句话还没说完,那边听到是陌生人,就直接来了句没钱,然后把电话挂断了。   路西楼:“……” 第31章   看着自动挂断的手机,路西楼无奈耸肩,“可能被拉黑了。”   “换个试试?”霍青川掏出手机递给路西楼,建议道。   “没用的。”路西楼叹气,“只要知道电话是我打的,他就还会拉黑。”   路西楼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看样子是没办法用手机联系上他了,我们得想别的办法了。”   说到这里,路西楼忽然想到霍青川说异部有门路,他又猛地直起身,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霍青川,“找异部?”   “行啊。”霍青川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在去找沙鸥前,我们得先打个报告。”   路西楼疑惑地眨眼,“嗯?”   “走流程啊,我们总不可能去找沙鸥,再跟他说麻烦帮忙找个人吧?这也太冒昧了。”霍青川失笑道。   路西楼设想了下那个场景,莫名觉得有些可乐,没忍住笑了起来,“你说的对,这样确实不太好。”   “所以先回宿舍把申请写了,明天早上上班就能交给沙鸥了。”霍青川拍板做决定道。   路西楼没意见,“听你的。”   -   因为要写报告,回宿舍后路西楼跟着霍青川去了他宿舍。   跟他乱糟糟的宿舍不同,霍青川宿舍整洁的多,路西楼粗略扫了眼,都要怀疑霍青川有强迫症了,要不然为什么每样东西都摆的那么整齐。   “随便坐。”霍青川走到柜子边,从里拿了两个杯子。   话是这么说,路西楼却没好意思真把这儿当自己卧室,生怕一不小心就弄脏了霍青川卧室,所以哪怕霍青川都说了随意,路西楼还是规规矩矩地站着,没有乱坐。   看霍青川往桌边走,路西楼以为他要倒水,正想说他不喝水,就见霍青川又转身拿了一罐茶叶出来,看样子竟是要泡茶。   路西楼这下是再也淡定不了,忙伸手去拦霍青川,“大晚上的喝茶还要不要睡觉了,游秋你是想失眠吗?”   路西楼动作的急,手腕上戴着的菩提手链硌到了霍青川手,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害得霍青川连路西楼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更别提认真回答他了。   路西楼话说完半天都没等到回话,不由得抬眸往上看,只见霍青川正盯着他的手链出神,便以为他又对他手链好奇了,就笑了一下说,“既然游秋这么喜欢这条手链,要不下次我帮你问问手链在哪买的?”   上次路西楼告诉霍青川说手链是家里长辈送的,至于具体怎么来的,路西楼没有说,也说不清。   但霍青川要是真喜欢,路西楼不介意帮他打听打听。   “没。”霍青川回过神,摇头道,“我没想买手链,我就是觉得它很适合你。”   路西楼一下被带跑偏注意力,赞同起霍青川的话,“不仅仅是适合,这条手链因为开过光,我觉得它跟幸运神似的,保佑我一路平安地走到现在。”   怕霍青川不信,路西楼举例道,“上小学时学校组织春游,那次我差点溺死了,结果在没力气前被人救了上来。”   “后来上了高中,有天晚上下了特别大的雨,当时我打着伞在路边打车,手链不小心掉到了地上,还被雨水冲远了,我只好弯着腰去捡。”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路西楼再提起,还是心有余悸,“谁知我刚走远,一辆失控的轿车就撞了过来。”   路西楼不想过多回忆,要不然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好像又要飘到他鼻子下了。   路西楼皱起眉,一脸的嫌弃,“好了好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   “晚上还是别喝茶了,否则你今晚就别想睡觉了。”路西楼把茶叶罐推到一边,动手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推给霍青川,“喝喝水就行了。”   路西楼喝了一口水,将话题扯到一开始,“申请怎么写?”   “我喝习惯了,忘了别人跟我不一样。”霍青川先回答了刚才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才继续道,“报告不用担心,我来写。”   “那怎么行?”路西楼拒绝道。   霍青川没跟路西楼说道理,只是摆出事实,“我大学在学生会,写申请是常有的事,这方面我很熟。”   理是这么个理,但路西楼哪好意思什么都不做,光看着霍青川忙活呢?   因而尽管霍青川都这么说了,路西楼也没松口,还想跟他一起写报告。于是在路西楼的再三要求下,他最终得了整理信息的活,被霍青川推到一边整合今天收集到的消息。   路西楼还想反对,霍青川却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抢在路西楼说话前,先坐到一边打开电脑,敲起键盘开始写申请了。   路西楼:“…好吧。”   霍青川速度快,路西楼信息才整合一半,他就写好了申请,抱着电脑走到路西楼身边,“看看。”   “这么快?”路西楼放下笔,惊讶地看着霍青川。   路西楼的眼睛瞪的很大,霍青川看笑了,“写多了就熟练了。”   “我肯定不行,写一百次也没用。”路西楼清楚自己的能力,没被霍青川哄骗到。   路西楼兀自笑了笑,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拿过霍青川的电脑,开始看他写的申请。路西楼没写过申请,看不出霍青川这份申请写的怎么样,但若他是沙鸥,看到霍青川写的这份申请,肯定会同意申请的。   “我觉得行,就交这份吧。”路西楼道。   霍青川说,“那成,我不改了。”   “你整理的怎么样了?明早能发给尤靖吗?”不等路西楼回话,霍青川接着问道。   一提到这个,路西楼便哭丧着脸,“才一半,我看来不及。”   但为了尤靖那边顺利,路西楼必须尽快将有用信息整理好,免得耽误任务进度,所以路西楼打算等会回去再加会班,今晚将这些东西整理好,明天就能够直接发给尤靖了。   只是路西楼还没组织好词句,霍青川手先伸了过来,合上摊开在桌子上的本子,还将笔盖上了笔帽。   路西楼眨眨眼,“?”   “刚才是谁说的晚上得睡觉?”霍青川不答反问。   路西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霍青川说的是他说喝茶不能睡觉的事,但他说的那事跟他加班有什么关系?   路西楼要反驳,霍青川却跟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工作不急于一时,你今晚整理完也只能明早发给尤靖,那还不如明天上班了再整理,这样整理完就能立马发了。”霍青川温声劝道,“好啦,现在先去睡觉,明天道事明天再说。”   霍青川话赶话,路西楼话都插不进去,这会又听到霍青川说话语气像哄小孩儿,顿时很是哭笑不得,“游秋,我都大学毕业了,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弄的我跟小孩一样。”   “我下次注意。”霍青川应好,“那先回去休息?”   路西楼本来还想挣扎两下,但见霍青川坚持,他便叹了口气妥协了,“好吧,我听你的。”   路西楼拿起本子和笔起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又扭头,噙着笑跟霍青川挥了挥手,“你也早点睡。”   “好,晚安。”霍青川笑着说,“明天见。”   路西楼也笑着回,“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中秋快乐! 第32章   路西楼睡了个好觉,第二天工作效率也倍儿高,到办公室没多久便整理好资料,一一发给尤靖了。   尤靖暂时没回复,路西楼便挂着后台,见霍青川推门进来,他急忙回头,“申请交了?”   “不仅交了,还拿到了地址。”霍青川晃晃手中的纸条,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我们又得出外勤了。”   路西楼惊讶道,“这么快?”   “效率挺高的,申请交上去没多久,那边就给回复了。”霍青川解释了句。   虽然效率高是好事,免得他们要等很久,可异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路西楼想不出什么正经门路能这么快找到一个人的住址。   他有点担心。   “异部手段绝对合法,阿凌你不用担心。”霍青川看出路西楼的担忧,噙着笑宽慰道。   被看穿心思让路西楼表情僵住,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在霍青川没在这个话题停留太久,拿起钥匙后又走到门口,“现在走?”   钥匙晃动的声响吸引住路西楼注意,让他从自己的情绪中回神,“走。”   因为霍青川要开车,一出办公室门他就把纸条递给了路西楼,而路西楼看着纸条上写的地址,意外地发现李秀竹儿子住的地方和他上次租的地方很近。   霍青川坐上驾驶座,等路西楼上了车,提醒他说,“搜下导航,我没去过这边,不太清楚该怎么走。”   “不用导航,我认识路。”路西楼说,“我以前住这儿。”   看霍青川疑惑,路西楼紧跟着说,“上份工作不提供住宿,离公司近的房子我又租不起,就只能往远了租,还好这边的房子不错。”   “我忘了这茬。”霍青川愧疚地笑了一下,“那接下来麻烦你了。”   路西楼摆摆手表示这不算事,“多大的事啊。”   路西楼将纸条折起来,想到李秀竹第一次来异部说的话,按照当时李秀竹的说法,她初中毕业后就出门打拼,且一度坐到了领导位置,虽然后面因为家庭暂时离开职场,可在婚姻结束后她再次入职场打拼,取得的成就还不算低,那这么多年下来,李秀竹肯定收入可观。   但既然有一定收入,作为李秀竹唯一的儿子,他又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不是路西楼有房子歧视,而是他租住的小区已经是那片地区不错的房子了,至于李秀竹儿子现住的地方,比他租的房子还要差。   路西楼实在没法相信,曾经那么辉煌的李秀竹,竟然连一套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又或者是像临江路的房子一样,曾经有过,后来却因为某种原因而出售了?   “李秀竹儿子叫陈枫,今年二十八岁,有个两岁的女儿。”路西楼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听到霍青川说,“按照沙鸥给我的资料,他们是一年前搬到这边住的。”   “一年前?他们以前住哪?”路西楼敏锐道。   “临江路。”霍青川道,“那套房子是陈枫上高中时李秀竹给他买的,房子挂的李秀竹名字,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后来能把房子卖出去的重要原因。”   路西楼没想到他竟然猜对了,“陈枫没意见?”   “当然有意见。”霍青川道,“李秀竹提出要卖房子时,陈枫和她大吵一架,试图让李秀竹放弃这个念头,但李秀竹已经找了中介,任陈枫怎么劝,她也没松口。”   虽然李秀竹打定了主意,陈枫却必然不可能就这样妥协,只是他努力的结果并不好,要不然临江路的房子肯定还在,他也不用带着妻女搬到这边住。   “陈枫本人怎么样?”路西楼又问。   “大学毕业后上了半年班,后面找李秀竹拿了几万块去创业,赚是赚了不少,但从小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出门在外又好面子,所以赚的钱几乎都花出去了。”霍青川叹气道。   闻言路西楼嘶了声,可以想象到李秀竹把房子卖了后,陈枫他有多窘迫。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得做好陈枫不肯见我们的准备。”霍青川总结道。   “也不一定,说不定他知道我们不是来催债的,就又肯跟我们交流了呢。”路西楼提出不同意见。   但说是这么说,到底能不能这样,路西楼也不确定。   “看着吧。”霍青川说了句逗趣话,“他要真肯见面,那我们就在楼下守着,一天下来总能碰着的。”   路西楼被逗笑,“我看可以。”   -   陈枫住的小区不让外来车辆进,霍青川只能将车停到路边,再步行过去。幸好小区不用登记,两人很顺利地进了小区。   路西楼这次没再打电话,对照着纸条上的地址找到陈枫住的单元楼,直接跟霍青川上了楼。   门上装了门铃,路西楼抬手按了按,门铃声随之响起,屋内传来一道女声,“谁啊?”   路西楼压低声音回,“快递。”   “我最近没买东西啊。”女声如是说道。   这就尴尬了,路西楼侧头去看霍青川,无声询问他该怎么接话。霍青川张嘴要说话,谁知屋内女声又说道,“放门口吧,我等会来拿。”   看女声自问自答了,路西楼松了口气,正要接话,门内忽然响起另一道声音,“没买东西就别开门。”   是男人的声音。   “陈枫?”路西楼用气声问霍青川。   霍青川也用气声回,“应该是。”   目标人物出现,路西楼心悬了起来,他凑近霍青川,压低声音问,“怎么……”   路西楼话没说完,就被陈枫打断,“你们找错人了,我们家没快递。”   路西楼没想道陈枫会突然开口,因为没防备被吓了跳,眼睛瞪得溜圆,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本来路西楼眼睛就长的好看,这会儿瞪得又大又圆,不由为他增添了几份可爱,看的霍青川眉眼变弯。   霍青川轻轻拍了拍路西楼肩膀以示安抚,然后在路西楼好奇的眼神注视下去敲门,“我不是送快递的,我是来找你的。”   和走迂回路线的路西楼不一样,霍青川直接开门见山。   路西楼再次被吓到,不可置信地看着霍青川,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做。   门内的陈枫闻言,声音带上怒气,“是你?”   陈枫想到了昨天给他打电话的人,他以为又是来找他要钱的,语气差道,“都说了没钱,还来做什么?”   “钱都是李秀竹欠的,你们要钱也请去找她。”门蹭地从里打开,满脸怒火的陈枫出现在两人跟前,“我告诉你们,我跟李秀竹没关系,她欠的钱不关我的事,你们就算……”   霍青川沉声打断道,“我不是来催债的。”   陈枫突然哑火,怒视着霍青川说,“那你们来干吗?”   这次接话的人变成了路西楼,“找你说说李秀竹,我这……”   一听到李秀竹的名字,陈枫脸色瞬间变沉,如一潭死水,“她不在我这。”   “不用见到她本人。”怕陈枫关门,路西楼紧忙道,“她在我们这边办了个业务,但是这几天我们一直联系不上她,就只能来找你了。”   “找不到人?怕是又欠钱还不上,出门躲债去了。”陈枫冷笑着说,语气里没有一丁点同情。   陈枫话说的绝情,让路西楼有些语噎,一时都没接上话,还是霍青川顶替了上去,“聊聊?”   霍青川话很简洁,路西楼还担心陈枫会拒绝,不想陈枫盯着他俩看了十几秒,竟然点头应了,“去哪?”   “看你方便。”路西楼急忙道。   他们说话时,有个女人一直站在陈枫身后,路西楼猜那应该是陈枫妻子。   果然在他这句话后,陈枫转过身跟女人说话,语气亲昵,“我出去一下。”   女人想跟上来,陈枫冲她笑了下,“贝贝还在睡觉,你在家守着她。”   “那行。”闻言女人松了口。   陈枫点点头,凑过去温柔地吻了吻女人额头,才再转身来看路西楼二人,而此时他脸色跟着变的冷冰冰,“走吧。”   路西楼讶异于陈枫变脸的速度,不过他没表现出来,听到陈枫说要走,忙跟着霍青川下楼。   【作者有话说】   现实生活中可不能装送快递骗人啊啊啊! 第33章   三人去了楼下茶馆,路西楼不好意思光占座不消费,一进店就点了一壶花茶,霍青川跟陈枫什么都没要。   “要打听什么?”陈枫毫不委婉,开门见山道,“有问题就快问,我没时间陪你们耗。”   路西楼没想到陈枫会这么直接,这下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看了眼霍青川,眼神询问他该从哪里开始问,霍青川却弯了弯唇,安抚地对他笑了一下。   路西楼心下了然,明白了霍青川的意思。   “刚才你说你母亲不在家,有可能是出门躲债去了......”路西楼斟酌用词道,怕说的莽撞了,而惹陈枫不快。   然而路西楼都这么小心了,还是没能够把话说完,就被陈枫打断,“她不是我妈。”   陈枫说这话不是玩笑语气,相反声音带着浓厚怨气,仿佛李秀竹做了多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路西楼诧异于陈枫对李秀竹的恨,他压下心中的好奇,哦了一声,保持客观问,“李女士欠了很多钱?”   “不知道。”陈枫伸手比了个数,冷笑道,“只多不少。”   李秀竹当初说自己利滚利欠了一百多万,路西楼都觉得是天文数字了,此时陈枫比了四,路西楼倒吸一口冷气,快要眼前一黑。   他感觉自己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李秀竹却赌钱输了这么多,真是疯了。   路西楼的反应没逃过陈枫的眼睛,他斜了眼不说话的霍青川,嘲讽着开口,“我不知道李秀竹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她身上没有一分钱了,日常生活都是困难。”   “所以若是她在你们这办了业务,那肯定是她骗你们的,你们被她耍了。”陈枫面无表情地补充。   李秀竹提到李老夫人的神情不似作假,所以哪怕已经能够肯定李秀竹别有用心,路西楼还是没法说服自己相信李秀竹在演戏。   李老夫人身体不好是真事,异部又不能提供别的服务,委托费还不便宜,李秀竹没理由拿李老夫人的身体来开玩笑啊?   路西楼心中谜团渐多,他沉思半响,决定从老夫人这入口,毕竟李秀竹第一天来就说了家里人不同意她过来,而就眼前的情况来看,陈枫根本不可能跟李秀竹商量。   其中必有一个人在说话,或者说李秀竹这样说是别有用心。   “李女士来我们这办业务时,曾说过家里人不让她过来,”路西楼故作为难地看着陈枫,迟疑道,“李女士的话可信吗?”   路西楼说完又补充,“根据我们公司的要求,这项业务得获得家人同意。”   “当然不可信。”陈枫问都没问是什么业务,不耐烦道,“我俩早就断绝母子关系了,她怎么可能跟我商量?”   一直沉默的霍青川忽然出声,“兴许是别的家人呢?”   “那更不可能了。”陈枫一口否认,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瞬间变了脸色,“难不成李秀竹去找了她?”   路西楼察觉到这背后有故事,忙追问道,“谁?”   路西楼的反应让陈枫有些意外,他皱着眉看过来,路西楼被他看的心一颤,以为他太积极,而引起陈枫的怀疑了。   路西楼心跳变快,担心陈枫反问为什么。   好在陈枫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似乎并不在意他为什么会这样,路西楼很没出息地松了口气。   “周淑英,李秀竹她妈,我外婆呗。”陈枫挖苦道。   路西楼侧头看霍青川,将问话权交给他,换他保持沉默。   “李秀竹跟你外婆关系不好?”霍青川问。   和路西楼不同,霍青川话直接多了,陈枫不太习惯,厌恶地睨了霍青川一眼,觉得他真不会看人眼色,情商太低。   不过陈枫也就这样想想,还是回答了他的疑问,“好的很呢,要是关系不好,李秀竹怎么会和她一起住。”   陈枫这话说的很刺耳,路西楼皱起眉,张嘴想问为什么要这么说。   但不等他开口,陈枫先替他解惑了,“老家的房子拆迁,算下来要赔一百多万,李秀竹上赶着做孝子,为的就是这笔钱。”   “当年外婆身体还好,她欠钱掏空了外婆的存款,害得老人家七老八十了,出门在外还得看人脸色。”陈枫恨恨道,“拿了钱就算了,还气外婆。”   陈枫口下不留德,提起李秀竹就没好语气,“外婆今天会这样,全是被李秀竹气的。”   陈枫一提到李老夫人那里有钱,路西楼就什么都懂了。   哪有什么家里人不同意,是偷偷过来的,李秀竹会这样说,仅仅是因为她目的不纯,来异部并非是真担心李老夫人,她眼馋的是李老夫人的钱。   “拆迁款还没下来,外婆也没说要拿这笔钱怎么办,”陈枫冷笑道,“李秀竹怕外婆不给她钱,担心外婆分遗产时忘了她,才急着来刷存在感,可够恶心的。”   陈枫没有掩饰自己的欲望,“外婆子女多,一百多万分到每个人手上就不剩多少了,李秀竹又是其中过的最不好的,兴许外婆心软钱给她给的最多。”   如果说刚刚陈枫的话还只是让路西楼皱眉,那这会儿他已经心生反感了。老人家还没去世,做子女的就议论起遗产的事,这未免太过恶心。   路西楼忍住想吐槽的冲动,等霍青川继续问。   霍青川表情未变,似乎陈枫的话并没给他带来触动,语气如常道,“我们这边接了业务,却联系不上了委托人,这十分不利业务进行,陈先生若是有李女士的消息,还请及时告知我们。”   “业务?什么业务?”陈枫不答反问。   “这就不便告知了,陈先生若想知道,可以去问李女士。”霍青川淡淡道。   陈枫本就不爽霍青川,现在看他这样,心中火气更甚,“既然不便告知,那找人的事也请你们自己想办法。”   “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陈枫冷冷地看着他们,警告道,“我和李秀竹没任何关系,还望二人别再来打扰我,若是下次还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枫说完就走,没有要等回话的意思。   看着走远的陈枫,路西楼转头想跟霍青川说话,却见霍青川拿着他的杯子在喝茶,顿时尴尬上头,结巴着提醒,“这是我的杯子。”   霍青川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没注意,”他问路西楼道,“你介意?”   “不介意,”路西楼笑,“我怕你介意。”   “这有什么的。”   虽然对话挺正常的,但路西楼还是觉得不自在,兀自笑了几下,便转移了话题,“事情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更有趣了不是吗?”霍青川扬着笑反问。   “有趣是有趣,可李秀竹出发点不纯,若我们真改变了事情走向,那岂不是如她所愿了?”路西楼担忧道。   霍青川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和路西楼对视,“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尽管两人是同期,霍青川给路西楼的感觉却不像个新入职的,他对异部的了解可谓深刻,路西楼入职这些日子来,霍青川就像他的带班老师,教会了他不少事。   也正因如此,路西楼闻言才不知道霍青川说的是哪一句话。   路西楼讪笑着坦白,“游秋你说的话有点多,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代价。”霍青川提醒道。   路西楼这才想起,早在最开始霍青川就跟他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有付出才有收获。   路西楼了然,“游秋是说就算委托成功,李秀竹也不一定能如愿?”   “对。”霍青川意味深长道,“未来的不确定性太高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认真完成委托,至于别的,便不管我们的事了。”   路西楼一瞬不动地看着霍青川,他觉得霍青川的思想远超他的年龄,简直成熟过了头,要不然不会在聊这些事,还能如此冷静。   “我记得那时你跟我说,委托成功后,委托者可能被遗忘。”路西楼开口道。   霍青川不知道路西楼要说什么,他嗯了声,接话道,“是这样。”   “我觉得被遗忘太可怜了,如果是我,我宁愿接受命运的安排,也不要被对方忘记。”路西楼说着说着就笑了,觉得他这些话有些幼稚,他反过去问霍青川,“游秋你呢?”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霍青川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才再开口,“我还是会委托。”   “啊?”   “比起他离开,我宁愿他忘记我。”   霍青川是看着路西楼说这话的,被盯着的路西楼莫名觉得怪怪的,只是他又说不上哪里怪,便挪开视线去看别的,不跟霍青川对视了。   路西楼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但哪种选择都不算好,所以希望我们人生顺利,不用做这种选择。”   “我也希望。”霍青川笑着回,“谢谢阿凌。”   “不用客气,”路西楼笑眯眯的,同霍青川开了个玩笑,“等祝愿成真,再来感谢我也不迟。”   霍青川配合路西楼道,“那我先欠着。”   路西楼大笑,“行,我等着游秋。”   茶馆没别的客人,内里幽静,伴着悦耳的琴声,路西楼身心放松,暂时不去想工作上的事,只想在这儿偷会懒。   所以两人谁也没提回去的事,路西楼后面又续了一壶茶,跟霍青川在茶馆坐了许久。 第34章   回异部的路上,路西楼收到了胡依邻的回复。   虽然胡依邻也在那个交流群里,但她平时很少发言,基本上都是尤靖在跟他对接,所以现在路西楼看到胡依邻冒泡,首先想到的便是尤靖去哪了。   路西楼问出自己的疑惑,胡依邻认真回答:【尤靖在跟李秀竹聊天,暂时没空。】   路西楼抓到关键词:【你们找到李秀竹了?】   胡依邻简单解释:【这两天一直在她店外等着,我们原来还以为短时间内都等不到她,谁知道今天我们刚过来,李秀竹也来了。】   那天尤靖是说要去烤鱼店看看,路西楼还以为他只是过去转一圈,没找到人就回来了,哪里想到尤靖竟然直接守在那儿了。   路西楼打字问:【有新消息吗?】   胡依邻回的很快:【暂时没别的,只是看李秀竹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欠了一屁股债的人。】   时空回溯是一件违背科学的事,能够做到已经够让人诧异,更神奇的事,在启动这个阵法时,阵法会将人传送到最适合执行任性的时间。   尤靖和胡依邻这次被传送回的便是两年前,虽然李秀竹说家里变差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但因为她隐瞒了别的许多事情,这次委托并不容易,很多事都是从头摸索。   至少得先摸清那个时空里的李秀竹都做了什么事。   路西楼上下滑动手机,重看了一遍他和胡依邻的对话,唔了声喊霍青川,“游秋。”   霍青川开着车,听到路西楼喊他,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有消息了?”   “你怎么知道?”路西楼还以为霍青川认真开车,没注意到他这边的事。   “看到你聊天了。”霍青川笑着解释了句,“尤靖说什么了?”   路西楼摇头,“不是尤靖,是胡依邻。”   “尤靖在跟李秀竹聊天,换胡依邻跟我沟通,”路西楼复述胡依邻的话,“所以我们暂时无法确定‘此时’的李秀竹有瘾。”   若是这个时候李秀竹还没染上赌瘾,李家还没因为她赌钱而变差,那尤靖和胡依邻岂不是一时半会都回不来?   路西楼大惊,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他听到霍青川的笑声,尴尬地想要解释,却见霍青川弯着嘴角道,“委托完成时间确实不是固定的,情况好的,十天半个月就结束了,情况要是不好,半年也是常有的事。”   “这也太久了吧?”路西楼脱口而出道。   “是很久。”霍青川顿了顿说,“但是有人愿意去。”   路西楼只听说过不愿意上班的,怎么还有人积极上班?难不成工资高?   路西楼说出自己的猜测,可霍青川却没像他以为的那样点头,相反还摇头了,“不是。”   “那为什么要这样?”   “任务世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不同,我们这边的半年,可以说是那边的一年,甚至是更久。”   路西楼诚实摇头,表示自己没听懂,“然后呢?”   “逃避现实啊。”霍青川道,“只有忙起来,才不会有时间胡思乱想。”   像是怕路西楼不明白,霍青川说完这句话又补充说,“尽管在任务时间呆一年半载的很难熬,那也比回到现实世界日日受折磨的好。”   霍青川说话时,神情语气都淡淡的,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好一样,事实上他说的话题好比一座山,让人听完觉得背上很重。   路西楼就是这样。   他想对此说些评价,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合适。   于是车内陷入沉默,过了很久,才听到霍青川笑,“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看个人选择啦。”   路西楼并没有被安慰到,没由来的,他有一种直觉,感觉霍青川就会这么做。   “你呢?”路西楼看着霍青川问,“如果你遇到这种事,你会怎么选?”   霍青川上扬的嘴角落了下去,似乎是没想到路西楼会这样问。路西楼没错过霍青川的表情变化,且他也知道作为成年人,此时他最应该做的便是识趣地跳过这个话题。   但路西楼没这样做。   他还静静地看着霍青川,仿佛没看到他表情变化。   “阿凌呢?你会怎样做?”霍青川没回答,将问题推了回来。   问出的问题没得到回复,自己还被反问,路西楼莫名觉得有点好笑。不过路西楼没像霍青川那样,他不仅没沉默,还很快给出了回答,“游秋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霍青川不假思索,“假话是?”   “是我不知道。”路西楼莞尔道,“但我要是真遇到这种情况,我想我不会这样选择,我宁愿日日受折磨,也不要麻痹思想,停下不去想念。”   路西楼掷地有声,说的话犹如一道响雷,炸的霍青川双耳轰隆。   “游秋会用工作麻痹自己?”   “算不上。”恰逢红绿灯,霍青川终于可以扭头,看着路西楼说,“工作再忙,应该也阻止不了我想他。”   说这话的霍青川眼神温柔,语气也温柔,那种他好像透过他在看别人的感觉又爬上路西楼心头,让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路西楼抱紧双臂,收回视线没再看霍青川,呵呵笑了两声缓解气氛,“真工作起来,兴许我们倒床就睡,哪还有时间想别的。”   路西楼这是在转移话题,霍青川不知有没有听懂,但他顺着路西楼的话往下说了,“阿凌说的也是。”   “对啊,假设的事谁也说不准。”路西楼将话题拉回来,“我将我这边的消息发给胡依邻了,接下来就等着他们的信息了。”   霍青川嗯道,“陈枫这边大概率是套不出什么信息了,再来也没用。”   路西楼叹了口气,赞同道,“那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若是尤靖能从李秀竹那边套出话,必然是再好不过,这样他们也能沿着这条线往下调查。如果尤靖没能问出什么,一则他们要去找李老夫人,二则尤靖和胡依邻也得去找陈枫。   -   下午两人没再出去,坐在办公室里等下班。   稍晚一些时,路西楼收到尤靖的消息,当时他正摸鱼追剧,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也没当回事,直到凑过去看到系统提示是群里的消息,路西楼才瞬间激灵。   路西楼暂停电视剧,解锁手机看消息。   尤靖:【李秀竹似乎没骗人,我和她聊了这么久,她一直想拉拢我跟她一起投资,还给我看她的盈利。】   路西楼想到李秀竹一开始说她是投资失败:【投资是真的?】   尤靖:【看起来是真的,说的有板有眼的。】   尤靖说了一些细节,路西楼听完反问:【所以你答应了?】   尤靖发了个大笑表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有结果,肯定得以身试险。】   虽然霍青川也在那个聊天群里,只是他鲜少上线,甚至他手机看的都不多。因而路西楼看到尤靖这么说,忙转身看霍青川,跟他说了尤靖的打算。   “我觉得可以。”霍青川说,“不过你让他注意安全。”   路西楼转述霍青川的话,尤靖很快回复:【这我知道。那接下来有事联系。】   路西楼:【OK。】   “尤靖说李秀竹投资的事似乎是真的,这也就说李秀竹没骗人?”路西楼滑动椅子到霍青川身边,觉得他就是大海上的孤舟,完全是被浪花推着走,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不好说。”霍青川斟酌道,“再看看吧。”   路西楼痛苦地捂住脸,“做外援我都这个样子,那下次换我去执行任务,我该不会要在那边呆一辈子吧?”   “刚接手时不熟练都很正常,没有谁一上班就很厉害。”霍青川噙着笑拍路西楼肩膀,让他放松。   路西楼眨巴着眼看霍青川,“但是游秋你好像很适应。”   “或许是天赋异禀?”霍青川唔了半响,说了这么句话。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路西楼肯定觉得那人在吹牛,可说话的人变成了霍青川,路西楼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霍青川大学四年已经无数次跟大家证明,他是真的很强。   所以就算路西楼不满霍青川这句话,他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愤愤地把弄手腕上的菩提,哼了声说,“知道游秋是学霸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霍青川被路西楼的话逗笑,眼里浮现一层消息。   “靠!”路西楼瞪霍青川,“游秋我跟你说,做人不能太骄傲,骄傲容易让人退步,咱们应该谦虚。”   路西楼刚认识霍青川时,断然不敢这么跟他说话,但两人已经认识一段时间了,路西楼在霍青川面前是越来越放的开。   就像现在。   他敢这么跟霍青川说话,是因为路西楼知道霍青川不仅不会生气,还会配合他玩,而不是像别的人那般,反过来教育他说,你已经长大了,不要这么幼稚了。   霍青川接受他的幼稚,愿意陪他当小孩。   这是路西楼最直观的体验。   事实也确实如此。   “可我一直这样,也没看我退步啊?”霍青川学路西楼那样眨眼,语气跟着变无辜,仿佛他被欺负了似的。   路西楼没料到霍青川还能这样,顿时眼睛瞪的像铜铃,说话都结巴了,“游秋你......你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这样?”霍青川噙着笑反问。   因为我印象里的你不会这样。   路西楼下意识要这样说,话到嘴边又想起霍青川根本不知道他俩是同学,若真这样说了,他不就掉马了吗?   虽然霍青川可能都不太在意这点,路西楼还是不想掉马。   路西楼咽下到嘴边的话,想换点别的说说,只是不等他想好该说什么,霍青川先一步开口了,“而且就算要在任务世界呆很久,阿凌你也不用担心。”   路西楼脑袋升起一个问号。   “我们是搭档,你在哪我在哪。”霍青川说,“若你真的留在任务世界,我会陪着你一起。”   【作者有话说】   其实霍青川很喜欢逗小路哈哈哈 第35章   尤靖说了要去和李秀竹周旋后,他便鲜少联系路西楼,而没他那边的消息,路西楼也不好冒然行动,除了紧盯李秀竹的行踪后,就没别的事了。   路西楼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喝了一半的咖啡,不敢相信这份工作竟然如此清闲。换成上一份工作,路西楼别说喝咖啡了,能坐在办公室不动都算好事了。   路西楼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被苦得直皱眉。   果然不管过去多久,他还是不习惯咖啡,只是昨晚没睡好,清早起来头晕乎乎的,路西楼只好点咖啡吊精神。   “阿凌,你种的种子好像发芽了。”路西楼还在感慨咖啡难喝,霍青川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路西楼将井立轩给他的种子种进花盆后,除了固定浇水后,他就没怎么注意过它,加上这几天工作慢,路西楼基本上在外面,连水都是井立轩帮他浇的,路西楼自然更不知道种子发芽了。   一听种子发芽,路西楼瞬间来了精神,起身走到窗边,挨着霍青川肩膀看他那发芽的盆栽。   “还真发芽了。”路西楼惊讶道,“但是年末评比时,它能开花吗?”   路西楼没养过花,并不清楚花的习性,何况他连井立轩给的种子是什么品种都不清楚,又上哪知道他种的这玩意冬天能不能开花。   “评比不是看开不开花的,是看谁种的好。”霍青川先简单解释了下,才噙着笑问,“阿凌想要奖金?”   路西楼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游秋你不想要?”   路西楼是个俗人,现在的他缺钱,这么份大奖,他肯定想要拿到手。   只是竞争肯定不小,不说总部那么多人,光异部就有好些人,路西楼不觉得他能如愿。   路西楼说出自己的分析,哭丧着脸说,“但我真的好想要啊。”   “心中有梦,无限可能。”霍青川沉吟半响,最后如实说道。   路西楼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那还是随缘吧,没希望就没失望。”   “井立轩和沙鸥呢?这两天好像没怎么看到他们。”路西楼紧跟着问。   “进任务世界了。”霍青川温声道,“他俩是搭档。”   闻西楼想起那天吃饭时沙鸥说的话,本来还不错的心情慢慢下坠,逐渐跌落谷底,叫他惆怅,“进度条好难攒。”   想到自己那还是零的进度条,路西楼忍不住叹气,“任重而道远啊。”   “慢慢来。”   “我也不是很急,”路西楼辩解,“我就是想快点知道结果。”   一个梦缠了他二十多年,梦中还有个看不到脸的人不停出现,熟稔得好像他们曾经肩颈相交过。路西楼小时候会忽略他,后面想要找到他,但他早就无法说清这一切对他来说是执念,亦或者已经成了习惯。   路西楼兀自伤感了会,不等霍青川出声安慰,他就整理好情绪,大笑一声说,“不过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我也不急这一时半会了,你说是吧游秋?”   霍青川没立马回答,而是扭头看路西楼。   路西楼对上霍青川关心的眼神,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垮了,好在路西楼能忍,才没泄露真实情绪。   霍青川是一个知进退,懂得保持距离的人,所以跟他相处时路西楼会感到很舒服,因为霍青川不会让人难堪,会给足体面。   然而霍青川这次却没有这样。   “可以和我说说那人的事吗?”霍青川笑了一下问,“感觉你好像很在意他。”   路西楼从没跟外人说起过梦的事,更别提梦里老出现的那个人,不是没人问起过,是路西楼不想说。   听到霍青川问,路西楼第一反应还是拒绝。   对于路西楼来说,无论梦,还是梦里的那个人,都十分特别,哪怕他这些年深受影响,路西楼都不想和外人提及。   这是独属他的秘密,路西楼只想自己珍藏。   所以面对霍青川的提问,路西楼思考许久,还是坚定地摇头了,“不好说。”   霍青川表情一怔,还想继续问,路西楼却及时打断,“但我确实在意。”   “我想知道他是谁,知道为什么他会经常出现,”路西楼对上霍青川的视线,顿了几秒说,“还有为什么是我。”   路西楼不会觉得人会无缘无故,频繁地梦到同一个人,既然出现了这样的事,那必然有原因,路西楼想要找到这个原因。   路西楼看似说了很多,实则什么都没说,话赶话的像在说谜题,霍青川按理说该一头雾水,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但让路西楼意外的是,霍青川听他说了这么多,竟然没接话茬,反而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世间万事,总有它存在的道理。”   路西楼哭笑不得,“游秋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懂不懂不重要,你只要明白,你好奇的事早晚能得到答案就够了。”霍青川弯唇笑笑说。   “但愿吧。”路西楼轻叹气,过了几秒补充道,“没答案也没事,我好像已经习惯这样了,说不定真有答案了,我还觉得奇怪。”   过于沉重的话题让气氛变的沉闷,路西楼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所以说完这句话后,他便立马转移了话题,“今天没什么事,要不我们早点下班吧?”   霍青川识趣地追问,“下班干什么去?”   “吃饭啊。”路西楼说,“随带到处逛逛,老呆在宿舍,我感觉我都快发霉了。”   路西楼伸手做了个蘑菇,还给它配了个音,“变蘑菇了。”   “哪有这么夸张?”霍青川失笑。   路西楼不管那么多,只是继续问道,“那你去不去?”   霍青川点头,“当然去。”   -   半坞巷附近能逛的地方不多,到点下班后,路西楼坐上霍青川的车,驱车前往市中心。   两人吃不惯听雨楼,这次路西楼订了家粤菜馆,因为提前跟店家打电话预订了座位,路西楼和霍青川来的不算早,却不用在店外排队等,一过来就有服务员带他们往里走。   店内空间比路西楼想象的要大,路西楼预订的位置靠窗,坐下后能够看到窗外的风景。服务员给了他们一份菜单,路西楼将菜单递给霍青川,他自己则拿出手机扫码,准备在小程序上点菜。   “这家店我还是第一次来,不过之前我去过别的门店,他们家的东西还是不错的。”路西楼边滑动手机边说,“我们可以先点一些招牌,不够了再点。”   路西楼将手机递给霍青川,让他看他点的菜,“你有想吃的就直接加。”   霍青川接了手机却没低头看,反倒噙着笑看路西楼,叫路西楼心里发毛,觉得莫名其妙,“干嘛?”   “阿凌,你是不是忘记一件事了?”霍青川笑着问。   路西楼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这些菜的价格可不便宜?”霍青川屈指敲手机屏幕,让路西楼看菜的价格,嘴角不住上扬,带了些许调侃,“阿凌的钱够用?”   霍青川可还记得路西楼当时说自己没钱。   霍青川不提还好,路西楼都忘了这事,可霍青川一提,他就想起自己空空的钱包。   但来都来了,哪能退缩?   “不够用也没事,”路西楼哼道,“来都来了,还能走不成?”   路西楼眼睛带笑地看着霍青川,话说的很嚣张,“游秋你放心点,今天我请客。”   路西楼抬高下巴,高挑眉斜睨霍青川,等着他回答。   只是不等路西楼等到霍青川回答,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又叫人讨厌的声音,“西楼哥?你也在这吃饭啊,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这样我们还能一起吃饭呢。”   不用回头,路西楼都知道来人是谁。   路西楼嘴角的弧度缓缓下沉,脸上的笑没了。 第36章   霍青川看一眼路西楼,再看一眼说话的男人,压低声音问,“你认识?”   路西楼点头,“认识。”   梅明琛打了招呼没得到回应,不免觉得有些尴尬,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但想到还在结账的梅晓和路应问,梅明琛又生生压下心底的尴尬,继续假笑着跟路西楼搭话。   “小姑跟姑父刚才还跟我念叨你呢,现在又正好遇上,要不西楼哥过去和小姑说说话?”梅明琛微笑道,“小姑马上就过来。”   路西楼才不信梅晓会挂念他,梅明琛说的念叨,指不定是梅晓和他抱怨。   路西楼不想跟梅明琛说话,觉得他这人忒假,此时他心里肯定很不爽他,梅明琛却还要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这让路西楼觉得恶心。   路西楼继续保持沉默,希望梅明琛觉得没意思就走,免得留下说莫名其妙的话,让霍青川听了发笑,还害得他丢了脸面。   然而路西楼的沉默并没有击退梅明琛,他看着一言不发的路西楼,以为他被他说的话给刺激到了,毕竟他才是梅晓名义上的孩子,可梅晓对他,还比不上对家里养的宠物关心。   梅明琛自觉戳中了路西楼的伤心事,脸上的笑更甚,语气也带了炫耀之意,“西楼哥,我......”   “你没眼睛吗?”梅明琛话梅说完就被打断。   路西楼心中压抑,睁大眼去看突然说话的霍青川。   他没想到霍青川会开口。   梅明琛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孩子,无论是上学还是现在工作,他始终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一直被当做榜样恭维,何曾被人如此无礼地对待过?   梅明琛脸都气红了,怒气冲冲地看着霍青川,想质问他凭什么这么说他?只是一对上霍青川的眼神,梅明琛便哑火了。   坐在路西楼对面的男人眼神深邃,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湖水,幽深得叫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梅明琛长这么大,只见过一次这种眼神,可就那一次,已经足以让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眼前这个男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当年那个人,仿佛他是一只能够任人蹂躏的蝼蚁。   梅明琛手不住地发抖。   路西楼半天没听到梅明琛说话,奇怪地斜了他一眼,发现梅明琛脸色惨白,好像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   路西楼心底浮上一个问号,皱着眉问霍青川,“他怎么了?”   霍青川收回落在梅明琛身上的视线,看向路西楼时,神情已经变的温和,语气也跟着变温柔,“不知道。”   路西楼了然地点点头,给霍青川竖了个大拇指。   霍青川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夸我?”   “你刚刚很酷。”路西楼忍着笑说,“我没想到你会这样。”   霍青川说的那句话算不上多没素质,甚至都称不上粗鲁,只是和霍青川给人的感觉很不搭,所以路西楼才会觉得惊讶。   霍青川扯扯嘴角笑,“没忍住。”   梅明琛能够忍受被别人忽略,因为那人看起来就不好惹,可路西楼算什么,有什么资格也对他视而不见?   梅明琛幽怨地看着路西楼,故意刺他说,“西楼哥,还是和小姑说说话吧,上次她不是故意那样......”   路西楼早没了耐心,是不想闹的太难看,才一直没开口。可梅明琛没眼见力地再三挑衅,饶是路西楼脾气好,也不想再忍了。   路西楼脸色沉了下去,眼神变的很不耐烦,侧着头要问梅明琛到底想怎么样。然而路西楼才转头,就被霍青川扣住了手腕。   手腕处传来的温热让路西楼走神,他不解地看了看霍青川,无声询问他要做什么。   霍青川没有吭声,只是温柔地拍了拍路西楼手腕,以示安抚。   霍青川站起身,举起手喊了声服务员,下一秒,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快走过来。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要做什么,视线随着他移动。梅明琛也在看霍青川,并且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他还是没走。   霍青川看都没看梅明琛,等服务员都到面前,才指着梅明琛道,“这位先生站在这里不走,吓到了我朋友,麻烦你们将他请走。”   路西楼没想到霍青川会这样说,脸上的惊讶都来不及收,梅明琛脸更是瞬间黑了,很快又红透了,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   服务员还没说话,梅明琛先盯着霍青川,冷声道,“我是这里的顾客,你没资格这么对我。”   路西楼是很烦梅明琛,但他也没想事情会闹到这一步。   他抬手扯霍青川衣袖,想让他别跟梅明琛计较,要不然等梅晓回来,肯定会闹的他俩不安生。   可霍青川却笑了,“我没资格?”   梅明琛要回嘴,霍青川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表情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后,便收回视线,冷冷地笑了,转过头跟服务员说,“下次他们再来,可以不让他们进来了,我们这庙小,容不下大佛。”   话至此时,路西楼还有什么不懂的?   路西楼睁大眼,吃惊地看着霍青川,说话都结巴了,“游秋你......”   路西楼话没说完,霍青川却懂他的意思,他噙着笑点头,应承了路西楼的猜测。   霍青川虽然不怎么来店里,但店内员工却都是认识老板的,所以霍青川话一说完,服务员便走到梅明琛跟前,伸长手请他往外走。   梅明琛何曾被这么下过面子,顿时觉得四周的人都在看他,同时还伴随着各种议论。梅明琛脸火辣辣的烫,他紧紧盯着路西楼,心中怨恨越积越多。   路西楼为什么运气这么好?   生在路家,哪怕家里人都不喜欢他,这辈子也吃穿不愁了。哪像他,生在一个普通家庭,费尽心机才得到梅晓的偏爱,明明很多次都不耐烦了,为了路家的资源,他还不得不演戏。   路西楼就不用这样。   不喜欢路家就毫不掩饰,和梅晓、路应问关系不好,也不用担心后果。现在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朋友,看着还挺有权有势的,甚至愿意为他出头。   梅明琛嫉妒死了,这种事为什么就没让他遇到?   服务员看梅明琛不吭声,以为他不想走,便准备去叫安保。   梅明琛察觉到服务员的动作,恨恨地看了路西楼一眼,终于扭头走了。   在梅晓眼里,他是一个完美儿子,刚才和路西楼一番政治,已经引得附近的顾客注视,若是再不走,被梅晓知道了这些事,那可就糟了。   梅明琛心思几转,路西楼却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他看梅明琛走远,四周的人注意力也收了回去,才敢靠近霍青川,压低声音问,“你是这的老板?”   这家店临江大学附近有分店,路西楼上大学时偶然进去吃了次,发现味道还不错,便成了店里的常客。今天说要出来吃饭,路西楼第一反应也是来这家粤菜馆。   可现在霍青川却说这是他开的店,路西楼觉得世界都玄幻了。   “差不多。”霍青川应道。   想到这家店在临江的规模,路西楼嘶了一声,说出了当下他最真实的感受,“游秋你好有钱。”   尽管路西楼早就知道霍家有钱,家族的钱是家族的,若是家里长辈变了念头,霍青川可能什么都拿不到。   自己的钱就不一样了,霍青川名下能有这么多连锁店,那他每年的收益岂不是......   路西楼没敢算,怕自己嫉妒。   “还成,祖上富饶。”   听霍青川提及祖上,路西楼突然想到大学在校友群看到的讨论,大一刚开学霍青川因为霍家捐款一事,迅速火遍学校。然而细数临江各大豪门,其中并没有霍家。   那霍青川的家族,到底是哪的?   这件事成了校友群的热门话题,隔三差五就要被拎出来讨论,只是直到路西楼毕业,大家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路西楼抬偷偷打量霍青川,有点想问他这事,但这问题又比较私人,路西楼怕霍青川不愿意说。   “阿凌想什么呢?”霍青川笑着问,“眉头都皱成川字了。”   路西楼本就走着神,冷不丁听到霍青川问,嘴巴比脑子快,在想清楚是什么时,话已经说了出去,“在想你。”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路西楼很是尴尬,讪笑着不敢看霍青川,声音也因为心虚而越说越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哎呀,我就是在想,算了,我是在想你。”   真话烫嘴,路西楼改嘴好几次,还是没说出口。   因为说了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后面还摆烂承认了,路西楼耳根红透了。霍青川见此,嘴角缓缓上扬,扯出一抹淡笑,贴心道,“要说什么就说,不要有顾虑。”   路西楼急忙问,“真的吗?”   “那当然。”霍青川反问,“所以阿凌原本想问什么?”   服务员开始上菜,路西楼盯着菜看,心里却在打草稿,想着怎么问才合适。   而霍青川也不催他,耐心地等着路西楼想好再开口。   过了十几秒,也许是一分钟,在服务员上完菜,路西楼终于想清楚了。他笑了两下缓和气氛,还是没直接从霍家入手,很是委婉道,“游秋老家在哪啊?”   霍青川似乎没想到路西楼会问这个,表情微愣,不过他很快就整理好表情,含笑回道,“土生土长的临江人。”   万事开头难,过了最难的开口,后面再说别的,便没什么难度了。   “实话说,路家在临江算小有资产,只是我从没听说过临江有姓霍的生意人。”路西楼斟酌词句,怕话说错了惹霍青川不快。   “确实。”霍青川还在笑。   路西楼疑惑,“啊?”   “家里比较低调,所以没什么人知道。”霍青川将点的甜品往路西楼那边推,让他拿一个尝尝。   这家粤菜馆的甜点做的很好,路西楼最喜欢他家的冰皮榴莲,所以霍青川一将冰皮榴莲往他那边推,他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忘了刚在聊的话题,拿起一块甜点开始吃。   冰皮榴莲好吃是好吃,就是里边的奶油特别容易外泄,饶是路西楼已经够小心了,手上还是沾了不少奶油。   路西楼准备抽张纸擦手,只是在他动手前,霍青川便体贴地给他递了纸。   路西楼笑着说谢谢,眼神示意霍青川拿冰皮榴莲,“游秋你也吃,这个很好吃的。”   霍青川应了好,却没立马动作,视线还落在路西楼身上,看他吃的手上都是奶油,嘴角也沾了奶油,嘴角不由慢慢上挑。   眼底的笑意渐深。 第37章   从店里出来,路西楼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怎么了?有人找你?”霍青川注意到路西楼的异样,好奇道。   路西楼摇头,觉得自己魔怔了,“没什么事,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霍青川嗯了声表示疑惑,路西楼也没卖关子,“往常这个时间我妈早给我打电话了,今天没接到她电话,我还有些不习惯。”   梅明琛不是一个能吃亏的人,以路西楼对他的了解,刚才霍青川那样下他面子,梅明琛肯定快气死了。他拿霍青川没办法,但梅明琛知道怎么能让他不好过,所以路西楼才等着梅晓电话。   路西楼曾提过他家里的事,霍青川略微思考,明白了其中关系,“他会跟你妈说?”   “是告状。”路西楼咧嘴笑了下,用了一个不那么好的词,纠正道,“从小到大,他惯会这样。”   路西楼记不清有多少次因为梅明琛而被梅晓呵斥了,不过这么多年下来,路西楼早就习惯,已经不会为这些事伤心了。   听了路西楼的话,霍青川没有出声。   两人沿着街道慢走,突然的沉默让路西楼有些不适应,他翘着嘴角勾起一抹笑,缓和气氛说,“游秋别不说话啊,这样弄的我很尴尬,也显得我好可怜一样。”   “没这样觉得。”霍青川说,“我就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路西楼笑,“这有什么的?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虑那么多的。”   入夜后的市区更热闹了,两人途经一个广场,街边有卖气球的,不少家长带小孩在挑选。   路西楼盯着商贩牵着的气球看,脸上挂着淡笑,“我已经不在意了。”   霍青川嗯了声,没对路西楼说的话发表看法,却顺着他的视线往前,见他在看气球,便问,“喜欢?”   路西楼愣了几秒,才明白霍青川问的是他喜不喜欢气球。   路西楼一哂,“我都多大了,哪还会喜欢这些?”   路西楼为自己辩解,霍青川却不听他说话,而是径直朝卖气球的商贩走去,看样子是要买气球。   路西楼大惊,快走跟上霍青川的步伐,想要阻止他,“游秋,我真不喜欢气球。”   “我知道。”   “那你还来这边?”   “我喜欢。”   “......”   霍青川回的无懈可击,让路西楼的话堵在嘴边,没办法说出来。   如果霍青川这样,是以为他喜欢气球,所以过来给他买,那路西楼还有的话说。但现在霍青川说他喜欢气球,路西楼就算觉得不对,也不能开口了。   毕竟他总不能不让霍青川喜欢气球吧?   买气球的都是小孩,冷不丁来了个大高个,还是个帅哥,卖气球的老板都呆了。   不过做生意的,总是能很快调整自己情绪。   气球商贩也不例外。   “先生要买哪个?”商贩笑呵呵地问。   霍青川扫了圈还剩下的气球,“哪个卖的更好?”   明明没有人往他们这边看,可路西楼站在旁边,就是觉得有不少人在盯着他看,顿时哪哪都不得劲。   怕霍青川要跟气球老板交流上,路西楼拉着霍青川手,随便指了个气球,“我觉得这个就不错,要不我们买这个?”   路西楼担心霍青川拒绝,还想了不少劝说词,谁知霍青川听完他的话就点头了,“那我要这个。”   路西楼目瞪口呆。   更让他惊讶的,是霍青川付完钱拿到气球后,转手递给了他。   路西楼眨眨眼,问了句傻话,“游秋,你什么意思?”   不是说他喜欢吗?那买了干什么给他?   “和你更搭。”霍青川笑着说。   这话一听就假,路西楼觉得霍青川在扯淡,他张嘴想要反驳,霍青川却还笑盈盈地看着他,弄得路西楼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行吧。”路西楼无奈地笑了,将线绕着手指缠了几圈,好好地牵着气球了。   霍青川轻轻笑了,“其实最开始我和他们关系还成。”   路西楼动动手,看到气球因为他的动作晃了起来,心情慢慢上扬,听到霍青川这话脸上的笑都来不及收回去,“他们?”   “我爸妈。”   路西楼晃气球的手一顿,逐渐意识到霍青川这是在跟他分享自己的事。   路西楼看着霍青川,见他神情如常,跟着松了口气,才再开口,“那后来呢?”   既然一开始很好,现在却不太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间两人走到广场最中间,这里有人在直播唱歌,旁边还围了些人在看。霍青川没立马回答,而是盯着唱歌的人看,路西楼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他没催霍青川,跟着他看人唱歌。   不知过了多久,在那人唱完一首歌,准备唱新歌市,霍青川终于开口了。   “他们做了一件事,我们闹崩了。”霍青川声音淡淡。   闻言路西楼莫名想起了网上看到的那些信息,挑眉反问说,“叔叔阿姨改你志愿了?”   路西楼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从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霍青川并不像会为这种事跟家里闹翻的人。   能够让他跟家里人闹不愉快的事,怕是比这严重的多。   路西楼懊恼自己不合时宜的抖机灵,眼底闪过一抹悔恨,讪笑着要跟霍青川道歉。只是霍青川却没有像路西楼想象的那样生气,甚至在听了他这话后,霍青川还笑了。   路西楼看呆了。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霍青川笑着说,似乎路西楼这个比喻是天大的好事。   路西楼附和地笑笑,没有接话。   路西楼识趣的没有多问,霍青川倒反问起他来,“为什么不问了?”   “还要问什么?”路西楼觉得霍青川很奇怪。   “问我他们做了什么事啊。”   路西楼一笑,“问了你会说?”   霍青川认真思考了几秒,“好像不会。”   “那不就成了。”路西楼顿顿,见霍青川心情不错,才缓缓开口,“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游秋你好像不太喜欢提起那件事,那我干嘛还做这种不讨喜的事?”   霍青川大概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路西楼看到他说完话后,霍青川表情便僵硬住了,仿佛被他戳中了伤心事。   路西楼又有些后悔刚才多嘴了。   “游秋你可以不理我的,我就是一时......”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喜欢提这件事。”路西楼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霍青川神情严肃道,“因为一提到这事儿,我就会想到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有舍才有得,人不该贪心的。”   路西楼不走了,停下看霍青川,分析他这句话的意思。   但霍青川显然没有多解释的意思,说完话便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走吧,该回去了。”   路西楼察觉到霍青川不想多聊的意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好。”   -   这段时间事多,路西楼睡眠质量好了许多,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然而今晚不知为何,他却再一次梦到了那个人,还是全新的剧情。   和前面很多次一样,这次路西楼也看不到对方的脸,但能看到对方的衣着,也能听清他说的话。   对方穿着月白色的衣服,说话的声音如清泉撞石,本该是清脆且冷冽的,细听却蕴含着丝丝温柔,如午后的山间小溪,多了些许暖意。   “阿凌,我有东西给你。”路西楼听到男子这样对梦里的他说。   梦里的他听了这话,笑的眼睛都没了,“是什么?”   “阿凌先把眼睛闭上。”   “我不闭。”梦里的他起了反骨,不肯闭眼。   男子也没不耐烦,放软声音哄他,甚至还伸手抱他,让他坐到他腿上。   路西楼看傻眼了,并且明明知道梦里的他跟他没关系,可他耳朵还是不受控制地变热。   路西楼在梦里闹了个大红脸。   梦里的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被抱坐到腿上后,路西楼看到他脸红了。只是脸红归脸红,他却没有下来,还嘴角带笑的追问那人要送他什么。   “阿凌乖,先闭眼。”那人还在哄他,路西楼以为梦里的他会不耐烦,因为他就不喜欢这样。   可梦里的他并没有这样,他竟真的闭上了眼,看起来极其信任说话的人。   路西楼感到十分惊讶,但很快路西楼却没精力纠结这个了。   梦里的他闭着眼,不知道男子要送什么,然而做梦的他站的却是第三视角,所以路西楼能够第一时间看到男子要送的东西。   也正因如此,当他看清男子从怀里拿出的物品,路西楼直接惊醒了。   那是一串手链,和他手上戴着的几乎一模一样。 第38章   上午十点半,路西楼第十八次暂停工作,又一次低头看手链。   夜里从梦中惊醒后,路西楼翻来覆去没再睡着,一闭眼就是梦中那一幕。   路西楼对自己的记忆很有信心,哪怕是小时候的事,只要记住了,很多年后再提及,路西楼也能说出相关细节。   然而此时看着手上戴着的菩提手串,路西楼却惊讶地发现,他想不起任何跟它有关的记忆了,更别提记起是哪位长辈送他的了。   路西楼觉得这有点渗人,明明是大夏天,他却后背发凉。   他取下手链,数数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滑动菩提,脑中不停回放昨晚的那个梦,想要从中找到更多的信息。   路西楼不认他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梦,既然梦到了,就一定有它的含义。   何况这个梦一点都不普通。   “阿凌你怎么了?”霍青川瞥到路西楼的小动作,停下手头的动作,侧头看着他问,“看着好像很心不在焉。”   路西楼下意识想否认,莫名不想让霍青川知道这么多。   路西楼这样想也这么做了,他提提嘴角扯出一抹笑,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没事啊。”   路西楼喜欢和霍青川呆在一起,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霍青川有分寸感、懂进退,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不会叫人难堪。路西楼以为霍青川这次也会如此,哪怕他已经看出他不对劲,却还会体贴地不多问。   然而霍青川却让路西楼意外了,他并没像路西楼想象的那样中止话题,而是继续往下道,“阿凌在说谎。”   路西楼几乎要维持不住笑。   “平时阿凌工作效率高,但今天上午都快结束了,阿凌还没整理好资料。”霍青川强调说,“而且阿凌老低头看手。”   尤靖今天没来找路西楼,路西楼心情不好,也没主动找他,所以一时没什么事做,沙鸥便私聊了他,让路西楼和霍青川帮忙整理资料。   霍青川说的话句句在理,路西楼想反驳都不能理直气壮。   “你说的对,我今天确实老走神。”心里纠结半天后,路西楼无奈地叹了叹气,最终选择妥协,承认了霍青川的话。   霍青川将键盘推开,温柔地笑笑问,“阿凌愿意跟我说说吗?”   路西楼觉得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况且他都被梦折磨半天了,再不跟人说说,路西楼都要怀疑他快疯了。   “当然能说啊。”   路西楼把菩提手串递给霍青川,让他拿起来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早在认识之初,霍青川就问过手链的事,不过那时路西楼说的不对,霍青川也没多问,这个话题便不了了之了。   “好看。”霍青川笑道,“你说它是你的幸运神。”   路西楼身体后仰,靠着椅背附和了霍青川的话,“它确实是我的守护神。”   “所以手链有什么不对吗?”霍青川把玩着手链问。   “它没问题,有问题的大概是...我。”路西楼苦笑着说,“印象里手链是家里长辈送我的,可我现在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手链就像凭空出现似的。”   霍青川把玩手链的手一顿,好像被路西楼说的话给震惊到了,“可能那时候阿凌太小,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   “有这种可能。”路西楼道,“但这条手链对我意义非同寻常,我肯定会弄清它的来源的,也就是说就算我不记得了,我也会去问爸妈的。”   路西楼看着霍青川,声音微沉,“现在的问题是,我连这段记忆都没有。”   梦中的那个人很玄乎,最开始路西楼梦到他,并没将他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开始频繁梦到对方,且每次梦境鲜少重复,路西楼才有意识将梦记住,然后惊讶地发现,这些梦与其说是梦,更像一段真实的记忆。   不管是那个人,还是梦中的事,好像都是真实存在的。   霍青川没有说话,路西楼觑了他一眼,见他正盯着手链看,以为霍青川被他说的话吓到了,当即呵呵笑了起来。   “不过我就是随口一说,游秋你不要当真,也别被我......”路西楼想要缓和气氛,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霍青川打断,“阿凌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   路西楼没急着回答,而是静静看着霍青川,见他神情不似作假,才再开口,“因为我梦到我要找的那个人了,梦里他也送了我一条菩提手链。”   路西楼不欲多说他要找的人,说完这话就想转移话题,但不等他开口,霍青川忽然语气激动道,“阿凌记起来了?”   “我记起什么?”路西楼莫名其妙,不懂霍青川话的意思。   霍青川大概也意识到他说错话了,抱歉地笑了笑,先说了句对不起,“是我糊涂,问错话了。”   路西楼摆手表示不在意,“我就是觉得这个梦不对劲,但又一直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梦到这个,所以工作时老走神。”   路西楼叹息,“先就这样吧,该知道的事早晚会知道,要不然我再着急也没用。”   路西楼说完就想将这事往旁边放放,先将工作做完再说别的。   然而霍青川却没给路西楼忙工作的机会,在他说完话后,再次将话题拉回去,问的问题还奇奇怪怪的,“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路西楼起初没反应过来霍青川话的意思,见霍青川一脸认真地等着他回答,路西楼才明白霍青川话里的他,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路西楼觉得霍青川今天也很不对劲,竟然一再打破他对他的认知,还会问这些没营养的问题。   不过霍青川问了,路西楼也不好装傻,何况跟霍青川说说这个人,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放松。   让路西楼感到烦恼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像霍青川要找的人就是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人,路西楼想要找的这个人,尽管两人已经打交道多年了,可路西楼还不确定世界上是否真有他。   自然提不上跟他相处了,路西楼又如何形容他?   路西楼回忆这些年做的梦,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但等路西楼翻遍记忆,他脑中首先浮现的,却不是某个短语,而是一句话。   一句足以让路西楼诧异的话。   路西楼心中大异,吃惊地看着霍青川,被脑中浮现的话吓到了。   “阿凌怎么是这种表情?”霍青川伸手在路西楼眼前晃。   路西楼回过神,迎上霍青川投来的认真视线,笑了笑道,“就是觉得很惊讶。”   “嗯?”   “你问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形容不上来,但你要问我对他的感受,我就知道该怎么回答。”   霍青川顺着路西楼的话往下道,“那阿凌对他什么感觉?”   路西楼拿回菩提手链,边往手上戴边说,“他对我很好,我应该很喜欢他。”   无论做过的那些梦真实性如何,路西楼觉得人的性格变化不可能太大,而他本人并不喜欢与人太亲近,也不习惯依赖别人,梦里的他却能在另一个人面前任性耍赖,那只能说明那个人很特别。   换而言之,梦里的他肯定已经将那个人划入了自己的地盘,才能如此随性。   路西楼胡思乱想了半天,才发现霍青川在他说完话后竟然陷入了沉默,这让路西楼觉得奇怪。   他上下扫了霍青川一圈,没掩饰自己的好奇,“游秋你在想什么?还想的这么认真。”   路西楼心中浮现几个可能,但都跟霍青川给出的回答不相符,不过他能猜到霍青川在想的事就奇了怪了。   路西楼哪里猜得到霍青川也在想那个要找的人。   “我也在想我想找的人。”霍青川扯扯嘴角,语气忽然变的很温柔,眼底盈满的笑意,更是快将路西楼溺毙。   路西楼不太受得了霍青川这样的眼神,没忍住打了个寒战,不过路西楼很快便整理好表情,没让霍青川看出他的不对。   “那她怎么样啊?”路西楼学霍青川那样问。   路西楼还以为霍青川跟他一样,得想半天才能回答。但霍青川并没这样,路西楼感觉他话才说完,霍青川就开口了,“一开始有点烦人,还老跟我作对,后来熟悉了他就好很多了。”   说这些的霍青川很温柔,路西楼听了不住跟着笑,“那还挺好。”   霍青川这下倒沉默了,过了十几秒才再答,“是啊,一开始多好啊。”   路西楼听出霍青川话里的转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后来不好吗?”   “一点都不好。”霍青川道,“甚至可以说糟糕。”   闻言路西楼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正要为自己的举措道歉时,霍青川又说话了,“后来我做错了事, 他离开了我,我找不到他,就只能来异部了。”   路西楼不会安慰人,但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沉默,所以路西楼伸手拍霍青川肩膀,笑着开解他道,“异部这么厉害,肯定能帮你找到她的。”   “就像我,也一定能找到那个人的。”路西楼咧嘴道。   霍青川嗯了声,附和了路西楼的话,“肯定会的。”   路西楼其实心里没底,可霍青川都这么说了,他总不能泼人冷水吧?   于是路西楼大笑,重复了霍青川说的话,梦带来的烦闷,在这一来一往的聊天中,也逐渐消散,路西楼心情终于变好,又有干劲去忙工作了。   路西楼是行动派,说要工作就立马点开文档开始打字,没再和霍青川闲聊。而霍青川不知道在想什么,没立马去工作,仍保持刚才的坐姿,一动不动地盯着路西楼看。   路西楼当然知道霍青川在看他,不过他现在心情好,并没有跟霍青川计较这个,甚至还故意翘着嘴角笑,想要晃花霍青川的眼。   霍青川果然被逗笑,路西楼也没忍住,哈哈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点事,请假一天 第39章   上次联系后,尤靖跟胡依邻就跟人间蒸发似的,没再来找过路西楼。   路西楼倒是想主动联系他们,好问问进度,却又担心冒然联系会影响他们执行任务,思来想去还是没发消息,每天除了到办公室打卡,剩下的时间全跟霍青川在蹲点。   期间两人又去找了陈枫一次,但陈枫像他说的那样,一口咬定他什么都不知道,拒绝跟他们见面,甚至还放言说他们再上门,他就打电话报警告他们扰民。   至此,路西楼只能放弃,转而在烤鱼店和合旗街两个地方来回转。   然而李秀竹常去的地方不止这两处,可他们精力有限,没办法多处兼顾,部门又没多的人,路西楼不免担心会漏了重点。   “阿凌不用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霍青川跟有读心术似的,路西楼刚这样想完,他就出声安慰。   “你好厉害,感觉我都要被你看穿了。”路西楼惯例先夸了夸霍青川,才将话题扯到正事上,“游秋做什么了?”   霍青川没急着回答,而是好奇发问,“被我看穿了?”   “对啊。”路西楼笑道,“好几次我心里刚这样想,你下一秒就说到了,要不是知道不可能,我都要怀疑你会读心术了。”   为了突显惊讶,路西楼故意表现的很夸张,霍青川果然被逗笑,“我不会读心术。”   “你当然要不会,你要是会的话,我在你面前就没秘密了,那样未免太可怕了。”路西楼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霍青川轻笑着没接话。   “不对,我们不是在说李秀竹吗?怎么还越扯越远了?”路西楼瞪霍青川,说他故意转移话题。   霍青川也不反驳,被瞪了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我托人守着了。”   路西楼反应了几秒才懂霍青川这话的意思,“谁在守?”   “附近的居民。”霍青川道,“只要李秀竹出现,他们就会告诉我。”   精力不够的事霍青川早就想到了,但那时路西楼的注意力都扑在陈枫身上,霍青川便没跟他商量,拿钱让人替他办事。   路西楼给霍青川比大拇指,“游秋你好厉害。”   霍青川笑着接受了路西楼的夸奖,“不过人是找了,这些天却没消息,李秀竹大概还没......”   霍青川话没说完,他放在车前平台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路西楼凑过去看,发现是条未读短信。   这年头很少有人用短信联系,路西楼看完后便跟霍青川说了,“骚扰短信?”   “不知道。”霍青川说了密码,让路西楼代看。   路西楼没推拒,拿起手机开始解锁,同时笑着说,“你说过密码的。”   霍青川一愣,“是吗?”   “最开始出外勤,你让我拿你手机连蓝牙,那时你就说了密码。”路西楼说出当时的想法,打趣自己道,“换做是我,我肯定不敢随意把手机给别人。”   路西楼语气随意,解锁的动作更随意,压根没讲短信放在心上,笃定刚刚又是一条没有意义的骚扰短信。   也正因如此,当路西楼点进短信页面,看清短信的全部内容,他才会没出息地靠出声,“李秀竹有消息了!”   霍青川坐直,凑到路西楼身边,“在哪儿?”   “有人给你发消息,说李秀竹早上回家了。”路西楼想了一下说,“回合旗街了?”   临江路的房子李秀竹卖了,她又跟陈枫闹掰了,不可能再和陈枫住,如今能被李秀竹称之为家的,只有合旗街那了。   “是不是过去看看就知道了。”霍青川下定结论说。   路西楼赞同了霍青川的提议,“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两人进了小区就往李老夫人的住处赶,结果他们还没到楼上,先收到了前几天没消息的尤靖发来的消息。   路西楼低头看手机,霍青川帮忙按了电梯,两人走进电梯里。   “尤靖?”霍青川问。   “对。”路西楼说,“他们这几天一直在李秀竹跟前刷存在感,试图和她建立联系。”   “那成功了吗?”   “算是吧。”路西楼道,“李秀竹没什么防备心,尤靖顺着她的话多聊了几句,她就什么都说了,还想拉着尤靖入伙。”   说到这里路西楼笑了一下,听起来像是在嘲讽李秀竹的天真,“她一开始说的话倒是有几分真,起初确实是在投资,也赚了不少,”   霍青川惊讶道,“她这也说了?”   “给尤靖看了收益,不过不保真。”电梯上升的很快,眼见就要到李老夫人住的楼层,路西楼加快语速,“而且据尤靖说,陈枫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上次两人去找陈枫,看陈枫那种表现,仿佛被李秀竹蒙在鼓里,对李秀竹做的那些事一点都不知道。但从尤靖这几天的试探来看,陈枫绝对没有他说的单纯,就算不知道李秀竹在做什么,也一定有所感知。   如果尤靖说的是真的,那陈枫一开始就在骗人。   路西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霍青川也没出声,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走出电梯,边走边看门牌号,路西楼同时在心里构思等会敲门了该说什么。然而等他们走到李老夫人家门口,才发现他压根不用思考该如何开口,因为李家门打开。   路西楼站在门口,还能听见屋里传来的争执声。   “陈枫?”路西楼压低声音问霍青川。   霍青川点头,“听着像。”   “他来这干什么?”路西楼猜测,“难不成老夫人生病了?”   “可能是。”   站在门口不可能知道屋里发生的事,但他们也不好冒然进屋,所以路西楼伸手敲门,做足了礼数,“我进来了?”   突然出现的声响让屋里的人哑火,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十几秒后,好些日子不见的李秀竹出现在路西楼视线。   李秀竹没想到会是异部的人,眼睛瞪得老大,吃惊道,“怎么是你?”   “您委托我们的事出了点意外,我们需要找你聊聊。”路西楼无视李秀竹的惊讶,微笑着说。   李秀竹当初去异部就目的不纯,如今被异部的人找上门,不多说也知道他们想问什么。如果是之前,李秀竹还有心思和他们周旋,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步,她还哪来的精力陪他们玩?   “那个委托啊!”李秀竹眼珠转动,扬起笑道,“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委托了,要不然你们还是撤了吧?作为赔偿,我会多支付一笔钱的。”   李秀竹来异部为的是求李母身体健康,如今尤靖和胡依邻还没完成委托,李秀竹就叫了停,是李母身体已然康健?还是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了?   路西楼不喜欢做半途而废的事,何况尤靖他们还在那边,委托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停。   路西楼稍作沉思,然后学李秀竹那样笑了起来,想要劝劝她。   但不等路西楼开口,李秀竹身后忽然传来陈枫气急败坏的声音,“李秀竹欠了一屁股债,难道你还想替她收拾一辈子的烂摊子吗?”   路西楼跟霍青川对视,好奇发生了什么。   原本还笑着的李秀竹,在听到陈枫这句话后脸色大变,“陈枫,你给我闭嘴。”   李秀竹皱着眉,满脸怒火地转身往卧室走。   路西楼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又有点犹豫,觉得这样做不太好,毕竟这是他们家的私事,他作为外人,不应该参与。   “跟上去。”路西楼还在纠结,耳边便响起霍青川的声音。   路西楼一愣,看着霍青川笑了,下定决心说,“走。”   陈枫声音那么大,路西楼听了还以为李老夫人在跟他吵架,可等他跟着李秀竹走到卧室,才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李老夫人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根本不是能跟陈枫吵架的样子。   陈枫阴沉着脸站在床边,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不耐烦的转过身,见是李秀竹回来了,本就不好的脸色又黑了几分,“谁在敲门?”   不等李秀竹回答,陈枫便自己越过李秀竹往她身后看,在看到门口站着的路西楼和霍青川后,压在心里的火再也控制不住,蹭蹭冒了出来,“怎么又是你们?”   陈枫怒气冲冲地朝门口走,想要将狗皮膏药似的两人赶出去,路西楼见此,想到陈枫曾说过的话,担心他真会做出格的事,便着急想要解释。   只是路西楼话还没说出口,又像上次那般,被霍青川伸手护在了身后,霍青川动作之急,仿佛陈枫是洪水猛兽,他动作稍微慢一点,路西楼就会负伤。   明明已经过了好些天,此时陈枫再看到霍青川,还能想起那天的恐惧。   陈枫猛地顿住,没再敢往前。   李秀竹不知道其中的事,看陈枫要找人麻烦,担心自己找异部的事露馅,忙厉声呵斥住陈枫,“他们找我有事,你客气一点。”   早上天还没亮时,李秀竹一个电话打过来,说老夫人快不行了,让陈枫快点赶过去。那会陈枫还没醒,听到李秀竹这样说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李秀竹发疯炸他,哦了声就挂了电话。   结果李秀竹锲而不舍,陈枫挂了她就重打,陈枫不厌其烦,接了电话跟李秀竹大吵一架。   李秀竹这暴脾气竟然没呛嘴,陈枫感觉到了不对劲,不等李秀竹催,就换上衣服出了门,急忙开车去了合旗街。   陈枫真以为老夫人不行了,等他气喘吁吁的推门进屋,才发现他又被李秀竹骗了。老夫人好好的躺在床上,根本没不行,倒是站在一边的李秀竹看起来很不好。   想起李秀竹这些日子的经历,陈枫没忍住笑了,故意往人心上戳刀子,“钱还清了?”   “用不着你操心。”李秀竹面无表情地睨了陈枫一眼,在他以为李秀竹要骂他没良心时,李秀竹却收回视线,看着李老夫人说,“人到齐了,你可以说钱该怎么分了。”   也是这会儿,陈枫才明白李秀竹喊他过来,并非是老夫人身体不行,想要见外孙,而是李秀竹眼馋李老夫人的钱,让他过来分钱的。   【作者有话说】   家里人明天手术,这几天可能更新不稳定,抱歉呜呜 第40章   李秀竹最近过得不太好,先是因为欠了钱还不上,而不得不外出躲债,好不容易讨债的人宽限了她还钱的时间,李母这边也有了要分钱的架势,陈枫又疯了一样跟她吵架,异部的人还找上门来,李秀竹心情已经可以用糟糕来形容了。   见陈枫不说话,李秀竹没了耐心,当他憋着坏水要找麻烦,再说话时语气已经算不上好了,“他俩我们可以先不管,但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说说。”   陈枫本来还在偷看霍青川,好奇一个这么年轻的人,到底为什么会给他那么重的压迫感,毕竟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又怎么会轻易被威慑住。   陈枫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冷不丁听到李秀竹这样说,哪还顾得上别的,脾气瞬间炸了,“我说错了吗?钱给你不就是白给?”   李秀竹愤怒地打断道,“你外婆除了是你外婆,还先是我妈。”   “那你有尽到做女儿的责任吗?外婆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拜谁所赐啊?”陈枫也来了火,对着李秀竹吼,“舅舅、小姑心量大,不愿意要这份钱,可我心眼小,李秀竹你别想全拿到。”   听到陈枫提起弟、妹,李秀竹冷笑起来,“他们不要不是他们心量大,那是他们不好意思要。”   “他们能有今天,是托的谁的福?还不是我!”不知想到了什么,李秀竹语气嘲讽,“以前我混的好,他们端的一副姐弟情深的样子,如今我落魄了,别说借钱了,连我电话都不肯接了。”   陈枫呵呵笑,“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心里清楚。”   李秀竹表情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转过身去看闭着眼躺在床上的李母,“妈你答应过我的,等你过世了,存款要留七分给我。”   “痴心妄想。”陈枫打断李秀竹说,“你三我七,多的一分没有。”   像是知道李秀竹要说什么似的,陈枫说完这句话又紧接着道,“外婆这一年身体不好,都是我在照顾,理应给我多一些。”   “照顾是你在照顾,我没买东西吗?”李秀竹跺跺脚,指着地说,“还有这房子,当初差了几万块,又是谁补上的?”   这钱确实是李秀竹掏的,陈枫被堵的哑口无言,睁大眼瞪李秀竹,却说不出话来。   李秀竹这才满意,又继续去看李母,和她说起了其他,“妈你放心,钱我不白拿你的,等你过世了,我就带你回老家,我们风光大办。”   闻言陈枫不住冷笑,“你要真能做到这样,就不会沦落到今天了。”   看陈枫那样,路西楼本来想走的,但听李秀竹说可以不管他们,他才留了下来。   通过这些天打的交道,路西楼早就认识到陈枫跟李秀竹关系不好,也意料到两人碰面会吵架。只是任路西楼怎么想,他都猜不到陈枫和李秀竹关系已经恶劣到这一步了。   而更让路西楼觉得震惊的,是李老夫人还躺在床上,陈枫、李秀竹却能面色如常的讨论起后事了。   路西楼找不出确切的词来形容他的心情。   路西楼侧头,好奇霍青川的表情,但让路西楼失望的是,霍青川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他没在这儿,并不知道陈枫和李秀竹说的话、做的事有多让人生气。   “怎么了?”或许是路西楼视线太直,没几秒霍青川便转过头,扬起笑小声地问。   路西楼下意识摇头,“没事。”   有事现在也不方便说,何况路西楼只是惊讶霍青川遇到这种事都能面不改色。   他们来合旗街是为了找李秀竹对接的,而不是站在这儿看她和儿子吵架的,路西楼转转眼珠,打算想办法叫停李秀竹和陈枫,毕竟老人家身体不好需要休息,他们吵个不停,实在不利于老人养病。   想到刚才进屋时李母惨白的脸色,路西楼条件反射地去看李母,怕她被吵的不舒服。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先靠着枕头闭眼躺好的李母,这下头歪到一边,脸色白的像纸。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到路西楼脑海,他无视掉为钱吵的面目狰狞的陈枫和李秀竹,大声喊了句游秋,着急道,“快打120,人晕了。”   路西楼跑到床边,想伸手扶起李母,又怕他手法不对,反而影响了李母。   吵红了眼的陈枫在听到路西楼的话后,瞬间哑了火,撇下李秀竹走到床边挤走路西楼,担忧地握住李母的手,不停地喊外婆。李秀竹不甘示弱,也走到床边喊妈,眼里堆满了泪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两人谁也没想起要打救护车,只有霍青川拿着手机走到门外。   -   医院充满了悲伤和离别,路西楼从小就讨厌来医院,可现在没办法,哪怕不喜欢,路西楼也必须留下。   路西楼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眼还亮着灯的抢救室,悬着的心没落下去。   合旗街附近就有医院,霍青川打了120没多久,救护车就到了小区。彼时陈枫跟李秀竹都红着眼,小跑跟在医生身后,拜托他们救立马,表情之真,都快让路西楼怀疑刚才发生的事是假的。   医院离小区不远,路西楼和霍青川没回异部,开车跟着救护车来了医院,又去了抢救室外。   十几分钟前还吵的脸红脖子粗的陈枫、李秀竹,这时像换了个人,放下了争执,一站一坐,皆神色凝重地看着抢救室。   路西楼是想问李秀竹事的,但这时哪适合问话,所以路西楼坐在稍远一点的座椅上,没有过去讨嫌,打算等李母脱离危险再找李秀竹。   “饿了吗?”路西楼刚收回视线,就听到霍青川问他。   路西楼嘴角一弯,浅浅笑了下,“还成,你饿了?”   霍青川摇头,“怕你饿。”   “我还成。”路西楼叹了口气,“这边还不知道要多久,游秋你要饿了就说,我们吃完饭再回来。”   霍青川建议道,“不一定要等在这儿。”   霍青川说的在理,路西楼也觉得可以,只是一来一回要花不少时间,那样要是李秀竹走了,他都找不到人。   路西楼想说不,却在看到霍青川的脸色时卡了壳。   先前陈枫和李秀竹吵成那样,霍青川都能做到面不改色,路西楼还以为没有能让霍青川变脸色的事,哪知这才过了多久,他就见到了脸色不佳的霍青川。   路西楼咽下到嘴边的话,转而担忧地问,“不舒服?”   霍青川脸色偏差,眉还皱着,仿佛刚大病一场,下一秒就会晕倒。   路西楼如实道,“你看起来不太好。”   原本还想否认的霍青川,在听到路西楼这句话后顿了片刻,终究是顺应了内心,点头承认了,“是有点不舒服。”   路西楼早有猜测,听到霍青川承认了,他更担心了,“我陪你去......”   路西楼想说陪他去看看,但他话没说完就被霍青川打断,“不用去,我这是老毛病。”   “嗯?”霍青川年纪轻轻的,怎么还有老毛病。   “创伤后应激障碍,应该是叫这个吧?”霍青川说,“刚才看到李母晕倒,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一时有点难受。”   路西楼知道霍青川说的这个,问题是要有这个,那就得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所以在再接触到时,才会产生应激。   霍青川说他是看到李母才这样的,那就是说霍青川以前经历过至亲之人的离世?   路西楼知道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他有些后悔,想要就此止住,又不想被霍青川当成他是故意避开的,因为这样显得更尴尬。   路西楼犹豫着没说话,在纠结该说什么。   “不问是谁吗?”路西楼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霍青川先主动问他了。   路西楼傻傻地接话,“可以问吗?”   霍青川扬起笑,“你问可以。”   路西楼跟着笑笑,试图缓和气氛,顺着霍青川的话道,“那这人是谁啊?”   “我要找的人。”霍青川表情平淡,说话的语气也淡淡的,但路西楼听了却一点都不平静,“他死在了我面前。”   【作者有话说】   这本我也快写完啦~ 第41章   死亡是个沉重的话题,任何语言在这面前都显得惨白无用。   路西楼嘴张了又合,想说些话安慰霍青川,但话到嘴边,他又觉得安慰没用,说不定还是在霍青川伤口上撒盐。   路西楼住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很意外?”   “有点。”听到霍青川问他,路西楼从自己的思绪回神,如实道,“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霍青川脸色又恢复正常了,看不出他才口出惊人,“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的,路西楼并不懂霍青川为什么要这样说,但看霍青川没有抵触的意思,路西楼犹豫几秒,还是开口问了,“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问是问了,路西楼却心里没底,怕霍青川其实是介意的,只是没表现出来,因而话一说完,他又紧忙补充道,“不方便说可以不说的。”   “没事,可以说的。”或许是看路西楼太紧张了,霍青川说这话时嘴角还往上扬了扬,扯出一抹淡笑。   路西楼轻应道,“那就好。”   霍青川说可以说,讲完却没立马开口,相反抬眸看了眼还亮着灯的抢救室,眼神深邃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路西楼顺着霍青川看的方向看去,见他在看抢救室灯牌,虽然心中好奇,却没有开口催促。   能让霍青川念念不忘,甚至还愿意赌上被遗忘的风险来异部求助,路西楼忍不住想那是一个多优秀的人,才会让霍青川惦念至此。   只是路西楼想着想着,一个老问题又浮上他心头。   霍青川跟他一届,六月刚大学毕业,年龄不过二十郎当,人生阅历再丰富,也不至于会有如此深刻的经历吧?   路西楼想不明白,也不敢问。   “明明有很多话可以说的,但真被问起来,我一时还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路西楼还在胡思乱想,霍青川却突然开口了。   路西楼下意识回,“从哪说都行。”   霍青川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看着路西楼,而路西楼被他这样看着,心不由有点发毛,感觉自己说错话了。   可霍青川什么都没说,路西楼又不好意思自己问,怕说错话就算了,还上赶着讨人嫌,这就很没眼见力了。   好在沉默没蔓延太久,霍青川就再开口了,“哪都不好说。”   霍青川说的太绝,路西楼语噎,接不下话了。   路西楼喊了声游秋,语气无奈道,“你这让我怎么接话?”   霍青川像是被路西楼逗笑,低低地笑了起来,但没过多久,霍青川嘴角又落了下去,眼里的笑意也淡了,“因为我做了件错事。”   路西楼听霍青川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霍青川上次只是随口一提,并没多做解释,路西楼更没好意思多问,怕惹他不开心。   而现在霍青川再次提到了这事儿,两人又正好在聊相关,路西楼便不打算再沉默,他想要问下去,“错事?”   “对。”霍青川垂眸道,“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肯定不会选择回去。”   听到霍青川说时间重来,路西楼瞬间想到异部的特殊能力,“所以游秋的愿望是回到过去,阻止当时的自己?”   既然后悔那时做的选择,人生也因为这个选择而大变样,霍青川要想愿望成真,那只有这一条路了。   但让路西楼意外的是:霍青川回答的很底气不足。   “我想要这样,不过我不确定这么做是不是对的。”霍青川道,“或许对他来说,不仅不想见我,还很恨我。”   路西楼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可光听霍青川说的这些话,他心里就不太舒服了,“游秋,我觉得这事不该你这样想。”   霍青川疑惑地看着路西楼。   “有什么事应该亲自去问,而不是自己揣摩,这样容易带来误会、矛盾,很不值当。”这话说的让路西楼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将话说了下去,“如果我是她,比起你替我决定,我肯定希望你来问我。”   路西楼很讨厌有话不说的人,哪怕对方的出发点是好的,路西楼也很讨厌这样。他觉得只要事关自己,那他就有知情权,纵使情况不好,比起被瞒着,路西楼更愿意被告知。   不过这是他的想法,未必别人也这样觉得,所以路西楼说完就侧过头去看别的地方,担心对上霍青川不赞同的眼神,那样他会觉得很尴尬。   空气变安静了,路西楼受不了这沉默,扭过头没几秒就又扭了回去,想随便说点什么打破沉默。   但不等路西楼开口,原先不说话的霍青川却笑了,“你说的对。”   路西楼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什么?”   “等我找到他,我会亲自问他的。”霍青川看着路西楼说道。   路西楼这才知道霍青川话是什么意思,他跟着笑了,“我想她肯定会很开心再见到你,并乐意回答你的问题的。”   话说归说,路西楼心里还有点打鼓,毕竟像他跟霍青川这种要求,实在太超出能力范围了,路西楼有点儿担心异部办不到。   回溯时间是很厉害,可霍青川要找的人已经离世,他要找的还不是现实生活中的人,异部还能做到吗?   路西楼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答案。   保留悬念还有盼头,做什么都有干劲,比知道一切要好。   霍青川翘着嘴角笑了,看路西楼的眼神很温柔,语气也轻柔,“承你吉言了。”   -   李母还没出抢救室,陈枫便接了个电话先走了,走之前跟李秀竹说了几句话,又差点吵起来。   好在他还记得这是在医院,强忍住没呛回去,说完该说的就转身走了。但在路过路西楼二人时,陈枫故意放慢了步子,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们一眼。   不过陈枫什么都没说。   陈枫一走,李秀竹没再站着,朝他们这边走来。   “让你们看笑话了。”提到刚才的事,李秀竹面露耻色,不住地道歉,“我和他有些龃龉,关系不太亲近,才闹成这样的。”   路西楼很配合地笑了笑,没戳穿李秀竹的谎话。   “上次去找你们是希望你们能让家母好受一些,但我妈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也看到了,”李秀竹垂眸,做出一副伤心至极的样子,“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毕竟生老病死是正常的,我不该违背自然规律。”   李秀竹这些话让路西楼觉得刺耳,“委托已经开始了,不能中途喊停。”   路西楼还想跟李秀竹说说道理,结果他这句话刚说完,李秀竹就变了脸色,“不能喊停?”   “我买到不满意的东西还能退货,区区一个求助我还不能叫停?”李秀竹脸黑了下来,怒视着路西楼,“我也不和你们兜圈子了,委托我是不需要了,还请你们暂停。”   像是猜到了路西楼要说什么,李秀竹先发制人,“若是你们拒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秀竹这是在耍横,路西楼听了心里也生火,觉得她蛮不讲理。路西楼想要辩驳,可李秀竹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话也越说越难听,“钱我可以给你,你们想让我多支付一点也没问题,而委托是必须停下了。”   路西楼并不知道委托能不能暂停,但一想到这些天他们为了李秀竹付出的时间、精力,路西楼便忍不住生气。   路西楼嘴角沉了下来,看着李秀竹想要说话,不过路西楼没能如愿。   “李女士,注意事项第一天我们就说清楚了,责任书您也签了,现在来跟我们说要中断委托,我想这怕是不行。”路西楼又被霍青川拉住了手,被护在了身后,“再说我想以李女士您现在的情况,应该也支付不起更多的酬款吧?”   霍青川话说的礼貌,却不容置喙,李秀竹欺软怕硬,面对路西楼时咄咄逼人,一对上霍青川,却话都不敢多说了。   “如果酬金都支付不起的话,那违约金您大概也不能支付。”看着被戳穿实际情况而脸色难看的李秀竹,霍青川皮笑肉不笑,“既然如此,我想李女士还是等委托结束,说不定委托成功,老夫人的身体也能好转呢。”   李秀竹不想继续委托,除了觉得异部没用外,更多的还是她需要钱。她工作这么多年,攒下的钱基本都挥霍出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这次催债的好心放过了她,又给了她一段周转时间,只要她能在约定时间内还了钱,就稍微给她降一点利息,这样她就又有钱去赌了。   李秀竹不信她的运气这么差,已经输了这么多次,难不成还能再输?只要有了本钱,她就能够回本,到时这点钱还算什么?   李秀竹想的好,却忘了陈枫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李林峰跟李雪梅不跟她抢遗产,陈枫可就不一定了。而且李母并不偏心她,李秀竹想要分到大头,没有那么容易。   李秀竹等着李母的遗产做救命钱,又怎么可能让别人坏她好事?所以哪怕霍青川给她的感觉是不好惹,李秀竹都没就此停下。   她必须拿到李母手上的钱。   “我妈年龄大了,现在这样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还不如......”李秀竹微笑着说,但话才说一半,就被路西楼打断,“那是你亲妈。”   如果是这之前路西楼还能自我麻痹说李秀竹是真关心李母,那在她说了这些话后,路西楼没法再说服自己了:李母怎么样李秀竹根本不关心,她看中的是钱。   或许李秀竹一开始来异部,委托他们让李母好受一点,为的也是李母身上的钱。   被打断说话让李秀竹心生不满,她压下心头的烦躁,尽可能冷静地和路西楼说道理,希望他能懂她的选择。   不过这次李秀竹又没能如愿,因为她都没来得及开口,霍青川就又出声了,“委托是不可能撤销的,李女士若是想要违约,异部的法务部门会跟您对接的,希望李女士能够保持电话畅通。”   说完霍青川顿了顿,再次强调道,“我们说到做到。”   李秀竹脸彻底变阴沉。 第42章   医院禁止大声喧哗,但路西楼看李秀竹脸色,有点担心她会像先前在屋里那样,直接和霍青川吵起来。   幸运的是,路西楼的担忧没有发生。   一直亮着灯的抢救室忽然开了门,戴着口罩的护士走了出来,扬高声音喊了句,“家属在哪?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李秀竹听到了护士的话,她却没立马过去,还阴沉着脸在看霍青川,仿佛霍青川做了万恶不赦的事似的。   护士没等到应话,只得再提高声音,重复了刚说过的话。   李秀竹这才收回视线,“在这。”   看着往护士那走的李秀竹,路西楼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侧头看霍青川,无奈地叹了口气,“接下来去哪?”   李母刚脱离危险,需要的是清净跟休息,他们自然不能再上门打扰。而且李秀竹现在肯定不想见他们,他俩就算去了也是吃闭门羹。   路西楼说的这些霍青川心里都懂,所以霍青川没打算再在医院带着,“先去吃饭,明天再来医院看李老夫人。”   先前老夫人没脱离危险,路西楼都不觉得饿,这会儿老夫人没事了,压在他肩上的石头被搬开,路西楼浑身一轻,后知后觉的感到饿了。   “好。”路西楼怒道,“我要吃两碗饭!”   霍青川没有刚才跟李秀竹对峙时的强势,整个人像是被加了温柔buff,说话的声音都带了笑,“三碗也行。”   路西楼按了电梯,闻言失笑道,“那不得撑死。”   “可以散步,不着急回异部。”   听霍青川说到异部,路西楼又想起他刚说的话,等走进电梯,不由好奇追问道,“委托还有违约之说?”   他们运气好,这趟电梯没有别的人,所以并不需要刻意压低声音说话。   “当然有。”霍青川解释说,“回溯时间到底是逆天之举,虽然异部能够自由来返,但其实暗藏危险,谁也不能保证会万无一失。”   路西楼听出霍青川话里有话,“出过事?”   “以前有人找上门,想要知道因意外去世的家人的遗愿,这本来是一个很简单的委托,只要委托人提供的资料真实可靠,用不了几天委托就能完成。”霍青川道,“结果等我们的人过去了,委托人却突然反悔了。”   电梯到达一楼,两人走出电梯,边往外走边继续聊。   路西楼发问,“然后呢?”   “那个时候异部的委托还没这么完善,他要真反悔,坦诚说出来就可以了,这样大不了我们让任务者回来。”说到这里,霍青川少有的冷笑了,“可他选择不说,还故意说一些虚假信息误导我们,最后害的任务者差点死在过去。”   “过去的事会影响现在?”路西楼大惊。   霍青川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路西楼倒吸一口气,没有回话。   “那两个任务者虽然侥幸活了下来,身体却大不如前,其中一个还落了残疾,事后异部赔了一大笔钱,他们也没再回来上班。”   健康的身体是再多钱都换不来的,路西楼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光代入一下他就觉得窒息,“所以之后异部就重视起违约的事了?”   霍青川嗯了声,“但来异部的人其实违约的很少,毕竟走到找异部这一步,都是被逼无奈,实在没别的办法的人,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又哪里舍得放弃?”   路西楼懂霍青川说的话,至少他是舍不得放弃的。   “明明我们是差不多时间进来的,为什么游秋你比我多知道这么多?”路西楼如实道,“刚才听到你那么说,我还以为你故意吓唬李秀竹的,哪能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   霍青川失笑,“我比你早入职,那阵子因为没搭档,每天也没什么事,就只能看看资料了。”   “那也很厉害,”路西楼坦诚说,“换成是我,我就算是发呆,也不会去了解这些的。”   “两个人里有一个人知道就够了,剩下的那个不需要了解这些。”霍青川提醒路西楼系安全带。   路西楼咧嘴笑,“游秋你真好。”   “这就叫好了?”霍青川笑着反问。   路西楼系好安全带,故作惊讶道,“难不成还能更好?”   “阿凌可以期待一下。”   “好幼稚。”路西楼回想了下两人的对话,没忍住笑了,“我俩好幼稚。”   霍青川趴在方向盘上,噙着笑侧头看路西楼,“幼稚不好吗?”   这当然没问题。   路西楼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面前的霍青川跟他印象里的那个全能学霸不一样,他不免感到惊讶,才有感而发。   但这些话路西楼不能说,所以对于霍青川的疑问,他只能点点头,笑着承认了,“没说不好,这挺好的。”   “好就对了。”霍青川收回视线,发动车子准备走了。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发出响声,路西楼以为是他不小心按到了音量键,便伸手去拿。可等拿出手机,路西楼才发现发出声音的根本不是他的手机,而是异部发的工作机。   尤靖一连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看尤靖这么着急,路西楼神情跟着变严肃,以为尤靖找他有重要事,匆匆扫了眼尤靖发的信息后,就急忙打字回复:【怎么了?】   尤靖秒回:【你们干嘛去了?这么久不在线。】   路西楼简单跟尤靖说了李秀竹的事,尤靖看完后发了一串省略号,路西楼没对尤靖的回复发表看法,扯回正题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自从上次说了要去跟李秀竹周旋后,尤靖就没再找过他,路西楼倒是想找尤靖,又担心他冒然找他会耽误他办事,所以仔细算来,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沟通过了。   不出意外的话,尤靖这几天应该收获不小。   事实证明路西楼猜的不错。   尤靖和胡依邻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泡在了李秀竹的烤鱼店里,加上他们又有路西楼整理好的资料,因而尤靖几乎没费多大劲,就跟李秀竹混熟了:【李秀竹警惕心不高,她看我很需要钱,昨天还问我要不要跟着她干。】   路西楼没想到尤靖效率这么高:【你答应了?】   尤靖:【当然没有,我打算过两天再说,免得被她发现不对劲。】   尤靖:【陈枫我也见到了,他跟李秀竹的关系没那么差。】   尤靖所处的时间,李秀竹还没因为欠钱卖掉临江路的房子,陈枫想做什么事,她甚至能提供资金帮助,所以陈枫跟她关系好也正常。   路西楼跟尤靖说了陈枫和李秀竹吵架的事:【老夫人身体不舒服躺在床上,他们都能站在床边讨论遗产,我看第一方案是进行不下去了。】   最开始他们没接触到陈枫,也不知道李秀竹做的这些事,那会制定的计划是阻止李秀竹跟人做投资,从源头扼杀所有可能,也就避免了后面这些事。   可现在知道李秀竹欠钱不是因为投资,而是赌博成瘾输了,跟家人的关系还很不好,当初他们制定的计划肯定没办法再继续。   尤靖过了几秒才回:【谁说要按照原计划了?】   尤靖的话让路西楼睁大眼,吃惊地打字问:【你要做什么?】   尤靖:【当然是做好事。】   尤靖话说的跳脱,路西楼一时没懂是什么意思,正准备回个问号,一直潜水不说话的胡依邻忽然发言:【我们打算一锅端。】   尤靖:【赌博害人害己,这种不把这个据点端了,难道还要留着它继续害人吗?】   尤靖的反问让路西楼陷入沉默,旁边开车的霍青川余光看到路西楼拿着手机半天不动,疑惑地喊了句阿凌,“看什么看的这么认真?”   熟悉的声音让路西楼回神,他先是下意识笑了笑,随即才说起正事,简单总结了下跟尤靖的聊天,“他们要端了这个团体。”   “这样挺好的啊,阿凌还愣什么?”霍青川道,“李秀竹会有今天,全是因为她赌博欠钱,若是尤靖能够端了这伙人,改变了事情走向,那也就没后面那些事了。”   路西楼赞同霍青川的分析,“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处理。”   霍青川笑笑,“本质上每次完成委托并没有最佳方案,具体要如何解决问题,还得具体事情具体分析,所以尤靖这样做很正常。”   “等以后我们自己去完成委托,肯定也会遇到脱离已掌握的资料的事,到时与其等着同事给我们更新信息,不如自己随机应变。”恰逢红绿灯,霍青川干脆转过来看着路西楼说话。   先前路西楼觉得霍青川和他印象里的不一样,这会儿路西楼又开始觉得霍青川像老师了,尤其刚才说的那番话,真的很像老师在给学生上课。   路西楼想着想着就笑了,霍青川看路西楼笑了,还以为是他哪里说的不对,从而闹了笑话。   “不是。”路西楼忍笑道,“我就是觉得游秋你刚刚那样好像老师。”   霍青川一愣,“我的荣幸。”   霍青川的幽默逗笑路西楼,笑够了后,路西楼发自内心道,“但说真的,我还很期待去完成委托。”   “快了,等尤靖他们回来,下次再有委托,大概就是我们了。”   路西楼道,“不过尤靖这边一时半会回不来吧?”   想到那个要撤销委托的李秀竹,路西楼头又疼了起来。事到如今,一切都明朗起来,李秀竹不是投资失败欠的钱,她欠钱是因为赌博,还因此和家里人闹掰,如今甚至还眼馋李老夫人的存款。   “说不准。”像是知道路西楼在想什么,霍青川说的话又一次给他解惑了,“我们这边跟李秀竹相处对接的不好,尤靖就不一样了,只要他完成委托,那我们进行的怎么样,就不重要了。”   路西楼懂了霍青川的话,“只要尤靖成功,剩下的会自动修复?”   路西楼用了一个很微妙的词,好在霍青川懂他要表达的意思,“对的,就是这样。”   “所以委托重要的是过去那边的人,留下的重点是辅助。”   霍青川笑着点头,“要不然为什么只有过去完成委托的人才能拿到奖励呢?”   霍青川这里说的奖励不是物质奖励,而是异部员工都眼馋的,能让他们早日实现愿望的那种奖励。   路西楼声了身,瘫倒在座椅上,“那就等尤靖的好消息了。”   虽然异部工作轻松,不像他上一份工作,但忙起来也是真的忙,这几天路西楼就跟陀螺似的,转个没停,等这份委托结束,他一定要好好放松放松。   【作者有话说】   看到一本超级好看的小说,刚才吃饭恍惚想起我还没更新,这就来更呜呜 第43章   次日上午,路西楼买了果篮,跟霍青川去医院看李母了。   李母没什么事,从抢救室出来后就转去了普通病房,但看李母那样,路西楼以为李秀竹和陈枫总得有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她,毕竟老人年龄大了,很多事都不方便。   可等路西楼拎着果篮走到病房门口,别说看到有人在照顾李母了,病床前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李母躺在床上,侧着头看窗外,脸上没多余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母听到异响,以为李秀竹回来了,便着急收回视线要转头,可等她看清来人,心头不由趟过一股失落。   只是李母掩藏的很好,没叫别人看出她的不对劲。   李母还努力提了提嘴角,扯出一抹浅笑,声音虚弱地问,“来找秀竹的?”   虽然她昨天一开始躺在床上,后面还不争气晕倒被送进医院抢救,从头到尾都没直接和路西楼他们接触过,但李母却清楚地记得路西楼跟霍青川,知道他俩是来找李秀竹的。   路西楼不意外李母这么说,他只是没想到李母竟然能记得这么清楚,路西楼还以为经过昨天那一遭,李母会脑子乱乱的,而不记得很多事。   “对,我们找她有点事。”路西楼将果篮放到床头,翘着嘴角露出一抹长辈最喜欢的笑来,顺着李母的话往下说,“她不在吗?”   路西楼今天来医院,主要是来看李母的,至于李秀竹,能遇到是好事,遇不到也没关系,因为以李秀竹昨天的态度来看,就算今天他们又碰面了,肯定还是无法好好交谈。   何况该说的霍青川都说了,该了解的他们也都知道了,李秀竹在不在,又是否愿意配合他们,已经不重要了。   但既然李母提起李秀竹,路西楼也不能直接避开,否则他为什么在这儿就没个合理解释了。只是任路西楼怎么想,他都没想到李母会曲解他的话,误以为他和霍青川是来催债的。   “秀竹欠了你们多少钱?”李母眼睛瞬间红了,抓住路西楼的手,声音颤抖地为李秀竹求情,“秀竹是真的没钱了,她这些年的存款全砸进去了,你们再宽恕她一段时间好不好?”   路西楼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被李母吓到了,都忘了抽回手。   还是霍青川反应过,皱着眉圈住路西楼手,将他手从李母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老人最会看眼色,李母见霍青川皱了眉,便以为她的行为惹人不快了,所以哪怕很担心李秀竹,还想为她求求情,李母也不敢再握着路西楼的手了。   “最多半个月,秀竹一定能把钱还给你们。”看路西楼没说话,李母心里生出一股希望,红着眼睛继续道,“这肯定是最后一次了,秀竹绝对不会再骗人,她肯定能把钱还清的。”   李秀竹欠的不是小钱,又借的高利贷,利滚利十分可怕,换作是他,不吃不喝几十年都还不上,遑论没有工作的李秀竹?   路西楼不知道李母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说出这种话。   “昨天什么样,你们都看到了。”李母苦笑起来,“秀竹跟小枫总以为我身上有很多钱,这半年没少为了这笔钱吵架。”   李母说着说着就掉眼泪了,“秀竹是家中长女,比起弟弟妹妹,她是多吃很多苦,林峰和雪梅能有今天,确实是托了秀竹的福。”   路西楼没听过林峰、雪梅,但结合语境,不难猜出他们是谁。   “奶奶,我们不是要要钱的。”李母眼周堆满了皱纹,眼里又含着泪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路西楼不忍多看,更不想多听她说话,忙出声打断道。   李母有些耳背,看到路西楼张了嘴,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啊?”   “我说我们不是来要钱的,我们是来探望你的。”病房没别的病人,路西楼说话的声音就大了点。   这下李母倒是听清楚了,却不敢相信,狐疑地看着路西楼,“真的?”   路西楼点头,“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李母重重地松了口气,但她却没像路西楼以为的那样放松下来,相反眼泪像决了堤的水,怎么都控制不住,没几秒就哭花了脸。   “是我没尽到做娘的责任,才让秀竹走到今天这步,是我害了她。”李母有只手还在挂水,现在哭的停不下来,只能用空着的手擦眼泪。   路西楼看不得人哭,尤其还是老人哭,他抽了几张纸递给李母,笨拙地安慰起李母,“奶奶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李秀竹不是小孩,她有分别是非的能力,她会沦落到今天,全都是自找的。   李母接了路西楼的纸,胡乱擦了两下,眼泪还是没停,“我刚刚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只要再宽限秀竹半个月,她就能把钱还清。”   路西楼知道李母是担心女儿,可李秀竹欠的钱根本不是小数目,她真的能短时间凑齐钱吗?   路西楼不太相信,他觉得他有必要跟李母说清楚。   然而路西楼还没说话,李母就又开口了,而李母这次说的话,直接让路西楼目瞪口呆。   “我身体什么情况我清楚,林峰却老想瞒着我,好像这样就能万事大吉了。”李母抬手抹眼泪,悲哀地笑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病,但我没多久可以活了吧?”   李秀竹最开始去异部时,曾提过李母的病,若是真的是李秀竹说的那样,那李母确实没多少日子了。   路西楼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索性保持了沉默。   好在李母并不需要路西楼搭茬,她说完这句话又紧跟着说,“老家拆迁赔了几十万,这些年我自己也攒了点钱,加起来也快八十万了。“   “小枫和秀竹总为钱吵架,到时留二十万给小枫,剩下的六十万都给秀竹。”或许是能帮助到李秀竹,李母开心地笑了,“等我死了,就让秀竹去把钱还了,这样秀竹就不欠钱了,也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路西楼对这句话一直没有太深的感触,这会儿听到李母这么说,心瞬间像打翻的调料瓶,又苦又涩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路西楼放在床铺上的手握成拳头,竭力控制着才没说出那句这笔钱不够。   路西楼正想着说点什么缓解气氛,肩膀忽然一重,他愣了几秒才想起扭头往后看,一回头就撞进霍青川充满担忧的眼底。   也是这时,路西楼才意识到霍青川一直没说话。   李母并没注意到路西楼和霍青川的眼神交流,还絮絮叨叨说着李秀竹的事,路西楼对上霍青川担忧的视线后,他心情忽然没那么复杂了,选择当个倾听者,安静听李母说话。   -   两人没在医院呆很久,等李母平复好心情,路西楼就起身告辞了。   走出病房,路西楼站在走廊久久没动。   “怎么了?”全程没说话的霍青川,现在倒话多起来,凑近路西楼问。   路西楼侧头对霍青川笑了下,实话实说道,“有点难受。”   “这都是个人选择,他们自己乐意,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霍青川淡淡道。   路西楼没说他在难受什么,神奇的是霍青川竟然知道他的未尽之意,这让路西楼感到惊讶,吃惊地看着霍青川,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的。   “都写在脸上了。”霍青川笑着伸手戳路西楼额头,动作却很温柔,路西楼没感觉到疼。   被霍青川这么一打岔,路西楼注意力被分散,没再去想李母的事,“这么明显?”   霍青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对啊。”   路西楼双手揉脸,懊恼道,“那刚才李母岂不是都看出来了?我还以为我装的很好。”   “看出来又如何?那是她的选择。”霍青川虽是笑着的,说的话却冷冰冰的,让人听了心里发寒。   路西楼定定地看着霍青川,有点好奇他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一般人看到李母那样,不说被感动,也大多会被触动,可霍青川却冷静得像机器人,实在不像正常人。   霍青川迎上路西楼的视线,看到他眼睛里他的倒影。   霍青川没多说话,只是弯着嘴角看路西楼,而主动盯人不成反被盯的路西楼,在触及眼里带笑的霍青川时,心里忽然发毛。   这样子的霍青川给路西楼一种危险感,让他下意识离他远点,路西楼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但路西楼听话,他选择相信直觉。   所以路西楼讪笑着收回视线,没再跟霍青川对视,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第44章   上次从医院回来后,路西楼没再去过医院,也没有去找李秀竹,又回到了接委托前的状态,好像这段时间的忙碌都是梦。   路西楼站在床边,给他已经长大成苗的绿植浇水,“突然好不适应。“   霍青川坐着在泡茶,听到路西楼这么说,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一眼,噙着笑问,“怎么还不适应了?”   “太清闲了。”路西楼放下水壶,盯着叶子绿油油的盆栽,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叶子,“上大学时种过花,但每次都种不活,这次不会也这样吧?”   虽然路西楼心里清楚公司大奖跟他无缘,可要是盆栽都养死了,那他连参加的资格都没了,安慰奖都拿不到,这不更亏?   “就这几天比较轻松,等尤靖他们回来,我们就又要忙了。”霍青川瞥了眼路西楼手边的盆栽,温声宽慰道,“这个品种好养活,没那么容易养死的。”   路西楼完全没被安慰到,“绿萝好养吧?我也养死了好几盆。”   这下霍青川说不出话了,看着路西楼这了半天,都没憋出下一句话。   “所以看运气了,说不定我运气好,这盆花正好活过年底评选。”霍青川的表情逗笑了路西楼,他呵呵笑了几下,“下次是我们去完成委托,还不知道会轮到什么要的委托呢。”   路西楼话题转换的太快,霍青川哭笑不得道,“话题换的也太快了。”   “保持神秘才有新鲜感,未知更有趣。”不等路西楼回答,又听霍青川问,“阿凌不喜欢这样?”   霍青川已经泡好了茶,路西楼坐回去拿了杯茶喝,“我都可以,这不是第一次紧张么?”   “习惯就好了。”   “游秋你好老气啊。”路西楼没忍住吐槽,瞪着霍青川说,“而且我们不都是新员工吗?你也是第一次接任务,为什么我感觉你一点都不紧张?”   路西楼想问霍青川很久了,以前都没好意思问的这么直接,但这次都聊到了这了,路西楼也就没再犹豫,索性全问了。   “我也紧张,这不有你陪着我么?”霍青川喝了口茶,看着路西楼笑。   路西楼噗嗤笑出声来,“游秋你好好说话,别这样说,知道的知道我们是搭档,要去完成委托,不知道还以为你说情话呢。”   路西楼伸出手,让霍青川看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哆嗦道,“真的好肉麻啊。”   “难道这不是实话?”霍青川含笑反问。   “实话是实话,而且还挺管用的。”路西楼收回手,点头承认道。   “有用就可以了,别的不重要。”   “外人的评价也不重要?”路西楼故意鸡蛋里挑骨头,话赶话地追问霍青川。   这是一个比较难回答的问题,至少若是有人问路西楼,他没法立马给出答复,因为他做不到全然无视外人的看法、评价,哪怕已经无数次提醒自己这些不重要,路西楼还是会为别人的看法评价而心情不好。   可霍青川却让路西楼意外。   几乎他话音刚落,霍青川便开口道,“当然不重要。”   路西楼看着霍青川,对他的回答感到好奇,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他们又不会跟我一辈子,我干什么在乎这些?”霍青川强调说,“在乎个别人就够了。”   路西楼喟叹道,“真好,我要向你学习。”   “这有什么好学的?”霍青川失笑,转而问起别的,“中午想吃什么?”   这些天师傅加班加点,异部的食堂快要装修好了,下个月估计就能投入使用了,不过这之前他们还只能去外面吃,或者点外卖。   之前为了找李秀竹,蹲陈枫,路西楼跟霍青川中午几乎都在外面吃,现在好不容易回了办公室,路西楼不想再出门吃饭了。   “随便点个外卖吧。”话是这么说,但路西楼说完又叹气,“附近好吃的外卖太少了,都不知道要点什么。”   路西楼人懒,大学不想去食堂时,就会点外卖,后来毕业工作,因为不会做饭又懒得学,每天不是下馆子就是点外卖,从没为吃的发过愁。   路西楼意识到不对劲。   “完蛋。”路西楼扶额,对自己无语了。   路西楼话才说了半句,霍青川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怎么了?”   “嘴巴变挑了,以前我才不会觉得好吃的外卖少,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路西楼幽怨地看着霍青川,将责任推给他,“都快游秋厨艺太好,要不然我也不会这样。”   路西楼这就有点不讲理了,但霍青川听了却没生气,甚至都没跟路西楼计较,而是顺着他道,“那成啊,我晚上做顿好吃的给你赔个不是,还望阿凌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路西楼本就是说这玩的,并没有真怪霍青川的意思,所以他听到霍青川这么说,脸瞬间烧了起来,很是不好意思,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这太麻烦了。”   “不麻烦,在外面吃跟在家里吃是一样的,在家吃还干净卫生。”霍青川道,“就是宿舍没什么菜了,晚上可能得先去超市买点菜。”   霍青川已经在想要买什么菜了,路西楼看他这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嘴道,“那下班了一起逛超市。”   霍青川笑着应,“行。”   路西楼无奈地笑了,正想打趣霍青川不嫌做饭累,院子里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路西楼止住嘴,和霍青川对视一眼,传递出他的疑惑:李秀竹怎么来了?   -   两人起身往外走,刚到门口路西楼就看到李秀竹一脸急色的在院子里四处张望,嘴里还不停地喊他们名字。   路西楼不知道李秀竹来异部做什么,但来者是客,哪怕他们之间有过龃龉,现在也得放到一边,正事为重。   路西楼高声应了句,快走到李秀竹身边,好声询问道,“李女士你怎么来了?”   想到前两天不欢而散的场景,路西楼不认为李秀竹跟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那难不成李秀竹又是为了撤销委托来的?   思及此,路西楼脸上的笑淡了,组织语言准备跟李秀竹说说道理,免得她总存着这份心思。   只是路西楼还没想好该说什么,李秀竹先冲他笑了,还拉着他手往办公室走,态度熟络得好像他们从没红过脸。   路西楼觉得李秀竹很奇怪。   “你是我们的客户,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路西楼笑着抽回手,同时拉开跟李秀竹的关系。   霍青川从后面走上前,微微将路西楼护在身后。   路西楼注意到霍青川的小动作,心里趟过一股暖流,侧头对霍青川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真的?”李秀竹欣喜地看着路西楼,“什么事都可以?”   如果说刚才路西楼还只是有所怀疑,那在李秀竹这句话后,他就可以断定李秀竹来异部的目的不简单。   但路西楼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李秀竹再踏进异部。   好在李秀竹很快便替路西楼解了惑,不用他费心思去想去猜了。可听完李秀竹的话,路西楼不仅没有疑惑被解答的轻松,相反他眉头还皱成了川字,嘴角也崩的紧紧的。   “你说什么?”路西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重复问了遍。   “前两天你们不是去医院看我妈了吗?她跟你们说什么了?你们都告诉我吧。”李秀竹迫不及待道,“我妈是不是说钱的事了?她留了多少给我?”   提到钱,李秀竹眼睛亮了,“早上我问她了,但她不肯跟我说,我就只好来找你们了。”   “反正我妈死后那钱也是留给我的,你们也别瞒着了,快点告诉我吧。”李秀竹直直地看着路西楼,催他回答道,“别装哑巴啊,快说话。”   虽然猜到了李秀竹来异部别有目的,可任路西楼怎么想,他都没往这个方向想过。李母身体不适,还在医院住着,做儿女的不去照顾,反倒惦记着钱,属实丧良心!   李秀竹还碎碎念说个不停,路西楼却听不下去了,他替李母感到寒心。   “这是你们家私事儿,老人家怎么会跟我们说,李夫人......”路西楼话没说完,就被李秀竹打断,“不可能,她一定跟你们说了。”   路西楼皱眉,不想过多解释,还要重复刚才的话,只是李秀竹却根本不给他出声的机会。   “医生说了,我妈病情恶化,日子已经不多了。”李秀竹恶狠狠地看着路西楼,仿佛他抢了她的钱一样,“她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当然是怕你酿成更大的错!   路西楼无声怼了李秀竹一句,面上却十分淡定,任李秀竹如何撒泼,都没吱一声。   “李女士。”眼见着李秀竹越来越过分,都快坐地上耍赖了,霍青川没再沉默,像上次那样接过话头道,“老夫人身体不适,你作为她的女儿,应该去医院陪护,而不是来我们这儿。”   霍青川话音刚落,李秀竹就跟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冷笑着开口,“凭什么让我去陪护?那是我一个人的妈?”   李秀竹这是蛮不讲理,相较于还在上班的李林峰和李雪梅,没有工作的李秀竹是最闲的,也是最适合来照顾李母的那个人。何况李母住院钱都是李林峰、李雪梅出的,于情于理李秀竹也该出份力来照顾李母。   耍横的人听不进好赖话,路西楼拉住还要说话的霍青川,走到他面前站好,冷着脸不准备跟李秀竹说道理了。   只不过路西楼刚开口,声都没出,就又被李秀竹抢了先,“要我照顾也不是不行,到时候我妈死了,他们别想要一分钱。”   李林峰跟李雪梅本来就没想要钱,李母也因为担心李秀竹还不上钱被欺负,而打算将大钱留给她。可在李秀竹这,路西楼看不到一点尊敬、孝顺,有的只是私欲贪念,实在叫人寒心。   路西楼再也忍不住,想要全盘托出。   但在他说话前,肩膀再次被霍青川按住,路西楼扭头去看,只见霍青川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话。   路西楼情绪翻涌,不是很能忍,看霍青川这样,到底是没控制住,声音闷闷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他说?路西楼想不明白。   霍青川瞥了眼脸上尽显冷漠的李秀竹,轻飘飘地来了句,“因为没必要。” 第45章   至于没必要什么,霍青川并没详说。   李秀竹自知在这问不到她想要的答案,又听霍青川神叨叨来了这么一句,李秀竹黑着脸骂霍青川装神弄鬼。   霍青川被骂了也不生气,李秀竹发泄的话像打在了棉花上,没说几句就觉得没意思,骂咧咧地走了。   看着李秀竹走远的身影,路西楼推了推霍青川肩膀,气愤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刚才李秀竹骂人时,路西楼就忍不住想要回嘴,可霍青川还跟之前一样,抬手拦着不让路西楼往前。   “不值当。”见路西楼气呼呼的,霍青川眼里漫上一层笑,“生气了?”   又是这种话。   路西楼哼了声,没好气道,“这不值得,那不值得,那到底什么值得?”   “多了去了。”   “比如?”   霍青川唔了声,噙着笑看路西楼,声音很温柔,“比如现在该怎么把你哄好。”   “......”路西楼无奈了,失笑道,“这都什么事啊。”   怕霍青川再语出惊人,路西楼急忙转移了话题,“谁看外卖?我想吃巷子口的鳗鱼拌饭了。”   闻言霍青川笑了下,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顺着路西楼的话往下说,“我来吧。”   “成,那我转钱给你。”路西楼笑道,“记得加一罐雪碧!”   霍青川笑,“知道。”   -   因为说好了晚上要回宿舍做饭,所以一到下班时间路西楼就打了卡,站在门口等霍青川关电脑,然后再去附近的超市。   异部办公地虽然设在巷子里,半坞巷也在老城区,但附近基础设施建设的不错,从院子出来步行几分钟就能到一家商场。   路西楼不会做饭,以前来超市也只会买速食,所以进了超市后,他就成了小跟班,推着购物车跟在霍青川身后,还时不时变成十万个为什么,追问霍青川要做什么。   “做几道下饭的吧。”霍青川不嫌路西楼问题多,回答的很有耐心,一连说了好几个菜名,“阿凌想喝奶茶吗?”   两人正在负一楼的超市,这里并没有奶茶店,霍青川这句话让路西楼脑袋升起一个问号,“冲泡的?”   路西楼想到的是货架上那些能够选口味的连锁冲泡奶茶,如果是那些的话,他肯定不喝。   路西楼正准备拒绝,霍青川却先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是不能理解他会这么想,“当然不是,自己做。”   这下轮到路西楼吃惊了,“游秋你会做?”   “学过,挺简单的。”霍青川拿了个小号袋子往前走。   路西楼这才发现他们走到了杂粮区,他推着推车跟上霍青川,看到他在装绿豆,不由惊喜道,“游秋你要做绿豆饮品?”   路西楼有个鲜为人知的癖好,那就是他特别喜欢豆类做的没事,尤其是绿豆糕,每次进面包店,只要看到绿豆糕他就会买。等到了夏天,若是哪家奶茶店出了绿豆类的饮品,路西楼也会买来尝。   可惜路西楼手笨,这么多年只会熬绿豆粥,熬的味道还不好。   霍青川装绿豆的手一顿,笑着扭头看路西楼,“不行吗?”   “当然可以!我最喜欢绿豆了。”路西楼用力点头,语气感慨,“感觉我们真有缘,我喜欢绿豆类的饮品,而游秋你正好学过这类饮品。”   路西楼凑近霍青川,眨了眨眼夸张道,“难道这就是天赐的缘分?”   “好好说话。”霍青川避开路西楼的视线,还伸手将他推远。   被推开路西楼也没失落,仍旧笑嘻嘻的,继续追问道,“游秋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   世界这么大,每分每秒都有很多人在相遇,可想要遇到一个各方面都很契合的人,难度还是十分大的。   路西楼觉得他很幸运,才能遇到霍青川。   “阿凌说的对。”霍青川就是不看路西楼,低着头回话。   听到想听的答案,路西楼满意地笑了,没忍住哼歌,而在装绿豆的霍青川,听到耳边传来的歌声,嘴角的弧度又往上扬了扬。   路西楼有自知之明,霍青川进厨房做饭后,他没过去帮倒忙,但路西楼也没闲着,拿了个瓷碗洗绿豆,然后放冰箱冰冻。   这话简单,路西楼一下就做完了。做完后路西楼没出厨房,走到正在切菜的霍青川身边,“还需要我帮忙吗?”   “你去院子坐着就好,菜很快就能吵完。”霍青川失笑,“厨房油烟重,闻着不舒服。”   路西楼想都不想就摇头了,“那多不好意思。”   厨台上摆了一把青菜,路西楼拿起青菜问,“我去择菜?”   看路西楼这么积极,霍青川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无奈地笑了下点头,“那麻烦阿凌了。”   路西楼咧嘴笑,“不麻烦。”   路西楼拿着菜篮走到一边择菜,结果还没择多久,院子门便被人推开了,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老远就听到你们院的动静了。”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此时路西楼站在水池边择菜,一抬头就能看到院子全景,自然也能看到门口的情况。   “游秋给我做好吃的呢。”见是沙鸥跟井立轩,路西楼有些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井立轩不是跟尤靖他们一样,正在过去完成委托吗?怎么来这了?难不成委托完成了?   沙鸥还没开口,井立轩先捂住胸口,受伤至极道,“地都没踩热就被嫌弃了,沙鸥我们还是走吧。”   沙鸥没理戏精般的井立轩,快走到厨房外面,看着厨台上已经切好的菜,语气吃惊道,“这都是霍青川弄的?”   没人接戏就很没劲,井立轩没再发戏瘾疯,跟着走到厨房外边,却没像2沙鸥那样对菜感兴趣,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游秋是谁?”   一连两个问题砸过来,路西楼都不知道先回哪个好。   “都是他切的。”路西楼指着霍青川对沙鸥说,随后又看着井立轩道,“游秋就是霍青川。”   井立轩反应过来,“小名啊。”   霍青川嗯道,“对。”   “那你怎么没跟我们说啊?这样以后大家都可以叫你游秋了。”井立轩笑着说。   昵称能拉近彼此的距离,井立轩这么说没问题,可路西楼听了这话,心里却不太得劲。路西楼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直觉他并不想要游秋这个称呼被太多人知道。   路西楼正想说点什么,先看到沙鸥对路西楼翻了个白眼,“他俩不仅是搭档,还是室友,关系好点交换个小名还要跟你报备?”   “我们也是室友啊,你怎么不跟我说你的小名?”井立轩反问沙鸥,一句话问的沙鸥无话可说,井立轩这才满意。   看沙鸥成了哑巴,井立轩得意地笑了,视线落在路西楼身上,“不过沙鸥说的对,你俩确实有缘分,除了是室友搭档,好像还是大学校友。”   井立轩喊在切菜的霍青川,“你也是临江大学的吧?”   怕霍青川知道他们是校友,路西楼平日都很小心,可他哪里想得到他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别人多嘴。   听到井立轩问霍青川,路西楼脸都僵了,再维持不住笑,头也低了下去,恨不得存在感降低到零。   可路西楼只能这样想想,因为井立轩话音刚落,霍青川就停了手头在做的事,吃惊地朝路西楼看来,“阿凌也是临江大学的?”   有了游秋那一遭,现在再听到霍青川喊路西楼阿凌,沙鸥跟井立轩并没太意外。   事已至此,逃避也没用了。   路西楼认命地叹了口气,抬头朝霍青川笑了笑,“对,我文学院的。”   “你们这之前不认识?”井立轩好奇追问。   “他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万事开头难,过了最难的一关,后面的话就容易说多了,“游秋在学校名气很大,我想不知道他都难。”   沙鸥调侃道,“校园男神?”   “还是学霸。”路西楼补充道,“当时听到搭档叫霍青川时,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哪知道你们说的还真是我知道的那个人。”   霍青川适时开口,“我也很意外。”   “不止你。”井立轩说,“我看到你俩的档案都觉得神奇,一直想跟你们说来着,只是最近大家都忙,就拖着没说。”   看井立轩提到工作,路西楼问出心中好奇,“所以你完成委托了?”   “不然呢?”井立轩挑眉道,“如果没完成,我哪能站这儿跟你们说话?”   沙鸥接话解释,“这次委托挺简单,我们才完成的快。”说完他们的情况,沙鸥才反过来问路西楼,“你们呢?”   他们这边就复杂多了,路西楼叹了口气,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种时候有霍青川的好就体现出来了,他安抚地看了路西楼一眼,接过话头简单说了下李秀竹的事,“不过看情况也用不了多久,尤靖他们就能回来了。”   沙鸥来异部很久了,大大小小的事见了不少,再听到李秀竹这种事也不觉得稀奇。但路西楼还是新人,初次碰到这种事,难免心中不平,沙鸥表示理解。   沙鸥没跟路西楼说大道理,听完霍青川的话只点了点头,“快回来了就好,到时我们出去聚餐。”   井立轩捧哏道,“聚餐是以后的事,那今晚我能先申请在这儿模拟一下吗?”   这是想蹭饭的意思,井立轩却说的清新脱俗。   原本思绪繁乱的路西楼,听到井立轩这话后直接笑了,他冲霍青川努嘴,耸肩无奈道,“菜不是我做的,你们得问游秋。”   井立轩赶忙去看霍青川,“可以吗?”   “可以。”   听到肯定的回答,井立轩大笑着欧耶了声,正要跟沙鸥嘚瑟,就又听霍青川慢悠悠地补充,“但是得帮忙干活。”   这下轮到路西楼笑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咩 第46章   前一晚吃饭时还在说尤靖跟胡依邻什么时候能回来,第二天下午路西楼就收到尤靖的消息:【成了。】   当时路西楼正在给盆栽浇水,收到这消息路西楼水也不浇了,放下浇水壶就去找霍青川,把手机递给他看,“结束了?”   “应该是。”霍青川点头。   路西楼第一次接任务,现在看尤靖说委托完成,心情还很激动,但他又没感受到有什么变化,就皱起眉问,“变化呢?”   “不在我们这边。”霍青川提到了李秀竹。   路西楼一想也是,委托是李秀竹求的,那尤靖完成了任务,有变化的肯定也是委托者李秀竹。   可李秀竹一开始求的是让李母好受一些,在执行委托的过程中,他们发现李秀竹来异部是别有他想,并非是求李母身体健康,而是她嗜赌成性,欠了一屁股债眼馋李母的钱。   所以尤靖换了计划,试图端了这个团伙,如今委托完成,就意味着违法分子被抓,那参与其中的李秀竹呢?   “我们去趟合旗街。”路西楼琢磨半响,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霍青川没拒绝,“走。”   没到下班时间,路上车不多,没多久两人就到了合旗街。   来了这边好几次,路西楼已经轻车熟路,等霍青川停好车,就带着他往小区里走。然而平时空旷的小区入口,这会儿挤满了人,再往里一点,还停了两辆警车。   看到警车的那一刻,路西楼心咯噔了下,他下意识扭头看霍青川,对他做了个口型:来晚了。   有警察在,他们就别想上去了。   霍青川走到路西楼身边,“在这看看。”   路西楼点头,“只能这样了。”   不过虽然不能上去,这儿发生了什么事,路西楼倒是很快就弄清楚了。   看戏的人多,里头有被他们问过的,对方见到路西楼,想起他以前说过的话,便好心肠地提醒他道,“李家那闺女赌博被告了密,警察来家里抓人了,等会警察下来你们可以跟警察说,让她把钱还给你们。”   路西楼没想到大娘记忆这么好,笑着接收了她的好意,“我知道的。”   李秀竹根本没欠他们钱,路西楼不可能找她要钱,他更不可能真的去找警察,而他来这边也不是为了听这些的。   所以路西楼眼珠一转,不着痕迹地打听起他想知道的信息来,“谁告的密啊?”   “不知道。”大娘神秘兮兮道,“但听说她早被盯上了,只不过警察今天才来抓人。”   大娘绘声绘色道,“刚才警车来小区可吓死人了,打牌的都散了, 以为警察来抓他们的。”   “李老夫人也可怜,人还在医院住着,女儿就被抓走了。”大娘越说越感慨,叹气道。   路西楼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就有人接话了,“赌博被抓活该!老夫人那么好的人,遇到这样的女儿真是造孽。”   “对啊。”有一就有二,一个人接完话,别的人跟着加入话局,“李秀竹若是还有点良心,早该戒赌了,这样哪还会有今天。”   “好好的家就被她弄散了。”有人恨铁不成钢道,“听说李秀竹以前还是大老板,怎么就沦落到这一步了?”   “所以说没良心啊,我刚听到别人说她才从医院回来。”   “照顾她妈吗?”   “怎么可能?她要钱去的。”说话的人生气道,“老夫人老家拆迁赔了点钱,李秀竹去求老夫人把钱给她的。”   唏嘘声四起,路西楼见听不到有用的内容,就拉着霍青川走了。   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太多了,路西楼挤出人群出了一身汗,他撑着腰喘气,正想说话就听霍青川道,“去医院。”   路西楼一愣,随后笑了,“好巧。”   他刚也想说要去医院,没想动霍青川先说了。   暂且不论李秀竹是否才从医院回来,现在她被抓,最需要人的就是老夫人,路西楼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医院。   然而等他们赶到医院,还没进病房,就听到病房里的争吵。   但说争吵也不合适,准确来说是单方面的怒火。   “上次都说好了怎么分,结果李秀竹一来你又变了注意。”李母闭着眼躺在床上,脸色惨白,陈枫却没停下关心她的身体,还很生气道,“她是缺钱,可我日子也不好过,茵茵才生了孩子,正是要钱的时候。”   陈枫怒气冲冲道,“家里的房子被李秀竹卖了,车也卖了,害的现在我还要租房子住,孩子大了要上学,你不把钱留给我们,反而让李秀竹去还钱,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早就知道陈枫跟李秀竹是一类人,并没有多孝顺,但听到他这么说李老夫人,路西楼还是忍不住生气。   尤其这还是医院,陈枫不顾别的病人,说话声音还这么大,路西楼就更受不了了。   路西楼沉下脸,准备进病房制止陈枫。只是路西楼手刚放到门把手上,还没来得及用力,门就被人推开了。   一道着急的声音走了进来。   “陈枫,这是你外婆。”来人狠瞪了陈枫一眼,冷声道,“钱是妈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她想给谁就给谁,轮不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看李雪梅来了,陈枫稍微收敛了下,没再说话。   李雪梅说完话就收回了视线,转过身去扶李老夫人,声音温柔道,“妈,手续都办好了,我接你回家。”   一直闭眼的李老夫人这才睁开眼,虚弱地问了句,“林峰呢?”   今早李秀竹神色着急地来了医院,李母看她那样,以为李秀竹又被追债了,结果李秀竹却摇头说没事,还说她是来照顾她的。   可李秀竹说着说着就哭了,眼泪还止不住。   李母看她这样心疼,一个劲地问她怎么了,李秀竹这才松口,说她做错了事,对不起她也对不起陈枫。   李母跟着哭,看李秀竹难受还安慰她,“别哭了,妈不怪你。”   “我真该死。”李秀竹握住李母的手,哭着说,“妈,我不想再这样了,我一定知错就改,以后好好过日子。”   这不是李秀竹第一次说这种话,从前她说过好几次,但每次好不了几天就又故态复萌。   李母心里知道李秀竹做不到,可听到李秀竹这么说她还是心软了,“好好好,能改正就好。”   李母抬手给李秀竹擦眼泪,努力扬起一抹笑,告诉了李秀竹放存折的地方在哪,还告诉了她密码,“妈没用,只能帮你这么点,秀竹你以后要听话,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李秀竹应的好,但没过多久就走了。   走的时候她没哭了,眼圈却红着,而李母躺在床上看着她往门口走,眼里充满了不舍得,却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看着李秀竹走远。   后来李林峰跟李雪梅来了,说要接她回家,只是下午李林峰被一个电话叫走了,留下李雪梅帮李母办出院手续。   李母年龄大了,人却不糊涂,看到李林峰这么久都没回来,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倔强着不肯信,反过来问李雪梅,渴望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李雪梅不忍心跟李母说实话,怕她受不了会晕倒,可李秀竹已经被抓,她就算现在不说,也瞒不了李母很久。   李雪梅陷入了纠结,陈枫看她这样,勾着嘴角冷笑。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李母握住李雪梅的手,像被大太阳晒蔫的树,忽然少了很多生气,声音低了好几分,“我们回家吧。”   李雪梅愣住,很快又回过神,“好。”   看到他们要出来,路西楼忙拉着霍青川走远,免得被陈枫撞见,引来没必要的麻烦。   两人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沉默地看李雪梅推着李母到护士前台办手续,而陈枫从病房出来,往他们这边看了眼,就转身走了。   李雪梅看到陈枫了,却没有喊他,等办好手续,就推着又闭上眼的李母往电梯走。   没过多久,电梯到了,两人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   直到看不到她们的身影,路西楼才重重地松了口气,“游秋。”   “怎么了?”霍青川温声应。   路西楼心情有点复杂,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只知道他一方面为完成委托开心,可同时又为李家的遭遇糟心。   “从李秀竹决定来异部,她就应该做好迎接任何结局的准备。”霍青川让路西楼抬头,看着他眼睛说,“而且李秀竹做了错事,本就该接受惩罚,至于李家别的人,只能说可恨又可怜。”   霍青川说的没错。   陈枫落得今天这样,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他没资格责怪李秀竹卖房卖车,毕竟那些都是李秀竹买的,她有权决定如何处理房车。李母确实可怜,但若是在第一次知道李秀竹赌博时,没有选择帮她还钱,而是及时制止,又怎么会有今天?   道理路西楼都懂,只是看到李母那个样子,他还是于心不忍。   “我还是有点受不了。”路西楼沉默许久,憋出来这么一句。   路西楼没说他受不了什么,霍青川却懂他的未尽之意。   霍青川没跟路西楼说大道理,甚至连看多了就习惯了这样的话都说,只在路西楼说完这句话后,抬手温柔地拍了拍他肩膀,弯了一下唇道,“第一次接任务就能做到这样,已经很棒了。”   路西楼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冷不丁听到霍青川这么说,就像人在憋笑时忽然被人戳了下,顿时就忍不住破功了。   “知道游秋你想安慰我,但也不用这么偏爱我吧?”路西楼笑了一下说,“我又没做什么,真正很棒的是尤靖他们。”   霍青川不赞同路西楼的说法,“你还是很棒。”   路西楼无奈地看了霍青川一眼,想让他别这么说了,不过路西楼心里清楚,就算他说了霍青川也未必会听,就只笑了笑,没多此一举了。   这下霍青川倒正经起来,“世上很多事有因有果,我们控制不了它们的发展,做好本职工作就够了。”   霍青川这段安慰并不高明,可路西楼听完还是心里一暖,噗嗤笑出声来,“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路西楼拍拍霍青川肩膀,珍重地说了句谢谢。   霍青川笑了,没跟路西楼说不客气,而是问他道,“那先回去?”   路西楼彻底笑开,“好。” 第47章   两人赶回异部,还没进院子,先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说话声。   路西楼侧头,无声询问霍青川这是怎么了,霍青川想了一下答,“可能是尤靖他们回来了。”   “这么快?”路西楼感觉尤靖说成了还没过多久,怎么眨眼他就回来了?   “委托完成了,他们留在那边也没别的事,当然直接回来了。”霍青川笑着解释说,“而且阵法很快的,眼一睁一闭,人就到异部了。”   路西楼听霍青川说好几次阵法了,却没机会亲眼看看,此时听完霍青川的描述,心里的好奇更甚了,“阵法穿越是什么感觉啊?”   霍青川摇头,“我不知道。”   想到下次就是他跟霍青川去完成委托了,路西楼止不住期待,“希望不会头晕,那样可就太遭罪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院子门口,路西楼伸手推开门,伴随着霍青川一句不会头晕,他看清了院内的情景。   和霍青川想的一样,尤靖和胡依邻已经回来了。   “好久不见。”尤靖挥了挥手,噙着笑说,“合作愉快。”   路西楼扬起笑,也回了句,“好久不见。”   “你们去哪了?正准备给你们打电话呢。”井立轩看着沙鸥挑眉道,“为了庆祝委托圆满结束,咱们沙部长要请我们吃大餐。”   胡依邻附和,“好耶,地点由我们挑吗?”   “去了合旗街。”路西楼简单说了下他跟霍青川干什么去了,“老夫人看起来不太好,不过被小女儿接回去了,身体或许能慢慢养好。”   尤靖插话道,“李母得的肺癌,查出来已经是晚期了。”   癌症本身就是不治之症,何况李母还是晚期,这无异于直接被宣判死刑,路西楼不知该接什么话好。   “委托的事等会再说,现在先决定好去哪儿吃饭。”井立轩打断路西楼的思绪,看着胡依邻问,“你想去哪?”   胡依邻没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去看沙鸥,重复了她刚说过的话,“地点任选?”   上次沙鸥请吃饭是去的听雨楼,按照井立轩等人的习惯,路西楼担心他们又要去听雨楼。他虽然不挑,去哪儿都行,但还是能不去听雨楼就不去听雨楼,路西楼可不想饿肚子。   路西楼还在等胡依邻回答,他旁边的霍青川却突然说话了,“要不然去陶然居?“   陶然居是路西楼上次跟霍青川去的粤菜馆,那家店路西楼上大学时就很喜欢,现在毕业了照样很爱,就是去的没以前勤了。   如果沙鸥请大家在这儿吃饭,路西楼是很满意的。   “陶然居?我没问题,你们呢?”井立轩给沙鸥递了个眼色。   胡依邻点头:“我可以。”   “我也没问题。”尤靖道。   “那就去陶然居吧。”沙鸥说,“不过这个点估计人很多,我先打个电话去预订座位。”   陶然居也是临江市有名的连锁饭店,沙鸥作为传秋集团的公子哥,自然有陶然居的会员。   井立轩嗯了声,“那我去开车。”   听到沙鸥要去打电话,路西楼侧头看了霍青川一眼,正好霍青川也在看他,两人隔空对视。   霍青川冲路西楼眨了眨眼,还伸手做了个嘘的手势。   路西楼了然,抿着唇笑了。   沙鸥家里有钱,霍青川也不差,但他既然没说,就是不想被太多人知道家里的情况,路西楼会为他保密。   一辆车坐不了太多人,路西楼跟霍青川便单独一辆车,跟着井立轩车后往陶然居开。   因为是晚高峰,路上车有点多,不过他们运气不错,没怎么堵车就到了陶然居。   沙鸥订的包厢,几人一进陶然居就有工作人员来迎客,他们被工作人员带到包厢。   几人依次落座。   “服务不错。”桌上有提前准备好的饭前甜点,井立轩拿了一块蛋糕吃。   胡依邻笑着接话,“这可是陶然居,服务当然好。”   桌上摆了好几道糕点,还有应季水果,路西楼拿了块绿豆糕吃,觉得味道不错后又拿了块递给霍青川,“尝尝。”   “部长今天要大出血了。”尤靖毫不客气道,“等会我要夹菜!”   沙鸥心情好,被宰了还笑着,“我钱带够了,就看你们能吃多少了。”   