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图书由(panpan0297)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清]顺治之路 作者: 晋江金牌推荐VIP 2014-05-26完结 当前被收藏数:5841 文案: 一个普通人穿越成痴情皇帝怎么办? 学着做皇帝, 学着不痴情, 学着去发展国家吧。 总之,这就是一个普通人成长为皇帝并努力求发展的故事 另,此乃男主视角言情文,不许歧视! 编辑评价: 普通宅男穿越成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孝庄文皇后布木布泰刚出生的儿子,皇太极的第九子,未来的痴情顺治皇帝福临。立志强国的小福临在额娘布木布泰的悉心教导下,从不受皇太极待见的小阿哥一路成长起来,成功的被册封为太子,更顺利登基为帝……文章整体风格平实,人物性格塑造饱满真实。普通人穿越成历史上有名的痴情皇帝,虽然立志强国,但是作为一位不受宠的小阿哥,上面有与自己额娘是对头的皇帝宠妃,周围更尽是对皇位虎视眈眈的成年兄弟,皇位之路足够坎坷,他的感情发展也因此更令人期待。 第一章 崇德三年正月三十夜,盛京永福宫内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床榻上的j□j浑身被汗湿透了,有气无力的道:“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 “是个漂亮的小阿哥。”接生嬷嬷将孩子擦洗干净后包在襁褓里,送去了少妇的身边。 少妇微微侧了侧头,看了孩子一眼,便因为体力不支而昏昏欲睡。她强忍这疲累,对身边一个侍女道:“苏茉儿,告知皇上和皇后了没有?” 苏茉儿点了点头:“格格放心,天色太晚,中宫给了许多赏赐,并说天明后,娘娘便会亲自来探望,只是,皇上他……” “在关雎宫吧,”少妇叹一口气,“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格格,之前我们准备的那些话?”苏茉儿低声问道。 “先缓一缓。小阿哥饿了,先抱他去吃些奶,我还要再想一想。”少妇疲惫的闭上眼睛。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小小的婴儿眼睛睁开了一下,随即又闭了起来。他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大学毕业之后便去了魔都,找了份还不错的工作。这天是星期一,他和以往一样起了个大早,准备去赶地铁的时候却在转角处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压了个正着。他感觉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晃晃悠悠的,然后被一个黑黑的洞口吸了进去,再次清醒过来,便是现在这个状况。 估计是转世投胎了吧?他并不是悲观的人,除了格外思念自己的外公外婆外,也不觉得有什么非常遗憾的。只是,他到底投胎到什么地方了呢,怎么这里的人说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做为法语系的学生以及宅男一枚,他能确定这不是中文、英文、法语以及日语中的任何一种,仿佛是天书一般,难道他投胎到阿拉伯世界了? 小婴儿的脑袋注定不能思考太多,他迷迷糊糊的喝了奶以后,很快便陷入梦乡。而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是在吃了睡睡了吃以及听天书中度过。婴儿的睡眠一向很好,他也没有办法计算时间,只是在某一天,他被剥光了,然后好像有人拿着什么东西蘸着水在他身上打了打。 水很凉啊,而且,周围叽叽喳喳的,似乎有许多女人,吵得他头疼。很好,说的又不是同一种语言了,而是另一种,他顿时觉得压力山大,一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变成哇哇的大哭声。 一阵欢笑后,有人给他套上衣服,一双温暖的手把他抱了过去,轻轻摇了摇。他顿时闭上了嘴。这个怀抱他很熟悉,是他这辈子的母亲的。他这次仿佛投身到了一个大户人家,下人一大堆,好像还有几个姐姐,天天趴在他摇篮前说话,她们嘴里频率最高的一个词便是“enie”,他大致明白这是指那个总是温柔的抱他还时不时会拍拍他唱歌的女人,也知道她是他的亲生母亲。不过,他也能慢慢看到这里的人都是黑色头发。所以,不是在中东就是少数民族吧,反正这么大的排场,棒子国是绝对不可能了。 “小阿哥真是聪明,认识自己的额娘呢!” “庄妃好不容易有了个阿哥,下半辈子有了依靠,自然是要如珠似宝的待他了。” “贵妃慎言。” “啊呀,我只是在为庄妃高兴嘛。” 女人们的唇枪舌剑,在小小婴儿的眼中,这些只是一坨一坨会发出声音的颜色在面前转来转去,也没有耐心去听个究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夜晚时分,庄妃布木布泰抱着孩子,不无忧虑的道:“今天是小阿哥洗三的日子,皇上却连问都没有问一声。” 苏茉儿低声抚慰道:“也就是关雎宫的那位身体不舒服,皇上才特意去陪伴她的,格格如今儿女双全,可比她福气大了许多。” “她毕竟是我的姐姐啊,”庄妃苦笑一声,“若是在平常人家,姑姑侄女,姐姐妹妹,统统嫁给一个男人,是要被人笑话的。” 苏茉儿沉默片刻,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这是他昨日偷偷塞给我的,说是小阿哥的洗三礼。” 庄妃伸手接过,打开看,里面却是一枚小小的玉锁和一把玉弓,雕工精美,成色也很好,可见价值不菲。她叹了一口气:“他也真是,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送过来,偏又这么偷偷摸摸的,若是被小玉儿知道,又要生气。” “格格。”苏茉儿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庄妃将荷包放在一边,抱起怀里的孩子,脸颊贴上他的小脸:“我现在有了他,便不得不为他考虑一二。皇上不来看他,我反倒放心些。毕竟那一位刚刚失子不久,若是她想要抱我的孩子去养,皇上一定二话不说便答应的。” 苏茉儿大惊:“格格,可不要乱说,皇上心里还是有你的,再说,还有中宫娘娘呢。” 庄妃笑道:“我自己很清楚。五妃之中,我的地位最低。至于姑姑,今天贵妃嘲笑我的时候,她也不过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而已。从十三岁那年嫁给皇上开始,我便明白了,这个世上,我能依靠的唯有自己罢了,而我的亲人也只有你和孩子们。” 小小的婴儿听不懂大人的话,只是能敏锐的感觉到母亲身上传来一股浓浓的悲伤,他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变成毫无意义的啊啊的吐乱码。布木布泰却以为孩子想要跟她玩,便放下其他的事情,捏捏他圆滚滚的小胳膊小脸,也不管他是否听得懂,冲着他一句一句的说起话来,他也配合的啊啊的叫着。 这个场景看上去倒是一片温馨。而站在门口的皇太极,眼里却是一片阴郁。 海兰珠的孩子才没有了三天,这个孩子便出生了。在听到下人来报庄妃产子的消息的时候,海兰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的心也随之紧紧的缩成一团。在他心里,十个庄妃和儿子捆起来,都没有海兰珠的一颗眼泪贵重,因此,他的这个九阿哥,还真是引不起他半点的父爱之心。 他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海兰珠抱着孩子的场景,那才叫真的温馨真的赏心悦目,皇太极想到这里,大踏步走了进去。 屋里几人都吓到了,连忙起身行礼,皇太极根本就没有看她们一眼,反而一手将襁褓提了起来,仔细打量一番,皱眉道:“这孩子怎么生得如此皱巴巴的,远没有八阿哥白嫩可爱。” 布木布泰的心随着他的举动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听他说起早逝的八阿哥,心里警钟大作,恭敬的回道:“八阿哥是天之骄子,自然是形容俊美,无人能及。” 这话说得好听,皇太极便顺手将襁褓放下,道:“八阿哥去世后,海兰珠一直悲痛不已。这个孩子出生的时辰特殊,或许就和她有缘分,就是专门为了抚慰她丧子之痛的。不如就把他送去关雎宫,海兰珠一向善良,又喜欢小孩子,不会亏待他的。” 布木布泰只觉得心里被刀子挖了一般,强行压制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却不动声色的挤出一个笑:“宸妃娘娘也是我的姐姐,她心情不好,我自然也是心疼的。只是,这个孩子出生到现在,似乎很是粘着我,只要离了我便会哭叫不止,姐姐身体一向娇弱,若是惊到了她,岂不是不美?而且,皇上对姐姐一向情深意重,估计没有多久,姐姐便能再有一个孩子。若是现在将九阿哥抱去,姐姐是个重感情的人,定会对九阿哥掏心掏肺,到时候再添上一个孩子,让姐姐如何照顾得过来?要是那时再将九阿哥抱回永福宫,岂不是让姐姐再伤一次心?” 很是有理。皇太极要将孩子抱走也是一时兴起,听庄妃这么头头是道的分析下来,想起自己正值壮年,和海兰珠再要一个孩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回头看看襁褓中的婴儿,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也不想多呆,道:“等你出了月子后,便带着孩子多去关雎宫坐坐。海兰珠从小就疼你,你也不能忘恩负义。”说罢便站起身来,抬脚便走。 布木布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半响也不能起身。苏茉儿赶紧上去搀扶:“格格,地上凉,您还在月子里呢,小心身子。” 布木布泰点点头,似是在回答她的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是啊,我要小心我的身子。我还有雅图她们,还有小阿哥,我若是倒了,他们该怎么办……” “格格。”苏茉儿眼睛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而刚出生的孩子完全不明白自己差一点便母子分离了,早就睡得呼呼的,还吐了一个小小的泡泡。布木布泰摸了摸他柔软的胎发,暗自下了决心:她的女儿,她的儿子,她一定会全力将他们保护好,就算是要了她的命去,她也在所不惜! 第二章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九阿哥已经过了满月和百日,模样也张开了,从一开始的红通通皱巴巴变得白胖可爱。不知从何时开始,宫里慢慢流传开一个谣言:九阿哥诞生的时候,正是夜晚时分,有人看见永福宫上空有一道红光,映红了半边天。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慢慢的,阖宫皆知,纵使得不到皇帝的喜爱,九阿哥也是个有福之人。 “快叫额云,额云!”四岁的阿图和三岁的阿娅齐齐趴在床边,用拨浪鼓逗着炕上某个东倒西歪在努力学坐的小不点,大一些的雅图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 “他还小呢,只会流口水,你们也太心急了些。”布木布泰看见儿子女儿一团和睦,心里高兴,冲雅图招招手,“你是大姑娘了,以后额娘在永福宫管事的时候,你也在一旁听着,将来嫁出去的时候有用。”雅图是她的大女儿,婚事早就定了下来,是蒙古的弼尔塔哈尔。 雅图有些羞红了脸,只是将头低了下去,两个妹妹在一旁起哄:“额云,要让姐夫送礼物给我们!” 雅图气笑了,伸手去拧她们两个,三个女孩子嘻嘻哈哈的闹成一团。炕上的九阿哥很想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无奈面部神经不发达,在庄妃的眼里,宝贝儿子笑得傻乎乎的,嘴角还流下一滴长长的口水…… “额娘的小福临,真是乖啊。”庄妃掏出手绢擦去他嘴上的口水,笑嘻嘻的将他搂入怀中,“你也想要姐夫送礼物吗?” “额娘,连你都嘲笑我!”雅图跺了一下脚,小女儿态暴露无遗。 小福临依旧傻呵呵的笑着,时不时配合的啊啊叫两声,心底却是两行宽面条泪滚滚而下。作为一个成年人,每天面对吃奶以及大小便失禁已经很让他羞愧难当了,可不管做出什么表情都是一副萌爆了的小模样,让周围一堆女人大呼小叫“好可爱好乖”是怎么回事啊! 另外,经过三个多月天书环境的熏陶,他也能大概听懂一些话了,再加上视力的发育成熟,小福临很悲催的发现,自己其实是在辫子朝,而他的娘,是大名鼎鼎的孝庄太后,他的爹,是皇太极,他自己,十有八/九是那个为了董鄂妃而出家的大情圣顺治帝。 要不要这么凄惨啊!虽然是文科生,可他依旧是个历史盲。和广大中老年妇女一样,他只具备被电视剧普及过的知识,知道顺治是出家了,孝庄和多尔衮有一腿,皇太极真爱海兰珠这几点,其他的,他是完全不懂,至于做皇帝,他更是想都不敢想。不过,背靠大树好乘凉,自己的娘是孝庄耶,所以,只要他做个听话的好孩子,不去和董鄂妃玩什么真爱,再稍微不昏庸一点,平平安安的做个皇帝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吧?算了,现在思考这些还太远,目前的紧要任务,便是加紧自己的蒙古语和满语的听力训练,以及,控制好口水不那么容易掉下来。 “娘娘,睿郡王求见。” 清朝初期,男女大妨也没有这么严重,大权在握的多尔衮,进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偶尔也可以打着看看侄子的旗号,过来探望心上人的。 “让他进来吧。”布木布泰坐直了身子,稍微抿了抿头发。 睿郡王多尔衮大踏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对她行礼:“见过庄妃娘娘。” 布木布泰微微一抬手:“都是自己人,睿郡王不必多礼。” 一旁的三个女孩子由雅图领头,排成一排向多尔衮行礼后,便一股脑的拥了过来。这个问“叔父最近可有打猎”那个说“叔父我听说你又要去打仗了”,叽叽喳喳的,闹个没完。 多尔衮脾气很好的抱起两个小的,笑道:“上回打猎,得了许多好皮子,你们几个都有份!” 女孩子们欢呼一声,布木布泰假意板起脸:“还不快下去,成什么样子!” 女孩子们明显是怕娘多过怕这个叔父,雅图连忙拉着两个妹妹告退,多尔衮则是看向了上首的布木布泰,温言道:“其实我很喜欢这几个孩子,你也不必太过严厉。” 布木布泰不自然的笑一笑,将小福临搂入怀中,什么都没有说。多尔衮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风车,递到福临面前逗他:“笑一个,这个就给你。” 小福临啊啊叫了两声,很配合的把口水流到了精致的风车上。多尔衮哈哈大笑,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高高举起:“小福临,等长大一点,叔父就教你骑马!” 他的手从她的肘下穿过,带来一阵暖意,布木布泰微微的红了脸,只觉得那份温暖迟迟的散不去。多尔衮却没有意识到那么多,只顾着逗怀里的孩子玩。 福临很想摆出一副囧脸,无奈口水依旧不给力的往下滴,正好长长的一条挂到了多尔衮的光脑门上。苏茉儿惊呼一声,刚拿出帕子来,多尔衮便无所谓的自己擦掉了,笑道:“敢在我头上滴口水,你小子是头一个!” 小福临只是嘿嘿笑着,伸出小胖手搂住他的脖颈,小腿在他胸口踢来踢去。出生也有小半年了,他见过的男人依旧只有两个:皇太极和多尔衮。 虽然他蒙古语和满语都不能全部听懂,但一些常用的词语还是知道的,例如,在他身边的几个奶娘闲聊的时候,口里频率最高的两个词便是“皇上”和“宸妃娘娘”。 皇太极和海兰珠的情深意重,就算是福临这个历史盲都知道。据说自己还遗传了父亲大人的深情因子,对董鄂妃也是真爱不渝。 摊上一个喜欢玩真爱的皇帝,悲催的不仅仅是大臣,还有后宫。据说自己是为了那个董鄂妃,废了皇后,把整整一个后宫当做摆设的。同样是真爱,皇太极就做得好很多。他喜欢海兰珠,可后宫里还是尽量雨露均沾的。中宫哲哲皇后和他是少年夫妻,总有几分敬重在,其他的几个妃子,每个月也都有这么一两天的伺寝的时间。布木布泰出了月子以后,皇太极也来过这么几次。只是,皇太极似乎并不那么喜欢这个九阿哥,只是听宫里传言说他福气大,便赐了个福临的名字,随便看这么几眼也就算了。对小福临来说,这个爹还不如没有。倒是多尔衮,就算不能经常进来,却不忘记三天两头的送些小玩具,有时候是一只布老虎,有时候是一柄木剑。而每次进宫也不忘记抱起他逗半天。相比之下,他身边的两个男性角色,多尔衮这个叔父反而比父亲还要称职许多。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吧? 小福临可以看到自家额娘泛上一层柔情的眸子,很想叹一口气,却觉得口水好像又要流出来了——他最近在长牙,口水格外的丰茂——便赶紧低下头,偷偷在多尔衮的衣领上蹭了蹭。偏偏那个抱着他的男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是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布木布泰:“听说你最近病了?” “只是稍微有些着凉了而已,早就好了,多谢睿郡王惦记。”布木布泰保持着完美的笑容,回答得无懈可击。 多尔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玉儿,我们之间只能这么说话吗?” 布木布泰还没有开口,就听外面有人传话:“皇后娘娘到。” 两人连忙站起身来迎接。哲哲已经不年轻了,嫁人后便一直操持大小事务,就算保养再得宜也能在她脸上看出岁月的痕迹,和依旧年轻鲜艳的庄妃比起来,似乎要大上许多。小福临见到她,立刻伸手要抱抱,哲哲忙命身边的宫女将她接过,自己坐到上首,笑道:“本宫也许久没有见到九阿哥了,没有想到他还认得我。” 小福临努力的往她怀里扑,哲哲便笑嘻嘻的用一串红玛瑙的手钏逗他,布木布泰和多尔衮见状,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每次多尔衮来看他的时候,皇后都会掐着时间到,既给了他们说几句话的时间,又不会长到闹出事非的地步。对此,福临表示很有压力,每次都要他卖萌装可爱来岔开话题,实在是累得很啊。而且,他真心觉得,皇后什么的,都是苦逼活,要给自己的老公管理家事,照顾后宫,特别是老公的某位多愁善感身体柔弱的真爱,简直是身心的两大折磨!因此,福临对哲哲还是很有几分敬佩的。 皇后驾到,多尔衮也不好多呆,很快便告退了。哲哲挥退下人,抚摸着小福临毛茸茸的脑袋瓜,低声道:“皇帝最近事情较多,政事我不懂,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颇为棘手。就连关雎宫,他都很少有空去了。” 布木布泰笑得恭顺:“皇上日理万机,我却不能帮忙,惶恐得很。” 哲哲拍拍她的手:“小九聪慧可爱,我也着实喜欢。” “这是他的福分。”提起儿子,布木布泰的笑容真挚了几分。而小福临则是配合的扯住那串红玛瑙,直接就往嘴里塞。 “啊呀,这可不能吃。”哲哲忙将玛瑙拿开,布木布泰顺势将儿子抱了过来,笑道:“他最近在长牙,估计是痒的慌,看到什么都要咬一咬。” 话题顺理成章的变到了育儿经上。哲哲生了几个女儿,对男孩子正是渴望的时候,布木布泰一直是她很喜欢的一个晚辈,小福临自然也得到她的青睐。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皇后才离开,临走前,两个女人还低低的说了几句。小福临早就熬不住了,懒懒的打着哈欠,却被布木布泰淡淡的一句话给惊到:“苏茉儿,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尊上好的白玉送子观音,还有一幅百子千孙的炕屏,吩咐人拿出来,我明天去送给姐姐。” 自己的娘要送东西给宠冠后宫的宸妃娘娘?小福临只能听懂一个大概意思,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算是姐妹,那也是情敌好不好!不对,自己的额娘似乎送了不止一次的东西给宸妃的。福临的小脑袋瓜里似乎又想到了一些其他的记忆。 布木布泰见儿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只觉得喜欢到了心底。看着自家额娘那明媚的脸,小福临忽然福至心灵:科尔沁的三个女人,哲哲拥有地位,宸妃拥有宠爱,庄妃拥有儿子。所以,额娘对宸妃就算再讨厌,也必须要示好,这根本就是一项政治任务! “日理万机?哼,外面的事情,难道我不知道吗?”布木布泰一边拍着儿子睡觉,一边轻轻的吐出了一句话,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小福临在她的抚摸下,甜甜的睡去,熟睡前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的娘好厉害啊好厉害,放眼后宫,简直是无敌状态啊! 第三章 所谓美人,就是宸妃娘娘海兰珠这样的。 福临在现代的时候,做为一个典型的宅男,是认识不少屏幕上的女神的,可这些人和宸妃娘娘一比,都成了渣渣。 若是说多么的国色天香,那也谈不上,单纯的论容貌艳丽,还是布木布泰更胜一筹。只是宸妃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她只要这么柔柔弱弱的坐在那里,就能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她的身上。在福临看来,布木布泰就如同一朵鲜艳的玫瑰,而海兰珠则是娇弱的水仙,说不出有多美貌,但是要命的吸引人。 难怪皇太极为了她神魂颠倒。福临总算有点明白自己的老爹为什么放下后宫众人,就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了。不过,做为儿子,他还是觉得额娘的长相更符合他的审美一些。 海兰珠对布木布泰并不友好,只是淡淡的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的继续手上的绣活。布木布泰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她的冷淡,让苏茉儿送上礼物,笑道:“这个观音是开过光的,很是灵验。我就是日日拜她,才有的福临。” 这句话太有威力了。要知道,海兰珠身体不好,一直未能孕育儿女,八阿哥是她拼了命生下的,却又不幸夭折,简直是挖了她的一颗心去。她与皇太极情投意合,一心想为他生下一个孩子,求子的心自然是急切的。 “真的这么有用吗?”海兰珠的城府明显比不上布木布泰,当即眼睛就亮了。 “没错。”布木布泰将佛像往前推了推,一副好姐妹的模样,“姐姐只要每天诚心诚意的祭拜,自然会有好消息。” 海兰珠忙吩咐宫女将东西收起,这才将眼神投向小福临,笑道:“这就是九阿哥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这孩子太过顽皮,姐姐身体不好,我也不方便带他过来打扰。”布木布泰说得很是谦卑,小福临却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不甘来。 自从他出生,洗三,满月,百天,至少请了三次客,而海兰珠做为后宫的一员,庄妃的姐姐,一次都没有来过,布木布泰怎么可能对忽视自己儿子的人有什么好印象。看来,科尔沁的三个女人中,最受宠的是海兰珠,最没有脑子的那个也是她。 或许,皇太极就是喜欢这种没有脑子的简单的女人?小福临决定,还是要卖个萌讨个好什么的,大概自己的额娘也希望他这么做吧。 于是,福临筒子摆出了最可爱的无齿的笑,小脑袋一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面前的美人。美人很明显的被萌到了,眼圈开始发红,一把将小福临抱在怀里,眼泪滚滚而下。 “姐姐,这是怎么了?”布木布泰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姐姐,你身子不好,可不能太过伤心。” 海兰珠擦去泪珠,勉强挤出一个笑:“看到小九这么乖巧,想起我的八阿哥。他若是活着,或许也跟小九一样,会笑会撒娇了。” 布木布泰很是诚心诚意的道歉:“都是我不好,将小九带过来,惹得姐姐伤心了。” “不,不能这么说,”海兰珠连忙拦住她,“小九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若是妹妹你有空,尽管把他带过来,就算是放在我的关雎宫都是一样的。” “那我可要多谢姐姐了。”布木布泰露出端庄的微笑,小福临在一旁看着,总觉得自己额娘好似有什么计划成功了一般。 当晚,皇太极便来到了永福宫,还特意召见了九阿哥这个他一直都不待见的儿子,意外的发现这孩子还是可以看一看的嘛,于是大手一挥,赏赐了一堆东西下来。这可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得到皇帝额外的赏赐,小福临明白,这是宸妃娘娘吹的枕头风。接着,皇太极还宿在了永福宫,这可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整个永福宫上下都是喜气洋洋,唯有庄妃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神态,倒是让皇太极高看了她几眼。 额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借着他转弯抹角的争宠吗?看着又不像啊。福临觉得,庄妃简直是太深奥了,他完全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不过,不管怎么样,她总是不会害自己的,在皇宫内院,有个厉害的娘总比平庸的娘好一些。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很快福临就开始学习走路和说话了。而且,只要有空,布木布泰便会带着他去关雎宫卖萌,成功的获得了宸妃娘娘的欢心。这次,永福宫的抓周上,虽然是最后一个到,海兰珠还是纡尊降贵的参加了,并且身边陪着的是皇帝皇太极。 众人上前见礼后,哲哲的脸色沉了一下,很快又挂上了平常那完美的笑容:“宸妃妹妹身体不好,也难得出门,想必还不清楚抓周的时辰,稍稍误了些,庄妃妹妹不要见怪。” 布木布泰自然是笑着答应,可海兰珠却完全没有把这个姑姑兼皇后放在眼里,只是象征性的点点头,然后从裙子上摘下一个金制的玲珑小球丢入抓周的物品中,道:“这个给九阿哥玩吧。”皇太极哈哈一笑:“这可是我特意命工匠打给你玩的,你就这么舍得?”海兰珠娇媚的横了他一眼:“怎么,难道皇上会生我的气吗?”皇太极用一种近乎宠溺的眼神看向她:“你若是愿意,扔了都成。只是,看来你很喜欢小九啊。”说着,还大发慈悲的提起小福临,发现这个儿子忽然间可爱了起来,倒是很难得的对庄妃说了一句:“你把孩子教养得不错。”还很大方的从腰上摘下一枚玉佩,顺手扔到抓周的那堆东西里:“朕也给他添点东西吧。” 众人齐齐将眼光聚集在那颗小球和那枚玉佩上。就见这小球不单单是黄金打造这么简单,而是宝光灿烂,滚动起来叮当作响,原来里面竟然装着几枚上好的东珠,在日光的映照下,似乎整个球都泛着一层霞光。这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那枚玉佩,虽然成色一般,可却是先皇努尔哈赤送给皇上的,而因为宸妃一句话,被摘下来给一个孩子抓周。 一屋子的女人心里都泛上了一层酸,看向皇太极的眼神便带了几分幽怨。而罪魁祸首海兰珠完全不知道自己大肆的秀恩爱已经引起了众怒,对其他人或羡慕或憎恶的目光视而不见,只顾着低头逗福临玩。小福临一边露出几颗小牙齿嘿嘿的笑着,一边对这个第一宠妃的智商产生了怀疑——没有觉得醋意都快熏天了吗,在一个小孩子的抓周宴上这么做,很有意思吗?秀恩爱,死得快啊! 小福临“啊啊”的叫了两声,歪着脑袋,看向一桌子的好东西,露出只有两颗牙齿的灿烂笑容。庄妃不愧和儿子母子连心,立刻将话题岔开,把儿子抱到桌上,笑道:“小九喜欢什么就去拿,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而且最好还是书啊弓箭啊之类的东西,胭脂水粉是万万不行,在之前,布木布泰就已经教导过儿子好几次了。 由于内置cpu的问题,小福临学走路学说话都比一般孩子早一些。他也不怕丢脸,在满是口水的时候便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就算被呛到也不管,还不到一岁的时候,他便学会了叫阿玛额娘,还会一些简单的字眼,然后急切的不肯再吃奶了,庄妃也由他,只是吩咐人做些奶糊糊之类容易消化的东西。每次吃饭的时候,小福临都由衷的感激额娘的不受宠,他们一堆人窝在永福宫,干点什么都没有人来干扰。 好吧,话题扯远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抓周。自从会走路后,福临便不耐烦爬来爬去,当即摇摇摆摆的站了起来,左右看看。 周围的贵妇自然又是一片赞誉之声,什么“九阿哥天资过人”啊,什么“庄妃娘娘教子有方”啊,就连和布木布泰一直不和的贵妃娜木钟也夸了福临几句。 都拿我当武器使唤啊!福临心里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的脚一软,往桌上一坐,然后果断退化,成为爬行动物一枚。 好儿子!布木布泰心里得意万分,配合的露出谦虚的表情:“小九还小呢,也就是调皮。你们可别再夸他了,不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淘气呢。”苏茉儿也凑趣道:“可不是嘛。上次九阿哥就非要走路,结果把娘娘的一个心爱的花瓶打碎了,还差点划伤自己,可把我们娘娘给担心坏了。” 海兰珠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过来。众人一片的赞誉声很容易的让她想起了早夭的八阿哥。一年过去了,虽然皇太极对她依旧宠爱有加,可她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让她心急不已,明知道这些女人是故意刺激她的,她心里还是不舒服得很。 嗯,抓些什么好呢?小福临左右看看,决定还是听娘的话比较保险,三两步爬到书本的边上,抓住了不放,接着又去抓了一把小弓箭,紧紧的攥在手里,坐在一堆东西里面笑得开心。 “文武双全,好兆头!”又是一片吉祥的话。 其实生过孩子的妃嫔们心里都清楚,抓周什么的是最好做假的,而抓书本和弓箭便是最常见的做假方法。特别是抓周的东西里面有一块玉佩,如果九阿哥真的抓了那块玉佩,问题才大发了呢。看来庄妃就算再聪明,九阿哥也不足为奇,妃嫔们都放下一半的心:一个不受宠的女人生下的儿子,还不那么惊世骇俗,那还不如早点洗洗睡了,安安分分的做个隐形人比较的好。 这天,皇太极宿在了永福宫,对布木布泰大加赞赏,主要是表扬她孩子带得好,言语间又带出了几分要将福临抱去关雎宫的意思。早在决定让孩子去讨海兰珠欢心的时候,布木布泰便做好了应付这种情况的准备,也不说反对,反而很是欢喜,没口子的说起海兰珠的好,又说起海兰珠对福临如同亲生儿子一般。这样一来,皇太极倒产生了疑心。他一直是不太喜欢布木布泰这种太有主意的女人的,总觉得她过分沉稳,做事总有自己的目的。自己要将她的孩子抱走,她却毫无反对或者难过的意思,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海兰珠这么纯真善良,怎么会是心机深沉的布木布泰的对手,皇太极心里不快,本来准备做些大人之间的和谐运动,现在也毫无心情了。他什么也没有说,起身便往关雎宫而去,却没有看见布木布泰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脸。 第四章 “格格,您这么惹怒皇上,合适吗?” 自从上次拂袖而去之后,皇太极已经很久没有踏足永福宫了。后宫里的人往往是逢高踩低的,虽然有位份,有皇后的照顾,可宫人的冷眼还是让永福宫的人尝到了些苦头。 布木布泰拿起手边的银剪刀,小心翼翼的剪断肚兜上的线,道:“可有人对九阿哥不敬?” “这倒没有。” 做为宸妃娘娘的宠儿,九阿哥在宫里的地位越发的高,更何况他年纪小又爱笑,讨好他的人可比讨好庄妃娘娘的多多了,甚至有些时候,庄妃娘娘还要借儿子的光。 “这不是很好吗?”布木布泰笑一笑,“不受宠的额娘,受宠的孩子,这才是皇帝要的,不是吗?” 的确,例如说,大阿哥豪格,生母乌拉那拉氏,皇太极的继妃,原本地位是很高的,只是比不上年轻有后台的哲哲。在哲哲嫁过去之后,地位一落千丈。可豪格却一直占据着皇太极最喜欢的儿子的位置,跟着他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苏茉儿跟不上她的思维,有些傻傻的站着。布木布泰平展了手上的肚兜,在一旁熟睡的福临身上比划了一下,淡淡的道:“宠爱什么的,我早就不奢求了。男人都是一样的,皇上虽说一心对姐姐好,可新人也是不断的接进宫来的,宫里也不断的有孩子出生。对我来说,儿女才是真的,而皇帝的宠爱,有没有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苏茉儿听得心头发酸。她家的格格,从小就聪明伶俐,又生得漂亮,不管嫁给谁都是会被捧在手心上的,却偏偏入了这该死的深宫。 布木布泰没有意识到苏茉儿的心事,反而低声说道:“苏茉儿,你有没有觉得小九有些过于聪明了呢?” 苏茉儿大为不解:“格格,聪明难道不是好事吗?” “汉人有一句话,叫做慧极必伤,我只是担心罢了。”布木布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小,小九就是个好带的孩子,不哭不闹,只是在需要换尿布的时候或者肚子饿了才会叫几声。我还在想他是否不会说话。可是后来,我发现这个孩子似乎能听得懂我们的话一般,只要教他的东西,一遍便能学会;出牙齿的时候哪怕再痒也不会去随便咬别人;甚至有时候我想要他做些什么,只要一个眼色他都能领会……” 苏茉儿被她说得有些毛骨悚然,迟迟疑疑的道:“可是,九阿哥一直很乖巧听话的……” 布木布泰笑了:“他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疑心于他。只是有些担心而已。皇上正值壮年,与宸妃又是情深意重,将来若是有了孩儿,皇上定是会放在心尖上的。这样算下来,豪格居长,又有军功,幼子居贵,又得宠。我们小九这么聪明能干,岂不是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格格的意思,是要藏拙?” “没错。只是不管再聪明,小九到底还是个孩子,孩子总是愿意得到夸奖和讨好的,让他藏拙,不知他可愿意。而且,若是藏得太过分,必然又会引起皇帝的不满,这中间的度太难把握,他还小,怎么可能弄得明白呢?” 苏茉儿不由得笑了起来:“格格,您操心得太早了。九阿哥才周岁,周岁的孩子早慧一点是有的,再说,有格格您的教导,阿哥怎么可能不听话呢?不说别的,将来一个亲王是跑不了的吧?” 布木布泰先是一愣,随后忽然释然的笑起来:“真是的,我还是钻了牛角尖。小九还小,我倒是考虑得过多了。看来,我该好好的歇两天才对。” 苏茉儿看了一眼她案边高高磊起的书,有些心疼:“这些汉人的东西尽是让人伤脑筋的,格格还是少看点为妙。” “不要瞎说。这些书里,可是有着大学问。”布木布泰随手又拿起一本,“皇上只推崇《三国演义》,却不晓得还有更为珍贵的书。” 苏茉儿有些担心:“格格,若是皇上看到了,会不高兴的。” “放心吧,”布木布泰笑道,“我虽然无能,但这座永福宫还是不那么容易有消息传递出去的。更何况,皇上已经多久没有踏足这里了,我不在意。” 苏茉儿一阵心酸。在她看来,自家格格是值得天底下最好的男人的,可偏偏皇帝对格格远远称不上好。 布木布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劝慰道:“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小九是个乖巧的,将来定会有出息,我只要护着他平安成人就可以了。” 布木布泰是个很坚韧的人,她认准的目标没有人能阻止她做到。福临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娘对他越发的好了起来。他身上的所有衣物都是出自额娘之手,他身边的所有人也都是布木布泰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就算了,更夸张的是,他什么时候流口水,什么时候咬手指,就连什么时候啊啊几声,布木布泰都一清二楚。 难怪原版的顺治被养得这么中二。一个正常的娃,一般在十几岁的时候都会开始逆反,再添上一个一心扑在自己身上的娘,悲剧无疑。小福临很严肃的将嘴里的手指头取出来,淡定的在衣襟上蹭蹭。对他这个成年人来说,这是浓浓的母爱,可是对中二时期的孩子来说,这就是毫无疑问的掌控欲。 “弟弟,弟弟,快看,我得了一样好东西!”四岁半的阿娅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着急的乳母和几个宫女。 福临嘴角抽搐了两下。他的三个姐姐里,大姐二姐都很沉稳,唯有三姐性格跳脱。不过这也难怪,她年纪最小,不过是个上幼儿园的小萝莉而已。只是,当这个小萝莉总是会好心的帮他梳辫子,穿女孩子衣服或者过家家的时候,他总是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果然,这次又是来拿他当玩具了么?看着她手上拿着的小匣子,福临很想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可惜,就他目前的面部肌肉调控能力来说,这实在太过复杂,阿娅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宝贝弟弟瞪着一双黑葡萄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的无辜外加傻乎乎。 “弟弟,你看!”阿娅一下子扑到福临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小匣子,里面却是一整套的玉梳子。她了不起的炫耀:“是睿郡王叔父送的!” 阿娅刚刚才留头,对一切女孩子的钗环首饰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只要得到了就必然要去炫耀,无奈大姐过几年就要出嫁,忙着在学管家,二姐又不爱这些,她只好来跟唯一的弟弟卖弄一番了。 做为两世纯爷们儿,福临对女人的物品根本就看不出好歹来,只是面对着小萝莉圆滚滚红扑扑的脸蛋,他觉得,如果自己不理她,这个小萝莉绝对会哭出来。 “漂亮!”福临是很想多说几个词语来表示他的赞美了,只可惜泛滥的口水以及漏风的小嘴让一切都没有办法实现。 不过阿娅也不指望这个才一岁多的弟弟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自顾自的将玉梳子一一摆了出来,开始讲解用途。无聊透顶啊,福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对小萝莉的关心最终没有敌得过婴儿的本能,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阿娅看出了弟弟的不在意,歪着脑袋,小脸上满是懊恼:“原来你不喜欢这些,白费了我说了这么久。叔父一定也有送东西给你,拿出来我看看嘛!” 福临的这些东西都是奶娘收着的,听阿娅这么说,奶娘忙拿出一个小匣子来打开,笑道:“这些都是男孩子玩的,格格可能不喜欢。” 阿娅拿出一副玉制的九连环,叮叮当当的拨弄了几下,有些闷闷的说道:“叔父送了这么多好东西,要是阿玛能和叔父一样好就好了。” 