井立轩靠了一声,指着沙鸥道,“你好嚣张。”   “行了,说说正事吧。”沙鸥陪他们玩了几句,就变正经起来,“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沙鸥这话问的尤靖,“前面和李秀竹自己说的差不多,不在外面打工后,她回临江开了家店。一开始店里的生意不错,李秀竹又投资了别的,接连转了不少钱。”   也正因如此,李秀竹才能够给陈枫相对优渥的生活。   “李秀竹喜欢打牌,工作之余就泡在茶牌室,她在这里认识了个朋友,因为这个朋友她开始买股票,还被对方带着去赌。”胡依邻接话道,“起初李秀竹不敢赌太大的,但在尝到甜头后就没了节制,不仅越赌越大,连声音都荒废了。”   显而易见,李秀竹那个朋友估计不是什么善茬。   尤靖的话佐证了路西楼的猜测,“那个朋友就是个赌徒,已经因为欠钱犯案,进去蹲了几年,出狱后也没改邪归正,靠着借钱打牌赢钱过日子。”   “当时李母的身体就不太好了,只是李秀竹赌博成瘾,压根没注意到李母的异常,最后还是李母身体不适被李林明他们送医院,大家才知道李母得了癌症。”说到这里,尤靖语气嘲讽,“李母原本是李林峰在照顾,李秀竹却突然提出要轮流照顾,结果李母在她这儿身体越来越差。”   李秀竹要照顾李母,并非是她良心发现,觉得愧对母亲,而想让李母享福。她之所以会这么说,纯粹是当时欠钱还不上,眼馋李母手上的存款。   这些日子路西楼已经见识到了李秀竹的为人,此时听完尤靖的话,倒没有很惊讶,只是没想到李秀竹竟然会丧良心到这种地步。   “反正那边的赌博团伙被抓了,李秀竹没法再赌,省得她去借高利贷。”胡依邻总结道。   路西楼适时出声,“但李秀竹还是被抓了。”   如果真像胡依邻说的那样,李秀竹肯定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但既然她走到了今天这步,就说明在尤靖他们回来后,事情并没有按照该发展的发展。   霍青川拿个冰皮榴莲给路西楼,“所以李秀竹后面又去赌了。”   “那尤靖岂不是白做了?”路西楼结果冰皮榴莲,笑着对霍青川说了句谢谢,才问出心中疑惑。   尤靖没想到李秀竹会死性不改,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自作孽不可活。”井立轩点评道。   井立轩说的没错,尤靖一锅端了赌博窝点,与其说是完成委托,好让李母的病能早点被发现,不如说是给李秀竹重来的机会。   可李秀竹没抓住这个机会,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走之前我让李林峰带李母去医院做个检查,不知道李林峰有没有听进去。”想到那个心地善良却命苦的老人,胡依邻叹了口气。   “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路西楼回想起下午在医院看到的李母,轻声回话道。   “这些就不归我们管了,对于我们来说,完成委托就够了。”沙鸥及时打断聊天,点了尤靖跟胡依邻的名字,“委托是结束了,但工作报告还没写,这几天你们记得写好提交。”   提到要写报告,尤靖脸就黑了下来,声音也恹恹的,“知道了。”   路西楼还没写过工作报告,不过上大学时他就很讨厌写论文,所以他很理解尤靖的感受,还对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正好看到路西楼的尤靖:“......”   路西楼被抓了个正着,忙收回视线,低着头开始吃冰皮榴莲。然而里边夹的奶油过多,路西楼一个没注意,冰皮破了个口,奶油沾到嘴上不说,还沾到了手上。   路西楼小声哎呀了句,就要找纸擦手。   结果他手还没伸过去,旁边就有人给他递了纸,“擦擦。”   “谢谢。”递纸的人是霍青川,路西楼弯着眼睛笑了,接过纸来擦手。   霍青川用手指了指嘴角,轻笑道,“这里也有。”   路西楼大囧,擦完手就去擦嘴角,谁知越着急做一件事越容易出错,嘴角没擦干净,他手又沾满了奶油。   这下不止是霍青川,沙鸥他们跟着看了过来,路西楼觉得自己成了马戏团的猴子,真的丢了个大脸!   路西楼耳朵不听话地烧了起来,脸也跟着变热,而霍青川看到路西楼这样,嘴角的弧度漾的更大了。 第48章   尤靖写完任务报告时,李秀竹到底怎么了也有了眉目。   “公安那边的消息,说是李秀竹涉嫌聚众赌博,所以才将她带回调查。”胡依邻坐在椅子上转圈圈,跟大家说她打听来的消息,“李老夫人去了小女儿那,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也是跟着小女儿过了。”   因为早就猜到李秀竹又去赌了,现在听到胡依邻这么说,路西楼也没觉得奇怪,“那她身体怎么样?”   “一般般,只能说静养加听天由命了。”说到这里胡依邻叹了口气,“不过李秀竹的事给她的打击不小,老夫人能不能撑过今年秋天还是未知数。”   想到李秀竹来异部是想让李母身体好受一些,尤靖回来前让李林峰带李母去医院检查身体,按理来说李母的病早就该被发现了,经过治疗怎么也该比现在好。   可现实却全然相反,只能说李秀竹以一己之力将命运的轨道拨了回去。   人各有命,路西楼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枫呢?李秀竹不在了,他做外孙的,总给代替他妈好好孝顺老夫人吧?”尤靖插话道。   提到陈枫,胡依邻就很无语,翻了个白眼说,“还孝顺?他不找老夫人吵架就算好的了。”   路西楼隐约猜到了原因,“钱?”   “对啊。”胡依邻冷笑道,“因为老夫人提前把钱给李秀竹了,现在他也吵着让老夫人把钱给他,前两天又去找了老夫人,最后被李雪梅拿扫帚赶了出来。”   路西楼虽然跟家里关系不好,却也不会像陈枫这样,所以他听完胡依邻的话,只觉得大开眼界。   尤靖敲完最后一个字,检查了遍错别字,才将文档保存,“李家短时间安宁不了啊。”   “但没我们的事了。”霍青川从门外进来,正好听到尤靖这句话,便接话回了句。   霍青川走到工位坐下,一抬头就迎上路西楼看过来的视线,他弯唇笑了笑说,“食堂快完工了,部长他们已经在商量招聘的事了。”   尤靖被转移了注意力,“就好了?”   “加班加点的当然快。”路西楼解释说,“而且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正常速度也该修好了。”   路西楼是月中入职的,他入职没多久异部就开始修食堂了,这些日子他们忙着委托,在异部的时间不多,但每次回来都能看到工人在干活,这种速度下食堂不能完工就奇了怪了。   “才半个多月啊。”胡依邻感慨道。   路西楼心中好奇,“什么半个月?”   “时间。”胡依邻说,“我跟尤靖在那边呆了三四个月,结果这边才过了半个月,这时差也太大了。”   路西楼听霍青川说过时差问题,此时听了胡依邻的话没有太意外,只是翘着嘴角笑了一下。   “不行,我得去找沙鸥,让他找几个厨艺好的师傅。”尤靖行动力强,说做就做。   胡依邻看尤靖走远了,哎了声也起身追了上去,不过走到门口她又回头了,看着还坐着不动的路西楼和霍青川问,“你们不去?”   “不去。”路西楼摇了摇头说。   霍青川跟着摇头,胡依邻也没勉强他们,说了句好吧就继续去追尤靖了,一时办公室就剩他俩了。   路西楼好笑地看了霍青川一眼问,“你干什么不去?”   “食堂都修了,异部还会缺请好厨艺的人的钱?”霍青川不答反问。   路西楼一想也是,“游秋说的对。”   路西楼十指交缠,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李秀竹的事到这算彻底结束了,那接下来我们岂不是没事做了?”   “差不多,看有没有新委托。”   “好爽。”这不比他前公司舒服多了?   路西楼想到完成委托会有相应的奖励,他找出异部发的那部手机,点进相见看进度条,“才这么点啊?”   李秀竹的委托完成前,路西楼手机里的相见进度条是零,现在委托结束也才往前走了百分之三。   “尤靖他们涨的多,下次我们去执行委托,奖励肯定比这次多。“霍青川解释说。   “终于理解井立轩为什么那么激动了,”路西楼叹息道,“进度条涨这么慢,要想到百分百,不知道得多久,换我是他也激动。”   霍青川失笑,“兴许某天运气好,接了个可以涨很多的委托呢?”   “我倒是想啊!”路西楼耸肩,“但还是慢慢来吧,这事急不了。”   路西楼把工作机放回办公桌,拿起自己手机想刷刷视频,结果刚解锁就收到了银行的通知。   路西楼还以为他卡里没钱了,正发愁该怎么办,就发现他看岔眼了。   “靠!”路西楼猛地站起,眼睛圆瞪着手机屏幕,“这么多钱?”   路西楼上一秒还在感慨进度条涨的少,下一秒就看到了银行给他发的入账提醒,而信息显示的金额让路西楼以为自己眼花了。   路西楼知道异部待遇好,可他没想到异部一个月发的工资顶他以前两个月的工资啊?!   “发财了。”路西楼自觉丢脸,抿嘴笑着又坐了回去,却怎么都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就看着霍青川问,“晚上出去吃饭?”   虽然霍青川没提,但路西楼还记得他答应过要请霍青川吃饭的事。   “没问题啊,”霍青川问,“去哪?”   发了工资让路西楼心情大好,“希宇广场?我正想买点东西。”   希宇广场在新城区,路西楼上大学时爱去那边玩,不过那里的消费相对较高,所以尽管路西楼喜欢那儿,去的次数却不多。如今工作有钱了,路西楼就不想再拮据,先把喜欢的东西买了再说。   “成,那下班了我们就过去。”   路西楼点点头,“好。”   怕路上堵车,还差几分钟下班时,霍青川就关电脑喊路西楼打卡走人了。胡依邻坐着在看电视,尤靖也拿着个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路西楼瞥了他们一眼,没怎么犹豫就关电脑了。   胡依邻看到路西楼关电脑,抬眸看了他一眼,“下班了?”   “准备先走。”路西楼没法做到像霍青川那样自然,听到胡依邻问他,路西楼还是多解释了句,“反正留下没什么事。”   胡依邻笑着看了眼已经走到门口的霍青川,反问路西楼道,“出去玩?”   “去希宇有点事,怕路上堵车就提前几分钟走。”回话的是霍青川。   “得,那好好玩。”胡依邻伸手比了个ok,催路西楼他们快走,怕他们堵在路上进退两难。   路西楼感恩地笑了下,快走到霍青川身边,跟他出了院子。   因为提前下班了,两人没遇上晚高峰,畅通无阻地直接到了希宇。但他们赶上了晚饭时间,所以停好车进商场后,一连路过几家店人都爆满。   好在等会要去买东西,路西楼并不挑店,就跟霍青川去了家排队相对较少的店,领了座位号后又去了附近的奶茶店,准备买点喝的。   “喝什么?”路西楼对霍青川点了点下巴,语气有点嚣张,“今晚我请客。”   霍青川被路西楼逗笑,“这么豪横?”   “那当然,刚发工资我有的是钱!”路西楼指着招牌上的店内爆款问,“喝这个?”   “你呢?”   “我也喝这个。”   “那就这个吧。”   于是路西楼到前台点了单,拿着取餐号找了个空座坐下,等着工作人员喊他的号码了。   路西楼挑的座位视野不错,往外还能看到商场大屏,此时屏幕上播着电视剧,路西楼顺势看了两眼,很快就被逗笑了。   “笑什么?”看到路西楼笑,霍青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这剧挺好笑的。”路西楼示意霍青川往前看。   大屏幕播的电视剧路西楼没看过,只是这剧最近挺火的,路西楼刷视频能刷到相关剪辑,但视频却不是夸剧拍的好,大多都是在吐槽主演没演技,亦或者剧情很拉胯。   霍青川没看过这电视,更没刷过相关剪辑,一眼看过去只觉得主演长的一般,“那阿凌还看。”   “有个角色不错。”路西楼正想跟霍青川深入交流,便先听到了店员喊到他的取餐码,就只好先住嘴,起身拿了奶茶过来。   路西楼将其中一杯奶茶递给霍青川,边往外走边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喜欢他的故事。”   “哦?”霍青川插好习惯喝了口奶茶,又看了眼大屏幕,发现已经播到了下一个剧情。   还是个纯古代戏。   “里面有个配角原本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后面因缘巧合进入主角的门派修行,靠自己的努力改变了命运,让家里人过上了好日子。”路西楼侧头对霍青川笑,“我喜欢他的故事。”   而路西楼没说到的是,他觉得这个配角的故事和他梦里的经历很像。 第49章   路西楼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要深入的意思,所以说完这句话这个话题就被他抛在了脑后,霍青川也没多问,路西楼就以为霍青川跟他一样。   谁想等他们吃完饭出来,商场大屏又放起了这部电视,播到的剧情还正是路西楼喜欢的那个角色,于是霍青川看了眼大屏,转过头来问路西楼,“为什么喜欢他的故事啊?”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   但路西楼并没有按照大众思维,说什么他很励志,又或者说他性格坚韧,而是笑着说,“因为我做过类似的梦。”   霍青川好奇追问,“哦?”   “不过我做的那个梦的主人公就没他幸运了。”路西楼咬住吸管喝了口奶茶,才继续道,“在我做的梦里,主角也流浪过,后面似乎也进了一个门派,只是他的父母在流浪途中不幸去世了。”   路西楼语气平常,似乎说的是别人的故事,而跟他没任何关系。   路西楼想买个花瓶,就往电梯那儿走,想去楼上的超市。他又喝了两口奶茶,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便侧头去看霍青川,见他脸色微沉,以为他被他说的梦影响到了情绪,就笑了笑说,“但除此之外,梦里的主人公还是过的不错的。”   霍青川回了身,“怎么说?”   “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路西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他看不清脸的人,就只能简短道,“对方对他很好。”   虽然这些年做的梦都断断续续的,有些情节还会反复做,但这么多年下来,路西楼做的梦已经够他推测出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他好像是门派的大师兄?脾气挺不错的,还很会做饭,主人公有时候和他置气,他也不会生气,还会给主人公做好吃的。”路西楼没提两人间古怪的相处模式,“我感觉主人公挺喜欢这个大师兄的。”   “后来呢?”   奶茶本来就没剩多少了,吃完饭出来路西楼一路边走边吃,等走到电梯边奶茶正好喝完,路西楼将奶茶丢进垃圾箱里。   “什么后来?主人公的结局还是别的?”   霍青川跟着路西楼上了电梯,“都有。”   路西楼不知道他梦到的大火是不是两人的结局,可就算那是结局,路西楼也不准备说给霍青川听。   路西楼一开始就没想把这个故事说完的。   “不知道。”路西楼摇头,笑着编了个理由,“兴许跟他师兄一起将师门壮大了吧。”   说话间电梯到了上一楼,路西楼率先走出去,然后径直往超市走。   下班后超市人有点多,幸好两人都没带包,就省了去寄存包。路西楼要买的东西有点多,他推了个推车,顺着人群进了超市。   “你要买什么吗?”路西楼拍拍推车说,“可以放我这。”   霍青川笑了笑说,“现在还不知道,先看看吧,你呢?”   “那可多了。”路西楼从刚才的情绪抽身,暂时将梦丢到脑后,“我打算买个花瓶,想养养花,还想买个书架。”   说到这里,路西楼有点不好意思,“大学书买多了,结果都没怎么看,毕业又舍不得丢掉,就全留下了。”   这是井立轩戳穿他俩是一个学校的事后,路西楼第一次提起大学,霍青川听了他说的,想到了两人都是临江大学的,翘着嘴角笑了笑说,“毕业前学校组织了义卖活动,阿凌怎么没去?”   霍青川不说这个还好,他一提路西楼就想到了那几天的天气,“我本来想去的,可是那几天也太热了,一出宿舍就出汗,晚上还闷热,我就没去了。”   路西楼推着车拐进家具区,“你去了?”   “去了。”霍青川看到了书架,拉着推车往那边走。   “你卖了什么?”既然霍青川已经知道他们是校友,路西楼说起话来也就没了顾忌,“不对啊,你要真去了,群里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霍青川听到了关键词,“群?”   “校友群。”路西楼道,“你可能不知道,大学开学你家给学校捐款后,你就成了群里的热门话题,时不时会被人拉出来讨论。”   想到他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路西楼没忍住笑了,“当时我都惊呆了,心想有钱人可真任性。”   霍青川轻笑了两声,从一边的货架拿了个书架给路西楼看,“这个怎么样?”   那是一个胡桃色的书架,还是少见的半圆形书架,路西楼说了句可以,又绕回了刚开始的话题,“不过你们家怎么会捐那么多钱啊?”   问完霍青川还没回答,路西楼先想到了霍青川说他跟家里关系糟糕,既然如此霍家怎么会给学校捐这么多?   路西楼想要收回他的问题,霍青川却解释说,“怕我在学校过的不好。”   “牛。”路西楼满意霍青川挑的书架,他把书架放进推车里。   霍青川笑笑,装作不经意地问,“群里会讨论我?”   “当然啊,经常说你。”路西楼夸张道,“你就是炸群热点,只要提到你,就有很多人冒泡。”   “那你呢?”   路西楼没反应过来,“我什么?”   “你也会冒泡吗?”   “我不会,我一般潜水看他们聊。”路西楼眨了眨眼,俏皮道。   群里聊的话题很多,大学四年路西楼在里边吃了不少瓜,也跟着知道了很多霍青川的事。   “毕业那会大家说你签了好工作,还有人说你要回家继承家业,”路西楼道,“所以后面我在院子看到你,其实很惊讶,只不过怕被你发现不对,我才忍着没惊呼。”   路西楼模仿自己当时的心理活动,“这可是霍青川耶,他怎么会在这里?”   霍青川被路西楼逗笑,“哪有这么夸张?”   “你不懂。”路西楼说,“介绍我来异部的人说这里能帮人实现任何梦想,虽然我来委托时被拒绝了,不过因缘巧合我又留了下来,还知道委托完成不了的事,用异部员工的身份委托却行,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你,我怎么能不惊讶?”   从家世到个人能力都算得上是人生赢家的霍青川,毕业后却没有像大家以为的那样走上另一条通往人生巅峰的路,反而来了有所求但求而不得的异部,任谁了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话聊到这里,路西楼又想到了霍青川说过的话,他眼神纠结地看了看霍青川,迟疑着要不要开口。   “好像也是。”霍青川笑着问,“想说什么?”   路西楼如实道,“在想你想找的人。”   霍青川一愣,“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好奇啊。”路西楼坦诚道,“我想不到得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被你惦记这么久。”   “阿凌想知道?”   路西楼用力点头,“可以吗?”   “那下次找个机会,我好好跟你说说吧。”霍青川语气一转,“不过作为交换,你也要跟我说说你想找的人。”   路西楼没料到霍青川会这样,一时直接听愣了,但好在他便恢复正常,噙着笑看霍青川,“游秋你好狡猾。”   “等价交换,谁也不亏。”霍青川莞尔道。   路西楼哈哈笑,“行。”   尽管路西楼有明确目标,可等逛完超市出来,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了。他东西有点多,一个人提不了,霍青川帮他分担了不少。   路西楼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再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后长叹一口气道,“累死我了。”   “回去早点洗澡早点睡。”   “我倒是想,可东西还没收拾。”想到他买的花瓶,路西楼发愁道,“现在花瓶有了,明儿我还得去买花呢。”   霍青川道:“这事不急,明天我陪你去买。”   “谢了。”路西楼笑笑说。   霍青川也笑,“先睡会,到了我叫你。”   路西楼想说他不困,可听着霍青川放的舒缓的音乐,他眼皮还真有点打架,然后路西楼便靠着车窗慢慢睡着了。   或许是晚上跟霍青川说了太多梦的事,路西楼睡着后,竟然又做起了梦,而这次的梦再一次解锁了新场景。 第50章   梦里似是早春,路西楼看到院子里的树长了新芽。   “收拾好了吗?”熟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我已经让人备好轿子,只等出发了。”   说话的人语气宠溺,哄小孩似的,可叫阿凌的少年听了却没承他好意,嘴巴噘的老高,不太开心道,“习武之人哪能坐轿子,要坐你坐,我才不坐。”   “好吧,”阿凌耍起了小脾气,来人听了也不气恼,声音仍然充满了笑意,“那我们走路下山。”   阿凌这才满意,挽住来人的手臂,笑眯眯道,“谢谢师哥。”   原来这个看不清脸的人是阿凌师哥。   因为阿凌不肯坐轿子,师哥便让人收了轿子,等阿凌收拾好,再领着他往山下走。   一路风景极好,两岸的树都长出了新芽,树下也开满了野花。   阿凌并不安静,一会蹦蹦跳跳地折一段柳枝,一会又弯下腰去摘花,摘了花他也不玩,而是小跑到师哥身边,不怀好意地要给师哥戴花。   师哥手中还拿着阿凌刚折的柳枝,看他又要帮他戴花,不仅没拒绝,相反还体贴地将头凑过来,好方便阿凌帮他戴花。   “好看。”戴完花阿凌往后退了几步,含笑盯着师哥看了片刻道。   “还有多的花吗?”师哥也不关心他戴了花是什么样子,反过来问阿凌要花。   “师哥喜欢?”阿凌愣了愣问。   师哥点头道:“喜欢。”   于是阿凌转身跑远,又从树下、路边摘了把野花回来,“给你。”   师哥笑了一下,“谢谢阿凌。”   “师哥要做什么?”阿凌好奇追问。   “秘密。”   虽然师哥说是秘密,他却没避着阿凌,当着他的面摆弄起来,不一会儿一条漂亮的花手链就编了出来。   “手给我。”师哥让阿凌伸手,“我帮你戴。”   阿凌没想到师哥要花是为了给他编手链,顿时眼神飘散,扭捏地伸出手后,结巴着道谢,“谢...谢谢师哥。”   “没有头绳手链不稳,等从镇上回来,我给你编条新的。”师哥低低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阿凌的头,“阿凌喜欢吗?”   阿凌原本只是结巴,这会脸都红了,“喜欢。”   “喜欢就好。”   戴了手链后,阿凌没再乱跑乱跳,瞬间变乖了许多,安安静静地跟在师哥身边。而师哥看阿凌这样,眼神担忧道,“阿凌怎么不去玩了?”   “有手链,”阿凌晃晃手,“怕掉。”   师哥失笑道,“掉了没关系,我给你做新的。”   “不行,我不想弄丢手链。”   师哥笑的越发无奈了,却没有再劝阿凌,只伸手牵住他的手,怕阿凌重蹈覆辙,又下台阶看岔了路摔倒。   清晨的山间鸟儿啁啾,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不刺眼的阳光穿过树枝打在地上,路西楼站在第三视角,看着阿凌跟师哥牵着手越走越远,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向往,觉得阿凌和师哥这样就挺好。   可没过多久,路西楼便感觉自己心情便变的低落,转而耳边响起霍青川的声音,“阿凌?”   梦境现实交织,相同的称呼相似的声音,让路西楼怔愣住,过了好半天才缓缓睁开眼,从梦中醒来,沙哑着声音说。“到了?”   “刚到。”路西楼脸色略白,霍青川担心道,“做噩梦了?”   路西楼下意识点头,很快又摇头否认,“没做。”   和从前做的那些梦相比,路西楼今天做的梦实在是太美好了,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喊,更没有火光冲天,有的只是湛蓝的天空和温柔的风,路边的花草树木都为他们雀跃。   可正因为这个梦太美好,更衬得后面的梦不好。   路西楼不愿意回想梦里的大火和怎么都挣脱不掉的绳子,他讨厌永远在耳边响起的那道阿凌,拒绝去深想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管他为什么会做这个梦,路西楼都希望梦里的阿凌和他的师哥能够像他今天做的梦这样,没有生离死别,只有欢声笑语。   路西楼怕闲着会胡思乱想,回完那句话后便开车下门,走到车后面让霍青川打开后备箱,“我搬一下东西。”   看出路西楼不想多说,霍青川没有再问,应了声好后,便打开后备箱来帮路西楼搬东西。   路西楼原本还想回来好好收拾收拾的,可做了那个梦后,路西楼是一点心情都没了,等霍青川帮他把东西搬回房间,他就拿起衣服去洗澡了。   今晚还是早点睡吧,希望别再做梦了。   或许是祈祷有效,路西楼晚上还真没做梦了,一觉睡到自然醒不说,睡前糟糕的心情都变好了。   今天没有人上门委托,路西楼闲了一天,下午到点就打卡下班了,跟霍青川开车去了最近的花卉市场,准备买些花回去。   路西楼大学养过花,只是他是花卉杀手,养的花很少有存活一个学期的。但路西楼又是典型的又菜又爱玩,花虽然养死不少,养花的心却一直没变。   花卉市场人流大,霍青川没开车进去,怕堵在里边。   “买什么花好?”路西楼边走边问,“我想养比较好存活的,可我又想想会开花的,”路西楼脑中闪过好几种花的名字,又都一一被他否定,“月季就很好看,就是不容易活。”   霍青川笑道,“想养就养啊。”   路西楼哭丧着脸,“养死了怎么办?”   “再来买。”   路西楼还当霍青川有什么妙招,才会建议他养月季,哪知道他会这么说,顿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我再看看吧,要不然养死就来买,也太麻烦了。”   “也行。”   夏天天黑晚,虽然此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天空还很亮堂,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路西楼边走边看两边的店,发现每家店的花都差不多,不过有些店的花明显看着要养的好一些。霍青川应完那句话后就没再说完了,安静地跟在路西楼身后陪他看花,路西楼兀自看了会,不仅没挑中心仪的花,相反还挑花了眼。   路西楼苦恼得停了下来,“完全选不出。”   昨天梦里那些野花倒是挺漂亮的,路西楼有些想种那些花,只是刚才一路看来,路西楼别说在花店看到这些花了,他连相似的花都没看到,又何来买之说?   “种这个吧。”霍青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路西楼转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霍青川指着一盆花朵像铃铛的花。   路西楼没见过这花,但这不影响他觉得花漂亮。   “什么花啊?我还是第一次见。”路西楼好奇问。   两人站在门口没进店,说话也没刻意压低过声音,正在玩手机的老板听到他们的对话,忙放下手机走过来,“帅哥好眼光,这是铃兰啊。”   “名字不错,花挺像铃铛的。”路西楼简单评价了句,侧头问霍青川,“你想让我养这个?”   霍青川颔首,“很漂亮不是么?”   “买花不能光看漂亮啊。”路西楼笑着回了句。   “铃兰的花语也很好。”老板适时插话。   路西楼被勾起了好奇心,追问道,“是什么?”   上高中时路西楼的前桌早恋,每次过节给女朋友送花都得拿手机百度半天,说是花不能乱送,要送寓意好的,路西楼坐在他后边,被迫了解了不少花的花语。   但路西楼也只是了解了,长这么大还没送过谁花,更别说比对着花语送人花了。   “幸福归来啊。”老板笑呵道,“怎么样?是不是挺不错的。”   路西楼知道不少花的花语,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花的花语是幸福归来的,这让他觉得意外,“是挺好。”   老板笑笑,“所以帅哥要买吗?买的话我就帮你打包了。”   路西楼没急着回答,看着霍青川问,“买不买?”   “可以。”   “那就买这个,”路西楼伸手指了盆涨势喜人的绿植,“顺便这盆也给我来一个。”   老板喜滋滋的,“都包好?”   “不用。”路西楼摇头拒绝了。   于是几分钟后,霍青川提着老板送的种植礼包,而路西楼一手一盆花,两人并肩出了花卉市场。   昨天睡的早,买回去的东西路西楼都没来得及收拾,所以到家后路西楼将花放在窗台,打算好好收拾下卫生。   “我帮你。”霍青川将种植礼包靠墙放好,走到还没安装的书架边蹲下道。   “好欸。”路西楼没拒绝霍青川的好意,碎碎念道,“我本来准备最后装这个的,以前买书架我都装不好,一弄就是半天。”   房间没有矮凳,路西楼不好让霍青川蹲着帮他装书架,就拉过书桌前的椅子给霍青川坐,“游秋你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现在都七点多了,全收拾完不知道要多久,他俩又没吃饭,也没空自己做了,路西楼便打算点外卖应付下。   霍青川已经打开包装,正比对着说明书看如何安装,“你吃什么?”   路西楼报了家店名,“你也吃这个?”   “行。”霍青川表示没问题。   路西楼麻利地下好单,再将手机声音开到最大,然后才把手机丢到书桌上,转身去折腾刚买回来的花了。   很快房间只剩下干活的声响,路西楼跟霍青川谁都没开口说话,但神奇的是,他们并不觉得尴尬。 第51章   路西楼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觉得上班无聊,毕竟上一份工作他经常忙的没时间摸鱼。   路西楼叉掉网页,拿起手机准备刷刷朋友圈,结果手机刚解锁,身后就传来胡依邻的叹气声,“好无聊啊。”   “追剧呗。”尤靖回道,“你不是在看《朔望》么?”   胡依邻吐槽说,“这剧开头还可以,后面越来越无聊,没兴趣了。”   《朔望》就是前两天路西楼在商场看的那部古装剧,他没想到胡依邻在追这部剧,“依琳姐,你看了多少了?”   部门员工不多,路西楼是其中年龄最小的,所以喊人时他习惯带一个哥或者姐。   “西楼你也看?”胡依邻意外道。   “刷到过剪辑。”路西楼说,“前两天跟游秋出门吃放,商场正好在放,我们就多看了几眼。”   胡依邻接了句原来是这样啊,“我快看完了,不过你要不是很喜欢这种题材的话,可以不用追了。”   尤靖插话道,“怎么说?”   “剧情离谱啊。”胡依邻语气气愤,“而且我最喜欢的那个角色被写死了。”   看大家开始聊天,霍青川也关掉网页,滑动办公椅坐到路西楼身边。路西楼对霍青川笑了下,“依琳姐喜欢谁?”   “高简书。”   闻言霍青川一愣,“你也喜欢他?”   “也?”胡依邻抓住了关键词。   “阿凌也喜欢。”霍青川指着路西楼说。   路西楼举手笑道,“我觉得他的故事很有趣,”说到这里,路西楼变了脸色,“不过他怎么死了?我记得他好好的啊。”   路西楼没看过正片,而在他刷到的那些剪辑里,高简书这个角色虽然惨,但结局却是好的。   “剧组傻x弄了个番外篇,在这里高简书死了。”胡依邻无心吐槽剧组的骚操作了。   路西楼:“......”   “没被骂?”尤靖疑惑发问。   “当然被骂了,可戏都拍完了,剧组现在装死呢。”胡依邻越想越气,“管乐演的挺好的。”   管乐是饰演高简书的演员,路西楼简单搜过他,不过管乐比较糊,出道好几年拍的都是低成本网剧,连戏份多一点的角色都接不到。   高简书算是他能接到的最好的角色了。   尤靖不追剧,对这部电视剧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陪着聊了几句后就觉得没有意思,转而说起了别的,“总部那群人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不回来我都觉得生活少了点乐趣。”   “我看你是在等向北吧?”   “他欠我钱我当然等他。”尤靖回怼。   异部只有一个部门,一年接到的委托也不算多,但凌云分支多,底下各部门关系好,所以异部的员工闲着时,会去别的部分帮忙。胡依邻提到的向北,就是凌云下属专管旅游的,尤靖曾经过去帮过忙,两人关系不错。   “听说这次遇到的问题比较棘手。”胡依邻简单说了下旅游部遇到的问题,“我们回来后他们就出发去舟港了,不过以邱部长的手段,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   胡依邻口中的邱部长就是旅游部的负责人,全名邱和玉,是位女强人。   “什么棘手的问题?”路西楼问了他最好奇的问题。   “本来要开发一个生态公园的,不过现在合同出了问题,没办法立刻动工。”胡依邻笑着说,“等向北回来了,你可以去问他。”   路西楼点点头。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尤靖起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我出门买吃的,你们去吗?”   胡依邻正坐的腰背不舒服,闻言想都没想就报名了,“我去。”   尤靖应了声好,转移视线去看路西楼和霍青川,“你俩呢?”   路西楼嫌外面晒,不是很想出门就摇头了,霍青川跟他一样,“不去。”   “行吧。”尤靖叮嘱道,“有想吃的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们带回来。”   路西楼比了个ok手势,“知道。”   等看不到尤靖和胡依邻身影,路西楼才侧过身看霍青川,没再掩饰自己的好奇,“凌云竟然有这么多分支。”   霍青川赞同道:“是比较多。”   路西楼以前只知道它名下有好些部门,每个部门负责不一样的领域,至于别的,他就了解甚少了。此时恰巧跟霍青川聊到这了,他索性往下问了,“异部只有年会会去总部吗?”   “差不多。”霍青川反问,“你很好奇总部?”   路西楼点头又摇头,“算不上,但现在来异部工作了,我多少得了解了解总部吧。”   霍青川温柔地笑了,“阿凌想知道什么?”   “你能告诉我?”路西楼手上无聊,又去摸自己的手链了。   霍青川神秘道,“说不定可以。”   路西楼被霍青川的幽默逗笑,“那等年会时,你可要好好帮我做介绍了。”   “也不是不行。”   路西楼大笑。   下班后路西楼跟霍青川直接回宿舍了,尤靖和胡依邻则约着出门玩。   路西楼惦记着他的花,一进院子就回屋看花去了,而霍青川回屋换了套休闲的衣服,紧跟着进了厨房。   所以路西楼再出来时,霍青川已经在厨房忙开了。   路西楼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走进厨房打下手,霍青川没拒绝路西楼的好意,但给他分配的都是一些小活。   两人搭配干活快,没多久霍青川就做好了菜,路西楼盛好饭端到石桌上,想到冰箱里还有前两天买的饮料,他就又跑进厨房拿饮料。   “给!”路西楼帮忙开了易拉环,才将喝的递给霍青川。   路西楼买的气泡水,喝了口后他觉得舌头麻麻的,不过夏天就是要喝冰镇过的气泡水,所以哪怕舌头发麻,路西楼还是笑着来了句,“爽。”   霍青川跟着喝了一口,“冰箱里没什么菜了,阿凌想吃什么?明早我去买。”   早上的菜新鲜,以前都是霍青川早起去买菜的,路西楼现在没好意思再睡懒觉,“明儿一块去吧。”   “阿凌能起来?”   路西楼一噎,结巴道,“应该可以吧?”   “起不来就不起了,阿凌跟我说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就行了。”霍青川体贴道。   路西楼手一挥,义正辞严道,“那不行,说了要陪你去,我肯定能早起的。”   怕霍青川还要说让他别去的话,路西楼直接不给霍青川开口的机会,“就这么说定了,不许有异议。”   霍青川忍着笑,“好。”   路西楼这才满意,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吃,“刚刚去看了我的花,它们长的还挺好的,没有枯萎。”   “才买回来的花肯定好好的。”   “我就怕哪天它闹脾气,然后一下把自己气死了。”路西楼设想了下那个场景,无奈道,“可千万别有这一天。”   “不会有的。”   “就知道说好听的话。”路西楼用力瞪了霍青川一眼, 但很快就变了语气,勾起一抹笑问霍青川,“晚上一起看电影吗?”   路西楼大学那会买过一个投影仪,搬来异部宿舍时他也把投影仪一起带过来了,只是这段时间忙,他一直没时间收拾,现在不忙了,路西楼打算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霍青川问:“出去看?”   “不是。”路西楼解释说,“我有投影仪,来我房间看。”   霍青川没犹豫,“行。”   路西楼笑了,准备问霍青川要开什么电影,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放在一边的手机忽然疯狂震动。   路西楼只好咽下到嘴边的话,夹了口菜吃再去拿手机接电话。   来电人是路应问。   路西楼脸上的笑凝固了,上扬的嘴角也沉了下去。路西楼虽然存了路应问的电话,但两人一年通不了一次电话的。   今儿吹的什么风,竟然让路应问主动给他打电话了? 第52章   “谁啊?”霍青川看路西楼不说话,好奇多问了句。   路西楼没想隐瞒,如实道,“我爸。”   想到路西楼跟他妈妈的关系,再看他现在这样,霍青川猜到可能路西楼跟他爸的关系也不太好,“不想接?”   “那没有。”路西楼莞尔,拿起手机示意,“我先接个电话。”   说完路西楼就点了接听,声音冷淡的喊了一声,“爸。”   路应问声音也很冷淡,听不出任何温情,“下班了?”   “在吃饭。”路西楼不知道路应问为什么打电话给他,但他没心情跟路应问演戏,便开门见山道,“你找我什么事?”   路应问还没回答,梅晓的声音就出现在背景里。   而和路西楼记忆里的一样,梅晓一对上他就没什么好语气,“你忘了周末是什么日子,还好意思反问我们找你干什么?路西楼,你真是只白眼狼啊。”   这话说的够难听。   路西楼如今虽然不会再因为这些话难受,可旁边还坐着霍青川,他就有点尴尬,没好意思去看霍青川,怕看到他眼里的同情。   “爷爷生日。”路西楼简单回道。   路西楼自然记得周日是什么日子,只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路家家业不大,却子嗣众多,可路西楼生活在这样的家族里,却鲜少感受到亲情,路家的人都不喜欢他。也正因如此,哪怕知道周日是路老爷子生日,路西楼也不打算回家,只准备在老爷子生日当天给他买份礼物送回去。   但路应问现在却为路老爷子的生日来找他了,难不成他们有别的打算?   “爷爷要办宴?”不等梅晓说话,路西楼就主动出击,问了心里的疑惑。   梅晓再次冷笑,“不然呢?”   “所以你们想让我周日回家?”路西楼无视梅晓的冷嘲热讽,自顾自道。   路家在临江虽然算不上顶尖豪门,却也算有头有脸的家族,如今老爷子办寿宴,定然要邀请临江的豪门世家,这种情况下无论家里人跟路西楼关系怎么样,又是否有人知道路西楼就是路家长子,路应问都会把路西楼叫回去的。   不为别的,表面功夫总要做好。   看路西楼还算有点脑子,梅晓这才稍微满意,“知道就好,到时你......”   路西楼猜到了梅晓跟路应问的打算,自然也清楚梅晓要说什么,何况他跟梅晓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早就清楚他妈是什么样的人了。   路西楼勾着嘴角笑,毫不客气地打断梅晓道,“周日我有事,恐怕不能回家。”   梅晓这几年脾气见长,最受不得别人忤逆她,尤其这样做的还是路西楼,她就更受不了了。   梅晓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被路西楼这样一激,直接炸了,“路西楼,只要你还姓路一天,你就得回这个家。”   路西楼并不想和梅晓吵架,可知子莫若母,梅晓总能快准狠的找到他介意的点,然后疯狂攻击他。   这次也一样。   “要是可以,我还不稀罕姓路呢。”路西楼不想在霍青川面前表现的太没素质,就强忍着不生气,但一对上这样的梅晓,路西楼就怎么都控制不住脾气,没忍住挖苦道,“我回路家干什么?家里有人期待我回去吗?”   “你!”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我是你们的儿子,寿宴我回不回去都没有太大差别的。”想到梅晓特别喜欢梅明琛,路西楼故意停顿几秒,才继续嘲讽道,“有这个功夫打电话给我,你不如打电话给梅明琛,我想他一定非常乐意去路家的。”   说完路西楼不给梅晓反应的机会,就啪的一下将电话挂了,顺便开了飞行模式,然后才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路西楼以前跟梅晓还没这么水火不容,但随着他上大学,路西楼和梅晓的关系就越来越差了,每次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吵架。   不过吵成今天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路西楼平复好心情,才扬起笑去看霍青川,为刚才的事道歉。   霍青川也笑,“没事。”   “这还叫没事啊?”路西楼失笑。   或许是霍青川的反应太平淡了,平淡到路西楼都出现了错觉,以为刚才其实什么事都没发生,所以路西楼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再和霍青川说起家里的事也没那么难开口。   “我要是不开飞行模式,我妈她肯定还会打电话过来的。”路西楼拿起气泡水喝了下,“但她打电话给我可不是为了和我说道理,她是来跟我吵架的。”   路西楼冷笑道,“我妈从小就不喜欢我。”   “为什么不喜欢你?”路西楼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上次霍青川没敢继续问,这次霍青川终于忍不住追问了。   “我也想知道。”路西楼对霍青川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可惜我想了这么多年,还是想不出原因。”   说来可笑,虽然路西楼是跟着梅晓长大的,可梅晓从没照顾过他,而是将他丢给了家里的保姆。小时候路西楼什么都不懂,看到梅晓在家就想过去抱他,但梅晓却很讨厌他这样,路西楼每次刚过去,就会被梅晓叫保姆抱走。   “不过仔细想想,大概是我小时候疑神疑鬼,她觉得我不正常吧。”路西楼笑着说,“反正我不是她喜欢的那种孩子。”   路西楼刚开始做梦时还很小,梦到这样的事,免不了被吓到,就不敢一个人睡,但去找梅晓也没用,因而经常忍着一宿不睡,白天便神情恍惚,行动慢半拍。加上沉默寡言,一天说不出几句话,还总出神,梅晓就更不喜欢他了。   路西楼不欲多说小时候的事,免得影响今晚的好心情。他举起气泡水,作势要跟霍青川碰杯,“不说这些糟心事了,我们干杯。”   霍青川像刚回神,噙着笑拿起那罐汽水和路西楼碰杯,“干杯。”   “舒坦。”气泡水下喉,路西楼眯着眼感叹了句,“夏天就应该喝冰冰凉凉的气泡水。”   霍青川接话道,“明天多买个西瓜吧?晚上回来就可以吃冰镇西瓜了。”   “好主意!冰镇西瓜也是夏天必吃。”   “那明早我们记得买。”说完这句话,霍青川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语气认真道,“阿凌。”   路西楼正在吃菜,听到霍青川喊他,嘴巴吃的鼓鼓的抬头看他,“干嘛?”   “周日你回家吗?”霍青川问了个路西楼意料之外的问题。   路西楼三两口嚼完嘴里的菜,扯出抹笑说,“你问这个干嘛?我刚不是说了吗?”   不等霍青川回答,路西楼紧接着道,“说了不回去就不回去,他们是真不需要我。”   “你能想象我在路家生活了二十多年,可是外面没有人知道我是路应问的儿子么?”路西楼自己说出来都忍不住笑,“他们都以为梅明琛是路应问的儿子。”   霍青川见过梅明琛,听路西楼提起他,眉皱成川字,“他?”   路西楼以为霍青川忘了梅明琛是谁,便好心解释,“上次我俩去陶然居吃饭,过来找我麻烦的就是梅明琛。”   “我记得。”   “那你还问?”路西楼噙着笑看霍青川。   “没问。”霍青川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让路西楼差点喷了,“我只是想不明白,他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得到你爸妈的喜欢。”   路西楼正在喝气泡水,闻言呛的直咳嗽,“哈哈哈,你这话真该让梅明琛听听,他听了肯定会被气死。”   霍青川笑笑没接话。   “谁知道呢?”路西楼笑完了才撇着嘴说,“兴许是他成绩好,还懂事,嘴又甜吧。”   路西楼翘了下嘴角,却没有笑,“这种人不是最讨人喜欢了么?”   路西楼话音刚落,霍青川便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谁说的?我就不喜欢。”   “啊?”   “不喜欢这样的人。”霍青川补充。   路西楼眨眨眼,“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皮一点的。”   “原来游秋你喜欢到处惹事的啊。”路西楼故意曲解霍青川的话。   神奇的是霍青川听了不仅没解释,还笑着应和了路西楼,“可以这么理解。”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学霸,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了。”路西楼对霍青川比了个大拇指,只是没过多久他就收回了手,语气也变了,“不对啊,你自己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霍青川是临江大学的风云人物,大学四年在学校出了名,这不仅是因为他长得帅,成绩又别好,更因为他特别有教养,凡是和霍青川接触过的,就没有说他不好的。   如此看来,霍青川不就是那种很讨人喜欢的学生吗?可霍青川却说他不喜欢这样的人,难不成他不喜欢自己?路西楼心里疑惑。   “是啊,我不喜欢自己。”   听到霍青川的回答,路西楼才意识到他又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耳根顿时红透。   路西楼讪笑着要解释,结果还没出声,就看到霍青川调皮地对他眨眼,语气玩味,“不过阿凌对我的了解可能还不够。”   路西楼愣住了,傻傻地啊了一声。   “我才不是大家说的好学生,”霍青川噙着笑道,“私底下可做过不少坏事。”   路西楼还当霍青川要说什么,听完他这些话后噗嗤一声笑了,“就这?”   霍青川轻哼了声反问,“这还不够?”   “我不相信。”路西楼看着霍青川说,“你肯定骗我的。”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霍青川强调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路西楼还是不信,“那你说说你都做了什么坏事。”   霍青川不说话了,路西楼看他这样,以为自己抓住了霍青川的小辫子,噙着笑想要打趣他,霍青川却抢先一步开口,“阿凌真要听?”   路西楼咽下到嘴边的话,“你说我就听。”   虽然霍青川语气诚恳,说的好像是真的一样,但路西楼其实并没太当真,包括现在接霍青川的话,比起好奇他说的事的真假,路西楼更好奇霍青川要说什么。   霍青川视线没离开过路西楼,看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嘴角缓缓上扬,扯出一抹淡笑,“高中我不上学,每天跑到别人学校堵人。”   闻言路西楼第一反应是霍青川要打架,“群殴?”   “不。”霍青川看着路西楼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在等他。” 第53章   “接她放学?”路西楼听出霍青川嘴里的她正是他来异部想找的人。   霍青川看着路西楼笑,“差不多吧。”   路西楼迎上霍青川带笑的眼睛,心想这能有什么差不多的?不就是或不是两个回答吗?   但路西楼只在心里想想,并没将这些话说出来。   “游秋你也是本地人,那你高中在哪上的啊?说不定我还去过你学校考试呢。”路西楼转而又问,“她又是哪所学校的?”   霍青川没回答第一个问题,而他给出的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却让路西楼目瞪口呆,“临江一中。”   “我学校的?”路西楼惊讶道。   霍青川嗯了一声,路西楼控制不住心里的好奇,“跟我一届吗?”   路西楼其实想问对方是谁,只是话到嘴边,他觉得霍青川可能不喜欢别人打听太多,便没有多嘴。但路西楼没能做到什么都不问,他还是没忍住擦边问了句。   临江一中是路西楼母校,他在这儿上了三年,可三年里路西楼从没听说过学校发生过什么大事啊?而且以霍青川这种长相,他只要来过一中,就不可能没留下任何信息。   然而路西楼高中三年从没听说过霍青川这号人,甚至连霍家,路西楼都没听说过。   思及此,路西楼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他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重要信息,但灵光闪的太快,不等路西楼琢磨清楚那是什么,灵光就消失不见了。   “这我就不能说了。”霍青川露出一个要保密的笑来。   路西楼从自己的思绪回神,看到霍青川这个笑,顿时什么都懂了,“那就是跟我一届了。”   路西楼觉得缘分真神奇。他大学里的风云人物,毕业后跟他在一家公司上班就算了,结果连高中都有渊源。   “临江也不大啊,怎么我高中就没遇到你?”路西楼兀自感慨了会,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霍青川悠悠叹气,附和起路西楼的话,“是不大,但相遇很难。”   路西楼总结说,“所以遇到了就要珍惜。”   “阿凌说的对。”霍青川附和道。   路西楼哈哈笑了:“我俩好奇怪,突然就聊到这了。”   “因为相遇真的很难啊。”这一次,霍青川过了很久才再开口。   路西楼直觉霍青川语气不对,似乎话里有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路西楼笃定就算他问了也得不到回答,路西楼犹豫一会,到底没有开口。   霍青川也没深入,这个话题到这儿就结束了。   由于第二天要早起,晚上路西楼便睡的很早,但饶是如此,次日出门路西楼还是困得直打哈欠。   “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阿凌若是困,就回去再睡会。”见路西楼眼泪都出来了,霍青川体贴道。   路西楼没什么威慑力的瞪了霍青川一眼,“我都出来了,哪还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那阿凌想吃什么?我先去买。”霍青川温声认错,对待小朋友似的,开始拿吃的开始哄人。   路西楼知道霍青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欣然接受了,微抬下巴配合霍青川演戏,做出一副跟你吃饭是给你脸的傲娇表情,“吃点清淡的吧。”   “那就去喝粥。”这样的路西楼有点可爱,霍青川被逗的直乐。   路西楼不擅恃宠而骄,强装着演了一会已经是极限了,打了个哆嗦便恢复正常了,“奇怪死了。”   “还不错,阿凌演的很好。”霍青川夸奖道。   “游秋你哄我玩呢。”路西楼才不信霍青川的话,拉着他进了路边的粥店,点了两份招牌粥,又要了油条和两蒸笼小红包,才再找位置坐下。   被指说话糊弄人让霍青川有点不服气,他为自己辩解,“我那是实话。”   路西楼哈哈大笑,顺着霍青川的话往下说,“游秋说是实话就是实话吧。”   霍青川莞尔,“这还差不多。”   两人本来打算去附近的超市买菜的,只是超市的菜样有限,而且有些菜看起来并不新鲜。所以吃完早餐后,路西楼看时间还多,就跟霍青川商量了下,决定不去超市而直接去市场了。   路西楼第一次来菜市场,一进农贸大门就被里头的场景给震惊到了,“好热闹。”   “早上的菜新鲜,来买菜的人也多。”霍青川说,“阿凌想吃什么就自己拿,回去我给你做。”   路西楼赧然,“这多不好意思啊。”   但话虽如此,等真开始买菜,路西楼却是一点都不客气,只不过在决定买之前,他还会喊一声霍青川,“这个你会做吗?“   路西楼是厨房杀手,做出来的菜味道怎么样另说,能做的菜就很少,因而现在来了市场,他看很多菜都眼生,担心霍青川不知道该怎么做。   霍青川看了眼路西楼指的菜,点了点头道,“会。”   “那行。”得到肯定的答复路西楼才放下心,找老板要了个袋子开始装菜,“夏天适合吃龙虾,不过自己做就太麻烦了,”路西楼扭头对霍青川笑,“哪天晚上有空,我请你去吃龙虾。”   路西楼现在身上有钱,说起请吃饭的事都不犯怵了,而霍青川也没跟他客气,“我等着。”   看霍青川答应,路西楼开始思考该什么时候请他去吃小龙虾,这几天肯定是没时间了,但周末应该可以。   路西楼做好决定,打算和霍青川说一说。   结果路西楼话没出口,就先接到了一个讨厌的人的电话。   “梅明琛?”看到路西楼手机屏幕显示的来电人,霍青川眉紧皱,“他找你干嘛?”   路西楼摇头,“我猜是因为昨天那件事。”   梅明琛是梅晓的好侄子,现在梅晓跟路西楼吵架了,说不定还被气得一晚上没睡觉。贴心懂事如梅明琛,这不得来找路西楼说说道理,好让路西楼跟梅晓道个歉?   路西楼直接按了电话,“都买完了?”   路西楼思考的间隙,两人已经走出农贸市场,顺便在路边的水果摊买了一个西瓜,昨晚说要买的东西,现在都买完了,“对。”   “那快回去放东西,然后赶紧去上班。”路西楼笑着说,“再磨蹭的话,说不定就要迟到了。”   “宿舍离公司近,走过去要不了几分钟。”霍青川唱反调道。   路西楼轻哼,“万一路上堵车呢?”   菜市场离半坞巷有点距离,刚才两人是打车过来的,没赶上早高峰路上倒算通畅。可这会儿已经是早高峰了,路上全是开车去上班的社畜,稍有不慎就被堵在路上寸步难行。   路西楼只是随口跟霍青川打个比方,又哪里想到十几分钟后他一语成谶,还真遇上了堵车。   “要命,怎么还真堵车了?”路西楼扶额,哭笑不得道。   司机是个自来熟,听到路西楼这么说,忙接话道,“老城区堵车还算好的,新城区那边一堵车,没半个小时别想走。”   司机扭头往后看了他们一眼,好奇追问道,“看你们这样也不是去上班的,那堵会车也没关系,不着急。”   “谁说我们不上班的啊?”怕刹车惯性碰坏西瓜,路西楼将西瓜抱在怀里,听了司机的话,边笑边拍西瓜说,“这不馋这一口西瓜么?就趁着没上班出来买了,哪知道会遇到堵车啊!”   路西楼去看霍青川,失笑道,“今天肯定要迟到了。”   因为宿舍到公司近,哪怕临近上班再走也没事,所以路西楼上班一个多月还没迟到过,也就不知道异部是怎么处理上班迟到的。   “迟到就迟到。”霍青川说,“部门查的不严,晚到一会没事的。”   路西楼面露惊讶,“真的?”   司机也意外了,“还有这种好公司?”   “人总会遇到意外情况嘛。”霍青川嗯了声说。   如果是别的公司,哪怕是霍青川这么说,路西楼都不一定会信,可换成异部,尽管路西楼觉得这有点离谱,同时却又觉得合情合理,毕竟这真像异部能做出来的事。   这个认知在半个小时得到验证。   “早。”尤靖打着哈欠和路西楼问好,“你们怎么才来?刚才井立轩过来找你们了。”   “那他人呢?”路西楼着急道。   “看你们没在就走了。”   “早上出了趟门,路上堵车了。”路西楼简单解释完才问,“干嘛没给我打电话?”   正常情况下上司没找到员工,不应该直接打员工电话么?井立轩怎么没给他打?   “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胡依邻喝了口咖啡说。   尤靖跟胡依邻的反应太平淡了,路西楼忍不住提醒他们,“我迟到了。”   “我知道啊,”胡依邻疑惑地拦着路西楼,“所以呢?”   路西楼:“......”   原来霍青川说的是实话。   路西楼无奈一笑,问起正事,“井立轩找我什么事?”   “团建吧,今年我们还没团建呢。”尤靖猜测道。   一般公司团建都是出去吃饭,比如他上家公司,但待遇好一点的公司团建则是出去旅游,而像待遇好如异部,路西楼想不出会怎么公司团建会是什么样。   不过比起这个,有一件事路西楼更想不明白,团建是群众性活动,如果真像尤靖猜的那样,那井立轩不该只找他和霍青川?   路西楼说出心里的疑惑,结果引得胡依邻捂嘴笑个不停,“找你们是因为你们是新人啊,公司尊重新人意愿,所以真要出去玩的话,肯定得先征求你们的意见。”   “快去找井立轩,”胡依邻俏皮地眨了眨眼,“如果真是团建,记得狠狠敲公司一笔,挑个好地方。”   路西楼失笑:“好。” 第54章   和尤靖猜的一样,井立轩找他们去办公室,还真是团建的事。   “马上就月底了,今年部门还没一起出去玩过,不如趁着高温假出门旅个游。”井立轩正在跟沙鸥下棋,看路西楼跟霍青川来了,便笑着开口道,“你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一些福利好的公司,每年夏天会有一周的高温假,只是会有这个假期公费旅游的,路西楼倒是第一次听说。   路西楼喜上眉梢,“哪里都可以?”   “原则上都行。”沙鸥笑道。   井立轩拿着棋子把玩,“所以你们想去哪?”   路西楼侧过头看霍青川,把话题抛给他,“你想去哪?”   因为上大学后就不花家里的钱了,所以大学空闲时间路西楼基本上在兼职,很少能出去玩,也正因如此,他想去的地方还挺多的。但这是部门一起出门玩,新员工又不止他一个,路西楼不能只顾自己的感受。   “你呢?”霍青川并没如路西楼愿给出回答。   “我想去的地方可就多了,一时半会说不完。”路西楼说了句玩笑话,才认真道,“去海边?”   看异部这待遇,估计每年都可以出去玩,路西楼不确定之前他们有没有去过海边,若是已经去过了,那这次就不用再去了。   幸运的是,之前异部团建还没去过海边。   “可以啊。”沙鸥点头说,“晚上还能到沙滩上吹吹风,挺有趣的。”   井立轩问,“那就决定去海边了?”   路西楼笑说,“我没问题。”   霍青川举手跟答,“我也一样。”   沙鸥点点头道,“行。”   “ok,那我去看机票和做攻略,争取尽早出发。”井立轩起身往工位走,“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说?我好做到攻略里。”   看井立轩说做就做,路西楼怔住了,“这么快?”   “出去玩当然要快啊。”井立轩理所当然道,“磨磨蹭蹭的影响体验。”   路西楼迟疑着开口,“工作呢?”   “不可强求。”这次说话的是沙鸥,“而且人一辈子要工作这么久,也不急着这一天两天的,能多玩玩就多玩玩,”沙鸥提点道,“工作能少做就少做。”   路西楼:“^o^”   -   从办公室出来,路西楼还陷在震惊里。   “傻了?”霍青川看路西楼不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路西楼被迫回神,“没傻。”   他就是没想到有天能从听到口中听到工作适量的话。   “这和异部的工作性质有关,”虽然路西楼后半句话没说出口,但霍青川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并及时给出解释。   “性质?”   “对。”霍青川说,“异部不对外宣传,能找到异部的,大多是别人介绍来的,况且异部做的事神乎其神的,很多人根本不会信,这就决定了异部能接到的工作不会很多。”   这点倒没错,路西楼就是学长介绍来的。   “可这样公司不就赚不到钱了吗?”有付出才有收获,若是异部接到的委托很少,盈利也就更少。   霍青川笑了下,反问路西楼说,“凌云缺这点钱?”   路西楼无言以对,“好像...不缺。”   话是这么说,路西楼还是想不通,“如果不想着盈利,凌云又何必弄出这么个部门?”   异部跟凌云别的部门隔开,工作地点是单独的宅院,还给员工配备了宿舍,这可不是一笔小花销,路西楼不认为资本家会做无用之事。   至少他是凌云老板的话,异部要是没什么盈利,他就不会再做下去了。   而异部盈利一般,还能做下去的话,路西楼只能想到一个原因,“有私情?”   霍青川正在想该怎么回答,就听到路西楼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失去表情管理,怔愣地看着路西楼,“私情?”   “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路西楼如实道,“毕竟换做是我,我大概率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路西楼说完意识到他问了个多傻的问题,诚然霍青川家境不错,但也只是一个家世好的二代公子哥,哪有机会知道凌云高层的事?   路西楼被自己逗笑了,正要跟霍青川解释,霍青川却先开口了,“可能吧。”   路西楼瞪大眼,“还真有?”   “电视剧里不都这样演的吗?”霍青川看着路西楼笑,“大人物做让人无法理解的事,背后必定有一段让人听了难受的故事,说不定凌云老板也跟我们一样,有求而不得的人,所以才组织了异部。”   满脸期待的路西楼:“。”   “阿凌不信?”霍青川挑眉反问。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就是觉得很魔幻。”路西楼实话实说。   霍青川道:“异部都存在了,还有什么事不能信呢?”   “这倒是。”说起这个路西楼就有的话说了,“我第一次听学长提起异部,我还当他唬我呢。”   霍青川表示理解,“传统迷信要不得。”   “但我还是来了。”路西楼道,“迷信要不得,但不得不信。”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回了办公室,尤靖听到路西楼的声音,忙走到门口问,“怎么样?井立轩说了什么?”   路西楼便终止跟霍青川的聊天,笑了一笑道,“和你猜的一样,问我们去哪玩。”   胡依邻接话道,“那你说了哪?”   “阿凌说要去海边,井立轩已经在看机票了。”霍青川代为回答。   “yeah!”尤靖激动地抱住路西楼,“阿凌就是我们的幸运物。”   冷不丁成为幸运物的路西楼哭笑不得,“嗯?”   尤靖还没回答,路西楼先被霍青川攥住了手腕,然后被拉离了尤靖令人窒息的怀抱,路西楼侧头看霍青川,对他投以感谢一笑,结果却发现霍青川眉微皱,似乎有点不开心。   路西楼心中疑惑,小声喊了句,“游秋?”   霍青川这才回过神,扭头对路西楼笑了笑,又变成了路西楼熟悉的那个人,“怎么了?”   “异部待遇是好,但今年好到离谱了。”尤靖没注意到两人的小互动,正兴高采烈道,“修了厨房不说,这还没八月,就要带我们出去玩了。”   胡依邻补充,“而且吃饭都去的老字号。”   闻言路西楼失笑,“万一幸运的不是我呢?”   尤靖:“?”   “今年的新员工可不止我。”路西楼笑着指了指霍青川,把话题引到他身上,“游秋也是新员工。”   “也是。”尤靖愣了片刻,就笑着改嘴,“那你俩都是幸运物。”   路西楼没忍住大笑,“哈哈。”   霍青川无奈低笑,随他们说去了。   -   为了庆祝马上到来的旅游,下午临近下班时,尤靖打电话给一家云南菜馆预订了一间包厢,让大家别点外卖了,一起去外面吃。   云南菜馆就在半坞巷附近,并不需要开车,于是下班后几人都没回宿舍,而是相约着往外走。   路上尤靖跟胡依邻在聊去海边要带什么,而路西楼和霍青川走的相对靠后,一脸笑的听他们聊天,时不时的插一句话。   气氛好不和谐!   只是等走出巷子来到河边,路西楼脸上的笑就立马没了。   他看见了梅明琛。   “西楼哥,我总算找到你了。”梅明琛刚下车,正不知道该怎么走,就看到路西楼同着两个没见过的人从巷子里走出来。   梅明琛愣了几秒,忙堆起笑走过去。   看着走过来的陌生男人,尤靖暂停和胡依邻聊天,转头问路西楼说,“你朋友?”   “不是朋友,我是西楼哥表弟。”路西楼还没说话,梅明琛就抢答道。   尤靖是人精,看一眼沉着脸的路西楼,再去看满脸笑容的梅明琛,猜到了他们不对付。   尤靖也敛了笑,看着梅明琛客气道,“你找小路有事?”   梅明琛是为了梅晓的事来的,但他来找路西楼,可不真是为了将路西楼带回路家,梅明琛只是做个样子,至于路西楼回不回,又要怎么做,根本不是他关心的事。   样子做到位了,梅晓就会心疼他,而更讨厌路西楼。   这才是梅明琛过来的目的。   思及此,梅明琛脸上的笑更真诚了,他笑着要说话,可话还没开口,就被先抢了先,“该说的话西楼都说了,你不用再来当说客了。”   梅明琛被梅晓惯坏了,这些年一直是别人顺着他,脾气跟着上涨,所以这会说话被打断,他心里不免生出一股火,差点没忍住要训人。   不过梅明琛在外面向来注重形象,因而哪怕心里火气大,他都强忍着没表现出来,相反还笑的越发温和了,“这是我们的家......”   梅明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想知道是谁这么没眼色,连他都敢招惹。   然而梅明琛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因为出声打断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让人把他拉进陶然居的男人。   明明男人语气是温和的,说的话也不可怕,但梅明琛一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腿就忍不住发抖。   这次也不例外。 第55章   梅明琛不愿露怯,强撑着迎上男人看过来的眼神,补充完后半句话,“这是我们家事,还望外人不要插手。”   听了这话,霍青川轻笑一声,“是吗?”   男人语气淡淡的,梅明琛却听出了嘲讽和不屑,这让梅明琛心中窝火,训斥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再看到男人如神一样的眼神后,又生生忍住了。   上次他被陶然居请了出去,梅明琛一开始没将这事放心上,毕竟路家虽然算不上临江上层豪门,但也是小有名望,他作为梅晓的侄子,背靠路家这棵大树,陶然居还真敢说得罪就得罪他?   梅明琛是不信的。   结果后来他再去陶然居吃饭,大门都没进,就被工作人员拦住了,还说他们这儿不欢迎他。   梅明琛一连试了好几家店,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   至此,梅明琛终于明白,那个男人没便骗他,他是真的让陶然居把他加入黑名单了,完全没考虑过路家。   偏偏梅明琛还不知道他是谁。   在临江能不把路家放在眼里的人有,可他们无一不出自老牌豪门,且在梅明琛的记忆里,没听说那些人跟陶然居有关啊?   梅明琛在想什么路西楼不知道,更没兴趣知道,他拉了拉霍青川手,让他退到一边,然后才再胡依邻和尤靖担忧的眼神注视下走到梅明琛跟前。   “谁跟你是一家了?”路西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梅明琛,说的话却像刀,一句比一句锋利,“我姓路你姓梅,这能一家?”   梅明琛生气地看着路西楼:“你!”   “我要说的那天在电话里都说了,你也不用做好侄子,替梅晓来当说客。”路西楼讥笑道,“既然她那么喜欢你,这次宴会不如就带你去,我想她是愿意的。”   梅晓自然愿意,梅明琛也想跟着去,可他到底姓梅,办酒宴的又是路家,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所以路西楼这么说完全是在嘲讽他。   梅明琛心里的怒火越烧越大,看着还一脸笑的路西楼,他恨不得上前撕烂他的嘴,再反问一句:你懂什么?   他知道他为了梅晓的疼爱付出了多少吗?知道他多羡慕他的出生吗?   路西楼什么都不懂!   路西楼本来就不想跟梅明琛有接触,说完这些已经到了他的忍耐极限,“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方法找到这的,但我希望你下次别再过来了。”   “梅明琛,我不稀罕你想要的那些东西,也请你别再来烦我。”   说完不等梅明琛回话,路西楼便转过身去看已经愣住的尤靖和胡依邻,扬起一抹笑道,“好了,我们继续走?”   尤靖最先回神,笑眯眯地攀着路西楼肩,“走走走。”   胡依邻接话道,“饿死了,我们快点走吧。”   路西楼哪能不知道他们是在给他递台阶,免得气氛僵硬让人尴尬。   路西楼心里趟过一股暖流,叫上还站在原地的霍青川,温声道,“游秋,走了。”   “来了。”霍青川噙着笑应。   梅明琛明明还在,可在场地人谁都没把他放在眼里,纷纷将他当成了空气。   这让梅明琛心里不爽,又硬生生说不出别的话来,因为走在最后的男人没走几步,便扭头往后看了。   他的眼神如鹰似蛇,梅明琛被他盯着,仿佛坠入冰窟,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   但男人什么都没说,盯着他看了一会就收回了视线,笑着去追路西楼他们了。   前后判若两人。   -   有了梅明琛那一出,路西楼特怕尤靖他们安慰他,所以路上他一直在转移话题。好在尤靖和胡依邻并没有安慰他,甚至提都没提梅明琛,路西楼也就松了口气。   直到和霍青川回了院子。   “还好吗?”刚吃完饭回来,路西楼没立马回房间,而是坐到了石桌边。   霍青川这话没头没尾的,路西楼却一听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这让笑了一晚上的路西楼有点笑不出来了。   以ポ乔 “说实话不太好。”路西楼敛了笑,苦着脸道。   虽然路西楼在梅明琛面前表现的很不在意,但任谁遇到这种事心情都会变糟糕,路西楼又不是圣人,自然也不例外。   霍青川嗯了声。   闻言路西楼面露意外,吃惊地看了又看霍青川,“我以为你会安慰我。”   “我可以安慰。”霍青川反问道,“但阿凌需要吗?”   路西楼摇头如捣蒜,“我最不喜欢别人安慰我了。”   霍青川笑笑。   “不过梅明琛真的好烦啊。”路西楼撇嘴道,“他想讨好梅晓就去找梅晓啊,干什么来我这刷存在感。”   霍青川也坐了过来,路西楼撑着下巴皱着眉重复,“他真的好烦。”   小时候第一次见梅明琛,路西楼还很开心,因为那时家里就他一个小孩,实在苦闷无聊,而梅明琛又乖又有礼貌,路西楼就很爱和他玩。   梅明琛倒是也会陪他玩,但是路西楼很快发现,比起和他玩儿,梅明琛似乎更爱黏着梅晓,而让路西楼吃惊的是,对他总是不耐烦的梅晓,面对梅明琛时却笑的很温柔。   不过那时路西楼没想太多,看到梅晓这样,也只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太好,才会不讨梅晓喜欢。   等到再大一些时,路西楼终于明白梅晓不喜欢他,并非是他做的不好,单纯仅是梅晓不喜欢他。   “那就不理他了,”霍青川道,“以后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的。”   路西楼正想事呢,冷不丁听到霍青川这么说,不由诧异道,“游秋有办法?”   霍青川问:“阿凌想吗?”   联想到霍青川的背景,路西楼知道他真的能做到,不过路西楼还是摇头了,“这就不用了。”   “?”   “本来就不怎么遇得着,以后肯定更不会碰见。”路西楼说,“反正我不会再回路家了。”   在梅明琛眼里,路家无疑是一棵大树,背靠路家他的路会好走许多,这些年他也确实体验到了路家带来的便利。   可对于路西楼来说,他长到现在,可从没感受到路这个姓氏带来的好,自然无所谓舍不舍得。   不过就算体验到了,他也不会留念。   “不回就不回。”霍青川道,“在外面我们也能过的很好,没必要回到让自己不开心的地方去。”   “哈哈,游秋你又顺着我讲话。”路西楼笑了一会问,“那你呢?也不回去吗?”   霍青川说过他跟家里的人有矛盾,但就他表露出来的这些信息看,霍青川和家人的关系,应当不像他和家里这般糟糕。   霍青川答的很快:“不回。”   “因为……?”路西楼顺口问道,却不觉得霍青川会回答。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霍青川沉默片刻后,竟认真说了起来,“我家比较传统,虽然会溺爱孩子,但说到底看重的是家族的名声,所以当你做了违背世俗的事后,出于家族名声考虑,他们就会舍弃一些没那么重要的人或物。”   霍青川说他家比较传统,路西楼只能想到一个比喻,“像古代那些世家?”   “差不多吧。”   “那他们舍弃了什么?”路西楼其实脑中已经有一个答案了,不过他还是问了出来。   “我啊。”说到这里,霍青川嘴角又翘了起来,可眼里却没笑意,说话的语气也充满了讽刺,“不过他们又舍不得我,就只能拿我在意的人下刀了。”   不用霍青川说,路西楼都猜到了这个人是谁,“她吗?”   霍青川嗯了声,“是他。”   能让霍青川来异部求助,路西楼不敢深想这个女生现在的情况,“她……还好吗?”   路西楼怕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霍青川这下却没急着回复,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路西楼看。   又来了。   被霍青川这样盯着看,熟悉的感觉爬上路西楼心头,他忍不住想躲。   霍青川看人的时候很深情,加上他长的帅,一般人被他盯着看,可能早就受不了脸红了。   路西楼却没这样。   他还是那种感觉:霍青川在透过他看别人。   路西楼摇摇头,甩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没有再去揣度霍青川的眼神,只笑了一下问,“看我干嘛?”   “没。”霍青川这次倒回的很快,轻笑着开口道,“他现在挺好的。”   霍青川说完便收回视线,半垂眸在心里补充了句:除了不记得我,其余都挺好的。 第56章   井立轩速度快,第二天上班就说攻略做好了,“文件我发群里了,大家看看有没有补充的。”   “立轩,我爱死你了。”尤靖对着井立轩来了个飞吻,恶心得井立轩黑着脸让他滚。   胡依琳轻笑,“尤靖现在是越来越油腻了,井哥你习惯就好。”   “邻邻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尤靖抬手擦泪,做出一副伤心至极的表情。   胡依邻:“。”   路西楼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笑的眼睛都没了,于是没一会儿,尤靖就将炮火对准了他,“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贴心的阿凌了。”   “我本来就不贴心啊。”路西楼无辜道。   尤靖表情一僵。   路西楼继续装无辜,好奇尤靖接下来会说什么,谁知尤靖没再看他,转而去看他身后霍青川,“小霍,你不管管你搭档吗?”   霍青川宠溺地看了路西楼一眼:“阿凌开心就好。”   众人大笑。   “没意思,不跟你们玩了。”尤靖告状失败,撇着嘴回了工位,拿起手机开始看井立轩发的文件。   井立轩看尤靖不闹腾了,也没久呆,留了句有问题发群里,便回了自己办公室。   “住的海景房欸!”路西楼正准备回工位,忽然听到尤靖大声说道。   胡依邻诧异道:“住的这么好?”   “何止。”尤靖幽幽道,“除了海景房,每晚还有大餐,吃完想去别的地方玩也没问题,公司会报销。”   路西楼解锁手机点进微信群,找到井立轩发的文件打开,凑过去和霍青川挨着一起看。   “公司今年下血本啦,竟然这么舍得花钱。”胡依邻已经看完了井立轩做的攻略,对此只想说凌云牛逼。   尤靖赞同道,“兴许总部又赚了大钱。”   路西楼对住什么酒店,又吃的多好都没兴趣,看到有看日出日落他就开心起来,弯着嘴角笑了。   “这么开心?”见路西楼笑了,霍青川低声问道。   路西楼这才注意到他和霍青川挨的多近,他都能感受到霍青川说话时的呼吸。   路西楼心中一惊,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出去玩当然开心啦。”   “但是要起早。”看到路西楼后退,霍青川眼神一暗,嘴角微沉,不是很爽。   “那也开心。”路西楼没察觉霍青川的异常,还在欣喜即将到来的假期,“不过去海边要带的东西好像有点多?我得列份清单,免得漏带。”   看路西楼笑得这么灿烂,霍青川压下心中的不爽,跟着笑了起来,“不用这么麻烦。”   “?”   “东西我来准备,你收拾行李就可以了。”   “那怎么好意思?”路西楼不同意地睨了霍青川一眼。   “准备一个人的是准备,准备两个人的也是准备,没多大差别。”霍青川没放弃,继续劝路西楼。   “好吧。”路西楼被说服了,不过却没法心安理得,便补充道,“晚上请你吃宵夜。”   这次霍青川应得很爽快:“好。”   -   井立轩的攻略做的非常好,他们看了都没意见,于是井立轩订了周四的机票,避开周末人流高峰。   而霍青川虽然说他来准备东西,路西楼却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管,在霍青川准备东西时,他还会主动去问有没有能帮忙的,结果都被霍青川婉拒了。   路西楼只好放弃,坐在椅子上给路老爷子选礼物,最后跟卖家约定好配送时间,就放下手机一心看霍青川准备东西了。   好在没出意外,周四他们顺利登机。   路西楼跟霍青川的位置在一块,怕坐飞机无聊,路西楼特意提前下了好几部电影,等飞机起飞后,他递了只耳机给霍青川,小声道,“来看电影。”   路西楼将平板立起来,找到下载列表,压低声音问霍青川,“你想看哪一部?”   路西楼下的几部电影都是不同类型的,他将选择主动权交给霍青川。   “这个吧。”霍青川挑了一部公路片。   路西楼了然,伸手点了播放。   他本以为自己会看的很认真,结果还没看多久,他闻着霍青川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不一会儿,路西楼便睡着了。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重量,霍青川忙将电影暂停,轻手轻脚地取下路西楼的耳机,同时放低肩膀,好让路西楼躺的更舒服。   路西楼醒来时,飞机已经在滑行了。   刚睡醒他还有点懵,脑子转的很慢,没发现他姿势别扭。   直至耳边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醒了?”   说话人离他很近,近到路西楼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这让路西楼心中大惊讶,蹭地坐直了身体。   看着一脸笑望着他的霍青川,路西楼耳朵烧了起来,埋怨又懊恼地瞪了瞪霍青川,“你怎么不叫我?”   “看阿凌睡的很香,没舍得吵醒你。”霍青川无辜道。   路西楼越发不好意思了,视线落在霍青川的肩上,“肩膀……还好吗?”   被他靠着睡了一路,霍青川肩膀肯定又酸又麻了吧?   “还成。”霍青川享受路西楼专心看他的感觉,嘴角的弧度就没落下来过。   路西楼不太信,仍十分愧疚,直到出了机场,视线还不停地往霍青川肩上落。   “阿凌。”霍青川承受不住路西楼一轮接一轮的眼神攻击,再又一次被看了后,霍青川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井立轩早就预定好了车,尤靖和胡依邻心情激动,出了机场就跑到路边等车了。沙鸥跟井立轩走在他们后边,看两人如此兴奋,纷纷笑出了声。   路西楼习惯走在最后,霍青川跟他一起,因而前边的人没能发现他们之间气氛的异常。   “怎么了?”路西楼收回视线,自欺欺人地左右看了起来。   “没事。”霍青川轻笑道,“饿了吗?”   还以为霍青川要说他偷看的事的路西楼松了口气,抬眸看了霍青川一眼说,“还真有点。”   他们这次来的沿海城市离临江不远,但早上为了赶飞机,路西楼只简单吃了两个面包,这会儿下了飞机,他还真饿了。   路西楼喊了声井哥,“去酒店放好行李有什么安排吗?”   “没。”井立轩回头说,“现在太热了,我们晚上再出门。”   路西楼伸手比了个ok手势,井立轩噙着笑问,“怎么了?”   “肚子饿了,打算点外卖。”但要是井立轩有别的安排,他就不点了。   “哈哈哈,想吃就点,我们暂时没别的安排。”井立轩大笑道。   路西楼莞尔,侧头问霍青川,“游秋你想吃什么?”   说话间路西楼已经拿出手机看外卖软件了,边看还边跟霍青川说有什么好吃的。   霍青川凑过来看了眼手机屏幕,很快便要张嘴说话,而路西楼看他这样,像是猜到了霍青川要说什么似的,抢在他开口前道,“不可以说什么都可以。”   “那就......”   “也不能说看我。”   霍青川要说的话都被路西楼说了,他无奈地笑了,“好吧,那就这个。”   霍青川选了个拌饭,路西楼麻利地下单,“要喝点什么不?”   “有什么喝的?”有了刚才的事,这次霍青川回答的很认真。   “我推荐椰子水。”路西楼找到一家店,把手机递给霍青川,让他自己挑,“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喝的,选好后我就下单,要是不喜欢这家,我们就换一家店。”   “阿凌觉得哪款好喝?”霍青川拿着手机却不看,而是笑着问路西楼。   说到这路西楼就有的说了,他又拿回手机,上下翻动一连推荐了好几款,“我觉得这些都挺不错的,不过这个最好喝。”   霍青川点点头,“那就这个了。”   “好。”路西楼不好意思只他们点,就扬高声音喊井立轩,“井哥,我在点喝的,你们想喝什么,我一块点了。”   路西楼戳手机屏幕,“店我发群里了,大家可以看看。”   路西楼等着大家跟他说要喝什么,低头看手机却发现霍青川给他发消息了。   路西楼没立马点开消息,好笑地侧过头看霍青川,“你就在我旁边,做什么还发消息?”   “看看。”霍青川只笑不解释。   路西楼乐了,边笑边点消息,等看清消息内容时,路西楼立马变了脸色,哭笑不得地看着霍青川问,“游秋怎么突然给我转账了?”   霍青川给路西楼转了五百块。   “外卖钱。”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啊。”说着路西楼就要返还转账,“而且说好了我请客,哪能让你出钱。”   霍青川握住路西楼手,不让他继续操作,“一起请客。”   路西楼眨眨眼:“嗯?”   “我们是搭档,请客哪能让你一个人请?”霍青川将路西楼手机锁屏,再把手机塞回他手里,笑了一下说,“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这一刻,路西楼真的很想发帖问被强制做决定了怎么办? 第57章   下午没别的安排,吃饱喝足后路西楼便盘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了,而霍青川捧着电脑不知在干什么。   酒店是井立轩定的,除了胡依邻一人一间房外,他们都是两人一间大床房。   “游秋,你在干什么?”路西楼不玩游戏不追剧,人际又有限,这会拿着手机各个软件切换了半天,也没找到事做,无聊得后仰靠倒在沙发上看霍青川。   霍青川暂停打字,扭头看路西楼,“无聊了?”   “当然无聊啊,没人跟我聊天,也不想看剧打游戏,”路西楼长长地啊了声,“还有多久才天黑啊?”   路西楼打算去看日落,但现在刚到下午,这就意味着他还要等好几个小时。   “回邮件。”霍青川把电脑屏幕给路西楼看,“要不睡会?”   路西楼摇头,说了句不困,坐到霍青川身边看他电脑,发现是一个叫忘怀之远的人找他,“陶然居的事?”   霍青川虽然在异部工作,但他名下还有别的产业,不过路西楼只知道陶然居,现在看到有人为工作上的事找他,也只能想到这个了。   “算是吧。”霍青川的答案让路西楼意外。   “算是?”路西楼吃惊道,“游秋你还有别的产业?”   “怎么说呢?”霍青川唔了声道。   “实话实说。”   “有一些。”霍青川坦白道,“但不值一提。”   路西楼嘘了霍青川一声:“谦虚。”   尽管霍青川说他和家里关系不好,家中资产好像和他没关系了,可从这些日子霍青川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信息看,他就不可能普通。不过既然霍青川说不值一提,路西楼哪怕好奇,夜没有多问。   路西楼坐了回去,没有打扰霍青川,“那你继续回吧,我看看视频。”   霍青川温声应好,同时约了下午的行程,“傍晚去看日落。”   和爬山看日出不同,海边看日出有另类的风味,到海边玩若是不能看日出日落,那这一趟旅程必定有些遗憾。   路西楼很期待日落,一听霍青川这么说,就翘着嘴角应了,“ok。”   -   有了期待,时间就变快很多。   五点多时井立轩在群里发消息,喊大家下楼吃饭,当时路西楼还在睡觉,被消息提示音吵醒后,拿起手机看时间,却先看到了井立轩的消息,便急忙起床洗漱。   十分钟后,几人在楼下汇合。   酒店自带餐厅,不过井立轩早就订好了餐厅,他们便没在酒店吃,出门去了沙滩。   井立轩订的海边的餐厅。   “这景色也太好了。”刚落座,尤靖就欣喜地感慨起来。   井立轩预订的位置靠窗,此时正是傍晚,太阳缓缓下落,夕阳染红了半边天,而坐他们这儿,刚好能够看到日落美景。   “当然好啊,这位置可不便宜。”井立轩指着沙鸥说,“预订的人也很多,要不是沙鸥走了关系,我们还预订不上。”   沙鸥的家世在异部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他是传秋集团的少公子,所以听到井立轩这么说没觉得意外,只是惊讶沙鸥在这边也有人脉。   “凑巧罢了。”沙鸥笑着解释。   “订到了就是好事。”井立轩说,“我就只点了几道招牌菜,你们喜欢什么就自己点,别客气哈。”   胡依邻笑嘻嘻的:“井哥,我们才不会跟你客气。”   尤靖附和:“就是就是。”   “……”井立轩放弃跟他们交流,转头看路西楼,“今天晚上没别的安排,也就吃完饭去沙滩上散散步,大家可以放开了吃,明儿可就不能这样放肆了。”   路西楼好奇道:“明晚怎么了?”   “沙滩烧烤。”井立轩提前提醒说,“总而言之大家别吃撑了,记得留肚子。”   店内客人多,上菜没这么快,不过点的冷饮都上了。   尤靖边喝边问:“我们还有烧烤?”   “当然。”井立轩道:“咱部长说了,既然出来玩,那就得玩尽兴。”   尤靖真诚道:“谢谢部长,你人真好。”   “边儿去,”沙鸥故意找茬,“意思就是我今儿人好,平常人不好咯?”   尤靖语噎,其余人大笑。   “没有的事,部长平时人也好。”尤靖最后憋出这么句话来。   沙鸥宽宏大量地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尤靖咬牙:“部长说的是。”   “好啦,别逗尤靖了,再逗就真炸毛了。”井立轩适时出声,为尤靖说了句话。   沙鸥还没吭声,尤靖先傲娇地侧过头,装出一副拒绝和解的态度,等着井立轩为他多说两句话。   谁知井立轩说完这句话就岔开了话题,大家也没有异议的样子,尤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结果依旧没人喊他。   尤靖这下装不下去了,灰溜溜地问了句在聊什么,就加入了话局。   服务员开始上菜后,大家又各自加点了自己喜欢的菜,所以从饭店出来,他们不出意外地吃撑了。   饭店往前走五十多米就是沙滩,路西楼一行人下了楼梯,顺着人流到了海边。   他们到的不算早,此时沙滩上已经来了不少人,有在踩水的,有在拍照、录视频的,更为离谱的是还有人在直播。   原本说吃撑得走不动路的尤靖,一到了沙滩就跟解了封印似的,听着胡依邻跑到水里玩踩水。   海边有风,胡依邻的头发和裙子都被吹得到处飞,不过她还是很开心,拎着鞋子跑进水里,让尤靖给她拍照。   沙鸥和井立轩边走边聊,没有像尤靖他们那样玩儿,而路西楼跟霍青川走在最后,虽然没有去踩水,玩的却没成熟多少。   路西楼在捡贝壳。   “以前玩手机总能刷到赶海视频,那时我就想着等到了海边,我也要好好找找。”路西楼捡起一枚紫色的贝壳,转头递给霍青川,“怎么样?好看吧?”   霍青川接过贝壳,仔细看了一眼,才说好看,“阿凌也要赶海?”   “不是,我想来捡贝壳,”路西楼继续低头寻找,“就像有些人喜欢收集石头,而我就喜欢贝壳。”   路西楼缓慢前进,和霍青川分享往事,“上高中时同桌收到了她朋友去海边玩给她带回来的海螺,我看完可羡慕她了。”   “不过后来我想了想,慢慢反应过来我未必是羡慕她有海螺,”路西楼找到一个绿色的海螺,但体型太小了,他就又放了回去,“我羡慕的可能是她有一个出去玩都能记着她的朋友。”   说到这里路西楼停了下来,扭头对霍青川笑了笑,神情有点羞赧,“你别笑我。”   “怎么会?”霍青川温柔地注视着路西楼,声音轻轻的,“要是当时我就认识阿凌,那我每次出去玩,都会给你带礼物。”   霍青川坦然的态度让路西楼放松下来,他哈哈笑了两下,“现在也不迟。”   好心情的路西楼脱掉鞋子,学胡依邻那样拎着鞋子走进水里,边踩水边继续找贝壳海螺,时不时再跟霍青川聊聊天,等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远离热闹的人群。   云像喝了酒,变成微醺后的红。   “聊天没注意,我们都走这么远了。”路西楼四处打量了一圈,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有很多岩石的海滩。   霍青川顺着路西楼视线看去:“上去看看?”   岩石上有不少人在拍照,还有人躺在那儿吹海风,路西楼觉得他那样肯定很惬意,闻言便没犹豫,“好。”   路西楼将找到的几枚贝壳放进裤子口袋,赤脚往岩石那边走,只是还没走到岩石旁边,路西楼就发现了不对劲。   路西楼拉住要往前的霍青川,对他使了个眼色,“你没发现那人很眼熟吗?”   路西楼指着岩石上躺着的男人说:“刚才站的远,我没看清他的脸,走近了才发现是熟人。”   霍青川不太确信道:“管乐?”   “对。”路西楼点头说,“他们好像在录节目?”   起初路西楼看到有人拍照,还以为是游客在拍风景照,但现在这么一看,那些估计是摄影老师,而管乐也不是躺着吹风,他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是在直播。   路西楼没想到生活能这么凑巧,他前几天还在商场看管乐演的戏,今儿就能亲眼看到他了。   霍青川对管乐没什么印象,更不感兴趣他的事,不过看路西楼一直盯着管乐看,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沉,顿了几秒问,“阿凌喜欢他?”   霍青川这个问题来的莫名其妙,路西楼听得十分状况外:“啊?”   “要过去打招呼吗?”霍青川没解释,只是又沉声问。   “不不不。”路西楼摇头如捣蒜,“他还在工作,我们就别打扰他了。”   路西楼补充道:“而且我不是他的粉丝。”   路西楼话音刚落,霍青川便一改先前脸色,不仅嘴角上扬,眼里也漫上一层笑意,“原来是这样啊。” 第58章   回去的时候路西楼提了一嘴遇到管乐的事。   “他也在这边?”胡依邻表示惊讶。   路西楼点点头:“应该在录节目,我看到摄影师了。”   “好巧,前两天我们还在讨论他,今天就偶遇了。”尤靖感慨道,“缘分妙不可言。”   沙鸥不认识管乐,听到他们聊还好奇追问,“管乐是谁?”   “一个演员,最近热播的《朔望》有他参演。”霍青川解释说。   沙鸥又问:“主角?”   “配角都算不上,只是人设比较出彩,演员长的还行,所以小有名气。”井立轩补充道。   “有节目录制说明熬出头了,比之前坐冷板凳要好。”胡依邻总结道。   尤靖问:“什么冷板凳?”   “管乐长的不错,演技也还行,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出头,就是因为公司不做人,不给资源还卡合同啊。”   这是路西楼的盲区,他没听说过这些。   “娱乐圈腌臜事多了去了,能一帆风顺走到底的,要么背景硬,要么运气好。”很可惜,管乐一没背景,二没运气,只有一腔热血。   沙鸥的话虽然难听,却很现实。   “好了好了,别说别人的事了。”尤靖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转移话题说,“晚上玩游戏么?”   路西楼道:“什么游戏?”   “国王游戏。”尤靖嘿嘿笑了两声,“不过既然玩了就要有赌注,到时输了可不能耍赖。”   路西楼玩过这个游戏,只是那次的赌注是真心话大冒险,不知道尤靖说的赌注是什么。   “当然也是真心话大冒险了,”尤靖道,“游戏玩的就是刺激,大家没意见吧?”   胡依邻表态:“我没问题。”   沙鸥道:“ok。”   井立轩噙着笑看尤靖:“你不后悔就可以了。”   “谁会后悔?我输得起。”尤靖回怼完井立轩,才来看路西楼他们,“你们呢?”   路西楼自认没什么不能说的,对这样的惩罚接受良好,“我可以。”   霍青川轻笑道:“一样。”   于是到酒店后,他们先各自回房洗漱,再齐聚尤靖房间,开始玩国王游戏了。   路西楼运气不错,玩了几轮都没中招,而喊要玩游戏的尤靖就没这么幸运了,接连几次不幸中招,脸都急红了。   “这都什么事啊?跟盯上我似的,怎么就不去你们家呢?”又一次回答完后,尤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下次肯定不会是我了。”   胡依邻捂嘴笑:“这可不一样哦。”   井立轩大笑:“flag不能乱立。”   “不过我真的很意外,没想到你以前是这个样子的。”井立轩打趣地看了尤靖一眼。   “那当然。”尤靖颇为骄傲,“读书时我可是三好学生。”   井立轩被逗乐了:“你还挺自豪。”   “必须的。”尤靖将话题引到霍青川身上,“游秋学生时代应该更招老师喜欢吧?”   从知道路西楼喊霍青川游秋开始,异部别的人也开始喊他游秋,偶尔也用阿凌称呼路西楼。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中学时是什么样的,但对大学时的他却很清楚,因而尤靖话一说完,他便抢答道:“何止啊!游秋简直是学院的宠儿,拿出去倍有面。”   “哈哈哈,怎么说?”沙鸥好奇道。   “学校的比赛,只要他出马,第一基本上就被锁定了。”路西楼道,“游秋学历史的,他们专业人不多,有时候都凑不齐人参加活动,得和别的专业组队,但游秋一挡十。”   路西楼回忆说:“当时是和别的学校比赛,大家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因为临江大学的辩论队水平一般,从前打比赛就没赢过,结果这次直接拿了第一名。”   胡依邻夸张道:“这么厉害?”   “游秋是很厉害。”路西楼含笑看了霍青川一眼,“所以他说他高中不听话,我是不大信的。”   尤靖装出惊讶的表情,反问霍青川道,“不听话?”   “赢了我再说。”霍青川没被尤靖激将到,微微一笑道。   尤靖被勾起了胜负欲,爆了句粗说,“继续继续,大家快加油,让游秋为他的自大付出代价!”   路西楼也好奇霍青川以前的事,第一个回应道,“好!一起努力!”   井立轩立马接话:“快快快!”   胡依邻斜了霍青川一眼:“你不怕?”   霍青川正在看路西楼,听到胡依邻问他,才收回视线说,“不怕。”   霍青川语气平淡,不含紧张,好像笃定了他不会中招似的。   霍青川越这样,尤靖越想抽到国王,然后抽中霍青川,好来问他问题。路西楼虽然凑了热闹,却不像尤靖迫切,他只是来看好戏的,不抽中他就可以了。   可天道好轮回,前几轮运气极好的路西楼这次运气糟糕透了,一开局就中招了。   点他的还是沙鸥。   “抱歉。”沙鸥朝路西楼投来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没想到会抽到你。”   “抽到阿凌也可以。”尤靖看热闹不嫌事大,急声催促道,“快问快问!”   井立轩好奇地去看沙鸥:“你要问什么?”   “不是,人西楼还没说选什么,你们就帮他做了决定?”胡依邻失笑道。   沙鸥没搭理大家说话的花,只噙着笑看路西楼,“所以你选什么?”   大冒险不可控因素太多,哪怕他们呆在房里,周围都是熟悉的人,路西楼也不敢选这个,怕沙鸥给出的指令他做不到。   路西楼分析完利弊,犹豫了一下说,“真心话。”   “还以为你会选大冒险呢。”听到路西楼选了真心话,尤靖失望地啊了声。   这倒不是说不可以选真心话,只是相较于真心话,选大冒险更刺激,也更好玩。   路西楼当然知道尤靖为什么这样,他忍不住笑了,顺便将话题扯到霍青川身上,开了个玩笑说,“你可以期待游秋。”   路西楼这是把霍青川拖下水,尤靖顺势去看霍青川,想要打趣他几句,又哪知霍青川听了这话还一脸笑意,看着路西楼温声道,“阿凌可以努力一下。”   “我尽力。”路西楼给霍青川放狠话,“要是我抽中你了,游秋可别耍赖皮。”   霍青川失笑,刚准备回话,一边的胡依邻就插话了,“放心吧西楼,青川或许会跟我们打太极,但一定不会跟你打太极。”   尤靖就是了两句:“他老双标了。”   同一时间进公司的人,难免关系要好,何况路西楼跟霍青川还是大学校友,平时又是搭档,关系肯定就更好了,而这在异部并不是秘密。   可大家知道归知道,若是用此来调侃他们,路西楼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脸不受控制地变烫发热,笑得很无奈。霍青川倒是表情自然,似乎并没有被尤靖的话影响到,一时揶揄井立轩也开始揶揄他俩了。   “我就不为难你了,随便问个好回答的。”眼见尤靖等人越说越离谱,路西楼耳根都红透了,沙鸥终于开口了。   路西楼感激地看了沙鸥一样,刚准备道谢,尤靖先不满了,“部长,你这是在放水!不带这么玩的。”   井立轩逗够了路西楼,这会又跟他同阵营了,听似劝慰实则说服尤靖道:“不为难不代表好回答啊。”   路西楼配合井立轩演戏,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沙鸥,“求部长高抬贵手。”   “哈哈。”在沙鸥记忆里,路西楼是比较内向的人,他没想到路西楼能表情这么丰富,一下没控制住笑出了声,“真不为难你。”   路西楼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那部长要问什么?”   “问你谈过印象最深的一次恋爱。”沙鸥缓缓说出他的问题。   路西楼听愣眼了,毕竟任他怎么想,都没想到沙鸥会问感情问题,顿时有点哭笑不得,“部长怎么问这个啊?”   尤靖冲在吃瓜第一线:“快快快回答。”   胡依邻和霍青川的视线也落到他身上,路西楼一想到霍青川在看他,就莫名神经紧绷,话都说不利索了,“没有。”   “怎么可能?”尤靖表示不信。   胡依邻也持怀疑态度:“不应该啊。”   “事实就是这样。”路西楼尽力忽略霍青川的视线,耸了耸肩说,“我没谈过恋爱,自然没有记忆深刻的。”   说这话时路西楼脑中一闪而过梦里的那个男子,对方待他亲昵,两人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但路西楼只是想了想,没把梦当成真的。   沙鸥问道:“那暗恋过的人呢?”   路西楼莞尔:“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我不负责回答。”   沙鸥:“……”   “下次换我来。”尤靖被勾起了好奇心,不满话题就这样结束,他嘚瑟地睨了路西楼一眼,顺便放狠话道,“我就没部长这么好说话了哦。”   路西楼还是笑:“我等着。”   路西楼不相信会有人连续两次中招,而这一次他确实好运加身,他没被抽中,运气不好的变成了霍青川。   尤靖没想到他抽中了霍青川,脸色顿时变了又变,一时很难说清他的心情。   尤靖是想问路西楼的,被问的对象变成了霍青川,他有些失落。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霍青川只是一个刚工作的新人,平时表现得也很温和,尤靖在他面前就是没法像在路西楼面前那样放松。   老实说,尤靖不太想问霍青川,霍青川会让他觉得有压力。   “问吧。”霍青川倒是坦然,被抽中了脸色变都没变,还十分好心地补充说,“问什么都可以,我会回答。”   刚上演了一出复杂心理戏的尤靖,听到霍青川这么说后,没再懊恼没抽中路西楼,立马扬起笑,撇干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很不客气地开口道,“那就请游秋回答一下刚才西楼没回答的问题吧。”   霍青川和路西楼关系那么好,那问谁都可以。   但路西楼却故意找茬:“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尤靖你怎么不为难他啊?”   尤靖瞪路西楼:“难道你们不好奇游秋的感情史?”   路西楼无法反驳,因为他真的好奇。   路西楼沉默了,尤靖满意了,他翘着嘴角看霍青川,问得更详细了,“游秋有暗恋过谁吗?”   怕霍青川跟路西楼一样,尤靖说完这句话还想补充,不让回答说没喜欢过谁。只是尤靖还没来得及开口,霍青川便点头回答了:“有过。”   尤靖愣了一秒,才接话道,“谁啊?”   听路西楼说起霍青川大学时的样子,胡依邻还以为霍青川是电视里演的斩断情丝,一心为学的三好学生,别说暗恋谁了,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可胡依邻又哪里想得到,霍青川竟然和她猜测的相反。   胡依邻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追问道,“能说说吗?”   井立轩无奈地笑了下,提醒他们说,“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想知道得等下一轮。”   沙鸥笑笑不说话,而路西楼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含笑看着霍青川,好奇他会怎么回答。   但霍青川却没记着开口,反倒朝他这边看来。   两人隔空对视,霍青川眼神深邃,路西楼被他这么一看,忽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霍青川却没忘,路西楼看到他嘴角上扬,轻轻笑了一下道:“他不喜欢我说这些,他要是知道我说了,会生我气的。”   闻言路西楼心中一震,笑容僵在嘴角。   这些话他好像听过。 第59章   因为第二天要起早去看日出,十点一过井立轩就喊散场了。   路西楼他们房间在楼上,离开尤靖房间后,他跟霍青川往电梯口走,准备搭电梯回房间。   “是那个人吗?”路西楼好奇了一晚上,本来都打算忍着不问了,毕竟霍青川和那位的故事好像充满遗憾,路西楼怕问了会影响霍青川的心情。   但此时离开了尤靖房间,路西楼就有点控制不住想问的冲动了。   不过问归问,路西楼没期望得到回答。   “是。”只是霍青川总是让路西楼意外,“阿凌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   霍青川语气随意,似乎并没有生气他过多打探,这让路西楼放下心,笑容真诚了不少,“很难不往这上面想啊。”   “嗯?”   电梯正好到了,路西楼走了进去,等霍青川也进去了,他才伸手按他们要去的楼层数。   “我就是觉得除了她,别的人很难让游秋这样。”路西楼轻笑了下,语气过份笃定。   路西楼认真地盯着霍青川看,霍青川能清楚地看到路西楼眼底他的倒影,他假装思考了会,才笑着开口说,“好像是这样。”   “挺好的。”路西楼被霍青川直勾勾的眼神吓到,不自然地别开了眼。   路西楼偏过头,霍青川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这让霍青川有些失落,但他还是笑着应了,“是啊,是挺好。”   这下路西楼没再接话。   路西楼不是不想说话,也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还在想刚才霍青川回话时,他心里一闪而过的熟悉感是什么。   路西楼不相信他心里会突然涌出一股熟悉感,他一定是在哪里听过一样,亦或是类似的话,要不然他不会有这种感觉,可问题是他在哪听过呢?   路西楼想不起来。   -   怕明早起不来,所以一回到房间,路西楼就直接拿了睡衣去洗澡了,赶在十一点前收拾好躺上床,而霍青川也一样。   路西楼不相信自己的生物闹钟,上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闹钟,然后才想着玩会手机,结果今天奔波了一路,手机没玩几分钟,路西楼就困得睡着了。   然而路西楼并没能一觉睡到早上,他又开始做梦了。   梦里还是那个小院,依旧有那个看不清脸的师哥,不同的是这次院里多了几幅生面孔,路西楼看到自己在池塘边摘莲花,而看不清的师哥和几位生面孔坐在一块聊天。   他们隔的不算远,路西楼能听到男人和那几人的聊天。   “一段时间不见,阿凌还是原来那样。”   “哪有?不是更调皮了么?”其中一人大笑道,“听说前几日才跟逸风打了架。”   “阿凌打架了?他打赢了没?”   “没打赢也不要紧啊,这不是有师哥么~”   路西楼摘了朵莲花把玩,注意力却全在这边,此时听到几位生面孔说的话,他不由撇嘴,心说这都是什么啊?   正当路西楼觉得没意思,想要起身走过去坐下时,一直没说话的‘熟人’终于开口了:“是逸风挑的事,不关阿凌的事。”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不过说真的,你这么护着阿凌真的没事吗?”   “是啊,阿凌只是你师父捡……”   这人话还没说完,便被师哥打断,而且他的语气有些凌厉,似乎是生气了,“阿凌如何不劳大家费心了,只要我在这里的一天,他就是我师弟,我有必要照顾好他。”   “而且阿凌也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他人很好的。”   师哥一番话让大家陷入了沉默,路西楼听完全程,有点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但他能够确定的是,梦里的‘阿凌’是很开心的。   路西楼扯掉一片花瓣,紧跟着听到有人笑了,开始打太极:“你老说阿凌很好,那你倒是说说他哪儿好啊?”   路西楼嗤笑,好奇师哥会怎么答。   虽然他一直没能看清师哥的脸,可这么多年下来,通过这些细碎的梦的片段,路西楼多少能够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自然也大概摸清了师哥的性格。   师哥还没有出声,路西楼已经替他想好了答话。   然而师哥并没有像路西楼设想的那样回答,他只是声音带笑的,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可就是这句话,让路西楼像被人当头一棒,身体有了失重感,直接从梦中惊醒。   师哥说的不是别的话,正是晚上他们在尤靖房间玩游戏时,霍青川说的那句话。   路西楼捂着胸口喘气,脑子运转的很慢,还没从梦里回神。   他手伸到床头柜去拿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了,但却慢慢发现了不对劲。   霍青川床上的被子好好的,他没有睡觉。   路西楼皱起眉,掀开被子下了床,“游秋?”   大晚上的霍青川不睡觉能去哪?   路西楼解锁手机,看到现在才四点多,心里的疑惑更甚。   床头灯没关,洗手间的灯没亮,路西楼以为霍青川去了客厅,便拿着手机要去客厅。   只是在路过阳台时,路西裤注意到阳台的门合上了,而阳台上有个猩红的点。   霍青川在抽烟。   游秋会抽烟?还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阳台上去抽烟?路西楼心中疑惑不已。   路西楼试着喊了喊霍青川,但不知道是阳台门隔音好,还是霍青川过于沉寂自己世界,他并没有听到路西楼喊他。   “想什么事想的这么入迷?”路西楼没再继续喊,而是直接推开门走到阳台,笑了笑说,“我刚喊你,你都没听到。”   路西楼没问霍青川为什么不睡觉,更没问他怎么在抽烟,相反他将这当成一次普通的聊天,语气随意。   但霍青川还是被吓到了,路西楼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慌乱的表情。   霍青川手忙脚乱地掐灭了烟,将烟丢进一边的烟灰缸里,神情不太自然地笑了笑,不答反问道,“阿凌怎么醒了?”   “明明是我先问的你,你倒反问起我来了,”路西楼双手抱臂,眼里含笑地看着霍青川,“游秋你好不讲道理啊。”   霍青川仍有些别扭,没好意思看路西楼,不过却认真回答了路西楼的问题,“是在想一些事。”   路西楼秒懂:“不方便说?”   看到路西楼眼里满是关心,霍青川第一次感到为难,他不是不想告诉路西楼,只是对于路西楼来说,他并不记得过去的事,而且霍青川不知道他若是说了这些,会带来什么影响,霍青川担心会发生前几次那样的事,他就更不敢说了。   霍青川的沉默落入路西楼眼里,无异于另类的承认,路西楼了然地笑了一笑,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不过看到你抽烟我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不会抽烟。”   霍青川顺着路西楼的话回:“会抽,但抽的不多。”   那就是心情不好了。   路西楼明白霍青川的言外之意,却没继续追问,收拾视线往前看,耳边回荡着海浪的声响。   两人忽然谁也没说话,气氛就这样静了下来。   路西楼盯着不远处的大海,脑中又回想起刚做的梦,不知为何,此时此刻路西楼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倾诉欲。   路西楼手抓住栏杆,用力握了握,下定决心般地侧过头,噙着笑开口,“游秋。”   霍青川疑惑地嗯了一句:“怎么了?”   “还记得我那次跟你说过的话吗?”怕霍青川想不起来,路西楼还贴心地说了个时间点,但却没有说他做梦的事,“刚才听你说话,我又生出一股错觉,感觉你和我要找的人的声音很像。”   霍青川手也抓着栏杆,闻言手上使劲,青筋暴起,语气惊讶,“什么?”   “很神奇对吧?”路西楼觉得他一定是被门撞了脑袋,才能说出这种离谱的话来,“不过我就觉得有一点像,游秋你不要放在心上。”   担心霍青川多想,路西楼说完这句话又呵呵笑了两声缓和气氛,“我就随便说说,游秋随便听听就好......”   霍青川打断路西楼:“阿凌。”   路西楼住了嘴,看着霍青川问,“怎么了?”   “如果我说,我是说如果。”霍青川一瞬不动地看着路西楼,时刻注意着他的表情。   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路西楼感觉他快要被绕晕了,路西楼无奈地笑了,“游秋你要说如果什么?”   “我......”话到了嘴边,马上就要说出口了,霍青川犹豫几秒,还是咽了下去,“没什么。”   或许说完什么事都没有,但霍青川怂,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下,他不敢赌。   路西楼被霍青川吊足了好奇心,一心等着他解释呢,冷不丁听到这句话,顿时像吃鱼被卡了刺,不上不下的,憋得他难受。   “你好过分。”路西楼瞪霍青川,“哪有你这样勾起了别人的好奇心,却又什么都不说的。”   霍青川应下路西楼的指责,但依旧没有解释。   路西楼之所以那么说,并不是真想知道答案,他只是逗逗霍青川,毕竟之前霍青川就表现得很为难,现在不说也正常,路西楼表示理解。   凌晨的风带着凉意,因为靠近海边,还有股湿咸的味道。   刚才那个话题结束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路西楼安静吹了几分钟风,不仅睡意被吹没了,刚睡醒时心里的烦闷也被吹干净了。   “时间还早,我们……”   “去看日出吗?”   路西楼提议回去再睡一会,结果霍青川和他同时开口。   路西楼愣住了:“现在去?”   昨晚他们跟尤靖他们约定好了要去看日出,若是现在去了,那不就违背了约定?   但霍青川却点头了:“对。”   路西楼意思性地犹豫了几秒,就笑着应了,“走。”   于是两人简单洗漱了下,就换好衣服拿着房卡出门了。   这个点的街道很安静,只有一些卖早餐的小店亮了灯,路西楼没去买吃的,出了酒店直接去了海边。   路西楼脱掉鞋子走上沙滩,海浪一层一层被推上岸,路西楼跑过去踩水,“游秋,过来玩。”   霍青川快走过去,跟路西楼一样踩水玩。   没有太多游客的海边是寂静的,显得海浪冲击岩石的声音很大,空灵悠远,让人觉得孤独。   不过路西楼有霍青川陪着,他就没这样的感觉了。   路西楼踩了会水玩,便和霍青川爬到如今的岩石上坐好,安静地看着海平面,嘴角的弧度则不断上扬。   “干嘛不说话?”路西楼正在欣赏层层叠叠的海浪,忽然听到霍青川这么问他。   “不忍心。”路西楼咧嘴笑道,“这个时间的海边好安静,适合看风景。”   路西楼侧头看霍青川,语气激动道:“而且偷跑出来看日出好刺激。”   这会儿的路西楼像第一次出来春游的小朋友,霍青川被他逗笑了,眼里蓄满了温柔,纠正他说,“还没看到日出。”   “一个意思。”路西楼说,“我没想到我们会提前跑出来,部长他们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霍青川不关心沙鸥他们,对于他来说,只要路西楼开心了就好,“不知道。”   不过就算知道沙鸥他们会怎么样也来不及了,毕竟他们已经在海边坐着了,路西楼如是想到。   “你担心这个?”看路西楼不说话,霍青川想了想问。   路西楼疯狂摇头:“当然不!”   “我是在开心。”   霍青川好奇地哦了声:“开心什么?”   “觉得刺激啊!”路西楼蹲下来,将手放进海水里,“凌晨睡不着,就和朋友跑到海边看日出,这很酷的好伐?”   霍青川跟着蹲下来,只是他玩水,而是伸出食指和中指插进水中,模仿人走路,一步步地靠近路西楼的手,“阿凌说的也是。”   “反正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游秋你呢?”路西楼嫌弃霍青川幼稚,却配合他玩了起来,“以前你有做过这样的事吗?”   如果是之前,路西楼可能会觉得霍青川做不出这种事,但刚看到霍青川抽烟,路西楼觉得霍青川很有可能做过,而且还可能不止一次,甚至更刺激的事也做过。   事实证明路西楼想的不错。   “有过。”霍青川追上了路西楼的手,他伸手勾住路西楼小拇指,还用食指挠他手心。   路西楼觉得痒,忍不住想笑,“你做了什么?”   “爬山。”霍青川许是陷入了某段回忆,路西楼看到他眼神瞬间变柔,手上动作却没停,“当时也是睡不着,然后被人拉着去爬山了。”   路西楼终于受不了,加上他觉得这个动作有点亲密,便抽回了手,“这个更酷,然后呢?你们爬到山顶没?”   “爬到了,不过没看到日出。”手忽然空了,霍青川不太习惯,他未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失落地收回了手,没有再去牵路西楼。   见霍青川没有继续,路西楼没由来的肩膀一松,“下雨了?”   “不是。”霍青川笑道,“是那天是阴天,没有太阳。”   路西楼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好惨啊。”   “有点。”霍青川赞同道。   “所以你们又下山了?”   霍青川摇头,嘴角上扬得很高,“那没有,我们靠在一起睡着了。”   路西楼设想了下那个场景,不禁觉得有点有趣,“虽然没看到日出,但跟朋友一起爬山也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   “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也要去爬山。”路西楼对霍青川抛出了橄榄枝,“到时游秋若是不嫌弃,就跟我一起去爬山吧,我保证提前做好攻略,争取能看到日出。”   霍青川喜欢路西楼和他做约定,嘴角的弧度加深,“日落也行。”   “那你去不去?”路西楼没对霍青川的话发表评价,仍追着问去不去爬山。   这次霍青川答的很快:“当然去。” 第60章   再晚一些时,路西楼接到了尤靖打来的电话:“我们准备出发了,你们在哪?”   看着慢慢变亮的天际,路西楼迟疑着开口,“哥,我们已经到海边了。”   尤靖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们到海边了?”   “对。”见尤靖这么惊讶,路西楼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四点多醒来后睡不着,我就跟游秋出门了。”   “…牛逼。”尤靖顿了很久才说,“你们在哪个位置?我们过来找你。”   看尤靖没有生气的意思,路西楼放下心来,左右看了看,跟尤靖说了他的大概方位,尤靖听完嗯了一声,就直接挂了电话。   “他们过来了?”霍青川轻声问。   路西楼点头:“应该很快就到。”   海边的人逐渐变多,天际多了一抹红,这抹红色渐渐扩大,晕染开来。   路西楼不时四处张望,担心尤靖他们找不到地方,好在他们在的位置显眼,尤靖等人一到沙滩,便立马锁定了他们。   “你俩真过分!”尤靖勾着路西楼脖子,抬手揉了揉他头,“要是我没打电话,西楼你是不是都不会打电话喊我们?”   霍青川本来是不想说话的,看到尤靖又是抱路西楼,又是揉他头发的,霍青川心掉进了醋缸,眼神更像刀子,恨不得砍掉尤靖的手。   但霍青川怕吓到路西楼,所以哪怕心里很不爽,也没有直接表露出来,只是开口喊了句阿凌。   路西楼应声扭头看,对上霍青川看过来的视线,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后背一凉,随后脸开始发烫。   被勾着脖子并不舒服,路西楼紧忙收回视线,假装没事人似的,攥住尤靖手挣脱他的束缚,噙着笑道,“谁说的?我们正打算给立轩哥打电话。”   “说谎。”尤靖才不信,翻着白眼道,“逗我们玩呢。”   胡依邻找了个位置坐下,闻言哈哈大笑,“完蛋了,尤靖不好敷衍了。”   尤靖得意地哼了一哼,算是应承了胡依邻的话。   “哈哈哈,赶上了就行。”井立轩适时插嘴,看着路西楼问,“不过西楼你怎么会那么早就醒来了?”   说话间路西楼已经走到霍青川身边,他简略地解释说 ,“做噩梦被吓醒了。”   沙鸥接点点头,将话题引到霍青川身上,“青川你呢?”   熟悉的香味让霍青川心安,他压下心里的醋味,微微一笑说,“失眠了。”   路西楼诧异地看了霍青川一眼,他可以肯定霍青川夜里不睡,并非是因为失眠,绝对有别的原因,但既然霍青川不说,他也就当不知道了。   “是这样的,有些人出去玩就容易睡不着。”胡依邻表示理解。   尤靖打断他们说:“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快看日出。”   太阳爬上海平面,像秋天熟透了的柿子,红彤彤的挂在天际,晕染了半边天。   海边等待日出的人看了这一幕,脸上雀跃异常,纷纷掏出手机拍照、摄影。   路西楼也不例外。   他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日出就是一顿咔咔狂拍,拍完照路西楼还不满意,又切换成录像模式,准备录视频。   不过在转动镜头时,路西楼不小心闯进了霍青川的视频里。   “对不住,没看到你在拍视频。”路西楼歉然地笑笑,作势要往后退。   “没事。”霍青川莞尔,“阿凌笑一下。”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要干什么,不过他还是听话地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来,而霍青川及时按下拍照键。   见霍青川收了手机,路西楼才敛了笑,走到他身边问,“干嘛拍我?”   “景色很美,适合留影纪念啊。”   路西楼朝霍青川伸手:“我看看。”   霍青川把手机递给路西楼,让他自己看刚拍的照片。路西楼本来是不信的,当霍青川在逗他玩,但等他看到照片的那一瞬,路西楼才知道霍青川说的都是真话。   而且把他拍得很好。   “照片发我。”路西楼有点喜欢这张照片,他不客气道。   霍青川道:“阿凌可以自己发。”   “到底是你的手机,我怎么说也得礼貌问问。”得到了霍青川的应允,路西楼没再客气,操作手机把照片发给了自己。   路西楼挺喜欢霍青川给他拍的这张照,要不是觉得用自己做头像怪怪的,他都想用这张照片做头像。   “我也帮你拍一张。”路西楼欣赏够了照片,笑着抬眸看霍青川,想要拍他拍照。   不过霍青川却拒绝了他:“不用。”   “啊?”被拒绝让路西楼有点尴尬。   “合影吧。”霍青川贪心道,“我想跟你合影。”   听到霍青川说不用,路西楼还以为自己冒犯了他,正想着该如何道歉,就听到霍青川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没忍住笑了。   为自己的胡思乱想,也为即将到来的合照。   “好。”路西楼靠近霍青川,和他手臂相挨,再用空出来的手举着手机,反对着他们要按拍照键。   但路西楼却怎么都按不准。   路西楼有些懊恼,扬高声音喊一边在看风景的沙鸥,“部长帮个忙。”   沙鸥应声回头,见两人挨的那么近,猜到了他们要干什么,“拍照?”   “对。”路西楼笑着说,“我们想合照。”   沙鸥了然地点点头:“手机给我,我帮你们拍。”   路西楼立马将手机递过去,然后朝霍青川投去一个嘚瑟的眼神,似是在炫耀他想到了好办法。   霍青川嘴角微弯,眼底尽是温柔的笑意。   “还拍不拍了?”被忽视的沙鸥不满地叫嚷起来,“再这样我就不帮你们拍了。”   哪有叫人来拍照,却只顾着看对方的人?   “拍拍拍!”路西楼怕沙鸥真不帮他们拍了,忙收回视线表明态度。   霍青川也笑着说了句:“拍。”   “那就快摆好姿势,再磨蹭会景色就没这么好了。”沙鸥这才满意,开始指导他们摆姿势。   路西楼听摄影师的话,沙鸥让他怎么站他就怎么站,只是沙鸥一直不太满意,到最后甚至放下手机盯着他们看。   路西楼被看的心里发毛,声音弱弱地问:“部长在看什么?”   “有了!”沙鸥没回答路西楼的疑问,而是继续指挥道,“青川你手搭在西楼肩上,让他身体往你那边靠。”   “注意放松表情,要有松弛感!”沙鸥总结道,“也要让人看到照片就觉得你俩关系好。”   原来沙鸥不说话是在思考怎么拍才好。   路西楼为自己误解他感到愧疚,但沙鸥说的都是什么啊?!还让霍青川揽他肩!   路西楼想说拍照应该不用这样,结果霍青川执行力高,沙鸥才说完他手就伸了过来,正正好落在他肩上。   霍青川手微微使力,路西楼被迫朝他那边靠。   夏天的衣服布料薄,此时又是清晨,风都带着凉意。霍青川温热的手搭上来,带来的触感实在难以忽略,路西楼感觉他的肩膀都慢慢开始变热了。   路西楼有点不自在。   好在沙鸥动作快,赶在路西楼接受极限前就拍完了照,笑着将手机递了过来,“看看。”   霍青川的手已经收了回去,路西楼松了口气,接过手机开始看沙鸥拍的合照。   跟霍青川拍的那张一样,沙鸥拍的这张合照也是大红背景,不同的是他表情略有不自在,站在霍青川身边显得有点奇怪。   路西楼心莫名慌乱,在霍青川凑过来前,手先往前滑,想跳到别的照片去。   然而路西楼并没能如愿,因为相册里的上一张照片还是他。   沙鸥说谎了:在纠正他们姿势前,他已经按了拍照键。   抓拍照片讲究构图、神韵而沙鸥偷拍的这几张照片,不但完美地做到了这两点,还让整张照片的氛围显得特别自然。   “怎么样?我拍的还行吧?”看路西楼看愣眼了,沙鸥笑着开口问。   何止是行啊!   “很好。”路西楼想要收好手机,霍青川却凑了过来,就着他的手在看照片。   路西楼呼吸一顿,肌肉紧绷。   “你们满意就行。”沙鸥还想再说点什么,那边井立轩忽然叫他,沙鸥只好住了嘴,朝井立轩走去。   沙鸥一走,路西楼更安静了。   “部长拍的很好,阿凌你把照片发我,”霍青川轻笑着说,“我要用作屏保。”   路西楼找回自己的声音:“哪张照片做屏保?”   “轮着来。”霍青川回答说。   路西楼:“……”   “真要做屏保?”路西楼跟霍青川确认。   霍青川反问:“不然呢?”   路西楼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描述他的心情,如果照片是单人的,那霍青川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可沙鸥给他们拍的合照,这种情况下霍青川还要做壁纸,路西楼就不太好了。   不过照片不是他一个人的,霍青川有权决定要怎么用。   路西楼把照片一一发给霍青川,而霍青川也不磨蹭,收到照片原图保存后,就迅速换了锁屏和壁纸。   对此路西楼:“。”   -   不睡觉跑出去看日出的后果,在看完日出后逐渐显现出来。   尤靖兴致高涨,嘴巴就没合上过,胡依邻时不时附和两句,井立轩则快跑到沙鸥身边,和他聊起了别的事。   路西楼困得眼皮打架,感觉闭上眼就能睡着,没了去吃早餐的心情。   于是当尤靖终于说够了,转而提议去吃早餐时,路西楼没再强撑,举手道,“我就不去了。”   尤靖朝路西楼看来:“你为什么不去?”   “困。”路西楼夸张道,“现在给我把椅子我就能直接睡过去。”   想到路西楼起的那么早,胡依邻看了霍青川一眼问:“你也很困吧?”   霍青川点点头说:“是啊。”   “那你们快回去休息,充足的睡眠很重要。”沙鸥听到他们的对话,停下来说,“我们给你们带点吃的?”   路西楼没有胃口,婉拒了沙鸥的好意,“我不太饿,部长你不用帮我带。”   霍青川紧随其后:“我也一样。”   “行吧。”沙鸥无奈地笑了,挥手让他们回去了。   两人转身往酒店走,路西楼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眼眶涌上一股湿意,“你不困吗?”   路西楼没睡饱都困成这样了,霍青川这个几乎没睡的人,精神却看着比他好多了,路西楼觉得这不可思议。   “习惯了。”霍青川道,“有点困,但能坚持。”   路西楼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习惯?游秋经常睡不着?”   霍青川嗯道:“以前是,不过现在好多了,昨晚是个意外。”   一般人到点就会困,夜里失眠睡不着的大多有原因,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是为什么。   路西楼犹豫片刻,还是收回了自己的好奇心。   “那等会好好睡会,要不然脑子都是糊涂的。”路西楼笑着说。   霍青川道:“好。”   时间尚早,酒店还很安静,路西楼走到电梯前,想按向上箭头,结果他手还没放上去,电梯门先打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帽子压的很低,形色匆匆的男人。   路西楼愣住,见男人越过他往酒店外走,路西楼还扭头往后看。   “在看什么?”霍青川顺着路西楼的视线看去,“认识?”   路西楼实话实说:“感觉他有点眼熟。”   至于为什么觉得对方眼熟,路西楼一时半会说不上来。   霍青川并不关心别人,他知道路西楼困,只想快点回房间让路西楼休息,“或许见过。”   “应该吧。”路西楼甩干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噙着笑走进电梯,招呼霍青川进去,“快进来,我真要困晕了。”   路西楼用手做了个睡觉的动作,霍青川看到后抿唇笑了,眼底温柔无限,“来了。”   霍青川快步踏进电梯,没再管别的。 第61章   虽然出去玩路西楼都做了防晒,可海边的紫外线实在不容小觑,所以等他玩完回临江时,皮肤还是黑了一圈。   好几天不在家,路西楼担心他养的铃兰,一进屋就跑到桌边,看铃兰还长得好好的,路西楼才松了口气。   “宿舍的没事,办公室的有没有事就不知道了。”路西楼扭头问霍青川,“现在能回办公室么?”   霍青川换了鞋进来:“当然可以。”   “那等会我去趟办公室,我还指望着它给我拿奖,我可得好好照顾它。”路西楼问,“你去吗?还是我顺便帮你看了?”   霍青川道:“一起去吧。”   于是霍青川换好鞋没多久,就又要换鞋出门了,好在异部离宿舍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办公室。   放在窗台的绿植,有几片叶子都变黄了,路西楼大惊,小跑过去过去查看,发现是没水了。   “还好过来了,要不然它就枯死了。”路西楼找出浇水壶,去院子里盛好水,回来边浇水边说。   霍青川那盆绿植就好多了,叶子绿油油的,看着很有生命力,路西楼看了有些眼红,“游秋你养的好好啊。”   “熟能生巧。”霍青川拨弄了一下叶子说。   路西楼惊讶地啊了一声。   “以前养过很多,也有没养多久就死了的,后面养的次数多了,慢慢就知道该怎么养了。”   不知道为什么,霍青川这句话又让路西楼想到梦里的事了。   路西楼笑了起来:“我认识一个人,他就很会养花。”   路西楼难得提起别人,乍一听到路西楼说别人,霍青川心中诧异,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被路西楼察觉到不对劲。   “谁啊 ?”霍青川假装随意地问 。   “算是朋友吧。”路西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梦里的师哥,便找了个笼统的词,“不过他不是自己喜欢养花,是别人养了花不照顾,他才赶鸭子上架的。”   霍青川原本还在分析路西楼口中的人是谁,突然听到路西楼这么说,大脑瞬间死机,失去了思考能力。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路西楼话里的人应该是他。   霍青川紧张起来:“那后来呢?”   “后来?”路西楼困惑地看着霍青川,“什么后来?”   路西楼是故意的。   他当然知道霍青川在问什么,可他没法回答,一是这人是梦里的,是否存在都存疑,二是路西楼并不知道他们的结局,实在没法回答霍青川。   担心霍青川追问,路西楼紧忙转移话题说,“感觉你懂好多,又会做饭又会养花,已经胜过绝大多数同龄人了。”   霍青川的优点远远不止这些,除了这两点他还不玩游戏,脾气也特别好,虽然会抽烟却没瘾,属实是位三好室友。   见路西楼转移话题了,霍青川有些难受,甚至想要不管不顾继续问下去,如若路西楼回答不上,那他就替他回答。   可霍青川是个胆小鬼,他不敢赌,怕重蹈覆辙。   霍青川压下心里的难受,翘着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接受了路西楼的夸赞,而路西楼一心转移话题,看霍青川没有继续问,他松了口气,自然也没注意到霍青川大变的脸色。   路西楼来办公室就是为了看绿植的,现在给花浇了水,他也没别的事了,不过正好到了饭点,两人便顺道去吃饭了,免得回去还要点外卖。   旅游虽然玩的开心,却也实在很累,所以这晚路西楼很早就休息了,还没有做梦,一觉睡到天亮。   足够的睡眠让路西楼精神好,到办公室都不用点咖啡吊精神,尤靖和胡依邻就没那么好了,他们犯了假后综合症,一直在打瞌睡。   “要不你们趴下睡会?反正也没什么事。”见尤靖眼睛都睁不开了,路西楼好心建议道,“而且这里有我和游秋,真有什么事我俩能处理。”   霍青川附和路西楼的话:“对。”   “不能睡,越睡越困。”尤靖打了个哈欠说,“得找些事做。”   尤靖喊已经趴下的胡依邻:“邻邻,《朔望》在哪个平台播?我打开看看。”   先前胡依邻追《朔望》时,尤靖还很不齿,觉得这部电视挺无聊的。这会儿犯困,又找不到事做,想看看电视打发时间,尤靖却发现他找不到电视看,就只好看《朔望》了。   “你不是不看吗?”胡依邻报了平台名字,“这剧要会员,我可以借你。”   尤靖提前说了谢谢,摸过手机解锁,路西楼看他找到了事做,跟着收回了视线,也准备找找事做。   结果他刚转过身,背后的尤靖就爆了粗:“我操?!”   “怎么了?”胡依邻被吓了一跳,睡意少了一半,“大惊小怪的。”   路西楼也被吓到了,看着尤靖问:“发生什么事了?”   “快看手机。”尤靖没说怎么了,而是让他们自己去看。   路西楼不明所以,拿出手机解锁,“看哪……”   路西楼话没说完,就知道尤靖在惊讶什么了。   路西楼没关浏览器通知,此时浏览器自动推送热点新闻,看着浏览器显示出的那一行字,路西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几天海边偶遇时管乐还好好的,怎么几天不见他就自杀了?   “不是,管乐怎么自杀了?”胡依邻也看到了浏览器推送,她点进微博,发现这个词条已经爆了。   词条里说什么的都有,路西楼随便翻了两下,都没看到一条可信度高的。   “公司还没发声明,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人知道,”胡依邻没了睡意,眉头紧皱,“人还在抢救,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管乐没选择跳楼,而是吃了一大瓶安眠药,又拧开了煤气,被发现时已经没了意识。   管乐这是抱了必死的心,若不是邻居恰好回来,他可能已经死了。   但现在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安眠药加煤气中毒,管乐九死一生。   微博相关词条下,粉丝在祈祷管乐平安,吃瓜群众则好奇起管乐为什么自杀,为此扒出了管乐入圈这些年的时间线,并由此展开推测。   路西楼简单看了两眼就退出来了,觉得有些吃瓜群众嘴太脏了,而尤靖和胡依邻被这事一打搅,也彻底清醒过来,抱着手机刷微博。   霍青川是股清流,他除了最开始尤靖说让他们看手机时看了眼手机,随后便将手机放到了一边,并没过多关注管乐的事。   “你不看?”路西楼压低声音问,他还以为霍青川或多或少会好奇。   “没什么好看的。”霍青川摇头道,“中午去食堂吃?”   食堂早在他们出去玩之前就装修好了,这几日他们不在这儿,食堂散了散味,已经投入使用了。   霍青川话题跳跃太大,路西楼一时没跟上节奏,人显得呆呆的,“去食堂吧。”   霍青川嗯道:“那等会我们去食堂。”   “成。”看霍青川实在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路西楼也没讨嫌多问,应了这句话后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   管乐自杀的事愈演愈烈,热搜在微博挂了一天,路西楼下午下班时,#管乐 自杀#词条仍高居榜首。   晚上两人没去外面吃饭,回宿舍随便做了些吃的,吃完原本还想到河边散步,但实在是太热了,所以吃完饭路西楼就回房间了。   回的霍青川房间。   霍青川洗了一碗葡萄端进来,看路西楼在玩手机,便将葡萄推到他手边,“尝尝。”   “什么时候买的?”路西楼拿了一粒葡萄吃,惊讶地看着霍青川问。   “下午订的。”霍青川含笑道,“甜吗?”   路西楼点头,说了句很甜,随后失笑反问,“游秋洗葡萄时都不尝的吗?”   路西楼拿起一粒葡萄递到霍青川嘴边,啊了一声让霍青川张口。   霍青川没想到路西楼会这样,傻不愣登地看着葡萄半天没有动作,而路西楼看霍青川不动,嘟囔着催促他,“快吃啊。”   霍青川这才回过神,张嘴咬走路西楼递过来的葡萄。   路西楼笑嘻嘻地收回手:“是不是很甜?”   “嗯,很甜。”霍青川垂眸低声道。   路西楼满意了,边吃葡萄边翻手机,和霍青川说他刚看到的东西,“管乐还挂在热搜上,我简单翻了下,网友已经扒出他这些年的经历了。”   “怎么样?”   “十几岁去片场做龙套,运气好签了经纪公司,但星途却一点都不顺利,在公司一直坐冷板凳,好不容易拍了剧,不是播不了,就是扑街。”路西楼总结说,“《朔望》播出后他小火了一把,还接到了综艺邀约,按理说未来越来越有盼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自杀。”   装死了一上午的经纪公下午终于上线了,用管乐账号发了一则报平安的微博,说管乐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尚未苏醒。   “大概跟公司有关。”霍青川说,“很多人怀抱着成为大明星的梦,可真正能够走出来的少之又少,管乐外形不差,基本功也扎实,这么多年还没混出头,想必在公司受了不公正对待。”   娱乐圈的水很深,路西楼不敢深想管乐受到哪种不公正对待了,“活着就好。”   “看电影么?”霍青川嗯了声,紧接着岔开了话题,没再聊管乐。   上了一天班,终于能和路西楼过二人世界了,霍青川才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别的事情上面。   路西楼注意力被勾走:“什么电影?”   “悬疑恐怖。”霍青川说。   闻言路西楼有点打退堂鼓,但霍青川想看,路西楼纠结半天,心里的天平还是倾向了霍青川那边。   路西楼放下手机:“好啊。”   于是路西楼盘腿坐在地上,一瞬不动地盯着霍青川看,看打开投影,又看认真操作,站到影片点击播放。   天渐渐黑了,空气却依旧闷热,室内开了空调、关了灯,投影不停变换画面,闪烁着光,气氛绝妙。   电影插曲有点瘆人,画面更是惊悚,路西楼抱着抱枕,起了一手臂鸡皮疙瘩,在主角再一次尖叫时,他猛地丢掉抱枕,用力挽住霍青川手,脸埋进了他颈窝。   路西楼早就被吓到了,但他不想被看不起,便强忍着没表现出来。   直到现在再也忍不住,路西楼终于妥协,承认他就是胆小。   丢人就丢人,总比被吓到好。   “没事了。”霍青川手虚搭在路西楼肩上,像是将他搂进了怀里。   “吓死我了。”路西楼脸还埋在霍青川颈窝,没有抬头,声音闷闷的,“主角走出屋子了吗?”   主角没走出屋子路西楼就不敢抬头,怕一个晃神,镜头就会出现不干净的东西。   霍青川抬眸看了眼屏幕,见主角已经走到室外,他又低头看缩在他怀里的路西楼,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还没。”霍青川睁眼说瞎话,“他们还在找东西。”   路西楼无比痛恨自己的想象力,明明霍青川才说了几个字,他却能完全设想出那个场景。   路西楼打了个哆嗦:“那他们出去了你再叫我。”   因为害怕,路西楼都忘了注意和人的社交距离,忽略了他现在跟霍青川挨得多近。   霍青川倒是注意到了,只是他不仅没有后退,相反还伸手搭到路西楼后背,让他更靠进自己怀里。   霍青川嘴角上扬,轻笑着说:“好。” 第62章   李秀竹一事后,便没再有人来异部,路西楼以为这周也是如此,又哪知今天上班还没多久,院子门就被敲响了。   尤靖跟沙鸥、井立轩去总部了,此时办公室里就剩路西楼他们三人。   路西楼和霍青川对视一眼,推开椅子站起身往院子走去,霍青川跟胡依邻紧随其后。   院子门没锁,来人敲门是出于礼貌,所以路西楼一走到院子里,就看清了来人。   那是一个西装打扮的男人,可人却一点都不精神,不仅头发乱了,还长了胡茬,仿佛熬了几个大夜。   路西楼心中有了判断,面上表情却镇定的很,完全看不出异样。   “你好,我们这是异部,”路西楼扬起笑,主动出击道,“你有什么事吗?”   听到路西楼说的话,一直精神紧绷的晁邱明终于松了口气,他想提起嘴角想要笑,但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我叫晁邱明,我希望你们帮我。”晁邱明嗓音沙哑,似是被粗糙的沙砾摩擦过。   “能帮忙的人多了去了,就是不知道晁先生需要我们怎么帮你。”胡依邻收回审视的视线,笑了一下开口说。   路西楼也笑,却不是附和胡依邻的话,而是弯腰伸手,请晁邱明往会客室走。   晁邱明点点头,跟着路西楼走了。   “喝点水。”一进会客室,路西楼就给晁邱明倒了杯水,让他先润润喉。   晁邱明道:“谢谢。”   路西楼莞尔,表示没什么事,随即切入正题道,“为什么来异部?”   虽然刚刚胡依邻已经问过了,只是胡依邻话说的比较委婉,晁邱明又没回答,路西楼便开门见山道。   能找到异部来的人,绝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纸,所以与其跟他们周旋,不如直接问。   事实证明路西楼想的不错。   “有人告诉我说你们这儿比较特别,能够回到过去,”晁邱明双手搭在一起,右手的拇指不停摩挲左手拇指,“我希望你们帮我一个忙。”   尽管晁邱明微表情维持的特别好,可他手上的小动作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霍青川目光平静地看了晁邱明手一眼,声音淡淡道,“什么事?”   “管乐。”晁邱明竭力在控制情绪道,“我希望你们能拯救过去的他。”   看晁邱明这幅模样,路西楼还以为他和李秀竹一样,来异部是为家人,压根没想到他是为管乐来的。   路西楼心中诧异,侧头和胡依邻对视一眼,心底有了计量,“你是他朋友?”   “算是吧。”说到这里,晁邱明苦笑起来,“我们是高中同学,不过后来我出国了,他去了娱乐圈,时间一久我们便联系的少了。”   晁邱明陷入回忆:“管乐高中不是现在这样,我不相信他会自杀。”   管乐今年二十八了,看晁邱明年龄,他们高中怎么说也是十年前的事了。十年可不短,这十年里能有太多变故发生,管乐或许早不是晁邱明记忆中的他。   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和晁邱明说了,路西楼压下心中惊讶,整理好表情,公事公办道,“你既然能找到异部,那你应该懂异部的规则,所以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希望你好好配合我们。”   “一定。”晁邱明深深地看着路西楼说,“只要你们能帮我,我肯定知无不言。”   路西楼莞尔:“那先简单说说管乐吧。”   胡依邻速度快,路西楼和晁邱明说话期间,她便回办公室拿了电脑过来,此时已经新建文档,就等晁邱明开口了。   霍青川也没闲着,拿着支笔,摊开本子等晁邱明说话。   晁邱明视线在胡依邻和霍青川之间晃了一圈,不过他并没对此发表看法,轻应了声就开口了。   -   晁邱明第一次见管乐还是高一军训。   那一年学校一改往年作态,将新生拉到了附近的基地进行军训,晁邱明当时嫌弃天气热,便去求他妈,希望她能帮他请假,好免了军训。   谁知晁母听完晁邱明的话,连忙帮他收拾好了行李,送他去了学校。   “我妈想让我锻炼锻炼,可我烦她不答应我的请求,去了基地还很不开心。”晁邱明说,“而且晚上还要集合,外边又热蚊子还多,坐在操场上就像坐进了蒸笼。”   晁邱明说:“教官会带大家玩游戏,输了的人要上去表演节目,管乐玩游戏输了,他站起身唱了一首歌。”   路西楼高中军训也是这样,不过他运气好,玩游戏没有输,自然不用表演节目,而表演节目的那个人,第二天就红遍全连队了。   “一鸣惊人了?”路西楼猜测道。   但晁邱明却摇头了:“管乐唱的很好,不过在这之前大家就知道他了。”   路西楼有股不好的预感:“为什么?”   “军训需要买服装,两套三百块,全连队一千多人,只有管乐没买。”晁邱明道,“他父母离婚,跟着妈妈一起生活,拿不出这笔钱。”   路西楼语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霍青川安抚地看了路西楼一眼,接过话头问,“后来呢?”   “因为没有服装,最后汇演时班级因为他丢了分,没拿到最佳连队,等开了学,管乐就被孤立了。”   校园暴力是很可怕的,路西楼不敢想象管乐当时的心情。   “没你想的那么糟糕,管乐根本不在乎这些。”看路西楼脸色怪异,晁邱明解释说。   路西楼讪笑:“那就好。”   “你们成了朋友?”胡依邻追问道。   “勉强算是。”晁邱明没有深入回答,又简单说了点别的,就将话题拉了回来,“管乐现在还在icu,医生也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能醒来,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我想知道管乐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晁邱明双手捂脸,神色痛苦,“我想他活着。”   路西楼抬手拍了拍晁邱明肩膀,无声安慰了他,而胡依邻敲完最后一个字,才抬眸去看晁邱明,“我们可以帮你,不过这些信息还是太少了,所以未来一段时间我们可能多频繁联系你。”   “没事没事,什么时候联系我都可以的。”晁邱明急忙道。   “那行。”胡依邻点头应好。   得到应允了,晁邱明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因为还要去医院,看路西楼他们没别的问题了,晁邱明没呆多久就走了,而他前脚刚走,胡依邻后脚就变了脸色,一改刚才的严肃正经,看着路西楼哭笑不得道,“这事也太巧了。”   路西楼知道胡依邻是什么意思:“对啊,我没想到他是会管乐来的。”   “为谁来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次该你们去完成委托了,”胡依邻打趣道,“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虽然已经经历了一次委托,可那次委托他俩只是协助,并没有真正的参与进去,所以严格意义上说,这次委托才是他们第一次挑大梁。   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除了紧张,路西楼更多的是期待。   “我想应该没问题了。”路西楼噙着笑看霍青川,把问题丢给他,“游秋呢?”   霍青川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这就是很有信心了,路西楼放下心,眼睛亮晶晶的去看胡依邻,叫胡依邻笑出声来,“准备好了就好,那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好好收集信息,为委托努力。”   路西楼夸张道:“收到。”   -   尤靖几人从总部回来,听说他们接了新委托,还跟最近话题度很高的管乐有关,纷纷表示惊讶。   “这次委托不难,不过很费时间,阿凌你们得做好要在那边呆很久的准备。”尤靖幸灾乐祸道。   管乐出道这么多年,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探听清楚的。好在晁邱明虽说是想知道管乐都经历了什么,但实际上他要知道的只有一点:是什么让管乐变成今天这样。   这就好探查多了。   面对尤靖的调侃,路西楼微笑以对,觉得呆很久没什么的。   “这几天你们就好好整理信息吧,争取早日进入任务世界,”沙鸥说,“尤靖跟胡依邻就协助西楼和青川,等他们去完成委托,好及时更新信息。”   尤靖比了个ok手势:“知道了。”   胡依邻也点头,问沙鸥说,“那你们呢?”   路西楼这才反应过来沙鸥他们去了总部,便好奇多问了句,“你们去总部干嘛?”   沙鸥还没吭声,尤靖便抢答道,“跟江哥汇报工作啊。”   路西楼不是第一次听江哥这个名字,但以前听了也没想问,这次却顺着尤靖的话往下说,“江哥是?”   “老板特助,又称凌云二把手,很厉害的一个人。”尤靖神秘兮兮道,“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尤靖说完又感慨:“不过也奇怪,以前半年才会让我们去一次总部,今年这才一个多月,我们就去了好几次了。”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我都要怀疑我们哪儿做的不好,总部要裁员了。”尤靖打趣道。   “闭嘴吧乌鸦嘴。”胡依邻没好气地白了尤靖一眼,重复了刚才的问题,“部长和井哥这次要做什么?”   沙鸥耸肩:“出差啊。”   胡依邻:“嗯?”   “李宜那边合作出了点问题,让我俩过去帮忙。”沙鸥道,“所以未来这段日子,异部就靠你们当家了。”   原本井立轩该还在的,可他手头有要负责的委托,便也没法留下帮路西楼二人了,异部只好交给尤靖和胡依邻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尤靖好奇道,“宜姐怎么了?”   “谈好的合作对方突然反悔,现在僵持着不肯签字。”   胡依邻疑惑不解:“我们部门不同,她叫你去也没办法啊?而且凌云的面子都不给,别的人的面子还会给吗?”   井立轩笑了,提醒胡依邻道,“你忘了我们部长的身份了?”   胡依邻一下懂了:“去榕城?”   沙鸥是传秋集团的少公子,而传秋集团虽然在临江市发展的不错,可他本家在榕城。   井立轩点点头,“对。”   路西楼不认识李宜,听他们说了这么多还是一脸懵,加入不了话局,索性回了工位,坐下和霍青川讨论起这次委托,远离了那边的聊天。 第63章   管乐是公众人物,他的信息要好查的多。   “管乐高中毕业后没上大学,签约公司成为了一名平面模特,因为长得好,平时还会开开直播,后来机缘巧合下被星探发现,从此进了娱乐圈。”胡依邻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块白板,此时边说边写,“不过签约后公司没让管乐去拍戏,而是让他成为了练习生。”   胡依邻在白板上写了练习生三个字,路西楼问道:“做爱豆吗?”   “公司一开始是这样想的,毕竟管乐长的够帅,就算什么都不会,干站在舞台上也赏心悦目。”   管乐如今成了演员,那就是说这个过程中出了意外,尤靖问出他心底的疑惑,“那为什么后面来拍戏了?”   “组合解散了呗。”胡依邻放下笔,给他们分发照片,“管乐没有特长,跳舞唱歌都很一般,侥幸出了道,人气在队伍里排名末尾。”   路西楼接过胡依邻专门洗出来的照片,一张张看过去,意识到可能不是管乐不火,而是这个组合就很糊。   “这什么组合?我都没印象。”尤靖话说的很直,“糊穿地心了吧。”   胡依邻道:“刚出道那半年还是有点水花的,不过队员不争气,后面组合就解散了。”   霍青川简单翻看了下照片,猜测道:“队员有污点?”   “是。”胡依邻含糊地解释了几句,没有深入这个话题,转而又说起了管乐,“组合解散后管乐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很少出现在镜头前,要不是隔段时间就会更新微博,大家都要以为他退圈了。”   路西楼拧开笔帽,记下胡依邻说的这句话,“后来呢?”   “就这样过了一年,管乐又出现在大众视野,这次他没再做偶像,而是成了一名演员。”胡依邻道,“爱豆转型做演员,演技好的很少,管乐却出乎大家的意料,他演技特别自然。”   “但他一不是科班出身,二又不是流量小生,所以尽管演技还不错,他也只能去各大剧组跑龙套,不停跑剧组争取角色。”   实力出头的时代早就过去,现在的娱乐圈拼的不是能力是流量是背景,因而管乐一介素人,出道数年仍旧籍籍无名。   “我和阿凌也查到了一点信息。”胡依邻说完就坐回去了,霍青川适时出声,看了路西楼一眼道,“我说?”   路西楼双手前迎,表示欢迎。   “管乐虽然没背景没名气,但口碑不错,十次试戏八次能拿下角色,只是真正能签约成功的,却少之又少。”霍青川道,“有时候导演已经跟他谈好了合作,就等着签合同了,眨眼管乐就会接到助理的电话,说他们找到更好的人选了。”   “靠!”尤靖替管乐不平,“这不是欺负人吗?”   话是这个理,可圈子里不跟你讲道理。   “管乐有时候运气好,能拿下一些配角,可每次都会被截胡。”路西楼补充道,“有良心的导演觉得过意不去,便会给管乐重新安排一个角色。”   但娱乐圈这么大,有良心的导演又有几个?   尤靖跟胡依邻不说话了。   他们作为旁观者尚且会寒心,管乐作为亲历者,在经历这些事后,岂不是更崩溃?   “对。”霍青川赞同了胡依邻的猜测,“去年年初管乐在片场晕倒,住了半个月才出院。”   霍青川没有洗照片,不过路西楼手机上有管乐当时的照片,所以路西楼传阅手机让胡依邻和尤靖看照片。   “好瘦啊。”看着快成纸片,风都能吹走的管乐,胡依邻眉头皱了起来,“他生病了?”   路西楼摇头:“公司没说,他自己也没吭声,但看他这样,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单纯身体不好不至于这样吧?”尤靖提出了不同看法,“管乐有心理疾病吗?”   路西楼赞赏地看了尤靖一眼,轻应了句说,“我们初步猜测管乐有抑郁症,还是比较严重的那一种。”   尤靖嘶了声:“这……”   “娱乐圈看着光鲜亮丽,实际内里腌臢不堪,管乐又没混到顶层,日子想必是不好过。”胡依邻感慨道。   路西楼没对胡依邻的话发表看法:“管乐是否有抑郁症,又为什么会有抑郁症,这些我们都无从得知,还需要探查。”   “晁邱明那边呢?”尤靖嗯了声问。   虽然晁邱明说他们只是同学,可他能为了管乐从国外回来,还找上异部,就说明了管乐之于晁邱明不一般。   “联系了,约了明天见面。”路西楼说,“他今天要在医院守着管乐,没时间出来。”   尤靖疑惑道:“他守着?管乐家里人呢?”   “管乐单亲家庭,妈妈前两年去世了,现在他没别的家人了。”霍青川解释说。   尤靖心情复杂:“好吧。”   路西楼点头,没再说别的。   -   第二天路西楼和晁邱明约的上午,所以到办公室打卡后,他就跟霍青川开车出去了。   医院后街有许多饭馆和早餐店,几人碰面后进了一家人少的,晁邱明还没吃早餐,便点了些吃的。   “管乐还好吗?”路西楼吃了东西过来的,此时并不饿,也就谢了晁邱明的好意,转而问起管乐来。   “医生说没大碍了,但他还没醒。”晁邱明拿勺子的手一顿,“可能下午才醒。”   医生并没有说这种话,这只是晁邱明的美好幻想,只是此时此刻,晁邱明需要自欺欺人。   路西楼不知道晁邱明在骗他们,闻言松了口气,庆幸道,“没事了就好。”   晁邱明莞尔:“谢谢。”   路西楼跟着笑,侧头和霍青川对视了眼,看霍青川眼含鼓励,不由嘴角微扬,斟酌措辞道,“我们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有些问题要问你。”   “你说。”晁邱明道。   “那我就直说了。”路西楼道,“管乐是艺人,很多事网上就能查到,这些我们已经整理过了,可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不少事不清楚。”   晁邱明道:“你可以问我。”   “说说管乐学生时代的事吧?”路西楼笑了一下说,“若是可以,你也可以说说管乐入圈后的事。”   闻言晁邱明表情一僵,苦笑道,“出国后我和管乐就没什么联系了,所以他入圈后的事我不是很清楚。”   路西楼不意外晁邱明的回答,却有些疑惑,照晁邱明这样说,他跟管乐的交际只是高中,之后这么多年都没有过联系,而如今管乐出事了,他却可以为了他如此奔波?   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可以做到这一步?路西楼表示怀疑。   不过怀疑归怀疑,面上路西楼却没表现出来,还微笑着说,“学生时代的事也可以。”   晁邱明表情苦涩,没有接话。   路西楼不擅长安慰人,现在看晁邱明这样,他还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去看霍青川,无声询问该怎么办。   霍青川安抚地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接过话头,看着晁邱明道,“那先讲讲你们上学的事。”   晁邱明点头:“行。”   霍青川嘴角一勾,很快进入状态,仔细问起管乐的事来,而路西楼看着这样的霍青川,心里很是熨贴,微微笑着安静听两人聊天。   晁邱明担心管乐,等霍青川问完,他没在饭店呆太久,就起身回医院了,而路西楼跟霍青川也很快离开了后街。   “怎么看?”路西楼靠着车窗,侧头看霍青川,噙着笑问。   “有点意思。”霍青川眉峰一挑,笑着回话。   在晁邱明的叙述里,管乐虽然话少,可在提起某些东西时,他的眼睛却特别亮,还会特别开心地笑,而不是入圈后的沉闷。   “听他那意思,管乐从前还挺阳光的,后来才变成现在这样的。”路西楼将这两天收集到的信息整合,“照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我们岂不是可以执行委托了?感觉比上次快很多啊。”   管乐学生时代的事了解了,他的人生经历也收集了,应该没别的要调查的了吧?   “李秀竹那次是沙鸥他们让我们学习,所以节奏比较忙,这次换我们主场,进展要快许多。”霍青川道,“不过我们也不能现在进执行委托。”   路西楼道:“嗯?”   “公司。”霍青川轻笑道,“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我们光了解当事人可不行,公司怎么样也要了解。”   路西楼觉得霍青川说的在理,可管乐签的公司是国内有名的娱乐公司,别说调查管乐的事了,他们连公司门都进不去吧?   路西楼合理怀疑:“我们进得去吗?”   路西楼有点发愁,眉皱成川字,想问霍青川有什么办法,就忽然想到他们可是异部!   异部隶属凌云,而凌云是豪门,他们进不去公司,以凌云的名号肯定就能进了。   路西楼眼睛变的很亮,抓住霍青川手要跟他分享这个发现,但不等他开口,霍青川先看着他笑了,“我有办法。”   看着一脸笑得霍青川,路西楼慢慢反应过来,凌云是豪门,霍青川的出身也不差啊! 第64章   路西楼想通了,便满怀期待地看着霍青川,“游秋要去找内部人员打听?”   网上能查到的消息终归片面,长期打交道的人嘴里必然有外人不知道的信息,亦或是各种细节。   只是再怎么说,工作人员都受限公司,他们就算进了公司去探访,又能问到几句真话?   “谁说我们要去公司了?”霍青川高挑着眉反问。   路西楼懵了:“不去公司?”   “管乐已经出事了,若是他这样跟公司没有关系,那公司行得正做得直,根本不怕舆论调查。”霍青川话风一转,“可管乐出事到今天,公司除了在第一天发了个报平安微博,后面还有别的动作吗?”   路西楼仔细回想了一番:“没有。”   管乐不是一线,甚至四五线都算不上,但他最近有热播剧,他演的角色勉强算算出圈。一个小有名气的明星突然住院,按照吃瓜网友的习性,此时早该扒出他的过往,做过的好事和黑料更该一个不落。   然而两天过去了,网上硬是没看到任何关于管乐晕倒一事背后的爆料,这事儿干净到异常了。   路西楼懂了霍青川的意思,但懂归懂,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公司员工的话不可全信,那公司也没必要去了,若是如此,他们还能怎么办?   “交给我,我有办法。”路西楼还在发愁,便听到霍青川笑着来了这样一句。   路西楼看着霍青川问:“你要干什么?”   霍青川但笑不语,转而拿出手机,当着路西楼面拨了一个电话。   几秒后,电话接通,一个略显清冷的嗓音从那边传了过来,“老板。”   路西楼瞪大眼,意识到这是霍青川属下,他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抿紧嘴表示不会说话。   霍青川看笑了,压低声音说了句,“没事。”   但路西楼还是保持沉默,怕影响到霍青川跟下属交流。   见此,霍青川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为难路西楼了。   “帮我查一下管乐签约新宇世纪后的事,越详细越好。”霍青川道。   新宇世纪是圈内排得上名号的娱乐公司,名下有好几位影帝影后,资源极好,所以一般新人都以能签约新宇世纪为荣。   “好。”清冷的男声应的很简洁,没有说多余的话。   霍青川想了一下,又补充说,“顺便查查他们高层。”   “知道。”   和下属说话时的霍青川和平时很不一样,眉眼少了几分温和,声音也没平时柔和,路西楼看着面容平静的霍青川,恍惚间生出一股错觉,仿佛这才是真实的他。   大学里大家提起霍青川,首先想到的便是他优秀的个人能力,随后才会提到他为人随和,总是带笑。   大学里有很多无关紧要的活动,偶尔凑不齐人时,学院就会要求各班抽取一些人去凑数。   路西楼不幸中过招,但也因此看到了参加活动时的霍青川。可路西楼跟别人不一样,他并不觉得霍青川随和好接近,相反他感觉霍青川一池水,表面看着平静,却没有谁知道真正的他。   等他来了异部,和霍青川有了更多的接触,有时路西楼也会恍惚,以为自己想错了,其实霍青川就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   然而某些时刻,霍青川还会给路西楼这样的感觉。   就像现在。   “干什么这样看着我?”路西楼陷入自己的世界,皱着眉在琢磨霍青川,忽然就听到了霍青川问他。   路西楼猛地回神,摇头表示没事,“电话打完了?”   霍青川嗯了声,没继续追问路西楼为什么看他,这让路西楼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开,笑了笑问,“刚才那是你下属?”   “助理。”霍青川道,“平时有什么事都是他在处理。”   路西楼感慨说:“那好辛苦。”   “所以得给高薪。”   “哈哈哈对。”路西楼撇开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认真和霍青川聊了起来,“我们多久才能拿到结果?”   路西楼不确定霍青川助理的能力如何,若是对方能力一般,路西楼有点担心他们短时间内拿不到结果。   “这两天吧,”霍青川解释说,“他能力很强的。”   路西楼笑道:“那就好。”   路西楼做好了明天才能拿到结果的准备,谁知道下午四点多时,霍青川便收到了他助理打来的电话。   当时尤靖跟胡依邻嘴馋出门买吃的去了,办公室只剩他们二人,所以霍青川便直接点了接听,还开了扩音。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电话一接通,助理喊了声老板,便直入正题,“管乐签约新宇世纪后,一开始公司是想捧他的,可砸了大钱的组合没火,还解散了,管乐就成了弃子。”   助理道:“消失的那段时间管乐去演话剧了,等再回到公司,他转去了演艺部,只是他没名气,经纪人并不重视他,管乐想演戏,就只能自己投简历。”   霍青川轻应道:“后来呢?”   “管乐被抢走了不少资源,起初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面才知道他资源被抢,除了没家世,还因为不会讨好人。”   助理说的很委婉,不过路西楼还是一下就听出来他话的意思:所谓不会讨好人,其实就是不会爬床。   路西楼脸沉了下去,心情也变的沉重。   被潜规则似乎成了娱乐圈的生存法则,那些没有强大背景的艺人,为了出头,不少人会选择被包养,纵使落了个爬床的坏名声,可因此换来的资源,却也是别人比不了的。   而且就算你没这方面的意思,照样会有各大公司的老板、高层托经纪人转告你,说想要包养你。   管乐长的不错,是招人喜欢的款,路西楼猜他肯定也遇到过这种事,但直到今年他还没出名,资源更是一般,那想来他拒绝了这些捷径。   路西楼才这样想完,助理说的话就印证了他的猜测,“新宇世纪的蔡寅中意管乐,想要包他,不过管乐拒绝了,然后就被半冷藏了。”   所以管乐星途才会如此艰难。   “蔡寅是什么人?”霍青川沉思着没吭声,路西楼没忍住插话了。   电话那边的助理似是没想到霍青川身边还有人,在路西楼说完这句话后,他明显停顿住了。   霍青川也意识到了这点:“没事,你说。”   “蔡寅是新宇世纪的董事,是谢家的上门女婿,只是和谢逢仪没有感情,约定结婚后也是各玩各的。”助理说,“不过蔡寅人虽混账,本事却不小,除了是新宇的董事,他名下还有几家公司,都发展的不错。”   蔡寅每年都会以个人名义投资几部电影,这倒不是说他想自立门户,相反蔡寅投资电影仅仅是为了塞人,这些年被他包过的人不下十个,其中也有后来红了的流量明星。   听完了助理的话,路西楼侧头去看霍青川,而霍青川迎上路西楼看过来的视线,弯着嘴角笑了一下。   “辛苦你了。”霍青川让助理把这些整理成文档发给他,才挂了电话。   “蔡寅不是普通人,我们想帮管乐也没那么容易吧?”路西楼说出自己心里的担忧。   管乐为什么变成今天这样,他们尚且只有个大概猜测,但可以确定的是,蔡寅一定是造成管乐星途不顺的重要原因。所以路西楼他们回到过去,首先要做的便是帮管乐避开蔡寅,在这之后才考虑去调查别的。   “未必。”霍青川高深道。   “哦?”路西楼追问,“怎么说?”   霍青川刚想回答,路西楼放在一边的手机就响了,他们只得暂时中断对话,凑过去看是谁这个点给他打电话。   出人意料的,来电人是晁邱明。   路西楼和霍青川对视,不明白晁邱明怎么突然打电话给他,但路西楼也只这样想了一会,便点了接听。   路西楼堆起笑:“怎么……”   路西楼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晁邱明打断了,“管乐醒了。” 第65章   挂了电话后,路西楼跟霍青川直接往医院赶。   管乐住在vip病房里,两人赶到病房时,还被门口的保镖给拦住了,幸好没一会晁邱明就回来了。不过晁邱明没让他们进病房,而是提议到外面坐坐,路西楼只好将买来的花和果篮递给保镖了。   “管乐情况不好?”一进咖啡厅坐下,路西楼便迫不及待道。   晁邱明黑眼圈很重,看着像是很久没睡觉了,他先点了三杯咖啡,才点头道,“很不好。”   管乐不是醒了吗?为什么情况不好反糟?   “医生说他没有求生欲。”晁邱明道,“管乐醒来到现在,不仅一句话都没说,看到我也没有反应。”   晁邱明和管乐只是在高中有过短暂的接触,那之后晁邱明出国求学,而管乐则进了娱乐圈打拼,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别说见面了,连联系都没有,管乐不记得晁邱明也算情有可原。   路西楼说出自己的猜测,但晁邱明听完还是摇头了,“不是这样的,管乐单纯不想说话。”   管乐没有求生欲,换而言之,管乐不想活。   如果是这样,路西楼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服务员送了咖啡上来,霍青川将咖啡推到一边,没有喝咖啡,而是看着晁邱明问,“医生还说了什么?”   晁邱明特意让服务员少放糖,他喝了口咖啡,被苦得皱眉,人却因此清醒了不少,“说管乐病情很重,如果病情不能好转,那他下次还会这样做。“   “别人跟我说异部很厉害,我求求你们帮帮我,一定要救管乐。”晁邱明本想控制情绪的,可话说到一半,情绪便失控了,晁邱明紧张起来,一把握住路西楼手,颤抖着声音道,“我不知道管乐到底经历了什么,等你们回到了过去,拜托你们帮帮管乐。”   晁邱明猜不到异部的人是如何回到过去的,但他相信蝴蝶效应,既然他们能打破科学回溯时间,那就能改变已发生的事。   路西楼正认真等霍青川往下说,冷不丁被晁邱明握住了手,不由得被吓了一大跳,忍着才没甩开晁邱明手。   “我们会尽快执行委托的。”霍青川边说边握路西楼手,将他从晁邱明的桎梏中解救出来。   看到霍青川的动作,晁邱明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事。他愧疚地对路西楼笑了笑,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对不住,是我激动了。”   “没事。”路西楼不想晁邱明有心理负担,听到他道歉,忙表示他不在意。   霍青川不说话了,他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湿纸巾,然后握着路西楼手不停给他擦手。   霍青川表情认真,仿佛他不是在擦手,而是在擦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这让路西楼心生尴尬,不住地往晁邱明那边看,怕他多想。   “别擦了。”路西楼小声地喊了句游秋,才使劲抽回自己手。   手忽然空了,霍青川抬眸看路西楼,想说手还没擦干净,不想一抬眸就撞进路西楼看过来的眼神,霍青川顿时忘了要说什么话。   被一个男人当众握着手擦手,已经让路西楼有些挂不住脸,尤其当着的还是事情当事人,路西楼就更尴尬了,他都没脸去看晁邱明了。   好在霍青川听劝,及时住了手,晁邱明更宽宏大量,没有为这事生气,只是视线在路西楼和霍青川身上来回打量,同时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   晁邱明还想往下分析,却不小心对上霍青川投过来的视线:不同于看路西楼时的温柔,霍青川这时的眼神要冷漠得多,像一块冰,叫晁邱明心里发颤,没敢多想。   路西楼并没注意到霍青川和晁邱明的交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在想晁邱明刚说过的话。   来医院前,路西楼还想见见管乐的,但现在听晁邱明这样说,他便散了上楼的心思。那日海边偶遇,管乐脸上的笑就没断过,看着十分开朗,路西楼又哪里预料得到管乐现在会这样?   “经纪人早上发信息给我,说想代表公司来探望管乐,我给拒绝了。”沉默片刻后,晁邱明安静喝了几口咖啡,忽然又道。   听晁邱明听到公司,路西楼想到了霍青川助理查到的那些事,他侧头去看霍青川,给他投了个询问的眼神,霍青川和路西楼对视后,却轻轻摇头了。   路西楼便住了嘴,没有多说,“管乐现在需要静养,少见一些人也好。”   晁邱明点头:“对。”   之后他们又说了些别的,然后因为晁邱明不放心管乐,等咖啡喝完,他便站起身告别,“你们去执行委托时,若是可以,还烦请知会我一声,这样我心里也有个数。”   “好。”路西楼应的很快,没有挽留他,“那管乐就拜托你照顾了。”   提到管乐,晁邱明嘴角才微微上扬,“应该的。”   晁邱明走了,路西楼跟霍青川却没离开。   “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见晁邱明出了咖啡厅,路西楼才侧头问出心里疑惑。   路西楼问的是霍青川不让他说调查的事。   “阿凌。”霍青川不答反问,“之前我们到病房门口时,为什么没能进去病房?”   这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路西楼虽然不知道霍青川为什么要问,但他还是乖乖回答了,“门口有人守着。”   “所以啊。”霍青川扯动嘴角笑了,“晁邱明能给管乐换到vip病房,还找人守着病房,那新宇世纪那点事他还查不到吗?”   路西楼恍然大悟,瞬间什么都懂了。   初见面时晁邱明因为赶路而略显疲惫,路西楼便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上班族,又哪里想得到他这么有背景。   不过一想也是,若晁邱明家世普通,真是替人打工的,他又哪能第一时间回国。   “原来是这样。”路西楼笑着说。   霍青川也笑,没接话茬道,“回去?”   “好。”   -   管乐醒了的消息不知怎么被泄露出去了,第二天路西楼上微博时,就看到了有营销号在爆料。   不过没过一会,词条就炸了。   “估计晁邱明出手了。”霍青川就着路西楼手看微博,见刷新不出任何新消息,心里已然有了猜测。   “现在还只是营销号,接下来大概就轮到新宇世纪的人了。”路西楼有点担心,“不过听你助理的意思,那个蔡总好像有点能力,晁邱明敌得过他吗?”   霍青川嗤笑:“蔡寅算什么?”   对于霍青川来说,蔡寅就是一个蹦跶的小丑,霍青川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若是晁邱明连他都拿捏不住,也算白费姓晁了。   在路西楼印象里,霍青川是内敛低调的,忽然听到霍青川用这种语气说话,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游秋你好酷。”路西楼放下手机,笑眯眯地夸了霍青川一句,才又道,“对你来说他确实不算什么,但对于我来说,他就是我没办法的人。”   霍青川接受了路西楼的夸赞,然后摇头说,“不一定。”   “啊?”   “蔡寅不敢对你如何。”   路西楼噗嗤笑了:“路家是有点小钱,可跟蔡寅相比,还是差远了吧?”   “谁提路家了?”霍青川眉峰一挑,有些不爽地反问。   路西楼彻底被霍青川弄糊涂了:“那是?”   路西楼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他拥有的最值钱的就是这个姓氏,只是路家并不喜欢他,若他站在晁邱明这个位置,路家绝对不会帮他。   “你还有我啊。”看路西楼皱起眉,半天都没猜到他身上,霍青川没忍住伸手轻轻点了点路西楼额头,“蔡寅不是我的对手。”   霍青川这句话说的够狂,路西楼听了先是一愣,随后大笑起来,“那就拜托游秋罩着我了。”   霍青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应该的。”   路西楼心情雀跃,笑个不停,所以尤靖跟胡依邻还没进屋,就先听到了路西楼的笑声。   “聊什么呢?笑这么开心。”尤靖好奇发问。   路西楼下意识摇头,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没什么,就随便聊聊。”   “还有小秘密了,阿凌你不和我亲了。”尤靖假装伤心。   胡依邻打了个哆嗦,戳穿道,“阿凌什么时候跟你亲了?”   尤靖哑口无言:“你!”   路西楼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而霍青川看路西楼笑了,他也跟着笑了。   “不过明天你们就要回到过去了,你们跟家人说了没?”胡依玲道,“这次委托可不是几天就能结束的,要是十天半个月联系不上人,家里人都得报警了。”   胡依邻不说这事儿,路西楼都快忘记梅晓他们了,毕竟上次路老爷子生日,他只托人送了份礼回去,梅晓也没打电话来教育他。   这实在不是梅晓的风格。   “没说。”路西楼道,“不过说不说都一样,他们不会找我。”   胡依邻本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想起上次出去吃饭遇到的路西楼表弟,多少也猜到了路西楼跟家里关系不怎么样。   “好吧。”胡依邻问霍青川道,“你呢?”   霍青川比路西楼还直接:“我不用说。”   胡依邻没懂:“嗯?”   “关系不好。”   胡依邻:“……”   这都什么事啊?   胡依邻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尤靖也没想到今年新招的两个人都跟家里关系不好,“还挺巧。”   “说什么呢你?”胡依邻给了尤靖一拐肘,不让他说胡话。   路西楼知道胡依邻这是担心他难过,他收下了胡依邻这份贴心,笑了笑说,“没关系,我不在意。”   霍青川跟着表态:“我也没事。”   “哈哈哈,心态好才能长命百岁。”尤靖走过来搂路西楼肩,“你们好好执行任务,等回来了我请你们吃饭。”   看到尤靖揽住路西楼肩将他往怀里带,霍青川眼里闪过一抹不快,正想动手拉开尤靖手,路西楼先自己避开尤靖手了。   路西楼往霍青川身后躲,笑嘻嘻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霍青川这才满意,眼里慢慢盈上一层笑。 第66章   虽然路西楼已经接过一次任务了,但那次他的工作主要是辅佐,尽管知道回溯时间的办法,却没能亲眼看到。也正因如此,当尤靖说他们可以准备出发时,路西楼心情格外雀跃。   绘有法阵的房间在宅院最里,路西楼来异部一个多月了,都不知道宅院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不过路西楼现在也没多余的时间想这些事了,因为他一推开门走进屋内,就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到了。   屋内空旷,不见任何家具,浅色的地板上画满了路西楼看不懂的图案,就连墙上也布满了各种符号。房梁系着丝带,此时门大开着,一阵风吹了进来,吹得丝带乱动。   丝带吹到路西楼脸上,他伸手拿开,发现丝带上写满了字,只是这种字并不是路西楼熟悉的简体字,更像某种古老的文字。   房间窗户紧闭,阳光透过窗户缝隙投射进来,在屋内洒下道道光线,配合着满屋奇怪的图案、符号,使得这间屋子充满了诡异感。   但神奇的是:路西楼并不感到害怕。   “怎么了?”霍青川走到路西楼身边,压低声音问他。   路西楼从自己的思绪抽身,心情复杂地扭过头,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实话,“游秋。”   霍青川嗯了声,等着路西楼往下说。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路西楼伸出手,绕着屋子指了一圈,还是没瞒着霍青川,“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些,虽然我现在完全看不懂这些东西是什么。”   路西楼接住一块丝带,仔细辨认起丝带上写的字,发现还是看不懂上面的字后,他无奈地叹了叹气,“这些字我也不认识,可我对它有印象。”   平时百科全书一样的霍青川,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变成了哑巴,半天没说一句话。   路西楼原本还等着霍青川给他解释的,但看霍青川这样,他不由得有些讶异,吃惊地喊了声游秋,“你怎么不说话了?”   霍青川这才大梦初醒一般,眼睛有了神,还看着路西楼笑了,“海马效应。”   路西楼没听说过这个词:“啊?”   “简单来说就是明明没经历过,但却似曾相识。”霍青川先用专业话语解释了遍,怕路西楼听不懂,他又举例说,“就像你现在这样。”   虽然霍青川说的有板有眼的,仿佛这就是事情真相,可路西楼心里却有股强烈的预感,让他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   他会觉得眼前的一切熟悉,绝对不是因为海马效应,他是真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些,而且要是他没感觉错的话,他应该面对了这样的场景很久,要不然就是这些场景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才会让他生出这样的感觉。   然而要让路西楼解释清楚是为什么,他又说不明白。   “是什么不重要,执行委托才是最重要的。”路西楼摇摇头,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回归正题道,“我们该怎么做?”   这些图案符号看着唬人,但说到底是用笔画出来的,让他相信这些东西能够起到回溯的作用,路西楼还是感觉荒谬。   “很简单。”霍青川撩起丝带往里走,路西楼紧忙跟上,不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一面墙前。   和别的墙一样,这堵墙也画满了图案,只是与其说墙上画的是图案,不如说这堵墙画了一副完整的画,而且在墙的最中间,画了一个鹿角模样的图腾。   这个鹿角一样的图案太突出了,路西楼想要忽略它都难,“这里怎么有个鹿角?”   路西楼边说还边上手摸,然而不等他摸到图案,霍青川就先握住了他的手,路西楼瞪大眼,疑惑地喊了声游秋,“你要干什么......”   路西楼话没说完,指尖便像被针扎了似的,尖锐地疼了一瞬,然后路西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手指就被按到了鹿角上,“可能有点疼,阿凌你忍着点。”   霍青川也这样做了。   紧接着墙上的画像活了一样,连带着地上的图案都亮了起来,只是路西楼还没来得及细看,就感觉脑袋一重,人彻底昏了过去。   而等路西楼醒来,他已经不在那个小院了。   路西楼揉着太阳穴起身,发现他正身处一个面积不大,却聚满了人的房间。   这是哪儿?霍青川呢?   扫了一圈还没看到霍青川的身影,路西楼瞬间紧张起来,不管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便径直往门口走,想出去找霍青川。   只是路西楼刚走两步,就被人攥住了手腕,“阿凌去哪儿?”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路西楼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身,在看到噙着笑在看他的霍青川后,悬着心的路西楼终于松了口气,“找你啊。”   路西楼又坐了回去,压低声音和霍青川说话,“我以为你在别的地方。”   虽然一个人不是不能执行委托,而且两人作为搭档,肯定早晚会碰面的,但天知道刚才路西楼没看到霍青川时心里有多慌。   还好霍青川跟他在一块儿。   “我就在你后面,阿凌找人时没往我这边看。”霍青川安抚地拍了拍路西楼手背,声音跟着变柔,“没事,我就在这呢。”   路西楼知道他刚才那样有点丢人,现在又被霍青川当做小孩一样哄,饶是四周没有别的熟人,路西楼也挂不住脸,耳朵不听话地烧了起来。   路西楼抽回手,没好意思看霍青川,转移话题道,“刚才你做了什么?”   “那是阵法核心,想要回到过去,就需要以血作引。”看路西楼害羞了,霍青川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没再逗他,而是顺着路西楼的话往下问,“阿凌手还疼吗?”   霍青川动作快,路西楼都没反应过来,他就扎破了他手指,“手不疼了,但头有点疼。”   “副作用,过一会就好了。”霍青川温声解释。   路西楼嗯道:“你突然那样,吓死我了都。”   霍青川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下次不这样了。”   路西楼眼睛一弯,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来,没有再纠结过来前的事,问起了正事,“我们到哪了?”   “好像是休息室。”霍青川看了看四周道,“时间的话,应该是乐队时期。”   路西楼迟疑道:“那我们是?”   房间里别的人都穿着统一的服装,路西楼和霍青川也不例外,若是一切真的像霍青川说的那样,那照现在的场景看,难不成他们来给管乐伴舞了?   管乐加入的那支乐队虽然存在时间不长,但却没少办现场,路西楼怀疑他们是乐队开演唱会时的工作人员。   霍青川也才刚醒,尚没时间到外边转转,因而并不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也无法给路西楼明确的回答。   “猜不到。”霍青川摇头道。   霍青川的回答在路西楼意料之中,他不觉得意外,“不过看现在的架势,我们好像是圈内的。”   路西楼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莞尔一笑道,“说不定是来伴舞的。”   霍青川被路西楼逗笑了,皱眉发愁道,“那完了,我不会跳舞。”   “没事,我也不会。”路西楼装作不知道霍青川在演戏,陪他玩了起来。   霍青川顺势道:“那要出丑了。”   “有人陪着就不算出丑。”路西楼纠正霍青川道。   霍青川嘴角上扬,眼里的笑意渐深,“也是,有阿凌陪着我,就算真出丑了,那也值了。”   霍青川的眼睛长的很好看,所以他认真盯着一看人看时,眼神便显得特别深邃,仿佛你是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   路西楼被霍青川用这种眼神盯着看,他有些受不住,侧头躲开了霍青川的视线,还笑着说,“游秋你别这样看我。”   霍青川一愣:“什么样?”   一句看另一半的眼神就要脱口而出,不过路西楼还保留了理智,知道这话说出来会让两个人尴尬,便止住了嘴,没真这样说。   霍青川等着路西楼回答,不想路西楼却陷入了沉默,这让霍青川心里着急,没忍住追问道,“什么样的眼神啊?”   霍青川问的紧,路西楼又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回答,所以他抬眸看了看霍青川,先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游秋听了可不能生气。”   霍青川作保证道:“我绝对不生气。”   有了霍青川这句话,路西楼就有底气了,他没再遮遮掩掩,噙着笑爽快地说了,“游秋你眼神太深情了,被你这样盯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喜欢的人呢。”   路西楼从喉咙溢出一声轻笑,眉眼弯弯地看着霍青川,“还有就是你这样看我,我会很不好意思。”路西楼背过头,让霍青川看他耳朵,“你看,耳朵都红了。”   说完了心里话,路西楼舒坦了,可坐他旁边的霍青川就像被人点了穴似的,整个人怔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西楼伸手到霍青川眼前晃,不停地喊游秋,勾了勾嘴角道,“你发什么呆啊?”   熟悉的声音让霍青川回神,他抬眸对上路西楼看过的充满关心的眼神,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弧度,声音也变温柔了,“在想你说的话。”   “这有什么好想的,快别想了。”闻言路西楼笑容一僵,又开始觉得他说的那些话太自恋了。   霍青川很听话,路西楼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好,不想了。”   霍青川的这份贴心,不仅没有让路西楼感到熨帖,相反他心里更不自在了。路西楼侧过头,没去看霍青川,还想转移话题。   只是不等路西楼想好要说什么,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好了,我们可以准备出发了。”   来人正是管乐。 第67章   和前几次碰面看到的不一样,眼前的管乐要年轻活泼得多。   路西楼不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还坐着没动,等别的人起身跟着管乐往外走了,路西楼才有样学样,忙跟了上去。   出了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的墙上挂着一些风景画,路西楼盯着画看了十几秒,也没瞧出这是哪儿。   “等会是个群戏,除了李益有台词外,其余人,别走错就可以了。”路西楼还在四处看看,耳边忽然响起管乐叮嘱的声音,“这场戏导演很重视,我们不能出错,等演完了,我请你们吃宵夜。”   有人笑着接话:“好,谢谢乐哥。”   “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酒也不能少。”   管乐停下脚步,翘着嘴角看他们,“任务完成的好,就什么都好说。”   听到要上台,路西楼就淡定不下来了,他跟霍青川刚过来,别说好好表演了,他连要表演什么都不清楚,这还怎么圆满完成任务啊?   霍青川和路西楼并排走的,路西楼抬手拐了他一下,“游秋。”   霍青川轻应了句,身体往路西楼这边靠,“怎么了?”   “我不会演啊。”路西楼着急道,“马上就要上台了,我怎么办啊?”   如果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汇演,或者说是他个人节目,那不会演也没关系,大不了当众出丑。可现在事关管乐,哪怕是已经发生了的事,路西楼还是止不住担心,怕他做的不好会影响管乐。   路西楼越想越急,眉都皱成了川字,脑中瞬间闪过好几种办法。   “西楼?”管乐冷不丁喊路西楼名字,让他暂停胡思乱想,朝管乐看去。   路西楼学别的人那样,也喊管乐为哥,“怎么了乐哥?”   管乐没急着回答,而是从最前面走到路西楼跟前,关心地问道,“遇到麻烦了?”   尽管路西楼知道在他们过来后,身份信息会自动被修复好,可对于管乐喊出他名字,路西楼还是觉得震惊,尤其管乐不是单纯的叫他,更走过来关心他怎么了。   路西楼下意思侧头看霍青川,想跟他寻求帮助,不想管乐注意到他的视线,跟着问了霍青川一句,“你知道西楼怎么了?”   路西楼偷偷给霍青川眼神暗示,让霍青川不要随便回答。但霍青川只是弯着嘴角看了看他,然后便笑着去看管乐了,“西楼担心他演不好。”   管乐的表情本来很严肃,听完霍青川的话后,他噗嗤一声就笑了,“就为这事啊?”   路西楼耳朵发热,闷闷地应了句,“对。”   “那西楼不用担心了,你的戏份很简单。”管乐笑着跟路西楼说了他要演的情节,怕他还紧张,又温柔地拍了拍他肩,“把这当成普通的表演就行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看管乐笑了,路西楼起初还没懂为什么,等管乐解释完,路西楼就全懂了。原来他要演的角色不仅没台词,连戏份都不多,上台没多久便中箭而亡了。   路西楼松了口气,对管乐笑了笑,“谢谢乐哥。”   自己的事解决了,路西楼没忘霍青川,他一把拉过霍青川,语气自然的将话题引到他想知道的事情上,“乐哥别看青川不说话,其实他也很紧张。”   管乐抿嘴笑了一下,视线落到了霍青川身上。   老实说管乐完全看不出霍青川有紧张,因为他的表情实在太淡定了,就好像对一切都胸有成竹。但既然路西楼这样说了,管乐就当霍青川是不善言辞,笑着安慰起他来。   听了霍青川的戏份,路西楼才彻底放下心来,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不少,连跟管乐说了好几次谢谢,“我们一定完美完成演出。”   管乐被路西楼逗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好,我期待着。”   -   路西楼跟霍青川戏份不多,中箭后只需要倒地装尸体,所以这场演出他们表演的不错,而管乐也兑现了他的承诺,在表现结束后,真带他们去吃宵夜了。   因为人多,管乐订了一个超大包厢。   同行演员似乎都是熟人,卸完妆就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聊天去了,路西楼跟他们不熟,和霍青川像被强力胶水粘了似的,一直黏在一块。   进了包厢也是这样。   路西楼挑了个相对偏僻的位置坐下,而霍青川从餐桌上拿了两杯果汁,将其中一杯递给了路西楼。   路西楼笑着说了句谢谢,结果果汁抿了一口,“游秋,我们好像猜错了。”   先前他们刚到这边,霍青川说他们可能回到了乐队时期,路西楼也对此深信不疑,可等演出完,路西楼才意识到他们猜错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完全不是乐队时间。   “是错了。”霍青川想了想说,“我们不是去给管乐伴舞的,而是去做群演,并且......”霍青川视线扫过包厢里说说笑笑的那些人,语速缓慢的补充上后半句话,“这些人似乎是专业的演员。”   路西楼强调道:“都是话剧演员。”   调查的资料显示,乐队解散后管乐消失了一段时间,那一年多他去做了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照现在的情况看,他似乎来演话剧了?   “管乐状况不错,比我们遇到他时要好很多。“怕被别人听见他们的对话,霍青川声音压的很低。   路西楼赞同地点了点头,总结道,“大概这个时候他还没遇到蔡寅。”   一个开朗的人变抑郁,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蔡寅或许是管乐状况变糟糕的重要因素,但除此之外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只是他们目前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只能慢慢探查了。   毕竟是在外面,路西楼没跟霍青川聊太多,担心被别人听了去,所以说完这些后,他们便随便找了个话题聊了。   路西楼坐到角落来,就是不想跟别的演员有太多来往,结果管乐看他跟霍青川坐得这么远,竟然拿了三瓶酒过来,大有跟他们拼酒的架势。   “干嘛不过去玩?”管乐把酒放到桌上,用开瓶器一一把酒开了,才笑着让他们伸手拿酒,“喝啊!”   管乐拿的都是果酒,度数不高,五颜六色的看着也挺好看,只是路西楼酒量浅,所以哪怕心里想喝,路西楼还是摇头拒绝了,“我不会喝酒。”   管乐惊讶地看了路西楼一眼,没想到他竟然不会喝酒。   “好吧,那就不喝了。”管乐拿回递给路西楼的酒,侧头去看霍青川,“那你呢?能喝吗?”   霍青川接过酒:“我可以。”   “行。”管乐拿起酒瓶和霍青川碰了碰,“放开了喝,今晚我请客。”   原本路西楼还在为和管乐套近乎发愁,因为从今晚的演出看,管乐和他们似乎不是长期搭档,那他跟霍青川若是不能在这段时间和管乐熟起来,后面再想结识管乐就难了。   哪想管乐反倒主动来找他们,也省了路西楼去想办法。   看管乐心情不错,路西楼咬住吸管喝了两口果汁,适时开口道,“乐哥大学学的表演?”   管乐面露惊讶,睁大眼看路西楼,“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今天演的好好,不像是业余人员。”路西楼半真半假道。   “那你还真猜错了,我不仅不是学表演的,我还没上大学。”管乐翘着嘴角,灿烂一笑道,“意不意外?”   这些信息路西楼早就知道,但听管乐说完后,路西楼却及时装出惊讶的表情,“那你好厉害!”   霍青川刚喝完他那瓶酒,正拿起路西楼那瓶开了却没喝的酒来喝,闻言诧异地侧过头,眼里漫上一层笑意。   路西楼本就不擅演戏,装惊讶就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笑场,结果视线一转就撞进霍青川带笑的眼底,表情不由得一顿,看着霍青川看走神了。   “算不得好,要学的还很多。”管乐笑的很谦虚,话说的更谦虚。   管乐的声音让路西楼回神,他没再看霍青川,扬起嘴角对管乐笑了,“我要学的才多,现在还一窍不通呢。”   管乐哦了声:“你以后想拍戏?”   路西楼不知道管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冒然回答,而是先往霍青川那边看了一眼,见霍青川没有异议,才再笑着说,“有这样的打算。”   管乐不说话了,酒也不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路西楼,仿佛他说了多让人震惊的话似的。   路西楼被看得心里打鼓,面上却十分平静,没叫管乐看出不对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果汁都快喝完了时,管乐终于又开口了,但管乐表现的却跟路西楼想象的相反。   “很好。”管乐道,“以后我也准备去拍戏,争取拿个奖回来。”   说这话时的管乐眼睛很亮,语气中更充满了期待,似乎等待他的不是尚且不知道路在何方的未来,而是铺满鲜花的成功彼岸。   联想到管乐的结局,路西楼沉默了,他接不下去他的话。   然而路西楼的沉默落在管乐眼里,就变成了另一种意思,他眉峰高挑,轻啧着去拍路西楼肩,鼓励他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不行?万一将来某一届的影帝就是我们呢!”   管乐的设想是好的,可路西楼就是从未来过来的,所以他当然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也正因为知道,他才会说不出话。   路西楼不回答管乐也不催,只噙着笑看他,就这样被看了十来秒,路西楼终于妥协了。   “对,万事皆有可能。”路西楼蓦地笑了,拿过霍青川喝了一半的酒,对嘴喝了一大口,“祝我们如愿以偿。”   管乐拿来的酒度数都不高,霍青川都喝第二瓶了,脑子依旧很清醒,但在看到路西楼拿过他的酒对嘴喝了后,霍青川脑袋忽然发晕,好像醉了。 第68章   吃完宵夜,管乐想送路西楼两人回家,不过路西楼婉拒了管乐的好意,谁让他连他住哪儿都不知道呢。   管乐被拒绝也没觉得难堪,还满脸笑容的,“那行,明儿见。”   “明天见。”路西楼跟管乐挥手告别,看他上了车,且车走远了,路西楼才收回视线去看霍青川,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霍青川喝了不少,酒有些上脸,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脸红红的。   路西楼惊讶地看着霍青川,“游秋喝醉了?”   霍青川否认:“我没醉啊。”   “你脸红了。”路西楼道,“接下来我们去哪?总不可能去酒店吧?”   霍青川抬手贴了下脸,感觉到脸传来的烫意,“不用去酒店,我们有地方去。”   霍青川感觉他真没醉,会脸红只是因为刚才看到路西楼用他的杯子喝酒,一时恍惚,想起了从前路西楼缠着他要酒喝,他不给酒,路西楼就勾住他脖子,凑过来亲他的事罢了。   “哪儿?”   “虽然我们回到了过去,但严格来说这也是真实存在的世界。”怕越想越激动,从而做出无法扭转的事,霍青川连忙转移话题说,“所以这个世界有两个我们,只是他们并不认识管乐罢了。”   理是这么个理,路西楼却还有些不懂,“所以呢?”   霍青川冲路西楼眨眼,语气俏皮,“所以我有房子啊。”   路西楼这才明白霍青川是什么意思,顿时很是哭笑不得,“我可以理解为游秋在炫富吗?”   尽管霍青川从来没明确说过他有多少产业,可从平时聊天透露出的信息来看,霍青川无疑是个土豪。   “可以这么理解。”霍青川噙着笑问,“那阿凌要去吗?”   路西楼失笑:“当然去,现在我们也没别的地方能去。”   见霍路遥脸上的红意没有消退,路西楼颇为担心道,“你还好吗?”   “没事,不用担心。”霍青川强调,“我真没醉。”   霍青川都这样说了,路西楼也不好再多说,便点头表示知道,然后打车和霍青川去他名下的房子。   临江市有新老城区之分,在来异部上班前,路西楼对老城区的了解少之又少,只偶尔来老城区玩玩,而新城区才是路西楼从小到大的日常活动区域。   所以看着司机驶入的车道,路西楼一下就认出了这通往哪里,他惊讶地看着霍青川,“游秋住这边?”   司机刚驶入的车道叫海隅路,沿着这条路开就能到路家,路西楼在路家生活了十八年,这条路不知走了多少遍,不可能认错的。   “买了这边的房子,不过住的不多。”霍青川装出惊讶道,“阿凌也住这儿?”   路西楼抿嘴轻笑:“小时候住的比较多,上学后就住校了,放长假了才回来。”   路家在海隅路七弄,那块是别墅区,住了不少生意人。不过以路西楼对霍青川的了解,他觉得霍青川绝对不住七弄,要不然这么多年下来他肯定见过霍青川。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边房子买了好些年了,但住的很少。”霍青川住在四弄,这儿是一个高档小区,房价并不便宜。   路西楼跟着霍青川进电梯,真心实意地夸奖说,“游秋你好厉害,这么早就买房子了。”   霍青川但笑不语。   电梯升得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霍青川买的楼层,路西楼起初还担心霍青川没钥匙,等走到门口,才发现门是指纹密码锁。   霍青川指纹解锁大门:“进来吧。”   “哦哦。”路西楼连应两声,正想问拖鞋在哪,霍青川便未卜先知一般,先递了鞋过来。   路西楼一愣,随即眉眼弯弯地笑了,“谢谢。”   房子比路西楼想象的要大,可同时也让路西楼觉得房子空旷得要命,看着确实不像是常住的,不过卫生倒收拾的很好。   “随便坐坐,我先洗个澡。”霍青川喝了不少酒,虽然没醉,身上却一股酒味,怪难闻的。   路西楼道:“知道啦,我会把这当自己家的。”   霍青川被路西楼的话逗笑:“好。”   霍青川去洗澡了,路西楼也没闲着,像一只巡视领地的猫,站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对哪儿都好奇。   走廊靠里有几间房,不过都落了锁,路西楼不知道哪间是卧室,他也没好奇地上前打量,怕让霍青川觉得冒犯。   路西楼随便转了转便回了客厅,见客厅带了个大阳台,路西楼欣喜地走上阳台,准备看看夜景。   这一看,路西楼就停不下来了。   想着路西楼在外面,霍路遥澡洗的很快,而他穿上睡衣出来,路西楼还站在阳台上。   “阿凌?”霍青川朝阳台走去,笑着打趣道,“看什么看这么入迷?”   闻言路西楼立马扭头,神秘兮兮地看着霍青川道,“我发现一个秘密。”   路西楼眼神狡黠,像是笃定了霍青川会对他的话感兴趣,更笃定了霍青川猜不到他要说什么。   这样的路西楼颇小孩子气,显得有点可爱。   霍青川忍笑,配合路西楼玩起了一问一答的游戏,“什么秘密?”   “看到那儿了吗?”路西楼没有卖关子,伸手往前一指,语气轻快道,“我刚刚突然发现,现在阳台上正好能看到路家。”   路西楼手指移动,指到旁边的某间房子,“这是我房间,高中毕业前我一直住这儿。”   四弄和七弄隔的不远,霍青川买的房子又足够高,所以站在他家阳台上,很容易就能看到路家院子,等天黑后路家亮了灯,各间房子的情况也能看个大概。   霍青川顺着路西楼指的方向看去,面露惊讶道,“阿凌不说我都没注意到,原来阳台的视野这么好。”   “不过为什么是高中毕业前?”霍青川抓住重点问,“上大学后换房间了吗?”   路西楼摇头,“不是,是我不怎么回家了。”   但事实上,路西楼上大学后,就几乎不回家了,而大学之前,他也是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说到这里,路西楼没忍住笑了,“而且十八岁成年了,家里不给钱了。”   路家虽然算不上顶级豪门,家中资产却不少,不可能缺养路西楼的那点钱。但路西楼高中毕业后,路家确实不给他钱了,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全都是路西楼自己教的。   “梅明琛跟我同届,他成绩比我好很多,高中毕业后本来想去培训机构兼职的,梅晓知道这事后,立马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别去上班。”话题说到这了,路西楼顺便说起了别的,“梅晓说高中三年够辛苦了,好不容易考完了,应该出去玩儿。”   于是梅晓就带着梅明琛出国了,要不是刷到梅明琛发的朋友圈,路西楼都不知道这件事。   听完路西楼的话,霍青川眉皱的很紧,“她太偏心了。”   “很正常。”看霍青川眉皱成川字,路西楼噗嗤笑了,抬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我早不在意了,游秋不要为我感到不值。”   路西楼指尖温热,动作又轻柔,霍青川觉得有点痒,却没有躲开。   倒是路西楼抚了一会意识到不对,红着脸收回了手,说话也变得结巴,“我……我去洗澡了。”   今晚就不该喝那口酒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路西楼越想越尴尬,耳朵不受控制地发起烧来,步子慌乱地往浴室走,等走到浴室门口才反应过来他没有换洗的衣物。   路西楼只好停下:“游秋。”   霍青川道:“嗯?”   路西楼没回头,因为害臊声音也越说越低,“家里还有多余的睡衣吗?”   “什么?”霍青川道,“我没听清。”   路西楼才落荒而逃,现在又被迫要和霍青川打交道,他耳朵的热意蔓延到脸上,路西楼觉得他脑袋都要烧冒烟了。   可睡衣的事不能将就,他要是不跟霍青川说明白,那等会他洗了澡,衣服都没得穿了。   所以尽管路西楼心里臊得慌,他还是慢慢转过身,扬高声音道,“我问家里还有没有多余的睡衣,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路西楼以为霍青川那样问是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毕竟刚刚他声音越说越小,霍青川又跟他隔了点距离,听不清楚是正常的。   可等路西楼转过身,看着站在阳台上一脸笑意得霍青川时,路西楼才反应过来他被骗了:霍青川其实早就听清楚了,他故意那样说的。   路西楼心中气恼,睁大眼瞪了霍青川一下,“游秋你骗我!”   明明凶人的话,但从路西楼口中说出来,却变成了恼羞成怒,其中羞占七分,怒只三分。   霍青川嘴角上翘,眼里的笑意更甚,“我的错,阿凌别生我气。”   路西楼哼了声,不等霍青川再说话,便扭头就走,留霍青川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第69章   路西楼本就没有生气,装成那样只是为了逗霍青川,所以等洗完澡出来,不用霍青川开口,路西楼便特别自然地坐在了霍青川身边。   “洗头了?”看到路西楼头发还在滴水,霍青川起身帮他找了一块毛巾,“阿凌先随便擦擦,我去拿吹风。”   路西楼接过毛巾,胡乱地擦了几下,“我头发短,不用那么麻烦的。”   “别去找吹风了,快坐下。”路西楼嫌麻烦,擦了一会就不想擦了,把毛巾放到一边,拉住霍青川的手不让他走,“先前一直有外人在,有什么事都不好说,现在终于没别的人了,我们还是说说任务吧。”   已知他们到的是话剧时期,这个时间段管乐似乎还没遇到蔡寅,性格还十分开朗,并对未来充满期待,不像晁邱明找上门来时那般没有求生欲。   霍青川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不易察觉地笑了下,没有再去找吹风,而听话地坐了下来,“行,阿凌想聊什么?”   说要聊的是路西楼,结果被问了他倒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路西楼手比成八字,拖住下巴假装思考,霍青川看他这样也不催,只噙着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路西楼倒是好意思慢慢思考,可被霍青川这样看着,他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了,没过多久就收回了手,没再做犯二的事。   “管乐啊。”路西楼道,“现在他还好好的,我们得想办法改变事情走向,免得他又走上自杀的道路。”   他们这次回来,为的便是避免管乐遭遇那些不公。   蔡寅是新宇世纪的董事,管乐只要回新宇世纪,那就没办法避开蔡寅,但若让管乐离开新宇,他首先要面对的就是高额违约,以管乐现在的情况,他定然支付不起违约金,要不然当年被蔡寅为难时,他早就解约走人了。   霍青川说出自己的理解,路西楼嗯了声说,“而且我们现在只是话剧演员,跟管乐也不算熟,如果哪天管乐离开剧院了,我们都找不上他。”   “所以第一步就是要跟管乐打好关系。”霍青川总结道。   路西楼为霍青川跟他的默契感到开心,轻笑着补充,“可以的话,我们得争取入圈。”   路西楼说的很有底气,说完心里就没底了,哭丧着脸看霍青川,“可我们根本不会演戏啊。”   不会演戏的人进什么娱乐圈?那不是找骂么?   霍青川莞尔,挑眉反问,“谁说我们要演戏了?”   路西楼疑惑不解:“嗯?”   “没演技没关系,演什么样的角色都行,”霍青川嘴角上扬,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重点是能跟着管乐。”   路西楼怔愣片刻,算是什么都懂了。   对于他跟霍青川来说,演技从来不是重点,毕竟他们不求大红大紫,他们的目标是管乐。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路西楼朝霍青川伸手,勾着嘴角笑了一下说,“第一次正式执行委托,还请多指教。”   霍青川被路西楼逗笑了,却没有拒绝他孩子气的举动,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   路西楼现在的身份是一名话剧演员,没代表作,实力也不突出,所以进了剧院也是做炮灰的命,而相较于别的工作好的地方在于他每天都有活,不用担心没钱。   昨晚那场演出结束后,剧院又紧接着要排新戏了,路西楼作为廉价的新人演员,再一次领到了大场景下的零台词角色。   霍青川跟他一样。   不过就算如此,路西楼也得早早到剧院候着,免得导演叫人时他们不在。   路西楼跟霍青川赶到剧院时,管乐已经来了,他今天换了种风格,穿的是简单的白T牛仔裤,略长的头发则用发夹别住,这会儿正边吃面包边喝豆浆,见他们来了,还很热情地招手。   “吃早餐没?”管乐道,“食堂有早餐,你们要是没去,可以先去吃个早餐。”   路西楼谢了管乐的好意,说他们在路上吃了,“乐哥怎么到的这么早?”   “反正没什么事,不如早点到剧院,还能学学师。”管乐灿烂一笑道,“你们呢?也来的好早。”   路西楼解释说:“怕排练情况有变。”   “哦?有戏份了?”   路西楼讪笑:“哪能呢?还是没台词的炮灰。”   管乐视线转移到霍青川身上,霍青川心下了然,弯唇轻笑道,“我也一样。”   “没事,会慢慢变好的。”似是为了安慰他们,管乐说起来自己的事,“我以前连上台都不敢,现在不也敢当着这么多人演戏了吗?”   按照调查来的资料看,管乐高中毕业后就签约做了主播,看样子还是小有名气的那种,而主播要想出头,首先就得会整活。   路西楼上下打量了管乐一番,实在想象不出他说他不敢上台是什么样子。管乐由着路西楼打量,看他皱起眉,终究没忍住笑了,“不信?”   路西楼实话实说:“我想象不到乐哥那样子。”   管乐剑眉星目,是娱乐圈少有的长得周正的帅哥,此时虽然留了刘海,还用了蝴蝶发夹,却一点都不显女气,相反让人觉得他是那种能用实力吊打别人的天赋选手,而不是像他自己说的这般没胆量,竟然连上台都不敢。   “不怪你,实在是这事有些年头了。”管乐把装豆浆的杯子捏瘪,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将被他团成一团的杯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再嘴角一勾道,“那都是我上学时的事了。”   听到是学生时代的事,路西楼想到了一些事,并下意思侧头看了霍青川一眼,跟他隔空对视一眼后,才再开口问,“上学?”   管乐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的弧度越扬越大,就连他声音都带了笑意,“别看我现在是这样,高中时代的我脸皮可薄了,被人针对了都不会还嘴,怕和对方起来争执从而丢脸。”   路西楼还以为管乐要跟他们分享他这些年的经历,又哪里料到管乐直接说起来高中。   路西楼想到了晁邱明,却又不敢打探的太明显,怕被管乐察觉到不对,然后因小失大,导致什么都问不到。   所以路西楼沉思半响,组织好语言才又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说到这里管乐笑了下,眼里的笑意转化为如水一样的温柔,多的能将人腻毙,“后来我遇到一个人,是他让我变成如今这样的。”   管乐虽然没说那个人是谁,但路西楼却直觉那个人是晁邱明。然而心里有猜测归有猜测,路西楼并不能直接说出来,还得装出很惊讶的样子,“他是你朋友?”   管乐沉默了下来,久久没有说话。   路西楼心中打鼓,以为他说错了话。   路西楼紧抿唇,背过头去看霍青川,想无声询问他该怎么办,但霍青川却只给路西楼投来一道安抚的眼神,叫他不用担心。   见此,路西楼努力扯出一抹笑,不想霍青川担心他。可等收回视线转过头,路西楼就再也笑不出来了,甚至眉心都皱出来川字。   好在管乐没有一直沉默,在路西楼开始思考怎么放台阶转移话题好一些时,管乐终于有了动静。   “算不上吧。”管乐道,“他只是我同学。”   一句只是,道尽了管乐心里的不甘。   如果说刚才路西楼心中还略有疑惑,那在管乐这句话后,他就可以百分百确定管乐说的正是晁邱明了。   “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路西楼还在为管乐主动提到晁邱明欣喜,霍青川已经接过他的话头道。   管乐这下回的很快,像是已经从回忆里走出来了,“当然没啊,毕业后他就去国外了,我俩怎么还会有联系?”   “不过我想像他那样的人,不管在哪都可以过的很好吧。”说完这句话管乐顿了几秒,随后又笑着强调道,“我希望他能过的很好。”   管乐跟他们不一样,好歹是有经纪公司的,所以来了剧院后,再怎么样也能拿到一个角色,因而没过多久管乐就被人叫走了。   管乐一走,路西楼立马扭头看霍青川,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来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管乐希望晁邱明过的好,晁邱明在国外确实过的很好,但他却过的一点都不好,于是过的很好的晁邱明为了他连夜飞回国,还找上异部,想扭转事实。   “现在一切都好,不就很好吗?”霍青川懂路西楼心里在想什么,便温声安慰他道。   “是啊。”路西楼不想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便问,“你联系尤靖他们没?”   霍青川摇头:“还没。”   “那我跟他说说现在都情况。”路西楼掏出工作机,一下打了很多字发过去。   路西楼以为尤靖会跟他当时一样,得过很久才回他消息,谁知他消息发过去没多久,尤靖就回复了:【一切顺利就还行。】   路西楼:【管乐还好吗?】   尤靖:【不太好,还是拒绝说话。】 第70章   今天的排戏要顺利很多,只是越临近下班,路西楼就越急躁。   管乐跟他们不同,演的是一个有不少台词的配角,一天排练下来,路西楼就没看他好好休息过,而这也意味着他们没机会跟管乐搭话。   好在最后一轮排戏结束,管乐没急着走,还留在台上帮工作人员收拾道具。   路西楼看准了时间,和霍青川说了声后,就撑着地板翻上了舞台,走到管乐身边准备和他搭话。   “西楼。”管乐先注意到路西楼,笑着跟他打招呼,“你也来帮忙?”   路西楼笑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搭把手。”路西楼一手一把椅子,拎起来后跟着管乐往后台走,极其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他关心的事上,“时间不早了,等会乐哥去哪里吃饭?”   管乐没看出路西楼的别有用心,微笑着回,“随便吃吃,你呢?”   “打算去吃淮扬菜,乐哥要一起吗?”路西楼朝霍青川在的方向努嘴,“青川也去。”   路西楼这次没有喊霍青川为游秋,而是沙鸥一样喊他青川。   管乐毫不怯场:“你们不介意我就去。”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我们巴不得能跟乐哥一起吃饭呢。”路西楼笑着接话。   于是搬完东西后,三人打车去霍青川早就订好位置的淮扬菜店。   来者是客,路西楼将菜单递给了管乐,让他先点菜,管乐也没跟他们客气,接过菜单便唰唰地点了几道他喜欢吃的菜。   “换你们了。”管乐将菜单递给路西楼,让他点菜,“今天排戏怎么样?”   路西楼将菜单往霍青川那边放,方便两个人一起看,“比昨天好,至少不紧张了。”   “吃什么?”回完管乐的话,路西楼才侧过头小声问霍青川,“要不你点?我不挑的。”   “昨天是正式演出,紧张一点是应该的。”管乐道,“我第一次上台唱歌也会紧张,后面就慢慢好了。”   霍青川拒绝了路西楼的提议,坚持两个人一起看菜单,“一起。”挑了几道菜后,插话问了句,“乐哥以前玩乐队?”   管乐不吝啬分享过去的事:“那哪能叫乐队,就是一组合。”   路西楼选好菜,把菜单递给立在旁边的服务员,看他走了才哦了一声,假装惊讶道,“什么样的组合?”   “偶像?爱豆?”管乐无奈耸肩,坦然道,“我不好形容,但其实大家都不是专业的,组合成立前我就一陪人聊天的主播。”   说到往事,管乐没忍住笑了,“星探找上门来,我还以为他跟我开玩笑呢,毕竟在这之前我也就上高中时上台唱过几首歌。”   路西楼捧场道:“那你一定唱的很好。”   “一般般,能听。”管乐没有谦虚,收下了路西楼的夸奖,“不过现在组合解散了,我得谋新出路了。”   霍青川知道这背后的故事,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甚至没有好奇多问,只是顺着管乐话往下问:“乐哥签了几年?”   这是问的经纪合约。   一般公司签约年份不会太久,等合约到期了再续约,但有些公司签霸王条款,动辄十年甚至更久,而且违约金非常高,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起的。   说到这儿,管乐没忍住哭丧脸,“十年。”   闻言路西楼倒吸一口冷气,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道,“怎么签了这么久?”   管乐十九岁出道,二十七岁自杀,正是他出道的第八年,离十年合约还差两年。   “脑子糊涂了,没想清就签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违约金我赔不起。”管乐报了个数字。   签约时公司欺负管乐不懂,忽悠他签了长合同,导致现在他现在想走都走不了。   路西楼再一次被吓到,嘶了声没说话,管乐见路西楼这样,反倒安慰起他来,“新宇世纪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资源好平台广,万一哪天我就火了呢?”   管乐勾着嘴角扯出一抹笑:“放心吧,我运气好,这次也一定会运气好的。”   如果路西楼什么都不知道,那现在听到管乐这样说,他肯定会附和管乐,甚至会比管乐畅想得更夸张。可路西楼是从未来回来的,他清楚地知道管乐后面的人生经历,知道命运是残酷的,并没有像管乐说的那样眷顾他。   路西楼嗓子发哑,笑也笑不出来了。   管乐尚且没注意到路西楼的反常,继续安慰他道,“以后你们要是签约了,必须擦亮眼睛,别被人骗了。”   “知道的。”路西楼不想被管乐看出不对劲,提了提嘴角应得很快。   管乐又去看霍青川,等着他回答,路西楼想说霍青川不用担心这些,因为以他的家底,那些娱乐公司根本不敢拿他怎么样,说不定还得反过来捧着他。   不过路西楼到底什么都没说,让霍青川自己回答管乐了。   “我会注意的。”霍青川态度极好,不仅应了,还道谢了,“谢谢乐哥。”   管乐挥挥手,潇洒地说,“不客气,我应该做的。”   管乐现在表现得越开朗乐观,路西楼看了就越心疼,控制不住地想要跟霍青川说点什么,只是苦于管乐还在,他只能忍着不说。   好在霍青川足够了解路西楼,哪怕他什么都没说,霍青川都懂他的意思。   餐桌下,霍青川手伸了过来,温柔地握住了路西楼的手,无声地给予他力量。路西楼没有躲,立马回握住了。   管乐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还不停地在说着娱乐圈的事,可此时路西楼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事了,他只觉得霍青川手心很烫,连带着他耳朵也热了起来。   同样的,路西楼心跳得有点快。   -   饭很快吃完,霍青川准备去结账,管乐看霍青川起身,知道他是要抢着去结账,便一把按住他,说什么都不肯让霍青川破费。然而路西楼却跟管乐唱起来反调,用力攥住他的手,不让他去结账。   “你们俩才刚毕业,身上哪来的钱?”管乐明白路西楼的好意,只是他并不赞同他的做法,“这顿饭该我请的。”   说着管乐就去掰路西楼手,想要挣脱他的控制。眼见着管乐马上就要握住路西楼手腕了,本来就有点不爽路西楼跟管乐有亲密接触的霍青川,这下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酸意,赶在管乐前先握住了路西楼的手。   霍青川这个动作来得突然,路西楼被他弄懵了。   不过路西楼还记着不能让管乐去结账,便没分心去想霍青川为什么这么做,乖乖地任他牵着手,再含笑反问管乐,“严格意义上说,乐哥应该还比我们小吧?”   在管乐眼里,他跟霍青川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工作尚无着落,就别说有剩余的钱了。可对于路西楼来说,此时的管乐还没二十,年龄都没他大,又如何好意思让他请客。   管乐准备了一大堆话来说服路西楼,结果被他一句比他小给堵得说不出话,愣是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这次是青川请,下次我请,乐哥想请的话,就下下次吧。”路西楼等的就是这个反应,他没给管乐拒绝的机会,话赶话地说完了想说的,还冲管乐笑了又笑,顺便约了后面一起吃饭。   事已至此,管乐也没别的办法了。   管乐妥协了,无奈地笑了一下,“好吧。”   “那加个好友?”路西楼松了口气,晃晃手机乘胜追击道。   管乐爽快点头:“没问题。”   看着列表新增的联系人,路西楼嘴角不住地上扬,开心地笑了。有了联系方式,等这次演出结束,也不怕联系不上人了。   管乐跟他们不住一个方向,而且霍青川住的那地段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所以等出了酒店,他们便各自打车回家了。   在剧院排了一天戏,路西楼觉得他身体快散架了,一换好鞋子进屋,就瘫倒在沙发上,连澡都不想去洗。   “好累啊。”路西楼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眼睛因此充满了泪水,看起来像被水浸泡过的宝石。   霍青川在路西楼身边坐下:“那先休息一会。”   “你不累吗?”路西楼吃惊地看着霍青川道。   霍青川刚学路西楼那样瘫倒下:“累什么?”   “排戏排一天,我觉得腿都不是我的了。”路西楼道,“上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大学军训。”   剧院有空调,呆在里面是舒服的,路西楼又没台词,按理来说他应该更轻松,可偏偏他这个角色需要记走位,一天下来路西楼都不记得他来来回回多少次了。   “我还行。”霍青川挺直腰,视线落到路西楼腿上,“我帮你揉一揉?”   路西楼哪好意思让霍青川帮他按摩啊,便摇头拒绝了,“没事,我坐一会就好了。”   霍青川却没放弃:“我按摩技术还成,阿凌你可以试试。”   “我知道你按摩手法很好,你帮我按过。”路西楼明媚一笑,仍旧没松口,“但按摩就算了,辛苦一天了,哪好意思还让你动手。”   霍青川不说话了,眉却皱着,似乎很不赞同路西楼这句话。   路西楼没想到霍青川会如此较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按摩可以,那游秋也得让我帮你按。”   霍青川瞬间笑了:“好。”   于是路西楼抬腿放到霍青川腿上,方便他按摩,霍青川也不扭捏,路西楼腿一放上来,他就伸手开始帮他按了。   霍青川的技法确实好,路西楼感觉自己发僵的肌肉得到了放松,可同时路西楼心里爬上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没好意思去看霍青川。   腿搭在另一个男人的腿上,这怎么看怎么奇怪,就像之前霍青川忽然牵他手,这也让路西楼感到奇怪。   若是路西楼没记错,霍青川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牵手是一件很亲密的事,或者说肌肤相亲本就亲密,人只有关系到了一定地步,才会放任别人这样靠近自己。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为什么这样做,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并不讨厌这种亲近。   路西楼垂眸,陷入了沉默,没有再找话聊,而霍青川也默契地没有开口,不知道是专心在按摩,还是察觉到了路西楼的异样。   一时房间很静,静得路西楼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路西楼享受了一会这种安静,就有点受不了了,没忍住喊了句游秋。   霍青川立马抬眸朝他看来:“怎么了?”   霍青川嘴角微微上扬,眼里也带着笑意,声音更是温柔,“力道重了?不舒服?”   路西楼本就有点不自在,看到霍青川这样,他心里就更觉得奇怪了。   路西楼本来想说可以了,不用再按了,但在迎上霍青川看过来的视线后,路西楼忽然大脑死机,忘了他要说什么。   “没事。”路西楼慌张地收回视线,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憋出来一句,“我加上乐哥好友了。”   路西楼对自己无语了。   霍青川听到路西楼喊他,还当路西楼有重要的话要跟他说,谁知他说的却是这件事儿,顿时有点控制不住表情,快要挂脸了。   “我知道。”霍青川强忍着让语气不冒酸,只是一想到路西楼在两人相处时提到了别的男人,霍青川就像掉进了醋缸,浑身冒着酸气,“到家了,我不想提他了。”   话说案,霍青川便感觉他得寸进尺了,着急想要找补,免得被路西楼察觉到他的反常。谁知不等他开口,路西楼就先开口了,说的还是他喜欢听的话。   “好,不说管乐了。”路西楼耳朵越来越烫了,但他却没有停下,相反还直勾勾地看着霍青川,跟他对视道,“左边肩膀有点酸,游秋你帮我多按一下吧。”   路西楼声音不软,落入霍青川耳中却变成了撒娇。   霍青川失了理智,差点没忍住低下头亲路西楼。 第71章   说是不想提管乐了,但他们就是为了管乐来的,所以安静按摩了一会后,霍青川便主动提起管乐,“那挺好啊,以后联系管乐更方便了。”   路西楼嗯了声,赞同霍青川的说法,“休息了也能约着聚聚。”   路西楼腿还搭在霍青川大腿上,夏天裤子布料薄,虽然房间里开了空调,路西楼却仍能感受到霍青川腿传来的热意。   这让路西楼心中不自在,耳朵又要烧起来的迹象。   “工作一天也累了,我们早点洗漱早点休息吧。”路西楼假装自然地收回腿,顺便转移了话题。   霍青川这套房有两间浴室,一个在主卧,一个在外边,路西楼原本要住客卧,可霍青川说客卧不方便,就让路西楼住主卧了。   也正因如此,路西楼可以直接在卧室里洗澡,而霍青川洗澡还要出门。   路西楼怕霍青川搭话,几乎是落荒而逃,一站起来就要走。   但路西楼没能如愿。   “衣服我都放在衣柜里了,若是少了什么,阿凌可以跟我说。”霍青川叫住路西楼,微笑着提醒他说。   霍青川越笑,路西楼就越不自在,哪怕霍青川说的话没有什么奇怪的,可落在路西楼眼里,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路西楼不想让霍青川发现他的反常,便弯了弯嘴角,扯出一抹假笑,“什么都不缺。”   “那行。”霍青川没为难路西楼,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语气温柔,提前说了晚安,“阿凌晚安。”   路西楼放松下来:“游秋晚安。”   -   路西楼还以为晚上他会失眠,结果一洗完澡躺床上,困意便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让他一觉睡到天亮。   工作群里导演昨晚发了消息,说今天休息一天,只是路西楼那个点已经睡了,没能看到这条消息,早上醒来才知道今天不用上班。   不过既然不用上班,路西楼也不准备现在就起来,回了句收到后,便打算继续躺下睡觉。   然而路西楼还没躺下,却先收到了管乐的消息:【起来了吗?】   看着刚跳出来的消息,路西楼有些意外,他不知道管乐为什么这么早给他发消息,但不知道归不知道,路西楼消息仍回得很积极:【刚醒,怎么了乐哥?】   管乐很快回复:【今天准备去露营,你们要一起么?】   路西楼没想到管乐出去玩还能记得他和霍青川,毕竟严格来说他们才认识不久。只是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件好事,所以路西楼没有拒绝管乐的邀请。   路西楼:【去啊!】   管乐:【那行,你给我个地址,下午我过来接你们。】   路西楼哪好意思发地址给管乐:【不用这么麻烦,乐哥把地址给我,我们自己过来就行。】   管乐没坚持,松了口:【行。】   被管乐一打岔,路西楼没了睡意,转而点开跟霍青川的对话框,给他发了个猫猫祟祟的表情包。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看到导演的消息没,也不清楚这个点他有没有醒,所以发完表情包他就打算跟霍青川说说管乐的事。   不料他表情包刚发过去,给霍青川的备注便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醒了?】   昨晚的事让路西楼感到不自在,但经过一晚上的冷处理,路西楼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不会再被昨晚的事儿影响到了。   路西楼嫌打字手疼,索性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霍青川秒接。   “管乐约我们去露营,我已经答应了,”路西楼先斩后奏道,“游秋要去吗?”   霍青川或许是刚醒,声音有一点沙哑,略带磁性,听得人耳朵反麻,“在哪露营?”   路西楼忽略心里的异样,身体慢慢下滑,钻进被窝,“除了我们,应该还有别人。”   霍青川嗯了声:“那我们也得做一些吃的带过去。”   路西楼翻了个身,脸埋进被子里,声音显得有点闷,“做什么好?”   “阿凌想吃什么?”   霍青川声音温柔,这个笑更显得宠溺,路西楼觉得怪怪的,忍不住卷住被子打了个滚,同时拒绝直接给出回答,而故意反问道,“什么都行?”   “那不是。”看路西楼跟小孩一样,霍青川眼底的笑意加深,“得我会做。”   房间里的空调开的低,清晨又不算热,路西楼用被子裹住自己滚了一会,就觉得有点热了。   路西楼钻出被窝,看着窗外的湛蓝的天空,心情无限好,声音也软了下来,像在撒娇,“游秋,等会一起去逛超市吧。”   露营还早着,现在又才早上,他们有的是时间准备。   霍青川温声应:“好。”   -   霍青川厨艺好是路西楼早就知道的事,但等霍青川将他们从超市买回来的各种食材都做成好吃的后,路西楼还是大受震惊。   霍青川拿了一杯绿豆牛乳冰递给路西楼,莞尔一笑道,“喝喝。”   路西楼机械地握住杯子,又机械地低头喝了一口,然后眼神发亮道,“好喝。”   “游秋,你好厉害啊。”路西楼连喝好几口牛乳冰,夸赞的话没停过,“以前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做,就是电视剧里演的大少爷那样,家里请了好几个大厨专门给你做饭。”   路西楼这里说的以前是上大学,那时路西楼听到身边的人讨论霍青川又参加什么活动了,又拿了什么奖,路西楼脑中闪过的只有他家好有钱,不用自己动手都能吃到好多好吃的。   霍青川还在等烤鸡翅好,闻言侧头看着路西楼笑了一下,“一开始确实什么都不会,后面才慢慢学会的。”   “哦?”   “跟你说过的。”霍青川道,“他比较挑食,很多东西不吃,我就自己学做饭了。”   路西楼知道霍青川说的是谁,他手指绕着杯沿转了个圈,迟疑地喊道,“游秋。”   霍青川温声道:“怎么了?”   路西楼不止一次听霍青川提到她,而通过他的叙述,路西楼知道霍青川和她是青梅竹马,两人关系很好,可因为家庭原因,两人被迫分开,她更是不幸出了意外。   路西楼很好奇他们的故事,却不敢贸然发问,怕影响到霍青川心情。   路西楼咬住吸管,犹豫着没开口。   霍青川视线没离开过路西楼,这会看他这样,心里的好奇更甚,没忍住追问道,“干嘛又不说了?”   “不好说。”路西楼想了想还是摇头。   他这样霍青川倒是更好奇了:“阿凌不说,我今晚怕是睡不着觉了。”   路西楼不信,还是拒绝回答,“哪有这么夸张。”   霍青川但笑不语,路西楼扛不住被这样盯着看,犹豫几秒还是妥协了,“好吧,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游秋,你是不是很喜欢她啊。”   霍青川还没回答,路西楼紧跟着补充,“游秋不回答也没关系的,你就当我八卦心切,一时说了糊涂话。”   路西楼不喝牛乳冰了,讪笑着转移视线去看烤箱里的鸡翅,仿佛这样就能降低尴尬。   路西楼知道他越界了,作为朋友不该过多打听霍青川的感情生活的,但是仅霍青川透露出来的一点往事,便让路西楼好奇心爆棚,忍不住多探听一点。   霍青川的经历远比他这个年龄该有的阅历要丰富得多。   路西楼胡乱想了一堆,见思绪越跑越远,他忙止住快要失控的思绪,没有再任其发散。   而让路西楼意外的是,在他说完那些话后,霍青川竟然陷入了沉默,直到现在都没吭声。   路西楼面露诧异,主动喊了句,“游秋。”   怕吓到霍青川,路西楼声音压的很低,好在霍青川听到他喊他,很快就回过了神,如梦初醒般地看了路西楼一眼。   霍青川眼神深邃,像一汪见不到的池子,路西楼被看得心里发毛,面上却强装淡定,噙着笑问,“干嘛看我?”   “阿凌说的对。”霍青川没有回答路西楼的疑问,只是沉声道,“我是很喜欢他。”   路西楼不意外这个回答,闻言嘴角上扬,正想要说几句祝福话,就又听霍青川补充,“但他不记得我了。”   路西楼没反应过来:“啊?”   在路西楼的认知里,他以为霍青川要找到这个人已经离世了,或者遭遇意外昏迷不醒了,所以霍青川才来异部,想要扭转已发生的事,给自己留一个念想,亦或给对方一次“重生”的机会。   但现在听霍青川话的意思,那个人没死?   路西楼不由得庆幸他没有跟霍青川说过他心里的想法,要不然乌龙就闹大了。   “他失忆了?”路西楼没想到他现实生活中能遇到这么奇幻的事。   霍青川摇头:“不算,他只是不记得我。”   路西楼不是医生,听了这些也没办法告诉霍青川该怎么办,他开始懊恼,后悔刚才不该开口的,不然现在也不用尴尬了。   “异部这么厉害,它大概能帮你,”厨房里气氛凝滞,路西楼受不了这份沉默,语气生硬地安慰霍青川说,“我想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回到你身边。”   路西楼是想安慰霍青川的,但这些话说完,他便恨不得你给自己一拳。   哪有这样安慰人的?   异部员工虽然有福利,不用像外人那样委托,可员工需要攒进度条,照他们现在这进度,想要达到百分百,不知得猴年马月了。   而生活又充满意外,万一霍青川攒满进度条,那个人却开始了新生活,这不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吗?   路西楼气自己嘴笨,不像别人那般会说话,不仅弄得气氛僵硬,连句安慰人的话都说不好。   “应该吧。”霍青川反问道,“那阿凌呢?”   霍青川比路西楼想象的要坚强,虽然脸色不好,却还能正常交流。   这样路西楼松了口气,也放下了心,和他交流起他想找的那个人,“我不知道异部能不能帮我找到他。”   提起这个,路西楼不住叹气,“虽然我是为了他来异部的,但其实我连世界上有没有这个人都不确定,所以我现在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确定世界上有没有这个人?”霍青川重复了路西楼的话。   路西楼没有隐瞒霍青川,诚实地点点头说,“对啊。”   “阿凌想要找谁?”   路西楼知道他这样有些荒谬,毕竟这话说出去可能会逗得人大笑,还会被反问他是怎么想的,才会生出这种念头。   可路西楼就是为这个人来的异部,哪怕会被人嘲笑,路西楼也不会放弃,更不会在谈及相关话题时选择回避,“我不知道他是谁。”   路西楼微勾嘴角,笑了笑说,“不过他经常来我梦里,看剧情他似乎是我的师兄。”   上次两人出去吃饭,在商场看到了管乐演的电视剧,路西楼跟霍青川讨论起剧情,还说管乐演的那个角色的剧情线和他做的梦好像。   烤鸡翅的时间到了,霍青川戴好手套去开烤箱。   “其实那个梦的主角是我,他们的结局也没有我说的那么好。”路西楼提起了上次的事,视线也随着霍青川手移动,“在我的梦里,我最后好像被大火烧死了,旁边还有个人一直在叫我,我猜那个人大概是梦里的我的师兄。”   霍青川明明已经端出托盘了,可路西楼说完这句话后,他不知怎么了,竟然手一软,托盘直接摔了下去,鸡翅也散落一地。   【作者有话说】   霍青川不是不想直接挑明,他是害怕,因为之前他这么做的结局都不太好,这次好不容易好一点了,他不敢再赌了,所以他必须等一个好时机。 第72章   知道他们还自备了吃的和饮品,管乐和跟着他一起过来的演员大为欣喜,忙说等会搭帐篷时,他跟霍青川在一旁休息就好。   但路西楼哪好意思真偷懒,尤其这些吃的还都是霍青川做的,他几乎没出一点力,路西楼就更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做了。   只是干活归干活,路西楼视线却不听话地往霍青川身上跑:他觉得霍青川不对劲。   这种感觉在路西楼看到霍青川干活走神,差点被锤子砸到手时达到了巅峰。   “没事吧?”路西楼放下手头的活,担忧地跑到霍青川身边蹲下,握着他的手左右看了又看。   霍青川从来没有做事这么毛躁过,顿时有些挂不住脸,耳根发烫道,“没事,阿凌不要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确认霍青川真没事了,路西楼悬着的心才放下,但再看霍青川的眼神就算不上好了,“你知道刚才那一锤下去,你要是没躲开会怎么样吗?”   路西楼做了个锤子砸手的假动作,啪地一声夸张道,“那你的手就废啦。”   路西楼心有余悸,拿起锤子让霍青川起身,“这儿交给我,游秋你去我那。”   照霍青川现在这状态,路西楼可不敢再让他干这活,刚才得亏他一直盯着,要不然他就得打120了。   霍青川回过神,为自己辩解,“我能行。”   “能行的话,为什么刚才会差点砸到手?”路西楼并不跟霍青川争论,而是将问题抛给他回答。   霍青川张口要答,却一个字都没说,就先成了哑巴。   “用锤子的活还敢走神,心眼真大,”看霍青川沉默,路西楼也没催他回答,只是语气温和道,“你现在注意力不集中,干不了这活,还是去做我那份活吧。”   管乐和另一个男演员在另一侧固定帐篷,并没有注意到霍青川这边的事儿,要不然他们肯定早就过来了。而路西楼被分到的任务要轻松得多,他只需要将小彩灯串上帐篷,所以他才有时间盯着霍青川看。   霍青川犹豫了会,还是松口了,“好吧。”   霍青川走到路西楼刚才站的位置,拿起彩灯开始串,而路西楼没急着干活,仍直直地盯着霍青川看。   从厨房他说完那句话后,霍青川就不正常了,不仅打翻了新鲜出炉的鸡翅,和管乐碰面的路上也频频走神。   路西楼觉得很怪,他说的是他做过的梦,对于霍青川来说,这无异于一个灵异故事,听完也就忘了,不会再有别的感触。   可霍青川的表现,却无不在提醒路西楼:他说的那些之于霍青川,并不是普通的故事,但到底是什么,路西楼一时想不明白。   露营的地点在江边,此时虽是夏天,傍晚却仍有不少人到江边散步、吹风,只是像他们这样露营的,却是少数。   路西楼跟霍青川带了好些吃的,管乐跟那名男演员也带了不少东西,但都是需要二次加工的。不过朋友聚会冲散了劳动的苦,尽管天热,管乐却乐此不疲。   管乐跟男演员在烧烤,路西楼坐在一边帮忙搭把手,视线却不停地往霍青川身上黏,生怕霍青川又像先前那样。   路西楼看得太直接,霍青川想忽略都很难,“阿凌。”   霍青川无奈地侧头对路西楼笑了:“你不要再这样看我了,我心里紧张。”   有些人生性爽朗,喜欢被注视,但有些人恰恰与其相反,最讨厌成为视线中心。   路西楼没想到霍青川是后者,他勾唇笑了一下,抱歉道,“不好意思。”   只是话是这么说,路西楼却没收回视线,还紧紧看着霍青川。   这下霍青川是彻底无奈了,他朝路西楼耸肩,松口承认道,“我下午确实有些不对。”   霍青川的反应在路西楼的意料外,他吃惊地看着霍青川,“嗯?”   “想到他了。”霍青川道,“阿凌说的那些故事,某种意义上和我的故事差不多,我难免会多想。”   和他的故事像?那是哪里像?故事的开始,还是故事的结局?   路西楼说出心里的疑惑:“很像?”   “很像。”霍青川垂眸道。   “这样啊。”路西楼感觉自己一下懂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懂,嘴张张合合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他做的梦是彻头彻尾的悲剧,若是霍青川的故事和他的相似,那结局必然好不到哪里去。   路西楼想要安慰霍青川,但霍青川像提前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似的,先抬手拍了拍他手背,轻笑了下说,“不过现在好了。”   路西楼状况外:“嗯?”   霍青川但笑不语,拿了一串刚烤好的牛肉串,递到路西楼嘴边喂他吃。   路西楼啊了声,张嘴咬了一口,因为嘴里塞满了吃的,他说话时声音有点含糊,“为什么说现在好了?”   霍青川卖了个关子:“你猜。”   “不想猜。”路西楼拒绝接受霍青川的猜测邀请,眨巴着眼道,“游秋你就直接告诉我吧。”   认识霍青川这些日子来,路西楼一直有种感觉,那边是霍青川好像对他挺纵容。也正因如此,路西楼现在才敢这么说,他笃定霍青川不会拒绝他。   事实也确实如此。   “因为现在有了重来的机会啊。”霍青川微微笑着说,“所以不是变好了么?”   路西楼先是一愣,随后了然道,“原来如此,那还挺不错的。”   路西楼以为霍青川说的是异部,这确实算得上好了。   “你俩嘀嘀咕咕什么呢?快来玩!”路西楼还想说些什么,管乐的声音先传了过来,“这边有吉他,你们要唱歌吗?”   路西楼顺着声源看去,才发现管乐已经没在烧烤了,而同另一个男演员玩起了吉他,“我不会弹吉他,也不会唱歌。”   管乐点点头,说了句行,转而去看霍青川,“你呢?”   霍青川道:“我也一样。”   “乐哥你来唱吧,”男演员起哄道,“你组过团,肯定比我们厉害啊!”   闻言路西楼心里还有些担心,怕管乐听到这话会不开心,毕竟他原本可以星途坦荡的,却因为组合里的某个人而被迫“失业”。   不过管乐的心态比路西楼想象的要好得多,并没有因为男演员这句话而不快,相反管乐信手弹了下吉他,勾着嘴角噙着笑问,“那你们想听什么?”   男演员追问:“什么都行吗?”   管乐啧道:“当然不是。”   太阳早就落了下去,江边的路灯全亮了起来,两岸的房屋也亮起了灯,交错间仿佛来到了未来世界。   可管乐抱着吉他坐在草地上,以交错的灯光为背景,月光晒在他脸上,嘴角高扬,笑得像一朵花。   管乐弯着嘴角说:“但只要是我听过的歌,那就都可以。”   二十啷当的管乐是绚烂的星,他在这样一个闷热的夜里,抱着吉他唱着喜欢的歌,还对未来充满幻想。   -   这出戏如此排练了二十多天,导演才终于点头夸了句好,顺便让他们做好准备,说下周要飞外地演出。   路西楼那点戏份,重复这么多遍后,他早就烂熟于心,听到要去外地演出,他还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排练了。   “哈哈,这份工作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重复相同的内容。”管乐听到路西楼的吐槽,没忍住大笑起来。   路西楼莞尔一笑:“那是一起出发,还是各自买票?”   “一般来说是剧组买,不过你要是时间错不开,也可以自己买票过去。”管乐问,“你有别的事?”   路西楼摇头:“那没有。”   “那就让剧组买票吧,你记得提前把身份证号码什么的发给导演助理,他负责订票。”管乐叮嘱道。   路西楼道:“好。”   “等青川?”管乐好奇问了句。   今天的排戏到这就结束了,霍青川被导演叫过去谈话了,路西楼才留在这边等他,“嗯,他有点事。”   “哦哦,”管乐噙着笑看路西楼,“你们俩关系真好。”   老实说,路西楼也觉得挺神奇,他不是一个能轻易与人相熟的人,要不然不至于这么多年也没个玩得好的朋友。而霍青川就像他生命里的那个例外,两人明明才认识不久,相处起来却让路西楼感到特别舒服,仿佛他们很多年前就认识。   管乐这句话说到路西楼心坎上去了,他莫名有些开心,心像长了翅膀,不住地往外飞。   路西楼抿抿嘴,客气道,“还行。”   管乐哈哈大笑,没再跟路西楼寒暄,“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明儿见。”   路西楼跟管乐告别:“明天见。”   管乐一走,霍青川也回来了,路西楼笑着迎上去,“导演跟你说什么了?”   “问我有没有兴趣去拍戏,说他可以介绍我去一个剧组。”霍青川有些疑惑,没明白导演为什么会找他说这个。   路西楼更困惑:“让你去拍戏?”   “我拒绝了,说我不适合。”霍青川没把这事放心上,说完这句就岔开了话题,“直接回去还是先去吃饭?”   霍青川的随意让路西楼无奈地笑了,别人千求万求都不一定求得到的机会,霍青川轻易得到了却不珍惜。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只是过来完成委托的,这些机会之于他们并不重要,但就算放在现实世界,霍青川大概也不会答应,毕竟以他的家世,根本不需要这么辛苦。   “先去吃饭吧。”路西楼从自己的思绪抽身,噙着笑看霍青川,“我都快饿死了。”   霍青川也笑:“那等会多吃点。” 第73章   主办方统一给他们订了酒店,只不过像路西楼和霍青川这种级别的,就只能住双人房了。   第一天早起赶飞机累到了,路西楼到酒店后就睡了,等醒来时天都黑了,好在一下午没什么事儿,要不然路西楼这一觉睡的还耽误了工作。   但第二天就没这么舒服了,路西楼不仅要早起,还得去剧院排戏。只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排练,路西楼对他的戏份早就了熟于心,也就不觉得有什么难的。   加之节目七点开演,五点出头后台就热闹起来了,路西楼这种和群演无异的演员的妆最好化,化妆师没一会就他们化好妆了。   管乐演的角色比他们戏份多一点,可他咖位不够,还没达到能有专属休息室的程度,所以他和路西楼一样,也是在大后台化的妆。   路西楼早换好了戏服,但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便站在镜子前不停摆弄,想让衣服看起来顺帖一些。   “我来帮你。”路西楼一直弄不好的衣襟,霍青川三两下就弄好了。   路西楼发自内心地夸道:“你好厉害。”   他们这次要演的是一出古代戏,因而相较于上一场的服装,这场的服装要复杂得多。路西楼虽然觉得穿古装很帅,只是他实在弄不明白该怎么穿,也就从没穿过。   路西楼正要夸霍青川手巧,视线便落在了霍青川身上和他如出一辙的衣服上。   霍青川也换了戏服,可这衣服穿在他身上,却为霍青川增添了一份古韵,仿佛他真的是古代人。   路西楼吃惊地上下打量了霍青川,没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三分的衣服让你穿出了十分的气质,游秋,这套衣服不适合你,下次你可以尝试一下别的古装。”   路西楼赞不绝口:“真的很帅。”   虽然霍青川平日里总是脸上带笑,看着十分平易近人,但其实他的长相略带冷感,一道不笑了,就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可这份冷感在霍青川穿上古装后,却多添了份意味,让他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世家贵族的清冷公子,如松如竹。   路西楼越看越觉得他想得对,恨不得立马拉着霍青川去主题摄影店,拍摄一套古代贵公子图。   不过路西楼也只能想想了,因为演出马上开始,他没时间去执行他的设想。   “演出结束了我们就能去拍。”霍青川笑着应允了路西楼。   路西楼开心地笑了,回了句挑个时间去拍,便忍不住跟霍青川探讨起要拍什么。霍青川并不说话,视线却始终落在路西楼身上,温柔至极。   路西楼说入迷了,没察觉霍青川眼神炙热,等说够了去看霍青川,才发现对方似乎一直在看他。   这让路西楼有点不好意思,抿嘴笑了两下以缓和气氛,霍青川也笑,说的却是别的话,“阿凌也拍一套吧。”   路西楼啊了声:“我拍?”   “我穿这些衣服不好看,而且我还不上镜,我就不拍了。”不等霍青川回答,路西楼先吐槽起自己来,而且还毫不嘴软。   霍青川却不同意,语气有些严厉,似乎路西楼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   路西楼诧异于霍青川的反应,只是没有多问,但还有些迟疑,霍青川却难得主动,直接替路西楼做了决定,“我们一起去拍,我给你选衣服。”   事已至此,路西楼没有拒绝的必要了,他笑了笑说,“好吧。”   霍青川这话可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直接替路西楼做了决定,路西楼不好拒绝他。   -   演出圆满结束,最后主演上台致谢,而路西楼和霍青川早早回了后台,赶在大部队回来前先卸了妆。   等霍青川换好衣服,路西楼便打算先行告别,结果主办方那边的工作人员却突然跑进后台,让大家别走,“晚上有庆功宴。”   庆功宴这种事儿,还有他们这种咖位的人的事吗?   路西楼跟霍青川隔空对视,用口型问他,“怎么回事?”   霍青川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不过主办方的人都主动来通知了,他们也不好爽约,所以等主演也卸好妆后,路西楼和霍青川跟着管乐上了去庆功宴的车。   管乐一上车就伸了个懒腰,再后仰躺下,“累死了。”   主办方包了好几辆车,主演、导演跟的房车走在最前面,后边的群演和工作人员则坐的大巴。管乐原本应该坐另一辆车的,但上车前看到了路西楼,便跑过来和他一起坐了。   “乐哥今天辛苦了。”路西楼贴心道,“庆功宴的酒店离这儿有点距离,乐哥先睡会?”   大巴车还算宽敞,前边都是两人座的,所以他们三个坐在最后一排。   “你们也辛苦。”管乐越过路西楼,觑了眼霍青川道,“听说导演找你了?”   那天路西楼等霍青川时遇到了管乐,不过他没跟管乐说霍青川去干什么了,只是人多口杂,第二天霍青川被导演叫走的事就传开了。   路西楼有些无语,他甚至听到一些很离谱的流言。   “想给我介绍资源。”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霍青川实话实说。   管乐眉峰一挑:“你拒绝了?”   霍青川嗯道:“没必要答应。”   “哈哈哈牛逼。”管乐大笑,给霍青川比了个大拇指,“好多人想被导演推荐却始终无法如愿,青川反倒还拒绝了,想必导演也很惊讶。”   路西楼以为管乐在说霍青川不识抬举,没忍住为他辩解,“青川不演戏也可以很厉害。”   管乐还在笑,闻言一愣,视线触及霍青川,发现他也在笑,且眼神特别温柔地在看路西楼。   “我没说青川不好,我只是有点意外。”管乐莫名有些羡慕,他勾勾嘴角冲路西楼笑,调侃他说,“西楼不用替青川解释的。”   路西楼没想到自己闹了个乌龙,顿时脸上一热,讪笑着点了点头,顺便岔开了话题,“不过导演为什么会找青川啊?”   组里比霍青川优秀的大有人在,导演真要推荐人去拍电影,完全可以从那些人里选,何至于选中才毕业的霍青川。   管乐神秘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   路西楼好奇追问:“不懂什么?”   “娱乐圈不缺俊男靓女,少的是符合角色的演员,通俗一点说,就是演员没气质。”管乐笑着伸手指霍青川,“而青川身上,正好有这股气质。”   管乐这段话听得路西楼云里雾里的,他看一眼管乐,又去看霍青川,没懂管乐说的气质是什么。   管乐噙着笑反问:“我们三个人里,西楼觉得谁最适合演古装?”   路西楼想也不想道:“青川。”   管乐继续问:“那现代都市呢?”   这次路西楼犹豫了下,但答案却没变:“还是青川。”   “所以啊,导演看中的正是青川的可塑性。”管乐解释说,“或许我们经过培训也能演这些角色,可青川不需要,他是最合适的那个。”   路西楼侧过头去看霍青川,似乎要将他看穿,而霍青川坦然迎上路西楼看过来的视线,嘴角还上扬着。   路西楼认真盯着霍青川看了一会,然后不得不承认道,“乐哥说的对。”   管乐噗嗤笑出了声,霍青川也没忍住,很无奈地喊了声西楼,“再说我就要不好意思了。”   “都是实话。”路西楼认真盯着霍青川看,语气更认真,听得霍青川心像被毛茸茸的玩偶蹭过一样,又生出一些不合情谊的冲动。   但霍青川只能忍着,所以他笑笑没有接话,怕再说下去他会忍不住去摸路西楼头。   -   庆功宴办在酒店顶层,路西楼走进去后,很没出息地被震撼到了。   “好豪华。”路西楼没有社交需要,找了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就和霍青川快乐地吃起东西来。   管乐作为还算重要的演员,一下车就被导演叫过去了,想必今晚是要被带着扩宽人脉了。   “花了大价钱。”霍青川表情淡淡,似乎没被庆功宴规模给震惊到。   “和电视里演的一样,”路西楼接过霍青川给他递的蛋糕,小小的吐槽了句,“比路家的好。”   梅晓好面子,每次路家办什么事,她都讲排场,还会给临江市的顶尖豪门发邀请帖,希望对方能应约。只是发出去的帖子石沉大海,从没有谁来过,不过路西楼说路家办的宴会没有庆功宴好,这句话倒多多少少带了个人情绪,毕竟路家怎么说也算豪门。   话说这里,路西楼精神一振,侧头问霍青川道,“你家收到过我妈的邀请帖没?”   霍青川已经没有家人上千年了,所谓的亲人自然也不存在,更不可能收到梅晓的邀请帖。换而言之,以梅晓的能力,他根本接触不到霍青川。   但霍青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假装思考了会,才摇着头说,“没有。”   路西楼愣住了:“真没有?”   梅晓致力于结交临江市的上层豪门,霍青川年纪轻轻能有今天的成就,那他本家必定实力不差,梅晓又怎么可能会漏交霍家?   不过路西楼仔细想想,便逐渐反应过来了:临江市的上层豪门不多,梅晓更是如数家珍,霍家没被梅晓发现,要么是霍家家底不够,进不了梅晓的眼,要么是霍家家底殷实,梅晓还没到能知道它的地步。   。路西楼倾向后一种可能。   “真没收到。”霍青川再一次肯定道。   “那种宴会不去也罢。”路西楼嗯了声,嫌弃道,“路家的宴会就是变相的社交圈,去了也没意思。”   霍青川适当表示惊讶:“阿凌经常去?”   没了外人,霍青川又开始喊阿凌了。   路西楼在吃蛋糕,两颊鼓鼓的,“当然没有,梅晓不喜欢我,根本不会让我去,要不然怎么可能我都这么大了,大家还以为梅明琛才是路家的儿子。”   路西楼是揶揄的语气说出这些话的,可霍青川听了却眉头紧锁,想要安慰路西楼。   路西楼看出霍青川的意图,不由得弯嘴笑,想告诉霍青川说他没事。但不等路西楼开口,会场里忽然响起主办方负责人的声音,让大家鼓掌欢迎蔡总致辞。   路西楼吃蛋糕的动作一顿,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和霍青川对视后,两人默契地往舞台看去。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一张熟悉的脸进入路西楼视野,主办方负责人说的蔡总,正是新宇世纪的蔡寅。 第74章   按照霍青川助理调查来的信息看,管乐遇到蔡寅是他开始拍戏后的事了,可现在管乐还在演话剧,蔡寅为什么会出现?还是说管乐和蔡寅早就认识了?   路西楼心思几转,目光不移地盯着蔡寅看。   蔡寅穿着西装,头发向后梳起,一副精英模样,而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添了几分平易近人,被负责人请到舞台中央。   负责人早就介绍了蔡寅,所以他一出现就赢得了热烈的掌声,虽说话剧演员跟影视剧演员有差别,但人在这个圈,有些规则就不得不遵循,而蔡寅这个阶别的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蔡寅拿起话筒,说话前先笑了两下,然后才侃侃而谈。   老实说,要不是事先知道蔡寅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看到蔡寅这样,路西楼可能会觉得他人不错。   “终于找到你俩了。”路西楼想的正入迷,耳边忽然想起管乐的声音,“接下来没什么事了,我们走吧。”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管乐,路西楼吃惊道,“乐哥你怎么过来了?”   “应酬完了。”管乐温声解释,“你们俩不会就一直在这儿吃东西吧?”   路西楼尴尬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你们……”管乐看起来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无奈地笑了,“虽说社不社交都是个人意愿,但我们难得有机会来这种场合,你俩竟然不去结交人脉,反而躲在这吃东西,难不成你们真的像一直做群演吗?”   这次路西楼接的很快:“群演没什么不好的,轻松!”   管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路西楼一眼,然后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看着霍青川道,“你不说说他?”   路西楼愣住,随后不满地叫嚷,“乐哥什么意思啊?还让青川来说我。”   霍青川嘴角带笑,语气宠溺,“西楼开心就好。”   管乐:“……”   这一个月下来,管乐是彻底看明白了,两人都没有大梦想,往常排练只做好本分,除了他以外,几乎不跟剧组别的人来往,听说闲暇之余也没去接触别的工作。   路西楼无视了管乐的无语,睨了眼还在讲话的蔡寅,试探道,“公司的领导来了,乐哥要过去问好么?”   管乐签约新宇世纪是公开的事,所以路西楼这么问没什么问题,奇怪的是路西楼话说完后管乐的反应。   路西楼心中生出疑惑,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见管乐表情不对劲,侧头和霍青川对视了一眼,无声交流片刻。   “不用。”管乐堆起笑,揶揄道,“新宇世纪的艺人那么多,蔡总哪认得我?”   说完管乐又问:“一起走吗?”   管乐话题转移得很生硬,任谁听了都知道他是不想继续刚才那个话题,路西楼自然也听得出。   只是管乐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路西楼没好意思再继续原先的话题,便顺着管乐的话说,“能走吗?”   蔡寅还在发严,庆功宴也没说结束,他们现在走是不是不太好?   “可以,我已经跟导演说过了。”   既然如此,路西楼没再犹豫,同霍青川跟着管乐离开了庆功宴,走出了酒店。   “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在里面深呼吸一下,闻到的都是算计的味道。”管乐没掩饰他的轻视,啧了一声道。   路西楼笑了笑,“乐哥准备回酒店了?”   “nonono。”管乐反问,“你们吃饱没?”   路西楼愣住:“嗯?”   “请你们吃宵夜。”管乐道,“去不去?”   于是才从酒店出来的三人,又打车去了一家烧烤店,因为时间还早,烧烤店没什么客人。   管乐推开店门走进去,侧过身让他们跟上,“快进来。”   见管乐进烧烤店像回家一样,路西楼讶异道,“乐哥对这很熟?”   管乐却没立马回答路西楼,而是对着后厨大声喊了句哥,后厨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谁啊?”   一个有些瘸腿的男人走了出来,见喊他的是管乐,不可置信道,“你怎么来了?最近不是很忙吗?”   瘸腿男人朝管乐走来,挂着笑问,“来演出?”   男人视线快速的从路西楼跟霍青川身上滑过,却没多做停留,也没过多打听。   “对,来演出的。”管乐笑嘻嘻的,精神很放松,和瘸腿男人介绍路西楼他们,“这是我朋友,我带他们来吃宵夜。”   “你们好。”瘸腿男人热情道,“管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晚随便点,我请客。”   “那怎么好意思?”管乐瞪了瘸腿男人一眼,“哥你别和我争,人是我叫来的,我请客才是。”   瘸腿男人不满,还想说点什么,管乐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嚷嚷着要菜单,“饿死了,我要大点特点。”   管乐表情夸张,路西楼都看笑了,瘸腿男人也有些无奈,从前台拿了份菜单给管乐,“你先点着,我拿些吃的给你们垫肚子。”   男人顿了顿,看着路西楼问,“酒要么?”   以往管乐过来都会喝酒,但今天他带了朋友过来,瘸腿男人不知道他们喝不喝酒,便多问了句。   路西楼不会喝酒,闻言忙摇头,“我不喝。”   瘸腿男人应了声,又去看霍青川,“你呢?”   “我也不喝。”霍青川道,“有雪碧么?”   “有,给你拿一罐?”   霍青川道:“要两罐。”   “成。”   瘸腿男人要走,在点单的管乐不满了,“哥你还没问我呢?”   瘸腿男人想也不想道:“演出辛苦了,今晚禁酒,吃完烧烤回去睡个好觉。”   管乐噎住:“……”   瘸腿男人很快买了吃的和喝的过来,管乐也点好了单,于是瘸腿男人又去后厨了。   “我还没签约就认识了康哥,那个时候他还在临江,也没开店,每晚都在路边摆摊。”说起往事,管乐脸上带笑,“当然了,当时我也没什么钱,每天过来都不敢点荤的,但是康哥看我年龄小,每次都会免费多给我烤些肉串。”   相识于微时的感情总要来得真挚一些,路西楼知道管乐不需要人附和,便保持了沉默,安静地听管乐说。   “现在康哥事业越做越好,我却没什么进步,真是忏愧。”管乐感慨道。   路西楼没忍住接话道:“大器晚成嘛。”   “哈哈哈。”管乐被路西楼逗笑,“谢谢西楼安慰我。”   路西楼解释说:“这不是安慰。”   “那也谢谢你的祝福了。”管乐道,“这次演出结束后,我暂时不会再演话剧了。”   见路西楼要抽纸,霍青川把抽纸推到他手边,“乐哥有别的打算?”   路西楼莞尔一笑,抽了两张纸擦桌子,然后抬眸看管乐,等着他回答。   管乐道:“我听别人说宋穆林在筹拍新剧了,我打算去试镜,看能不能拿下一个角色。”   霍青川不认识宋穆林,但他没表现出来,而是顺势往下问,“乐哥要试哪个角色?”   “跟班。”管乐没隐瞒,大方分享道,“宋导要拍一部警匪片,里面有个小有戏份的跟班,我想演这个。”   管乐建议道:“这部剧有很多小角色,你俩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试试。”   路西楼打的就是这个注意,只是担心管乐看到他俩出现在剧组,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又哪知道管乐倒先给他们提建议了。   路西楼忍笑道:“我们会去试试的。”   管乐说的这部片子路西楼有印象,当初组合解散,管乐消失一年多后,正是靠这部剧重回娱乐圈的。只是管乐在剧里演的并不是他说的这个角色,而是另一个台词不多,很快便死在混战里的炮灰。   路西楼不知道曾经的管乐是否也心仪这个角色,中间又发生了什么,迫使他最终演上了别的角色。   但此时此刻,路西楼并不想说那么多,他只是拿起康哥刚送过来的雪碧,以饮料代酒,举高隔空跟管乐碰了碰杯,“那希望我们都如愿以偿。”   管乐大声出声,拿起雪碧和他干杯,“一定会的。”   吃完烧烤还没十点,管乐留下来和康哥叙旧,而路西楼和霍青川也没急着回去,出了店慢悠悠地沿着马路散步。   “有些事不一样了,不知道是我们没查到,还是被改变了。”路西楼忍了一晚上,现在终于没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了,所以他便将自己的猜测全说出来了。   经过李秀竹的委托,路西楼可不敢掉以轻心,免得走岔路了。   霍青川还没回答,路西楼又说话了,“游秋,异部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路西楼想知道是只有他们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尤靖他们也遇到过。   “每次委托根据不同情况会有不一样的偏差,这都是正常的,以前也有过类似的。”霍青川举例道,“所以阿凌不用太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看到事情脱离轨道,路西楼心还是不安。   在他原本的打算里,他以为只要隔开蔡寅,让管乐早早成长起来,就可以避免后面的悲剧。然而路西楼还没做好准备,蔡寅便出现在他们眼前,这让路西楼很是措手不及。   “还是查查比较好。”路西楼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路西楼拿出手机在群里发消息,拜托尤靖去查蔡寅,只是发完消息后,路西楼又有点担心,“没有你的助理,尤靖他们能查到吗?”   霍青川看路西楼眉头紧锁,还以为有大事让他发愁,又哪里想得到路西楼在想的竟然是这事儿。   “异部虽然名声不大,拎出去或许没有人会给异部面子,但凌云不同。”霍青川轻笑道,“阿凌不要小看凌云了。”   路西楼无奈道:“我知道凌云很厉害。”   凌云可谓临江商业圈的一个传奇,大家只知道凌云很早就来临江发展了,可什么时候来的,老板是谁,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想攀关系抱大腿的人不少,但凌云老板神出鬼没的,这么多年还没人成功过。梅晓也曾做过搭上凌云的美梦,只是以路家的产业,连凌云公司的大门都没进去过。   “凌云产业很大,除了市面已知的,还有不少不为人所知的。”霍青川嗤笑道,“新宇世纪在凌云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说这话的霍青川气质又变了,像一位说一不二的上位者,路西楼静静看着他的侧脸,心里生出一股不一样的感觉。   霍青川随便打了个比喻,方便路西楼更好地理解,结果一侧头就发现路西楼在偷看他。   霍青川愣住:“阿凌?”   熟悉的声音让路西楼回神,等撞上霍青川充满打量的眼神,路西楼耳朵一热,慌张地别开视线,“游秋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霍青川知道路西楼很尴尬,所以才接了这样一句话,而按理来说,他应该顺着路西楼的话往下说,免得路西楼更尴尬。   但霍青川却没有这样做。   他勾着嘴角笑,一瞬不瞬地看着路西楼问:“阿凌为什么偷看我?” 第75章   霍青川语气和缓,并不急迫,也没有非要他回答的意思,可路西楼听了还是不自在,别过头不肯看霍青川。   为什么偷看?路西楼也说不清楚。   路西楼选择装哑巴。   好在霍青川这次没再为难人,低声笑了笑,便大发慈悲地绕过了这个话题,“做生意总要多了解一些。”   闻言神经紧绷的路西楼松了口气,配合地接话说,“原来是这样啊。”   “不然呢?”霍青川反问,“阿凌以为是为什么?”   路西楼根本没深想,刚才会那样说,只是想转移霍青川的注意力,担心他问偷看的事儿。现在被霍青川提问了,他自然是回答不上的,便如实回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霍青川无奈地笑了,这个话题也就这样跳过了。   演出已经结束了,第二天不用再早起,睡前路西楼关了闹钟,打算明儿睡个懒觉,然而连续一个多月的拍戏已经让路西楼形成了生物闹钟,所以次日一到点路西楼就醒来了。   路西楼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长条,发泄似的在床上滚来滚去,“都不用上班了,为什么还是这个点就醒来了?”   路西楼崩溃地啊了几声,越想越烦。   “演出结束后我们就不用跟着剧组活动了,昨晚就有演员搭飞机回家了,所以阿凌可以接着睡。”霍青川坐在床头看平板,见路西楼滚来滚去的,眼里盈上一层笑意。   路西楼改躺为趴,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想啊,但是没有睡意,我睡不着。”   路西楼扫了眼平板,保持这个姿势和霍青川聊天,“游秋在看什么?”   “电视剧。”霍青川将平板翻过来,让路西楼看屏幕,“一起看吗?”   想着反正也睡不着,又不想这么早起,看剧无疑是一个好消遣,路西楼便没拒绝霍青川的邀请,“看。”   空调制冷不错,昨晚开了一整夜,现在房间里像冰窟,很是凉快。   路西楼原本想裹着被子过去的,但标间的床不大,若是他裹着被子过去,那霍青川床就很挤了,看电视也就不舒服了。   所以路西楼犹豫了几秒,干脆把被子扔到一边,抱起枕头放到霍青川床头,然后掀开被子麻利地钻进被窝。   平板放在霍青川腿上,路西楼扫了眼屏幕,没认出这是什么电视剧,便伸手点了下屏幕,然后凑过去看。   电视的名字有点奇怪,无法直接看出剧的类别,路西楼随口猜测道,“家庭伦理剧?”   “不是,是悬疑单元剧。”霍青川问,“阿凌想看吗?不想看我再换一个。”   路西楼喜欢题材新颖的电视剧,而霍青川正在看的这部单元剧,恰好对他的胃口,所以路西楼摇头道,“就看这个吧,不用换了。”   “好。”霍青川点了开始。   路西楼莞尔一笑,“讲的什么内容?”   “通灵。”霍青川简单介绍了下剧情,“等会就要去找主角了。”   路西楼听了觉得有点意思,振奋精神认真看剧,但没看几分钟就走神了,拉着霍青川开始闲聊,“可以自由活动的话,那我们是不是能去拍照了?”   拍艺术照的事路西楼还记着,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了,他们一直没空去拍。   “现在拍了带不回去,要不等回去了再拍?”霍青川嗯了声,提出不同建议。   “是哦,我怎么忘记这事儿了。”路西楼道,“那还是回临江拍吧,现在去拍有点亏。”   霍青川道:“好。”   确定好拍照时间,路西楼又想到了管乐,他拿起床头的手机,见群里安安静静的,尤靖跟胡依琳都没回消息,不知道是没看手机,还是打算调查清楚了再一起回。   “管乐跟蔡寅相遇的时间提前了,那宋穆林这部戏会不会也跟着有变化?”路西楼放下手机,大开脑洞道,“调查显示管乐演的是另外一个角色,万一蝴蝶效应,这次他如愿以偿了呢?”   霍青川再一次将电视剧暂停,还把平板放到一边去了,“目前我们无法确定蔡寅昨晚出现在庆功宴,到底是曾经发生过的事,还是受我们影响而出现的偏差。”   路西楼听出霍青川话里的意思:“所以管乐试戏结果也是未知的?”   “对。”霍青川道,“如果昨晚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那就说明管乐试戏有人下了黑手,若是昨晚的事没有发生过,那……”霍青川笑了,“那就对我们有利。”   他们回到过去,为的就是阻止管乐遭遇不幸,若是这次管乐试戏和“事实”不同,就说明他俩的出现已经影响了“历史”,这样的话,后面只要稍加引导,管乐就不会重蹈覆辙。   “我们得跟着管乐。”路西楼得出结论道。   霍青川赞同道:“是这样。”   “那等管乐去试戏,我们跟过去看看。”路西楼道,“不过群演没那么复杂,有些甚至是当天现找的,管乐若是成功拿下角色,我们大概得住横店了。”   霍青川嗯了声,“对。”   “先不想这么多了,等结果吧。”路西楼拿过平板立好,“先看电视,感觉要到精彩的部分了。”   路西楼说要开电视,但跟上一次一样,没看多久就又走神了,只是这次他没有再拉着霍青川聊天,而是靠着霍青川肩膀睡着了。   感受到肩膀传来的重意,霍青川立马将视频暂停,同时放轻呼吸,怕吵到路西楼。   霍青川拿开平板,手伸进被窝,穿过路西楼后背搂住他的腰,再侧身单手扶住路西楼后脑勺,想要抱着他睡平稳。   只是霍青川一动,路西楼眉就皱了起来,还轻哼着表示不满。   霍青川顿住,不敢再动了。   过了几秒,看路西楼睡熟,霍青川才再行动起来,而这一次没再出意外,他成功地让路西楼躺好了。   看着睡在他床上,盖着他盖过的被子,脸还微微泛红的路西楼,霍青川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霍青川伸手想摸路西楼脸,伸出去后却顿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去。   霍青川还是收回了手,只表情温柔,眼神眷恋地喊了一句,“阿凌。”   霍青川有很多话想说,可最后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弯腰起身,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一下路西楼嘴唇。   不敢深入,一触即分。   和霍青川说的一样,演出结束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尤其像他们这样的小演员,剧组就更不会管了。   所以等路西楼再醒来,他发现大部分人都跟导演一起回临江的,剩下一小部分人还留在这边。   管乐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路西楼并没有去找管乐,一是他睡了这么久,正饿得不行,迫切需要吃东西,二是尤靖回消息了。   尤靖:【查到了。】   尤靖:【管乐作为新宇世纪的艺人,在公司和蔡寅打过照面,但真正意义上的正面接触其实是组合解散后的事了,也就是我们知道的管乐去演话剧的时间段。】   尤靖:【管乐刚去演话剧没多久,就机缘巧合在一次饭局上遇到了蔡寅,那之后蔡寅有事没事就去看话剧,阿凌你说的庆功宴应该不是他俩第一次见面。】   尤靖说的很详细。   管乐会在饭局遇到蔡寅,其实是当时他参演的那部话剧里有个演员,正好是蔡寅的小情儿,所以蔡寅才会出现在他们的饭局上。   这次饭局过后没多久,蔡寅跟那个演员就断了,可蔡寅却没有就此消失,相反还经常出现在剧院,等剧组出去表演,蔡寅还会特意送花来祝贺。   蔡寅并非真的爱看话剧,他这样做是为了管乐。   路西楼没想到管乐跟蔡寅这么早就有牵扯了,联想到昨晚管乐提到蔡寅时的表情,路西楼猜事情没有表面简单,蔡寅或许已经找过管乐了。   娱乐圈的水太深了,在资本眼里,名气再大的艺人都算不得什么,因为以他们的手段,他们可以捧出无数个当红明星,也能轻易毁掉一个著名艺人。   而且没有家世背景,亦或靠山,在娱乐圈几乎寸步难行,所以很多艺人或主动或被动,不得不依附别人。   路西楼不知道蔡寅是如何找的管乐,但看管乐的现况,他必然是拒绝了蔡寅,若非如此,以蔡寅的本事,管乐早就红了。   尤靖:【管乐现在还能演话剧,想必是蔡寅没遇到过他这样的,暂时对他很有兴趣,因而有耐心陪他玩。】   尤靖这话虽然难听,却是真话,路西楼没法反驳:【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管乐事业真正大受打击,是他开始拍剧,那以后管乐的人生大起大落,想来是蔡寅搞的鬼。   “蔡寅是新宇世纪的董事,又背靠谢家,就算我们知道了后面会发生的事,从而帮管乐避开了这些,若是他真想对付管乐,”路西楼看着霍青川,忧心地说出他的顾虑,“以我俩的能力,真的能护住管乐吗?”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他们身后有异部,真对上蔡寅,那也不是没办法。而且就算不靠异部,有霍青川在,他们也不用担心。   可问题是他们不在现实世界,这个时间段里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演员,若真对上蔡寅,无异于以卵击石,是自取其辱。   路西楼眉头紧锁,越想越担心。   “阿凌。”路西楼还在发愁该怎么办,忽然听到霍青川笑了。   路西楼抬眸看他:“你笑什么?”   霍青川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忘记一件事了?”   “嗯?”   “这个时空里,除了你眼前的我,还有另一个我。”   路西楼恍然大悟,很快反应过来霍青川想做什么,只是管乐现在才二十,换算一下时间,这个时空里的霍青川才十二三岁,这有能帮上什么忙?   再说了,就算这个时空的霍青川能帮上忙,他们又得怎么做?毕竟世界上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路西楼想了一堆,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能行吗?”   霍青川安抚地看了路西楼一眼,轻笑道,“我去就可以。” 第76章   路西楼没在这边久呆,下午就订了回临江的机票,订票前还特意打电话给管乐,想让他跟他们一起回去,只是管乐和康哥难得见面,之后他又有得忙,管乐便打算留下来多玩几天。   “好吧。”路西楼没让管乐为难,“那乐哥回临江路再告诉我,我请你吃饭。”   管乐爽快道:“行。”   尽然管乐有了新的规划,以后不演话剧了,那路西楼和霍青川也没有再泡在剧院的必要了。所以回临江后,两人没再去过剧院,但因为任务对象还没回来,他们无法制定下一步计划,便转过头去查蔡寅了。   仅凭他俩的能力,是绝对查不了蔡寅的,两人便将希望放到这一世的霍青川身上,祈求借用他的关系去查蔡寅。而虽然霍青川说的信誓旦旦,路西楼心里却很担忧,总觉得这件事没法做成。   “相信我。”见路西楼眉头紧锁,霍青川暂停打字,出声安慰他道。   但路西楼还悬着心,并没有被安慰到,只是不想霍青川担心,路西楼便配合地笑了一下,“你在干什么?”   霍青川道:“发邮件。”   路西楼疑惑不解:“直接打电话不是更方便吗?”   路西楼长到现在,很少看到有人用邮箱和人沟通,也正因如此,他知道霍青川用邮箱联系人才会很惊讶。   “先沟通好,才好约定时间地点。”霍青川解释说,“而且我要找的这个人,若是不提前沟通好,那就是预约成功了也没用。”   路西楼被勾起了好奇心,坐到霍青川身边问,“谁啊?”   “一个很厉害的人。”   “你的助理?”路西楼瞬间想到了这个人,但听助理的声音,他似乎年龄不大,现在他们回到了好几年前,霍青川的助理可能还没毕业。   所以路西楼猜测完,不用霍青川回话,他便先自我否认了,“不可能是他。”   “确实不是他,不过又可以是他。”霍青川笑了笑说。   路西楼一头雾水:“嗯?”   “因为这事到最后还是得麻烦他。”霍青川问,“阿凌是不是觉得我助理年龄很小?”   路西楼不意外霍青川也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他诚实地点点头,“听声音好像不大。”   “其实他比我们大很多,已经三十多了。”霍青川边敲字边说,“他大学毕业就进了公司,到现在都十多年了。”   霍青川才大学毕业,他不可能十岁就开公司,所以助理一开始进的公司,并非霍青川名下产业。   路西楼脑中跳出一个猜测:“你家里的公司?”   “差不多吧,后面跟我干了。”霍青川想了想回。   路西楼反应过来了:“游秋要找的人是你家里人?”   一家大公司的助理不可能无缘无故帮助别人,除非有顶头上司的首肯,要不然就算他们说破嘴皮,助理都不会帮他们的。   可这个时间点的霍青川还没成年,不可能接触到新宇世纪,并遇到要动用家里势力调查人的事情的,路西楼想不明白霍青川要如何证明。   “这就不用担心了,我自由办法。”霍青川没展开说,快速扫了遍编辑好的邮件,便点击发送了。   看着发送成功的邮件,路西楼心中惴惴,担忧地看着霍青川说,“为什么我心很慌呢?”   霍青川表现得很有把握,仿佛这事一定能成功,但路西楼仔细回想他跟霍青川的对话,却觉得这里面处处是漏洞。   “游秋,要不我们去找异部吧?”路西楼拉住霍青川手,认真建议道,“既然能借用你家的力量,同理我们也能去找异部啊?异部背靠凌云,查蔡寅不是更快吗?”   霍青川没对路西楼的建议发表看法,只是回握住他手说,“阿凌,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可是......”路西楼想说出他的分析,霍青川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打断他说,“异部确实能帮忙,但异部程序繁琐,一系列流程下来会耽误我们不少时间,这还不如走我这条路。”   霍青川弯了弯唇,对路西楼笑了一下,“而且我们根本不能去异部。”   路西楼问:“为什么?”   “阿凌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是阵法。”霍青川说,“异部院子里有一套完整的阵法,它不是我们那个时间才有的,现在这个时间也有。”   路西楼接话道:“所以?”   “对于这个时空来说,我们是多出来的人,所以一旦我们靠近,”霍青川故意停顿几秒,才轻笑着说,“我们就回去了。”   路西楼来异部也好些日子了,可他却完全不知道霍青川说的这些,路西楼又一次感慨,“游秋你真的知道好多。”   霍青川欣然接受路西楼的夸奖:“还行。”   “你都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啊?”路西楼没忍住问。   霍青川关电脑的动作一顿,但很快便恢复正常了,路西楼并没能看出不对,“多看多听。”   路西楼啊了一声,合理怀疑,“真的有用吗?”   霍青川道:“没有用不是还有我吗?”   路西楼并没注意到霍青川在转移话题,闻言还噗嗤笑出了声,“那行,以后都靠你了。”   “所以就这样决定了?”霍青川问。   路西楼笑着说:“游秋你懂得多,我听你安排。”   -   邮件发送成功后,接下来只需要等回复了,路西楼以为像这种公司高层,他们肯定得过很久才能收到回复,因而路西楼也没太着急,下午还睡了一觉。   结果等他睡醒,霍青川就告诉他说,“都搞定了。”   路西楼脑袋迷迷糊糊的,还不是很清醒,“搞定什么了?”   霍青川轻描淡写道:“收到回复了,也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什么?”霍青川带来的消息太炸裂,路西路瞬间清醒,“约在哪了?”   “晚上七点,长新楼。”   “这么急?”   霍青川解释说:“他最近比较忙。”   路西楼点头表示理解,翻身下床,“我先去洗澡。”   “好。”   长新楼在另一个区,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有点远,而马上就是晚高峰,路西楼才不想遇上堵车,所以他迅速收拾好,就拉着霍青川出门了。   路西楼准备打车过去,边等电梯边点开打车软件,好提前叫好车,但不等路西楼点确认叫车,他手机就被霍青川拿走了。   路西楼朝他看去,霍青川翘着嘴角笑笑,然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串车钥匙,“不用打车,我们开车过去。”   “好吧,那就开车。”   他们运气不错,不仅没遇到晚高峰,还一路绿灯,很快就到了约定好的长新楼。   跟听雨楼一样,长新楼也是一家高档餐厅,需要提前预约,不过助理早就打理好一切,所以路西楼和霍青川到了后,只需要跟工作人员报自己名字就可以了。   长新楼有六层,越往上品级越高,不是有钱就能去的,不过他们也不是来享受的,没必要往楼上走,因此在路西楼的设想里,他以为助理订的包厢在二三楼。   可等他们走到电梯前,工作人员却没按二,也没按三,而是直接按了一个六,带他们去了六楼。   路西楼心中大惊,侧头和霍青川交换了一个眼神:怎么是六楼?   霍青川只是笑,没有回答路西楼的疑问。   工作人员带他们到包厢后就走了,他一走,路西楼便没了顾虑,直接问出心里的疑惑,“助理为什么会订在六楼?”   “六楼安静,适合谈事情。”霍青川解释说。   “楼下包厢也很安静。”路西楼感慨道,“这也太费钱了。”   霍青川不以为意:“反正有人报销。”   听到霍青川的土豪发言,路西楼没忍住笑了,但霍青川都这样说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行吧。”   约的时间是七点,路西楼以为助理得到点才到,然而他们才坐下没多久,包厢门就再一次被推开了。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   江怀远中午接到老板的通知,让他下班后去一趟长新楼,说那边有人需要他帮忙,所以江怀远一下班就往长新楼赶,怕遇上堵车会迟到。   老板没细说是什么事,也没提他要见的是谁,江怀远更没多问,因而当他推开包厢门,看到桌边坐着的霍青川时,江怀远不由得一愣。   老板怎么会在这?   江怀远朝霍青川看去,想再确认一遍,结果他刚抬眸,就被霍青川警告似的地看了眼。   江怀远不敢再看,装作是第一次见霍青川,合上门到桌边桌下,噙着笑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江怀远。”   路西楼笑着伸手,“我是路西楼,旁边这是霍青川。”   和江怀远不一样,路西楼穿的是短袖,衣服不能遮住手腕,所以路西楼手腕上的菩提手链就很明显。   江怀远看到这条手链,先是一愣,随后了然一笑。   原来是这样。 第77章   江怀远看着年轻,工作能力却很强,见面后的第二天下午就将调查到的资料整理成文件,一齐发给霍青川了。   看着江怀远发来的文件,路西楼目瞪口呆,真心实意地夸奖道,“江助理好厉害。”   “还行。”霍青川简单附和了句,便滑动鼠标仔细查看起内容来,没让话题过多停留在江怀远身上。   或许是因为没有时间差,很多事情尚且没被岁月掩埋,所以这次的调查比上次调查要详细得多,甚至连蔡寅何时何地包养了谁,跟对方见了几次面都有。   “和蔡寅别的情人不同,侯杳珏是自己爬上蔡寅床的,跟了蔡寅后,他资源直线上升,并且手头还有几部大男主剧。”霍青川说起了蔡寅上一任包养对象,“演话剧期间,蔡寅偶尔会来看侯杳珏,遇见管乐的那次饭局,就是侯杳珏喊蔡寅来给他撑场子。”   这事不难猜,路西楼一下就想到了,“结果蔡寅看上管乐了?”   “对。”霍青川嗯道,“事后蔡寅跟侯杳珏提了终止包养,还赔了他一个时尚资源,侯杳珏同意了,蔡寅则让人去联系管乐。”   不用猜,路西楼也知道管乐的选择。   “管乐直接拒绝了,没答应蔡寅。”霍青川接下来说的话印证了路西楼的猜测,但同时又让路西楼感到意外,“蔡寅碰了壁也没放弃,转而玩起了温水煮青蛙,开始慢慢追求管乐。”   闻言,路西楼皱了皱眉,他记得蔡寅是结了婚的,那为什么他还敢这么放肆?   路西楼问:“他老婆不管他?”   “商业联姻,彼此没有感情,”霍青川嘴角一弯,扯出一抹笑来,声音却十分冷淡,“只要不影响到公司股票,谁会管他?”   路西楼有些无语:“…好吧。”   “蔡寅不是新宇世纪持股最多的股东,但他的话语权却不小,若真对付起管乐,”霍青川总结说,“管乐要么退圈,要么妥协。”   可事实是管乐没有退圈,还活跃在娱乐圈里,虽然演艺之路不顺利,偶尔也有戏拍,最后熬到了《朔望》让他出圈。   路西楼疑惑道:“所以有人帮了管乐?”   如果不这样,管乐如何在娱乐圈混下去?   “未必。”霍青川摇头,“蔡寅确实惹不得,可娱乐圈从不缺有背景的人,只看谁背景更硬。”   路西楼懂了霍青川的意思:“也就是说管乐后面能拍戏,很有可能遇到了蔡寅都不敢动的人。”   霍青川点头道:“差不多。”   “好可怜。”路西楼感慨道。   霍青川一哂,没有接话。   “我给管乐发个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临江,争取到时候他去试戏,我们能陪他一起去。”   管乐演话剧时,因为依附于各大剧院,蔡寅尚且没那能力直接插手,可现在管乐要回娱乐圈演戏了,这可是蔡寅的天下,路西楼担心管乐遭殃。   霍青川说了句行:“我让助理盯着蔡寅,若是他行程有变,我们也好第一时间掌握。”   “ok。”   管乐消息回的很快,说他是下午的飞机:【原本还想在这边多玩几天的,但宋导的剧提前开始试镜了,我就只能先回来了。】   路西楼原本还在发愁该怎么把问题引到试镜上边,哪知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管乐竟然主动提起了。   路西楼打字问:【什么时候开始?】   管乐:【周六十点。】   今天已经周四了,周六就试镜的话,那时间确实紧迫,管乐没心思玩是正常的。   路西楼发了个表示知道的表情包,没有过多围绕这个话题发问,只是说回来一起吃饭,管乐回了一串哈哈:【好。】   路西楼问:【几点到临江?我们来接你。】   管乐没跟他们客气:【七点一十。】   于是路西楼和霍青川早早地出发去了机场,接到管乐后没送他回家,而是载着他去了早就订好的包厢。   “我打车过来也是一样的,辛苦你们多跑一趟来接我了。”管乐倒了杯酒,隔空和他们干了下杯,再一口闷掉,话讲得十分客气。   路西楼虽然酒量一般,但管乐都这样了,他不好什么都不做。于是路西楼给自己倒了杯酒,想学管乐那样一口喝完。   不过路西楼刚端起酒杯,还没来得及喝,手就被霍青川按住了,“我替你喝。”   “青川不舍得你喝酒呢。”管乐笑呵呵地接话,调侃起路西楼来,“今天是我麻烦你们了,我喝酒就行了,你们不用喝。”   话是这么说,路西楼却不能这样听。   路西楼笑着拉开霍青川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然后才去看管乐,“这酒我得喝。”   说完像是怕霍青川会阻止一样,忙一口闷掉酒,紧接着不给霍青川反应的机会,又给自己倒了一满杯,再次一饮而尽,“青川开车了不能喝酒,他那杯我替他喝了。”   霍青川注意力全集中在路西楼身上,看到他喝完酒又拿起杯子,就意识到不对了,当即伸手要阻止,却还是忙了一步,路西楼已经喝上了。   霍青川看着路西楼无奈地笑了,管乐却哈哈大笑,给路西楼比了个大拇指,“痛快。”   笑完,管乐又关心起他们的工作,“剧院的工作告一段落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没?”   两杯酒下肚,路西楼脸开始发热,不过头脑还算清醒,他顺势道,“乐哥上次不是说宋导的戏需要很多群演么?我和青川打算去试试。”   “我记得你们是专班出身,做群演是不是太屈才了?”管乐提议道,“试试别的角色吧?”   路西楼温柔一笑:“我们的专业能力算不上好,现在去试那些角色,就算运气好被选上了,我们大概也诠释不好。”   管乐反问:“所以你们打算从群演做起?”   “对。”霍青川给路西楼倒了杯温水,没再让他喝酒,“多积累一些经验,总归是好的。”   管乐自黑道:“你们专班出生都说专业能力不好,那我这个三无生,岂不是更差?”   “谁说的?”路西楼笑着恭维管乐道,“乐哥在剧院磨练了一年,定然要比我们好。”   管乐被逗笑了:“西楼你就说好听的哄我开心吧。”   “实话实说,哪里能叫哄你?”路西楼不赞同地看了管乐一眼,纠正他道。   管乐笑得更开心了,又倒了酒要和他干杯,“来,喝酒!”   路西楼的酒已经被霍青川换成了水,他喝了一口,觉得没味,便想换成酒,但霍青川却按住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不让路西楼喝酒。   管乐见此,问霍青川说,“西楼不能喝酒?”   刚才看路西楼那么豪爽,管乐还以为他海量呢。   “能喝,但酒量一般。”霍青川解释道。   管乐哦了声,贴心道:“那还是别喝了,要不然晚上回去难受。”   路西楼不服气:“我能喝的。”   “没说你不能喝,是说你酒量不好,容易醉。”管乐没想到路西楼会这样,忍着笑道,“西楼要真想喝酒,下次我再请你喝。”   服务员上的酒度数可能有点高,路西楼刚刚还只觉得烧脸,这会儿四肢都烧了起来,脑子也转的慢了,“什么酒?”   “自己酿的桃花酒。”管乐道,“这个度数不高,西楼你应该能喝吧?”   路西楼道:“应该能?”   但路西楼说完这话,又扭头去看霍青川:“游秋,我能喝吗?”   管乐听到陌生的称呼,微微一愣,“游秋?”   “我的小名。”霍青川回答完才去看路西楼,因为他这句询问心情大好,声音越发温柔了,“当然可以。”   路西楼直点头:“那就好。”   管乐视线在路西楼和霍青川之间来回,语气感慨道,“你们关系真好。”   “还成。”路西楼已经有些醉了,却清楚地听到了管乐的话,忍不住笑了。   霍青川没接茬,只是开始给路西楼剥虾,管乐看到他这样,忽然被触景生情,又想喝酒了。   路西楼吃了一只虾,在霍青川又剥了一只喂过来时摆手拒绝了,“你自己吃。”路西楼注意到管乐的异样,关心道,“乐哥怎么了?”   “想到一些事了。”管乐道,“以前有次出去吃饭,也有人这样给我剥虾。”   管乐的人际圈很简单,能让他记住,且笑着提起的人不多,路西楼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晁邱明。   路西楼酒醒了一些,思绪也变清晰了,“谁啊?”   “高中同学。”管乐陷入回忆道,“他成绩很好,不知道现在在哪所大学读书。”   闻言路西楼可以确定,管乐说的就是晁邱明了,他顿了几秒问,“你们没联系吗?”   “为什么要有联系?”管乐反问。   路西楼哑然,“这……”   “我们又不是一个世界的,就算有联系,也早晚会没联系,还不如没联系呢。”管乐给自己倒了杯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认真喝酒吃饭!”   管乐都这样说了,路西楼不好再说别的,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几人又聊起了别的。   管乐喝了酒,路西楼不放心他自己回去,便让霍青川先送他回家,两人才再驱车往回走。   早先喝的那杯酒,席间就发作了,后面因为管乐提到晁邱明,让路西楼获得片刻的清醒,这会坐在车上被冷风一吹,路西楼头开始隐隐作痛。   霍青川放了一首节奏轻缓的歌,路西楼头抵着车窗,听得昏昏欲睡。不过因为头疼,路西楼没真睡着,只是闭着眼缓神。   不知过了多久,在路西楼忍不住想吐时,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而他耳边响起霍青川温柔的叫唤,“阿凌?”   路西楼一路上都没吭声,霍青川有些担心他,车停进地下车库后,就开门下车绕到路西楼那边。   路西楼头抵着车窗,霍青川开门时特别小心,怕路西楼会磕到。   路西楼闭着眼靠在霍青川怀里,眉头紧皱,看起来很不舒服。   霍青川没再喊路西楼,弯腰打公主抱抱起路西楼,用脚关上车门,便抱着路西楼往楼上走。   路西楼正难受着,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睁开眼才发现他被霍青川抱在怀里了。   路西楼没觉得大男人被抱有什么不好,相反他还用脑袋轻轻蹭了蹭霍青川胸口,“游秋。”   霍青川被蹭得步子一顿,嗓音发哑,“怎么了?”   路西楼没吭声,霍青川等了一会,还是没等到回答,便低下头凑近路西楼,温柔地喊了一句,“阿凌?”   路西楼刚刚喊霍青川,只是因为发现霍青川抱了他,想和他说句谢谢的。但酒精让他大脑反应迟钝,太阳穴还针扎一样疼,路西楼便什么都没说了。   可霍青川却突然喊他阿凌,在酒精的麻痹下,路西楼神思恍惚,突然想起了他做过的那些梦,在梦里他似乎也被人这样抱过,那个人好像也会喊他阿凌。   霍青川的声音和那个人有点像。   “游秋,”路西楼半梦半醒间,又小声喊了霍青川一句,还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你…好像师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路西楼不知道的是,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霍青川脸色变了又变,从惊喜到担忧,最后再恢复如常。   看着怀里已经睡熟的路西楼,霍青川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   哪里是像,我就是你师哥。 第78章   转眼到了周六,路西楼和霍青川开车送管乐去面试,见他进了等候室,才转身上车吹空调。   “游秋,你说管乐能成功吗?”路西楼往窗外扫了眼,被来试镜的人给震惊到了。   管乐面试的那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可人设吸睛,演员若是诠释得好,那就一定能吃到角色红利,凭借这个角色吸引到一批粉丝。   也正因如此,来试镜这个角色的人肯定不少,管乐想拿下角色,首先就得打败这些人,然后再提防蔡寅。   想到蔡寅,路西楼紧跟着问,“蔡寅这两天在干什么?”   “不知道。”霍青川一一回答道,“蔡寅在外地开会,暂时抽不开身来剧组。”   路西楼惊讶地看着霍青川:“游秋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   “猜的。”霍青川莞尔一笑,“不过蔡寅虽然人没到场,不代表他什么都没做。”   路西楼反应过来:“你是说剧组有他的人?”   “一个小角色,谁演都一样,只要钱给到位,没有人会在意这个角色一开始是谁的。”   听管乐说,宋穆林很重视这部戏,不管角色大小,他都会亲自到现场,在这种情况下蔡寅还敢搞小动作吗?   “为什么不?”霍青川弯唇笑,“阿凌若是想拍戏,别说宋穆林这种小有名气的导演了,郭俣的片子我也能让你进。”   霍青川狂傲补充:“角色任选。”   路西楼不认识宋穆林,对郭俣却熟悉的很,这倒不是说路西楼喜欢看他拍的电影,而是郭俣名气太大了,大到路西楼不怎么看电影,也知道他的名字。   “有钱任性。”路西楼调侃道,眼里却盈满笑意。   霍青川没否认:“所以剧组这边也要盯着,以防蔡寅有人跟蔡寅有联系。”   路西楼点头:“明白了。”   -   试戏很慢,在路西楼忍不住想喊霍青川下车转转时,管乐终于试镜完出来了。   “久等了。”管乐拉开车门坐到后面,很抱歉地说道,“害你们等了这么久。”   路西楼收了手机,笑着说没事,“怎么样?”   “还成?反正我觉得还可以。”管乐心态极好道,“试镜完就不想这么多了,反正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霍青川插话道:“要几天?”   “快的话今天就有结果了,慢的话也就这一两天,剧组不会拖太久的。”   “那还挺快的。”路西楼感慨道。   “是啊。”管乐道,“你们呢?没去附近转转吗?”   宋穆林是直接在片场试镜的,这附近还有别的剧组,随便走走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机缘。   路西楼哪里好意思说他们是为他过来的,便找了个借口说,“外面热,不如在车里吹空调,而且我们都没做准备,去试镜了也选不上。”   “西楼又谦虚了。”管乐打趣道。   路西楼轻笑:“哪有的事?我说的都是实话。”   怕管乐还要关心他,路西楼紧忙转移了话题,“导演就来了宋导吗?他怎么样?”   提到宋穆林,管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睛也变亮不少,“看着挺严肃的,话很少,”管乐停顿下来,斟酌语气道,“不过很厉害。”   艺术系院校每年那么多导演专业的毕业,大多数人中途转行了,做出成绩的人数寥寥,宋穆林虽然比不上郭俣,在国内也小有名气,导过的片拿了不少奖,不可能没点实力。   路西楼应和地夸了几句,不着痕迹地继续打听,“没别的人了?”   “怎么会?还有副导演和制片,”管乐回忆道,“好像投资商也在?”   听到了关键词,路西楼和霍青川对视一眼,随后重复道,“投资商?”   “应该是吧?”管乐道,“只有他全程没对试戏发表看法,但宋导跟副导会问他的意见。”   霍青川嗯了声:“那应该就是投资商了。”   路西楼打算回去查查这位投资商,面上没显露出一点,但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管乐道,“乐哥接下来有别的打算吗?没的话,我们先去吃饭。”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是该去吃饭了。   “没别的事,”管乐提前打好招呼,“今天我请客,你俩可不能再和我争了。”   路西楼哈哈一笑,“肯定不抢。”   见路西楼笑了,霍青川嘴角往上扬了扬,“去哪里?”   “德兴楼。”   -   吃完饭出来,霍青川先开车送管乐,然后才开车回家。   “网上宋穆林新剧消息不多,我只搜到几条吃瓜讨论帖,评论区说他新剧是由重泉娱乐投资的。”一进屋,路西楼就找出平板开始搜宋穆林。   路西楼没听过重泉娱乐,切换页面准备搜索,却听霍青川说,“它是重泉地产名下的公司。”   “重泉地产?”   “房地产业的巨头,临江景苑就是他们开发的。”   路西楼不知道重泉地产,对临江景苑却很熟悉,因为这是临江市有名的高档小区,路应问在这买了一套房。   “重泉娱乐虽然背靠重泉地产,但是发展的并不好,除了开头的一两年,投资有赚到钱外,后面几乎一直在亏本。”霍青川道,“所以后面重泉娱乐就没怎么投资电影了,慢慢转型成经纪公司了。”   霍青川列了几个艺人名字:“他们都是重泉娱乐的。”   “那重泉娱乐还不错啊,这几个人都挺火的。”联想到霍青川的出身,路西楼不意外他知道这么多。   “毕竟身后是重泉地产嘛。”   路西楼一想也是,边跟霍青川聊天,边继续搜重泉娱乐这家公司,然后惊讶地发现,重泉娱乐并不是百分百重泉地产百分百控股,除了重泉地产后,还有别的合伙人,而那个人,正是蔡寅。   路西楼把平板递给霍青川,让他看他刚搜出来的东西,“上次江助理说蔡寅名下还有别的公司,难不成就是重泉娱乐?”   如果蔡寅在重泉娱乐有股份,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投资商说要换人,导演还能说什么?路西楼表情凝重,担心管乐这一次的试镜会遭遇同样的事情。   蔡寅可以避开,可管乐若是执意留在娱乐圈,那就避不开蔡寅,没有身家背景,你根本没资格对抗资本。   -   路西楼的担忧不无道理。   两天后试镜结果出来了,管乐成功落选。   “我觉得我表现的挺好的啊,演完后宋导还夸我对角色理解深刻,为什么还是被刷了?”一收到试镜结果,管乐就打电话给路西楼了。   虽然那天在车上管乐表现的很洒脱,一副尽力了就好的架势,但真等结果出来了,看到自己没被选上,管乐多少还是有些难过。   路西楼心里有猜测,却不能直接和管乐说,听到他这么说还要装什么都不知道,“那乐哥要去试新的角色么?”   宋穆林这次拍的是群像剧,那天只试戏了一小部分,还有不少角色没有试镜。   “再说吧。”管乐自嘲了下,“让我先装会乌龟,躲避一下失败。”   路西楼语噎,顿了几秒才问,“那导演最后选了谁?”   管乐报了个名字,只是路西楼不认识这人,管乐笑了,“名气比我大,也比我早出道,而且还是专业院校出身,所以导演选他也可以理解。”   路西楼没有接话,好在管乐也不需要他搭茬,说完这句话后,又抱怨了几句,就活力满满地挂了电话,说要去为新的试镜努力了。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路西楼扭头对霍青川无奈一笑,“角色没拿下,宋穆林选了别的人。”   管乐说话声音不小,路西楼坐的又离霍青川很近,所以管乐说了什么,霍青川基本听了个七七八八,“阿凌怀疑蔡寅做了手脚?”   蔡寅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地开会,没有时间操心临江这边的事,按理说这事怎么说也轮不到他身上。可偏偏他是重泉娱乐的董事,而宋穆林这部剧的主要投资商正是重泉娱乐,路西楼想不多想都难。   路西楼嗯了声:“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那就查。”霍青川说,“等会我去联系江助理,让他帮忙查查。”   路西楼开心于霍青川对他的支持,抿唇浅笑起来,“只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江助理了?”   他和霍青川都不是江怀远的上司,江怀远帮他们做事也拿不到钱,他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江怀远,这是不是太剥削人了?   “放心,有人会替我们给钱的。”霍青川给了路西楼一个安抚的眼神。   路西楼顺势问:“谁啊?”   虽然路西楼跟江怀远见了面,甚至江怀远还帮他们调查了蔡寅,但直到现在,路西楼都不知道霍青川是如何让江怀远来帮他的。   路西楼心里当然好奇,而霍青川虽然没有说不能说他是怎么办到的,可他表现出来态度,却是不想让路西楼多问,路西楼既然看懂了霍青川的暗示,自然不可能再多嘴。   但现在话又聊到这了,路西楼犹豫半响,还是开口问了。   路西楼做好了霍青川不回答的准备,问完也没想霍青川能说什么,只是霍青川却让他意外了,“说出来可能会吓到你。”   “嗯?”路西楼被逗笑了,“我不信。”   霍青川也笑:“是吗?”   路西楼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催霍青川,“游秋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路西楼还真挺想知道霍青川口中的有人是谁,才会让他觉得他知道后会惊讶。   霍青川笑了下,语气随意,“没准是咱们老板呢。”   路西楼:“......”   在路西楼的认知里,霍青川一直是一个很可靠的队友,所以平时霍青川说什么他都会信,很少去质疑他的话。可这次路西楼受不了了,没忍住对霍青川翻了个白眼,哭笑不得道,“游秋你又逗我。”   霍青川哈哈一笑:“没骗你。”   路西楼才不信,轻哼道,“不说算了。”   “好吧。”看路西楼是真不信,霍青川便没再继续往下说,弯弯嘴角随便扯了个理由,“其实是家里人的朋友。”   这话可信度高多了,但路西楼却没让霍青川看出他已经信了,只是挑眉反问,“真的?”   霍青川还是笑:“真的。”   “这还差不多。”路西楼站起身,准备去厨房倒水喝,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霍青川,翘着嘴角问,“你要喝水吗?”   霍青川莞尔:“那就麻烦阿凌了。”   “不麻烦。”路西楼笑道。   路西楼转身往厨房走,而霍青川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失落,可很快就又笑了。   霍青川正这么想着,就听路西楼在厨房喊他,“游秋。”   霍青川回神:“怎么了?”   “你要温水还是凉水?”路西楼提高声音问,而估计是担心霍青川听不清楚,路西手扒住厨房门框,探出头大声问。   看着这样的路西楼,霍青川嘴角不听话地上扬,温声回,“温水吧。”   说了真话路西楼不信,霍青川也很无奈,但只要路西楼在身边,别的他就无所谓了。   比起之前那么多年,现在的他要幸福得多,至少路西楼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第79章   江怀远效率高,两人中午联系的他,下午就收到了回信。   许是邮件说不清楚,江怀远这次直接给霍青川打的电话,霍青川点了接听后,将电话扩音了,好方便路西楼一起听。   路西楼仰头冲霍青川笑了一下,挪动屁股往霍青川那边坐。   “管乐说的投资商其实只是一个助理,他代替蔡寅去监督选角的。”江怀远道,“蔡寅这些日子人虽在外地,眼睛却还盯着临江,剧组试镜前,他特意打电话给助理,让他试镜当天去剧组守着。”   江怀远总结道:“所谓守着,其实是盯着管乐。”   路西楼不意外这件事,他想了一会问,“管乐落选跟蔡寅有关?”   江怀远嗯了一声:“对,管乐表现的好,那天宋穆林对他评价不错,不出意外这个角色本应该是他的。”   管乐试镜的那个角色是香饽饽,尽管来试戏的人很多,可那些人大多表现的不尽如人意,有些甚至不能完整地演完一出戏,当场就被判了死刑。   “蔡寅给助理下了命令,如果管乐没选上,自然是最好,但他若是被选上了,助理就需要将人拦下来。”   江怀远语气淡淡,听不出他的情绪,路西楼就没他那么平静了,闻言心里生出一股火,愤怒道,“宋穆林没意见?”   在路西楼的记忆里,像宋穆林这种水平的导演都是有脾气的,换而言之是他们拍戏最讨厌别人插手,路西楼不相信宋穆林会由着蔡寅做小动作。   “宋穆林不知道。”江怀远说,“副导演收了蔡寅的好处,试镜结束后他从中斡旋,寻了个法子换了管乐。”   “怎么能这样?”路西楼生气地拍了大腿一下,“副导演真是好大的胆子,这种钱也敢收!”   江怀远没有吭声,霍青川顺势接过话头,“暂时先这样了,有事再联系。”   江怀远应好,霍青川没说别的,直接挂了电话,然后看着路西楼解释说,“娱乐圈的腌臜事多,而且很多时候都能用钱解决,管乐面试的这个角色又不是一番,或许对于宋穆林来说谁演都一样,犯不着为了这么个角色得罪蔡寅。”   路西楼知道霍青川说的对,但他心里就是不平,觉得蔡寅这种做法太下流了。   “我知道。”路西楼道,“可是这对管乐不公平。”   管乐为了这个试戏付出了多少,作为旁观者路西楼再清楚不过,而他之所以这么生气,除了是因为付出没有回报,更因为管乐的努力在蔡寅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管乐再拼再用功,都抵不住蔡寅一句不用他。   这种事经历一次两次还好,但要是经历的多了,是个人都会心理崩溃。   路西楼不敢想管乐那些年是如何走过来的。   “娱乐圈哪有公平?你红了你就是公平。”霍青川淡淡道。   霍青川这话说的残忍,路西楼却不得不赞同他说的对,娱乐圈确实是这么个生态,你若是毫无名气,那就没什么人看得起你, 但若是哪天你火了,身边就全是向着你的人。   路西楼哑然,久久没有吭声。   霍青川看路西楼这样,也知道他话说的太残酷了,便想着多解释下,只是不等他想好该说什么,路西楼就先开口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霍青川咽下到嘴边的话:“阿凌想怎么做?”   “宋穆林的戏是黄了,管乐下一次试镜的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得帮他拿下。”路西楼道,“如果任由管乐被人截胡,那我们就白来了。”   “阿凌说的对。”   “可我们该怎么做?”路西楼没神气多久,就皱眉发愁道,“仅凭我俩,根本奈何不了蔡寅。”   虽然路西楼和霍青川出身都不错,但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毕业生,手头没有任何能够和蔡寅抗争的资本,若是真跟蔡寅杠上了,他们没任何办法。   “还有江怀远。”霍青川提醒路西楼说,“阿凌不要忘了他,有他在,我们可以不用担心。”   路西楼无奈地看了霍青川一眼:“游秋你又来。”   路西楼并没把霍青川说的话放在心上,所以他并不觉得江怀远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们。   霍青川知道路西楼是什么意思,他翘着嘴角笑笑,“我没骗你,阿凌你真的可以信他。”   