喂喂,我好像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福临顿时从半昏迷状态中清醒,刚想做些什么来转移话题,忽然感觉到了门口有人,一抬头,却见布木布泰静静的站在那里,眼里流露出某种可以称得上感伤的情绪。 “额娘!”福临立刻摇摇晃晃的从炕上站起来就想往下跳。奶娘忙将他抱住,送到布木布泰面前,福临伸出胳膊往她怀里扑,小声音腻得自己都起鸡皮疙瘩。 布木布泰将他抱住,并不理会儿子的撒娇卖萌,对身边的苏茉儿道:“把七格格带到我房里去。” 三姐姐,不是我不救你,实在是额娘太强大,我的力量太渺小啊! 福临一脸忧郁的看着姐姐一步一回头的往外走,伸出小胖爪子挥了挥,圆鼓鼓的小脸上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阿娅看着,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布木布泰一回头,正好把小儿子的怪模样看在眼里,心头的气顿时消了大半,扭一把福临的包子脸,咬牙道:“你们几个,统统是我命里的魔星!” 阿娅被罚了学习绣花,小福临差点笑得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让一个活泼好动的小萝莉坐在那里绣花,这本身就是不人道的行为,更何况,三姐比起一般的小萝莉来说更为调皮。额娘果然是一击即中啊!再想到那天伺候的奶娘宫女们,一个个好像没有发生过某种事情一般,没有听到任何多嘴,就连他睡着的时候,奶娘和宫女在一旁小声聊天,都没有提起过一丝一毫。 这就是自家额娘那非凡的控制力吧。对此,福临表示五体投地的佩服。要知道,皇宫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而他有着年纪小的优势,许多人说话都不会避着他,所以,他也得知了不少八卦。例如说,他经常出入关雎宫,也时常能听到一些外围宫人的八卦,就连中宫也好不到哪里去。相比之下,对自己的宫殿有着绝对控制力的,除了自家额娘,就还有麟趾宫的贵妃娜木钟了。 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管理能力和控制能力是必须的。才一岁多的小福临顿时发现了另外一个乐趣:粘着额娘,并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从中获取一些管理的基本道理。 第五章 在现代的时候,三岁的孩子才刚刚上幼儿园小小班,学着数手指头,唱儿歌之类的吧?看着面前繁复的满汉双语教材,福临嘴角抽搐着,要不要这么虐待他这个三岁儿童啊,满语什么的很难的好不好? 他的满汉双语老师都是同一人,庄妃布木布泰。这还是福临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额娘是如此多才多艺。在永福宫的时候,她一直是说蒙语的,而皇太极过来后,她便说满语,没有想到她的汉语虽说有点口音,却也能说上这么几句。永福宫有一个汉人侍女,布木布泰便一边学习,一边教儿子。 这才是语言学的人才啊,福临对自己的额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学得认真。他内存cpu毕竟是成年人了,有着极强的自制力,学习起来也非常的快,认识了不少字,倒是让布木布泰非常的骄傲,教得也越发用心了。 “格格,关雎宫来人,说是宸妃娘娘病了,想要见见九阿哥。” 正在学得起劲的时候,苏茉儿走近,低声说道。布木布泰微微点了点头,对福临道:“要不要去关雎宫?” 呃,那个,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福临看看自己的额娘,微微歪了歪脑袋,有点拿不定主意。宸妃可能是一直都没有怀孕,也放弃了生孩子的打算。布木布泰怎么说也是她的妹妹,九阿哥也聪明伶俐,这两年陪着她解了不少寂寞。因此,海兰珠对他还是相当不错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惦记着他。说实话,听说她病重,福临也有些担心,只是,额娘每次生病都不让他靠近,说是怕“过了病气”,会不会不允许呢? 布木布泰看了看他黑亮的大眼睛,叹了口气,吩咐人拿了件披风,将福临裹好,让奶嬷嬷抱着,一行人往关雎宫走去。 海兰珠的身体一向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太医院都快派人在关雎宫外面扎帐篷了。就算现在皇太极外出打仗了,哲哲也不敢掉以轻心,每天都会来探望,还用上了最好的药材。 看到他们过来,海兰珠倒是很高兴,面上露出了笑意,挣扎着想坐起来。布木布泰连忙上前扶住:“我们又不是外人,何必这么多礼呢?” 海兰珠柔柔一笑:“这次我可能不行了,躺在床上便时常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我们多快活。没有想到我们姐妹二人居然都进了宫,这是天意啊。” 布木布泰红了眼圈:“你从小就是这样,总是思虑过剩。生病是人之常情,慢慢将养,总会好的。皇上还等你给他生一个胖乎乎的小阿哥呢。” 海兰珠摇摇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会有那么一天了。这些年多谢你了,经常让小九陪着我。” 布木布泰忙将福临抱到她面前,笑道:“他日日吵着要见宸妃娘娘呢,我这个做额娘的倒是靠后了。” 海兰珠捏了捏他软软的脸颊:“乖,姨妈没有白疼你。” 是了,严格说来,海兰珠还是他的姨妈,只不过,平时他都会叫她宸妃娘娘。难道今天宸妃娘娘抽了吗?不过,庄妃娘娘教导过,在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做的时候,就要仗着年纪小卖萌。福临认真贯彻了这一原则,眨眨大眼睛,小声音甜得快要滴出蜜来:“姨妈~~”一旁的布木布泰几乎要捂脸。 海兰珠只觉得甜到了心底,笑容越发的妩媚:“小九乖,姨妈给你留了好多东西。等你长大了,可不要忘了姨妈……” 怎么听怎么有种临终遗言的味道。福临伸出胖爪子握住她的手:“姨妈天天跟小九在一起,小九最喜欢姨妈了。” 海兰珠苦笑:“姨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小九再也见不到我了。” 福临不依不饶的撒娇:“姨妈不走,姨妈陪小九玩。” 海兰珠终于滴下泪来,福临吓了一跳,转身搂住布木布泰的脖子,心里也有些发酸。布木布泰温柔的给她拭去泪珠:“姐姐,你看这孩子这么喜欢你,你一定要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啊。将来,他定会把你当做亲生额娘一般孝顺的。” “没有这一天了,不会有这一天了……”海兰珠喃喃道,“妹妹,从小你就聪明,父亲和哥哥也都更看重你一些,科尔沁的将来,可就在你的手上了。” “说什么傻话呢,难道他们都不心疼你吗?知道你身体不好,父亲送了许多药材来呢。”布木布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还是放宽心吧。等皇上凯旋归来,一定要让他看到一个漂漂亮亮的宸妃娘娘。” 劝了许久,海兰珠精神不支,吃了药后便沉沉的睡去。布木布泰带着福临,也没有坐软轿,缓缓的往回走。 永福宫和关雎宫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福临人虽小,却也不愿意让奶娘抱,紧紧的拉着布木布泰的手,跟着她一步步的往前。 布木布泰没有说话,她的脸上有一种可以称得上沉毅的表情。福临看了看她,低声道:“额娘,你是在为宸妃娘娘伤心吗?” 布木布泰点点头:“没错,我在伤心。以后,在宸妃和皇上面前,你要称呼她姨妈。” “嗯,我知道了。”福临乖巧的答应,心里却莫名的泛起一股凉意。 额娘不喜欢海兰珠,非常非常的不喜欢,他很清楚。 反正他年纪小,便经常借着睡觉来听人说话。额娘就曾经在他的小床边,和苏茉儿聊草原上的事情。 海兰珠和布木布泰都是寨桑贝勒的女儿,一母同胞,都是庶出。能生出这两个女儿的女人自然是个美女,相当受宠。这两个女儿中间,海兰珠从小身体就不好,一直在亲妈身边娇养着,布木布泰却是跟在嫡母身边帮忙理事,不得不做小伏低,性格沉稳得不像一个孩子。寨桑贝勒也好,她们的生母也好,自然都是更宠着海兰珠一些。好在布木布泰一向聪明,还和哥哥吴克善交好,寨桑对她也有了几分看重,但更多的是看重她的联姻能给家族带来什么利益,而不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女儿。因此,无论在父亲还是嫡母生母那里,海兰珠都是更得宠的。大家都把海兰珠当女儿看,把布木布泰当做将科尔沁发扬光大的棋子,只有青梅竹马的多尔衮,将布木布泰看成是一个单纯的女人。 后来,才十三岁的布木布泰发挥了一颗棋子该有的功效,嫁给了皇太极。少女总是怀春的,就算是布木布泰也不例外。她本想守着皇太极好好的过日子,偏偏皇太极对海兰珠一见钟情,硬是将她也娶了进来,还一举把她封做东宫大福晋,地位只在哲哲之下。 一个女人,从小就被另一个女人抢走父爱母爱,长大了又被她抢走了丈夫,她们的关系又怎么会好?而海兰珠得宠后,就连大哥吴克善都对这个妹妹多有讨好,科尔沁似乎根本就忘记了,在深宫里还有布木布泰。直到福临出生以后,寨桑才把眼光重新投向永福宫。 在这种情况下,布木布泰还能对病重的海兰珠做出这么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这是需要多大的忍功啊! “额娘,宸妃娘娘的病能好吗?” 回到了永福宫后,福临还是忍不住发问。 布木布泰让伺候的人都下去后,道:“小九觉得呢,如果她的病不能好,小九会怎么做?” 福临想了想:“我会多去陪陪她。” “很好,就这样。”布木布泰淡淡的笑,“额娘的小九很乖,宸妃定会喜欢。” “然后呢,她会向阿玛说起我的好,对不对?”福临不依不饶的继续问了下去。 布木布泰明显一愣,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胎发,长叹了一口气:“都是额娘不好。额娘不受宠,也连累了你。” 福临这才想起自己才三岁,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是太早熟了。不过,在额娘面前,他从来都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早慧,听了这话,他也只是搂住她,道:“额娘最好了,儿子知道的,在这个世上,额娘对我是最好的。” 布木布泰笑道:“小嘴这么甜,也不知道像谁。” 福临窝在她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的幽香,也不说话,只是笑。布木布泰轻轻的说道:“额娘的小九从小就聪明,额娘知道很多事情你都清楚。额娘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我让你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额娘是永远永远都不会害你的。” “嗯,儿子明白。”福临乖巧的点头。 他知道,后宫是个没有姐妹的地方,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哲哲对额娘好,无非是因为额娘是科尔沁出来的三个女人中唯一一个有儿子的。在他讨好了宸妃,得到皇太极另眼相看之后,哲哲几乎是不会踏足永福宫了。 宸妃对他确实很好,他也尽力给宸妃带去了快乐,可是,这一切都不能和自己的额娘相比。福临相信,若是有一天自己出了事,需要别人拿命来换,额娘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就算参杂了政治或者是争宠,这依旧是一份深沉的母爱。 这辈子,他的亲人只有额娘和三个姐姐,还要再加上一个苏茉儿。只有她们会没有目的的对他好,而不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福临,你要记住。不管面对什么人,脸上都要带着笑。”布木布泰松开他,握笔在案上写了大大的一个“忍”字,道:“这个字念忍,就是心头上插着一把尖刀。记住,在这个宫中,就算你恨透了哪个人,就算你心底在哭,你也要笑,不能被别人看出你的心思。这就叫忍,明白吗?” 福临乖巧的答应:“我知道了。” 布木布泰又写了一个大大的“中”字,问道:“这是什么?” 福临道:“这是中,汉人有一种说法,叫做中庸之道。” 布木布泰满意的点头:“知道为什么额娘教你这个吗?你很聪明,比平常的孩子强了许多。但是现在你有些太露锋芒,要记住,不能太好强,又不能太差,要保持中庸,知道吗?” 福临嘴上答应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皇太极现在正值壮年,谁都不会想到他会早逝,在这种情况下保持中庸是最好的。可他知道啊,在海兰珠去世后没有几年,皇太极也会跟着殡天,他表现得聪明一些,不是更有机会一些吗?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和他的额娘比起来,他还是嫩得很。 第六章 千年人参,百年灵芝,不管多么珍贵的药材都没有办法挽回一个生命。海兰珠如同一朵开放到了极致的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在缠绵了将近一个月后,终于闭上了眼睛。关雎宫里立刻哭声震天,就连陪伴着的哲哲和布木布泰也一起用帕子擦起了眼泪。 病床前的孩子并不少,哲哲的三个女儿,布木布泰的三个女儿并福临,一齐守在那里。在海兰珠闭目后,几个孩子也都哭成一片。福临倒是真心实意的流着眼泪,却眼尖的发现大姐雅图的帕子上拴着一个香包,擦眼泪的时候嗅一下,就越发的哭得伤心。 正在一群人哭泣之际,就听到一声接一声的通报:“皇上驾到——皇上驾到——”众人都是一惊。只见皇太极一身戎装,就这么冲了进来,一屋子的人统统给他行礼,他却视而不见,眼里只有床上的那个女人。 福临牵着布木布泰的手,乖乖的在一旁站立。就见皇太极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仿佛怕惊醒了床上之人一般,轻轻的走上前,轻轻的抚上她的脸。在他的眼里,世界统统消失了,剩下的只是这个最珍贵的宝贝。 “皇上,还请节哀。”哲哲缓缓走上前,低声劝道。 皇太极头也不抬,只是挥了挥手,一屋子的人都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在刚刚走到关雎宫门口时,福临听到了皇太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他抬头看了看一旁的皇后哲哲和布木布泰,只见她们并没有丝毫的停顿,依旧步履优雅,好似完全没有在乎到身后的悲痛。 福临身上一冷。这么悲伤的,毫不掩饰的哭喊,仿佛将他带回了那个满是血色的黄昏,男人抱着某个捂着肚子的年轻女人,着急的一声声的呼唤着,完全不理会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镜头一转,他似乎又看到某个幸福的一家三口,看着电视欢笑着,而自己却只能远远的望着,那种快乐染上了红通通的颜色,根本就不属于他。 皇太极的声音穿透了重重的深宫,一下下刺着他的耳朵,福临不由得弯下腰,头疼欲裂。他最后的意识,便是布木布泰着急的脸。 ——“小亮,这次考试怎么样?” ——“一百分,又是第一名!” ——“真厉害,妈妈给你买冰激凌吃。” 是谁,是谁这么温柔的在耳边说话?福临迷迷糊糊的转了转头。是了,他从小成绩就好,每次都是第一名,还代表学校去参加了许多市里和省里的比赛,一直是全家的骄傲。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生活完全变了模样呢?对了,五年级,小学五年级。 妈妈下班顺路接他回家,还给他买了冰激凌,一路上说些学校里发生的小事,他们根本不知道,等在他们前面的会是什么。 父亲带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到家里鬼混,他能看到两具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接着就听到妈妈的尖叫,后来就是厮打,最后以妈妈一怒之下的跳楼结束,现场一片混乱。 “妈妈——”福临喃喃着,一旁的布木布泰将他额上的汗水拭去,低声道:“福临不用怕,额娘在这里,额娘陪着你。” 额娘,对了,他现在还有一个额娘,全心疼爱着他的额娘。福临低低的哼了一声,重新又陷入了昏睡。 那个年轻的女人检查出了身孕,妈妈的头七还没有过,她就成了自己的继母。他看着父亲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到那个女人身上,为她调理身体,为她做胎教,然后抱着新出生的弟弟,犹如抱着全世界的珍宝——他从来没有对妈妈这么好过,他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永远充满着训斥和不耐烦。 父亲,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做儿子吧,他心里的儿子只有那个女人生的那一个。迷迷糊糊之间,福临感觉有一只温暖粗糙的大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庞。 “阿玛——”如果他有父亲的关心的话,是不是他生病的时候,父亲就会这么温柔的抚摸他? “福临乖,快点好起来,阿玛给你买好吃的,还带你去骑大马。” 男人的声音温柔且带着一丝沙哑,很熟悉。不是皇太极,是多尔衮。多尔衮不是在打仗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有病了这么久吗?不对,多尔衮怎么可以这么大大咧咧的自称是阿玛,算了,额娘对永福宫的控制有目共睹,不会被别人发现的。 就这样,他昏昏沉沉的睡着,饿了便醒来喝粥,然后接着又是睡,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也错过了宸妃那场极竞荣宠的丧礼。永福宫上下都是一片阴沉,雅图等三个孩子也每天都来探望卧床的弟弟,希望有一天弟弟能够醒过来,和往常一般露出调皮的笑容,和她们一起玩闹。 而九阿哥福临因为宸妃娘娘的去世,悲伤过度,重病不起一事,也很快在整个宫中流传开来。皇太极也因此对福临另眼相看,时常去永福宫,和布木布泰一起哀悼逝去的佳人。 “她倒生了个好儿子。”麟趾宫的贵妃娜木钟抚摸着高耸的肚子,冷笑一声,“让儿子去讨宸妃那个狐媚子的欢心,然后用儿子来拴住皇上。这下宸妃一去,整个后宫就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一般。” 身边的侍女劝道:“贵妃娘娘可不要多想了,要注意肚子里的小阿哥啊。” 娜木钟冷哼一声:“她哪里比得上我,而且,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会生小阿哥的。” 永福宫内,福临靠在床上,布木布泰一小勺一小勺的喂他吃着鸡茸粥:“一病就是这么久,瘦了这么多,可要好好补补。” 福临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己知道生病的原因,无非是自己把自己逼得太紧的缘故。他年纪还小,却被自己用成年人的标准来要求,每天学很多的东西,忙着去讨好宸妃,还要在其他人面前扮可爱,心力耗费,再加上夏秋交汇之际吹了些凉风,风寒入体,思虑过剩。顶着一个三岁的小身板,生病是难免的。 布木布泰见他乖巧的一口一口的咽下粥,心疼不已。她本身是学过一些医的,自然知道自家儿子的病因,柔声道:“你还小,何必要想这么多,一切有额娘在,不管什么事情,都有额娘给你做主。” “嗯,我知道了。”福临乖巧的点头,“额娘,我想吃奶酪。” “好,额娘让人给你做。”布木布泰连忙吩咐下去,很快就有人端上了一碗奶酪,布木布泰亲自舀了喂他,眼里都是担忧和慈爱。 听说福临好转的消息,当晚皇太极便来了永福宫,倒是很难得的温和,大手摸上福临的脑袋狠狠的揉了两把:“没有想到小九这么知恩图报,对海兰珠也没有忘记。” “姨妈最漂亮最温柔,我最喜欢了!”福临驾轻就熟的装着小孩子,“姨妈还经常夸我很乖呢!” “哈哈!”皇太极开心的笑了两声之后,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可惜,她已经与朕天人两隔了。” 福临仰起小脸,看起来无比天真:“额娘说,姨妈是天上的仙女下凡,现在是回到天上去了,如果我们想她,她就会到我们的梦里来的。” “你额娘真的这么说的吗?”皇太极转头看向布木布泰,眼里难得闪过一丝柔情,“玉儿,你把孩子教得很好。” 布木布泰娇羞的低下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接下来应该是少儿不宜的场景了,奶娘及时将福临抱离现场,福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是不是说明他任务完成呢? 就这样,在福临不懈的努力下,布木布泰日益受宠。不过,她并不是皇太极喜欢的类型,比起做活塞运动,皇帝更喜欢跟她一起坐着纯聊天,顺便一起怀念怀念海兰珠,至于生理需求,布木布泰也会主动要求皇太极去找那些比较合眼缘的嫔妃。一时间后宫雨露均沾,比起宸妃独宠之时好了许多,庄妃娘娘的人缘也日益好了起来。投桃报李,福临发现,同父异母的那些哥哥姐姐们对自己也热情了许多。 这天,福临正在御花园里溜达,正好遇到大阿哥豪格。由于年岁相差太大,豪格对下面的这些弟弟们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只是前一阵他早就容颜不在的生母乌拉那拉氏告诉他,因为庄妃的推荐,让皇太极还能去她那里坐坐,心里有些感激,便走上前来:“小九,一个人干嘛呢。” 福临有些莫名的看了看身边跟着的这么多伺候的嬷嬷宫女太监,不知道为什么豪格给他定位为“一个人”,不过还是很乖巧的见了礼,答道:“额娘说,不能整日在屋子里闷着,要多出来走走。” 豪格笑道:“小家伙,话说得很溜嘛。”又想起自己家里的儿子都五岁了,说话水平也不过如此,便一把将面前的小福临抱起来:“走,大哥带你骑马去!” 他才三岁半好不好,这么小骑马会得罗圈腿的!小福临用控诉的眼光默默的看着这个不靠谱的大哥。豪格哈哈大笑:“我们草原的孩子,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你看看你,像个小少爷,可不能这样。” 好吧,骑马什么的,他也很向往,而且众目睽睽之下,豪格也不可能做什么手脚。福临决定跟着大哥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大哥可要抱稳了我,我还是小孩子呢。” “哈哈,知道,知道!” 就这样?跟随福临的众人惊呆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主子被劫持,又没有胆量上前阻止。福临的奶嬷嬷乌嬷嬷首先镇定下来,指挥两个人回永福宫报信,自己带着剩下的人跟着豪格的步伐,一路冲到跑马场。 豪格命人牵出一匹高头大马,潇洒的骑了上去,顺手将福临放在了前面,一抖缰绳便小跑起来。这还是福临第一次骑马,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只是豪格骑得并不快,风吹过福临的耳畔,让他觉得还是满舒服的,慢慢的也就适应了,坐直了身体,开始得意洋洋了。 豪格只是临时起意带着这个弟弟来骑马的,现在看他这分外可爱的样子,倒也有了几分喜欢,高声笑道:“可要扶稳了,我要加快了。” “嗯!”福临点点头,有些兴奋。 “豪格,你在干什么!”正在两人高兴之际,传来了一个不悦的声音,一个高高的人影大踏步走了过来,一把将福临从马上抱下来,“九阿哥还小,怎么能让他过来骑马,万一惊了马,岂不是把他吓到了?” 豪格从马背上跳下,也不行礼,高声道:“这是我们兄弟的事情,睿郡王就不要管这么多了吧。” 来人正是睿郡王多尔衮,他皱着眉头,摸了摸福临的脑门,训斥道:“真是胡闹,九阿哥的病才刚好,若是再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豪格撇撇嘴,没说什么。福临趴在多尔衮肩头,看见他的额角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明白定然是额娘吩咐他将自己带回去的,又想起生病时那只粗糙温暖的大手,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了。 ——多尔衮自己是没有孩子的,不想着生孩子,却对别人的孩子这么好。果然,对这些男人来说,孩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是谁生的吗?前世今生的父亲,还有多尔衮,都是这样。那么,等他长大了,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第七章 豪格和多尔衮明显不和,两人站在一起,福临几乎都能看出之间噼啪作响的火花。他轻轻拉了拉多尔衮的衣领:“叔父,大哥好棒,会骑这么高的大马呢!”说着,还两只手比划了一下,用力拉到最大的距离,表示真的是好大好大。 多尔衮和豪格都笑了。多尔衮拍拍他的脑袋:“等福临长大了以后,一定会骑更高更壮的大马的,到时候叔父来教你。” “嗯,说定了哦!”福临扬起小脸,笑得天真无邪,多尔衮几乎想在他脸上亲一下,忍了忍,笑道:“现在我先送你回去,要不然跟着你的这些人可会担心坏了。” 其实是怕我的额娘担心坏了吧。福临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却被豪格扭了一下脸颊:“小孩子叹什么气。先回去吧,有空来找我玩,大哥也能教你骑马。” 布木布泰看到宝贝儿子终于回来了,也不舍得责怪,只是假装板着脸。福临一点都不怕她,兴奋道:“额娘,豪格大哥带我骑马呢。等我长大了也要学,也要骑得这么好!” “好,都依你。不过你可得好好的吃饭,长得好高。”布木布泰摸摸他的脑袋,“去洗了手换了衣服吧,一会儿吃点心。” 苏茉儿牵着福临的手,笑道:“今天小厨房做了好吃的奶皮子,姑姑带你去吃好不好?” “嗯。”福临很乖的点点头,跟着苏茉儿离开,给额娘和多尔衮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福临完全不知道,不过布木布泰强作镇定的脸以及针线筐里少了的那个绣着雄鹰的荷包都在告诉着他某些真相。 日子一天天过去,麟趾宫的贵妃生了十一皇子,抓周宴上皇太极给他起名叫做博穆博果尔,福临嘴角一抽。对这个传说中绿油油的孩子,福临抱有真切的关心,只可惜贵妃娜木钟和布木布泰关系只是一般般,福临也不可能经常去麟趾宫找冷淡。 到他五岁的时候,终于正式上学了,同时还有骑射课。说实话,对一个孩子来说,这些功课实在是辛苦了一些,再加上他又是一定要做到最好的那种性格,甚至每天晚上都要点灯熬夜的学,很快,原本圆滚滚的脸颊瘪了下去,布木布泰心疼不已,特意向师傅们请了一天假,让儿子好好歇一歇。 福临有些不满,皱眉道:“额娘,上学可是一天都不能停的,不然我都不知道今天先生讲了些什么。” 布木布泰正襟危坐:“福临,你告诉我,这么认真的读书所为何事?” 福临一愣。在他看来,自己是未来的皇帝,自然是要好好读书的,不然怎么治理国家。可这种话完全没有办法跟额娘提起,他只好装傻:“额娘不想我好好读书,以后有出息吗?” “想。不过,有些事情我必须让你明白。”布木布泰正色道,“不管是做什么,都必须正正当当,光明正大的,你这样白天嬉戏,夜里却读书到很晚,不是大丈夫所为。” 福临一脑门的汗。皇太极的儿子很多,和他一起读书的还有六皇子高塞和七皇子常舒,五皇子硕塞在没有差事的时候,也会到御书房去转悠转悠。福临自觉自己是成年人的芯子,和一帮正太在一起,一定要比他们学得好才对。可高塞和常舒都是正宗的孩子,上课的时候极尽捣蛋之能事,还喜欢拉着他一起。福临是最小的,也不好违背两个哥哥的意思,只好陪着他们胡闹,然后晚上再温习功课,自然吃力了一些。 “那个,额娘,你不是时常教我与人为善的吗?” 布木布泰叹了一口气:“你日常只是与我永福宫的人相处,生长于妇人之手,难免有些失了气度。我的确是教过你与人为善,只是,凡事都要掌握一个度。我且问你,你白天玩闹,晚上用功,除了伤到自己的身体以及博得一个天才的名头外,还能有什么好处?” 福临有些不解:“天才没有好处吗?”前世的时候,不管是谁家出了个天才都是值得骄傲和炫耀的事情,像他,因为成绩好,很是为母亲长脸,很久一段时间都是让其他小孩痛恨的“别人家的孩子”。 布木布泰摇摇头:“若是在一般的人家,甚至是公侯之家,有个聪颖的孩子,自然是全家之喜。可在宫里,这就是灾难。你以为,后宫的妃嫔,包括你的兄弟们,会让一个天生聪颖的孩子存活吗?” “可是,我也不是这么容易被算计到的……” “当然,而且有我这个额娘在,也不会让你轻易被人算计到。不过,额娘听过汉人的一句话,叫做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你愿意每天都生活在被人算计的提心吊胆之中吗?” 福临一时语塞,半响才开口道:“所以,额娘曾经劝过我,让我中庸?” 布木布泰招招手,福临靠到她怀里,闷闷的说道:“那就是说,我没有必要学这么好,要稍微收敛一些吗?” “傻孩子。”布木布泰摸摸他的头,“我问你,你觉得中宫皇后为人处事如何?” “大方宽厚,公正温和。”福临想了想,忽然福至心灵,“额娘可是说,让我学习皇后娘娘的宽和待人?” “没错。后宫也好,前朝也好,提起皇后,谁都要夸她贤惠大方,母仪天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在皇后嫁给皇上之后,除了科尔沁的女人以外,便没有高位的妃子生下儿子。贵妃娜木钟除外,她手握林丹汗遗留的权力和兵马,是皇上与草原其他部落之间融洽相处的招牌,必须要让她有个孩子。” “额娘的意思……”福临只觉得毛骨悚然。 布木布泰笑一笑:“这个世上,有很多种方法来对付别人。有的人使用的是阴谋诡计,有的人却是用的阳谋。同样能达到目的,前一种人会成为小人,被人防备,而后一种则是光明正大,谁都称赞他一声光风霁月。你想成为哪一种?” 福临沉默片刻,道:“就像额娘一样吗?宫里所有的人都说额娘很好。” 布木布泰笑道:“你现在还小,我教你这些也是过早了些。不过你要记得,不要为了他人的喜好来委屈自己。就像读书,白天你便认真的读,晚上便好生休息,你是阿哥,便要有阿哥的样子。” “可是,六哥和七哥……” “你要记住,后宫之中,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他们两个的母妃只是庶妃,而你是我的孩子,身份自然比他们尊贵,你不需要去应和他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嗯,我知道了!”福临恍然大悟。经过多年的人人平等的教育,他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等级观念。对他来说,皇太极的其他孩子无非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而已,他没有想过和他们亲如手足,也没有想过和他们之间有地位的差距。 从那以后,福临也端正了态度。在上书房的时候一改之前胡闹的作风,认真听讲,连带着也劝高塞和常舒好生听课,先生对他倒是多了几分偏爱。高塞和常舒见先生经常夸奖福临,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联合起来挤兑了他好几次,往他墨盒里放小虫子啊,在他背后贴画着小乌龟的纸条之类。福临哪里把这些小孩子的把戏看在眼里,根本就无动于衷。上书房的先生和伴读们都看在眼里,时间一长,九阿哥福临宽厚沉稳的名声便盖住了天资聪颖的说法,渐渐传了出去。福临听了后很无所谓的笑笑,比起正宗的小孩,他再不沉稳简直就说不过去了。 皇太极自然也听说了这个传言。在他心里,福临只不过是个爱撒娇的孩子,比较讨海兰珠的喜欢而已,其他的印象一概都没有。皇太极摸着下巴想想,似乎,长久没有去永福宫,他连这个儿子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皇太极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揉了揉太阳穴:干脆去阿哥所看一看儿子吧,转眼间,小六小七小九都长这么大了,要是八阿哥还在的话该多好,他一定会亲自培养这个儿子,让他登上皇帝的宝座,到时候,他便能和海兰珠恩恩爱爱,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想起海兰珠,皇太极不由得又伤心起来,本来想去阿哥所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将他带到了关雎宫门口。海兰珠去世后,关雎宫便被封了起来,里面的摆设都如同以前一般,除了皇太极以外很少有人进去,成了宫里的禁地。 皇太极信步往里走,就见院子里繁花似锦,到处都是一丛丛的海棠。他想起曾经海兰珠和自己携手站在花丛中,笑得人比花娇,心底大恸,差点站不稳。身旁的太监德顺连忙将他扶住,低声劝道:“皇上,请节哀。” 皇太极拂开他的手,不忍心再看院子的风景,大踏步的往里走,却在内殿门口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搓着手,一脸的焦急。看见皇太极过来,那小男孩忙忙的上前行礼:“奴才桑吉见过皇上。” “你是谁家的,在这里干什么?”皇太极无名火起,只觉得这个地方被这个熊孩子玷污了。那孩子倒是聪明,立刻回道:“奴才是九阿哥的伴读,九阿哥说要祭拜元妃娘娘,让奴才在外面候着。” “哦,小九来了么?”皇太极有些意外。难怪没有看到关雎宫留下伺候的几个人,原来都去了内殿。他来了些兴趣,对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悄悄的往里走去。 内殿里供奉着海兰珠以及早逝的八阿哥的灵位,皇太极看见福临跪在蒲团上小小的身影,心头一暖:原来,除了他以外,这个宫里还是有人记得海兰珠的。 海兰珠身边的平嬷嬷劝道:“九阿哥,你有这份心,娘娘在天之灵定然会欣慰的。” “姨妈最疼我了,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她。平嬷嬷,你是姨妈身边的老人了,等我长大了也会孝顺你的。” “好,好,老奴就等着那一天了。” “嗯,”福临大大的点了一个头,“等我长大了,还要生好多好多儿子,过继一个到八哥的名下,你说,这样好不好?” 平嬷嬷被他的小模样给逗乐了,笑道:“九阿哥还知道生儿子呀,这么厉害。” “我当然知道了,我就是额娘生的。额娘说,阿玛放了一颗种子到她身上,长了十个月,我便长出来了。只是,我也像花生一样是从壳里剥出来的吗?剥下来的壳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呢?姐姐们的种子也是阿玛放的吗?阿玛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种子呀?他又怎么知道哪颗种子里是我,哪颗是姐姐呢?”福临歪着脑袋,一连串的发问。 平嬷嬷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这些呀,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皇太极悄悄的退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看着碧蓝的天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问道:“小九经常来关雎宫吗?” 德顺低低的应一句:“是。每逢初一十五,九阿哥就必来关雎宫上香,平时也经常来坐坐。有时庄妃娘娘会与他一同过来。” 他的贴身大太监说话自然不会骗他,皇太极沉默片刻,道:“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桑吉,你也一样。” 第八章 桑吉出身并不高,父亲济格是笔帖式。当年选伴读的时候,布木布泰让福临亲自挑选,桑吉本来是排在后面,却被福临一眼看中,得以选上。 事后,布木布泰问起原因,福临道:“我的伴读不需要太过勤奋太过上进,只要安稳忠心,知道分寸,不给我惹事就好。我看这个孩子进退有度,排在最末,也没有丝毫的羞愧,反而满脸平静。他们每个人的案卷我都看过,这个桑吉虽然是嫡长子,可生母不受宠,家里还有许多受宠的庶弟,生母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若此人当选,济格看在他伴读的身份上,应该会对嫡妻好一些,这样的人可以一用。” 布木布泰甚是欣慰,便依从了儿子,并放下话去,这些伴读都要福临自己去慢慢的调/教。福临也兴致勃勃,桑吉没有辜负他,很快变成了他最喜欢的伴读之一。别看桑吉长得憨厚,其实心里鬼精鬼精的,这次皇太极在关雎宫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透露给福临听。 福临得知后,只是拍了拍桑吉的肩。海兰珠活着的时候,枕头风便相当管用了,而人死了后,所有的缺点都会消失不见,优点便会无限放大。皇太极对海兰珠的爱几乎是一个男人可以给一个女人的极致,这种让后宫所有女人都恨得牙痒痒的感情,对福临来说,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海兰珠去世已经有一年多了,在这段时间里,每逢初一十五,他都会风雨无阻的来上香,一方面,海兰珠对他确实很好,另一方面,他相信,自己的付出总会收到回报。 崇德七年十月,皇太极下旨意,册封九阿哥福临为太子,由他亲自教导。 举朝哗然。不过,众人细细思考后,也都慢慢的想通了。九阿哥的生母庄妃,是所有生子的妃嫔中身份最高的,不但本人为五大福晋之一,姑妈更是皇后,姐姐又是影响极大的元妃。当年元妃之子一出世,就得到了皇嗣般的待遇,大赦天下,而元妃活着的时候对九阿哥也宠爱有加。那么说,现在立九阿哥也是理所当然。何况在他们母子的身后还有科尔沁草原的支持,立九阿哥为太子,相当正常。 这件事就连贵妃娜木钟都没有异议。虽然她也是姓博尔济吉特的,地位也高于庄妃,但她原本是林丹汗的福晋,严格来说只是战俘。战俘的儿子自然是没有资格做皇帝的。在听到立太子的消息后,娜木钟只是将儿子博果尔抱过来,叮嘱道:“你的太子哥哥似乎很是喜欢你,你以后也要好好的跟太子玩,知道吗?”小小的博果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对这件事情反应最大的反而是永福宫。雅图已经嫁去了科尔沁,专门派人送了贺礼和信回来,福临命人抬了进来,满满的摆了一屋子。他将箱子都打开,从中挑选着,一会儿拿出一件玩物,一会儿又拿出一件皮子,堆在身边,形成一座高高的小山,说是要给二姐阿图添妆。 “行了,我是要嫁去蒙古的,这些都是蒙古来的,难道还要我带回去吗?”阿图在一旁,捂着嘴笑着。 福临坚持道:“大姐出嫁的时候我没有给她多弄些好东西,见她时时刻刻都记得我,心里可难受了。你就让我多备一些吧。” 阿娅则是偷笑:“二姐,等姐夫看到你的嫁妆一定吓一跳,怎么全是蒙古来的东西啊,还以为你为了他特意备下的呢!” 阿图跑去拧她的嘴:“口口声声姐夫姐夫的,你是不是想嫁了啊?” 福临凑热闹:“三姐不要担心,等你出嫁的时候我也会给你备嫁妆的。”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说笑,福临心底却是如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二姐阿图才刚刚虚岁十一岁啊,也就是说,虚岁十二岁就要出嫁,周岁只有十一,还是小学生有没有!