路西楼不想和霍青川争论,闻言便松口了,“好吧,暂且信你一回。”   霍青川这才满意:“好。”   -   试镜没过,路西楼担心管乐心情不好,第二天吃完早餐后,他就打电话给管乐,想约他出门吃饭,顺便散散心。   然而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吓得路西楼以为管乐又做了傻事,蹭地站起身就要叫上霍青川去找人。   谁料路西楼还没来得及喊游秋,原先一直打不通的电话突然被接听了,管乐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西楼,你找我?”   闻言路西楼松了口气,说了句没事后才答,“你干什么去了?电话一直打不通。”   “我去找宋导了。”管乐的回答让路西楼意外。   “找宋穆林?”路西楼吃惊地瞪大眼,侧头和霍青川对视后,才继续问道,“你怎么去找他了?”   管乐顿了顿道:“我不死心。”   尽管管乐没觉得他一定能被选上,可心里仍存了一丝念想,所以收到剧组的回复后,要说不难受那一定是假的。   管乐不满意这个结果,更不希望这件事就这样了。   所以管乐整理好他为试镜做的资料,天一亮就打车去了剧组,站在路边等宋穆林,希望宋穆林能够再给他一个机会。   这次管乐没抱成功的念头,他只想要为角色再努力一次,这样若还是不能选上,管乐也不会觉得遗憾了。   路西楼着急道:“那结果呢?”   管乐沉默的时间更久了,路西楼见此,心里有了估量,放柔声音安慰道,“一次都失败代表不了什么,管乐你......”   “谁说我失败了?”管乐打断路西楼道。   路西楼彻底惊讶了:“没失败?”   “当然没。”说起这事儿,管乐声音藏不住笑意,嘴角更是一个劲地上扬,“宋导听完我的话后,表示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拿下角色让管乐心情大好,每句话的尾音都上扬,“宋导还让我明天去签合同。”   和过去不同的走向让路西楼心中大惊,他捂住手机出声筒,用气音和霍青川重复了管乐说的话,“怎么回事?”   江怀远说副导演是蔡寅的人,所以在管乐表现的不错的情况下,他还是被换掉了。路西楼初听这个消息,以为宋穆林是知道这些事的,而管乐被换更是他默认的事,可若宋穆林真的默认这一切,现在又何必再给管乐机会?   难不成宋穆林根本不知道管乐被换?更不知道副导演和蔡寅有金钱来往?   路西楼压下心中的疑惑,笑着恭喜管乐,“拿下角色那就是好事啊,你现在在哪?晚上我们去外面吃饭,算是庆祝你拿下角色。”   管乐应道:“行,今晚我请客。”   管乐在剧组等了一上午,衣服都被汗湿了,他还得回家洗澡,因而没聊多久他就挂电话了。   看着被挂的电话,路西楼将手机丢到一边,坐过去和霍青川说他心里的疑惑,“宋穆林不知道蔡寅搞的小动作?”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是的。”霍青川说,“如果管乐被换宋穆林知情,那今天无论管乐如何努力,宋穆林都不会松口。”   路西楼赞同地点点头:“事情开始不一样了。”   上一世管乐并没拿下这个角色,之后的演艺之路更是不顺,而现在他却拿下了宋穆林导的电影的角色,尽管戏份不多,可一切脱离了既定轨道,这就说明他和霍青川回到过去起作用了。   起作用的话,管乐就不会再沦落到抑郁入院。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别去麻烦江助理了。”路西楼道,“等遇到我俩解决不了的事,我们再去找江助理。”   霍青川以路西楼的话马首是瞻:“都听你的。”   事情忽然变顺利,路西楼跟着雀跃起来,念叨着接下来该怎么做,而霍青川却始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视线却没离开过路西楼。   路西楼话说到一半,侧头迎上霍青川看过来的眼神,被其中蕴含的情感吓到了,同时又有些说不明白的不好意思,愣了片刻才开口,“游秋为什么这样看我?”   霍青川眼神深邃,藏了许多路西楼看不懂的情绪,但路西楼每多瞧一眼,心就跳的越快,让他很不自在。   路西楼的声音让霍青川回神,他抬眸冲路西楼笑笑,“没事,”霍青川岔开话题道,“阿凌说到哪了?”   路西楼听懂了霍青川话里的回避,干脆顺着他的话往下,重复了刚才说过的话,这次霍青川倒没再走神,而是听的很认真。 第80章   知道管乐拿下了角色,还和宋穆林约好了签约时间,路西楼仍悬着心,怕会发生意外。   好在一切平安,管乐顺利地签了合同,不日将入组培训。   路西楼为管乐感到高兴,晚上又打电话喊他出去吃饭,几人约在长新楼。   “我去找宋导时,其实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还担心宋导不会见我,”管乐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完后,才继续道,“幸好宋导没让人赶走我,还肯给我一个机会。”   知道管乐成功签了合同,路西楼悬着的心才落回原地,但跟感激宋穆林给机会的管乐不同,路西楼知道管乐能签约成功,更多的原因是宋穆林发现了副导演跟蔡寅的勾结。   宋穆林是一位名导,他身上有艺术人的傲气,对待作品态度严谨认真,不允许别人随意插手,哪怕对方是投资商也不行。   知道副导演收了蔡寅的钱,故意卡了管乐后,宋穆林发了一场大火,当即中断了跟副导的合作,还亲自给蔡寅打电话,说这个角色只能让管乐来演。   蔡寅没想到事情都办好了还能有反转,偏偏他不能拿宋穆林怎么样,因为宋穆林是真有本事,没有他做投资,凭宋穆林的名号,还会有别人来投资。   为了一个小明星,不值当得罪宋穆林。   所以尽管蔡寅心中很不愿,却还是松口了,任由宋穆林将管乐签了回来。   “签约了就好,以后能好好拍戏了。”路西楼问,“你什么时候进组?”   管乐道:“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就要进组了,毕竟这个角色有不少动作戏,我得提前入组训练,免得开拍后不会拍打戏,从而耽误剧组进度。”   管乐口中的进组,并非是开机拍戏,而是一个武打培训,但管乐进去后,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清闲,到时路西楼想要约他,只会难上加难。   也就是说管乐进组后,路西楼和霍青川的清闲日子也到头了,他们也得去剧组,不说时时刻刻盯着管乐,至少要做到管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那未来你有的忙了。”路西楼笑着说。   “忙点好,我喜欢忙一点。”管乐嘴角翘的老高,“你们呢?接下来去哪试镜?”   管乐不止一次这样问他们了,路西楼没想到管乐能这么关心他和霍青川,可任管乐问多少次,他俩的回答都不会变。   “先去跑跑龙套,多积攒些经验,然后再考虑试戏。”路西楼给出和上次一样的回答。   霍青川适时出声:“我和西楼的打算一样。”   “你们俩真的是......”管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们一眼,“明明是科班出生,起点已经好过一大批人了,不好好去争取主演就算了,反倒抢着跑龙套。”   管乐无奈地叹了口气:“专业课老师知道你俩这样,估计都要被气疯了。”   “不会的。”路西楼睁眼说瞎话,“稳扎稳打才能走的远嘛。”   霍青川附和道:“所以如果剧组需要人演小角色,乐哥你可以告诉我们,我和西楼会去争取的。”   管乐被霍青川逗笑,应了句知道了便跳过了这个话题,“好了,认真吃饭,不说工作的事了。”   路西楼顺着管乐的话往下说:“来,喝茶!”   为了上镜好看,管乐现在就已经在控制饮食了,要不然今晚绝对不醉不归,而不是以茶代酒。至于路西楼不喝酒,是因为他喝不了,霍青川不喝则是他要开车,不能够喝。   -   聚餐结束后,两人先送管乐回家,只是之后霍青川却没开车回家,而是载着路西楼去了江边。   “喝点。”霍青川打开会车门,探进身子拿了两罐汽水,将其中一口拉开拉环才递给路西楼。   路西楼坐在车盖上,接过霍青川递来的汽水,小抿了一口,喟叹出声道,“舒服!”   入夜后江边起了风,带着一股咸湿味,吹在身上很舒服,也吹乱了路西楼的头发。   霍青川在路西楼身边坐下,抬高手和路西楼隔空碰了碰杯,“天黑后气温下降,江边又有风,就算不喝汽水,光坐在这看夜景也很舒服。”   “对。”路西楼赞同道,“不过我好多年没到江边散步了。”   路家住的远,到江边有一定距离,路西楼上初中时还会骑自行车到江边,后来上了高中,学业压力骤然加大,路西楼又没有天资过人,做不到轻而易举考高分,就更少出门了。   再往后上了大学,虽然还在临江市,可他家都很少回,空闲时大多在兼职,又哪来的闲情逸致去江边散步吹风。   路西楼和霍青川说起往事:“初中那会我喜欢来江边骑自行车,尽管夏天很热,容易出汗,但骑完特别舒服。”   “当时河西那边晚上还有人卖凉粉豆沙,有时候我会停下买一碗绿豆沙,喝完了再骑车回去。”路西楼连喝了好几口汽水,“不知道现在那边还有没有在卖绿豆沙。”   霍青川拖长声音问:“那过去看看?”   他们现在在河东,要想到河西得绕路,路西楼觉得这很麻烦,便摇头拒绝了,“不去了,折腾。”   霍青川点点头,没再深入这个话题,而是拿起汽水和路西楼干杯,路西楼和霍青川碰了碰杯,反问道,“认识你这么久了,游秋我都没怎么听你说过你的事。”   路西楼刚提到了初中时的事儿,这会他也想听霍青川说说他学生时代的事。   霍青川倒是坦然,笑了笑问,“阿凌想知道什么?”   “不是我想知道什么,是你想说什么。”路西楼道,“随便说说就可以啊,不一定非得是特定的事。”   “这样的话,还真有的说。”   “哦?”   “小时候我身体不好,家里人就送我去寺庙住了一段时间,希望我能在那里静养。”霍青川道,“到寺庙后,我身体还真慢慢变好,于是我一年大多数时间都在寺庙里。”   路西楼生长在21世纪,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会因为孩子身体不好,而把孩子送到寺庙去住,他一直以为这种事儿只会发生在古代。   路西楼心里虽然觉得怪,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还勾着嘴角扯出一抹笑,“然后你就住下来了?”   “差不多吧。”霍青川道,“庙里有老师,平时会教我功课。”   “游秋在哪里住了多久?”听霍青川说的这些,他似乎在庙里住了很久。   “记不清了。”霍青川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忽然笑了起来,“后来有一天,老师忽然带了个小孩回来,还说以后他会跟着我一起学习。”   路西楼来了兴趣:“小孩?也是身体不好来静养?”   霍青川摇头:“他是个孤儿。”   路西楼嘶了声,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在霍青川没多停顿,就又往下说了,“我俩挺合不来的,刚开始谁也不理谁,一天说的话不会超过十句。”   “吵架了?”路西楼好奇追问。   “不止。”霍青川道,“好几次差点打起来。”   路西楼面露惊讶,没想到霍青川还有这一面,“我想象不出这个场景。”   在路西楼的眼里,霍青川就是懂礼节的贵公子,不可能和人闹红脸,到了要动手的地步。   “后来呢?你们关系有没有变好?”路西楼迫不及待知道后续。   “变好了。”说这话时的霍青川面带笑容。   路西楼很少看到霍青川笑成这样,不由觉得稀奇,但他没有多想,还跟着笑了,“那后面你回家读书,你俩还有联系不?”   感情是需要维持的,若是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这段感情恐怕也走到了尽头。   “有。”霍青川道,“我们关系很好。”   路西楼撑着下巴看霍青川:“现在呢?”   路西楼认识霍青川这么久,还没见他跟谁关系亲密,平时也很少看他和人聊天,若是真的关系好,应该不至于这样吧?   霍青川没急着回答,而是直勾勾地朝路西楼看来,隔空跟他对视半响,才再低下头轻笑,“勉强算重归于好了。”   路西楼好奇的哦了声,却没有再追问,因为他知道刚才那个问题他就问的有些越界了,若是再问,说不定会戳到霍青川的伤心事。   “挺好的,总算又好上了。”路西楼轻声笑了,拿起一旁的汽水连喝了好几口,随后仰躺在车盖上看星星。   城市光污染严重,平时很难看到星星,此时他们在的江边相对偏僻,倒是运气极好的看到了星星。   路西楼没忍住笑了:“游秋,那颗星星好亮。”   路西楼伸手指了其中一颗,叫霍青川过来看,霍青川像路西楼这样躺下,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启明星。”霍青川回答说。   路西楼道:“我知道是启明星,我就是问问。”   霍青川温声笑,没有接这句话茬,而是等着路西楼继续往下说。但霍青川并没能如愿等到路西楼说话,先听到了身侧传来的清浅的呼吸声。   霍青川扭头,发现路西楼已经睡着了。   温柔月光下的路西楼显得很乖,黑夜更让霍青川胆子变大,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路西楼的脸。   很久之前的某个夜晚,十七岁的路西楼晚上睡不着,拉着他爬上屋顶看星星,说了同样的话。只是当时的路西楼会在他说完话后,笑嘻嘻地喊一声师哥,说他明早想吃什么,而不是现在这般,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霍青川心像被细长的针扎,密密麻麻的疼,让他不住皱眉。   “阿凌。”霍青川声音缱绻地喊了一声路西楼,随后像那晚一样,低下头温柔地亲了亲路西楼额头。   霍青川跳下车盖,弯腰将路西楼公主抱抱起,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到车后座,才回到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后又调了一首节奏舒缓的歌,弄好了这一切才驱车离开了江边。   霍青川不知道的是,躺在后座的路西楼眼皮狂动,显然没有睡熟。 第81章   路西楼又做梦了,神奇的是,今晚做的梦竟然和现实重合了。   梦里他一袭青衣,大晚上的不睡觉,等师哥来问了,还拉着师哥手,缠着师哥去屋顶,说要看星星。   师哥还和从前一样,路西楼照旧看不清他的脸。   听完他的话,师哥并没拒绝,而是由着他折腾,真陪他到屋顶看星星去了。   夜晚气温低,他们又住在山顶,入夜后本就比较冷,这会儿爬到屋顶,夜风一吹,更是冷的直打哆嗦。   梦里的他不停地搓胳膊取暖,而坐在旁边的师哥看他这样,便解下披风披到他身上,“披上暖和点。”   “我不要。”路西楼看到梦里的他取下披风,作势要还回去,“师哥你自己披。”   师哥无奈一笑:“我不冷。”   “我也不冷。”梦里的他倔强道。   “阿凌。”师哥宠溺地喊了他一声,继续劝他说,“晚上风大,你穿的少,当心着凉。”   “我身体好,这点冷风不会让我怎么样的,倒是师哥身子弱,不多穿点容易生病。”   师哥不肯妥协:“阿凌你......”   师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梦里的他打断,“快看星星!”   许是看他态度强硬,不容反驳,师哥终于妥协了,没有再让他披披风,而是张开双臂,笑了下说,“那我们一起披。”   披风只有那么大,如何容得下两名男子,路西楼只能想到一种披法。   他看着梦里的自己,以为他会像先前一样,在师哥说完后再毫不犹豫地拒绝。然而下一秒,路西楼却惊讶地睁大眼,因为梦里的他不仅没拒绝,还笑嘻嘻地扑进了师哥的怀里。   师哥一把抱住他,用披风裹紧两人,声音带笑道,“这样就好了。”   “暖和多了。”梦里的他再一次震惊路西楼,他看到梦中的自己说完这句话后,竟然仰头去亲师哥下巴,“谢谢师哥。”   师哥轻笑,低下头来吻他,而他也没躲,两人就这样交换了一个吻。   -   路西楼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大喘气。   外边天还黑着,室内只留了床头灯,用来照亮。路西楼伸手去拿手机,按亮屏幕后,发现现在还在凌晨。   路西楼没下床,身体下滑,用被子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   最近为了管乐的事,路西楼一直神经紧绷,昨天知道管乐跟宋穆林签了合同,路西楼悬着的心才落回实地。   而江边的风温柔,霍青川说话的声音更轻柔,好不容易放下心的路西楼坐在车盖上,听着听着眼皮就开始打架,困意快要将他淹没。   一开始路西楼是真睡着了,但霍青川抱他去车上时,尽管动作很轻,路西楼却还是被吵醒了。   路西楼本来是想睁眼的,毕竟河边到他们住的地方没多久,与其在后座躺着,不如坐到副驾驶座和霍青川聊天。   但路西楼哪里想得到,平日看着矜贵有礼的霍青川,竟然会趁他睡着偷亲他。   当时路西楼心中巨震,差点惊呼出声。   路西楼虽然没谈过恋爱,却不是什么都不懂,尤其霍青川都亲他额头了,他要还不懂,那就真是傻子了。   可是为什么啊?路西楼想不明白。   尽管他跟霍青川是大学校友,但整个大学期间,他们并没有任何联系,真正熟悉起来,还是来异部上班后。   难道短短几个月,就能让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尤其他们还都是男的。   路西楼止不住心慌,一方面是被霍青川的举措吓到,一方面是路西楼忽然发现他可能不单纯。   还有这个梦,虽然主角没变,还是他和那个看不清脸的人,可这次梦的情节竟然跟现实有几分相似,仿佛这不是梦,而是很久之前真实发生的事。   最主要的是,这一切都让路西楼觉得熟悉。   路西楼想不明白,也拒绝去想明白。   -   从梦中惊醒后,路西楼一直没睡意,想完了霍青川的事,他又想到刚做的梦,翻来覆去直到五点多才睡,所以路西楼再醒来已经十点多了。   睡过头了没吃早餐,路西楼觉得他快饿晕了,快速洗漱完便出了卧室,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   然而一走出卧室,路西楼就顿在原地,甚至想要退回卧室。   不远处的客厅,霍青川正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平板,路西楼还没从昨晚的偷亲中缓过神,看到霍青川下意识想躲。   只是不等路西楼行动,霍青川就先听到了他开门的声音,还抬眸直直地看了过来。   “厨房里有热着的粥,阿凌你先随便喝点。”霍青川放下平板,起身往厨房走,“过会我再做饭。”   路西楼哦了声,喊住霍青川,“你去厨房干嘛?”   “给你盛粥。”霍青川笑着回。   这样的事霍青川做过不少,今天之前路西楼一直觉得这没什么的,很多时候都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可知道霍青川可能对他存了别样的心思后,再回想霍青川做过的事儿,路西楼就怎样都平静不下来了。   “不用。”路西楼脸色慌张,着急地拒绝了霍青川,“我自己盛。”   怕霍青川坚持,路西楼加大步子,快速走到厨房,找出碗给自己盛了碗粥。   霍青川熬的绿豆粥,一揭开盖路西楼就扑鼻而来一阵香味,粥不知道熬了多久,都软烂成泥了。   路西楼盛好粥,立即低头喝了一口,因为喝的急,还被烫到了舌头。好在粥温度不高,路西楼舌头没失去知觉,他顺利地喝到了粥,等粥下喉,路西楼竖起大拇指夸霍青川,“粥好好喝。”   路西楼虽然不让霍青川帮他盛粥,霍青川却也没乖乖站在原地,还是跟到了厨房门口。   此时霍青川站在厨房入口,一瞬不瞬地盯着路西楼看,半天不吭声。   路西楼被看得心慌,更浑身不自在。   路西楼又喝了一口粥,然后扯扯嘴角,扬起一抹笑,假装不经意地问,“游秋干嘛这么看我?”   霍青川张嘴要答,路西楼看他这样,心没由来的咯噔了下,担心他会说一些他招架不住的话,便忙打断霍青川说,“这粥真的挺好喝的,游秋要喝一点吗?”   霍青川定定地看了路西楼一会,看得路西楼嘴角抽搐,快维持不住笑了。   霍青川心下一凛,到底没为难路西楼,“那麻烦阿凌帮我盛粥了。”   闻言,路西楼松了口气,嘴角的笑真诚了许多,“不麻烦,我这就去盛。”   路西楼转身拿了一个碗,帮霍青川盛好粥,“要加糖吗?”   有些人喝粥喝的甜,哪怕熬粥时已经放了不少糖,等粥熬好后,他还觉得不够甜,要再加一些。   路西楼就是这样的人,他打算等会再加些白砂糖,只是不知道霍青川要不要加糖。   “不用了。”霍青川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路西楼应了声,走过去把粥递给霍青川。   霍青川接了粥,低头喝了一小口,路西楼转身回到厨台边,给自己那碗粥加了些糖,然后才端起碗开始喝粥。   两人面对面站着,离的不远,却谁也没说话,一时厨房静的只有彼此的喝粥声。   过于安静的环境让气氛显得诡异,路西楼虽然在喝粥,注意力却全在对面的霍青川身上。他知道他这样很奇怪,以霍青川的敏锐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发现他的不对劲,到时霍青川再稍一沉思,便能想到他为什么会这样。   路西楼不敢多想,怕那一幕会加速到来。   碗只有那么大,粥喝的再慢,用不了多久就喝完了。   路西楼不去看霍青川,将碗放进水池,拧开水龙头准备洗碗。水声哗哗,打破了厨房的静谧,这让路西楼紧绷的神经一松,暂时不去想那些有的别的。   “我来吧。”身后忽然响起霍青川的声音,紧接着路西楼拿在手中的碗也被拿走了。   路西楼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要反驳,“不用,我自己......”   “阿凌。”霍青川没劝他,只是语气平静地喊了声他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路西楼有种强烈的直觉,知道他要是不按照霍青川的意愿来,那接下来霍青川肯定也不会让他入园。   路西楼不敢再和霍青川反着来,连忙后退两步,弯着唇对霍青川笑笑,“那辛苦游秋了。”   “不辛苦。”霍青川眼眸半垂,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不过他说话的语气,仍十分平静,“今天管乐进组了,而我们也快要搬去剧组住了。”   听霍青川听到工作,路西楼也正经起来,“我知道的,到时去做群演。”   霍青川嗯了声:“这段时间影视城有很多剧组在拍戏,而且还有好几部大戏,这些戏需要大量的群演,我们可以去这些剧组。”   “成,我会多关注的。”   “好。”   话说到这里,两人又没话说了,厨房再次变安静,气氛跟着变尴尬。   路西楼受不了这气氛,想要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可看着在洗碗的霍青川,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青川也没吱声,他安静地洗完碗,关掉水龙头,侧头看路西楼,嘴角一勾,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路西楼愣住,没明白霍青川这是什么意思,“啊?”   “左右今天没什么事,要不出门去看电影?”霍青川笑着问。   路西楼这次倒反应过来了,知道霍青川这样是在给彼此台阶,吃个早餐就这么尴尬了,若是还留在家里独处,只会更尴尬,还不如出门转转。   路西楼没犟,顺着霍青川给的台阶下了,“好啊。”   【作者有话说】   23年最后一天,外边下雨了,那就希望明年大家快乐多多,赚钱多多! 第82章   电影院在商场,看完电影出来早就过了饭点,两人便没回家,而是随便进了家烤肉店。   路西楼坐在靠里的位置,服务员只拿了一份菜单,下意识递给了离她近的霍青川。   路西楼草木皆兵,生怕霍青川会像以前那样,把菜单递给他,让他先点,看霍青川接了菜单,忙笑着叫住服务员,“可以也给我一份菜单吗?”   服务员疑惑地看了眼路西楼,又去看已经在点菜的霍青川,撇开心里乱七八糟的猜测,堆起笑道,“没问题,我这就去拿。”   服务员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拿了份菜单回来。   路西楼接过菜单,笑着说了句,“谢谢。”   服务员道:“不用谢。”   店内生意很好,服务员送完菜单就走了,而服务员一走,就意味着路西楼要单独面对霍青川。   哪怕这是在外面,旁边桌还坐着人,路西楼都精神高度紧绷,连菜单都看不下去。   “我点好了。”路西楼还胡乱看着菜单,耳边忽然响起霍青川的声音,“阿凌点好了吗?好了的话,我就叫服务员了。”   路西楼飞快摇头:“还没。”   “那你慢慢看。”霍青川轻轻嗯了句,顺便给路西楼安利道,“这家店的甜品和饮品都不错,阿凌可以试着点点。”   似曾相识的话,让路西楼一恍惚,习惯性地问道,“游秋怎么知道这家店的甜品和饮品不错?”   霍青川答的很快:“刚刚进店时,我上网搜了评价。”   其实远不止如此,只是那些就没必要说了,要不然路西楼会被他吓到的。   “原来是这样。”路西楼其实不太饿,加上又诚惶诚恐着,就更没什么胃口了,他便看着点了几样,然后将菜单递给霍青川,“先点这些吧,不够再加。”   霍青川扫了眼路西楼递过来的菜单,惊讶反问,“阿凌没点喝的?”   想到要跟霍青川独处,路西楼脑子就乱糟糟的,哪怕霍青川说这家店的饮品、甜品不错,他也没心情点,吃的都是随便圈了几下。   “不知道喝什么,干脆不点了。”路西楼不想让霍青川看出异样,便翘着嘴角笑,假装一切正常。   霍青川接过菜单,试探道,“我帮你点?”   路西楼犹豫了几秒,还是松口了,“那麻烦游秋了。”   “不麻烦。”话一说完,霍青川就拿起笔,飞快地圈了一下。   霍青川的速度很快,路西楼没能够看清他圈了什么,他就招手叫来服务员,将菜单递了过去。   霍青川递完菜单,抬眸就撞上路西楼看过来的视线,他不由一愣,但很快就又恢复正常,嘴角挂上一抹淡笑,说了刚圈的饮品,“我点的红茶底的。”   闻言,路西楼语含惊讶,“这么巧?”   “不巧。”霍青川解释说,“阿凌每次点奶茶都是红茶底的,上次尤靖请喝奶茶,给你点了杯绿茶底的,你喝了两口就没喝了。”   如果是以前,霍青川听到路西楼这么说,他大概率会顺着路西楼的话往下说,但今天他却没这样,而是实话实说。   路西楼没想到霍青川观察的这么细致,他不好意思地抓了下头发,“绿茶味道太重了,我喝不习惯。”   霍青川点点头:“茶味是比较重。”   路西楼嗯了一声,感觉天聊到这儿就聊死了,接下来没什么好说的了。   眼看气氛又要变尴尬,路西楼浑身不自在,他习惯了和霍青川侃天说地,更习惯了就算说的是废话,也有人接茬的日子了,如今冷不丁大变化,路西楼很不适应。   但最让路西楼不适应的,是他怕气氛一旦尴尬,霍青川就会什么都知道。   路西楼不想让霍青川知道他在逃避,他怕霍青川挑破两人间的那层纸,怕霍青川要他回答。   只不过说到底,真正让路西楼变这样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突然发现霍青川对他存了别的心思,更是路西楼他看不懂自己的心。   “管乐这几天应该会在家休息,我们可以去剧组转转,先看看哪些剧组要群演,再做好准备,免得拿不下。”路西楼正胡思乱想着,霍青川就又说话了,“和宋穆林剧组挨的比较近的剧组在拍偶像剧,这个组不太需要群演,但两个剧组离的近,我们要想离管乐近一点,最好能进这个组。”   霍青川声音微沉,表情严肃,进入了工作状态。   路西楼见霍青川这样,没好意思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跟着认真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做群演?”   “至少这个剧组不能做群演。”霍青川补充说。   路西楼点头表示明白:“那剧组还需要演员么?”   “主要角色的演员都确定下来了,不过有些小角色还没确定,我们可以试试这些。”霍青川拿起手机一番操作,“相关资料我刚发给你了,阿凌可以看看。”   路西楼应了句好,拿起手机进微信。   霍青川说的没错,宋穆林剧组旁边的剧组在拍现偶,剧情主要围绕男女主展开,配角不多,还扁平化。   “感觉我们可以演的角色不多啊。”路西楼随便翻了两下,见剧情还是男女主争风吃醋,不由得扶额。   霍青川赞同道:“配角太少了,而且大多数还是为男女主感情服务。”   霍青川的话点醒了路西楼,他找到剧本开头的关系图,粗略扫一眼后,脑中升起一个念头,“我们可以去演暗恋者。   霍青川道:“嗯?”   “男女主都有追求者,而且不同时期是不同的人,”路西楼笑道,“我看资料里说大学时期的暗恋者还没找到人,要不我们就去演这个?”   路西楼把手机往霍青川那边推,让他看屏幕,“女主长的漂亮,性格又好,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暗恋她的人不计其数,且她后面的性格形成,跟大学经历有很大关系,我们要是能试镜成功这两个角色,那就不用急着去做群演了。”   这部剧分为大学篇和工作篇,其中大学篇占幅不少,如果他跟霍青川能试镜成功这两个炮灰,至少短时间内不需要去别的组里打酱油。   问题是他们都不是专业出身,若真的试镜成功了,演不好可怎么办?   “先别想那么多,把角色拿下才是重中之重。”霍青川道,“剧组后天开始选角,我们这两天多准备准备,争取拿下角色。”   路西楼道:“必须的。”   而且仔细想想,现偶对演技要求不高,他俩的戏份又少,说不定没那么要演,凭借他们仅有的演戏经验就够了。   起初路西楼还觉得他和霍青川间的气氛很尴尬,等聊完工作,他忽然就没了这些感觉。   果然还是得忙,忙起来才没时间想别的。   说话间服务员上了他们点的喝的,只不过刚才两人聊的入迷,谁也没喝,现在工作聊完了,霍青川便开始喝饮品了。   看着低头喝饮品的霍青川,路西楼心情又复杂起来。他知道他现在之所以不觉得气氛尴尬,除了他们刚聊完工作,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霍青川:霍青川知道他不自在,从而注意言行举止。   霍青川的做法让路西楼感到贴心,除此之外,路西楼更清醒地认识到,不论霍青川昨晚是出于何种心境做出那种事的,既然现在霍青川选择示好,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而影响到两人的关系,那不如先将这事儿放一边,等完成了委托,再好好说道说道。   路西楼兀自笑了笑,撇干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像先前那样喊了句游秋,“好喝吗?”   工作谈完了,霍青川还以为路西楼又要觉得不自在了,正想着该找什么话题缓解气氛,就听路西楼笑着喊他。   霍青川愣住,吃惊地抬眸看路西楼。   路西楼迎上霍青川看过来的视线,翘着嘴角笑了一下,重复了刚才说过的话,“好喝吗?”   霍青川反应过来,跟着笑了,“还不错,阿凌可以试试。”   “行。”路西楼扶住吸管,低头喝了一口。   霍青川笑着问:“怎么样?”   路西楼眼珠一转,说了句俏皮话,“比上次尤靖点的好喝。”   霍青川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路西楼看霍青川笑了,也没忍住笑了。   原本僵硬如冰的氛围,瞬间消融,灿烂似春。   -   尽管在这个世界里,他的身份是科班毕业的表演生,霍青川也安慰他说不用担心,从他们到来那一刻起,所有的bug就被自动修复了,所以试戏不难。   但路西楼还是止不住担心,在家钻研了两天剧本,又拉着霍青川对了十来回戏,路西楼心仍悬着,怕试镜失败。   可等路西楼拿着号码牌走进试镜场,看清对面坐的人后,路西楼才知道他多余担心了,剧组挑演员看的不是实力,而是投资商心情。   路西楼试戏到一半,就被喊停了,他也没申请演下去,听到副导演叫停,便立马停下。   副导演扭头看了眼导演,见导演没说话,就堆着笑去看投资商,谄媚道,“林总,你看这个合适吗?”   跟委托助理来试镜现场的蔡寅不同,这部剧的投资商亲自来了现场,路西楼静静打量了投资商片刻,还是没能从记忆里找出跟他有关的片段。   他不认识这位投资商。   听了副导演的话,林总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点了根烟开始抽,视线则仅仅黏在路西楼身上,像打量廉价商品一样,上下看了又看他。   林总看了路西楼半响,最终意味不明地笑了,“还行。”   副导演露出了然的笑:“我明白了。”   “过来。”副导演朝路西楼招手,让他走过去。   路西楼快步走过去,客气地喊了句,“副导好。”   副导演嗯了声,从桌上拿了个牌子给他,“先去休息室等着,等这边面试完了,会有人来找你。”   副导演这话说的直白,路西楼没控制好表情,面露吃惊道,“我过了?”   林总被路西楼的反应给逗笑了,抽了口烟说,“对,这个角色是你的了。”   路西楼不喜欢烟味,刚才站的远,他还闻不到烟味,这会走的近了,烟味扑鼻,让他想皱眉。   不过路西楼控制得很好,没露出厌恶来,还翘着嘴角笑了笑,“谢谢林总。”   路西楼没多停留,拿着副导演的牌子就走了。   路西楼跟着工作人员走进休息室,等工作人员关上门,他立马放下副导演给的牌子,拿出手机给霍青川发消息。   霍青川抽到的号码相对较大,现在还在排队,一时半会可能轮不到他,路西楼准备给霍青川提提醒。 第83章   有了路西楼的帮忙,霍青川也顺利拿下角色,两人在休息室汇合。   “感觉剧组选角很随意,我都没演完,副导演就喊停了。”霍青川一进来,路西楼就拉着他说自己的感触了。   霍青川低头看了眼自己被路西楼拉住的手,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做决定的不是导演,是投资商。”   “林总?”等霍青川坐下,路西楼就松了手,“他有点不对劲。”   路西楼好奇道:“游秋,你试镜时他有没有说一些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霍青川皱着眉问。   路西楼简单重复了试镜时副导演跟林总的反应,语气略带嫌弃,“虽然这话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是配合他们的表情,我听了这话,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路西楼并不想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他们,可身处娱乐圈,又有几个人能出淤泥而不染?   路西楼不觉得林总是这样的人。   路西楼还在分析副导演跟林总那样说话的意图,回过神来就发现霍青川脸臭的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似的,眉更皱成了川字,眼里充满了不爽。   “游秋?”路西楼迟疑地喊了他一声,“你怎么了?”   尽管林总话没说的很明白,但他表现出来的意思,却是对路西楼别有心思,而副导演就是给他助力的那个人。   一想到林总对路西楼存了别样的想法,甚至把路西楼当成为了出名可以不惜一切的小明星,霍青川就恨不得好好教训他一顿,让林总和副导演知道,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霍青川心里堆积了一股怒火,越想这事儿这股火就烧的越大。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在想什么,只是看他脸色发沉,眉头紧锁,不由得悬起心,顿时顾不得要保持距离,一把握住霍青川的手,着急道,“游秋!”   熟悉的声音让霍青川回神,他抬眸往上看,见路西楼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早就被黑暗裹挟的心,忽然照射进一抹阳光,驱散开黑暗。   霍青川不想让路西楼担心,所以哪怕已经设想了无数种对付林总的办法,他还是勾了勾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我没事。”   路西楼又不是瞎子,霍青川刚才都那样了,怎么会是没事?   “你骗人。”路西楼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霍青川,“你心情不好。”   闻言霍青川还下意识想否认,但不等他开口,路西楼先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想说可以不说。”   路西楼直直地看着霍青川的眼睛,缓缓补充道,“没必要说假话骗自己,骗别人。”   霍青川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和路西楼对视,路西楼被霍青川这样看着,起初还没觉得哪不对劲,等被看久了,他就开始不自在了。   路西楼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   “对不起。”路西楼猛地收回手,脸也瞬间变得通红,耳朵也没逃过一劫,慢慢染上一层红色,“我...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说霍青川刚才心情还有点差,那在看到路西楼这样后,他心情忽然就好了。   “没事。”霍青川嘴角上扬,笑的很真诚,“我都知道的。”   意识到霍青川要说假话,路西楼根本来不及思考,反应过来前手就伸了出去,一把捂住了霍青川的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可等冷静下来,路西楼才意识到他这种行为有多荒谬!   他怎么能捂霍青川嘴呢?!路西楼低着头,觉得他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尤其刚刚和霍青川嘴唇有接触的掌心,更是被火灼烧似的。   “知道什么?净胡说!”路西楼缓了一会,等脸没那么烫了,才抬眸瞪霍青川,没好气地吐槽他道。   路西楼脸跟耳朵都特别红,乍一看就像熟透了的番茄,因为皮肤白,这样也不显难看。而他瞪人时,眼里也没凶狠,并不会让人感到害怕,相反会觉得他在嗔怪,煞是可爱。   看到霍青川笑得眼睛都弯了,路西楼不自在地侧开了头,顺势转移了话题,“不管怎么说,拿下角色就是好事,但签完合同前,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免得出现管乐那种事。”   霍青川顺着路西楼话往下道:“我会注意的。”   “既然已经确定好角色,那等会儿就会有人来跟我们签合同,等成功签约后,我们就去吃饭。”   “好。”   “今天试镜辛苦了,我们也别回家做饭了,去外面随便找家店填填肚子就好。”   “都听阿凌的。”   “好好说话!”路西楼受不了地瞪了霍青川一眼,威胁他说,“再这样你就自己去吃饭,我去找管乐解决午饭。”   霍青川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一直在笑,笑意还蔓延到眼底,而路西楼现在最受不了的就是霍青川这样,所以一对上霍青川盈满笑意的眼睛,路西楼就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打哆嗦,哪哪都不自在。   被路西楼凶了一顿后,霍青川也不生气,嘴角仍上扬着,却有所控制,没笑的那么放肆了。   霍青川可不想路西楼去陪别人,当即点头保证道,“我会好好说话,阿凌你别丢下我。”   路西楼:“......”   路西楼无比心累,想反问霍青川这就是他说的好好说话吗?什么叫丢下他啊?这说的他多无情似的。   路西楼正想继续说话,休息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导演跟副导演先进的屋,随即弯腰伸手,迎着林总走了进来。   见林总来了,路西楼咽下到嘴边的话,调整表情,扯出一个标准的营业式笑容,霍青川则更直接,视线在触及林总时,脸直接冷了下去。   好在林总的注意力在路西楼身上,没注意到霍青川垮脸了。   “助理已经去拿合同了,等会我们就能签合同了。”试镜时没怎么说话的导演,这会儿话到多了起来,满脸笑的和路西楼说话,“我们组的拍摄时间比较紧,所以签完合同后你们先回去休息几天,等到下周剧组开机,你们就紧忙进组准备拍摄。”   路西楼没想到导演对拍戏如此儿戏,今天选定角色,不培训就让他们上岗,像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的演技。   但路西楼也就心里想想,表面却很听话,导演说一句他就应一句。   副导演满意路西楼的表现,等导演说完该说的,他立马接话道,“这是这次的投资商林总,小路你快过来问好。”   说完这句话,副导演才将视线往旁边移,一副才看到霍青川的表情,笑着对他招手,“小霍你也过来。”   路西楼站着没动,抬眸去看林总,却发现他正盯着他看,所以路西楼一看过去,就撞上了林总看过来的视线。   和先前试镜时一样,林总现在也弯着嘴角,只是笑得比之前猖獗,嘴角的笑直接变成了逗弄的笑。   “林总您好,我叫路西楼。”路西楼压下心中的厌恶,往前走了两步,朝林总伸出手。   看着路西楼伸过来的手,林总眼里划过一抹赞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噙着笑插进路西楼为了试镜而专门穿的衬衫口袋里,然后才伸手和路西楼握手,“林歧,合作愉快。”   林歧并不老实,握手时还屈指挠了挠路西楼手心,吓得路西楼差点甩开他的手。   -   “恶心死了,还挠我手。”一上车,路西楼就将林歧递给他的名片撕成碎片,一把丢进后座的垃圾袋里。   光撕名片路西楼还觉得不够,他恨不得立马飞回家,然后冲进洗手间,挤上洗手液狠狠搓手,再用酒精消毒。   “游秋,快开车吧,我想回去洗......”路西楼话没说完,就因为手突然被霍青川握住,而忘了他要说什么。   霍青川脸色阴沉,犹如地狱来索人性命的无常,可握路西楼手的动作却格外温柔,仿佛他捧的不是手,而是无上的宝贝。   霍青川打开储物格,从中拿出一盒湿纸巾,拆掉包装抽了张湿纸巾出来,然后握住路西楼手腕,动作轻柔地帮他擦手。   从手指到手心,换了好几张湿纸巾,没放过一个地方。   路西楼震惊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霍青川,都忘了要说话。霍青川也不吭声,只安静地帮路西楼擦手,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路西楼感觉他手都要被擦掉一层皮时,霍青川终于停下来了,“好了。”   “哦哦。”路西楼傻不愣登地应了两句,用了点力想要抽回手,却没有成功。   路西楼表情一僵,尴尬地看着霍青川,“游秋?”   霍青川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松手卸了力,放开了路西楼的手,“就这一次。”   霍青川刚刚握得用力,路西楼觉得手腕有点疼,所以收回手后,便在按手腕,听到霍青川这么说,一时没回过神,“啊?”   什么就这一次?   霍青川却没有多做解释,再次握住了路西楼手,只不过这次握他手不是为了擦手,而是要帮他按摩。   “这里疼?”霍青川声音温柔,指法也很轻柔,“疼了告诉我。”   看着低头帮他按手腕的霍青川,路西楼眉头紧锁,明明前两天两人相处还很尴尬,怎么现在霍青川却变得这么大胆,说话做事都特自然?   【作者有话说】   霍青川占有欲超强的 第84章   路西楼原本还以为林歧会再次找上他,谁知林歧递了名片后,就跟人间蒸发似的,再没出现在他跟前,导演和副导演也没找过他。   路西楼对此感到疑惑,但同时也松了口气,免得他还要为这些事烦心。   管乐前天进了组,这两天一直在培训,路西楼早上给他发的消息,常常夜晚才能得到回复。聊天的时间差让路西楼一直没和管乐说他和霍青川也进组了,直到这天管乐培训任务较轻,早早地回了酒店,路西楼才和他说了拍戏的事。   “有戏拍那很好啊。”管乐声音带笑,明显很为他们感到开心,“导演和编剧都是谁?”   路西楼报了两个名字:“剧本一般,而且看这阵势,大家都没把这部戏放在心上。”   听到导演的名字,管乐嘶了声问,“主演呢?”   路西楼又说了主演名字,管乐的吸气声更大了,路西楼看他这样,没忍住笑,“乐哥怎么了?”   管乐不答反问:“你们俩怎么来这个剧组了?”   听出管乐话里有话,路西楼立即追问,“这个剧组不好吗?”   “当然不好。”管乐道,“导演水平如何我就不多说了,光看剧本,西楼你也应该能看出来这部剧的质量了吧?”   管乐顿了顿说:“而且这部剧的女主角,在业内口碑并不好。”   管乐话说的很委婉,路西楼却瞬间懂了他的意思,所谓口碑不好,其实是指女主演有金主。路西楼进组几天了,不至于这点都看不出来,而女主演的靠山,正是上次给路西楼递名片的林歧。   “我知道,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路西楼反过来安慰管乐,“我和青川的戏份都不多,就当来学习了。”   路西楼笑着补充:“再说了,两个剧组离的近,以后我们还能常聚聚。”   管乐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说也是。”   “别光说我们了,乐哥最近怎么样?拍戏还顺利吗?”路西楼不欲多聊自己,便将话题引到管乐身上。   霍青川原本在洗澡,路西楼见他走了出来,忙把手机开了扩音。   剧组配置虽然不好,但抵不过投资商出手大方,给他们订的酒店环境都挺不错的。只是这些对霍青川来说,却算不得什么,所以两人没住剧组定的酒店,而是在附近租了一间公寓。   “我还行啊,虽然每天培训很辛苦,不过很有收获。”管乐和他们分享起日常,声调不住上扬。   管乐声音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想来应该是真的很开心,对此路西楼松了口气,“乐哥注意劳逸结合,别太拼累坏了身体。”   管乐笑着应:“这我知道,你和青川也是。”   路西楼又跟管乐聊了几句,约好下次一起吃饭,才挂了电话。   路西楼把手机丢到一边,说出自己的分析,“看管乐这状态,他这几天应该过的不错,蔡寅没有来找他麻烦。”   霍青川正在擦头,闻言嗯了声说,“蔡寅就算想找麻烦,那也得有精力来找麻烦。”   “哦?”路西楼好气道,“他怎么了?”   蔡寅这次出差主要是为了谈一笔合作,不过路西楼并没有仔细了解过蔡寅在忙什么声音,但听霍青川这么说,他意识到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蔡寅是去收购公司的,本来一切谈的差不多,只等签合同了。”说到这里,霍青川轻哼一声说,“可既然他人在外地,还有闲心记挂临江的事,我不介意让他忙一点。”   霍青川话说的简单,路西楼却不认为他只是简单动了动手脚,路西楼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人,“江助理?”   霍青川微笑着点头:“对。”   “你给他找麻烦了?”   “麻烦谈不上,只是让合同没那么容易签约成功。”   路西楼没细问霍青川做了什么,但想到江助理的本事,路西楼猜蔡寅短时间内是没时间来烦管乐了。   “哈哈哈行。”路西楼感慨说,“希望管乐拍完这部戏后就能大红大紫,这样我们也算完成任务了。”   但一部戏拍摄要几个月,拍完上线又需要一段时间, 霍青川说过这边的流速和现实世界不同,他们已经过来快一个月了,路西楼不知道现实又过了多久。   霍青川道:“不出意外,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能回去了。”   霍青川像有读心术似的,路西楼明明还什么都没说,他就看穿他心里在想什么,并直接给出回答。   路西楼没忍住笑了:“不知道现实里的管乐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事多,路西楼已经好些日子没和尤靖联系了,上次跟尤靖联系还是拜托他打听消息,在得到回复后,直到现在他都没找过尤靖。   想到这里,路西楼爬起来找到异部联系专用手机,在群里给尤靖发消息,问他管乐队情况。   路西楼原本以为尤靖得过一会才回消息,谁知他消息才发过去,尤靖便秒回了:【情况好转,会说话了。】   上一次联系时,尤靖说管乐跟之前一样,人虽醒了,却像失去三魂六魄一样,每天都痴痴呆呆的,任晁邱明如何逗,依旧一言不发。   也正因此,路西楼看到尤靖的回复,直接叫出了声,“游秋,管乐有在变好。”   路西楼把手机递给霍青川,让他看尤靖的回复,人逢喜事精神爽,路西楼眼里带笑,“我们这边的变化能够实时影响现实?”   霍青川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按理说是这样。”   霍青川不说没把握的话,路西楼默认这是肯定的事,便道,“这样的话,我们这边多变好一些,现实里的管乐也会变更好。”   起初路西楼还以为要想管乐恢复好,肯定得等他们这边彻底扭转事情走向,又哪知这边只是稍一变化,现实世界的管乐就跟着有变化了。   路西楼忽然干劲满满:“那我们得加油了,争取让管乐一炮而红,彻底摆脱蔡寅。”   如果单纯靠拍戏,管乐想红还很难,撇开一部剧的运转周期长外,更多是因为因剧而红充满了不确定性,谁也保证不了管乐能拍一部剧就红遍大江南北。   想要红的快,管乐需要曝光,大量的曝光。   可问题是,以他和霍青川的能力,根本没办法给管乐足够的资源,难不成又要依靠江怀远么?   路西楼不想要这样。   “思来想去,在娱乐圈混,除了自带背景,“金主”好像很重要。”路西楼道,“一个能给资源给曝光的金主,确实能让这条路好走一些。”   路西楼话题跳跃太快,霍青川给听笑了,“阿凌怎么突然说到这了?”   “有感而发。”路西楼道,“光靠拍剧,管乐想短时间红起来太难了,但要不拍剧,似乎更难。”   路西楼和霍青川提了曝光的事:“以管乐现在的知名度,根本不会有节目找他,小说里的一夜爆红,果然还是太夸张了。”   “好好拍戏,积攒粉丝基础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霍青川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只要管乐演技好,等剧上映后,不愁没有红的机会。”   管乐虽然签了公司,也配备了经纪人,但无论经纪人还是公司,都对他不上心。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只要管乐演得不错,凭借他在男团时积攒下来的人气,霍青川有信心让管乐“热”起来。   娱乐圈很多事,拿钱砸就行了。   尽管霍青川没明说,路西楼听完他这话,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他的意思了。   路西楼勾唇一笑:“那就等结果了。”   -   林歧给他塞了名片,后续却没来找他,路西楼一开始还没想明白缘由,等拍了下一周的戏,看着频繁被人接走的女主演,他倒什么都明白了。   本来今天还要拍夜戏的,可女主角被林歧接走了,少了最重要的一个人,剩下的人全在也拍不下去了。   导演见此情景,竟然也没说换一出戏拍,而是大手一挥,直接给他们放假了。   路西楼妆容淡,很快就卸完妆了,他坐在一边等霍青川,看他快收拾好了,才站起身来。   “管乐给我发了微信,说他今晚没戏,问我们有没有空,想喊我们出去吃饭。”路西楼转述管乐的话,问霍青川说,“去不去?”   虽然戏已经开拍一周多了,霍青川却还是不太习惯化妆,这会儿卸完妆,他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去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路西楼笑着给管乐回消息,而管乐竟然秒回,说他已经下楼了。   和他们不同,管乐是住的酒店,好在他们剧组定的酒店就在路西楼剧组旁边,所以两人一走出剧组,就看到管乐在马路对面跟他招手。   剧组附近是餐饮一条街,三人随便进了一家装修还不错的餐厅,点完菜就热络地聊起天来。但大多是管乐和路西楼在说,霍青川只安静地听。   “以前演话剧时,我觉得我已经学了很多东西,等进了剧组拍戏,才发现这里面也有很多要学的。”说起演戏,管乐眼睛很亮,语气更雀跃,“这些日子我没戏时就在旁边看前辈演戏,跟他们比,我才知道我就是个菜鸟。”   管乐正在拍的这部剧的主演是两位老戏骨,饶是路西楼不爱看剧,也知道他们的名字。   “和这样的前辈合作,进步会很快。”路西楼笑道。   “对啊,他们还会提点晚辈。”管乐喝了口茶,将话题引到他们身上,“那你们呢?最近的拍摄有没有变好点?”   路西楼叹了口气,跟管乐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女主演走了,导演也没换戏,直接给我们放假了。”   路西楼没隐瞒女主演是被林歧接走的,反正管乐早就知道女主演跟林歧有关系。   路西楼说完话想喝水,他端起茶壶想倒水,结果不等他找到茶杯,霍青川便推了杯水过来,还是晾凉的那种。   路西楼一愣,随即对霍青川笑了,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与此同时,管乐也开口了,“我认识林歧。” 第85章   “你认识他?”路西楼有些意外管乐的话。   “准确说是见过他。”说起往事,管乐眼中闪过一抹不喜,“你们知道我之前是男团的,但团知名度不高,到手的资源也不好,所以经纪人就回带我们去各种酒局。”   管乐笑了下,语气嘲讽,“这些酒局说的好听点,是大家一起吃顿饭,说难听点,就是经纪人拉皮条,让我们去爬床。”   “起初大家都很介意,不过时间一久,事业没起色,赚不到钱,就有人花了眼,选择妥协了,然后真攀上了金主,如愿拿下了资源,一路高飞。”说到这里,管乐停了下来,顿了好几秒才再说,“当然,我也遇到了想要包我的金主。”   管乐没说那个腾飞的人是谁,但路西楼专门查过他之前的组合,所以哪怕管乐没明说,他也猜得到这人是谁。   不过这并不是路西楼要关注的重点,他听完琢磨了一会,就将这话抛在了脑后,问起真正关心的事,“林歧?”   管乐摇头:“不,是蔡寅。”   路西楼愣住了,一是没想到管乐说的人是蔡寅,二是没料到他这么早就跟蔡寅有接触了。   路西楼的震惊落在管乐眼底,却变成了另一种意思,管乐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毕竟任谁听了这些,第一反应都会是路西楼这样。   蔡寅是有钱有势的金主,而他只是糊逼,能被蔡寅看上,是他运气好。   管乐笑了起来,继续往下道,“西楼你应该不认识蔡寅,他是新宇世纪的董事,名下还有别的公司,我这次拍的剧,”管乐故意停顿,随即冷笑道,“应该也是他投资的。”   上次庆功宴管乐的表现让路西楼意外,回去后他便拜托尤靖,让重新查管乐和蔡寅,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有交集的。而事实如路西楼所料,管乐跟蔡寅并不是在他被雪藏后认识的,在他组合还没出事时,两人就有了交集。   只是路西楼以为蔡寅是在公司注意到管乐的,从而托人传话说想包他,又哪里知道蔡寅之所以会知道管乐,竟然是因为经纪人拉皮条。   路西楼以为管乐什么都不知道,但现在听他说话,路西楼反应过来:管乐或许知道很多。   “会去找导演,想让他再给我一个机会,除了我不死心外,其实还有个原因。”管乐道:“我在赌宋穆林和别的导演不一样。”   从管乐说认识林歧开始,之后他说的每句话都像一颗炸弹,炸得路西楼有些不知所措。   他下意识侧头看霍青川,见霍青川正一脸平静地看着管乐,似乎管乐说的话都在他意料之内,并没有感到很惊讶。这样的霍青川让路西楼心里一松,没那么紧张了。   路西楼顺着管乐的话往下问:“哪里不一样?”   “组合刚解散那会,我没想去演话剧,还想像之前那样,继续唱歌做音乐人。”说起这段回忆,管乐声音低了下去,“我联系了合作过的出品方,也尝试投稿,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我合作。”   管乐语气嘲讽:“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问题,被这家拒绝了,就立马去找另一家,但不管我投多少次,得到的答案永远是不可以。”   管乐曾经以为那几个月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忆,然而现在再说起这些事,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直到有一天,某个一起录过节目的歌手给我发微信,说那些人拒绝我,并非我的作品不好,只是因为上面有人发了话,不让和我合作。”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我遇到的第一个不受蔡寅影响的人,是我参演的第一部 话剧的导演,他和我签合同后,当天就接到了蔡寅助理的电话,我以为我又要被放鸽子了,结果导演根本没把蔡寅的话放在眼里,我被留了下来。”   “之后我试着去面试其他剧院,有成功有失败,但总的来说,敢和蔡寅反着来的人还是少数。”管乐道,“我看过宋穆林的人生经历,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我赌了一把,然后我赌成功了。”   娱乐圈腌臜事不止金钱交易,很多人就算没被包,也对这事儿讳莫如深,路西楼没想到管乐会说出来。   这些事在管乐心里憋久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说,他一说就停不下来,越说越远,偏离了正题。   管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迅速回归正题道,“话扯远了,还是说回林歧吧。”   路西楼体贴道:“乐哥你说。”   “经纪人业务水平一般,不过交际能力强,结交了不少人脉,然后依靠这些人脉,带我们去各种酒局。”管乐道,“林歧就是我在这种酒局上认识的。”   跟已经成家的蔡寅不同,林歧年龄小许多,又是家中独子,初中毕业后就去了国外,水了个大学文凭就回国做老板。所以他比蔡寅玩的花,或者说因为没那么多顾虑,他比蔡寅敢玩。   管乐第一次见到林歧的酒局,除了他这个公子哥,还有别的富二代,蔡寅也在其中,可只有林歧左拥右抱,男男女女都有,看到经纪人带他们进来,还对他们吹口哨。   “林歧出手阔绰,舍得花钱,也舍得给资源,圈内很多人愿意跟他,当时陪在他身边的那两个人,现在已经圈内当红流量了。”管乐总结道,“不过林歧虽然玩的花,但他讲究你情我愿,不会为难人。”   说完这句话,管乐表情忽然变严肃,看一眼路西楼,又去看霍青川,仿佛有重要的话要讲。   路西楼被看的心里发慌,迟疑地喊了句,“乐哥?”   “话是这么说,你和青川还是小心为妙。”管乐拉长音调说,“你俩是他喜欢的款。”   路西楼哪里想到管乐一脸严肃,要说的却是这话,当即没忍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路西楼咳的很凶,霍青川连忙伸手帮他拍后背,管乐也没闲着,重新倒了杯水递过来,让路西楼喝口水缓缓。   路西楼接过水喝了一口,才慢慢止住咳嗽。   “对不住,吓到你了。”管乐跟路西楼道歉,“但我说的都是真话,林歧虽然不会像蔡寅那样不顾你的意愿,但他们那个圈子的人谁也说不准,兴许一眨眼就变了,你俩还是小心点好。”   “没被吓到,只是没想到乐哥要说的是这个。”路西楼没提林歧已经给他塞名片的事,转而谢谢管乐的提醒。   “听你说你和青川试镜成功这部戏时,我就想和你说了,怕在微信上说不清楚,才忍到今天说的。”管乐道,“总之还是那句话,万事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这次接话的人变成了霍青川:“我会注意的。”   “那就行,这下我能放心了。”管乐哈哈一笑,拍着霍青川肩膀说,“西楼就交给你照顾了。”   如果是路西楼接话,管乐或许还会担心,霍青川就不一样了,管乐对他有信心,相信他能护好路西楼。   看管乐这样,路西楼不满了,“乐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瞧不起我?”   管乐笑得很无辜:“我可没这意思,我就是觉得他能照顾好你。”   路西楼当然知道管乐没别的意思,他又不是神仙,不可能知道他和霍青川的事。可就是因为管乐什么都不知道,还将他和霍青川挂钩在一起,路西楼耳根就不受控制地发热,像被火烧似的。   路西楼没去看霍青川,却知道他在笑,这让路西楼有些不自在,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乐哥说剧是蔡寅投资的,那他最近有没有找你?”   路西楼怕管乐还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好在管乐并没有。   “说来也奇怪,这段时间他都没找过我,我上次见他,”管乐摇头道,“还是那次庆功宴。”   蔡寅为什么没来找管乐,路西楼心里再清楚不过,只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听完管乐这些话,他还要装作不知道,“不来找你就是好事。”   “对,最后以后也别来了。”管乐知道这不太可能,但不妨碍他幻想。   好不容易事业在好转,管乐才不想碰到蔡寅。   -   耽误的夜戏,在女主演回剧组后,所有人陪女主演熬了个大夜,才终于补回来了。   许是知道自己这样不好,第二天女主演叫了德兴楼的外卖,说是给大家赔罪。女主演态度真挚,又请大家吃了德兴楼的外卖,大家饶是心里有气,这会也不好说什么了,便笑着说没事,将这事掀了过去。   那之后女主演安分了一段时间,天天在剧组拍戏,没再被林歧接走,于是大家又私下议论,说女主演被林歧厌恶了,马上就要没靠山了。   这样的言论只多不少,女主演心态倒好,完全没被这些议论影响到心情,每天都特认真的在拍戏。   路西楼和霍青川没有助理,每天点完外卖,都要自己到剧组入口去拿,这几天又热,拿完外卖回来都要出身汗,剧组也没给他们提供休息室,所以他们只能找处荫凉地呆着。   “我看了天气预报,明天要降温了。”路西楼用纸叠了把扇子,边喝饮料边扇风,见霍青川额头有汗,便凑过去给他扇风。   霍青川笑笑,将纸扇推回去,让路西楼给自己扇,“热的话我们可以上房车。”   这里说的房车,自然不是要剧组给他们准备,而是霍青川自己准备。   “我俩是小演员,哪能有房车?”路西楼用力瞪霍青川,提醒他要认准身份。   霍路遥被瞪了还笑:“好吧,那就不要房车。”   “再忍忍,反正我们戏份也不多,不需要时刻呆在太阳底下。”说到戏份,路西楼想起他马上要拍的那场戏,一时笑不出来了,“游秋。”   看路西楼脸色不对,霍青川紧张道,“怎么了?”   “我忘了跟你说,我有场亲密戏,”路西楼喉结滚动,偏过头没去看霍青川,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声音越说越小,“好像今天就要拍。”   两人要演的角色戏份都不算多,只是导演不走寻常路,不会一次性把剧本给他们,常常是前一晚才把剧本发给他们,也正因如此,路西楼进组这么久,直到昨天才知道他有这么场戏。   而听到路西楼要拍亲密戏,霍青川脸色迅速垮了下去,脸上也没了笑容。   霍青川自认他不是小肚量的人,能接受的事很多,哪怕当年被家里人送走,到后面跟家人疏远了,他也没有太在意。   偏偏路西楼是那个意外。   在认识路西楼后,霍青川才知道他很小气,不喜欢别人离路西楼太近,介意喜欢路西楼的人太多,希望路西楼和他天下第一好。   在跟路西楼有关的事上,霍青川一直很小气,从前是,现在也是,何况路西楼要拍的还是亲密戏。   不管是哪种亲密戏,霍青川都接受不了,甚至一想到路西楼要跟别人拍这戏,霍青川就心情烦躁,快疯了。 第86章   虽然路西楼和霍青川要演的都是女主角的追求者, 不过两人的角色和还是有所不同,路西楼演的追求者a和女主角的戏份要多于霍青川演的追求者b,并且和女主角的关系要更亲近一点。   而路西楼今天要演的,便是约会完后送女主角回宿舍,然后在宿舍楼前凑过去亲了女主角一下。   导演给路西楼的剧本只说要亲女主角,却没有提是哪种尺度的亲,所以路西楼一想到这场戏,他就头皮发麻,很是发愁。   尽管从角色定位来看,他演的这个角色和女主角有巨大差别,就算有亲密戏也不可能太亲密,甚至都未必真是女主角。但就是简单的亲亲额头,路西楼觉得他也演不好,甚至有些抵触。   路西楼没跟霍青川说这些,而自己陷入了焦虑,并且这股焦虑一种延续到戏开拍。因为演的是大学生,路西楼早早做好了妆造,坐在一旁等女主演化完妆,就可以拍戏了。   导演和工作人员在忙别的,路西楼攥着剧本如坐针毡,每隔几秒就要低头看剧本,霍青川则坐在路西楼身边一言不发。   “游秋。”又一次低头看剧本后,路西楼干脆将剧本放到一边,侧过头看已经很久没说话的霍青川,终于没忍住开了口。   无论是上大学,还是后面来异部工作,路西楼都没见过这么沉默的霍青川,所以尽管路西楼现在被即将要拍的戏困扰,注意力却不受控制落到霍青川身上,好奇他为什么会这样。   从知道路西楼要拍亲密戏起,霍青川心情就特糟糕,偏偏他又不能表现出来,怕吓到路西楼,就只好憋在心里。   霍青川条件反射地勾起嘴角,扯出一抹浅笑道,“怎么了阿凌?”   “不是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路西楼看着霍青川眼睛,轻叹一口气说,“心情不好就不要笑了。”   霍青川笑与不笑,或者发自内心的笑和假笑,差别真的挺大的,路西楼一眼就看出来了。   看霍青川之前的表现,路西楼还以为他会否认,所以路西楼都做好了多问几遍的准备,谁知他刚说完话,霍青川就点头承认了,“是不太开心。”   话是路西楼问的,霍青川回答了,他倒愣住了,沉默半天都没想好要说什么话。   霍青川承认后更直接了,似乎说的只是今晚吃什么的小事,“我不开心,是我不想你和别人拍亲密戏。”   从霍青川坦白不开心开始,路西楼就有种预感,感觉霍青川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他感到奇怪。但路西楼仍抱有幻想,以为霍青川在为别的事烦恼,于是等霍青川说完,路西楼不由得笑容一僵,完结不知道该接什么了。   先前看到霍青川黑了脸,路西楼也没多想,只当霍青川在担心他,毕竟两人都是菜鸟,没演过戏,霍青川担心他情有可原。可联系上这句话后,路西楼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霍青川和他还有笔账没算清,若是他的猜测没错,那也不难理解霍青川会黑脸了。   人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总是小气。   路西楼想要笑笑缓解尴尬,却意识到他只要接话,就要面对霍青川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从而不可避免地想起前些日子困扰他的事。   除此之外,更让路西楼想不明白的是他自己。喜欢亦或不喜欢,都是一件很纯粹的事,没有那么弯弯绕绕,要想弄清楚不并不难,只是当下路西楼不想去深究,他想做个缩头乌龟。   所以路西楼忽略心跳,忽略自己的感受,索性打起了太极,和霍青川说起了道理,“这是做演员避不开的事,我比较幸运,只是临时演员,不用像他们要经常性经历这些。”   路西楼知道他说的这些话站不了理,他却顾不得这么多,说完话还特意笑了两声,以缓和气氛。   可霍青川的脸色不仅没任何变化,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沉,似乎被路西楼刚说的话给戳中了,“是可以这样......”   听出霍青川话里蕴含的转折,路西楼连忙出声打断,“女主演好像化好妆了,我先去准备拍戏了。”   说完路西楼也不等霍青川回话,就拿起剧本往导演那走,速度快得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路西楼身后当然没有洪水猛兽,只有霍青川一直盯着他看,而对于路西楼来说,霍青川的打量不逊于洪水猛兽,甚至更让路西楼感觉芒刺在背。   背对霍青川了,路西楼也不用再笑,他敛了笑,将纷乱的思绪甩出脑海,暂时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路西楼快步走到导演身边,想问问他等会的戏怎么拍。虽然他在霍青川面前表现得镇定自若,事实上路西楼心里也慌乱得不行,生怕导演真要他按照剧本演。   不知道为什么,路西楼并不想这样。   然而等路西楼走到导演身边,字都没来得及说一个,导演就被女主演的助理叫走了。   路西楼站在置景里,显得有些无措,但好在导演很快就回来了,并给路西楼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亲密戏删了,等会不用拍那一场了,你演到送她到宿舍楼下就可以了。”导演长话短说,和路西楼说起戏来。   路西楼知道这部剧拍的随意,却没想到能随意到这种地步,戏的删减不用问编剧,导演就随便决定了。而且说难听一点,甚至戏删不删,掌握话语权的还不是导演,导演只是一个传话的人。   路西楼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一行为,但另一方面他又很雀跃,开心不用拍亲密戏了。   没了亲密戏,这场戏过的很顺,导演很快喊了过。   女主演接下来还有戏要拍,路西楼没戏份了,所以导演喊卡后,他就去休息室卸妆了,而换好衣服出来,正好碰上拍完b组的戏的霍青川。   先前的聊天虽然算不上聊崩,可这会儿见到霍青川,路西楼却多少有点不自在,毕竟之前是他擅自中断话题,还说完就走的,说不定在霍青川心里,他这样十分讨厌。   路西楼还在进行心理战,霍青川先冲他笑了,语气自然道,“这么快就拍完了?那阿凌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卸妆。”   霍青川的反应让路西楼例外,他没想到霍青川竟然一点都不介意先前的事,这让路西楼感到暖心的同时,也更懊恼之前的行为了。   同时路西楼很好奇,明明之前霍青川表现的在意得不行,怎么这会儿却如此平静,好像之前的不是他似的。   没有人能回答路西楼的疑问,他也乐得霍青川恢复正常,自然不可能多问,便扬起笑说,“好,我在这等你。”   只是霍青川却道:“外边天热,阿凌还是来休息室吧,里面有空调,多少凉快一些。”   “但是里面人多,门一会开一会关,冷气都跑光了。”路西楼摇了摇头,“而且最近降温了,今天又有风,外面还是比较凉快的。”   看路西楼坚持,霍青川没再说什么,“好吧。”   霍青川转身往休息室走,路西楼看着他的背影,犹豫半响还是出声喊了他,“游秋。”   闻言霍青川扭头,疑惑地看了路西楼一眼,声音温柔地嗯了声说,“怎么了?”   霍青川表情恢复了正常,不见一丝阴霾,仿佛不久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路西楼的幻觉,其实霍青川并没有不开心。   可路西楼知道那不是他的幻觉,霍青川是真不开心。   “也没什么事,”路西楼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开口时,却莫名脸热,还成了结巴,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就...就是我没拍那种戏。”   听到路西楼喊他,霍青川心里无疑是开心的,先前因为挂脸被说了,甚至路西楼丢下一句话就跑了。   天知道那时霍青川有多心慌,怕路西楼生他气了,不肯再理他,那样他肯定会疯的。   所以尽管很不喜欢路西楼和别人拍亲密戏,霍青川还是逼自己忍下来了,为此他还提前去了b组,怕亲眼看到路西楼亲别人,他会控制不住嫉妒,而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   但人离开了,心却留在了路西楼那边,霍青川拍戏时,视线总不受控制地去看路西楼,在看到路西楼身边的女主演后,霍青川就像一坛陈醋,浑身冒着酸气。   霍青川根本不敢多看,更不敢多想,匆匆看几秒就收回视线,等过一会再看过去。   好在后面开始拍戏了,霍青川没那么多精力去看路西楼,这才好受了一点。可等拍完戏,霍青川闲了下来,路西楼和别人接吻的事就像根细长的针,不停地往他身上扎,明明很疼,霍青川却受虐似的,忍不住去想。   回休息室的路上,霍青川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他已经气走一次路西楼了,现在可不能再气他。所以等会见了路西楼,哪怕心里再不爽再嫉妒,他也得表现出不在意,免得吓到了路西楼。   也正因此,当霍青川在休息室门口遇到卸完妆的路西楼,他下意识堆起笑,营造出一种轻松的气氛,不想让路西楼想起先前的不愉快。   而事情走向和霍青川想的一样,这次路西楼不仅没生气,还笑了起来,霍青川紧绷的弦终于能够放松了。   霍青川很满意这种转变,不敢奢望更多,可他又哪里想得到路西楼会忽然叫他,并跟他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霍青川很没出息,一瞬间失去了表情管理。   “真的?”霍青川大喜过望,快走到路西楼跟前,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路西楼没想到霍青川会是这样的反应,不免有些被吓到,而除此之外,路西楼心底还有很多他形容不上的情绪。   但有一点,路西楼可以很确定:看到霍青川这样,他很开心。   路西楼撇开头,不和霍青川对视,声音低低地应了句,“对,没有拍。” 第87章   路西楼后面才知道导演取消亲密戏,其实是女主演要求的,而究其根本,是林歧不让拍。   虽然路西楼不喜欢林歧,但那一刻,他是真心感谢他。   拍戏的日子很无聊,好在他俩戏份不多,拍完戏后就拥有足够的时间,能够去忙自己的事。   管乐演的是个小角色,本就没多少戏,而他们剧组效率高,听管乐说,他这周就要杀青了。   “前几天我问了管乐,他说暂时没下一步安排,”路西楼接过平板,看江怀远发来的资料,看到上面的红色字体,意外了一瞬,惊讶道,“蔡寅要回来了?”   拖霍青川的福,蔡寅这些日子为拿下合作吃了不少苦,直到前几日才最终签完合同。   霍青川嗯道:“明天的航班。”   以江怀远的能力,他当然可以阻止这次合作,让蔡寅美梦破碎。但如果真这样做了,受影响的就不只是蔡寅了,还有别的公司,这不划算。   路西楼不傻,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他回来就没安生日子了。”路西楼把ipad放到一边,眉头紧皱道,“管乐得进组,离蔡寅越远越好。”   霍青川赞同路西楼的看法,补充说:“不单是进组这么简单,我们还要提防蔡寅使小动作。”   按照他们掌握的消息来看,这些年蔡寅因不得而生恨,从一开始的截断管乐资源,后面甚至伙同管乐经纪人下药,试图霸王硬上弓。   路西楼面露嫌弃,毫不掩饰他的厌恶,“小人。”   这种事在圈内并不少见,如若你情我愿地交易,路西楼也不觉得这有什么的,毕竟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可蔡寅不顾人意愿,只为满足自己,这就让人看不起了。   “距离他这样做还有些日子,不过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霍青川挨着路西楼坐下,没附和他的话,却勾着嘴角笑了一笑说,“阿凌,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能做出下药这种事的人,道德底线高不到哪里去,蔡寅名下又有多家公司,路西楼不信这其中没有问题。   身居高位者,少有清白身。   “好巧,我也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路西楼没问霍青川有什么看法,只是看着他挑眉道,“游秋你先说?”   霍青川不答反问:“想的一样?”   路西楼抿嘴笑:“应该?”   “对付蔡寅这种人,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击毙命。”不等霍青川回话,路西楼紧接着说,“我想我们可以从他公司下手。”   闻言,霍青川嘴角上扬,“我也是这么想的。”   路西楼为他俩的默契感到开心,但很快又皱起眉,发愁道,“这样的话,我们可能又要麻烦江助理了。”   路西楼是真不好意思,帮助管乐是他们接下的委托,可事实上他和霍青川几乎没出力,全是江怀远在替他们忙。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霍青川道,“江怀远不是免费劳动力,他拿双倍工资的。”   听到霍青川这么说,路西楼忽然反应过来,想起江怀远是霍青川助理,那就是说霍青川现实生活中认识江怀远。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和霍青川是“外来者”,等完成委托他们就要回到现实世界,之后这边会如何,路西楼无从得知。   可现实不同,路西楼是生活在那儿的土著,不用担心要离开,给出的回报更是实打实的。   “游秋,等完成委托回去后,你能不能介绍我认识江助理?”路西楼是行动派,说做就做,立马问霍青川说。   霍青川倒没想到这一点,不由得一愣。在这边见江怀远和在现实生活中见江怀远,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但霍青川并没有立马拒绝,而是先反问,“阿凌认识他干嘛?”   “感谢他给予的帮助啊。”路西楼想也不想道,“可以么?”   这当然没问题,霍青川并不介意被路西楼知道他是凌云老板,他就是担心路西楼知道后会怪他骗人。   不过比起这些,当下更让霍青川介意的,是委托还没结束,路西楼就想着感谢人了,这让霍青川有些吃味,语气酸巴巴地问,“阿凌不感谢我吗?”   江怀远是他的人,会来帮忙也是因为他,结果现在路西楼准备感谢人,却只记得江怀远,而忽略了他。   霍青川知道他这样很幼稚,但还是控制不住嫉妒,想要路西楼一视同仁。   路西楼哭笑不得道:“你不一样。”   霍青川原本还在吃江怀远的醋,闻言瞬间被吸引走了注意力,嘴角不听话地上扬,声音也带了笑意,“怎么说?”   被霍青川转变之快给惊讶到的路西楼:“......”   “江助理是外人,他帮了我忙,我当然要感谢他。”不过路西楼只惊讶了几秒,就恢复了正常,“而游秋你不一样,”   如果说刚才霍青川还只是有点开心,那在路西楼这句话后,他就有点控制不住笑容了,声调都上扬了,“哪不一样?”   路西楼本来还没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听霍青川这么问,他才反应过来他话有别的意思。   可为时已晚,路西楼就是想改也改不了了,便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你是我朋友。”   因为是朋友,所以不用太客气。   尽管早就知道路西楼给不出他想要的回答,他也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听到了,霍青川还是有些失落。   对于路西楼,他想要的不止于此。   不过霍青川也就失落了一会,便调整好情绪,笑着应道,“好,回去后我带你去见他。”   霍青川没有深入刚才的话题,这让路西楼松了一口气,他勾了勾嘴角,跟着笑了,“那等你消息。”   路西楼下午才和霍青川聊管乐之后该怎么办,晚上路西楼就接到了管乐的电话,说他下一部戏有着落了,“...宋导推荐我去别的剧组了。”   今天收工早,路西楼跟霍青川去外面玩了一圈才回来,管乐打电话过来前,路西楼才洗完澡,正坐在沙发上边吃车厘子边看电视。   听到管乐接到了新戏,路西楼替他高兴,“有戏拍就很好。”   路西楼车厘子也不吃了,关心道,“导演是谁?”   管乐电话接通后笑容就没停过:“薛长风。”   如果说对宋穆林,路西楼还只略有耳闻,那对薛长风,他就再熟悉不过。   跟什么都拍的宋穆林不同,薛长风专拍文艺片,并且拍的每一部片子口碑都特别好,路西楼高中那几年特别喜欢看薛长风的电影。   只是薛长风出名晚,路西楼上大学后他才算真正成名,之前都只小有名气,拍的电影虽然口碑好,却不叫座,知道的人不算多。   换而言之,此时的薛长风还只是一名普通导演。   “宋导说薛导要求高,进了他的组就要能吃苦,挨骂都是常有的事。”路西楼还在想管乐当年有没有进薛长风的组,耳边就响起管乐带笑的声音,“我说只要有戏拍,什么苦我都能吃。”   路西楼回过神:“薛长风是好导演,乐哥你去他那不亏。”   “当然不亏。”管乐道,“能进组,我就赚了。”   蔡寅势力有多大,管乐再清楚不过,宋穆林能够不惧他,肯给他机会拍戏,管乐已经很庆幸了,毕竟在这个圈子里,资本可以说是一切。   管乐原来还在担心拍完宋穆林的戏又要失业了,谁曾想宋穆林竟然介绍他去别的剧组,管乐开心都来不及,又哪里会觉得亏?   说完了自己的事,管乐又操心起路西楼他们,“我马上要杀青了,你们呢?”   “学生时代的戏快拍完了,我和青川也没什么戏了。”路西楼知道管乐想问什么,只是他没法立马给出答复,便含糊道,“至于之后怎么安排,我们暂时没想好。”   “又是这个回答。”管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苦口婆心道,“后面接戏可要擦亮眼睛,不要什么戏都接,这是在浪费时间。”   管乐是真在操心他和霍青川,路西楼听了心一软,“好。”   看路西楼应了,管乐放下心来,和他说起另一件开心事,“过几天宋导要去参加一个活动,他打算带我们过去。”   剧拍期间和剧拍完上映时,为了拉赞助商和宣传,导演会参加各种活动、宴会,但导演一般只会带主创演员,很少会带饰演小角色的演员。   正因如此,路西楼听到管乐说他也要去,他才会惊讶。   “什么活动?”路西楼一连甩出好几个问题,“活动在哪举办?有哪些人?”   管乐一一回答:“晚会盛典,临江市,很多人。”   路西楼倒吸一口冷气:“晚会?”   “平台举办的,会有很多艺人到场。”管乐揶揄道,“我就是去打酱油的,能有镜头就不错了。”   所谓晚会盛典,艺人们从红毯就开始比拼,因为这曝光量大,若是造型好,还能上热搜。   宋穆林真是管乐的贵人,带他来这儿,显然是要提拔他。   但要想造型出圈,就得花不少心思,而且对于普通艺人来说,他们没有赞助商,拿不出好衣服,就更别说搭配得好了。   管乐甚至不算普通艺人,他还只是新人,估计没有能拿得出手,能穿上走红毯的衣服。   路西楼正在想该怎么办,就见霍青川穿了身丝绸睡衣,边擦头发边往他这边走。   路西楼心里忽然有了谋算。   “乐哥,”路西楼问,“明天你有空吗?”   管乐不明就里:“西楼找我有事?”   路西楼说是:“有空的话,明天收工后我去找你。”   管乐道:“行。”   看路西楼在打电话,霍青川动作放的很轻,怕影响到他跟人聊天。结果他刚坐下,路西楼就挂电话了,还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霍青川被看得心发慌:“阿凌?”   “游秋,我想请你帮一个忙。”路西楼开门见山道。   管乐是没有好衣服,但霍青川有啊!有了霍青川的支持,管乐还愁不能一鸣惊人么! 第88章   活动当天,路西楼和霍青川下午就去了现场。   他们到的早,主办方和媒体还没来,但场外却聚集了很多粉丝,两人全副武装地穿行人群,找了个还算显眼的空地,停下准备分发东西。   像这种大型活动,来到现场应援的粉丝,还会准备不少礼物,好分发给同担,有时候应援做得好,还能吸引到路人,顺利的能成功卖出安利。管乐现在还没什么名气,粉丝更少,路西楼不想这种活动他没人应援,于是这几天路西楼一直在忙应援的事,希望借这次活动让更多人知道管乐。   路西楼没应援过,并不清楚一般粉丝会分发什么,就定做了一些好带走的小物品,比如扇子、卡片和挂件,怕送不出去,他还买了几箱冷饮分发。   两人在的位置显眼,现在活动又没开始,聚集的粉丝没事做,四处闲逛很快就发现了路西楼和霍青川,何况他俩外形出众,饶是戴着口罩,也给人一种是帅哥的感觉,所以摊位摆好没多久,四周就围了很多人,打听他们是谁的粉丝。   路西楼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了,不由一愣,但很快他就调整好表情,笑着接话了。   “我是管乐的粉丝。”路西楼拿了一份包装好的礼物,再伸手拿了杯冒冷气的奶茶,然后一齐递过去,“他才开始拍戏,大家可以去了解了解他,若是觉得他还不错,希望你能关注他。”   口罩遮住了路西楼下班张脸,却挡不住他的声音,此时他又特意压低放柔语气,配上微弯的眼睛,瞬间就哄得女生心花怒放,连连应好,“我会关注他的。”   跟路西楼不同,霍青川说话的声音并不温柔,冷冽如冰泉,可他那边的粉丝并不少,在知道他也是管乐的粉丝后,排队领冰饮的粉丝纷纷拿出手机搜管乐。   因为时间来不及,路西楼应援物做的不多,东西很快就发完了,冰饮虽然准备得多,但耐不住来的人多,没一会儿也没了。   看着空荡荡的箱子,路西楼格外有成就感,笑得更灿烂了。不过他并没就此放下心,还双手合十,诚恳地安利起管乐,希望大家多多关注他。   追星并不是件罕见事,少有的是男粉,尤其是会来现场应援的男粉。也正因此,两人发完东西后没能立马离开,被一群粉丝围着追问、打听,直到主办方和媒体陆续入场,路西楼和霍青川才得以脱身。   “好吓人。”从人群中离开,路西楼出了一身汗。   霍青川头发也汗湿了,他摘下口罩,看着一脸后怕的路西楼,露出来应援后的第一个笑,“是有点吓人。”   “还好东西都发出去了,希望她们真会去关注管乐。”路西楼用手扇风,“我们先回去?”   江怀远弄了两张邀请函给他们,还是前排票。   霍青川点头:“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过来。”   往返浪费时间,还折腾,霍青川便在场馆附近开了间房,提前把东西带过来,免得到时候还要回去。   “行。”   怕错过管乐入场,路西楼收拾的很快,等霍青川收拾好出来,两人就急忙出门了。   检票进场时,内场人还不多。   路西楼没来过这种场合,坐下后还有点不适应。   “我们这个位置好,虽然在前排,却不容易引人注视。”路西楼左右看了半天,得出结论道。   “江怀远特意选的。”霍青川解释说,“前排本来就显眼,我们要是坐中间,全场的镜头都对着我们。”   路西楼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没忍住打了哆嗦,“那还是这里好。”   霍青川笑笑没说话。   这种场合就是名利场,有心结交人际的,入场后就活跃起来,四处走动刷脸熟。路西楼无心于此,和霍青川坐着聊天,以打发时间。   “那天我带管乐去家里,路上我和他说了衣服的事,他还以为我在开玩笑,并没太放在心上。”回想起管乐进霍青川家的样子,路西楼噗嗤笑了,“他肯定没想到你这么有钱。”   路西楼话里的某个字眼取悦到了霍青川,他勾唇轻笑,“不需要他知道。”   “哈哈。”路西楼被逗笑,过了好几秒才止住笑,“说真的游秋,有时候你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霍青川问:“什么感觉?”   “我说了你别生气。”   “不生气。”霍青川道,“你说。”   得了霍青川的保证,路西楼放下心,“就是你对什么都挺无所谓的,好像世界上没有你在意的人或物。”   路西楼没有在夸张,他是真这样觉得。尽管已经和霍青川相处好些日子了,之前两人又是校友,路西楼单方面对霍青川有些了解,只是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路西楼都觉得霍青川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   换句话说,霍青川太独立。   “有的。”霍青川不认同路西楼的话,强调说,“我有在意的人。”   路西楼想到了霍青川来异部的目的:“她?”   霍青川嗯道:“对。”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路西楼想起他前几次拐弯抹角问霍青川的问题,那时他问了,霍青川也给出回答了,但路西楼并没有深入问下去。   这次路西楼却有些忍不住,想要问得更直接。   “游秋。”   “嗯?”   “她是你恋人吗?”路西楼看着霍青川眼睛问。   霍青川没想到路西楼会问这个,心情一时很是复杂。   霍青川陷入了沉默,久久没有回答。   路西楼本来以为这个问题他永远不会问霍青川,结果现在不仅问了,看霍青川沉默,还没忍住催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游秋,你怎么不说话了?”   霍青川没吭声,抬眸直直地看过去,在看路西楼,却又不在看他。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霍青川要是愿意,他可以回答得完美无缺。   可霍青川不愿意。   “曾经是。”霍青川收回视线,不再看路西楼,声音也低了下去。   尽管早有预知,但亲耳听到霍青川承认,路西楼还是被震惊到了。   路西楼啊了一声,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从过去的几次聊天里霍青川透露出的信息看,他和这位她不仅是青梅竹马,还两情相悦,最后却因为家庭而被迫分开,霍青川甚至沦落到寄希望于异部,以求再见到她。   路西楼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他只知道霍青川很可怜。   霍青川等着路西楼往下问,谁料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路西楼开口,抬头看过去时,就见路西楼一会皱眉一会笑的,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阿凌,有想知道的可以问我,不要胡乱猜测。”霍青川出声道。   熟悉的声音让路西楼回神,他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我没乱想。”   霍青川顺着他话道:“那就好。”   路西楼说的当然是假话,他不仅胡乱猜测了,还特别想知道更多。可问霍青川这些,无异于在他心上扎刀,当他重新体验当年的痛。   路西楼不想要这样,除此之外,他还有点抗拒去问。   霍青川能为她来异部,想来对她还有感情,虽然两人现在已经分开了,但若是再遇到了呢?那又会怎样?   路西楼猜不到,更不想去猜。就像那晚的吻,路西楼不愿提及,也拒绝去想霍青川为什么要那样做。   要想活得开心些,就得学会适可而止。   六点开始走红毯,宋穆林剧组排在中间靠后,管乐走完红毯进内场时,已经七点多了。   路西楼干坐了一个多小时,早就腰背酸痛,几乎坐不直了。等听主持人念到管乐名字,他又好了,不仅挺直腰坐好,还拿出手机给管乐拍照。   宋穆林是来宣传剧的,走完基本流程后,他就带着剧组成员一一问好,顺便介绍管乐给大家认识。   管乐本来就长得帅,精心打扮后,颜值上了几个档次,帅得叫人挪不开眼了。   路西楼登陆微博,想看看网络风向,结果一上微博,都不用专门搜,路西楼就看到了管乐名字。   宋穆林名气大,管乐作为生面孔跟着他走红毯,本来就会被注意,何况管乐今天的穿着,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贵气。   “管乐上热搜了。”内场网差,路西楼刷新了半天,也没刷新出评论。   霍青川凑过来看,正好撞上网好,一下刷新出了评论,“怎么样?”   “还不错,有人问他是谁,”路西楼乐滋滋地翻评论,“还有人扒他衣服品牌。”   娱乐圈惯会看人下菜,没名气的小明星,若是没背景,那就不会有人把你当回事。管乐就是没名气,也没背景的小明星,可他今天这一身,无论衣服还是表,在这个充满人精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出不普通。   想到这里,路西楼忍不住笑了,“现在热搜还没发酵起来,我晚点再看。”   路西楼已经开始畅想之后要怎么做了,霍青川保持着沉默,安静地听他说。   不知过了多久,霍青川忽然出声喊路西楼,“阿陵。”   路西楼止住发散的思维,疑惑地看了看霍青川,“怎么了?”   “刚才为什么不往下问?”   霍青川这话说的够莫名其妙,路西楼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往下问什么?”   “他。”霍青川简洁道。   路西楼这下懂了,他弯起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因为没必要。”   纵使霍青川那个吻给路西楼带来了一点不必要的困扰,让他知道霍青川对他存了别的心思,为此不自在了几天,然后又在现在知道霍青川对前任念念不忘,听起来他像是被当猴耍了。   可这又如何?路西楼不稀罕这份喜欢。   路西楼是一个对感情要求很高的人,或许对于别人来说,能被霍青川这样的人喜欢上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路西楼不会这样想,他想要独一无二的爱,霍青川心里有过别人,那哪怕他曾为那个吻有过一瞬的心动,路西楼也会立马制止心里的芽生长。   “如果你们重逢了,”路西楼从思绪中回神,笑着看霍青川,说了一句祝福话,“那我祝你们能够破镜重圆。”   路西楼以为他说的是祝福话,殊不知这句话落在霍青川耳里,却犹如一把利剑,刺得他心脏血流不止。   对于霍青川来说,最痛的事不是被路西楼拒绝,而是他站在他面前,他一不认识他,二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他。 第89章   主办方在二楼设了宴,活动结束后,一行人移步到楼上。   和先前一样,路西楼这次也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在别人忙于社交时,他跟霍青川忙着吃东西。   只是路西楼没吃多久,就看到管乐端了杯酒朝他们这边走来。   路西楼刚吃了一块蛋糕,双颊鼓鼓的,惊讶地看着霍青川,用眼神和他交流,管乐怎么过来了?   这样子的路西楼像一只松鼠,可爱得紧,霍青川忍不住想要伸手戳戳路西楼脸。不过霍青川只能心里想想,他十分清楚他不能这么做,否则路西楼又要像上次那样了。   霍青川忍下心中冲动,摇头道:“我不知道。”   管乐是一个很有分界感的人,上次路西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答应霍青川的帮助,所以今天的事,路西楼就没想要让管乐知道,免得他有负担。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管乐为什么会过来,难不成是发现他们了?   路西楼还没想明白,管乐就走到跟前了。   管乐歉然一笑,及时解答了他的疑惑,“早看到你们了,不过一直没机会过来,还望莫怪。”   路西楼连忙摆手:“乐哥说笑了。”   “不过乐哥是怎么发现我们的?”路西楼笑了笑,“我和青川坐的那么偏,按理说你看不到我们啊。”   “手机。”管乐简短道。   “?”   “有人给我私信,说今天遇到两个男粉,不仅送了礼物,还请大家喝奶茶了。”管乐解释说,“她发了照片给我,虽然你们遮的很严实,但作为朋友,要认出你们不难。”   说到这里,管乐深深地看了路西楼和霍青川一眼,语气真诚道,“谢谢你们。”   出道这几年,管乐不是没幻想过大红,因为资质差,他练跳舞唱歌,不想拖组合后腿,更不想被人说比不过别人。可他再努力,也没有别人讨喜,组合一年,他始终是队里人气最低的那个。   后来组合解散,队友都有了别的发展,管乐想去拍戏,却又遇人阻拦,辗转到现在,社交平台的粉丝不过一百多万。   管乐曾经以为他这辈子或许就这样了,说不定哪天坚持不住,就退圈去做别的。然而命运充满转折,上天忽然给了他一颗甜枣,往前的路不再崎岖,平坦了许多。   “反正我和青川也没什么事,不如来帮你宣传。”不想管乐心里有负担,路西楼笑了起来,尽量将这事说得轻松,“这都是朋友该做的,乐哥你可不要和我们讲客气,你要是再说谢谢,我就生气了哦。”   为了增强话的可信度,路西楼说完还哼了声,故意做了一个很凶的表情。   管乐原本还在伤怀,听到路西楼这么说,噗地笑出了声,“我没想跟你客气。”   “这还差不多。”闻言,路西楼露出满意的笑,“乐哥今晚上了热搜,榜单还挺靠前的,等会乐哥可以趁热打铁,发照片营业一下,你长得帅,应该能吸引一批颜粉。”   管乐收下路西楼的夸奖,同时谦虚道:“你和青川才叫帅,我只是不丑。”   这话不假,饶是放在帅哥遍地的娱乐圈,路西楼跟霍青川的颜值都很能打,管乐不信没有公司联系过他们,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人现在还这么糊。   “谁说的?”路西楼反驳了管乐这句话,但却附和起他说的另一句话,“青川确实帅。”   管乐加以补充:“气质还好。”   这么久来,大多是路西楼在和管乐交流,霍青川始终是话少的那个,而路西楼和管乐说话时,霍青川视线总落在路西楼身上,看他看得十分认真。   这次也不例外。   一直没说话的霍青川听到路西楼夸他,嘴角弧度微扬,眼里盈上一层笑:“谢谢西楼夸奖。”   “本就是实话,不算夸奖。”路西楼想也不想道:“你确实是个帅哥。”   路西楼话说得好听,让霍青川像吃了蜂蜜,连带着不久前被路西楼说的话破坏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如路西楼所料,管乐凭借热搜长了好几万粉,新发的营业微博,更是首次评论破千。   等待拍戏的间隙里,路西楼捧着手机刷管乐主页,嘴角就没落下来过,仿佛涨粉的不是管乐而是他。   “喝点水。”霍青川用手碰路西楼手臂,递了瓶水给他。   临近入秋,空气越发干燥,路西楼嘴巴经常起皮,偶尔还会出血。偏偏他还不爱喝水,嘴巴就干的更严重了,于是霍路遥常常监督他喝水。   “谢谢游秋。”路西楼放下手机,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嘴巴被水润得很湿。   霍青川盯着路西楼嘴唇看了几秒,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还在看微博?”   “对啊,管乐长了快十万粉,还有人扒出他演过话剧,以前的舞台也被翻了出来。”路西楼丝毫不知道刚才霍青川脑中上演的大戏,还语气雀跃道,“虽然现在粉丝总量还很少,但我相信等剧上映,管乐一定能被更多人喜欢的。”   活动结束后的第二天管乐就杀青了,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后,他便进了薛长风的组,开始新的拍摄。   “听管乐说,这两天有综艺联系他,想请他去做嘉宾。”路西楼叹道,“不过他拒绝了,说拍戏没时间。”   娱乐圈瞬息万变,有些人不是红不起来,其实缺契机缺曝光,管乐前段时间还是一个无名小卒,被宋穆林带出来参加活动,上了次热搜后,就能接到综艺邀请了。   “综艺确实能快速提高名气,但不长久,若想在圈内久混,还是得作品伴身。”霍青川总结道。   “是啊,他就是这么想的。”话说到这里,路西楼想起重要事了,“我俩这两天也要杀青了吧?”   霍青川说:“对,明天上午。”   “那我们得好好准备,看薛长风那边有没有合适的角色,争取快点到管乐身边。”   薛长风拍的剧比较折腾,需要全国各地到处跑,没有固定的拍摄地,路西楼没法像这次这样,所以他才说要想办法进薛长风的组。   可霍青川听完却摇头了:“不用进组。”   路西楼疑惑:“嗯?”   “上次不是让江怀远去查蔡寅了吗?”霍青川道,“还真查出东西来了。”   “公司有问题?”   “不。”霍青川轻吐字,“人有问题。”   路西楼震惊住了,搬起凳子往霍青川身边挪,“他怎么了?”   “引诱未成年。”霍青川脸冷了下来,声音也冰碴似的,“这些年蔡寅包养过不少人,而这些人无论男女,都有一个共同点。”   想到看过的资料,路西楼道,“年轻?”   霍青川点头:“这些人被蔡寅包养时,大多在二十岁上下,等过个一两年,他们年龄大了,蔡寅就会给一笔分手费,然后物色下一任。”   “除了包养,蔡寅还会“强买强卖”。”霍青川道,“前年他和朋友在酒吧聚会,看上了一个女服务员,想要让人跟他,却被对方拒绝了,他就......”   霍青川话没说完,但联系上下文,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路西楼知道蔡寅人不行,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不要脸,不由气红了脸,“这个败类!”   “那个服务员家里穷,隐瞒年龄进的酒吧,遇到这件事报了警,却被蔡寅压了下来。”霍青川轻拍路西楼后背,温柔地安慰了他两句,才继续道,“按照江怀远查的信息看,这种事蔡寅做过不止一次。”   当然不可能只有一次!   “这种人就该牢底坐穿,被碎尸万段。”路西楼气得话都说不顺了,“这部剧杀青后我们不拍戏了,就处理蔡寅。”   “好。”霍青川顺势拍路西楼后背,安慰他说,“管乐那边阿凌也不要担心,我会请人保护他的。”   还想商量管乐该怎么办的路西楼,在听到霍青川这么说后,暖心于他的周到,也没有避开霍青川的手,“好。”   两天时间很快就到,杀青后导演还想留他们吃饭,但路西楼急着去外地,便和霍青川反订了德兴楼的包厢,让导演带人去那边吃饭,就麻利地退房走人了。   蔡寅有权有势,要想掰倒他绝非易事,没有铁一般的证据,就没有足够把握,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整合人证、物证。   路西楼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当年酒吧的女服务员阮冬羽。   当初报警被蔡寅拦截后,阮冬羽并没死心,又去另一个地方报案,然而临江是蔡寅的地盘,任阮冬羽如何努力,都没法将蔡寅绳之以法,甚至还被蔡寅报复,最后不得不离开临江。   阮冬羽如今生活在岐州,没有再打工,而是开了一家早餐店,日子虽不富足,却过的开心。   临江没有直达岐州的飞机,得中转高铁,路西楼买了上午的飞机,下午一点多才到达岐州。   岐州在西南,地势较高,比临江要凉爽多了。   两人从车站出来,路西楼边看江怀远发给他的地图,边叫了辆出租车,上了车后径直往阮冬羽的早餐店赶。   “这都快两点了,不知道店还开着没。”看了眼时间,路西楼发愁道,“今天要遇不上,就只能明早来了。”   如果是别的店,路西楼肯定不会担心,但阮冬羽开的早餐店,下午营业的可能性太低了。   “先去看看,她不在的话,我们明天再来。”   “只能这样了。”   车站到阮冬羽的店有点远,好在下午不堵车,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红灯,他们还是很快就到阮冬羽开店的街道上了。   路西楼做好了见不到阮冬羽的准备,往街道里走时,还在和霍青川商量在附近订酒店,这样明早来找阮冬羽也方便。   然而等他们跟着导航走到目的地,却惊讶地发现早餐店不仅没关门,还店门大开,而收银台正坐着一位女生在玩手机。   路西楼推门进去,女生闻声抬头,堆起笑道,“不好意思,今天已经打烊了。”   路西楼轻声笑:“我们不吃东西,我们来找人的。”   原本还笑着的女生,在路西楼说完这句话后,嘴角的弧度沉了下去,“找谁?”   “阮冬羽。”路西楼问,“你认识她吗?” 第90章   路西楼和霍青川被赶了出来。   “怎么办?”看着紧闭的店门,路西楼眉心紧锁,“她好像不太欢迎我们。”   刚才路西楼问完那句话后,坐着的女生脸色瞬间变了,警惕地上下扫了他们一圈,才开口问,“你为什么要找阮冬羽?”   见女生这样,路西楼心里有了计量,斟酌着回,“有点事。”   女生没吭声,只是脸色愈沉。   路西楼犹豫着往下说,“我们是临江过来的,这次……”   路西楼才说到临江,女生就猛地站了起来,拿起一旁的扫帚,用力地朝路西楼挥了过来。   霍青川一凝神,拉着路西楼手臂躲开了扫帚。   女生,或者说阮冬羽,脸色奇差地瞪着路西楼,“我没去过临江,更不知道你说的事,你若是还来,我就报警了。”   “麻烦你们离开。”阮冬羽指着大门,呼吸不稳道。   路西楼没想到阮冬羽反应这么大,他扭头和霍青川对视,不想就这么放弃,便又道,“我们……”   路西楼才说了两个字,阮冬羽的扫帚就打了过来,路西楼被迫后退,被阮冬羽赶出了店。   “不是不欢迎我们,”霍青川沉思道,“或许她只是不欢迎临江。”   路西楼觉得霍青川话里有话:“怎么说?”   “我猜已经有人找过她。”   “你是说蔡寅?”   霍青川点头,但路西楼却深感疑惑,“阮冬羽都离开临江了,他没必要这么做啊,除非......”   路西楼话没说完,霍青川替他补充上,“除非阮冬羽没放弃对付他,甚至手上有能让蔡寅害怕的证据。”   “她把我们当蔡寅的人了。”路西楼肯定道。   “所以这事没那么容易,照今天的情况看,我们想见到她都难,更别说好好沟通了。”   “不怕,我们有的是时间。”路西楼道,“今天不行,那就明天来,明天还不成,我们就后天来。”   闻言霍青川轻轻笑了下:“阿凌这是想走时间战术?”   路西楼耸肩,把问题踢了回去,“不然呢?游秋有更好的办法?”   “还真没有。”霍青川失笑。   “那就先这样,实在不行再换法子。”   “ok。”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路西楼每天都会来早餐店,但再也没进过店里,因为每次阮冬羽一看到他,不管原先在做什么事,都会过来赶人,有次还真报了警,路西楼和霍青川在警局呆了几个小时才出来。   早餐店对面有家便利店,路西楼买了两瓶喝的,在窗边坐下。   “不能再这样了。”看着马路对面在忙活的阮冬羽,路西楼沉声道。   路西楼今天起的很早,原本想趁早餐店人不多,先找到阮冬羽把话说清楚,这样不管阮冬羽如何抉择,他们也算更进一步了。   可等路西楼来了早餐店,才发现今儿早餐店没开门,路西楼又不舍得离开,怕他一走阮冬羽就回来了。   所以路西楼去了马路对面的便利店,打算蹲守阮冬羽,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回阮冬羽,而且她身边还有别人。   路西楼不敢贸然上前。   “不管今天阮冬羽会怎么样,我们先把话说了,免得她还以为我们是蔡寅的人。”路西楼收回视线,认真看着霍青川说,“前几天怕她赶人,话我们都只说了一半,这次全说了,说不定会好一点。”   霍青川道:“我们时间不多,得直入主题。”   阮冬羽对临江抗拒至极,他们要是说话没个重点,估计不等他们把话说完,就被阮冬羽赶走了。   “对。”路西楼说,“过去之前,我们先分清主次。”   霍青川点头表示赞同:“成。”   阮冬羽今天天没亮就起来了,只是起来后她并没有像往日一样进厨房,而换了身衣服出门了。   再回来时天已经大亮,她身边也多了一个人。   “冬羽,都收拾好了。”阮冬羽正愣神,身后响起一道男声。   阮冬羽回神,扭头冲他笑了笑,“谢谢恒哥。”   “我们之间说什么谢。”燕临桓温柔地揉揉阮冬羽头,“他们还没来?”   闻言,阮冬羽神情凝重起来,“按理说这个点他们已经出门了,但我没看到人。”   阮冬羽话里的他们,正是路西楼和霍青川。   早上阮冬羽出门后,便打车去了燕临桓的小区,路上她给燕临桓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把燕临桓从梦中叫醒。   睡觉被吵醒,燕临桓也不生气,还反过安慰阮冬羽,让她别着急。   “再等等,兴许等会就过来了。”燕临桓声音温柔,极好地抚慰了焦躁的阮冬羽。   阮冬羽努力扯出一抹笑:“希望是这样。”   “不过冬羽,你真的想好了吗?”燕临桓盯着阮冬羽眼睛,认真道,“真要和他们谈?”   阮冬羽被问住了,一时内有回答,燕临桓也不催她,耐心地等她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阮冬羽终于有反应了,她笑了一下说,“临恒,我没有别的选择。”   蔡寅是临江的土霸主,当年事情发生后,阮冬羽不仅没有得到她应有的结局,还差点回不来了。   这些年更时不时有蔡寅的人来找她,威胁她说若是不听话,就让她别想好过。阮冬羽委屈求全,才换来片刻安宁,而如今来了两位疑似蔡寅对家的人,阮冬羽想要赌一把。   她要蔡寅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燕临恒看着有话要说,但他到底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拍了拍阮冬羽肩膀。   路西楼和霍青川商量怎么说才好去了,没注意到阮冬羽和跟她同行的男子的互动,等从便利店出来,看到店里只有阮冬羽时,路西楼还松了一口气。   路西楼推门进屋,见阮冬羽抬头,他忙开口,“我跟蔡……”   “好好聊聊吧。”   两人同时开口,路西楼听到阮冬羽的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不然怎么听到阮冬羽说要跟他们聊了?   阮冬羽没有重复刚才的话,走出前台到桌边坐好,“你们是因为蔡寅来找我的?”   虽然不知道阮冬羽为什么突然变了性格,但肯聊就是好事,路西楼忙拉着霍青川在阮冬羽对面坐好。   “对。”路西楼表明态度,“我也想将他掰倒。”   这句话没让阮冬羽的表情有变化,她神情淡淡,似乎蔡寅只是一个陌生人,可说出的话却让人明白:她很恨蔡寅。   “好巧,我也想这样。”阮冬羽视线在路西楼和霍青川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到看着更有话语权的路西楼身上,“既然要聊,那聊之前你们是不是该放弃看看你们的诚意?”   阮冬羽对自己手上的证据有信心,但这不代表她会随意和人合作,她也要看看对方的实力。   路西楼知道阮冬羽是想看证据的意思,可问题是他和霍青川什么都没有,这就难办了。   路西楼侧头和霍青川交换眼神,无声询问他该怎么办,阮冬羽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却没有出声阻止。   阮冬羽不在乎过程,她只看结局。   霍青川迎上路西楼着急的眼神,他伸手拍了拍路西楼手,接过了话题,“那看阮小姐想要什么样的诚意了。”   阮冬羽这才去看霍青川,深深地看了他几十秒,似乎是在衡量他说的可信度。霍青川毫不怯场,坦然地让阮冬羽打量。   过了一会,阮冬羽开口了,“你有什么?”   “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同意合作,我能送蔡寅进去,”霍青川弯了一下唇,“并且再也出不来。”   阮冬羽道:“是吗?”   “阮小姐可以好好想一想。”霍青川并没有解释太多,“如果愿意合作的话,我们可以再深入交流。”   路西楼听傻了,他没想道霍青川竟然是这样和阮冬羽交流的,他有点担心阮冬羽会觉得他们没诚意,然后不肯合作。   路西楼一个劲地给霍青川使眼色,想要他多说几句话,但霍青川却冲他做了个口型说没事。   路西楼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收回视线,准备再补充几句,好让阮冬羽觉得他们可行。   只是路西楼还没来得及张口,阮冬羽就站了起来。路西楼顿住,以为阮冬羽又要“请”他们出去了。   但阮冬羽说的话却让路西楼意外了。   “那就麻烦你们了。”阮冬羽朝霍青川伸手,祈求道,“你们一定要将蔡寅送进监狱。” 第91章   阮冬羽给了路西楼一沓东西。   “当年事发之后,我去医院做了检查,报告我备份了很多,但只有这份保存了下来。”阮冬羽没有过多提及其中艰辛,语气更算得上冷静,“警局虽然受理了我的报案,可不知道蔡寅做了什么,最后都不了了之。”   阮冬羽嘲讽地笑笑:“起初酒吧没有辞退我,还给了我一笔钱,想要我就此闭嘴,不过我没有听,我开始找律师,试图告倒蔡寅。”   虽然阮冬羽还没说,可路西楼却大概猜到了后面发生的事了,临江太大了,这座城市里像阮冬羽这样的人数不胜数,他们只是谋生存的底层人,和蔡寅这种有钱人存在着质的差别,阮冬羽对上蔡寅,无异于以卵击石。   阮冬羽接下来的话,印证了路西楼的猜测,“但没有人敢接我的案子,我换了很多律所,他们一听到我要告蔡寅,就全回绝我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阮冬羽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场景,她不肯放弃,求律师帮帮她,然而他们都一一拒绝了她,却同时用一种可怜地眼神看着她。   “没有律师接我的案子,我也没想放弃,我开始打听蔡寅,知道有跟我一样经历的人后,我尝试联系他们。”阮冬羽抽了一个文件夹出来,放在桌上屈指推给路西楼,“这里是他们提供的证据。”   说到这里,阮冬羽沉着脸骂了蔡寅一句,“他是畜生,男女不忌,这些年未成年男女都……”   阮冬羽没忍心说出那个词,愤恨地住了嘴,定定地看着路西楼,“蔡寅在临江势力很多,很多人不敢得罪他,你们要当心。”   听阮冬羽说了这么多,路西楼心里生出一股火,强忍着才没失态,“多谢阮小姐提醒。”   阮冬羽嗯了声:“因为我不放弃,蔡寅开始找酒吧麻烦,酒吧没办法就辞退我了,那之后蔡寅不断让人堵我,威胁我,我在临江呆不下去,就回老家了。”   “但在回老家前,有人偷偷寄了一个u盘给我,里面拷贝了酒吧录像。”   阮冬羽一笔带过那段生不如死,她几欲自杀求解脱的黑暗日子,这并不是说岁月流转,她已经放下,而是隐忍多年终于看到了希望,阮冬羽不想节外生枝。   对付蔡寅这种人,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失去一切他所珍视的东西,阮冬羽要让他身败名裂,永远不能翻身。   至于u盘是谁寄的,阮冬羽到现在也不知道,不过她很谢谢寄u盘的人,至少让她手上多了份证据。   虽然阮冬羽和他们交流时看着很冷静,可往事是她心上的一道疤,今天一下说了这么多,就是重新撕开伤疤,并往上撒盐。   所以话一说完,阮冬羽便开始送客。   路西楼知道她不好受,也没多留,只是临走前问阮冬羽要联系方式,“有进展了我好告诉你。”   “这就不用了。”阮冬羽婉拒道,“我会关注新闻的,如果你们成功了,我看新闻就可以了。”   后厨走出一个男人,路西楼认出他是先前陪阮冬羽回来的那个,男人冲路西楼笑了下,很快就收回视线走到阮冬羽身边,看阮冬羽脸色惨白,他温柔地伸出手。   阮冬羽抬头对他笑了一下,自然地靠进了他的怀里。   “冬羽有些不舒服,我就不远送了。”燕临恒歉然道。   路西楼摆手表示没事,“那我们先走了。”   从早餐店出来,两人直接回了酒店。   “原来我们还要去找别的受害者,阮冬羽这下直接替我们少了份差事。”路西楼将阮冬羽给他的东西摊开在桌上,“不过我们最好还是亲自去一趟,说不定还能有别的收获。”   霍青川表示赞同:“那就这几天一起去了吧,省得后面还要抽时间到处飞。”   “行,我晚点订机票。”   “律师的事阿凌不用担心,我已经连续江怀远了,他会帮我们找到最好的律师的。”   路西楼放下心来:“麻烦江助理了。”   “不算麻烦。”霍青川笑道。   路西楼也笑,想到未来一段时间的行程,他后仰瘫倒在沙发上,“管乐最近怎么样?”   这些日子路西楼忙着攻略阮冬羽,和管乐联系的不多,但因为有霍青川的人盯着他,路西楼还算放心。   “挺好,一直在剧组里拍戏,还接了个访谈节目,过几天要请假去录制。”霍青川道,“节目在另一个城市,到时我会让人跟着一起去的。”   听到管乐接了节目,路西楼惊讶道,“什么样的访谈节目?”   “对话性质的。”霍青川简单解释了下,“估计是宋穆林牵的线,节目组找了不少话剧资料。”   “宋穆林好器重他。”   “惜才。”霍青川道,“管乐虽不是科班出身,可实力不差,又肯吃苦,宋穆林当然喜欢他。”   想到演话剧时管乐的表现,路西楼认可了霍青川的评价,“也是。”   “总之这个访谈节目对管乐来说,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那当然啊,毕竟现在糊,正需要曝光。”路西楼笑着说,“这半个月管乐都没涨什么粉丝。”   路西楼入戏太深,还专门申了个小号,每天上微博安利管乐。   霍青川想到这事,嘴角扬了扬,“会变好的。”   路西楼纠正道:“是必须变好。”   要是不变好,他们这趟就白来了。   其余几个受害者,也都没在临江生活了,而分散到全国各地。路西楼按照由近到远的顺序,一路找过去,或许是阮冬羽提前打过招呼,这次路西楼和霍青川顺利得多,没有再受阻。   从最后一个受害者家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了,两人没回酒店,站在路边打车,直接去了机场,赶最近的高铁回临江。   这段时间为了整合证据,他们一周内辗转了好几个城市,休息的一点都不好,所以高铁发车后,路西楼便困得眼皮打架。   但路西楼没立马睡觉,还捧着手机和管乐在聊天。   管乐:【节目明天录制,等会先和节目组吃个饭。】   访谈节目本来前两天就要录制的,只是薛长风这边戏拍到小高/潮,管乐实在请不到假,节目组便将录制延期了。   路西楼打字回:【录制顺利。】   管乐回了句谢谢,然后反问路西楼道:【你和青川怎么回事?最近一直不在临江,也没有去拍戏,你俩干什么去了?】   这事不好和管乐说,路西楼便含糊回:【在回临江的高铁上了,等你录完节目,我们去给你探班。】   管乐:【敲打.jpg】   管乐:【别想转移话题!】   路西楼:【有点事,就暂时休息了。】   管乐不是傻子,见路西楼这么回,他就知道这是私事,便没再问。   路西楼因此松了口气。   “怎么了?”霍青川正在跟江怀远沟通,听到松气声,他忙抬眸问。   路西楼把手机放到一边,和霍青川说了管乐的事,“还好没问了,要不然我还得编故事骗他。”   霍青川低笑:“他心里有数。”   “和江助理沟通呢?”路西楼嗯道。   “对。”霍青川说,“律师已经找到了,就等我们回去了。”   路西楼惊喜道:“这么快!”   “律师怎么样?”路西楼开始打听,“他厉害吗?”   看到路西楼笑,霍青川声音温柔下来,“很厉害,从无败绩。”   “稳了!”路西楼道,“那等我们回了临江就去见他,看该怎么办。”   “好。”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向好进行,路西楼心情大好,嘴角不听话地上扬,忍不住和霍青川畅想美好未来,而霍青川眉眼带笑,温柔地看着路西楼说个不停,偶尔才开口接话,表示他有在听。   有了这一出。路西楼睡意都变少了,只是高铁上信号不好,手机也玩不了,路西楼干脆闭上眼睡觉。   到临江已经天黑了,出站口人太多了,两人准备到路边打车。结果刚出站,还没走几步,霍青川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便疯狂响了起来。   路西楼停下,等着霍青川电话。霍青川拿出手机,点了扩音。   下一秒,保镖惊慌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老板不好了,管乐不见了!” 第92章   路西楼和霍青川马不停蹄地赶去管乐在的城市。   “怎么回事?”一见到保镖,霍青川便冷声问,“好好的人为什么会不见了?”   保镖都是退伍军人,任职于安保公司,霍青川请来保护管乐的这几个人是公司里的王牌队伍。   “管先生晚上和节目组的人约好了吃饭,他们约的地方比较私密,我们全跟进去的话太显眼了,就只让一个人跟进去了。”一个看着是管事的人开口道,“结果他在里面坐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看到有人出来,再打管先生电话时,已经打不通了。”   上次借衣服时,管乐已经知道霍青川的身份了,所以这次派人保护他,霍青川也没瞒着,因而管乐是知道保镖的存在的,若是保镖打电话给他,管乐不可能不借。   霍青川还没说话,管事的紧跟着道,“联系不上管先生后,我立马就让兄弟去找人了,可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种情况下联系不上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管乐出事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从管事的这再问不出别的消息,霍青川便挥手遣退人。   管事的应了声,弯着腰出去了。   管事的一走,路西楼就着急地站了起来,“管乐肯定出事了,节目组的人有问题。”   管乐警惕心高,不会和陌生人有太多来往,如果遇到的还是“老熟人”,他更会避得远远的。   能让管乐放下警惕的,只能是工作了,尤其这份工作还是他信任的导演推荐的。   “查蔡寅。”霍青川嗯了声,已经拿出手机给江怀远发消息,让他去查蔡寅。   “对,先查他。”除了蔡寅,路西楼想不出有谁会这么针对管乐,只是路西楼没有想到蔡寅会这么大胆,这种当口都敢动手。   “节目组也有问题。”在让江怀远查蔡寅的行程后,霍青川又让他去查节目组,且查得越细越好。   这个通告是宋穆林介绍管乐来的,回想宋穆林以往对管乐的态度,路西楼不太信他会把管乐往火坑里推。但这却不代表节目组足够清白,管乐是在聚餐时不见了的,这事再怎么说都和节目组脱不了干系。   说完该说的事后,霍青川收了手机,“阿凌,我们去云松饭店。”   云松饭店就是管乐今晚去的饭店,早先保镖联系不上管乐后,当即就找了饭店的负责人,申请查看监控,却被负责人以客户隐私给拒绝了。   路西楼和霍青川到了后,得到了一样的回答,只是两人并没有离开,霍青川转手给江怀远打了个电话,电话挂断后,负责人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负责人早被管事的问过一遍,在看到路西楼和霍青川后,立马就知道他们是为什么事来的了。负责人也收到过上面的消息,让他管好嘴,别说错话了,现在换了一波人来,自然也不会松口。   但负责人没想到这次来的两人关系要硬得多,他才拒绝没多久,就接到了顶头上司的电话,让他放人。   上司跟顶头上司的区别,负责人还是分得清楚的,如今顶头上司开口了,负责人没有再拦人的必要。   几分钟后,两人被负责人带到了监控室。   管乐是六点进的饭店,路西楼让工作人员调出大门六点的监控,果不其然,他看到管乐独自一人进了饭店,随后乘电梯上了四楼包厢。   饭店一共六层楼,每层楼都装有监控,所以路西楼能清楚地看到管乐进了包厢后,就再没出来过,而这段时间进出包厢的,只有一个服务员和几位节目组的负责人。   管乐凭空消失了。   可这又不是仙侠世界,不存在有能让人凭空消失的法术,那就只剩两种可能了:要么管乐还在饭店,要么饭店有秘密通道。   当然,除了这两种可能,也不排除监控被人动过。   路西楼调出了六点到现在的所有监控,和霍青川一人盯一台电脑,分工看不同时间段的监控。   路西楼还不信了,云松饭店就这么大,他们还找不到人。   路西楼和霍青川那边如何,管乐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再不跑快点,他就会死在这里。   下午跟路西楼聊完天,管乐小睡了一会,就起来收拾着准备去云松饭店见节目组的人。一般艺人走通告都会有经纪人和助理陪行,但管乐什么都没有,这次来录节目,也是独自飞过来的,更别说有人帮做造型了。   好在出道几年,虽然没红过,这些手艺管乐倒学了不少,他便自己做了个造型,换好衣服出发去云松饭店了。   来之前宋穆林和管乐科普过这档节目,让他录制时谦虚一些,给主持人留下好印象,日后也好继续合作。   也正因如此,管乐从进入饭店开始,就十分注意言行,等节目组的人进来后,他更是恪守餐桌礼仪,生怕哪里做的不好,给人留下坏印象,也坏了宋穆林的好名声。   管乐一心想表现好,所以节目组的人给他倒酒他也没多想,接过就喝了,喝完还腆着脸问负责人录制的事,得到回复就忍不住笑。   于是等管乐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他看着面前重影的负责人,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已经空了的酒杯。   酒里下了药。   管乐视线模糊起来,耳朵也开始耳鸣,慢慢听不清旁边的人在说什么话。   管乐双手撑桌,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管乐想不明白。   节目负责人似乎张嘴说了句话,可管乐只能模糊看到他张了嘴,没法听清他说了什么。   管乐感觉自己肩膀被负责人拍了一下,然后负责人转身要走,管乐当然不给放他走,一把抓住负责人的手,还想继续问为什么。   只是他喝了被下了药的酒,手脚越发无力,又如何能拦住负责人,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带着人从一扇门走了出去,然后换了别的人进来。   管乐这次看清楚了,或者说再进来的人,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蔡寅!”看到蔡寅,管乐什么都明白了。   聚餐是假,为蔡寅办事是真。   但管乐想不明白,蔡寅为什么非揪着他不放?娱乐圈长得比他好的多了去了,愿意跟着他的也不少,蔡寅何苦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他?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蔡寅扬唇笑了,在管乐对面坐了下来。   “恶心。”管乐冷笑,“看到你让我恶心。”   “随便你怎怎么说。”蔡寅并没有被管乐激怒,相反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好像笃定管乐不能拿他怎么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   如果说一开始管乐还能跟负责人说话,那在蔡寅进来后,他就彻底没了力气,眼睛也越来越花,直到头晕倒地。   管乐再醒来时,他已经不在饭店了,而换了一个地方,旁边的浴室正水声哗哗。   管乐心中大惊,猛地低头看,在看到自己衣服完整时,才松了一口气。   管乐撑着床想下床,手脚虽不像之前那般酸软,却依旧使不上劲。   但管乐没有放弃,仍努力想下床。   可腿实在没劲,刚踩到地上,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摔。与此同时,身后响起鼓掌声。   “真是让人感动。”蔡寅洗完澡出来,穿着睡袍走到管乐跟前,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管乐嫌弃地侧开脸,仿佛多看蔡寅一下,眼睛就会出问题。   蔡寅没跟管乐计较,还笑呵呵地,“上次让你跑了,这次你别想再跑了。”   “我蔡寅看中的人,怎么样都要成为我的人。”蔡寅捏住管乐下巴,噙着笑缓缓靠近。   管乐用了全部的力气,用力推开他,“滚。”   管乐手撑着床要站起来,一再被下面子,蔡寅脸终于黑了下来。他抓住管乐头发,将他带倒在地,扬起手给了他两巴掌,“给你点脸,你还真忘了自己是谁了?”   蔡寅没留劲,管乐被打懵了,可他却笑起来了,“不稀罕你这点面子。”   蔡寅扬手要继续打,而管乐也不是吃素的,在蔡寅手落下来后,他张嘴用力咬住蔡寅手。   “松手!”蔡寅疼得直皱眉,开始用脚踢人。   管乐闷哼,咬人的劲却越来越大,像是要将这块肉咬下来似的。   疼痛让管乐清醒,他用手抓住蔡寅,将人拖倒在地,然后一脚踹了过去。   蔡寅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何时吃过这种苦,顿时两眼一黑,差点晕了。管乐则和他相反,浑身的疼痛让他精神清醒,爆发出比平时更强的力量。   管乐开始反击。   管乐松了嘴,跨坐到蔡寅身上,手握成拳头,一下比一下用力地打在蔡寅脸上。怕蔡寅叫出声,管乐还抽了浴袍的腰带,粗鲁地塞到蔡寅嘴里。   蔡寅渐渐反抗不能,管乐却没停手,他打红了眼。   那年被经纪人带到饭局,差点被蔡寅揩油的记忆浮到眼前,管乐太阳穴抽着疼,他伸手拿过床头的花瓶,不管不顾地对着蔡寅头砸了下去。   蔡寅晕了,地上也见了血。   但管乐却无比清醒,他冷笑着站起来,走到床边往外看了看,注意到这是一栋别墅,而他在二楼。   门口有人站岗,门外也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管乐知道刚才花瓶砸头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出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大批保安闯进屋内。   管乐收回视线,扭头冷冷地看了蔡寅一眼,然后伸手推开窗,不要命地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落地的声音惊到了门口的人,他们直直地朝声音发出地看来,管乐不惊不惧地地和他们对上眼。   穿鞋的怕光脚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总能爆发出无限潜力。管乐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爆发力,竟然能打到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从别墅逃了出来,冲进了一旁的树林。   管乐不知道这是哪,也不知道树林通向哪,他只知道他要不停跑不停跑,才有生的希望。 第93章   路西楼跟霍青川快速地将饭店的监控看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候在一旁的负责人见他们看完监控,堆起笑道,“监控没问题吧?”   路西楼睨了他一眼:“你很着急?”   负责人才接了老板的电话,让他好生招待这两位顾客,还说他要是照顾不周,明天就不用过来上班了,负责人又哪敢让路西楼以为他不满,“没没没,我就是问问。”   路西楼嗤笑,隔空和霍青川对视了下,看霍青川没说别的,便挥手想让负责人出去。   只是路西楼才抬起手,霍青川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就亮了,霍青川没设置别的,所以路西楼很清楚地看到是江怀远给他发消息了。   路西楼咽下到嘴边的话,催促霍青川看消息,“江助理查到他在哪了?”   因为有外人在场,路西楼没有直说蔡寅名字。   “应该是。”霍青川把手机递给路西楼。   路西楼没客气,接过手机就点开和江怀远的聊天框,事实也确实是他想的那样,“他果然过来了!”   江怀远办事效率高,短时间内不仅查清楚了节目组,连蔡寅几点的航班飞襄城都查出来了,还特别标出蔡寅可能在的地方。   江怀远:【宋穆林帮管乐牵线后,节目组本来是想让张浩来采访管乐的,只是后来临时换成了李从文,而李从文和蔡寅有私交,蔡寅到襄城后,两人私下见过面。】   江怀远客观陈述事实,没有妄下结论,可路西楼看了他发的消息,却能够断定管乐的消失和蔡寅有关系。   路西楼神情一沉,接着往下看。   之后江怀远发了几张图片:【蔡寅在襄城有几处房产,不过都很少住,有时来襄城出差,也大多住的酒店,倒是私下过来玩,蔡寅会去城郊的别墅。】   别墅被江怀远重点强调,路西楼放下霍青川手机,拿起自己手机打开地图,查云松饭店到别墅有多远。   襄城很大,云松饭店又在城南,江怀远说别墅在城郊,路西楼担心别墅靠近的是北边的城郊,这样的话,他们赶过去都要很久。   幸运的是,别墅就在南边的城郊,离云松饭店不远。   “游秋,我们先去这边看看。”路西楼翻转手机,让霍青川看屏幕,“江助理说他最有可能在这,我们......”   路西楼话没说完,便被一阵铃声打断。   路西楼眉皱了起来,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来电,下意识以为是别人打错了。可他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路西楼又觉得电话打错的概率太小,就还是点了接听。   下一秒,手机那边传来管乐虚弱的声音,“西楼,你能不能来接我?”   路西楼做好了去蔡寅别墅接人的准备,又哪里想得到管乐会主动打电话过来,但此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接到管乐才是当务之急。   “可以。”路西楼急道:“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管乐醒来时,他已经在医院了。   “还难受吗?”看管乐醒了,路西楼忙给他倒了杯水,“喝点水润润唇。”   明明和路西楼才几天没见,现在看着给他递水的路西楼,管乐却有种恍若隔世感,眼眶更是不受控制地发酸变热。   管乐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他长到现在,不管是曾经被孤立,还是入圈后被针对,管乐都没有哭过。但这会他却有点控制不住情绪,看着眼里充满关心的路西楼,管乐忍不住委屈。   管乐不敢设想,若是昨晚电话没打通,他会落得什么结局,也不敢想要是他没认识路西楼,现在又会怎么样?   “哭什么啊?”路西楼把水杯放到床头,转而抽了几张纸给管乐,让他擦擦眼泪,“已经没事了,哥你不要哭了。”   管乐拿过水杯喝水,用纸巾擦了擦眼角,“开心。”   “开心应该笑,不应该哭。”路西楼笑了两下调节气氛,免得病房又沉又闷。   管乐知道路西楼说的是对的,可才经历这些事,他实在笑不出来。不过管乐不想路西楼担心他,还是勾了勾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来,“你们怎么来襄城了?”   昨晚给路西楼打电话时,管乐其实并没抱希望,他知道路西楼和霍青川有事在外地,接到他的电话肯定也有心无力,而管乐之所以给路西楼打电话,为的也不是让他来接人,只是想索取一些动力。   管乐从别墅跑出来后,几次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却始终拼着一口气,想着再坚持一会,后面遇到好心路人借手机打电话,管乐才直接打给路西楼。   在管乐眼里,路西楼是一个很阳光的人,管乐莫名觉得电话打给路西楼,他能坚持得更久。   路西楼不提昨晚的事,就是怕管乐听了难受,现在管乐主动提及,路西楼不由得松了口气,也敢多说了,“青川的人说你不见了,我们就立马过来了。”   管乐知道霍青川派了人在他身边,但之前他没多想,只以为霍青川怕他在外地无人照应,所以才派人跟着他。然而经历了这一遭,管乐再回想这事儿,却惊讶地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简单。   霍青川和他无亲无故,仅作为朋友的话,他完全没必要为他做这么多,何况真按关系亲疏,明显路西楼和他更亲近,那就算要帮他,也合该是路西楼帮,而不是霍青川。   想通了一个点后,管乐心里浮现出好几个谜团,他一一琢磨过去,最终恍然大悟,了然地看着路西楼道,“你们早就知道会出事?”   管乐的敏锐让路西楼心里一惊。   路西楼翘着嘴角笑,装作没听出管乐话里的意思,“当初查林歧时,我们顺便查了蔡寅,而且乐哥不是说他曾经对你有别的想法么?青川便找人保护你,以防患于未然嘛。”   管乐心底已经生了疑,并不是很信路西楼的解释,可不管是路西楼还是霍青川,他们做的事都于他有益,他没必要非要问个明白。   每个人都有秘密,路西楼不想说也正常。   “是该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这次我恐怕就回不来了。”管乐聪明地结束了话题,开始诚心道谢。   看管乐没有追问,路西楼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我们没做什么,是乐哥厉害。”   这话不假,他和霍青川虽然到了襄城,真正帮到管乐的却很少,毕竟他俩还没出发去别墅,管乐的求救电话就打了过来。   管乐温柔一笑,接受了路西楼的夸奖,“青川呢?他去哪了?”   从他醒来到现在,霍青川一直没出现。   提到霍青川,路西楼声调一个劲地上扬,“昨晚接到你后,青川立马报了警,控告蔡寅非法囚禁,这会他大概还在警局。”   正这么说着,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霍青川提着早餐走了进来。   看着突然出现的霍青川,路西楼欣喜道,“你回来啦。”   “事情都处理好了,剩下的交给律师就可以了。”霍青川嗯了声,跟路西楼解释完,他才侧头去看管乐,只不过这次语气要平淡许多,“好点没?”   和两人认识这么久,管乐早就看出霍青川的双标,他不意外霍青川会是这种语气,笑了一下回,“好多了,谢谢你。”   “不用谢。”霍青川坐下给路西楼拿早餐,声音淡淡道,“蔡寅被拘留了,这些天找到的证据我一并给了律师,不出意外的话,他再也不能来烦你了。”   霍青川话说的委婉,实际上他对律师的要求是让蔡寅在监狱过完下半辈子,不过这些就不必要和管乐说了,管乐知道蔡寅恶人恶报就够了。   霍青川拆开包装,将粥往路西楼那边推,同时将豆浆插好吸管,才再递给路西楼,“喝吧。”   路西楼嘴角上扬,扯出一抹笑,“谢谢游秋。”   和路西楼说话时,霍青川声音温柔许多,看人的眼神也柔了下来,“不用谢。”   管乐在听完霍青川那番话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蔡寅被抓了?以后再也不能为难他了?   管乐抬眸去看促使这一切的两人,却只看到他们在讨论粥好不好喝,并没有要深入讨论蔡寅的意思,似乎将蔡寅送进狱中,还比不上买来的粥有点咸能让他们在意。   路西楼和霍青川都是娱乐圈的新人,霍青川出身又那么好,不论从哪个方面看,他们都不会跟蔡寅有不和,何况两人都没正面接触过他。   管乐不傻,他当然知道路西楼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他,可为什么呢?路西楼、霍青川跟他只是认识半年的朋友,他们何至于这样帮他?   管乐这次有点忍不住,想要追问到底。   虽然管乐受的都是皮外伤,但也需要静养,所以路西楼跟霍青川没在病房呆太久,便起身要走。   管乐的视线跟着路西楼移动,似乎有话要跟他说,只是直到路西楼走到门口,他都没开口。   路西楼手握住门把手,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乐哥。”   管乐正在纠结要不要问,就听到路西楼喊他,“嗯?”   “有些事不需要计较的太清楚,知道个大概就可以了。”路西楼垂眸道,“我们为什么针对蔡寅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管乐还没回话,路西楼又轻笑着说,“乐哥好好生活,好好拍戏,你是一个好演员,终有一天会红遍大江南北。”   说完不等管乐反应,路西楼就拧了拧门把手,打开门和霍青川走了出去。   或许管乐觉得他隐藏得很好,但人在对一个人或一件事很感兴趣时,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刚才管乐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可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将他出卖。   路西楼知道管乐心里有很多疑惑,知道管乐有很多问题要问他们,可他们却无法回答他,毕竟路西楼总不能告诉管乐说他们是受人委托来帮他的。既然真话不能说,那就隐晦告知两句。   上午都医院人很多,两人出了病房没直接离开,而是去了楼下花园,坐在木椅上晒太阳。   路西楼向后靠,伸手挡在眼前,“跟做梦一样。”   “觉得不真实?”霍青川学路西楼这样,笑着问他。   “是啊。”路西楼如实道,“突然就结束了。”   蔡寅被抓,之后就是查案开庭,这意味着他们该回去了。   霍青川低笑一声说:“其实挺久了,都快半年了,虽然在现实世界可能才一周。”   路西楼止不住笑:“时间流速也差太多了。”   霍青川笑笑不说话。   “不过回去也好,我有点想我养的花了,不知道它还活着没。”说到这里,路西楼猛地坐直了。   霍青川道:“尤靖他们会帮忙浇水的。”   路西楼又躺了下去,因为晚上熬夜照顾管乐了,现在好不容易轻松下来了,他有点犯困,眼皮开始打架了。   “那就好。”路西楼没忘记说,“我还指着它年底帮我拿奖呢。”   “会拿到的。”   路西楼轻应,声音低了下去,“回去后要请江助理吃饭。”   “好。”见路西楼已经睁不开眼了,霍青川温柔地笑了笑说,“睡一会吧。”   路西楼嘟囔道:“那你记得叫我。”   早上阳光温柔,照在身上很舒服,路西楼没一会就真睡了过去,而霍青川坐在旁边看他,眼神温柔得能腻出水来。   但除此之外,霍青川又有些担心,委托单事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他们的事了。这些天为了掰倒蔡寅,他们一直忙前忙后,根本没时间考虑别的,如今蔡寅被抓,委托已了,有些事是避不开的。   那次亲吻带来的后果,可能很快就能有答案了。   霍青川是个胆小鬼,他一边期待路西楼给出回答,一边又害怕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阿凌。”霍青川伸手想摸路西楼脸,临到最后又犯怂,猛地收回了手,没敢真摸,也没敢把话说下去。   他和路西楼分开了这么多年,按照命运一说,现在也该让他如愿了吧? 第94章   时隔半年回到宿舍,一切恍若隔世。   “终于回来了,累死了。”路西楼一进屋,就什么都不想的瘫倒在沙发上。   霍青川跟在他后面进屋,却没有直接到沙发边坐好,而是到窗边去看路西楼养的铃兰,确认花没事后,才走到路西楼身边坐下,“阿凌可以先休息一会。”   路西楼看到了霍青川的动作,声音懒洋洋地问,“花怎么样?”   “状态挺好。”霍青川道,“不睡一会?”   蔡寅被扣押后不久,由阮冬羽为首的受害人开始纷纷站了出来,控诉蔡寅强迫他/她发生性关系,蔡寅据口不认,还倒打一耙,指责阮冬羽等人污蔑他。   路西楼知道这些时,哪怕明知道证据摆在那,蔡寅翻不出浪花的,他还是忍不住担心,怕会出意外。   管乐住了一周院就出院了,路西楼以为管乐经历这些事,怎么说都要在家修养一段时间,又哪知道管乐出院就去了剧组,接着拍剧了。   只不过在拍戏前,管乐花钱请了一些媒体,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当众揭穿蔡寅的谎话。   人证物证俱在,蔡寅彻底跑不掉了!   想到过去两周的经历,路西楼现在还心有余悸,但好在都结束了,蔡寅锒铛入狱,管乐继续拍戏,人生走向自此被改写。   “还要写报告呢,我怎么睡得着?”路西楼哭丧着脸说,“我写完报告再睡。”   从过去回来,现实世界才上午,尤靖跟胡依邻看到他们回来了,贴心地让他们先回宿舍休息。路西楼正要应好,回到过去带来的蝴蝶效应却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于是路西楼和霍青川留在了办公室,等一切落定了才走。   过去世界里的蔡寅被法律制裁了,现实世界的蔡寅也没逃过一切,被举报贪污受贿,还囚禁他们发生性关系,最终被抓进了监狱。   蔡寅当然不服,想要上诉。然而谢令仪在他出事后,立马表示两人已离婚,谢家也放弃了他,蔡家更是直接和他断绝关系,蔡寅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蔡寅怎么说都是蔡家儿子,哪怕蔡家家主恨铁不成钢,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和蔡寅断绝关系,毕竟这显得蔡家没情义,影响公司口碑。   但明知有弊,蔡家却还这么选择了,只能说明若不这样做,于蔡家损失更大。   “是晁邱明做的手脚吧?”路西楼忽然道。   当初在异部第一次见晁邱明,路西楼就觉得他不简单,而事后同他接触,更是作证路西楼的猜测。   管乐说晁邱明家里有钱,事实上晁家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蔡家在晁家面前不值一提。   霍青川没否认:“差不多。”   路西楼叹起气来:“听尤靖说管乐比之前好多了,明天我们去看看他吧。”   因为过去被改变,现实里管乐的命运也被更改了,从前醒了却不愿说话的人,如此慢慢敞开心扉,逐渐活泼起来,没有再一心求死。   “好。”霍青川答应道。   第二天路西楼起了个早,买了鲜花果盒,同霍青川去了医院。   管乐换了个病房,路西楼赶到时,晁邱明正哄着他去楼下晒太阳。   “你们来啦。”见他们来了,晁邱明没再哄管乐,站直身笑着说,“随便坐,我给你们倒杯水。”   路西楼叫住晁邱明:“不用了。”   路西楼扭头去看管乐,见他安静地坐在床上,注意到他的打量才侧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勾嘴角道,“你们好。”   眼前的管乐和记忆里的他差别太大,过大的反差让路西楼哑然,久久没有说出下一句话。晁邱明见此,走到路西楼身边坐下,嗓子发干地问,“他......怎么样?”   这是问的过去的、他没见过的管乐。   “挺好的。”路西楼轻声道,“很努力,很积极,很...阳光。”   晁邱明的背驼了下去:“我应该回来的,这样管乐就不会这样了。”   对于晁邱明的后悔,路西楼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保持了沉默。   “现在这样也挺好不是么?”路西楼还在纠结该怎么接话,霍青川便忽然开了口。   晁邱明苦笑:“哪里好了?”   虽然有了异部的帮助,蔡寅被绳之以法,可这些年管乐遇到的不公待遇,承受的精神压力,都没办法逆转,也正是这些东西,导致管乐变成今天这样。   “至少他还记得你,也能让你靠近。”霍青川轻笑一声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与其后悔当初的选择,不如做好当下,这样未来就不会懊恼了。”   路西楼觉得霍青川有些奇怪,平时他绝对不会这样说话的,可刚刚他对着晁邱明,明明是笑着的,笑容却充满了嘲讽之意,似乎极为看不起晁邱明。   路西楼大概能理解霍青川的想法,毕竟他要真的在意管乐,那早该回来了,而不是让管乐独自撑了这么多年。倒不是说晚来的好不是好,路西楼只是觉得,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那得到什么果都要接受。   霍青川这番话说的并不好听,晁邱明听了却没生气,反倒苦笑着应和,“你说的对,确实是我的错。”   “追究对错已没什么意义了,重要的是过好当下。”路西楼看了眼管乐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管乐现在是恢复得不错,可以他现在的状态,他根本没法再正常工作,况且自杀事件的影响还没消退,管乐若是这时候回归,于他不利。   路西楼想的这些,晁邱明都想过了,“先休息一段时间,带他到处走走,散完心回来,如果他还想拍戏,那就再回圈。”   “这样也行。”路西楼赞同地点点头。   管乐今天要做检查,晁邱明还想带他下楼晒太阳,路西楼和霍青川便没久呆,又聊了一会,就起身告别了。   晁邱明起身要送,不过路西楼婉拒了他的好意,同霍青川一前一后往外走。结果刚走到门口,还没伸手开门,就先被管乐喊住了,“等一下。”   几人同时扭头看管乐。   管乐略过了晁邱明的视线,看一眼路西楼,又看一眼霍青川,最后扬唇笑了,诚挚地说了句,“谢谢。”   “你说管乐是不是认出我们了?”一回到车上,路西楼立马发问。   霍青川摇头:“不知道。”   他们回到过去见到的管乐,虽然跟现实世界的管乐有着一样的成长环境和人生经历,但他们却不是同一个人,严格意义上说,过去是现在的平行世界,所以路西楼跟霍青川能记得过去的事,管乐却不可能会记得。   然而管乐刚刚的表现却不让路西楼这样认为,反而给他一种管乐什么都知道的错觉。   “算了,不想了,结局是好的就可以了。”路西楼琢磨不透,干脆不想了,转而说起另一件他疑惑了一路的事,“游秋,你今天怎么了?”   路西楼一瞬不瞬地盯着霍青川,说出心底的担忧,“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在路西楼的印象里,霍青川是情绪稳定的,是永远让人猜不到心思都,而不是跟晁邱明说话那般,几乎将情绪写在脸上。   路西楼忍不住担心霍青川。   霍青川正在系安全带,听到路西楼这么说,不由得动作一顿,“很明显?”   “非常明显。”路西楼点头道。   情绪不外露的人,若是不小心外露情绪,那就特别明显。   霍青川哂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事后后悔,尤其这么多年他有很多机会可以改变这个结局,他却一直没主动做过。”   “原来是这样。”听完霍青川的解释,路西楼放松地笑了,“我也不喜欢这样,要是对方真的对我很重要,那不管这样做了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我都要去试试。”   路西楼说的开心,没注意到霍青川突然变深邃的眼神,“就算结局不好也不后悔?”   路西楼浅笑着反问:“什么叫结局不好?是徒劳无获,还是......”   霍青川打断道:“如果因此死了呢?”   路西楼一噎,吃惊地看着霍青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比喻。   不过路西楼还是笑着回答了:“只要我觉得值得,那我就不后悔。”   霍青川愣住了,定定地看着路西楼,看得路西楼头皮发麻,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霍青川终于有动作了。   霍青川笑了一下,声音低沉,“可是我后悔了。”   直至此时,路西楼才反应过来霍青川根本没在和他讨论晁邱明,他是在说他自己。 第95章   晁邱明征求了管乐的意见,看他暂时不想留下,便帮他打点好经纪人和公司,然后就带他出国了。   走的那天路西楼和霍青川去机场送他们了,管乐还跟前些日子一样,虽然能说话了,不过话很少,大多数时间都闷着不吭声。   晁邱明一改刚回国时的狼狈,人精神多了,和他们说话时,嘴角就没落下去过。   离开机场回异部的路上,两人正好遇到一架刚起飞的飞机,路西楼看着逐渐飞高的飞机,想到晁邱明这些日子的表现,心里不由浮现出一个猜测,“游秋,你说晁邱明他是不是…喜欢管乐?”   路西楼也不想擅自揣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毕竟感情分好多种,晁邱明对管乐好,未必是喜欢,可能仅仅是出于朋友的关心。   然而回想晁邱明对管乐的态度,以及为他做的事,路西楼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他没二心。   “也许吧。”霍青川笑着说。   “那管乐呢?他知道晁邱明对他有别的心思吗?”   “我又不是管乐,阿凌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霍青川打趣完,才又认真道,“管乐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选择和晁邱明一起离开。”   路西楼想了想说:“也是。”   上次吃饭时,管乐就提过晁邱明是他学生时代的一缕光,如今他遇到了这些事,晁邱明再次出现,或许对管乐来说,是少年时的光终于在他身边扎根。   但霍青川说过,来异部寻求帮助,就算结果是好的,也不能放下警惕,因为成功带来的“副作用”是不可逆的,并非每个人都能承受。   想到这儿,路西楼忍不住皱起眉,“游秋,你说他们之后会怎么样呢?”   路西楼不想提副作用,可霍青川却听懂了,并很快给出回答,只是有些答非所问,“李老太太前些日子去世了。”   “不可能吧?”路西楼惊讶道,“上次身体不还挺好的吗?”   李老太太是李秀竹母亲,李秀竹第一次来异部,说的就是想让母亲身体变好,虽然后面查实李秀竹心思不纯,为母求福只是贪图钱财,可经尤靖他们努力,李老太太身体确实有在逐渐变好。   也正因如此,路西楼才会那么惊讶。   “老太太去世了,管乐会不会也这样了?”霍青川还没回话,路西楼已经自己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脸都吓白了。   “或许不会。”霍青川说,“委托成功带来的影响是不可确定的,有些会像李老太太这样,有些可能只是单纯地被遗忘。”   霍青川举了两个例子,好方便路西楼理解,但说着说着,霍青川脸色便凝重起来,“不过还有另一种。”   路西楼听愣了:“是什么?”   “他不仅忘了你,你还不能靠近他,否则他就会遭到反噬,轻则体弱多病,重则一生不顺。”   “这么邪乎?”路西楼有些不信,但这并不妨碍他感慨,“如果真会这样,那另一个人也太惨了。”   霍青川笑笑没说话。   “希望管乐和晁邱明能好好的吧。”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路西楼说完这句就不想再聊了,他提到不管是在现实,还是在过去,都给他们提供了不少帮助的江怀远。   “游秋,江助理最近有空吗?”像江怀远这么有能力的人,一般都很忙,路西楼担心江怀远没时间,“要是不忙,我想请他吃饭。”   这是他们早就说好了的,霍青川也答应了他,不过现在听路西楼这样问,霍青川却没给出准确的回答,“晚上我问问他。”   路西楼比了个ok的手势,“有消息了我再订包间。”   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沙鸥一直在外出差,井立轩则在执行委托,异部只剩尤靖和胡依邻在坐班,有新的委托也没法执行。不过因为空闲时间多,两人把新接的委托底摸得特别清楚,所以路西楼跟霍青川一回来,他俩就执行委托去了。   于是热闹没几天的异部,又一次冷清下来。   本来管得就松的异部,现在领导不在,路西楼过得更舒坦了,上班就是吃吃东西看看剧,日子好不惬意。   如果梅晓不给他打电话,那就更好了。   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来电人,路西楼不由恍惚,他都快记不清上一次跟梅晓通话是什么时候了。   路西楼并不想接,可不接麻烦更多。   路西楼沉下脸,赶在电话自动挂断前点了接听,“妈。”   “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没手机呢。”梅晓冷笑,故意说话刺路西楼。   如果是以前,路西楼听到梅晓这么说,他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现在却不会了。   “前段时间出差去了,工作忙没看手机。”路西楼直入正题,不准备和梅晓虚与委蛇了,“妈找我什么事?”   梅晓没想到路西楼会这样,被气得一噎。   对于这个儿子,梅晓感情复杂。在路西楼没出生时,梅晓也曾满怀期待他的到来,然而路西楼出生后,梅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就心烦,真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起初梅晓以为她生病了,还去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可效果甚微,回家后她依旧不喜欢路西楼。再上他还神神叨叨的,梅晓就更不喜欢他了。   梅晓原本还担心她这样会被夫家说,毕竟天下哪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母亲。但没过多久,梅晓就发现路应问也不喜欢路西楼,甚至她公婆,也对路西楼一般,感情很淡。   至此,梅晓放下心来,不再掩饰她对路西楼的不喜。   梅晓和路应问是想再生一个的,只是一直怀不上,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也留不住。   如此往复两三次,梅晓身体大不如前,她便没再想生小孩的事,而是把爱转移到梅明琛身上。   一直到现在,外界都只知梅明琛,不知路西楼。   “嗯?”路西楼没等到梅晓回答,主动催促道,“没什么事我就挂了,我还有事要忙。”   说完路西楼就要挂电话,梅晓却突然出声,呵斥他道,“你敢挂我电话?”   这话触了路西楼逆鳞,他嘴角沉了下去,语气也不客气起来,“没事我还不能挂电话了?”   “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你的礼貌呢?”梅晓被路西楼气得不轻,失了她引以自豪的冷静。   接到梅晓的电话,路西楼心情本来就很糟糕,和她说了几句话,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路西楼想着反正霍青川知道他和家里关系不好,一时没了顾虑,嘲讽道,“没人教过我跟人说话要礼貌,你也只配让我这么和你说话。”   “路西楼你......”   路西楼冷笑起来:“你要是看不惯我,那就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也别让梅明琛给我打,我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路西楼顿了顿,补充说,“不知道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我对你要说的事也不感兴趣,不想回路家,更不想见你们。”   “就这样吧。”路西楼真心累了,嗤笑一声,替梅晓说出了心里话,“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没必要再有联系,你喜欢梅明琛,那就让他当你儿子吧,我想他应该会很乐意。”   说完不等梅晓回话,路西楼就挂了电话,啪地一下把手机丢很远,然后双臂交缠,趴在了办公桌上。   路西楼确实早不在意梅晓怎么对他了,可人总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像路西楼明明知道梅晓不会关心他,却还忍不住期待,以为梅晓或多或少会问一句他做什么去了。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梅晓不仅没问,相反电话一接通就是质问,和他说两句话便忍不住吵架。   “要抱一下吗?”耳边响起霍青川充满关心的声音。   路西楼莫名委屈,闷闷地应了句,“要。”   “那抱抱?”   看到霍青川张开手,路西楼没怎么犹豫,就扑进霍青川怀里,手紧紧地搂住他腰,头跟着埋进颈窝,“我第一次和她说这些话。”   虽然早就知道梅晓偏心梅明琛,恨不得梅明琛才是她儿子,路西楼却从没挑破过,今儿还是头次说,梅晓肯定要被他气死了。   霍青川并不关心梅晓等无关人员,他只想路西楼开心,但路西楼说到这两,霍青川也没打断,而是顺着他话往下,“那阿凌后悔吗?”   “不后悔。”路西楼回答得很快,“我是真的再也不想回路家了,也不想看到那些人了。”   霍青川柔声道:“不想回就不回。”   路家有的东西,霍青川也有,甚至不知比路家丰厚了多少,只要路西楼愿意,这些都是他的。   霍青川的声音放的很柔,像是在哄小孩,被哄的路西楼过了最初的难受劲儿,再听到霍青川这么说话,不由得面上一热,隐约不好意思起来。   路西楼松了手起身,不再窝在霍青川怀里,因为脸热,他还转过身假装在找东西,顺便转移了话题,“你问了江助理吗?”   执行委托时,霍青川曾经低头亲了他一下,彼时路西楼因为这个吻失眠了一整晚,后面自我疏解开,没再多想这事儿,只当霍青川一时糊涂。   可此时霍青川并没有吻他,他心又为何乱糟糟的,像极了那晚失眠?   路西楼垂眸,不愿往下想,然而无论是越来越烫的脸,还是胸腔里逐渐变快的心跳,都在提醒路西楼说:你不清白。   感情果真很难控制。   霍青川并不知道路西楼在想什么,不过看到路西楼通红的耳朵,嘴角便不听话地上扬,忍不住笑了,“江怀远说周末有空,阿凌若是想请他吃饭,可以约在周末。”   “好,那我去看饭店。”路西楼扭头拿了手机,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仿佛这里有洪水猛兽。   而霍青川看路西楼这样,笑意则直接蔓延到眼底。 第96章   路西楼订了长新楼的包厢,和霍青川提前赶了过去,而江怀远没让他们等太久,就拎着东西推门进来了。   “来的路上路过了糕点店,便进去买了些吃的,希望你们喜欢。”江怀远将东西放到桌上,屈指往他们这边推。   路西楼认出袋子上的logo,嘴角的弧度瞬间扩大,“我很喜欢,谢谢江哥。”   私下路西楼常喊江怀远为江助理,当着面再这样好,路西楼觉得不太礼貌,便改叫江哥了。   执行委托时路西楼见到的江怀远才工作没多久,穿着打扮稍显稚气,如今数年过去,江怀远摘下眼镜,气质也有了质的提升,而外貌变化却不大,看着还很年轻,路西楼觉得叫哥没错。   “喜欢就好。”江怀远淡淡笑了下,视线却不着痕迹地往霍青川那边看。   霍青川迎上江怀远看过来的视线,无声地警告了他一眼,然后拿起菜单,笑着递给江怀远,“江助理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客气。”   江怀远不仅买的他喜欢的那家糕点铺,买的还是他最爱的绿豆糕,所以路西楼已经没忍住吃了一块。   “对对对,江哥你快点菜。”路西楼递了块绿豆糕给霍青川,才将糕点推给江怀远,“这家的糕点很好吃,江哥你也尝尝。”   “好。”江怀远说了句谢谢,伸手拿了块绿豆糕吃,而霍青川没动手,直接张嘴咬走了路西楼递给他的绿豆糕。   手指忽然碰到湿软的嘴唇,路西楼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屈指蹭了蹭,等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后,路西楼不仅立马收回了手,耳朵更是火烧一般,瞬间红了。   游秋怎么这样?路西楼懊恼地想,要是他伸手接了,他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啊啊!   江怀远像没发现路西楼的异常,点完单后就将菜单递给他,“我点完了。”   “让游秋点吧,我去趟洗手间。”耳朵上的热意蔓延到脸上,路西楼感觉他整个人都快熟透了,路西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丢下这句话便起身往外走了。   被霍青川嘴唇碰过的手指却像被辣椒辣了似的,又烧又烫,路西楼毫不怀疑他要是不去洗手,今晚饭都吃不好了。   路西楼准备去洗手间手动降温。   路西楼走的很快,根本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   看门合上了,江怀远敛了笑,恭敬地看着霍青川道,“老板。”   霍青川低应一声:“辛苦你了。”   江怀远说了句不辛苦,见霍青川脸色不错,才再斟酌着问,“路先生还不记得你吗?”   刚吃了一块绿豆糕,霍青川觉得有点腻,他倒了杯水喝,闻言瞥了江怀远一眼,用眼神指责他话有一点多了。   江怀远心中不惧,镇静地和霍青川对视。   “不记得。”霍青川收回视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上次送我的香再帮我多买几份,点了这香阿凌能睡个好觉。”   霍青川虽然不喜江怀远问太多,可这么多年下来,江怀远是第一个察觉他异样的人,而且江怀远入职凌云十多年,帮了他很多忙。正因如此,纵使江怀远越界问了不该问的,霍青川也不会拿他如何。   江怀远点点头:“我明天给您送过去。”   “阿凌以为你之前是我家里公司的员工,你注意下,不要露馅。”霍青川提醒说,“还有他不知道你在凌云上班。”   江怀远了然道:“我会小心的。”   说完这些,霍青川沉默下来,不再说别的,江怀远也住了嘴,保持了安静。   用凉水冲了冲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路西楼感觉手没那么烫了,耳朵也不红了。   路西楼松了口气,调整好表情回了包间。   霍青川已经点好了菜,正在和江怀远聊天,看他推门进来,还提了提嘴角,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笑,“我点了一些你喜欢吃的菜,如果觉得不够,阿凌就再加。”   霍青川表情自然,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这让路西楼有些不满,凭什么只有他反应那么大?   不过转念一想,霍青川偷亲完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路西楼便释然了,觉得这对霍青川来说,或许不算事儿。   路西楼拉开椅子坐下,笑了笑说,“谢谢游秋。”   吃完饭后,江怀远站要去结账。   “这怎么好意思?”路西楼站起来拦江怀远,怕他拦不住,还给霍青川使眼色,让他搭把手拦人,“说了我请客,江哥可不能跟我抢。”   只路西楼一人拦时,江怀远还会坚持要去结账,等霍青川来了,江怀远便放弃抵抗,没再和路西楼抢着付款了。   “我去结账,你们在这等我。”江怀远买的绿豆糕还没吃完,路西楼叮嘱霍青川说,“或者你们可以先下楼,但记得带上绿豆糕。”   江怀远被路西楼逗笑了:“西楼这么喜欢吃的话,下次我再买些给你。”   路西楼哪好意思让江怀远买,说了句不用后,就跑去结账了。   路西楼一走,霍青川嘴角就沉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怀远说,“糕点我会买,用不着你买。”   看霍青川忽然变严肃,江怀远还以为他又有大事要交代他,谁知霍青川要说的是这个,江怀远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研究生毕业时,班上很多同学都签了工作,只有江怀远工作还没着落。那时他心里着急,每天都在外面面试,不是说拿不到offer,而是给他offer的公司他都不满意,所以才一直拖了下来。   面试上凌云是江怀远意料外的事,去凌云面试时,江怀远根本没想着能成功,毕竟像凌云这样的大公司,招聘要求会很高。   结果他不仅面试上了,还成了老板助理,并且工作也没有他想象的累,江怀远很满意这份工作。   除了老板冷冰冰的,不好接触。   江怀远从来没有见过霍青川这样的老板,他几乎不来公司,每天都呆在家里,有事就电话联系。   江怀远第一次去霍青川家时,他很没出息地被吓了一跳,这倒不是说霍青川家里有什么吓人的东西,仅仅是因为霍青川住的地方装扮得特别古代。   江怀远从大门进去,一路往里,每走一步心都要提高几分。   中式装修江怀远不是没见过,霍青川家的装修也是中式风格,可和别的中式装修不同的是,霍青川家装修得太真实了。   无论是院子里种的花草,还是墙上挂的字画,甚至是屋内家具的摆放,都给江怀远一种极强的怪异感。   整个家,就像是复制品,规整到吓人。   彼时江怀远还什么都不知道,交代完工作就离开了,直到几年后霍青川开始让他做一些事,江怀远才渐渐知道其中缘故。   “知道了,不跟您抢。”从回忆抽身,江怀远笑着回道。   霍青川点点头,没有接话。   江怀远是开车过来的,从长新楼出来,他还想送他们回宿舍,但在知道霍青川也开了车,他便先行离开了。   江怀远走后,路西楼侧头看霍青川,笑着问他道,“接下来去哪?”   “阿凌想去哪?”霍青川反问。   “散步?”现在时间还早,回去了也没事做,还不如在外面转转。   霍青川表示没问题:“那走吧。”   临江市之所以叫临江市,是因为临江穿城而过,分出新老城区。长新楼在新老城区都有店,不过考虑到江怀远过来方便,路西楼这次订的长新楼在新城区。   好在从这开车十来分钟,便能到码头,那儿的观光带建得特别好,而且附近还有一个很出名的夜市。   霍青川开车赶到码头时,夜市已经人山人海了,路西楼等霍青川停好车,才一头钻进夜市。   夜市店铺很多,卖什么的都有,路西楼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轻易被勾出了馋虫。   但来这边的路上路西楼吃了不少绿豆糕,要再吃的话,今晚就不用睡了。   路西楼陷入纠结。   “怎么了?”看路西楼一脸难色,霍青川好奇道。   “想吃。”路西楼做了个哭脸。   霍青川被他可爱到,没了准则,“那就吃啊。”   “可是今晚已经吃的够多了,再吃晚上就睡不着了。”路西楼顿了顿,坦诚道,“好吧,其实是我想吃的东西太多了。”   走进夜市,看到这么多好吃的,路西楼根本忍不住!可问题是,买了他又吃不完,这样就浪费了。   路西楼话说完还皱起了眉,霍青川看他这样,眼里的笑意更甚,“这很简单。”   路西楼立马看向霍青川:“嗯?”   “两个人买一份。”霍青川莞尔道,“吃不完的交给我。”   分享吃的是一件很亲密的事,如果不是关系达到一步地步,一般不会和别人分享吃的。   路西楼听到霍青川这么说,他第一反应是拒绝,只不过拒绝的话到嘴边转了转,还是没有说出去。   路西楼想到了上次他忽然加快的心跳,也想到了不久前发烫的手指,这些都在提醒他同一件事,让路西楼意识到霍青川之于他,或许不仅仅是搭档、朋友,还可以是别的。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虽然路西楼到现在也不确定他到底怎么了,对霍青川又存了什么感情,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比较好,但路西楼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   所以路西楼翘着嘴角笑了,“好啊,那就这样办。”   【作者有话说】   小年快乐! 第97章   结果进了夜市,东西没吃多少,刮刮乐倒买了什么,只是路西楼手气差,愣是一毛钱没中。   “下次不买了。”路西楼愤愤道,“怎么会有人买了这么多,还能一个都不中?”   从夜市出来,行人少了许多,两人直接回了车上。   运气这事太玄学了,霍青川不好说什么,毕竟有些人天生运气好,做什么事都顺,而有些人生来手黑,是运气绝缘体。   “阿凌要是想玩,我们可以多买些回去刮。”霍青川想了想说。   路西楼玩这个,并不是真想靠它发财,只是觉得有意思,可现在意思没了,反倒被气着了,再玩就不值当了。   “说不玩就不玩。”路西楼有志气道。   霍青川笑了:“那就不玩。”   “但还是好气啊。”路西楼不愿面对自己手黑的事实,“说不定是这家中奖率低,下次换家店买。”   霍青川顺着路西楼的话说:“可以。”   没听到想听的话,路西楼不爽地瞪了霍青川一眼,佯装生气道,“游秋你都不安慰我。”   路西楼说这些,并不是想听霍青川赞同他下次继续去买,而是想让霍青川认同他手气不差,中不了奖是店铺的原因。   路西楼这话说得语调上扬,听着像是在撒娇,霍青川不由心一软,看路西楼的眼神更加温柔了,“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说。”   路西楼被霍青川逗笑,也不纠结安慰了,“哈哈哈,我随口一说,游秋别放在心上,快回家吧。”   霍青川道:“好。”   路西楼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第二天睡醒,霍青川就抱了两个箱子进来。   路西楼才洗漱完,头脑还没彻底清醒,看到霍青川这样,傻不愣登地问,“游秋你在干嘛?”   “不同店家的刮刮乐我都买了一些,阿凌快来刮。”霍青川把箱子放到桌子上,招呼愣在沙发上的路西楼坐过去。   “不是,你买了这么多?”路西楼惊讶住了,不敢想霍青川到底买了多少。   “还成吧?”霍青川解释说,“其实买的不多,只是每家店都买了一些,看着多而已。”   箱子是一般规格,可刮刮乐不占地,所以两整箱也很多了啊!   不过惊讶归惊讶,路西楼还是开心的。   沙发前铺了地毯,路西楼把箱子抱到沙发上,拿过一旁的垃圾篓,盘腿坐在地毯上,开始刮刮刮乐。而霍青川坐在路西楼对面,同他一起行动。   “井立轩好拼,从上次说进度条快攒满后,就一直在接委托。”路西楼拿了一张刮刮乐刮,感慨道,“我看了我的进度条,感觉想要攒满,还得好几年。”   进异部后,路西楼才接了两个任务,第一个还是主辅助,所以给的奖励不多,完成晁邱明的委托倒是给了不少,但现在进度条才将将突破十。   “也不一定要靠完成委托。”霍青川道,“沙鸥说过,年底公司年会,如果能拿到养植评比第一,就有可能见到老板,从而一步到位。”   路西楼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可凌云这么大的公司,想要拿第一,并不是件轻松事儿。”   “而且,”路西楼刮完刚拿的那张刮刮乐,依旧没中奖,“游秋不觉得养植好扯吗?”   不同公司有不同的企业文化,按理说公司内部有养植比赛,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凌云又不是一般的小公司,这么大的公司比这个,说出去别人都不会信吧?   霍青川被问住了,过了一会才开口,“那阿凌信吗?”   “当然信。”路西楼笑了笑道,“虽然觉得这有点奇怪,奖励却是实打实的,我还幻想着能拿奖金呢,肯定信啊。”   霍青川没忍住笑了,说了句好听话,“说不定阿凌今年能拿奖。”   “那我先谢谢游秋了。”路西楼大笑出声,“不过比起拿奖,我更想快点攒满进度条,或者有机会见到大老板。”   无论是攒进度条,还是见老板,都通往同一个目的。   霍青川刮卡片的动作慢了下来,假装随意地问,“阿凌很着急吗?”   路西楼连刮了几张都没中奖,已经对自己的手气绝望了,听到霍青川这么问,想也不想道,“很着急。”   话说到这里,路西楼忽然想起曾经困扰他的问题,便反问道,“那你呢?”   霍青川来异部是为了他曾经的恋人,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想要异部帮他做什么,可在这个背景下,霍青川却亲了他,是放下了过去,想要重新开始吗?   路西楼想不明白,他想问清楚,毕竟现在他对霍青川,也不太单纯。   霍青川没想到路西楼会问他,愣了几秒,还是乖乖答了,“我也很着急。”   能找到异部,应该就没有不急的,霍青川这个回答在路西楼的意料之中,他没太讶异。   路西楼应了声,做出一副自然的表情,继续往下问,“所以如果游秋年会中奖,会要异部帮你做什么?”   话一说完,路西楼紧忙补充道,“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我就随便问问。”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越界,路西楼做好了霍青川不会回答的准备,但让他意外的是,霍青川不仅回答了,还回答得很快,“见见他。”   路西楼很快接话:“没有别的了?”   既然是曾经的恋人,霍青川就只想见见,再没别的想法?   “不然阿凌以为我还想怎么样?”霍青川彻底不刮了,噙着笑看路西楼,声音也温柔,“我很久没见他了。”   路西楼没注意到霍青川的异样,听他说完就笑了,“也是哦。”   “阿凌呢?只想找到那个人吗?”霍青川反问道。   “对,找到他再说。”提到梦里那个人,路西楼眉皱了起来,“不找到他,别的事说了也是白搭。”   霍青川观察着路西楼的表情,见他没有很抗拒,便试探着问,“阿凌不知道ta是谁吗?”   “不知道。”路西楼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要是知道他是谁,我就不会来异部了。”   担心霍青川追问,说完这句话,路西楼就岔开话题了,“游秋,你有中奖吗?我刮了这么多,还是一个都没中。”   知道路西楼不想再说,霍青川识趣地没多问,边低头继续刮,边想说没有,就发现他手上的这张中了。   “好像中了?”霍青川把卡片递给路西楼,让他确认一下。   路西楼接过卡片看,认真比对了会,惊喜道,“真中了。”   路西楼有些羡慕:“游秋你运气好好啊,刮了几张就中了。”   “那送你了?这样就算阿凌的了。”霍青川大方道。   路西楼哼哼两声,把卡片还给霍青川,“我才不要,我自己刮。”   霍青川被路西楼可爱到了,忍着笑说,“好,阿凌加油。”   路西楼被刺激到了,哼哧地开始刮,结果还真中奖了,只是中的钱加起来,还没霍青川买这些的钱多。   路西楼后仰靠住沙发,伤心大声道,“我真的再也不玩了。”   霍青川轻声笑,正想说还可以换换店家买,路西楼就猛地起身,直直地朝他看来,“你也不准买!”   路西楼眼睛瞪得很圆,双颊鼓鼓的,乍一看像被惹毛了的河豚,霍青川控制不住想摸摸他头。但怕路西楼生气,霍青川忍住没这样做,只笑着应,“好,都听阿凌的。”   路西楼这才满意地笑了,问起了正事,“我饿了,中午吃什么?”   才从过去回来,宿舍的冰箱没存货,没办法自己做饭,这几天他们都是在外面吃的。   今天也一样。   霍青川说:“顺便去逛逛超市。”   去外面吃一两次还好,吃多了就腻了,路西楼还是喜欢霍青川做的饭菜,所以霍青川一说完,路西楼就蹭地站了起来,“那我收拾收拾。”   半坞巷附近超市里的东西不够全面,两人出了宿舍后,便驱车去新城区,先找了家口碑不错的店填饱肚子,才进了家大型连锁超市。   路西楼不会做饭,对买菜也是一知半解,便自觉承担了推车任务,跟在霍青川身后看他选菜。结果看着看着,路西楼便发现霍青川选的菜似乎都是他喜欢吃的。   “诶?”路西楼叫住霍青川,“游秋你选的好像都是我喜欢吃的菜,你也帮自己选选啊。”   路西楼诧异于霍青川对他的了解,他没想到不问他,霍青川都能知道他的喜好。   “先买你喜欢的,等会再看我喜欢的。”   “好吧,别忘了啊。”   “不会忘。”选好了蔬菜,霍青川开始往海鲜类走,“买完菜我们再去买些零食,宿舍没吃的了。”   说到这个,路西楼就有话说了,“还要买喝的!”   “都买。”霍青川温柔一笑,声音也包含了宠溺,只是路西楼忙着去想要买什么吃的了,并没听出这份宠溺。   【作者有话说】   可能有人会好奇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在一起,那一定要是合适的时间,前世今生等题材里,我喜欢主角都有记忆,要不然在我看来那就是另一个人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呜呜 第98章   路西楼有时觉得临江很大,大到不刻意可以四年遇不到某些人,偶尔又觉得临江很小,小到随便出门购一次物,都能遇到不想看到的人。   “阿凌出去等我?”霍青川也看到了梅明琛和梅晓,便压低声音问路西楼。   他知道路西楼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并不想路西楼碰上他们,免得坏了路西楼的好心情。   但路西楼却摇头拒绝了霍青川的好意,哼了声说,“我凭什么要出去?”   “就在这。”路西楼嗤笑,“他们还能把我如何不成?”   既然路西楼不想走,霍青川尊重他的意愿,没再让他先走,只是往前走了走,彻底将路西楼挡住。   虽然路西楼说他不在意,可霍青川还是不想让双方撞上,路西楼今儿心情好,霍青川想让他开心的久一点。   路西楼注意到霍青川的小动作,眼里的笑意加深,将梅明琛二人抛到脑后,继续认真挑选吃的了。   路西楼才不想遇到他们。   然而路西楼回避了,不代表梅明琛会跟他有一样的想法,尤其路西楼前两天才撂了梅晓电话,惹得她生气,现在见了路西楼,梅明琛自然要好好表现。   梅明琛堆起笑,适当地疑惑了一下,“小姑,那好像是西楼哥?”   梅晓正在纠结要买哪种底料,听到梅明琛的话,脸色瞬间变冷,“他也在这?”   从上大学开始,路西楼跟路家便越走越远,尤其这半年,路西楼更是装都不装,丝毫不掩饰他对家里的不喜。   梅晓当然也不喜欢路西楼,要不是为了面子,她早和路西楼断了联系,又哪里会腆着脸给他打电话。   这些日子梅明琛搬新家要贺乔迁,梅明琛父母都会过来,梅晓不想失了面子,才打电话给路西楼,想让他过来吃个饭。谁知路西楼脾气大得很,她还没说话,他先发了脾气,把她堵得说不出话,更直接撂了电话。   梅晓何时被这么对待过,顿时气得直接拉黑了路西楼,还打电话给梅明琛,吐槽了十多分钟,才被梅明琛哄好。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梅明琛装没听出来梅晓话里的厌恶,抬手给她指方向,“西楼哥和他朋友在买东西。”   梅晓顺着梅明琛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路西楼身边站着一个很眼熟的男人,似乎前几次遇到时,他身边也是这人。   梅晓淡淡扫了眼,就收回了视线,没有要和路西楼打招呼的意思。   梅明琛喊梅晓看路西楼,可不是只是让她看一眼,所以等梅晓收回视线,梅明琛眼珠一转,笑了笑说,“我和西楼哥一起长大,关系不比寻常,过两天我就乔迁了,我不能不告诉西楼哥。”   梅明琛温声道:“小姑,我过去和西楼哥说说。你在这等我。”   说完梅明琛就要走,梅晓连忙叫住他,“明琛你别过去。”   梅明琛眨眨眼:“啊?”   “路西楼是个不懂礼数的,你过去了也是自找难受,咱别找他了。”梅晓冷声道。   梅明琛皱起眉,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梅晓嘲讽道,“他都没把我们当家人,我们干什么要去热脸贴冷屁股?”   梅晓笑了起来:“乔迁那天我和你小姑父会去,明琛就不用再叫无关人员了。”   “西楼哥不是无关人员,他是我哥。”梅明琛纠正梅晓道,“西楼哥去不去是他的事,但说不说就是我的事了。”   梅明琛弯唇一笑,安慰梅晓道,“小姑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路西楼遇到了选择困难症,他拿了两包薯片,纠结地看着霍青川,“游秋,你说我买哪一包好?”   “都买?”霍青川补充道,“如果阿凌喜欢吃的话。”   路西楼困扰地啊了声:“问题就是我不太喜欢,我只想尝个味。”   路西楼左右看了看,最终还是决定跟随第一直觉,把红色包装的放回去,拿了绿色包装的,“买这个了,不好吃的话,下次就买另一种。”   路西楼把薯片放进车里,准备拉着车去下一个零食区,但不等他行动,一道讨厌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西楼哥,还真是你。”   路西楼嘴角沉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看着梅明琛,“你来干嘛?”   刚才发现梅明琛和梅晓后,路西楼就跟霍青川换了个地方买吃的,怎么超市这么小,这样都能遇见?   “我在附近买了房子,小姑过来玩,我们便顺便来逛超市了,晚上好弄火锅吃。”路西楼身边的男人压迫感太强,梅明琛没敢看他,“过两天正好乔迁,西楼哥要是有空的话,可以......”   路西楼打断道:“没有空。”   梅明琛脸色一僵,觉得路西楼太不给他面子了,不过哪怕心里再不爽,梅明琛表面都装得特别好,“小姑和姑父都会过来,西楼哥也一块过来吧,我们不去外面吃饭,就在家里......”   “去哪儿吃是你们的自由,我不关心,我也不会去。”路西楼再一次打断梅明琛道。   梅明琛几乎维持不住笑容,可想到梅晓还在一边看着,他就忍了下来,没让梅晓看出他的不耐烦。   他表现得越好,梅晓就更厌恶路西楼。   “西楼哥,你不要这样。”梅明琛皱眉苦笑,“如果我过去哪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在这里我给你道歉,希望西楼哥能原谅我。”   这次路西楼没再打断梅明琛,他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表演,只是越看越想笑。   路西楼还真笑出了声。   “你不必在我面前演戏,我对你想要的东西不感兴趣,你大可去讨好梅晓,”说到这里,路西楼没忍住嗤笑,“我想她一定乐意有你这个儿子。”   路西楼嫌弃地睨了梅明琛一眼,继续道,“拜托以后别再来烦我了,我不打算回路家,现在不回,以后也不会回。”   路西楼懒得和梅明琛周旋,说完这句话就去看霍青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走吧,我想去那边看看。”   路西楼走在前面带路,霍青川推着购物车跟在后边,只是在路过梅明琛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霍青川表情很淡,看梅明琛的眼神更平静,可梅明琛被他一看,却后背发凉,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慢慢向他靠近。   梅明琛定住了,挪不动脚。   “路西楼不和你计较,我可没他的好脾气,”霍青川冷冷地看着梅明琛,声音冰碴似的,“你若再来烦他,那进不去的可不止听雨楼了。”   霍青川抬眸往梅晓那边了一眼,又收回视线,警告梅明琛说,“莫要以为有路家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在临江还没路家说话的份。”   如蛇爬过后背的感觉让梅明琛心跳得很快,额头也沁出一层薄汗,他想要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霍青川见梅明琛被吓成这样,眼底的嫌弃更甚。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前面的路西楼却停了下来,还朝他招手,“快跟上来啊。”   霍青川便止住嘴,冷冷地看了梅明琛一眼,就推着购物车走了。   路西楼扭头往后看,见梅明琛已经走了,不由得打量起霍青川,好奇追问道,“你和他说什么了?我看梅明琛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霍青川拿了一瓶路西楼喜欢喝的饮料,状似随意地开口,“威胁他了。”   “?”路西楼持怀疑态度,“真的假的?”   霍青川正要点头,又听路西楼问,“你威胁他什么了?”   “说他要是再来烦你,我就让路家消失。”霍青川故意夸大道。   闻言路西楼先是一愣,随后噗嗤笑出声来,“梅明琛被吓到没?”   虽然霍青川没有跟他透过家底,可从大学听到的传闻,以及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路西楼毫不怀疑霍青川有这实力。   霍青川不确定道:“应该......被吓到了吧?”   “刚才我不该走,应该留下来看他笑话的。”路西楼懊恼道。   霍青川笑了:“阿凌不介意我这么说?”   “当然不介意。”路西楼咧嘴笑,“巴不得你多吓吓他。”   霍青川莞尔:“我会注意。”   “好了,不说这些糟心的人了。”路西楼看了眼被塞得满满的购物车,问霍青川道,“游秋还有要买的吗?”   霍青川就是来陪路西楼买吃的的,他并没有想要买的,“没了。”   “那走吧。”   于是两人推着购物车去结账,这次没再遇到梅明琛和梅晓,最后一人提着一大袋东西出了超市。   到宿舍后,霍青川在厨房处理菜,路西楼把吃的放回房间后,就跑出来帮霍青川。但由于路西楼是厨房小白,霍青川分给他的活也很简单。   路西楼一边将菜分装,一边话题跳跃的和霍青川聊天,而霍青川话虽不多,却从不会让路西楼话掉到地上。   “还是执行委托有意思,每天都有事做。”路西楼将分装好的菜合上盖子,哎了一声说,“沙鸥去哪帮忙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异部现在就剩他和霍青川,又没有人来委托,每天坐在办公室虚度时光,等到了中午再去食堂吃饭,吃完了继续回办公室无聊。   霍青川正在洗水果,闻言停下动作,“总公司那边吧?上次不是说谈业务出了问题,但传秋集团在那边的东道主,所以李宜就叫沙鸥去帮忙了么?”   路西楼想起来了:“可这也太久了,沙鸥不会遇到麻烦了吧?”   路西楼现在只是随口一说,不想他竟然一语成谶,下午就接到沙鸥打过来的求助电话了。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 第99章   两人买了最近的机票飞榕城。   “本来业务谈好后我就能回临江了,但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异部,这几天一直上门堵我。”沙鸥坐在沙发上,一脸无奈道,“我让他去临江,说那边有人能帮他,可他就是不听,非让我现在就帮他。”   说到这里,沙鸥将茶几上的文件夹往对面推,“这些都是他给我的资料。”   路西楼拿起文件夹,翻开来看。   “其实这是一件特简单的事,委托人并不需要我们改变什么,他只想要我们帮他找到这个人。”沙鸥说,“而且他给的资料齐全,找起来也比较简单。”   沙鸥说的不错,这位委托人准备的资料真的很齐全,不仅发生的事记得特别清楚,还特别标明了时间地点,免了他们查证考究的时间。   “所以沙鸥哥想让我和游秋接了这份委托?”路西楼合上文件夹问。   “本来想让立轩他们来帮忙的,但他们电话一直打不通,我猜想他们都执行委托去了,便只好来麻烦你俩了。”沙鸥抱歉地笑笑,随后关心起他们,“第一次单独执行委托,感觉还好吗?”   沙鸥不直接找路西楼跟霍青川,一是以为他们还没回来,二是担心连续接两个委托他们会不适应。   路西楼明白沙鸥的顾虑,他笑了起来,“还不错,挺好玩的,有点像模拟人生。”   沙鸥哈哈笑了:“这个形容够有趣。”   “那这个委托我们接了?”   “接可以,但在接之前,你们得先见见委托人,”沙鸥道,“虽然资料他都准备好了,不过有些事,还是见了面更好说。”   沙鸥发了张截图给路西楼:“电话和住址我发给你了,要用车就找陈助,他会让人送你们过去,也能提供车给你们。”   路西楼点点头:“沙鸥哥不和我们一起?”   “合作的事快处理好了,等这边结束,我再过去帮你们。”   “ok。”   沙鸥还有事要忙,说完该说的他就走了。   沙鸥一走,路西楼立马扭头看霍青川,噙着笑问,“游秋为什么不说话?”   沙鸥在这呆了半个多小时,霍青川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不想说。”霍青川靠着沙发,神情恹恹。   这还是路西楼第一次见霍青川情绪不佳,不由心生好奇,追问道,“不舒服?”   从接到沙鸥电话让他们来榕城开始,霍青川情绪似乎就变低落了,而且离榕城越近他话越少,仿佛榕城有让他很抗拒的东西。   “没不舒服,我就是......”霍青川不想路西楼担心他,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不想工作。”   路西楼听愣了。   “好不容易完成委托回来,没休息几天就要工作,谁受得了啊?”霍青川抱怨道,“买的那些菜,估计也要浪费掉了。”   看霍青川心情不好,路西楼设想了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料到霍青川是因为要工作而心情不好的,这打破了路西楼对他的认识,却也让他更平易近人,没了大学时显现出来的疏远感。   虽然霍青川在他面前从来没这样过。   “浪费就浪费了,回去再买就是了。”路西楼笑着问,“今天先休息?”   情绪不佳的时候工作,心情会更糟糕,霍青川既然今天心情不好,那不如明天再去找委托人。   但霍青川却摇头了:“今天去吧,早点查完我们也能早点回临江。”   委托人在榕城,他们却不能留在榕城执行委托,得回临江借助阵法,才能回到过去。   路西楼赞同道:“好。”   沙鸥给了助理的电话,不过路西楼没有打电话麻烦他,而是和霍青川下楼打车,朝委托人住的地方赶。   榕城是一座海滨城市,市区很大,委托人住的地方离酒店有点远。好在路上不堵车,又没怎么遇到红灯,二十多分钟后,路西楼和霍青川达到了目的地。   “这是老城区吧?好多自建房,和半坞巷有点像。”巷子太窄,司机不愿意进来,路西楼只好在路边下车,然后跟霍青川步行进巷。   说是像半坞巷,但其实两边的建筑风格并不相同,半坞巷那边多宅院,像古时候的四合院,这边则是两三层的带院洋房,红墙红瓦的,颜色鲜艳。   “不仅是老城区,还比较边缘了,刚才要不下车,而是继续往前走,用不了多久就到郊区了。”   每家院子前都有门牌号,霍青川一一看过去,等走到一家门口种了枇杷树的院子时,霍青川停了下来,“到了。”   路西楼看了眼门牌号,上面的数字和截图上显示的住址一致。   路西楼没怎么犹豫,快步上前,抬手开始敲门,“有人吗?”   看大门紧闭,路西楼还以为家里没人,他都做好了坐下来等的准备了。结果没敲多久,大门就从里打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出现在路西楼视野。   老人头发、胡须全白了,穿着旧时的长衫,还拄着拐杖,见到门口有人,便从身上摸出老花镜戴上,才开口问,“你们找谁?”   路西楼侧头和霍青川对视,不太确定这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许文祥。”路西楼报了沙鸥告诉他们的名字,“我们找他,你认识他吗?”   老人,也就是许文祥,闻言警惕地看着路西楼问,“你找他干嘛?”   路西楼一愣,随即了然,面前的老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明白了这点,路西楼没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沙鸥让我来找你的。”   听到熟悉的名字,许文祥瞬间变了脸色,“沙先生让你们来的啊,那快进来。”   许文祥侧过身,邀请他们进屋。院子里摆了桌凳,许文祥让他们自便,“我给你们倒水。”   “不用这么麻烦。”路西楼喊住许文祥,让他坐回来,“我们过来是想和你聊聊委托的事,你若是有空,可以仔细和我们说说。”   许文祥连连点头:“有空的,你们想知道什么?”   许文祥给沙鸥的那份资料,其实已经够详细了,没有别的要补充的。但既然来了,不如从头问一遍。   “你要找的人。”路西楼说,“关于这个人的信息,越详细越好。”   许文祥没提资料的事,路西楼问了,他就答了,“这就有的说了,一时半会说不完。”   路西楼笑道:“不急,你慢慢说。”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许文祥陷入了回忆,“当时我才十七,辍学从老家来榕城谋生,因为年龄小,能干的活有限,赚的钱也少,租不起房子,就住的棚户区。”   “棚户区的房子又脏又小,住起来很压抑,房间又不隔音,隔壁一点情况都听得清清楚楚,晚上完全睡不着。”许文祥道,“所以晚上我会出去,等大家睡了再回来。”   路西楼道:“然后你就遇见他了?”   “对。”   “他家也在附近,不过跟我不同,他还在上学,只是身体不好,所以经常停课在家。”许文祥道,“他喜欢去附近的广场,我总是在这些地方碰见他。”   提到故人,许文祥嘴角上扬起来,“有时候他就坐在那发呆,偶尔会和人下棋,根据我的观察,那附近没人能下过他。”   资料里显示,许文祥要找的这个人叫柴与琮,十几岁时家住老城区,除了身体不好外,可以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习成绩也特别好。   “你们成了朋友?”路西楼想了想问。   “哪能呢?”许文祥苦笑着摇头。   路西楼正要继续问,一直沉默的霍青川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   路西楼愣住,眼神疑惑地去看他,“游秋?”   霍青川没解释,接过问话主动权,“那你为什么要找他?”   一个没有成为朋友的人,如今过了几十年了,真的还有找的必要吗?   许文祥像是被问住了,人整个定住,久久没有回答。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为什么这么问,但他没有打断霍青川,继续保持安静,等着他往下问。   许文祥没有回答,霍青川也不着急,只一瞬不动地看着许文祥。   沉默的注视让人觉得沉闷,路西楼作为旁观者,都有点受不住了,许文祥却仍没开口,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刚才走的急,院门没有关,巷道各种声音传进院内,更显得院内安静。路西楼受不了这份安静,准备随便说些什么打破这份安静,沉默许久的许文祥突然有了反应。   “我们不是朋友,是因为他很早就去世了。”许文祥说,“我找上异部,是希望异部能帮我弄清楚他为什么去世。” 第100章   从许文祥家里出来,两人直接回了酒店。   “游秋怎么看?”资料摊开在茶几上,路西楼背靠沙发坐着,粗略一扫后问霍青川道。   按照许文祥的说法,他虽然没能和柴与琮成为朋友,可那段时间两人频繁的遇见,柴与琮是知道他的存在的。只是彼时他过的太落魄,生存都成了问题,又哪有时间去想别的,也就没有上前和柴与琮问好。   后面情况变好,许文祥有钱请柴与琮吃饭了,柴与琮却搬家了,许文祥怎么都找不到他。等再听到柴与琮消息,他已经去世了。   “柴与琮是个好人,知道我吃不饱,每天从广场回去时,他都会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些吃的,但从来都只吃几口便丢了。”说起这事,许文祥眼眶湿了,“一开始我觉得他败家,浪费钱粮,次数一多,才反应过来这些东西都是柴与琮买给我的。”   想到许文祥说这话时的表情,路西楼唔了一声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许文祥想找到柴与琮也可以理解了。”   路西楼顿了几秒,才再道,“但是。”   “但感觉不对劲。”霍青川走到路西楼身边坐下,补充上他没说完的话,“对不对?”   路西楼开心于霍青川和他的默契,嘴角弯了弯,“对,就是这样。”   路西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明明许文祥说的话并没有明显的bug,也都能自圆其说,可路西楼听了就是觉得很怪,像干净的纸上多了一个小黑点,让他很不自在。   “他太了解异部了。”霍青川屈指点了点面前的资料,“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会备全资料找异部。”   异部的办公区坐落在半坞巷,庄严肃穆的宅院让它很显眼,似乎很容易就被人广为熟知。然而异部不对外宣传,大多数人看到这座宅院,比起认出它是凌云的特殊机构,更多的人会以为它是哪位有钱人的私宅。   也正因如此,找到异部,并且知道异部的职能不是一件容易事儿,这些年能来异部寻求帮助的,大多是经人介绍。   像路西楼能知道异部,便是学长给他推荐的。   许文祥从别的地方知道异部的存在,然后寄希望于异部,想要他们帮他找到昔日的友人,这也倒说的过去,毕竟多年下来,异部接过不少委托,其中未必没有许文祥认识的人。   真正让路西楼感到不对的,是许文祥在知道异部后,他应该去临江找他们,而不是直接去堵沙鸥。   异部行程非透明,沙鸥来榕城也不是出差,只是出于私人交情,来帮同事度过难关。   许文祥从何得知沙鸥到了榕城?还精确找到了他?   最主要的是,如果真的想要调查昔日好友的死因,在掌握这么多信息的情况下,许文祥完全不必要来找异部,也能调查清楚,甚至这样花费的钱还少一些。   “不想那么多了,明天先实地看看。”路西楼摇头甩干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指着资料上显示的柴与琮的住址说。   霍青川嗯道:“我看行。”   榕城发展到现在,城区改建扩建,变化太大,当年的棚户区早变成小区,而柴与琮住的小区则拆迁成了商场。   路西楼走下车,看着面前的商场,嘴张大成圆形,“小区没了。”   如果小区还在,他们可以像当初找李老夫人那样,进小区找人打听柴与琮的消息。可如今小区拆了,当年的住户都不知分散到哪去了,他们就算想找,也有心无力。   “可以找沙鸥。”霍青川道,“虽然凌云也能帮上忙,但在榕城,找传秋比找凌云更有用。”   路西楼懂霍青川的意思,沙鸥作为传秋集团的少东家,他要是想查什么,多的是人愿意出力。   “那我等会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帮忙查查。”路西楼了然地点点头。   棚户区变成了小区,也无法继续探查,所以下车没多久,两人就又打车回酒店了,回去的路上路西楼顺便打电话给沙鸥,和他说了这边的情况。   沙鸥正陪李宜在开会,听到手机铃响,跑出来接的电话,“你们可以找陈映凡,他能帮你们查。”   沙鸥口中的陈映凡,正是上次他提到的陈助理,路西楼和霍青川到现在都没找过他。   知道能找陈映凡帮忙后,一到酒店路西楼就给陈映凡打了电话,沙鸥大概提前知会过陈映凡,这会陈映凡听完路西楼的话,都没多问为什么,便应允了会去查。   和陈映凡通完电话,路西楼坐到沙发上,继续看起许文祥整理的资料,想抽丝剥茧,找出更多的信息。   然而许文祥给的资料跟他说的差不多,路西楼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新信息。   酒店是沙鸥帮忙订的,自带酒水,霍青川拿了瓶汽水给路西楼,“别看了,等陈映凡消息吧。”   路西楼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把资料丢回茶几,“柴与琮是个厉害的人,如果活下来,现在或许大有成就。”   霍青川给自己拿了瓶酒,此时正在倒酒,闻言哦了声,“怎么说?”   “学生时代就很优秀啊,可惜身体不好。”路西楼恍然道,“你说他会不会是病死的?”   许文祥和柴与琮走的不近,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下,而他最后得到的柴与琮消息便是他去世,又因为柴与琮曾经对他好,所以这成了许文祥的执念,他想要找到这位少时的救命恩人。   但许文祥只知道柴与琮死了,是自然死亡还是意外去世,许文祥则是一点都不懂。   “不知道啊。”霍青川摇晃酒杯道,“死亡原因并不重要,我们只要快点整理好信息,然后回临江帮他完成委托就可以了。”   路西楼笑了:“游秋好像从到榕城开始,就迫不及待要回临江了。”   霍青川喝酒的动作一顿,不过很快就又恢复正常,一口闷完酒杯里的酒,将酒杯放到茶几上。   “阿凌。”   “怎么了?”   “我是很想回临江,一是一开始就不想来榕城,觉得这打扰了我跟你相处。”霍青川淡淡道。   霍青川表情平静,听了这话的路西楼缺被汽水呛得直咳嗽,脸都胀红了。   这都什么话?什么叫打扰了他们相处?   路西楼狠狠瞪了霍青川一眼,想要质问他,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怕他一说,霍青川会说让他更招架不住的话。   路西楼有一种直觉,霍青川做的出这种事的,就像路西楼隐隐感觉从过去回来后,霍青川似乎不在他面前伪装了。   路西楼抿抿嘴,没有接话。   好在霍青川并不需要路西楼接话,见他不吭声,嘴角往上扬了扬,轻笑一声说,“二是我确实不喜欢榕城。”   这句话好接多了,路西楼没再沉默,“为什么?”   “不知道。”霍青川后仰躺下,闭着眼说,“就像我们觉得许文祥不对一样,我也说不出我为什么不喜欢榕城。”   霍青川顿了顿,声音微沉,“榕城让我觉得不舒服。”   “水土不服了?”路西楼瞎猜道,“不过既然你不舒服,那我们还是早点会临江吧。”   “所以希望陈映凡速度快点,这样我们才能趁早走。”   “但愿如此。”   陈映凡工作效率比不过江怀远,不过办事速度也很快,第二天下午路西楼就接到了他的电话,只是陈映凡带来的消息却让路西楼皱起了眉。   “当年小区拆迁后,有些人选择了安置房,有些人拿了赔偿款去了别的地方。”陈映凡声音冷静,公事公办道,“我找到其中几户人,路先生若是需要,我马上发给你。”   陈映凡电话打过来前,路西楼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接到他电话后,霍青川默默关低电视声音,路西楼则开了扩音。   路西楼和霍青川对视一眼:“好,那你把联系方式发我。”   陈映凡应了声,路西楼听到了一阵敲键盘的声音,大概是陈映凡在给他发联系方式。   “只找到几户吗?”路西楼问,“柴家的邻居没找到吗?”   手机那边的键盘声停了,陈映凡声音严肃起来,“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   意识到不对的路西楼皱起眉:“怎么了?”   “找到这几位住户后,我单独联系过,但他们都说小区里没有姓柴的住户。”陈映凡顿了顿,沉声道,“后面我找到了开发商,又去查了当年小区所有的住户…”   陈映凡话没说完,可路西楼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里面没有姓柴的住户,更没有柴与琮,读音相近的也没有。”陈映凡补充上刚才没说完的话。   路西楼脸色凝重起来。   没有柴与琮,许文祥骗了他? 第101章   路西楼离开酒店,和霍青川去老城区找许文祥。   因为来过一次,这次找许文祥家顺利得多,在路边下车后,他们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许文祥家门口。   许文祥家院门大开,路西楼一走上台阶,就看到许文祥坐在院子里喝茶,嘴角挂着淡笑,动作儒雅,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找他。   “你们来了。”许文祥喝了口茶,才放下茶杯,侧头对他们笑了笑,“过来坐。”   许文祥的话印证了路西楼的猜测:许文祥是专门坐在这等他们的。   路西楼不知道许文祥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压下心头的疑惑,抬脚走进院子,到桌边坐下,“你久等了。”   既然许文祥不隐瞒了,路西楼也懒得陪他演戏。   “不算久,比我想象的要快一点。”许文祥今天穿了一身唐装,端起茶壶倒茶时,还真有点像古人,“喝茶么?”   许文祥给自己倒好了茶,便客气地询问起路西楼他们来。   路西楼拒绝了:“不用。”   “不喝。”霍青川更是直接,不仅不喝茶,还直入正题,“你虚构了一个人物来骗我们?”   许文祥放下茶壶,不赞同地睨了霍青川一眼,“这怎么能叫骗呢?”   路西楼抿着嘴:“有什么事你直说,别和我们打哑谜了。”   许文祥没被激将到,慢悠悠地品了一会茶,在路西楼忍不住再问时,他终于开了口。   “柴与琮确实不存在,而且就算有这么个人,我要找他,也没必要找上你们。”许文祥道。   路西楼纠正许文祥说:“但现实是你找了我们。”   所以许文祥想要异部帮忙的,并不是找人?   “在找你们之前,我已经找过好些人了,可他们在拿到我给的资料后,只有一小部分人会去查证,在知道当年的地方全拆迁后,他们就都放弃了。”许文祥眼神如矩,定定地看着路西楼,“你们是第一个坚持查下去,并知道小区没有柴与琮这个人的。”   许文祥道话让路西楼大受震撼,他在找上异部前,还用这个由头找过别的人?许文祥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传秋集团少东家的人确实厉害。”许文祥笑了,没有了第一次见面给人的和蔼,多了几分压迫感,三言两语就戳穿陈映凡给予的帮助。   路西楼脸色未变,沉声发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或者说,”路西楼顿了顿道,“你是谁?为什么找上异部?”   路西楼表情没变,声音却充满了防备,看许文祥的眼神也满含打量。   许文祥噙着笑,任由路西楼打量,却没回答他的疑问,反而宽慰起他来,“放松点,你不要这么紧张。”   路西楼没受影响,仍静静地看着许文祥,等着他回答。   看路西楼这样,许文祥叹了口气,“我要做的事很简单,依旧是希望你们帮我找一个人,但要找的却不是柴与琮。”   “至于我是谁,”许文祥站了起来,“你们跟我来吧。”   说完许文祥也不等路西楼回应,就拄着拐杖往外走。   路西楼侧过头看霍青川,询问他的意见,“走吗?”   霍青川语气坚定:“走。”   于是两人起身跟上。   路西楼本以为许文祥要带他们去巷子里别的地方,谁知出了院门,许文祥直接往巷外走,等到了路边,那里还有车接应。   许文祥率先上了车,路西楼犹豫几秒,跟着拉开车门上了后座,霍青川则坐在他旁边。   车上安静,没放音乐,也没人说话。   半个小时后,车在一幢别墅前停了下来。   “走吧,我们到了。”一路没说话,许文祥声音有点哑,神情也变严肃了。   “这是哪?”路西楼没有动,看着面前的别墅问。   许文祥什么都不说明白,就拉着他们去了另一个地方,现在还想让他们跟他进去,这怎么行?   路西楼想要打探清楚再走。   “不要多问,进去就知道了。”许文祥看着路西楼笑了,语气却暗藏威胁,“你若不想进去,那让你同事进去也是一样的。”   路西楼不可能让霍青川一个人进去的,他收了伪装出来的客气,冷冷地看了许文祥一眼,“带路。”   许文祥呵呵笑了,但没再说别的,转身带路去了。   路西楼凑近霍青川,压低声音问,“这里才是他家?”   霍青川没立马回头,而是抬头往前看。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特别不舒服,从离开酒店开始,心里就很闷,刚才坐车时,他甚至晕车了,头晕胸闷得想吐。   “应该是,我们跟上去看看。”霍青川收回视线道。   路西楼嗯了声,却还盯着霍青川看,“游秋,你不舒服?”   霍青川不想路西楼担心,闻言笑着说,“没不舒服。”   “你脸好白。”路西楼没被霍青川说服,“哪不舒服?”   霍青川张嘴要回话,路西楼像猜到他要说什么似的,刚在他开口前道,“不要骗我。”   “哦。”霍青川咽下到嘴边的话,改口道,“只是有点头晕胸闷。”   路西楼想起霍青川前几次的反应,心想他水土不服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看来榕城是不能久待了。   路西楼想了想说:“要不游秋先回临江?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怕霍青川不答应,路西楼又补充道,“而且沙鸥忙完就会过来帮我,有他在,事情会好办很多。”   “不要。”霍青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可是......”路西楼还要劝,霍青川却不给路西楼开口的机会,打断他说,“我就今天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等会回去睡一会就好了。”   路西楼不信,张嘴想要反驳。   霍青川翘着嘴角笑了,按住路西楼肩膀,推着他往前走,“好啦,阿凌不用太担心我,真不舒服的话,我会跟你说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进院内,正朝大门走。   许文祥走在前面,一直没回头,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们跟不上,而路西楼被霍青川推着走,几次想要扯到原话题,可霍青川压根不给他机会。   路西楼被迫住嘴,老实地让霍青川推着走了。   眼见就要到门口了,许文祥却忽然停了下来,路西楼心生疑惑,刚想问许文祥怎么了,就看到大门从里打开,一男一女从里走了出来。   男人约莫四十来岁,戴着一副黑墨镜,叫人看不清他的眼,手里还拿着两颗核桃在把玩。女人年龄略长,头发用簪子别住,搭配一身素色旗袍,显得她温婉又有气质。   只是此时女人弯着腰,不知道在和男人说什么,嘴角的笑就没停过。   两人路过许文祥时,许文祥恭敬地弯下腰,对着夫人说了句夫人好,女人淡淡应了声,看都没看许文祥,就继续陪着男人往外走了。   路西楼顿在原地,视线跟着戴墨镜的男人走。霍青川也停了下来,和路西楼一样在看戴墨镜的男人,但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心里也更闷。   等女人走远,许文祥才抬起头,“走吧。”   闻言,路西楼收回视线,拉住还在看的霍青川,加快步伐继续跟着许文祥往前走了。   看大师一直不说话,袁木槿心提的老高,以为是他们诚意不够,大师才不愿帮忙的。   袁木槿抿了抿唇,犹豫几秒,决定提高片酬,“要是大师.....”   然而袁木槿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墨镜男打断了,“不用那么麻烦,我有办法了。”   袁木槿大喜,惊讶地看着大师,“真的吗?”   墨镜男没回答袁木槿,只是看了看手中忽然裂开的核桃,又停下扭头,去看被许文祥带进屋里的那两个男人,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别问太多,听我安排。”墨镜男将开裂的核桃收进口袋,叮嘱袁木槿道,“如果你想成功的话。”   袁木槿花大价钱请人帮忙,为的就是想要安宁,如今大师说他有办法了,袁木槿感谢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多嘴?   袁木槿立马做保证道:“都听大师安排,我绝不多说。”   大师,也就是于承焘嗯了声,挥手让袁木槿停下,“家里来客人了,你快回去招待他们吧,不用再送我了。”   袁木槿得了于承焘的应允,不敢得罪他,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好,我这就走。”   许文祥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一进屋就让路西楼和霍青川自便,不过路西楼没坐,而是看着许文祥问,“既然到了,你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许文祥面无表情地回望:“你想知道什么?”   路西楼不嫌麻烦,重复了之前的两个问题,“你是谁?你为什么找上我们?”   许文祥离沙发很近,但他没坐,只拄着拐杖站着,听到路西楼这么问,还换了个姿势拄拐杖。   许文祥张嘴准备回答,客厅里忽然响起一道女声,“他是我许家的管家,找你们也是我的意思。”   路西楼朝门口看去,看到了原先走在墨镜男身边的女人。   许文祥见到她,腰又弯了下去,“夫人。”   袁木槿走进屋内,低应了声,便挥手让许文祥退下,“我来和他们说。”   “好。”许文祥又弯了下腰,才拄着拐杖走了。 第102章   袁木槿比许文祥好打交道多了,并不绕圈子,坐下就直入正题道,“我先为文祥的事跟你们道个歉,是我让他对外寻了这么个借口的,并非是故意针对你们。”   路西楼跟着许文祥过来这边,为的可不是听人道歉的,所以他挥挥手表示没事,“有些事我想不明白,还希望你能为我解答。”   “你们可以喊我袁夫人。”袁木槿先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才开口问,“路先生有什么问题?”   路西楼不意外袁木槿能知道他叫什么,想必许文祥带他们过来前,已经详细给袁木槿介绍过他们了。   “我的上司说许文祥找上他,是希望他替他找一个人,但现在许文祥承认他要找的人是虚构的。”   袁木槿点点头,示意路西楼继续说。   路西楼没受袁木槿影响,按照自己的节奏往下问,“我问他为什么要找我们,许文祥没回答我,而是带我们来了这里。”   “我明白了。”袁木槿浅笑道,“要找人这事儿是真的,许文祥没骗人,只是我们要找的不是柴与琮。”   霍青川本来就不太舒服,走进屋内后,胸口更闷了,他便没怎么开口,只安静地听路西楼说。   但听到这里,霍青川突然出声问,“那你们要找谁?”   “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袁木槿歉然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很了解我们,或者说他曾经和我们很熟。”   袁木槿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没有任何有用信息,路西楼仍是一头雾水。   而且袁木槿这话自相矛盾,一边说不知道那人是谁,一边又说能确定他们曾经很熟,这不就说明他们彼此认识么?那袁木槿又为什么要说不认识,难不成袁木槿失忆了,失去了这段记忆?   路西楼压下心底的疑惑。   “朋友吗?”路西楼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掌握的信息太少,我们查找起来会比较慢,所以若是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袁夫人能提供更多的信息给我们。”   袁木槿表示理解,只是她不知道哪些信息是有用的,“那我都说说?”   路西楼等的就是这句话:“好。”   “和文祥说的差不多,我们要找的这个人也很优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身体不太好,印象里总是生病,有几次差点没抢救过来。”袁木槿想了想说,“他好像住我们隔壁。”   袁木槿的话彻底弄糊涂路西楼了,他终于没忍住道,“袁夫人说你不知道他是谁,可又很了解他的情况,这似乎有点说不通啊。”   袁木槿表情一僵,讪笑着没说话。   路西楼定定地看了袁木槿一会:“袁夫人你真的不认识他吗?”   袁木槿这次倒没再沉默,而是点头肯定道,“我真的不认识他。”   这就有意思了。   袁木槿没必要在这上面骗他,她说不认识,大概是真不认识,可既然不认识,她又能知道这么多事,还能说出对方住在她隔壁?   路西楼眉头紧皱。   霍青川倒是接受良好,没像路西楼这样有这么多问题,只简单问了袁木槿一句,“失忆了?”   袁木槿面露难处,过了几秒才说,“我不知道。”   袁木槿是真不知道,她确实说不出要找的人是谁,可你要是问她那个人的事,她又能多少说出一点,就好像他们曾相处过。   闻言,霍青川点点头,没对袁木槿的话发表看法,“继续说吧。”   袁木槿松了口气,平复好心情道,“他总是呆在房里,很少出门,更别提和人玩了,所以我一直以为他没朋友,直到有一天,有人上门找他。”   路西楼听出了关键,屏息道,“然后呢?”   “那人和他完全相反,不仅活泼,话还很多。”说到这里,袁木槿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被当时的场景感染到了,“我们都以为他会讨厌这个人,但事实上并没有,两人相处的很好,常常一起出去玩。”   路西楼立马问:“这个人是谁?”   袁木槿声音一顿,给出了一个一样的回答,“我不知道。”   路西楼:“......”   “他们一直住在你隔壁?”霍青川接话道,说完还安抚地看了路西楼一眼。   袁木槿被问住了,她皱起眉,收刮记忆竟然找不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袁木槿不确定他们最后去了哪里:“好像离开了?”   “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只隐约记得最后他们都走了。”袁木槿很抱歉道。   路西楼在心里叹息,想告诉袁木槿说她说的这些东西太少了,而且很多信息都戛然而止,他们就是想查,也无处可查。   但不等路西楼开口,就听袁木槿补充说,“很多事我都不是很清楚,我老公比我了解多了,只是他暂时不在榕城,等他回榕城了,我再打电话给你们,好吗?”   也只能如此了。   路西楼应:“好。”   许家离他们住的地方有点远,又不好打车,所以袁木槿让家里司机送他们回酒店时,路西楼并没有拒绝。   路西楼和霍青川跟着许文祥往外走,袁木槿站在门口,看他们走到门口上了车,便转身回了客厅,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于承焘。   路西楼并不知道袁木槿去做什么了,一上车他视线就黏霍青川身上了,看他脸色不好,担忧转换为心疼,“回酒店后游秋好好休息一会吧。”   离了许家,不用再应付袁木槿和许文祥,迎上路西楼盈满关心的眼神,霍青川没再强撑,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好。”   霍青川不想路西楼太担心他,说完话还提了提嘴角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路西楼看不下去了,拍拍肩膀道,“靠一会?”   霍青川愣住了,看着路西楼肩膀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待遇,不想今儿因为不舒服,倒幸运地体验到了。   霍青川怕路西楼后悔,不等路西楼重复,就应了好,歪头靠了上去。   下一秒,路西楼肩膀一重,霍青川头发刺挠到他下巴。   路西楼觉得有点痒。   从来没有人靠过路西楼肩膀,现在冷不丁被人靠了,路西楼从身体到心理都很不适应。两人身高差不多,路西楼目测霍青川应该靠得不太舒服,便想挺直腰背,好让霍青川更舒服些。   但路西楼又不敢乱动,怕他一动霍青川就以为他后悔了,从而又抬起头强撑。   所以路西楼想了想,还是忍着没动。   过了一会,路西楼看霍青川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便侧头垂眸,想和霍青川商量一下,好调整姿势,等看过去,路西楼才发现霍青川竟然睡着了。   路西楼立马咽下到嘴边的话,保持安静怕打扰到霍青川休息。   霍青川这几天一直气色不好,晚上似乎也睡的不好,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那还是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半个小时后,车在酒店门口停下,霍青川还没醒。   司机很有职业道德,全程没有往后看过一眼,到了酒店也没催他们下车。路西楼却不好意思耽误司机时间,扶着霍青川下了车。   “阿凌?”刚下车,路西楼耳边就响起霍青川沙哑的声音。   看霍青川醒了,路西楼欣喜道,“你醒啦。”   “没睡太熟。”霍青川站直身,没再让路西楼扶着他,低低一笑道,“到酒店了?”   “刚到,我正准备扶你上去。”路西楼道,“但既然你醒了,我完就不扶你了。”   霍青川嘴角维扬,视线落在路西楼肩上,“肩膀还好吗?”   虽然霍青川说他没睡熟,可到底枕了一路,路西楼肩膀早就麻了,“当然不好了,手臂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路西楼这么说并不是在像霍青川卖惨,只是简单陈述事实,说完便想问霍青川好点没,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霍青川抢了先,“抱歉,下次不靠了。”   “客气什么?”路西楼不喜欢霍青川跟他讲客气,张大眼瞪他,佯装生气道,“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霍青川温柔地笑了,立马认错,“我错了,阿凌别生气。”   路西楼傲娇地哼了声,霍青川被可爱到不行,连身体的不舒服都忽略了,继续放柔声音哄人。   路西楼不是真跟霍青川生气,见他认错态度不错,很快咧嘴笑了起来,“没生气,就是想告诉你有些话不能乱说,会惹人不开心的。”   路西楼说这话时,嘴角是弯着的,声调也上扬,让霍青川觉得他心被羽毛挠了,快要被对路西楼的喜欢溺死了。   “走吧,先回去。”路西楼还记得霍青川不舒服,说完该说的就催他上楼了,“回去之后你先休息,想吃什么你告诉我,我提前帮你点好。”   霍青川心软软:“好。”   “认真听话!”路西楼笑睨了霍青川一眼,“吃什么?”   霍青川不挑,吃什么都行,不过他没这么答,乖乖报了个菜名,路西楼开心地点点头,“那我过会就点这个老。”   路西楼都想好了,回去后先让霍青川睡一觉,晚点再给他点吃的,等吃的到了,他再叫他醒来。   可路西楼没想到霍青川会突然发烧。 第103章   意识到不对时,霍青川脸已经烧红了。   路西楼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冰水倒进洗手池里,紧接着找了块干净毛巾泡进去,拧干水后跑回床边,将毛巾叠好放在霍青川头上,给他物理降温。   “游秋,”路西楼怕霍青川烧糊涂,伸手轻拍他脸,小声地叫他,“能听见我说话吗?”   霍青川紧闭着眼,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说话。   路西楼用手背贴了贴霍青川脸,感觉霍青川脸像刚煮好的鸡蛋,烫得吓人,冰水敷额头没起一点效果。   路西楼很担心,觉得再这样下去霍青川大概率会烧傻。路西楼站起身,准备打电话叫120,好送霍青川去医院。   只是路西楼刚站起身,都没转身,就被霍青川拉住了手,“阿……阿凌。”   听到霍青川叫他,路西楼面上一喜,忙蹲了下去,以为霍青川清醒了,“我在呢。”   “游秋你哪里不舒服?”路西楼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的说个不停,“我喂你吃了药,不过药好像没起作用,你身上还是好烫,要不我们去医院?”   高烧不退人遭罪,去医院输液会比在酒店要好。   路西楼说服自己,不等霍青川回话,便将他手搭在他肩上,试图借力扶起霍青川,好带他去医院。   然而平时很成熟的霍青川,这会儿却变成了幼稚鬼,不仅收回了搭在路西楼肩上的手,还反扣住路西楼手腕,将人拉坐回去,不让他走。   “不去医院。”霍青川眉头紧锁,闭着眼重复,“我不去医院。”   路西楼不设防,突然被拉,差点摔到霍青川身上,空着的手撑着床才勉强稳住身形。   路西楼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睨了霍青川一眼,“不想去医院就不去,游秋你做什么一声不吭就拉我?要是我没稳住摔你身上了呢?”   霍青川自然是没法回答的,路西楼也没想让他回答。他在床边坐下,左手被霍青川紧紧握住,尝试了几次也没法抽回后,路西楼便随霍青川去了。   “如果晚上你还没退烧,我们就去医院。”像是知道了霍青川要说什么似的,说完这句话,路西楼紧忙道,“不许耍小脾气,这次得听我的。”   霍青川没吱声,路西楼先被逗笑了。   “毛巾不太冰了,我去趟洗手间。”路西楼拿下毛巾,却没有立马走,而是好好和霍青川说道理,“我很快回来,游秋你乖一点。”   路西楼还记得刚才他起身时发生的事,他可不想再被拉一下,宁愿先花些时间安抚好霍青川。   霍青川依旧沉默,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还是听到了不想回。   路西楼没有放弃,又说了好一会后,看霍青川没反应,路西楼以为霍青川听明白了他的话,便笑着说,“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那我先去洗手间了,很快就回来。”   话一说完,路西楼就起身要走,原本闭眼不吭声的霍青川,这下又像上一次一样,用力地攥住了路西楼的手。   高烧让霍青川脸颊通红,气色倒看着好一些了,可他眉头紧锁,似是陷入了梦魇,一会说别走,一会又说对不起,“阿凌我错了,你别生我气,我真的……错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路西楼听糊涂了,却不忘跟霍青川强调,“你没错,我也没生气。”   霍青川没反应,还在重复刚才的话,路西楼这才反应过来:霍青川根本没清醒过来,他早烧迷糊了。   意识到这点后,路西楼没再和霍青川磨蹭,用力掰开他的手,快走到沙发边,拿起手机要打120。   霍青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他都要烧成肺炎了。   路西楼点开电话页面,按好120后,他却没有立马点拨打。路西楼想起了刚才霍青川的嘀咕,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想去医院,但路西楼选择尊重他的意愿。   路西楼删掉输好的号码,转而打电话给沙鸥,沙鸥或许不忙,电话接的很快,“西楼,怎么突然……”   路西楼打断道:“沙鸥哥,你能找个医生来酒店吗?游秋发烧了,他不肯去医院。”   “他怎么了?”沙鸥急道,“我马上让医生过去,西楼你别担心,我立马出发去酒店。”   沙发离床不远,路西楼站在沙发边给沙鸥打电话时,他能清楚地看到霍青川的变化,而说话间,霍青川又嘀咕起来。   路西楼没和沙鸥说太久,确认沙鸥正往酒店赶后,他就挂了电话,快走到床边,握着霍青川说,“我回来了,游秋你别急。”   如果说霍青川一开始还能听清路西楼的话,并给予他回应,那现在他已经完全听不见路西楼在说什么了。   霍青川陷入了梦魇,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熊熊燃烧的大火照亮了半边天,府上的下人进进出出,不停地添柴加油,火光中心的人已经闭上了眼,似乎是没了呼吸。   霍青川心下悸痛,不管不顾地往火边跑,试图救人出来。然而候在一侧的暗卫却突然冲了过来,扣住他的手不让他前行。   “放开我。”霍青川用力想要甩开暗卫的手,但收效甚微,暗卫手扣得紧紧的,他根本无法前进分毫。   火越烧越旺,霍青川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烫熟了,他不敢想被困在火中间的人此时又是什么感受。   霍青川自幼身体不好,被送去学武,多年下来学到一些皮毛,只够防身。他从没这么后悔过,懊恼应该好好学武,这样暗卫就拿他没办法了。   可这又如何?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霍青川已经失去理智,早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救阿凌。   霍青川使出浑身解数,拼了命地甩开暗卫,衣服凌乱地往前冲。只是他还没跑几步,便又被暗卫扣住。   暗卫得了别的指示,霍青川这次不仅手被反扣,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砂砾粗石硌得膝盖疼,霍青川忽略了疼痛,被扣跪在地,他便膝行往前。   疼痛算什么?只要能离阿凌近一点,要他死他也愿意。   霍青川刚要膝行,暗卫就加大手劲,按得霍青川弯了腰,无法再膝行。   “阿凌。”霍青川大声喊道,试图唤醒火海中的人,可阿凌低垂着头,好像没了意识,已经睡了过去。   “让我过去。”霍青川侧过头,放柔声音求按着他的暗卫,“求求你们了,放我过去吧。”   疼痛让霍青川额头沁了汗,之前和府上的下人打斗,更让他脸上挂了彩。此时霍青川没了世家公子的矜贵,狼狈得像逃难的荒民,要多卑微有多卑微,可他却毫不在意。   长这么大,霍青川从没求过人,更不屑求人。但现在他却考虑不了那么多,什么好话都说了,只希望暗卫心软,能够让他过去。   然而到底是霍青川想得太好,任他如何求,暗卫神情都没有变化。   霍青川心死,又侧过头去看一旁站着的华服男女,稍微挣开暗卫的束缚,不停地磕头道,“爹,娘,我错了,你们放过阿凌吧,我求求你们了,他是无辜的。”   看霍青川磕头,暗卫稍稍卸了点力,方便他磕头。   华服女子淡淡看了霍青川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没被他的话打动。华服男子更是头头没侧,只吩咐下人加大火势。   大火烧红了半边天,霍青川感觉他心都要碎了,骨头都在疼。眼泪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沾湿了衣服,也打湿了地。   “不能再烧了,再烧阿凌就死了。”霍青川哭了出来,头磕得越来越重,额头依然见了血,霍青川却跟没知觉似的,机械地重复着一样的话,“爹,我知错了,你……”   “要的就是他死。”霍父冷冷地看着霍青川,打断他说,“你是我霍家的儿子,只要姓霍一天,你就代表霍家的脸面,怎么可以和男人厮混到一起?”   “我送你去学武,是想让你强身健体,可不是让你去断袖的。”霍父厉声道,“既然他肯跟你在一起,就要做好为你死的准备,我霍家的后代,只能光宗耀祖。”   “霍青川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今日不仅要烧死他,我还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让他后悔认识你。”   像是为了佐证他说的话,霍父话音刚落,院子里便走进来几位身着道袍的男人,他们手上或拿着拂尘,或拿着桃木剑,亦或符箓。   霍青川看到他们走到大火边,看到他们开始贴符箓,嘴里念叨着他听不懂的咒语。   霍青川终于失控。   人在濒临崩溃时,总能爆发出无限潜力,霍青川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一把拔出暗卫别在腰间的剑,在暗卫反应过来前,他已经带着剑跑到了火边。   “你们不要逼我。”霍青川用剑指着霍父,眼神凶狠地看着他。   霍父神情淡然,轻飘飘道,“我逼你什么了?”   霍青川还没回话,霍父又冷笑着开口,“还是说你压根没意识到自己错了?”   “我没错。”霍青川大声反驳,同时慢慢往后退,“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想和他白头偕老没有错,非要说我哪里错了……”   大火让霍青川整个后背都发烫起来,头发也卷了边,可他跟毫无感觉一般,仍不停往后退,“是我不该姓霍,更不该带阿凌回来。”   霍青川愤然转身,直接冲进了火里,终于抱住了被大火炙烤的人。   高温逼人,烟雾呛人,霍青川止不住咳嗽,被抱着的人似有所觉,缓缓睁开了眼,在看清面前的人后,他嘴角微勾,扯出一抹淡笑,“师哥,你来啦。” 第104章   医生帮霍青川输好液后,沙鸥终于赶到酒店了。   “怎么回事?”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霍青川,沙鸥眉头紧锁,侧头询问起路西楼。   “估计是水土不服。”路西楼懊恼道,“刚来那天他就不太舒服,我问过几次,游秋都说没事,我也就没把这事儿放心上,要知道他会这样,我肯定说什么都让他回临江。”   榕城离临江不远,两座城市地理气候差别不大,霍青川从临江来榕城,就像是回家,按理说不会出现水土不服啊。   沙鸥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也没继续追问,点头表示知道后,便开始安慰路西楼,“冯医生在我家几十年了,西楼你可以相信他的水平,青川很快就能恢复好的。”   路西楼低应了一声,视线却没离开过霍青川:理智告诉他说沙鸥是对的,他可以信他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路西楼眼皮一直在跳,心也慌慌的,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看路西楼笑得很勉强,沙鸥知道他是担心霍青川,怕他再胡思乱想,索性转移话题道,“许文祥的委托怎么样了?”   陈映凡是沙鸥的人,虽然路西楼还没和沙鸥说许文祥的事,陈映凡却已经和沙鸥提了。   说起工作上的事,路西楼暂时忽略心里的不安,语气认真道,“柴与琮是许文祥编出来的,他要找的另有其人,而且真正需要异部帮助的也不是许文祥。”   沙鸥道:“那是谁?”   “袁木槿。”路西楼解释说,“许文祥只是袁木槿夫家,也就是许家的管家。”   单提许文祥,沙鸥没有丝毫印象,可说到袁木槿,他就反应过来了,“榕城许家?”   路西楼对榕城的了解度几乎为零,闻言并不知道沙鸥说的是谁,但看沙鸥的反应,路西楼隐约猜到许家在榕城大概不普通。   “许文祥带我们去了一栋别墅,看别墅规格,许家家境应当不错。”路西楼如实道。   “何止是不错。”沙鸥笑了起来,“许家是榕城老牌世家,我们家刚发家时,许家就已经在榕城立足了。”   沙鸥停顿一会道:“许家规矩森严,后辈学什么专业,都是听家里安排,等到学成归来,再统一入职公司,从基层做起。”   “同时期的公司开始走下坡路了,许家却发展得越来越好。”说到这里,沙鸥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不过许家有些规定,着实太不近人情了,叫人感到压抑。”   路西楼问:“什么规矩?”   沙鸥被问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路西楼形容,“封建大家庭?”   “你刚从许家回来,应该注意到他们家上下都穿古代服饰吧?”沙鸥道,“但事实上,这只是许家的一条规矩,除此之外,诸如此类的规矩还有几十条。”   沙鸥站累了,后退坐到沙发上,“不说佣人如何,光许家后辈要遵守的规矩就特别多,”沙鸥随便列举了几个,“比如自小学四书五经,守尊卑礼仪,犯错了还罚跪祠堂抄经书。”   沙鸥啧了声说:“当年上高中时,许家二少爷和我同班,因为放学后跟同学去网吧打了一次游戏,许家直接派人接他回去了,”想起当年的事,沙鸥还后背发凉,“听说回去后被家法处置,还在祠堂跪了一夜。”   路西楼虽然不受家人喜欢,可这些年却没被责罚过,乍一听到这些,他不由得紧皱眉,不敢相信新时代还会有这样的家庭。   “不过我还蛮惊讶的,印象里许家除了做生意,就很少和外人来往了,我没想到他会找上异部。”沙鸥说了这么多,终于想起了正事,“许家想找谁?”   “不知道。”   沙鸥头顶浮起一个大问号:“不知道?”   “对,袁木槿就是这么说的。”路西楼简单概括了袁木槿说的话,“目前掌握的信息只有这些,袁木槿说她丈夫知道的多一些,让我等她丈夫回来再过去一趟。”   袁木槿的丈夫许鸿,是许家这一辈的当家人,沙鸥在榕城生活二十多年,还没听说过许鸿了解这些。   “只能先这样了。”   沙鸥拍拍路西楼肩:“许鸿回来前,西楼你就好好呆在酒店吧,我每天会让工作人员给你们送吃的的。”   两人现在住的酒店正是沙家的产业,所以沙鸥才能这么说。   “行。”路西楼道,“沙鸥哥你要有事就先回去,这儿有我就可以了。”   接到路西楼电话时,沙鸥刚答应李宜的邀请,今晚要去和合作商吃饭,因为霍青川的事,沙鸥又拒绝了李宜,直接开车往来酒店了。   李宜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里肯定是希望他能到场的,所以听完路西楼的话,沙鸥没和他客气,“那行,我先回去了,有事西楼你再打我电话。”   路西楼应好:“好。”   霍青川还在输液,不能没有医生,沙鸥走之前便帮冯医生开了间房,让他留下来照顾霍青川。   沙鸥走后,冯医生也回自己房间了,路西楼精神紧张了好几个小时,按理说霍青川输上液了,脸色也有好转,他理应能够好好歇一会了。   可路西楼毫无睡意,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就又坐会床边,守着霍青川输液。   睡着后的霍青川少了几分疏离,看起来平易近人多了,路西楼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轻轻叹了口气,似是祈求道,“快点好起来吧,我们还要一起回临江呢。”   路西楼以为他认清了自己对霍青川的感情,然而当平日总站在他身前护着他的人,高烧烧糊涂后,路西楼才恍然醒悟:他远比想象的更在意霍青川。   路西楼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揉了又捏,叫他欣喜,也叫他像一口喝掉大半杯柠檬汁似的,酸涩中带一点苦味。   “游秋。”帮霍青川抚平眉,路西楼手没有离开,而是一路往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路西楼想起了执行委托时的那一吻,嘴角忽然变得不受控制,不听话地往上扬。   路西楼试图控制不笑出来,却都徒劳无功,嘴角上扬的很高,眼里也带上了笑意。   路西楼有很多话想说,可每句话在嘴边滚了一圈,又都咽了回去,打算等霍青川醒了,再好好同他说。   于是到最后,路西楼什么都没说,只弯下腰,像霍青川亲他那样,温柔地亲了亲霍青川额头。   霍青川一共要输三瓶液,一大两小,最后一瓶液快输完时,冯医生又从他房间过来了,打算给霍青川拔针。   输完三瓶液,霍青川是不烧了,却仍紧闭着眼,没有要醒的迹象。   路西楼等冯医生拔完针,才凑过去问,“冯医生,液都输完了,游秋他为什么还没醒啊?”   “身体虚弱睡着了,晚点就能醒了。”看路西楼一脸紧张,冯医生笑着说,“你可以提前准备一些清淡的饮食,这样等他醒来了,就有东西吃了。”   冯医生开始说忌口,路西楼听得很认真,“我马上给他点粥。”   冯医生贴心地帮霍青川按了按被子,嗯了一声说,“我就住你对面,如果病人有哪不舒服,你过来找我就好。”   路西楼连声道谢,送冯医生回去了。   路西楼惦记着冯医生说的话,一送走他,就拿起手机看外卖,却又担心点的粥不和霍青川口味,索性一下点了好几种粥,让霍青川多些选择。   不是饭点,外卖配送的很快。   路西楼把外卖放在桌上,回房想看看霍青川醒来没,等进了房间,才发现霍青川又陷入梦魇了,正皱着眉不停地喊阿凌。   路西楼快跑过去,像先前那样,一把握住霍青川的手,“我在呢游秋,你别怕,我没走。”   霍青川陷入的梦魇好像是连贯的,之前梦魇时,除了不停喊阿凌外,似乎还在求人饶命?这次霍青川却没这样了,只重复嘟囔着不能死。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做了什么梦,但看他浑身颤抖,语气无助,心就想被仙人掌的刺扎了一样,疼得他眼眶发酸,失去了思考能力,遵循本能地上床抱住了霍青川。   路西楼不再说他还在,特别用力地拥抱住霍青川,不嫌麻烦地一遍遍叫着游秋。   或许是听到了路西楼的声音,霍青川没一会还真安静了下来,路西楼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地。   路西楼想让霍青川舒服一点,便想松手让他躺下,结果他手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行动,霍青川就跟有所察觉似的,脑袋更用力地往路西楼颈窝埋。   “阿凌。”衣物挡住了霍青川的口鼻,让他声音闷闷的,听起来不太真切,“我好想你。”   但路西楼和霍青川离得近,他听清楚了霍青川说的话。   路西楼耳朵一热,正要张嘴回答,就又听霍青川说,“也好喜欢你。”   路西楼脸也热了,抿唇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放柔声音想要回霍青川这句告白,忘了他才下定决心要等霍青川醒来再和他说喜欢。   只是路西楼并没能如愿开口,他再一次被霍青川打断,而霍青川这次说的话,让路西楼听得皱眉。   霍青川说:“阿凌,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105章   稍晚些时,霍青川终于醒了。   路西楼一直守在床边,看霍青川醒了,立马倒了杯水给他润唇,“睡了这么久,嘴巴都起皮了。”   或许是才睡醒没缓过劲,霍青川动作很慢,接了水也不喝,只一瞬不动地盯着路西楼看。   霍青川面无表情,眼神却很深邃,路西楼被看得很不自在,轻笑了两声缓和气氛,“游秋,你这样看我干嘛?”   霍青川没有回答,也没挪开视线。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尴尬像是黑夜,快要把他们吞噬掉了。   路西楼不想纠结霍青川为什么不回话,讪笑着转移话题,“点的外卖都冷掉了,好在沙鸥嘱咐过后厨,让他们等我们消息,游秋想吃什么,我让厨房……”   那个做字路西楼才发了个音,没来得及说完便被霍青川一个动作堵死在嘴里:霍青川放下杯子,用力抱住了他。   路西楼毫无防备,冷不丁被抱住,不由被吓了一大跳。可等反应过来是霍青川抱了他,路西楼又开始不好意思,耳根都红了。   “怎么了?”路西楼咽下要说的话,回抱住霍青川,声音温柔地问他。   霍青川还是不说话,路西楼也不着急,以为他还陷在高烧时做的噩梦里,才会突然抱他。   路西楼像哄小孩一样,不停地轻拍霍青川后背,“我在呢。”   这次霍青川没再沉默,声音嘶哑地喊他,“阿凌。”   路西楼嗯了声,语气也变得像在哄小孩,“怎么啦?”   霍青川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头发直挠路西楼下巴,让他觉得有点痒。   路西楼没躲,看霍青川不说话,他更没追问,而是顺势避开了这个话题,绕回了一开始的话题,“我让厨房下碗面?”   两人上午回的酒店,到现在都十多个小时了,期间霍青川什么都没吃,路西楼想让他随便吃点垫垫肚子。   但怕霍青川拒绝,路西楼没再让他思考想吃什么,而强势地提了个建议让他选择吃或不吃。   幸运地是,霍青川点头了。   酒店效率高,不一会儿工作人员就把面送上来了。   霍青川才退烧,吃得比较清淡,路西楼便只让厨师加了几片青菜叶,还少油少盐,所以这碗面卖相不太好。   “这几天先委屈你了,等你感冒好了,我再请你吃好吃的。”路西楼把筷子递给霍青川,莞尔道,“吃吧。”   虽然退了烧,霍青川的脸色却还很白,此时被灯一照,气色更差了。   路西楼担忧地看着他:“吃完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醒来就好了。”   这么久没吃东西,霍青川是饿的,没胃口也是真的。但迎上路西楼满是关心的眼神,霍青川又不忍心辜负他的好意,便强迫自己吃起面来。   然而才做了那样的梦,霍青川满脑子都是路西楼浑身是血地躺在他怀里,所以一口面下去,霍青川便生理性想吐,就像当初路西楼刚死了的那段时间,他一点东西都吃不下一样,这次霍青川也什么胃口都没有。   路西楼知道生病的人没胃口,坚持让霍青川吃面,是想他补充体力,能好得快一点。可看霍青川吃得这么难受,路西楼不由叹气,伸手拿走了霍青川的筷子。   “阿凌?”霍青川疑惑地看了看路西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拿走他的筷子。   “不想吃就不吃了,不勉强自己。”路西楼弯了弯唇笑,“冯医生给你开了药,我给你倒杯温水,游秋吃完药就快洗漱睡觉吧。”   今天折腾了这么久,霍青川又还生着病,确实该好好休息了。   路西楼起身要去倒水,但他刚转身,手腕就被霍青川攥住了。   路西楼停下,后侧头疑惑道,“游秋?”   霍青川没回答,而是跟着站了起来,然后才说,“我跟你一起去。”   路西楼先是一愣,随即噗地笑出了声,“又没多远,你不用跟过去的。”   霍青川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路西楼。   “好吧。”路西楼妥协了,任由霍青川拉着他手,同他去倒水了。   吃完药后,霍青川去洗澡了,等他洗完澡路西楼立马就催他去睡觉,霍青川也答应得好好的。   可等路西楼洗完澡出来,霍青川不仅没睡着,甚至都没躺在床上,而搬了把椅子坐到浴室门口。   路西楼打开门看到霍青川,被吓得大叫了一声,“游秋,你怎么坐这了?”   “等你。”霍青川一副刚回神的样子,见路西楼被他吓到了,他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语气着急,“对不起阿凌,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看着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的霍青川,路西楼慢慢皱成了川字,尽管他刻意回避去那么想,此时也不得不承认:霍青川很不对劲。   如果说之前霍青川的异样,能够用水土不服来解释,那他发烧后的表现,就只能用奇怪来说了。   “我没事。”路西楼没有责备霍青川,还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以示安抚。   路西楼的安抚起了作用,霍青川成功地安静下来了,但眼神仍黏在路西楼身上,仿佛一不注意他就会消失不见。   路西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想,也没想要去问霍青川,看他状态好一些了,便拉着他回到床边,柔声问,“时间不早了,游秋先睡觉?”   霍青川哦了声,听话地躺到床上,手却没松开,还紧紧地握着路西楼手。   “我不走。”路西楼试探道,“我上床了?”   霍青川点头:“好。”   路西口掀开被子上床,躺下前把床头灯关了,房间瞬间变黑,只能靠窗外的灯光照明。   “现在能睡了吧?”路西楼轻轻笑了,声音越发温柔了,“我留下来陪你。”   视觉被削弱后,触觉和听觉变得更敏感了,路西楼能听到窗外的车鸣声,能听见霍青川的呼吸声,自然也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安静的环境让一点声音都显得特别明显,路西楼感觉到他心跳越来越快,这让他越发的不自在,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又不能一直安静。   路西楼静了静心,正准备开口,霍青川忽然松了手,路西楼愣住,刚想问霍青川怎么了,就感觉腰上一重。   霍青川抱了过来,路西楼被他搂在怀里。   路西楼呼吸都快没了。   “阿凌。”霍青川紧了紧手臂,抱得更紧了,“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心里像住了只小鹿,上蹦下跳的,路西楼恍惚以为心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路西楼不敢用力呼吸,脸跟耳根都烫得能煮鸡蛋,非常小声地哦了声,就安静了下来,什么都不说了。   房间也更静了。   路西楼以为他会睡不着,却不想没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他不仅很快睡着,还一觉睡到上午。   路西楼是被热醒的,房间里的空调成了摆设,好像他没睡在床上,而睡在火炉边……火炉?   路西楼猛地清醒,伸手去摸还在睡觉的霍青川,毫不意外地发现他又发烧了。   “怎么又烧了?”路西楼疑惑地嘀咕了句,不敢耽误,下床去找冯医生。   冯医生还没醒,路西楼按了半天门铃他才过来开门,知道霍青川又发烧了,他神色凝重,“我去拿医药箱。”   与此同时的许家大宅里,许文祥候在门口,看袁木槿等的人来了,忙过去给他开门,“于大师这边起,夫人和先生在里面等你。”   于承焘嗯道:“走吧。”   袁木槿和上次一样,这次也穿的旗袍,但气色却好了不少,而且还静心打扮过了,戴了一条珍珠项链,像及时旧时的阔太太。许鸿则一身唐装,板着一张脸,很是威严。   许文祥带于承焘进了屋,他便退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把门合上。   “袁夫人,又见面了。”于承焘在对面坐下,视线落到面无表情的许鸿身上,笑了一笑说,“许总好。”   袁木槿温婉一笑:“大师你总算联系我们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们家的事了。”   于承焘笑:“这怎么会?许家出手阔绰,于某人忘记什么,也不会忘记这桩生意。”   许鸿不喜欢和人打哑谜,听于承焘这么说,他直接道,“木槿说于大师你有办法了,不知大师的办法是?”   于承焘不答反问:“那得看你们怎么想了。”   于承焘这话回得妙,既给了雇主选择,又表明了自己的能力。   果然,许鸿一听完他的话后,表情开始松动了,“怎么样都可以?”   于承焘笑道:“是。”   许鸿没怎么犹豫,便道,“那我希望于大师能消灭他。”   饶是见多识广的于承焘,听到许鸿这话都被惊讶到了,他轻轻笑了下,语气没什么感情地提醒许鸿,“许总,他可不是别人。”   许鸿回的很快:“不管他是谁,威胁到许家了,他就不该存在。” 第106章   许家如此大费周章,一是为了找人,二是想除掉一个人。   半年前,许鸿忽然开始做梦,总梦到一个穿月白长袍的男人,只是许鸿看不清他的脸。   起初梦还算正常,许鸿梦到的都是一些琐碎的日常,比如长袍男人独自看书赏花下棋。可没过多久,梦却变成了噩梦,梦里火光冲天,染红了半边天,惨厉的哭声、求救声此起彼伏,听得许鸿耳根发麻。   许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一开始他并没把这放在心上,而将自己当成了旁观者,以为天亮了他就会醒。   但许鸿哪里料得到,某一天他再做梦,不仅从旁观者变成了亲历者,还明知道这是梦,却怎么都醒不来。   梦境也变得十分真实,许鸿能感受到大火呛鼻,也能体验到火灼伤皮肤的疼痛,本能让许鸿自救求生,可任他如何努力,都跑不出火圈,只能坐以待毙,等着被烧死。   许鸿开始频繁地做这个梦,偶尔梦里被烧死后,他就能醒来,有时却不能如愿,他被烧死后,梦还会继续,然后许鸿就会看到最开始梦见的那个穿着月白长袍的男人。   只是此时的男人已经不穿月白长袍了,也不会穿任何颜色或浅或鲜艳的长袍,男人永远一袭黑衣,并且很久不看书,更不赏花下棋了。   男人变了,变得面无表情,变得心狠手辣。   梦境像是电影,明明不久前他才被大火烧死,这会儿不知怎么了,竟然又活过来了,还双臂发抖地跪在地上。   许鸿糊涂了,抬头想看看在哪儿,可刚抬起头,便感觉到一阵凌厉的风,等回过神来时,黑袍男人已经瞬移到他跟前,单手掐住他脖子,冷冰冰地说,“你不配。”   噩梦没有固定的内容,月白长袍的男人却成了固定的主角,许鸿每晚都会梦见他,梦的内容也越来越可怕。   许鸿被折磨得神经衰弱,晚上不敢睡觉,常常睁眼到天亮。   许鸿不是没试过别的房子,他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想累得倒下就睡,也找医生开了安眠药,想要一睡到天明。只是这些方法都没用,许鸿只要闭上眼睛,就一定会做梦,也一定会梦到月白长袍男人。   如果不睡就能避免做梦,那许鸿至多休息得不好,再身体虚弱一些,不至于生了别的心思。   真正让许鸿认识到不对,想要请人做法,清除不干净的东西的,是袁木槿也开始做梦了:一样的人,不一样的梦境,相同的结局。   离奇的是,公司那边频频出事,一个月内丢了好几个合作,已经签约更是各种不顺,股票大跌,市值短时间内蒸发了几亿。   许鸿不是一个封建迷信的人,可半年来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却让他不得不信这些。   于是许鸿让袁木槿去寺庙进香祈福,再捐香火钱,想要摆脱霉运。但收效甚微,现状反倒越来越差,他们还是会做噩梦,被折磨得神经衰弱,不敢睡觉,身体迅速垮了,接连住院,许家的生意也不见好。   许鸿怕了,怕会一直这样下去,那不仅他俩完了,许家也完了。   所以许鸿开始到处打听,看有没有人遇到过类似的事,他们又是如何解决的。不幸地是,从没有人像他这样,幸运的是这个过程中他没再做过噩梦。   知道异部是个意外,许鸿得知异部有穿梭时空的能力,登时就想去临江拜访,想让他们出手相助。   但袁木槿知道了他的打算后,却提出了不同意见,“暂时不要这样。”   许鸿道:“怎么说?”   “我打听到异部的负责人,也就是传秋集团的少当家沙鸥,他近日要回榕城,我们不如先试探试探,看他水平如何。”   找人帮忙的这段时间,他们遇到的骗子比有本事的人多,若是异部也是光有噱头没实力,那许鸿没必要多跑一趟临江了。   许鸿同意了袁木槿多建议,还让许文祥去找了沙鸥,并递交了“要找”之人的资料。他本以为沙鸥会直接接受,不曾想沙鸥有别的事要忙,便一直拖,直到路西楼和霍青川来榕城。   老实说,许鸿不觉得这两位年轻人能够帮到他,但他们到榕城不久,就查清了他们的计谋,虽然这离不开沙鸥的帮助,却也比之前找的那些人要靠谱得多。   所以许鸿让许文祥带路西楼他们来许家,准备好好说说找人的事,不过那天许鸿公司有事,接待的事就全权交给袁木槿了。   尽管搭上了异部这根线,事情看起来已经成功一半了,许鸿却还不太放心同时在跟于承焘联系,想要他帮许家一把。   于承焘名声很大,许鸿托了不少关系才联系上了他,于承焘第一次来许家,就一语道破他和袁木槿为梦所扰的事,许鸿当时就被震惊了,却不肯说更多。   直到那日路西楼和霍青川来许家,于承焘才松口说他有办法了。   “许总好魄力。”于承焘鼓掌道,“虽然你们已经做了选择,但我还是有必要和你们说清楚。”   许鸿问:“说什么?”   袁木槿道:“大师你说。”   “你们会做噩梦,并不是你们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只是余怨未消。”于承焘道,“你们梦到的男子也不是别人,某种意义上“他”还是你们的亲戚。”   于承焘一番话绕晕了许鸿,他脸色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说通俗一点,那人是你们祖宗,之所以你们会梦到他,那是当年你们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所以才惧他怕他。”于承焘冷漠道,“至于你们今天的遭遇,不过是报应罢了。”   于承焘解释的很清楚了,许鸿却听得更迷糊了,什么叫祖宗?什么叫报应?难不成真有转世之说?于承焘又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   袁木槿脸色没比许鸿好到哪里去,她看着于承焘,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于大师说的是上辈子的事?”   “可以这么理解。”于承焘笑道。   于承焘在道上名声这么响亮,除了本身的实力外,还因为他有一对特灵的核桃,每次遇到关键事物,或者危险时,核桃都会有不同的反应。   那日袁木槿送他出门,迎面撞上许文祥带人回来,于承焘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以为这两人和之前的人一样,都中看不中用。   但于承焘哪能想到,他才和那两人擦肩而过,手里的核桃忽然有了大反应,甚至直接裂开了。   这是从前没有过的事,不过于承焘却并不害怕,相反还有点激动。   他喜欢有挑战性的事。   许家的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毕竟说通俗一点,就是他俩夫妻做错了事,对不起人,惹得那人怨气大,如今反噬起来罢了。   这事不难处理,只要画阵镇压住先人之“魂”就够了,难的是要找到命门,也就是让先人结怨的事。   于承焘原本还想着回去好好算一卦,看能不能算出命门是什么,不想得来全不费功夫,命门到自己送上门了。   许鸿和袁木槿都被于承焘的话给震惊到了,他们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听说前世今生的。   许鸿想说服自己这些都是假的,但眼前的一切却在提醒他说于承焘说的是真的。   许鸿深吸一口气,看着于承焘道,“我应该怎么做?”   既然于承焘说他有办法了,却还什么都不做,那便是需要他们。   于承焘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他欣赏许鸿的上道。   于承焘赞赏地看了许鸿一眼:“把异部那两小子叫过来。”   许鸿皱眉:“跟他们有关系?”   “准确说只和一个人有关系。”于承焘道,“如果可以,你们把姓路的那个叫过来就行了。”   于承焘笑了:“他才是关键。”   霍青川今天比昨天好多了,下午就退烧了,而且没有再不停喊他名字。   看霍青川睡着了,路西楼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有空坐到旁边去喝水了。   “你该去休息了。”沙鸥今天没事,吃了早餐就来酒店了,发现霍青川又发烧了后,他和路西楼一起守在旁边照顾。   路西楼知道沙鸥是为他好,但是霍青川这样,他根本睡不着,“我没事。”   “黑眼圈都掉地上了还没事。”沙鸥吐槽了路西楼一句,又搬出霍青川来压他,“而且青川也不想看到你这样,所以下午我来守,西楼你回房睡觉。”   “可是……”   “没有可是。”沙鸥强势道,“今天必须听我安排。”   路西楼还想反驳,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他拿起手机看,发现是袁木槿联系他了。   “谁啊?”沙鸥问。   “袁木槿,大概许鸿回来了。”   路西楼接了电话,事情还真是他想的那样,袁木槿说许鸿昨天回榕城了,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要是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来一趟家里,正好我老公也想和你聊聊。”   路西楼来榕城为的正是许家的委托,现在许鸿回来了,他当然想过去,只是……   路西楼看了眼在睡觉的霍青川,又有些放不下心,不太想过去了。   “青川交给我,西楼你放心去忙吧。”沙鸥看出路西楼的顾虑,压低声音道。   路西楼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小声回了句谢谢,就答应了袁木槿的邀请,“好,我马上过来。”   路西楼想打车过去,不过沙鸥开了车过来,他把钥匙递给路西楼,顺便报了个名字,“让他送你过去。”   “谢谢。”路西楼笑着说,“游秋有什么情况,沙鸥哥你就发消息给我,如果我没回消息,你就打电话。”   沙鸥诧异于路西楼对霍青川的关心,无奈一笑道,“知道啦,你忙去吧。”   路西楼这才走。   许家离酒店不远,要谈的事也不需要太久,沙鸥记了路西楼离开酒店的时间,以为他下午就能回来了。   然而直到天黑,路西楼都没回来,并且发过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沙鸥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看了眼还没醒的霍青川,沙鸥拨通了路西楼电话,准备去阳台接电话。   只是沙鸥刚站起来,躺在床上的霍青川便睁开了眼,还直直地朝他看去,“阿凌呢?”   房间里很静,沙鸥虽然没开扩音,人工提示音也清楚地在房间里响起,告知沙鸥说他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沙鸥握着手机,屏幕正对着霍青川,电话自动挂断后,跳转到了最近通话页面,路西楼三个大字映入霍青川眼底。   霍青川脸沉如墨,声音也跟冰碴似的,“沙鸥,阿凌去哪了?”   沙鸥被霍青川散发出的气势给震慑住了,过了几秒才回,都忽略了霍青川竟然喊他全名了,“许家。”   霍青川没理沙鸥,翻身下床外网走,沙鸥愣了一下,回过神忙追了上去,“青川,你去哪?你还生着病了。”   霍青川不吭声,步子却越走越大。   当年他一时心软害了路西楼,如今怎么都不能重蹈覆辙,如果路西楼再在他怀里慢慢没了气息,他会疯的。 第107章   沙鸥长到现在,从没觉得气氛这么压抑过,从酒店去许家的路上,他不仅一次想过让司机停车,总感觉他要是再和霍青川呆下去,就要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气冻死了。   在沙鸥的记忆里,霍青川虽然话不多,却是平易近人、好相处的,尤其是在面对路西楼时,他更称得上温柔。可为什么现在却脸沉如墨,没一点刚大学毕业的青涩,反倒像久居高位之人,光坐着不说话,就足够让沙鸥胆战心惊了。   沙鸥被自己的联想吓到,用力地抿了下唇,没有再胡思乱想了。   一路顺畅,两人很快到许家。   路边的灯开了,许家院内的灯也开了,着凉了花园,别墅的灯开得倒少,似乎在家的人很少。沙鸥很小的时候来过许家拜年,那之后他再没来过许家,而这么多年没来许家,许家的变化不大。   沙鸥停好车,拿出手机准备先给许鸿打个电话,免得时候他爸要说他没礼貌。但霍青川却毫无耐心,一下车就借着路灯照明,疾步往许家内院走,仿佛这里不是许家,而是他家。   沙鸥哎呀了一声,收了手机快追上去,“青川,我知道你着急,可许家规矩多,我们还是......”   霍青川推开沙鸥横在他身前的手,循着那天的记忆往门口走,步子越走越大,似乎慢一点就晚了。   沙鸥不再说别的,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别墅大门紧闭,霍青川走上前,抬手敲了起来。   沙鸥跟在霍青川身后,看他面无表情地敲门,提醒他说,“亮着的灯很少,家里大概没人。”   霍青川不接话茬,仍继续敲门,沙鸥心一梗,看霍青川这么倔,还想劝劝他。只是这次沙鸥还没开口,门就被从里打开,许文祥走了出来。   “许管家。”怕霍青川语出惊人,沙鸥抢先道,“时间不早了,我们来接西楼。”   许文祥身体一侧,请他们进屋,“先进屋吧。”   沙鸥配合地笑了笑,率先走进屋,跟着许文祥往客厅走,走了两步发现霍青川没跟上,便扭头往后看,疑惑地一皱眉,“跟上来吗?”   许文祥补充道:“有什么事进屋再说。”   从发烧陷入梦魇开始,霍青川脑中的弦便崩得很紧,情绪更不断翻涌,直奔崩溃的界点,因为有路西楼在身边,霍青川才能控制稍加控制,怕会吓到路西楼。   可现在路西楼去了许家这么久了都没消息,他来许家找人,许文祥还磨蹭着转移话题,霍青川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已经快要断了。   “许文祥。”霍青川直呼其名,“阿凌在哪?”   许文祥是在许家长大的,父亲年迈后接过他的位置,成了许家的新管家,在许家的几十年里,看了好几代许家人长大,现任的许家当事人许鸿,许文祥小时候还给他喂过奶。   也正因如此,许文祥虽然只是管家,以许鸿为首的许家人都对他很客气,一些旁系见了他,还得恭敬地喊一声许叔,又有谁敢喊他的名字?   许文祥觉得被下了面子,脸色冷了下来,说出的话倒还客客气气的,“外边……”   “许文祥,我再问你一遍,路西楼在哪?”霍青川打断许文祥道。   许文祥脸彻底黑了,看霍青川的眼神也带了不喜,“进屋再……”   确定许文祥不打算回答他,霍青川没有再忍,他越过沙鸥,抬手掐住许文祥脖子,用力将他按到墙上,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他在哪?”   霍青川速度太快,沙鸥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行动的,许文祥就被他按到了墙上,而许文祥更是来不及反应,便被扼住了喉咙,呼吸困难了。   “霍青川,快松手!”看许文祥脸色涨红发紫,眼珠也有翻白迹象,沙鸥吓得厉声呵斥了他一句。   然而霍青川却置若罔闻,手劲还在加大,许文祥本就年龄大了,体力不比年轻人,被霍青川这样掐住,窒息让他以为他快死了。   “你疯了吗?”沙鸥黑着脸去掰霍青川手,骂他说,“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沙鸥一个死字还没说完,就被霍青川扬手打到一边,踉跄得差点摔倒在地。沙鸥从没想过霍青川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轻轻一推就能将他推这么远。   沙鸥还要往前,霍青川却表情阴翳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不耐,“别烦我。”   霍青川当然知道窒息不好受,也感觉到许文祥的呼吸越来越弱,可他却没有松手,反而力道越来越大,像蛇盯住猎物一样盯着许文祥,声音犹如万年寒冰,光听就叫人遍体生寒。   “最后问你一次,阿凌在……”   许文祥从没被人这么威胁过,他无疑是生气的,但许文祥不敢反抗,因为他知道霍青川是真的起了杀意。   许文祥惜命,他不敢堵。   “地…地下室,”氧气摄入太少,让许文祥意识模糊,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我…我……我可以带你去。”   得到满意的答案,霍青川终于松了手,像摔脏东西一样,将许文祥甩到一边,“带路。”   许文祥虚弱地咳嗽起来,嗓子疼得连吞咽都难,他却没有坐下休息,闻言立马爬了起来,弯着腰往前走,“跟我来。”   霍青川快步跟上。   被打到一边的沙鸥也跟了上去,霍青川刚才的表现叫他后怕,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许文祥没有识趣说了路西楼在哪,霍青川真的会了结他的性命。   这让沙鸥害怕,他怕许文祥再惹到霍青川,从而真的丢了命。   只是路西楼不是来问委托的事么?那为什么会去地下室?   沙鸥不傻,他渐渐感觉出不对劲了。   可就算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他跟着许文祥走进地下室,看着画满符咒的墙面、地面,沙鸥还是倒吸一口气。   平时儒雅形象示人的许鸿和以温婉著称的袁木槿,此时没什么形象地跪在地上,两人的手还不停滴着血。血掉落在地,沁湿画好的符咒,一个身穿道袍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还拿着毛笔在墙上涂涂画画。   至于路西楼,则卧倒在符咒中间,向来不离手的手链断了,菩提滚落四处,其中几颗还沾了血。   许鸿听到地下室入口传来的声音,不悦地朝那边看去,见许文祥青紫着脸出现,眉头紧皱,正要问他有什么事,却先看到了许文祥身后站着的霍青川和沙鸥。   许鸿脸色大变:“许管家,我不是……”   许鸿话才说了一半,人就被踹飞了。   没有人看清霍青川是如何行动的,只知道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袁木槿看到许鸿被踹飞,尖叫出声,霍青川嫌她吵,直接一手刀将她砍晕。于承焘早在许鸿出声说话时就回头了,看到他被霍青川踹飞,心下惊讶,识趣地要逃命。   可霍青川又怎么玩会放过他?   霍青川快步走到于承焘身边,不由分说地反扣住他手,将人按在地上,然后抓住头发用力磕地。   于承焘平时缺乏锻炼,工作之余全在吃喝玩乐,又年过四十,哪里是霍青川的对手,被霍青川抓住后,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   霍青川磕得重,不一会就见了血,血往下流,模糊了于承焘的眉眼。   许文祥被吓傻了,许鸿疼得动不了,看霍青川这样更不敢吱声,怕他再给他一下。沙鸥从最初的惊讶中回神,跑过来制止霍青川,这次他没再说再磕下去就会出人命,而是提到了路西楼。   “青川,西楼还躺着。”   简单的一句话,便让霍青川清醒过来,于承焘已经晕过去了,霍青川一松手他就摔倒在地。   霍青川朝路西楼跑去,明明只有几米的距离,明明路西楼就在眼皮子底下,可霍青川却觉得路很长,眼睛也开始模糊。   霍青川将路西楼抱进怀里,颤抖着手去试了他鼻息,在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后,压在霍青川心上的石头才被挪开,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有呼吸。   霍青川跪着捡起散落的菩提子,连血都没来得及擦,就一股脑地塞进了口袋。   当年路西楼出事,菩提手链也散了一地,霍青川跪在地上找了许久,才将菩提子找齐。如今经年过去,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霍青川快疯了。   他公主抱抱起路西楼,转身往外走,许文祥和许鸿都清醒着,却谁也不敢来阻止他。沙鸥也愣在原地,出神地看着霍青川的背影。   如果他今天没有跟过来,任沙鸥如何想,他都不敢相信霍青川会为了路西楼做到这种地步。   霍青川并不知道沙鸥在想什么,但在路过晕倒的袁木槿时,他眼里闪过一抹厌恶,看旁边在揉腿的许鸿,也更不耐烦了。   “沙鸥,打电话给江怀远,让他立马来榕城。”霍青川轻飘飘道,“许家既然心术不正,那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沙鸥回过神来,吃惊地看着霍青川,霍青川一个新人,总部都没去过,怎么会知道江怀远?而且语气还熟稔得仿佛江怀远是在替他办事?   沙鸥虽然疑惑,却没有多问,听话地联系了江怀远,和他转述了霍青川的话。沙鸥以为江怀远会问霍青川是谁,可江怀远听了他的话,什么都没问,就买票来榕城了。   三个小时后,江怀远出现在路西楼病房里,沙鸥起身准备做介绍,就见江怀远恭敬地喊了霍青川一声老板。   沙鸥傻眼了。   江怀远是凌云特助,他的老板是凌云当家人,现在他喊霍青川老板,那岂不是说......凌云负责人?   沙鸥忽然想到江怀远曾让他们注意的事,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路西楼手上戴着的手链,一瞬间脑中闪过许多猜测,然后统统指向一个可能。   路西楼便是江怀远要找的那个人,霍青川是为了路西楼来的异部,霍青川便是那个神秘莫测的老板。   如今许家伤了路西楼,霍青川必定不会善了。 第108章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路西楼挽起裤腿,又一次走下水,手探进水里去搬石块。石块不大,路西楼单手就搬开了,没了石块的遮挡,河蟹无处藏身,四处乱窜。   “被我发现了还想跑?”路西楼动作迅速,一手夹了好几只河蟹,嘚瑟地扭头大笑道,“看我抓的!”   河里还站着几个和路西楼差不多大的小孩,他们看到路西楼一下子抓了这么多河蟹,纷纷露出艳羡的眼神。   “阿凌,你好厉害啊。”   “是呀是呀,教教我呗。”说话的孩子做了个苦脸,“我找了一下午,也才找到十余只。”   路西楼是村里的孩子王,闻言嘴角上扬得更厉害了,止不住地嘚瑟道,“抓河蟹是有技巧的,今日就让我来教教你们。”   路西楼拍拍背着的木篓,正准备好好传授经验,身后便传来一道明亮的女声,“阿凌,饭做好啦,快回来吃饭。”   于是路西楼话头一转,麻利地上了岸,笑嘻嘻地说,“我娘喊我回家吃饭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路西楼拿起鞋子,边应知道了边加快速度往家里跑,留被爽约的几个小孩不爽地蹬了路西楼好几眼,然后纷纷抄起家伙去追他。   路家离河边不远,路西楼很快到家。   路母端出最后一道菜,看路西楼回来了,温柔地笑了笑,“又下河了?”   “对。”路西楼把木篓放到桌上,同路母炫耀起来,“我们好几个人一起去的,其中我抓的最多,他们还想着同我拜师学艺呢。”   路西楼像打了胜仗的猫,尾巴快扬到天上去了,路母看到他这样,眼里的笑意更甚,“我们阿凌好棒。”   “雪儿你又夸他。”路西楼还没接话,路父的声音先从后面传了过来。   路西楼气呼呼道:“爹,娘怎么就不能夸我了?”   路西楼转过身,想同他爹好好说道说道,单灯转过身看清路父手里拎着的吃的后,路西楼瞬间什么都忘了。   “爹,你又给我买绿豆糕了啊!”路西楼放下筷子,欣喜地跑到路父身边,伸手要拿打包好的绿豆糕。   路父却计较起路西楼刚说的话,抬高手不让他拿,“刚才是谁在生我的气?”   “爹爹小气。”路西楼撇嘴耍赖,不肯承认路父的指控。   路父笑着接话:“我是很小气,这绿豆糕就我和雪儿吃了吧。”   说完路父还真打开了油纸,拿了一块绿豆糕要吃,路西楼怕路父真不给他吃,急得连连认错,“阿凌错了,爹你不别给我吃。”   路母捂嘴笑了,路父也大笑起来,将绿豆糕全递给了路西楼,还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去吃吧。”   路西楼开心地笑了:“谢谢爹,我最爱你了。”   路家务农为生,不过平日路父会上山打野味,路母则做些帕子,等到赶集时,再统一拿到街上去卖。   今日便是半月一次的赶集,路父天没亮时就出发了,晌午就卖完了所有东西,只是为了给路西楼买城北的绿豆糕,才又绕了路,这个点才回镇子。   路母盛好饭,几人坐在院子里开始吃饭。   “雪儿,给你买的簪子。”饭吃到一半,路父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碗筷,从怀里掏出一支簪子。   路母嗔怪地瞪了瞪路父,声音却是带笑的,“才赚多少钱,又瞎花钱。”   “给媳妇买东西不叫乱花钱。”路父笑着反驳了句,“等吃完了饭,我给你簪上。”   路母这回没再说路父,而是羞赧地低下了头,“好。”   坐在桌对面的路西楼,一边吃着绿豆糕,一边伸手捂住眼,夸张道,“羞羞。”   路父笑骂:“你小子。”   路西楼嘿嘿一笑,并不怕路父,路母看他们这样,跟着笑了起来,拿起筷子给路西楼夹菜,“快吃饭吧。”   说是第二天要教大家抓河蟹,真等到了次日下午,路西楼又觉得抓河蟹不好玩,反倒叫上顾四他们一起上山,准备摘野梨,结果野梨没摘到,下坡时不小心被绊倒了,一行人摔进了泥坑,脏成了泥人。   一进村子,顾四几人就被各自的娘揪住了耳朵,挨着骂回了家。路西楼待遇比他们好一点,至少没有被揪耳朵,路西楼还以为路母没生他气,可等回了家,路母脸就沉了下来。   路西楼不怕骂不怕打,就怕他娘不说话,所以路母一这样,路西楼就怂了。   “娘,我错了。”路西楼自觉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你打我吧。”   路母却摇头:“我不打你。”   “知道你错哪了吗?”   “知道。”路西楼没收回手,“我不该带顾四他们去山上。”   虽然山就在村子后面,但山上树木茂盛,时常有猛兽出没,就连路父都不敢轻易上山,他却带着顾四他们去了后山。   “知道你还去?”路母瞪着路西楼说,“今日是平安,没有遇到危险,若是不幸遇到猛兽,你让顾姨她们怎么活?又让我如何活?”   知道路西楼去了后山,路母两眼一黑,心跳快得像要跳出来了。幸好没出事,要不然路母真不知道她会如何了。   说这话时路母眼睛红了,路西楼顿时更难受了,“娘,你还是打我吧,不打我不长记性。”   路西楼看不得他娘哭。   路母温柔地笑了:“阿凌知道错了,我做什么要打你?”   “先去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路母嫌弃地上下打量了路西楼一眼,“脏死了。”   路西楼摸摸鼻子:“我这就去洗澡。”   路父干完农活回来,知道路西楼做的事后,顺手拿起靠放在墙角的竹条,用了点力抽打了路西楼几下,疼得路西楼嗷嗷叫。   不过虽然疼,路西楼却没躲,路母也没护他,等路父教训完路西楼,才叫上路父,带着路西楼出门赔罪去了。   路西楼长得好,嘴又甜,道歉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打断,让他去院子里玩。   陶宁远家和顾四家离得近,路西楼一走出门,就看到顾四趴在他家的围栏上,用力地朝他们挥手,“阿凌,宁远!”   陶宁远很开心:“还没睡啊!”   “听到阿凌的声音了。”顾四打开围栏,跑到陶家的院子,好奇地看着路西楼,“阿凌你怎么来找宁远了?”   路西楼叹了口气说:“做错事了,被我娘叫过来赔罪,估计等会还要去你家。”   “雪姨不是没生气吗?”想到下午的事,顾四惊讶道。   “谁说她没生气了?”路西楼说,“我娘不说话才可怕。”   顾四大笑起来:“那你挨揍没?”   顾四和陶宁远回家后被都揍了,陶宁远被揍时哭得比他还大声,顾四有些好奇路西楼的反应。   闻言,路西楼感觉后背又开始发烫了,“你说呢?”   “肯定被揍了。”顾四好奇道,“雪姨打你哪里?”   路西楼年龄不大,却已经好面子了,挨打已经够丢人了,他又如何会说路父是怎么揍他的?   “自己猜去。”路西楼哼哼道。   入夜后天气微凉,偶有微风起,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几人说闹了会,陶宁远忽然叹起气来,顾四正和路西楼拌嘴,听到他叹气,不由好奇道,“怎么了?”   “我听我娘说,再过些日子就要送我去私塾念书了。”陶宁远道,“我不想去。”   念书不便宜,陶家家境本就差一些,如果送陶宁远去上学,陶家以后的生活就更苦了。   “爹的意思是让我好好读书,争取考个秀才,这样就能回村里教书了。”陶宁远皱眉道。   顾四嘶了一声:“秀才哪有这么好考?”   且不说能不能考上秀才,要想考秀才得付出多少钱财,陶家真的负担得起吗?   “是啊,不好考。”陶宁远羡慕地看着路西楼,“阿凌,我好羡慕你。”   路西楼一愣:“羡慕我什么?”   “雪姨不会强迫你读书啊。”   路西楼噗嗤笑了:“谁说我娘不强迫我了?只是我不是读书的料,她死心罢了。”   顾四捂着肚子笑:“阿凌你倒一点都不知羞。”   “我为什么要知羞?”眼前忽然飞过一只萤火虫,路西楼伸手抓住了萤火虫,灿烂一笑道,“我早跟我爹说了,我不想读书做官,我只想和他们在一起。”   路西楼看了会萤火虫,便将它放了,“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好了。”   顾四不笑了:“阿凌说的对。”   陶宁远也沉默了。   路西楼受不了他俩消沉,走过去分别敲了他们脑袋一下,“想那么多干嘛?蝉叫得我心烦,我们抓蝉去。”   顾四很快被转移注意力:“在哪?走啊!”   陶宁远也一改刚才的郁闷,笑起来说,“走。”   【作者有话说】   进入前世篇啦 第109章   虽然陶宁远不想去念书,但没过多久,他还是被送去了私塾,自此能成天陪路西楼玩的人,就只剩顾四了。   少了一个人,好玩的事也变少了,偶尔下河捡田螺时,顾四还会感概,“要是宁远在就好了。”   路西楼倒觉得还好,坐在树干上晃腿,“晚上他就回来了,你可以去找他玩。”   私塾离村有些远,陶家又没钱在附近租赁房子,陶宁远便只能每日往返。   “阿凌说的倒好,可问题是宁远每天回来后还要做功课,根本没时间陪我玩,而且他早出晚归的,到家已经很累了。”顾四叉腰看路西楼,“你不下水吗?”   路西楼咬了一口野梨:“我不下。”   顾四狐疑地扫了路西楼一圈:“你今天有点怪。”   往日来河边,路西楼是最积极的那个,也是抓河蟹捡田螺最多的一个,怎么今儿个他竟然不下水了,反而坐在树干上不动?   “怪什么怪?”路西楼吃完了野梨,将果核扔进一旁的草地,期待明年能长出新芽,“今天不一样。”   顾四问:“哪不一样了?”   “今儿我过生。”说起这儿,路西楼语气雀跃,“我娘说了,只要表现好,她就带我去镇上玩。”   路西楼是几人里年龄最大的,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却也是几人是过得最快乐的,因为家里就他一个孩子,路父路母很宠他。   “阿凌,我好羡慕你啊。”顾四也不捡田螺了,上岸走到树下盘腿坐好,仰着头和路西楼说话,“昨天顾少阳吃饭耍性子,我说了他两句,爹娘就把我骂了一顿。”   顾少阳是顾四亲弟,才五岁,顾父顾母很溺爱他,顾四没少因为他挨骂。   路西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顾四,便跳下树干,轻轻地拍了拍顾四肩膀,“回来我给你带糖葫芦。”   “真的吗?”顾四满脸惊喜。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路西楼哼哼道,“到时候你偷偷吃,不让顾少阳看到。”   如果顾少阳看见了,他肯定会找顾四要的,那样顾四又吃不了多少,就得让给弟弟了。   路母说到做到,上午干完农活回来,还真和路父带着路西楼去镇上了。   镇上有点远,如果只有他们自己,那两人就走路过去了。可多了个路西楼,路母不想他辛苦走路,便搭了同村人的牛车去的镇上。   路西楼长到现在,来镇上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一进县城,他看什么都新鲜,嘴角更咧到了耳后根。   “慢点,当心撞了人。”路母声音带笑地喊住路西楼,怕他撞到别人,更怕他走丢。   路西楼听话地放慢脚步:“娘,我们怎么下午才过来?”   朝中虽没宵禁,可天黑后没有牛车到村里,沿路又都是山路,不定有野兽伏击,所以大家来镇上,也会争取天黑前到家,以免出意外。   “镇上有庙会,雪儿想带你过来玩。”路父笑着说,“不然一直呆在村里,多没趣啊。”   路母赞同地点点头:“我已经订好了客栈,阿凌今晚好好玩,我们不着急回去的。”   闻言,路西楼心里很开心,却又有些为难,“花了很多钱吧?”   “不多。”路母温柔地揉了揉路西楼头,“阿凌开心就好了。”   路父附和道:“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开心难买。”   有了这些话,路西楼放下心来,撒开了欢地玩,左看看右看看,路父路母则跟在身后付钱。   庙会很热闹,路西楼看花了眼,玩了两个多时辰终于玩累了,拉着爹娘去了河边买了三盏花灯。   一旁的木桌上备有笔墨,买了花灯可以过去写字求祝福,路西楼看到木桌旁围了很多人。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了,借火点燃花灯,跑下台阶要放花灯。   路父路母紧随其后。   “不去写字?”路母问道。   路父幼时念过几书,识得些字,路西楼长大后也曾跟路父学过,虽然认识的字不多,写几句祝福话还是没问题的。   但路西楼却摇头拒绝了:“我才不写。”   路母笑了笑,没再多问。   不过路西楼表面说不写祝福,在把花灯放下河后,他却双手合十,默默在心中许愿:希望爹娘安康。   夜渐渐深了,路上的人也少了。   路西楼和路父路母回了客栈,累得手都不想动,只是进房间没多久,路母又出去了,等再回来,手上多了碗长寿面。   “阿凌,来吃面。”路母让路父叫醒路西楼,“吃完再睡。”   路西楼从小到大,每年过生路母都会给他下一碗长寿面,不管他有多困多累,都会让他吃了面再睡,这么多年没断过一次。   路西口揉着眼起身,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吃面,“谢谢娘。”   “不用谢。”路母眼神温柔,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阿凌又长了一岁,快要成大人咯。”   路西楼纠正:“我才十二。”   “小大人嘛。”路母笑道,“不过不管你长多大,在我们心里你永远都是个小孩。”   路父放好晚上买的东西,走到路母身边坐下,“我和雪儿对你没别的要求,只要你平安快乐地长大就可以了。”   路西楼想起陶宁远,不由问,“哪怕我不能考取功名?”   “胡说什么呢?”路母生气地瞪了路西口一眼,“难道我养你就是为了让你考取功名的?”   路父更直接,伸手敲了路西楼头一下,“臭小子,净会说话气你娘。”   路西楼被教训了,却咧嘴笑得很开心,“娘我错了。”   路母不接话茬:“快吃面。”   路西楼乖乖去吃面,吃到一半想起他答应顾四的话,就又抬头说,“明早回去前,我可以去买个东西吗?”   路母问:“买什么?”   “糖葫芦,我答应了顾四要给他买的。”路西楼强调说,“我用自己的钱买。”   路父打断道:“你那钱自己攒着,糖葫芦我来买。”   路西楼还要说话,又听路母帮茬道,“听你爹的。”   路西楼好吧了一句:“谢谢爹。”   从镇上回来,路西楼站在围栏外喊顾四,但顾四一直没应,倒是顾少阳走了出来。   “少阳,你哥呢?”路西楼问。   “哥惹爹生气了,在后院跪着。”顾少阳注意到了路西楼手上的糖葫芦,开心地问,“阿凌哥哥是来找我哥的吗?”   路西口知道顾少阳馋糖葫芦,不过他选择当没看到,闻言哦了一声,就打开木门走了进去,然后就看到顾四跪在院中央,顾父顾母不知去了哪里。   “阿凌?你怎么来了?”被好友看到这幅样子,顾四有些难堪,“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去找你。”   路西楼没听顾四的,走到他旁边蹲下,“因为顾少阳?”   顾四想说不是,但对上路西楼充满担心的眼神,他又说不出话来了。   “是。”顾四低着头说。   路西楼嗯了声,没对此发表评价,只是将带了一路的糖葫芦递过去,“喏。”   路西楼不仅给了顾四糖葫芦,还给了他一小袋包装好的绿豆糕,“这家店糕点不错,你尝尝看。”   “阿凌。”看着路西楼递过来的吃的,顾四忽然眼眶一酸,好似快要哭了出来。   “可别!”路西楼忙道,“我是来给你送吃的的,不是看你哭的。”   路西楼一句话堵得顾四接不上话,随后噗嗤笑了,“谢谢阿凌。”   路西楼笑笑不说话。   后山的树掉光树叶时,秋天也过去了。   路西楼早上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路母在外面说下雪了,路西楼心中大喜,觉也不睡了,裹上衣服就出了门。   院内已经积了厚厚的雪,树叶也压了一层雪,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   “阿凌,快多穿点!”路母看到路西楼,秀眉一蹙,“天太冷了,当心着凉。”   “我马上去。”路西楼往屋内走,“娘,等会我们来堆雪人。”   路西楼很快换好衣服,再跑到院子里,路父已经扫出了一片空地,“在这儿堆。”   “谢谢爹爹。”路西楼心情好,语调不住地上扬,说话像在撒娇。   路母怕冷,手捂进袖子里,站在一边看他俩,“阿凌想堆什么?”   “什么都行!”路西楼撸起袖子,埋头开始干活。   路父看他这样,干脆直起身走到路母身边,握住路母的手帮她暖手。   路母温柔一笑:“不堆了?”   “让阿凌自己玩。”路父抬头看天,见雪没有变小的趋势,嘴角的弧度扩大,“瑞雪兆丰年,明年会是个好年。”   路母顺势靠进路父怀里:“是啊,是个好年。”   路西楼蹲在地上垒雪,余光看到路父路母靠在一块了,故意夸张地大叫起来,“大白天的抱抱,好羞人啊。”   被儿子打趣,路母脸上一红,路父则嘿哟了一声,松了手弯腰抓起一把雪就朝路西楼扔过去。   路西楼反应快,及时避开了雪球,还不甘示弱,反过来砸路父。   漫天大雪里,父子二人玩起了打雪仗,路母笑吟吟地看着他俩,气氛好不融洽。 第110章   然而次年却没能瑞雪兆丰年。   谷雨播种后,正是需要大量雨水的时候,老天爷却极少下雨,逼地路父路母每天都要从河边挑水去浇淋。   起初路父以为入夏后情况会好很多,因为他们生活的这个地方夏季雨水多,可气温慢慢变高,整个五月都只下了一场小雨。   六月初倒下了一场大雨,村子里水位下降的池塘,经此一场雨,一夜回涨。   “终于下雨了。”看着越下越大,没有要停的迹象的雨,路父皱了快两个月的眉终于舒展开。   路母起身走到路父身边,同他站在门口看外边,“下雨了,庄稼就有救了。”   先前一直不下雨,村长都召集了村里的青壮年,试图挖一条水渠,好将河里的水引过去。现在雨落下来了,他们也不用再修沟渠,省得还要浪费时间。   -   窗户用木柱撑开,路西楼趴在窗台,看院子积水成洼。   路西楼对下雨天又爱又恨,恨是因为一下雨河就会涨水,河水退下前,路母不会让他过去玩,爱则是河道涨水,能够冲来很多鱼虾。   路西楼打算等雨停了,就出门去叫顾四,让他陪他去捞鱼虾。   -   结果这雨下了一天,也没要停的意思。   晚上路母下的面,路西楼那碗面加了两个鸡蛋,她和路父的碗里就只有几片青菜。   “快吃面,小心面坨了。”路母吃了口面说,“不下雨时盼着下雨,真下起雨,又担心这担心那,靠天吃饭好难哦。”   路父温柔地拍了拍路母的手:“明天雨就应该能停了。”   “停了好,我还要去河里捞鱼呢。”路西楼吃了一大口面,脸颊鼓鼓的,“听顾四说,今天有人去河边捞了好几条大鱼。”   下雨不好出去玩,路西楼又在家坐不住,就跑出去找顾四玩了,原本想叫上陶宁远一起的,只是陶宁远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路西楼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便没去叫了。   闻言,路母轻笑出声,“阿凌你又不喜欢吃鱼,做什么去捞鱼啊?”   “好玩。”路西楼理所当然道,“娘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过去看我捞鱼,我可是最厉害的那个。”   路父无奈地看了路西楼一眼:“把你骄傲坏了。”   路西楼哼哼:“靠本事吃饭,我当然骄傲了。”   路父路母对视一眼,扑哧笑开了。   -   路父说的没错,第二天雨还真停了。   吃完早饭,路父路母就带上工具下地了,路西楼也没在家闲着,拿了个竹子编制成的篮子,跟着出门去找顾四了。   今天陶宁远倒有空,同顾四一起出了门,三人到河边时那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对方见他们来了,还笑着招手,“快来,这边好多鱼。”   “谢谢叔。”路西楼热情道谢,带着顾四他们走到水边,拿起捞网开始捞鱼。   沿河道往前走有分流口,有人拿住拦网挡在那儿,一放一捞,网里就多了十多条鱼,引得岸边围观的人起哄。   路西楼听到声音,抬头朝那边看去,见那人捕捞的鱼虾够多,不由被刺激到了,忽又扭头对顾四说,“我们加油,不能让别人比了去。”   “阿凌,你怎么连这个都争?”   路西楼不答反问:“来不来?”   “当然。”顾四招呼上陶宁远,“快快快,下水帮阿凌拔得头筹。”   陶宁远大笑:“来了。”   有了顾四和陶宁远的帮忙,路西楼还真拿了第一,最后分了两条大鱼回家。   到家时路父路母已经回来了,只是都沉着脸,看着心情不太好。   “爹,娘,你们怎么了?”为了方便捞鱼,路西楼裤腿挽得很高,衣服也沾了不少泥。   路母抬手让路西楼过去,用袖子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泥,“脸上都沾了泥,真成小花猫了。”   “捞鱼啊!”路西楼跟路母炫耀他分到的鱼,“其实我们捞到不少,不过我都给顾四和陶宁远带回家了,我只带了两条大的。”   路母笑眯眯地接过鱼,夸奖道,“我们阿凌真棒。”   路西楼开心地哼了一声:“那娘能不能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路母嘴角的笑一僵,语气无奈道,“你个鬼精灵,还真瞒不住你。”   “说吧。”路西楼欣然一笑道。   “也没什么,就是昨天大雨淹死了不少庄稼,”路母温柔地摸摸路西楼头,“娘有些心疼罢了。”   -   路父路母不是会杞人忧天的人,若非足够糟糕,他们不会这样。路西楼知道路母没和他说实话,明白事情可能比路母说的要糟糕多了,但既然路母不和他说,路西楼也没多问,而是假装信了他们的话。   只是第二天,路西楼却瞒着路母跑到地里,看着被淹死一半的庄稼,路西楼倒吸一口气。   怎么淹死这么多?今年的粮食怎么办?   路西楼以为只有他们家淹死了许多庄稼,可沿路走回村中,他才发现每家都被淹死了不少庄稼。   一阵风过,吹得旁边的树叶沙沙作响,路西楼站在天间,明明阳光正好,他却没由来的心慌。   下了一天的大雨就淹死了这么多庄稼,他们可经不起别的灾难了。   -   然而祸不单行,月初下了那场大雨后,整个六月没再下一滴雨,七月更是成天太阳曝晒,村里的小河都被晒得露了河床。   如果只是干旱,那好歹粮食还在,多少能收一些,偏偏月中忽然爆发蝗灾。一开始是顾四他爹发现了蝗虫,虽然及时采取了措施,却还是收效甚微。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村民辛苦半年的粮食,被蝗虫吃了个干净,可怕的是天越来越热,河水都被晒干了。   那时路西楼已经不去玩了,每天跟着路父上山,想要多打一些野味,再多捡一些柴,以保证冬天家里有柴烧,多出来的则背到镇上去卖。   庄稼被蝗虫吃了,今年没了新米,要想有饭吃,就必须多赚钱,到时去镇上买谷子。   可不止他们村遇到了蝗灾,他们县所有村都遭殃了,乃至郡里别的县也遇到了蝗灾。于是粮食涨价,富人开始囤粮,穷人买不起粮,路父花了大价钱才买到一些粮食,却吃不了多久。   看着他爹买回来的粮食,路西楼脸色沉了下去。   他有一种感觉,世道要乱了。   -   路西楼的直觉是准的。   如此过了一年,记不起哪天开始,他出门去找顾四,发现村里有不少人收拾了家当,拖家带口地走了。起初这样的人不多,更多的人还是愿意留下来,毕竟世辈生活在这里,没有人想要背井离乡。   然而粮价越来越高,紧跟着别的货物的价格也不断上涨,富商举家搬迁,留下来的人开始为一口吃的大打出手。   “阿凌,我可能也要走了。”顾四坐在路边的树下,扯了一根野草把玩。   路西楼刚拿了根狗尾巴草折兔子玩,闻言动作一顿,“去哪?”   顾家旁边的陶家早就空了,陶宁远他爹上月末便收拾好家当,带着一家老少去投奔外地的亲戚了。   “不知道。”顾四顺势躺下来,见天特别蓝,嘴角缓缓上扬,“或许走到哪就是哪吧。”   他们镇已经彻底乱了,听县城回来的人说,外边也很乱,顾四也不知道他们能去哪。   路西楼折好兔子,将它抛给顾四,咧嘴笑道,“那祝你们一路顺风。”   “阿凌。”路西楼越笑,顾四心里越难受,他拿着路西楼折好的兔子,眼眶湿润。   顾四是跟路西楼一起长大的,这些年一起上山下水,被训被骂,本以为会这样过一辈子,如今却不得不分开,且可能余生都不能见了。   顾四怎么可能不难过?   -   见顾四眼睛红了,路西楼受不了地搓了搓手臂,“要走是好事,你哭什么呀?”   “再哭我就没你这个朋友了!”路西楼故意吓唬顾四道。   顾四却没有被路西楼吓唬到,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头雕刻成的小鸟,扬手丢给路西楼,“马上就是你生辰了,那时候我可能......不在这了,就提前送你个小玩意。”   “阿凌,不管在哪我都会想你的。”顾四笑着说,“也希望你天天开心。”   顾四是一个手笨的人,连编草环都不会,更别说做别的了,路西楼不敢想象他花了多少时间做这只鸟。   路西楼鼻头一酸,竟然也想哭了。   路西楼快速转过身,背对着顾四,用力地挥了挥手,“知道啦,你也是。”   -   顾四走的那天路西楼本来不想去送他,最后却还是没忍住,偷跑出去躲在树后,看顾四拉着顾少阳越走越远,终究是没忍住,低头小声哭了出来。   回到家时,路母正好端了碗面出来,见路西楼眼睛红红的,她叹了口气,没有多问什么,柔声喊了句阿凌,“过来吃面吧。”   路西楼不想路母担心他,强撑着笑了笑,“娘,怎么突然吃面了?”   路父买不到粮食,平时他们都省着吃,今天之前,路西楼已经很久没吃面了。   “提前过生。”路母面露窘迫,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家当我们都收拾好了,再过两天我们也要走。”   路西楼有多喜欢这边,路母是知道的,正因如此,她才一直没说要走的事,怕路西楼知道了会伤心。   可现在却不能不说了,而路西楼的反应也让她意外。   “哦。”路西楼翘着嘴角笑了,没有路母以为的伤心。   路母吃惊地看着路西楼,但路西楼却避开了路母的视线,低下头去吃面了。   这一年生辰,路西楼没有去镇上逛庙会,没吃到喜欢的绿豆糕,他和路父路母在逃荒的路上,被沿路的灾民抢了吃的,饿着肚子走了一夜。   路父路母心怀希望,以为只要走出这个县城就好了,却不知痛苦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第111章   灾荒远比想象中严重。   昔日繁荣热闹的镇子俨然成了一座空城,路边的商铺全都大门紧闭,街上也不见挑着货物叫卖的商贩,尽是逃难至此的难民。   “吃点干粮垫垫肚子。”路母把水壶递给路西楼,“下午我们还要赶路。”   决定离开前,路母把家里仅剩的粮食做成了方便携带的干粮,这些天他们三人靠吃干粮度日,虽然顿顿不能饱腹,却不用饿肚子,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好了。   但现在干粮不剩多少了,他们要是不能在吃完干粮前赶到下一个镇子找事做,以后就要饿肚子了。   水时早上路过溪流时,路父挤进人群,冲到最前面打的。蝗灾过后,干旱持续,庄稼覆灭,现在就连水都稀缺起来。   路西楼一上午没喝水了,实在是渴得不行了,便接过水壶喝了一小口,然后把水壶递回去。   “娘,我们要去哪?”路西楼边吃干粮边问。   路父路母皆自幼失怙,被家中亲戚养大的,但却过得十分不好,所以两人成亲后,慢慢跟亲戚失去联系了。   陶宁远家可以投奔亲戚,他们家却没有这样的亲戚。   “往南走。”路父道,“江南物产丰盈,经济繁荣,我们只要到了那边,一切就好了。”   路西楼生在北方长在北方,从没去过江南,对于江南的了解一半来自父母言说,一半来自话本,陶宁远也曾说过江南好,所以现在听路父这么说,路西楼对江南的期待更大了。   虽然路途遥远且辛苦,可只要能到江南,这些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江南怎么样啊?”路西楼好奇问。   连日的逃难让路父瘦了喝不少,不过他眼神矍铄,语气铿锵,似乎并没有被眼前的困境打倒,“江南如画,景美人美,阿凌一定会喜欢江南的。”   “而且江南多雨,烟雨朦胧更像山水画了。”路母抿唇浅笑,“江南的糕点也好吃,等在那边安了家,娘给你买绿豆糕。”   路西楼已经很久没吃绿豆糕了,如今提起绿豆糕,他很没出息地咽口水了,“我要多吃一点。”   “好,阿凌想吃多少我就买多少。”路母笑得很温柔。   路西楼笑道:“谢谢娘。”   简单休整一会后,三人便起身南行。   他们走了好几天了,才走到附近的镇子,镇上全是难民,有些小孩饿得嗷嗷大哭,大人身上没有吃的,只能抱着小孩哄。   街道旁的店铺全关门了,按理说这里是个不错的休息地,可他们前两天才被人抢了吃的,所以宁愿住在野外,也不敢住在人多的地方,怕睡着后又被抢东西。   出了镇子,没走多远就是官道,路父看了眼道上的难民,拉住路母的手,带他绕进了旁边的树林,选择走小路。   树林中安静,烈阳被浓密的树枝遮挡,一下凉快起来,路西楼心情跟着变好,不再像之前沉闷,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一会儿摘树叶吹哨,一会儿摘野花给路母,哄得路母笑弯了眼。   说笑间太阳西行,天空被夕阳染成了红色,路西楼拨开眼前的草,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到了宽阔的路边。   路父扶着路母走了出来,见路西楼站在原地不动,好笑地喊了声阿凌,“怎么不走了?你也累了?”   路西楼没有说话。   “阿凌累了的话,就让你爹背背你。”路母拍了拍路父的肩,让他去背人。   然而路西楼还是沉默,路母察觉到了不对劲,皱着眉走到路西楼身边,边说话边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阿凌你……”   路母的话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她伸手捂住嘴,身体不受控地后退了几步,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的场景。   路父见他们这样,也快走上前,却没有说话,只是在看到不远处地上躺着的人时,而狠狠震惊住了。   几步开外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个人,有些人身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而有些人的脸则被野兽啃烂,露出了森森白骨。   路西楼像是失去了嗅觉,踉跄着走过去,在其中一人的身边蹲了下来。   路西楼伸出手想摸对方的脸,手却不受控制地发抖,怎么都落不下去。   往日玩闹的场景忽然浮现眼前,路西楼想起那时他们坐在院子里看星空,各自说着未来要如何,结果不过一年风景,就以物是人非。   路西楼鼻尖一酸,眼泪不听话地往下掉。   “阿凌。”路母走过来抱住路西楼,“哭出来吧。”   路西楼回抱住路母,抽噎着说,“走之前他还送了我礼物,是那个小鸟玩偶,我也祝他一路顺利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天灾下人类太过渺小,求生不易,路母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路西楼,便不停地拍他后背,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般。   从记事起,路西楼就没这样哭过了,可现在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完全不受他控制。路西楼心疼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埋怨命运的不公,但最恨的,还是他无能为力。   “娘,我们休息一会。”哭了一会,路西楼眼眶酸胀,嗓音嘶哑,“我想给他……立个墓。”   路西楼很没用,他甚至不敢说他的名字。   顾四是路母看着长大的,她现在也不好受,“好。”   挖坑时,路父要过来帮忙,不过路西楼拒绝了,他一个人挖好了坑,又找了树叶和草垫下,才抱着没了一半脸的顾四下葬。   随身没有笔墨,路西楼就咬破手指,用血给顾四立了碑,再磕了三个头才走。   有了顾四一事,路西楼变化很大,不仅话少了,也不爱笑了。   之前赶路时,他还会说一些笑话逗路母开心,现在就闷声往前走,哪怕路母来逗他,也只是嘴角微提。   除此之外,路西楼不那么心软了,一是越往后走灾情越严重,难民为吃的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二是生逢乱世,心软是致命毒药。   所以路西楼看到被饿得大哭的小孩,不会再像一开始那样,会给他们吃的,若是有人来找他乞讨,路西楼更是会直接挥手赶走对方。   可饶是如此,逃难几个月后,他们还是出了意外。   那时他们已经没有吃的了,路母的首饰也当得差不多了,三人常常是吃一顿饿三顿,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吃的,他们还舍不得吃。   然而不知是谁泄露了他们找到了吃的的消息,于是附近的难民蜂拥而上,想要抢走路父猎杀到的兔子。   吃得不好,路母瘦成了皮包骨,路西楼更瘦了一大圈,完全不像十二岁的孩子,路父好不容易找到荤腥,他当然想让妻儿吃顿好的,自然拼死要护住野兔。   但对方的人手实在太多了,又都被肉味逼红了眼,满脑子都是要抢到野兔,哪里还有良知可言?   他们手持棍子,用力抡到路父身上,没有木棍的,就攥住路父头发,张嘴咬他。路母吓得脸色惨白,哭着去拉人,求他们放过路父,“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那些人打疯头了,根本听不进去路母的话,用力把她甩到一边,路母头磕到了石头上,血顺着眉眼往下流。   路西楼也在拉人,看到路母磕了头,瞬间红了眼,弯腰捡起一根木棍,不要命地往前挥。   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路西楼使了十分力,被打的人转过身反击,路西楼被一巴掌扇得耳鸣。   但他没有后退,仍继续往前,想要救出路父。   眼看路西楼开始发疯,这些人意识到要速战速决,他们分成两列,一列人去拦路西楼,剩下的人去对付路父。   路西楼再拼命,也终归是个小孩,所以没多久就被制服了。路父看到路西楼被按在地上,直起腰要来帮他,却被人找准机会,一棍子打住后脑勺,然后路西楼看到路父步子猛地顿住,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爹!”路西楼眼睛瞪得很大,嗓子都破了。   压着路西楼的人看到这一幕也傻眼了,灾荒之前他们都是老实的乡下人,别说杀人了,连伤人都没有过,现在却为了一口吃的杀了人。   他们都被吓住了。   看到路父倒了,用木棍挥他的人愣住了,却只愣了一瞬,就弯腰拿起野兔,头也不回地跑了。其余人和他一起,也飞速地跑了。   没有人压着不让他动了,但路西楼四肢发软,脑袋发晕,竟然行动不了了。   他趴在地上,没有力气起身,慢慢地爬到路父身边。   “爹,你醒醒啊。”路西楼抱住路父,颤抖着手要去试路父鼻息,手却不敢真落下去。   路西楼叫得很大声,路父没有一点反应,路西楼不放弃,抱得越来越紧,同时不停地喊路父,妄想路父能回他一句臭小子。   可这都是徒劳。   路西楼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他还学陶宁远教他的那样掐了路父人中,路父还是没有反应,甚至脸开始发白,四肢开始变硬变冷。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路西楼抱着路父痛哭流涕。 第112章   路母出乎意料地冷静。   她随手清理了头上的伤口,指挥路西楼就地挖了个大坑,然后将路父葬了进去。全程路母没皱一下眉,更没有掉眼泪,仿佛死的是别人,不是她相伴十多年的相公。   路西楼有点怕这样子的路母,在葬完路父后,他走到路母身边坐下,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娘。   打他的人下了狠手,路西楼像被车碾过一般,浑身都疼。只是比起这些疼痛,失去父亲更让他难受,路西楼心就像被无数根细长的针在扎,密密麻麻地疼,叫他呼吸不过来。   “怎么了阿凌?”路母漾起一抹笑,语气同往常一样温柔。   如果是往常,路西楼听到路母这样说话,他肯定会很开心。