还没有长开有没有!正常男人对着这个小萝莉都无法硬起来吧?难道说姐夫是个萝莉控? 想起雅图出嫁时仅仅十三岁,布木布泰嫁给皇太极也是十三岁,福临觉得自己有必要深深的郁卒一下:这里的男人们简直太禽兽了,对着这种小姑娘也能下得去手。再想起自己也是这群禽兽中的一员,福临的心里只剩下蛋蛋的忧伤了。 布木布泰看着幼子开开心心的给姐姐们分嫁妆,合上手里雅图的信件,道:“福临,你跟我来。” “我知道,你一直都盼着那个位置,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太子不是那么好当的?”布木布泰开门见山,“皇上正值壮年,皇子也不只你一个,你何苦将自己竖起来当靶子?要知道,科尔沁只出了你这一个皇子,不管怎么说都会支持你的。你这样早早的站出去,岂不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你也喜欢读史书,你告诉我,汉人史上的太子可有好结果的?” 福临默了一下。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认为皇太极还能活许多年。他想了想,认真的答道:“额娘,这些天,皇阿玛带我熟悉政务,我有一点不是很明白。莽古尔泰谋逆后,大哥掌了正蓝旗,而镶白旗和正白旗相当于在叔父掌心,皇阿玛的直系是镶黄旗和正黄旗。为什么皇阿玛不将八旗统统收到自己手中,而任军权分散呢?” 布木布泰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还不满六岁的儿子,长久才道:“这种事情我不清楚,想来皇上有他自己的主张。” “不,额娘,你很清楚,不过不愿意说出而已。”福临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叔父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再加上镶黄正黄两旗,还有科尔沁的支持,那个位子早晚会是我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点定下来,名正言顺,也能让我跟着皇阿玛身边多学点东西?”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了。”布木布泰叹了一口气,直起腰来,“八旗归一,你皇祖父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你居然想要做到。罢了,额娘也不能拖你的后腿,这个后宫,交给我了。” 福临眨眨眼:“有额娘给我坐镇,我便放心了。” 母子两个对视一眼,会心而笑。 皇太极带了几天儿子后,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这个九阿哥是个非常好玩的孩子。对一个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来说,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帮助他开辟疆土的将士,而是心灵的栖息地。 通俗点讲,也就是这个中年男人寂寞了孤独了高处不胜寒了,时时刻刻需要心灵鸡汤的抚慰,想要感受普通家庭的温暖。之前充当这一角色的是真爱海兰珠,现在他似乎找到了另一个,他的九阿哥福临。 “皇阿玛,这是额娘给我做的点心,我特意留给你的。”福临送上点心一碟,甜甜的笑。 皇太极拈起一块送进嘴里,很甜,他并不喜欢吃甜食,可看到儿子那忽闪忽闪期待的小眼神,他也不忍心扫兴,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我就知道阿玛喜欢!”福临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又可怜兮兮的看着碟子,“我就好喜欢的。” 皇太极被他的馋样逗乐了,将糕点递回去:“给你吧,没人跟你抢。” “谢皇阿玛赏赐!”福临干脆利落的打了个千,接过盘子,安心的大吃起来。皇太极道:“你可要少吃些,别蛀了牙齿。” 福临调皮的笑:“额娘也是这么说,每天只许我吃两块。所以我就带到皇阿玛这里来,皇阿玛疼我,必是许我多吃的。” 皇太极大笑:“你个小滑头,我便偏不许你吃了。” 福临苦起脸:“不是吧,皇阿玛,你就可怜可怜儿子吧……” 皇太极笑得越发开心,就听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皇上怎么这么高兴,遇到什么好事了吗?”只见多尔衮大踏步的走进。 福临连忙站起来,笑嘻嘻的行礼,刚弯下身子,便觉得一轻,整个人被多尔衮抱了起来:“太子也在啊,是不是又调皮捣蛋了?” “哪有,我最乖了。”福临伸手去拿多尔衮辫子上的金坠脚,“这个好漂亮,送我好不好?” “皇上,你看看,当着你的面这小子就这么讹我的东西。”多尔衮笑道,“再多来这么几次,我可不敢进宫了。” 皇太极一点都不认为儿子做错了:“反正你好东西多得很,给他一点又怎么了。” 多尔衮故做夸张的叹一口气:“原来我的那点子东西皇上也看中了,看来我要将它们都藏起来了。” 皇太极拍拍他的肩膀:“你我兄弟,我还不知道你,说得这么小气。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人该说我们大清的睿亲王一毛不拔了。” 七月的时候,多尔衮和豪格双双被晋为和硕亲王,在那之后又掌管了朝政庶务,入宫的次数越发的多起来。 多尔衮一笑:“皇上,我倒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吴三桂已经流露出配合我们的意思,南边又有左良玉,明朝很快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哦?”皇太极眼睛一亮,“他还有什么条件?” 多尔衮道:“他还在犹豫。想来没有多久会有书信过来,到时候皇上还需要再次降敕。” 一旁的福临在心里算着,祖大寿前一阵给吴三桂写了书信,如果有回信的话应该快了。多尔衮消息来得这么早,估计在吴三桂身边也安插了人吧?那还真是个艰难的工程。只是他还没有想到许多,多尔衮便道:“皇上,我带太子去骑马了。” 皇太极心情大好,也不在乎这些,只是随意挥了挥手。多尔衮一路将福临抱到跑马场,将他放到自己身前,小声道:“明朝的那些文人也太想当然了,居然有人提出要印三千万两的会子,哈,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么多银子!” 通货膨胀!福临顿时惊了,也小声问道:“叔父,南边的稻米价钱几何?” 多尔衮满意的拍拍他的脑袋:“你像你额娘,就是聪明。南方大灾,米价三千钱。” 天文数字呀,福临咋舌:“那百姓生活岂不是很苦?” 多尔衮点头:“其实,崇祯皇帝也是好的。只是武官虚功冒进,文官贪赃坏法,天下怎么可能还保得住?” 第九章 长城是非常坚固的。当时为了对抗蒙古,也为了弥补兵力不足,明朝的皇帝越来越重视长城的修缮,对清军来说,长城也是一块极其难啃的硬骨头。 按多尔衮的话来说,张居正推行的“互市”,有好处也有不好。好处是换来了边境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平安,不好的则是让草原上的人富有起来,反而去攻打明朝。 福临听得很是认真。他已经是太子了,多尔衮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没有避讳,每次只是趁着教他骑马的时候念叨一些。 “没有多久就该过年了。蒙古,朝鲜,都会派人过来,你是太子,自然会出席这种场面。不过也不要太担心,你年纪还小,只要表现得体一些便可以了。” 多尔衮一边控制着马小跑着,一边小声叮嘱着福临。福临问道:“额娘会和我一起吗?” “科尔沁来人的话,你额娘是必去的,其他时候就不会了。”多尔衮以为小孩子害怕了,抚慰道,“你也是个大孩子了,离开额娘又不是不可以。再说,还有我呢。” “嗯。”福临点了点头。由于后世的影响,他对朝鲜这种国家非常没有好印象,不过现在的朝鲜国王对大清非常谦卑,世子还在这里做人质,似乎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 多尔衮摸摸他的脑袋,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额娘最近怎么样?” “她很好,闲着没事还和苏茉儿姑姑一起学汉语呢。”福临有些调皮的眨眨眼,“她还给皇阿玛做朝靴,我有看到。只是好奇怪,她做了两双,两双还不一样大,绣的花纹也不同。” 多尔衮大喜。他的脚比皇太极的大一些,按着这个说法,这两双靴子里有一双是他的。福临见他脸上忍不住的笑,趁机提出要求:“叔父,有机会的话,带我去看看红夷大炮好不好?” “你怎么想要去看这个?”努尔哈赤死于炮伤,红夷大炮简直是清军的恶梦,避之不及。多尔衮也不例外。在与明军作战后,他们也明白了大炮的重要性,在锦州铸炮,只是成品不会这么快出来。现在在盛京的大炮还是当初从明军那里俘获的。 “就是好奇嘛。”福临低下头,吐了吐舌头。 到底是个孩子,哪怕再聪明也是难脱小孩心性。多尔衮心里难得柔软了一下。没有子嗣一直是困扰他的难题。他纳了不少姬妾,可偏偏一点消息都没有。福临是玉儿的孩子,不知不觉的,他也将福临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只是,福临够聪明够听话,却少了几分孩子的活泼调皮。现在他难得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孩子气的表情,多尔衮很是开心,又有一种微妙的优越感——这孩子跟皇太极在一起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因此,多尔衮很爽快的答应了福临的要求,又带着他遛了几圈后,亲自将他送去了永福宫,在苏茉儿带着福临去洗脸换衣服的时候,揣着一双精致的朝靴,几乎是飘着出了宫。 自己这种行为,是不是在帮忙给老爹戴绿帽子?福临在看到布木布泰针线筐里的花样子变成了雪后青松时,有些小小的内疚。 说实话,多尔衮对他比皇太极还要好。虽然他被封为太子,可皇太极主要也就是让他逗个乐,很少将真正的政事讲给他听,在皇太极看来,福临年纪还小,正是要读书的时候,至于政事,等大了点再学也不迟。多尔衮便不一样。他会把军队里的一些小事拿出来讲给福临听,顺便从小入手,教他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或许是有庄妃的面子在里面,可福临还是承他的情。 再加上,皇太极心心念念的,依旧是已经去世了的海兰珠。他现在年纪渐长,对播撒种子一事也没有年轻时那么大的热情,后宫也不像原来那般去得勤快了,只有关雎宫,还是他几乎每日都要踏足的地方。 对此,福临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皇太极对海兰珠的宠爱天下皆知,可他宠着海兰珠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弄大后宫里其他女人的肚子。同样,皇太极对皇后哲哲的尊敬和爱护也是每个人都看得见的,可他也要哲哲去帮他关照他的真爱。 从个人感情来说,福临当然偏向自己的母亲。问题是,庄妃在这个后宫里一直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地位,到现在他封了太子后,日子才渐渐舒心起来。若是让额娘自己选丈夫,她定然是会选青梅竹马的多尔衮的吧?福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将那份愧疚感重新塞回肚子里去。 皇太极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可能是日子过得太好,又不需要他亲自带兵打仗,他的身体愈加肥胖,又有“风眩”之症,太医说,要他少吃些荤腥肉食,可他在马背上长大,让他不吃肉喝酒还不如要了他的命,根本就不去听。 一个有高血压的人还大吃大喝,也不注重运动,还要为了政事操心,为去了的真爱伤心,这样下去,妥妥的是个猝死的结局啊。福临坐在御花园的假山上的亭子里,托着腮,大大的叹了口气。 “太子哥哥,上面有什么好玩的吗?” 一个嫩嫩的声音打断了福临的思索,他低头一看,正是十一阿哥博穆博果尔,身后还围着一帮嬷嬷宫女太监,正双手背在身后,抬着脸,小大人一般的看着他。 福临从假山上下来,笑嘻嘻的捏一把博果尔软绵绵的脸颊:“小胖子,又长肉了。” 博果尔很是不满的瞪回去:“我才不胖呢,我以后要做大将军!” “好,小十一是大将军。”福临很喜欢这个圆滚滚的弟弟,“大将军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要不要跟我去吃些点心?” 博果尔小脑袋一扭:“我才不要呢。太子哥哥的点心都甜得要命。” 好吧,他心爱的甜食被鄙视了,还是被这个小胖子。福临摸摸鼻子,笑道:“那么,我带你去看侍卫打布库好不好?” “不要,我要去看大马!”博果尔整个小脸都亮了,蹬蹬蹬跑过去拉好了福临的手,一副“你不要想摆脱我”的神情。 福临乐了,捏一下他的小鼻头:“行啊,带你去看大马。” 博果尔得意洋洋的往后一瞄,对他的奶娘摇头晃脑:“你们总是说危险危险的,哪里都不肯带爷去,看,自然有太子哥哥带我!” 福临又好气又好笑,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小小年纪倒是会摆架子自称爷了,谁教你的。他们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想看大马了只管来找我就是。”说着,便让跟着的人分别去麟趾宫和永福宫说一声,再派人分别去校场和马场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见博果尔穿的少,怕他运动之后出汗吹风着凉,又吩咐人去备姜茶和厚披风。 博果尔见他一件件的将事情都理得清清楚楚,有条有理的,眨了眨眼睛,不无羡慕的道:“博果尔什么时候才能像太子哥哥一样能干啊!” “快了。你比我小两岁,很快就能追上我了。”福临很没有诚意的安慰小正太,带他到了马场。 太子殿下和十一皇子一起来马场,自然是大件事。博果尔看到这许多高大神气的马儿,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有些害怕,只是抬头看着。福临吩咐道:“将我的坐骑牵过来吧,让十一阿哥看一看。” 福临是刚学骑马的小阿哥,他的坐骑是一匹温驯的小母马。养马人牵了过来,博果尔见它个头矮小,便有几分不喜:“我要看大马儿,不是它。” 福临笑着拉起他的手:“大马儿不能摸,这个呢,是可以摸一摸的。” “真的?”博果尔兴奋起来,踮起脚尖,跃跃欲试的伸出小手,旁边的侍卫连忙教道:“十一阿哥,要轻一些,看着它的眼睛,不要怕。” “嗯!”博果尔果然轻轻的在马儿额头上抚摸了几下,见马儿只是温顺的动了动,心里大定,笑着去拉福临的手,“太子哥哥,你也来摸摸!” “好。”福临往前走了两步,刚刚伸出手,却听马儿长长的嘶叫一声,高高的抬起两只前蹄子,暴躁的挣脱了缰绳,朝着福临的方向就冲了过来。 事发突然,一时间马场的人都呆了。福临见势不妙,一把将吓傻了的博果尔抱住,就地一滚,躲开了马蹄的踩踏,此时侍卫们也反应过来,有的将福临和博果尔团团围住,有的去追那匹发疯的马,马场顿时一片混乱。 “查,给我查!” 那匹发疯的马被侍卫击毙了,福临由于要护住博果尔扭伤了脚,身上也有多处擦伤,皇太极大怒,命令追查。这一查便出了问题。福临的坐骑是有专人看管的,可前几天那个人不小心摔伤了,便休息了两日,有一个小太监替他。当查到那个小太监身上的时候,却发现小太监挂在了房梁上。 如果不是博果尔一时兴起要去看马儿,说不定福临就会在某次马术课骑上这匹被动了手脚的马,后果不堪设想。皇太极越想越后怕:福临刚刚被立为太子没有多久,自然是妨碍了其他人的利益,自己的几个儿子和年纪小的弟弟都有嫌疑。 永福宫内,布木布泰亲手捧着儿子扭伤的脚踝,细细的给他上药。福临伸手将她皱紧的眉头抚平,笑道:“额娘,这样会长皱纹的,就不漂亮了。” 布木布泰嗔道:“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看我的皱纹。” “其实这是一件好事啊,”福临道,“要不然我有可能摔断骨头,或者摔死呢。” “快别瞎说!”布木布泰打断他的话,“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无非是我的几个好哥哥呗,说不定还有其他人的份。”福临撇了撇嘴。 布木布泰道:“多铎也有嫌疑吧。”福临猛的抬头:“应该不会是他的。”布木布泰正色道:“事关你的安危,我总要想得多了些。大阿哥,多铎,济尔哈朗,阿济格这些人都有嫌疑。” “很简单。我出事以后谁获利最大就是谁呗。”福临撇撇嘴,“我还是觉得是大哥做的。如果没有我,大哥立为太子的可能性大一些。” “这些年来,豪格立下赫赫战功,若是皇帝有心让他继位,早就该下旨了。可现在只让他掌管两蓝旗,分明是想用他把两蓝旗给收为己用。” 布木布泰冷哼一声:“不管是谁,他想害了你的命去,就是我庄妃的敌人。额娘定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第十章 惊马事件的官方结果是养马人看管不力而告终,但不管是谁都明白他只是一个替死鬼,真相往往就是这样,一床锦被盖了。快要过年了,谁都不愿意扯出什么重量级的人物来添堵,皇太极下了死命令,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就是这样,此人时机选得极好。”多尔衮狠狠的一拳捶在桌上,“小福临,不要怕,叔父不会放过他的。” 福临摇摇头:“皇阿玛都下旨了就算了吧,反正我也没有事。若是你继续追查下去,惹到皇阿玛不开心就不好了。” “傻孩子,我有分寸的。”多尔衮笑道,“倒是你,我们快要去叶赫打猎,你还敢不敢骑马了?” “当然了!”福临挺了挺小胸膛,“我可是男子汉,不会因为这么点事情就吓破了胆子的!” 说实话,大冷天打猎这种事福临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不过这是个政治任务。蒙古杜尔伯特部会派人来朝,皇帝也准备去遛遛新太子,布木布泰给福临整理了大包小包,生怕宝贝儿子冷了病了。 “太子哥哥,求求你了,带我去嘛!”博果尔自从听说有打猎后,便日日缠着福临。 小胖子,你该减减肥了。福临无奈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圆润一圈的小身板:“你可以自己去求皇阿玛的嘛,只要他答应了不就好了?” “不行不行,额娘不许呀,每次皇阿玛到了麟趾宫,额娘都不让我跟皇阿玛多说话。”博果尔嘟起小嘴,委屈的不行,“额娘总是说我还小,可是博果尔都长大了,是大孩子了呢。” “是是,博果尔是大孩子了。”福临捏捏他鼓鼓的脸颊,“那么,是哪个大孩子被小狗给吓哭了呢?” “才不是小狗呢!”博果尔不服气的跳起来,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好大的圈圈,“是一只那么那么大的狗狗!” 临近过年,科尔沁自然要来人,这次来的是吴克善的儿子弼尔塔哈尔,正是三公主雅图的额驸。看在新太子的份上,皇太极也下了恩旨,让雅图跟着回盛京探亲。 许久不见,雅图自然准备了一大堆的礼物,包括一只可爱的小狗。博果尔对这种圆滚滚的可爱生物完全没有抵抗力,恨不得泡在永福宫,只是那小狗根本就不爱理他,博果尔便去揪它的尾巴,小狗吃痛,冲着他一阵猛叫,把他吓得连连往后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被一只小奶狗吓哭,对四岁的博果尔来说,是奇耻大辱,因此,每次有人提起这事,博果尔都嘴硬不肯承认,非说是一只凶猛的大狗不可。福临笑了一阵,道:“叶赫到处都是大狗,你可不能再被吓哭哦,不然我以后再也不带你去打猎。” 博果尔骄傲的一扬小脖子:“哼,我才不会这么没有出息呢!” 他身边的桑吉笑了:“十一阿哥,太子的意思,是愿意帮您向皇上求情啊。” “真的?”博果尔整个人扑到福临怀里,“真的哦,太子可不能骗人哦!” 看着这个小胖子像个弹球一般快乐的蹦远,福临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桑吉道:“博果尔那样才像个孩子吧,我是不是太老成了?” 桑吉很诚实的回答:“十一阿哥活泼天真,太子沉稳上进,是不一样的。” 你就干脆说我像个早熟算了。福临一头黑线,原来自己的小老头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啊。 皇太极对带多一个博果尔并不在意,无可不可的答应了。博果尔喜得跟什么似的,倒是贵妃娜木钟气得不行,使劲戳着他的脑袋:“你个臭小子,居然学会瞒着额娘去做事了。叶赫是那么好去的吗?冰天雪地的还去打猎,你就不怕得了风寒?” 博果尔完全没有把她的唠叨听到脑子里去,对围猎的兴奋抵消了一切的不安,满不在乎的道:“有太子哥哥照顾,我才不会有事呢!” “又是你的太子哥哥!”娜木钟拍了一下他的光脑门,真不知道当初放任他和太子走这么近到底对不对,“记住了,到了叶赫以后,紧跟着你太子哥哥,懂不懂?” “当然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年仅四岁的小胖子很懂事的回答。 对福临来说,博果尔的事情不过是孩子在胡闹,他真正挂心的是姐姐雅图。这次雅图回来,布木布泰求了皇太极的恩典,让女儿在永福宫住几天。阿图也快要嫁给蒙古了,将来阿娅也不例外,雅图做为熟练工,自然有经验要传授。不过,福临关心的重点不在这里。 “姐夫对你好不好?”福临爬到雅图身边坐好,抬起头,认真的问。 雅图的脸一下就红了:“你还小,问这个做什么?” “告诉我嘛,姐夫有没有侍妾啊女奴啊什么的?”福临不依不饶。 雅图温柔的将他搂到怀里,面带微笑的拧了拧他的耳朵:“这些不是你该问的。” “那么,姐夫一个月去几次你的房里呢?”阿娅接着发问,雅图放开福临,转身去拧她:“女孩子家家的,这种话都好意思开口?” 这就是说,姐夫和大姐的感情还算好了?福临看着越发娇羞的大姐,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还没有消息吗?”布木布泰看了眼雅图的肚子。 “噗——”福临刚刚塞到嘴里的点心又全数喷了出来:大姐才十四岁好不好,额娘你不用这么给力吧,以及,姐夫简直就是个禽兽!住在别馆的弼尔塔哈尔不知为何,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叶赫围猎,弼尔塔哈尔也是要去的,福临决定到时候好好的考察一下这个姐夫的人品。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十二月丁卯,皇太极带着大阿哥豪格,太子福临以及十一阿哥博果尔,朝中重臣以及蒙古各部落之人,浩浩荡荡的出猎叶赫。 古代的环境就是好啊,居然有这么多动物,好吧,这些应该都是人工圈养的。十二月的天气,自然是冰天雪地,可侍卫们却尽职尽责的将这些动物们都赶了出来,让众人进行猎杀。 真是一种弱肉强食的无聊运动啊。福临不得不承认,号角,骏马,呐喊,这些都能激发男人骨子里的野性,一旁的博果尔早就激动得小脸通红,声音都喊得嘶哑了。果然自己已经老了啊,福临倒是有狩猎的资格,他拿着自己的小弓小箭,看着那些四处躲闪做着无用功的动物们,有一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太子哥哥,快,那边有只鹿!”博果尔骑着自己的小马,冲着福临叫个不停,“快去猎了它!” 好,好。这种政治作秀一般的围猎,自己是必须要有所斩获的。大冷天的,还有这么多鹿在晃悠,明显就是为了皇太极和自己所设。皇太极已经猎中了第一只鹿,现在这个应该是他的了。福临一抖缰绳:“走吧,我们一起去。” “嗯!”博果尔开心的应着,催动小马,跟在他的身后。 皇太极猎到的自然是膘肥体壮的雄鹿,而留给福临的便是可爱的小鹿了。侍卫们看着福临催马,都忙忙的从四周包围过来,将小鹿驱赶到福临的射程之内。没有多久,小鹿便耗尽了力气,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福临弯弓搭箭,嗖的一声,正中它的脊背。博果尔高呼一声,侍卫们有的用网子,有的用叉杆,很快便将小鹿擒住。几个侍卫将小鹿抬到福临面前,恭喜道:“太子百发百中,年少有为!” 福临兴致并不这么高,道:“抬去献给皇上吧。”博果尔却兴奋不已,捏着自己的小弓小箭,左顾右盼的,只盼着也能亲手猎到些什么。 这时,就听“扑棱棱”一阵,一旁的树丛里飞出一只色彩鲜艳的大野鸡,估计是被这里人声鼎沸吓到了,没头没脑的冲着后面飞去。博果尔开心的大叫:“太子哥哥,我要去猎这只野鸡!”说着,也不管其他人,用力抽了一鞭子,骑着小马冲着野鸡的方向而去。 福临连忙随意点了几个侍卫去送鹿,自己带着其他人也跟了上去。那野鸡连飞带蹦,速度不慢,博果尔唰唰唰的连射几箭,却都落在了草丛里,惊起了几只野兔。他的注意力立刻又被野兔吸引了过去,又咋咋呼呼的要去射兔子,干脆从马上跳了下来,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然后撅起小屁股,冲着一只最肥大的兔子射出一箭,居然还射中了,那兔子立刻颠簸起来。 福临在一旁看得几乎吐血:这是不是瞎猫碰见死耗子?小胖子的这种狩猎方法都能射到兔子,还是说,围场的动物们日子都太过安逸? 博果尔的力气小,那支箭不过挂破了兔子的毛皮便掉了下来,而那兔子依旧顽强的向前蹦着。博果尔惊叫:“等等我,等等我啊!”撒开两条小短腿,跟在后面追了起来。 “博果尔,那里树多,别往那里去!”福临叹一口气,认命的催马跟上,“到我的马上来,我带你一起去。” 博果尔爽快的爬了上来,大声叫道:“太子哥哥,快,别让兔兔跑了,我要亲手去抓!” “好,好。”福临认命的听从他的指挥,带着几个人开始追兔子。小胖子说要亲手抓,那些侍卫们也不敢多事,只好放慢速度,从两边追上去,把兔子的去路堵住。博果尔见自己的猎物已经无处可逃,兴冲冲的从马上跳下来,往那只大灰兔子身上扑了过去。 比体重,再胖的兔子也不是博果尔的对手。肥兔子被小胖子这么一压,顿时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博果尔得意洋洋的揪住兔子的两只耳朵,费力的将它从草丛中拖了出来,扬起小脸,笑得灿烂:“太子哥哥看,这是我亲手猎到的呢!” 福临嘴角抽了抽,正准备夸他两句,却见一旁的一个侍卫唰的一声拔出了腰刀。福临顿时大惊,喝道:“你要做什么!” 那侍卫根本没有看向他,而是指着不远处,声音有点颤抖:“太子,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往这边来了。” 第十一章 其他侍卫听到这话,也都警觉了起来,自动自发的围成了一个圈,正好把福临和博果尔护在中间,各自将腰刀抽出来,直直的看着那个方向。 天色还早,呼呼的风声里,一种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从四面的草丛中传来,让人格外不安。博果尔也从亲手猎到兔子的兴奋中回过神来,紧紧抓住福临的衣襟,小声问:“太子哥哥,出什么事了吗?” “我也不清楚。”福临将他往身后护了护,“你躲好,别乱动。” 悉索的声音越来越大,领头的侍卫萨克忽然惊叫起来:“是狼!” 就见草丛中逐渐钻出一群灰褐色的动物,长得和野狗一般,耳朵却是尖尖的竖得很高。萨克一咬牙:“保护太子,十一阿哥!” 侍卫们个个陷入了极度的紧张中。他们都是有围猎经验的,大多是在草原上长大,都很明白冬天饿狼的可怕程度。一群狼有大概十五六只,而他们侍卫一共才六名,要杀光饿狼,还要保护弱小的太子和十一阿哥不受伤,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们的命交代在这里没有关系,可如果太子和十一阿哥出了意外,他们全家的性命也都完了。萨克握紧了手里的刀,道:“太子殿下,奴才们拦住狼群,您带着十一阿哥上马先逃!” 福临拉着博果尔的手,吩咐身边的一个侍卫:“将我们抱到好一点的马上去。”然后一指自己的小马:“用它引开狼,你们也尽量逃。” 这时候,群狼已经很有策略的分散开来,正好将这几个人困在中央。萨克一咬牙,一刀捅在福临的坐骑屁股上,马儿吃痛,嘶叫一声,往前奔去。几匹饿狼嗅到血腥味,齐齐扑了上去。趁这个机会,福临刚想逃,却发现自己和博果尔的小短腿连马镫子都踩不到。侍卫伊宁见状跃到马背上,道:“此马顽劣,奴才护送太子殿下和十一阿哥!”一挥鞭子,马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从狼群的缺口中飞驰出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将厮杀、呐喊和狼嚎远远的丢在身后。博果尔早就吓得脸色苍白了,紧紧的偎依在福临怀里,小声的问:“太子哥哥,狼会不会追上来?” “放心吧,不会。”福临拍了拍他的脑袋,抚慰道。萨克几人为了引住狼群,定然会血战到底,至于他们的安危,只有听天由命了。眼下,他只希望自己赶紧回到营地,喊足人手,前去将萨克等给救出来。 骏马一路不停,福临只觉得颠簸不堪,再看周围的树木甚是眼生,地面上的雪也很是平整,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天色已近黄昏,头顶上鸟儿嘎嘎叫着往巢里飞去。福临心中一动,抬头四处张望,却见他们的右手边树木的缝隙中,露出一轮桔黄的夕阳。 营地在西边,他们的方向错了。福临靠在伊宁身上,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肌肉,皱了皱眉。 “伊宁,慢一些吧,我有些难受。” 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伊宁有些不安的道:“太子殿下,后面说不定会有狼追来,我们还是尽快赶回营地的好,还请太子殿下忍耐。” 福临点了点头,忽然惊呼道:“快看,天上有什么?” 伊宁和博果尔都反射性的抬头望天,除了朵朵白云外什么都没有。博果尔奇道:“太子哥哥,你让我们看什么呀?” “就是那里!”福临小手一指,博果尔眨了眨眼睛,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刚想继续发问,就听福临一声高呼:“十一弟,闭眼!” 被管得很习惯的博果尔立刻很听话的将眼睛闭上,忽然感觉有一股热热的水滴到了自己的脸上,还带着一股腥气,随后,便是噗通一声,寒风一下子从背后吹了过来。 “太子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博果尔不敢睁开眼,一只手往后摸到了福临的衣襟,便紧紧攥住不肯松开。 福临抓住缰绳,将马儿停了下来,低声哄道:“先松手,我们身上脏了,下来用雪擦一下。” 博果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连拉带抱的被福临弄下马的,当他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满身血的福临以及摔在一旁伊宁的尸体。 “太子哥哥……”博果尔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惊吓,小嘴一扁就要哭出来。福临忙着用地上的雪擦干净头脸的血迹,又捧了一捧雪直接擦到博果尔脑门上。博果尔打了个寒颤,泪汪汪的看着他,一脸的可怜兮兮:“太子哥哥,冷。” 福临丝毫没有被他打动,不断的给他擦着,一直擦得差不多了才住手,正色道:“伊宁欲对我们不利,已经被我杀了。我们不认识路,最好的办法就是爬到树上,等人来救。” 博果尔这才看向伊宁的尸体,瞪大了眼睛:“杀,杀了?” “没错。”福临点点头。 伊宁是成年人,力气大会武艺,如果一对一的打,十个自己捆起来都不是对手。所以,他先用天上的什么东西来吸引伊宁的注意,然后探起身,直接用匕首割断了伊宁的喉管——这个方法的优点是,人死得干脆利落,而缺点就是,血会喷射得到处都是,对于这座有野兽的树林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福临大致将自己也擦干净后,剥下伊宁的外套,又在他的尸身里找到了火折子、散碎银两和一些肉干,将这些东西打了个包,用马背上挂着的绳子扎好,背在背上,扭头问博果尔:“十一弟,你还能爬树吗?” 博果尔一直呆呆的看他的动作,木然的点点头。福临左右张望了一下,拉起博果尔往不远处一棵最高的树走去,道:“你先上。” “哦。”拜经常在御花园捣乱之赐,爬树掏鸟窝之类的是博果尔的强项,可现在他却手脚酸软,怎么都爬不上去。 福临在下面使劲托住他,道:“十一弟,若是你爬不上去,说不定会有狼,说不定会有坏人,我可打不过他们。” “骗人,太子哥哥最厉害了!”博果尔一下子反应过来,嘟起嘴。 “对,对,可是在爬树上,我可没有博果尔厉害。” 这句夸奖起了效果,博果尔立刻信心万丈,蹭蹭蹭的,很快便爬到了树顶,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气喘吁吁:“太子哥哥,看,我爬上来了!” “嗯,好棒。”福临也努力的手脚并用,爬到了博果尔身边,将身上的包袱解下交给他,“十一弟,拿好了。”自己却小心翼翼的朝树梢的方向爬去,将一些比较细小的枝条折下来,用绳子捆好。博果尔好奇的看着:“太子哥哥,你在干嘛呢,我们不去找营地吗,我好冷,还饿了。” “放心,会有人来找我们的。”福临用伊宁的大衣把他裹住,又拿肉干喂他吃,“乖乖的等在这里,有我陪着你呢。” “嗯,”博果尔很乖的点了点头,“额娘也跟我说,让我跟着太子哥哥的。” “好,博果尔是听额娘话的乖孩子。” “我也听太子哥哥的话!”博果尔忙不迭的挺起小胸膛。 日头渐渐的沉了下去,树林里的景象慢慢模糊起来。博果尔往福临身上靠了靠,小声道:“太子哥哥,我困了。” “那你就先睡一觉,有我呢。” 博果尔点点头,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声音也越来越小,终于靠在福临身上睡着了。 到底是小孩子,福临长长的叹了口气,望着天边出现的几颗星星发呆。他并不是很担心野兽,毕竟这里是为皇帝准备的猎场,基本是不可能出现凶猛的野兽的,他担心的是人。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怖的是人心。他并不相信巧合,那群狼绝对是人为造成的,伊宁也是——当然,也有可能伊宁是在抄近路,但他不能用自己和博果尔的两条命来赌这个可能性。杀伊宁是趁其不备猝不及防,但若是面对另一个准备充分的杀手,他和博果尔都可以再去投胎了。 伊宁是他两辈子亲手杀掉的第一个人,没有紧张是不可能的。福临知道现在他已经接近脱力,只是靠一口气撑着。同时他也明白自己不能睡过去,毕竟他身边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天渐渐的黑了,博果尔依旧睡得很熟,福临用力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精神了一些,继续警觉的关注着周围的动静。而这个时候的营地早就炸开了锅。 太子与十一阿哥出去打猎,到现在都音讯全无,甚至他们身边的侍卫都没有回来。皇太极异常着急,立刻安排人手在围场里进行地毯式的搜寻,多尔衮则是直接跳到马上,带着一票人马亲自去寻找。 “十一弟,看,火把!”福临远远的看到几道蜿蜒的火光,兴奋的坐直身子,摇醒了博果尔。 博果尔揉揉眼睛,有些疑惑:“这是有人来救我们了吗?我们要不要下去?” “还不着急,”福临稳住了他,“再等等。” 火把的光越来越近,福临晃亮了火折子,将手上的树枝点上。无奈树枝并不干燥,只能冒起浓浓的烟。博果尔被呛得直咳嗽,不过依旧很乖的没有说什么,只是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多尔衮一马当先,听人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重伤昏迷的萨克等人以及一堆野狼的尸体,可并不见太子和十一阿哥,马少了一匹,应该是他们先逃走了。 “那为什么还没有到营地?”多尔衮有些急躁——离开皇宫的时候,布木布泰可是特意将福临托付给他的。 多铎见一向冷静的哥哥露出这种神态,劝道:“太子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有事的。” “啊,希望如此。”多尔衮不耐烦的指了指南边,“这里有没有人去?” “禀睿亲王,前方发现一道烟!”一个手下快马回报,“只是风大,看不清楚。” “去看看!”多尔衮一提缰绳,冲着那个方向飞驰而去。 “太子哥哥,为什么他们还没有来找我们呢?我们要大声喊吗?”博果尔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我好冷,嗯,又饿了。” 福临将他抱得紧一些:“再等等。现在我们喊了他们是听不见的,白费力气。” “嗯。太子哥哥,等我们回去了,我要吃两大碗饭。” “好啊,吃多少都行。” “还要喝汤。不过不要吃太子哥哥的点心,太甜。” 两人就这么一搭一句的说着话,博果尔的困意慢慢消除了,忽然间叫了起来:“太子哥哥,我听到有马蹄声,有人过来了!” 真的。纷沓而来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福临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侧耳倾听着。 没有多久,便有人发现躺在地上伊宁的尸体,一阵兵荒马乱之中,福临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快去附近找找,太子殿下和十一阿哥不可能走远!再去找找哪里有点燃的火堆!” 是多尔衮!他不知有多庆幸这一刻来到这里的是这个人,当即探出半个身子,放声大喊起来:“叔父,我们在这里!”博果尔也配合的扯着小嗓门跟着叫。 多尔衮抬头,见树上的两人已经在慢慢往下滑了,顾不得叫别人,只身纵马过去,猿臂轻伸,将两个孩子一起搂到怀中。 第十二章 叶赫围猎,太子和十一阿哥遇险,又被睿亲王多尔衮所救。此事很快就传遍了营地,一时间,来探望两个孩子的人络绎不绝。 弼尔塔哈尔是其中最苦逼的一个。论私,他是雅图的额驸,是福临的姐夫;论公,他是科尔沁的世子,太子则是国之储君,不管怎么说,他都必须和福临打好关系,可这个太子偏偏不爱鸟他,总是别扭得要命。而且,他对雅图还是很喜欢的。临行时,雅图也对他千叮万嘱,吩咐他保护好太子,这下太子受惊,回去后雅图定然会给他好看。 所以,又要去面对这孩子的冷嘲热讽了吗?他不就是多了几个女奴吗?他又没有对雅图不够尊敬。 “姐夫!” 这甜甜的声音吓了弼尔塔哈尔一跳。姐夫?太子在喊他?他是产生幻听了吧?弼尔塔哈尔苦笑着对帐子里的福临、博果尔和多尔衮问了好,关心的问道:“太子殿下最近身体如何?” “嗯,好的很呢,多谢姐夫关心。”福临依旧甜甜的笑,“姐夫不用担心,回去后我会告诉雅图姐姐你对我很好的。” 后背莫名有寒气,弼尔塔哈尔苦笑两声,“哪里,雍穆公主特意嘱咐过我照顾太子殿下的。” “嗯,我知道,所以姐夫的帐幕里多了个好漂亮的侍女呢!”福临收起笑脸,“十一弟亲眼看见的,姐夫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呃,果然问到这个事情了。弼尔塔哈尔很是疑惑,女奴而已,又不可能对雍穆公主产生任何威胁,怎么太子就对这种事情特别在意呢?要知道,公主本身都不在意这些的啊!再说,太子年纪幼小,这种问题让他怎么解释啊! 一旁的多尔衮见弼尔塔哈尔汗都下来了,连忙帮他解围:“那只是人家送的一个女奴,侍奉世子洗漱什么的。太子这里不是也有许多侍女吗?” 这是不一样的,至少我这里的侍女们不会和谁上/床。福临一脑门黑线,博果尔天真的插话:“我那里也有好多侍女哦,不过都没有世子姐夫那里的漂亮!” 