可现在不同,路母才失去丈夫,她应该像路父被打时那样,而不是冷静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话在嘴边滚了几圈,路西楼还是没说出口,他当然知道路母心里不好受,不想再提路父让她伤心。   “没。”路西楼挽住路母手臂,轻靠着她肩,“我们还有多久到江南啊?”   他们是秋天离家的,如今都是冬天了,路西楼感觉他们走了很久,可为什么还没到江南?   “快了。”路母动作轻柔地给路西楼顺头发,“春天就能到了,我们可以到江南看花。”   逃难的这几个月里,路西楼只洗过几次澡,这段时间因为天冷气温低,他已经半个月没洗澡了,头发都打结了。   路西楼喜欢被路母顺头发,他听话地枕在路母腿上,“娘帮我梳梳头。”   路母轻轻笑了:“好。”   或许是母亲的怀抱太温暖,路西楼没一会就睡着了,但他没睡多久,就被旁边传来的抽噎声给惊醒了。   逃难的人居无定所,哪里能睡就睡哪,路父还在时,他们经常睡在野外,如今路父不在了,天又变冷了,路母带着路西楼找了一座废弃的寺庙,生了火和他睡在佛像前。   路西楼以为寺庙来了外人,担心路母的安全,他睁开眼想翻身,却慢慢反应过来,觉得哭声有点熟悉。   是路母在哭。   路西楼又闭上眼,假装自己在睡觉,怕惊扰到路母,而他落在身前的手,早就紧握成拳。   今年冬天似乎格外的冷,那天下了雪后,雪就没停过,断断续续地下了半个月。   路母带着路西楼南下,因为衣服薄,吃得又不够好,很快路西楼就着凉生病了。可路母没有钱带他去看病,便只能让路西楼多穿点衣服,好在路西楼底子好,硬扛了几天就恢复过来了。   乱世生存本来就难,何况还是一个女人带着小孩,这无疑是难上加难。两人找不到吃的,更抢不到吃的,开始经常饿肚子,本来就瘦了很多的路母又瘦了,走路还咳嗽,路西楼看他娘这样,心疼不行。   路西楼知道路母需要养身体,可逃亡了这么久,起初他们还能吃干粮,若是运气好到还开着店铺的镇上,尚且能进店吃一碗面,亦或到路边买两个热乎的包子。   后来这些吃的没了,大家开始打野味,吃野菜,日子也算过得去。直到这些也没了,大家就吃树皮、树根,谁要是找到了好吃的,还会引来群殴争抢。   在这种情况下,路西楼如何让路母养好身体,他们有得吃就不错了。   可他能拖,路母不能拖。   路西楼已经失去父亲了,他不能再没有母亲。所以路西楼开始欺负软柿子,抢他们的吃的,虽然路西楼会心生愧疚,但谁让他们生活在这种世道?   身处弱肉强食的境地,你不下狠心,你不比别人家,那你就得死。   路西楼不想死,他就必须这样做。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路西楼越做越顺手,却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偶尔东西没抢到,还会被摁住揍一顿。   路西楼从来不和路母说,更不会在路母面前展现出来,从前那个抓到大鱼都要炫耀讨夸奖的人,如今已经学会独当一面,护着母亲了。   蝗灾和干旱让粮食减收,受灾的城镇太多,朝廷拨下来的银两根本不够,路西楼和路母持续往南,入目皆是荒凉。   再有几天就是除夕了,路西楼却并不关心这个,长期吃不饱下,加上冬天天冷,路母终于倒下了。   路西楼没再赶路,找了个能挡风的山洞,拾了一堆柴火生起火,让路母靠着墙烤火。   路母病得说不出话,路西楼不敢让他一直这样下去,便想出去找点吃的,却一无所获,空着手回来了。   “没事,娘没问题。”看到路西楼拧眉,路母勾出一抹笑,“阿凌不要皱眉。”   路西楼勉强一笑:“娘,我明天再去找吃的。”   路母还想说不用,路西楼却不想听她说了,打断她道,“夜深了,娘先休息吧。”   次日路西楼早早地出了山洞。   昨天出来找吃的时,路西楼发现南边来了一群难民,他们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其中还有又黑又瘦的小孩,而且小孩看着快没气了,路西楼便没靠近他们。   但其实他看到了小孩怀里有一块饼,路西楼今天过来,为的就是抢那块饼。   路西楼循着记忆找去,想趁他们睡醒前把饼拿走,然而等路西楼找到这群难民时,他却看到了这辈子最忘不掉的一幕。   昨晚气息微弱的小孩,现在已经闭上眼,彻底死了,可同行人却没有将他下葬,反而扣住他的母亲,再当着她的面吃她的小孩。   路西楼愣在原地,胃疯狂翻滚。   昔日话本里上演的桥段,饥荒之年,易子而食,竟然在现实中上演。   路西楼忍了又忍,还是忍无可忍,跑到一边扶着树吐了。   路西楼回山洞时,手里多了一张饼,他把饼递给路母,“娘,吃吧。”   路母难受了一晚上,到现在才好一点,看路西楼脸色惨白,她担忧道,“阿凌,你不舒服?”   “没有。”路西楼把饼往前递,努力扯出一抹笑,“娘,快吃。”   路母接过饼,却只吃了一小半,其余的全留给路西楼了,“阿凌吃。”   路西楼弯弯唇笑,不想路母担心他,哪怕没有胃口,还是拿着饼吃了,然后没过多久,就扶着墙吐了。   路西楼忘不掉刚看到的场景,一闭上眼就会想到那些人抓住小孩的手生啃的样子,会想到那些人带血的嘴角。   路西楼这样可吓坏了路母,她忙站起身跑过来,“阿凌,你怎么了?”   尽管路西楼这几个月表现得像大人一样,但他说到底还是个小孩,见到这种事不免被吓到。所以当路母关心起他,路西楼再也忍不住,丢掉饼子,用力抱住了路母,同他说起了刚才看到的画面。   这种事并不稀奇,在这之后,路西楼频繁地遇到食人肉,且还是抢着食人肉,因为动作慢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路西楼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变得麻木,再看到这样都不会犯恶心了。何况相较于这些事,有一件事更让路西楼记挂:路母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那次生病后,路母过了十余天才好,只是病好后她的身体却日渐变差,冷风一吹就咳个不停。   路西楼很害怕,他怕路母会像路父一样丢下他。   路西楼开始睡不着觉,整夜地守着路母,路母倒是心态好,看路西楼这样,还心疼地抱了他一样,“阿凌不用担心,娘没事的,我答应要带你去江南的,就一定会带你去江南的。”   走了半年,他们终于离开暴雪冷冽的北方,来到了南北交界处。   江南不远了,再走一段时间就到了,按照现在的速度,他们说不定真的能撞上江南的春天。   路西楼被路母安慰到了,用力地点点头,“娘你答应我的,你不能骗我。”   路母垂眸,低笑道,“不骗阿凌。”   但路母还是失约了,她死在了到江南的前夕。   彼时两人已经到了南方,这里没有灾荒,也没有北方冷,冬天更不是光秃秃的,山上的树依旧泛着绿。   路西楼很开心,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种景色了,这些生机盎然的绿让他心情愉悦,仿佛痛苦的日子马上就要被终结,从此迎来美好的新生活。   可路母却死了,和路父一样丢下了他。   路西楼不记得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他只知道他舍不得安葬路母,抱着她躲进了山洞,好像这样路母就还活着,还能陪着他。   路西楼每天什么都不做,就守着路母,坐在她旁边自说自话,累了便靠着路母睡过去。   路西楼以为他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可随着春天的到来,气温开始回升,某天路西楼闻到了路母身上传来了一股怪味。   那一刻路西楼知道,他必须和路母告别了。   安葬路母的那天是个雨天,路西楼给路母立好碑后,跪在墓前大哭了一场。   一次蝗灾,一场饥荒,让他和朋友离散,顾四死在了逃亡的路上,投奔亲戚的陶宁远不知是否活着,疼他爱他的父母也相继离世,至此茫茫天地,只他一人。   江南确实富裕,江南的春天也的确好看,可逃难的人太多,大家都来了南方,以至于江南的乞丐多了一倍。   路西楼到了江南,他的日子并没有好过,他还是吃不饱穿不暖,夜晚没地睡,要想有吃的,就必须和人打架。   身上的衣服越来越破旧,头发也杂乱无章,脸脏兮兮的,路过的人看到他都会皱眉。路西楼却不想改变,肚子不饿时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晒着太阳睡觉,要是饿了就去讨吃的,讨不到就从别的乞丐手中抢。   跟以前一样,路西楼并不是每次都能抢到,偶尔吃的还没抢到,他还要被打一顿。   路西楼不会听话挨打,明明是他在抢东西,揍人揍得比谁都凶。等人都走了,他再一瘸一拐地到路边坐下。   饥荒之前,他和顾四、陶宁远聊起未来,说他胸无大志,只想和父母永远在一起。如今路父路母皆已离世,路西楼也没别的打算,能活一天是一天,哪天活不下去了就去死,也好早点见到路父路母。   这么久了,路西楼好像他们。   入秋之后,天气转凉,路边的落叶多了。   某天抢食失败后,路西楼躺在地上,看到一旁被风吹起的落叶,他突然反应过来,今天好像是他生辰。   可是身上好疼啊。   腹部传来的疼痛让路西楼皱眉,他挣扎着起身,想找个地方缓一会,手却怎么都使不上劲,刚爬起来又摔倒。   路西楼心中烦躁,紧抿着唇捶了捶地,又撑着地想站起来。   和上次一样,疼痛让路西楼四肢发软,他又要摔了。   不过路西楼没摔倒,在他摔下去前,忽然多出一双手扶住了他。   陌生人的手臂让路西楼浑身不适,本就不好的心情顿时更糟糕了,他顺着手臂往上看,想看看是哪个没眼力见的来招惹他。   那是一个头发须白的老人,看到他在看他,还勾着嘴角笑了,“小朋友,要不要跟我回家?” 第113章   路西楼把这人当成了骗子,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手,“不跟。”   白发老人,也就是方玄平,被推开手也不生气,甚至都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反而在路西楼旁边坐下,继续说道,“我家里有个和你差不多的小孩,你过去了可以和他一起玩。”   方玄平衣裳干净,身上更没有奇怪的味道,明明他之前也是这样的,按理说路西楼应该觉得亲近,可事实上他看到方玄平,只想离他远远的。   如今的衣服脏旧,头发糟乱,身上还有异味,不该同方玄平离得太近的。   “管你家里有谁,跟我有屁关系?”路西楼撩起眼皮,不耐烦地看了方玄平一眼,话说得很不客气,“离我远点,要不然别怪我动手。”   路西楼做了个揍人的假动作,可方玄平不仅没被吓到,还笑呵呵地接话,“想和我比试?”   路西楼没想到方玄平会顺杆子往上爬,一时觉得他更烦了,连话都不想和他说,干脆背过身不理人了。   方玄平这次倒没再说话,路西楼以为他走了,终于松了口气,就地躺下休息了。   可路西楼哪里想得到,方玄平只是暂时消停,这之后却频繁出现,每次来都会带不少好吃的,在路西楼对面坐下,同他说家里的徒弟,试图说服他跟他回去,好给徒弟做伴。   方玄平会叫路西楼吃东西,但路西楼从来不会接他的东西,就像方玄平说了一大堆话,路西楼愣是一个字都不说,让方玄平唱起了独角戏。   路西楼不是没想过摆脱方玄平,可他像有千里眼顺风耳似的,任路西楼跑到哪,他都能很快找到他。至于打败方玄平,路西楼不是没试过,只是他完全不是方玄平的对手,一招之内就败了。   跑跑不掉,打打不过,路西楼妥协了,没再做费力不讨好的事,干脆将方玄平当成了空气,等方玄平走了他再去找吃的。   江南富裕,路西楼不用担心饿肚子,每天都能找到吃的,偶尔城中富商搭棚布粥,他只要花时间排会队,便能喝上一碗热乎的,加了肉沫的粥,日子倒还算惬意。   但吃素久了,路西楼也会馋荤腥。于是路西楼会出城,找一条河,像在村子里时那般,下水抓鱼烤着吃。   路西楼不爱吃鱼,从前抓回家的鱼,饶是路母做的再好,他吃一两口就放下筷子了,如今身上没钱,鱼也成了美味。   方玄平找过路西楼很多次,虽然他一次都没吃过他的东西,可三人成虎,这事传到别人耳中,就变成了他遇到了贵人,不愁吃穿了。   所以路西楼又一次馋荤,出城抓鱼吃时,他刚走到河边,就被一群乞丐用麻袋套住,狠狠揍了一顿,让他交出身上的钱和吃的。   路西楼一路流浪到江南,从前攒的钱在路上都花光了,如今身上是一个子都没有。   路西楼如实说了,那些人却不信他,还以为路西楼在说谎,下手的劲儿更大了。没了父母,路西楼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若没本事,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路西楼脾气上来了,用力开始反驳。   绑他的人把路西楼当小孩看,根本没想到他会反驳,一时不察差点被路西楼挣脱开麻袋。为首的人见此,吓得额头出了冷汗,怕被看清面容,更怕路西楼回去会告诉那个方玄平,那他们就没有活路了。   为首的人慌了,一脚踹向路西楼的腿,将他踹到在地,路西楼疼得闷哼出声。为首的人听到路西楼叫,还不肯放弃,又就近找了个木棍,对着麻袋狠狠敲了数十下,等听到声了,他才惊慌失措地放下棍子。   他们绑架路西楼只是想谋些粮食、钱财,并没真的想要他的命,现在看路西楼不出声了,一行人都被吓到了,不管不顾地转身跑了。   被踹到在地时,路西楼疼得冷汗直流,后面被乱棍挥打,路西楼连喊疼的力气都没了。   绑匪一棍子敲在他脑袋上,路西楼目眩耳鸣,四肢疲软无力,他感觉到衣服湿了,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麻袋笼罩住他,路西楼呼吸越发困难,意识也逐渐扩散。   路西楼以为他会死在这里。   可就在他要昏过去前,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紧接着麻袋被人揭开,他被人抱进怀里,路西楼看到一脸着急的方玄平。   方玄平嘴动个不停,路西楼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看他这样,还是觉得烦,便想像往日那样侧过头。   只是路西楼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因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马车里了。   马跑得太快,颠得路西楼难受,他抓住被子,准备翻身下床,好看看这是哪儿。结果路西楼刚掀开被子,帘子就被撩开,方玄平走了进来。   方玄平看到路西楼的动作,惊恐地走过来按住他的肩,不让路西楼再行动了,“腿断了还没好,你可别乱动,要不然这腿就保不住了。”   路西楼讨厌肢体接触,他身体一侧,避开了方玄平的手,像遇到危险的狼崽,警惕地看着他,“这是在哪?”   被这样对待方玄平也不尴尬,兀自笑了笑,便在旁边坐下,“山上,很快就到我家了。”   路西楼脸色大变,他记得晕过去前他在城外的河边,现在却被带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停车。”路西楼大喊起来,不顾腿还没好,就想要下床,“我要下去。”   方玄平见此,哎呀了一声,伸手拦住了他,同时对外面驾车的人说,“继续赶路,不用停。”   方玄平只是伸手一档,看起来像是没用一点劲,可路西楼却怎么都推不开。   “你听我说。”方玄平放柔声音,让路西楼冷静下来,“你头被木棍击中,摔倒时又磕到了石头,我赶到时你衣服都被血染透了。”   方玄平看着路西楼眼睛道:“当时我只要再慢一点,你就交代在那了。”   “死就死了,我不在意。”一连被拦,路西楼来了气,顶嘴道。   “你这孩子!”方玄平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耍起了赖皮,“反正你都到这了,就别想回去了,留下来陪我徒儿吧。”   路西楼冷着脸拒绝:“我不陪,我要回去。”   方玄平反问:“回去干什么?”   路西楼还没回答,方玄平又开口了,“继续做乞丐,和别人抢吃的,然后被揍?”   说起这个路西楼就来气,他没好气地瞪了方玄平一眼,“要不是你,我会这样吗?”   方玄平理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对不住,这事是我的错。”   “那还不让我下车?”路西楼得寸进尺道。   方玄平没让路西楼如愿,闻言摇头说,“下车不行。”   路西楼本来就一肚子气,邀请被拒绝他就更恼火了,打算直接强闯。然而方玄平却像有读心术一般,竟然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眯眯地说,“你打不过我,所以不要那样想了。”   路西楼:“……”   “好好休息吧,到了我会叫你。”方玄平转身往外,撩起帘子却没有立马出去,又扭头看了他一眼,“如果真想离开,那也得等伤好了,把治病的钱还我再走。”   他那日伤得那么重,方玄平肯定花了不少钱才将他救了回来,以他现在的处境,肯定一时半会还不了他钱。   思及此,路西楼愤恨地拍了拍被子,躺下不说话了。   马车颠簸,路西楼还没睡着,就听坐外面的方玄平说到了。   门帘被撩开,方玄平噙着笑看他,“要我扶你吗?”   路西楼紧抿着唇和方玄平对视,看方玄平不像是开玩笑的,便掀开被子下床,这次方玄平没说不让他走。   马车有一定高度,路西楼能瘸着腿走出来,却没办法下车。   路西楼拒绝想之前是怎么上车的。   方玄平也没有要帮他的意思,一脸笑地站在旁边,似乎是在等路西楼跟他求助。路西楼面无表情看着他,心想他就是自己蹦下去,也不会松口让他帮忙的。   路西楼这么想,也是这样做的。   方玄平看出路西楼的打算,脸色大变地瞪了瞪他,“你还想自己跳下来?”   路西楼反问:“不可以吗?”   “当然不行。”方玄平翻了个白眼,高声喊道,“阿川,来接你师弟。”   “谁是师弟?”路西楼气急败坏道,“我可没答应要做你徒弟。”   方玄平并不接茬,还往旁边退了两步,路西楼生气地剜了他一眼,正要再说两句,余光却瞥见一抹青色。   路西楼愣住,暂时忘了要说什么,侧过头朝旁边看去。下一刻,一个身穿竹青色长袍的男子映入眼帘,对方迎上路西楼看过去的视线,还弯了弯唇,温柔地笑了起来。   “你师弟伤了腿,下不了马车,”看霍青川来了,方玄平轻笑着说,“阿川你抱他下来吧。”   路西楼:“……”   霍青川:“……”   【作者有话说】   师哥来了! 第114章   路西楼手握成拳头,才忍住没骂方玄平。   但方玄平像是没感觉到路西楼想杀人的目光似的,见霍青川干站着不动,出声催促道,“快抱师弟啊,赶了这么久的路,他肯定饿了。”   不等霍青川回答,方玄平又问,“对了,饭菜准备好没?”   方玄平说话跟拨珠子一样,稍一走神就不知道他说到哪里去了,霍青川弯起嘴角,无奈地笑了笑,“饭菜都备好了,就等师父回来了。”   说完这话,霍青川往前走了两步,朝路西楼伸出手,语气温柔道,“手给我,我抱你下来。”   从表情到言语举止,霍青川的表现无可指摘,可路西楼看到他这样,却心中恼火。   “不要你抱。”路西楼用力拍开霍青川的手,声音冷冰冰的,撩起长袍下摆就要跳下马车。   方玄平和路西楼共行了一路,早熟悉了他不按常理出牌,也清楚要想他下马车没那么容易。但等看清路西楼的动作,方玄平还是两眼一黑,魂都要吓没了。   好在霍青川反应过,路西楼还没来得及往下跳,手就被霍青川握住,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抱下了马车。   待路西楼站稳,霍青川才收手退到一边,“好了。”   “这样才对嘛。”方玄平满意地笑了,“师门人少,师兄弟得相亲相爱,以后为师不在了,你俩也好有个帮衬。”   路西楼忍无可忍,凶狠地剜了方玄平一眼,提醒他说,“我没答应做你徒弟。”   再说了,方玄平这种油嘴滑舌的老顽皮,真能做人师父?   方玄平不知道路西楼对他的评价,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肯定不在意,就像现在无视路西楼说的话一样。   “走走走,快去吃饭。”方玄平边走边说,“西院的房间还空着,等吃完饭,阿川你和我把房间收拾收拾,阿楼以后就去那儿了。”   说到这里,方玄平才反应过来他忘记了什么事,他拍头一笑,“瞧我这记性,光让你抱他了,连介绍都忘了。”   “这是路西楼,我在江南捡到他的的。”介绍完路西楼,方玄平指着霍青川说,“我徒弟霍青川,比你年长几岁,平日我不在家,你有什么事都可笑找他。”   路西楼头都没侧,高冷地不看人。   霍青川没和他计较,笑着温声喊人,“西楼师弟好。”   路西楼表情冷冷的:“别叫我师弟。”   闻言,霍青川去看方玄正,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方玄正笑呵呵的,挥手表示不用在意。   霍青川不会做饭,饭菜是下人做的,顾念到有病人,这餐做得很清淡。   路西楼已经一年多没好好吃过饭了,更别说还是一桌好吃的,所以一进院子,闻到菜香味,路西楼就被勾出馋虫了。   但路西楼还跟人生着气,看到吃的也只淡淡瞥了眼,随后便收回了视线,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   方玄正好笑地看了路西楼一眼,坐下后立马拿起筷子夹菜,“这道狮子头,肥而不腻,西楼快尝尝看。”   “荷叶粉蒸肉也不错,”方玄正继续给路西楼夹菜,“还有这道文思豆腐。”   路西楼目光不移,紧抿着唇。   看他这样,方玄在心里笑了一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担心被路西楼发觉了会更生气。   霍青川和方玄正认识十多年了,某种意义上更是跟着他长大的,哪里看不出他存的什么心思?   霍青川弯唇浅笑,也拿起筷子,给路西楼夹了一筷子青菜,“自己种的青菜很甜,师弟你吃吃看。”   就这一会功夫,路西楼碗里装满了菜,碗旁边还有方玄正给他盛的汤。   路西楼唇紧抿着,低头扫了眼菜堆得山一样的碗,心中并没有感动,反而觉得奇怪。   方玄正奇怪,霍青川也奇怪。   如果是灾荒前的路西楼,或许还能理解他们这种行为,毕竟那时他没经历过险恶,对世间的人或事都抱有美好幻想。   可这一年多的逃难生活,路西楼见过人为吃的大打出手,甚至闹出人命,也见过为了活下去,而食人肉喝人血,更遑论亲朋反目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   所以对于现在的路西楼来说,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明码标价,他不相信有人会没理由的对一个人好。   -   那一桌菜路西楼最终什么都没吃,方玄正看他不动筷,又像在城内那样劝他,路西楼态度都没软化,方玄正便随他去了。   不吃饭的后果是天黑后饿得头发晕。   路西楼躺在下午才收拾好的房里,觉得肚子有了自己的意识,要不然为什么会叫个不停?   路西楼伸手揉了揉肚子,想着缓一缓就好,反正又不是没饿过,过了这股饿劲就好了。   但或许是下午嗅到了菜香味,往日几天不吃饭都没问题的路西楼,这会躺了一会就受不了了。   路西楼翻身下床,拿起方玄正给他做的拐杖,准备外出觅食。   他记得厨房的位置。   路西楼拄着拐杖走到厨房,怕被人发现他不敢开灯,好在今夜的月光足够大,凭借月光路西楼就能看清厨房内景。   路西楼看到灶台上盖了个菜罩,他才想那应该有吃的,便慢慢走到灶台旁,伸手去揭菜罩,想要找些东西吃。   然而路西楼手刚拿住菜罩,身后便传来一道男声,“师弟饿了吗?”   路西楼毫无防备,被吓得猛地收回了手,还叫出了声。   霍青川点亮蜡烛,合上火折子走到路西楼身边,“这里的菜不新鲜了,师弟饿了的话,我给你做新的。”   变亮堂的厨房让路西楼回过神,看着身着素色寝衣的霍青川,眉心拧了起来,嘴不受控制地冒出了句话,“你怎么在这?”   话刚说出口,路西楼就后悔了。   这是方玄正的家,霍青川也是这的主人,只有他是外人,结果他倒反问起他来了。   路西楼心中尴尬,不等霍青川回答就拿起拐杖要走,“恰好没睡,听到院内传来的声音就出来看了看。”   院内铺满了青石板,拐杖拄着走过,哪怕拄拐的人再小心,也会发出声音。   但霍青川耳朵也太尖了吧?   “师弟先坐一会,我去给你下面。”看路西楼没有要走的意思,霍青川收回手,给他找来一根矮凳,让他到旁边坐好。   路西楼是真的饿,便没有拒绝霍青川,听话地坐到了旁边。   下午吃饭时,方玄正和霍青川边吃边聊,路西楼没吭声,坐在一旁听了全程,而按照霍青川说的话来看,他理应是不会做饭的,怎么这会却下厨了?   路西楼定定地看着霍青川背影,心中越发疑惑。   虽然方玄正没有过多介绍霍青川,可路西楼认得出霍青川穿的衣服的料子,那并不是普通的布料,是远非一般人家穿得起的锦缎。   霍青川大概率出生富贵人家,但又为什么会拜师方玄正,还同他生活在山上?   路西楼想不出答案。   “好了。”路西楼正胡思乱想着,霍青川忽然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过来,“我不会做饭,就只好委屈师弟吃面了。”   面是素面,上面放了几片菜叶,还加了个荷包蛋,和当初路母给他做的面一模一样。   路西楼忽然很想路母。   霍青川拿起筷子递过来:“吃吧,”   肚子不听话,又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拒绝的话在嘴边滚了几圈,还是被路西楼咽了下去。   路西楼沉默地接过筷子,低头开始吃面。   面看起来跟路母下的一模一样,吃起来味道却差了许多,霍青川下的面没有路母下的面好吃。   不过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他没得挑。   见路西楼终于吃面了,霍青川松了口气。   晚上送路西楼去了西院后,霍青川回东院洗了个澡,然后去了方玄正的院子。   “你师弟没吃东西,晚上肯定会饿,说不定会去厨房找吃的。”方玄正叫霍青川下棋,“我们等等看。”   霍青川拿起一枚白字放下,好奇道,“师父怎么遇到师弟的?”   “不是跟你说了吗?在城外碰见的,当时他正在和别人抢东西吃。”方玄正叹了口气,“北方灾荒严重,大量人口南迁,真正能到南方的却是少数人,路西楼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到的江南。”   方玄正道:“说不定亲朋好友都死在了逃难的路上。”   北方灾荒的事霍青川略有耳闻,不过年初北方大雨,旱灾似乎过去了。   霍青川点评道:“那是挺可怜。”   “不过师父为什么会想要救他?”霍青川紧接着问,毕竟方玄正不像是会轻易心软的人。   救人一时容易,方玄正可能会这么做,救人一命却很难,方玄正不喜欢惹麻烦,往往不会这样做。   方玄正没想到霍青川会这么问,他笑了一下说,“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霍青川想也不想道:“真话。”   “那我说假话。”方玄正故意道,“因为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儿挺孤单的,就像给你找个伴。”   霍青川阖眼轻笑:“师父。”   “好啦,我说真话就是了。”方玄正举手投降,老老实实地说起了真话,“因为看到他,我就会想起你。”   霍青川疑惑了:“我?”   “当初我去你府上,你不就跟他一样吗?”   事已至此,霍青川终于可以确定,方玄正就是在说胡话,不管真话还是假话,都是他瞎编的。   霍青川收了棋,不想陪坏心眼师父再下棋了,方玄正看霍青川要走,忙站起来留人,“阿川别走啊,我们还要等人呢。”   话音刚落,外边的院子就传来拐杖拄地的声音,方玄正挑挑眉,给霍青川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他起来了。”   “我知道了。”霍青川无奈一笑,“我去厨房。”   于是便有了开头一幕。 第115章   路西楼吃了霍青川做的面,跟他的关系却没有变好,第二天被叫去吃饭时,仍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方玄平看路西楼这样,想到昨晚他去食堂找东西吃的事,忍不住想笑,还故意逗他,等把人惹毛了,又笑呵呵地来哄人,被路西楼甩脸色都不生气。   “好了好了,师父错了,西楼大人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方玄平给路西楼盛了一碗粥,“这粥是阿川府上的厨子熬的,可好喝了,西楼你再不喝,粥冷了就不好喝了。”   方玄平口中的厨子叫霍松,是霍府专门送过来伺候霍青川的,怕霍青川在山上吃不好,毕竟方玄平一看就不是个会做饭的。   昨天那一桌菜也是霍松做的。   “哦。”路西楼高冷地看了一眼粥,“冷就冷了,我又不喝。”   有了昨晚那一出,路西楼其实有点怕,他担心今晚他也会饿,到时候总不能又去厨房找吃的吧?若是再遇到霍青川,那岂不是太丢人了?   可路西楼还在跟自己较劲,不想吃方玄平他们的东西,要是喝了这碗粥,那不就是说他认了他的话?   路西楼才不想这样。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方玄正瞪路西楼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西楼你不喝这碗粥就浪费掉了。”   霍青川很少看到方玄正这样,一时有些想笑,又记着他在劝路西楼吃饭,便忍着没笑,而是配合方玄正说,“是啊,煮一碗粥需要的食材可不少。”   方玄正夸张地哎呀了一声:“那更加不能浪费了。”   方玄正表现得太夸张了,饶是霍青川有心理准备,也没忍住笑出了声,而毫无准备的路西楼看他这样,欲言又止了好几回。   路西楼家在村里,路父路母都是种地的农民,所以他比方玄正他们更懂得粮食不易,何况他还经历了灾荒,自然更珍惜粮食了。   如果方玄正说的是别的话,路西楼或许还能坚持不喝粥,可一听他这么说,他心就开始动摇了。   路父还在的时候,有时候路西楼饭盛多了吃不完,路父都会用筷子敲他手,“下次能吃多少就盛多少,不要浪费粮食。”   起初路西楼还不理解,后面长大了一些,看路父路母为了庄稼付出的精力,他没好意思浪费粮食,一直到灾荒前,路西楼都特别珍惜粮食。   路西楼伸手端住碗,撇了瞥嘴说,“我喝就是了,用得着说这么多吗?”   “早喝我就不说了!”见路西楼开始喝粥,方玄正开心地笑了,“今天你要泡药浴,喝完粥就你跟着你师哥走,让他带你去泡药浴。”   路西楼伤了脑袋和腿,脑袋好得快,方玄正救回他第二天,脑袋就结痂了。但腿伤了根本,大夫帮路西楼接好骨后,叮嘱方玄正隔两天帮他换药外敷,再辅以药浴。   前几天路西楼陷入昏迷,人却不老实,方玄正费了不少功夫才帮他换好药,至于药浴,方玄正是有心无力,如今回到了山上,条件变好,路西楼可得把落下的药浴补回来了。   那天被套在麻袋里,路西楼以为他就要死了,后面幸运被方玄正救了,还保住了腿,想也知道方玄正花了不少心思,而路西楼醒来后闻到的浓郁药味,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不过路西楼以为他最多需要勤换药,怎么还要药浴?   “不用了,我敷药就好。”路西楼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但方玄正并不是在征求路西楼的意见,事关身体,就算路西楼不愿意,方玄正也不会退让。   “药方我已经给霍松了,等我们喝完粥,他应该烧好热水了。”方玄正叮嘱道,“阿川你记得带师弟去泡药浴。”   每座小院都建有浴堂,霍青川小时候身体不好,每个月都需要泡药浴,而院内仆人少,他住的东院又离厨房远,热水提过去很不方便。所以方玄正干脆就近新修了一个浴堂,专门给霍青川泡药浴,也省得霍松左右忙。   看他的话被忽略了,路西楼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我不药浴。”   霍青川点头:“我记得的。”   路西楼:“……”   -   喝碗粥后,方玄正就起身回了院子,桌边只剩路西楼和霍青川了。   “走吧。”霍青川没有收拾碗筷,等方玄正走远,他也站了起来,“我们去泡药浴。”   路西楼坐着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霍青川,“我不泡。”   被拒绝霍青川也不着急,他好耐心的跟路西楼解释,“你受了很重的伤,泡药浴能够调理你的身体,让你好得快一点。”   “不药浴也可以好得快。”路西楼坚持道。   路家没有专门洗澡的地方,他和路父都是直接在院子里洗,路母则在睡觉的房里洗,等到冬天冷了,他们才会回室内洗。所以在路西楼的印象里,洗澡要么是在院子,要么是在睡房,那泡药浴也该差不多,而无论哪种,路西楼都接受不了。   他不想要霍青川在旁边。   又一次被拒绝,霍青川没再着急说话,反倒静静地看起路西楼来。路西楼被看得心里发慌,拉下脸自以为凶狠地瞪了霍青川一眼,语气也凶巴巴的,“看什么?”   “院里有专门泡药浴的房间,霍松准备好药浴后,你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我不进去,我在外面等你。”霍青川嘴角微扬,柔声解释道。   路西楼这才知道他闹了个乌龙,顿时脸像被火燎过似的,噌地热了。   路西楼收回视线,生硬地应了句,“哦。”   -   霍青川没骗人,院内确实有专门泡药浴的内房,路西楼跟着他走过去时,药浴已经准备好了。   霍松是一个沉闷的青年,见到霍青川脸上才多了几分笑意,“少爷,都备好了。”   “行,辛苦你了。”霍青川让霍松退下,院子里便又只剩下他们俩了。   “师父说你要泡一个时辰,期间我会守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叫我。”怕吓着路西楼,霍青川说话的声音很轻,“换洗的衣物我让霍松放一旁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准备合身的衣服,便暂时委屈你穿我的衣服了。”   霍青川强调:“不过你放心,那些衣服都是干净的,没穿过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霍青川态度够好,路西楼不好找茬,闷声哦了句后,就不再说什么了。   见此,霍青川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路西楼不配合,幸好这次他这位师弟没为难人。   -   泡药浴的内室干净整洁,路西楼拄着拐杖走进去,一一脱掉衣服,再慢慢下水。   水很烫,路西楼被烫得嘶了一声,好在秋季天气凉爽,窗户又大大打开,虽然隔了一道屏风,仍时不时有微风吹进,倒中和了水的烫,路西楼很快便适应了。   只是因为伤了一条腿,受伤的腿不得不抬高,轻轻地搭放在浴桶边沿。这让路西楼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搭了一会后,路西楼就习惯了。   屏风正对窗口,遮住了外面的风光,但等路西楼躺进浴桶,他却能够透过窗看到外面的天。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天空很蓝,偶尔一朵洁白的云被风吹跑。   闻着重重的药味,路西楼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了,他已经记不得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天空是什么时候了。这一年多他疲于逃命,活下来都很难了,又哪来的精力看天空。   后来到了江南,路父路母没骗人,这边确实风景好,花很漂亮,人说话温柔,绿豆糕也很香。   可路西楼无心欣赏,他像话本里被妖怪夺走魂魄的人,如一具傀儡,苟活于世。   在河边被人套住打时,身体上的疼痛叫他忍耐不住地咬住嘴唇,但心理却觉得无比舒畅。有那么一瞬,路西楼甚至觉得就这样死了也不错,那样他就又可以见到路父路母了。   路西楼很没出息,这么久了,他还是很想爹娘。   路西楼胡思乱想了一堆,不知不觉中竟然睡了过去。   霍青川坐在外面守着,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又过了一刻钟,可房内却没声音了,便不由担心起来。   听方玄正说,路西楼伤得很重,他再慢到片刻,那就神仙来了也救不活路西楼了。也正因如此,霍青川听不到房内的声响,才会担心路西楼出了意外。   霍青川想了想,还是站起来去敲门,“师弟?”   虽然路西楼不认方玄正是师父,更不认他是师哥,霍青川还是以师哥自称,叫人时也叫的师弟。   屋内安安静静,路西楼没有应话。   霍青川又敲了敲门,重复了刚才的话,而屋内依旧安静,好像没人一样。   霍青川被自己的联想吓到,回想这两天的相处,他知道路西楼做得出逃跑的事。这下霍青川没再犹豫,低声说了句抱歉,就推门走了进去。   幸运的是,路西楼没跑,他还在泡药浴,没出声只是他睡着了。   霍青川松了口气,没跑就好。   泡了这么久,水有些凉了,霍青川没吵醒路西楼,动作极轻地给他加了些热水,然后再退了出去。   这次一出门,霍青川就看到了方玄正。   “师父。”   方玄正嗯了声,讶异道,“他让你进去了?”   “睡着了。”霍青川解释说。   “怪不得。”方玄正失笑,给了霍青川一个眼神,让他跟他往旁边走。   霍青川没多问,安静地跟了过去。   方玄正走到树下,摘了一片黄掉的树叶,“阿川,你认识我多久了?”   霍青川不知道方玄正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认真回答了,“十二年了。”   霍青川出生江南世家,又是这一代的独苗,从出生起便备受宠爱。可他体弱多病,自小便医药缠身,父母为他寻了许多名医治病,却都治标不治本,后来霍父霍母便送他去学武了,想让他强健体魄。   这些年,霍青川一年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山上,他和方玄正学了一些功夫,神奇的是,身体倒渐渐好了。   “都这么久了啊。”方玄正感慨道。   霍青川笑了起来:“是很久了,我都十七了。”   “那也还是小孩。”方玄正侧过身,和霍青川面对面,“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这么多年没教你什么,也没怎么陪过你。”   霍青川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师父又要出门了?”   还想再煽情的方玄正,被霍青川一打岔,什么气氛都没了。他懊恼地瞪了霍青川一眼,怪他不配合,“这么快就戳穿我了。”   “师父这次要去哪?”霍青川笑着问。   “不知道,随便走走吧。”方玄正眨眨眼道,“这次你不会无聊了,我给你找了个师弟,有他陪着你,我也放心一些。”   方玄正失笑道:“只是他年龄尚小,可能不太听话,还需要阿川你多照顾照顾他。”   -   从拜师方玄正开始,除却最开始那几年,方玄正有留在山上陪他,之后方玄正便开始满天下云游,把霍青川单独留在山上。   好在方玄正武功强,在门派地位也高,霍青川和霍松独自在这,也没有受欺负,门派中的长老、师兄都挺照顾他。   只是偶尔霍青川也会好奇,想知道方玄正为什么不好好的留在门派做长老,而要满天下跑。他问过方玄正,但方玄正却只是笑着摸他头,“阿川以后就懂了。”   如今霍青川都十七了,他还是不懂方玄正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他不会再问。   “我会的。”霍青川点头,“那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方玄正不敢保证,便说,“该回来自然就回来了。”   霍青川无奈地笑了。   “等你师弟腿好了,你就带他出门转转,认认门派的人,彼此也好有个照应。”方玄正说,“我已经跟大长老说好了,如果他想学武功,你可以带他去大长老那边,他若是不想去,我们也不勉强他。”   霍青川会一些防身保命的功夫,就是学艺不精,要不然他也能教路西楼了。   霍青川安静听方玄正说完,而等他说完,药浴的时间也到了,“药浴时间到了。我回去看看师弟。”   “去吧,我也回院子了。”   霍青川道:“好。”   -   霍青川回了内室,路西楼还没醒。   霍青川有点纠结,不知是该叫醒路西楼,还是让他再睡一会。   想了半响,霍青川还是打算让路西楼再睡睡。于是霍青川放轻步子,准备捞路西楼出浴桶,再帮他穿好衣服。   谁料刚才还闭着眼的路西楼,这会儿却睁开了眼,面无感情地盯着朝他伸手的霍青川,声音冷得像冬天的冰,“你在干什么?” 第116章   霍青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误解成是登徒子,偏偏他还解释不得。   想到那天发生的事,霍青川就耳朵发热,心想路西楼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个时候醒,害得他有理说不清。   霍青川放下一刻钟也没翻页的书,提高声音喊,“霍松。”   霍松没事时,一般都候在霍青川院子,听到霍青川喊他,他忙走到门口,“少爷。”   “我让你办的事都办好了吗?”霍青川嫌屋内闷,起身走了出去。   霍松道:“老伯今早送了新鲜的猪骨,小的已经熬上了,再有半个时辰汤就熬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霍青川担心路西楼腿恢复得不好,这些日子一直想着法子给他补身体,而路西楼虽然还在生那天的气,不肯同他说话,倒是愿意好好吃饭了,这让霍青川松了口气。   但玄青宗在山上,除了一些应季时蔬,别的食材都要由厨房下山采购,只是霍青川嘴挑,吃不惯宗内厨房做的饭菜。好在方玄正名下没别的弟子,宅院常年就他和霍松在住,加上霍家有钱,霍青川便独了出来,自己找人送菜,自个儿在院里做饭。   “那等汤熬好了,你送些去西院。”霍青川嘱咐道,因为发生了那些事,他都没好意思喊路西楼师弟。   霍松低应:“好。”   话说到这里,似乎没别的话要叮嘱了,霍青川抬高手,想要霍松退下,但在挥动手前,他又想起他那本一刻钟都没翻页的书。   于是霍青川又收回手:“霍松。”   霍松看着霍青川,等着他往下说。   霍青川第一次做这种事,一时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既然做了决定,那再怎么样,也不能中途停止。   霍青川不自在地假咳了下,含糊道,“如果不小心惹一个人生气了,怎么哄他比较好?”   怕霍松多问,霍青川又补充说,“随便讲讲就好。”   听了霍青川的问题,霍松眼里划过一抹诧异,不过他记得自己的身份,只是霍府的下人,主子提问了,他好好回答就是,不考虑太多。   “那得看对方和我是什么关系了。”霍松弯着腰说,“如果只是泛泛之交,我大抵认一句错,就不会做别的了,可若是关系亲近之人,道歉之前自然还要赔礼的。”   路西楼是方玄正给他找的师弟,不出意外的话,两人还要相处许久,也就称不上泛泛之交。   霍青川稍一沉思,心里有了琢磨,“如何赔礼?”   “对症下药。”霍松解释说,“女子就送胭脂口红,衣裳簪钗,男子亦可送衣裳书墨。”   霍青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霍松的建议不错,只是霍青川才认识路西楼没多久,同他又不太熟悉,压根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更别提想好送什么了。   不过路西楼年龄和霍家旁系的表弟差不多大,每年回家过年,霍青川都会买些新鲜玩意会去,对方也是喜欢得紧的,买这些给路西楼,他也应该会喜欢吧?   霍青川不敢保证,但他还是让霍松去买了。   自从那日泡药浴抓住想让他赤条条的霍青川后,这些日子路西楼没再泡过药浴,霍青川却也没来找他,路西楼住在西院,倒也落得自在。   山上的秋天总来得早一些,某天路西楼推开门到院子,发现院内的树全黄了,风一吹,落了一地的枯叶。   路西楼腿好一些了,却还要拄着拐杖走路,只是拄的时间久了,拐杖用得越发熟练,不用别人帮忙,路西楼就能自己把躺椅搬到院中。   路西楼把拐杖立在躺椅边,躺到躺椅上,仰头望着头。   虽然路西楼和霍青川关系不好,但对方并没有因此给他穿小鞋,吃穿用度都一如方玄正还在时那般。山上的日子过得太好,偶尔路西楼都会恍惚,仿佛之前一年多的岁月都是一场梦,其实根本没有灾荒,他还生活在那个宁静的村庄里。   可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却在不停提醒路西楼:灾荒是真的,路父路母都死了,他被方玄正救了也是真的。   想到路父路母,路西楼心又抽疼,忍不住地难过。   路西楼抬手遮住眼,感觉秋天的太阳还是太刺眼了,要不然眼睛怎么会发酸。   路西楼擦了擦眼尾,准备换个姿势躺,结果路西楼刚侧身,院子里便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方玄正离开后,院子里就住了三个人,霍松是霍府的下人,不可能来找他这个外人的,那敲门的人只能是霍青川了。   一想到霍青川,路西楼就会想起泡药浴那天的事,嘴角瞬间下沉,一点都不想理他。   可霍青川就像不知道什么是放弃似的,路西楼不吭声,他还继续敲门,同时说起话来,“师弟,是我。”   果然是霍青川。   路西楼当没听见,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你开开门,我有话同你说。”霍青川耐心极好,被拒之门外语气都没变。   路西楼不想理人,可霍青川说个不停,像大清早在树梢叽叽喳喳的鸟,吵得想睡觉的路西楼心烦。   路西楼沉下脸,拄着拐杖朝门口走去。   敲门一直没得到回应,饶是做好准备的霍青川,这会都疑心起来,以为路西楼没在院子里,要不然不会没有一点声音。   霍青川分析一通,决定再敲一次门,如若依旧没回应,他就晚点再来。   这么想着,霍青川举起手要敲门,只是他手还没落下去,门就猛地被人从里打开。   门打开得突然,霍青川来不及控制表情,一脸惊讶地看着路西楼,“师弟。”   路西楼没应这句师弟,只有被打扰休息的不爽,语气十分不耐烦,“你要说什么?”   霍青川今天穿了一身紫袍,看起来贵气逼人,路西楼却没心情欣赏,冷冰冰地威胁人,“你最好是真有事。”   “真有事。”霍青川没被路西楼吓到,他把怀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温柔一笑说,“今日我同霍松下山办事,凑巧遇上了城里办庙会,一路看到好些有趣玩意,便给你买了一些。”   东西买得多不好拿,霍青川索性又买个竹篮,把买来的东西全装进竹篮了。   路西楼低头看去,只见竹篮里又是陶瓷小人,又是竹编的花虫鸟兽,甚至还有纸鸢。   “后山平整,风景还好,师弟腿好了,就可以去那里放风筝了。”霍青川注意到路西楼的视线,笑着解释说。   路西楼依旧不说话。   霍青川就又道:“卖陶瓷小人的店家手艺特别好,还会木雕,你要什么他就给你雕什么,只是今日时间不够,我就没买了。”   听到熟悉的字眼,路西楼有了反应,“什么都能雕?”   看路西楼终于肯说话了,霍青川松浑身一松,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被路西楼看见了,又惹他生气。   “对,有人要雕猫,店家都做出来了。”霍青川道。   店家手艺有多好,是否真的能雕那么多,路西楼其实并不在意,他只是忽然想到了顾四走之前送给他的木雕鱼。   “哦。”路西楼推开竹篮,冷漠拒绝道,“你拿回去,我不要。”   刚下葬顾四那段时间,路西楼天天做噩梦,一睡着就会想起从前和顾四一起玩的场景。后来这样过了半个多月,路西楼情况才好转,如今他好不容易能够平静提起顾四了,路西楼才不想再睹物思人,又开始做噩梦。   先前看路西楼不说话,霍青川还以为他很喜欢这些东西,又哪里想得到他会拒绝。   不过既然路西楼拒绝了,霍青川便也没为难他,当真收了竹篮,只从竹篮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东西,“不喜欢玩的,那吃的总该喜欢了吧?”   油纸包的很严实,路西楼看不出这是什么吃的,但他能闻到淡淡的甜味。   路西楼没急着拒绝,抬眸看了看霍青川。   虽然路西楼什么都没说,但不知为什么,霍青川却从他这一眼里看出他的意思。   霍青川笑道:“是一家铺子做的糕点,霍松给我买过一两回,我觉得味道不错,这次就又买了一些。”   听到是糕点,路西楼眼神闪烁,有些心动了。   路西楼问:“什么糕点?”   “桃酥,杏仁酥,一些糖果,”霍青川回忆道,“还有几块绿豆糕。”   如果只有前面那几样,路西楼或许犹豫片刻还能说拒绝,可听到有绿豆糕,他就没办法淡然了。   自前年生日到现在,路西楼已经很多天没吃过绿豆糕了。   所以路西楼沉默了一会,还是对吃的妥协了,抬手接过油纸抱好的吃的。   “谢谢。”路西楼生硬道,“我会还钱的。” 第117章   又这样过了半个月,路西楼腿终于好了。   “这段时间还要多加注意些,当心伤着了落病根。”霍青川打开食盒,端出还冒热气的骨头汤,笑着把勺子递给路西楼。   看着被推过来的骨头汤,路西楼眉一皱。   自从上次路西楼接了糕点,霍青川就时不时送东西给他,除却一些小孩喜欢的把戏,他送的最多的就是骨头汤。   路西楼一开始不肯喝,霍青川就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包糕点,“喝完汤再吃这个。”   “......”路西楼无语地看着霍青川。   霍青川笑着说:“快喝吧。”   路西楼本来可以拒绝的,可上次霍青川给他的绿豆糕实在是太好吃了,路西楼没扛住绿豆糕的诱惑,态度松动端起碗喝了骨头汤。   然后一连喝了小十天。   “不喝。”路西楼偏过头,冷漠拒绝道。   连续喝了这么多天骨头汤,路西楼闻到这味都反胃了。   被拒绝了霍青川也不急,他笑着在旁边坐下,手伸进怀里拿东西,路西楼余光看到他这样,转过头狠狠瞪他道,“别想贿赂我,有糕点我也不喝。”   为了表明态度,路西楼将汤推了回去。   “好吧。”看路西楼态度坚决,霍青川没为难他,“不想喝那就不喝了,喝了这么多天是该腻了。”   路西楼没接话。   “那这个吃不吃?”霍青川拆开油纸,把糕点放在石桌上,“霍松新买的另一家的绿豆糕,师弟尝尝看?”   这些天霍青川给他送骨头汤喝,虽然每次都会带零嘴,可这还是第一次只带绿豆糕,路西楼一看到绿豆糕,他就挪不开视线了。   但路西楼又不想被霍青川看低,便艰难地收回视线,假装对这些没兴趣。   然而给路西楼送了这么多天的吃的,霍青川早就看穿了,知道他这个师弟不喜欢桃酥一类的小吃,连果脯蜜饯都很一般,唯独钟爱绿豆糕,若是他带了绿豆糕,那次喝汤都喝得更积极。   霍青川没有戳穿路西楼的心思,只是扬唇轻笑,“听霍松说,这家铺子虽是最近开张的,可做出来的糕点却不输城中的老铺,每天排队买糕点的人都排到街上了。”   这话自然是夸张过的,不过真实情况也大差不差,因为霍松为了买到这家铺子的糕点,特意清早下了山,怕去迟了要排队。   路西楼意志力本来就没很坚定,听到霍青川这么说,他好不容易在心里筑起来的墙多了条裂缝,视线更不听话地往绿豆糕上走。   路西楼怀疑他上辈子是大豆成精,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喜欢吃绿豆糕?   看路西楼这样,霍青川眼里划过一抹笑意,仿佛这糕点是他做的,详细地讲解起来,绘声绘色的,听得路西楼越发嘴馋了。   “真有这么好吃?”路西楼勉为其难地拿了块绿豆糕,嗤笑道,“那我可要试试了。”   霍青川眼底的笑意更深:“师弟尽管试,不好吃我赔罪。”   路西楼哼了声,心说谁稀罕你赔罪了,但想到马上就能吃到绿豆糕了,路西楼又开心起来,嘴角往上扬了扬。   “怎么样?我没骗人吧?”看到路西楼吃了,霍青川笑着问。   绿豆糕软糯不腻,还不黏牙,确实好吃。   路西楼吃了一块还不够,想接着吃第二块,可他刚刚的表现让他不好意思再伸手拿,就连霍青川这个问题,路西楼都没好意思开口。   此时无声胜有声。   路西楼虽然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却出卖了他,叫霍青川看出他的回答。霍青川了然一笑,利落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师弟若是喜欢吃,那这些就都给你了。”   怕路西楼又口是心非,说完这句话,霍青川紧忙道,“师父走之前让我带你到宗内走走,只是那时你腿未痊愈,不便多行,我就没带你出门,如今既然腿好了,那不如出去转转?”   霍青川的话让路西楼意外,不过他乐得一下拥有这么多绿豆糕,怕霍青川反悔,路西楼立马伸手去拿。   霍青川这么问时,路西楼正拿起一块绿豆糕要吃,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表情一僵,像是那晚去厨房找吃的被抓包似的,路西楼耳根发热。   “哦,我没问题。”路西楼收回视线,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动作自然地将绿豆糕递到嘴边,张嘴咬了口,还不忘评价,“做的是不错,但没上次那家好吃。”   霍青川终于忍不住了,扑哧笑出了声,觉得嘴硬的师弟有点可爱。   但霍青川只笑了一下,便很快调整好表情,怕惹路西楼生气,到时又同他闹脾气。   霍青川可不想再来哄师弟。   玄青宗在玄青山,创宗已有数百年,这一辈共有四位长老,方玄是年龄最小的那个,却武功造诣最高,门府建在后山,远离宗门,而且收徒甚少。   “另外三位长老一直想要师父多收几名徒弟,但师父这些年只收我为徒,直到今年才带你回来。”霍青川边走边说,“所以宗内很多人都对你感到好奇,之前若不是师父说你受伤需要静养,怕是早就有人来探病了。”   那日上山路西楼出来就到宅院门口了,沿路并没掀开帘子往外看,因而并不清楚山上的情况,此时跟着霍青川走出院子,他才发现山上热闹得很。   除了方玄正的院子外,山上还修了很多宅院,并且每一座宅院都不错。   霍青川或许人缘不错,从院子里出来后,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会同他打招呼,有喊霍公子的,也有喊霍师兄的。   路西楼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看霍青川和他们搭话,这些人里有人胆子大,问完好也不走,还好奇地打量起路西楼。   路西楼没霍青川的好脾气,对上这样的人,他都会瞪回去,“看屁。”   有人怂,路西楼一瞪,他就不敢再看,还同他道歉了。但也有不怕地,路西楼越瞪他笑得越欢。   路西楼:“……”   “霍师兄,这就是你师弟吗?”那人笑着问霍青川,“他多大了,看着年龄好小。”   霍青川只回答了一个问题:“十四。”   那人惊讶住了,没想到路西楼都十四了,看他体型,他还以为路西楼才十岁。   这一年多路西楼忙着逃命,就没吃过好东西,有时还好几天都没东西吃,所以他不仅没长个子,还瘦了很多,幸好不黑,要不然就真成了瘦黑猴子了。   来到玄青宗后,伙食一下变好,平时还有各种零嘴吃,路西楼才又胖了一些。   可就算如此,路西楼和同龄的小孩相比,还是又矮又瘦的。   “刚从后山摘的枣,个大又甜,师弟你多吃点。”路西楼还陷在回忆,手中忽然多了几颗枣子。   路西楼手一松,不想接他的枣子。   “你又去摘枣子了?”霍青川及时伸手,接过路西楼手中快掉的枣子,“当心阚安知道了生气。”   “他生气我也会生气的好不?”吕子晋不满地哼了哼,“发现好吃的吃独食不分享,这有违宗教义,我若说出去,指责他的人更多了。”   霍青川无奈地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好在吕子晋还有事,没说几句话就告辞离开了,只是走之前单方面跟路西楼约定好,说下次带他去摘枣。   吕子晋一走,路西楼就听霍青川说,“他是二长老门下的徒弟,和阚安是同门师兄,两人前后脚拜师,关系很好。”   路西楼没吭声。   “吕子晋性格豪爽,为人仗义,师弟若是感兴趣,下次可以同他去后山看看。”霍青川想起上次买的纸鸢,便笑着建议,“后山有处空旷的坡,师弟可以去那放风筝。”   霍青川强调说:“阚安会玩,你去后山的话,记得叫上他。”   还在村子时,路西楼约上顾四和陶宁远去摘过枣子,为此还被蚊虫咬得浑身红肿,所以刚才听吕子晋说要去摘枣,路西楼兴趣并不大。可听霍青川说可以放风筝,路西楼就有些心动了,在到江南前,别说放风筝了,路西楼连风筝都没见过。   不过心动归心动,面上路西楼却装得很不在意,闻言只淡淡应了声,“哦。”   霍青川没被路西楼冷漠的态度给打击到:“只是你腿才好,玩的时候还要多加注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霍青川这是在关心他,路西楼没好意思再板着脸,便语气生硬地说了句知道了。   和路西楼相处了快一个月,霍青川已经习惯唱独角戏了,知道他这位师弟话少,还特不爱跟他说话,这下冷不丁得到回应,霍青川不由惊讶得张大了眼。   不过霍青川很快就调整好表情,没让路西楼发现他的惊讶,然后顺便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方玄正走之前交代的事,“师父说等你病好了,让我问你想不想学武功,如果你想学,就让我送你去宗内学。”   从院子里走出到现在,路西楼终于听到一个感兴趣的话题了,他难得主动问,“去哪学?”   “武堂,宗内适龄弟子都会到这习武。”   路西楼想也不想道:“我要去。”   “行。”霍青川笑着说,“回头我去趟大长老院子,和他说说这事。”   这次路西楼语气自然得多:“谢谢。”   霍青川眼底闪过一抹笑,声音温柔地回,“不用谢,师父不在家,我应该照顾好你。” 第118章   路西楼第一天去武堂就被围观了。   吕子晋性格外向,和人熟得快,哪怕路西楼不怎么理他,也没打击到他的积极性,见路西楼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他笑眯眯地走上前。   “大家听说方师叔收了新弟子,青川师弟更待他极好,早迫不及待想去方师叔府上拜见,只是青川师弟一直闭门谢客,大家去了也白去。”吕子晋解释说,“现在你来武堂学武,大家当然好奇,想要看看方师叔新收的弟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让青川师弟如此重视。”   路西楼:“……”   “我说的可是真话,你别不信。”看路西楼面露怀疑,吕子晋着急道。   “吕师兄,你认识他啊?”路西楼还没来得及反应,先听到有人喊吕子晋。   有人开了头,剩下的人也不甘示弱,“那劳烦吕师兄介绍一下呗。”   “是啊,吕师兄快说!”   “问我干嘛?”吕子晋笑道,“好奇就自己来问啊。”   那些人又不说话了。   吕子晋心情大好,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道充满怒气的声音,“后山的野枣是不是你摘的?”   吕子晋笑容僵在嘴角,讪笑着扭头往后看,就见阚安提着剑,怒气冲冲地朝他走来。   “不就几颗枣吗?我赔给你。”吕子晋一把拉过路西楼,将他推到身前,“先别说枣的事了,快来认识新师弟,这是方师叔新认的徒弟。”   路西楼毫无防备,冷不丁被拉,踉跄得差点摔倒。   看了眼还一脸怒色的阚安,路西楼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吕子晋,“枣是他摘的,我上次看见了。”   “路师弟!”吕子晋不可置信道,“我不是还给了你几颗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阚安冷哼道:“果然是你。”   不等路西楼回话,阚安就绕过他去抓吕子晋,要跟他比划武功,而原本围着看路西楼的人,这会儿全去看吕子晋二人了,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让吕子晋接下比武。   路西楼没习过武,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所以分去了宗内今年新招的小弟子组,这边的弟子大多六七岁,和同龄人相比还显得瘦弱的路西楼到了这边,瞬间如鹤立在鸡群,显眼得很。   除习武外,武堂还要念书写字,这方面路西楼更是一窍不通,在学舍坐了一个多时辰,教书先生讲的课愣是一句都没听懂。   中午散学后,吕子晋拉着阚安来找路西楼,“走走走,去吃饭。”   路西楼看一眼吕子晋,又去看阚安,没明白之前还闹得那么凶的两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要好了?   “打是亲骂是爱,我和阚安打闹表相爱。”看路西楼不动,吕子晋伸手要拉他,“学舍厨房可是宗内第二好吃的地方,我们再不快点,就什么都没得吃了。”   路西楼下意识问:“第一好吃的呢?”   “当然是方师叔院子啊。”吕子晋羡慕道,“青川师弟带来的霍师傅手艺顶顶好,我吃过一次他做的饭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可惜青川师弟不喜热闹,常年呆在院子里,加上身体不好,我也不好过去叨扰。”   霍松手艺确实好,常见的食材都能做出新鲜样式来,而且口味都特别好。   不过比起这个,路西楼对另外一件事更感兴趣,“他身体不好?”   “是啊。”吕子晋有问必答,“和我们不同,青川师弟来拜入方师叔门下,只是因为身体不好,要不然他干嘛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做,跑到山上来住啊。”   路西楼虽然和霍青川住在一个院子里,平素却甚少来往,坐在一起时,也多是霍青川在说,所以哪怕住了这么久,路西楼跟霍青川都不熟,更不知道他来玄青宗是因为身体不好。   路西楼没对吕子晋说的话发表看法,阚安却先受不了了,抬手戳了戳吕子晋后脑勺,催促道,“到底去不去吃?”   吕子晋不爽地瞪了阚安一眼:“头都要被你戳坏了。”   “走吧路师弟。”对上路西楼时,吕子晋语气又温柔不少,“你第一天来,吃完饭我再带你认认地。”   路西楼自觉和吕子晋算不上熟,没到能约着闲逛的地步,加之下午不用来学舍,也不用练武,路西楼就想直接回去。   只是吕子晋足够热情,路西楼不好拂了他面子,便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但不等他思考,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嗓音,“子晋不如换一天约师弟,今日霍松备好了饭菜,就等我接师弟回去吃饭了,所以师弟怕是不能陪子晋玩了。”   听到霍青川的声音,吕子晋吃惊地扭头往后看,“青川师弟怎么来学舍了?”   霍青川出自江南霍家,自小接受的教导,可不是宗内学舍能比的,也正因如此,霍青川入宗门后,是唯一一个不用来学舍学习的弟子。   这么多年来,吕子晋还是第一次见霍青川来学舍。   “接师弟下学。”霍青川收了伞,噙着笑走到路西楼身边,“收拾好了?”   路西楼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霍青川就帮他婉拒了吕子晋,路西楼乐得自在,带好今日新发的课本,站起身说,“好了。”   霍青川嗯道:“那我们先走了。”   吕子晋还等霍青川邀请他一起去吃饭,结果霍青川提都没提,他便只好打消这个念头,笑着说,“好,我们也去吃饭了。”   一出门,霍青川就撑开伞,等着路西楼跟上来。   路西楼长这么大,没少日晒雨淋,何曾撑过伞遮阳。所以他看霍青川这样,眼里闪过一抹鄙夷,撇撇嘴说,“我不用撑伞。”   路西楼不愿意撑伞,霍青川也没坚持,轻应一声就自己撑着伞往前走,问起路西楼今天的感受,“还适应吗?”   说话的同时,霍青川还从袖子里拿出一袋包好的果干,“霍松新做的。”   路西楼不喜欢吃果干,霍青川手里拿的这份还不知道是什么果干,他兴趣不大,没有伸手拿。   送吃的没被接受,霍青川也不失望,他笑了笑说,“霍松还熬了绿豆粥。”   路西楼这才笑了起来,别扭地哦了一句,回答起霍青川的问题,“一般。”   功夫功夫不会,书书也看不懂。   “师父不需要我们把功夫学得很好,师弟就当是来武堂玩的,不过再等一段时间就要学剑术了,届时我送一把剑给你。”   路西楼惊讶了:“还要学剑?”   “不同长老擅长的功法,我们师父剑术最好,所以收的弟子多是练剑的,只是师父不在宗内,我们便只能跟着别人一块学了。”   玄青宗除了四大长老收的亲传弟子外,还有许多外门弟子,武堂正是为这些弟子设立的。亲传弟子虽然也会去武堂,但他们真正的老师是各自的师父,如今方玄正不在,路西楼学剑术,只能在武堂了。   路西楼不是很在意这个,点点头就跳过了话题,问起了那个讨人厌的老头,“方玄正去哪了?”   “云游四方啊。”霍青川轻笑道,“师父每年在宗内的时间特别少,慢慢你就习惯了。”   路西楼还是跟方玄正不对付,闻言啧了声说,“谁要习惯这个?”   霍青川微微一笑,没有接路西楼话茬,自顾自地往下说,“师父每月都会写信回宗,偶尔还会瞬间寄一些有趣的东西回来,可他要是不主动联系,我们谁也找不到他。”   在霍青川的印象里,方玄正每年都有大巴时间在外面,虽然每到一个地方就会买不少当地特有的东西,托人送回宗内哄霍青川开心。起初霍青川还试图给方玄正回信,但每封信都石沉大海,没任何消息,霍青川就放弃了。   走出学舍,两人一齐往院子走。   “他为什么要出去?”路西楼又问起方玄正。   这个问题霍青川也问过方玄正。   当时他们正坐在书房下棋,霍青川说完这句话后,方玄正就像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   霍青川没见过方玄正这样,皱着眉喊了声师父,“该你下了。”   方玄正回了神,却没有下棋,相反把棋子放了回去,起身走到窗边,盯着院子里的树看出了神。   霍青川一头雾水:“师父?”   方玄正嗯了一声,却过了许久才再开口,“我在找一样东西。”   时至今日,霍青川也不知道方玄正要找什么,但看方玄正一直往外跑,他想方玄正应该还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我不知道。”从回忆抽身,霍青川朴实回答了路西楼。   路西楼盯着霍青川看了半响,似乎是在辨别他话的真假,霍青川坦然对视,路西楼觉得无趣,收回视线快步往前走了。   霍青川看着路西楼的背影,嘴角缓缓上扬,扯出一抹淡笑,也加步伐去追路西楼了。 第119章   一连上了几天学,路西楼都是人在学舍里,魂在学舍外。   教书的先生是位老学究,头发胡子都白了,讲课时不爱拿书,却对书里的内容倒背如流。路西楼知道他讲的不错,说的每个字他也都听得懂,只是字连成句子,他就一头雾水,不知所云了。   每日散学时,教书先生都会布置当日的功课,路西楼连续两天没做,教书先生念及他刚入学,之前又未开蒙,便宽容相对,没有罚他。   可到第三天,他问及功课时,路西楼还是一句没有写,教书先生就生气了,“你这是态度不端正。”   路西楼并不反驳,安静地站着任教书先生训话。   不怕笨学生,就怕懒学生,路西楼若是不会写,但动了笔努力过,教书先生都不会生气,因为这至少代表他愿意学。然而路西楼一笔未动,提起来更不脸热、羞耻,教书先生就觉得这是态度问题了。   教书先生看路西楼油盐不进,气得直吹胡子,衣袖一甩道,“既然不喜欢做功课,那边将我今日讲的课文抄二十遍。”   散课后,吕子晋立马围到路西楼座位边,“路师弟,刚刚你认个错,就什么事都没了,宋夫子最是心慈手软了,只要认错了,他就不会罚人。”   教书先生姓宋,大家私底下爱喊他宋夫子。   路西楼来学舍没几天,并不清楚宋夫子的习性,自然不能在他生气时做出正确的应对之策。   “没事。”路西楼没把抄写放在心上,轻声谢过吕子晋的好意。   “抄写是小事,只要有笔墨谁都能抄。”吕子晋拿起路西楼桌上的书,找到宋夫子今天讲的课文,“问题是课文这么长,一天如何抄得了二十遍。”   阚安适时补充:“不抄完不能来学舍。”   听到这点,路西楼眼珠一转,“不来学舍?”   “你不想来?”吕子晋吃惊地瞪大眼。   吕子晋是一个热情的人,每天路西楼一到学舍,他就会走过来和他说话,哪怕路西楼不接话,也不影响他说话,还喜欢拉着阚安一起聊。   次数一多,饶是路西楼无心交友,都被迫同他相熟起来。   “当然不想。”大字不识两个,他来上什么学?   吕子晋想说点什么,但想到路西楼师父是方玄正,看他的眼神便变羡慕起来,“方师叔常年不在宗内,更不会定期抽查功课,路师弟我好羡慕你啊。”   这倒是真的,路西楼轻轻一笑。   “青川师弟呢?他会考察你功课吗?”吕子晋好奇道。   路西楼摇头说:“他不管我。”   路西楼只是随口一说,又怎么想得到第二天散学后,他会被宋夫子单独留下,还一进书房就看到霍青川在喝茶。   路西楼眉心一拧,想不明白本该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书房。   见霍青川已经来了,宋夫子哼了一声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沓纸走过去递给霍青川,“看看你的好师弟。”   霍青川不用念书、习武,每天路西楼去学舍后,他便会让霍松把躺椅搬到树下,然后回房找本书看。可今日他书还没看几行,就有人来传话,说宋夫子中午请他去学生。   霍青川和宋夫子还算熟,偶尔宋夫子忙,他还会帮忙讲课。所以听到来人说是宋夫子有请,霍青川第一反应是宋夫子又要他帮忙讲课,但多问了传话的人一句,才知道是路西楼犯错了,宋夫子找他过去谈话。   霍青川接过宋夫子递来的纸,发现是课文抄写,只是抄写人的字实在潦草,霍青川聚精会神看了半天,才认出是哪篇课文。   “前几日布置的功课,西楼一笔未动,上课也不认真听,我才让他罚抄课文。”宋夫子生气道,“结果这就是他交上来的抄写,通篇看下来,能入眼的字都没几个!”   宋夫子道:“西楼没上过学我能理解,我也不要求他能像阚安那样,但至少态度要端正,而不是随便敷衍了事。”   宋夫子没刻意压低声音,路西楼站在门口,能清楚地听清他说的话。路西楼本以为他不会在意宋夫子说了什么,毕竟经过了一年多的逃难,他早该明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别的,那是一文不值。   可现在路西楼听到宋夫子这么说,听到宋夫子把他和阚安做比较,他却忽然脸上一热,像小时候和顾四吵架吵输了,觉得特别丢脸。   路西楼还赶到恼怒。   宋夫子没停,仍在说他态度不好,路西楼心里升起一股火,有些忍不住了,想要出口打断宋夫子。   既然你说我不好,那我不学了就是,我还不稀得来念书。   但不等路西楼开口,霍青川先出声打断了宋夫子,“夫子说得是,不过师弟这样都怪我,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师弟之前是第一次上学,很多东西还没学会,就着急送他来学舍了。”   霍青川将抄写一张张收好,弯了弯嘴角,微微一笑道,“照师弟现在的水平,确实不适合来学舍念书,青川便先带他回去了,等师弟练好字了,我再送他来学舍。”   说完,霍青川也不等宋夫子回话,就起身往外走。   “走吧,我们回家。”霍青川推开门,温柔地对路西楼笑笑说。   路西楼忘了他还在生气,看一眼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宋夫子,又去看脸上带笑的霍青川,还陷在惊讶中,没能立马回神。   看路西楼这样,霍青川嘴角往上扬了扬,重复了刚才的话。   这次路西楼倒回神了,哦了声就跟霍青川往外走,只不过走出大门,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又转身弯腰,对着屋内说了句,“夫子,我们先走了。”   然后才合上门离开。   等出了学舍,路西楼才彻底回神,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里有点激动,恍惚间像回到了小时候,一边为打跑了欺负陶宁远的人开心,一边又担心回家挨骂。在许多人眼里,夫子是不容侵犯的,他们教书育人,无论如何都该被尊敬,而不是像他们这样对夫子不客气。   “怕了?”见路西楼沉默,霍青川笑着问他。   路西楼情绪激动,一时没控制好表情,哼笑道,“谁怕了?”   霍青川莞尔:“没怕就好,只是之后师弟你可能不能来学舍了,宋夫子大概还会去长老那告我们一状。”   “所以?”   “他去找大长老也没用,这事儿我们占理,师弟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霍青川笑笑说。   路西楼撇嘴:“我没担心。”   “那就是我担心了。”霍青川立马改嘴道,“不用来学舍了也好,以后早上能多睡一会了。”   路西楼没接话。   霍青川又说:“但醒来后,师弟你得来我院子。”   “来干嘛?”路西楼挑眉。   “练字。”霍青川道,“夫子不教你,我教你。”   昨晚为了抄写完课文,路西楼几乎一晚没睡,最后写完时手都是抖的,现在听到要练字,他打心底抗拒。   路西楼想也不想道:“我不要。”   霍青川没劝,闻言笑了笑,然后岔开了话题,“先不说这些了,霍松中午做了新菜样,我们快回去吃饭。”   路西楼松了口气:“好。”   之前看霍青川不说练字的事,路西楼还以为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想第二天早上他盥漱完,就被霍松请去了霍青川院子。   “面刚做好,师弟快来吃,”霍青川对路西楼招手,等他走过来后,才把筷子递给他,“慢了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厨房旁有小厅,平时他们都是在那边吃饭的,今日吃的却被端来了霍青川院子,路西楼觉得事情不简单。   事实也确实如此。   “等吃完面,师弟你和我去书房,笔墨纸砚我都帮你准备好了,今天我们先从简单的字开始。”   一听到要学写字,路西楼就哪哪都不好了。   “我不学。”路西楼拒绝道。   课本上那么多字,难不成霍青川想让他都学下来?他又没上过学,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怎么可能学会那么多字?   路西楼的拒绝让霍青川无奈一笑,他唔了声说,“我们先从简单的学起?”   路西楼低头开始吃面:“嗯?”   “学写你的名字,如何?”霍青川温声道,“如果师弟学会了,我们就下山去城里玩。”   路西楼没说话。   霍青川又说:“还可以去买绿豆糕。”   听到绿豆糕,路西楼不淡定了,哪怕心里看不起霍青川这种引诱行为,却还是口是心非地应了一句,“好。”   霍青川笑了:“那等会我们就去书房。”   看霍青川在笑,路西楼有点不爽自己竟然为了绿豆糕拖鞋了,心里忍耐再三,到底没忍住冷哼道,“卑鄙。”   拿绿豆糕威胁他,霍青川可真不要脸! 第120章   学了半天字后,路西楼认识到人不能贪心。   “不学了。”路西楼把笔一放,黑着脸坐了回去,“反正也练不好,没必要再学了,大不了不去念书了。”   进书房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路西楼花一刻钟学会了握笔,后面则一直在学写字。然而任他如何努力,写出来的字都歪歪扭扭,有时候墨还会洇成黑点,路西楼大受打击,一点自信都没了。   霍青川正在看书,听到路西楼抱怨,他放下书来看他写的字,“我倒觉得师弟已经很棒了。”   路西楼不信,撇嘴说,“你逗我呢。”   “没逗你。”霍青川嘴角挂起一抹笑说,“小时候我开始学写字,夫子教了半天我才学会握笔。”   “真的?”路西楼表示怀疑。   霍青川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而且第二天还忘记了,不得不重新学。”   路西楼还是不大信霍青川的话,狐疑地上下打量了霍青川一圈,觉得他在骗人。霍青川倒是坦然,由着路西楼审视,表情都没变过。   “真的还行?”看霍青川表情淡定,路西楼心防松动,不确定地追问道。   霍青川温柔地笑了:“骗你做甚?”   霍青川再三肯定,路西楼终于信了他的话,嘴角缓缓上扬,又找到了自信心,“那我再试试。”   “好,我陪你。”霍青川拿起一支笔,怕路西楼不懂,他边在纸上写字边讲解。   霍青川比宋夫子有耐心,讲解得又很详细,饶是路西楼毫无基础,也照葫芦画瓢,练了一刻钟后,终于写出了个像样的路字。   霍青川不吝啬夸赞,路西楼才写好路字,他便笑着说,“师弟好棒。”   “哪有。”做到了以为不能做到的事,路西楼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耳朵,谦虚开口道,“这就一般般啦。”   “第一天学就能够把字写得这么好,说不定明天就可以写名字了。”霍青川声音温柔,语气像在哄小孩儿,又夸了路西楼一遍,“师弟真厉害。”   路西楼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被霍青川这么一说,他耳根彻底红透,剜了霍青川一眼说,“闭嘴!”   霍青川一直把路西楼当弟弟,所以哪怕他不配合他,甚至总闹脾气,他也不会生气,还能好耐心地来哄他。   可现在看路西楼这样,霍青川却第一次觉得他可爱,心更像被羽毛拂过似的,让他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霍青川不做多想,低笑一声认错,“我错了,师弟别生气。”   “我才没生气。”路西楼哼地偏过头,拒不承认他在闹脾气,只是头偏过去没一会儿,他又扭过头,语气别扭且生硬地问,“真还行?”   霍青川没直接给出回答,而是拖着下巴假装思考,唔了一声说,“要不裱起来挂墙上?”   路西楼听出了霍青川的揶揄之意,登时耳朵上的红意蔓延到脸上,他生气地瞪了瞪霍青川,不等他说话,就起身跑了出去。   看路西楼跑远,霍青川眼里闪过一抹笑意,然后低头开启收拾笔墨纸砚,在看到路西楼写好的路字后,他犹豫片刻,还是将那张纸拿了出来。   路西楼一路跑出霍青川院子,刚出门就撞上了霍松,对方见他表情不对,还以为他不舒服,便着急地问,“路公子哪不舒服?需要叫人来帮你看看吗?”   路西楼才被霍青川揶揄,此时看到霍松,脑中就会浮现刚才的事。他还生着气,并不想跟姓霍的人说话,但霍松好意关心他,路西楼不好给人脸色。   “没事。”路西楼简短地回了句,就要绕过霍松往他院子走,谁知霍松又拦住他说,“既然路公子没事,那我也可以说正事了。”   路西楼:“?”   “路公子两位师哥来找你了,正坐在院子里等你。”   路西楼来的迟,学舍里的基本上都是他师哥,只是大多数路西楼都不熟,能说上话,并且会来找他的,更是寥寥。   路西楼只能想到吕子晋和阚安。   事实也确实如此。   “路师弟你终于回来了。”路西楼前脚刚跨入院子,吕子晋救表情夸张地迎了上来,“今日你不在,我都没心思听宋夫子讲课了。”   路西楼抬手拒绝吕子晋靠近,无视了他一脸震惊的表情,越过他到石桌边坐下。阚安正在喝茶,看路西楼来了,作势要帮他倒茶。   “不用。”路西楼不喜欢喝茶,嫌味道苦。   “路师弟你也太伤我心了。”吕子晋走过来坐下,掩袖假哭。   对于突然犯戏瘾的吕子晋,路西楼有些招架不住,好在有阚安,他白了吕子晋一眼,无语道,“好好说话。”   “没意思。”吕子晋啧了声,到底没再说胡话,“路师弟不去学舍了,那白日在院子里做什么?”   一听到吕子晋这么问,路西楼就想到霍青川逗他,咬牙道,“练字。”   吕子晋诧异道:“青川师弟教你?”   “对。”   “那是好事啊。”吕子晋笑起来,“青川不比宋夫子差,若不是身体不好,说不准青川会考取功名做官。”   路西楼反驳说:“没看出来他身体不好。”   能说能笑还能气人,这是身体不好?   “没到时间。”吕子晋道,“每逢雨季,又或者冬天,青川师弟基本上都呆在屋子里不能出门,要不然一定会感染风寒,然后没半个月好不了。”   路西楼到山上也有一个多月了,只是这段日子天气好,他还没遇到雨天,便也没能看到霍青川生病。   路西楼哦道:“好吧。”   “别说这些了,我是来找你玩的。”吕子晋雀跃道,“后天就是每月一次的下山日了,路师弟要不要同我们下山玩?”   玄青宗规矩森严,弟子入宗后,除每月固定的下山日外,平日不能随便下山,违反者宗规处置。   路西楼还不知道这个规矩,但听到能下山玩,他心里是开心的。可他身上没钱,下山了也不能玩什么,路西楼便生了退意。   路西楼正要拒绝,阚安就跟猜到了他的心思似的,及时解释说,“弟子下山可找师父索取银钱三两,方师叔不在宗内,你可以找青川要。”   路西楼咽下到嘴边的话:“那我试试看。”   吕子晋下午无事,路西楼答应一起下山玩后,他也没着急走,又拉着路西楼下棋。然而路西楼字都不认几个,自然更不会下棋了,好在有阚安在,吕子晋一下午没赢几回,后面更是耍赖不玩了。   天色稍晚时,吕子晋和阚安起身要告辞,谁知霍青川忽然出现,邀请他们留下来吃饭,阚安拒绝的话都说出口了,都被吕子晋堵回去了,“好,那麻烦青川师弟了。”   阚安:“……”   吃完晚饭后,吕子晋二人才走,霍松走上前收拾碗筷,路西楼跟霍青川移步院内。   “师弟有事?”一到院内,霍青川便开门见山道,“你好像有话想说。”   路西楼在心里吐槽霍青川心眼多,面上却毫无表情,“是有事。”   霍青川笑了:“什么事?”   听阚安的意思,是下山日去找师父,师父就一定会给。可霍青川又不是他师父,路西楼不敢确定他会不会给,何况之前他对方玄正态度也不好,若是霍青川小心眼,他更要不到钱了。   再说了,霍青川说只要他学会写自己名字,就带他下山玩,他若是现在跟他说想下山,霍青川说不定会以他不会写字而拒绝。   路西楼胡乱想了一堆,表情也跟着变化,霍青川看他这样,无奈地笑了笑,“师弟要说什么?”   路西楼从自己的思绪抽身,直直地看着还一脸笑意的霍青川,最终到底是想出去玩的心占了上风,“吕子晋说过两天就是下山日了,他约我一起去玩。”   霍青川是知道这事儿的,他点了点头问,“师弟想去玩?”   路西楼心一紧,以为霍青川下一句就要说不可以,他神情紧张地看着霍青川,“不能去?”   霍青川自然记得他和路西楼的约定,然而约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路西楼到山上这么久也没朋友,好不容易去学舍念书认识了两个说得上话的,对方又肯约他去玩,霍青川才不会为难他。   “当然可以。”霍青川猜到路西楼要说什么,他笑了一笑,在他说出口前,先给出了回答,“下山不能没钱,明日我让霍松给你备一点银子,到时你和吕子晋他们好好玩,别舍不得花钱。”   路西楼还在发愁该怎么开口,就听霍青川这么说,顿时瞪大了眼,嘴角也不住地上扬。   路西楼刚被方玄正带回来时,因为逃难吃的不好,就比较瘦,被霍松好吃好喝地伺候了一个多月,身上长了不少肉,气色也变好了,此时做这副表情,显得又呆又可爱。   霍青川温柔地笑了笑,补充说,“钱不够师弟就跟我说,我再多给你一些。”   霍青川这么好了,路西楼不好再唱反调,偏过头笑了一下,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这样看来,霍青川也没那么讨厌嘛,那就原谅他上午逗他了。 第121章   路西楼以为霍青川会像阚安说的那样,只会给三两银子,不想霍松直接给了他一个钱袋子,于是路西楼摇身一变,从穷鬼变成富人。   吕子晋羡慕地看着路西楼,感慨道,“青川师弟出手好阔绰。”   “我也没想到他会给这么多。”路西楼静默片刻,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哈哈哈,钱多是好事,这样买东西也不用做取舍了。”吕子晋笑嘻嘻地过来攀路西楼肩,“路师弟第一次下山,今日就跟着我走,师兄带你玩个够。”   路西楼不喜欢身体接触,吕子晋手搭过来后,他往旁边一挪,避开了他的手,“去哪?”   “师弟你还真绝情,都不让碰。”吕子晋撇嘴吐槽,但很快又笑了起来,“看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可以带你去。”   路西楼正要接话,一直没吭声的阚安突然出声,警告似的喊了声吕子晋名字,“别胡来。”   “知道啦,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什么地方都去。”吕子晋不爽地瞪了瞪阚安。   阚安没理吕子晋,看着路西楼说,“如果看到吕子晋喝酒,师弟你就告诉我,回宗门后我好上报师父。”   吕子晋不可置信地睁大眼:“阚安,你好卑鄙。”   阚安皮笑肉不笑地回:“彼此彼此。”   吕子晋成功被惹火,勾住阚安脖子和他打闹起来,而路西楼看他们这样,心里生出一股羡慕。   别看吕子晋成天和阚安斗嘴,好像关系一点都不好,其实一众同门里,他最在意的就是阚安。路西楼羡慕他们的关系,也免不了想起从前,如果没有灾荒,他还生活在村子里,便也可以拥有这样的朋友了。   阚安猜得不错,在他去替人买东西时,吕子晋还真拉着路西楼去了酒楼。   “我就喝几口,喝完我们就走。”吕子晋做保证道,“路师弟你可别告诉阚安,要不然我回宗门就要被罚了。”   路西楼记得阚安的叮嘱,但这会看到吕子晋叫了酒,他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路西楼若是听阚安的话,不让他喝酒,吕子晋或许还真会喝,可他什么都不说,吕子晋反而怂了,狐疑地看了又看路西楼,“你不阻止我?”   “你想喝,我为什么不让你喝?”   吕子晋都倒好酒了,听了路西楼这话,又把酒推远,“算了,还是不喝了,不想被罚。”   酒味很重,路西楼微微皱了皱眉。   “阚安去干什么了?”路西楼顿了一会问。   吕子晋道:“宗内有弟子喜欢看话本,阚安替人买话本去了。”   路西楼哦了声,指着桌上的酒问,“你还要喝吗?”   吕子晋摇头,语气疑惑,“路师弟有事?”   刚才来酒楼的路上,他们路过一家卖文房四宝的铺子,路西楼想进去看看。   “买点东西。”路西楼不准备多说,便简单地回了句。   然而吕子晋心思何等敏锐,听路西楼这么说,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嘿嘿笑了起来,“给青川师弟买的?”   路西楼诧异吕子晋能猜到他想做的事,他下意识要反驳,但等对上吕子晋充满笑意的眼神,路西楼又轰然反应过来,否认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何况吕子晋心中早有定论,他说什么都不重要,还不如坦然承认。   “是。”路西楼补充,“他给了我这么多钱,我理应给他买点东西回去。”   “走走走,我陪你去选。”吕子晋激动道。   认识霍青川这么久,吕子晋今年和他走得最近,想到被霍青川留下吃的那顿饭,他就干劲满满,希望霍青川看在路西楼的关系上,又留他吃饭。   吕子晋又不傻,他当然看得出霍青川没有表现出来的好接近,尽管霍青川对谁都是笑脸,特别温文尔雅,实际上心里有一道高高的城墙,要不然不至于他来玄清宗这么多年了,除了方玄正就没走到他心里的人。   路西楼是幸运的,他被方玄正带回来,从一开始就领先玄清宗别的人,纵使霍青川不想与他来往,但因为方玄正收他做徒弟,霍青川就不得不照顾他。   也正因如此,路西楼在霍青川那儿才显特别。   吕子晋在想什么,路西楼是完全不知道的,他只知道他一进铺子就看花眼了。   路西楼是外行人,对文房四宝了解甚少,看每样都觉得差不多。吕子晋虽然不至于像路西楼一样,可他家中条件一般,在拜入玄清宗之前,也只上过几年私塾,只认识文房四宝,并不清楚他们的好坏。   所以两人在铺子里逛了一圈,都没有选定要买什么。   “路师弟,你看中哪样了么?”吕子晋走到路西楼身边,压低声音问他,“铺子里的东西好像都不便宜。”   路西楼摇头:“没有。”   “那你还买吗?”   “买。”路西楼下定决心,“我们换个地方。”   吕子晋心里疑惑,路西楼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转身走出铺子,吕子晋来不及多想,立马跟了上去。   一刻钟后,吕子晋跟着路西楼到了目的地。   看着商贩手中的风车,吕子晋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迟疑地转过头问,“你要买这个?”   路西楼嗯了声,从荷包掏出银子付了钱,才伸手接风车。   “不是,”吕子晋哭笑不得道,“青川师弟都十九了,他真的会喜欢这个吗?”   路西楼没法回答吕子晋这个问题,他并不知道霍青川会不会喜欢,但是上次霍青川送了他纸鸢,他送个风车又怎么了?   路西楼觉得可行。   “不知道。”路西楼理直气壮道。   吕子晋无奈了,不过很快又好奇起来,“明天我来找你,你跟我说说青川师弟的反应。”   像霍青川这种泰山崩于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人,吕子晋实在太好奇他收到小孩子把戏时的表情了。   路西楼在吕子晋面前表现得淡定,可等跟吕子晋分开,独自走进院子,他倒紧张起来,风车不住地往后藏。   路西楼原本打算晚上吃饭时,再把风车送给霍青川,谁知道霍青川今天性子好,竟然没呆在他院子里晒太阳,而跟霍松坐在外面的大院子。   “这么快就回来了?”路西楼一进院子,霍青川就看到他了,他惊讶了一瞬说,“我还以为你们要天黑了才回来。”   路西楼根本没想到霍青川会在外面,所以现在突然看到他,路西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背在身后不敢动,怕霍青川发现不对。   路西楼不这样做,霍青川或许还不会太注意他,可他一这样,却越发显得他心里有鬼。   霍青川定定地看了路西楼一会:“师弟?”   霍青川疑惑的语气让路西楼很别扭,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肯定是被门夹了脑子,才会想不通要给霍青川买东西,要不然现在也不用这么尴尬。   “没。”路西楼不想在这多停留,匆匆否认了一句后,就想快速回自己院子。   然而霍青川却一改常态,不像往日那样善解人意。   “路上出事了?”霍青川起身拦下路西楼,蹙眉多问道。   路西楼都快跑起来了,因为霍青川过来,而不得不停下。他下意识瞪了霍青川一眼,怪他做事没个轻重,竟然就这样走过来,若是他没及时停下,那两人岂不是撞一起了?   但等听到霍青川关心的话语,路西楼又成功被顺毛,不好意思耍性子生闷气了。   “没事。”路西楼垂着头,声音闷闷的回了句。   霍青川眉心紧拧,正要继续问,对面低着头的路西楼就飞速往他怀里塞了个东西。   想到路西楼的性子,霍青川以为他把荷包还回来了,可等他低头去看,才知道路西楼塞过来的根本不是荷包,而是小孩子喜欢的风车。   路西楼低着头,看不到霍青川的表情,也没想去看,怕一看到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上次你给我买了纸鸢,这次我下山给你买风车,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路西楼语速很快,仿佛慢了就会酿成大错似的。   路西楼不管霍青川是怎么想的,说完想说的便准备回院子,然而霍青川却再一次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改平时的贴心,又伸手拦住了他。   本来给霍青川送礼物,就让路西楼很不好意思了,现在又被霍青川拦着不让走,路西楼多少有些恼羞成怒,没好气地睁大眼瞪霍青川,“你干什么?”   霍青川被凶了也不生气,还翘着嘴角在笑。   路西楼被笑得心里发慌,别开眼不肯看霍青川,“我还有事就......”   “可是师弟,”霍青川打断路西楼,声音带笑地提醒他说,“纸鸢是我买的,买风车的钱也是我给你的,这怎么能算两平呢?” 第122章   被揶揄了路西楼才知道霍青川内里顽劣,根本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有时候一句话能气死人。   因为这事儿,路西楼又生气了,单方面不肯理人,霍青川自知他做的不对,被甩脸色了也没不耐烦,仍腆着一张脸哄人,求路西楼原谅他。   路西楼哼哼两声,还是不肯说话。   “师兄错了。”霍青川放软声音,“刚刚我不是故意的,师弟大人大量,就别同我一般见识了。”   “我心量小。”路西楼故意唱反调,“而且你就是故意的。”   被路西楼戳穿说假话,霍青川一哂,笑容僵在嘴角,差点没笑下去。   路西楼看他这样,得意地笑出声来。   “好吧,我是故意的。”霍青川收回刚才说的话,笑了一下说,“但道歉是认真的。”   路西楼本来就不用去学舍,现在又和霍青川闹脾气了,所以他连书房也不去了,每天吃完饭就回自己院子,单独写字。   霍青川过来前,路西楼便坐在桌前练字,听到敲门声,路西楼才放下笔走到院子里坐下。   路西楼虽然和霍青川闹不愉快,霍松对他却还跟从前一样,每天霍青川院子里有的东西,他院子里也会有。   石桌上摆了霍松早上送过来的柿子,一旁还有晒干的柿饼,路西楼拿起柿饼吃,没有接霍青川的话。   见此,霍青川无奈地叹了口气,手伸进袖子准备拿东西。路西楼看到霍青川的动作,像提前预知了他要做什么似的,忙出声阻止,“别想贿赂我。”   霍青川眨眨眼:“啊?”   “绿豆糕也没用的。”路西楼傲娇道,“今天我不想吃绿豆糕,你就算拿出了绿豆糕,我也不会原谅你。”   霍青川心思敏锐,明明路西楼已经努力隐藏了,可没过多久,还是被霍青川发现了他喜欢吃绿豆糕,以至于之后霍青川没少用绿豆糕来哄他。   听到这些,霍青川才反应过来路西楼误会了什么,他没有忍住,扑哧笑了起来。   路西楼瞪霍青川,不爽道,“你笑什么?”   “我没有想用拿绿豆糕贿赂你。”霍青川从怀里拿出一个帖子,噙着笑递给路西楼,“城中近日来了一个戏班子,听说是南方戏唱得最好的班子,未来半月他们会在大观楼登台唱戏,我让霍松拿到了请帖,师弟和我一起去吧。”   路西楼没听过戏,对戏班子的了解更有限,此时听霍青川这么说,不由有些好奇,却又记着霍青川故意气他的事,一时内心很是纠结。   霍青川看出路西楼已经心动,只是心中别扭,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保持了沉默。   “这个戏班子能人多,不仅有唱戏的,还有演杂剧的,甚至还有表演戏法的。”霍青川夸张道,“听别人说他们能大变活物。”   路西楼本来就感兴趣,闻言心里的好奇更甚,吃惊地问,“真的假的?”   霍青川笑着答:“当然是真的。”   “哦。”路西楼扫了霍青川一眼,故意将声音拉长,“这么有趣的话,那我就去看看吧。”   看着表情勉强的路西楼,霍青川忍不住想笑,但怕把人惹恼,便强忍着没笑,“好,谢谢师弟陪我。”   “谁陪你了?”路西楼听不得这话,冲霍青川翻了个白眼。   霍青川但笑不语,路西楼看他更烦了,“走走走,我还要练字。”   说到练字,霍青川想起了他和路西楼的约定,只是这几天路西楼不理人,他也没法教他写字,所以霍青川不清楚路西楼练得如何了。   “还成吧。”路西楼压着嘴角道,“反正不差。”   霍青川笑着问:“那给我看看?”   想到自己才写完的一帖字,路西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霍青川,还特理直气壮,“我写的字为什么要给你看?”   霍青川哑然,正要说不给也没关系,就又听路西楼补充,“过两天再给你。”   霍青川给他提供吃的住的,还请他去看戏,路西楼觉得他不应该太不讲道理,霍青川若是想看他写的字,那就给他看吧?   只是心里做好了建设,面上路西楼依旧无法正视霍青川看他字,这总让他觉得怪怪的,而且看到霍青川看他写的字,路西楼还容易紧张。   所以路西楼把写好的字放在霍青川书房桌上,不等霍青川伸手拿,就风一样地跑出去了,连句话都没留。   霍青川看他这样,轻轻地笑了起来。   知道路西楼要让他看练习成果,霍青川做好了路西楼写得不太好的心理准备,可等他看到纸上工工整整写的路西楼三字,霍青川还是被震惊到了。   霍青川拿起纸,打算仔细看看路西楼写的字,结果当他拿起纸,才发现这张纸下还有一张纸,并且下面的纸上写的不再是路西楼,而是霍青川。   除此之外,霍青川三字旁边还画了幅画,霍青川花了点时间才认出来画画的是他。   至此,霍青川再也忍不住,扑地笑出了声,眼底也盈满了笑。   路西楼跑出书房后,本来是打算回自己院子的,可才走出霍青川院子,便遇到了来找他的吕子晋。   于是路西楼被吕子晋拉出了宅院,陪他去后山抓鸟,“阚安早就过来了,就等你了。”   路西楼问:“干嘛抓鸟?”   “养着玩啊。”吕子晋解释说,“不抓鸟也可以,抓只兔子、狐狸回去养着,也很有意思。”   路西楼:“……”   后山树木高大,因为是秋天,地上落满了树叶,踩上去会发出咔擦的响声。   吕子晋动作放得很轻,路西楼看他这样,也放轻了动作,担心影响到他们抓鸟。   阚安已经做好了陷阱,正站在树后等目标上钩,见他们来了,阚安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吕子晋立马点头,动作又轻了几分,走到阚安身边问,“怎么样了?”   “目前还没有鸟来。”阚安看向路西楼,温声喊了句,“路师弟。”   路西楼嗯了声,顺着吕子晋的视线看去。   先前看吕子晋那般信誓旦旦,路西楼还以为阚安的陷阱做得有多好,现在看来,不过是放了点食物,又立了个木篮。   “能抓到吗?”吕子晋看了一会,见都没有鸟来,语气担忧道,“我怎么感觉抓不到呢。”   阚安道:“颜奇他们是这样抓到的。”   “那再等等看。”吕子晋说,“等鸟来了,阚安你就用石子击倒木棍,这样木篮倒下,就能抓到鸟了。”   “行,我注意着。”   路西楼原本不准备说话的,可听完两人的对话,他没忍住开口,“要不换个方法?”   吕子晋看向他:“怎么说?”   路西楼功夫还没入门,并不了解吕子晋说的掷石子,只是鸟类反应快,路西楼不敢保证阚安掷石子的速度能那么快。   路西楼说了他的办法,反问道,“怎么样?”   阚安表示没问题,“可以试试。”   “我也没问题,”吕子晋笑着说,“反正目的是抓鸟,用什么方法都行。”   于是几人走上前,撤掉阚安布置的陷阱,而按照路西楼说的那般,沿路撒下谷物,又去寻了一根青藤,缠在木篮上,然后才再躲到树后。   吕子晋跟阚安忙了一上午了,别说抓到鸟了,连鸟的影子都没看到,所以对于路西楼说的法子,他其实没抱太大希望。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被打脸了。   “好厉害啊。”抓到了鸟,几人没在后山久留,吕子晋抱着鸟往回走。   阚安提着木篮,跟着夸路西楼说,“师弟很棒。”   “以前在家时经常上山抓鸟,已经熟练了。”路西楼接受了他们的夸奖,还说起了过去的事。   路西楼到玄青宗几个月了,不管是他还是霍青川,亦或是方玄正,都没有提过过去的事,所以吕子晋他们并不知道路西楼以前的事儿。   吕子晋吃惊道:“路师弟很小就会抓鸟了?”   “对啊。”说起过去,路西楼表情温柔起来,“除了抓鸟,我还会捕鱼。”   这些事吕子晋都没做过,此时听路西楼提起,他很感兴趣,“那明年我们可以去捕鱼,再烤鱼吃。”   “山上还有许多野果,只是我们不认识,就没敢吃。”吕子晋期待道,“现在有了路师弟,我们可以都试试。”   阚安笑笑没说话,路西楼更是保持沉默。   吕子晋却找到了话头,一说就停不下来了,甚至还有了新的想法,“要不路师弟你把青川师弟也叫过来玩吧?青川师弟来宗内好多年了,可一直跟大家不熟络,下次若是能叫上他跟我们玩,那就有意思了。”   吕子晋不提霍青川还好,那样路西楼或许早就忘记了给看字的事,但吕子晋说到了霍青川,路西楼便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他做的事。   路西楼觉得他肯定是疯了,才会写霍青川名字,还作恶在旁边画了个丑化过的他。   吕子晋说得起劲,余光瞥见路西楼脸色不佳,便住了嘴,关心他道,“路师弟不舒服?”   “没。”路西楼否认道。   “你看起来不太好。”吕子晋想了想道,“还是说师弟觉得不用叫青川师弟?”   要不要叫霍青川,路西楼说不出准确的答案,他只知道他现在都不想回去。 第123章   路西楼到最后也没回答吕子晋的问题,而尽管他再不想回去,也不得不回去。   好在霍青川这次没再像上次那样,并没有多嘴说话气人,路西楼回去后,他提都没提写字的事儿,只说后天要早起下山。   路西楼因此松了口气,放下心应了句好,就跟霍青川聊起抓鸟的事。   “师弟没抓一只回来养着?”霍青川好奇发问。   路西楼想也不想地摇头了:“我养鸟干什么?”   “那想养别的吗?”霍青川说,“山上的日子无聊,养只动物也好打发时间。”   路西楼还是拒绝:“我不要。”   “好吧。”   “你想养?”路西楼品出了不对劲,反问道。   霍青川没想到路西楼心这么细,竟然能察觉到他的心思,他扬了扬嘴角,浅笑一声说,“小时候想养,不过我身体不好,母亲又对毛发过敏,我就没有养了。”   住了这么久,路西楼还是第一次听霍青川说他身体不好,他视线上下打量了霍青川一圈,狐疑道,“现在能养了?”   “应该可以了,我身体好许多了。”   “想养就养。”路西楼哦了声问,“你想养什么?”   吕子晋说宗内有人抓到了一只狐狸在养,也有在养兔子的,难不成霍青川想养这些?   说起幼时想做的事,霍青川眉眼温柔起来,“都行。”   路西楼轻啧,嫌弃霍青川这回答没意思,霍青川看他这样,笑着解释说,“我以前就是这样想的。”   “……”路西楼顿了顿道,“后山只能抓到鸟、兔子和狐狸,你想养这些?”   霍青川一时做不出抉择,便想了想说,“过几日我们不是要下山么?到时去集市上看看吧。”   城中集市热闹,卖什么的都有,霍青川想去试试运气。   路西楼没有意见。   宗内弟子一般是走路下山的,上次路西楼跟吕子晋他们也是如此,但霍青川和旁人不同,从不走路下山,所以这次路西楼一出院子就坐上了马车。   马车速度快,没多久他们就到山下了。   霍青川觉得当天往返累人,便差霍松提前预定好客栈,进城之后,霍松驾着马车去客栈安顿,霍青川则带着路西楼四处玩了。   在到江南前,路西楼见过最繁华的地方便是他们那儿的镇子,如今来了富裕的江南,路西楼才知道他之前去的镇子有多破。   路两边的铺子人来人往,街边还有叫卖小吃的商贩,路西楼一路走来,就犹如话本里长在深山,第一次进城的野人,看什么都新鲜。   不过路西楼都只是看看,没有真花钱买东西。霍青川就不一样了,沿路买了不少新鲜的小玩意。   “你是小孩吗?”看霍青川又买了一只木雕鸟,路西楼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不是啊。”霍青川转转刚买的鸟,“但是师弟不觉得这只鸟很可爱吗?”   路西楼语带嫌弃:“不觉得。”   “好吧。”见他们走到一家成衣店前,霍青川顺势转移了话题,“进去看看?”   路西楼没有新衣服,被方玄正救了后,方玄正给他买了一套新衣服,等回了玄青宗,路西楼穿的衣服则全是霍青川帮他置办的。   然而秋天马上就要过去了,江南的冬天虽不至于像北方大雪,却也算不得温暖,尤其玄青宗还在山上,较之山下要冷上许多。   路西楼还没有冬天穿的衣服,霍青川打算帮他置办几套。   闻言,路西楼以为是霍青川要买衣服,便没说不行,哦了声就往店里走,只是等霍青川让店员来给他量尺码,路西楼才知道霍青川进店不是他要买衣服,而是要给他做衣服。   店员手脚麻利,很快就量好了尺寸,霍青川对路西楼招手,让他过去选布料,“师弟喜欢哪个?”   路西楼没见识,以前穿的衣服都是路母自己做的,所以他并不清楚布料的价格。但他了解霍青川,知道他买东西不考虑价格,只看成品质量,因而能被他看中的,价格往往不便宜。   路西楼顺着霍青川的视线看去,饶是对布料毫无了解,他也猜得出这些布料不便宜。   “我不做了。”路西楼收回视线,摇头拒绝道,“现在这些衣服够我穿了。”   “那怎么行?”霍青川说,“冬天山上冷,不置办几件厚衣服过不了冬。”   路西楼心疼钱,听了霍青川的话也不松口,而霍青川看他这样,一下就猜中了他心中所想,“师弟觉得贵?”   路西楼不意外霍青川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他嗯了一声说,“很贵。”   虽然现在路西楼不用为吃穿发愁,可他的成长环境让他没办法做到大肆挥霍钱财,所以哪怕霍青川都表示他没意见,路西楼也想要拒绝。   “衣服又不是白买的,一套可以穿好久。”霍青川知道路西楼的顾虑,并没有直接劝他接受,反而说,“明年开春院子里要重新种花种树,这些事光靠霍松是完不成的,届时还需要师弟帮忙。”   霍青川顿顿道:“这些衣服就算我提前支给你的工钱了。”   路西楼下意识要回一句你放屁,霍青川话说得好听,事实上他说这些话,只是想让他心安理得地接受礼物。   “你蛮不讲理。”路西楼嘟囔道,“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   霍青川却开始装不知道,见路西楼没有明显的反抗情绪,他扭头去看站在旁边的店员,同他说了自己的需求,“做好后我让人来取,你们不用送到府上。”   路西楼:“......”   大观楼的戏晚上开唱,从成衣店出来后,两人又随便逛了逛,等到了正午,路西楼才跟着霍青川进了路边的酒楼。   酒楼生意很好,里头坐满了人,霍青川在点菜,路西楼听了一会,发现他点的全是他喜欢吃的菜,便说,“别光顾着我,也点点你喜欢吃的菜。”   霍青川点菜的动作一顿,抬眸朝路西楼看来,路西楼迎上他的视线,重复了他刚说过的话。   霍青川应了好,最后又加了两道他喜欢吃的菜。   酒楼上菜快,点菜没多久,小二就开始上菜了。路西楼玩了一上午,还真有些饿了,他拿起筷子开始吃菜,霍青川看着他笑了一会儿,也开始夹菜吃了。   不过路西楼还没吃多久,吃饭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这倒不是说酒楼的菜做得不好,而是因为旁边桌坐了一家三口。   路西楼起初没注意到他们,当他们和他一样,玩累了才进酒楼吃饭,顺带休息一会。可等动筷后听清隔壁桌说的话,路西楼才知道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们进酒楼是因为家里的小孩今天生辰,所以带他来酒楼吃一顿好的。   路西楼想到了他以前过生辰,路父路母都会带他去镇上,那时村里好多小孩都羡慕他,而现在路父路母不在了,他也不过生辰了。   路西楼忽然很没胃口,但霍青川还在吃饭,他便强忍着难过继续低头夹菜吃,不想因为他而影响霍青川。   只是情绪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之后去大观楼看戏,路西楼性子并不高,看完戏出来,都不知道戏班子演的什么。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伪装得够好,没叫霍青川发现不对,这让路西楼松了口气。   回到客栈后,路西楼简单盥漱了下,就准备上床躺着了,只是路西楼还没来得及脱衣服,霍青川先来敲门了。   “干什么?”路西楼以为霍青川找他有事,边开门边问,“你还有......”   看清霍青川手里的东西后,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路西楼成哑巴了。   “让我进去。”霍青川声音温柔地提醒路西楼。   路西楼已经懵住了,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霍青川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霍青川走进屋内,把碗放到桌子上,看路西楼还傻站在门口,不由得笑了起来,“站那儿干嘛?快过来啊。”   “哦。”路西楼回过神,走到桌边坐下。   霍青川也坐了下来,两人相对无言。   桌上的面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这是什么意思,大晚上的不睡觉,却敲他房门给他送面,而霍青川第一次做这种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做都做了,总沉默也不是事儿。   “师父离开得急,没详细和我说你的事,所以我不知道师弟今日生辰,还带你下山玩。”静了半响,霍青川先没忍住,出声打破沉默,“不过这个时间厨子都下工了,我只好找老板借了后厨,自己给你下一碗面。”   霍青川看了眼他下的面,自嘲地笑了一下,“面下得不好,还望师弟别嫌弃。”   听到这里,路西楼终于弄明白事情原委了。   他自以为伪装得好,没有被霍青川看出不对劲,事实上霍青川早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只是没戳穿他,配合他演戏罢了。而且霍青川以为今天是他生日,所以在看完戏回客栈后,还亲自给他煮了一碗长寿面。   “后天城中有庙会,如果师弟想玩,我们可以等庙会结束再回山上。”霍青川顿了顿说,“师弟可以不用羡慕别人的。”   中午在酒楼吃饭时,隔壁桌的小孩想要去庙会玩,只是父母有事,不能在城中多留,小孩便只能放弃去庙会玩了。   原来霍青川也听到了隔壁桌的对话,路西楼不免心中感动。   霍青川并不是一个容易热络的人,说这么多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但路西楼却还一言不发,他有些受不了这份沉默,尴尬得想要起身告辞。   “我......”霍青川刚开口,就被路西楼打断。   “今天不是我生辰,不过我很开心,”路西楼低着头,没敢去看霍青川,怕他绷不住情绪,低软着声音说,“谢谢师哥。”   加入玄青宗四个月后,路西楼终于喊霍青川师哥了,而且还很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说】   不想慢慢来,一次性更完任务吧 第124章   路西楼一句师哥让霍青川很惊喜,但同时又为弄错生辰尴尬,“中午从酒楼出来,我看师弟兴致不高,还以为今天是你生辰,没想到竟是我弄错了。”   “生辰早过了。”或许是感动霍青川为他做了这些,路西楼犹豫片刻,竟然说起了他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人提及的往事,“我会那样,是因为想到我爹娘了。”   霍青川听出路西楼有要倾诉的意思,便哦了一声问,“怎么说?”   “以前每次过生辰,他们都会带我去镇子上玩,所以村里的孩子都羡慕我。”提到路父路母,路西楼眼底带笑,声音都变温柔了,“有一年生辰正好赶上镇上办庙会,爹娘专门空出一天带我去逛庙会。”   “今日酒楼遇到的那个小孩,他也想去庙会玩,但他父母尚且有事,就拒绝了他。”路西楼笑起来,语气笃定,“如果是我阿爹阿娘,他们知道我想去庙会玩,那一定会带我去的。”   这几个月里,霍青川见过很多种不同样子的路西楼,可他还从没见过眼前这样子的路西楼,他笑得很温和,如同被阳光笼罩,让人觉得温暖,不像平时那般明明是笑着的,却总让人觉得他游离人群之外,很虚浮。   霍青川想,路西楼过去一定过得很幸福。   方玄正虽然没说路西楼过去是什么样的,但方玄正见到路西楼时,他已经是城中乞丐了,经常食不饱穿不暖,还常常被欺负。若是父母双在,路西楼必然不会落得这个下场,霍青川识趣没有多问。   然而他不问,不代表路西楼会不说。   “可惜我生活的地方发生旱灾,又遭遇蝗灾,大家不得不收拾行李逃难。”路西楼笑容苦涩,话却说得很直接,“阿爹阿娘也死在了路上。”   路父已经去世一年了,路母也走了快一年了,路西楼还以为他能平静地说起这些,但一想到路父路母都不在了,路西楼便鼻尖发酸,忍不住想哭。   “他们告诉我江南很好,说这边的绿豆糕很好吃,还答应要给我买很多绿豆糕,可却都食言了。”路西楼低着头,感觉自己视线模糊了,“江南确实很好,比我生活的村子要好很多,但他们不在,江南好又有什么用?”   “我不喜欢江南了,我只要他们。”   霍青川猜到了路西楼经历很惨,却没想到会这么不幸,而更让他觉得慌张的,是他看到路西楼这样,心竟隐隐犯疼。   霍家也有小孩,甚至他还有亲弟弟,可霍青川在面对这些人时,尽管会哄人,却绝对不会心疼。可现在他不仅心疼,还不会哄人了,这让霍青川有些慌张。   霍青川从来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与人相处都只做好份内的事,大多时候也没有要与人熟络,亦或维持关系的心,然而面对路西楼时,这些似乎都被打破了。   霍青川不再往下想,他只是伸开手,放柔了声音喊路西楼,“要抱一下吗?”   路西楼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冷不丁听到霍青川这么说,他就像喝多了酒断片了的人一样,大脑空白了一瞬。   霍青川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抱不抱?”霍青川重复了他刚才说过的话,“心情不好的话,拥抱一下大概会好受一点。”   路父去世时,路西楼哭了很久,路母明明难受得不行,却还伸手将他搂进了怀里安慰了许久。后来路母去世,路西楼还是哭了很久,可这次却没有人会抱着他安慰了。   霍青川这句话戳中了路西楼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不再去想那些有的别的,遵循了内心最真挚的想法,扑进了霍青川怀里,用力抱住了他。   霍青川回抱,手轻轻地拍路西楼后背。   迟到了快一年的拥抱让路西楼再也忍不住,他没再控制情绪,放任自己难过,嗓音很快沙哑。   “师哥。”霍青川的怀抱很温暖,暖得路西楼眼眶发热,泪水不听话地往外溢,“我很想他们。”   霍青川没经历至亲离世,见识浅薄,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如何安慰人,便不停地拍路西楼后背,像哄小孩似的,说话的声音也温柔得能腻出水来,“没事,师哥在呢。”   前一晚路西楼哭了许久,终于将心里的郁闷发泄干净,可第二天醒来看到霍青川,离家出走的羞耻心又回来了,路西楼很不好意思,都不敢看霍青川。   霍青川倒是坦然,看路西楼这样还觉得他可爱,在客栈随便吃了点东西填肚子后,就又带路西楼出门了。   昨夜大观楼的戏很好,只是路西楼心不在焉,根本没听进去多少,今儿大观楼不唱戏了,而是耍起了杂技,路西楼看了一会就被吸引注意力了,跟着其他人起哄出声。   霍青川一如既往地安静,视线却不停往路西楼身上跑,看他是真开心,便放下心来,弯了弯嘴角笑了。   “你笑什么?”路西楼虽然在看表演,余光则一直注视着霍青川,一看到他笑了,连忙开口问道。   “师弟不是在看表演吗?”霍青川面露惊讶,随后反问说,“为什么不叫我师哥了?”   打蛇打七寸,霍青川开口一击毙命,这两个问题都是路西楼没法回答的,他哼了一声,理不直气还壮地说,“我想叫就叫,你管不着。”   霍青川低笑出声:“师弟说的对。”   霍青川若是继续追问,路西楼或许能直接怼回去,可偏偏霍青川不仅不问了,还态度特别好的附和了他。这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叫路西楼十分无语。   路西楼用力瞪了霍青川一眼,偏过头不理人了,而霍青川看路西楼这样,眼底的笑意更甚。   路西楼同霍青川在城里玩了三天,走之前还去了趟集市,却没有买到想买的家宠,他们便空手回去了。   谁知上山的路上,路西楼却听到一旁的林子里传来低嚎。起初路西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细听片刻,才确定是真的有东西在叫。   路西楼让霍松停车,再跳下马车往林子里走,霍青川不知道路西楼要做什么,却也没制止他,而是下了马车跟在路西楼身后,一齐往林中走。   片刻后,两人看到了一只腿受伤的猫。   “好像是被铁夹夹伤了?”路西楼蹲下来看,看到了猫腿上有一条很大的伤口。   小猫才死里逃生,腿又受着伤,此时见了人,后怕地哈气,妄图吓走路西楼和霍青川。可路西楼是村里长大的,平时最爱招猫惹狗,偶尔还会跟路父一起上山打猎,根本不怕猫哈他。   “你不是说想养东西吗?不如养猫?”路西楼伸手捏住猫后颈,将猫拎了起来,才扭头去看霍青川,“我觉得它长得挺漂亮的。”   小猫有三种发色,爪子长了一圈白毛,像是穿了袜子,看起来很是可爱。   “可以啊。”霍青川点头,“不过它受了伤,我们得先带它去治病。”   于是才上山不久的两人又原路折返,带猫进城看病了,面对陌生的环境,小猫的反应很大,耳朵后翻,躲在角落不让人靠近。   路西楼这下倒是耐心极好,蹲下来柔声哄着猫,霍青川坐在一旁看着,觉得新奇,嘴角一路没落下来过。   路西楼虽然有在哄猫,却没觉得猫真的会理他,然而猫或许知道他是来救它的,后面竟然放下了戒备心,等到医馆外面时,路西楼再伸手去碰它,它都不会哈气了。   路西楼心中大喜,抱着猫下车进医馆,让大夫给它看病。   大夫还是第一次给猫治病,好在只需要包扎一下腿,再开些药吃就好了。大夫给猫包扎时,路西楼怕猫害怕,不停地给它顺毛,哄它说没事,“包扎完就好啦,用不了多久你又能爬树挠人了。”   “你乖一点,回去我给你弄好吃的。”   霍青川站在旁边,听到路西楼这么说,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如果说之前的路西楼总绷着一根弦,人总端着,那在那晚后,他便整个放松下来,流露出柔软的一面。   看着这样子的路西楼,霍青川恍惚能看到从前的他。   霍青川喜欢路西楼这样,而他也定当竭尽所能,护好路西楼这份天真。   路西楼已经遭遇一次不幸,永远地失去了爹娘,从此孤苦伶仃,如今他既已来了玄青宗,被方玄正收为弟子,成了他师弟,那他就有责任护他周全。 第125章   小猫好得快,没多久就活泼乱跳起来。   霍青川给猫买了很多玩具,路西楼也用羽毛做了个简单的逗猫棒,每天早上起来不先去盥漱,而跑去逗猫,原本还会哈气吓人的猫,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变得黏人起来,路西楼一靠近,它就喵喵叫个不停,还会主动用头蹭路西楼手。   路西楼边抱着猫给它顺毛,边扭头看霍青川,“我们应该给它取个名字,你觉得叫什么好?”   虽然已经喊过师哥了,但那是情绪不受控时的脱口而出,现在他什么事都没有,再喊师哥未免有些奇怪。   霍青川并不知道路西楼心里的纠结:“猫是师弟捡的,取名理应你来取。”   “真让我来取?”路西楼提前给霍青川做心理建设,“我不会取名,都是随便取的,可能会取得很难听。”   霍青川笑了,指着路西楼怀里的猫说,“它喜欢就可以了。”   猫像是听懂了霍青川的话,喵喵叫了两声,表示没问题。   路西楼被猫取悦到了,没再征求霍青川的意见,而捧着猫用脸蹭它,“叫你小花好不好?”   刚才还叫得很欢的猫,在听到路西楼这句话后,像被点了穴似的,立马顿住不动了,似乎很嫌弃路西楼给它取的名。   路西楼尴尬住了,用手揉搓猫脸,“不喜欢?”   猫叫了起来,仿佛在回答。   取名被猫嫌弃,这让路西楼很不好意思,脸腾地热了,“那换一个。”   猫欣喜地喵了一声。   路西楼:“......”   -   霍青川本来想忍住笑的,但看猫这么有人性,他到底没忍住,噗嗤笑了起来。   听到霍青川在笑,路西楼立马扭头,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恼羞成怒道,“不许笑。”   “好好好,不笑了。”霍青川声音温柔,像在哄小孩,“师弟想给换个什么名字?”   路西楼跟猫杠上了,闻言哼地一声,“不换了,就叫小花。”   路西楼说一句还嫌不够,又将猫举高,故意连叫了好几声小花,而猫给出的反应更是直接,它挣脱开路西楼的束缚,跳到地上跑远了。   路西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小花。”   这下猫跑得更快了,一下就没影了。   -   成衣店的衣服做好后,霍青川让霍松下山取了回来。   经过霍青川半年的投喂,路西楼较之刚来时长胖不少,气色也变好了许多,现在穿上新做的衣服,若是他不说,别人完全看不出他半年前还在流浪。   “好看。”霍青川仔细端量了路西楼一会,才笑着说,“明年开春可以做几套颜色鲜艳的衣服,师弟适合穿这样的。”   为了看效果,换好新衣服后,霍青川还帮路西楼梳了个头。路西楼没梳过这样的头,突然梳一次,他还很不习惯,站在铜镜前都不敢抬头。   “哪里好看了?”路西楼扯了扯腰间系着的玉佩,撇着嘴说。   霍青川嘴角噙笑:“师弟都没抬头看,怎么就说不好看?”   霍青川不光自己说,他还去问立在一旁的霍松,“霍松,你说呢?”   “路公子生得好,如今稍一打扮,便已俊朗非凡。”霍松认真回答道。   -   路西楼小时候长得可爱,邻里来路家看到他,都忍不住抱他,后来长大了,村里的人也夸他长得好看。面对这些夸奖,路西楼不仅十分坦然,甚至还能笑着调侃回去,可听到霍青川他们这么说,路西楼只觉得耳根发烫。   “不要说了。”路西楼霸道地不许霍青川开口。   霍青川便真不吭声了,只是眼底的笑意越发浓厚,看得路西楼脸颊变热。   霍松看他们这样,跟着笑了起来,默默地退了出去。   -   一时间,屋内就剩两人一猫。   小花趴在榻上睡觉,并没有过来找路西楼玩,这下霍青川不说话了,房间里安静异常,路西楼反倒更不自在了。   路西楼受不了这份安静,明明不让霍青川说话的是他,现在嫌霍青川不说话的还是他,“怎么不说话了?”   “师弟不是不让我说话吗?”霍青川疑惑道。   路西楼咳嗽两声:“现在可以说话了。”   霍青川轻笑:“好。”   路西楼还是不习惯看这份装扮的自己,便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水喝,霍青川也走了过来,路西楼顺便给他倒了杯水。   “近日天气越来越冷了,或许再过几天就要下雪了。”霍青川道,“屋子里的被子够厚吗?如果晚上睡着冷,我让霍松给你换套新的。”   山上入冬早,这些天阴雨连绵,夹杂着风,路西楼每天冷得不想出门,都躲在屋里烤火。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逃难时伤了身体,以前冬天路西楼手脚都是暖的,现在却像冰块一样,躺进被窝半天也暖不起来。   好在霍青川细心,某日睡前去路西楼屋内看了看他,发现他手脚冰冷,被窝也冷冰冰的,便让霍松睡前用汤婆子将被窝暖热,这样路西楼就不用挨冻了。   “不冷的。”路西楼说,“比之前好多了。”   霍青川笑了:“有什么需求你可以和霍松说,他会帮你解决的。”   路西楼哦道:“知道了。”   霍青川说得没错,两天后还真下雪了。   前一晚风很大,呼啸作响,路西楼翻来覆去半宿才睡着,结果第二天起来一打开门,就发现院子全白了。   “后半夜开始下的,下得特别大,半个时辰就开始积雪了。”霍松将粥端到桌上,说起下雪的事,“下山的路都被雪堵住了,送菜的农户上不来,幸好我们提前储存好食材,倒不用担心没吃的。”   看这几日天气不好,霍青川便让霍松多备些食材,免得忽然下雪食材短缺没得吃。   “吃肯定是有的,就是吃不好。”路西楼咧嘴笑了起来,让霍松坐下一块喝粥。   霍松看了霍青川一眼,见他没意见才坐下,“这倒也是。”   “路公子今天想吃什么?中午我给你做。”霍松笑着问。   路西楼今日穿的是新做的衣裳,怕他冷霍青川还让他披了件氅,毛茸茸的领子衬得路西楼皮肤雪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跑出来的小公子。   “你厨艺好,做什么我都吃。”路西楼想也不想道。   霍松无奈一笑:“好吧。”   虽然路西楼让霍松坐下来喝粥了,不过霍松却没有等他们喝完再走,而是飞速喝完便起身离开。   霍松一走,原先不说话的霍青川就开口了,“师弟。”   路西楼捧着碗暖手,闻言抬眸看他,“怎么了?”   “霍松厨艺好,我的就不好吗?”明知道这样不好,霍青川却还是忍不住斤斤计较,“昨天我做的绿豆糕,师弟好像吃了三个。”   山上的日子无聊,近日又冷,路西楼和霍青川便院门都不跨,每天宅在院子里。但干坐着也没事儿,于是路西楼就学着给小花做吃的,霍青川更跟着霍松学下厨。   路西楼刚才只是随口一夸,又哪里想得到霍青川会介意这个,顿时很是哭笑不得。   “你做的也好。”路西楼夸了霍青川一句,才说心里话,“但是你也好幼稚,做什么在意这个?”   听到想听的回答,霍青川满意地笑了,“哪里幼稚了?刚开始学做饭,难免会在意这些,以后就好了。”   霍青川喝了口粥问:“师弟有什么喜好么?我可以学着做做看。”   路西楼正要回答,霍青川先抢答说,“绿豆糕不算。”   “你果然是故意的。”路西楼笃定道。   霍青川眨眨眼,表示很疑惑,“什么?”   “知道我喜欢绿豆糕,之前就专门带绿豆糕来找我。”   霍青川抿唇轻笑:“被你发现了。”   路西楼哼地一声:“别想逃过我眼睛。”   那次哭过后,路西楼变了许多,不再像刚来时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看着眼前傲娇着的路西楼,霍青川嘴角不住地上扬。   他喜欢这样的路西楼。   “所以师弟想吃什么?”霍青川重复了他刚才的话。   这次路西楼没再岔开话题,认真回答了霍青川,而霍青川听完路西楼的回答后,笑着承诺说,“我可以试试。”   “做不好也没关系。”路西楼故意停顿下来,过了半响才说,“只要师哥做出来,我可以宽容一些的。” 第126章   霍青川学得很快,一开始做出来的饭菜还只是勉强能吃,可没过半月,他的饭菜已经称得上美味了。   “怎么样?”霍青川走到桌边坐下,问路西楼说。   “好太多了。”路西楼给霍青川比了个大拇指,不吝啬夸奖道,“真的很好吃。”   得到肯定的回答,霍青川松了口气,“那就好。”   “师哥尝尝。”路西楼夹了一筷子菜递到霍青川嘴边,想要喂他吃。   路西楼不是分不清好坏的人,之前那样对方玄正和霍青川,一是心里郁结没解开,二是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好事。可现在他跟霍青川相处了大半年,霍青川的付出,路西楼都看在眼里,他若还是态度不好,那路父路母都白教育了。   所以路西楼和霍青川的关系早就好转,经过这半个月的试菜,两人关系更是再进一步,也正因如此,路西楼没觉得他喂霍青川吃菜有什么不妥的,之前在村子时,路西楼剥了橘子都是直接用手喂顾四的。   路西楼是觉得没什么,但这落在从小没什么朋友的霍青川眼中,就非同小可了。   “吃啊。”看霍青川没反应,路西楼还将筷子往前递了递,催促他张口。   霍青川不自在地别过头,耳根缓缓发热,“我自己夹。”   路西楼这才反应过来霍青川为什么不动,一时又好笑又无语,“都是男人,这有什么的。”   “以前还在老家时,顾四找到了好吃的,都是直接喂我的。”路西楼没收回手,又问了一遍,“吃不吃?”   霍青川知道他这样有些别扭,正常来说他应该坦然接受,可对上路西楼的眼神,他不知怎么的,就莫名想挪开视线。   “吃。”顶着路西楼的注视,霍青川张嘴咬走他喂过来的菜。   路西楼追问道:“是不是很好吃?”   “还成。”霍青川简单点评,“比之前要好。”   “哈哈哈,必须要好啊,要不然这半个月都白做了。”路西楼笑出声来,开始夹菜吃,“说不定再做几个月,师哥你都可以去开酒楼了。”   这话自然是说笑的,毕竟以霍家的家业,哪怕霍青川什么都不做,都够他吃喝玩乐好几辈子了,生在这样的家族,霍青川根本没必要去开酒楼。   不过提到霍家,路西楼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自从不去学舍后,路西楼也不怎么去舞堂了,平日都呆在院子里,逗逗小花,或者跟着霍青川看看书。   吕子晋有一段时间很忙,来找路西楼找得少,路西楼还以为他忘了他这个朋友,谁知道等他忙完,吕子晋又经常拉阚安来找路西楼玩。   三人里吕子晋永远是话多的那个,几人变熟悉后,路西楼大多会接吕子晋的话,偶尔还会同他拌嘴。阚安倒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只是发言就一鸣惊人,堵得吕子晋说不出话。   相处得多了,路西楼和两人越来越熟,于是前天路西楼便从吕子晋那听来一个消息:临近年关,霍青川要回家了。   看霍青川在山上生活得惬意自在,路西楼还以为他一年到头都要呆在山上,原来过年了他得回家啊。   “不然呢?”吕子晋乐呵道,“青川师弟和我们不一样,他来玄青宗是家人想让他习武健身,而不是真正入宗为弟子,以求仗剑走江湖的。”   吕子晋不细说,路西楼也能感觉得到霍青川的特别。师父不在宗门,对于弟子而言,无异于失去倚靠,素日不说伏低做小,也得夹紧尾巴,免得出了岔子被欺负。   可霍青川却没有这样的担忧,他嫌弃宗门厨房手艺不好,便在院子里自做,而且专门请人送菜,吃穿用度皆是上等,宗门也无人敢说教。   “不过往年这个时间他都应该带霍松下山了,等来年开春了再回来,怎么今年还没走?”吕子晋并不知道路西楼在想什么,又嘀咕了句。   路西楼回过神,跟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而现在都聊到这儿了,时机又合适,路西楼犹豫片刻,索性开口问,“师哥,马上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不回去。”   “?”路西楼惊讶道,“你不回去?”   霍青川点点头:“今年在山上过年。”   路西楼沉默下来,过了一会才再开口,“是因为我吗?”   如果不是因为他,路西楼想不出别的霍青川不回家过年的理由。   “可以这么说。”霍青川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如是告诉了路西楼,“不过除此之外,其实还因为回家也没什么事,一来一回的也折腾,不如就留在这儿了。”   路西楼哦了声,心却胀胀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的感受。   霍青川看路西楼这样,露出一个无奈地笑,“师弟不想我留下来?”   这自然是否定的。   路西楼已经快三年没有好好过过年了,好不容易现在来了玄青宗,又在这儿找到了熟悉的温暖,还有一个不错的师哥,在万家团圆的日子里,他当然也想有人陪,如果霍青川回去了,那就意味着今年他又得一个人了。   然而话虽如此,另一方面路西楼却担心霍青川不回家,会惹得爹娘生气,如果因为他让霍青川被家人指责了,路西楼是万万不愿的。   “没关系,家里还有弟弟,有他陪爹娘就可以了。”霍青川笑着回。   闻言路西楼才知道他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去了,脸蹭地就红了,低下头不敢看霍青川了。   本来说这些霍青川还有些不好意思,看路西楼这样,他反倒笑了起来,而路西楼听到霍青川的笑声,头低得更低了,嘴角却是上扬的。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年夜饭却不含糊,路西楼跟着霍青川进了厨房,帮着霍松一起干活,弄了一桌好吃的。   各个院子都贴了春联和门神,往年的春联都是霍青川写的,今年因为多了路西楼,春联便交给他写了,然后由霍青川带着霍松去贴。   吃饭前霍松去院子里放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吓到了小花,它躲到桌子底下,耳朵全朝后束起,路西楼担心地蹲了下来,将小花抱进怀里安慰。   路西楼的怀抱让小花安静下来,霍青川见此,也走过来摸了摸小花头。小花睁开眼,看是霍青川在摸它,喵了一声,蹭了蹭他手心。   两人没忍住笑了。   前几日霍松又下山去了,买了不少烟花回来,所以吃完年夜饭后,路西楼跑去院子里放烟花。   白天一直在下雪,此时院子里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但被火红的灯笼一映照,雪也变红了。   路西楼拿了个烟花放,不一会儿天空就被烟花炸亮,路西楼欣喜地看着烟花,嘴角的弧度就没落下来过。   “师弟。”路西楼正准备继续放烟花,忽然听到霍青川喊他。   路西楼转过头,眼底盈满笑,“怎么了师哥?”   霍青川没着急回答,而是走下台阶走到路西楼身边,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路西楼。   路西楼没接:“什么?”   还包了红纸?   “压岁钱。”霍青川笑了,“师弟快收下吧。”   路西楼摇头拒绝了:“我不能要。”   “师哥给我的已经够多了,压岁钱就不用了。”路西楼笑起来,顺便转移了话题,“来放烟花,霍松买的烟花放起来很好看。”   霍青川却没有让路西楼如愿,他又将话题扯了回来,还强制将压岁钱塞进了路西楼怀里,“我们家习俗,过年必须要给压岁钱的。”   怕路西楼还要拒绝,霍青川塞完钱就拿过路西楼手中的火折子,笑了笑说,“这次我来点。”   路西楼又不傻,当然知道霍青川这样做是怕他不肯收压岁钱,一时路西楼又酸又胀的。   他把钱放入怀里,深呼吸了下,没再说不收的话,而是跑到霍青川身边,“我跟师哥一起点。”   “好。”霍青川笑了起来,让路西楼握住一半火折子。   路西楼握上去,两人手一起往前递,点燃烟花后,怕退得不及时,霍青川握住路西楼手腕,拉着他往后跑了。   烟花窜到空中,炸出了好看的颜色。   漂亮的烟花映入路西楼眼底,让他眼睛亮晶晶的,路西楼提高声音,“师哥!”   霍青川侧头,笑着和路西楼对视,“嗯?”   “新年快乐。”路西楼抬高被霍青川攥住的手,轻轻晃了晃,噙着笑说,“明年我也给你压岁钱。” 第127章   年初一路西楼跟着霍青川去给各大长老拜年,虽然平时来往不多,但各大长老却很疼他们俩,每个人都给准备了压岁钱。   拜完年后,两人迅速回了院子,霍松已经备好了火炉,直到手感受到火炉传来的热意,路西楼才觉得他又活了过来。   “舒服多了。”路西楼用手贴脸,喟叹道,“今天好冷啊。”   霍青川也在烤火,闻言笑了一下说,“山上比山下冷得多,好在后几日无需出门,师弟可以安心留在屋里。”   “这样最好了。”路西楼开心道。   然而路西楼是不出门了,不代表不会有人来找他。   下午雪停了,还出了点太阳,路西楼正准备上床睡觉,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吕子晋的声音,“路师弟,我来给你拜年了。”   “青川师弟说你可能休息了,让我们明天再来,我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样回去,便过来试试运气,没想到你还真没睡。”路西楼一打开门,吕子晋就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新年穿新衣,吕子晋和阚安也换了新衣,路西楼乍一看还有些不习惯,“刚准备睡,你们就来了。”   路西楼请他们进屋坐,又给他们倒了茶。   “宗内好多师弟在学舍那儿玩,路师弟我们也过去玩呗。”吕子晋激动道。   路西楼问:“玩什么?”   “打雪仗堆雪人啊。”吕子晋伸手指一边喝茶的阚安,“别小看阚安,往年打雪仗他可是最厉害的那个。”   这倒让路西楼意外了,他惊讶地看了阚安一眼,没想到他竟然会打雪仗,路西楼还以为像阚安不屑于玩这种。   阚安对上路西楼打量的眼神,啧了一声说,“都是吕子晋逼的。”   “什么叫是我逼的?明明你也很喜欢好不?”吕子晋不服气,瞪着阚安说,“少冤枉人了。”   阚安不跟吕子晋计较,继续喝着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看阚安这样,吕子晋更气了,用力地哼了一声,不去看他了。   “所以路师弟去不去?”吕子晋继续问道。   以前每年下雪,路西楼都会和顾四他们打雪仗,因为他们几个年龄相对大,村子里别的小孩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次数一多,小孩儿就不和他们玩了,以至于后来每年冬天下雪,他们都只能堆雪人玩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逃难那一年多伤了身体,路西楼现在特别怕冷,在雪地里站一会就受不了了,更别提打雪仗堆雪人了。   “不去了,冷死了。”路西楼拒绝了吕子晋的邀请,“你们好好玩。”   “好吧。”见路西楼不去,吕子晋没坚持劝他,“那我也不去了,就在你这儿好好玩玩,等会还能蹭顿饭。”   阚安嗤笑:“出息。”   “难道你不馋霍松的手艺?不馋你就先回去。”吕子晋呛回去。   阚安立马不说话了,路西楼看笑了。   “别理他,他老口是心非。”吕子晋翻了个白眼,跟路西楼说起阚安的糗事。   阚安听不下去了,拿起一块糕点堵住吕子晋的嘴,“闭嘴。”   吕子晋:“你!”   山上春天来的迟,等树长出了新芽,花也竞相开放时,已经是三月中旬了。   经过一个冬天,小花长胖了一圈,此时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而路西楼和霍青川则在种花。   “接下来勤浇水勤施肥就好了。”忙活了一上午,路西楼额头热出了汗,他立着锄头站好,抬手擦了擦汗。   霍青川递了块帕子给路西楼:“我记着。”   “不用你记,我来浇水。”路西楼接过帕子擦汗,翘着嘴角笑,“夏天之前,我必须看到它开花。”   霍青川轻笑:“好。”   “少爷,路公子,先别忙了,快过来休息一会。”霍松端着东西走过来,招呼他们去桌边。   路西楼刚好渴了,看霍松来了,立马放下锄头走到桌边坐下。   霍松倒好茶,递给路西楼喝。   路西楼双手接过,笑着道了句谢,霍松忙说不用客气,等霍青川过来了,他又给他倒了杯茶。   霍青川接过,让霍松也坐下喝茶。   看路西楼和霍青川衣服都沾了泥,霍松哎呀了声,“这种脏活交给我做就行了,少爷你们何必自己动手呢?”   “有趣。”路西楼蛮有成就感地看了看他种好的花,“等开花了,霍松你就可以做花茶了。”   方玄正这处院子大,住得人又少,路西楼想得很好,他今年一定要多种些花和树,这样等方玄正回来了,还能吃到果子。   想到方玄正,路西楼扭过头看霍青川,“师父这月的信呢?”   方玄正在玄青宗是个特别的存在,不是在游历,就是在外出游历的路上,一年内在宗门的时间极少,虽然收了徒弟,却没怎么教过徒弟诗书武功,而且有时候一连几个月都没封信回来。   “没收到,估计没写。”霍青川说,“上次寄回的信里,师父说他到苗疆了,大概这些日子他都在苗疆吧。”   路西楼和方玄正相处得不多,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方玄正奇怪,毕竟一个正常人,是不会随意搭理路边的乞丐,还说要带他回家的。   “师父去那边做什么?”路西楼问出他心底的疑惑。   在两人聊到方玄正时,霍松便识趣地退下了,此时院子里就剩他们两人了,霍青川也就没瞒着,“找东西。”   路西楼惊讶住了:“啊?”   “救人的法子。”霍青川说,“具体是什么我也弄不清楚,只知道师父这些年外出,是想救一个人。”   “谁啊?”   “师娘。”   路西楼震惊住了:“我们还有师娘?”   霍青川嗯道:“不过师娘生了病,师父请了很多大夫看都没用,后来有人跟师父说只有一个法子能救师娘,从此师父就一直不归宗了。”   路西楼倒抽气,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件事,但如果他们有师娘,师娘在哪呢?   “宗门禁地。”霍青川解释说。   路西楼这才知道他又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继续问,“那个法子是什么啊?”   霍青川摇头:“我不知道。”   “当年我能来玄青宗,也是因为师父下山寻找药方途径我家,”霍青川叹了口气,“我五岁遇到的师父,五月就十九了,师父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方子。”   整整十几年,方玄正四处游历,走遍了大江南北,却始终没有找到可以救治夫人的方法,路西楼不敢想象他是如何撑过来的。   路西楼有些唏嘘:“好不容易。”   “但师父没放弃,凭他这份毅力,说不定过几年就找到了。”说着,霍青川又笑了起来。   路西楼也笑:“肯定的。”   霍青川轻轻应了声。   看着在喝茶的霍青川,路西楼忽然好奇起来,“师哥,如果是你,你也会像师父这样吗?”   “什么?”霍青川没反应过来。   “若是有天你也遇到了这种事儿,师哥你会怎么做?”怕霍青川生气,路西楼说得比较含糊,还格外补充说,“我只是打个比方,师哥你别生气。”   “这有什么好气的?”霍青川淡淡一笑,表示他不在意,“只是师弟为什么会这么问?”   听霍青川说他不生气,路西楼放下心来,笑了笑说,“好奇呀。”   霍青川无奈地笑了,然后认真回答,“我不知道。”   如果未来他的夫人也像师娘一样生病了,霍青川不知道他会怎么做,只是他想了想,觉得他应该会学师父,“我大概也会这样,我想她活着。”   路西楼哦了一声:“这样啊。”   “那师弟你呢?”霍青川反问,“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路西楼思考都没思考,就给出了答案,“我不会这样做。”   霍青川意外了:“为什么?”   “因为舍不得。”路西楼说,“或许对于师父来说,他想要师娘好好的,能够恢复到从前,可对于师娘来说,她肯定会心疼师父,不想他如此劳累奔波。”   路西楼眼睛澄澈,仿佛一颗干净的宝石,“如果有一天我生重病了,我一定不要我的夫人跑遍天下寻找救我的办法,我只需要她陪在我身边。”   提起方玄正和师娘的故事,大多数人都会站在方玄正的位置上思考问题,霍青川也没能例外。   独独路西楼,他是第一个站在师娘的位置考虑问题的,所以他才能给出如此不同的回答。 第128章   路西楼有在细心照顾种的花,可半个月后,花还是不争气地死了。   “明日正好赶集,我们再去城里买一些花回来种?”霍青川提议说。   路西楼蹲下来看叶子枯黄的花,眉拧成了川字,“浇水施肥我都没忘,怎么还是死了?”   “有些花比较娇气,你照顾得越仔细,它们越不容易存活。”担心路西楼伤心,霍青川宽慰他说,“这次我们可以买一些容易存活的花种,再不济……”   “再不济怎么?”   “买种子回来种。”   路西楼忍不住笑了:“那也要等太久了吧。”   小花原本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路西楼和霍青川有说有笑的,它喵叫着走到路西楼腿边,在路西楼低头看它时,跳到了他腿上,用头蹭了蹭路西楼手。   “衣服又被你踩出脚印了。”路西楼捧住小花脸,轻轻揉搓起来。   小花并不生气,被这样对待了,也只是喵叫了几声抗议。   路西楼心软软,低下头亲它。   小花被亲得很开心,扬起头要亲回来,路西楼看到小花这样,本来因为种的花死了而变差的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   路西楼嘴角翘得很高,不住地凑近小花,想再亲它一下。   “师弟。”霍青川突然出声,打断了路西楼的动作,他茫然地啊了声,偏过头看霍青川,“怎么了师哥?”   刚才那句师弟是脱口而出,此时被路西楼反问了,霍青川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师哥?”看霍青川不出声,路西楼疑惑道。   “没什么。”熟悉的声音让霍青川回神,他抿嘴笑了起来,岔开了话题,“去厨房?”   路西楼点头:“好啊。”   昨天吃完晚饭后,两人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绿豆糕,路西楼说他有点馋,霍青川便说今天给他做。   “行。”   于是路西楼把小花放到地下,起身同霍青川去了厨房,而霍青川见路西楼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不由松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有点怪,要不然也不会在看到路西楼亲小花时,突然出声叫住路西楼。   上次种的花几乎全军覆没,这次来城里,路西楼换了一些好养活的花,并且听霍青川的,又买了种子。   或许是有了照护经验,新种的这批花没有出问题,还赶在初夏开出了漂亮的花。   看着满院新开的花,路西楼眼底划过浓浓的笑,“都开花了。”   “很漂亮。”霍青川招手道,“师弟,快来试试看。”   路西楼高声应好,走之前却摘了朵花,坐下后递给霍青川,“试什么?”   “送花给我?”霍青川笑着接过花,才把玉佩递过去,“我觉得它应该很适合你。”   从去年给路西楼做了新衣服后,霍青川好像就得了一种病,看到有趣的、漂亮的玩意,便忍不住买下来送路西楼,若是不这样做,他就难受。   开春到现在,不过才几个月,霍青川除了给路西楼做了好几套春装外,玉佩额带什么的,更是送了不少。   “花开得很好看,摘下来给师哥看看。”路西楼拿起玉佩系在腰间,“合适吗?”   路西楼今天的衣服是鹅黄色的,如果他还像去年刚到时那样,那么这种颜色的衣服穿在身上,无疑是放大了他的缺陷。可经过霍青川的投喂,现在的路西楼不仅个子长高了,而且皮肤还白,穿上鹅黄色的衣服,比院子里新开的花还招眼。   “好看。”霍青川拉住路西楼的手,才他拉到眼前,让路西楼转了个圈,最终下结论道。   路西楼抽回手,坐回原来的位置,拿起玉佩看,“这不便宜吧?”   “还行,不算贵。”霍青川笑了起来,“师弟喜欢吗?”   路西楼不掩饰道:“我喜欢。”   “你喜欢就好。”   闻言,路西楼颓然地垂下肩膀,“师哥,宗门内有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   霍青川疑惑地嗯了声:“师弟钱不够花了?”   拜入玄青宗后,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上生活,要用钱的地方很少,可除了下山日会给弟子钱外,每月师父都会给弟子一些月钱用作零用。   方玄正不在宗内,给钱的便成了霍青川,而霍青川出手大方,每次给路西楼的月钱都是别人的好几倍,并叮嘱路西楼说不够再去找他。   按理来说路西楼不该缺钱用啊?   霍青川琢磨片刻,准备起身去给路西楼拿钱,只不过他刚站起来就被路西楼叫住了,“钱够花。”   霍青川停了下来:“那是?”   “师哥给的月钱我花不了多少,都攒在一旁。”路西楼为难道,“我想给师哥买东西,不能花师哥给的钱。”   霍青川还以为是什么事,听完路西楼的话,他松了一口气,“不买也没关系……”   “不行,得买。”路西楼打断霍青川道。   霍青川先是一愣,随后无奈地笑了,拿起桌上的花晃了晃,“可是师弟不是已经送了我东西吗?”   路西楼没想到霍青川会这么说,一时眼睛瞪得很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霍青川,想要反驳他耍赖,却又担心他的话不够有说服力,最后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这不算!”   “怎么就不算了?”霍青川同路西楼说理,“花是师弟种的,也是师弟在照看,如今开了花,师弟摘花送我,不就是在送我礼物吗?”   早在第一次被霍青川呛,路西楼就知道霍青川远没有他表现出的无害,他要么不说话,说就是一击毙命。   路西楼本来就没读过什么书,嘴又笨得很,对上霍青川这样,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买花的钱是你的。”说不过霍青川,路西楼开始不讲道理,“反正这不算,师哥快告诉我宗门内有没有可以赚钱的地方,如果没有,我就去后山打猎卖。”   吕子晋是个坐不住的,一得闲就拉着阚安往路西楼这边跑,然后一起去后山玩。所以这几个月来,路西楼已经摸清了后山,若是宗内真没有赚钱的法子,他就去打猎,这总能赚到一些钱的。   后山虽然没有猛兽,可危险的虫蛇不少,霍青川不敢让路西楼去冒险,忙道,“去藏书阁抄书。”   “若不想抄书,也可以选择打扫卫生,每月也有钱领。”   藏书阁的书太多,有些又年代太久,受损严重,便需要誊抄成新书,只是人不够,长老就下令说,凡去藏书阁抄书者,抄够三本,每月将一两银子。   路西楼虽然学会了写字,但他清楚他的本事,定然是不能抄书的,否则书没抄多少,笔墨纸砚倒浪费不少。   “打扫整个藏书阁吗?”路西楼问。   “不是。”霍青川说,“藏书阁很大,一个人根本打扰不过来,所以每人只负责一块区域。”   路西楼来玄青宗这么久了,还没去过藏书阁,并不清楚藏书阁有多大,只是听霍青川说每个人负责一块区域,他又觉得不错了。   “那我就去干这个了。”路西楼嘿嘿笑道,“等着吧,不出三月,我就能给师哥买东西了。”   霍青川看路西楼兴致高,他没说扫兴的花,却在心里做好了路西楼做不了多久的打算,“好。”   然而让霍青川意外的是,路西楼不仅做下来了,还做的挺开心的。   藏书阁离他们住的院子有点远,每天早上路西楼吃完早饭,就立马离开院子去藏书阁,一直呆到中午才又回来。下午路西楼不一定会去藏书阁,可也没留在院子玩儿,而坐在书房抄写古籍。   打扫藏书阁给的钱不多,抄书的钱就多了,路西楼虽然自知他字写得不够好,但为了多赚钱,他还是开始抄书了。   往年极其不爱出门的霍青川,现在因为路西楼跑来藏书阁上工,他出门也出得勤了,每日中午都会来藏书阁接人。   大多数人和霍青川都算不上熟,只是霍青川为人谦虚和善,在宗内人缘好,大家见了都会和他问一声好。   只是真正敢打趣他的,也只有长老了,连和路西楼走得近的吕子晋,都不敢在霍青川面前造次。   “青川又来接师弟了?”二长老看到霍青川来了,没忍住笑道,“西楼来宗门这么久了,应该已经熟悉宗内了,他也不是小孩,青川不用日日来接。”   霍青川笑了笑说:“反正坐在院子里没事做,出来走一走也好。”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二长老说,“那时子晋想叫你出去玩,你借口说天热,硬是不肯出门。”   步入五月,山上虽不比山下热,白日太阳却很晒,在太阳底下站久了,并不舒服。   霍青川还是笑:“现在有师弟了,自然该改一改了。”   二长老正要继续说,路西楼就从藏书阁出来了,见到站在台阶下站着的霍青川,眼睛蹭地亮了,起跑飞扑过去,“师哥!”   霍青川伸开手接路西楼,稳当地接住他,“慢点,当心摔着。”   “我知道师哥会接住我的。”路西楼从霍青川怀里起身。   霍青川揉了揉路西楼头:“霍松今日下山赶集,买了些荔枝回来,我让他用冰镇着,就过来接你了。”   “荔枝?!”路西楼惊喜道。   霍青川嗯了声:“比上次买的还要甜。”   “那快回去,我馋了。”路西楼拉着霍青川往回走,同时跟他说起今日的打扫趣事。   至于一旁的二长老,他看都没看见。   二长老:“……” 第129章   进入三伏天后,路西楼就不太爱动了,每天不是在书房看霍青川给他买的各种话本小说,就是坐在屋檐下乘凉。   吕子晋倒是常来找路西楼,想拉着他出门玩儿,可路西楼嫌天热,并不想出门,吕子晋只好留下来陪他。   霍青川前些日子收到家里来信,说是家中有急事,让他速速回家一趟,霍青川叮嘱霍松照顾好路西楼,便一个人回家了。   仔细一算,他已经走了小半个月了。   “青川师弟什么时候回来啊?”天气热,霍松做了冰镇过的绿豆粥解暑,吕子晋喝了一大口说,“感觉他不在,路师弟你好没精神。”   路西楼怀疑道:“有吗?”   “难道没有吗?”吕子晋夸张道,“从青川师弟回去后,我叫你出去玩你也不去了,每天就呆在院子里,要不是现在没下雨,我都怀疑你要变蘑菇了。”   “……”路西楼解释,“我不去是天气太热了。”   吕子晋撇嘴:“少来。”   路西楼心累了:“好吧。”   “不过青川师弟为什么回家啊?还一下子离开这么久,”吕子晋叹气道,“我也有些想他了。”   路西楼自动无视吕子晋话里的也字,记忆飘回霍青川说要回家的那个下午,他当时被霍青川要走给打晕头了,忘了问他为什么回家。   “不知道。”路西楼道。   吕子晋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又喝了一口绿豆粥,“反正天热,出去了也不好玩,那路师弟就好好在家等青川师弟,等他回来了我再来找你,到时你可不能拒绝我。”   路西楼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在等师哥。”   “没等没等,”吕子晋敷衍道,“路师弟说什么就是什么。”   路西楼:“。”   吕子晋离开后,路西楼也没再坐着,起身回了书房,随便找了本话本看。   天再黑一些时,到了霍松做饭的时间,路西楼放下话本,准备去厨房找霍松,准备跟他打听打听霍青川的事。   之前霍青川还说方玄正出门不记得往宗里递消息,如今他比方玄正还过分,回家十多天了,连句话都没捎给他。   路西楼越想越气,忍不住埋怨起来,想着等霍青川回来了,他一定要好好说教他一顿,让他记得无论去哪,及时给家里递消息是基本。   路西楼边这么想边拉门,嘴里还碎碎念着霍青川不懂事,结果等他开了门,却看了一个不该在这里的人。   “师哥?”路西楼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霍青川,“你怎么回来了?”   霍青川微微笑道:“家里的事忙完了,我就先回来了。”   “这些日子还好吗?”霍青川问,“听霍松说,吕子晋来找你玩你都没出门。”   路西楼侧身,让霍青川进院子,“天这么热,我才不想出去晒太阳。”   “三伏天是很热,在屋里歇着也好。”霍青川赞同道。   院子里虽然有石桌石椅,可被太阳晒了一整天,人坐上去就像被火烤,路西楼便带着霍青川进了书房。   “对啊。”路西楼给霍青川倒了水,又拿了把扇子给他,才问起正事,“师哥今天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或许是太开心,路西楼额头沁出一层薄汗,霍青川拿起扇子给他扇风,“房里没放冰块?”   霍青川会享受,在院子里修了冰窖,每年夏天总要在屋内摆上许多盆解暑。   “这哪里是惊喜,明明是惊吓了。”路西楼夸张道,“下午霍松要给我放冰块,我看话本看入迷了,没觉得热,就没让他放了。”   霍青川点点头:“明天还是要放一些,师弟你都出汗了。”   “我这是激动的。”路西楼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本来以为师哥还要很久才能回来,谁知道一打开门就看到你了,没控制住激动起来,就出汗了。”   霍青川继续给路西楼扇风,还拿出帕子给他擦汗,路西楼没躲,笑着让霍青川给他擦汗,“不过师哥下次不能这样了。”   “哦?”霍青川噙着笑问,“什么样?”   “离开这么久,书信都不寄一封,”路西楼说出他之前打好的腹稿,开始说教霍青川,“而且提前回来了也不说,这样是不好的,师哥你知道吗?”   路西楼伸手戳霍青川额头,哼了一声说,“你要是提前告诉我你要回来了,我能多高兴好几天。”   被路西楼手指戳过的地方开始发烫,霍青川拿着帕子的手不住握紧,上次那种陌生的感觉再次袭上他心头。   霍青川心酸酸胀胀的,他小声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师弟说得是。”   得到霍青川肯定的回答,路西楼才满意地笑了,他挡住霍青川的手,不让他再擦汗,“师哥这么晚到家,应该还没吃饭,我们去厨房,霍松大概……”   “先不急。”霍青川打断路西楼说。   路西楼眨眨眼:“啊?”   霍青川拉着路西楼坐下,嘴角挂着淡笑,“我有东西送你。”   “什么东西?”一听霍青川有东西要给他,路西楼就老实坐下了。   霍青川从怀里拿出一串手链:“伸手。”   路西楼乖乖照做:“师哥买的?”   “手链是用千年菩提做的,我去寺庙开了光的,”霍青川嗯了声,帮路西楼戴好手链,“希望师弟一生顺遂,平平安安。”   路西楼没买过手链,他不知道买一条菩提手链要多少钱,可他听得懂霍青川说的千年和开光,有了这两样,这条手链就不便宜了,而且霍青川还给了他祝福,这更让路西楼感动了。   “谢谢师哥,我很喜欢。”路西楼一瞬不动地看着手链,“师哥没买吗?”   往常霍青川给他买东西都是买单份的,不过这次他却买了两条,“我也买了。”   “那我帮你戴上。”路西楼立马说。   霍青川应好,拿出手链递给路西楼,“麻烦师弟了。”   路西楼不满意霍青川说客气话,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再低头去戴手链。   “我书读得少,不会说祝福的话,”路西楼笑了起来,声音温柔,“就希望师哥能够天天开心吧。”   霍青川轻笑:“这已经是很好的祝福了。”   路西楼原本想再攒些钱,然后去给霍青川买礼物的,谁知道霍青川回一趟家,就又给他带了手链。   于是几天后的下山日,路西楼带上他自己干活挣来的钱,去城里买了根发簪送霍青川。   “现在我没什么钱,买不了太好的发簪,不过师哥你可以放心,等我长大了,我会给你买更好的。”路西楼把发簪递过去,却不敢看霍青川脸。   藏书阁的工钱不好拿,路西楼攒了这么久才攒了三两银子,而眼前这根簪子做工虽然说不上好,可是是玉做的,没点钱买不下来。   “都花了?”霍青川问。   路西楼摇头:“还剩十几文钱。”   “怎么不给自己留一点?”霍青川笑得很无奈,“那么辛苦才挣到的,师弟你应该自己留着。”   路西楼不答反问:“师哥不喜欢这簪子?”   怕路西楼误会,霍青川立马摇头,“我喜欢的。”   “师哥喜欢就好了。”路西楼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银子没了可以再挣,但是师哥开心难买。”   路西楼这句话像一片羽毛,轻轻抚过霍青川的心,让他心瘙痒难耐,却又十分雀跃。   霍青川饱读诗书十余载,此时此刻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的感受。   霍青川只知道他很开心。   “师哥?”路西楼看霍青川愣住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声音带笑道,“回神咯。”   熟悉的声音让霍青川回神,他一把抓住路西楼的手指,抬眸对上路西楼充满疑惑的眼神。   霍青川心跳漏了一拍,顷刻之间什么都明白了:他会这样,是因为他对路西楼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喜欢上了他的师弟。 第130章   出伏之前,先是霍青川的生辰。   去年霍青川生辰,路西楼还在城里流浪,今年却正正好赶上,而且他们关系又要好,路西楼不能没不有所表示。   可霍青川出自江南霍家,家中殷实,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无需为钱发愁,路西楼不知道该怎么做。   “路师弟你傻啊。”吕子晋用手戳路西楼额头,恨铁不成钢道,“青川师弟他什么都有,与其想送他什么,不如做点实事。”   路西楼虚心求教:“比如?”   “过生辰需要吃长寿面,路师弟不如做一碗长寿面?”吕子晋真心道,“我觉得青川师弟会感动。”   阚安靠树站着擦剑,补充道,“礼也可以自己动手做。”   不知怎么回事,路西楼想到了顾四送他的木雕鸟,他心里渐渐有了注意。   吕子晋感受到竹竿动了,立马收起杆子,一条还算肥的鱼馋嘴偷吃上钩了。   这些日子路西楼在院子里呆腻了,正准备找些事做,吕子晋和阚安就带着“家伙”上门来了,说要去钓鱼。   之前吕子晋也约过路西楼,只是路西楼拒绝了,没有出门的兴致,还嫌天热。现在霍青川回来了,路西楼兴致来了,也不怕热了,同霍松说了一句就出门了。   山顶有池塘,不过几人没去池塘,而去了半山腰,坐在溪边钓鱼。阚安虽然跟着过来了,却没有同他们一起钓鱼,而坐在旁边擦剑。   “终于钓到了。”吕子晋把鱼放进竹篓里,感慨着说,“如果一条都没钓到,那也太丢人了。”   去找路西楼前,吕子晋对人放了狠话,说晚上请大家吃烤鱼,他已经在溪边坐了一刻钟了,别说钓到鱼了,连鱼的影子都没看到。   正犹豫着下水抓鱼,鱼就自己上钩了,吕子晋觉得他运气不错。   “是鱼不肯来你家。”阚安朝路西楼的竹篓努嘴,悠悠道,“人路师弟已经钓上好多条鱼了。”   吕子晋觉得他被挑衅了,没好气地瞪了阚安一眼,“有本事你来钓!”   阚安立马回:“我没本事。”   吕子晋:“……”   吕子晋和阚安拌嘴上了,路西楼并不参与,嘴角却不住上扬,同时在心里想要雕个什么好。   当初顾四送他木雕鸟时,路西楼还在心里感慨顾四手笨,那只鸟不知道他雕了多久才好。彼时路西楼自认他手艺不错,若是和顾四一起雕,肯定会比他雕得快,可真等上手了,路西楼才知道理论和实际是两回事。   路西楼准备给霍青川雕一条鱼,因为是惊喜,所以不能提前让霍青川知道,路西楼便只能躲起来雕刻,而他老出错,一条简单的木鱼他做了快十天。   霍青川生辰那天,路西楼像往常一样,吃完早饭就回了院子,仿佛根本不知道今天是霍青川生辰。   霍青川也没提,似乎他一点都不在意过不过生辰。   路西楼原本打算晚上再把东西给霍青川的,顺便进厨房下一碗长寿面,然而临近傍晚,霍青川却突然让霍松过来叫人,说等会要下山。   “师哥知道吗?”路西楼想了想问。   霍松道:“少爷应该不知道。”   准备惊喜可以瞒着霍青川,但瞒不了霍松,因为路西楼不会做面条,这方面必须寻求霍松的帮助。   “我们不能下山。”路西楼说,“你就说我睡了,然后想个办法拖住师哥,我好进厨房做面。”   霍松有点为难:“我恐怕拖不住少爷,如果他知道公子你睡了,大概会过来看你。”   霍松是看着霍青川长大的,这些年跟着他从霍家到玄青宗,从没见过霍青川对谁上心过。   路西楼是第一个让霍青川下厨的人。   路西楼反驳不了霍松,他知道霍青川会这样做的。   “那你就说我不想下山。”路西楼沉默片刻,最终下定决心道,“如果师哥还想下山,你就让他来找我。”   霍松点头:“好。”   路西楼做好了应付霍青川的准备,但让他意外的是,霍青川没有过来找他。   路西楼松了口气。   晚饭照例是霍松在做,只不过路西楼跑进来帮忙了,霍青川本来也想进来的,被路西楼拦住后,他竟然没坚持要进来。   霍松说:“少爷可能猜到公子要做的事了。”   路西楼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猜到就猜到吧。”   路西楼没有时间去思考霍青川到底有没有猜到他要做到的事,回完这句话,他就去揉面做面条了。   霍青川小时候还期待生辰,随着年龄的增长,过不过生辰他是越来越不在意了,今儿若不是霍松提醒,霍青川都忘了他今天过生。   霍青川喊路西楼下山,也是想借着他过生,好带他去城里玩玩,哪想路西楼却拒绝了,后面还进厨房帮霍松。   连续出现好几种反常,霍青川想不多想都难,联想到今天是他生辰,霍青川无法不怀疑路西楼这么做是想给他惊喜。   霍青川以为路西楼想给他做一道菜。   也正因如此,看到路西楼端着面出来时,霍青川才很没出息地愣住了。   “我脑子笨,暂时只会学会了这一道菜。”路西楼把面放到桌上,将筷子递给霍青川,笑眯眯地说,“师哥,生辰快乐。”   霍青川还没出声,路西楼就又道,“虽然师哥可能早就猜到了我要做什么,但还请师哥假装不知道,稍微惊喜一……”   “我不知道。”霍青川接过筷子,打断路西楼说,“我以为你要做菜。”   路西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倒是想做,可我不会啊。”   “师哥快吃面,当心面坨了。”路西楼催霍青川吃面,他却又从怀里拿出那条雕好的鱼,噙着笑递过去,“礼物。”   霍青川生在霍家,从小到大过生辰收过不少礼物,价值连城的也不是没有收到过。可对于那些礼物,霍青川大多看过就让下人收了起来,甚至有些都没拆开看,在那些礼物面前,路西楼松的这条木雕鱼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霍青川看着路西楼递过来的木雕鱼,心就像还没熟的李子,酸涩得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在想什么,看他一动不动的,还以为他不喜欢他雕的鱼,便讪笑着要收手,“师哥不喜欢的话,我再……”   “喜欢。”路西楼再一次被打断,而这次他还被霍青川攥住了手腕。   路西楼没抽回手,只是紧紧盯着路西楼看,“真的吗?”   “真的。”霍青川拿过鱼,认真且诚挚地说,“我很喜欢。”   听到肯定的回答,路西楼松了口气,“喜欢就好,我还以为师哥不喜欢。”   “我第一次雕,手艺还不算好,做出来的鱼丑丑的。”路西楼抽回手,在霍青川对面坐了下来,“不过师哥放心,我再多练几次,明年可以雕一个更好的送师哥了。”   路西楼话说得轻,落在霍青川耳里,却像下雨前的闷雷,震得他心猛颤,那时突然想明白的事再度涌了上来。   霍青川没喜欢过谁,在遇到路西楼前,他都没有心动过,冷不丁喜欢上路西楼,霍青川有些惶恐。   他不认为他擅长假装,能够隐藏好对路西楼的喜欢,但要是说出来,霍青川又担心会吓到路西楼。   两情相愿是世上再美好不过的事之一,被人喜欢,被放在心上,也是一件好事,可被男子喜欢,这就是惊吓了。   霍青川想了许久,还是不敢开口。   “只要是师弟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霍青川回过神,轻轻笑了笑说,“而且以后师弟可以不叫我师哥。”   路西楼愣住:“啊?”   不叫师哥叫什么?   霍青川很快给出回答:“叫我游秋。”   男子二十取表字,霍青川今年才十九,但上次发现他喜欢上路西楼后,便提前给自己取好了表字。   方玄正是秋天带路西楼来玄青宗的,霍青川取的表字也跟秋天有关,好纪念这个特别的季节。   路西楼反应过来了,霍青川这是在说小名,他翘起嘴角笑,“那你也不要叫我师弟了。”   路西楼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是极开心的,连带着声调都上扬起来,“以前爹娘和朋友都喊我阿凌,师哥若是不介意,可以叫我阿凌。”   离开村庄后,路西楼曾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和别人说他小名叫阿凌,不想几年后,他竟然主动和人交换了小名。   霍青川在心里默念了几声阿凌,才笑着开口说,“哪里会介意,开心还来不及呢。”   霍青川长得好,认真看人时眼神特别深情,路西楼受不了被他这样盯着看,便别开头,小声回了句,“我也是。” 第131章   出了三伏天,天气变凉爽许多,后山的树慢慢变红变黄,秋天真的来了,路西楼生辰也临近了。   去年生辰路西楼还在城里做乞丐,别说好好庆祝了,连吃饱肚子都是个问题,虽然后来下山玩,霍青川误会了那天是他生辰,还给他做了长寿面,却到底跟正日子不同,路西楼有些遗憾。   所以今年路西楼特别期待生辰,尤其是霍青川说要给他惊喜后,路西楼就更期待了,甚至恨不得一睁开眼就到他生辰了。   结果真到了他生辰,路西楼反倒近乡情怯,有些不知所措了。   路西楼假装淡定,试图把今天当作普通的一天,谁知霍青川根本不给他缓神的机会,就带他下了山。   “这座宅子原本是一商人盖好私用的,只是宅子刚盖好,他家里便出了事,着急用钱。”霍青川领着路西楼往里走,“我们平日住在山上,来往并不方便,我便想着买一处宅子,以后下山也好有地方落脚歇息,不需要再去客栈。”   路西楼已经傻眼了,他没想到霍青川会带他来看宅子,“游秋买了?”   “前几日才过好手续。”霍青川笑着回。   这座宅子自然比不过霍家的宅子,不过规模也不小了,霍青川很满意。   霍青川的话无疑是一记重拳,砸得路西楼不敢开口问,怕听到霍青川承认这座宅子是买给他的。   然而就算路西楼不问,这个话题也不会就此终止,所以没过多久,路西楼便听到霍青川问,“阿凌,你喜欢吗?”   路西楼想说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宅子并不便宜,用宅子当礼物祝他生辰快乐,路西楼觉得这有点夸张了。   路西楼沉默住了。   路西楼的沉默落进霍青川眼底,却没有劝退霍青川,相反他扬了扬嘴角,扯出一抹笑来,话更说得直接,“阿凌不喜欢,还是……不敢收?”   “喜欢。”霍青川态度坦诚,路西楼便也实话实说,“但我不能要。”   霍青川是有钱,或许眼都不眨地就买下了这座宅子,可对于路西楼来说,买宅子的钱是天价,在他的认知里,这钱要赚很久才能赚到。   路西楼的反应在霍青川意料之中,因而听到他拒绝,霍青川没太惊讶,还了然地点了点头。   路西楼看霍青川这样,以为他赞同了他的话,便拉着霍青川往外走,“这宅子我们不能买,我们去退……”   “来不及了。”霍青川反扣住路西楼的手,让他停了下来,“我已经拿到地契了,而且上面署好了名。”   霍青川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笑着递到路西楼眼前,“看看。”   快一年的学习,路西楼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大字不识两个的村小之徒了,所以路西楼很轻易就看懂了纸张上的字。   路西楼:“……”   “游秋你!”路西楼心胀胀的,扭过头瞪霍青川,想说他故意先斩后奏,但话到嘴边,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霍青川为什么先斩后奏?因为他知道路西楼不会收。   正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霍青川才会瞒着路西楼办好事,这样等路西楼知道这事时,便为时已晚了。   霍青川考虑周到,路西楼心里就很不得劲,一方面怪霍青川算计他,另一方面却欣喜于霍青川对他足够了解。   两种情绪在心头打架,叫路西楼移不开视线,上下打量着霍青川,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后却只憋出来一句,“师哥。”   “干嘛又叫我师哥?”霍青川轻轻笑了,牵着路西楼走回院内,声音温柔得像春日午后的阳光,“我承认我是有私心,也知道冒然送宅子会吓到你,可是阿凌你听我说。”   路西楼乖乖的:“你说。”   “这些年我一直在玄青宗生活,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也会留在这里,所以除了生活在山上外,我还需要一个落脚地。”   “那你可以落在你名下。”路西楼反驳说。   “我是可以这样做,我也能再买好几套宅子。”霍青川笑着揉揉路西楼的头,“可是你不一样啊,师父不在家,做师兄的要照顾好你,我需要为你考虑这样。”   路西楼避开霍青川的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强词夺理。”   霍青川收下了路西楼的指责,继续往下说道,“虽然这么说触到了阿凌的伤心事,可我认为我有必要和你说清楚。”   被霍青川握住的地方开始发烫,路西楼不自在地弯了弯手指,“说什么?”   “阿凌故乡遭遇天灾,阿凌被迫背井离乡来到江南,父母也在路上不幸遇难,以至世上再没亲人。”霍青川眼里染上笑意,声音也变得格外温柔,“从今往后,我和师父就是你的家人,别人有的东西,阿凌你也会有。”   路西楼呆住了,霍青川被可爱到,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才又笑着说,“我会给你买衣服买宅子,以后还会给你买别的,阿凌若是钱不够花,我也会给你钱。”   路西楼无法用准确的言语形容他当下的心情,他只感觉到眼睛好像要下雨了,雾朦朦的让他看不清霍青川的脸。   他一介山村小儿,得上天眷顾才被方玄正捡回了玄青宗,又何德何能被霍青川如此对待?   “游秋。”路西楼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张开手抱住了霍青川,脑袋跟着埋进对方颈窝。   路西楼声音闷闷的,带上哭腔,他有很多话想和霍青川说,只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言语苍白,不足以表达他的感情。   霍青川没再说别的,手却不断使劲,用力地抱住了路西楼。   路西楼哭了一小会,再抬头时眼圈红红的,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兔子。   霍青川没提他哭的事,只牵着他的手往里走,“宅子还没空空的,阿凌可以按照你的喜好来装扮。”   路西楼安静让霍青川牵着,跟着他走过前院,绕过廊道,一路往里走,“可以种花吗?”   “当然可以。”霍青川笑道,“我让人订购了一批太湖石,到时阿凌可以好好造景。”   哭过后,路西楼情绪好了很多,也不抵触霍青川送这么大礼给他,路西楼想明白了,方玄正不在家,他和霍青川便要相互帮衬,如今他比不上霍青川,能帮他的地方有限,但等他长大了,就能够当师哥的左右手了。   “好啊,我们一起弄。”路西楼笑了起来,“屋内的衣柜桌子呢?”   霍青川道:“我还没买,准备听阿凌的意见。”   “嗯?”   “是买成品还是定做?”霍青川道,“字画什么的,我也还没买。”   霍家门面众多,霍青川因为身体不好,常年不在家,霍父霍母心中有愧,过了几间生意好的铺子给他,所以哪怕霍青川什么都不做,光靠铺子的收益,就足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也正因如此,宅子置办字画,霍青川也有足够的钱买名家的。   只是相比直接做决定,他想听听路西楼的想法。   “定做要很多钱吧?”路西楼不确定道。   霍青川让路西楼放心:“我有钱。”   路西楼没忍住笑了:“那我们就定做?至于字画,我觉得游秋可以不用买。”   霍青川应了句好:“嗯?”   “游秋字写得好,画也画得不错,你可以挂自己的字画。”路西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而且要是不嫌弃,挂我的也可以。”   霍青川对挂自己的字画没兴趣,但若是挂路西楼的,他就乐意了,“好啊。”   两人下山过生辰,看宅子就看了一上午,直到下午才空出时间到街上转转。   城里今日有庙会,在酒楼吃完饭后,路西楼就拉着霍青川去凑热闹了。   江南民风开放,每逢庙会路边都有卖花的,逛庙会的人可以买一枝花,如若遇到心仪的姑娘/郎君,便可以将花送给对方。   路西楼也花钱买了朵花,只不过他没有想要送给心仪的人,一拿过花,就笑眯眯地递给了霍青川,“游秋,送你的。”   看着路西楼递过来的花,霍青川懵了,他不知道路西楼到底知不知道送花的含义,还只是觉得好玩,而一时兴起给他送花。   “不喜欢?”见霍青川没反应,路西楼皱眉发问。   霍青川回过神,笑着接下了花,“谢谢阿凌。”   不管路西楼是怎么想的,对于霍青川来说,只要这花是路西楼送的,那就足够特别,他就会喜欢。 第132章   天气变得更冷之后,小花又变懒了,每天窝在火炉烤火,连路西楼叫它,它也只懒懒地抬头看一下,而不会走过来黏他。   但也有意外。   有时路西楼盘腿坐在榻上和霍青川下棋,小花会竖着尾巴跳进路西楼的怀里,再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趴下。   看着在他怀里睡觉的小花,路西楼想伸手摸它,却又担心会吓着它,只满脸惊喜地去看霍青川,压低声音和他说话,“小花睡着啦。”   “那还下棋吗?”霍青川也小声问。   “下。”路西楼扫了眼棋盘,将棋子落下,“声音小一点就好了。”   路西楼棋艺不太好,从学棋到现在,跟霍青川下了很多盘,赢的次数非常少,偶尔赢还是霍青川放水。   只是天渐渐冷了,出门脸被风吹得又僵又疼,还不如在家窝着,而呆在家里没事做,路西楼就拉着霍青川下棋了。   不出意外,这次又是霍青川赢。   “不下了?”霍青川开始收棋,“阿凌你陪小花好好玩会吧。”   刚才棋下到一半,小花就醒了,路西楼还以为它会跑,又哪里想得到小花竟然老实地呆在他怀里。   “好。”路西楼笑眯眯地抱起小花,凑过去用额头蹭小花头。   小花刚捡回来时很瘦,这一年多被好几人投喂,小花已经胖了一圈了,路西楼抱它都有点吃力了。   小花喜欢和路西楼蹭头,开心地喵叫起来,路西楼忍不住笑,将小花放在腿上,开始摸它肚皮。   小花并不躲,相反声音越来越嗲。   “它很喜欢你。”霍青川点评说。   “小花也喜欢你。”路西楼捧住小花的脸,噙着笑问,“如果喜欢游秋,小花你就叫一声,如果你很喜欢游秋,你就叫两声。”   霍青川被逗笑了:“小花哪听得懂这些。”   “它听得懂的。”路西楼坚持道。   而像是为了给霍青川证明似的,没过多久,小花还真叫了起来,但只叫了一声,就高贵冷艳地瞥霍青川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我就说小花听得懂吧?”路西楼语气骄傲,“游秋你误会小花了,你要跟它道歉。”   霍青川止不住笑,伸手揉了揉小花头,“我错了,小花别生气。”   路西楼握住小花一只腿,轻轻晃了晃,学猫说话道,“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霍青川彻底笑开,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好。”   路西楼又逗了一会小花,就把它放到旁边,让它安心睡觉去了,而两人的话题也跳到了上次买的宅子上去。   “宅子布置得差不多了,近日便可搬进去住,只是这些日子天气冷,我们不乐意下山看。”霍青川问,“按阿凌的意见,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比较好?”   路西楼没想到宅子布置得这么快,他还以为要明年春天才能好呢,“过几日去?”   “我没问题。”霍青川点头说。   “那就后天去,正好可以在城里玩玩,而且我又攒了一些钱,到时可以给游秋买东西了。”路西楼欣喜道。   藏书阁的工作路西楼一直没放弃,而且因为他做的久,做得又好,长老还给他涨了工钱。   “攒了多少了?”霍青川好奇道。   “秘密。”路西楼卖起来关子,不肯告诉霍青川实话。   霍青川没得到答案也不失望,嘴角仍挂着笑,路西楼看他这样,受不了地搓了搓胳膊,蛮横道,“不许笑了。”   霍青川听话地哦了声,脸上的笑却没减少分毫。   路西楼傲娇地哼哼,别过头不看霍青川了,嘴角却还扬着。   天公不作美,下山那天竟然下起了雪,还是今年的初雪。   不过约好要下山,下雪也阻止不了他们的脚步。   雪天路面结冰,还积了雪,出来的人少,路西楼撩开帘子往外看,发现路两边的铺子生意都不够好。   进宅子前要路过一条河,河面结了冰,冰上又落了一层薄雪,有鸟在上面行走,留下一串串脚印。   巷子里要热闹一些,裹得像球的小孩在外边玩雪,嬉笑打闹声传得很远。   霍松将马车停在宅子门口,路西楼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发现雪已经快没过脚腕了。   “雪下得好大!”路西楼扭头跟霍青川分享他的发现,“如果下午再不停的话,我们估计没法回山上了。”   霍青川下了马车,撑起伞走到路西楼身边,帮他遮住雪,“那就留下休息。”   霍松去停马车了,车轮碾过雪发出嘎吱声,雪旋转而下,也有簌簌声。   “有被子?”路西楼拉着霍青川进府,好奇发问道。   “有的。”雪积得深,霍青川怕路西楼摔着,忙牵住他的手,担忧道,“慢点。”   路西楼笑嘻嘻的:“知道啦。”   宅子早不像第一次来时那么空,院子里多了太湖石,还弄了别的布景,只是因为雪下得太大,暂时没法看清全貌。   路西楼被霍青川牵进屋,一间间地看过去,越看心里越欢喜。   书房的窗户没关,窗外种着一棵桂花树,此时枝叶落满了雪,路西楼站在室内,还能看到雪不停往下落。   “喜欢吗?”霍青川顺着路西楼的视线看去,笑了笑说,“本来想种别的树的,但是桂花开花了很香,到时打开窗户就能闻到香味。”   路西楼长大的地方没有桂花树,他还是到了江南,才第一次见桂花。想到桂花浓郁的香,路西楼用力点头,“喜欢!”   “院子还种了梅花,只不过今年怕是不能开花了,得明年再看。”   路西楼问:“还可以继续种吗?”   霍青川笑着说:“阿凌还想种什么?”   自从春天开始种花种树后,路西楼就爱上了养花养树,如今有了新院子,他自然想好好种一些喜欢的花草树木。   “很多。”路西楼列举了几个,“可以种吗?”   “当然可以。”   得到肯定的回答,路西楼开心地笑了,然后开始谋划要种什么。   霍青川到桌边坐下,见路西楼脸冻得发红,他招手让路西楼过去,发现他刚还暖和的手,现在竟然变得跟冰块似的。   霍青川心疼地用双手握住路西楼手,慢慢地替他暖手,“怎么这么冰?”   “其实还好,我不觉得冷。”路西楼笑了笑说,“而且以前冬天我手很热的,后来大概是逃难伤了身体,入冬了手就跟冰块一样。”   路西楼说得随便,落进霍青川耳里,却让他心像被针扎,疼得不行,“回去我给你补补。”   “已经够补了,没用的,得慢慢养。”路西楼激动道,“游秋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路西楼说想在院子里种桃树,这样每年春天桃花开了,他们可以将桃花收起来酿酒,而到了夏天,又有桃子可以吃。   霍青川以路西楼的意见为重:“阿凌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那你呢?”路西楼轻轻一笑,“游秋没有想种的吗?”   霍青川物欲不强,如果不是路西楼在,他都不会想买宅子,如今买了自然是路西楼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霍青川摇头:“没有,阿凌看着种吧。”   很早之前,路西楼就感觉得到霍青川对他很宽容,那时他脾气犟,不肯搭理人,霍青川也不生气,还耐着性子一遍遍跟他说话。   后来他们关系好转,霍青川对他就更好了,若不是路西楼还有以前的记忆,他都要怀疑他是霍青川流落在外的弟弟了,要不然霍青川何至于对他这么好。   路西楼心又酸胀起来,他静静地看着霍青川,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师哥。”这次路西楼没叫游秋,而叫了另一个他叫了很久的称呼。   霍青川淡笑,声音温柔,“怎么了?”   “你对我太好了。”路西楼低下头,声音也越说越低,“好到我觉得我这辈子都还不了。”   霍青川陷入了沉默,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路西楼。   路西楼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没注意到霍青川的反常。   不知过了多久,霍青川终于开口了。   “阿凌,我说过的,我有私心。”霍青川手一用力,将路西楼拉坐到他腿上。   路西楼毫无防备,被吓得啊出了声。   霍青川没再牵着路西楼手,转而去搂他的腰,把人固定在自己腿上,让路西楼挣脱不得。   霍青川缓慢往前,头凑到路西楼耳边,温柔地吻了下路西楼耳尖,“我目的不纯。”   如果说刚才路西楼还只是被吓到,那在被霍青川亲了后,路西楼直接傻眼了。   霍青川亲……亲他了,他什么意思?! 第133章   吕子晋觉得路西楼有点不对劲。   阚安和往常一样,没有加入吕子晋和路西楼,在旁边的空地上耍剑。   吕子晋抓了一把雪,边将雪团成球,边不时侧头看路西楼,在不知道第几次侧头,发现路西楼依旧走神后,吕子晋终于确定路西楼有心事。   “路师弟,”吕子晋往路西楼身边挪了挪,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了?”   路西楼正在想霍青川,突然听到吕子晋这么问,就像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偷,心立马悬了起来,提心吊胆地回,“我没怎么啊。”   “你骗人。”吕子晋不信路西楼的话,笃定道,“你有心思。”   路西楼继续装傻:“真没事。”   自从被霍青川带离学舍,路西楼后面没再去过那边,武堂也很少去,以至于来玄青宗这么久了,除霍青川外,路西楼只和吕子晋跟阚安交好。   所以遇到这种事儿,按理说路西楼可以和吕子晋提提,好让吕子晋帮他分析一下,或者提意见。但不知为何,路西楼并不想和吕子晋聊到霍青川,更抗拒告诉吕子晋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霍青川说喜欢他。   哪怕路西楼又否认了,吕子晋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只是不明白路西楼为什么要否认。   不过既然路西楼不想说,吕子晋也没再为难他,翘着嘴角笑了一笑,便转移了话题。   路西楼松了口气。   化雪比下雪冷,路西楼没在外面玩太久,就和吕子晋二人道别,提前回了院子。   路西楼清楚霍青川的习惯,知道这种天气这个时间他会在书房看书,才敢直接推门进来,又哪里想得到一进院子就看到霍青川。   路西楼愣住了,下意识喊了句,“师哥?”   “回来啦。”霍青川笑着说,“霍松在做酥饼,你过来坐坐,马上就能吃了。”   如果是往常,路西楼听到霍青川这么说,肯定想也不想就走过去了,可发生了前几天那种事,路西楼就不太想过去了。   路西楼笑着拒绝了霍青川的邀请:“刚玩完回来,衣服都湿了,我得回院子去换衣服,就不过来了。”   霍青川顿了顿说:“换完衣服过来也是可以的。”   重点根本不是什么时候来,而是路西楼根本就不想来,所以霍青川这样让路西楼很是为难。   “师哥你吃吧,我还不太饿。”路西楼沉思一会,还是拒绝了霍青川。   怕霍青川坚持,路西楼说完这句话后,提起嘴角对霍青川笑了一下,扭头就走。   “阿凌!”看路西楼要走,霍青川语气着急地叫住他。   听到霍青川喊他,路西楼停了下来,转过身堆起笑问,“怎么了?”   霍青川没立马回答。   天下男子有断袖之癖的终究是少数,霍青川不意外路西楼会被吓到,甚至如果路西楼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也可以配合。   正因如此,这些天路西楼躲着他不想有来往,霍青川便顺着路西楼,自觉不出现在他面前,实在撞上了,霍青川都会想办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要不然就直接离开。   霍青川以为他做到这样,时间一久,路西楼就会忘记那天的事,又变成可爱黏人的师弟。   然而好几天过去了,路西楼还是对他避之不及,仿佛他是洪水猛兽,离得近了就会有生命危险。   霍青川知道他心急了,路西楼不过才几天不理他,远谈不上时间久,他大可以慢慢来,等路西楼接受他心仪他,再做下一步打算。   可一想到路西楼抗拒见他,不想和他有来往,霍青川就控制不住地想去找路西楼。   霍青川的沉默落进路西楼眼底,也让他心情复杂。   理智告诉路西楼说他这样做不对,毕竟方玄正把他带回玄青宗后,一直是霍青川在照顾他,他的衣服饰品,乃至日用月钱都是霍青川提供的,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如此绝情。   可霍青川对他存了别样的心思,一想到这事儿,路西楼心里就别扭,别说和霍青川正常交流了,他都不敢看霍青川。   路西楼受不了这气氛,选择去做乌龟,准备逃回小院,“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   路西楼话还没说完就被霍青川打断,而这次霍青川一改先前的温和,态度强硬地说,“阿凌,我们谈谈。”   就算是刚来玄青宗那几个月,路西楼都没见过这样的霍青川,所以乍然看到霍青川这么严肃,路西楼很没出息地被吓到了,并且更抗拒和霍青川交流了。   “游秋说笑了,我们天天生活在一起,哪有什么事需要谈……”   “还是有的。”霍青川再一次打断路西楼,这次更开门见山了,“不聊别的,就聊那天的事。”   霍青川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路西楼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他嘴角落了下来,再笑不出了,“那天的事没什么好聊的。”   霍松做好了酥饼,趁热端出来给霍青川吃,看路西楼也在院子里,他想到了这几日的异常,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霍青川看到霍松走了,才再收回视线,去看冷着脸,眉眼却尽显紧张的路西楼。   霍青川是有一点想笑的,不过他没有笑,一是这种场合不适合笑,二是怕笑了会热路西楼生气。   “当然有得聊。”霍青川问,“在这里还是去书房?”   地上积了不少雪,一旁的竹子也被雪压弯了,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鸟鸣。这确实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只是想到霍松在做酥饼,随时有可能过来,路西楼还是选择去书房。   书房点了香,还烧着火炉,比外面暖和许多。   “过来坐。”霍青川招呼路西楼到桌边坐,还给他倒了杯热水,“暖暖手。”   路西楼有些感动,接过水后,抿唇一笑道,“谢谢。”   “又跟我客气。”霍青川屈指弹了路西楼额头一下,但用劲不大,路西楼不觉得疼,他也没躲。   可耳朵有点热。   路西楼双手握住水杯,低着头不看霍青川。   霍青川见路西楼这样,没忍住笑了,“阿凌。”   书房比院子小,霍青川的存在感瞬间被放大,路西楼想忽略霍青川都做不到。   “干什么?”路西楼不自在地开口。   “说说那天的事。”   路西楼还是拒绝:“我不想说。”   “我知道,但是今天必须说。”霍青川眼神温柔,声音也温柔,“你听我说。”   路西楼沉默不语,霍青川也不着急,跟着保持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路西楼终于有反应了,小声地应了一句好,“你说。”   “我很抱歉那天吓到你,不过如果能重来,我大概还会那样做。”霍青川说,“一开始你被师父带回宗里,我确实是把你当师弟,想着师父不在,我要照顾好你。”   说到这里,霍青川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笑了一下,“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对你有了别的心思,只要和你呆在一起,我就控制不住去看你,若是你没在我身边,我也会想你。”   霍青川要说的远不止这些,可他不敢全说出来,怕那些话吓到路西楼。   “我不想你难过,我想要你开心,想看到你的笑。”霍青川眼神越发温柔,路西楼受不了了被他这样看,干脆别过头,躲开了霍青川视线。   霍青川顿了一会,才再开口道,“最主要的是,你一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仅想抱你,还想亲你。”   “阿凌,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有过这种想法,我甚至做好了独自一人过一辈子的打算。”霍青川说,“但上天让我做到了你,我便改了打算。”   “我想和你成亲,想让你做我夫人。”   早在霍青川说第一句话时,路西楼耳朵就跟被火烧过似的,烫得不行。   等霍青川话说完,耳朵上的热意蔓延到脸上,路西楼脸烫得能煮熟鸡蛋,还红得像擦了胭脂。   在路西楼眼里,霍青川是内敛的,是温润如玉的,绝对不是外向的,热情的,他想象不到霍青川竟然能说出这些话。   “我知道阿凌你不喜欢我,对我也没有那方面的感情,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回答,我只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霍青川前面说的那些话,路西楼都回答不了,这句话他倒是能回了,“什么机会?”   “让我追你的机会。”   “你!”路西楼想要一句话堵住霍青川嘴,一抬头就撞上霍青川满是笑意的眼,路西楼大脑空白,忘了忘说什么。   霍青川还在笑:“我什么?”   “你不要脸。”路西楼恼羞成怒,用力剜了他一眼,骂了这句还不够,又补充了句,“登徒子!”   而霍青川被骂了,也没有生气,眼底的笑意反倒更浓了,叫路西楼看了脸热。 第134章   路西楼原本以为他会和霍青川一直尴尬下去,但霍青川开诚布公后,他们竟然达成一种诡异的默契,又恢复到从前的相处模式。   “……路师弟,我还是觉得你和青川师弟不对劲。”雪刚化掉还很冷,吕子晋裹得像个球,拿羽毛逗小花玩,同时说出他心里的疑问。   路西楼撑着下巴看吕子晋逗小花,听到他这么问,不由得一愣,却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否认,而是反问道,“怎么说?”   “感觉啊。”吕子晋飞速眨眼,表情神秘,“如果是之前,你俩好腻歪的。”   吕子晋给路西楼举例:“以前我过来找你,青川师弟总在旁边陪着,”吕子晋嘘了一声,“他一出现,你就看不到别人了。”   路西楼被吕子晋说懵了:“我还会这样?”   “当然啊。”吕子晋语气激动,“年前我来找你玩儿,还没在院子里坐一刻钟,青川师弟就端着吃的过来了,看你忙着和我聊天,青川师弟便动手喂你吃,后面你张嘴吃了,你视线就黏在青川师弟身上了。”   吕子晋不光说,还模仿起来,让路西楼看他当时的眼神。路西楼并不觉得他和霍青川相处哪里不对,可看到吕子晋模仿,他脸就像被火烤似的,热得像晒了几个时辰的太阳。   “我学的像不像?”吕子晋没察觉到路西楼的反常,还让他评价他的模仿。   路西楼拒绝承认他在霍青川跟前是这副样子,睁眼说瞎话道,“不像。”   “那就是像了。”吕子晋了然道,“路师弟要是说像,我还会怀疑,但你要说不像,就一定是像。”   被吕子晋拿捏住心态让路西楼懊恼,他迅速转动脑筋,想要反驳,可吕子晋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又笑呵呵地开口,“所以你们到底怎么了?难不成真闹矛盾了?可这都快半个月了,你们还没和好?”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路西楼之所以回答不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不想说,或者他抗拒去回想他和霍青川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霍青川不同于路西楼遇到的其他人,他可以说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正是因为有霍青川,才有如今的路西楼。   正因如此,路西楼不可以敷衍霍青川,必须认真且真挚地回答霍青川,而问题也出在这儿:路西楼摸不清他对霍青川的感情。   是喜欢吗?路西楼不确定,毕竟他从没喜欢过谁,完全没有参照物,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那就是不喜欢?路西楼更不确定了,否则他大可以直接拒绝霍青川。   路西楼脑子转的飞快,短时间内脑中闪过好几种答复,不过都一一被路西楼否决了。   “没闹矛盾,我们好着呢。”路西楼正准备往下说,抬眸就见霍青川端着托盘出现在门口。   “打扰到你们了?”霍青川露出一个抱歉的笑,“霍松熬了粥,我盛了两碗给你们送来。”   霍青川走到桌边坐下,示意吕子晋喝粥,他却拿了勺子给路西楼,“阚安怎么没过来?”   “被师父留下练剑。”吕子晋还记得路西楼没回答的问题,索性问起霍青川,“青川师弟,你和路师弟吵架了?”   如果是以前,吕子晋不敢在霍青川面前太放肆,可多了路西楼,他过来这边的次数变多了,和霍青川也熟悉起来,所以吕子晋胆子也大了,才敢直接问霍青川。   路西楼听到吕子晋这么问,人都傻眼了,他哪里想得到吕子晋会直接问。   路西楼粥也不喝了,用力瞪了吕子晋一眼,便对霍青川解释说,“游秋你别……”   霍青川打断路西楼,看着吕子晋问,“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吕子晋最怕霍青川不接话,看霍青川接茬了,吕子晋松了口气,顺势往下道,重复了刚才和路西楼说的那些话,“以前你们不这样的。”   霍青川诧异吕子晋的敏锐,他没想到吕子晋竟然能看出来。但看出来归看出来,他不承认,吕子晋也没办法。   “没吵架。”霍青川笑着说,“非要说有什么问题,大概是我做了点错事,惹阿凌生气了。”   吕子晋好奇道:“做错事了?”   这是追问的意思了,吕子晋等着霍青川回答,只不过霍青川莞尔一笑,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吕子晋去看路西楼,见他低着头在喝粥,耳朵已经红了透了,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没有再问。   喝完粥后,吕子晋没在这边呆太久,便起身告辞了。   吕子晋一走,院子里只剩两人一猫,路西楼拿着勺子小口的盛粥喝,没敢抬头看对面,怕霍青川又说一些让他招架不住的话。   好在霍青川并没有这样。   “过几日立春,城里有迎春会,听说会很热闹,阿凌我们下去看看吧?”霍青川征求路西楼的意见。   路西楼没听说过迎春会,顿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迎春会?”   “对,恭贺新春到来,祈求今年丰收。”霍青川说,“路边会有各式各样的商贩,我们还可以玩滚灯,也可以去看打铁花,或者鱼龙游街。”   路西楼老家没有这样的习俗,他更没听说过鱼龙游街,顿时很是好奇,加上霍青川没有提那种事儿,路西楼放下心,犹豫片刻还是应了。   “那成,我去准备。”霍青川说,“再晚一些时,城中会放烟花,我们可以看了烟花再回来。”   路西楼担心道:“不会太晚了吗?”   虽然城就在山下,可是上山也需要一个时辰,看完烟花再回来,确实太晚了。   “阿凌是不是忘了一件事?”霍青川忍着笑说。   路西楼茫然地啊了声:“什么?”   “宅子。”霍青川笑了起来,“我们在城中有宅子,所以不用回山上,再者春天到了,我们可以去种花了。”   宅子里种的花不多,去年冬天大雪压枝头,宅子里开得最艳的便是梅花,且还只有一个院子里有。   路西楼嫌弃那样不好看,打算多种一些梅花,顺带种些竹子,这样布景会好看很多。   提到种花,路西楼来了兴趣,嘴角不再绷直不上扬,眼底的笑意浓到散不开,“好,我要去宅子里看看。”   下山那天是个大晴天,两人难得没坐马车,而选择了步行。   才步入春天,路边却开出了不少野花,路西楼觉得好玩,摘了一大把野花。霍青川也摘了好些,不过没有像路西楼那样随意把玩,而编成了一个花冠,噙着笑递给了路西楼。   路西楼疑惑地扫了眼花冠:“干嘛?”   “试试看。”霍青川说,“应该很适合你。”   如今的路西楼早不像刚上山时那样干巴,不仅皮肤白,气色也好,打扮得更像贵族公子,说不定还真的很适合戴这顶花冠。   路西楼没拒绝,真拿起花冠戴了,还转了个圈,“怎么样?”   “好看。”   “那我就戴着不取了。”   或许是早上那顶花冠带来的好心情,到了城中后,路西楼玩得特别开心,就是制作滚灯时出了点意外,他怎么都沾不好那层纸。   不过有霍青川帮忙,路西楼还是很快就做好了,然后点燃了灯,像个小孩儿似的,沿着河道边走边玩。   河中摆荡着许多艘船,船头船尾都站着人,他们手举着竹竿,撑着纸糊的龙,用力摇动,光影绰绰中,真像人间多了条龙。   临近子正,路西楼和霍青川来到城墙下,准备找一个好位置看烟花。然而他们来的太晚了,城墙上已经站满了人,两人如何都挤不上去。   “上不去了。”路西楼试着往前走了走,发现还是没办法,便扭头对霍青川露出一个苦笑。   霍青川抬眸往前看,看不到空出的路,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那就不上去了,在这儿看……”   霍青川话还没说完,就听轰地一声,烟花旋转而上。   路西楼听到声响,立马抬头看天。   烟花炸开,绚烂了半边天,也绚烂了路西楼眼底,让他眼睛亮晶晶的。   霍青川看傻了。   “今晚的烟花好好看。”路西楼欣赏够了烟花,才收回视线去看霍青川,准备和他分享看烟花的感受。   只是路西楼刚转头,就发现霍青川正慢慢往他这边靠,路西楼被吓了一大跳,声音劈了岔,“游秋,你要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让霍青川回神,他对上路西楼审视的眼神,心中大震,不敢相信他刚才竟然生出那种心思。   路西楼说得不错,他确实是登徒子。   霍青川慌乱低下头,不敢再看路西楼,怕被他看穿心思,“没想做什么。”   路西楼已经很怕他了,若是让他知道他刚才想亲他,那路西楼不得躲着再不见他? 第135章   临近夏中,霍青川买的宅子越来越漂亮了,后院池塘的荷花也都开了,池中养了好些观赏鱼,因为路西楼有事没事就爱到池边喂食,导致每条观赏鱼都长得特别肥。   “不能再喂了,再喂下去它们就要撑死了。”看着水中悠闲得四处游的鱼,路西楼发愁道,“从明天开始,每天只喂三次。”   霍青川靠着栏杆坐着:“它们饿了怎么办?”   路西楼为难住了,心软想要多喂点,但它们都长这么肥了,可不能再吃了。所以路西楼心一狠,还是摇头了,“那就饿着,不能给吃的。”   “好吧。”霍青川轻笑道,“都听路公子安排。”   路西楼:“……”   “故意气我?”路西楼生气地睁大眼瞪霍青川,没好气地呛他。   霍青川立马认错:“我错了,阿凌别生气。”   路西楼用力哼了声,收回视线不看霍青川了,自然也没有再理他。   被忽视了霍青川也没有懊恼,嘴角的弧度都没变动半分,“在山上住了这么久,早该住腻了,正好宅子布置好了,我们不如在城中住一段时间。”   “可以啊,我喜欢这里。”听到要留下来住,路西楼心情雀跃。   “那就这样决定了。”霍青川语速变慢,迟疑着开口,“不过可能会比较辛苦。”   霍青川不喜欢宅子里人太多,这座宅子和山上的院子一样,只有霍松一个下人,他也不准备再找下人。   路西楼面露好奇:“为什么?”   “宅子占地多,府里下人少,以后收拾会比较辛苦。”   见霍青川语气严肃,路西楼还当他要说多大的事儿,等听完霍青川的话,路西楼扑哧笑了,“就这事啊?”   霍青川点头:“对。”   “这不是事。”路西楼说,“我们不是有三个人吗?一起收拾就快了。”   路西楼顿了顿:“再说了,平时在山上不也这样过来了么?”   “是我多虑了。”霍青川轻轻一笑说。   路西楼大方地摆摆手:“没事儿。”   山上的日子惬意,城中宅子里的日子更惬意。   每日清晨,路西楼翻了个身想睡个回笼觉,霍青川总会推开他房门,把小花放进来,然后小花就会跳上床,用爪子拍路西楼脸。   路西楼还没醒觉,一把握住小花的猫爪,声音慵懒,“别闹,我再睡会。”   小花被抓住腿,不开心地挣扎起来,路西楼干脆将小花抱进被窝,动作轻柔地给它顺毛,试图哄好小花。   神奇的是,小花还真不叫唤了。   霍青川站在门口,看到一人一猫相处得很和谐,眼底闪过一抹笑,轻轻合上房门,没再打扰他们了。   江南的夏天很热,但院子里种了几棵高大的树,院内又专门修了冰室,每每路西楼坐在树下逗猫时,霍青川都会让霍松多拿几块冰出来。   树上有不少的蝉,每日午后,蝉鸣个不停,叫得路西楼心烦。他撸起袖子,想要上树抓蝉,霍青川也不阻拦,叫霍松搬来了木梯,好方便路西楼上树。   路西楼好几年没抓蝉了,他本以为他手艺退步,很难再抓到蝉。谁知他一爬上树,便找到了当年和顾四他们上树抓蝉的感觉,不一会儿就抓了好几只。   树干粗壮,路西楼放心地坐了下来,晃荡着双腿跟霍青川炫耀他刚才捉到的蝉,“游秋,你快看!”   霍青川站在树下,闻言只看了一眼蝉,就收回了视线,转而叮嘱路西楼小心点,“仔细别摔下来了。”   “不会,我四岁就会爬树了。”路西楼笑嘻嘻道,显然对他的爬树技术很是自信。   小花看到路西楼在树上,也蹭地爬上了树,看着突然上树的小花,路西楼愣了一下,随即开心得大笑起来。   “给你玩。”路西楼把蝉递到小花嘴边,还低头亲了小花一下。   小花大概没见过蝉,路西楼把蝉递过去后,它还被吓炸毛了。   见此,路西楼立马哄小花。   天气本来就热,猫身上毛又多,被抱着并不舒服,所以路西楼还没抱小花多久,小花就挣扎着跳开了。   路西楼没追,而是扶着主树干起身,想去抓住更上面一点的那只蝉。然而路西楼站起身后,一个不小心踩空,人直直地往下摔。   霍青川惊慌失措地大喊一声阿凌,手里的扇子都丢了,霍松看到路西楼摔了,没再扶木梯,张开手要抱路西楼。   不过霍松没能抱住路西楼,他手刚张开,就被霍青川一把推开。   路西楼今天穿了一件藕白色的衣衫,从树下掉下来时,犹如寒冬时节的一片雪花,旋转地落入霍青川怀里。   霍青川接住了路西楼,他悬着的心也落回实地。   “没事吧?”霍青川放下路西楼,扶着他肩膀着急问。   路西楼自信于他的爬树能力,又哪里想得到会失误,而且竟然直接摔下来了,一时被吓得脸发白,心也跳得特别快。   但路西楼心里门清,他心跳得快,除了被吓到了,更主要的原因是被霍青川抱了。   这让他心慌。   “没事。”路西楼避开霍青川充满关心的眼神,急急回答完他,就挣开霍青川的手,想要回屋内。   路西楼的反应让霍青川一头雾水,他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人,为什么现在突然这样了。   难道被吓坏了?   霍青川脸色沉重:“霍松。”   霍松应道:“怎么了少爷?”   “去请郎中。”霍青川说,“请城中医术最好的。”   霍松一直陪在旁边,清楚霍青川为什么要请郎中,但也正因为清楚,所以他看到霍青川这样,才更忍不住笑。   听到霍松笑了,霍青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笑什么?”   霍松是看着霍青川长大的,两人关系早超过一般的主仆,所以霍松面对霍青川时,并不需要时刻小心翼翼,大多时候更像是在照顾弟弟,说话也不用顾虑太多。   “路公子那样,不一定是被吓到了,或者是受伤了,反而可能是……”霍松停了下来,开始斟酌词句。   霍青川心里着急,催促道,“可能是什么?”   霍松伺候了霍青川这么久,不说多了解他,但霍青川的变化他还是能看出来的,他自然也知道霍青川和路西楼之间的事。   对于从小照看的少爷是断袖一事,霍松只惊讶了一瞬,便坦然接受了。   霍青川喜欢女人还是男人,霍松并不在意,他只希望霍青川能够幸福。   霍松心思翻涌,最终下定决心,打算如实告之,“路公子那样大概是不好意思了。”   霍青川聪明一世,这会儿却糊涂了,“啊?”   霍松笑了起来,耐心地同霍青川说起他刚才的观察,“如果路公子不舒服,他会和你说的,可路公子都不敢看你,那只能是害羞了。”   一个人为什么会对另一个人害羞,恕霍青川愚钝,他只能想到一个理由,但真就是这样吗?   霍青川不敢确定,只是这并不妨碍他开心。   因着那天的事,之后几天路西楼刻意躲着霍青川,怕霍青川又提起那天的事儿。好在霍青川并没有这样,路西楼便松了口气,可同时他心里却涌上一股烦闷,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结局。   路西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索性闭门不出,闷坐在书房,随手拿本话本看。   然而话本打开了一刻钟,路西楼都没翻一页。   路西楼痛苦地啊了声,把话本丢到一边,烦躁地趴在了书桌上,侧过头看窗外。   窗户大开,能够看到湛蓝的天和大朵的云,还有绿油油的树。路西楼盯着树叶看,却不小心发现旁边的树干上似乎爬了只蝉。   路西楼又想到了那天的事。   路西楼收回视线,伸手摸了摸胸口,不出意外的,心跳又变快了。   看到他掉下来,霍青川会担心得脸色大变,那是因为他心悦他,他心跳变快,又是因为什么呢?   难不成……他也心悦霍青川?路西楼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作者有话说】   懒得慢慢更了 多更点 第136章   路西楼和自己犟上了。   一方面他不想再像上次那样和霍青川闹别扭,另一方面又不想明知道霍青川对他有别的想法,还对他装傻充愣,这是一种极其不负责的做法。   然而路西楼从没心动过,并不了解什么叫喜欢,甚至男欢女爱都是从话本里看来的,而那些并不足以让路西楼做参考。   路西楼讨厌这样,可他现在住在城里,吕子晋在山上,他就是想要找他倾诉,也没有办法。   于是路西楼成了闷葫芦,每天逗玩小花后,就坐到池塘边看花,连话本都不看了,话也少了许多。但若是霍青川出现,路西楼便会立马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不让霍青川发现他的不对劲。   路西楼自信他的演技,以为能够在霍青川瞒天过海,谁知这么做的第一天傍晚就被霍青川识破了。   只是霍青川并没有直接戳穿,而是笑着问他,“天气不错,出去转转?”   路西楼问:“去哪?”   “四处走走。”霍青川问,“去吗?”   宅中景色不错,但心情不好时,看到美景也烦闷,路西楼当下正是这种感受。   路西楼没拒绝霍青川的邀请,同他出门了。   出宅子后走百来米便到热闹的街上,旁边还有一条宽阔的护城河,河上有船家来来往往,载着人欣赏风景。   “坐船么?”霍青川注意到路西楼在看船,笑了一下问他,“船上备了茶水小吃,运气好时,还能遇到抚琴唱歌的乐伎,且沿路风景好,阿凌若是有兴趣,我们可以乘船游玩一次。”   虽然来江南好几年了,路西楼却没有坐过船,此时听霍青川这么一说,他顿时心生好奇,忘记了原先让他心烦意乱的事,“坐。”   霍青川带路西楼走下台阶,付钱给了船夫,领着路西楼上了一艘好船。   陆地上站久了,忽然来到船上,路西楼还不太习惯,船摇摇晃晃的,路西楼有些头晕。   “公子坐稳喽,马上就要出发了。”船夫戴了一顶竹编的帽子,撑着船划远了。   路西楼缓了一会,终于适应了船。他走到船头站好,发现在船上看到的景色和在地上看到的景色完全不一样。   河边有人家种了凌霄花,船夫划船经过时,路西楼没忍住伸手摘了一朵,不料力气大了点,竟然摘了一丛下来。   路西楼表情僵住,担忧地看向霍青川,“院主人看到了,不会把我扣下吧?”   且不说凌霄种在院子里,路西楼摘的这丛花更伸长到墙外了,院主人根本看不到是谁摘的,如若路西楼真被抓了个正着,他也不用担心。   “不会。”霍青川说,“我会替你赔礼道歉,请求院主人原谅的。”   说这话时的霍青川笑得很温柔,路西楼看到这样子的霍青川,好不容易忽略掉的感觉又爬上他心头。   路西楼不好意思再看霍青川,捏着凌霄花侧开了眼,“不用你道歉,我自己会道歉。”   霍青川皱了一下眉:“阿凌,你……”   “别说。”路西楼出声制止霍青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闻言,霍青川紧皱的眉并没松开,相反眉心拧得更紧了。   路西楼真的知道他要说什么吗?如果知道,为什么现在还这样?   路西楼并不知道霍青川在想什么,只是此时此刻忽然生出一股勇气,让他迫切地想要坦白。   与其一个人苦思冥想捉摸不透,不如大胆说开,指不定就有结果了。   “我不是故意想这样的,我是想不明白一件事,这让我很苦恼。”路西楼转过身,和霍青川面对面,“游秋,上次你说你喜欢我,我被你吓跑了,可是最近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并不清白。”   看路西楼这么严肃,霍青川还以为他要宣布一件大事儿,又哪能想到路西楼要说的是这件事。   霍青川毫无准备,被路西楼打了个措手不及,表情都没来得及整理。   他压抑住心底的狂喜,努力控制嘴角不上扬得太厉害,怕吓到路西楼,“阿凌你是说……”   但霍青川还是没能够把话说完,就被路西楼伸手抵住了嘴,“你听我说。”   路西楼用的拿花的那只手,霍青川脸被花扫到了,他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儿。   霍青川轻轻点头。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我只知道看到你我心跳会很快,你对我笑时,我还会不好意思。”这次路西楼没挪开视线,他认真地看着霍青川,语速缓慢道,“虽然游秋你说你不急,可以慢慢等我想明白,但我觉得这样不太好,还是得早点想清楚。”   霍青川开口问:“所以阿凌想清楚了?”   路西楼摇头:“没有。”   如果他想清楚了,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了。   “那你还这样?”   “因为我发现我似乎对你存了别的心思。”说这话时,路西楼脸卷上一层热意,他耳根红透了,“游秋,我思来想去,还是感觉我应该也喜欢你,只不过我不太确定。”   能听到这句喜欢,霍青川就很知足了,至于其他的,他并不在意。   霍青川再也控制不住,他笑了起来,“不确定也没关系,只要你……”   “不行。”路西楼再一次打断霍青川,他语气认真而真诚,“游秋,你真的听懂我说的话了吗?”   霍青川被路西楼弄糊涂了,茫然地啊了一声。   “我跟你坦白,除了我觉得让你等很不好意思,更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太直白了,路西楼有些不好意思,他便微微垂眸,盯着凌霄花看,“我想同你在一起。”   “心悦一个人,不可能不想和他在一起,我们同为男子,成婚已然不可能,但别的我都想要。”路西楼声音越来越小,说出的话却字字铿锵,听得霍青川内心巨震,“我想同你看书煮茶,同你去塞北去江南,想同你白头偕老。”   这么多话总结下来,不过简单的一句:路西楼想和霍青川一生一世一双人。   霍青川心酥酥麻麻的,他再也忍不住,不去想路西楼是不是还有话要说,就伸手将人搂进怀里。   两人站在船头,河两岸人来人往,他们这样实在引人注意,霍青川却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一刻他只想抱路西楼。   霍青川低声说:“好。”   路西楼悬着的心落了下去,他放下心来,翘着嘴角要回霍青川,却又听到他说,“谢谢阿凌给我机会。”   在这个社会,两情相悦的男女都不一定能成婚,多得是被拆散的鸳鸯,更别提龙阳之好的他们,未来的路必定更难走。   路西楼大可以决绝地拒绝他,去走那一条没有任何荆棘的路,可路西楼没有这样做,他认真对待他的感情,认真思考琢磨,最后认真地给出回应。   霍青川觉得他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才能在这辈子遇到路西楼。   说出心里话后,路西楼一改先前的状态,没有再感到烦闷,和霍青川相处得更好更亲密了。   但两人依旧没有私定终身,但也和定下终身没有多大区别了。   这日下了一上午雨,路西楼被困在家里,好在廊道直通后院,霍松备了些吃的,路西楼便坐下便吃东西便雨中赏荷。   霍青川坐在旁边陪路西楼,桌上还放了霍松早上才取回的信,路西楼扫了眼信纸,好奇问,“师父说什么了?”   方玄正今年寄信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有时候两个月才能收到一封信,夏天到来前,方玄正只往宗里寄了两封信。   “说他要回来了。”   路西楼还记得霍青川说过方玄正出门的原因,往年他都不回来的,怎么今年方玄正却要回来了?难不成他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没找到。”霍青川拿起信纸递给路西楼,眼神示意他看信,“师父说太久没见我们了,有点想我们了,就回宗看看。”   路西楼来玄清宗快两年了,方玄正也这么久没回来过了,路西楼以为这么长时间不见方玄正,他可能要跟他疏远了。可现在听到方玄正要回来,路西楼却很激动,“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信寄出去时师父还没动身,过了这么多天,师父应该入江南境了。”   这也就是说方玄正快回来了。   路西楼激动起来:“师父回来后,是来这儿住,还是回山上?”   “估计是回山上。”霍青川问,“阿凌想让师父来这儿?”   路西楼摇头:“那没有,不过我想给师父一个惊喜。”   “嗯?”   路西楼神秘一笑:“秘密。”   “好吧。”霍青川笑得很无奈,没有再问。   霍松会酿酒,春天时路西楼跟着他酿了一坛桃花酒,酿好后埋在了树下,想着等冬天了再拿出来喝。   听到方玄正很快就回来了,路西楼没忍住回山上取了酒,想同霍青川好好喝一回。看到路西楼抱着酒回来,霍青川意外住了,他没想到路西楼会喝酒。   “跟吕子晋偷喝过。”路西楼老实坦白。   “不是不让你喝。”霍青川以为路西楼被他吓到了,便放柔声音解释,“是喝醉了难受。”   路西楼道:“我没有喝醉。”   霍青川淡淡一笑,拿起酒杯给路西楼倒了一小杯酒,“先喝一杯。”   霍青川还是没信路西楼的话,不相信他的解释。   被质疑了路西楼也没生气,乖乖端起酒杯一口闷干净,喝完还把酒杯给霍青川看,同他炫耀说,“喝完了,我没醉。”   霍青川被路西楼孩子气的行为逗笑了,正要顺着他的话往下哄,就见路西楼脸和耳朵都红了。   原来路西楼就一杯酒的酒量? 第137章   上次吕子晋不知道从哪拿了一壶酒,叫上他和阚安躲到后山,偷偷倒酒喝。吕子晋给他倒了一杯满的,路西楼全喝完了还没事儿,他就以为他的酒量不错。   可为什么这次才喝了一小杯,便头晕眼花了?   路西楼放下酒杯,抬眸去看对面坐着的霍青川,却惊讶地发现霍青川一分为二了。   路西楼眼睛瞬间睁大:“游秋,你怎么变两个了?”   如果说刚才霍青川还只是怀疑路西楼喝醉了,那在这句话后,霍青川可以确定路西楼已经醉了。   “我会仙术。”霍青川边哄小孩一样哄路西楼,边起身坐到他旁边,拿走酒杯说,“不喝了。”   路西楼才第二次喝酒,而且这次的酒比上次的好喝,他当然不肯就这样不喝了。   “不行。”路西楼扒拉住霍青川手,翘着嘴说,“还要喝。”   说完这句话,路西楼就伸手去拿酒壶,想要再给自己倒一杯酒。霍青川不是不让路西楼喝酒,实在是路西楼已经喝醉了,再喝下去会醉得更严重,那样肯定会难受。   霍青川不想让路西楼难受。   可平时很听话的路西楼,这下却耍起了性子,说什么都不肯放下酒壶,“我还要喝。”   醉酒让路西楼声音变得黏乎,眼睛也盈上一层雾,湿漉漉的,霍青川被这样的路西楼看住,顿时失去抵抗力,舍不得再拒绝他。   于是路西楼酒喝了一杯接一杯,在喝第四杯时,脸已经红得像涂了层厚厚的胭脂,耳朵更是堪比火烧云。   霍青川没再心软,直接把酒壶拿远,放到路西楼拿不到的地方,“不能再喝了。”   幸运的是,路西楼没有耍脾气。   路西楼感觉他脑袋快炸了,太阳穴也隐隐发疼,这让他很不舒服,止不住地哼。   “游秋。”路西楼眉心紧拧,身体不适更让他下意识寻找亲近的人。   霍青川忙应:“我在呢。”   然而此时路西楼想听的却不是霍青川说他在,路西楼头一侧,靠在了霍青川肩上,眼睛跟着闭上了,却还是小声地哼,“头好晕。”   肩膀上传来的重量让霍青川心跳加快,他屏住呼吸,怕吓到路西楼,“我送你回房?”   路西楼点头:“好。”   霍青川站起身来,想扶路西楼回寝房,只是路西楼并不想走路,看着霍青川伸过来的手,想到的却是那天他们袒露心意。   路西楼定定地看了会霍青川手,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他的手,“不要扶。”   被拒绝的霍青川一愣:“阿凌要自己回去?”   “笨死了。”路西楼抬手戳霍青川额头,明明说的是嫌弃的话,语气却听不出一丝嫌弃,声音满是笑意,“要抱。”   霍青川真傻眼了。   他是想抱路西楼的,只不过怕路西楼会生气,才想着扶他回寝房,又哪里想得到路西楼会亲口说要抱。   霍青川心跳再次变快,他忽然想到了方玄正带路西楼回来的事,那时方玄正让他抱路西楼下来,他并不是很想,谁知两年过去,他会为路西楼肯让他抱而这么开心。   担心路西楼会后悔,霍青川立马弯腰抱起路西楼,突然腾空感让路西楼被吓了一跳,但他没搞出来,而是头靠着霍青川胸膛,假装睡着了。   结果路西楼真睡着了。   院子到寝房不远,饶是霍青川有意走得慢,还是没多久就进了寝房。   见路西楼睡熟了,霍青川动作变慢变轻,将路西楼放到床上后,怕路西楼会醒,还像哄小孩儿睡觉那样拍了拍他。   路西楼呼吸绵长,没有惊醒。   霍青川知道他应该走了,然而他却怎么都挪不动脚,视线仍紧紧黏在路西楼身上。   认识霍青川,甚至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夸他温润如玉,谦逊有礼,然而此时霍青川却愧对于这些夸奖。   他不再是旁人口中温润有礼的公子,反倒变成了一个私欲熏心,趁人之危的无耻之徒。   霍青川想亲路西楼。   霍青川知道这样做不对,可他控制不住心里的渴望,所以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低头凑近路西楼,   不过霍青川到底不敢太放肆,轻轻贴了贴路西楼嘴角,就逃也似的离开了路西楼寝房。   霍青川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床上本该熟睡的人却翻了个身,耳朵和脸都红得像集市上商贩买的熟透了的六月柿。   赶在方玄正回来前,两人又搬回了山上,而搬回去的第二天,方玄正就回来了。   快两年不见,方玄正变化不大,他带了很多小玩意,一进院子就分发给路西楼和霍青川,等东西分完了,他才坐下来喝茶。   “起初我还担心你俩相处不好,现在看来我是多虑了。”方玄正笑着问,“这两年你们过得还好吗?”   方玄正居无定所,他们收到来信也没办法回信,所以这一年多里,路西楼跟霍青川能够知道他的情况,方玄正却不清楚他们的事。   路西楼不擅长说这些,他把回话的机会让给了霍青川,他则坐下来吃东西。霍青川眼底闪过一抹笑,同方玄正说起过去一年多的事。   “那还不错。”方玄正满意地点点头,“我原先就想着你一个人在山上太孤独,要是有人陪你就好了,如今你和西楼相处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霍青川也笑:“阿凌很好的。”   “阿凌?”方玄正惊讶地看了眼路西楼,没想到他还有别的名字。   “小名。”路西楼在吃东西,两颊鼓鼓的,像松鼠,“我叫师哥游秋。”   方玄正充满惊讶的视线又落到霍青川身上,他认识霍青川十几年了,不说特别了解他,但也知道霍青川的习性。也正因如此,方玄正才会这么惊讶,他以为霍青川表面看着温煦如风,实则内里似冰,旁人很难靠近,又如何想得到,不过两年,他就跟路西楼这么亲近。   方玄正只愣了一瞬,便很快恢复正常了,“青川马上弱冠了,是要取表字了。”   霍青川淡淡笑了笑,没解释他为什么要叫游秋,路西楼也默契地没多说。   方玄正回来是件大事,晚上路西楼跟霍青川齐下厨,同霍松做了一座好吃的。方玄正诧异他们会烧菜,从两人进厨房开始,嘴巴就没合上过。   菜出锅后,霍松又拿了一壶酒来。   路西楼还记得上次的事,他犹豫着没有喝,霍青川也记得他趁人之危,怕旧事重演,干脆倒酒和方玄正喝了起来。   于是一个时辰后,酒醉如泥的方玄正被霍松扶回了院子,霍青川比方玄正少喝了很多,醉得没他严重。   然而霍青川酒量一般,猛地喝了这么多酒,人也糊涂了。   路西楼今晚滴酒未沾,现在霍松不在,能照顾霍青川只有他了。   路西楼站了起来,将霍青川手臂搭在他肩上,醉酒的人一般不讲道理,路西楼原先还担心霍青川会这样。   好在霍青川很听话,路西楼顺利扶着霍青川回了他院子。   霍青川比路西楼大好几岁,自然比他高不少,路西楼扶的有些吃力。不过路西楼咬紧牙关,扶着霍青川上了台阶,伸手想推开房门,好扶霍青川回寝房。   意外便发生在此时。   霍青川以为醉酒的人失去了思考能力,不会再心生欲念,却忘了一点:酒醉怂人胆。   每天收拾路西楼房间时,霍松都会燃香,时间久了,路西楼身上也染上了香味。现在霍青川被路西楼扶着,整个人几乎挂在了路西楼身上,过近的距离让霍青川清楚地闻到了路西楼身上的香味儿。   被酒麻痹的大脑转动不了,霍青川闻着这股香味,只感觉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脑中也有一个声音在怂恿他亲上去。   霍青川想到了那晚他做的混蛋事,想到了路西楼曾经说他是登徒子,他再也控制不住,按住路西楼肩膀,将他压在门上,用力地亲了过去。   既然已经被骂是登徒子了,不如坐实这个称号。   欢.爱之事霍青川也一窍不通,他并不会亲人,亲上去后只感觉路西楼的嘴唇很软,像霍松曾经做过的某种糕点。   霍青川遵循本能,轻轻舔/吻起来。   路西楼已经吓傻了,他没想到霍青川会这么大胆,竟然不问他的意见就亲了上来。可神奇的是,被霍青川这么对待他却不生气,相反心跳快得想要跳出嗓子眼。   路西楼知道他在雀跃。   换而言之,他喜欢霍青川亲他。 第138章   路西楼和霍青川心照不宣地装起傻来,可拥抱是真,亲吻是真,所以有时候不小心对上视线,两人又会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方玄正本来在喝茶,看到他俩这样,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带着点看戏的好奇,揶揄着开口,“吵架了?”   “没吵架。”霍青川立马否认。   路西楼跟着摇头。   “那是怎么了?都不敢看对方了。”方玄正并不信他们的话。   这就有点难解释了,路西楼为难地看了方玄正一眼,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方玄正迎上路西楼看过来的视线,正等着他往下说,可路西楼却别过头了。   方玄正只好去看霍青川:“青川?”   霍青川能言善语,这会也像被点了哑穴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方玄正本来只有一点好奇,看到他俩这样,心里的好奇更甚,非要弄清楚不可。   只不过方玄正许久没回来,如今回到宗门,还没安心坐多久,长老们就收到消息,让徒弟请他过去叙旧。   看着突然难得严肃的吕子晋,路西楼朝他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吕子晋看得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师兄有请,方玄正就算不想出门也没办法了,“那就走一趟吧。”   吕子晋是过来请方玄正的,他还要带方玄正去他师父那儿,没法留下来找路西楼玩。   于是方玄正一走,院子里只剩下路西楼和霍青川了。   方玄正还在时,虽然会问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但院子里到底多一个人,路西楼不用独自面对霍青川,便没这么尴尬。   然而现在方玄正走了,路西楼被迫和霍青川面对面,他都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会撞进霍青川深邃的眼底,更怕一抬头他心跳就会失控。   可路西楼忘了一点:他管得住自己的言行举止,却管不住霍青川的言行举止。   “阿凌。”路西楼正盯着茶杯里的茶叶走神,忽然听到霍青川叫他。   路西楼不好当没听见,便小声应了句,“干嘛?”   路西楼以为霍青川会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毕竟山上的院子虽然比不上城里的宅子,却也有池塘,而池子里种了莲花,现在竞相开放了。   但让路西楼没想到的是,霍青川不仅没有问他去不去看花,甚至提都没提,反而说起另一个让路西楼面红耳赤的话题,还一点都不委婉,竟然直入正题。   “昨晚你没睡着吧?”   短短几个字落入路西楼耳中,就像有人在他耳边放烟花,路西楼被炸得耳鸣,一时头晕目眩,失去了思考能力。   霍青川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发现了?   路西楼下意识要否认,可刚张开口,霍青川就又一次抢先道,“我偷亲你了。”   这下路西楼再也忍不住,脸和耳朵蹭地红了,仿佛一壶烧开的水,头顶都冒热气了。路西楼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不可置信地盯着霍青川,结巴道,“游秋你…你…”   霍青川语气淡定,实际上心里却一点都不平静,他耳朵像被人用力拧了似的,变得滚烫起来,“我怎么?”   “你…你…”路西楼还在结巴,又有些恼羞成怒,明明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只憋出一句,“你怎么能亲我呢?!”   路西楼用力瞪了霍青川一眼,想用气势吓唬霍青川,叫他意识到这不对。只是才看过去,路西楼便不好意思起来,又急忙收回视线,声音也弱了下去,“我还没答应你,你…不能亲我的。”   在路西楼的认知里,亲吻是一件会让人很不好意思的事,只有成亲了的夫妻才可以做。可现在他和霍青川并没有成亲,甚至没有许诺终生,霍青川就亲了他,这未免太不好了。   路西楼越想越不好意思,耳根红的能滴血,霍青川原本还能强装冷静,这下也伪装不下去了,耳朵瞬间红透。   “对不住。”霍青川开始道歉,但才说了三个字,就又转了口风,“我没忍住。”   路西楼脸更烫了,他恼怒地嗔了霍青川一眼,“你!”   霍青川也知道他这样不好,可那是他的真实想法,他总不能编谎话去骗路西楼吧?   “下次我不会这样了,”霍青川承诺道,“阿凌别生我气。”   路西楼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有点害羞,所以听到霍青川这么说,他摇了摇头道,“我没生气。”   霍青川眼睛一亮:“阿凌?”   “但你不可以再这样了,如果你还这样,我就真生气了。”想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路西楼声音小了下来,“你要是真想…想亲,你得……”   霍青川没想到路西楼话后还有但是,顿时像个毛头小子,着急打断道,“得什么?”   “得问我意见。”路西楼红着脸补充。   路西楼想得很明白,他并不讨厌霍青川亲他,既然如此,他没必要生气,更没必要为了这个拒绝霍青川亲他。   可同时路西楼又有点担心,怕霍青川觉得他这样不好,都没有答应他要在一起,就允许他亲他,是不是也太随便了?   路西楼心中纠结,却不知道霍青川听了这些,已经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阿凌。”霍青川开口叫人。   路西楼从自己的思绪抽身,却依旧没有抬头,“怎么了?”   霍青川仿佛不知委婉为何物,话说得很直接,“我可以亲你吗?”   路西楼还在担心霍青川会不会觉得他这样不好,就听霍青川这么问,一时惊愣住,傻傻地抬头,“啊?”   霍青川脸也红红的,眼睛却很亮,声音也很温柔,“可以吗?”   路西楼抗拒不了霍青川这种眼神,他嘴角弯了弯,“可以。”   几乎话音刚落,路西楼就被霍青川扣住后颈,紧接着他就亲了过来。   霍青川架势大,路西楼以为他会亲得很凶,可当吻落下来时,路西楼才知道霍青川亲得十分温柔。   那个吻打破了两人间的平衡,这之后一有时间,霍青川就会申请要亲吻。   起初路西楼还很不好意思,霍青川问完他都要瞪他的,后面被亲得多了,路西楼就习惯了,而且随着亲吻次数的增多,吻也不再是浅吻。   方玄正今日不在宗门,同大长老下山有事去了,霍松早早做了晚饭,吃完晚饭路西楼便回院子盥洗,等他收拾好出来,发现霍青川正坐在他院子的石桌边。   “游秋?”路西楼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霍青川招手让路西楼坐过去:“睡不着,便过来找你说说话。”   霍青川不像是晚上会失眠的人,路西楼担忧地上下看了他一眼,“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事,我就是想找你聊聊天。”霍青川低头一笑,担心路西楼会胡思乱想,他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其实是想你了。”   路西楼嗔怪地瞪了瞪霍青川:“分开都没半个时辰!”   “那也想你啊。”霍青川理直气壮道。   路西楼耳朵又发热了,不好意思去看霍青川,嘴角却不住地上扬,说的是埋怨的话,语气却满含笑意,“师哥你以前不这样的。”   路西楼这次没叫游秋,可他刚洗完澡,穿着霍青川给他买的寝衣,乖乖地坐在对面,说话声音也柔柔的,听得霍青川心里发软。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在想什么,还在列举霍青川和从前的不一样,“…怎么现在变这样了?”   “话本里不是说了吗?”霍青川笑着回。   路西楼不认:“哪说了?”   “话本里说在喜欢的人面前,人都容易变成一只招摇的花孔雀,我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霍青川话里的喜欢二字,烫得路西楼脸发热,但这次他却没有再回避霍青川的眼神,而是抬起头和他对视。   夏日的夜晚很闷热,不过因为他们在山顶,偶尔一阵风过,倒是凉快不少。   此时圆月悬在空中,洁白的月光倾洒而下,为霍青川渡上一层柔和的光。路西楼看着这样的霍青川,不由想到他刚来玄清宗的场景,那时他初到陌生的环境,警惕着周遭的一切,明明霍青川对他很好,他也不会给霍青川好脸色。   然而霍青川却不厌其烦,一如既往地待他,给他买小把戏,给他买好吃的,还带他下山玩,给他买衣服,误以为那天是他生辰,甚至给他做了长寿面。   爹娘死后,路西楼以为他会孤苦伶仃地过一辈子,说不定哪一天就横尸街头,又如何想得到他会遇到方玄正,会被他带回宗门,然后遇到霍青川。   方玄正带他走向了新生活,而霍青川是他新生活的缔造者。   路西楼知道,他再也遇不到像霍青川这样对他好的人了,霍青川喜欢他,他亦对霍青川有意。   他必须紧紧抓住霍青川的手,绝对不能放他离开。   “游秋。”路西楼想明白了,他笑着喊人。   霍青川也在笑,以为路西楼想起话本里说的了,“想起来了”   路西楼没有搭茬,只是问,“你还喜欢我吗?”   霍青川被问得一懵,他不知道路西楼为什么要这样问,明明他才说过喜欢他。但既然路西楼问了,霍青川就会好好答,“当然啊,不仅现在喜欢,以后我也会…”   “我也喜欢你。”路西楼打断霍青川袒露心意,站起身弯腰凑近霍青川,轻轻地亲了亲他嘴角,“我们私定终生吧。”   诗歌话本里爱写书生小姐花前月下,如今路西楼也和他的师哥在月下定了终生。 第139章   路西楼从来不知道霍青川可以这么黏人。   在路西楼的记忆里,霍青川是一个十分有原则的人,他看着好相处,实际上心外面筑着一道高墙,并非谁都可以跨越的,他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客气疏离。   路西楼虽然被霍青川拉进了城墙内,得以看见不一样的霍青川,更享受到独一份的温柔,可对于路西楼来说,他依旧像一块冰。   直到他们私定终生,路西楼才知道霍青川是水,还是山间清泉,有暖有热。   方玄正没在宗门停留太久,便又收拾行李走了,他一走,路西楼跟霍青川也没再留在山上,跟着下山回了城里。   之前两人还没私定终生,路西楼又别扭着,虽然住在一起,宅子里花开得还漂亮,他们却没法全心全意赏花。如今一切说开,关系更有了实质性变化,再坐在一起看花,连带着都觉得景色美了不少。   还是后院池边,只是今天路西楼没再坐在亭子里,而是拿着一根长竹竿,想要摘几束荷花。   “新买的花瓶很漂亮,我们可以插几束荷花进去养着,”路西楼伸长竹竿去捞荷花,“等会我勾住了花,游秋你就用剪子剪。”   荷花离岸边不远,但伸手够不着,要不然路西楼也不会这样做。   路西楼一再表示他不会有事的,可霍青川看到他心动,心还是悬到了嗓子眼,不想他继续。   “真没事。”路西楼咧嘴笑,“以前在老家,我还经常下河抓鱼,也去过山里打猎,都没出问题,摘花这种小事,自然更没问题了。”   见路西楼实在想去,霍青川虽然担心,却没再说别的,“好吧。”   得到了应允,路西楼说干就干,捞过一枝荷花,“游秋,快!”   霍青川一直等在旁边,闻言立马伸手抓住荷花,再用剪子剪下荷花。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就剪好了荷花,路西楼把竹竿放在地上,跑过去看花。   霍青川拿了枝花给路西楼:“回去?”   路西楼低头闻花,嗅到了一股清香,“好。”   花瓶是昨天傍晚出去玩,在街边买的,花瓶通体蓝色,若是窗户没关,花瓶还能和天空融为一体。   霍青川将花放在桌上,路西楼立马一手拿花一手拿剪子,修剪好后再插进花瓶。   “怎么样?”路西楼动作很快,一下就插好花了,他笑着去看霍青川,“还成吧?”   路西楼挑的荷花好,朵朵开得灿烂,而且路西楼不是只要花,他也让霍青川剪了些荷叶,连带着一朵花苞。   此时路西楼精心搭配,看起来还挺好看。   “好看的。”霍青川实话实说。   “真的?”路西楼有些不信,“游秋没再逗我玩吧?”   霍青川失笑:“我逗你做什么?”   “哄我开心啊。”话虽这么说,听到霍青川承认他插得好看,路西楼还是很开心的,眼睛都笑没了。   然而花好看归好看,霍青川却只淡淡看了一眼花,视线便落到了路西楼身上。路西楼一开始没发现,等他知道霍青川一直盯着他看后,他也做不到专心看花了。   “看我干嘛?”路西楼捏住一片花瓣,声音轻轻地问。   “想看你。”霍青川手抵着唇咳嗽了两声,说了一句让路西楼脸热的话,“你一出现,我就控制不住去看你。”   路西楼嗔怪道:“耍流氓。”   霍青川笑了起来,应了这句话,“还真是这样。”   路西楼被逗笑了,看霍青川手放在桌子上,他松了手没再捏花,而慢慢朝霍青川手靠近,用力捏了捏他指腹,“我又不会跑,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   路西楼这么做是在拱火。   本来霍青川还强忍着不抱路西楼,免得真被他当成了只会耍流氓的登徒子,可路西楼竟然主动牵他手,霍青川便再也忍不住。   霍青川以为他这辈子会孤独终老,哪想得到有天他不仅遇到了喜欢的人,还变得不像自己。   霍青川反扣住路西楼手,用了点劲,将人拉坐到他腿上。路西楼不设防,冷不丁被拉,吓得大叫了声,等回过神时,已经被霍青川圈住腰坐在他腿上了。   “做什么?”路西楼脸皮薄,头埋进霍青川颈窝,仿佛这样就能遮住发红的耳朵。   霍青川没出声,只是侧头亲了亲路西楼耳根。   路西楼浑身一抖,不肯让霍青川亲了,霍青川低笑起来,“明天出城玩?”   “去哪?”路西楼还是没抬头,声音闷闷的。   霍青川说了个地名:“我在那边有座庄子,听霍松说山上的桃子熟了,我们可以去摘桃。”   路西楼觉得地名有点耳熟,他想了想问,“山旁边有个湖,湖边种了很多柳树?”   “阿凌知道这?”霍青川惊讶道。   路西楼小声嗯了句:“去过。”   如果真是他们说的这样,那路西楼还真去过那儿,只不过他去的不是霍青川的庄子,而是旁边山上的某个洞。   这未免太凑巧了,霍青川喜上眉头,正想继续问,就听到路西楼说,“游秋,我也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霍青川咽下到嘴边的话:“哪儿?”   “看我娘。”路西楼道,“我娘去世后,我将她葬在了那附近。”   到玄清宗后,这两年来路西楼来祭拜过路母好几次,只不过每次他都是偷偷过来的,因而霍青川并不知道路母就葬在城外。   路西楼说得平淡,霍青川却冷静不下来,这可不是别人,是路西楼生母,也是他岳母。   霍青川一下紧张起来,想说他是不是应该好好准备准备,但又想到庄子附近很偏僻,路母葬在那儿是不是有点不好,想问路西楼要不要迁到别处。   然而心思几转,霍青川却什么都没说,他知道路父路母是扎在路西楼心里的一根刺,若是没有那场天灾,路西楼不会失去父母,更不用流亡到江南。   霍青川不敢再提他们,怕路西楼难过,可要是什么都不说,放任气氛沉默,这也不好。   说完那句话后,路西楼就在等霍青川回话,谁知霍青川就跟被点了哑穴似的,一句话都没说。   路西楼着急起来,以为霍青川不愿意去,便抬头去看他,结果发现霍青川眉拧成了川字,正一脸为难。   霍青川还什么都没说,路西楼忽然就懂了。   “没关系,就让娘呆在那儿吧。”路西楼双手搭在霍青川肩上,交握环住霍青川脖子,“游秋也不会多准备,带几柱香和一些纸钱,再随便备些吃的就可以了。”   路西楼靠近霍青川,温柔地亲了一下他嘴角,“我想跟娘介绍你。”   路母临终前,并没有太多的不舍,相反还有种终于到了的释然。路西楼知道路母这样,是因为想念路父,路父路母感情和睦,路父乍然离世,路母能坚持这么久,全靠挂念路西楼。   如今临江城就在眼前,路母已经是强弩之末,时日不多了,她也不想再强撑了。非要说还有什么遗憾,大抵是不能再陪着路西楼,更担心未来他只能一个人了。   “…虽然娘临终前没有明说,但我知道她放心不下我,怕我照顾不好自己,更担心我…活不下去。”说起路母,路西楼嘴角上扬,声音藏了几分笑意,“如今我来了玄清宗,还同你定了终生,我想告诉她。”   路西楼又凑过去亲霍青川,结果被霍青川捏住下巴,用力亲了一会,才再获得自由。   霍青川亲得用力,路西楼嘴唇变得殷红,见此,霍青川眼里含笑,温柔地吻了路西楼一下,“告诉什么?”   “说我遇到一个很好的人,他对我很好,会给我买吃的买穿的,”路西楼笑道,“我要告诉阿娘,让她不要担心我,让她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好。”   路西楼继续道:“我还要告诉她,说我很喜欢你,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   路西楼想了很多话要说,只是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霍青川打断了。   霍青川又亲了过来,将路西楼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堵在了嘴里,“阿凌,让我来说。”   是他先动的心,是他追求的路西楼,如今去见路西楼母亲,他有责任也必须要像路母保证,说他会一直对路西楼好,会永远宠他爱他。 第140章   今年清明路西楼过来祭拜路母,墓周长了好些杂草,路西楼当时已经清理完了,所以现在再过来,墓周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杂草。   “娘,我又来了。”路西楼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好,然后也不嫌脏,直接盘腿坐了下来,倒了杯酒敬路母,“不过这次我不是一个人。”   路西楼朝霍青川招手,让他坐过来,霍青川和路西楼一样盘腿坐好,“这是霍青川,是我师哥,也是我……郎君。”   最后两个字路西楼几乎是硬挤出来的,这倒不是说路西楼不心甘情愿,他会这样,纯粹是不好意思。   霍青川原本还有点紧张,听到路西楼这么称呼他,嘴角就像清晨的太阳,一个劲儿地上扬,止都止不住。   “伯母……”   路西楼脸上红意未退:“还叫伯母?”   霍青川反应快,微微笑了笑,立马改口道,“娘。”   路西楼点燃香插好,摆正姿势磕头,霍青川跟着路西楼一起磕头,磕完头后路西楼开始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霍青川则保持安静。   等路西楼话说得差不多了,霍青川才伸手握住路西楼手,看着墓碑开始说他早就想好的话。路西楼自认和霍青川在一起后,时不时听他说一些叫他面红耳赤的话,接受能力理应很好了,不会再在霍青川说的话影响情绪。   但当他听到霍青川让路母放心,路西楼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以后一切有我,我会护他周全,疼他爱他,保他开心平安顺遂一辈子。”   两人在路母墓前呆了一个多时辰,才起身去附近的庄子。   庄子是霍青川刚来玄清宗时置办的,那时他身体孱弱,年龄又小,被方玄正带离家,霍母很不放心,便在临江置办了一座庄子,想着以后过来看霍青川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一开始霍母确实常来,但一两年后她就来的少了,等到第三年她更是不过来了,也是这年回家过年,霍青川才知道霍母不来找他是因为有了身子。   对于这个比他小了快十岁的弟弟,霍青川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因为他常年不在家,霍青川觉得愧对霍父霍母,现在有了弟弟,好歹有人陪着父母。可另一方面霍青川看到父母对弟弟那么好,他又忍不住吃味,担心时间久了,会和父母疏远。   只是霍青川没办法,当年霍父霍母问他要不要跟方玄正去玄清宗,他不想父母再为他操心,便点了头,从此离家百里,现在也没机会让他后悔,霍青川虽然吃味,却没别的办法。   而且时间一长,霍青川竟慢慢习惯下来,没有再和弟弟计较这些,但同时他回家的次数也变少了。   到如今,霍青川似乎不再在意这些。   霍青川确实不在意了,除了他看明白父母和他疏远外,更清楚他这辈子都没法像弟弟那样在家里陪父母,那父母和弟弟关系好些也正常。   何况他现在遇到了路西楼,还在城里买了宅子,同路西楼组建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家,这就足够了。   庄子和霍松说的一样,山上的桃树的确结了不少果,而且结出的桃子各个都十分惹人喜爱。   路西楼拿了个竹篮,摘了满满一竹篮才又回到院内,庄子有人打理,两人摘完桃子回来,管家便候在一旁,询问是否可以让厨房准备饭菜了。   “我听说庄子上还有菜园?”霍青川不答反问。   管家道:“山脚下有处空地,开春后我叫了几个人将地挖好,随便种了些菜。”   路西楼听到有菜,惊讶道,“菜长好了?”   “都差不多了。”管家问,“公子要去看?”   路西楼没立马回答,侧头去看霍青川,“去吗?”   霍青川笑着说:“去。”   菜园不大,种的菜却很争气,长得不比外面买的菜差。   霍青川找管家要了个菜篮,走进菜园摘了好些菜,然后让管家带他去厨房,“中午我自己做饭。”   霍青川是主子,他来庄子玩儿,做下人的哪能让主子动手。管家吓傻了,忙弯腰请罪,以为是他哪做得不对。   霍青川无奈一笑:“跟你没关系,是我想自己做。”   “对,你不用担心。”路西楼搭茬说,“我可以帮师哥的。”   管家还是不太信,犹豫着没走,但看路西楼和霍青川神情不似作假,他沉默片刻,还是走了。   管家一走,路西楼便噗嗤笑出声来,“师哥真要自己做饭?”   路西楼又不傻,霍青川为什么要亲自下厨,他心里门清,现在这样不过明知故问。   霍青川也知道路西楼为什么这样,但他还是认真回答了,“厨房做的菜可能不对你口味,还是走做吧。”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路西楼嘴角拼命上扬,他没忍住凑过来偷亲了霍青川一口,笑眯眯地说,“谢谢游秋。”   庄子种的东西多,秋天大丰收时,路西楼还专门和霍青川过去帮忙了,等忙完一切,山上的叶子全黄了。   路西楼带了很多吃的上山,吕子晋知道路西楼回来了,连忙拉上阚安来找他,知道路西楼马上又要下山后,吕子晋脸立马垮了。   “走这么急。”吕子晋埋怨地瞪了路西楼一眼,“自从你们搬到山下去住,平日都没有人陪我玩了。”   路西楼指指阚安:“不还有他吗?”   “他又不是青川师弟,哪里能像青川师弟对你那样对我?”吕子晋哼哼,“阚安不气我就好了。”   吕子晋说是这么说,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嫌弃,路西楼心中了然,笑了笑没有接话。   “不过你真的不在山上多住几天吗?看这天气,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雪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去后山玩,还可以吃涮肉。”吕子晋还不放弃,试图让路西楼留下。   虽然路西楼来玄清宗的时间不长,但神奇的是,吕子晋和他特别投缘,关系也比宗门大多数人要好。所以他说路西楼去城里住后,他平时都没人一起玩了,这并不是假话。   “明年我就阚安就要下山游历了,之后我也要去游历,到时你想找我玩我都没空了。”吕子晋紧接着说。   玄清宗有一条规矩,内门弟子武功练得差不多时,都必须下山游历,等游历回来再接着练功。   按理说阚安和吕子晋早该下山游历,只是他们的师父不放心他们,便让他们在山上多留了几年,如今两人马上弱冠,再不下山不行了。   听吕子晋这么说,路西楼想到霍青川明年也弱冠了,只是霍青川小时候身体不好,便没像阚安他们这样练习武功。而他半路出家,师父又不在宗里,就更没学什么武功了,自然不用游历。   路西楼思考半响,眼珠子一转道,“要不你和我下山吧?”   “师哥说今晚要做好吃的,你叫上阚安一起,宅子里有多余的房间,你们可以歇在那儿。”路西楼越想越觉得可行,“而且明后天城里有庙会,我们也好一起去玩。”   路西楼搬到山下住后,吕子晋虽然知道他住在哪里,却一次都没去过,现在被路西楼邀请,他一点不客气,“可以啊。”   “那问问阚安?”路西楼有点担心阚安不会去。   吕子晋却让路西楼放心:“我去他就会去的。”   玄清宗有宗规,弟子未经允许不可随意下山,因而和路西楼约定好碰面时间够,吕子晋就拉着阚安去找师父告假了。   霍青川看吕子晋拉走阚安,面露好奇道,“阿凌你说什么了?”   路西楼重复刚才的话:“我可以叫他们过去吗?”   路西楼这是得了便宜卖乖,人都邀请了,他才来询问霍青川的意见,整一个先斩后奏。   霍青川没忍住笑:“那是你的家,你想叫谁就叫谁,不用问我。”   “那也是你的家。”路西楼不赞同霍青川的话,哼了一声瞪他,“你是另一个主人,我得问你的意见。”   霍青川喜欢路西楼说的这句话,心就像掉进了蜂蜜罐里,甜得不行,“好。”   路西楼没再说话,只是握住霍青川手,同他抬头看天。   院子里的树树叶黄透了,风一吹,树叶旋转下落。   秋天已经过去,冬天快来了。   这是路西楼认识霍青川的第三个冬天,却是他们定下终生一起过的第一个冬天,路西楼无比期待。   【作者有话说】   看了看存稿,没剩多少了啊 第141章   宅子长期只有三个人住,虽然有霍青川陪着,路西楼不至于觉得孤单,可吕子晋和阚安来了后,他还是觉得热闹不少,中午都不回家吃饭了。   “别等了,坐下一起吃。”霍青川收回视线,没再看门口,招呼霍松过来吃饭。   霍松如言坐了下来:“少爷不等路公子了?”   “这个时辰都没回来,怕是不会回来了。”提到路西楼,霍青川声音柔了下来,“听说是去看戏了,估摸着是在外面吃……”   霍青川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传来路西楼的声音,“师哥,我们回来了。”   今日天气起伏大,昨夜又下了一晚的雨,冷风再一吹,骨头缝都透着凉意。霍青川担心路西楼冻着,今早路西楼出门时,他非让他多披一件大氅,这会儿路西楼跑进屋,额头都热出汗了。   霍青川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递给路西楼,让他擦汗,“怎么跑这么急?”   “看了一出好戏,想和师哥分享。”路西楼眼睛亮晶晶的,嘴角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霍青川看了一旁没说话的吕子晋和阚安,才再扭头去看路西楼,笑着问,“什么好戏?”   “从戏楼出来我们就准备回来了,结果没走多远,”路西楼挑眉看霍青川,“师哥你猜怎么着?”   吕子晋就等着路西楼把话说完,那样他就好接着话往下说,谁知路西楼竟然不直接说,还卖起了关子。   “路师弟你这样急死我了。”吕子晋哎呀了声,“我来说我来说。”   霍青川去看路西楼,见他没意见,便点头道,“你说。”   “就是遇到了偷钱贼,如若他没遇到我们,今天或许偷了钱就跑了。”吕子晋光说还不够,甚至站起来比划,“得亏被我发现了,又步子生风,眼疾手快的,才擒住了人。”   阚安一直没说话,见吕子晋把普通的抓人说得这么夸张,不由嗤笑出声,“出息。”   “怎么,你有意见?”吕子晋生气地瞪了阚安一眼,哼道,“难得捉到贼,还不许我乐吗?”   阚安但笑不语。   吕子晋快被阚安气疯了,扬手要打阚安,只是手落下去,余光先瞥到路西楼和霍青川并没在看他这边,已经低头认真吃饭了。   吕子晋一时:“……”   吕子晋泄了气,也不打阚安了,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用力塞进嘴里,跟着吃起饭来。   路西楼注意到吕子晋的动作,正准备问他怎么了,旁边的霍青川先开口了,“捉到贼是件大事,值得开心。”   “这样才对嘛。”吕子晋咧嘴笑了起来,朝阚安炫耀道,“多跟青川师弟学学。”   阚安没回话,只是一个劲地往吕子晋身后看。   吕子晋一头雾水,奇怪地斜了眼阚安,“你看什么呢?”   “尾巴。”阚安煞有其事道,“奇了怪了,怎么没翘到天上?”   吕子晋听懂了阚安的话,脸蹭地红了,路西楼和霍青川对视一眼,跟着笑了起来,就连阚安也没忍住,嘴角不住地上扬。   吕子晋和阚安没在城里玩太久就回去了,他们走后不久,城中便下了一场大雪,院子里种的竹子都被压弯了。   下了雪天冷,路西楼也不爱出门了,见天的窝在院子里,霍青川便陪着他窝在房里,霍松得了轻松,一天天闲了不少。   从夏初到现在,两人本来是分开睡的,只是入冬后气温变低,有时候霍青川又在路西楼房里呆很久,等到要离开都是半夜了,他索性留下来睡了。   事情有一就有二,那之后霍青川干脆住在了路西楼院子里,不仅可以帮忙暖被窝,睡觉前还能给路西楼讲讲志异故事,好不惬意!   两人在一起半年多,该有的亲热一个没少,甚至刚入冬时,他们还差点做到了最后,而真正做到最后已经是深冬了。   那天是个大雪天,雪下了一天一夜,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路西楼冷得不肯出门,抱着小花盘腿坐在榻上看书。   屋内点了炭,暖和得紧,所以路西楼抱了小花一会,小花就受不了地挣出了路西楼怀抱,自个儿跑到一边睡觉了。   “欸?”路西楼等小花,“不喜欢我抱你?”   霍青川推门进来,怕冷风跑进屋内,一进屋就立马合上门,等手变暖和了,才坐到路西楼身后,伸手将他搂进怀里,“屋内生着火,小花又有皮毛,它觉得热就跑了。”   “那师哥做什么还抱我?”路西楼靠进霍青川怀里,仰头看他,嘴角挂着一抹淡笑。   霍青川低头亲路西楼:“许久不见,想你了。”   路西楼轻笑起来,戳穿霍青川说,“都没半个时辰。”   一天没怎么动,两人并不饿,晚上随便吃了碗面就回屋了,原想着一起下会棋,只是才下了几局,霍青川就有事出门去了,路西楼只好抱着小花看书。   “那也很久了。”霍青川合上书,看清路西楼在看的书名,“才看这么点?”   路西楼在看的是本志怪志异小说,按理说故事应该写得不错,路西楼也该看得很开心,然而他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几页。   “不好看。”路西楼告状说,“没有师哥你说的故事有意思。”   霍青川笑了起来:“那我多给你讲一些。”   “现在?”   “不。”   路西楼身上有股香味,味道不重,霍青川很喜欢闻,现在抱着路西楼,他忍不住低头在路西楼耳边轻嗅。   路西楼觉得痒,呵呵笑出声来,“不要这样,痒。”   霍青川应好,从没往后退,相反还亲了上来。温热的吻落在耳上,路西楼耳朵瞬间红了,却没有直接躲开,而是别开头主动亲了上去。   路西楼伸手反勾住霍青川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雪还在下,发出簌簌的声响,屋内烛火摇曳,红被翻浪。   第二天路西楼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路西楼躺在床上缓神,脑中闪现昨晚的片段,脸爬上热意,蹭地红了起来。   “终于醒来了。”霍青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沙哑,仿佛生了病才醒,“雪停了,出太阳了。”   路西楼撑着坐起来:“那雪化了?”   “还没有,不过屋檐上结的冰开始滴水了。”霍青川摇头,走过来要帮他穿衣服。   昨晚的片段才在脑中过了一遍,现在霍青川就要来帮他穿衣服,路西楼连直视他都不敢,何况昨夜两人胡闹了许久,直到下半夜才再收拾好上床睡觉。   “不用。”路西楼拒绝了霍青川的好意,伸手拿过了霍青川手里的衣服,但没急着穿,而是盯着地面看,同时小声地问,“师哥…还好吗?”   路西楼跟霍青川都是白纸一张,心动都是头一回,很多事都是一起摸索,昨晚结束后去沐浴,两人又腻歪了许久,虽然霍青川说他没事,路西楼却不太自信,总觉得霍青川是在哄他。   “我真没事。”霍青川知道路西楼是什么意思,他微笑着回答。   路西楼哦了声,耳朵红了起来,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过身准备去换衣服了。   但……   路西楼扭头,红着脸瞪没有自觉的霍青川,“师哥你不走?我要换衣服了!”   尽管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路西楼在霍青川面前还是脸皮薄,无法做到举止自然。   看到路西楼脸红得像擦了胭脂,霍青川控制不住想要逗逗他,只是霍青川又知道他若真这样做了,路西楼说不定会恼羞成怒。   所以霍青川想了想,还是没有去逗路西楼,“好。”   霍青川笑着转过身,路西楼这才松了口气,认真换起衣服来。   这一年霍青川依旧没有回家,留在了临江陪路西楼过年。   除夕傍晚又下起了雪,等到吃完饭出来,雪已经压弯了竹子。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路西楼的好心情,他抱着炮竹到门口,不管雪还没停,拿起火折子就开始放烟花。   霍青川站在台阶上,一瞬不动地注视着路西楼,眼神温柔得能腻出水来。   “少爷。”霍松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霍青川身边,还叫了他。   霍青川没收回视线:“怎么了?”   霍松过了好一会才再开口:“以后你怎么打算?”   霍松话说得并不直接,但霍青川却明白他的意思。他和路西楼的事,霍青川从没有隐瞒过霍松,所以霍松很清楚他跟路西楼的关系,而现在霍松这么问,也是在关心他之后要怎么办。   霍家虽不是勋贵世家,祖上却也出过大官,尽管前几辈已经开始经商,家里仍留着不少规矩。霍青川心里明白,如若父母知道他喜欢男人,还同对方定了终生,必定会生气。   但就算霍父霍母再不同意再生气,霍青川也不会放开路西楼的手。   “还没想。”霍青川实话实说。   他是真的没认真想过,至少暂时不想去想,只想做个缩头乌龟,好好过一段快乐日子,等明年再去谋划之后该当如何。   路西楼既已跟了他,那他就不能让路西楼受委屈,回家是必然的,见父母也少不了,虽然不能像男女那般十里红妆,却不能亏待路西楼,该有的仪式还是得有。   可霍青川没有想到霍父霍母那么不能接受他喜欢男人的事实。   【作者有话说】   来更新了,一次性更完 第142章   连续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二十又二年这年春天,霍青川收到家里递来的信,让他回家一趟,说是弟弟中了秀才。   收到信后,路西楼便主动帮霍青川收拾行李,“…立春了气候回暖,不用再带厚衣服了。”   路西楼从衣柜里找出几身衣服放到床上,准备等会再挑一遍,结果刚把衣服放好,路西楼就被霍青川拉着手坐到了旁边,“别光收我的衣服。”   “嗯?”路西楼。   “阿凌跟我一起去。”霍青川说,“我带你回家见父母。”   大前年两人私定终生后,路西楼就带霍青川见了路母,这三年两人没少去祭拜路母,期间霍青川甚至陪路西楼去了外地,将路父迁到路母身边。   路西楼也想将顾四一起迁过来的,只是顾四去世的地方离临江太远了,加之路西楼不想回到那个伤心地,他们便没过去。   好在当年顾四离家前送的木雕小鸟还在,路西楼就帮顾四立了衣冠冢,每次去祭拜路父路母时,他也会去祭拜顾四,还给顾四介绍了霍青川。   带霍青川去见路母,路西楼没觉得紧张,现在听到他要去霍家,路西楼瞬间不自在起来,还心生退意,“这不太好吧?”   从离开村子开始,这么多年下来,除开路父路母,路西楼打交道最多的长辈便是方玄正。如今却被告知要见别的长辈,对方还是霍青川父母,这让路西楼如何冷静得下来?   “哪里不好?”霍青川知道路西楼紧张,他笑着握住路西楼的手,“我们好了好几年了,本来早就该回家见父母了,现在才回去,已经算晚的了。”   “可是......”   “我知道阿凌在担心什么,不过阿凌可以放心,我会先跟家里说好,再带你去家里。”霍青川说,“弟弟中了秀才,爹娘心情好,我就算坦白了,他们也未必会生气。”   霍青川说出他的计划,路西楼悬着的心却没落下来,依旧十分担心,怕会出意外。只是看霍青川这么想带他回去,他又从没见过霍父霍母,如今霍青川弟弟高中,他作为霍青川伴侣,合该过去道贺。   所以路西楼犹豫片刻,还是点头应了,“好。”   霍青川喜上眉梢:“那我先去安排。”   因为霍青川得先摆平霍父霍母,才会叫路西楼去家里,于是进了城后,霍青川先送路西楼去客栈,才独自回家。   原本霍青川要把霍松留下来陪路西楼,但路西楼想到霍松难得回来躺,便拒绝了霍青川的提议,让霍松跟着回霍家了。   霍家在的西同城比临江还要富,路西楼住在城中最好的客栈的天字号,每天小二会将吃的送到门口,若是路西楼有想吃的,还可以让小二去给他买。   因而路西楼并不打算出门,想要在客栈宅到霍青川来找他,谁知霍家贺宴都过了,路西楼也没等到霍青川。   路西楼着急起来。   霍家是西同富商,路西楼随便在路上找一个人问霍家在哪,他们就能给出准确答复,何况前日霍家才宴请全城人吃饭,连刚来西同的人,都能说出好些霍家的事。   路西楼在客栈纠结了一天,等到天空被染成橙红色,路西楼终于下定决心,打算亲自去霍家找人。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得找到霍青川。   然而让路西楼没想到的是,他刚走出客栈,还没来得及找人问,一道熟悉的身影先映入路西楼眼帘。   “路公子,跟我来。”霍松换了身粗布衣服,戴了顶草帽,拉住路西楼手臂,小声说道。   看着突然出现的霍松,路西楼心中大喜,“霍松,你怎么来了?”   不等霍松回答,路西楼又急忙问,“游秋呢?他......”   “少爷被老爷关进祠堂了。”霍松打断路西楼,拉着他进了旁边的巷子,确认四周没别的人,才放下心回话,“祠堂外有下人守着,少爷前日想跑出来找公子,但还没出府,就被抓住了。”   路西楼来不及思考更多,惊慌失措道,“游秋没事吧?”   霍松知道路西楼和霍青川感情好,怕路西楼想多了难过,霍松立马摇头说,“少爷没事,只是公子你不能再留在西同了。”   霍青川还被关在家里,路西楼怎么可能撇下他离开?   路西楼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行,我要留下来......”   “公子,你听我一句劝!”霍松再一次打断路西楼,这次神情严厉许多,“老爷夫人已经知道你和少爷的事了,他们很生气,和少爷大吵一架后,就把少爷关进了祠堂,说少爷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老爷现在还不知道你在哪,可霍家在西同势力大,你早晚会被找到的。”霍松不想吓路西楼,但此时再不吓唬路西楼,霍松担心路西楼不肯走,“世家重面子,公子你要是真被老爷找到,恐怕......”   霍松话没说完,路西楼却懂他的意思:如果他真的被霍老爷找到,不会有好结局。   可让路西楼就这样走了,他不甘心,更不舍得。   “公子放心,你只是先离开,少爷他晚点会来找你。”路西楼的沉默落入霍松眼里,让他心疼,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闻言,路西楼惊喜道,“游秋会来找我?”   “少爷让我先送你出城,过后他再来找你。”霍松说对,“公子,我们不能再耽误了,你快跟我来。”   知道霍青川也会来,路西楼没再耽误,回客栈拿好东西就跟着霍松走了。   霍松带着路西楼出了城,将他带到城外的寺庙安顿好,留下一句霍青川晚上出城,就又匆匆走了。   寺庙风景不错,路西楼却无心欣赏风景,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以消散心里的着急。   稍晚一些时,天下起了下雨,路西楼被迫进了屋。天黑后有僧人给路西楼送来素饭,可他没有胃口,一口没吃,干坐在窗边等人。   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   眼见雨下得越来越大,没有要停的意思,夜也深了,而霍青川还没来,路西楼坐不住了。   路西楼起身,准备出门找人。   但路西楼刚走出门,就听到大门处传来响动,路西楼动作一顿,警惕地看着门口。   路西楼边往门口走,边顺手拿了根木棍防身,只是当大门被打开,露出的却是一张熟脸。   霍青川穿了一身白衣,但不同于往日的温润儒雅,此时的霍青川显得格外狼狈,衣服沾了灰和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逃命回来。   “阿凌,快跟我走。”霍青川抓住路西楼的手,牵着他往外走,“爹娘若是发现我跑了,肯定会让人来追我的。”   思念许久的人出现在眼前,路西楼喜不自禁,有很多话想说,却知道现在不是聊天的时机,便忍着什么都没说,听话地跟着霍青川出了院子。   寺庙前的空地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则站了几位僧人,其中一位僧人见了霍青川,低头和他问了声好。   “谢谢慧觉大师帮我。”霍青川笑着道谢,“不过今日我有急事,不能在寺庙多留,日后我回了西同,定来寺里找您。”   慧觉没对这话发表评价,只是笑着说,“快走吧。”   霍青川又郑重地说了句谢谢,路西楼不认识慧觉,但他知道霍青川在谢慧觉什么,跟着道了谢,然后同霍青川少了马车。   马车没有驾车人,霍青川得坐在外面驾车,路西楼坐不住,撩开帘子在霍青川旁边坐下,陪着他驾车。   入夜后空气微凉,马跑得又快,风吹得脸发僵。   两人一时谁也没说话,任沉默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路西楼受不了这气氛,想要随便说些什么打破沉默,霍青川却突然开口了,“爹娘知道我和你的事后,我就辞了霍松,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老家了。”   霍青川不敢说十分了解他爹,但他知道霍松若是不走,就一定会被他爹处理。   路西楼应道:“霍松下午来找我了。”   “我拜托他的。”看路西楼脸有点白,霍青川握住路西楼的手,还轻轻拍了拍。   路西楼回握住霍青川手,弯唇笑了笑。   霍青川也笑:“我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我被关在祠堂出不来。”   “我知道,霍松跟我说了。”路西楼犹豫着开口,“伯父伯母......不同意我们吗?”   其实路西楼心里已经有数了,如果霍父霍母同意他们的事,那他们就不用连夜逃跑了。然而路西楼不死心,非要听霍青川亲口说。   “何止是不同意?”霍青川不想隐瞒路西楼,如实告知道,“这次叫我回家,除了祝贺我弟高中,还因为他们相中了一户人家,想让我和对方见面,如若双方觉得可以,就定下婚期。”   这也就是说,霍青川提前想好的计策根本没有用,霍父霍母这一出完全打乱了霍青川,让他没办法按计划行事,只能提前坦白。   可就算如此,霍青川仍天真地以为以父母对他的宠爱,他有把握说服他们,却没想到他话都没说完,霍父就厉声打断他,之后两人变成了霍青川不熟悉的模样。   霍青川不想多说那天的事,路西楼也不想霍青川难受,知道这么多后便没再问,笑着岔开了话题,“师哥,我们接下来去哪?”   西同是不能呆了,玄清宗更不能回,临江城里那座宅子虽然霍父霍母现在还不知道,但以他们的能力,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找到那儿,所以他们也不能回院子。   “先回趟院子拿东西。”霍青川思考半响说。   路西楼点头:“那之后呢?”   “之后或许就要浪迹天涯了。”霍青川侧头看路西楼,噙着笑问他,“阿凌敢不敢?”   “私奔吗?”路西楼笑了起来,高挑眉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郁积在心头的烦闷被路西楼这句话驱散开,霍青川大笑起来。   看到霍青川笑,路西楼眼底的笑意跟着加深,他没告诉霍青川的是,只要有他在身边,那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别的什么危险地方,他都敢去。 第143章   和霍青川说的一样,霍父的确派了人来抓他们,所以回到临江后,两人没敢在宅子里呆太久,就继续南下了。   “我们要去哪?”又一日劳累奔波后,两人住进了一家普通客栈,路西楼累得趴在霍青川背上,声音懒懒地问他。   临江已经是南方了,再往南的城镇没有临江富裕,甚至规模也很小,路西楼观察了一路,不觉得这些地方会是他们的归宿。   霍青川转过身抱住路西楼,噙着笑看他,“去阿凌家如何?”   “真的假的?”路西楼惊讶得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霍青川,“真去我家?”   霍青川还没回答,路西楼就先自我否定了,“不对,如果要去我家,我们不应该往南走,得往北走。”   “我知道。”霍青川伸手将路西楼抱进怀里,“往北走确实可以快一点到你家,可那要经过西同,这太危险了。”   西同是霍家大本营,他俩若是路过西同,极大可能被霍家侍卫抓住,那样别说回家了,他们能不能见到彼此都是问题。   路西楼听懂了霍青川的意思:“所以师哥决定从西绕回去?”   “对。”霍青川说,“虽然路远了点,但至少平安。”   当年离开村子,路西楼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现在突然得知霍青川要带他去那儿,路西楼内心雀跃不已,开心地同霍青川分享起家乡的事。   “老家没有临江漂亮,每年秋冬树叶都掉光了,不过冬天会下雪,而且雪下得比临江大,也更冷。”路西楼翘着嘴角说,“家附近不远有条河,以前我经常和顾四他们在那抓鱼,村子后面还有座山,我们也上山摘过野果。”   怕霍青川不记得顾四,路西楼还想给他介绍一遍顾四,但霍青川却笑着按住路西楼手,“我记得他,他给你做了一个木雕小鸟。”   “是他。”提到故人,路西楼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顾四手很笨的,不知道他做了多久,才学会做小鸟。”   “除了顾四,我还有个朋友叫陶宁远,只是灾荒后我们就失散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霍青川安慰路西楼:“说不定他回老家了。”   “回家了就好。”路西楼不想霍青川担心他,咧嘴笑了起来,“老家的房子还在那,这次我们回去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入住了,但这肯定是比不上临江的宅子的,甚至连山上的院子都比不上,还希望师哥不要......”   路西楼嫌弃还没说出口,霍青川就低头亲了过来,将路西楼的话堵在了嘴里。   路西楼愣了一瞬,然后也没再坚持要把话说完,而是张嘴加深了这个吻。   自打知道要回老家后,路西楼心情就特别雀跃,可世上许多事往往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和霍青川设想了很多回家后要做的事,独独没料到他们还没往西走,先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那时路西楼跟霍青川已经准备往西走了,暂时在一个叫明庄的镇子落脚,明庄不比两人一路南下路过的那些城镇,这里民风淳朴,经济发达,是除临江外南方发展得最好的镇子,辛苦了一路的两人找了间上好的客栈,开了间天字号,打算休整一晚再西行。   但也是这一天,霍青川得知了霍母病重的消息,正遍寻天下名医去西同诊治。   乍听到这个消息,路西楼是很意外的,他没想到霍母会生病,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侧过头去看霍青川,等着他做决定。   霍青川也愣住了,盯着那几行字看了许久。   生霍青川时,因为他身体不好,经常生病,霍母跟着担惊受怕,月子并没坐好。之后霍青川慢慢长大,依旧时常生病,有好几次还差点没救回来,霍母为此常常以泪洗面,身体跟着垮了。   后来霍青川被方玄正带去了玄清宗,他身体慢慢变好,不再像小时候那般虚弱,霍母也逐渐好了起来。可这些日子因为路西楼,霍青川在家里和他们吵架,甚至为了路西楼,他不惜离家私奔,或许霍母就是被他气病的。   可同时霍青川又觉得事情没那么巧,之前身体一直很好的霍母,怎么会那么巧生了重病,还如此凑巧找名医找到了明庄?   霍青川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走吧,去吃饭。”霍青川沉默良久,才再笑了起来,说的话却跟霍母没有半点关系。   路西楼欲言又止,想问霍青川是怎么想的,但他看这样,又觉得没有问的必要,指不定问了霍青川也不会说。   “好。”路西楼顺着霍青川意,转移了话题,“去吃饭。”   然而等进了酒楼吃饭,霍青川却又魂不守舍,路西楼一句话说了三遍,都没得到霍青川的回复。   路西楼放下筷子,语气认真地喊了句,“师哥。”   霍青川这次倒回的很快:“怎么了?”   “伯母的事我看到了,如果你很担心她,我们就回去看看她,到时再从西同往北走。”路西楼下定决心道。   霍青川没想到他已经被路西楼看穿心思了,很不自在地笑了一下,却没有再否认,“我是有点担心她。”   “所以回西同?”路西楼嗯了声问。   霍青川摇头说:“可是这一切太巧了,阿凌,我怕有诈。”   路西楼懂霍青川的意思,更清楚他们回西同是一场豪赌,赌对了还好,若是赌错了,他们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但你担心她。”路西楼沉默了许久,终究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纵使霍青川为了一些事和父母吵架了,但那到底是养育他长大的父母,如今霍母有可能病重,真让霍青川不管不顾,他是做不到的,而若是他真能做到不闻不问,那他也不值得路西楼喜欢。   将心比心,如果路父路母还在,路西楼为了霍青川和家里闹翻,然后跟霍青川远走高飞,如若得知路母生了大病,哪怕心里知道这有可能是假的,情感上路西楼也无法做到不管。   “我是担心她。”霍青川没否认,只是又很纠结,“可万一是假的呢?那我们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   “是假的才好,至少说明你母亲身体健康。”路西楼眼珠一转,想出来一个法子,“不如我们不直接回家里?”   霍青川问:“怎么说?”   “偷偷去看。”路西楼道,“西同那么大,只要我们到了西同,不难探听到你母亲的消息,若是师哥还不放心,我们就爬墙去看。”   为了缓和气氛逗霍青川,路西楼连爬墙都说出来了,好在结果不错,霍青川拧成川字的眉还真散开了。   霍青川轻轻笑了笑。   “而且如果今日生病的是我母亲,我肯定心中挂念她,那时师哥也会说愿意陪我回去看她吧?”见霍青川还摇摆不定,路西楼干脆下一剂猛药,用自己做比喻。   路西楼这个比喻简单好懂,如果真是这样,霍青川肯定会陪路西楼回去的。   霍青川心中本就纠结,犹豫该不该回西同,当下被路西楼劝了半天,心里的称已经偏向了回去那一方。   “好。”霍青川下定决心说,“那就回西同。”   路西楼放下心来:“这才对嘛。”   商量好之后的行程,两人没再说别的,认真吃起东西来,还想着等天黑了在城里逛逛。   彼时路西楼和霍青川都怀揣着对未来的期待,以为回西同看完霍母后,不管事情到底如何,他们都能顺利往北去路西楼的家乡,却不知道这一个决定,将会给他们带来一场巨大的痛苦。   霍青川甚至为此懊恼了上千年。 第144章   霍青川从来不知道,原来夏天也能这么冷。   又一次送走大夫,霍青川立马会了寝房,跪坐在床边握住路西楼的手。霍青川没有说话,不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想说的太多了,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阿凌。”霍青川低下头,额头抵在路西楼的手背上,“求你了,睁眼看我一眼吧。”   决定好要回西同后,第二天他们便启程了,一路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侍卫拦击,成功到了西同。   但到了西同,霍青川却不能直接回霍府去看霍母,两人在城中呆了一天,确认霍府周围没有侍卫把守,他们才趁夜出了客栈,准备偷偷翻墙进霍府,瞧一眼霍母就走。   可霍青川哪里猜得到,他才翻进院子,便被早就等在旁边的下人按住了手。这下霍青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霍母生病是假,骗他回府是真。   “阿凌快跑!”霍青川来不及思考太多,扬高声音提醒路西楼这是陷阱,让他快去逃命。   但到底慢了一步,霍青川只听到咚的一声,路西楼也被抓住了。   那之后发生的事霍青川不想再提,只知道他被关在了祠堂,问守在门口的下人路西楼怎么样了,也没有人回答他。霍青川试过逃跑,却连祠堂在的院子都没跑出去,就被抓回了祠堂,还被饿了一天。   发生了这么多事,霍青川已然看清父母的真实模样,知道对于他们来说,霍家的脸面重过一切,路西楼落入他们手里,决计没有好果子吃。   霍青川不准备坐以待毙。   霍青川记好下人换差时间,想着等他们交换当差时,趁机跑出去。霍府表面只是做生意的,府内却养了不少功夫不错的暗卫,霍青川知道他跑出祠堂后必须避开这些暗卫,要不然就白跑了。   霍青川做好了谋划,然而事情进展却比想象的要顺利得多,霍青川不仅成功跑出祠堂,他甚至跑出了院子,都快走到门口了,也没有被人拦下。   这太不对劲了,霍府的防范没有这么弱,他现在都没被发现,一定是府里有大事。   霍青川停了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在想府上能发生什么事。霍青川想到了路西楼,但不等他想明白具体的事,就见府内的西南角亮堂起来,不是那种点了许多灯的亮,是燃起了大火的亮。   霍青川大脑空白了一瞬,不敢想霍父霍母竟然能这种事。   霍青川来不及思考,拔腿就往西南方向跑,片刻后,霍青川看到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忘不掉的噩梦场景:路西楼被绑在木架上,周围燃着熊熊大火,他已经奄奄一息。   在玄清宗这么多年,霍青川只学到一点皮毛,功夫并不好,从前他觉得会这些功夫已经够了,足以他平安地过一辈子了。然而此时霍青川却无比后悔他不多学一点,玩不然也不会在路西楼遇到危险时无能为力。   然而人在绝境时是有无穷的爆发力的,看着被火烫得脸发红的路西楼,看着院子里穿着道袍,拿着桃木剑,在诅咒路西楼永世不得超生的道士,霍青川脑中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霍青川拼了命,一把抢过旁边暗卫的剑,不管不顾地挥动起来。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霍青川就是那个不要命的人,暗卫一边被他吓到,一边顾及他是大公子,始终不敢出力,何况当家的还什么都没说。   霍父霍母也被吓到了,他们没见过这样的霍青川,在他们的印象里,霍青川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何时这般不讲理?   霍父脸黑了下来:“傻站着不动,是没吃饭吗?给我动手抓住这个不孝子。”   有了霍父的指令,暗卫行动起来,然而霍青川已经红了眼,失去了知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救路西楼。   所以武功平平的他打败了暗卫,浑身是血的冲进火里,一剑砍断捆住路西楼手的绳子,再抱着他冲了出来。   霍青川没放下剑,也没去看旁边的霍父霍母,抱着路西楼就往外走。   “霍青川!”霍父厉声道,“你要想明白了,今日你走出这道门,以后就别想回来了。”   路西楼紧闭着眼,浑身滚烫,呼吸微弱,仿佛已经睡着了。看着这样的路西楼,霍青川想起了不久前的他,那时路西楼站在窗边笑,温暖的太阳洒在他身上,为他渡了一层光,像极了天上的仙人。   路西楼说等西同事了,就带他回老家,然后再也不回来了。可如今路西楼却失约了,没办法再笑着喊他一句师哥。   霍青川心如刀绞。   霍青川没有丝毫犹豫,继续往前走了,“我就不该回来。”   什么霍家,什么少爷,霍青川一点都不稀罕。   霍父不知道是被气到了,还是放弃了他,竟然没让人来追他。不过霍青川没空想这些,他抱着路西楼去求找郎中,但得到的都是郎中的摇头,其中甚至有一个人对他说做好准备。   霍青川不死心,他带着路西楼回了临江,住进了他们的家,然而路西楼却还是没醒,叫来的郎中也依旧摇头。   霍青川当然不信这些郎中的话,他依旧叫郎中看病,一天宅子要来几十个郎中,大多数郎中给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少数的郎中会开一些药,霍青川就会立马去熬药。   宅子里没有伺候的下人,霍青川没有叫霍松回来,他也不想找新的下人,什么事都亲事亲为。   霍青川没有把路西楼的事告诉玄清宗,可临江城就这么大,玄清宗的弟子每月都能下山玩一天,霍青川找郎中闹得这么大,所以不出几天,吕子晋就知道路西楼生病了。   知道这事后,吕子晋立马拉阚安来了宅子这边,路上吕子晋给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以为路西楼不能恢复到从前那样了。   可等他走进屋内,先是被屋内堆满的冰吓了一大跳,等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路西楼时,吕子晋更傻眼了,才知道他把事想得太好了。   路西楼根本不可能变成以前的样子了,他没了呼吸,已经死了。   往事突然涌上脑海,想到那个会笑会跳的人,吕子晋眼眶一下就红了,连平日表情很少的阚安,这下也满脸的震惊,显然没想到路西楼会出这种事。   吕子晋想要安慰霍青川,却突然发现言语惨白,如果现在遇到这种事的是他,那比起无关痛痒的安慰,他更想要那个人恢复如常。   吕子晋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敢戳破路西楼已经不在的事实,怕霍青川崩溃,他便干脆同阚安在旁边陪霍青川,而路西楼养的小花,也安静地趴在床尾。   吕子晋想了什么,又为什么不说话,霍青川不清楚也不关心,此时此刻他脑里心里只有路西楼,并因此想到了方玄正。   方玄正云游四海多年,为的是心上人,而多年前方玄正就已经找到了办法,只不过出于种种原因他没有用这个办法去救人。   霍青川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救路西楼,什么办法他都肯试。   或许是师徒心有灵犀,霍青川才这样想完,当晚方玄正就回来了,还主动来了宅子。霍青川没有拐弯抹角,一见到方玄正,他就直接问,“师父,你寻到的那个方法是什么?”   方玄正大抵没想到霍青川会这样,一时怔愣,但他也只愣了片刻,表情就又恢复了正常,然后问霍青川说,“你想好了?”   霍青川答:“阿凌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从西同回来不过七天,霍青川已经瘦了一大圈,人也憔悴了不少,还长出了胡子,眼睛更长满了血丝,看着都不像人了。   霍青川虽然没有说过他和路西楼的关系,可他到底是他的徒弟,早在前几年回宗门,方玄正就一眼看穿两人有猫腻。   方玄正经历过挚爱生病的痛,他知道霍青川现在很难过,所以哪怕心里并不同意霍青川冒这个险,方玄正还是跟霍青川说了方法。   苗疆之地擅巫术,那边有一秘法,只要画好阵法,写好符咒,再以血为祭,能够使人再生。数百年来无数人用此术法,却无一人成功,而且就算成功了,反噬也巨大。   方玄正说完具体的方法,还想再劝霍青川几句,可霍青川却拒绝听话,起身就走了,着手准备阵法的事。   霍青川很快准备好了一切,然后用刀划破手,试图放血启动术法,但阵法一点反应都没有。   霍青川失败了,可他却不肯放弃。   霍青川翻阅古籍,找出无数种阵和符咒的画法,一一试验,又一一失败,他因此败坏了身体,仍在坚持。   吕子晋看霍青川这样,没忍住劝他,可惜霍青川早就听不进任何劝说了,依旧我行我素的努力,而路西楼从昔日的寝房搬到了冰窟。   这一年冬天,雪下得比往年早些,小花在路西楼去世后也变得不爱动了,常常一趴就是一天。霍青川瘦了很多,和霍家断绝了往来,成天研究术法,偶尔出门时还被人当成了疯子。   霍青川很少说话,更再没笑过,每天除了翻阅古籍,早就阵法,就是去冰窟看路西楼。他像失去了知觉,明明眉毛都冻白了,霍青川还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不停伸手摸路西楼脸,喃喃地喊阿凌。   也是这个时候,霍青川嘴角才会微微上扬,有点像从前的他。不过霍青川就笑了一下,嘴角便垮了下去,然后低下头去亲路西楼。   路西楼脸色惨白,嘴唇冰凉,霍青川却亲得十分温柔,仿佛再重一点便会弄疼他。   这年冬天临江下第二场雪时,霍青川露出了半年来第一个灿烂的笑,不为别的,只因他终于画对了阵法符咒,以血为祭,‘复活’了路西楼。   只是让霍青川失望的是,这个路西楼不会说话,不会笑,眼神也呆呆的。但这也足够了,好歹路西楼终于又回到了他身边。   然而霍青川没高兴多久,路西楼睡着后再也没醒来了,并且身体腐烂极快,不等霍青川反应过来,路西楼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皮肤了。   这次霍青川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崩溃大哭了。 第145章   路西楼头像被人用木棍狠狠敲了一下,疼得他直皱眉,缓了好一会才再有力气睁眼,然后发现外边的天已经黑了。   刚醒脑子转的慢,路西楼尚且没反应过来,只记得昏倒前他在许家的地下室,可这又是哪?   路西楼转动脖子,准备四处看看,好确认他在哪。只是他刚动了一下,就感觉到自己手被人握着,握他手的人用了点劲,路西楼觉得有点疼。   路西楼想让对方轻点握,对方却跟亡命天下的逃犯似的,一点风吹草动就足以让他心惊胆战,不仅蹭地坐直了,眼里还藏满了防备和警惕,“谁?”   霍青川在这守了半个月,几乎日夜不休,江怀远怕他身体受不住,不止一次劝他回去休息,“我守在这儿就好。”   霍青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江怀远却没放弃,还想着劝他回去休息,甚至活动沙鸥在他睡着时想分开他和路西楼交握的手。   霍青川知道江怀远是为他好,可路西楼还没醒过来,他就算回去了也睡不着。   也正因如此,刚才感觉到手心传来的异动,霍青川还以为又是江怀远在捣乱,可等他惊醒直起腰,却没看到江怀远的身影,相反倒是……刚刚猛地起身时,似乎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画面。   霍青川的心跳加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了嗓子眼,他一边满怀期待,想要确定那就是真的,一边又以为是他眼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看着熟悉的侧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萌发的感情快要将路西楼吞没,他一会想起这半年来发生的事,一会儿又想到那个长长的梦,一时心像泡进了柠檬汁里,酸涩得不行。   这个很长很长的梦不像从前做的那些没头没尾的梦,它就像一部完美的作品,有开头有发展有高潮有结局,填补了以前所有让路西楼感到困惑的地方。而且它明明是一场梦,却真实到不行,就好像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路西楼想到了梦的最后,那个曾经温润如玉的男子,常常拿着一壶酒坐在院子里闷喝,宅子很大却没个说话的人,只有一只猫在旁边陪着他。后来猫死了,陪他的变成了同宗门的师哥,然而师哥年老逝世后,他还容颜未变,依旧是二十出头的模样,一个人在那座宅子过了一年又一年。   “师哥。”路西楼本来以为这两个很难说出口,但等他对上霍青川的视线,他却脱口而出了。   看到路西楼醒了,霍青川已经很惊喜了,至于别的他根本没敢想。所以当霍青川听到路西楼喊他师哥,他很没出息地愣住了,傻傻地看着路西楼,说话也结巴了,“你…你喊我什么?”   那时路西楼刚来异部工作,他贪心想要彼此更亲密些,不满足于再叫名字,哪怕过去那么多年一个人都过来了,可一靠近路西楼,他就像在沙漠行走许久,却一口水没喝的旅人,路西楼就是那口水,他疯狂渴望他。   所以霍青川厚颜无耻地让路西楼叫他游秋,还在路西楼问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时,冠冕堂皇地说是自己取的表字,是因为喜欢秋天。   他为什么喜欢秋天?因为他在秋天遇到了路西楼。   之后霍青川顺利地知道了路西楼的小名,当他听到阿凌二字时,霍青川几乎要以为路西楼想起了一切。可路西楼的表情却在清楚地告诉霍青川:他什么都没想起。   不过霍青川没有感到失望,对于他来说,这样已经很好了。   现在路西楼喊他师哥,霍青川是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了。这不是说师哥是个多特别的称呼,路西楼不能这样喊他,而是师哥加上路西楼,霍青川只能联想到一件事,那便是路西楼记起了从前。   这让霍青川如何不激动?从路西楼逝世,霍青川就觉得他成了行尸走肉,连死亡都是奢侈,支撑他坚持下来的,正是路西楼。   既然这一世的路西楼已经死了,不复存在了,那他就找路西楼的转世,只要还活着,霍青川就会不停歇地去找。   或许是受苗疆巫术影响,找路西楼并不难,霍青川每次都能很快找到他,难的是找到后路西楼不仅不记得他,而且他还不能靠近路西楼,否则路西楼就会变得不幸。   这么多年下来,霍青川已经记不清他找了路西楼多少次,只知道每次都不得善终,次数一多,霍青川就不太敢靠近路西楼了。   如果他的靠近会让路西楼不幸,那霍青川宁愿远远地守着他,也不想路西楼吃这些苦。   但霍青川又哪里想得到,哪怕他离得远远的,每一世的路西楼都活不过二十五岁,霍青川心中悲痛,然后重复原先的流程。   直到这一世。   霍青川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和之前没有区别,他找到了路西楼,却依旧不能靠近,否则路西楼又会生病、离世。于是霍青川像往常一样,远远地守着路西楼,却不想这一世他靠近路西楼,路西楼也会没事。   这下霍青川再也忍不住了,他选择走到路西楼身边。   霍青川不敢太贪心,妄想路西楼能够记起他,对于他来说,能陪在路西楼身边,就已经很幸福了。   但让霍青川感到惊喜的是,路西楼竟然在找他,知道这个消息的那瞬间,霍青川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情绪,直接哭出来了。   霍青川偶尔上网,看到一些人吐槽,说五七年也太久了,分开这么长时间,就算心里有感情,也早被时间消磨得干干净净。霍青川看了这些消息简直想笑,如果五七年就算长了,那他这上千年又算什么?   路西楼不在身边这么久,感情真的被消磨干净了吗?并没有,相反霍青川更爱路西楼了。   分开的上千年里,霍青川靠着回忆度日,他珍藏当年路西楼画的画,写的字,一一裱起来挂墙上,连路西楼爱看的话本,霍青川也精心收藏,有时候实在想路西楼想得不行,他就会看看字画,假装路西楼还在身边。   等了这么多年,霍青川几乎释然了,路西楼却突然来了一句师哥,他又怎么冷静得下来?   霍青川眼眶酸涩,几乎要哭了。   路西楼没想到霍青川反应这么大,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握住霍青川手,重复了刚才的称呼,“师哥,我喊你师哥。”   这么多年来,霍青川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路西楼想起他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在霍青川的设想里,他觉得他会惊愕,会哭,却没想到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感受到的是心疼,是说不出话。   霍青川心一绞一绞地疼,连带着他故意都变得粗重,霍青川想要说话,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是受了大刺激,短暂性失语。   路西楼被吓到了,他伸手想拍霍青川背,让他平复心情,只是才抬起手,就被霍青川一把抓住。   霍青川牵着路西楼手到嘴边吻了一下,表情虔诚又后怕地说,“谢谢阿凌想起我。”   大概是没休息好,霍青川嘴唇起皮了,路西楼觉得他手像被尖锐的木刺刺了下,但饶是如此,路西楼还是红了耳朵。   在那个漫长的梦境里,他看到过他和霍青川更亲密的举止,吻手背实在算不得什么,可路西楼还是很没出息地害羞了,并且不敢吻霍青川为什么要亲他。   “没什么好谢的。”路西楼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而且是我忘了你,真要追究起来,也是我不对。”   路西楼不说这话还好,霍青川或许还沉浸在路西楼醒来并记起他的喜悦中,然而他一这样说,霍青川就想起了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对不起,错的是我。”霍青川道歉道,“当初若不是我要……”   路西楼知道霍青川要说什么,他急忙打断他,不想他为此内疚,“我不怪你,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跟你回去,所以师哥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出事跟……”   霍青川确定路西楼想起了所有,他也没让路西楼把话说完,学他打断他那样打断他说,“但我不会再选择回去了。”   这一千多年来,霍青川一直在后悔那年心软要回西同,如果他不选择回去,就没有后面那么多事,路西楼更不用吃那些苦。   路西楼还想再说点什么,可霍青川却像有读心术一样,一下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便又补充说,“当年是我错了,所以我落得这个结局是我自找苦吃,只是可怜阿凌受苦了,要是我不那样选择,你也不用被……烧,我们更不用……分开这么久。”   那场大火是霍青川一千多年的噩梦,霍青川并不想多提火字,便含糊过了,至于后面那句分开,霍青川则是故意的,他有意戳破和路西楼间的那层纸,好让关系更进一步。   但路西楼却退缩了,他抽回手,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只露出眼睛,以至于声音闷闷的,“刚醒来头还有些晕,我想休息一会。”   听到路西楼说头晕,霍青川当他不舒服,着急道,“我去叫医生。”   “不用。”路西楼立马制止他,“睡一会就好了。”   霍青川听懂路西楼的言外之意,笑他心急没听出好赖话,“好,那阿凌接着睡。”   路西楼既然不想多说,霍青川也不会为难他,反正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路西楼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还是昨天那个病房,不同的是房里多了好些人。   路西楼躺在床上,看着出现在病房里的沙鸥和江怀远,不由得一愣,沙鸥会在这他能理解,毕竟是他的直属领导,可江怀远为什么会在这?难不成霍青川又找他帮忙了?   另外,霍青川去哪了?   看到路西楼盯着江怀远看,沙鸥不住讪笑,半个月前霍青川一句让他联系江怀远,无异于在沙鸥心里放了一个鞭炮,炸得他以为自己耳聋了,如今路西楼醒了,沙鸥还得纠结该怎么同他解释,才不至于让路西楼像他那样惊讶。   “霍总去拿吃的了,马上就回来。”江怀远知道路西楼在疑惑什么,便笑着解释说。   路西楼知道霍青川有自己的公司,听江怀远喊他霍总,也没觉得奇怪,只是被看出心中所想,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哦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江怀远轻笑道:“那就好。”   沙鸥就没怎么冷静了,他听到江怀远喊霍青川霍总,猛地一激灵,差点脱口而出让江怀远换个称呼,免得吓到路西楼。但他又怎么想得到,路西楼听了这句霍总,竟然那么淡定。   沙鸥到底什么都没说,病房又陷入了沉默。   路西楼并不知道沙鸥在想什么,他只觉得病房里的气氛不太对劲,路西楼看了眼闷不做声的沙鸥,心生疑惑。沙鸥并不是内向的人,不至于多了个陌生人就不会说话,但现在的事实就是他不仅不吭声,还一副很不自在的表情,仿佛心里藏了件大事。   除此之外,许家怎么样了?他们利用异部的职能,骗他和霍青川来了榕城,却试图置他于死地,就像当年的霍家一样,联系上之间掌握的信息来看,这真是巧合吗?   路西楼今天头不疼了,有时间来想这些事了,然而光靠他自己,显然是没办法将事想清楚的,还需要霍青川的帮忙。   正这么想着,霍青川就推门进来了,而他手上提着一个食盒。   看霍青川来了,江怀远立马起身,还往后退了两步,给霍青川让出位置,沙鸥也没再坐着,跟着站起身了。   路西楼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霍青川顺着路西楼的视线看去,然后像才看见江怀远他们似的,歉然地笑了下。   路西楼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江怀远已经很有眼见力地告退了,走之前还不忘把沙鸥拉走了。   一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虽然昨晚已经打过照面,并且路西楼也承认了他记得过去的事,按理说现在再相处路西楼不应该感到不自在。然而昨晚他头又疼又晕,说话做事都迷迷糊糊的,路西楼没有太大的实感,甚至对于路西楼来说,这会儿才是发生事后第一次见霍青川。   路西楼不知道要露出什么表情,索性偏开头不去看霍青川,怕和他对上视线,弄得自己更不自在。   “医生说你身体还没恢复,最近饮食要清淡忌口,我就给你熬了点粥。”霍青川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粥,同时递了勺子给路西楼,“吃吧。”   路西楼看了眼粥,发现是他喜欢的绿豆粥,而且粥还冒着热气,看着像才出锅不久。   这碗绿豆粥让路西楼想起了很多事,比如他刚来异部上班时,有一天早上心情不好,霍青川就给他买了绿豆糕,之后更时不时给他做一些绿豆制品。   那时路西楼只当霍青川人好,记得他的喜好,还愿意做给他吃,如今有了那个梦,路西楼却幡然醒悟了:霍青川这样哪里是他人好,纯粹是他认识他很久了,一开始就知道他喜欢吃绿豆制品。   “游秋。”路西楼这次没叫师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霍青川眼神一顿,猜不到路西楼要问什么,但还是笑着回,“阿凌你说。”   路西楼原本想问霍青川绿豆糕的事的,但话到嘴边,他忽然想到了一些别的事,然后越想也觉得这些事巧合,于是路西楼脱口而出一句,“游秋,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在发生许家一事前,或者说早在执行管乐那件事儿,路西楼被霍青川亲了后,有件事就横在路西楼心里。他本想着等榕城事了,再好好问问霍青川这事,谁知不等榕城事了,他先提前知道了答案。   路西楼知道霍青川来异部是想找一个人,只是他一直把那个人当成女生,所以在发现霍青川喜欢他后,路西楼还要思考一件事,那便是霍青川既然心中有人,为何又要这样对他,是想脚踏两条船吗?   而任路西楼如何想,他都没想到霍青川要找的那个人可能是他。   路西楼不拐弯抹角,话问得很直接,霍青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路西楼都问得这么清楚了,多说无益,霍青川便点头承认了,“对,正是你。”   路西楼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正准备接话,又听霍青川补充说,“除了要找的人是你,我来异部也是因为你。”   “那你是和我一样,也从小开始做各种奇怪的梦,只不过比我提前知道清楚了前因后果?”   霍青川张嘴要答,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是。”   “啊?”   “我找了你很久。”   路西楼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感觉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事,他盯着霍青川眼睛,过了几秒才问,“有多久?”   “从你当年离世到现在,”这次霍青川没有迟疑,回答得很快,“一共一千一百二十七年三个月零六天。”   要记得多清楚,才能说出这么准确的时间。   路西楼的心一时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心情复杂得很,在他的猜测里,他以为霍青川和他一样,是因为梦才找上的异部,最离谱也不过是霍青川记得全部的梦,但找不到梦的主角。   可他路西楼哪里猜得到,霍青川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他要找的人,而这也说明霍青川出现在异部是有预谋的。   这背后牵扯太多,路西楼不敢深想。   而且霍青川竟然活了一千多年,这也太超出科学范畴了,路西楼被震惊到了。   “我很早就知道异部,来这里上班确实目的不纯。”路西楼还没想好该怎么掩饰他心里的想法,霍青川就主动解释起来。   路西楼被勾走好奇心,暂时压下心里的疑惑,“目的不纯?”   “是为你。”霍青川问,“阿凌为什么会来异部?”   这回答霍青川昨天已经说过一遍了,但现在听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耳热脸红,而且路西楼清楚地知道,他会这样不是因为霍青川的话让他恼怒,或者觉得被调戏了,他之所以这样,纯粹是不好意思。   路西楼拉住发散的思绪,暂时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而认真回答霍青川这个他早就说过答案的问题,“老是做梦惊醒,正好学长被异部帮助过,他就推荐我过来了。”   看到路西楼脸红了,霍青川从昨晚就一直高涨的心情,一时变得更好了,并且他也有些脸热,嘴角更不听话地往上扬。   不过霍青川还记得他们在聊天,便强忍住笑,尽量正经地问,“那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异部?”   路西楼被问住了,顾不上害羞了。   异部不像别的部门,随便上网一搜就知道地方在哪,又是做什么的,要想知道异部的存在,只能依靠别人告知,否则你是没办法找到异部的,就像路西楼能来这儿,是因为学长跟他提了。   可学长是从哪里知道的异部?而且听霍青川这意思,学长能知道异部并不单纯?   “你?”路西楼沉默许久,才大胆猜测道。   霍青川但笑不语,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路西楼惊讶得睁大了眼:“真是游秋?”   怎么可能是游秋?霍青川和学长根本不认识好吧?   “是我。”霍青川没卖关子,温声解释说,“知道他身体不适后,我给他推荐了异部。”   路西楼这次学聪明了,抓住了关键词,“游秋知道学长不舒服?”   路西楼顿了顿,说出了心里话,“可是你们应该不认识吧?”   这次换霍青川沉默了,他静静地看着路西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说从何答起。   这并不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只是其中涉及太多,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而且真要回答的话,路西楼说不定会生气。   “阿凌。”霍青川想了想,换了个话题说,“你梦到什么了?”   虽然霍青川知道路西楼想起全部了,但有些问题还是问问比较好,这样他也能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路西楼觉得霍青川很奇怪,不好好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起他来了。不过路西楼只心里想想,并没有表现出来,“都梦到了。”   霍青川问:“有哪些?”   “家乡天灾,我被迫逃难去了江南,然后被师父捡回了宗门,遇到了师哥你。”路西楼略去了两人谈恋爱那段,“之后师哥在城里买了宅子,我们在那儿生活了下来,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被霍父霍母拆散那里实在太惨痛了,路西楼不想多提,便用那件事来替代,而提到了宅子,路西楼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之前做梦路西楼偶尔会梦到一处不一样的宅子,那时他还觉得这宅子有点熟悉,如今知道了所有,路西楼才反应过来他会觉得熟悉,是因为梦里的那座宅子正是今天的异部。   异部隶属凌云,是凌云让异部把这座宅子当作办公场所的,可如果他说的没错,异部这座宅子便是当年他和霍青川住的地方,宅子的所有者便是霍青川,那宅子又怎么会被凌云当成办公场所?是霍青川卖给了凌云,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霍家能给学校捐一亿,但霍青川却说他和家里关系不好,名下却有许多产业,只是若真和家里关系不好,他有这个能力做这么大的生意吗?   路西楼不敢确定,不过他想起来霍青川说学长是从他那知道的异部,而他又从学长那知道异部,霍青川和学长没有交集,以霍青川的秉性,他更没必要和学长结交,也就是说学长不舒服要来异部,可以很多人给他推荐异部,都不可能是霍青川。   除非这么做对霍青川有利,可有什么利呢?   路西楼只能想到一个原因:霍青川是为他来的异部,那极有可能也是为的他去接近的学长。   换而言之,霍青川知道他被梦境困扰,知道他亟需解决这个麻烦,对外著称可以回到过去的异部,恰恰符合他的要求。   路西楼想起霍青川知道他喜欢吃绿豆糕,想起霍青川说过的他也不喜欢听雨楼,更想到了他们一起去的粤菜馆和连锁店。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路西楼不相信,他甚至觉得霍青川来临江大学读书都不简单。   路西楼从思绪抽身,用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霍青川一圈,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看不透霍青川。两人相处半年,霍青川知道他和家里关系不好,更见过了梅晓和梅明琛,可霍青川的家人他不仅没见过,也没听他细提过。   “游秋。”路西楼不准备等霍青川回答了,主动挑破道,“你瞒了我好多。”   先前见路西楼不说话,霍青川就猜到了路西楼可能都想到了,所以现在听路西楼这么说,霍青川并不意外,相反他还笑了起来,“阿凌都猜到了?”   “不然呢?”路西楼没有被骗的气愤,却还是用力哼了一声,以示他的不满,随后才一一戳穿霍青川,“异部…不对,凌云老板是你吧?”   霍青川没否认,嘴角仍噙着笑,“然后呢?”   “执行晁邱明委托时,江怀远之所以帮我们,并不是因为他是家里公司的人,仅仅只是因为你是凌云老板。”路西楼下结论道,“江怀远就是沙鸥口中的江哥。”   霍青川装委屈:“我没说家里公司是别人在管。”   “你还装上委屈了?不许装委屈!”路西楼用力瞪了霍青川一眼,命令他道。   虽然被凶了,霍青川却没有生气,眼里还盈满了笑意,“好。”   “大学附近那家连锁店,是你故意开在那儿的吗?”看霍青川表情恢复正常了,路西楼才继续‘追问’。   “是。”霍青川很实诚,如实回答道,“店里的菜都是你喜欢的口味。”   难怪路西楼每次去那边吃饭,哪怕是随便点菜,都没有踩雷,原来酒店是专门为他开设的。   路西楼这辈子没被人这么珍视过,心一时又酸又涩,但更多的却像是在蜂蜜里滚了一圈,特别的甜。   路西楼不好意思起来,挪开视线没看霍青川,声音也变小了,“那大学呢?”   大学也是专门为的他来的临江大学吗?   路西楼话没说完,霍青川却知道他要问什么,只不过霍青川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学路西楼这样话说一半,“你觉得呢?”   路西楼当然是倾向肯定的回答,可霍青川没表态,他也不好说的太肯定,要不然答案不是他猜的那样,不显得他自恋么?   “我不觉得。”路西楼拒绝回答,把问题推了回去,“你快说。”   路西楼不光说,还剜了霍青川一眼,显得很是蛮横,然而这落入霍青川眼里,他却觉得可爱。   霍青川压下到嘴边的可爱,不敢说出来,怕路西楼会生气。不过他也没有再卖关子,笑着回答说,“是因为你。”   寻常人活个一百岁,就觉得人生无趣,世上了无牵挂,看破红尘了,霍青川活了一千多年,早就看明白一切,不再像年轻时那般,还会被一些事情困扰。   也就是说,上不上大学在霍青川看来根本不重要,何况他名下的资产,已经够他挥霍好几辈子了,他没必要学历傍身。   