弼尔塔哈尔嘴角抽搐着,多尔衮哈哈大笑:“你们两个小鬼,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 “那等我长大了,太子哥哥还会是我的太子哥哥吗?”博果尔忽然很是忧虑的发问,“要是那样的话,我还是不长大比较好。” “放心,你的太子哥哥永远是你的哥哥。等你长大了,说不定他就是你的皇帝哥哥了!”帐幕门帘一动,皇太极大踏步进来。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皇太极快走两步,将福临按在床上,看一看一旁的博果尔,笑道:“小十一比你小都没有事,你反而着凉了。” 福临笑笑,博果尔却很不服气的反驳:“太子哥哥一直在照顾我,又给我吃东西,又给我披衣服,我才不生病的!” “哦,原来福临是个好哥哥呀。”皇太极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手,“对了,你大哥特意给你找来大夫,还找了厨子做那种甜得腻死人的点心。等你好了,可要好好的谢谢他。” “当然了,大哥对我可好了,他还教我骑马,教我射箭呢!”福临很乖的点头。 皇太极坐了一会儿后离开,顺手带走了多尔衮和弼尔塔哈尔。博果尔揉了揉眼睛:“太子哥哥,我困了,可不可以跟你睡?” “傻孩子,你就不怕过了病气?”福临笑道,“等过两日我的病好了,你日日跟我睡都没有关系。” 博果尔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奶嬷嬷回去了,福临这才躺了下来,吩咐下人谁都不许来打扰,自己闭上眼睛,大脑却依旧放松不下来。 伊宁是镶黄旗的,多尔衮已经派人回京去查探他的底细。按照常理说,两黄旗是皇太极直属的,应该也会忠于太子,他并没有杀自己的动机。莫非,他真的只是想另外走一条路? 福临翻了个身。如果当初自己问一句路怎么不对,会有什么结果呢?或者伊宁会说只是抄近路,或者,他会当场下手,将自己和博果尔都杀了。 所以,他依旧不后悔自己杀了他,只是一直到现在,他总是会梦见那鲜血喷射出来的一瞬间,没有一晚上能够睡好。 其实,这不是他手上的第一条人命。上辈子的时候,他杀了的人,是他的父亲、继母,以及毁掉了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父亲和那个年轻女人结婚后,很快就给他生了个弟弟。顿时,他便成了没有父母的孩子,虽然有着外公外婆,可外公外婆有着一堆孙子孙女,对他这个没娘的外孙只能格外照顾一点,他的日子过得并不是那么顺心。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计划。他想尽一切方法,娇惯那个弟弟,帮他做作业,给他零用钱,教他打游戏,教他偷东西。最后,弟弟学会了逃课,学会了赌博,学会了泡吧,学会了抽烟喝酒,终于,在他不动声色的诱惑下,学会了吸毒。吸毒者花费一向很高,当时他已经上大学了,便将自己所有的零花钱和打工挣的钱都寄回家去给弟弟,然后介绍弟弟认识了一帮放高利贷的。弟弟借高利贷,自己是中间人,还可以吃回扣。 对弟弟来说,钱总是不够用的,便萌生了歪念头。没有多久,弟弟就因为藏毒和抢劫被判刑,送去了强制戒毒所,还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和罚款。他打印了一封检举信,寄到父亲的单位。家里有吸毒人员,还跟发放高利贷的黑社会扯上关系,父亲在机关呆了一辈子,还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干部,临到快退休之际,因为这件事坏了名声,也丢了工作。 之后,父亲迁怒于没有管教好儿子的继母,两人的关系日益紧张,天天都是吵架。家里的钱已经被弟弟挥霍得差不多了,父亲拿出了一辈子的积蓄,还债还是不够。这个时候,父亲才想起还有个挺有出息的大学毕业的大儿子,想去找他。只是,他早已投身入魔都的滚滚人潮之中,就连外公外婆都不知道他的所在,父亲一无所获。 在日复一日的争吵中,父亲老得很快,高利贷天天上门逼债。他又花了自己将近一年的工资雇了一个帅气的牛郎去勾引继母,继母很快陷入爱河,闹着要离婚。终于,父亲忍不住了,掐死了继母,关上门窗,拧开煤气。 这两条人命是他一手造成的。据说,戒毒所里的弟弟听到这个消息后,精神接近崩溃。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来为惨死的母亲报仇。在这二十年里,他时时刻刻在父亲面前扮演着透明人,对继母和弟弟笑脸相对,扮演着称职的兄长,天晓得他多想痛快的拿刀子杀了他们。不过,最终他还是成功了,没有人怀疑他,他还是名正言顺的遗产继承人。可他一点都不开心。毕竟,死了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是他的生身之父,至少,在弟弟出生之前,父亲还是很疼爱他的。 他火速卖了房子,在魔都付了首付,想自己一切从头来起,却没有想到这从头来起来得太夸张了,一下子来到了清朝。 福临的眼前又浮现出伊宁那张扭曲的讶异的面孔,揉了揉额角。就算伊宁是冤枉的,那群野狼却是明晃晃的想要他的命。不管是他还是多尔衮,都认为罪魁祸首应该是大阿哥豪格。估计皇太极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否则,不会这么特意点出豪格对他的关心。 豪格年纪最大,战功累累,还有兵权。这样的一个人对皇位有野心那简直是理所当然的,输给他这个只会吃甜食的毛头小子,换了谁都会不服。 不过,在皇太极还活着的时候,豪格还是不敢做得太过分的。福临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在梦里,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女人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男人搂着另一个受了惊吓捂着肚子的年轻女子,四周的人们有尖叫的有逃跑的有围观的,一片乱糟糟的景象——只有那个孩子,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似完全脱离了这个世界。 虽然太子和十一阿哥出了事,围猎还是不能停止的。过了两天,福临退了烧之后,依旧跟在皇太极身后活蹦乱跳,而博果尔似乎有一些心理障碍,没有了刚开始的劲头,只是粘在福临身边,一步都不肯多走。 皇太极看在眼里,很是欣慰。做为一个皇帝,就算他自己对兄弟们并不地道,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对其他儿子们不地道。福临对博果尔的关心照顾,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老六老七两个孩子调皮捣蛋,时不时的恶作剧,福临也没有放在心上。更别提他曾经亲耳听福临说,将来要过继一个孩子到八阿哥膝下了。 宽厚沉稳,友爱兄弟,再好好的教导一番,自己后继有人啊。想到这里,皇太极更是开心,也不顾自己日益发福的身体,身先士卒,又去打了好些猎物回来。 与此同时,永福宫也得到了围猎的消息。布木布泰差点将手中的茶碗掉落,雅图咬牙道:“弼尔塔哈尔呢,怎么都没有照顾好太子?” 送信的小太监头都不敢抬,结结巴巴的将事情说完,又下大力气夸奖了太子的处变不惊,永福宫众人才松了一口气。阿图拍着胸口道:“太子好生厉害,不愧是额娘的孩子。” “也不愧是我们的弟弟!”阿娅大力点头。雅图捏了把她的脸,笑道:“所以,我们的阿娅也是很厉害的,对不对?” 布木布泰皱眉。和福临的想法一样,她也认为这是豪格干的。只有豪格才能指挥得动围场的侍卫,放野狼进来,也只有豪格能控制镶黄旗的人。 “看来,我对他慈悲,他却反过来对付我的儿子。”布木布泰哼了一声,“苏茉儿,准备我的车驾,我们去中宫。” 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布木布泰冷笑:乌拉那拉氏还在宫里讨生活,豪格现在就动手,稍微嫌早了一些。 第十三章 崇德八年的这个新年,过得分外热闹。 一方面,蒙古杜尔伯特部来朝,证明了皇太极的文治武功,另一方面,年幼的太子举止得当,沉稳又不失可爱,得到了很高的评价,很给皇太极长面子。皇太极很高兴,整个年都在中宫和永福宫流连,引得后宫其他女人敢怒不敢言。 福临也很轻松。过年的时候要封笔,没有什么要紧的政事是不会有谁不长眼的来打扰皇帝的,所以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来客人的时候出去展览一圈,其余的时间,他都会宅在永福宫或者上书房,看书。 多尔衮、豪格和多铎得以晋升,主要是因为他们攻下锦州的功绩。他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在于事后的屠城。不单单是锦州,从努尔哈赤开始,不管攻打下什么地方,下的第一道命令都是屠城。 造反也好,侵略也好,为的只不过是钱和女人,这种无节制的屠杀是怎么回事?福临只觉得小脑袋一阵一阵的疼。就算知道自己未来会是皇帝,可距离他的亲政还远得很,就算亲政了,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可以扭转这一个民族的弑杀本性。 “太子,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福临的思考,他一抬头,就见多尔衮笑眯眯的站在自己面前。 多尔衮看一眼高高的书堆,将福临抱起来:“你就是喜欢看书,都封笔了,只有你一个人还往书房里钻。” 福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叔父,这里的书太少,能给我多弄些汉人的书吗?” 多尔衮奇道:“你怎么会想要看汉人的书的?书房的先生们在讲解吗?” 福临笑道:“皇阿玛只知道让我看《三国演义》,我托桑吉偷偷给我弄了《三国志》和《东周列国志》,里面的谋略可比《三国演义》的强太多了。所以我还想看更多的嘛,桑吉弄不到,叔父给我买好不好?” 多尔衮看他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好,叔父给你买,你要什么?” “嗯,四书五经这里有,我要看《孙子兵法》,《史记》、《资治通鉴》,”福临掰着胖乎乎的手指头,“先这么多吧,看完了我再问叔父要。” 这孩子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多尔衮就是喜欢他这副小模样,又逗他:“要是你看不懂怎么办呢?” “我会问书房的先生,也会去问范先生。”福临口中的范先生便是范文程,现在是大学士并议政大臣,皇太极手下的第一汉人谋士。 多尔衮捏一捏他圆滚滚的脸颊:“那你用什么来谢谢你的叔父呢?” 福临想了想,吧唧一口亲在多尔衮脸上:“额娘和姐姐都喜欢我亲亲,叔父也喜欢!” “好,好,叔父喜欢!”做为一个盼子成狂的人,多尔衮被他亲得浑身舒畅,心里想着若是自己也有个孩子,也像福临这般可爱,天天粘着他,那该多好。 “叔父,叔父,”福临叫了两声,成功的将多尔衮的魂给叫了回来,“那个,如果福临有的书看不懂,能问叔父吗?” “呃。”多尔衮迟疑了一下,他的确是读过书,可更多的时间是在打仗,对汉人这些酸溜溜的文字也不感兴趣,可要是让他在这个小团子面前承认自己懂得不多,那岂不是太没有面子? 福临继续欢乐的添砖加瓦:“叔父最厉害了,叔父一定懂好多好多东西。额娘总是说让我多向叔父学学的,叔父教我读书好不好?” 在这种小狗眼神的攻击下摇头是件很罪恶的事,多尔衮硬生生的点了个头:“好,你要是有不懂的,就尽管来问。” “叔父最棒了!”福临一声欢呼。多尔衮顺手将他顶到脖子上:“走,叔父带你出宫玩去!”心里却在哀嚎:看来回家要恶补汉人的学问了,不然怎么在太子侄儿面前做榜样呢! 盛京已经相当的繁华了。这天是正月初五,民间有传说,那天是迎财神的日子,所有的商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那天开门,大街上热闹非凡。 福临骑在多尔衮的肩膀上,饶有兴致的四处打量。只见处处都是鞭炮阵阵,路边都是面露欢笑的人群,从装束可以看出,有满人有汉人也有蒙古人。不管是谁都是悠闲的,似乎在享受过年的欢愉。 “叔父,那里那里!”福临见不远处有卖小手工艺品的,忙指着那个摊子。 多尔衮从善如流,大踏步带着他去到那里。摆摊子的老汉见他们穿戴不凡,觉得新年开业第一天就遇到这么个大客户,很是开心,热情的介绍。多尔衮将福临放下来,笑道:“果然是个孩子,就喜欢这种东西。” 福临看着这些颇有野趣的小东西,拿起一个竹编的小太师椅,问道:“这一套多少钱?” 摊主小心翼翼的开了个价:“二两。” 多尔衮刚想吩咐侍卫掏钱,就见自己的侄子瞪大眼睛:“二两?这种竹子的东西这么贵?别开玩笑了,顶多两百文。” “两百文?”这下轮到摊主不乐意了,“这可是小老儿一点一点做出来的,光劈竹篾的功夫,就不止两百文!” “三百文,不能更多了!” “不行,我给你最低价,一两。” 多尔衮看着侄儿一脸严肃认真的讨价还价,几乎要笑出声来。一旁的几个侍卫个个目瞪口呆:这位可是太子殿下啊,怎么可以这么小气?自己未来的财路堪忧,堪忧…… 最后,一整套二十多件竹编的工艺品以五百文的价格成交,另外还得了一个木雕的小狗挂件做赠品。福临得意洋洋的交给一旁的侍卫抱着,道:“这些是送给阿图姐姐的,小狗狗送给十一弟。我还要买东西送阿娅姐姐,雅图姐姐,还有额娘,苏茉儿,嗯,还有皇阿玛!” 皇太极被排在最后,多尔衮有一丝莫名的快意。他知道这个太子侄儿是多么的谨慎,如果不是对自己绝对信任,是不可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的。 多尔衮心情大好,逗道:“那我的呢,叔父就没有礼物吗?” “叔父是大人了,还要问我要礼物,羞羞。”福临毫不犹豫的扮演小朋友,又一指不远处的首饰铺子,“去那里,那里!” 最终,福临带着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的侍卫回了宫,热热闹闹的分礼物。看着据说是“特意”为他挑选的马鞭,皇太极心里熨帖,再加上福临给早已逝去的海兰珠带了一盒胭脂,还是海兰珠生前最爱的浅粉色及水仙香味,让皇太极更是满意,亲手供到了海兰珠的灵位前。 或许是这盒胭脂的关系,当晚皇太极并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在关雎宫呆了一整夜,第二天身体就有些不豫,病倒了。 庄妃不由得责怪福临:“你带礼物回来给宫里的人,是你处事周到,可你怎么想起给元妃带礼物呢?圣上因此御体欠安,若是被人抓住这个漏洞,你就会被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福临挠挠头,笑道:“放心,不会有人笨到这么做的。”——皇太极对海兰珠的感情分明就是老房子着火一发而不可收拾,布木布泰不明白,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上辈子他的父亲不也是一样嘛,老婆的惨死都抵不上新欢的受惊。 所以,不管做什么,他一向都不会漏下海兰珠,这个做法已经坚持了两年,也给他带来了许多的好处,至少,皇太极是对他越来越好。若是有人会因为这盒胭脂的事情来找他的不是,那就无异于往皇太极的心口戳刀子。 “你要小心你大哥。”布木布泰正色道,“最近他又有所动作。” 福临点点头:“我知道。叔父也会护着我的。” “傻孩子,”布木布泰摸摸他的脑袋,“就算是睿亲王,你也不能过分的依靠。这个世上,你能依靠的无非你自己。” “我所依靠的只有额娘而已。”福临补充道,“乌拉那拉庶妃病重,大哥总是要分点心思在他的额娘身上的。” 豪格最近有些焦头烂额。自己的额娘病得厉害,他多进宫看了这么几次,却被中宫皇后叫去,温和的表示他年纪已经大了,不适合这么频繁的进内宫,并叫他放心,说自己会照顾好乌拉那拉庶妃的云云。 豪格对这个抢了自己母妃位置的皇后一点好感都没有,可又不能不听她的话,只好减少了入宫的次数,却是担心不已。 另一方面,他发现皇太极对他的态度开始模糊。之前,他仗着年纪大,立了战功,很是威风,一直牢牢占据着皇太极最喜爱的儿子的位置。后来宸妃的八阿哥出世,皇太极大赦天下,豪格第一次感觉到了危机,还好八阿哥体弱夭折,他才舒了一口气。没有想到,一向不起眼的九阿哥居然冒了出来,还正大光明的做了太子。 做为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豪格并不愿意做一些下毒之类不入流的事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福临身体越发强壮,似乎并没有夭折的可能性,便只好想其他的法子。这次围猎,他想方设法的让福临一行遇上野狼,又双保险的买通了伊宁,只可惜都没有成功,皇太极仿佛还因此盯上了他,害得他不能再有什么大动作。 前几天,他的一个偏僻的庄子着火,庄子上伊宁的家人无一逃脱,这让他绷紧了神经,他不知道这是皇太极的人做的,还是多尔衮的人做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总是笑嘻嘻的九阿哥福临,并不是表面上那般天真可爱。 “那个小崽子,居然做了这种事还被皇阿玛夸奖孝顺!” 在得知福临买回的胭脂导致皇太极生病,却还得到了一堆赏赐后,豪格出离愤怒了,狠狠的一捶桌子。 一旁的谋士劝道:“依奴才看,太子也没有什么高招。不过是对元妃娘娘尊敬有加,才入了皇上的眼。大阿哥不妨也学着一些,元妃娘娘也该下葬了,大阿哥正好可以将这个差事接过来。” 豪格吼道:“海兰珠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皇上对她宠爱到这种地步,还要我去做这种繁琐的事?” 谋士心底暗叹:大阿哥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要知道,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本色。 第十四章 二月的时候,元妃海兰珠终于正式下葬了。皇太极再次哭得如同泪人,其他人也不得不跟着掉眼泪。 时间已长,除了当年在海兰珠身边伺候的人以外,谁都哭不出来,福临也一样。还好布木布泰给他准备了一个香囊,只要稍微嗅一嗅,眼泪就会刷刷的掉下来。真是神物啊,福临看了一圈所有哭得不能自己的人,估计其中大部分都配备了这种哭灵神器吧。 皇太极实在是伤心,等到灵柩下葬之时,恨不得扑倒在棺材上一起下去。陪同的阿哥们个个脸上悲痛,心里不知多爽快,只有福临在想着其他的心思。前不久,吴三桂给祖大寿的回信正式到了,言辞很是犹豫。据说这是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主,不知闯王有没有抢了他的陈圆圆?福临抬头,寻找不远处多尔衮的身影,多尔衮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回头,对着他眨了眨眼,福临冲他点点头,两人继续各自站好装悲痛。 福临已经六岁了,过了正月后,多尔衮也将他想要的书籍都送了过来,福临便将这些书的外面套上《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书皮,自己偷着看。当多尔衮进来的时候,正看见福临在练字,面前摊着一本《论语》。 “太子,你怎么用这种方法练字?”多尔衮上前一步,抓住福临的手腕,对上面吊着的小石块大皱眉头。 福临笑道:“我年纪小,手上没有力气,字写不好,只能这么练了。我本来想着把纸放在墙上悬空写的呢。” 多尔衮揉着他有些肿的手腕,心疼道:“你才几岁,就这么自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满草原跑着玩呢。” “叔父是大英雄,和我不一样。”福临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就不行了,骑马比不上六哥和七哥就算了,就快连博果尔都不如了。” 多尔衮拍了拍他的脑袋:“那也不能这么拼命啊。我会让人送些药给你,每天练字完了以后,记得让小华子帮你擦。” “嗯。”福临很乖的点头,“叔父,书里有些东西我不明白。隋炀帝弑父,唐太宗弑兄弟,为何一个是千古暴君,一个是一代明君?” 多尔衮一愣,苦笑道:“这种事情你应该问皇上。” “可是,我只想问叔父。”福临认真的看着他,“许多事情,我觉得叔父比皇阿玛都强。” 多尔衮苦笑一声。若不是当初他年纪太小,皇位说不定是他的,玉儿也会是他的,面前这个可爱伶俐的孩子就会是他的儿子,会向他撒娇,叫他“阿玛”,而不是叔父。 福临继续道:“唐太宗也是身上也有鲜卑的血,为什么没有人说他们是异族蛮夷?” 多尔衮一凛,蛮夷什么的是他心头压得紧紧的一个问题。说实话,面对堂堂的大明,他是有点自卑的,不单单是他,所有的满人都是这种想法。所以,他们用虐杀来表示自己的强大,可心底都知道,这种强大并不是真正的强大,没有人会对他们真正的顺服。 “唐太宗是一代明君,”多尔衮斟酌着开口,“他推行新政,礼贤下士,重视农桑。百姓安居乐业,他自然受到万民敬仰。而隋炀帝为了一己之利,强征横敛,杀人如麻,醉生梦死,民不聊生,和唐太宗怎么可能同日而语。” “可是,隋炀帝开了大运河,也是他设立了科考,唐太宗才可以说,天下英雄尽入我彀。” 多尔衮觉得非常新鲜。在他看来,隋炀帝就是暴君,唐太宗就是圣明,暴君是错的,明君便是仁义的。福临的这种辩证的看待问题的方法,说实话,不在多尔衮从小受的教育之内。 “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多想法?”多尔衮揉了揉福临的脑袋,“太子殿下是不是想要成为一个明君?” “嗯,”福临点头,“叔父来看。” 他牵着多尔衮走到书架前,拿出一本《说文解字》打开,里面居然是空心的。福临从中拿出一张白绢缓缓打开,铺在书桌上。多尔衮凑近一看,白绢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人名,用各种奇怪的线条标示着,有的还染着颜色。 “这是?”多尔衮看了一眼后就明白了。白绢上记录的是从努尔哈赤以来各个贵族、将领、汉臣以及蒙古草原,线条上标示着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 多尔衮忙用手掩了。福临不喜欢有人在一旁伺候,书房里并没有别人,可多尔衮还是不放心,道:“这种东西最好烧了。如果被皇上看到,他定会不喜。” “你不说,我不说,皇阿玛怎么知道?”福临挪开多尔衮的手,“叔父,你看到了什么?” 不得不说,多尔衮非常明白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他甚至可以背出来,根本无需这张白绢。只是,被福临这么一写一画,一些着意隐藏的真相便轻飘飘的浮出水面——赤/裸/裸的,毫无掩饰的,只是交易。 “我读书的时候,记不得一些前后发生的事情,就喜欢用笔写下来,慢慢的,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般。”福临抽出另外一张纸,“这是我读《春秋》的时候写的,还没有读完,所以没有写完。” 多尔衮将那张纸拿过来,连同白绢一起揉皱,高声喊道:“拿个火盆进来!” 小华子很快就捧了个火盆进来,又尽职尽责的退了出去。多尔衮一把将这些东西都扔进了火里,想想依旧不放心,问道:“除了我,还有别人知道这个吗?” 福临摇摇头:“只有叔父你看过,就连额娘都不知道。” 多尔衮有些哭笑不得。他是应该开心在这孩子的心里自己排行如此靠前还是应该忧虑这孩子如此没有保密心态,连这种事都会跟自己说。 就算再成熟,都只是个孩子。多尔衮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 “或许你不记得了,当初你出生的时候,是我去找的产婆和太医。只是你的洗三我没有能去,一直很遗憾。”多尔衮感叹一声,“当年那个小小的只会流口水傻笑的孩子,现在已经成为了太子,还学会了自己思考。应该说,太子殿下天资聪颖,不愧是玉儿的孩子。” “那叔父有没有很骄傲?”福临干脆爬到多尔衮膝盖上,大眼睛亮闪闪的。 “当然了,叔父很骄傲。”多尔衮摸摸他的脑袋,“叔父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看。” “这话可不能让皇阿玛听到哦。”福临调皮的笑笑。 是啊,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爱如亲子的孩子,却因为身份的问题,他只能喊他一声“太子”,而他也只能喊他一声“叔父”。多尔衮捏了捏福临软软的脸颊,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大学士范文程表示很是郁闷。做为第一批投降的汉人,他的日子并不是这么一帆风顺的。一开始,他只是一个秀才,跟着李永芳一起降了努尔哈赤。当年努尔哈赤也应允过他们可以不剃发。但是,他毕竟是个汉人。在汉人看来,他是卖国贼,在满人看来,他是需要提防的异类,不知吃了多少苦才爬到大学士这个地位,得以协理国事。范文程一直都很是谨慎,坚决不站队,不卷进皇帝的家事。 可现在是个神马情况?多尔衮,堂堂的睿亲王,居然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邀请自己去府上小坐片刻! 他们的交情没有好到这个地步吧?范文程腹诽归腹诽,也不可能真的去惹手握兵权作风强硬的睿亲王,只好带着和煦的笑容,步伐僵硬的上了轿子,吩咐轿夫去睿亲王府。 “睿亲王的意思,想要在下帮您寻几个有才学的汉人书生?”范文程听到多尔衮的要求后,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有劳范学士了。”多尔衮郑重行了个礼,吓得范文程回礼不迭,心里怀疑多尔衮是不是吃错药了。 多尔衮却是长舒了一口气。范文程一直想在满族贵族之间推行汉学,门下也有不少同样理想的汉人学子,他们想的是教化。自己拜托他的事,他一定会尽力去做,请来的汉学先生也是会有真才实学的。可惜了,他现在还不能把手伸到宫里去,干涉太子的教育,只能自己先去学,然后再去教福临,省得这个孩子看书看出一堆歪理来。 与此同时,皇太极失去海兰珠的伤口重新被撕开,他再度陷入了悲痛中,一发不可收拾。不但不去逛后宫,就连政事都失去了以往的兴趣,只是交给几个议政大臣去做,自己整日整夜的泡在关雎宫,时不时的还去中宫和永福宫,话题永远只有一个——海兰珠。 很幸运的,福临也成了皇太极的垃圾桶。在皇太极眼中,太子对海兰珠是万分怀念的,因此,可怜的福临只要和皇太极在一起,总是会被灌两耳朵的“海兰珠往事一二三”。 “太子哥哥,你好厉害。” 做出这个感叹的是博果尔。他出生的时候海兰珠已经去世了,对他来说,元妃娘娘海兰珠就是额娘嘴里的“狐狸精”,皇阿玛嘴里的“仙子”。小胖子的好奇心被充分调动起来,大着胆子问自家太子哥哥元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却不巧被皇太极听见。皇太极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絮絮叨叨了半个多时辰,吓得博果尔后来都躲着他走。 福临笑笑:“不提这些,昨天给你布置的大字你写了没有?” “又是大字!”博果尔立刻皱起小脸,“太子哥哥,我还小呢,还没有到进上书房的年纪呢。” “练字和年纪没有关系,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写大字了。” 就算死过一次,福临还是喜欢宅着,看书写字,然后将不懂的东西写下来,偷偷交给多尔衮,一般第二天便会收到回复。而博果尔跟他完全不同。小胖子好动不好静,上蹿下跳,捉鸟掀瓦,最喜欢在哥哥们上骑射课的时候去旁听,还混了一个名额,小马骑得有模有样。 “大将军可是要文武双全才行,走吧,先去写大字。然后再去永福宫,小厨房今天炖了好香的羊肉。” 有美食诱惑,博果尔嘟着嘴,不甘不愿的跟着福临去了阿哥所。刚磨完墨准备下笔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些站不稳,桌子椅子都晃荡了起来。 他不解的抬起头:“太子哥哥,我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头好晕?” “不是,是地震。”福临一把拉住博果尔的手腕,“屋里不安全,我们出去!” 第十五章 这场地震来得突然。福临的贴身太监小华子正在院子里和小宫女嗑瓜子闲聊,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太子拉着十一阿哥冲了出来,吓得一把瓜子全部掉在地上。这时,就见隔壁常舒和硕塞被两个侍卫抱出来,太监宫/女们跑来跑去,尖叫声不绝于耳。 “太子哥哥,我怕!”博果尔一个熊抱扑到福临身上。福临被他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无奈的拉开他的手:“没事的,地动而已。你的嬷嬷们呢,让他们带你回麟趾宫,贵妃一定焦急坏了。” “对啊,额娘!”博果尔这才想起来,大声喊着自己的奶嬷嬷,很快,在一群嬷嬷太监簇拥下往麟趾宫的方向而去。 “五哥,你带七哥去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柯嬷嬷,你管住这些宫女,让她们不要叫不要跑,安静一些;小华子,叫上两个侍卫,陪我去皇阿玛那里!” 或许是他沉稳的态度感染了其他人,阿哥所的那些人也有了头绪,不再到处乱闯,而是依照他的吩咐安静下来。福临带着小华子往皇太极的崇华殿走去,刚走到一半,却看到匆匆赶来的多尔衮。 “福临!”多尔衮几步冲了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来,“没事的,只是地动而已,不要怕。” “嗯,我不怕。”福临搂住他的脖子,“我们去皇阿玛那里。” 皇太极正在批阅奏折,地动的时候也心慌了一下,随即便镇静下来,在侍卫和太监的护卫下走到了外面,却见自己的弟弟抱着太子大步走过来:“皇上,一切可好?” “嗯,很好。”皇太极点了点头,眼神却从多尔衮抱着福临的胳膊上掠过,“你们怎么在一起?” “我想来找皇阿玛,半路上遇到了叔父。”福临答道。当时多尔衮的方向明显是阿哥所,让他心里暖融融的。 “嗯,”皇太极点点头,“我没有什么事,小九还是去永福宫吧。” 此时地动已经渐渐停止了,庄妃带着两个女儿和苏茉儿站在永福宫外,看见小跑过来的儿子,忙蹲下/身子,掏出一方手帕给他擦汗,道:“跑这么着急做什么,额娘派人去阿哥所接你了,你可有看见?” “我是从崇华殿过来的。”福临伏到布木布泰耳边小声道,“是叔父接的我哦。” 布木布泰有一抹脸红,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站起来拉着他的手:“放心,过一会会儿就好了。” 虽然是皇宫,盛京的宫殿也就是借用了以前驻守在这里的官员的家,重新盖宫殿,又修整一番而已,不管是豪华程度还是坚固程度和紫禁城完全不能同日而语,所以,一场地动也让宫殿震坏了不少,包括永福宫的偏殿。福临对古代全人力维修宫殿的场景很感兴趣,日日都要站在外面看一会儿。 多尔衮打着看望太子的旗号去到永福宫,正好他在旁观别人干活,便拉着福临的手,站得远远的,生怕他被万一掉下的某块石头砸到,同时又开始左顾右盼。福临见自家叔父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便故意打了个寒颤,大声道:“小华子,去跟苏茉儿姑姑说我冷了,额娘给我新做了一件狐狸毛的披风,麻烦她给找出来。” 过不多久,就见庄妃亲自抱着披风走了出来,多尔衮的眼睛顿时直了。布木布泰将披风披在福临身上,嗔道:“天气这么凉,还在外面站这么久。” 薄嗔怒,俏红颜,多尔衮只觉得面前的女人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美感,处处都在撩动着他的心弦,一时间愣在了那里。布木布泰感觉到他不加掩饰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微微侧过了身体:“睿亲王一向对福临多有照顾,多谢。” “那个那个,你我之间,又何必言谢。”多尔衮面对朝廷重臣,面对邻国来使,面对千军万马之时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一向引以为傲的口齿居然结结巴巴起来。 布木布泰低头不语,福临一手牵着她一手拉着多尔衮,左看看右看看,忽然觉得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这么想的,不远处的皇太极面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布木布泰出嫁的时候刚刚十三岁,根本就没有长开,在洞房的时候似乎是疼得厉害,战战兢兢的,眼里还含着泪,羞涩不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让皇太极很是不爽,如果不是为了让科尔沁的女人生孩子,他也不会去布木布泰那里几次。 所以,在他的脑海里,布木布泰就是那个不合他心意的样子,唯一的长处就是很能生。后来海兰珠时不时的撒娇抱怨中得知,出嫁前科尔沁对布木布泰比对她好,皇太极对庄妃的印象就更差了——不过福临还是好的,能得到海兰珠的欢心,不好也是好的。 现在看来,他错了。心机深沉的庄妃生出的孩子哪里还有个单纯的?福临看向庄妃的眼神如此孺慕,就算海兰珠对他再好,他都是向着自己的额娘! 皇太极想起当初和福临在关雎宫的情景,海兰珠言笑盈盈,如同慈母,福临也是像她的亲生孩子一般,笑闹撒娇。一度,他以为福临是早逝的八阿哥的转世,来与海兰珠重续母子情的,原来都是假的!那种眼神,在福临看着海兰珠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还有多尔衮。皇太极对逼死阿巴亥的事情耿耿于怀,也知道如果努尔哈赤多活几年,汗位是哪个的都说不定,所以,他对这个弟弟一直是有着防备的。而多尔衮也有才华,几乎是战无不胜,很得八旗将士的敬佩,对自己也很是恭敬。难道这种恭敬也是假的吗?皇太极觉得一阵烦躁。他无法忘记,刚刚看布木布泰和多尔衮站在一起的情景。男的英武不凡,女的明艳照人,分明是一对璧人! 难道自己的帽子一直是绿色的吗?皇太极怒火中烧,一把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清脆的破碎声让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或者,只是巧合?对,一定只是巧合! 皇太极又想起适才在永福宫外看到的庄妃,她似乎变了很多,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青涩的小女孩了,不知何时,那个小女孩居然长成了这副模样,如同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成熟而诱人。或许,他应该多去去永福宫了?女人嘛,只要哄哄就好,庄妃初嫁时候的那份羞涩他还记得。如果布木布泰真的和多尔衮有奸/情,他就不信能瞒得过他的眼! 皇太极自己和自己纠结着,却不知此时永福宫里也是一片肃静。他低估了庄妃对永福宫的控制能力,他面色不善站在那里的事情,布木布泰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说,皇上看到了。” 布木布泰握着茶杯的关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她当然明白自己和多尔衮之间的举动是多么的暧昧,而且二人之间还有着青梅竹马的传闻。她无所谓,看在科尔沁的份上,皇太极也不会拿她怎么样,问题是福临。 “额娘,”福临扯了扯她的衣襟,打断了她的思绪,“我的太子之位,是皇阿玛封的。他可以册封,也可以废掉,更何况,后面还有个大哥在虎视眈眈。” “我明白。”布木布泰的神色有些复杂,怔怔的看着早熟的儿子,忽然间掉下泪来。 福临吓了一跳,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庄妃落泪,完全有些不知所措。布木布泰一把将他搂到怀里,低声啜泣着,福临感觉到肩头渐渐的湿润,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福临,对不起。”布木布泰低声道,“都是额娘不好,都是额娘没用,如果,如果我能再受宠些,像姐姐一样,你就完全不用这么辛苦。”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额娘。能做你的儿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件事。”福临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布木布泰擦了擦眼泪,强笑道:“真是个孩子,才几岁啊,就说出这辈子这么老成的话。” 福临扯了扯嘴角:他没有说谎,一切都是真的。这辈子,他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有这么一个为了他能够不顾一切付出一切的额娘。 哭了一场,布木布泰似乎心情好了一些:“小九,你皇阿玛恐怕对你起了疑心,你以后要离睿亲王远一些,知道吗?” 福临点点头:“那额娘这里呢?” “放心,额娘有办法。”布木布泰摸了摸儿子的小脸,一个冒险的想法渐渐产生并成形——为了儿子,就算十恶不赦又何妨? “为了试探,你皇阿玛今天一定会来永福宫,你还像之前那样就可以了,一切有额娘在。”布木布泰的眼神变了,“放心,这个太子之位,除了你,没有人有资格。” 第十六章 福临从来都不知道,额娘也会点香。说实话,现在清军还没有入关,贵族们已经学着汉族上层阶级的行事作风,宫里几乎每个娘娘都会熏香,就连中宫皇后都不例外,每个人都把自己从内到外弄得香喷喷的。偏偏她们又不能领会淡雅的精神,香气越浓越好,香料越名贵越好,总是把福临熏得打喷嚏。唯一不这么做的人就是布木布泰,永福宫里一直是清清爽爽,没有一点呛鼻的香味。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福临站在布木布泰的寝室外,对这缕幽香表示困惑不已。 “我的太子,你怎么在这里?”苏茉儿从旁出现,将福临抱到了外面,“格格吩咐了奴婢,如果太子过来,就让您在外面等她。” “额娘在里面做什么呢?” “梳妆打扮啊。”苏茉儿言语中有着说不出的开心,“最近皇上总是来永福宫,一定是发现格格的好了。” 这个情况不对。福临稍微皱了皱眉。小孩子的直觉是最灵敏的,自从那天以后,皇太极面对他的时候,态度一如既往,可他就是能觉出一些不同——没有了以前的那份信任,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亲密。 而且,自那天以后,皇太极一改来永福宫只是谈论海兰珠的习惯,反而柔情款款,好像他从头到尾最宠爱的人都是布木布泰一般。 明明对他们起了疑心,还要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和他们周旋。想起最近皇太极时不时的将他和多尔衮单独放在一起,福临顿时警惕起来。 他还在想个不停的时候,布木布泰从内室走了出来,顿时吸引了福临全部的注意力。 额娘居然这么漂亮,他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福临张大了嘴巴,盯着布木布泰看个不停。布木布泰被他看得有些脸红,弹了下他的光脑门:“干什么呢,都傻了。” “额娘,你真好看!”福临由衷的赞叹。经过一番精心打扮后,布木布泰简直可以用绝色二字来形容,唇红齿白,眉如远山,目如秋水,完全就是一等一的美人。 苏茉儿笑道:“格格当年在科尔沁可是有第一美人之称呢。” “嗯,名副其实!”福临大大的点了个头。 布木布泰笑道:“你们两个还是少夸夸我吧,今天皇上要过来,苏茉儿,小厨房准备好了吗?” “是,格格放心。”苏茉儿看着美艳无双的布木布泰,玉雪可爱的福临,心里欢喜不已。 