霍青川之所以还会来临江大学,是因为路西楼考到了这儿,他想离路西楼近一点,就像之前许多年一样。   霍青川等了路西楼一会,看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笑着准备转移话题,谁知路西楼却突然开口,说的话还打得霍青川措手不及,“手链也是你给我的吧?”   明明路西楼说的是疑问句,可他用的却是陈述语气,仿佛已经肯定手链就是霍青川送的了。   路西楼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了。   出院那天江怀远有事,腾不出时间来医院,还是沙鸥开车来接路西楼出院的。沙鸥家在榕城,他本想带路西楼回家住的,但却被霍青川拒绝了,沙鸥便没再听。   “沙鸥很怕你。”一刷卡进屋,路西楼就瘫倒在沙发上,“以前他都是喊你青川的,今天都不敢看你。”   霍青川把东西放在茶几上,拿起杯子给路西楼倒了杯温水,“不是怕我,是还没习惯。”   虽然上次住的那家酒店已经很不错了,可霍青川还是嫌弃不够好,换了一家更高档的酒店,并让工作人员提前烧好水。   路西楼捧着水杯喝水,附和道,“也是。”   在沙鸥的认知里,霍青川是一个跟他一样的有求于异部的人,甚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为了所谓的进度条而不得不努力工作。如今却突然告诉他,说霍青川根本不是员工,而是那个可以直接帮他们完成委托的大老板,沙鸥如何不惊讶?   若是路西楼和霍青川关系一般,现在他也被吓到了。   路西楼没忍住笑了。   “笑什么?”   “笑还好我们关系好,要不然我就跟沙鸥一样了。”   “不会的。”霍青川笃定道,“你和沙鸥是不一样的。”   路西楼眨眨眼:“?”   “没有你就没有凌云,沙鸥就更不会在这了。”霍青川笑着说。   闻言,路西楼倒吸一口冷气,“凌云和我有关?”   路西楼醒后,两人只在第一天简单说过过去的事,昨天提都没提这些,而且他们聊过的那些事也没涉及到凌云,所以路西楼并不知道凌云的发展史。   “凌云的凌是你的名字。”霍青川说,“你……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做什么都没劲,直到很久后我才恢复好,便开始做生意赚钱了。”   和家里闹掰后,霍青川直接断了和那边的往来,而没有霍家支持,甚至还要时刻注意霍家打压,霍青川一开始过得很艰难。好在宅子里的值钱玩意不少,庄子又都在他名下,霍青川才慢慢熬了过来。   “以前去逛庙会你就喜欢买东西,我想着我要多赚一些钱,要不然哪天遇到你了,我若是没足够的钱给你付钱,那多丢人啊。”   路西楼嘴张成圆形:“可是凌云真的太有钱了。”   “毕竟这么多年了。”   “我给你买了好几套房子,也买了好些车,都停在车库里,等回了临江,我就把钥匙给你。”霍青川顿了几秒又说,“我还给你存了点钱,这次回去我把卡给你。”   霍青川笑了起来:“所以阿凌不要说你没钱,只要你愿意,凌云都是你的。”   两人刚成为同事那会,路西楼同霍青川提过他很穷,霍青川当场给他转了钱,吓得路西楼立马转了回去,现在听了霍青川说的这些,路西楼直接傻眼了。   他知道霍青川很有钱,可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啊?   “太夸张了。”路西楼讪笑着回,“这些我不能要,游秋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平时脑子很灵活的霍青川,这会儿却变傻了,反问路西楼说,“为什么?”   路西楼撇嘴,在心里想,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这份礼太大了啊!   但路西楼不能这么说,至少他不能把话说的这么直白,所以他想了想才开口,“无功不受禄,我又没……”   可路西楼话才说了一半,就被霍青川打断,“你是特别的。”   一句特别落入路西楼耳里,弄得他耳朵火烧似的,路西楼低下头,眼神躲闪,想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   谁知他还没开口,就又听霍青川说,“那晚阿凌没睡着吧?”   霍青川没有明说是哪一晚,路西楼却迅速地将他的话和记忆挂上钩。如果说一开始路西楼还只是耳朵有些热,那在这句话后,他脸蹭地变红,不知道霍青川做什么突然提到这事儿,下意识的想要否认。   可霍青川并没有给路西楼开口的机会。   “那晚你睡着后我偷亲了你。”霍青川低低笑了起来,“阿凌肯定觉得我很无耻,没得到你的应允,就先偷亲了你,但我实在忍不住了,从你上高中开始,我就想到你身边,想跟你表白,想追你,想做你男朋友。”   “可我不敢,我怕我一靠近你,你就会受伤,就会人生不顺,甚至过早地……去世。”霍青川苦笑道,“完成晁邱明委托时,你惊讶我住的地方离你家很近,这根本不是偶然,是我刻意为之。”   “这么多年来,你住在哪里,我就住在哪里,我平时也没别的事做,基本上都是围着你转,你参加什么活动,我就跟着去参加,如果我没资格参加,我就换种方式参加。”说到这里,霍青川面露懊恼,“就算如此,我都没发现路家人对你不好,我实在是不称职。”   霍青川不是没想过让他的人进路家,这样他也能更了解路西楼的近况,可过往的教训太深刻,霍青川根本不敢再试,谁知就这一次没试,就叫路西楼吃了那么多苦。   “高中三年顺利过去了,你考上了临江大学,而且我惊喜地发现,这一次你似乎没有受到我的影响,于是我决定跟你一起上大学。”霍青川又苦笑了,“只是我很怂,我还是不敢离你太近,可我又不甘心你不认识我,左右平衡下来,我只能疯狂参加活动,只要拿的奖够大够多,你就一定能记住我。”   “事实证明我想的不错,异部第一次见面时,阿凌很显然惊讶住了,没想到我会在这里。”   一连说了这么多,霍青川有些口渴,他倒了杯水喝,才继续道,“我原本以为离得近了,我就可以放下心,像第一世那样,慢慢培养感情,我想着只要我对你够好,只要我坚持,阿凌你早晚会喜欢上我。”   “可是我忘了一件事。”霍青川哂笑,“渴久了的人突然拿到水,能一次性喝一瓶水,我一千多年才顺利到你身边,又如何做得到慢慢来,亦或忍住爱你得不那么明显。”   “我根本做不到。”霍青川放下水杯,直勾勾地看着路西楼,眼睛深邃得像要把他吸进去,“我恨不得立马戳破那层窗户纸,告诉你说我们很久以前就私定终生了,想让你做我另一半,同我谈恋爱。”   “什么异部,什么凌云,我根本不在意,我只要同你在一起。”话说完一半,霍青川气势忽然弱了下来,嘴也抿成了一条直线,“可你不记得我了,甚至任我如何提到过去,你也没想起分毫,从头到尾都只我一人在唱独角戏。”   世间感情诸多种,霍青川曾经以为两情相悦不得善终苦,后来才知道爱人忘了过去忘了你最苦,你满腔爱意无处诉说,憋得自己难受,好不容易找到了爱人,想同他说一说,他却不知你的深情是为谁,还笑着感慨说这样真好。   霍青川几近崩溃。   路西楼也傻眼了。   路西楼猜到了霍青川于他有情,也察觉到霍青川或许要表白,只是任他如何想,都没预料到霍青川竟然会说这么多。   被人放在心上是一件幸运的事,因为不是谁都能有这个机会,而被人用心喜欢,更是幸运中的幸运。路西楼运气好,不仅成了霍青川的心上人,还被他用心喜欢了前年。   但某种意义上,这种深沉的爱容易让人害怕,觉得窒息,担心给不了同等的爱。路西楼却没有这样的感受,听完霍青川这些话,路西楼只感到心疼。   三五九年就可以说是深情的年代,霍青川爱了千年,路西楼不敢想霍青川是如何度过这漫长岁月的,更不敢去想霍青川是用什么心情面对的他。   路西楼又想起了那个梦境,想到梦境最后陷入无尽悔恨的男子,他知道霍家一行是霍青川的梦魇,他忘不掉那场大火,忘不掉后面越来越弱的他,所以在他死后,霍青川日复一日地回忆当时的场景,逼自己记得他做错了一个选择,然后害死了爱人。   这些年来,路西楼偶尔梦到那场大火,他都觉得窒息,霍青川却自虐似的回忆了千年,路西楼不敢想霍青川是如何坚持下来的,还不放弃找他,哪怕每次都失望而归。   路西楼想了很多,越想心越疼,“游......”   路西楼才开了个口,话语权就被霍青川抢去了,“但转念一想,我又觉得这样够好了,当初的事太过痛苦,阿凌不记得是好事。”   霍青川终于笑了起来:“很多年前的某个夜里,我们在月亮的见证下私定了终生,只是那一套已经不适用现在了,当下我想申请和你共度一生,应该提前布置好场地,再准备好礼物,然后买一束漂亮的话。”   “时间着急,这些我暂时来不及准备,所以我不好意思同你说喜欢,更不好意思让你答应我的申请,”霍青川又握住路西楼手,还低下头轻轻吻了吻路西楼手背,“只能先请求阿凌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等我准备好一切,再来跟你表白。”   路西楼长这么大,不是没被人表白过,而且那些人表白的话没说完,路西楼心里就想好了拒绝的话。可现在听了霍青川说的话,路西楼心里先闪过的却不是要如何拒绝,而是多到要溢出心的喜悦。   “不用追。”   霍青川愣住了:“?”   霍青川等得够久了,路西楼不想再让他等,何况他本身对霍青川心思就不单纯。   路西楼没立马回答霍青川,嘴角却不断上扬,然后在霍青川惊讶的眼神注视下,缓慢地往前凑。   路西温柔地亲了霍青川嘴角一下,红着脸说,“我也喜欢你。” 第146章   恋爱第二天,路西楼才想起许家来。   他们这次来榕城,为的正是解决许家的委托,只是照现在的情况下,许家找上异部,并非真的是想要他们帮忙。   路西楼想起那个道士,扭过头问霍青川,“他们的目标是我?”   今早沙鸥送了个哈密瓜过来,说是水多又甜,霍青川将哈密瓜切成块放进碗里,还贴心地插了把叉子。   “不是你。”霍青川叉了块哈密瓜,动作自然地喂给路西楼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许鸣要找的人是我。”   路西楼适应得没霍青川快,暂时没法做到自然应对亲密接触,只是两人关系发生了转变,不可能再适用以往的相处模式,所以哪怕害羞得脸红透了,路西楼也会 张嘴咬住霍青川喂过来的吃的。   “找你?” 瓜块切得比较大块,路西楼脸颊鼓励起来,看着像一只正在进食的仓鼠。   看路西楼这样,霍青川眼里闪过笑意,但在提到霍家时,声音又冷了下来,“当年我带你离开霍家,他们就与我断了关系,还将我从族谱中除了名,往后也没再联系过,这些年更没联系过,只是......”   霍青川冷笑道:“只是他们心中有鬼,饶是你已离世,我也离得远远的,他们都心里不安,时隔这么久还能梦到当年的事。”   霍家不算书香世家,可家里人也都是念过书的,平时行善积德,在西同口碑极好,城中百姓都尊称他们为大善人。霍青川也这样认为,所以当年带路西楼回霍家,他猜到霍父霍母或许一开始会不同意,但只要他解释清楚,他们就一定会同意的。   可霍青川又哪里想得到,在霍父霍母心中,家族脸面重过一切,怪路西楼带他走了歪路,为了惩罚路西楼,他们甚至请来了道士,想让路西楼魂飞魄散,好不恶毒。   路西楼虽然找回了当年的记忆,但那到底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路西楼以旁观者的身份经历了一遍,尽管感到痛心,他又是当事人,却还是无法像霍青川那样难受。   而且话说难听一点,对于这些过往,路西楼其实没有很大感触,毕竟于他而言,过去的那些事就像一场电影,他是看电影的人,纵使情绪在这个过程中会有波动,等电影播完,这点情绪也恢复正常了。   只是路西楼知道霍青川这些年有多不易,他可以因为时间太久放下心中的仇恨,对当年的事置之不顾,但路西楼做不到漠视霍青川的付出。   换而言之,路西楼不在乎他遭遇了什么不公的对待,却心疼霍青川苦了这么多年。   路西楼伸手抱住霍青川,轻拍他后背,温声哄道,“我们没有预料未来的能力,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游秋不要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而且就算能重来,我也会那样选择。”   这话路西楼已经说错一次了,霍青川听了心中熨贴,想要像上次那样回答,但路西楼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知道我这样有些自我了,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可是师哥,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轮回了多少次,好不容易能够和你结成伴侣,你还要......”路西楼故意停顿,还噙着笑用鼻子蹭霍青川鼻子,“被过去禁锢,为别人的错担责吗?”   路西楼脸和耳朵都红了,他却没有停,往前一凑,轻轻亲了亲霍青川嘴巴,“过往已了,我们应该珍惜当下。”   如果说路西楼亲上来前,霍青川脑子里还在想着该怎么辩驳,那一被路西楼亲,霍青川便大脑空白,失去了思考能力。   “处理完许家的事我们就回临江。”路西楼往后退了退,噙着笑看霍青川,“这么就不在家,不知道我的花......”   路西楼话没说完,霍青川就扣住他脖颈亲了上来,路西楼唔了声,耳朵跟脖子瞬间爆红。   沙鸥早就忙完了工作,原本早就可以回临江了,因为路西楼和霍青川接手了许家的事,又出了意外,他才跟着留了下来,在路西楼出院后,更经常往酒店跑。   这天他照例开车去酒店,不想在大厅遇到了江怀远,虽然已经缓了半个多月,沙鸥还是没太大实感,没能从霍青川是凌云老板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江哥早。”沙鸥跟江怀远打招呼,见江怀远拿了两个文件夹,好奇问了句,“汇报工作?”   那天找到晕倒的路西楼后,霍青川脸黑如墨,让他联系江怀远去解决许家。许家比不得沙家,可也是榕城数一数二的世家,沙鸥以为霍青川想置许家于死地并没有那么容易。   谁曾想第三天江怀远就来给霍青川汇报工作了,只是那时路西楼还没清醒,霍青川一颗心都挂在了路西楼身上,根本没心思听江怀远汇报,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如今路西楼醒了,霍青川也终于有空了。   “差不多。”电梯正好到了,江怀远让沙鸥先进去。   沙鸥没客气,率先进了电梯,按了他们要去的楼层。   尽管异部也是凌云的部门,只是办公地方远,沙鸥作为异部负责人,和总公司的人来往得不多,就更少和江怀远打交道了,严格意义上两人并不熟,进了电梯也没什么话说。   一路沉默。   好在很快到达顶楼,沙鸥出了电梯,在江怀远赶上前,先按了门铃。   沙鸥以为和前几次一样,今天开门的也是霍青川,但当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却是路西楼的脸。   “怎么是你?”沙鸥惊讶道,“青...老板不在?”   路西楼没想到沙鸥又来了,他拉着沙鸥手,将人拉进屋,压低声音说,“游秋睡着了。”   等沙鸥进了屋,路西楼才看到他身后的江怀远,他笑了一下说,“江助理也来了啊。”   江怀远点头道:“我来给老板汇报工作,老板休息了?”   “刚睡着。”路西楼嗯了声,“游秋这两天没怎么睡,每晚都会惊醒。”   江怀远道:“老板睡眠一直不好,加上你又出事了,他自然更睡不着了。”   执行晁邱明委托时,霍青川找了江怀远帮忙,这要么说明霍青川有让江怀远信服的信物,要么说明江怀远知道霍青川的事,所以他愿意帮他。路西楼不知道事情真相是哪一种,可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江怀远不简单。   也正因如此,路西楼听到江怀远这么说,他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但却没有接话,只是让他们在沙发坐坐,“游秋可能得过一会才醒。”   江怀远体贴地说:“没关系,我不急。”   沙鸥跟着表态:“我也不急。”   江怀远说不急,结果在说完话后,就拿出个平板在看东西了,而沙鸥干坐着没动,像被人点了穴。   路西楼看他这样,心中觉得好笑,只不过面上却装得十分平静,“部长。”   异部氛围好,沙鸥虽然是部长,却能跟他们打成一片,不会耍官威,有时候大家喊他部长,沙鸥都会纠正过来,让他们叫名字就好。   以前沙鸥就不喜欢被喊部长,如今路西楼摇身一变成了老板夫人,沙鸥就更不好意思让路西楼喊他部长了。   “不要叫部长,叫名字就好了。”沙鸥笑着问,“怎么了?”   路西楼没听沙鸥的,晃了晃手机说,“玩游戏吗?”   沙鸥不像江怀远那样有工作忙,他干坐着不动实在无聊,所以听到路西楼叫他玩游戏,沙鸥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应好,“我马上来。”   路西楼比了个ok手势。   为了方便玩,沙鸥坐到了路西楼身边,结果没玩几局,两人就觉得没意思,然后组了个队打牌去了。   游戏让人放松,沙鸥没一开始紧张,见江怀远戴着耳机像是在开会,他用肩膀撞了路西楼一下,好奇开口道,“西楼,你在老板面前不害怕吗?”   路西楼被问得一愣:“为什么要怕?”   “压迫感。”沙鸥小声道,“你不知道你晕倒那会他有多吓人。”   昏倒后路西楼就没意识了,完全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现在听沙鸥说起这些,路西楼好奇追问,“游秋怎么了?”   过了这么多天,再提起那天的事儿,沙鸥都忍不住打颤,那是他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看到想将人碎尸万段的狠劲,沙鸥甚至觉得若是他不在那里,霍青川可能真的做得出这些事。   沙鸥从回忆抽身,简单跟路西楼描述了那天的事,“不过虽然老板看起来很凶,但除此之外,我觉得他似乎更难过。”   “西楼,我有种感觉,”沙鸥抬眸看路西楼,斟酌字词道,“如果你真的出事了,他可能会崩溃,甚至不会想活。”   这事儿路西楼倒知道,霍青川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他了,那次的错让他独自走过了上千年,才再寻得相处得机会,霍青川已经承受不住再来一次了。况且这若换成路西楼,他也会觉得崩溃。   “游秋人很好的。”路西楼沉思许久,一些话在嘴边滚了半天,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对沙鸥说,“部长觉得他有压迫感,大概是他不太爱笑吧。”   闻言,沙鸥准备反驳,谁料他还没想好要说的话,身后先传来一声低笑。   沙鸥疑惑扭头,就见霍青川已经睡醒,正靠着墙在看他们。路西楼也扭过头了,迎上霍青川看过来的视线后,他立马咧嘴笑了,“睡醒了?”   霍青川轻轻一笑:“刚醒。”   尽管路西楼已经回到他的身边,霍青川仍睡不踏实,总是睡不久就会清醒,要不就噩梦连连。霍青川不想被噩梦缠住,便会挣扎着醒来,等发现路西楼不在身边,他就会下床找人。   直到看到路西楼为止。   “江助理来找你说工作的事,”路西楼收起手机起身,顺便拉起沙鸥,“我俩去房里玩。”   江怀远是凌云特助,每天经手的消息数不胜数,沙鸥不过异部负责人,工作重心是帮人完成委托,而凌云也不靠这个赚钱。沙鸥有自知之明,不想听到不该听的,所以被路西楼拉住后,沙鸥没想反抗。   结果路西楼倒被拦住了。   “没事。”霍青川视线落在沙鸥被路西楼拉住的手上,随后抬眸淡淡瞥了沙鸥一眼,等对路西楼说话时,语气又变得极其温柔,“留下来一起听。”   不知道为什么,沙鸥忽然觉得四周凉飕飕的,仿佛置身冰窟。   他遵循下意识,用力抽回了手,在霍青川朝他看来时,还弯了弯嘴角,扯出一抹讨好的笑。   路西楼并不是多善良的人,若是许鸣和袁木槿只是单纯骗异部来执行委托,并没有借此名义想要置他于死地,那路西楼或许还会心软。可现在的事实是许鸣想他死,若不是霍青川及时赶到,他或许就没以ポ乔命了,这种情况下,路西楼心软不起来。   霍青川手段强硬,许家虽是豪门,但在榕城比不过沙家,更别说比得上临江的凌云了。所以在霍青川的算计下,许鸣不仅失去了许家家主之位,没保住公司,连名下的家产也没得干干净净,不得不和袁木槿搬出别墅。   至于那位道士,则被霍青川以招摇撞骗的名头送进了监狱。   万事已了,榕城没有再呆的必要,霍青川买了上午的航班回临江,沙鸥和他们一起,只不过座位不在一块。   也许是生病后遗症,这些日子路西楼精神不太好,飞机一起飞,他便准备靠着机窗睡一会。只是路西楼头还没靠过去,先看到霍青川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链,这条手链还有点眼熟。   路西楼盯着看了会,终于认出手链了。   “它不是断了吗?”路西楼惊喜地拿过手链,左看右看起来,“当时在许家地下室,我被控制住,挣扎中绳子断了,菩提散落一地。”   “我捡起来了。”霍青川拿过手链,让路西楼伸出手,低着头给他戴手链,“手链坏过好几次了,第一次绳子断了后,我差人找了新绳子,重新给你编好。”   路西楼问:“第二次呢?”   “第二次,”霍青川动作一顿,喃喃了遍第二次,才笑着开口,“第二次是带你回霍家,我接住你时,手链绳子已经断了。”   经霍青川提醒,路西楼也想起了这事,他知道这件事是霍青川心里的一个疙瘩,他却又提及了。   路西楼露出一个抱歉的笑,等手链戴好了,立马伸手环住霍青川肩,两人搂进了怀里。   “我没事。”话是这么说,霍青川却没退出路西楼怀抱,反倒侧头亲了路西楼耳朵一下。   路西楼敏感,耳朵蹭的红了。   霍青川没忍住笑,还想要再亲,路西楼却收回手,别过头不肯看霍青川了。   看到路西楼这样,霍青川刚才被往事破坏的心情变好了,他没凑过去亲路西楼,可眼底的笑意却浓到化不开。   -   沙鸥在临江有固定资产,往常他从榕城回临江,若没别的事,他都是直接回家的。但今天多了路西楼和霍青川,其中霍青川还是他顶头上司,从机场出来后,沙鸥没好意思先走,想看看他们的打算。   谁知两人竟然要回异部宿舍,这实在让沙鸥震惊,他还以为霍青川坦白身份了,之后不会再住异部宿舍了。   “所以阿凌以后想住哪?”一下车,霍青川就问了刚才沙鸥在不方便问的问题。   异部工资高,路西楼赚的钱足够他在临江租到一间不错的房子,只是他租的房子肯定无法和宿舍比。何况今时不同往日,路西楼不再单身一人,他和霍青川谈恋爱了,自然不会想分开。   “大概还是住宿舍。”路西楼笑着问,“游秋要搬走?”   霍青川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搬走?”   路西楼想当然地说:“游秋名下的住处应该比宿舍好许多吧?”   “这倒是。”霍青川笑着牵住路西楼的手,“可是那些地方没有你。”   诚然那些住宅是不错,住起来也比宿舍舒服,但对于霍青川来说,没有路西楼的地方再好他都不稀罕。   在路西楼的记忆里,霍青川虽然算不上不苟言笑,却会让人觉得严肃,换而言之,不像是会说这些容易让人脸红的话的人。可谈恋爱后,路西楼才知道霍青川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他并不严肃,甚至嘴很甜,特别会“说话”。   路西楼心跳加快,强装淡定地哦了声,眼神却飘忽不定,“那就住这儿吧。”   霍青川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好。”   说话间他们走进了院子,路西楼记挂着他种的花,一进院子就冲过去开门,想看看他的花怎么样了。   值得庆幸的是,半个月不在宿舍,铃兰花活得好好的,路西楼松了口气,余光见霍青川走进来了,大声喊他过来看花,“游秋,你快来!”   霍青川走过去,声音温柔,“怎么了?”   “花还活着。”路西楼期待道,“我上网搜了铃兰花的照片,有些花好漂亮,不知道我这盆铃兰,明年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哪些花好看?阿凌要买回来种吗?”霍青川问。   路西楼嘿嘿一笑:“我倒是想,但是我怕我种不好。”   “以前我不就种了好多花吗?可是一开始根本种不活,后面种活了,也是游秋在照顾。”路西楼提起过去的事,嘴角挂着笑,“宅子里不是有池塘么,为什么现在院子里没池子了?”   说起这事,霍青川表情一僵,过了几秒才讪笑着回,“我让人填了。”   “嗯?”路西楼语气惊讶,“怎么填了?”   路西楼放下盆栽,走到沙发边坐下,霍青川跟着走过去,挨着路西楼坐好,“池子里喂了好些鱼,从前你还在时,总喜欢到那儿去喂鱼,后来你不在了,我每每去池边总会想起你。”   这便是触景生情了。   “阿凌喜欢那个池子?”路西楼还没想好该怎么回话,就又听霍青川问。   路西楼笑着回:“还行吧。”   “这边虽然没有池子,不过另一处院子有池子后。”霍青川坦白说,“我以为填了池子就会好很多,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只要我一天记得你,我就会一直想你。”   路西楼凑过去亲了霍青川一下,权当安慰了,霍青川嘴角一弯,温柔地笑了笑,“后来我想明白了,阿凌不用担心我。”   “另外一处院子是?”怕再聊下去会影响霍青川心情,路西楼干脆转移了话题。   霍青川报了个地名:“买了好些年了,全中式装修,当初江怀远去那里找我还被吓到了。”   “哦?”   “屋内挂了不少字画,也种了许多花草树木,”霍青川似是被自己做的事给无语到了,轻笑一声说,“我一比一复制了当年的小院。”   霍青川知道他这样做很疯狂,被别人知道了,指不定会觉得他有病,甚至可能路西楼听了这些,也会感到害怕。但他还是说了,甚至说得更详细了,“我还养了一只猫。”   路西楼一下就想到了当初和霍青川回山上途中捡到的受伤小猫:“小花?”   “是叫这个名字。”霍青川嗯道,“它那个花色比较罕见,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只像它的。”   “每世都会找吗?”难道霍青川一直活在过去?   霍青川迟疑了,过了许久才回,“有时不会找。”   和人的寿命比起来,猫的寿命实在太短了,更别说霍青川死不了,对于他来说,猫能陪他的时间实在有限,所以尽管猫在世时霍青川能得到些许慰藉,可猫一旦死了,霍青川就好像回到了路西楼刚去世那段时间。   霍青川尝了几次,就承受不太住了,后面许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养过猫,直到某年心情烦闷出门散心,却在路边看到一只受伤的花猫,霍青川突然就想到了路西楼,然而忍不住将它捡了回去。   霍青川和路西楼说起这件事:“……不过它不太像小花,听话得很,不怎么调皮。”   “但都很喜欢晒太阳。”霍青川笑了,“有时候趴在地上,有时候趴在树干上,尾巴垂下来一晃一晃的,看着怪解压的。”   霍青川说这么多,就是不想让路西楼心疼他,所以想说些趣事逗路西楼笑。   只是效果却好像不太好。   “我想去那看看。”路西楼心里想了很多,可到底一句也没说出来,而是说起了别的,“我说的是复制的那套房子。”   霍青川点头道:“可以。”   “阿凌想什么时候去?”霍青川说,“我好做做准备。”   路西楼故意反问:“难道还有我不能看的?”   “不是。”霍青川失笑,“我得给小花洗洗澡,它整天上蹿下跳的,估计都脏死了。”   “我又不介意。”路西楼嘟囔道。   霍青川笑笑没说话。   “不过你平时住在宿舍,小猫怎么办?”路西楼面露担忧。   “江怀远会去喂,小花日子过得很自在。”   “这还差不多。”   路西楼后仰躺靠在沙发,侧头噙着笑看霍青川,霍青川对上路西楼看过来的视线,轻笑着问,“看我做什么?”   路西楼没有回答,而是叫了一个很少叫的称呼,“师哥。”   霍青川虽然觉得奇怪,但没多问,“怎么了?”   “就觉得这样很好啊。”路西楼伸手去勾霍青川手指,“以前我就没大的梦想,只想一直和父母呆在一起,后来跟你在一起了,我就只想和你好好的过一辈子。”   “结果出意外了。”霍青川接上后半句话。   “谁能想到会出那种事?”路西楼嘴角一扬,“不过现在好了,我们一定能够如愿的。”   或许是在说快乐的事,路西楼的表情和声音都很温柔,听得霍青川心软。他没接话,只是手撑着沙发,慢慢朝路西楼靠近。   路西楼知道霍青川这是要亲他了,他嘴角微扬,伸手抓住霍青川衣领,手用了点力,将人拉到了跟前,赶在霍青川行动前,先一步亲了上去。   井立轩他们还在“过去”执行委托,一时半会回不来,沙鸥回了临江就跟消失了似的,提都没提过上班的事,路西楼索性安心在宿舍休……休息个屁。   “我真是……”看着面前的大宅子,路西楼一时觉得他白学十几年的语文了,要不然怎么这会儿竟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的震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果说路西楼第一次去异部,就惊讶于宅子的豪华,那眼前这座宅子较之异部那座宅子,更是有过之无不及,甚至要豪华上好几倍。   霍青川停好车走了过来,见路西楼眼睛都瞪圆了,被逗笑出声,“很意外?”   “很意外。”路西楼实话实说,“我想过游秋买的宅子会很好,可我没想到会这么好啊。”   霍青川轻笑,说了句拉仇恨的话,“从古至今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总得买些东西愉悦自己。”   还在辛苦打工,没攒多少钱的路西楼幽怨开口,“我仇富了。”   “钱都是你的。”霍青川哈哈大笑,然后指着宅子问,“阿凌喜欢吗?”   路西楼当没听见霍青川前半句话,认真回答起后半句,“喜欢,我很喜欢!”   “那快进去看看。”霍青川朝路西楼伸手,“走?”   路西楼握住霍青川手:“走!”   -   这是一座三进式四合院,院内的布置和霍青川说的一样,种了许多花草树木,因为到了秋天,院内的银杏树叶子都黄了,风在一吹,树叶纷纷下落,飘转成舞。   路西楼弯腰捡了片树叶,将树叶举高对着天,在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树叶更漂亮了。   “师哥还种了银杏树,这样每年秋天都能有好风景看了。”路西楼转过身,将银杏叶递给霍青川,“我喜欢这棵树。”   “院内也种了些梅花,若是下一场大雪,也会是一道美景。”霍青川附和道。   “可是临江冬天很少下雪,我在这生活了二十多年,遇到过的雪天屈指可数。”路西楼耷拉眉眼,叹了口气说,“梅花不配雪景,不够惊艳。”   “以前的临江冬天总是下雪,近现代发展得快,自然环境遭到了破坏,天气跟着变得不寻常起来。”霍青川道,“但十几年前,临江还是下了场大雪的。”   路西楼想起来了:“当时我还在上小学,本来四点才放学的,可是雪下得太大了,学校担心会出事,便提前放学了。”   -   那年那场雪下得够大,鹅毛般的雪花自天空飘落,遮住了视线,叫人看不清几米开外的场景。   班主任放学前,特意在群里通知了家长,让他们来学校接孩子放学。梅晓自然也接到了通知,还开车来了学校,却不是来接路西楼的,而是来接梅明琛的。   “……班上的人都被家长接走了,我就离开教室准备去校门口等她,我在校门口看到了她的车,但她好像没看到我,等梅明琛出来了就让司机开车走了。”   路西楼语气轻巧,并没有对此感到委屈,可这些话落入霍青川耳里,他却心疼得不行,懊恼那会没有时刻守着路西楼,叫他受了委屈。   “师哥守了我那一次,日后也未必能时刻守着我,总有你守不到的时候,何况我也没受很大的委屈,后面自己乘车回去了。”路西楼跟霍青川说起回家路上的趣事,“雪下得太大了,公交车前进不得,我还在路上堵了半个多小时。”   霍青川心知路西楼是为了逗他笑,便顺着他的意,跟着笑了起来,“大雪天路上积雪深,从前马车也走不得的。”   “所以下雪天最好窝在家里,下棋看话本撸小花,”路西楼眼珠一转,“不过现在不用这样了,我们可以在家看电影睡觉,外加——”   “加什么?”   “撸猫!”   “那会儿天冷了只能烧炭火,抱汤婆子,如今有空调有地暖,舒服多了。”路西楼边感慨边往宅子里走,说到得劲处还会笑出声。   看到路西楼这样,霍青川仿佛回到了过去,好像中间一千多年的孤独没有存在过,他和路西楼是一直在一起的。   路西楼没注意到霍青川的反常,他的注意力被墙上的挂着的那幅字给吸引住了,这不是霍青川的微信头像吗?   那时两人聊天,霍青川说是家里的小朋友写的,路西楼还配合地调侃了两句,后来有了前世的记忆,身边的事又多,一时忘了这回事,等到亲眼看到字了,路西楼才全想起来了。   霍青川口中的小朋友就是他?!   明明霍青川还什么都没说,路西楼却倏然红了脸,急忙收回视线,不肯再多看一眼字。谁知越往前走,看到的字画越多,偏偏路西楼还能从记忆里找出对应的片段,这让路西楼好不容易降温的脸又热了起来。   于是等霍青川回过神,看到的便是一个面红耳赤的路西楼,霍青川意外住了,等顺着他的视线看清他在看的东西后,才瞬间了然。   “院子里有间储物室,里面保存了许多字画,还有一些别的玩意,阿凌若是感兴趣,我这就带你……”   霍青川话还没说完,就被路西楼打断了,“不感兴趣,我们快去看池子。”   光看这些字画就叫路西楼很不好意思了,若是还让他看别的,路西楼觉得他可以原地爆炸了。   见路西楼不想去,霍青川没为难他,忍着笑说,“跟我来。”   -   池子在后院,面积不算大,池里种了荷花,但因为是秋天,荷花都枯了。池岸像千年前一样,盖了个亭子,和廊道连接,可直通到室内。   位置上放了鱼食,路西楼坐过去后,抓了把鱼食往下丢,鱼食入水发出响声,池子里的鱼全围了上来,路西楼撑着栏杆探出头去看,见鱼在吃食,他开心地笑了。   路西楼心中惦记着霍青川养的猫,没在这喂太久鱼,便跟着霍青川往里走了。   又进了一个院子,路西楼起初以为猫在屋内睡觉,谁知他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前边传来一阵猫叫声。   路西楼循声看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只花猫。猫和记忆里的猫相差无几,路西楼看到它时,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感动,一句小花脱口而出。   “小花怕生人,可能……”霍青川本想提醒路西楼小心,免得被猫抓伤了手,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平日凶极了的猫,竟然走过来蹭路西楼腿,声音别提叫得多谄媚了。   路西楼伸手摸小花头,笑着问道,“可能什么?”   “可能会抓伤你。”霍青川噙着笑看路西楼撸猫,“小花性格凶,江怀远初次喂它时,就差点被它抓伤了,现在喂了这么久,小花都和他不亲,结果阿凌第一次来,小花就这么黏你。”   小花蹭得起劲,似乎是恨不得和他黏到一块,路西楼被蹭得心软,干脆伸手去抱小花,小花也没反抗,“说不定这只小花也是转世的,然后莫名其妙记起了当年的事。”   “不排除这种可能。”霍青川淡淡一笑,让路西楼到旁边坐,“今晚在这里吃饭?”   路西楼给小花顺毛,小花用尾巴拍打他,“游秋不在这常住,冰箱里有菜?”   这没难倒霍青川:“叫人送过来就是了。”   “我不会做饭,”路西楼耍起赖赖,但落入霍青川眼里,却更像撒娇,“留下吃饭的话,可能得辛苦游秋做饭了。”   霍青川心像被羽毛挠过似的,痒得不行。他忽然站起身,弯腰朝路西楼凑近,路西楼感受到霍青川的靠近,张嘴要问怎么了,只是话还没开口,他就被吻住了。   一阵风起,院子里的树被吹落了不少树叶,被路西楼抱着的小花,看到路西楼被霍青川咬了嘴巴,不爽地抬起爪子拍他,更哈气着想要吓跑霍青川。   路西楼感受到小花的动作,低笑着给它顺了顺毛,亲吻的间隙中说了句乖,然后伸手抓住霍青川衣领,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第147章   两人在这边住了下来,直到尤靖他们完成任务回来,他们才收拾东西回了宿舍。   霍青川是凌云老板的事,沙鸥并没有广而告之,所以在尤靖几人心里,霍青川还只是他们同事。现在他们完成委托回来,大家快一个月没见,尤靖又是个喜欢热闹的,没耐住寂寞在群里组局,喊他们出去玩。   “连续工作这么久,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得好好休息下了,再这样工作下去,身体要吃不消了。”吃完饭后,一行人转战ktv,尤靖瘫倒在沙发上说。   胡依邻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尤靖:“想休假就直说。”   “邻邻你可以说我工作不认真,但你不能污蔑我对工作不热忱。”尤靖嘿了声,和胡依邻理论起来。   井立轩插话道:“既然如此,那接下来的委托都你去做……”   井立轩话还没说话,尤靖便声音提高了几个度道,“什么?”   井立轩十分客气地笑了笑:“辛苦你了。”   “你这是压榨!我可以告你的!”尤靖不满地叫嚷起来,看井立轩没有要回话的意思,他立马转头跟沙鸥告状,“部长,快管管你下属。”   沙鸥正在喝酒,闻言无奈地耸了耸肩,拒绝加入闹局,“我管不住他。”   尤靖气急:“你!”   “阿凌你最好了,你帮我说说话。”尤靖放弃说服沙鸥,转而坐到路西楼身边,伸手要挽他,“委托费心费力,如果真让我一个人去,那我肯……欸?”   尤靖话说到一半,察觉到了不对劲,便住了嘴。   尤靖低头看去,发现他手被霍青川挡住了,“青川?”   “适当的劳逸结合有益于身心健康,更能提高工作效率,”霍青川没回答尤靖的疑问,只是笑着说,“我也觉得可以休息休息了。”   霍青川都这样说了,沙鸥没再沉默,笑呵呵地开口,“那放几天假?”   一听到有假,尤靖就开心得叫出声来,忘记了刚才大家都跟他唱反调的事,“休息好休息妙,正好马上就要到青川生日了,我们可以一起过了。”   “生日?”井立轩惊讶道,“哪一天?”   胡依邻说了个日子:“还有半个月。”   “你想怎么过?”尤靖是闲不住的,转头开始操心霍青川过生日的事,“如果那天是假期,我们可以出去露营,青川若是不喜欢露营,我们就自己下厨?”   实话说,尤靖给的两个选择霍青川都不喜欢,他已经很多年没过过生日了,要不是尤靖提起,霍青川或许已经忘了他快生日了。   记起马上要生日后,霍青川倒没像往年那样抗拒过生日,可比起一大群人一起庆生,霍青川更想要和路西楼单独庆生,何况路西楼生日也快到了。   路西楼原先一直没说话,等尤靖说到生日,他才心思活络,一瞬不动地看着霍青川,好奇他会怎么选。   于路西楼而言,他也很久没有陪霍青川庆生了,好不容易今年能一起庆生,他不想错过。   “阿凌怎么看?”霍青川不答反问,将问题抛给了路西楼。   路西楼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这是你的生日,游秋你应该自己做选择,而不是问我。”   路西楼拒绝回答,又把问题推了回去。   “你俩关系好,青川才在意你的看法。”井立轩哈哈道,“所以阿凌你给个意见?”   一旁喝闷酒的沙鸥听到井立轩的话,被酒呛得直咳嗽,虽然霍青川没明说,路西楼更没坦白,但沙鸥眼睛不是瞎的,他看得出两人关系不简单,井立轩还说这样的话,简直无知者无畏。   路西楼奇怪地瞥了沙鸥一眼,关心道,“部长要喝水吗?”   “不用不用。”沙鸥连忙摆手拒绝。   “好吧。”收回落在沙鸥身上的视线,路西楼这才去看井立轩,勾着嘴角道,“其实我觉得各有各的好,非要让我选的话,我选自己做。”   刚才心里还没有答案的霍青川,在路西楼这句话后,他立马笑着开了口,“在宿舍吧,我请大家吃饭。”   尤靖吃惊地睁大了眼,诧异霍青川竟然因为路西楼一句话就做了决定,胡依邻和井立轩连声应好,当没看见尤靖的惊讶,而沙鸥则一脸高深莫测的笑。   从ktv出来已经十点多了,沙鸥和井立轩先行离开,尤靖跟胡依邻去赶下一个场子,走之前尤靖还想叫上路西楼一起的,不过路西楼婉拒了他的邀请,尤靖也没再坚持。   霍青川开车过来的,可席间喝了点酒,这下不能再开车,他便准备叫代驾,亦或打车回去,但路西楼却摇头了,“不用这么麻烦,坐公交吧。”   末班公交人少,路西楼顺利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凉爽的秋风从窗户吹进车内,拂乱路西楼的头发。   “大学兼职下班舍不得打车,我就会坐公交回学校。”看着飞速后退的街景,路西楼陷入了回忆,“只是有时下班的早,公交车上人多,根本没空座,若是下班得晚,车上没什么人,我想坐哪就坐哪。”   霍青川笑着问:“最后一排吗?”   “对。”路西楼说,“不管天气怎么样,我都喜欢打开窗,”路西楼停了下来,唔了一声说,“风吹到脸上让我觉得很解压。”   “冬天也这样?”   “我倒是想,但公交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光顾着自己。”路西楼压低声音说,“有年临江冬天特别冷,我着急打开窗户吹风,吹得眼泪都出来了,旁边的阿姨以为我感冒了,不仅伸手关了窗户,教育了我一顿,还把她的围巾给了我,让我戴着取暖。”   那还是路西楼刚上高中时的事,他本以为他都忘得差不多了,谁想到现在一提起,他还能记得那位阿姨当时穿的衣服。   “冬天太冷了,下次不能再这样吹风了,”霍青川握住路西楼手,微笑道,“不过阿凌实在想吹风,那你得……”   路西楼忍着笑问:“得什么?”   “全副武装。”   闻言,路西楼终于忍不住,扑地笑了出来。路西楼头一侧,顺势靠在了霍青川肩上,转移话题问起他好奇一晚上的问题了。   “阿凌猜不到?”霍青川说,“我以为那已经很明显了。”   路西楼没中计,继续追问道,“为什么挡住尤靖手?”   “不想他碰你。”霍青川温柔地吻了吻路西楼额头,缓声说出他的心里话,“我在吃醋。”   路西楼愣住,下意识想要解释,但霍青川却没给路西楼开口的机会,“我知道那没什么的,可是阿凌,我是个小心眼的人。”   “我不想别人离你太近,希望我是你的特别。”霍青川顿了几秒说,“从前吕子晋离你太近我就很不爽,现在看到尤靖想挽你手,我还是很不爽,这么多年我没一点长进。”   吕子晋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路西楼乍一听到还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才想起那些往事,嘴角往上提了提,等听完霍青川说的话,笑意更蔓延到眼底。   “我也没长进。”路西楼屈指挠霍青川手心,声音藏了几分笑道,“以前知道你很在意我很爱我,我会很开心。”   霍青川猜到了路西楼要说什么,喉结上下滚动,略紧张道,“所以呢?”   “现在还是这样。”路西楼直起身,笑着侧头看霍青川,“知道你在意我爱我,不能没有我,我就很开心。”   仗着车上乘客少,大家又都在做自己的事,路西楼大胆往前凑,轻轻地亲了亲霍青川嘴角。   对此,霍青川的回应是回吻过来。   在恋爱里,许多人怕被伤害,所以吝啬表达喜欢,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筑一道城墙,挡住各种伤。   霍青川却没有这样做,比起自己受伤,他更害怕他做得不好,让路西楼难受。   沙鸥执行力强,前一天说了要休假,第二天清早就在群里发消息,说最近几个月大家辛苦了,特放假三天让大家回血。   尤靖最先在群里冒泡:【要调休吗?】   尤靖:【调休的放假不叫放假,叫还债。】   胡依邻发了个加一,井立轩更直接,复制了尤靖的消息又发了一遍,惹得沙鸥一连发了好几个表示无语的表情包:【不调休,正常放假。】   尤靖开始放烟花:【部长万岁。】   沙鸥:【……】   -   沙鸥发通知时路西楼还在睡觉,等他洗漱完看手机,群里已经热闹过了。   霍青川在厨房看粥,路西楼知道放假的消息,欣喜地拿着手机跑进厨房,“游秋,我们放假了。”   “我看到了。”粥还要再熬一会,霍青川合上盖子,“阿凌有什么打算吗?”   牙膏是夏天买的薄荷味牙膏,秋天到了,气温下降,大清早用薄荷牙膏刷牙,路西楼感觉嘴里凉飕飕的,像含了块冰。   “我没打算啊。”路西楼道,“在宿舍躺三天,或者出去玩?”   霍青川无奈一笑:“阿凌是不是忘记一件事了?”   “什么事?”路西楼还没反应过来。   “后天是你生日啊。”霍青川问,“阿凌忘记了?”   -   路西楼还真忘记了。   这一世路西楼生日在上半年,而且小时候他也确实期待过生日,可梅晓跟路应问从不给他过生日,次数一多,路西楼便死心了,往后这么多年几乎不庆生。   也正因如此,昨天尤靖提到要给霍青川庆生,路西楼压根没想到马上就是他真正的生日了。   -   “我忘记了。”路西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坦白说,“我很久没过生日了。”   霍青川问:“所以阿凌有什么打算?”   最开始的那一世,霍青川除了第一年不知道路西楼生日,而没有专门给他庆生外,之后的每年生日,霍青川都会好好陪路西楼过。   可今日临江不是往日临江,城中已经很少有庙会了,霍青川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带路西楼逛庙会,给他买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不过那些东西是买不着了,但只要路西楼愿意,霍青川可以带路西楼去商场,以他的身家,路西楼想要什么都可以买。   “说实话,我没有打算。”路西楼沉思良久,终于开口道,“游秋,我不想去哪玩,也没有想要的东西,有你在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路西楼的话像一颗蜜饯,叫霍青川感到心里发甜,他被路西楼哄住了,嘴角不听话地上扬,“生日不是普通节日,还是得特别一些的。”   “所以?”粥熬出了香味,路西楼忍不住揭开锅盖看。   “给你买东西。”霍青川拿了个勺过来,盛了一小碗粥给路西楼,“小心烫。”   二轮熬时霍青川就加了糖,现在不用再加糖了,他找了个汤匙给路西楼,让他小口喝粥。   “好俗啊。”路西楼笑着评价了霍青川说的话,然后才开始喝粥。   霍青川担心粥熬得不好,看到路西楼吃了一小口后,便立马开口问,“怎么样?”   路西楼朝霍青川竖大拇指:“好喝!”   -   虽然路西楼说霍青川的提议很俗,等到了他生日,路西楼还是跟霍青川出门了。   巷子外的河和往日一样,河上有三两艘小船摇摇晃晃地往前行,路过桥时撑船的人还得弯下腰,免得撞到头。河岸有附近的居民在洗衣服,衣服擦过搓衣板发出响声,为清晨的半坞巷增添了别样的烟火气。   路西楼快在这边住半年了,尽管这半年里大多数时间都在为工作奔波,很少有时间停下来看河景,唯一一次认真看河景还是刚入职时,但路西楼却清楚地记得霍青川当时说的话。   “游秋是故意那么说的?”路西楼从回忆抽身,侧过头追问霍青川。   彼时霍青川说半坞巷每月都会有一场庙会,还说他若是有兴趣,到时候可以过来看看。可当时路西楼没有过去的记忆,饶是霍青川说了那么多,他都没有一点触动。   “不算故意。”霍青川说,“本来也没想你能想起,我那样说也只是想让你知道这边有什么好玩的。”   路西楼不信霍青川的话,不过他并没戳穿,只是伸手握住霍青川手,用行动代替回答了。   纵使霍青川不抱希望,可看着爱人在眼前,他说了那么多共同回忆,爱人却没反应,要说他一点都不难受,路西楼是不信的。   但既然霍青川不想说,路西楼也没想追问,便用行动告诉霍青川,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记起了过去,以后任霍青川如何回忆,他都能回应了。   -   按照原来的计划,司机送他们到商场后,两人应该先去吃顿饭,再去看电影逛街。结果两人前脚进商场,后脚就被商场一楼大厅摆放的抓娃娃机给吸引住了。   商场或许在搞活动,大厅里摆了好几台娃娃机,而且每台娃娃机旁都围了不少人。   路西楼大学有一阵子过得比较拮据,偏偏他又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就多做了份兼职,加上那时他又要写论文,学业和生活压力夹杂在一起,路西楼偶尔晚上睡不着觉,心情还特烦闷。   所以一有空路西楼就像那些压力大了会捏泡面的人一样,他会跑去抓娃娃。路西楼倒不是非要抓上娃娃,他享受这个过程,谁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路西楼抱着放松的心态去做的事,竟然锻炼出了技巧。   那段时间路西楼一连抓了好多娃娃,他又不好带回宿舍,索性找了个理由捐给福利院的小朋友了。   -   和路西楼想的一样,这里还真是在比赛,彩头是张价值一千的消费卡。参赛的大多是年轻人,看着装可能是附近的大学生,不少还是情侣档。   路西楼了解清楚规则,跑去找工作人员换了硬币,拉着霍青川在后面排队,准备大展身手。   “等会看我的。”路西楼自信地挑了挑眉,“第一一定是我。”   霍青川没抓过娃娃,不是很了解这项活动,但他看到前面的人放了好多硬币也没抓到娃娃,就知道这事儿不容易。   “钱够了吗?”霍青川说,“不够我再去换一点。”   路西楼睁大眼瞪霍青川:“你不相信我?”   霍青川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犹豫了十几秒才说,“硬币多些机率更大。”   “不用。”路西楼指着娃娃机,“游秋你喜欢哪一个?我帮你夹回来。”   如果路西楼还在读书,那抓娃娃比赛的奖品确实对他吸引力很大,可现在他已经工作了,那张一千块的消费卡就没不是很重要了。   路西楼之所以还要来玩,是因为他想让霍青川知道他抓娃娃有多厉害。从前压力大,路西楼只能靠抓娃娃来发泄,而且抓了娃娃不仅不能带回宿舍,还没人可送。   如今就不同了,路西楼找到了梦里的那个人,抓到娃娃他可以送给霍青川,抓多少就送多少。   霍青川依旧认为抓娃娃难,路西楼未必能成功,只是路西楼都这样说了,他不好浇冷水,便仔细看了看娃娃机,最后挑了个白色云朵。   “要这个?”路西楼问。   霍青川说:“对。”   “ok。”路西楼保证道,“等会就帮你抓回来。”   -   路西楼长得高,又帅,站在抓娃娃的队伍里就特别显眼,没多久就成了视线中心,好多人朝他看来。不过路西楼当没看见,专心排着队,等轮到他时,路西楼却没着急抓,而是先扭头对霍青川笑了一下,才再开始操作。   霍青川起初还担心若是路西楼没抓到,他就去找负责人,好花钱买下这个玩偶,免得路西楼被打击到自信心。   可等路西楼弯下腰操作娃娃机,霍青川瞬间忘了原先的打算,满心满眼都是面前认真抓娃娃的路西楼。   专心做事的男人有股别样的魅力,何况路西楼本来就长得帅,这下杀伤力更是直接拉满,霍青川余光看到有人拿手机拍路西楼了。   按理来说,路西楼这么受欢迎他该感到开心,霍青川却这样想,他就像一个心思狭隘的自私鬼,恨不得将路西楼藏在家里,只叫他一个人看,尤其他还失去了路西楼这么多年,如今失而复得,霍青川就更小气了。   但霍青川知道他这样不好,占有欲太强了说不定会吓到路西楼,霍青川不想路西楼被他吓到,平时便尽量控制。   这次也是如此。   明明心里很不爽别人偷拍路西楼,霍青川却强忍着想制止的冲动,假装毫不在意,专心地看路西楼抓娃娃。   然而眼睛不受霍青川控制,不用话地往旁边看,在发现那些人放弃了拍照,转为录视频后,霍青川脑中名为理智的弦终于断了。   霍青川受不了了,他准备制止。   -   “游秋!”不等霍青川开口,他先听到路西楼满是笑意的声音,“我抓到了。”   霍青川咽下到嘴边的话,收回视线去看路西楼,只见他一手拿着云朵玩偶,正冲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路西楼的笑容晃到了霍青川,他看傻眼了。   路西楼朝霍青川走来,把云朵玩偶塞进霍青川怀里,“说到做到,你喜欢的云朵玩偶我帮你拿到了。”   玩偶毛柔软,霍青川心跟着变柔软,想要说‘谢谢阿凌,我很喜欢’,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就又被路西楼抢了先。   不过路西楼话不是对他说的。   “刚才拍了照和录了视频的人,可以把照片、视频删了吗?”路西楼指指霍青川,温柔一笑道,“我比较小气,你们这样喜欢他,我会吃醋的。”   霍青川没来得及说的话,路西楼替他说了出来,这一瞬间霍青川感觉他心掉进了蜜罐里,要不然怎么会滋儿哇滋地冒着甜呢。   路西楼一句吃醋,让他被霍青川拉到拐角,被压在墙上亲了好久。   路西楼还不习惯接吻,或者说没掌握到接吻技巧,以至于每次和霍青川亲久了,他总会喘个不停。   这次也不例外。   路西楼下巴抵住霍青川颈窝,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耳尖早就红透,脸也沁了一层红意。   “出去?”因为离得近,霍青川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打在路西楼耳上,痒痒的,让他有些受不了,“你抓到的云还没拿呢。”   刚才路西楼那句话一说完,四周安静了一瞬,便又热闹起来,拍了照和录了视频的人纷纷开始删除照片视频。霍青川反应更大,话都没说,就拉着路西楼去了拐角。   路西楼直起腰,拉开和霍青川的距离,“好。”   -   娃娃机前依旧有很多人,那些人看到路西楼和霍青川回来,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可对上一些人充满打趣的视线,才做了坏事的路西楼控制不住地羞赧,匆忙找工作人员拿了云朵玩偶就走,都没继续比赛。   “百年好合啊。”路西楼拉着霍青川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道大喊,“祝你们幸福。”   路西楼原本还很不好意思,听到陌生人对他们的祝福,却不由得一怔,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看出来他和霍青川的关系的。   但除此之外,路西楼心里更多的情绪是感动,停下脚步想要往后看,好谢谢对方的祝福。   只是路西楼没能成功,因为不等他想好该说什么,霍青川就反握住他的手,先一步笑着扭头了。   “谢谢,”霍青川虔诚道,“我们一定会的。”   -   工作人员很贴心,用袋子装好了云朵玩偶,才再递给路西楼。不过路西楼现在并没有心情去看云朵玩偶,和霍青川进入餐厅后,他就问起他好奇了一路的问题,“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是一对的?”   “很明显啊。”霍青川提前在手机上下了单,但他还是把点菜单递给路西楼,让他点甜品。   路西楼微笑着接过点菜单,边看边问,“哪明显了?”   霍青川一语中的:“阿凌见过两个男人牵着手去墙角,出来还脸红的吗?”   路西楼小声靠了句,摸过一旁的手机当镜子用,然后不出意外地发现他不仅脸和耳朵红,嘴巴也有点红。   虽然他已经离开一楼大厅,刚才一起抓娃娃的那些人,也很大可能这辈子不会再遇见,所以出糗就出糗了,不必太在意。可路西楼只要想到他们知道他和霍青川是去墙角亲嘴的,路西楼脸就控制不住地变热发烫。   “没脸见人了。”路西楼伸手捂脸,耳朵已经红透,再开口时,语气带了些埋怨,“游秋你干什么不提醒我啊?!”   看到路西楼害羞成这样,霍青川不住地想笑,只是他得忍着,要不然惹恼了路西楼就不太好了。   “我的错。”霍青川低头认错,“下次一定提醒阿凌。”   路西楼瞪霍青川:“还有下次?”   “以后不能这么放肆了,就算要亲,”路西楼声音越说越小,“也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而不是直接去拐角,万一被人撞破了,这可怎么办?”   霍青川没说好不好:“阿凌介意被别人看见?”   “你觉得呢?”路西楼又瞪霍青川了,语气却不含指责。   “我觉得你不介意。”   路西楼哼道:“那你还问?”   “我想听你说。”   -   路西楼不说话了,视线上下打量着霍青川,而霍青川也不回避,嘴角噙着笑的任由路西楼看。   不知道是不是路西楼的错觉,他总感觉今天霍青川心情特别好,或者说从抓完娃娃后,他情绪就很高涨,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似的。   然而路西楼回忆了早上醒来到现在发生的事,硬是没找到能够让霍青川这样的点。想不明白路西楼便不想了,干脆直接问出来,让霍青川告诉他答案。   “是很开心。”菜还没上桌,服务员先上了甜品,霍青川把叉子递给路西楼,让他先尝尝。   路西楼接过叉子,却不着急吃,而是一瞬不动地看着霍青川,等着他继续回答。   霍青川是真开心,说这话时嘴角都是上扬的,“你说你会吃醋。”   路西楼设想了好几种可能,独独没想到霍青川竟然是开心于一句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抓娃娃需要专心,因而一开始路西楼并没注意到有人在拍他们,等抓完娃娃抬头,路西楼才发现他和霍青川都快成明星了,好多人将镜头对着他们。   “这有什么的?你是我男朋友,我当然不喜欢那么多人拍你。”路西楼回避起霍青川像是要将他吃了的视线,低笑一声说,“而且游秋也不喜欢别人拍我吧?”   霍青川回答得很快,不带一丝犹豫,“何止是不喜欢。”   路西楼扑哧笑出了声:“看来我们都一样,对对方很有占有欲,”霍青川显然又被路西楼这句话给愉悦到了,翘着嘴角想要接话,但却被路西楼打断了,“所以游秋不用顾虑那么多。”   这话有点不对劲,霍青川上扬的嘴角一顿,看着路西楼没有吭声。   路西楼也沉默不言,用叉子叉了一块蛋糕,抬手喂到霍青川嘴边。霍青川张嘴吃了,路西楼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路西楼在路家生活了十八年,从小就锻炼出了察言观色的好本事,霍青川那点隐瞒功夫在他跟前根本算不得什么,更别说路西楼还是当事人,自然一小就看出了霍青川的别扭。   或许愧疚当初选择错了,害得他丢了性命,又或许是分别的太久,突然一切变成了期望的样子,霍青川没有真实感,觉得是在做梦,以至于在对待路西楼时,霍青川总小心翼翼,仿佛他是易碎的娃娃,亦或假象,一闭眼就不见了。   路西楼同霍青川强调过,说往事已了,不必太沉沦,这样自己难受,更过不好日子。然而霍青川独自活了上千年,才终于等到他,导致他像没安全感的小孩,特别容易担惊受怕,却也十分容易被满足。   在宅子住的那几天,两人是睡一起的,路西楼知道霍青川晚上都睡不着,哪怕是睡着了,睡不了多久就又醒了,之后便盯着他看一整晚。   路西楼不知道盯着他看时,霍青川心里都在想什么,但第二天看到明明很疲惫,却还满脸笑容的霍青川,路西楼忽然又心软了,舍不得戳穿他,索性装不知道,陪着霍青川演戏了。   直到现在。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霍青川会不喜欢别人拍他,路西楼当然也会介意霍青川被拍,而既然介意,就要说出来。   只是路西楼没想到那么普通的一句话落入霍青川耳中,竟会有这么大反应,能够让霍青川如此开心。   “我很难过当年没能陪在你身边,害得你一个人找了我这么久,虽然游秋你不跟我提这些年,可我知道你一定过得很苦。”路西楼苦笑道,“已经发生的事我没法改变,我也不能回到过去弥补当时的你,你也未必会想要我这样做。”   霍青川插话道:“不想,我会吃醋。”   异部能够回溯过去,霍青川若真想回到过去,以他凌云老板的身份,他随时可以带路西楼去看不同时间的他。只是霍青川心眼小,哪怕过去的那些人是他,他也不想让路西楼回到过去。   路西楼陪在现在的他身边就可以了。   路西楼被霍青川孩子气的回答逗笑,他原是想了很多话要和霍青川说,还打算借这个机会好好跟霍青川聊一聊。但当他听了霍青川这话,路西楼便觉得他没必要大费周章说那么多,只需要告诉霍青川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就是了。   “那么长时间一直没恢复记忆,这一世却突然有了记忆,换做是我,我肯定也会觉得像在做梦,没有一点真实感。”路西楼抬眸直视霍青川,“所以我理解游秋会这样,只是我希望游秋能明白一件事。”   霍青川隐约感觉到路西楼接下来说的话大概会让他激动,甚至眼眶发酸,他要理智一点的话,应该叫停路西楼,等回家了再聊。   但霍青川没有这么做,他手握成拳头,不停用指甲掐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什么?”   “在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谁,在不确定你心里是否有别的人时,在我还……”肾上激素不断上涨,路西楼心跳加快,语速跟着变快,“在我还没恢复记忆时,我就喜欢上你了。”   紧张过了头,路西楼反倒放松下来,他看着霍青川笑了,眉眼弯弯,声音温柔,“游秋,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不管我是有没有记忆,我都会喜欢上你。”   “爱你,是我的宿命。”   一天中两次说这些让人脸红的话,已经耗费掉路西楼全部的勇气,之后的看电影、购物,路西楼都特别安静,没再语出惊人,直到他发现司机走的好像不是回半坞巷的那条路。   “我们不回宿舍?”   迎上路西楼充满疑惑的眼神,霍青川不由轻笑,“阿凌是不是忘记一件事了?”   路西楼一路都在想今天发生的事,猛一被反问,他还没反应过来,没想清楚霍青川说的是什么事,“啊?”   “我们今天为什么出门?”霍青川提示道。   路西楼回答得很快:“今天我生日。”   “所以阿凌想起你忘了什么事了吗?”   霍青川提示了这么多,若是路西楼还没想起来,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路西楼抿嘴笑了:“要给我生日礼物?”   路西楼物欲不高,于他而言,生日当天能和男朋友出来吃吃逛逛,就已经感到很满足了,至于礼物什么的,路西楼并不在意。而且今天霍青川给他买了不少东西,路西楼更觉得没有必要再送礼物了。   “当然要送。”霍青川说,“生日要有仪式感,按理来说我还应该准备一个蛋糕的,只是在外面吃饭不太方便,我就没让店家准备了。”   听完霍青川的回话,路西楼才知道他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没关系的,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车内有隔板,司机看不到后座的情况,霍青川便直接牵住路西楼手,微笑着说,“这还不够。”   “嗯?”路西楼顺势靠到霍青川肩上,“哪里不够了?”   “我做的不够好。”   路西楼低低地笑出声来:“你做得很好了。”   霍青川但笑不语。   路西楼被勾起了好奇心,坐直去看霍青川,好心提醒道,“马上就十一点了,就算游秋觉得这样不好,也没时间改变了,难不成师哥到家了还要给我做蛋糕?”   自从记起前世的事后,路西楼对霍青川的称呼就不再局限于游秋,偶尔也会喊他师哥,而霍青川亦没想过纠正,“为什么不行?”   “什么?”路西楼被惊到了。   霍青川却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只是一直看着路西楼笑,路西楼起初以为霍青川是哄他开心的,可看到霍青川笑成这样,路西楼又开始怀疑自己。   难不成真做了?   “真做了啊?”路西楼迟疑着开口。   霍青川笑道:“回家就知道了。”   车停进地下车库,他们得乘电梯回房间,路西楼心里记挂着蛋糕,嫌这麻烦,车一进院子他便下车了。   “蛋糕在哪?”路西楼拉着霍青川手往里走,边走边说个不停,“虽然现在降温了,但蛋糕不放冰箱容易坏,游秋你蛋糕放冰箱了吗?”   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将蛋糕放在了哪里,不过蛋糕保存有特定条件,拉着霍青川走进内院后,路西楼犹豫十几秒,便方向一转,准备去厨房。   蛋糕需要冷藏,最合适放蛋糕的地方就是厨房。   然而路西楼刚转过身,都没来得及往厨房走,就被霍青川反扣住了手,“去这边。”   “不去厨房吗?”路西楼嘴上提出疑问,脚却乖乖跟着霍青川朝另一边走。   霍青川摇头:“蛋糕不在冰箱。”   路西楼彻底懵了,没想明白霍青川这是在搞哪一出,蛋糕不在冰箱还能在哪?只是不等他继续问,霍青川就停了下来。   “到了?”路西楼以为到了目的地,抬眸要往前看,谁知他刚抬起头,眼睛就被霍青川捂住了。   视野骤然变黑,路西楼心里有点慌,但他并没有拉开霍青川手,也没有让他松手,指数用力抓住霍青川手腕,轻笑一声道,“这么神秘?”   “对。”霍青川一边捂住路西楼眼,一边领着他往前走,“这有台阶,阿凌抬一下脚。”   眼睛看不见意味着失去对四周的感知,这容易让人没安全感,从而呆着不想多动。然而路西楼却没有这样,他放心地将自己交给霍青川,听从他的指挥,在霍青川的提醒下,先是走完楼梯到门口,再伸手推开门,跨过门槛进了屋。   怕路西楼不舒服,霍青川没有捂太紧,所以路西楼能从手指缝隙中看到一些房间的布置。   路西楼只在这边住了几天,可那几天里霍青川差不多带他把院子逛了个遍,也正因如此,路西楼很确定他没来过这里。   霍青川为什么要带他来一间没来过的房间?路西楼心里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游秋。”路西楼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不等霍青川说话,便先开口问了,“你带我到哪了?我好像没来过这边。”   霍青川嗯道:“上次没带阿凌来这。”   路西楼正准备接话,就又听霍青川说,“我松手了?”   路西楼觉得霍青川有些奇怪,既然已经到了目的地,他想松手就松手啊,为什么还要问他的意见?   路西楼弯唇一笑:“可以,游秋你……”   路西楼话才说一半,霍青川就松了手,眼睛突然暴露在强光中,多少会不太舒服,要皱眉缓缓才会变好。可路西楼却违背了身体本能,无视了强光的刺激,眼睛眯都没眯。   这并不是说灯光没有影响到路西楼,相反霍青川松手没几秒,路西楼眼睛就被刺激得盈了泪。   路西楼之所以没太大反应,是因为他被眼前的一切给震惊到了,完全忘记要反应了。   饶是霍青川活了上千年,是名副其实的老祖宗,但他在喜欢的人面前,却还跟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样,会控制不住地紧张。   “怎么样?”霍青川摸不准路西楼喜不喜欢他准备的礼物,低笑着开口问,但没敢和路西楼对视。   熟悉的声音将路西楼从震惊中拉回现实世界,他喉结上下滚动,掩饰他的惊讶,一时没能消化自己看到的东西。   “太震惊了。”路西楼指着面前一大堆东西,不敢置信道,“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东西。”   霍青川说要给他礼物,路西楼也没多想,只以为是普通的礼物,又哪想得到霍青川口中的礼物不能用份来形容。   “是有些多。”霍青川窘迫道。   看到霍青川讪笑,路西楼反倒放松下来,他没再傻站在原地,抬脚往前去,顺便伸手拿起一个木制的盒子。   路西楼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放了一根玉做的簪子,簪身雕有花叶,线条流畅,哪怕路西楼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也认得出这根簪子不普通。   路西楼把簪子放进木盒,转手旁边装订成册的书,和现在卖的书不同,这本书没有奇怪的封面,书名还是竖着写的。路西楼翻看一看,发现里边的内容也全是竖着写的,甚至还有不少他不认识的繁体字。   路西楼放下书,又随手拿起一个盒子,他以为这个盒子跟前面那个盒子一样,里面装的也是簪子。但等打开盒子后,映入路西楼眼帘的,却不是簪子,而是一沓平安符。   尽管路西楼心中早有猜测,在看到这一盒子的平安符后,他还是控制不住情绪,拿盒子的手不住地发抖。   “攒了多久?”路西楼伸手拿平安符。   万事开头难,熬过了一开始的紧张,霍青川悬着的心便落下来了。   “记不清了。”霍青川看了眼路西楼拿出来的平安符,如实回答说,“只要去寺庙,只要庙里能求符,我就会求一张,这个盒子大概攒了几年吧?”   霍青川没骗人,他是真记不清了,因为像路西楼刚打开的这种盒子,他有几十个,而每个盒子里装的都是平安符。   “最开始的百来年去的比较勤,或者说全天下的相对出名的寺庙我都去过,以至于后面我再去寺庙,都有人认识我了。”霍青川笑着说起往事,“不过他们以为我是去求官运、财运,乃至姻缘的。”   霍青川低笑道:“我不求这些,我只求你平安。”   “后来忙着找你,我就不太去寺庙了。”霍青川说,“但一找到你,我就会去寺庙,可惜我求了这么多平安符,却没能保佑到你。”   路西楼想要看清平安符上的字,只是任他如何努力,眼前都是一片模糊,原来他眼里蓄满了泪。   “别光看平安符啊,也看看别的。”路西楼低着头,霍青川没能发现他的异常,“每年你生日我都会给你准备一份礼物,后来变成出门看到好东西,觉得你会喜欢的,我都会买下来。”   霍青川呵笑一声:“我以为没多少的,昨天整理发现有这么多,我还被吓了一跳。”   “阿凌,从前和你表白时,我说会一辈子疼你爱你,可惜命运多舛,我们不仅没能相伴一生,还分别千年。”霍青川握住路西楼手,温声道,“这些年我期待你过生日,又怕你过生日,我自觉没脸面见你,却像个不讲理的强盗,偷偷许愿,期待明年能陪你庆生。”   “我许了一千多次,终于等到能走到你身边,陪你好好过生日了。”霍青川笑了笑,“这些都是这些年攒下来的礼物,我想着一次性给你,今年我也准备了礼物,等下我带你去看。”   眼泪不再受控制,直直地往下掉,好巧不巧地落在霍青川手上,变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看着掉到手上的眼泪,霍青川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地抬起路西楼脸,着急忙慌地要给他擦眼泪,“阿凌,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不……”   “开心。”路西楼把盒子放回原处,出声打断霍青川。   小时候梅晓不喜欢他,路应问不待见他,乃至整个路家都忽视他,路西楼不是没伤心过,更不只一次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拥有疼爱他的父母,唯独他这么不幸?   路西楼心中怨怼,怪上天不公。   但现在路西楼却突然恍然大悟,之前那些悲惨遭遇,或许只是命运对他的考验,好让他能够和霍青川重逢。   一直以为自己没人爱的路西楼,其实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早有人爱他如生命。   大好的日子不应该哭,路西楼不用霍青川帮他擦眼泪,自己伸手飞速擦干了眼泪,还扯出笑来,“蛋糕在哪?我要吃蛋糕!”   霍青川说得没错,过生日还是要有仪式感,除了有礼物,蛋糕也是必不可少的。   路西楼情绪变化太快,霍青川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温柔一笑道,“我带你去。”   空中月圆如盘,分开许久的恋人,终于迎来了他们的相逢。 第148章   霍青川生日那天,几人在宿舍弄起了火锅,尤靖除了礼物外,还带了酒过来,以至于火锅吃到一半,他便醉意上头,跑回院子抱了把吉他出来,说是要给大家唱歌。   路西楼没听过尤靖唱歌,见他有模有样地在拨弄吉他,便以为他歌唱得很好,于是第一个拍手鼓励,让尤靖随便唱。   “还是西楼疼我。”醉酒让尤靖脸红得像涂红了的鸡蛋,他泪眼汪汪地看着路西楼,感动道,“我一定多唱几首。”   井立轩也喝了不少酒,闻言立马捂住耳朵,“完蛋了,忘记带耳塞了。”   胡依邻接话道:“酷刑开始了。”   “怎么了?”路西楼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沙鸥笑呵呵地开口,话却说得很直接,犹如一把锋利的刀,扎得尤靖心在流血,“尤靖五音不全。”   路西楼一愣,正要细问是怎么回事,尤靖已经自顾自地弹唱起来,而正如沙鸥说的那样,尤靖唱歌很五音不全。只是原先表示嫌弃的井立轩和胡依邻,这会尤靖唱歌了,他们却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捂耳朵,反倒合唱起来。   路西楼视线在三人间来回,盯着他们看了半响,最终没忍住笑出声来。霍青川没参与聊天,专心盯着火锅,见毛肚涮好了,便立马夹给路西楼。   “谢谢游秋。”路西楼没和霍青川客气,说什么让他自己吃,不用给他夹的话,而是夹住毛肚去沾蘸料,再一口吃了。   等吃完霍青川给他涮的毛肚,路西楼便反手给霍青川涮,对面正唱着歌的尤靖看到这一幕,大声嚷嚷起来,“西楼你偏心,也给我涮涮呗。”   霍青川原本在看路西楼涮毛肚的,闻言立马朝尤靖看去,眼底藏了些不满。路西楼察觉到他的情绪,用空着的手拍了霍青川手一下,以示安抚,然后才噙着笑去看尤靖。   “我只有一双手,给游秋涮毛肚后,腾不出多余的手涮毛肚了,”路西楼温声建议,“你若是想吃,可以让搭档给你涮。”   尤靖扭头看胡依邻,而胡依邻却仰头看天,避开了尤靖的视线,气得尤靖吉他都弹错了。   井立轩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沙鸥跟着笑了,刚才还在介意尤靖要路西楼涮毛肚的霍青川,嘴角也漾起一抹弧度。   尤靖歌唱的不行,吉他却弹得不错,所以等他唱完歌,他就成了专业的配乐人,机械地弹奏吉他给大家配乐。   井立轩和胡依邻依次起身唱歌,就连沙鸥都上前唱了首英文歌,于是专心吃东西的路西楼跟霍青川成了被起哄的对象,尤靖叫嚷着让他们上前唱歌。   路西楼唱歌没比尤靖好到哪里去,一样的五音不全,记得的歌还十分有限。但大家热情这么高,路西楼不好败兴,犹豫一会还是决定上前,只不过在行动前他得给大家打个预防针,免得他们没准备,耳朵遭罪。   “我来吧。”不等路西楼开口,霍青川先说话了,放下筷子起身。   路西楼吃惊地看着霍青川:“游秋要唱歌?”   “对。”霍青川点头。   尤靖愣住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大笑道,“可以可以,唱什么?”   井立轩也好奇霍青川准备唱什么歌,毕竟和霍青川共事快半年,虽说因为工作他们来往得不算特别多,但就这些来往看,井立轩知道霍青川并不是多热情的人,换而言之他不像是会参加这种活动的,霍青川所有的温柔热情,都给了他搭档。   井立轩脑中灵光一闪,忽然联想到路西楼身上,霍青川说要唱歌,会不会跟路西楼有关系?   井立轩才这样想完,耳边便响起国青川的回答,“《明月几时有》。”   帮着收拾好卫生,夜已经深了,沙鸥和井立轩没再回自己住处,同尤靖跟胡依邻一样,住在宿舍了。   路西楼嫌弃身上火锅味太重,一送走沙鸥等人,就去洗澡了,洗完澡也不回自己房间,而是赖在霍青川房里。   “怎么还不拆礼物?”沙鸥他们送的礼物全堆在书桌上,路西楼扫了一眼问,“我的也没拆?”   霍青川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在滴水,他拿了块毛巾,坐在床边擦头,路西楼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椰子香。   这是沐浴露的香味儿,路西楼身上也一股椰子香,仿佛他是一颗大椰子。   “你的拆了。”霍青川并不在意沙鸥他们送了什么,但一拿到路西楼送的礼物,霍青川就忍不住拆了。   听到霍青川说拆了,路西楼紧张起来,“游秋喜欢吗?”   要送什么礼物给霍青川,这事困扰了路西楼很久,选礼物不难,选到合心意的才能,尤其霍青川送了他那么多,路西楼送礼物就更难了。   路西楼想过像霍青川那样,也给他送玉佩手链项链,可这么做一是时间来不及,二是路西楼没有霍青川有钱,买不起足够好的,他就只好放弃这样做了。   所以路西楼思来想去,干脆自己动手做东西,只是因为是送给霍青川的,白天他们又总黏在一起,晚上还睡一块,路西楼不得不偷偷摸摸做。   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路西楼东拼一点时间,西凑一点时间,终于赶在霍青川生日前将礼物准备好了。   “喜欢。”霍青川不擦头发了,把毛巾放到旁边,伸手将路西楼搂进怀里,下巴抵在他颈窝,“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路西楼松了口气,却被霍青川的呼吸弄得缩了缩脖子,“痒。”   霍青川嗯了声,还是没有直起腰,反而轻轻地亲起路西楼耳朵来,“只有一条?”   “来不及织别的了,游秋还想要其他的?”路西楼送给霍青川的礼物是一条自己织的围巾。   “我以为阿凌自己也有。”霍青川温柔地吻了吻路西楼侧脸,“你的我来织。”   路西楼惊讶霍青川还会织围巾,只是被霍青川捏住下巴亲,路西楼腾不出嘴来回话,便干脆放弃说话,认真和霍青川接吻。   路西楼二十啷当,霍青川又才和爱人久别重逢,此时洗完澡在卧室亲吻,不异于在干柴旁边放一把火,两人很快有了反应。   路西楼鲜少自己动手解决需求,之于情谷欠,他还觉得很陌生,此时路西楼只觉得浑身发热,很不舒服。   “阿凌乖。”霍青川放柔声音,边亲路西楼侧脸边安慰他说,“我让你舒服。”   …… ……   霍青川生日当晚,两人关系更进一步,之后路西楼直接睡进霍青川房间,连带着他养的铃兰都搬了过去。   或许是临近年底,榕城一事事了后,异部忽然闲了下来,一连半个月都没有人上门委托,路西楼每天坐在办公室不是玩手机,就是听尤靖和胡依邻斗嘴,偶尔还会被叫去一起玩游戏。   除此之外,路西楼大多数时间都是跟霍青川黏在一起,上班时两人工位挨得近,时不时的凑一块说悄悄话,等下班了则开车去外面约会。   生活忽然变得普通起来,路西楼没再做过梦,仿佛从前做的梦都是他的幻觉,其实他根本没做过那些荒诞的梦。可身边的霍青川却不停地提醒着路西楼,让他知道过去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他之所以会这样觉得,仅仅是因为回到了霍青川身边。   临江是个冬天不爱下雪的城市,在路西楼的记忆里,只有上小学时下过几场大雪,然后直到现在,临江冬天都不怎么下雪了。   可神奇的是,今年入冬没多久,临江就下了一场大雪,道路结冰积雪,车辆难以通行,雪还没有变小的趋势。   市教育局当天中午就发布了放假通知,等到了下午,市政府也发通知,提醒市民少出门,注意防雪防灾。凌云响应政府号召,通知一出就放假了,异部更是直接,沙鸥晚上醒来看雪这么大,当即在群里艾特全体成员说今天休息。   因为要工作,住宿舍比住家里方便,路西楼和霍青川这些日子便一直住宿舍。如今下了这么大雪,交通又不便,路西楼担心家里的猫没人喂,在沙鸥说放假后,他就跟霍青川回家把猫接到宿舍来了。   院子里积了厚厚的雪,树也被压弯了,然而雪却还在下,发出簌簌的声响。   路西楼刚打开窗,一股冷风便迎面吹到他的脸上,冻得路西楼打颤,也不看雪下得多大,忙又关上了窗。   “冷死了。”路西楼跑到桌边,捧起刚才还嫌热的水暖手。   屋内装了地暖,暖和如春日,路西楼用热水暖手,不一会儿手就变热了。霍青川拿着平板在看邮件,听到路西楼说冷,便抬眸朝他看来,“我帮你暖暖。”   “不用,已经没事了。”小花在沙发上睡得很香,路西楼忍着没抱它,只挨着霍青川坐下,“回江助理的邮件?”   霍青川嗯了声,而虽然路西楼说他没事了,霍青川还是握住路西楼手,用手给他暖手。   路西楼笑了起来,心里甜滋滋的,却又忍不住担心,“凌云规模这么大,游秋你不回公司真没事吗?”   担心霍青川是为了他留下的,路西楼紧忙道,“我现在已经不做梦了,一个人在异部没关系的,而且沙鸥他们都很好,游秋不用担心我。”   “有江怀远在就可以了,他拿的工资应该担起这份责。”霍青川温柔一笑,“我不担心你,我还留在这,是我舍不得你,我想天天见你。”   霍青川脱口而出的话叫路西楼脸红,他睁大眼,自以为很凶地教育霍青川道,“认真工作,别说别的!”   霍青川被凶了,眼底笑意却不减,“好。”   路西楼别过头,不去看霍青川了,而霍青川也没再开口,低着头继续看邮件去了。   余光瞥到霍青川在看邮件,路西楼不自然地低咳了一下,小声补充说,“我也想天天见你。”   大雪一连下了两天,厚厚的雪像要将整座城市覆盖,好在太阳及时爬出云层,将厚雪晒化。   异部照旧没有委托,一行人成天无所事事,尤靖说他闲得快要长蘑菇了,每天上午还拉着井立轩到院子里做操,说是强身健体,好继续在异部发光发热。   胡依邻很少参与做操,往往抱着小花坐在旁边,边撸猫边给尤靖加油打气。小花起初是养在宿舍的,只是他早出晚归的,路西楼担心小花在宿舍孤独,加上沙鸥又不反对办公室养猫,路西楼和霍青川一商量,便带着小花一起上下班了。   小花一到办公室,便瞬间俘获所有人的欢心,井立轩给它买玩具,尤靖和胡依邻则买了不少零食,沙鸥更是出手大方,直接买了个猫爬架放办公室。   猫爬架到货那天,尤靖一边帮忙组装一边调侃说,“我们对小花这么好,它估计要乐不思蜀,不认西楼和青川了。”   为证明他的推测,尤靖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抬头看趴在电脑边睡觉的小花,笑眯眯地喊它,“小花,过来!”   小花高贵冷艳地睨了尤靖一眼,完全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尤靖:“?”   胡依邻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故意挖苦尤靖说,“怎么办?小花不理你呢。”   尤靖不放弃,又开始喊小花,怕失败他还增加了筹码,“我给你拿冻干。”   小花依旧高冷,没有为冻干折腰。   井立轩看热闹不嫌事大,惯例笑完尤靖后,便将话题引到路西楼身上,“西楼,你喊喊小花,看它听不听你话。”   沙鸥买的猫爬架很大,店家还送了一个猫窝,路西楼和霍青川就正在搭建猫窝,并没注意尤靖他们在聊什么。   所以听到尤靖让他喊小花,路西楼没有多想,抬眸往小花趴着的方向看去,刚喊完一句小花,原本高冷得不理人的小花,竟然瞬间从桌子上跳下,飞快地往路西楼跑来。   小花不光跑得快,到路西楼身边后,它还不停地用头蹭路西楼裤腿,热情得像只狗。   胡依邻和井立轩愣住了,尤靖看傻眼了,只有沙鸥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仍专心地在组装猫爬架。   尤靖崩溃了:“小花你个负心汉!”   路西楼原本还不知道说什么好,闻言一下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弯腰抱起了小花,握住它的手和尤靖招手,“我抱过来给你?”   尤靖高傲地撇过头:“不要了!”   小花喵了声,头埋进路西楼怀里,也不去看尤靖了。   这下沙鸥都笑了。   猫爬架装好后,小花变得活跃起来,不会总趴着睡觉,偶尔会去猫爬架那儿玩,等玩累了就回猫窝睡觉。   之前和小花生气的尤靖,看到小花睡着后,常常像个变态似的,拿起手机过去拍小花。   胡依邻对此非常不齿,只不过她坚持不了几分钟,就和尤靖一样了。   “我听尤靖说,井立轩还跟沙鸥提议,说要给小花开工资。”见尤靖和胡依邻挤在一起给小花拍照,路西楼也凑到霍青川身边。   霍青川倒是没听说这事,他觉得有点新奇,“真要开?”   “估计是。”路西楼合理疑问,“但总部那边会同意吗?给猫开工资未免也太奇怪了。”   “阿凌,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霍青川噙着笑问。   迎上霍青川带笑的眼神,路西楼先是一愣,随后轻笑起来,“我真忘了。”   当路西楼知道霍家给学校捐了那么多钱后,他就将霍青川和有钱挂钩起来了。也正因如此,之后路西楼知道霍青川名下有很多店,且四处有房,路西楼都不觉得意外,乃至得知霍青川就是凌云老板,路西楼也就惊讶了一下,这事儿便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异部隶属凌云,凌云又是霍青川的,沙鸥只要申请,总部就一定会同意。   “感觉我抱了大腿。”路西楼想了一堆,最后感慨道。   霍青川虽然活了很多年,却没有荒废学习,他知道路西楼话里的抱大腿是什么意思。   霍青川纠正道:“不用抱,本来就是你的。”   路西楼被霍青川霸总式发言逗笑了,伸手勾住霍青川小拇指,顺带轻轻挠了挠他手心,用行动表达他的好心情。   之前霍青川说公司有江怀远看着,他就可以安心呆在异部,可这天看完江怀远发来的消息后,霍青川却说要去总部一趟。   “怎么了?”路西楼正在整理资料,余光瞥见霍青川放下手机,好奇地问了句。   时隔一个月,前几天异部终于又接到委托了,而尤靖闲了这么久,一知道有委托,不等别人反应,就积极揽下了委托,急忙忙带着胡依邻去见委托人的。   而原本井立轩是要给尤靖二人打下手的,只是他母亲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井立轩便同沙鸥请了长假,陪母亲去医院看病了,所以协助的事就落到了路西楼他们身上。   “许家出了点事,我得回去一趟。”   路西楼皱眉:“许家怎么了?”   霍青川要收购许家都快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当初他们离开榕城,江怀远说一切谈妥了,许家那边没意见,怎么现在又出事了?   “许家后辈不满凌云开出的条件,闹着想要更好的待遇。”仗着没有别人在场,霍青川干脆凑过来亲了路西楼一口,“我争取快去快回,晚上陪你出去吃。”   沙鸥前两天被一个电话叫走,就没再回异部,也就是说这座院子里目前就只有他们两人,因而路西楼被亲了都没想躲,只是脸有些热。   路西楼嘴角带笑,刚准备应好,就又听霍青川补充说,“还是算了。”   路西楼咽下到嘴边的话,疑惑地眨了眨眼,“啊?”   “我们一起去。”霍青川被路西楼看得心痒痒,没忍住又凑过来亲他,而这次霍青川不满足浅尝辄止,维持这个姿势加深了吻。   路西楼被吻得耳热,心情却大好。   路西楼在临江生活了二十多年,虽然不止一次听说过凌云,可真正来凌云办公大楼,倒还是第一次。   路西楼记得井立轩说过的话,知道霍青川很少露面,公司估计没几个人见过他。所以路西楼一边跟着霍青川往大厅走,一边好奇霍青川等会要怎么上楼,电视剧里陌生人见特助可不是件轻松事儿。   但让路西楼意外的是,江怀远竟然早早地等在公司门口,两人还没走到入口,江怀远就迎了上来。   “霍总。”江怀远跟霍青川问好,领着他往电梯那边走。   霍青川嗯了声,却不着急走,而是去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去的路西楼。霍青川牵住路西楼手,将人拉到身边,压低声音问,“不自在?”   进大厅前,路西楼还有闲心好奇总部是不是影视剧里演的那样,可等他走进大厅,看到大家都穿着正装,走路如飞,路西楼忽然就怯场了。   这是路西楼没接触过的领域,他不习惯是正常的。路西楼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只想霍青川快点处理好事,然后他们快快回异部。   只是除此之外,路西楼又很雀跃,因为他发现在这里的霍青川和在别的地方的他都不一样,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耀眼得路西楼舍不得移开视线。   但霍青川却朝他看来,还牵住了他的手,并关照到他的情绪。   路西楼嘴角不听话地上扬,他扯出一抹笑,“我没事。”   “那就好。”霍青川松了口气,牵着路西楼进了专用电梯,“办公室里有休息室,等会阿凌你去休息室,忙完了我再去叫你。”   江怀远跟着进了电梯,不过他很有眼见力地保持了沉默,假装他不存在。   路西楼没管过公司,不清楚遇到这种事要怎么处理,但他知道现在他怎么做最好。   “好。”路西楼笑着说,“我等你。”   休息室比路西楼想象的要大,而且里面设施齐全,还有一张很大很软的床。   江怀远贴心地送了吃的进来,走之前还帮路西楼连上了网,路西楼不知道霍青川要忙到什么时候,便边吃东西边玩手机。   或许是休息室太舒服,路西楼没玩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了,他强撑着没睡,却到底没抵住瞌睡虫的攻击,就抱着抱枕睡着了。   于是等霍青川处理完许家的事,推门进休息室时,看到的表示路西楼在沙发上睡得很香。   “霍总,这里……”江怀远还没离开办公室,见霍青川站在门口没进去,便拿起刚才漏掉的文件走过去,想让霍青川签字。   然而江怀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霍青川用食指抵住嘴唇,声音温柔道,“阿凌睡着了,声音小点。”   霍青川小心翼翼地合上门,生怕一不小心就吵到路西楼了,等成功合上休息室的门,霍青川悬着的心才落回原地。   “什么事?”霍青川转过身,言语表情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去那边说。”   江怀远:“……”   路西楼没想到他会睡着,等他醒来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   “我是想玩手机消磨时间的,结果不小心睡着了,”路西楼侧头睨霍青川,无奈一笑道,“游秋干什么不叫醒我?”   江怀远正在对接工作,看到霍青川和路西楼要走,还想起身送他们下楼。不过霍青川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反正没什么事,阿凌多睡一会也没关系。”   “要是我刚才没醒呢?难不成你要一直等下去?”路西楼先进电梯,等霍青川进来了,才伸手按了一楼,同时好奇地做了个假设。   霍青川理所当然地回:“对。”   路西楼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显然易见,霍青川的回答让他感到开心,嘴角的弧度上扬得更高,“等会去哪吃饭?”   过来总部前,霍青川就说晚上去外面吃饭,只是他并没说要去哪,路西楼便没提前预定包间,但根据两人往常的习惯,大概率是去特色菜馆。   霍青川想了想说:“公司附近有陶然居,如果阿凌没意见,我们可以去那吃。”   其实凌云附近不只有陶然居,听雨楼在这边也有分店,毕竟凌云在商业中心,四周好几个商场。可路西楼吃不惯听雨楼,霍青川便没提它。   “行啊。”电梯下降的很快,没一会就到了一楼,路西楼边往外走边拿出手机,准备提前预定包间,免得去晚了没座位。   但路西楼刚解锁手机,还没来得及操作,先被争论的动静给吸引走了注意力。路西楼暂时没有去预定包间,抬眸朝声音发出地看,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可让路西楼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这儿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梅明琛怎么会在这?   路西楼下意识侧头去看霍青川,想知道他的反应,然而霍青川迎上路西楼看过来的视线,弯着嘴角笑了笑,“怎么了?”   霍青川语气温柔,仿佛根本不知道梅明琛为什么在这。但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路西楼就是觉得这事和霍青川又有关系,甚至关系不浅。   “没。”路西楼犹豫几秒,还是摇头没有多说,甚至没再看梅明琛,收回视线就拉着霍青川往外走了。   对于路西楼来说,梅明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若不是他出现的场合比较特别,路西楼都不会多看他一眼。或许梅明琛背后还牵扯着梅晓和路应问,再托大一点说,梅明琛代表的是路家,这又关路西楼什么事?早在梅晓无条件偏心梅明琛开始,就注定了会有今天。   想完这些,路西楼便将梅明琛抛到了脑后,不去琢磨他来凌云做什么,只拉着霍青川快速离开了大厅,“马上就要……”   “我有事瞒着你。”   临江晚高峰很堵,尤其凌云在新城区,且位于商业中心,堵起来就更严重了。所以路西楼想趁晚高峰到来前,先一步离开这儿,谁知话才说了几个字,霍青川就出声打断他,还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有事瞒着他?什么事?   路西楼停了下来,还没将这事儿放心上,嘴角仍挂着笑,“你瞒我什么事了?”   但霍青川却不着急回答,而是扭头四处看了起来,像是在找东西,路西楼虽然心中好奇,却没有多问。   好在没过多久,霍青川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还牵着路西楼往那边走。   两人下午是打车过来的,按理说现在他们也应该打车去陶然居,只是之前路西楼睡觉时,霍青川就联系了司机,让他过来接他们。   不是上次那辆车,相同的是中间都有隔板。   “好了。”看着刚拉下来的隔板,路西楼放下心,噙着笑去看霍青川,主动发问道,“游秋现在可以说了?”   诚然一开始霍青川是想瞒着路西楼,怕路西楼知道了会觉得他心狠手辣,甚至睚眦必报。但当对上路西楼充满疑问的眼睛时,霍青川忽然不忍心瞒着他,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诉路西楼。   比起被路西楼害怕,霍青川更受不了骗他,不管好事坏事,霍青川都不想瞒着路西楼。   这才有了后面那句话。   “梅明琛来凌云估计是想找我,”霍青川停了下来,纠结怎么说会更好,只是思来想去都不满意,他便直接说了,“我对路家下手了。”   问完那句话后,路西楼就在心里分析梅明琛出现在凌云的原因,他大概猜到了是和路家有关系,或许是想和凌云合作,或者是别的什么。   可任路西楼如何想,他也猜不到梅明琛来凌云,竟是霍青川对路家出手了。   路西楼不傻,哪怕霍青川没多说别的,他还是一下就猜到了霍青川是为了他这么做的。   “阿凌我同你说过,委托会带来不可逆的影响,且这个影响不可控,当年我将你‘复活’后,你变得不像你了,更很快就死了。”霍青川苦笑起来,“之后我找你的转世,只要我靠近你你就会出事,甚至有生命危险,而除此之外另一个大问题就是:你不记得我了。”   这些话霍青川说过一遍了,路西楼却没打断他,在他说完后还认真思考了,“转世之人本就没记忆,但不排除那个时候的我也会做梦,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想起你来。”   “不是这样的,我可以确定你没有做梦。”霍青川纠正道,“后来我试着让你恢复记忆,却都没成功,反而扩大你的不幸。”   路西楼懂了:“所以你就不敢再靠近我了。”   “因为之前的经历,我不敢离你太近,怕给你带来不幸,就连送你手链时,我都是送完就走。”霍青川嗯了声,“原本我想安排几个人去路家,这样也好关照你,可过往的事浮现眼前,我不敢赌。”   说到这里霍青川脸黑了下去,声音也冷冰冰的,但他看向路西楼时,表情却柔和起来,眼底更涌上笑意,声音却还是冷冰冰的,“我应该胆大一些的,这样阿凌也不用……”   路西楼知道霍青川要说什么,他握住霍青川手,打断他说,“虽然小时候确实埋怨过,不过总体来说,我已经过得比大多数人好了,他们除了不爱我,十八岁前,在吃穿方面并没亏欠我。”   “那时年龄小,做了梦害怕,老疑神疑鬼的,梅晓和路应问一开始还哄我两句,后来看我总那样,也就没了耐心。”路西楼嗤笑道,“他们觉得我撞邪了,索性离我远远的,加上梅明琛嘴甜会哄人,我自然更不讨喜了。”   看霍青川眉心紧拧,路西楼轻轻一笑,抬手抚平他眉心皱出的川字,“我记得送手链的事,可我忘了你。”   “现在记起来就可以了。”霍青川拉着路西楼手到嘴边,温柔地吻了一下,“以前的事并不重要。”   路西楼就在等这句话:“对啊,以前的事不重要,所以游秋不要再介意那些了。”   “那放过路家?”霍青川听懂了路西楼话里的意思,他静了几秒,犹豫着开口道。   “不。”路西楼翘着嘴角,拒绝了霍青川的提议。   霍青川意外住了:“啊?”   “我介意。”路西楼用力哼了声,“我讨厌梅明琛,介意梅晓和路应问偏心,更不喜欢路家。”   路西楼亲了霍青川嘴角一下,放柔声音撒娇道,“他们欺负我,游秋你帮我欺负回去。”   霍青川没想到路西楼会这样,顿时愣住了,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忍着笑应,“好。”   路西楼并不在意霍青川是如何对付路家的,也不想操心路家之后会变成什么样,他只在意霍青川。同样的,霍青川只在意路西楼,只要是路西楼说的,他就一定会办到。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路西楼后面才知道霍青川对路家做了什么事,“……路家在临江本来就算不上底蕴丰厚,这些年梅晓勤于和别的豪门攀关系,想要挤进真正的上层圈子,经此一事,她怕是要梦碎了。”   之前对付许家,霍青川出手极快,根本没给许家反应的机会,就将许家收入囊中了。这次对付路家,霍青川却一点不着急,只是时不时插手路家的生意,给路家使绊子。   做生意的都是人精,哪怕凌云没有明确表示他和路氏有怨,看他这些举动,大家也心里有数了。   凌云和路氏熟重熟轻,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于是路氏开始处处受挫,原本有意和他们合作的公司,因为害怕得罪凌云,便婉拒了和他们合作。   路氏一时举步维艰。   起初路应问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一夕之间大家都站到了路氏的对立面,后来才慢慢明白,大家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凌云出手了。可路氏跟凌云又没合作,平时更少有来往,路氏之于凌云只是一家小公司,凌云何故这么对他们?   路应问想不通,却清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路氏完了。   然而凌云哪是路氏能接触到的公司,路应问找遍身边所有能找的人,都没搭上凌云的关系,想见凌云老板就更难了,何况凌云老板太神秘了,这么多年鲜少有人能当面见到他。   既然联系不上,那便只能去对方公司了,无论如何,也得弄清楚凌云为何对路氏出手。   梅明琛早些时候在别的地方上班,只是没上多久就来了路氏,还当起了总经理,现在路氏遇到这种事,他自然是要过来的。   凌云意味着什么,作为土生土长的临江人,梅明琛心里再清楚不过。只不过梅明琛对自己有信心,而且凌云这样的大公司是会讲道理的,梅明琛觉得只要他努力一点,说不定路氏就没事了。   梅明琛想得够好,又哪里知道等他来了凌云,却连见老板的资格都没有,前台压根不放人。   梅明琛长这么大,除了几个月前在路西楼面前吃过亏,丢了面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顿时脸像被火烧了似的,十分恼怒。   梅明琛忍着火,继续温声和前台交流,试图让前台心软,好通融放他上楼。前台笑得倒温柔,说出的话却很绝情,梅明琛这下再也忍不住,甩袖走人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路应问坐着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了。   梅晓坐在路应问旁边,听到他这么说直接笑出了声,“当然不能再这样了,否则不等见到凌云当家的,路氏就垮了,可问题是凌云压根不见人,更不肯和我们交流,我们还能怎么样?”   这些年梅晓一心结交人脉,费尽心思想要融入上层圈子,虽不能说取得很大成就,但在临江阔太圈人缘还是不错的。然而如今路氏出了这种事,平日里交好的几位夫人全没了踪影,梅晓电话刚打过去,对方就借口身体不适,要多休息,然后快速挂了电话。   放在平时,梅晓遇到这种事或许还能腆着脸再打一个电话过去,哄得对方许诺了下次见面,才会挂电话。现在路家出了这么大事,梅晓是没心情了,一被挂了电话她脸就冷了,紧接着骂那些人势利眼。   尽管路家在临江上层排不上号,却也算个富贵人家,梅晓过惯了有钱日子,若是路氏真的因此破产,梅晓会疯的。   梅明琛看到梅晓这样,心里是有些看不起梅晓的,只不过他面上没表现出来,仍像往日那般,见梅晓心情不好,还柔声哄着她。   路氏的确遭到了凌云的针对,却也没到绝境,梅明琛暂时不打算和路家撇干净关系,若是凌云突然放过路家了,那他岂不是亏大了?   可梅晓说得对,凌云房间不肯见人不肯交流,就像是下了决心要置路家于死地,这种情况下纵使他们有三头六臂,也毫无办法。   要想救路家,首先得跟凌云联系上。   梅明琛脑子飞速运转,开始琢磨怎么样才能和凌云取得联系,目前的方式肯定是行不通了,凌云那边就没想和他们见面,那就算他去再多次凌云,都没用的。   如果有认识的人在凌云那就好办多了,可以让他帮忙牵线,也比现在……   梅明琛还没想完,脑子忽然出现一个人名,是了,他们在凌云有认识的人,找他不就行了?   “小姑。”梅明琛定下心,微笑着看向梅晓,“我有办法了。”   梅晓立马问:“什么办法?”   路应问着急道:“仔细说说。”   “我上次去找西楼哥,发现他在半坞巷上班,我想我们可以找他帮忙。”   “半坞巷?”梅晓皱眉道,“什么公司在那儿?”   路应问在临江生活了大半辈子,对半坞巷了解却不多,只知道那一片多是老宅子,路西楼若是在那边上班,他真能帮上忙?   路应问提出他的疑问,梅明琛却弯着唇笑了,“我打听过了,西楼哥上班的地方叫异部,而异部正是凌云下属的部门。”   “虽然不知道异部为什么没在总部,但不可否认的是,西楼哥在异部上班,他就是凌云的员工。”梅明琛说,“只要西楼哥肯帮忙,我们要想联系上凌云就简单多了。”   梅明琛没把话说开,不过梅晓和路应问都不是吃素的,现在知道路西楼还有这种作用,他们是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梅明琛猜得不错,他话说完没几分钟,梅晓就拿起手机准备给路西楼打电话了。   见此,梅明琛嘴角的弧度扩大,心里跟着松了口气。   虽然路西楼和家里关系不好,梅晓却始终是他妈,路家更是他家,现在路家遭难了,路西楼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可让梅明琛没想到的是,路西楼竟然拉黑了梅晓。   “混账,我的电话也敢拉黑!”梅晓脸黑如墨,把手机摔到了沙发上,怒骂路西楼道。   梅明琛知道路西楼对梅晓有意见,但他没想到路西楼竟然直接拉黑了梅晓,明明过去那么多年他都忍过来了。   不过这并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如果联系不上路西楼,路家就完了,也就是说梅晓再生气都得忍着。   梅明琛心思几转,难得没立马去安慰梅晓,而是侧身去看路应问,“姑父,拿你手机打。”   意料之内的,路应问也被拉黑了。   梅明琛表情沉了下来,他还没有给路西楼打电话,只是梅晓和路应问都被拉黑了,他肯定也被拉黑了。   梅晓越想越气:“明琛,你知道他上班的点吗?我们过去找他。”   梅明琛还记得上次在半坞巷遇到路西楼,结果却被他同事下了面子的事,梅明琛可不敢再试一次。何况路西楼身边还有那个男人,梅晓跟路应问不了解他,梅明琛却再清楚不过,那个男人能直接让店员撵走他,必定是个不好相与的,梅明琛不想遇到他。   “不用过去。”梅明琛说,“换个新号码打。”   今天是周末,又是难得的好天气,早上吃完早餐后,路西楼便打开卧室的窗户,坐在窗边晒太阳了。   霍青川坐在路西楼对面,正认真在泡茶,路西楼视线随着霍青川的手动,一不小心看入迷了。   “傻了?”霍青川伸手在路西楼眼前晃了晃,笑着递了杯茶给他喝。   路西楼接过茶,笑眯眯道,“看入迷了。”   窗边原本立着个书架,用来放一些书和杂物,但前几天两人去了趟家具市场,买了一个坐榻回来,再在中间放个小桌子,平时他们可以坐在上边喝茶下棋,倒是惬意。   窗台上放了个香炉,此时炉中点了香,路西楼闻着这香有点熟悉,在记忆中翻找一番,终于想起来什么时候闻过了。   “促进睡眠的?”路西楼指着香问,他可还记得从前每次去霍青川房间,总能闻到这股香味,而且每次闻了香,他都能睡个好觉。   “差不多。”霍青川简单道,“静心宁神。”   路西楼笑道:“怪不得每次从你这回去我都睡得很好,很少做梦。”   霍青川笑了一笑,没有深入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今年过年早,下月中旬就放假了,阿凌今年有什么打算?”   “游秋呢?”路西楼拒绝回答,笑着把问题推了回去。   霍青川明白路西楼的用意,眼底划过一抹笑,“我想跟你一起过年。”   “那你还问我?”路西楼佯装生气,剜了霍青川一眼说,“难不成你希望我回家?”   “当然不是!”霍青川回答得很快,像是慢一点路西楼就真会回家似的。   路西楼哼笑道:“这还差不多。”   霍青川正要说话,路西楼就又开口了,“我和他们没联系了,不止今年不回家,以后也不会回家了,所以还希望游秋能收留我。”   路西楼手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看霍青川,“可以吗?”   霍青川可以确定,路西楼是故意的,他故意这样说,故意同他撒娇。偏偏霍青川就吃这套,看到路西楼这样,他心都软了。   “当然可以。”霍青川心像被羽毛挠过似的,痒得不行,“你想住多久都行。”   得到想听的回答,路西楼嘴角不听话地向上扬,止不住地想笑,却又被霍青川这句话弄得不好意思,悄然红了耳朵。   可也正因如此,当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来时,路西楼没做多想,甚至看都没看来电人,拿起手机就接了,“哪位?”   梅明琛知道路西楼性格,怕他挂电话,连名字都没说,便直入主题道,“小姑有话跟你说。”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路西楼嘴角的弧度落了下来,表情一瞬变冷。 第149章   “我不觉得我们有话说。”路西楼问都没问梅晓找他什么事,说完这句话便准备挂电话。   然而手机那边的梅晓却行动很快,路西楼手还没来得及按挂断,梅晓着急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你不能挂。”   梅晓不这么说还好,她一用这种语气说话,就会让路西楼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从而条件反射地和她对着干,“为什么不能挂?”   霍青川投来一道关心的眼神,无声询问他发生什么事了,路西楼不想霍青川担心,便摇头说没事。只是没过几秒,路西楼又用气声告诉霍青川,说是梅晓的电话。   哪怕早意识到路西楼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被她说了,也只会闷着不说的小孩了,甚至这几年路西楼没少和她对着干,梅晓还是不习惯面对这样的路西楼。   在梅晓看来,路西楼是她生的,那不管多大,都该听她的话,而只要路西楼还姓路,他就得以路家为先。可路西楼现在的表现,却和梅晓想象的相反,这不是件好事,梅晓觉得她不能放任路西楼再这样下去。   作为路西楼的母亲,她有责任教育好路西楼。   “这件事暂且放一边,我们先说说别的。”梅晓做好了打算,便将话题拉了回来,准备先解决正事,“我听明琛说你在异部上班?”   异部日常工作特殊,准确找上异部也非易事,但门口那么大一个牌匾挂着,大家随手一搜,就能知道异部是哪家公司的,只是若非有人介绍,路过的人是不知道异部是做什么的。   梅明琛来这边找过他一次,路西楼不意外梅明琛知道他在异部上班,就是不知道梅明琛知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   路西楼保持沉默,没有接话,而梅晓看路西楼沉默,想当然地当他是默认了,便接着说,“异部隶属凌云,你在那上了半年班,应该和同事领导熟悉了吧?”   听到这里,路西楼再也忍不住,直接开口问,“你想干什么?”   “路家现在遭到了凌云的针对,公司联系过凌云那边,却一直得不到回复,你爸和你表弟也去了好几次凌云,结果连楼都上不了。”路西楼坦诚起来,梅晓自然不再绕弯,开门见山道,“既然你是凌云员工,那你去找领导说说好话,看能不能让他带我们……”   路西楼没给梅晓把话说完的机会,冷声打断道,“不可能。”   “联系不上人,见不到人,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   “你这说的什么话?”梅晓被路西楼气到了,声音一下拔高,“路西楼,别忘了你姓什么,如今家里有难,你作为路家的一份子,你必须帮忙。”   路西楼气笑了:“我可以不姓路。”   “你!”梅晓冷笑道,“姓什么不是不能决定的,你别想着这样就没事了,我知道你在哪上班,你若是不帮忙,我就去公司找你。”   路西楼觉得梅晓疯了,可同时他也十分清楚,梅晓说到做到,他要是不答应帮忙,梅晓一定会来找他的。   路西楼倒是不怕被找,就是不太想让霍青川看到梅晓他们,免得坏了霍青川的好心情。   “西楼哥,我觉得小姑说得不错。”路西楼正怒火中烧,梅明琛跟着来做说客了,“而且哥你大可放心,我们只需要你帮忙牵线,别的什么都不需要你做。”   路西楼从小就不喜欢梅明琛,这么多年更没变过,听完梅明琛这句话说,他更是笑出了声,“说的对不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帮你们。”   路应问一直没吭声,在路西楼说完这句话后,他忽然听到路应问喊他名字,只是路西楼并不想听路应问说话。   “我不稀罕姓路,更不稀罕路家的钱,你们别想用这个来哄骗我。”路西楼嗤笑道。   路西楼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压根没把自己当路家人看,更单方面同他们断了关系。   这可不是好事,梅明琛了解路西楼,知道他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更改。可路家赌不起,它还需要路西楼帮忙,若是路西楼不帮忙,照现在这情况,用不了多久路氏就完了。   梅晓还皱着眉,显然没想到路西楼这么决绝,路应问脸色阴沉,已然被路西楼气得不轻。梅明琛压下心里的烦躁,拿过手机要和路西楼好好说说,试图让他改变主意。   只是梅明琛说了半天,手机那边的路西楼却没一点反应,这可就不妙了。   “计划我都跟你说了,只要你帮忙我们进凌云,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就可以了,等见了凌云老板,还愁事情解决不……”   梅明琛这话的意思是见到凌云老板,他们就能够化解路氏危机,然而梅明琛话才说了一半,就被霍青川打断了。   霍青川笑了起来:“你们觉得可能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梅晓和路应问一愣,他们对视一眼,疑惑这人是谁,梅明琛却瞬间听出说话的人是上次赶他出店的男人!   丢脸的往事浮现脑海,梅明琛难堪住了,他不知道霍青川为什么要说这话,可梅明琛却十分清楚:霍青川是路西楼那边的人。   梅明琛拦住要说话的梅晓,沉下声音问,“你的意思是?”   霍青川笑笑没说话。   梅明琛知道霍青川这是没将他放在眼里,这让他心中恼怒,偏偏又没别的办法。路氏已经够难了,能少一个敌人就少一个敌人,霍青川或许在临江称不上多厉害,但对于此时的路氏,他们还是能避就避。   梅明琛忍住心里的不满,控制好语气,尽量温和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现在我们在说家事,还希望你不要掺和。”   在霍青川开口后,路西楼便没再说话,让出了交流主动权。可听到梅明琛这句话后,路西楼却笑了起来,“他不是外人。”   梅晓和路应问是典型的传统家长,他们注重家族名声,看中颜面,需要小孩优秀,能挣面子,也正因如此,他们亲近梅明琛,毕竟他足够优秀。   路西楼知道他这么说会带来什么后果,以梅晓跟路应问的反应速度,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猜到他这句话的意思,从而觉得他给他们丢脸了。但那又如何呢?路西楼不在意他们的看法。   和路西楼想的一样,他话刚说完,梅晓语气就变了,“你什么意思?”   梅晓说得急,言里话外都压着火,仿佛路西楼只要敢应一句,她就会炸。   路西楼当然清楚梅晓的脾气,更明白现在怎么回答才是最好的,可路西楼既然敢开口,就没想过否认,更不怕梅晓威胁。   “你都猜到了,为什么还要问我?”路西楼轻轻一笑,反问道。   “路西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梅晓心里的火被路西楼点燃,她怒声道,“如果你还知道羞耻,就马上分……”   路西楼没让梅晓把话说话,就出声打断她,而且这次话说得更直接,也更气人了,“我喜欢他,我为什么要分手?”   “不仅现在不会分手,以后也不会分手。”路西楼笑了起来,泄愤似的大说一通,“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到的我,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路氏的事我不会帮忙,就算你们来公司找我,我照样不会帮忙。”   梅晓气急:“你!”   “还有我很讨厌梅明琛,每次和他见面我都觉得恶心,”路西楼顿了顿,“或许很小的时候幻想过你们喜欢我,但现在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们。”   “我很满意当下的生活,而既然你们那么喜欢梅明琛,以后有他在身边就够了,不要再来找我。”   相似的话路西楼不止一次说过,可把话说得这么绝的,这还是第一次。不过有一次就足够了,反正以后他们不会有往来。   梅晓好面子,不管家里吵成什么样,在外面一定要表现得好,所以梅晓能够忍受路西楼单独和她吵,却受不了他当着别人的面和她吵架,这让她觉得丢脸。   梅晓气疯了,失了平时自傲的矜贵,变成了一个蛮不讲理的夫人,开始对路西楼破口大骂。梅明琛没有阻止,他巴不得梅晓多骂路西楼几句,也好解他心中之恨,路应问更是沉默不言,只是脸色发沉,等着梅晓说完他再去说。   然而路应问却没等到梅晓骂完,或者说梅晓还没骂几句,手机那边就换了人,变成了刚才出声的陌生男人,“梅明琛,你忘了我吗?”   被点名的梅明琛脸色一凝,尤其路应问和梅晓纷纷朝他看来,梅明琛压力骤大。   不过霍青川根本没给梅明琛开口的机会,说完那句话后就又紧接着道,“上次我能让你进不了店,这次我也能让你们无力回天。”   霍青川这话的指示性太明显,梅明琛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一时心中大骇,“你是……”   霍青川笑了,声音却冷如寒冰,“你们去凌云,都不提前打听当家的姓什么吗?”   霍青川一句话堵得梅晓哑口无言,而且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霍青川就直接挂了电话。   “梅晓肯定气死了。”路西楼把手机丢到一边,想到梅晓可能有的表情,他就忍不住笑,“梅明琛估计也气死了。”   霍青川嘴角一扬:“那就气着吧。”   “哈哈哈。”路西楼没忍住大笑出声,又摸过手机将刚才那个号码拉黑,同时设置了陌生电话拒接,才将手机扔回去,“不说这些糟心事了,聊点开心的。”   路西楼心口如一,他是真没把路家放心上,更不关心路氏最后会怎么样,所以电话一挂,这些事就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霍青川顺着路西楼的话问:“阿凌要聊什么?”   “近点的话聊元旦,远一点的就聊除夕。”   “元旦出去玩?”   “也可以不出去。”路西楼说,“天气预报说那几天有雪,还要降温,太冷了不想出门。”   路西楼喜欢下雪天,却讨厌天气冷,尤其他一到冬天手脚特别冰,路西楼就更不喜欢了。   “可以去南边,那边不算冷。”   路西楼一想也是,便赞同了霍青川的看法,但并没有深入交流,毕竟路西楼一开始说这事儿,重点就是后面的除夕。   这是两人重逢后第一次一起过年,路西楼要说不激动,那都是装的。   路西楼满脸欣喜地看着霍青川,眼睛亮晶晶的,“除夕呢?在哪过?”   虽然沙鸥没说放假了宿舍不能住,可大过年的住在宿舍,这未免太不好了。好在霍青川名下有很多房产,他们可以任选一处房产去过年。   “西川亭。”霍青川很快给出回答,“那边安静,还不禁烟花,除夕那天我们可以多放些烟花。”   西川亭便是霍青川复刻的异部所在的宅子,而院子的名字正取自两人的名字。   在霍青川众多房产中,路西楼最心仪的也是西川亭,只不过路西楼喜欢西川亭,除了这边安静、能放烟花,更因为西川亭布景好,能让路西楼有种穿梭时间的感觉,仿佛他们从没分开过。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年就在西川亭过年。”路西楼笑道,“到时我们一起去置办年货,好迎接新年!”   路西楼笑得霍青川心软,忍不住凑过来亲了他一下,“好。”   路西楼捂着被霍青川亲过的额头,睁大眼狠狠瞪了他一眼,想假装生气来吓唬霍青川,结果说话的语气却满是笑意,一下戳穿了他的伪装,说出的话毫无生气可言,倒像是在撒娇,“游秋又偷亲我!”   “控制不住。”霍青川果然没被吓到,甚至还得寸进尺,直接搂住路西楼的腰,“既然如此,不如再亲一会吧。”   这次路西楼没再假装生气,从而故意睁大眼去等他,相反路西楼嘴角的弧度上扬得很高,眼底也浮现深深的笑意。   “好。”路西楼环住霍青川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窗户没有关紧,冬日柔和的阳光直直地照到窗台上,再跳跃进屋,洒在两人的身上,也让空气中的灰尘无处遁形。   可路西楼此时却没有闲心去欣赏太阳光束带来的景色,他身体后仰,腰抵住了墙,半边身子靠在了窗台上,头都快伸出了窗外。   “不亲了。”路西楼侧头避开霍青川的吻,轻轻笑着说,“再亲我就要摔出去了。”   霍青川低笑:“不会摔出去。”   “不摔人也废了。”路西楼推开霍青川,坐直开始揉腰,同时后怕道,“还好他们都不在,要不然被井立轩他们看到我俩这样,下周我都不用去上班了。”   霍青川拉住路西楼手,让他躺到自己腿上,然后动作轻柔地帮他揉腰,“他们大概都猜到了吧。”   路西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才再纠正道,“知道是一回事,被撞破接吻是另一回事。”   “也是,阿凌说的对。”   路西楼哼道:“就你嘴甜,惯会哄人。”   霍青川笑着收下了路西楼的批评,看他舒服得闭上了眼,一时眼底的笑意更甚,“困了就睡会。”   回答霍青川的,是路西楼变轻的呼吸。   霍青川心底一软,低头温柔地亲了亲路西楼头,然后停下揉腰的动作,拿过旁边的手机静音,便维持着这个姿势让路西楼安稳睡觉了。   小花没在屋内,它爬到了院内的树上捉鸟玩,只是捉了半天也没追到鸟,小花干脆趴在树干上,喵了一声也开始睡觉了。   三十一号是周五,按理说六点才能下班,但念及今儿是跨年,两点一过沙鸥就让他们下班了。   跨年讲究热闹,市政府今年专门弄了烟花秀,前两天路西楼一打开朋友圈,就能看到各种转发,有时候刷个微博,都能看到相关信息。   路西楼自然是心动的,也想去凑个热闹,可眼见宣传力度越来越大,到时不知多少人要去河边,路西楼便开始打退堂鼓,不想过去人挤人。   “那我们就不去。”听完路西楼的话,霍青川想了想说,“我们可以自己放烟花。”   路西楼哦了声:“去哪放?”   临江市区是禁烟花的,半坞巷这边虽然管得没有新城区严,却房屋众多,还相对密集,燃放烟花爆竹有火灾风险,显然要放烟花也不能在这方。   “去郊区。”霍青川说,“护城河出城后在城郊拐弯,那边是一个露营基地,每年春节有不少人去那边放烟花。”   路西楼知道有这么个地,却还没去过,现在听霍青川这么说,想也没多想就点头了,“好,就去这儿。”   于是下午一放假,两人就开车去买烟花了,买了烟花他们没立马出城,而是吃饭去了,后又看了场电影,出影院已经十点多了。   两人没再耽误,直接开车出城,怕再不出发就没好位置了。但或许是都去看烟花秀了,路西楼和霍青川赶到露营基地时,这边人并不多,他们也顺利占了一个好位置。   露营基地在转弯处,正好处在风口,入夜后风一吹,冷得人骨头疼。出城前路西楼在路边买了根烤玉米,这会儿把烤玉米当成暖手袋,紧紧握着暖手。   等手暖得差不多了,路西楼便将玉米放到一边,转而握住霍青川的手,用手帮他暖手,“今年冬天好冷啊。”   “是比往年冷。”霍青川反握住路西楼手,看他脸都冻红了,不由心疼道,“还有几分钟,阿凌去车里坐着吧,到点了我叫你。”   路西楼摇头拒绝了:“冷点更有参与感。”   “歪理,当心感冒。”霍青川笑得很无奈,却没再让路西楼去车里。   “车里虽然开了空调,但我闻不惯那味儿,容易头晕。”路西楼哎呀了声,和霍青川说了实话。   霍青川没想到路西楼不肯上车,竟然是这种原因,“所有车都闻不惯?”   “没有,只闻不惯这辆车。”   “那我下次换辆车。”看路西楼耳朵都冻红了,霍青川干脆拉下拉链,敞开羽绒服,“抱一会?”   基地人虽不多,却不是完全没有人,尤其现在临近零点,人慢慢多了起来,原本空着的四周也都来了人。   哪怕明知道没那么多人会关注自己,路西楼还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扑进霍青川怀中,“不用。”   怕霍青川要继续这个话题,路西楼说完这句话就想要说点别的,好转移霍青川的注意力。然而不等路西楼想好要说什么,基地忽然响起大大小小的倒计时声,原来马上就零点了。   路西楼四处看了看,发现大家都开始摆弄烟花,同时准备好相机,好第一时间记录下视频。   看到大家都忙起来了,路西楼顾不得去想要说什么转移霍青川注意力,就拉着霍青川走到烟花边,加入了倒计时的队伍里。   “对对对,还要录视频。”路西楼倒计时没几秒,想起他还没打开相机,就又着急忙慌地掏出手机,着急解锁点开相机。   只是天气太冷,手机罢工,平时一下就解锁的手机,这次路西楼花了十几秒才解开。   倒计时已经进入最后二十秒。   “游秋,等会我是拍照还是录视频?”路西楼拿不定主意,边操作手机切换照片和视频模式,边问霍青川的意见。   照片有照片的好,视频也有视频的好,而且路西楼仔细一想,觉得实况也不错。   “算了,还是录视频。”不等霍青川回答,路西楼先自我否定了。   倒计时声逐渐大了起来,明明之前也跟室友在市区跨过年,可现在路西楼还是控制不住地激动,听着旁边的倒数声,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停加快。   这是和霍青川恋爱后第一次一起跨年,也是时隔千年,两人头回一起迎接新年,其中意义有多特别,不言自明。   “七,六,五……”   倒计时进入最后五秒。   路西楼顾不上再纠结,伸长手将手机正对着他俩举远,再噙着笑扭头去看霍青川,“马上到时间了,我们可以点……”   路西楼话没说完,时间已经跳到零点,提前点的烟花直窜上天,在进入新一年的同时,在空中炸出好看的烟花。   可路西楼却没余心去欣赏烟花,因为刚才他一转头就被霍青川亲了,“新年快乐。”   零点烟花升起,路西楼收到了霍青川的新年祝福,而之前抱一下都不好意思的路西楼,这会胆子倒变大了,被亲了也没躲,反倒笑着迎了上去。 第150章   (一)   元旦放假三天,路西楼和霍青川就在宿舍宅了三天,而想到上次和梅明琛那通不欢而散的电话,路西楼还以为现在放假了,他们会再来找他。   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霍青川那句话震慑住了,还是意识到来找路西楼也没用,从挂完电话后,梅明琛他们竟然一次都没来找他,路西楼便乐得自在。   收假上班没几天,尤靖跟胡依邻就完成委托回来了,请假照顾母亲的井立轩也归了队,原本冷清的异部再次热闹起来。   快乐的日子显得时间过得快,路西楼总感觉才过完元旦没几天,转眼就到了年关。凌云总部年二十三开始放假,好让员工回家过小年。异部不用跟总部时间走,加入临近过年没委托,沙鸥干脆提前放假了,但放假了他们也不能立马回家,还得留下来参加年会。   年会定在年二十三,和往年一样,办在了凌云名下酒店,办完了就直接放假了,而每年年会的高潮环节,除了抽奖就是绿植评比了。   路西楼刚参加工作,之前没参加过年会,并不知道年会流程,听说绿植是现场评比,路西楼不由担心起来,“公司这么多人,真的评比得过来吗?”   “不是现场评比。”霍青川解释说,“昨天沙鸥不是拿走我们养的绿植了么?那其实是带着绿植去总部参加第一轮选拔,如果选上了就进第二轮,以此类推,直到选出前几名。”   “所以年会只公布谁拿奖了?”路西楼总结说。   霍青川点头:“对,如果真现场评比,那也太累了。”   “尤靖他们的绿植今早就送回来了,但我的绿植没有。”   “那大概是进入第二轮,说不定阿凌要拿奖了。”   “怎么可能?!而且你的也没送回来。”路西楼不太放心霍青川,怕他暗箱操作,一时着急道,“游秋,评比奖金不少,咱们要讲究公平公正,你可别……”   霍青川笑着接话:“我可别什么?”   “别私心把奖给我。”路西楼盘腿坐直,一脸严肃地看着霍青川,“你听见没?”   如果霍青川没有前科,路西楼顶多担心他会因为偏爱,而让他拿第一名。但偏偏霍青川是做过类似的事的,尤其那时候路西楼还没想起霍青川,霍青川都能设法让他做最幸运的人,现在他想起了过去,路西楼不敢想霍青川会怎么做。   重逢以来,路西楼除了刚入职时有因为和他不熟显得高冷外,之后两人变熟,路西楼在他面前就多是笑着的,偶尔心情不好也只是皱眉。   这还是霍青川第一次看路西楼板起脸,只不过霍青川却不觉得路西楼这样看起来凶,相反打心底觉得他可爱,以至于忍不住想逗逗他。   不过霍青川忍了下来,没真去逗哭戏楼,还听话地接受了他的训话,“阿凌说的是,我绝对不以权谋私。”   路西楼这才满意地笑了,乐呵呵地仰躺在霍青川腿上,又说回了最开始的话题,“我不贪心,重在参与,拿不拿奖都没关系。”   霍青川嘴角上扬,轻轻笑了笑,路西楼看到他在笑,犹豫了几秒还是改了口风,“好吧,我还是想拿奖。”   “虽然现在在异部的工资比上份工作的工资多多了,又有奖金,按理说我应该知足的,”路西楼眨巴眨巴眼,冲霍青川咧嘴笑了,“但谁会嫌钱多啊,几百也是钱,我久攒一会,不也是一笔大钱了吗?”   “阿凌缺钱?”霍青川轻揉路西楼耳朵,低下头来亲他,“你可以花我的钱。”   路西楼避开霍青川的吻:“我不缺钱。”   冬天气候干,路西楼嘴巴容易起皮,先前洗完澡出来时,他顺便抹了唇膏,刚才又被霍青川亲了,嘴唇顿时湿润不少。   “我不缺钱。”话说到这儿,路西楼声音低了下去,听着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我想给你买东西,像从前一样。”   很多年前,路西楼身无分文,平时的花销都是霍青川给的零钱,钱不够用了再去找他要便是了。可路西楼却想给霍青川买东西,所以他去藏书阁抄书,或者打扫卫生,赚到了工钱再一一攒下来,等到下一次下山日再下山给霍青川挑选礼物。   如今经年流转,路西楼早没有当年拮据,亦不用去做抄书、打扫卫生这等体力活,他却还和当年一样,想要用自己的钱给霍青川买东西。   “我知道我没有你有钱,并且这辈子都不可能比你有钱,不过我还是会努力,争取多赚一点钱,这样以后出去玩,也能多付几次钱。”   路西楼早就规划好了,说起这些时,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夜空中的星,一闪一闪的,漂亮极了。   霍青川看迷眼了,最终感情战胜理智,维持着这个姿势亲了下来。   路西楼话没说完就被霍青川打断,他不满地抬手推了推霍青川肩,想要他先别亲。可霍青川却无视了路西楼的诉求,用鼻子蹭路西楼鼻子,贴着他嘴说,“张嘴。”   霍青川声音沙哑,染上了情谷欠,路西楼听得耳朵滚烫,下意识张开了嘴,然后霍青川眼神一暗,很凶地亲了上来。   这次路西楼没躲。   路西楼一直知道凌云有钱,但等他跟着沙鸥走进年会大厅,还是被眼前看到的一切给震惊到了。   年会座位是按部门来布置的,异部的座位在中间,因为部门人少,他们坐下来后桌上还有空位。   “不用管这个,年会开始后自会有人过来坐的。”尤靖看出来了路西楼的疑惑,笑着给他解答了。   胡依邻补充道:“座位不是固定的,有些人关系好,他们会专门和人换座位的。”   胡依邻伸手指尤靖,语气笃定,“尤靖人缘不错,等会肯定有人来找他。”   “西楼你和青川可以多走动走动,看能不能认识几个新朋友。”井立轩笑道,“这样以后有事来总部,也有个照应。”   路西楼还没回话,沙鸥先插话了,“什么叫有照应?难不成他们来总部还会被欺负不成?”   井立轩奇怪地看了沙鸥一眼,不知道他干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沙鸥对上井立轩看过来的视线,要不是霍青川在场,他都恨不得直接敲井立轩一丁壳。   从榕城回来,沙鸥心里一直藏着事,一方面霍青川没有公开身份,沙鸥就得帮他瞒着,另一方面霍青川和路西楼谈起了恋爱,这也让沙鸥发愁,不得不时刻注意着,生怕不小心露馅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当然不怕被欺负啊,有青川在,谁敢欺负阿凌啊?”沙鸥正准备转移话题,忽然听到尤靖这么说,顿时吓一激灵,还以为尤靖看穿霍青川身份了。   但很快沙鸥就知道他想多了:“何况西楼身后不止青川,还有我们呢!”   沙鸥很没出息地松了口气。   路西楼没错过沙鸥的小动作,他觉得可乐,直接笑出了声。   “笑什么?”胡依邻最先发问。   路西楼当然不可能说他是被沙鸥逗笑的,便摇头说没什么,同时岔开了话题,“年会什么时候开始?”   霍青川耐心解答:“还得等等。”   “起码得等江助理到。”胡依邻道,“江助理到了,年会大概可以开始了。”   尤靖是啊了声:“估计今年老板又不会过来了。”   “我来凌云这么多年,几乎没见过他,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又是江助理发言。”   “所以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年会不来就算了,平日也不露面,我怀疑凌云没几个人真见过他。”尤靖有感而发道。   胡依邻笑着说:“何止是没几人,怕是只有江助理见过。”   尤靖开始分享他听来的小道消息,知道内情的路西楼三人默契地保持沉默,纷纷一声不吭。但这却阻止不了尤靖硬要拉他们加入话题,还真心实意地好奇,“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别人都是私底下八卦,尤靖这却是当着正主的面八卦,沙鸥实在接不上话,尴尬得恨不得立马原地消失。   沙鸥讪笑:“没事。”   尤靖哦哦两声,将视线转移到路西楼二人身上,“那你们呢?”   路西楼想要像沙鸥那样说没事,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尤靖就未卜先知似的,提前打断他,“不能说没事。”   路西楼快要维持不下笑了:“好吧。”   见此,尤靖以为路西楼是才来异部不久,以至不太了解凌云,便好心道,“虽然老板几乎不露面,但其实老板挺好的,就异部这待遇,我敢说临江没几家公司给得起。”   这话倒是不假,不过路西楼还是没吭声,只是侧过头去看霍青川,然后发现话题主角也在看他。   路西楼忽然就笑了。   尤靖没注意到路西楼的小动作,顿了几秒又说,“然后总部这边我们接触得比较多的就是江助理,等会江助理来了我指给你看,你们好好认认。”   听到这里,沙鸥便忍不住想起了上次在榕城病房看到江怀远的事,他打了个寒颤,终于听不下去尤靖胡扯了,出声转移话题道,“评比的事有消息了吗?”   尤靖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听说选上的都是总部的人。”   尽管异部独立在外,这却不代表尤靖他们和总部的人没联系,相反尤靖进了不少部门的小群,日常在其中潜水。   看尤靖不说江怀远了,沙鸥松了口气,“民间排名是哪几个?”   井立轩报了几个人名,只是他一说完,胡依邻就插话给出了另一套排名,一时几人热切地议论起来。   见他们聊得入迷,路西楼没有加入进去,而是凑近霍青川,小声地问他,“为什么不说话?”   从坐下到刚刚,不管是在说凌云老板还是江怀远,霍青川逗一句话都没说。   “不知道说什么。”霍青川无奈一笑,语气也有些无奈。   路西楼听懂霍青川话里的意思,很没良心地捂嘴笑了,再开口时声音压得更低了,“以后也要这样吗?”   路西楼这是在问身份的事,如果一日不说开,那只要他们还在异部,就避免不了要遇到这种情况,难不成他们每次都沉默不语吗?   这显然不是个办法。   可同样的,坦白身份也不是说坦白就坦白,总得挑个合适的时间,至少当下是不合适的。   “回去再说。”霍青川想了想回答道。   路西楼点头表示明白,没在这个话题纠结太久,像尤靖他们一样聊起了养绿植评比大赛,“游秋觉得谁能拿奖?”   霍青川诚实道:“我不知道。”   “啊?”路西楼眼神惊讶,“你没有小道消息吗?”   跟尤靖是从不同小群听来的消息不同,霍青川作为凌云老板,消息总归要可靠一些,所以路西楼才跟霍青川打听,又哪里想得到霍青川竟然说他不知道。   “没有。”霍青川轻声道,“以前是有的,但今年我也参加了评比,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路西楼定定地看着霍青川,好半天没有说话,而霍青川坦然迎上路西楼投过来的视线,在看清路西楼眼中的震惊后,霍青川忍住笑道,“不是阿凌说要公平公正的吗?我若参与进去,又何来公平一说?”   路西楼愣了下,随后被逗笑了,“还真是这样。”   “不过我感觉阿凌你很有希望,说不定真能拿奖。”霍青川道,“你养的那盆绿植,无论是长势,还是大小,都很不错。”   路西楼那盆绿植现在还没送回异部,照霍青川这么说,的确有不小可能,只是路西楼没敢想太多,免得到时结果出来没有他心里有落差。   可霍青川的嘴就跟开了光似的,后面宣布绿植评比获奖名单时,路西楼还真榜上有名,虽然不是很靠前的名次,却让异部脸上有光了。   尤靖用力拍手,神情惊喜,“好几年了,异部终于又有人拿奖了!”   “请客请客。”尤靖起哄道,“拿了奖西楼你可得请客,让大家沾沾喜气。”   路西楼才上台领了奖下来,手里拿了一个鼓起来的红包,听到尤靖这么说,他想也没想道,“请!”   然而运气是守恒的,绿植评比大赛路西楼拿了奖,之后幸运抽奖时,路西楼是什么都没抽到。倒是胡依邻运气不错,抽到了一台新款手机,惹得尤靖羡慕不已。   尤靖不是买不起手机,只是觉得抽来的更有意义。   “别羡慕了。”话是这么说,胡依邻却故意把手机拿到尤靖眼前晃,“希望你下次手气能好一点。”   尤靖瞪大眼:“邻邻你怎么能这样?”   众人被逗得大笑,只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最后去抽奖的霍青川也回来了,而他手上多了个盒子。   尤靖眼尖,最先看到盒子,“青川你也中奖了?”   霍青川点头:“运气好抽到了。”   “看看是什么?”尤靖催促说,“邻邻抽中了最新款手机,青川你应该和她……我日?”   当霍青川打开盒子,露出礼物的真面目后,尤靖很没出息地说了句脏话。   尤靖觉得他快瞎了,被闪瞎的。   霍青川抽中的是一个黄金手镯,刚才大家没能第一时间看到盒子上的logo,是因为霍青川手正好挡住了标志。   胡依邻没了用手机逗尤靖的心,加入了羡慕大军,路西楼也控制不住地羡慕起来,“游秋你好欧啊。”   霍青川立马问:“阿凌喜欢?”   “啊?”   “喜欢就送你。”霍青川拿起手镯递给路西楼。   路西楼还没吭声,尤靖先被刺激到了,崩溃道,“我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虽然霍青川没有明确说过他家怎么样,但从他日常表现,以及黄金手镯说送就送的行为来看,不难看出他有钱。   路西楼原本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尤靖这句话算是给他解围了,路西楼把手镯推了回去,微微一笑道,“手镯是游秋抽到的,我不能拿。”   年会结束已经九点多了,沙鸥开车井立轩回家,尤靖和胡依邻都是今晚的航班,现在还要回宿舍拿东西,正好路西楼跟霍青川要去宿舍接小花,便载着他们一同回宿舍了。   小花大概玩累了,此时正趴在沙发上睡觉,路西楼把领回来的绿植放桌上,换好鞋走到沙发边,小花都没被惊醒。   “睡得好死,被抱走了都不知道。”路西楼抱起小花,小花这才睁开眼,见抱它的是路西楼,喵了声就又闭上眼了。   路西楼哭笑不得地给他顺毛。   行李早就收拾好了,霍青川自觉拉过行李箱,看路西楼抱好小花了,便笑着说,“可以走了。”   “来了。”路西楼一手抱小花,一手去拿那盆铃兰,怕放假这些天他不在宿舍,铃兰会枯死。   只是路西楼高估了他的臂力,也低估了小花的体重,等去拿铃兰时,路西楼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法做到边抱小花边拿铃兰。   路西楼懵在原地:“小花,我跑不起你了。”   小花不喜欢听这句话,张开嘴喵了声,似是在抗议。   “花可以不带回家的,我们有宿舍的钥匙,放假了我们也能过来给花浇水。”霍青川温声道。   路西楼觉得霍青川说的对:“那就不带了。”   于是办公室那盆绿植也被留在了宿舍,路西楼抱着小花,笑着跟在霍青川身边,并肩走出了宅子。   上大学后,路西楼和家里联系减少,放假了也不会回路家,而留在宿舍。只是申请留校有时间限制,路西楼不可能一整个假期都留在学校,尤其寒假接着春节,就算他申请,学校也不会批。   因而大学四年里,最让路西楼感到困扰的就是寒假,这意味着他必须提前租好房,免得到时没地方住。   可寒假撑死一个多月,没有多少房东愿意短租,路西楼尝试联系了几个房东后,干脆去住青旅了。也就是说,当别人阖家团圆吃年夜饭,看春晚收发压岁钱时,路西楼在破旧的青旅里吃泡面。   路西楼原本以为今年他也只能独自过年,顶多不用像之前那样住便宜的青旅,而有个干净整洁的出租房,又哪里想得到今年有人陪他过年。   自古以来,过年就是件大事,需要打扫屋子,置办年货,哪怕家里就他们两人也不例外。   年二十六、二十七,路西楼和霍青川天天早出晚归,开着车转了大半个临江,才终于办好年货,并买了除夕夜要放的烟花。   等到年二十八,他们便忙着大扫除了。   西川亭很大,若真从头开始打扫,没个两天是打扫不完的。好在霍青川请了好几个家政,负责西川亭日常的卫生打扫,现在两人来大扫除,也没那么累。   路西楼买了很多春联,准备每个院子没每道门都要贴上春联,除此之外,他还买了不少窗花,福字,路西楼也打算一一贴上去。等霍青川做好了贴春联要用的浆糊,路西楼就抱着春联和福字,从里往外贴。   贴春联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是个技术活,要想贴得又快又好并不简单,何况家里有这么多要贴的。所以等路西楼贴完春联,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了,路西楼从梯子下来,手按在腰间揉搓,“累死了。”   “休息一会,反正就剩窗花了,”霍青川笑了起来,“再不然,窗花交给我来贴。”   路西楼毫不犹豫地摇头了:“那怎么行?这些事必须一起做。”   过年让人期待和怀念的,从来不是这期间能吃得多好,又或者玩得多惬意,真正让人念念不忘的,是过年前大家为过年做的准备。   贴春联确实辛苦,可路西楼却很开心,一点点将家变成他想要的样子,这让路西楼很有成就感,也让他更期待起过年来。   “阿凌说的对。”霍青川走近路西楼,伸手帮他揉腰,“还酸吗?”   很久没有这么大运动量,突然连贴了一个多小时的春联,难免会腰酸背痛,路西楼只是一下没缓过来,现在揉了会腰,他感觉好多了。   “不酸了。”路西楼凑过去亲了霍青川嘴角一下,“游秋你也辛苦了。”   霍青川笑:“我不辛苦。”   相较于一直上上下下贴春联的路西楼来说,负责端浆糊和扶梯子,再帮忙看春联有没有贴好的霍青川要舒服得多。   路西楼不和霍青川掰扯辛苦的事,他走下台阶,转过身盯着大门看。   西川亭的大门修得很霸气,贴在这儿的春联和福字也最特别,都是霍青川自己写的,可路西楼盯着大门看了又看,总觉得还少了什么。   “游秋,”路西楼招手让霍青川下去,“你有没有感觉少了什么?”   霍青川走到路西楼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很快就发现哪不对劲了,“少了灯笼。”   “我也是这么想的。”路西楼笑眯眯的,“不过游秋你知道做灯笼吗?我想自己动手做,不想去外面买。”   霍青川不答反问:“你说呢?”   路西楼明白了:“你会。”   很多年前每逢过年,两人也是这般收拾家里,而且那个时候家里要用的对联、窗花什么的,全都是霍青川做的。   因为等会还要用到梯子,路西楼暂时没有把梯子收回杂物间,拉着霍青川进了院子后,就拿出手机开始搜灯笼制作教程,看需要哪些原材料。   不过视频路西楼才看了个开头,霍青川就过来点了暂停,“我知道要哪些。”   于是路西楼关掉视频,和霍青川出门买来材料,再坐在院子里做灯笼。   “很久没做了,可能做的不太好,”动作做之前,霍青川先跟霍青川打了预防针,“阿凌确定要跟我学?”   路西楼用力点头:“当然了,视频教程我看不明白。”   有了路西楼这句话,霍青川没再耽误时间,便拿了材料教路西楼做。路西楼听霍青川说他不会,真信了他的话,等开始制作后,路西楼才知道霍青川是在谦虚。   如果他那叫不会做,路西楼把他名字倒过来写。   但也正因为霍青川会做,他又很有耐心教,路西楼跟着他的步骤做,还真照葫芦画瓢成功,做出了一个有点丑的灯笼。   “不行,我要重新做一个。”路西楼嫌弃灯笼丑,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作势要将灯笼扔开。   霍青川抬手阻止了路西楼:“我觉得还可以啊,不要丢。”   “哪可以了,这么丑。”路西楼怀疑起霍青川的审美。   “哪都不丑。”霍青川伸手,笑了笑说,“给我吧。”   这下路西楼终于反应过来了,霍青川觉得这灯笼好,未必是他真做的还不错,仅仅是因为灯笼是他做的,霍青川才这样认为。   霍青川这是爱屋及乌。   如果说刚才路西楼是因为灯笼做的丑而不好意思,那现在他就是被霍青川这句话给弄不好意思的。   “给你。”路西楼把灯笼递给霍青川,拿了根竹条准备重新做,只是在动手前他又猛地抬头看霍青川,警告他说,“不许拿出来用!”   正打算挂到小院门口的霍青川动作一顿,闻言颇为失望地哦了句,“好吧。”   两个灯笼做了一下午,做好后霍青川立马把灯笼挂上去,路西楼顶着大门看了看,这才觉得满意。   为了方便操作,灯笼里装的是智能灯,连接蓝牙就可以随意开关。   路西楼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效果,可惜天还没黑,路西楼只好歇了这份心,准备等天黑再来看。   只是辛苦忙了一天,还没等到天黑,路西楼先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了,还是霍青川做好了饭来叫他吃饭,路西楼才再醒来。   “天黑了?”刚睡醒路西楼声音有点哑,他眯着眼适应房里的光线,等觉得灯光不刺眼了,路西楼才彻底睁开眼。   霍青川嗯了声,牵着路西楼去洗漱,“已经八点多了。”   “我睡了这么久?”路西楼挤好牙膏刷牙,含糊道,“我还以为我只眯了一会。”   霍青川笑道:“今天太辛苦了。”   “游秋去看了灯笼吗?效果怎么样?”路西楼没忘记睡前他惦记的事。   “感觉还不错。”霍青川摸出手机,给路西楼看他拍的照片,“是不是还行?”   路西楼原先还担心灯不够亮,晚上亮灯看起来不够大气,但等他看了霍青川拍的照片,发现效果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   霍青川还录了视频,见路西楼看得差不多了,他往左滑,让路西楼看视频。   路西楼惊喜得啊出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霍青川,声音带笑道,“我越来越期待过年了。”   霍青川笑了起来:“我也期待。”   等了这么多年,才又能和路西楼一起过年,霍青川如何不激动。   (二)   临江有个习俗:不出十五不可换洗床上用品,所以下午挂好灯笼后,两人顺便换了床上三件套。   晚上吃饭时,霍青川拿了瓶酒出来喝,路西楼酒量不佳,怕喝醉了难受,喝完一杯就没喝了,剩下的酒全是霍青川喝的。   一身酒味闻着难受,吃完饭帮着霍青川收拾好卫生,路西楼就去洗澡了,结果澡洗到一半就出问题了。   或许是有前世记忆加持,路西楼明明才和霍青川在一起几个月,却恍惚感觉两人已经恋爱了许久,牵手、拥抱、亲吻,乃至同床而眠,他们都做得特别熟练,没有为此感到不好意思。   不过两人并没有做到最后,若是情到深处,也是互相用手解决,只有极少数时,霍青川会用嘴帮他。   正因如此,路西楼一直以为他和霍青川可能再过几个月才会关系再一步,因而见霍青川要跟他一起洗澡,路西楼并没有多想,还提醒霍青川记得带睡衣。   谁知霍青川心怀不轨,竟然存了别的心思,以至于澡洗到一半,路西楼就被霍青川困在怀抱和墙之间。   路西楼没挣扎,相反眼里盈满了笑,微勾着嘴角看霍青川,“游秋什么意思?”   “求爱。”霍青川亲了过来,不是平时那种温柔的吻,而是那种恨不得将路西楼拆吃入腹的很凶的吻。   路西楼惊讶于霍青川话的直白,张嘴想要揶揄霍青川,结果却被霍青川钻了空子,浅吻瞬间被深吻。   很快,路西楼舌根被吸吮麻了。   像是察觉到路西楼的不适,霍青川放过了路西楼的舌头,转而含住他的嘴唇舔吻,路西楼被亲得脸颊通红。   “我在求爱。”霍青川重复了刚才说过的话,同时吻向旁边移,他开始亲路西楼侧脸,亲他耳朵,咬他耳垂,“阿凌。”   这话是贴着路西楼耳朵说的,霍青川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像一片羽毛,挠得路西楼心痒。   路西楼别开头,不让霍青川再亲了,也不准霍青川再说求爱了,“我知道了,你别……”   “阿凌不知道。”霍青川打断路西楼,吻落在路西楼下巴,只是没过多久,霍青川就改吻为咬,轻咬起路西楼下巴,“你不知道我的意思。”   吻一路往下,霍青川咬住路西楼喉结,微微用力咬了一咬,呢喃道,“从你答应和我谈恋……不对,从第一次再宿舍见到你开始,我就想亲你。”   “除了想亲你,我还想和你做更过分的事。”霍青川边亲边说,“想将你关在房间,这样每天早上醒来就能看到你了,我还能想亲你就亲你。”   霍青川酒喝得多,亲吻时路西楼能尝到淡淡的酒味,现在被霍青川读者咬脖子,他也能闻到一股酒味儿。   在路西楼的认知了,人喝醉酒后身上会有股难闻的味道,但莫名其妙的,霍青川身上这股酒味并不难闻。但路西楼无心细品,因为霍青川说的话让他像被火烤了一样,浑身发烫,皮肤更慢慢变红。   “不要说了。”怕霍青川说出更过分的话,路西楼伸手去捂他的嘴,想要他闭嘴。   结果手刚捂上去,就被霍青川亲了。   “你!”路西楼睁大眼瞪霍青川,不敢信他竟然做出这种事。   霍青川倒是坦然,眼神澄澈地望着路西楼,“怎么了?”   路西楼没有霍青川脸皮厚,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坦诚相对了,也不止一次互相互助过,此时却还是很不好意思。   路西楼耳朵红透了。   路西楼脸埋进霍青川颈窝:“游秋想做?”   “想得不得了。”   路西楼脸更热了,心跳慢慢变快,“东……东西呢?”   两人今天一直呆在一起,路西楼可以确定霍青川没有时间去买做这些事需要的东西。   不过霍青川的回答再一次让路西楼意外,霍青川说他买了润滑用的:“但是另外一个没买。”   “没有套?”路西楼皱眉,“没有这个那我们就……”   “不用那个。”霍青川又亲了上来,在黏腻的亲吻中,补上未说完的话,“从过去到现在,这么多年来,我只有你。”   … …   年二十九,本该早起去花市买花的两人,因为前一晚睡得太晚,一觉睡到下午才醒,早先计划好的行程也只能作废。   好在花市年三十上午还营业,这次路西楼和霍青川没再睡过头,一早出门买了好些鲜花回来插好。   临江习惯晚上过年,下午四点一过,霍青川就进了厨房,开始处理等会炒菜要用到的食材。路西楼没闲着,跟着钻进了厨房,穿了件印着小猫图案的围裙,站在霍青川旁边帮忙。   两个人过年不需要做太多菜,免得吃不完浪费,但做得太少又没过年的气氛,于是两人一商量,打算做六道菜,正好六六大顺。   路西楼不会做菜,进了厨房能帮忙的地方很少,择完菜后就没别的事做了。不过他还是没出厨房,反而拿了手机进来,对着正在做饭的霍青川咔咔一顿拍。   霍青川听到快门声,笑着侧头看路西楼,“拍我干嘛?”   路西楼笑嘻嘻的:“留着晚上发朋友圈。”   会做饭的人做饭速度快,霍青川便是如此。   当春晚进入播放倒计时,最后一道菜盛碗出锅,霍青川招呼路西楼洗手吃饭,路西楼却拿起提前准备好的鞭炮,跑到院子里去放鞭炮。   噼里啪啦一阵响,小花被吓得躲到了桌底下,路西楼却一脸笑的跑进屋,“游秋,除夕快乐!”   路西楼长到现在,从来没过过这么热闹的除夕,今天一整天都情绪高涨,而这份好心情在吃完饭去院子里放烟花达到了巅峰。   霍青川买了很多种类型的烟花,一开始路西楼只敢玩小心烟花,拿着根仙女棒都玩得特别开心。后来玩的久了,路西楼胆子就变大了,他开始想去点桶装的烟花。   这种烟花炸开后特别好看,路西楼迫不及待想要放几桶热闹一下,只是霍青川却不让路西楼去点,“我去点,阿凌你站这儿看着。”   路西楼当然知道生手点这种烟花有危险,霍青川不让他点是担心他,路西楼想说霍青川小题大作,他已经不是小孩了,点烟花不会有危险的。   不过路西楼只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真说出来,反而顺了霍青川意,乖乖站在原地,“那游秋小心一点。”   霍青川笑了:“好。”   霍青川跑过去,用打火机点燃引线,然后飞快跑回来。   几秒后,烟花直线升空,炸亮了半边天,漂亮的烟花也映在了路西楼眼底。   “好漂亮。”路西楼望着天,眼睛被烟花映得很亮,“要是下雪就更漂亮了。”   “天气预报说初一有雪,说不定明早起来院子就白了。”   “不下雪也没关系,现在这样也很好看。”   “这么多年过去,烟花制作水平提高很多,如果刚才放的是当初那种烟花,有雪确实会更好看。”   路西楼知道霍青川在说什么,他笑了起来,“当时我们放的烟花,已经是那个年代最好的烟花了。”   “对啊。”霍青川有些感慨,“所以放出来很好看。”   这一千多年来,霍青川或主动或被迫看了无数场烟花,只是不论他看了多少场烟花,印象里看过的最好的烟花,还是当年和路西楼一起看的那几场。   如今千年过去,霍青川终于又看到一场漂亮的烟花了。   第二次去点烟花时,霍青川一连点了好几桶,路西楼也没闲着,跟着跑上前点了好几桶。   两人一时沐浴在盛大灿烂的烟花下。   路西楼被美到了,他拿出手机拍照、录视频,生怕不能将眼前的美景记录好。可没过多久,路西楼又不满足只拍录烟花了,他切换镜头,想要和霍青川合影,“游秋我们……”   看着霍青川递过来的盒子,路西楼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路西楼眨眨眼:“游秋?”   “本来想晚点给你的,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早一点给会更好。”霍青川打开盒子,让路西楼看清里头放的东西。   盒子里装了两枚戒指。   “当初阿凌应允我的心意,我许诺以后要娶你回家,同你成婚,只是我一时心软,导致我们阴阳两隔,生生分开千年。   这些年每每回想过去,我总会后悔当时选择回去,好在上天看我可怜,还愿意给我机会,让我寻找到你。   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玄青宗没了,临江也变成了另一幅模样,可我一直记得那年说过的话。”   霍清楚从盒子里拿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地,举着戒指往前递,“阿凌,你愿意嫁给我吗?”   路西楼没有想到霍清楚会来这一出,他直接整愣住。   烟花还在放,又炸出了好看的样式,路西楼却无心去看,只感觉眼眶发酸,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路西楼心里闪过很多念头,他想说国内不承认同性婚姻,他答应了也没办法真的成婚,也想说都老夫老妻了,做什么还弄这么感人的一处。   好些念头在路西楼心中翻滚,好几次差点脱口而出,但路西楼想了又想,忍了又忍,到底什么都没说。   “游秋。”   一个人活了这么久,霍青川以为他早被时间磨得任何时候都能处变不惊,可当他听到路西楼喊他名字,霍青川才知道他高估了自己能力。   光听路西楼喊他,他就止不住紧张。   霍青川淡笑:“嗯?”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路西楼手往前伸,让霍青川举着的戒指戴到他无名指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红着脸说,“我也买了戒指。”   霍青川惊讶得睁大眼。   “上次我说要攒钱给你买东西,房子车子之类的,我暂时买不起,不过戒指我买得起。”路西楼打开盒子,从里拿出一枚戒指,“我记着从前你说要娶我,想同我成亲,虽然后面因为种种原因这件事没能完成,虽然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在一起,虽然我们现在才终于相认,又许下了终生。”   路西楼从盒子里拿出一枚戒指,但并没有像霍青川那样跪下,而直接握住霍青川手,将戒指戴在了他无名指上,“可有些话说了就是说了,哪怕过去一百年,一千年,甚至一万年,都耍赖不了的。”   “师哥,当初你说要娶我,你就必须娶我回家。”   说完想说的话,路西楼松了一大口气,他合上盒子,将盒子放进口袋,看霍青川还跪着没动,不由弯着唇笑了。   但路西楼并没有扶霍青川起来,而是模仿起某个重要场合,不可缺少的司仪来,“宣誓完毕,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路西楼还是没伸手,可眼里却充满了笑意,他微笑着看着霍青川,等着他来亲吻他。   霍青川没让路西楼失望,在最后几响烟花直冲上天后,他握住路西楼的手站了起来,再搂住路西楼的腰亲了上来。   烟花炸开,院子一时恍若白昼,分隔许久的爱人,终于找到彼此,而这次他们不用再担心分离,能够长久地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说】   到这就完结了,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新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