天还没有黑,皇太极便到了永福宫,盛装打扮的庄妃给了他视觉上无上的满足感。庄妃一直是沉稳的内敛的,对他的宠爱似乎并不是非常盼望。宠辱不惊且大度,每次面对庄妃时,皇太极都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道德楷模。还是海兰珠比较可爱,会撒娇会吃醋,全心全意的依赖自己,所以自己宠爱海兰珠是理所当然的,皇太极一直这么告诉自己。只是,接连几天到了永福宫之后,看见一本正经的庄妃变得有了些女人味,还会讨好,皇太极的大男人心理冒出了头:自己果然是比较有魅力的,那天看到的不过是巧合。 “皇上,这是奴婢特意吩咐人按照您的口味做的,您看看,是否合心?”布木布泰净了手,摘去戒指和手镯,亲自给皇太极舀了一碗汤。 皇太极吃得极为欢畅。福临看了一眼桌上满满的大鱼大肉,倒了一杯酒,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充满了敬畏:“皇阿玛,儿子敬您一杯!” 皇太极接过酒杯,笑道:“为什么要敬阿玛呀?” “因为皇阿玛是大英雄啊!”福临忽闪着大眼睛,“听额娘说,天下的英雄都比不上皇阿玛一半的!” 是真的还是假装的?皇太极以审视的眼光看着这个儿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若是说他对庄妃只是恼怒,对福临便是愤怒了,有一种被幼小的儿子玩弄在掌心的感觉。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孩子偏向亲生额娘是正常的;可他的情感却不容许任何人将海兰珠看低,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可以。 福临和布木布泰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皇太极的怀疑,只是劝着他吃肉喝酒。皇太极品尝着美味,闻着布木布泰身上的阵阵幽香,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福临立刻知趣的告退,留下两个成年人享受着成年人的时光。 永福宫夜夜笙歌,对后宫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新闻,皇太极偏心科尔沁的女人不是一天两天了,更何况庄妃还生了个好儿子。不过,对多尔衮来说,这无疑是在往心口上戳刀子。 “你的大玉儿,现在可是沉浸在皇上的宠爱中啊,日日承宠,哪里还把你这个小小的睿亲王放在眼里!” 睿亲王府上,小玉儿笑得格外开怀,仿佛看着多尔衮倒霉便高兴一般。多尔衮垂下眼帘:“皇上宠爱谁不宠爱谁,不是我们能过问的。” “不能过问?”小玉儿走到多尔衮面前,抬起头,巧笑倩兮的看他的俊脸,“摆出这副表情做什么,你心上的人可是为别人生儿育女,现在又在别人身下夜夜承欢哦。” “就算我对不起你,玉儿没有!”多尔衮终于怒了,“我给了你足够的尊敬,你却始终对我的过去不依不饶,这又是何苦?” “何苦?”小玉儿苦笑道,“我的丈夫心里没有我,住着另外一个女人,还是皇帝的妃子。若是我想你有一点不好,直接将这件事捅给皇上知道就可以了。这样,你也好,大玉儿也好,甚至太子,都不会有好下场,不是吗?” 多尔衮立刻警惕起来:“你真敢这么做?” “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小玉儿眼里含泪,“我又怎么可能真的毁了你?” 多尔衮长叹一声,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脸颊:“这些年,苦了你了。” “我不苦,只要你心里还能有一点点我,我就不苦!”小玉儿终于泣不成声,“我们两人好好的过日子不行吗,若是让皇上知道你的心思,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让皇上知道……多尔衮脑海里仿佛什么东西一闪。前几天在崇华殿的时候,福临对他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 “皇阿玛很关心我和额娘呢,连永福宫的偏殿坏了都要过问。”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当时多尔衮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一想,他不由得起了一身冷汗。原来,那天在永福宫外,他痴痴看着布木布泰的样子,被皇太极看在眼里了吗?再想起最近永福宫不断的承宠,他有些心惊:玉儿和福临,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有重要的事情去多铎那里一下,可能会晚点回来。”多尔衮丢下一句话后,匆匆的离开。他的脸色着实可怕,小玉儿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也默默的咽了下去。 听到哥哥的说法后,多铎几乎要跳起来:“二哥,你居然跟庄妃娘娘,在永福宫外拉拉扯扯,眉目传情?!” “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多尔衮满脸焦急,“我害怕玉儿和福临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才来找你商量的。” 多铎很是奇怪:“早先我就觉得不对劲,二哥你对太子未免太好了一些吧,喂,老实说嘛,那个福临会不会是你的儿子?” “别瞎扯,”多尔衮冲着这个弟弟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福临是太子,这话传出去会给他带来麻烦的。我们要做的,是让皇帝忙起来,没有空去管后宫的那些事。” 多铎很无所谓的点头:“反正我是跟着你的。你愿意帮皇帝做事便帮皇帝做事,愿意帮太子做事就帮太子做事。只是,你不要只记得你是皇帝的弟弟,而忘记了额娘。” “放心,我一刻都没有忘记过。”多尔衮低声道,“总有一天,我要给额娘找回公道。” 没有几天,多铎便在朝堂上上书,希望暂时平息军事,趁着开春的时候从事农桑,一方面可以富民,另一方面可以储存军粮。范文程等汉人大臣也全力支持,皇太极准奏。这一下,整个朝廷都忙碌起来。满人是游牧民族,养马放牧是强项,却不会耕田种地,只好请了一些老农做指导。选稻种以及大批量的采买耕牛怪麻烦的,在多尔衮和多铎的暗中操作下,这些事情统统被捅到了同样对农事不精通的皇太极面前。又要忙着与明军作战,又要忙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皇太极精神明显有些不足。 只可惜,后宫的女人们并不体谅他的这份辛苦。庄妃人缘一直好,她一受宠,许多嫔妃都明里暗里的来询问她受宠的秘诀。庄妃也不小气,直接就将这些和盘托出:皇上喜欢吃一些红烧的牛羊肉,特别还要伴随着美酒;皇上喜欢她熏一种淡淡的香,还很大方的奉上配方;皇上喜欢女人穿得富有诱惑力一点,所以在单独和皇帝在一起的时候,千万不要太过矜持。 肉少狼多,后宫的女人们本来就个个是旷妇,这下都花了全身的力气来勾引皇太极。除了中宫皇后哲哲外,不管他去哪里,见到的都是或美艳或活泼或娇憨的各色美人,他也不知为何,只要在这些美人处用了饭,便会产生一种冲动,最后都会滚到床上去。 最难消受美人恩,皇太极本就身体肥胖,多走几步就会气喘吁吁,所以,他对抗疲劳的方法便是吃补品。每天大鱼大肉以及补品吃下来,再加上过度的床上运动,皇太极终于吃不消了,一边得意于自己的男性魅力,一边在中宫哲哲处躲着休息。 四月十五,皇太极一如既往的去到中宫。哲哲见他双眉紧锁,关怀的送上一盅参汤,温言道:“皇上,烦心的事情怎么都会有的,不如休息一会儿,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皇太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有你这么贤惠能干的皇后,朕还会有什么烦心的。” 哲哲也笑了:“皇上还用这种好听的话来哄我这个老太婆欢心。” “吃醋了?”皇太极笑了,“在朕心里,那些女人都赶不上你的一半。” “老夫老妻了,皇上也真是的。”哲哲娇羞的低下头,皇太极心中一动,一把拉过哲哲的手,往内室走去。 第十七章 不管是谁都没有料到,只不过在中宫和皇后荒唐了一夜,皇太极就没有能够再次起床,而是躺在那里,连话都没有办法说得完全。 太医说不能移动,中宫便变成了临时的朝堂。皇太极躺在床上,一举一动都要靠人服侍,而哲哲则是将责任都归咎到自己身上,伺候起皇太极来尽心尽力,都不肯假手他人。 朝堂上的事情有几个辅政大臣在,一时半会儿没有乱,但人心还是惶惶的。太子才虚岁不到六岁,皇上一病不起,怎么看怎么是个悲催的结局。最为忧心的还是豪格。不管是做为辅政大臣,还是做为儿子,他都真心不希望皇太极这个时候挂了。因此,豪格比其他人更加忙碌到十分去,时时刻刻的关心着皇太极的身体,没几天就瘦了一圈,倒是落了个孝顺的好名声。 此时的福临却不是这样做的。若是比孝顺,他年纪小体力不足,不能学着大哥那样不眠不休的照料,只能从其他的地方加分。 例如说,他能照顾好几个年幼的弟弟妹妹;例如说,他能在庄妃的帮忙下管住后宫那些蠢蠢欲动的嫔妃们;再例如说,他对每一个朝中大臣都温和客气,却又不失身份,也从来不想着去拉拢谁或者做什么手脚。慢慢的,太子的好名声也传了出去。 皇太极的痰症没有随着皇后的精心照料而有所好转,仅仅几天的时间,昏迷的时间便比清醒的时间要长了。豪格越发着急,只希望有一天皇帝能够奇迹般的站起来,然后宣布废除福临的太子之位,顺便将自己立为太子。 皇太极并没有听到自己长子的心声,情况一直恶化,清醒过来的时候连粥都吃不下了,只能靠着参汤续命。朝中的情势也开始错综复杂起来。 两蓝旗自然是以豪格马首为瞻,两黄旗和汉臣们则是支持名正言顺的太子,两白旗却是支持多尔衮兄弟的,剩余的人几乎都是墙头党,保持观望。而正在外面征战的努山以及阿巴泰等人也只好暂时停下扩张的步伐,要等内局定了之后再做打算。 多尔衮接到阿巴泰的奏折后很是不满,连夜将多铎等人都招到了睿亲王府。 “皇上的身体眼看是不好了,我也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在这里撂下话来,太子聪慧,又名正言顺,虽然年纪幼小也不是好欺瞒的。太子上位,我便是皇叔,依旧领着两白旗,也没有什么不好。现在我们这么折腾,对大清没有好处。” 多尔衮开门见山,听的人却不是什么滋味。阿济格第一个叫出来:“做皇叔和做皇帝能一样吗?二弟,你军功赫赫,怎么就甘愿位居一个小奶娃之下!” “没错,太子还只会吃果子吧,二哥,你不要被那个女人迷惑了!”多铎急怒之下,开始口不择言。 多尔衮摇摇头,指了指一旁桌上的邸报:“阿巴泰很快就能攻下河间,却因为朝中无人理事而停兵不前,给他人休养生息。你们都是上过战场的,这种情况对我军是否有利,各位想必很是清楚。” 几人沉默了一下,阿济格道:“就算这样,二弟你登上皇位也是一样的。你英勇善战,那个毛孩子哪里比得上你。” “就算现在比不上,总有一天他会比我强的。”提起福临,多尔衮的语气意外的温柔起来。 第二天的朝会上,多尔衮首先发难,认为皇上病重不能理事,提议皇上退位,将皇位传给太子。 此话一出,首先跳出来反对的便是济尔哈朗:“国无二君,皇上尚在,太子便继位,实在于理不合。” 多尔衮道:“按照郑亲王的意思,是要皇上拖着病体上朝不成?郑亲王到底是何居心?” 济尔哈朗冷笑:“睿亲王说得好听,谁不知道睿亲王功高盖世,太子年幼,到时候还不是以睿亲王马首是瞻!” 多尔衮还没有发话,多铎便跳了出来:“按照你的意思,皇位就这么空在这里吗?” 豪格冷冷的道:“实在不行,太子监国也可以。” “没错,本王也支持太子监国!”济尔哈朗道。太子年纪小,监国什么的不过是做做样子,只要皇上还活着,大阿哥就有机会! 一直没有说话的图赖忽然开口:“皇上尚在,诸位讨论此事是不是早了些?不若去问清皇上的意思,岂不是好?” 最终众人达成协议,由索尼、多尔衮、济尔哈朗以及兄礼亲王代善一起,带上皇子们,一起去中宫,趁皇帝清醒的时候问清皇帝的意思。 中宫内,皇太极在一次短暂的清醒后,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空闲,哲哲疲惫的扶着桌子坐下,身边的宫女连忙给她按摩肩膀,布木布泰缓步走了过来,伸手拿起一旁的美人锤,给哲哲捶腿。 哲哲连忙阻止:“你怎么做起这种事情来了?” “就当是我孝顺姑姑嘛,”布木布泰道,“这些日子来,姑姑辛苦了。” 哲哲按住她的手,苦笑:“只要皇上能好转,再怎么辛苦都值当的。” “皇上洪福齐天,定会平安的。” 哲哲叹一口气:“皇上的身体我明白。若是那天我再细心些,他也不会这样。” 布木布泰静静的看着她,道:“姑姑,我有些重要的事情,想单独与你谈谈。” 哲哲挥退了屋里的下人:“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有我在,福临的太子之位稳当得很。” 布木布泰摇摇头:“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的身体日后也只能静养了。那为何不退位,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太上皇呢?” 哲哲猛的抬头,仔细打量了布木布泰一番,冷笑道:“怎么,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想做太后了吗?你不要忘了,就算是太后,本宫是母后皇太后,你只是圣母皇太后!” 布木布泰也笑了:“姑姑,皇上为何会猝发心疾,您比我更为清楚吧。” 哲哲气红了脸,一手指着布木布泰,声音颤抖着:“好,好一个庄妃,好一个大玉儿,想来你在我中宫安插了不少人手吧?” “岂止中宫,宫里各处都有。”布木布泰毫不退让,“您是我的姑姑,福临也好,我也好,对您都是尊敬有加的。所以,做一个高高在上的母后皇太后不好吗,您始终会得到我们的敬重。而太上皇也能得到更好的休养,何乐而不为?” 哲哲看着布木布泰镇定的脸色,努力控制住自己气得发抖的手——没错,皇太极已经站不起来了,后宫眼看着已经落在了庄妃手中,还有个对她情深意重的多尔衮。她的靠山无非是皇后的身份以及科尔沁而已,可庄妃的靠山却是下任皇帝,科尔沁绝对不可能为了她而得罪这个一贯默默无闻的布木布泰! “你,你想要我做什么?”半响,哲哲听见自己涩涩的声音响起。 “也没有什么,只要姑姑您同意太上皇退位而已。”布木布泰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出的却是再冷酷不过的话,“否则,福临将正大光明的即位。” 皇太极就算清醒的时候也是说不出话的。索尼等人拜见了帝后,提出了皇太极退位,太子即位以及太子监国的两个议案,皇太极喉咙“赫赫”作响,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哲哲做为他的代言人,道:“太子素性宽厚,聪颖过人,皇上自然是放心的。皇上的意思,他愿意让贤。” 她话音刚落,豪格就跳了起来:“皇后,这到底是皇阿玛的意思还是您的意思!” “放肆!”哲哲一拍桌子,“我还是你的嫡母,你一声皇额娘都不会叫吗?乌拉那拉氏生的好儿子!” 豪格想起深宫的生身母亲,忿忿不平的向哲哲行礼道歉。众人见豪格都没有了异议,也都默认了哲哲的说法,心里算计着怎样才能从新旧皇帝的交替中得到最大的好处。 第二天,盛京的笃恭殿上,多尔衮宣读了皇太极退位的圣旨,虚岁还不到六岁的福临祭告宗庙,正式登基,改明年为顺治元年。皇太极变成了太上皇,皇后哲哲和庄妃布木布泰都升任皇太后。福临登基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封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以及兄礼亲王代善为辅政大臣,总领庶务。 福临年纪幼小,没有后宫之类的麻烦,再加上太上皇身体不适,依旧住在中宫,后宫众人倒是没有什么挪动。而福临却不能再住阿哥所了,他却不嫌远,每天下朝都往永福宫跑。这番行为看在豪格一脉的人眼里,只觉得这是个还没有断奶的小阿哥,多了几分轻视。 “他们说,我现在要叫你皇帝哥哥了,对不对?”问话的是小胖子博果尔,他特意在退朝后跑去书房找福临,绕着他转圈圈,“可你一点都没有变啊。” “那你说,我,嗯,朕要变成什么样子?”福临对这个自称还是不那么习惯。 博果尔托着腮帮子想了会儿,认真的道:“皇帝不是应该又高又壮,很威严的样子,就像皇阿玛那样。皇帝哥哥不像。” 他身边的嬷嬷汗一下子下来了,恨不得伸手捂住他的嘴。福临却笑了:“小胖子以后是要当大将军的,你现在像大将军吗?等你长大了,就像了。朕也是,长大了呢,就很威严了。” “原来是这样。”博果尔恍然大悟,“对了,皇帝哥哥,以后给我当大将军好不好?” “好啊,你要乖乖吃饭,长高一点,练好武艺,学好兵法,皇帝哥哥就让你当大将军。”哄博果尔对福临来说,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博果尔欢呼一声,闹着要去麟趾宫喝骨头汤长高,跟着嬷嬷屁颠屁颠的走了。福临揉揉眉心,皇帝和太子果然是不一样的。他现在很忙,每天天不亮就要上朝,然后要读书,还要去给皇太极请安。更关键的是,现在的政权并不在他手上,没有人服他,他的主要作用就是盖戳机器。还好多尔衮每天都会进宫,跟他讲一些政治上的事,他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第十八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福临对这个皇帝的职位也开始习惯起来,至少每天早晨起床的时候不会这么难熬了。 几个摄政大臣中,多尔衮无疑是最受小皇帝喜爱的,几乎把家搬到了皇宫,有时晚了,便直接和福临一起睡在崇政殿后的龙床上。 至于两宫太后,哲哲整天忙于照顾皇太极,没有精力放在后宫上,布木布泰一人独大。因此,每次多尔衮住在崇政殿的时候,福临便会发现自家额娘送来的吃的都会丰盛许多。 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喝着额娘亲手煲的爱心汤,福临长长的叹了一声:“叔父,只有你来,我才能吃到这么好喝的汤。” 多尔衮被侄儿这句话说得莫名脸红了,一口汤含在嘴里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福临继续道:“额娘说了,叔父很辛苦的,让我多向叔父学点东西。” 多尔衮连忙点头,大包大揽道:“放心,以后叔父把会的全部教你!” 这傻样简直惨不忍睹啊!福临恨不得捂脸。多尔衮却无知无觉,想了想,又开始表忠心:“最近朝堂里事情可能会多了点,你不要怕,有叔父在。叔父定然会在你亲政之前,把朝堂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权力这种东西,到了手里面,就会变味了,福临心里默默的吐槽。权力的滋味是很甜美的,说实话,对他这个前世默默无闻的小主管来说,就连自称“朕”都有一种隐秘的快/感。他相信,现在多尔衮说的绝对是真的,可是,十年之后呢? 福临抬起头,甜甜的笑:“嗯,有叔父在,我就放心了!” 多尔衮看着这个孩子,眼里满满的都是慈祥。 或许是没有了繁琐的事务,或许是布木布泰并没有减少中宫的用度,在哲哲衣不解带的细心照料下,皇太极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转,偶尔也能说出一些完整的句子了。只是,在宫女太监称呼他“太上皇”的时候,他总是会露出一种很奇妙的表情。 福临每天都去看他,有时候还念一些朝廷上的邸报给他听。这天阿巴泰大胜的消息传了进来,满朝欢腾,福临特地下旨赞赏之后,便和辅政大臣们商议如何封赏。阿巴泰军人数众多,各方势力纷杂交错,除了一贯明哲保身的代善之外,谁都想捞点好处。 说实话,对于阿巴泰这个叔叔,福临还是很有好感的,理由也很简单:阿巴泰“惧内”,又宠孩子,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只是,在当时人的眼里,他的名声并不好。 “饶余贝勒功劳赫赫,朕想加封他郡王位。”在众人走后,福临单独留下多尔衮,与他商量。 多尔衮思考片刻后笑道:“他这个人,贪心不足。你封了他郡王,他便会想当亲王,恐怕不合适。” “以叔父的意思呢?” “金银什么的,他早就捞够了,给他他也看不上。此人一直对位份不高耿耿于怀,不如先封为郡王,也体现了皇上的恩典,然后随便找个错处再贬为贝勒就是。他总是会有错误的,实在不行,再让他女儿和额驸吵一架。” 呃,福临嘴角有些抽搐。他不觉得这个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叔叔会真的有勇无谋,这不过是一种自保的手段罢了。莽古尔泰的前车之鉴可不远。 “那就依叔父所说。”福临笑道,“我要去永福宫拜见额娘,叔父要不要一起?” 多尔衮很自然的站起身来,顺手整理了一下有些皱的衣服,抬头却看见福临满是挪揄的看着他,不由得老脸一红,没话找话道:“皇上是要坐御撵吗?” “不用了,我要多走走路,才能多吃点,长高点。”福临自然而然的拉住多尔衮的手,两人往永福宫走去。 当他们到的时候,布木布泰早就得到消息在等着了。福临和多尔衮行礼后,布木布泰伸手将儿子拉入怀中,抚摸着他的头颈,温柔的说道:“也就两天没见,看着倒像是瘦了的样子。” 福临有些不好意思:“儿子在长身体嘛,估计是高了。” 布木布泰这才看向多尔衮:“皇上还小,一切还靠睿亲王费心了。” 多尔衮刚要说些什么,忽然间小华子跑了进来,一脸的紧张:“启禀太后、皇上、睿亲王,太上皇醒了,要见皇上。还说,还说……还说太子监国已经够久了……” 几个人都有些愕然,布木布泰第一个反应过来,站起身:“皇帝,本宫与你一道过去。” “我也去。”多尔衮也跟了过来。 他被当做被保护的小朋友了呢。福临吐吐舌头,被布木布泰敲了一下脑门:“一点皇帝的架子都没有。” “在额娘和叔父面前,儿子哪里需要什么皇帝的架子。”福临背着手,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皇太极根本看不出憔悴的样子来。他看着规规矩矩行礼的福临,咬了咬牙,做出一副慈父的模样:“太子,监国辛苦了。” “这是朕的天下,朕自然要将它治理好。”福临不动如山的看着他。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道:“你就不怕朕废了你?” 福临看了眼这个苍老的男人:原本魁梧的身躯现在如同一摊烂泥一般,原本凌厉的眼神现在全是昏黄。他不由得笑了:“皇阿玛,对于朕来说,您无非是一只拔去了牙齿和爪子的老虎,又何必虚张声势呢?” 皇太极气得一个倒仰,不停的咳嗽,哲哲忙上来给他抚胸,责怪道:“福临,太上皇是你的生身之父,你想要弑父不成?” 福临看着她:“母后放心,朕对太上皇还是有恭敬的。还请母后带着您的人出去吧,朕有话跟太上皇说。” 哲哲莫名的有些心惊。现在的福临,完全不像是一个只会撒娇吃果子的六岁幼童,他的目光根本不似孩子般纯真,而是如同一个成年人一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却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个孩子,她从来没有过多的注意过。不过,自从这个孩子出世后,永福宫似乎一直在走好运,最后还是他登上了那个位置。难道说,他真的是有福之人?哲哲想起当初宫里流传的那个流言,惊疑不定的看了看皇太极。皇太极不动声色的对她点了点头,哲哲带着下人退了出去,却根本没有去过问同样在室内的布木布泰和多尔衮。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皇太极有些疲累,脑子却快速的转着,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压制住新皇的方法。 福临凑近了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太上皇,你从来没有把朕当做你的儿子吧?除了八阿哥之外,是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而不是儿子?大哥英勇善战,有勇有谋,汉人有种说法,如果没有嫡子的话,长子是最有继承权的。可你偏偏没有想过他,只是用这个摸不到的皇位来引着他给你出生入死。五哥一出生,他的额娘就被你赐给了大臣,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儿子没有娘,在宫里生活有多艰难?六哥才华出众,书画俱佳,你对他可有一言半语的夸奖?还有十一弟,活泼可爱,你可有对他有过一点关注?没有,你记得的只有你那个死去的儿子,你根本就不把其他人当做儿子看待!” “同样,你也没有把朕的额娘当做妻子。在你心里,除了海兰珠外,没有一个女人可以称得上是你的妻子。元妃,好一个元妃,你把你的元妃钮祜禄氏放到了什么地方,你把你的中宫皇后哲哲放到了什么地方?朕的额娘,被誉为满蒙第一美女,才华横溢,有哪里不好了?你不喜欢她就算了,你还不容许别人喜欢她吗?” “太上皇,告诉你实情吧。朕一点都不喜欢你的元妃娘娘,一切的一切都是做戏。你连朕一个三岁小孩的把戏都看不透,你觉得你很英明吗?你的海兰珠去世后,朕每逢初一十五都去上香,坚持了将近两年。朕四岁时就能有此心机,你的天下交给朕又有什么不可以?” 皇太极一手指着福临,一手拍着胸膛,目眦尽裂。布木布泰缓步上前,轻轻捶着他的背,温言道:“太上皇,您也不要太过生气。您说,您乖乖的当一个太上皇有多好,有人伺候着,吃穿不愁。本宫也可以派人去天下大肆搜寻长得与姐姐相似的女子,送她进宫来给您解闷。可您偏偏要为难我们,这让本宫很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呢。” 多尔衮笑道:“玉儿,有我在,你放心。” “嗯,多谢了。”布木布泰适时的低下头,神色间尽是娇羞。 帽子果然已经变了颜色吗?皇太极气得直翻白眼,布木布泰却毫不怜悯,俯下/身,给了他最后一击:“太上皇,您知道为什么姐姐再也生不出来了吗?因为她屋子里的香料啊。那是我配给她的,您不是夸赞过这种香味清雅出尘吗,可这种香味,却能让一个女人,再也没有办法当母亲。” 布木布泰松开了扶着皇太极的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科尔沁已经有了福临,就再也不需要其他的皇子。” “哇——”皇太极一口鲜血终于喷了出来,他指着面前的三个人,目光里全是狠毒,半响,他重重的往后倒了下去,手软软的垂了下来。 多尔衮上前,用帕子擦干净他嘴角的血迹,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和颈侧脉搏,一字一句的道:“太上皇殡天了。” 第十九章 宫里处处都换成了白色,哀声震天。豪格更是红了眼,他手下有人劝他闹出福临弑父的传闻,豪格劈头骂了一句:“蠢材!他才多大,六岁!一个六岁的娃娃弑父,你说得出去也要有人相信啊!亏你们也想得出来!” 手下们被骂得缩起了头,心里很是不服:大阿哥又想着要那个位置,又心软下不了狠手,只在朝堂上用一些小事来捣乱,这样怎么可能赢? 由于皇太极的去世,阿巴泰率师返回,在灵前居然不哭,排在兄弟之中,明显的神游天外。哭得最为伤心的便是福临,小小的一团,一定要学着汉人那样,穿粗麻布衣服,吃最粗粝的食物,每日都要去哭灵,甚至还下旨,要求皇太极所有的子女们守孝三年。 汉臣们对皇帝的这种纯孝的行为大加赞赏,写了许多文章赞颂。满人们原本没有这个规矩,可旨意只不过牵涉到皇太极的子女,跟他们关系不大,也没有这个必要去得罪小皇帝,反正他们只要守国丧就可以了。 “其实你只是不想让你姐姐今年出嫁吧?”知子莫若母,布木布泰拍一拍他的光脑门,眼神很是无奈。 福临软软的靠在她身上,笑道:“每天哭灵真是累死了。二姐还小,反正她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额娘就不想多留她几年吗?” 布木布泰心疼儿子,道:“实在太累就不要勉强,有额娘和叔父在,你不用担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福临眨眨眼,“额娘,你跟叔父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布木布泰只觉得耳朵根有些发烧,拧一下福临的脸:“小孩子家家的,居然过问这种事情。” 福临根本不怕她,腻在她身边撒娇:“说说嘛,额娘,儿子又不是外人。” 布木布泰虎起脸:“该去书房了,范先生可是大忙人,让他等可不好。” “说道范先生,额娘,我想让他也担任辅政大臣。位置也满了,我想换下兄礼亲王。”福临正色道,“叔父若是不愿意的话,额娘能帮我劝劝他吗?” 布木布泰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福临,大清的根本是八旗精兵和蒙古的支持,你一味的重用汉臣,就不怕满臣们寒心吗?” 福临诚恳道:“额娘,当年你说,有神人将我送入你怀中,并说我是一统天下之主,难道额娘不知道,治天下比打天下更为艰难吗?” 布木布泰有些惊异,还好她早就知道自己儿子的早熟,便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就是。不过,你不能太过心急,必须一步步的走。” “啊,我知道。”福临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多,多得他恨不得能够立刻亲政,然后活上几百年的时间。只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他现在还需要积蓄力量。 不出所料,多尔衮对福临的要求很是不支持:“范文程已经是大学士了,汉臣中他的地位最高,何必再让他更上一层。最近他在教你读书,是不是他对你提出什么了?” “在叔父眼里,我是这么容易被说动的人吗?”福临笑道,“兄礼亲王年纪大了,更为谨慎小心,事事都想着和稀泥。至于范文程,他是汉臣之首,叔父别忘了,汉臣最重规矩,我是太子即位,名正言顺,在他们眼里自然是天子。天下汉人众多,换上范文程,一方面他是我的人,另一方面,也能让汉人们看到大清的诚意。” 多尔衮眼神一闪,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后,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这样吧,这个坏人还是让我来做,兄礼亲王那里交给我,至于汉臣,就需要你的施恩了。” 几天后,代善上书,言明自己年老体弱,欲辞去摄政大臣一职。福临和多尔衮苦苦相劝,代善苦辞,最后福临拗不过他,耷拉着一张脸同意了他的请求。至于空出来的摄政大臣一职,福临提出让自己的先生范文程担任。 以济尔哈朗为首的豪格党自然百般阻挠,福临红了小脸,羞涩的道:“范大学士是朕的先生,学问超群见识不凡,难道不能担任摄政大臣吗?” 小皇帝你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在朝堂上撒娇啊喂!大臣们都是有子女的,福临这副乖巧可爱小模样简直将他们都给萌到了,济尔哈朗更是直接想到了自己最宠爱的小孙子,一时间竟然不忍心反驳。 范文程也愣了一下,然后站出来,苦口婆心的想要打消小皇帝这个念头,福临眨巴眨巴眼睛,满是不解:“范学士,您是朕的先生,朕尊师重教难道有错吗?” 这让我怎么跟你解释啊小祖宗!范文程苦笑了,有一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小皇帝装嫩卖乖结束后,就该多尔衮上场了。睿亲王倒是很和蔼,做了个陈词总结,表示支持小皇帝的决定,范文程没有办法,只好坐上了辅政大臣的宝座。 朝中众人觉得这就是用一个辅政大臣的位置陪小娃娃过家家,盛京的汉人们却兴奋了。在满人中,他们的日子很不好过。努尔哈赤一开始倒是实行了宽松的民族政策,可总是有一些汉人去反抗的,出了几次事后,努尔哈赤发怒了,不但压制汉人,还不允许他们身上带有武器。汉人想要出仕也需要付出比满人多十倍的努力。皇太极即位后,狠狠打压了满人的权势,皇权至高无上,但同时,汉人一样被欺压。现在出了个汉人的辅政大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有可能翻身? 接着,多尔衮又下了一道命令,命户部、兵部清察蒙古人丁,编入佐领。对这些福临完全没有意见,他现在就如同是一块海绵一般,不断的吸收着各种知识,并不得不对古人的智慧叹为观止。 在前世,他也是谈过女朋友的,为了讨好女友,也看了几部穿越的电视剧。在那些电视剧里面,穿越的女主只要一贩卖现代知识,便会得到所有古人的赞叹和喜爱,把古人当做傻子一样的耍,这些果然只是电视而已。说实话,如果那些电视剧里的女主们穿越到布木布泰坐镇的后宫,绝对会被他强悍的额娘轻描淡写的抹杀掉。 管理一个国家,和管理一个小部门还是有一些共通的地方的,福临托着脑袋想着。当初他工作的公司是一家外资企业,条条框框很多却很有人性化,或许可以派上些用场? “增加礼部的职责?”多尔衮抚着下巴想了想,点了点头,“明朝有些东西还是能用上的。他们只是官员腐败混乱,和规则没有关系。” 福临又道:“叔父,现在六部都是贝勒总理,我可不喜欢。” “好孩子,叔父也同样不喜欢。”多尔衮一拍即合。他自己是兼管吏部的,和其他五部没有少打交道,这些人都是他的哥哥们,犯起混来他也很头疼。 “那么,从哪个叔父开始呢?要不,还是阿巴泰叔叔?”福临笑得狡猾。 “一肚子坏水。”多尔衮哈哈一笑,“还是老规矩,恶人我来做。” 永远做恶人的多尔衮其实还是有一点小心思的,例如说,可以去永福宫蹭一顿晚饭。 对满族人来说,男女大妨也不这么严密,也没有什么食无言的规矩。他们通常在永福宫围坐一桌子,有吃有喝,有说有笑。布木布泰大多数时间是倾听者,听儿女们唧唧喳喳的斗嘴,时不时微笑着管教几句,身上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母性,时常让多尔衮看直了眼。因此,平时一直能言善辩的他,在饭桌上倒一反常态的老实起来。 还好,阿图和阿娅对多尔衮相当崇拜,总是缠着他问东问西,布木布泰当然免不了要出面管管两个女儿,有时和多尔衮对视一眼,有时两人简短的交流几句,福临这个成年人内胆的小孩子总能在这样短暂的交流中找出浓浓的情意来。 要不要这么闪瞎眼啊叔父,额娘只不过给你倒了杯酒而已。福临一手托着脑袋,淡定的看着多尔衮瞬间发光的双眼,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阿娅一把搂过弟弟:“皇上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三姐,别闹了。”面对这个姐姐,福临总有一种看着妹妹的感觉,“再闹,我就下旨把你嫁给一个老头子!” 阿娅撑腰:“好啊,做了皇帝就抖起来了?姐姐我今天要教训教训你!”说着,便去揪他的小辫子,一旁的阿图则是笑嘻嘻的给妹妹呐喊助威。 布木布泰嗔道:“别闹,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多尔衮道:“他们都还是孩子呢,闹一下何妨,玉儿何必如此苛求。” 喂喂,搭上话了呀。福临立刻进化到了“额娘要被抢走”的战斗状态,一头扎进布木布泰怀里,不顾形象的撒娇:“三姐是坏人,额娘救我!” “好,额娘救你,给你三姐找个坏额驸。”布木布泰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被扯了回来,配合着几个孩子,笑得花枝乱颤。 这才是家庭的感觉啊。多尔衮在一旁看着,不觉笑弯了眼。睿亲王府虽然美女如云,但他心上的那个却在深宫,成为了太后。他从来不奢望有一天能和玉儿再续前缘,只要能这么看着她,他便能心满意足了。 第二十章 礼部最近很忙。皇太极薨逝,便要送到昭陵安葬,还要颁哀诏于朝鲜和蒙古各部,同时还要拟定皇太极的谥号。而新皇上任也不可以疏忽,以及两位太后的加封大典。好在福临还是个孩子,没有妻妾,也就没有后宫的加封典礼,不然这个还没有完善的礼部一定会被累得瘫痪。 福临看着礼部呈上的皇太极谥号,有些缓不过神来:曾经那么高大魁梧叱咤风云,需要他费尽心机百般讨好的皇太极,现在居然变成了一行行的字,就这么静静的躺在自己面前;曾经在公司里加班加得天昏地暗生怕出了任何问题被上级挑刺的自己,却一转眼成为了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 人生果然是一出悲喜剧。福临静下心,底下早就对这些谥号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有的将皇太极的丰功伟业拿出来讲,有的将皇太极的宽容仁和拿出来讲,最终定为“应天兴国弘德彰武宽温仁圣睿孝文皇帝”,福临看了一眼,道:“加上‘昭’和‘敏’吧。” 礼部恭恭敬敬道:“可以累谥。” 福临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多尔衮却觉得好笑,“昭”和“敏”,小家伙是在嘲笑皇太极根本就看不清自己的后宫吧?如果可以的话,估计他还会想去掉一个“孝”字,毕竟在他眼里,皇太极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父亲。 同月,济尔哈朗和阿济格领兵征明,豪格在朝中的人手顿时削弱了大半。福临有些不解:“叔父,郑亲王此去一定会有军功,合适吗?” 多尔衮笑了:“有阿济格在,没有关系。” 福临还是有些担心:“可是,英郡王是叔父的人,郑亲王却是大哥的人,他们一起,会不会有什么争执?” 多尔衮倒是不以为然:“国事为重,这个道理他们两人都明白。” 没错,就算背地里再斗得你死我活,对外他们还是能保持一致的。而明朝就不一样了。崇祯帝一心想着勤俭,想着治理好国家,偏偏他手下的人都是些拎不清的,一心挖着大明的墙角,朝廷穷得连几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大臣们却一个个的富得流油。他们就不明白他们的靠山就是大明吗,将靠山给挖倒了,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福临以前学过企业管理,上下级的倒挂是最忌讳的,小到一个家,大到一个国家,上级的不如下级,上级甚至还要给下级行贿才能换得下级乖乖做事,那么,这个家或者这个国家垮台之日近在眼前。 济尔哈朗等人似乎一往无前,他们绕过了宁远,攻打中后所、中前所和前屯卫,黄色弃城逃跑,宁远成了一座真正的孤城。接着,明朝宁远的守备孙友白偷偷的来投降,局势似乎是一边倒。祖大寿和洪承畴等人趁机再次给吴三桂去了劝降信。 皇太极当年允诺吴三桂的是封王之位,多尔衮也认为适当,可吴三桂并没有马上投降,而是率兵击退了济尔哈朗和阿济格。这让福临很是疑惑。 在他的心里,吴三桂等于汉奸。汉奸什么的,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和自身的性命去投降敌人的,就像当初的马与进,投降之后,受到了大大高于原来在明朝的待遇,家人死光了又如何,清廷不会委屈他,他又娶妻纳妾,生儿育女,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那么吴三桂为什么不投降呢?不但不降,还是个出色的将领。福临挠了挠头:人心果然是最难捉摸的东西,人总是有气节的,就连后世背负骂名的吴三桂也一样。这种气节,有的人会因为荣华和对死的恐惧而消失殆尽,有的人却是凌驾于一切的,就连死都不能改变。 不知为什么,福临忽然想起了后世的某种政治运动。那个时候,全国仿佛都疯了一般。所有的人吃饭前都要跳某字舞,不管做什么之前都要背语录。现在看来,那个时代让人无法理解,可是当年的人完全不认为自己有哪里做错了。 福临并不想打造这样一个一言堂的社会,可是有些地方还是可以借鉴的,例如说,加强政治教育之类。而且,这里大部分民众和士兵都不认字,那些汉人书生的“教化”进行得相当不顺利。在他看来,不如编写一些简单易懂的小故事,琅琅上口,善恶终有报的那种,老百姓一定欢迎。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福临并不打算向多尔衮讨论这些问题。虽说在对外问题上皇太极的这些兄弟们利益是一致的,可是在对内争夺权力的时候也都毫不手软。济尔哈朗出去打仗了,多尔衮便毫不手软的削弱起郑亲王的势力来,忙得不可开交。 对此,福临是有些不满的。在他看来,摄政大臣就应该有一个平衡,而自己便是那个平衡点。济尔哈朗被撤下他一点意见没有,他看中的抗衡多尔衮的人是范文程。历史上的皇父摄政王太过可怕,福临不敢让这一幕再度发生。 更何况,这中间还牵扯到他的额娘。就算再不愿意他也不得不承认,多尔衮对他额娘是真的上心的,而布木布泰此生真正爱着的,恐怕也只有多尔衮一人。不过,再怎么样,自己才是额娘心中最宝贵的!福临得意洋洋的想,在争夺布木布泰注意力的方面,多尔衮完败! 顺治元年的新年很快就到了,礼部再一次乱成了一团。朝鲜,蒙古各部落来了不少人,一方面是哀吊皇太极,一方面恭贺福临,更重要的是来打听清廷的对外政策。其中,朝鲜更为积极,要知道,皇太极在的时候,曾经口头答应过要将朝鲜的进贡减半的。 “三年不改父道,皇上还是下旨,让朝鲜安心为好。”范文程担任摄政大臣之后,难得发表一下意见。 福临皱眉:“皇阿玛又没有下明旨。” 范文程继续道:“天子一言九鼎,金口玉言,就算没有下明旨,也应该遵循。” 可是,他真的是很不想让棒子国这么轻松好不好?福临撇撇嘴,心里很不以为然。朝鲜一直是墙头草,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之前是归顺大明,见清廷崛起,又屁颠屁颠的贴了上来。这样也就算了,偏偏它还想从明清之间捞好处,结果被多尔衮狠狠的揍了一顿,马上就乖了,又送美女又送质子的,对内呢,却阴暗的躲在角落里,yy自己是天下第一。 多尔衮见小皇帝皱着小眉头不说话,明白他不乐意了,上前一步:“皇上,范学士所说甚是,先皇一言九鼎,皇上还是下旨的好。”说着,又暗暗对福临使了个眼色。 福临心领神会,却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既然叔父也这么说,好吧。” 范文程舒了一口气。他对小皇帝是寄予厚望的,可不能看着小皇帝被扣上一个“不孝”的帽子,如此想着,便感激的看了多尔衮一眼。 退朝之后,多尔衮自然又是留了下来,冲福临笑道:“皇上不喜欢朝鲜?” 福临在他面前很是放松,笑了笑:“被叔父看出来了。” “岂止是我,满朝文武都看出来了。”多尔衮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顶,“皇上不是说要喜怒不形于色的吗?” 是啊,想到棒子国便会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厌恶来,忍功还是不够。福临很认真的点头:“我知道了,以后定会做得更好。” 多尔衮道:“其实,皇上这样也好。皇上表现出对朝鲜的不喜,下面的官员们自然会依照皇上的心思做事。不过,范学士说得很对,汉臣是很重视孝这一点的,皇上还是要按照先皇的口谕去办。大不了之后找个理由,再把他们的赋税加倍就是了。” 原来,做皇帝就是有时候要将喜恶放在脸上,有时候又要高深莫测,至于怎么做,这个度只有自己来把握。福临表示受教,决定有空多对着镜子练习练习表情。 不管是不是打仗,年总是要过的。朱由检、福临、李自成三方势力都诡异的平静下来,只是暗中较劲。 多尔衮虽说许多事情都会告诉福临,唯有军事方面,他有着诸多隐瞒。福临也不会去追问,两人一直保持着面上的平衡与和谐。只是这一切,都瞒不过坐镇后宫的布木布泰。 “福临是把你当做阿玛来对待的,你却对他有所隐瞒。他若是知道了,岂不是会伤心?” 布木布泰和天下所有当母亲的一样,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若是有不好就是被其他人带坏的。所以,就算是多尔衮,让她儿子不高兴也不可以。 多尔衮看着她依旧明亮的双眼,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半响后,他才幽幽的叹道:“太后,你不要再问了,你也知道,你若是问,我是不会瞒着你的。” 布木布泰对苏茉儿使了个眼色,苏茉儿福了福身,将殿内的宫女们静悄悄的都带了下去。布木布泰缓缓站起,走到多尔衮身边,在他的目瞪口呆中握住他的手,轻轻的唤了一声:“十四哥哥。” 多尔衮如同雷击。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布木布泰正在兴致勃勃的学骑马,小姑娘扎了满头的小辫子,阳光下笑得明媚灿烂。他在一旁看得有趣,便上前指点了几句,布木布泰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排行十四,两人叙了年岁,多尔衮稍微大一些,布木布泰便唤他十四哥哥,他便叫她玉儿。 头一低,这么多年流过去了。 多尔衮颤抖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也轻轻的唤了一声:“玉儿。” 布木布泰仰起头,这个人,从少年时期便是她的英雄,现在依旧高大英挺。她伸出手,抚上了多尔衮的脸颊:“十四哥哥,有什么事就和我说不行吗,我是你的玉儿啊。” “玉儿!”多尔衮一声长叹,将布木布泰揽入自己怀中,“玉儿,你生了个这么聪明的孩子,我害怕。他喜欢汉学,在汉人的规矩里面,我们两个是伤风败俗的。我总觉得,他应该是我的孩子,他应该是我和你的孩子,可我又害怕,若是有一天,他对我痛恨起来,我该如何是好,你夹在中间,又该如何是好。我把我会的全部教给他,可又想要留着一些,就是怕日后,万一他恼了我,我还能有些东西来自保。玉儿,其实我很懦弱,还很自私,甚至会防范这么乖巧的福临,你会不会因此而怪我?” “怎么会呢?”偎依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布木布泰幸福得只想落泪,“福临是我的儿子,我最明白他,他不是这样的人。放心,你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第二十一章 额娘和叔父之间的关系似乎一日千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福临捅一捅身边的阿娅,小声道:“三姐,昨天叔父是不是到永福宫来了?” 阿娅点头,也开始跟他咬耳朵:“苏茉儿姑姑还把伺候的人都带出来了呢。我想去看看,却被姑姑抓去说话,说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呢。” 这么短的时间似乎不能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福临这才放下心。在他心里,自家额娘是最好的,多尔衮妻妾成群,怎么都配不上他家额娘。 接下来的几天,福临和阿娅联手,很欢乐的扮演着电灯泡的角色,弄得两个成年人哭笑不得。 在布木布泰看来,自己的儿子处处都好,就是太不像个小孩子了,没有孩子应有的朝气。每次她看见福临和博果尔站在一起,都有种父亲带小孩的错觉。现在儿子终于学会调皮捣蛋了,布木布泰感觉老怀甚慰。只是多尔衮难为了,福临紧紧跟着他,阿娅寸步不离布木布泰,他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种相思的生活。 其实,福临还是很忙的。图白忒部甸齐喇嘛都来了,作为一个对任何宗教都毫无兴趣的且来历不明的人,每次面对这个高深莫测状的喇嘛时,他都有一丝莫名的压力。因此,福临很爽快的将这些人统统丢给多尔衮,反正能者多劳,也省得他总有空闲去引诱自己的额娘。 不过,越是如此,福临便越是能发觉多尔衮的能干。蒙古人喜欢饮宴,他便时常举办宴席,请众多部落的来使欢聚一堂。这些来使多半是各部的亲贵,甚至还有亲王和世子,而他们之间关系并不那么融洽。在这种时候,多尔衮圆滑的外交手腕便展现出来了。他总是能以巧妙的辞令,不失礼节又不让人厌烦,和蒙古众部表达世代交好,共同昌盛的国策,还事事不忘将福临放在前面,表示他一切都听小皇帝的。 福临几乎想要写一本《睿亲王语录》出来背上一背了。人际交往一向是他的弱项,如果换了是他,他肯定没有多尔衮处理得得当。看着那帮粗豪汉子被多尔衮说得心服口服,福临看向多尔衮的眼神也带了崇拜,让多尔衮心满意足。 布木布泰也很忙。皇太极去世后,哲哲便住到了佛堂里,将后宫的事情统统扔给布木布泰,甚至还故意给她添添乱。布木布泰对这个姑姑是敬重的,还是像从前一般每天都要去向她请安,只是哲哲一直没有对她露出好脸色。 不得不说,皇太极的后宫数量还是很庞大的,事情也不少。也有不少人拿布木布泰和哲哲相比,给新任的圣母皇太后带来不少压力。 “额娘,你都好久不给我做衣服了,却在给叔父做护腕!”这天,福临难得有空在永福宫用饭,闲来无事便去翻看布木布泰的针线筐,却看见一副精致的皮质护腕,不由得大吃其醋。 布木布泰笑道:“你都是皇帝了,针线房里的人做的衣服还不够你穿的吗?” “不要,额娘做的衣服暖和。”福临立刻撒娇,“额娘只许给我做衣服,不许给其他人做!” “好,好。”布木布泰摸摸他的头,将那副护腕放到一边,笑道,“先给你做个荷包好不好?” “嗯!”福临连忙点头,又看向那副护腕,坏笑道,“要不,把这副护腕改改小,给我用也是一样的。” 这个孩子,怎么就像是和父亲争夺母爱一般呢?布木布泰揉揉他的脸:“你怎么这么喜欢跟叔父对着干呢?” “谁说的,朝堂之上我们可从来没有对着干过!”最近,多尔衮开始向他讲解军事了,这让他心底更加不舒服,仿佛这种让步是额娘出卖美色换来的一般。 布木布泰道:“知子莫若母,你就不要装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额娘一清二楚。” “额娘,我是不是异常没用?”福临眨眨眼睛,可怜兮兮的看向她。 布木布泰笑了,冲苏茉儿使了个眼色。苏茉儿会意,轻轻福了一福:“奴婢去小厨房看看午饭准备好了没有。” 布木布泰明显是有话要说,福临也严肃了下来,只是愣愣的看着她。 “那一年我才八岁。”布木布泰的语音轻缓,神色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怀念,“阿玛邀请大汗带着儿子们去科尔沁商谈事宜,我遇见了他。他教我骑马,教我用弓箭。我们一起去草原上游玩,一起去摘野果,一起去捉鱼烤来吃。在我心里,他简直是无所不能。在他面前,我高兴了可以大笑,不高兴了可以耍赖,可以哭鼻子,他都会让着我哄着我。我似乎找到了真实的自己,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盼着他来找我玩。他是大汗最宠爱的儿子之一,我和他相处得好,就连阿玛和额娘都对我好了几分。” “我没有想到,再见他的时候,我成为了先帝的女人。他长高了很多,只是他的眼神和当初不一样了。也是,他的额娘刚刚被逼死,他不得不在先皇手下讨生活,日子不会那么顺心。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甚至认出了他系着的那个针脚粗糙已有些破烂的荷包是当年我送给他的。那个时候,是姑姑抚养着他,我们日日都能见面,可每一次见面,每一次都会更为伤心一些。” “他眼睁睁的看着先帝一次次的进入我的房间,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娶了我的妹妹。真是讽刺啊,我们一直在一起,却又好像离得很远。” 布木布泰温柔的看着福临:“这种事情本来不应该对你这个孩子说的,可不知为什么,额娘总觉得你能懂。你是我最爱的儿子,我不想看到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不和。不过,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的话,额娘自然会站在你这边。” 福临抬起头:“那额娘呢,你想和他在一起吗?” 布木布泰笑了:“傻孩子,额娘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小孩子的想法。只要你能够平平安安的,额娘就心满意足了。” 心满意足吗?福临看到布木布泰那温婉的笑容,心里一阵抽痛。做为儿子,他当然希望自己额娘能幸福,可做为皇帝,他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多尔衮的势力进一步强大。 “只要叔父好好的,我自然不会为难他。”福临想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心,“额娘,如果你想和他在一起,儿子也不会反对。” 和他在一起,指的是什么?布木布泰眼睛一亮,随即又平静下来:“傻孩子,你觉得可能吗?而且,小玉儿是他的福晋,我不能够对不起她。不要多想了,我会劝多尔衮收敛些。只不过,权势的诱惑不是每个人都能抗拒的,福临,你要尽快自己强大起来。” “啊,我知道。”福临郑重的点头。 过年的和谐欢快很快过去,顺治元年三月,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刻,李自成攻陷了北京,崇祯帝煤山自缢。 噩耗传到盛京,汉臣们都哀痛不已。只是面子上不敢流露出来,只能偷偷的伤心,有不少人还在家里偷偷设立了空白的牌位来祭拜。范文程就是其中的一个,很快就有人将此告发到多尔衮面前。 多尔衮有些愤怒。在他看来,既然投降了清廷,就必须要一心为清办事,更何况他们对范文程多好啊,又没有让他剃发,没有让他易服,还给他做大官,甚至做到了摄政大臣。他能有什么不满的? 于是,多尔衮很爽快的在侄儿小皇帝和布木布泰面前抱怨了一通,最后加上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皇上仁慈,赐予他高官厚禄,他却不知珍惜,着实可恶!” 福临倒有些不以为然,他刚想开口,就见布木布泰冲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乖乖的坐好当听教训的好小孩。多尔衮继续道:“当年父汗便对这些汉人们宽宏大量,结果呢,那些人居然叛乱。皇上,你还小,你不知道,汉人心里的弯弯绕多着呢!” 布木布泰站起身,亲手倒了杯茶,又亲手给多尔衮捧了过去,多尔衮受宠若惊的站起来,两人手指相触,他心头便是一荡,若不是福临在场,他定会握住那双洁白柔嫩的小手。 “我不懂那些军国大事,不过,女人家的小事还是懂得一些的。”布木布泰清亮的双眸从多尔衮脸上掠过,“别的不说,就说这座皇宫里面,你要用哪个宫女太监,都要分清楚他们背后站着谁。” 布木布泰从来不主动跟他们讲宫里的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认真的听着。 “有这么两个宫女,原本都是有主子的,却在我当了太后后都投奔了过来。两个人干活都很细致麻利,对我也都很忠心耿耿。后来,她们原本的主子去了,一个宫女背地里伤心,暗自给原主子上了柱香,另一个,却当根本没有这件事发生一般,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你们说,这两个宫女我会重用谁?” 她话音刚落,福临便叫道:“第一个。毕竟是她的原主,若是她对原主一点情分都没有,对额娘怎么会忠心呢。像第二个宫女,凉薄至极,她能背主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多尔衮当然听出了布木布泰的言下之意,或许是那杯茶的缘故,或许是她娓娓而来的语气,他的心头莫名的沉静下来:“你说的有理,这种事情也是难免的。我便放过他们一次吧,不过不可以有第二次。” 对付多尔衮,还是布木布泰比较拿手。汉臣私下祭拜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管,而是由福临私下里敲打了几句,整个事情也就这么看似风平浪静的过去了。这让幕后的指使者肃亲王豪格非常不满。 “小皇帝不懂事,多尔衮也不懂吗?真是笑话!”喝多了酒,豪格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他们一个弑父一个弑君,居然还能安安稳稳的做皇帝,做摄政大臣,呸!” 和他一起喝酒的一帮人不由得战战兢兢起来。豪格好歹是皇帝的哥哥,就算他再放肆无礼,性命至少是不会有问题的,而他们这些人却不一样了。 豪格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情绪,继续狠狠的往嘴里灌了一大碗酒,骂道:“皇阿玛如果立我为太子,现在天下都是大清的了!皇阿玛怎么就看不到我的好呢?小九只是会跟那个狐狸精撒娇而已……” 说着说着,豪格莫名伤感起来,往桌上一趴,呼呼大睡。陪同的几人松了一大口气,纷纷告辞离开,豪格的福晋任劳任怨的将他扶到床上,听着他嘴里喃喃的说着些“皇阿玛”“额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第二十二章 肃亲王豪格口出狂言,妄谈政事,甚至影射皇上,诋毁先皇,罪无可赦,特废为庶人。这份圣旨福临看了很久很久,终于伸出小手,拿起一旁的玉玺,稳稳的盖在了上面。 多尔衮收起圣旨,道:“我知道你对豪格有几分情谊在,可有的事情是不能以情分来决定的。” “嗯,我知道。”福临神情有些低落。豪格教他骑马,出战回来都不忘记给他带礼物,是一个很合格的哥哥。 朝堂轰动,都被多尔衮以强硬的手段压制了下来,豪格一夜之间被打落凡尘,济尔哈朗压力陡增。范文程和多尔衮是一帮的,合起伙来孤立于他,甚至小皇帝也是一样的,对多尔衮和煦如春风,对他则是爱理不理。 同样是叔父,也不必要这么厚此薄彼吧?济尔哈朗发现自己上朝时更像个隐形人一般,心情越发不爽。可豪格倒了,他手下不少人都投靠了多尔衮,济尔哈朗做事越发的束手束脚。 朝廷上的风向冲着多尔衮一边倒,可他的野心却不仅仅在这个小小的清廷。 吴三桂送来了求和信,这对清廷来说是一件振奋人心的消息。之前李自成成立大顺的时候,他们得到消息,吴三桂准备归降大顺,这让多尔衮很是烦恼,并督促祖大寿再写招降信,心里却不怎么抱希望了,又到福临面前说了一通“汉人狡诈”之类的话。当时,福临并不着急,反而安抚了他,说是吉人自有天相,吴三桂必降之类的云云。多尔衮以为他是孩子气,也没有放在心上,没有想到他居然说中了。 “皇上果然是有福之人!”多尔衮开心不已,丝毫不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把将福临抱了起来转圈圈,福临笑着叫着,多尔衮也哈哈大笑,一时间大殿里都是笑声。 疯了一阵后,多尔衮将福临放到自己的膝盖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吴三桂必降的?” 福临默了一下,他总不能说前世吴三桂汉奸的名头相当大吧?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这个蝴蝶会威力大到将吴三桂给扇没了。 想了想,他便去抓多尔衮的耳朵,道:“如果我告诉叔父,叔父也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 多尔衮用自己的光脑门轻轻的在福临脑门上一磕,道:“不管你想要什么,叔父都答应。” 福临摸摸脑门:“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再说吧。至于吴三桂,此人野心很大,良禽择木而栖,李自成的大顺兜不住他,他只有两条路,自立为王或者投降我们。” 多尔衮来了兴致:“那皇上认为,他为何不去自立为王呢?” 福临撇撇嘴:“他又不是傻子。在这个节骨眼自立为王,不管是我们还是李自成,都容不下他。他的那些兵马号称是五十万,其实也不到二十万,哪里够打的。” 多尔衮想了想,道:“倒是有一个很香艳的说法,李自成抢了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为了这个女人,他才会降清。”心中却在想,这个陈圆圆到底美成什么样子,居然能够背上“红颜祸水”的名声,不过,不管她长得如何,肯定不如玉儿远矣。 “为了个女人?好奇怪。”福临歪歪脑袋,装天真。 多尔衮这才发现自己在孩子面前说这种事情有多么的不合适,咳嗽两声,岔开话题:“吴三桂降了,我军可以入山海关,叔父决定亲征。到时候,后方就交给你了。” 福临点点头,神色一下凝重起来。多尔衮笑了:“叔父逗你呢。尽管将粮草交给兵部,琐事交给范文程,他们都很是能干。” 福临想了想,道:“叔父,不要屠城。朕的要求便是,不可屠城。如果可以的话,也不要强行剃发。” 这是福临第一次和多尔衮单独相处的时候自称朕,多尔衮也愣了一下,正色问道:“为何?” “没有必要。屠城只会让天下汉人小瞧我们,说我们是蛮夷。叔父带给我许多书,汉人遵从的是儒学,虽然有许多不合情理,可有一些是很有道理的。治理天下,靠的不是拳头,而是道理。而汉人崇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般是不愿意剃发的。我们现在还不稳固,如果屠城,或者强行命令剃发,汉人们会对我们群起而攻之。现在李自成占据北京,若我们打出驱除民贼的旗号,反而会得到汉人的支持。当初大汗也是如此,才能得李永芳等人的鼎力相助。” 福临口中的大汗便是努尔哈赤。当年努尔哈赤将孙女嫁给李永芳,重用他们,并做出承诺,让他们可以不剃发不易服。 多尔衮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八旗将士跟着我辛苦出征,若是没有点好处,那些旗主哪里愿意。” “所以我只是说不要屠城,不要剃发。”福临直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虽然我很想说不要烧杀抢掠,不要淫j□j女,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至少目前为止不可能。” 多尔衮是有野心的,他一直想着打下燕京然后迁都。福临很明白这点,也知道多尔衮不可能去屠杀京城的所有人。要让这些嗜杀的人做到不屠城,只能从难度比较小的燕京入手。 多尔衮沉思良久,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能用汉人的法子来堵住他们的嘴,倒是一个好主意。好,叔父应承你,不屠城,不烧杀,不剃发。不过,这种事情需要一道圣旨,明日上朝,臣会向皇上请旨。” 第二天,范文程上书,提议睿亲王多尔衮往定中原,多尔衮又请旨,立誓为杀贼正义之师,灭流寇,不屠城,不滥杀,不强令剃发。 虽然这是明晃晃的做了xx又要立牌坊的节奏,却出乎意料的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很快,福临祭告太庙,多尔衮率军出行。 此时,吴三桂已经和李自成在石河开战,多尔衮命令清军昼夜急行,只用了一昼夜的时间便抵达了山海关外,然后便停顿不行,逼迫吴三桂彻底投降才肯出兵。 而此时的福临才明白,多尔衮到底为他做了多少。 豪格被贬,一时间多尔衮在朝廷中如日中天,就算他出兵了,也没有人敢在后面动些什么手脚,就怕等他回来会遭受到打击报复。有多尔衮的威名在,也没有人敢对福临不敬。粮草方面,兵部有丰富的经验。不得不说,满清在入关之前,是一个战斗的民族,全民都为了多尔衮的出征尽力,就连朝堂的争斗都少了许多。 难怪原版的顺治会对多尔衮这般痛恨。福临在圣旨上再次盖了一个戳后,终于理解了。多尔衮实在是光芒万丈,做为一个皇帝,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成就都被别人遮掩掉,自然会心生不爽。而且,多尔衮实在是太能干了,没有了他,似乎朝廷的事务一下子多了几倍一般。 另一方面,多尔衮稳住了阵脚,与吴三桂来了一次谈判,终于让吴三桂正式投降。为了表示清廷的重视,多尔衮答应吴三桂军可以不用剃发,又答应了明朝退到长江以南,在南京建都。于是,清吴联军,与李自成大战,赢得了山海关之战的胜利后,长驱直入,直逼北京。 四月底,李自成仓皇撤离,途中也不忘记杀死吴三桂家人三十多口。五月初,多尔衮进入北京,明文武诸臣士庶郊迎清军入城。多尔衮进入皇城,看着巍峨的紫禁城,抚摸着金色的龙椅,心里百感交集。 这个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正在他的面前,只要他愿意,他便可以端坐在上,享受万民朝拜。 多尔衮仿佛被魇住了一般,无视周围的狼藉,一步步的上前,眼里闪烁着欲望的光芒。一个聪明的手下连忙跪倒在地,高呼:“皇上万岁!” 多尔衮猛的从想象中清醒过来,皱了皱眉,几步走了下来,狠狠的一脚踹在了那人心口,喝道:“祸乱军心,拉出去斩了!” 多铎一直看着自家哥哥的举动,见此情况,上前劝道:“二哥,此人说的也是实话。你有此大功,当仁不让的可以当皇帝!” 多尔衮摇摇头:“这种话不能再说。传令下去,我们去武英殿议事。” 皇帝,这个称呼的确是充满了诱惑。可是,如果他此时有了反心,两黄旗和科尔沁都不会袖手旁观,万一起了战事,受苦的是八旗兵丁。他们好不容易取得了胜利,总不能因为他的一己之私来使之前的努力付诸流水。而且,他是玉儿和那个可爱的孩子的主心骨,如果连他都只顾着自己,那一对可怜的母子会怎么样呢? 吴三桂被封为平西王,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部队。多尔衮给予的条件极为优厚,希望他能够率兵击败李自成。 另外,多尔衮还令军民给崇祯帝发丧,命原来明朝的内阁、部院诸臣和满洲的官员一起办事。又忙着给殉国的妃嫔们治丧。在南京,福王朱由菘即位,改元弘光。 这场战争,死伤惨重。从明面上看,是清廷胜利了,可实际上最大的胜利者是吴三桂。 清廷封了他平西王,南明封了他为蓟国公。一时间,他左右逢源,成为了报国复仇的纯臣。而清廷因为“杀贼”的旗号,又没有屠杀,没有下令剃发,也得到了许多亡明士大夫的赞美。福临读着多尔衮写给他的信,忽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这个世上,要顺顺利利的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必须要做到两点:第一,拳头要硬;第二,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阴谋诡计可以用,但阳谋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道。 第二十三章 终于站在了北京的土地上。 紫禁城巍峨雄壮,金碧辉煌。在夕阳的映照下,凝重而壮观,简直是如同仙境。 这里,即将成为他的。这个天下,全都是他的!福临的呼吸忽然粗重起来。做为一个男人,天下尽握的感觉实在是太过诱惑,让福临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豪情。 自从占领了北京后,清廷便想着迁都。多尔衮一直留在北京处理相关事宜,并派了辅国公屯齐喀等人去盛京迎驾。同时,他还忙着修整被战火波及到了的紫禁城,同时要抚慰北京极其周边的民众。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准备以及长途跋涉后,福临终于名正言顺的入宫,祭告天地后举行登基典礼,大赦天下。加封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为叔父摄政王,免行叩拜之礼。另加封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为和硕英亲王,多罗豫郡王多铎为和硕豫亲王。 一个新王朝的奠定是异常辛苦的,福临小小年纪,却一丝不苟的参与了所有祭拜、赐宴等仪式,累得随时随地都能睡着。 “来,叔父抱着你。”下朝的时候,见小皇帝已经开始摇摇晃晃了,多尔衮心疼,一时间忘记了这是在燕京的大殿,还像以前那般准备抱着皇帝走。 福临点点头,小手一伸,多尔衮将他抱起来,发现居然没有重多少,不由得唠叨道:“皇上正在长身体,可要多吃些才好。” 福临搂着他的脖子,很乖巧的回答:“叔父那么久不在,我有想叔父嘛。” “叔父也想皇上。”多尔衮心里一片柔软,“等有空了,叔父带皇上去街上玩。燕京可比盛京热闹多了。” “嗯,说好了哦。”福临将脑袋埋在多尔衮的肩膀里,两人就这么无视旁人的往内宫走去。一干宗室大臣们对这君臣二人的种种肉麻行为早就习惯至极,倒是一些刚刚降清的明朝臣子目瞪口呆,心内鄙夷这种蛮夷的做法,嘴上却不敢说出分毫。 此时的叔侄两个,却在悠闲的逛着御花园。多尔衮这些日子战功赫赫,自然也想与人分说,正好福临也好奇,连连发问,引得多尔衮不管大事小事都讲给他听,说到精彩处时,福临不由得拍掌叫好,一派天真的少年模样。 多尔衮不禁摇头道:“皇上,在别人面前,可不能这样,会让臣子们小看的。” 福临心里一暖,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奴~才~见过皇上,见过叔父摄政王~~” 两人扭头,却见是豪格。之前福临登基之时大赦天下,豪格也放了出来,只是依旧是一个光头阿哥,没有任何封号。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必要自称奴才的,他的这声“奴才”明显就是用来讽刺福临和多尔衮,毕竟豪格是皇太极的长子,若是他都成了奴才,那福临和多尔衮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哥!”福临感受到多尔衮身上明显散发出的怒气,当即甜甜一笑,“你是进宫看乌拉那拉太妃的吗?” 豪格一愣,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不至于没有风度的去和一个笑得甜蜜的小娃娃计较,便点点头,又阴阳怪气的说:“我不过是个庶民,是没有资格进宫的,还请摄政王和皇上勿怪。” 他故意将摄政王放在皇上之前,多尔衮皱了皱眉,道:“大阿哥不用妄自菲薄,只要你安分一些,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你。” “皇上亏不亏待有用吗?只要摄政王一句话,皇上还不是照听?”豪格瞥了眼福临,“小九弟,你还是一直不要长大比较好些。” 说完,他便长笑一声,扬长而去。多尔衮看着他的背影,神色阴冷,过来一会儿后才看向怀里的福临,愣了一下,将他放下,道:“大阿哥说的是,我对皇上确实少了些尊敬,还请皇上恕罪。” 福临歪着脑袋看了看他,忽然笑起来,又伸出两只小手:“福临累了嘛,叔父抱抱。” 多尔衮见他笑得开怀,重重叹了一口气,再次将他抱了起来:“真是拿皇上没有办法。” 福临认认真真的道:“我只知道叔父是对我好的,大哥是在挑拨我们。若是我连这种小小的挑拨都要相信,叔父一定会觉得我是‘孺子不可教也’。” “就你嘴甜。”多尔衮这才笑起来,“走,我们去看看你额娘,不知道她住得好不好。” 由于紫禁城的重修工程还没有完成,两宫太后暂时都住在储秀宫。因为住在一起的原因,也由于布木布泰的刻意讨好,再或者她也看清了自己对皇太极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哲哲也从佛堂走了出来,和布木布泰一起治理后宫的诸多事宜。 照理说,两宫太后和好如初是件好事,只是对多尔衮来说,这简直是难以忍受。有哲哲在,他便不能肆无忌惮的和布木布泰说话,更别说时不时的牵牵小手什么的了。 两人向哲哲和布木布泰请安后,多尔衮便和福临又回到了书房。福临见他失望的表情,坏笑一下,解下腰带上的荷包,向多尔衮炫耀道:“叔父,这是额娘亲手做给我的哦,她还缝了暗袋,做了好几天呢!” 多尔衮扫了一眼,见那个荷包颜色鲜艳做工细致,明显是下了不少功夫的,他自然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只是呵呵笑了两声。无奈福临根本不肯放过他,接着道:“额娘还给我做了一身常服呢。本来苏茉儿姑姑说她可以帮忙的,可额娘一定要亲手去做,明天我穿给你看!” 多尔衮越发不爽了,偏偏脸上还不能显露出来,只能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立刻岔开话题,讲起公事来。 被刺激到的男人伤不起啊,福临这下是正式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接下来的半天,多尔衮就像要将这辈子的经验统统装到福临脑袋里一样,说得又快又多,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又要带着福临去学骑射,丝毫休息的时间都不给。 若不是刑部侍郎党崇雅求见,估计福临还会被多尔衮的怨念折磨到晚上。党崇雅生生的被小皇帝看救星的眼神吓了一跳,然后顶着摄政王阴森森的目光,有些迟疑。 清廷现在处于汉民族和汉文化的包围中。说实话,这些满洲贵族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胜利,福临迁都的时候,很多人甚至情愿呆在盛京而不愿意跟着来燕京。福临一直认为多尔衮是个很有政治眼光的人才,在大部分满洲贵族已经心满意足的情况下,只有他坚持要迁都,要统一中原。 说实话,满洲贵族们打仗行,放马行,管理就不怎么样了。而照搬旧的国家体制也不合理,所以便需要降清的那些汉臣们来进行一番改革。一个公司要运行,必须有规章制度,而一个国家要运行,则首先要有相应的法律。 党崇雅便是提出先沿用明律,然后按照实际情况进行修改,多尔衮和福临都同意他的看法,他这次入宫便是提出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 “有贵族在燕京大街上肆意打马飞驰,京城乃国之重地,臣乞于新制添禁跑马之令。” 八旗贵族在燕京跑马还是轻的,他们还保留着游牧民族的习惯,看到个漂亮姑娘就抢到马上带回去之类的事情也没有少做,这些让福临很是头疼。 在这一点上,多尔衮和福临是站在同一战线的。满洲贵族们放荡惯了,若要管教,就必须下狠手。他点点头,道:“如果皇上没有异议的话,明日早朝便要训斥他们一顿。” 党崇雅又道:“八旗事多用靠例,如律杀人者抵,而例有义愤自首减免之条;给主埋葬,而例有赔人之条;盗贼未获赃,而例有追产赔主之条;律有五刑,而例自大辟以下,皆止鞭一百。如此类颇多,律例不符,满汉互异。” 多尔衮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满人高人一等是理所当然的,汉人的事情就是多。不过,律例之间有所冲突也是一个不妥的地方,就他所知,已经有许多八旗贵族随意抢掠杀人后,随便交点钱或者交个奴才出来打几鞭子就完事了的。长此以往,对一个国家的治理绝对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那党侍郎有何看法?”福临倒是觉得他说的非常有理。 党崇雅道:“乞皇上敕满汉堂官专领其事,慎选司员一一商榷,疑难者请旨裁定,靠例可更者一准于律,不可更者即载入律条,以为令。” 福临看了看多尔衮,眼神里的同意很是明显。多尔衮也点头,别的不说,就是“请旨裁定”一条就很对他的胃口。进京以来,那些八旗贵族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忙着分好处,而他也忙着跟这些人打交锋,这些人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党崇雅见目的达成,立刻知趣的退了下来,回家准备折子去了。福临便看向多尔衮,笑道:“八旗旗主们定然是不会允许叔父这般作为的。”眼里尽是挪揄。 多尔衮见他这一脸调皮的小模样,又恨又爱,忍不住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叔父还不是为了你,小没良心的。” 福临偷偷笑了,决定大发慈悲,以后帮着多尔衮多见自家额娘几面吧。 第二日的朝会上,党崇雅果然上了折子,满洲贵族们自然都反对,这可是明晃晃的剥夺了他们的部分权益,就连多铎和阿济格都有些不满,只是在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福临欢乐的看着下面一帮人马打嘴仗。满洲的贵族们论口才真的是不如明朝的知识分子啊。一个党崇雅,一个孙襄就把这帮人压得死死的,洪承畴宁完我范文程这些大牌根本都不需要出场。 见几个满族武官都快掳袖子打架了,多尔衮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一直缩在后面装背景的索尼忽然站了出来,对着福临长长一揖:“还请陛下圣裁!” 这里还有他的事啊,他不是个盖戳机器吗?福临顿时觉得压力山大,下意识的看了眼多尔衮,却见后者正满脸鼓励的看着他,不知怎的,福临便有了信心,正色道:“党侍郎所言甚是。尔内外有司官员,应敬遵成宪,务使万民百官畏名义而重犯法,以昭我祖宗好生之德。” 福临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都用眼去瞅多尔衮——这种话不像小皇帝这个年纪该说的,定然是摄政王先教好的吧?多尔衮却很是镇定,率先弯下/身子:“吾皇圣明!”众臣也都随着他行叩拜大礼,福临感激的看了叔父一眼,索尼与多尔衮不和,这个时候冒出来根本就是想要借自己的手给多尔衮难看。这一点多尔衮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却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福临承他的情。 有了多尔衮的默许,有了两黄旗的造势,福临明白,从这个时候开始,他才正正式式的站在了政治的舞台上,得到群臣的支持。 第二十四章 多尔衮是个说话算数的人,说了要带福临去京城玩,自然也会做到。这天天气不错,多尔衮便和两宫太后打了招呼,带着福临准备出宫。福临看着多尔衮特地换上的绣着雄鹰的披风,嘴角抽搐着,他当然认得出这是自家额娘的针法——这个男人这么小心眼么,不就是跟他炫耀了几下额娘给自己做的东西嘛,至于特意把这个披风带到宫里来,下朝后再特意换上吗? 多尔衮见福临看着披风不说话,眼风扫了一眼福临腰上的荷包,得意之状溢于言表。福临刚想说些什么,不想碰到了来找皇帝哥哥玩的小胖子博果尔,只好住口,让多尔衮得意去。而博果尔得知他们想出宫后,当即表示别想丢下他,两人只好将小胖子捎上。 老百姓的自我恢复能力是相当强的,京城好似一如既往的热闹,如果不是时不时还能看到维修房屋的人员和火后的痕迹,根本就看不出这个地方经历过战火。 博果尔开心的拉着福临东跑西跑,看到任何东西都觉得新鲜有趣,多尔衮负责买单,苦命的侍卫们负责当长工。 没有一个男人是喜欢逛街的,福临和多尔衮都不例外,很快就觉得腿酸了。而博果尔却依旧兴致勃勃,见不远处有一堆人围成一圈,还不时有叫好声传出。博果尔立刻抓住福临的手,大声道:“哥哥哥哥,去那里!” 多尔衮皱眉:“那里鱼龙混杂,不安全。” 博果尔对多尔衮有些害怕,讪讪的松了手,躲到福临身后,一副乖小孩的样子。福临失笑,指着不远的酒楼道:“叔父,我们去那里用饭吧,我肚子饿了。而且那里还能看到杂耍,多好。” 他的要求多尔衮总是会满足的,大手一挥,带着两个孩子和几个侍卫去到了酒楼。跑堂的看他们穿戴不凡,忙殷勤的过来招呼,多尔衮要了个二楼的包厢,正好可以看到楼下杂耍卖艺。只是,博果尔看了片刻后便没有兴趣了,他还是更喜欢射箭打猎这种男人气的活动多一些,便将心思全部放在了吃的东西上。 “这道菜不错,叔父尝尝。”福临舀了一勺子蟹黄豆腐,送到多尔衮碗里。 “你还知道叔父喜欢的口味?”多尔衮尝了一口,很是欣慰。 福临笑道:“叔父的,额娘的,我都知道!” “那我的呢,我的呢!”博果尔忙着跳出来加强自己的存在感。 “当然也知道了。”福临将桌上的一碗汤往博果尔处推了推,“你喜欢喝汤。” 博果尔很开心,随即又立刻沮丧下来:“我就不知道皇帝哥哥喜欢什么。” 多尔衮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这本来就不是你该懂的事情。” 博果尔不敢反驳他,只是往福临身后再次缩了缩。福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刚想说些什么,却无意间看到楼下一个熟悉的面孔,忙喊多尔衮来看:“叔父,那个是不是鄂硕?” “是他。”多尔衮点点头,“他还带着一个孩子呢,想来是他儿子。” 博果尔听说有孩子,忙忙的将脑袋探了出去,笑道:“那个孩子看着文文弱弱的,喊过来看看好不好?” 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自然无所谓,福临和多尔衮都表示同意。鄂硕没有想过在这个地方能见到皇帝和摄政王,吓得跪倒在地,他身边的那个孩子似乎也吓到了,鄂硕连忙将他也给扯一把,他这才恍然醒悟一般,也跪了下来。 多尔衮挥挥手:“在外面不用行此大礼,都起来吧。鄂硕,这是你儿子吗?” 鄂硕看了看那个孩子,一时语塞,福临笑道:“这是鄂游击的女儿吧?” “女儿?”博果尔跳到他们跟前,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见那个孩子眉清目秀,体态也娇弱,和自己在宫里看到的那些伴读完全不一样,不由得感叹道:“皇帝哥哥你好厉害,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女孩子!” “她有耳洞。”福临无奈的笑笑。 多尔衮哈哈一笑:“鄂硕,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疼爱女儿的。这是你第几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是我的大女儿,叫乌云珠,今年六岁。”鄂硕连忙回答,又小声对自己的女儿道,“快,见过皇上、摄政王和十一阿哥。” 福临笑道:“不用,这是在外面,没有必要这么多礼。”博果尔则是蹦到乌云珠面前,拉住她的手:“你也一起来吃饭好不好,叔父要了许多许多好吃的。” 乌云珠却是一双大眼看着福临,柔声回答道:“多谢十一阿哥好意,小女子身份低微,还是免了吧。” “你不吃饭呀,”博果尔很少看到同龄的女孩子,极为好奇,“你是女孩子,你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呢?” 乌云珠柔柔的一笑:“也没有什么了,就是读读书,写写字。” 博果尔顿时失去了兴趣,小嘴一撇:“你和皇帝哥哥一样,都喜欢看书写字。” 福临笑而不答,反而又给多尔衮夹了一筷子菜,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鄂硕知趣,拉着乌云珠恭恭敬敬的退下。他本来就是带女儿出来玩的,遇到皇帝和摄政王纯粹是意外,他是一个武将,也不知道说些好听的抓住机会往上爬之类,只是觉得紧张,背后都湿了。 鄂硕擦了一把汗,低声对女儿道:“快走,回去再吃饭吧。”说完,便迈步急匆匆的往外走,刚走到楼梯口就发现不对劲,乌云珠根本没有跟上来,他一回头,却见自己的女儿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包厢的门口,痴痴的看着里面,似乎能看透两套门一般。 鄂硕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三步两步走到乌云珠面前,强行把她抱了下去,这才放大嗓门骂道:“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那么机灵,怎么今天傻了!” 乌云珠这才反应过来一般,低头道:“女儿,女儿今天第一次看到皇上,皇上天威,女儿只是有点惊吓。” “嘘,可不许这么说,”鄂硕连忙捂住她的嘴,“遇到皇上是喜事,知道吗?” “嗯。”乌云珠乖巧的点点头,心里却如同万马奔腾一般不得平静。 她明明是在承乾宫闭上眼睛的,为什么醒来时又回到了自己的婴儿时期?过了许久,她才明白自己原来是重新活了一世。当她想通了这点时,兴奋得几乎浑身在颤抖。她又回来了,这次,她一定会早早的与皇上相遇,不会让皇上背负逼死兄弟抢占弟媳的名声;她会好好的去讨好太后,不让皇上因为她在太后面前为难;她还要好好的照顾她的四阿哥,让他成长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继承皇上的皇位。 她本来就是个才女,重活了一辈子自然不会浪费。才仅仅六岁,董鄂家才女的名声已经流传了出来,鄂硕也对她分外喜爱,几乎是百依百顺,休沐日也带着她出来玩。 只是,她没有想到居然这么早就遇到了皇上。现在的皇上还很年幼,脸上的婴儿肥也没有褪下去,腮帮子圆鼓鼓的,看着分外可爱。和上辈子一样,皇上和博果尔的关系很好,博果尔也对她很感兴趣。不一样的,便是皇上和摄政王的关系了。在她印象里,皇上没有少在她面前诉说摄政王多尔衮的嚣张跋扈,对多尔衮似乎是恨之入骨的,怎么都想象不出这两个人会做在一起吃饭,而皇上还给摄政王夹菜。 她特地顺着博果尔的话说自己喜欢读书写字,皇上却根本没有反应。这样不对啊,皇上难道不是应该问她爱读哪些书吗,这样她便可以将皇上爱的那些书都一一说出来了。 皇上还是那个皇上,难道有什么事情改变了吗?乌云珠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得出结论:因为摄政王在身边,皇上没有办法,只能这么淡淡的了。 而福临根本就不知道,他刚才遇到的那个小姑娘是他命中注定的真爱。虽然明白鄂硕是董鄂氏的,他也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更何况在他看来乌云珠不过是个相貌寡淡的小萝莉,他还是更喜欢美艳的熟女一些,例如自家额娘布木布泰。 出来玩自然是要带礼物的,回宫第一件事,福临便是去储秀宫分礼物,博果尔也硬是要跟着。阿图和阿娅听博果尔手舞足蹈的讲着外面的故事,心里都痒嗖嗖的,她们还从来没有到深宫外面去玩过呢。福临见状,道:“等下一个休沐日,如果天气好的话,朕便让叔父也把你们带上,还有额娘和苏茉儿姑姑,我们一起出去玩。” 布木布泰还没有说话呢,两个女孩子高兴得眼睛都亮了,齐刷刷的看着她。布木布泰不忍心让儿女们失望,迟疑道:“本宫毕竟是太后,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有我保护你们。”多尔衮忍不住抢了话,能和玉儿一起并肩在街上游玩,想想便如同做梦一般。 阿娅欢呼一声,跑去拉着姐姐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阿图毕竟年纪大一些,只是抿着嘴笑。福临看见一屋子开心的笑脸,嘴角忍不住也弯了起来,刚刚站起身想说些什么,却觉得一阵头晕。 布木布泰首先发现他的不妥,忙上前扶住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惊呼道:“怎么这么烫?” 福临强撑着道:“没事,风寒罢了。” 多尔衮一把将他抱起,三两步走到内室,将他放到床上,吩咐道:“快去请太医!” 第二十五章 皇上染上了天花。 在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布木布泰眼前一黑,几乎就倒了下去。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扶住,多尔衮横眉对着太医喝道:“不管用什么方法,用什么药材,一定要把皇上给治好!不然,你全家都给我提头来见!” 太医们悲催的答应着,下去讨论病情去了。布木布泰挣扎着站起来,吩咐下去,将储秀宫隔离,所有今天跟福临有过接触的人都要去把脉喝药,又让人去请痘神娘娘,一一吩咐下去后,她仿佛脱了力一般,瘫软在椅子上。 哲哲不忍,过去扶住她,道:“皇上是有福之人,定然会平安的。” 布木布泰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抬头,眼睁睁的看着内室,似乎在想些什么,可眼里却毫无焦距,整个人如同木雕的一般,毫无生气。多尔衮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管哲哲站在身边,直接过去握住她的手,低声唤道:“玉儿,玉儿……” 布木布泰呆呆的转过头看了看他,忽然站了起来:“你也要去喝一碗药,快!” 不知为何,多尔衮居然心酸了起来,柔声道:“没事的,太医给我看过了,我没事。” “那我去照顾福临。”布木布泰毫无仪态的往内室奔去。苏茉儿连忙将她拉住,也不管上下尊卑了,急道:“格格,太医正在给皇上治病,您这时候去,不是添乱吗?” 布木布泰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我要去。福临一个人一定会害怕的,有我陪着会好一点。” “我也一起!”多尔衮冲动的拉住她的手,“我也要和你一起!” 哲哲咳嗽一声,周围所有伺候的人都低下头,对摄政王和圣母皇太后的暧昧视而不见。布木布泰却丝毫不觉,抬起头看着多尔衮的眼睛:“你还有朝廷的事情要忙,不能呆在这里。这里有我就够了。” “不行,我不能丢你一个人在这儿。”多尔衮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就是不肯松。 因为他带着福临出宫,才会让福临惹上天花的。多尔衮有一种莫名的愧疚。周围乱糟糟的,他看着强作镇定的布木布泰,终于又有了一丝理智。 “你不会有事的。”他看着她的眼,仿佛在要一个承诺。 “我不会有事的。”布木布泰也看着他,“福临也会平安。” “好,我会帮他好好的看着朝廷。”多尔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去。储秀宫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 ——当年,他失去了额娘,失去了汗位,失去了玉儿,他依旧对人世有着最后一丝的希望,那个最后一个支持他活下去的原因,就是玉儿的笑颜。他不怕上战场,因为他知道他不会死的。玉儿不会忍心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抛在旷野中,他也不忍心把玉儿一个人孤零零的抛在这个世上。他知道,玉儿一定会没事的,福临也一定会没事,因为他们两个,都不会这么狠心,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好热,好难受。福临躺在床上,不安的扭动着。他能听见宫女太监们来来去去的声音,能听见太医小声的讨论病情,也明白自己得的是让古人谈之色变的天花。 前世的时候他是种了牛痘的,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天花,也不知道天花会让人这么难受。他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浑身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福临乖,很快就没事了。” 布木布泰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双手将他扶了起来,有种苦苦的热热的液体灌到了他的嘴里,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喝了药就会好的。”布木布泰亲自喂儿子喝药,福临配合的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将药咽了下去。 “真乖。”布木布泰有些欣慰。只要福临配合治疗,一切都会好起来。 更何况,外面有多尔衮在等着她。 一生之中,布木布泰只害怕过两次。一次是和皇太极圆房的时候,还有一次便是现在。当年嫁给皇太极的时候,她才刚刚十三岁,什么都不懂,除了哲哲和苏茉儿外谁都不认识。当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剥光了她的衣服压在她身上的时候,除了痛,她还从心底里泛起了一股浓浓的无助,仿佛全世界都将她丢下了一般。 现在也一样。她最爱的儿子就这样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布木布泰却没有那么心慌得厉害。因为她知道,她的儿子不是那么容易被天花打败的,而且,在外面,多尔衮在等她,等着她带着福临平平安安的出去。 福临喝下药后便沉沉睡去,不知为何,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仿佛身处一个奇怪的空间之内。他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他看到这个人对多尔衮毫不掩饰的厌恶,对布木布泰冷冰冰的鄙视;他看到这个人心心念念的只想着一个女人,却把明媒正娶的皇后抛之脑后。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福临很想破口大骂,却张不开嘴,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顶着自己的脸,跑去出家。 他再怎么迟钝也明白了,这是他本来该走的一生。可是这又怎么样,他已经过来了,皇帝换人了,结局就要不一样,凭什么让他再按部就班的按照别人的轨迹来走? 天花又如何,又不是不治之症!他就不信,他连一个小小的天花都无法打败! 那股难受劲又泛了上来,福临不安的动了动,头脑一片糊涂。他仿佛看到了前世的母亲,今生的布木布泰和多尔衮,还有前世父亲面对他的淡漠以及皇太极那满是仇恨憎恶的脸。这些人搅成一团,在他脑海里不断的翻滚着。他还看到母亲站在不远处,冲着他挥手,他很想奔过去,可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脚步。他已经不能和以前一样了,在这里,他有了深深的羁绊。他有额娘,有叔父,有姐姐,还有着江山,无论如何,他都要活下去! 福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努力睁开眼,就听到身边一阵骚动。 “醒了醒了,皇上醒了!” 一个太医的声音响起:“皇上的痘已经满浆,若是不出意外,这几天发出来后就好了。” 布木布泰明显松了一口气:“如此,有劳太医了。” 福临张了张嘴,布木布泰连忙上来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额娘,我想喝水。” “好。”布木布泰端过茶碗,喂他喝了几口水,眼里满满的都是关怀。 福临无力的躺下来:“额娘,我没事的,我再睡一觉就会好了。” 布木布泰看着儿子红通通的脸,紧皱的眉头,咬紧的牙关,眼睛一酸。儿子一定是非常难受吧,可他太过懂事太过倔强,情愿什么都自己扛着,也不愿意说出去让她这个做娘的担心。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的功夫,福临的天花终于落了痂,脸上甚至连一点麻子都没有。太医连连称赞,说皇上洪福齐天,只有福临自己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去控制住自己不乱抓不乱动。 当布木布泰带着他走出储秀宫的时候,他看见了憔悴不堪的多尔衮,眼里都是血丝,就这么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两人。福临冲着他咧开嘴笑了笑,却看到他的眼里似乎泛出了一层泪光。 站在多尔衮身后的还有贵太妃娜木钟和博果尔。博果尔没有感染上天花,这让娜木钟又是庆幸又是担心。博果尔是和皇帝一起出门的,若是皇上没有熬过去,他却健健康康的,定然会被太后和摄政王不喜。贵太妃很是诚心实意的为福临拜了好几天的佛,现在皇帝好了,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皇上熬过了天花,举朝欢庆。满汉大臣们也没有了平时的针锋相对,齐齐上书宣扬皇上的圣明以及上天对皇上的看重。 以前,他们对小皇帝并没有太大的尊重,觉得他只是个孩子。只是在这小半个月,他们深切体会到了小皇帝的重要性。 没有小皇帝时不时的压制,摄政王越发的张扬跋扈。八旗旗主也都不是吃素的,一个个的都跟多尔衮针锋相对。特别是镶蓝旗的济尔哈朗,在朝廷上几乎都要和多尔衮卷起袖子干架。两黄旗便装好人,反正他们的旗主是小皇帝,可小皇帝又病了,他们不知道多盼望皇帝能够痊愈。 汉臣们也是一样。他们大多数是怀抱有一定理想的亡明士大夫,想着的便是依靠清廷的力量击败那些流寇,为崇祯帝报仇。然后,他们再一点点的改造这些蛮夷,实现自己的抱负。本来他们也看出一点成果了。小皇帝对汉臣很是客气,也能听得进他们的话。可小皇帝这一病,他们才发现了其实大部分的满洲贵族们还是不愿意和他们友好共处的,甚至还有人出主意要杀光汉人,将汉人的良田拿来做牧场。看来,他们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小皇帝了。 所以,当福临再次坐上龙椅的时候,被格外恭敬的大臣们给弄愣了。自己的人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有些迷惑的看看多尔衮,多尔衮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 这半个月还是发生了不少事情的,尤其以礼部和吏部最为繁忙。多尔衮做了总结报告,将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都一五一十的禀明皇帝,并提出整顿军务,福临都表示同意。正准备退朝之际,多尔衮却又提出了另外一件事情。 “凡近京各州县民人无主之田,及明皇亲、驸马、公、侯、伯、太监等,死于寇乱者,无主地甚多,特乞分给东来诸王、勋臣、兵丁等。” 多尔衮的声音并不高,听在福临耳朵里似乎如同打雷一般。“圈地”两个大字一下子出现在他脑海里。 圈地原来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吗?福临知道,如果他同意了圈地,汉人的良田就会被这些满洲贵族们强行抢走,大批汉人地主和农民一下子便会破产,生活无着,流离失所。一方面激化了民族矛盾,另一方面也让农业生产停滞不前。而失地农民的增多,反抗也越加严重。 无论如何,他是不可以答应的。福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镶红旗旗主硕托、镶白旗旗主阿济格、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以及两黄旗的索尼、鳌拜等人齐齐出列,道:“请皇上下旨!” 福临心中透亮。满洲人打仗,说到底就是抢钱抢地抢女人,这是八旗分好处来了。多尔衮也站在他面前,所有人都看着他,眼里的意思明明白白:这件事情,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福临咬住了下唇,在龙椅上晃了两晃,扶住额头,一下子晕了过去。朝堂一阵喧哗,多尔衮关心则乱,几步上去将他抱起:“皇上,皇上?”却见福临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心里后悔不迭:这孩子刚刚才大病一场的,没有看到都瘦了这么多吗,这个时候还要他处理政事,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多尔衮也不管这么多了,喝道:“退朝,此事容后再议。请太医!”说着,便抱着福临,大踏步的往后宫走去。 第二十六章 布木布泰自然也知道了福临在朝堂上晕倒的事情,也不管许多了,急急忙忙的便到了养心殿,制止住向她施礼的太医们,问道:“皇上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太医院院首沈太医回道:“皇上只是劳累过度,精神不济,休息一下再吃两剂药便好了。” 布木布泰这才放下心,去到内室,就见福临躺在床上,一副虚弱的模样,心都揪痛了。一旁的多尔衮低声道:“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皇上。” “不,这不是摄政王的错。”布木布泰摇摇头,双眼只是一霎不霎的看着床上的孩子。 她越是这样,多尔衮越是惭愧。他知道福临对汉学的喜爱以及对汉人的偏心,他个人认为,这样宽和的作风说不定能够得到汉臣的忠心,也是赞同的。可这次圈地明晃晃的打了皇帝的脸。自从皇太极逝后,多尔衮完全是以皇帝的保护者自居的,也是实际上手握大权的人,就算这样,他一个人也无法和八旗相抗衡。 福临也是心急如焚。若是他不装晕倒,圈地令现在已经发出去了。问题是,总不能一直晕倒吧,圈地令依旧摆在他面前,八旗兵丁们都指望着他在这道旨意上盖个戳。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福临完全没有了办法。不过,多尔衮似乎对八旗也并不满意,还跟他抱怨过,说济尔哈朗冥顽不灵。或许,有的事情还可以商量? 想到这里,福临缓缓的睁开眼,看到布木布泰着急的面容,有些羞愧,拉住她的手,软软的喊了一声:“额娘。”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布木布泰几乎要念佛,却又特意板起脸,“以后不许太过劳累,听见没有?” “嗯,”福临乖乖的点头,“儿子不孝,让额娘担心了。” 布木布泰摸了摸他的光脑门,笑道:“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儿子,额娘为你担心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太医叮嘱了,这两天你只能吃点好克化的东西,可不要吵着再吃肉了。” “那儿子要吃鸡茸粥,炖得烂烂的那种。”福临立刻提出要求,又看了一眼多尔衮,布木布泰见状,便起身道:“好,额娘这就让人去做。”说着,便带着所有伺候的人退了下去。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多尔衮和福临一直是很随便的,福临拍拍床边道:“叔父,过来坐。” 多尔衮却迟疑了一下,对福临深施一礼,道:“还请皇上下明旨吧。”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半响,就听到福临清脆的童音响起:“济尔哈朗对朕不恭,免其辅政大臣的称号,另封豫亲王多铎为辅政大臣,叔父你看可好?” 多尔衮一愣,随即明白了福临的意思,苦笑着摇摇头:“这次不单单是这么简单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就连阿济格都支持圈地,两黄旗也一样。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没有什么,无主之地,圈了就圈了。” “这不一样的。”福临仰头看着他,“叔父,你告诉我,你手下的精兵打仗会不抢夺吗?满朝文武,连一个贪官都没有吗?若是圈地令一发,他们圈的就不单单是无主之地了,恐怕连百姓的农田都要弄了去。到时候,百姓没有地种,又要交赋税,你让他们怎么办?别忘了李自成是怎么反的。” 多尔衮不以为然:“那只是乌合之众罢了,不足为虑。我们总不能老是打仗,将这些无主之地圈了,设立皇庄,赏赐有功之人。这样八旗士兵就能有土地,自然可以雇那些百姓来种地,又能为南征提供粮草,有什么不好的?” “叔父,那些人会种地吗?他们估计就是把地圈了做牧场游猎吧?朕将明朝府库打开,用财物厚赏八旗将士还不行吗?”福临坚决的说道,“至于圈地,朕不答应。” “不行。”多尔衮斩钉截铁的回绝了福临的提议,“这是八旗共同的决议。皇上,你也好,我也好,都没有办法。” 说罢,多尔衮也不看福临失望的神色,拱手道:“臣告退,还请皇上三思。” 八旗,又是八旗!福临看着多尔衮的背影,惊觉这个叔父居然瘦了许多。多尔衮与八旗的抗争由来已久,互有胜负。可以说,多尔衮是在用两白旗的力量来对抗其他几旗,而理应中立的两黄旗却不能一心只忠于皇帝,还有着自己的种种思量。所以,多尔衮斗不过他们,他们也灭不了多尔衮,就如同势均力敌的两方拔河一般,虽然有时会偏向左边,有时又会偏向右边,但总体来说,是平衡的。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处境就更为微妙了。他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能在朝堂上说几句话,做几个决定,也必须是不伤害八旗根本利益的。在这些小事上,八旗和多尔衮都愿意让着他。同时,两方面也都在争夺他的支持,他就好像是一个砝码,不管压在哪一方都会对那一方有利。 可是,他偏偏不能压,只能选择站在中间。他是皇帝,若他选择了八旗,那么多尔衮失败后,下一个失败的就是他,八旗很可能各自为政,内斗起来;若他选择了多尔衮,那么八旗失败,多尔衮便会一手遮天,成为皇父摄政王,两白旗将空前膨胀。 第二天早朝,福临提出了一个要求,设立国子监,并强令官员子孙并入国子监就读国书以及汉书。朝下众人面面相觑,汉臣自然没有话说,满臣们却一肚子意见。 阿济格首先发难:“那些弯弯曲曲的字有什么好学的,我一看见就头疼,难道还要我的儿子孙子们去学不成?” 济尔哈朗也不愿意,上前一步道:“启禀皇上,依奴才所见,应在国子监设满洲先生,不可令子孙后代忘本。” 福临道:“朕已有打算,设满洲助教,子孙可学满文,亦可学汉文。” 阿济格叫道:“汉人的东西全是废物,学来有什么用,能打仗吗?” 阿巴泰嘻嘻两声嘲笑他:“汉人的女子可是好啊,据我所知,英亲王可是纳了不少汉人小妾,宠爱得紧啊。” 阿济格怒道:“我的小妾与你何干,你又不是没有纳!” 多尔衮见场面混乱,大声呵斥道:“英亲王,饶余郡王,现在是朝堂之上,不是讨论这种东西的时候!” 两人同时闭嘴,多尔衮问一直装背景的范文程:“皇上此议,范学士认为可行否?” 范文程撩了撩眼皮子,冲福临行礼道:“此议惠及千秋万代,我主圣明。” 多尔衮道:“范学士所言甚合吾意。凡官员子孙有欲习国书、汉书者,皆入国子监就读。” 皇帝、摄政王和一个辅政大臣都这么说,这个提案理所当然的被通过了。随即,多尔衮又提出圈地一事,福临垂下眼帘,道:“只可圈无主之地,若是有人抢占民田,必将重罚。”众人依从。 终于,下发了圈地令。福临看着面前的奏折,心一横,盖上了玉玺。他用千万百姓的流离失所换来了国子监的设立以及自己地位的稳定,在圣旨上强调无主之地又有什么意义呢?官员做事古往今来就是欺上瞒下,把有主的地变成无主的,别提多方便了。 要想个办法来遏制八旗的势力才行。福临明白,圈地一仗,他输了,接下来还有更为严酷的剃发、易服、逃人等等。他不能一直被动的挨打,一定要掌握主动权。 福临当即将多尔衮找来,道:“先皇薨逝之后,崇祯帝说我们自相残杀,有内乱,想要乘机用反间计,现在想想,真是凶险啊。” 多尔衮也叹道:“国家内乱是最要不得的。当时如果不是皇上顺应天意登基,估计还会乱下去。” “既然要不得,那他们为什么还可以各自为政?”福临追问道,“朕是皇帝,叔父是摄政王,他们全都不放在眼里。” 多尔衮皱了皱眉。他也很不满其他旗主们的为所欲为,只是两白旗是他的个人势力,若是削弱其他旗主的力量,两白旗势必也会受到连累。 福临接着道:“若是能有个主次之分就好了。例如,两黄旗和叔父的两白旗只听我和叔父的,比其他的都高一等,他们就不会这么放肆了。” 多尔衮眼睛一亮:“莫不如设为上四旗,下四旗?” “下四旗里面也要区分。例如,正红高一些,镶蓝低一些。”正红旗旗主为兄礼亲王代善,镶蓝旗旗主为郑亲王济尔哈朗。 多尔衮道:“此计甚妙,皇上果然天资聪颖。” 福临有些羞涩的笑笑:“还不是叔父的功劳。如果不是叔父日夜教导,我可能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呢。叔父的好,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多尔衮觉得很是安慰:“如果不是皇上天赋甚高,叔父再怎么教都没有用的。” 福临调皮的冲他眨眨眼睛:“我们就不要在这里互相夸了吧?叔父一会儿陪我回储秀宫好不好?我的身体已经全好了,可额娘还是要我喝好多好多补品。额娘最听叔父的话了,叔父告诉她,让她不要再炖补品了,我可是喝得害怕了。” 一句“额娘最听叔父的话了”让多尔衮心里乐开了花,他笑着牵起福临的手:“好,我们皇上已经大好了,叔父去当坏人,帮你说话,让你额娘骂叔父好不好?” “嗯,就这么说好了哦!”福临一脸孺慕,看得多尔衮心里柔软一片,揉揉他的小脸:“行,皇上说怎样就怎样。” 第二十七章 入关后的第一年总是忙乱不堪的,第二个新年就好了许多。热热闹闹过了个年之后,还在正月里,便命阿巴泰为都统,征伐山东。同时,阿娅的婚事也定了下来,是内大臣鄂齐尔桑的儿子喇玛思,等孝期一过后便成亲。 “鄂齐尔桑是蒙古人,可他是内大臣,一直住在京城的,你也不会离额娘和弟弟太远。”阿图的语音有些苦涩。她的未婚夫索尔哈前不久去世,还好她没有嫁过去,不然便守寡了。福临还好好的夸耀了一番自己的圣明,守孝是个好借口,能将身体衰弱的人给剔除掉。 阿娅搂住阿图的胳膊蹭了蹭:“我才不要嫁呢,我要和姐姐还有额娘一直在一起。” “傻孩子,哪里有不嫁人的道理。”布木布泰瞪了她一眼,“鄂齐尔桑家里人口简单,还可以不用这么远的去蒙古,皇上可是在为你着想。” 阿娅羞红了脸,姐妹三个中,她与福临的关系最好,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个最小的弟弟是她的哥哥一般。 多尔衮的“上四旗,下四旗”的想法一提出来,就得到强烈的反对。无奈皇帝站在他那一边,而正红旗的代善也在入宫觐见了圣母皇太后之后,也表示赞同。五比三,这个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连带着八旗重新划分势力范围。两黄两白旗的人抢先去把好一些的地给圈了,留下一些荒郊野岭的给两红两蓝旗,引得他们格外不满,八旗之内矛盾越发严重。 “又是这种无聊的打斗。”福临丢下手里的折子,果然他太过激进了一些,八旗各自为政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他想一下子将这种情况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 多尔衮却道:“这些人太闲了,要想个办法。” 他的办法便是打仗,将内部矛盾转移到外部矛盾上去,派多铎征讨南明,又派英亲王阿济格征讨李自成。 由于之前入关的时候抗着“驱贼寇”的旗号相当有用,多尔衮准备这次也依葫芦画瓢。福临笑道:“英亲王那里确实可以这么做,可豫亲王却不能如此。在江南,百姓都认为南明是正统,我们是贼寇。” 这话相当不中听,多尔衮脸一沉:“那又如何,若是他们多嘴多舌,统统杀了就是。” 福临无奈的叹气:“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叔父比朕更懂这个道理。” 一旁的多铎咬牙:“死人可不会随便议论什么。” 福临知道再谈下去必然会不欢而散,立刻转移了话题:“大军出征,还是要卜问一下吉凶为好。” 多尔衮笑了:“皇上一向不信这个。我早就说了,黄教乃国教,还是尊崇些比较好。” “是,是,朕知道了,朕亲自去卜问还不行吗?” 多铎见他们叔侄二人相谈融洽,便提出告退。他一直是支持二哥多尔衮登上皇位的,现在看来,二哥不愿意的原因一方面是太后,另一方面就是这个小皇帝了吧? “二哥,你可不要被小皇帝给骗了!” 当晚,多铎便赶到摄政王府,无奈多尔衮还在宫里没有回来,他一直等到深夜,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的二哥,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多尔衮有些疑惑:“你这么晚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多铎急道:“二哥,当年汗位就应该是你的,你却让给了皇太极;现在皇位还应该是你的,你却让给了皇太极的儿子,你这样,岂不是白白的在为别人做事?” 多尔衮不以为然:“皇上不是这样的人。” 多铎气得跳脚:“哥,你真的被他骗了!是他提议设了上四旗下四旗吧?可其他人都说是你的主意,都冲着两白旗使坏。你就是在前面冲锋陷阵,他就在后面捡便宜,哥,你还想得美呢!” 多尔衮哪里会被他的言语给左右,笑道:“你也是关心则乱。皇上从小就是我教导出来的,我心里自然有数。你不久还要出征,还是回去做些准备吧。” 多铎狠狠的叹了口气,转身就跑。这个哥哥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儿女情长就这么的吸引人吗? 两天后,这番言论飘进了福临的耳朵。他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布木布泰:“额娘,你居然在摄政王府安了人?” 布木布泰看了他一眼:“怎么,只许你安插人手,不许额娘吗?” 福临无语。他的确通过索尼的手给摄政王府安插了几个家丁,但他自以为做得隐秘,没有想到布木布泰对他的一举一动这么熟悉。 “额娘,你的意思是?” 布木布泰笑道:“后宫不得干政,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福临想了一会儿:“额娘,叔父至今膝下无子,若是豫亲王的儿子过继一个给他,您看如何。” 布木布泰没有说话,片刻后缓缓开口:“你就如此提防他吗?” 福临笑一笑:“额娘,朕是皇帝。朕是相信叔父的,可朕也不能把一切都赌在相信上。” 布木布泰点点头,站起身,缓缓的走了出去,只是在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话:“福临,你很谨慎,这一点像我。但是你太谨慎了,这一点也像我,只不过我不喜欢。有时候,你要学着去相信别人。” 相信别人,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很难,更何况,处在他这个立场上。他是真的很想相信叔父的,福临默默的在心里苦笑了。 清廷重视黄教,从上到下几乎人人都信,几个大喇/嘛地位也相当高。福临这次去问,便是找的最为有名的呼图克图喇/嘛。 就算是经历过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福临对神佛依旧不信,不过这不妨碍他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来。 呼图克图端坐在蒲团正中,宝相庄严,听福临说完意图后,不急不忙的掐指算了算,好半响才开口:“皇上乃天命所归,定当顺心如愿。” 福临点点头,接着问:“上天可有示警,不许滥杀不得屠城,否则有违天和?” 呼图克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有。” 福临很认真的道:“活/佛弄错了吧。其实是有的。” 就算是活/佛,也是有脾气的。呼图克图正色道:“天意不可违,还请皇上不要擅自揣摩。” 福临一笑:“朕可没有揣摩,上天就是这么告诉朕的,难道活/佛觉得不是?” 面对这种油盐不进的主顾,呼图克图也有些生气,站起身来,冲他深施一礼:“我已言尽于此,请皇上自便。” 想走?福临不慌不忙的开口:“寺庙是有定员的吧?朕倒是觉得,既然有定员了,就不要再增加了比较好。阿勒巴特也太多了,不如放他们自由,让他们去为朕耕地,反而更有用些。” 呼图克图闻言顿在了那里。他深深的看着福临,一言不发。福临也不示弱,虽然个子矮小,却稳稳的站着,抬起头看向呼图克图,眼里没有一丝退让。 半响,呼图克图终于叹息一声,道:“上天示警,不可滥杀,否则上天将会降下可怖的灾祸。” “多谢活/佛指点。”福临也行了一礼,身心愉悦。 多铎和阿济格领兵出征,除了呼图克图的“上天预警”之外,福临还特意下了圣旨,令他们不可滥杀,更不可屠城。他们都是信黄教的,活/佛的话倒是比圣旨更为有用些,心里各自警醒。 多尔衮也好,八旗也好,都在忙着大军出征的事,福临便腾出手来思考将来的计划。科举是必须要开的,都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可书生的笔杆子也是最讨厌的。还有,就是考虑要如何取消剃发令了。 多尔衮却看不下去小皇帝这么闲着,干脆把礼部的折子统统送到他跟前让他自己定夺。礼部的事情繁琐却又不是最重要的,福临明白多尔衮这是在锻炼自己的节奏,每天也看得很认真。 “皇帝哥哥,你又在看折子!” 作为宫里最小的男孩子,博果尔觉得很闷。他不喜欢读书,除了兵法以外,那些文字在他眼里就跟天书一般。 福临见他来了,也没空搭理,只是冲他点点头,继续与折子奋斗。小胖子探头探脑的:“皇帝哥哥,摄政王今天还会入宫不?” “他才刚刚出去,一时半会儿不会来。”福临失笑。小胖子对多尔衮有一种天然的恐惧,而多尔衮也对他不冷不热的。 博果尔胆子大了起来,伸手拉福临的胳膊:“皇帝哥哥,陪我出去玩一下嘛。整天看折子,您都变成小老头了!” 福临揉了揉脑袋,想想也是,这年头又没有眼镜,万一近视了就亏大了。他站起身,笑眯眯的拉着博果尔:“好,我们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到御花园里走走。” 博果尔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还要给我讲打仗的事情!豫亲王叔叔和英亲王叔叔去打仗了,他们的消息皇帝哥哥肯定知道。” “就知道你想听这个。”福临捏捏他的鼻子,“边走边讲。” 第二十八章 储秀宫一直是宫里最热闹的地方。皇太极的那些后妃们整天没有事情做,也就是到储秀宫去找两宫太后聊天了,毕竟她们的后半辈子要在太后手上讨生活,两宫太后又都是好说话的,和太后搞好关系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当福临和博果尔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笑声时,根本没有往心里去。小华子低声在福临耳边道:“皇上,里面是鄂硕的夫人带着女儿来觐见。” “鄂硕的女儿,是那个爱看书的吗?”博果尔插了一句,“好没趣的。” “与你何干!”福临敲一下他的脑袋。 两人走进储秀宫,果然看见上回的那个小姑娘乌云珠正坐在布木布泰的脚边说着些什么。一屋子女人忙忙乱乱的站起身来行礼,福临摆摆手,又给两宫太后见礼后,道:“都在说些什么呢,这么热闹?” 哲哲指着乌云珠道:“都是这个嘴巧的,把我们这群老太婆都逗得不行。” 乌云珠低头羞涩状,布木布泰笑道:“怎么,还害臊了?” 鄂硕的夫人连忙请罪:“都是奴才无状,没有教好女儿。” 乌云珠更为羞涩了,抬头看了福临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隐隐可以看出一丝脸红。布木布泰看在眼里,不由得打量了她两眼。之前福临得了天花的时候,就和这个姑娘接触过,虽然不是她的错,可布木布泰就是有点迁怒,对她便有些不喜。 硕塞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最近两宫太后一直在找适龄的少女进宫相看,准备一出孝期便指婚,但又不能做得这么明显,像乌云珠这种姑娘便是找来做陪衬的。现在这个姑娘貌似看上了自己的儿子,布木布泰在得意儿子有魅力的同时,对这个姑娘却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福临压根儿没有注意这么多,随便扯了几句后便带着坐不住的博果尔走了出去。乌云珠心里有些失望,就算重活一辈子,她也没有做好面对博果尔的准备。这一世,皇上和博果尔的关系依旧这么好,这让她再次为难了。 在宫里,博果尔一直是个很特殊的存在。贵太妃的儿子,又讨皇帝的喜欢,正常情况下没有人敢惹他。福临也习惯了这个弟弟的各种上蹿下跳,只是吩咐两个护卫看好他,自己很淡定的在一旁喝茶。 “皇帝哥哥,看,那棵树上有个鸟窝!”博果尔指着一棵柳树,兴奋的叫,“我去掏鸟蛋下来!”说着,他便除下外套,很是利索的往树上爬。 博果尔是爬树的熟练工,谁都没有过多的担心,却不料这次出了意外。爬到一半的时候,博果尔不知为何手上一松,整个人便滑了下来。 侍卫们赶紧奔了过来,无奈他们站得远,眼看着赶不及,就见一个小太监从福临身边蹿了出来,用身体做人肉垫子,被博果尔压在身下。 福临也吓了一跳,连忙将博果尔扶起来,一叠声的叫太医。博果尔大大咧咧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事,不要麻烦太医了,要是让我额娘知道又该念叨我了。” “知道会被念叨还这么调皮!”福临板了脸,“若是不肯看太医,以后也不要想再来找朕说话!” 博果尔吐了吐舌头,低声道:“皇帝哥哥凶起来和摄政王越来越像了。” 咦,他像多尔衮吗?福临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扭头看向依旧躺在地上的那个小太监:“你还好吗?” 那小太监看似伤得不轻,任何人被小胖子砸到都会一样。他吃力的爬起来,磕了个头:“谢皇上关心,奴才无事。” 福临看他艰难的样子,皱了皱眉:“一会儿叫太医也顺便给你看看。你这次救了十一阿哥,很应该赏。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吴良辅。”小太监听闻皇帝问自己的名字,兴奋得忘记了疼,眼睛亮晶晶的。 吴良辅?顺治的得力大太监,后来被孝庄干掉的那个?福临嘴角一抽:“你很忠心,朕将你赐给十一阿哥了。等你伤好了直接去他那里伺候,知道吗?” “是,奴才谢主隆恩!”吴良辅挺高兴。虽然没有能留在皇上身边,可入了皇上的眼,又是皇上亲口赐给十一阿哥的,那是天大的面子。 博果尔也挺高兴。这个小太监看着就灵光,比他现在的那个好多了。福临也挺高兴的,不管自家额娘为了什么原因弄死吴良辅,在他看来就是吴良辅不好,还是调离了自己身边安全。 就算没有吴良辅,福临身边也不会少了伺候的太监。小华子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不够机灵,不过忠心是足够了。礼部上了个折子,想要厚葬崇祯的太监王承恩,福临的思维一下子就给拐到太监身上了。 “小华子,你今年多大了?” “奴才十七了。”小华子并不明白皇帝干嘛有这么个问题,还是毕恭毕敬的回答。 福临想了想:“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个妹子?” 小华子点头:“谢主子记挂,奴才的妹子今年才十二呢。” 进宫做太监的基本人人都有一本血泪史,小华子也不例外。他是满人,无奈是奴隶生的,家里没人把他当回事,后来他又添了个妹妹,这下家里更加觉得这两个孩子是累赘了,便连那个奴隶和兄妹两人一起赶了出去。小华子要养家,没有办法,这才一咬牙,净身做了太监,分在了永福宫,布木布泰看他年纪小,便让他去伺候儿子,也是为了给儿子添一个玩伴。 “等你妹子长大嫁人的时候提醒朕一声,朕也给她添点嫁妆。”身为皇帝的贴身太监,小华子现在也算是熬出头了,他的妹妹应该也不难嫁。 小华子喜不自胜。他娘早就死了,就剩下他和妹妹相依为命。还好他在宫里有靠山,他妹妹才能平平安安的在外面生活着。若是有了皇上的赏赐,妹妹将来不管嫁给谁都不会被欺负了去。 小华子伺候得似乎更为尽心了。不知为何,福临忽然想起了之前高鸿中的伐明策略:“不抢夺、不奸/淫、不杀人、不毁房舍,只行仁政”。有的事情是相通的,他一时兴起对小华子好,得到的便是小华子全身心的回报,若是对天下子民好,会不会得到天下子民的爱戴呢?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多尔衮,多尔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孩子,怎么会把高学士和那些奴才想到一起呢?” “那叔父认为我想得可有道理?” 多尔衮看着拉着自己袖子,眼巴巴的娃娃,不觉失笑,好像他一摇头这娃娃就会哭给他看一般,不由得柔声道:“有道理,很有道理。皇上能自己想出这些来,真是厉害。” “哼,你又敷衍我。”福临发现,自己在多尔衮面前扮小孩子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多尔衮搂搂他,笑道:“当时范大学士也有过类似的伐明之策,先皇也觉得有理。可是,很多事情不是先皇说了就算的。你也看到,八旗也好,蒙古也好,都要分一些好处,若是真的如同你说的不抢夺不奸/淫,估计八旗兵丁会有一半的人不愿意打仗。” “范学士说过,堂堂正正之师,难道我们就做不到吗?” “做是肯定能做到的,不过需要时间。”多尔衮的手臂紧了紧,“若是叔父做不到,便要交给皇上了。” 福临抬头看了看他,低声道:“叔父,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问。” “想说什么就说吧,和叔父有什么客气的。” “那个,先皇在世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一贯是我在百般讨好,他才会对我好这么一些些。叔父教我骑马,又教我读书,还教我处理政务,”福临红了小脸,有些期期艾艾,“叔父也没有儿子,我,我想有个阿玛……” 多尔衮心里一震。他没有儿子,天晓得他想儿子都快想疯了。他一直在梦想着能有个可爱的儿子,会撒娇会卖萌会向他要东要西学会了一些什么还会得意的炫耀,一直到后来,这个儿子的形象越来越鲜明:有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薄薄的嘴唇,笑起来坏坏的,就和面前的小皇帝一模一样。 他颤抖着手,摸了摸福临的脸,颤巍巍的问了句:“真的?” “真的!”福临重重的点了下头。 多尔衮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他抱到怀里,眼泪不受控制的滚了下来。福临感受到他颤抖的肩膀,听到他强行抑制住的低泣,不知为何,心里却是一片平静。 额娘说,要试着相信多尔衮,可惜,他做不到。他能做的,就是用亲情拴住这个男人,至少,他要让多尔衮相信他。 多铎在扬州进展并不那么顺利。他想象中的江南人民是柔软的没用的,却没有想到这些他看不上眼的人在史可法的带领下,给他带来了许多的麻烦。他攻下扬州之后,很想大杀大抢一顿来发泄自己的怒气,无奈离京之前活佛曾经给过警告,皇帝下过旨,多尔衮也强调过好几次。多铎只好将一腔怒火发泄到史可法身上,史可法全家下狱,连妇孺都不例外,一齐丢了性命。 消息传到北京,多尔衮很是惋惜,他是一心想要招降史可法的,福临听到之后也有些发愣。在他看来,是史可法用一家老小的性命换来了扬州众人的平安,没有了扬州十日,完全是史可法的功劳。 他的心里忽然想起以前学过的一篇课文: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他相信,史可法一定还活在扬州数十万人民的心中。 第二十九章 多铎杀到了南京,朱由菘逃跑至太平,赵之龙、王铎、钱谦益投降。消息传到北京,上下一片欢腾。福临仔细看了折子,发现多铎并没有滥杀,才松了一口气。 自从那日和多尔衮撒娇后,福临能感觉到多尔衮明显的变化。这个从来没有过当父亲经验的男人,似乎把一腔热情洒在了这个孩子身上,有些笨拙的表现着自己的感情。例如,现在天气逐渐炎热,可早晚还是有些凉,多尔衮会伸手捏捏福临穿的衣服,然后唠叨几句穿得少了之类,有时候甚至比布木布泰还要罗嗦。 宋权提出了“治平三策”,福临在朝堂上规定,凡是故明王室来降的人,都不会夺爵,反而会荣养。同时,还下令各衙门官员照旧录用,和满官一起办事。这些命令一条一条的下来,且都是以福临的名义,朝堂上长眼睛的人都发现了摄政王和小皇帝的关系似乎有些转变。 就连摄政王府的小玉儿都感觉到了不同。不管受不受宠,她都是摄政王福晋,命妇们对她都是只有讨好的,她这里甚至比两宫太后还要热闹。她很是以这种感觉为荣,太后又怎么样,太后的儿子还不是被她的丈夫压得死死的? 可现在,摄政王似乎在将权力一点点的往小皇帝的手上转移,朝堂和内室往往是相通的,朝臣们开始观望,同时也约束自己的夫人们谨慎行动。小玉儿这里顿时冷清了几分。 “多尔衮,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玉儿觉得异常委屈。她没有丈夫的宠爱就算了,现在就连权势都少了,难道那个女人就这么好吗,丈夫居然为了她可以放弃这么多? 多尔衮被这没头没脑的一问有些奇怪:“到底怎么了,有谁敢欺负你吗?” 小玉儿更加不乐意了:“你是不是可以为了她随时去死啊?她让你放权就放权,她让你跳河你是不是就跳河啊!” 多尔衮这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堂上的事情他也懒得跟家里解释,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不懂的。” “我不懂,她懂对不对?”小玉儿越发的生气,步步紧逼,“所以你整天在宫里,根本就不愿意回家,你就是为了和她在一起对不对?” “别闹了。”多尔衮只觉得疲惫。他放权给福临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总有一天他要退下来的,让皇帝早点熟悉政事才是他应该做的。 小玉儿并不是一个有着敏锐政治嗅觉的人,更多的只是一个小女人,将自己的一生寄托在丈夫的身上。她拉着多尔衮的袖口:“你告诉我你不是为了她,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多尔衮心里一软,柔声道:“我当然不是为了她。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这样啊,”小玉儿松开了手,挂上一抹笑,“你看,你没事就这么骗骗我,不是很好吗?” 多尔衮不由得开始烦躁。他还是很有数的,吏部官员的任免和兵部的事务都牢牢的握在手里,而且,这次真的和玉儿无关,家里的女人怎么会这么多意见呢? “我还有些事,你先歇息吧。”多尔衮对小玉儿胡乱点了个头,便去了书房,没有注意到自家福晋瞬间变得惨白的脸。 其实,不单单是小玉儿这么想,朝堂上关于摄政王放权的猜测就没有停止过。济尔哈朗连夜去和豪格商量,慢慢的,京里便起了闲言碎语,将多尔衮和圣母皇太后联系在了一起。这种关系到皇家隐私的事情最是有市场了,很快又有人挖出了摄政王和皇太后很早就认识的旧闻,在有心人的推动下,甚至还有人编了书,在酒馆里面招揽生意。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福临和多尔衮的耳朵里。多尔衮气得满脸通红,狠狠的一拍桌子:“不过略微有些胜仗罢了,这些人便开始争好处!” 福临却笑了笑。流言里面,他被立为太子以及之后的即位完全是多尔衮的功劳,为了答谢多尔衮,太后用了肉弹策略,至于他这个皇帝,则完全成了傀儡。 “叔父稍安勿躁,反正又没有指名道姓,怕什么呢。” 多尔衮叹一口气:“皇上年幼,不知道流言的厉害。若是再夸大下去,恐怕对太后不利。” “左不过是那些人呗。”福临撇撇嘴。 自从设立了上下四旗之后,下四旗的人很是不满。圈地的时候,发好处的时候,都是两黄两白吃肉,剩下的喝汤。多尔衮在下四旗里面的口碑一下子跌到了负值,并且还有继续下跌的趋势。而摄政王轶事一二三一出来,下四旗更是炸开了锅。 “居然用这种法子来为难我,以为我不敢杀人吗?”多尔衮板着一张脸,语气有些肃杀。 福临并没有反对。对他来说,这种举动又能抑制流言四起,又能除去一些不安定分子,还不用自己出手,一举几得。 多尔衮这次下了狠手。五月底,多尔衮在朝堂上公然提议罢免诸王贝勒等办理部、院事务。之前,福临已经和多尔衮合谋,将六部总理大臣的宝座从诸王和贝勒手里抢了过来,现在更是不让他们插手六部的事务,重新设立六部尚书,并规定六部尚书有事不决的时候,向皇上和摄政王请示即可。 刺儿头阿济格在外出征,两黄两白旗的人不会有异议,正蓝旗由于豪格被贬也落到了多尔衮手上,代善更是老好人,济尔哈朗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愤愤的答应了下来。 接着,多尔衮又从经济上入手。之前八旗抢了东西,都是自己归自己的,后来皇太极进行了改革,实行财物均分。但谁又会嫌钱少呢,八旗私自和朝鲜、蒙古、俄罗斯做交易的大有人在,就连多尔衮也有自己的商队。这次,多尔衮直接提议,由朝廷成立皇商,派正式的商队和属国做交易,盈利得来的钱再根据八旗的表现进行合理分配。 同时,他还用雷霆手段,封了几家酒楼茶馆,打杀了十几个传闲话的宫人和太监。被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谁还有心思再去说绯闻啊,说一下绯闻,权没了,钱没了,甚至连命都有可能会丢,这种事情太危险,傻子才做。 看上去,六部的大权似乎都落在了汉人的手上,还都是亡明的降官,如刑部尚书是李化熙,吏部尚书是谢升。但实际上,决定权还是交给了多尔衮和福临。同时,为了消除满人对六部大权旁落的反弹,福临提议开科举。多尔衮则是将他的建议更加完善了,只是召开武举,并特别说明了,国家乃用兵之际,武举是为了提拔满人里优秀的青年而设,只要考上了,大把大把的前程等着。 还愣着干什么,快收拾收拾去考武举吧!满人好战,蒙古人也不示弱,摄政王说了,还有许多的仗要打呢。更何况,南明羸弱,李自成也起不了大气候,这个时候打仗危险度低且立功机会大。不占便宜的是傻子!满洲贵族们谁家没有适龄的青年啊,谁家的孩子不是从小马背上学骑射长大的,祖荫总是没有自己立功体面的,来吧,都来考武举吧! 福临对多尔衮的一系列举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京城里还有谁会提起太后和摄政王的那点子绯闻了,都是在讨论皇商和武举的事情。多尔衮见缝插针的教他:“皇上仁慈,这是件好事。不过有的时候仁慈是没有用的,这些人要的是利益。” 作为最大的受益者,小皇帝表示受教。而第二大的受益者,布木布泰面上不显,心里却满是感动。 任何一个女人,都会盼望着被心上人好生对待的。这次的流言事件,多尔衮和福临不约而同的对两宫太后封锁了消息,还特地叮嘱苏茉儿看好了几个小公主,别让她们说漏了嘴。可就是这样,布木布泰也不可能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虽说是被糊弄了,可这也表示了多尔衮和儿子对自己的保护,再怎么沉稳,她还是有些女人心思的,想一想,便觉得有些甜蜜。 “叔父,额娘说要留您用饭,她有亲自去小厨房做了几个菜呢。” 福临筒子便是这对中年男女的联系人。由于那个流言的影响,多尔衮许久都没有在宫里用饭了,更别说去向太后请安,听福临这么说,也很开心。 这次储秀宫开小宴席,自然瞒不过哲哲。这些日子来她也想通了,福临当皇帝,她的日子反而比皇太极的时候好过。至少,她不用去照顾皇太极的某位真爱,不用去处理后宫这么多繁琐的事务,更不会因为担心某事没有安排好而被皇太极厌恶。她现在是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福临也是个孝顺的,多尔衮对她也很好,谁都要讨好她,想干嘛就干嘛,闷了就叫命妇们进来陪着聊天,那是相当的舒服。 因此,她也很知趣,说自己这几天斋戒食素,没有参加这个小型聚会,饭桌上的成年人也只有多尔衮和布木布泰两个。 皇太极的孝期说是三年,其实转过了年就算是两年了,还有半年的时间便出孝,届时阿图和阿娅两个就要出嫁。布木布泰为了锻炼女儿的能力,让她们在这段时间里自己处理身边发生的大小事情,两个公主顿时忙了起来,用过饭便告退了,福临眨眨眼,也很知趣的随便扯了个理由,跑去书房看折子。 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忽然间一齐笑了起来。多尔衮道:“皇上这般古怪精灵,不知道像了谁的性子。” 布木布泰道:“我小时候可是人人称赞的乖巧听话,倒是你,听说调皮得很。” 话音一落,多尔衮的眼神瞬间亮了,布木布泰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不觉羞红了脸,嗔怪的横了他一眼,低下了头。 第三十章 五月的天,白天还有些闷热,晚上热气散去,凉爽宜人。储秀宫的门房里,苏茉儿拿着一个荷包绣着,时不时的抬眼看看门口。 屋里面,多尔衮却觉得浑身发热。 他一生中挚爱的女人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很近,近得他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和以前一样,眼神清澈,脸庞如玉一般。 多尔衮喃喃的开口:“玉儿,我是不是在做梦?” 布木布泰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温暖细腻的触感一下子将多尔衮惊醒,他傻傻的看着面前的佳人,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就这么脉脉对视了许久,布木布泰终于开了口:“谢谢你。” “你知道的,你永远不用向我道谢。”多尔衮反手将她搂入怀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颗心仿佛都被填得满满的。 布木布泰在他怀里闷闷的笑:“那是以前,现在你可是摄政王,我哪里敢不道谢呢?” 多尔衮手臂紧了紧,咬牙道:“还是和以前一样,伶牙俐齿。” “不一样了。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你,想要抱我一抱的时候,从来不需要躲着这么多人。” 布木布泰的声音很小,却仿佛是一股清泉,将多尔衮的心泡得发软发酸。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用了力,仿佛想把怀里的人揉进身体一般。 “十四哥哥,疼。”布木布泰小声的叫了出来,多尔衮却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踏步的走进了内室。 烛光高照,摇曳的灯火之下,布木布泰的脸庞忽明忽暗,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力。多尔衮鬼使神差的亲了上去,只觉得触感柔嫩,他顿时心中一荡,轻轻的唤了一声:“玉儿。” 布木布泰微微闭上了眼,发出一声低低的j□j,多尔衮再也忍受不住,看着她嫣红的双唇,缓缓的啄了一下。 他无数次在梦里想象过这一幕,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梦想成真。多尔衮恍惚的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握着玉儿的手,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他又轻轻的吻了上去,辗转着,品尝着梦想中的甜蜜。 布木布泰原本的一丝清醒也慢慢的消失殆尽,她伸出手,扣住多尔衮的肩,完全的将自己展现在他的面前。面对着心爱的男人,对她来说,这才是她的新婚之夜。 多尔衮只觉得脸上一片濡湿,伸手去摸,却摸到了布木布泰的泪。他柔声道:“玉儿,怎么了,害怕吗?” “不,我只是能感觉到,你瘦了。” 所有的隔阂和不安都被这一句话消除得一干二净。多尔衮猛的吻住了她的唇,两个人不知道是怎么到的床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的衣物都消失不见,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玉儿,我们在犯错。”多尔衮抚摸着身下人的肌肤,温润滑腻,在他心底点起一丛又一丛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又如何?”布木布泰搂住了他结实光/裸的脊背,“十四哥哥,我是你的玉儿。” 多尔衮叹息一声。的确,犯错又如何,就算是死,他们也会死在一起。十三岁的那年,他是小叔子,她是皇太极的新妃;二十三岁的那年,他是睿郡王,她是庄妃;三十三岁的今天,他是摄政王,她是太后。 他们总是在一起,可永远不能在一起。如同白天和黑夜,如同暮鼓和晨钟,如同大海和蓝天,看似和谐无比,却始终不能有交界。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的他仿佛只是当年那个轻狂的傻小子,而她也只是那个爱笑的梳辫子的少女。就算过去了二十年又怎样,他们已经等得太久了。他们终究是在一起的,从八岁到三十三岁,他们终究属于了彼此。 这样的消息瞒不过福临,他很快就得到了摄政王在宫里留宿的消息。小华子禀报的时候,恨不得把脑袋埋到地底,第一次后悔自己身为皇帝的贴身太监。 福临愣了一下,问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储秀宫的一些宫女太监,还有一些侍卫……”小华子战战兢兢的回答。 “知道了,”福临头也不抬的继续看折子,“把宫女太监的名单给苏茉儿姑姑,侍卫名单给朕。” 储秀宫的宫女太监悄无声息的换了几个人,有几个侍卫被叫进了乾清宫谈话,小皇帝面带笑容的问候了他们的父母亲人,导致他们出来都是冷汗淋漓,任谁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事情处理完之后,福临一如既往的去到储秀宫蹭饭,布木布泰见到儿子,微微有些尴尬,福临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笑呵呵的:“额娘,有没有上次吃的奶油小饽饽,儿子饿了。” “有,有,厨房正好做了。”布木布泰忙叫人将饽饽端了上来,福临就着茶水吃了一个,笑道:“额娘这里的饽饽最好吃了。” 布木布泰也笑了:“你喜欢就好,额娘这里一直有。” “嗯。”福临擦了擦嘴边的渣子,看着布木布泰,认真的说道,“朕知道,额娘最疼朕了。所以,朕也最疼额娘。只要额娘开心,朕也会高兴。” 这是在说昨晚发生的事吧?布木布泰脸一红,道:“没错,额娘最疼皇上了,在额娘心里,皇上才是最重要的。” 多尔衮心愿得偿,自然心情很好,在朝堂上也一反常态,和煦如同春风,把众人都吓到了,摄政王这是吃错药了? 四下里眼神乱飞,“趁着摄政王心情好,有什么要求就提啊”“光摄政王有什么用,上面还有皇上呢”“要不我们一起上”…… 很快,便有工部上书,乾清宫已经修缮竣工,请示下一步该修哪里;礼部上书,认为该宣扬豫亲王平定江南的功劳,户部却开始打官司,说兵费庞大,再行封赏的话钱从何处来,礼部认为这些统统是户部的事情…… 没有什么大事,多尔衮便放心将这些全部交给了小皇帝,福临一一处理完后,忽然又提到了他的国子监。 “满洲子弟适龄者具要去国子监就学,朕将会亲至,考校各子弟功课。” 众人都很奇怪。小皇帝自己还在读书的年龄,跑去考那些比他年纪还大的人,似乎有些不合适吧?不过,大家也学会了在这种无关大雅的事情上让着小皇帝一步,众人都唯唯告退。 国子监读书的学生们却觉得与有荣焉。皇帝年纪小,正是容易被打动的时候,若是此时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岂不是对日后的前途大有好处? 于是,福临看到了一个精神焕发的学生群体。他问了几个容易的问题,又抽几个人背了背书,对于满人的孩子来说,表现得还不错。接着,他们又表演了骑射功夫,倒是让不善于此道的福临有些羞愧。 六月很快就到了。这年北京的夏天格外炎热,满洲人都有些不习惯,福临更是如此。在现代,夏天的时候可以穿短袖,可这里却不行。虽然有冰盆子,还有人不停的打扇,福临依旧觉得热。而在这种炎热中,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带给他清凉。 多尔衮拿了一道檄文给他看,这是对江南老百姓的特殊赦令,准备让他盖了章之后发给多铎,再由多铎公布。赦令写道: 檄谕河南、南京、浙江、江西、湖广等处文武官员军民人等曰:尔南方诸臣当明国崇祯皇帝遭流贼之难,陵阙焚毁,国破家亡,不遣一兵,不发一矢,如鼠藏穴,其罪一; 及我兵进剿,流贼西奔,尔南方尚未知京师确信,又无遗诏,擅立福王,其罪二; 流贼为尔大仇,不思征讨,而诸将又各自拥众扰害良民,自生反侧,以启兵端,其罪三。 惟此三罪,天下所共愤,王法所不赦。用是恭承天命,爰整六师,问罪征讨。凡各处文武官员率先以城池地方投顺者,论功大小各升一级。抗命不服者,本身受戮,妻子为俘。若福王悔悟前非,自投军前,当释其前罪,与明国诸王一体优待。其福王亲信诸臣,早知改过归诚,亦论功次大小,仍与禄养。 “这是李雯写的赦令,我看着很好,皇上意下如何?”——李雯,李逢甲的儿子,多尔衮的心腹幕僚。 福临仔细看过后,不由得从心里发出一种感叹。这篇赦令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似乎要使人们更加相信清廷的决心。据他所知,南京福王的政权并不是那么稳定。南明刚刚立起政权之后,党争又起,北边有清廷,西边有李自成,南边还有张献忠,本身就是一种风雨飘摇的状态,可福王却不是一个能干的。 多尔衮给他讲过,南明发生了童妃案,他趁机从中做了些手脚,令人去散布流言,说福王是假的,弄得南明人心惶惶。福王生活奢侈;读书人身处南京,却不思报国,组成什么劳什子“四公子”;难得出了个史可法这样的忠臣,福王偏偏对他不信任。 在这种情况下,百姓必然是犹豫惶恐的。这道赦令正抓住了人们的这个心理,用一种坚定的君临天下的口吻,消除百姓的这种心态。在福临看来,这份赦令对南明官员的罪过说得太重了一些,可它对于安稳民心却是很有用的。 “皇上觉得合适的话,便以你的名义来下旨吧。”多尔衮再次把这种出风头得好处的事情让给了福临。福临抬头看看他,却见他眼里都是慈爱,不觉弯了弯嘴角,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做为全文最真挚的感情,多尔衮和布木布泰在一定情况下担任着感情戏的部分。 另外,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百度一下童妃案,很是扑朔迷离,女人总是历史的消耗品和替罪羊。 第三十一章 多铎将这份皇上的赦令颁发了下去。 正如福临所想,这道赦令用处很大。多铎刚刚颁发赦令的第一天,绝大多数南明朝廷的官员排着队来到了军营,把名字写下来,以供清廷任用。钱谦益和王铎更是拟定了一份公开声明,向人们发出了归顺的号召。 这份号召没有多久便传到了北京,多尔衮看后哈哈大笑,递给福临:“皇上总是担心那些文人们会写些不中听的出来。你看看,他们都是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钱谦益他们的文采很好,写得也很辉煌灿烂,只是抛开那些激昂的文笔不说,整篇文章透出的,却是能让汉人们痛哭流涕的奴气。 他们说,辽国、金国、元朝这些少数民族都是从大漠中入主中原的,却没有一个能像现在的大清一样,为中原驱逐不共戴天的仇人(农民起义军),帮我们中原人报先帝的仇(崇祯是被李自成逼死的),这种高洁的品性,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做法,也只有大清才能做到啊! 接着,他们又开始叙说:清朝平定了首都的叛乱,恢复了首都的秩序,又重修了皇陵,安抚了皇帝的在天之灵,平息了官员么的愤怒,给老百姓带来了和平安康的生活。又重用明朝的官员,沿袭明朝的制度,简直就是圣明无比。当清军进入南明首都时,他们感觉太阳出来了,天都亮了。清军又严守纪律,清军来了,南京城的老百姓才可以和北京一样,过好日子。所以,他们的投降是顺和天意的,清军是正义之师,大家都来投降吧! 福临读完后,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站在皇帝的立场上,他自然是要和多尔衮一样,对这些改换门庭的人一面鄙视一面欢欢喜喜的加以利用。可作为一个穿越人士,他实在是欢喜不起来,而是觉得有一种悲哀。 多尔衮叹道:“像黄端伯这样的人若是多一些,南明也不会这么容易败。” 福临道:“若是人人都像黄端伯,我们又如何一统天下呢?” 多尔衮点点头:“皇上说的对。不过,我可不希望有外敌来侵之时,我朝的文武百官纷纷投降。” 根据多铎的书面报告,南京城有包括钱谦益、王铎在内的十六名文官,包括一名巡捕提督在内的五十六名武官齐齐投降。等清兵入南京,沿途迎降的更多,文官二十三名,武将四十七名。除此以外,还俘获了马步兵共三十二万八千三百。 也就是说,几乎整个南明的政权和大部分军队就这么投降了。若是这些人严防死守,南京不会这么容易破。 剃发令就这么再一次的摆在了龙案上。说实话,这么久过去了,在福临的一再要求下,他们并没有强行推行剃发令,而是让人随意。宁完我和范文程几个资历比较久的,早就剃了发,洪承畴也是没有多久便自己剃了,其他的汉人们有剃的也有没有剃的,不过都学了满人戴帽子,在朝堂上一片帽子,也不会注意到一堆鸡蛋里夹杂着几颗猕猴桃。 不过,这次剃发令却是几个满汉议政大臣共同提出的。多尔衮执政以来,就以强硬的手段停止了八旗旗主议政的会议,旗主们自然是不满的,但小皇帝的日益崛起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睿亲王,你就继续得瑟吧,还是摄政王呢,不知道皇帝开始懂事了么,到时候小皇帝自然会收拾你!当然,小皇帝直接对上摄政王还是不够看的,他自然要借助外力,谁的外力呢?就是我们这些议政之人了。 可事实让大家都跌破了眼镜。小皇帝是懂事了不假,可摄政王好像也懂事了,和小皇帝你谦我让,大有“父慈子恭”的味道。每天这叔侄两个在朝堂上眉来眼去,下朝了还要腻歪在一起,明显的站在了同一战线啊! 亏了,亏大了!八旗的旗主们一个不在意,自己就变成了下四旗,若是再不小心,这叔侄联手,还不定搞出什么花样来。多铎和阿济格领兵在外,现在不就是闹事的好时候么?上书吧,剃发易服,小皇帝你可不能忘了本! 小皇帝不高兴,非常的不高兴,努力将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圆滚滚的脸板出阴森的气场来:“朕不是说过,不必强令剃发么?” 硕托道:“剃发本是先人遗风,既然汉人已降,便应随我满洲风俗。剃发易服,方能显示大清风范!” “放肆!”多尔衮怒喝一声,“皇上曾下令不许强令剃发,你们都敢抗旨不成?” 不得不说,摄政王的威慑力比小皇帝高了好几个档次,众人一下子都老老实实的不说话了,心里却不停的乱骂。特别是济尔哈朗,都快在心底把多尔衮骂出翔来了:什么不许抗旨不许抗旨,抗旨最多的不就是你摄政王吗?咦,不对,好像多尔衮真的没有抗过旨,这不是个好现象。济尔哈朗一个寒颤,仿佛看到了小皇帝长成了另一个多尔衮,两个人一齐奸笑着算计他们八旗。 福临见硕托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便挥了挥手:“此事容后再议。” 多尔衮对剃发令是否推行其实是无可无不可。他刚刚攻入北京的时候,也发过剃发令,但汉人都不从,强行推行之后,还引发了农民暴动。后来他想起自家侄儿对剃发令的不赞同,也为了平息民意,此事便不了了之。而且,看惯了汉人们的长头发,他也觉得挺顺眼的,皇上说不剃就不剃吧,反正没有什么大不了。 不过,对满洲贵族来说,这就不一样了。他们还是奴隶制度,一下子蹦到封建制度中晚期的时候,顿时有些不适应。他们急切的需要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剃发便如同他们往奴隶身上烙烙印一般,是一种胜利的表现。 皇帝不同意,满臣们坚持,摄政王打圆场,这就算了,居然汉臣们也都有同意的。他们本身投降得早,能走到这一步都是剃了头的,为了借助满人的这种排外主义而扩大自己的影响,也支持剃发。在福临看来,这无非是一种羡慕嫉妒恨的心理,以及“我都剃发了你怎么能不剃呢”这样的别扭,于是,单单一个剃发令就被拿到朝上讨论了好几天。 “皇上何必如此坚持,”最后,还是多尔衮看不下去了,“剃发而已,这些人若真的这么有气节,便不会降了。” 福临无奈的笑笑。前世的时候,他便不喜欢这个强制剃发易服,把所有人都变成奴才,还以当奴才为荣的朝代。现在他是皇帝,他便想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些什么。 多尔衮见他这样,便耐心的劝道:“汉人无非就是动动笔杆子,打一打哄一哄,杀几个再让几个做官便成了,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事惹八旗不快呢?”孩子,我们对八旗的改造尚未完成,他们依旧手握重权,要是他们团结起来,光靠我们可不是对手。 福临喃喃道:“那也可以换一样嘛,干嘛非要剃别人爱若性命的头发?” 多尔衮倒是乐了:“那依皇上看,换哪样?” 福临忽然眼睛一亮:“朕听说汉人的女人都是裹了小脚走不动路的,不如下旨,不许她们裹小脚好了。” 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多尔衮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帮子:“女人而已,汉人可不会为了女人的脚去伤脑筋。” 福临也伸出手去捏他的耳朵,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叔父,我们赌一把如何?那些人对女人的脚可看重了。不如这么下令,要么剃发,要么把家中女子的小脚都给放了,让他们自己选。省得说我们是蛮夷,不知道进退。”看,我们多人性化啊,还有二选一呢亲! 在多尔衮眼里,女人无非就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当然,玉儿不一样,可这个世上也没有第二个玉儿。因此,其他的女人如何,他都完全不在意,并理所当然的认为其他人也是一样的,不可能因为女人的小脚而委屈了自己的头发。不过,难得见福临这么小孩子气,他也很配合的笑了:“行啊,皇上要赌什么?” “嗯,”福临歪着脑袋想了想,“朕想要一块田黄石,这么大的。”说着,小手还划了个圈。 多尔衮被他逗乐了,田黄石虽然珍贵,宫里还是有许多的,便问:“怎么忽然想要这个了,难道皇上还缺田黄石吗?” “反正朕有用嘛。朕要那种没有雕刻过也没有刻过字的。”福临干脆粘在他身上撒娇。 “好,好,叔父给你弄。”多尔衮把他一搂,“那要是叔父赢了,皇上给我什么?” “叔父想要什么,朕就给你弄什么!”福临抬起头,异常认真。 多尔衮笑得开心:“那到时候我就要龙肝凤髓,好不好?” 福临一撇脑袋:“哼,叔父才不会这么为难朕呢!”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清廷推行剃发令的时候,虽然很波折,可最后还是成功了;可清廷推行放小脚的命令的时候,却得到了出乎意料的抵抗,只好不了了之。 好奇怪。 另外,钱谦益等人写的这种谄媚至极的文章是真的。把清军比喻做太阳,也是真的。 其实,满清的统治者对黄端伯这样宁死不降有气节的人,是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的。 第三十二章 剃发放小脚二选一的议案提出之后,满洲贵族们勉勉强强通过了。虽然他们和多尔衮的想法一样,觉得正常人都会选择放小脚,但这好歹也是让汉人遵从满人习惯。而且他们都是打过仗的,女人裹着小脚确实走不动路,异常不方便。 对这道命令真正反弹的是汉人。满洲贵族们谁都没有想到那些汉人们对女人的小脚有这么大的执着,民间百姓都是欢天喜地的,反正他们的老婆都是干活的人,没有资格裹脚,而那些投降的官员们,居然有自觉主动剃头的了。 不带这样的!多尔衮目瞪口呆。为了女人的小脚而放弃自己的头发,这种人居然是存在的存在的存在的!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他心甘情愿的从自己的库房里找到一块符合福临要求的极品田黄石,又拿了不少珍贵好玩的东西,一齐交给小皇帝,表示愿赌服输。 不过,这么一来,百姓对清廷的认可度倒是更高了。对老百姓来说,皇帝是谁是哪族人还没有家里的牛生病了重要,只要能吃饱饭,谁当皇帝都一样。更何况,清廷占了江山以来,税收少了,又不改变他们的日常生活方式,好得很啊。 民族矛盾仿佛不那么尖锐,多尔衮和福临的眼光都放在了南方。通过新任的江宁巡抚毛九华的上书,他们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南京很穷。 据说,这座城市经过战火的洗礼后,连维持自己生计都很困难,更不用说安顿多铎率领的这么大的一支部队了。南京城十室九空,库房更是一贫如洗,部队没有地方住,不得不借住到民房之中。这些都算了,重点是,多铎带的是骑兵啊,还有这么多马怎么办,没有草料,士兵只好在城外放马,南京城周围六十里的草地几乎都被啃光了! 同时,还有这么多降兵降将呢。二十三万的士兵,苦命的多铎就要喂饱他们,总不能杀降吧?要是这些士兵都能整编作战也就算了,要命的是他们对清廷来说没有多大的用处。南明继承了崇祯末年的腐败,军队里面吃空饷严重,军官过剩,官多兵少。就算是兵,也不是那种受过训练纪律严明的好战士,有许多投降了以后便觉得高人一等了,不肯安分守己的呆着,还跑去生事(没办法,他们也饿)。 多尔衮不愧是行伍出身,很明白这批降兵的棘手。若是驱散了,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再跑到哪里造个反什么的,若是留着,养活他们是个很大的负担,而且还没有用,让人左右为难。多铎总不可能一辈子驻扎在那里,八旗也不够用的,总是要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长期控制长江中下游。 问题就来了。人有,兵也有,可都是不中用的,兵匪一家,甚至还去抢劫玩。多尔衮头疼了,跑到皇宫里,冲着小皇帝开始埋怨。 “南明到底是在搞什么?军队不去供养,放任他们去抢百姓,倒是当官的,个个富得流油!”多尔衮一撩袍子,往椅子上一坐,开始生气,“李成栋就不能用,他的部队比匪还不如!若我们用了他,就等着江南百姓闹事吧!”话是这么说,可他们心里都清楚,李成栋的兵好歹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不用的可能性不大。 福临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多尔衮道:“是叔父不好,心里不舒服了便想到皇上这里说一说。办法总是有的,毕竟那些把江宁双手奉上的官员们还在呢。” 做了xx又要立牌坊,天底下的胜利者都是如此。满人也是一样。他们打下了江宁,又开始追求一种合法性了,想要让天下人知道自己是“正统”的,是“正义之师”,这样,就不能再用武力的手段,而是要用其他的办法。 多尔衮想出的办法就是用汉人来治理汉人。钱谦益这个名字再次跃入了福临的眼帘。 上一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很眼熟,福临皱眉想了想,终于从回忆里扯出了一点影子。钱谦益不就是那个著名的妓/女柳如是的老公吗?好像柳如是是反对钱谦益投降的,可后院的女人总是拗不过男人,他还是降了,并且很欢乐的帮清廷做事。 对此,多尔衮的评价是“小人”,福临却不这么看,他觉得,这也是个爱竖牌坊的。 “叔父,朕以为,他们心内对故主还是有感情的,不管是真是假,就算是为了堵住天下众人之口,他们也必须做出这个样子来。所以,我们何不给他们一个借口,让他们能光明正大的为我们办事?” 多尔衮眼睛一亮:“皇上的意思是?” 福临笑了:“上次,小华子告诉朕,浣衣局有太监盗窃,被同屋的一个同乡告发,处理了。那同乡趁此脱离了浣衣局的苦差事,却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说他不顾同乡之情。可他却占着为主子锄奸的立场,谁都不敢当面说他的不是。在朕看来,这是一样的。钱谦益等人降我大清,自然会被人指点,若我们给他一个理由,让他们可以站出来澄清自己的不得已,岂不是好?” “哈哈,”多尔衮大笑,“不愧是皇上,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福临红了红脸,有些腼腆:“朕是叔父一手教导出来的,自然想法会和叔父类似了。” 多尔衮当即写信给了多铎,多铎当即把钱谦益叫来军中,让他看见了被关押的弘光皇帝。果然不出所料,钱谦益跪倒在弘光帝面前,失声痛哭,长跪不起。多铎乘机告诉他,如果他不帮忙清廷做事,只顾着自己的名节,那么清军便会屠杀江南百姓,把江南鱼米之乡变成不毛之地。 钱谦益唯唯的答应了。多铎的话,仿佛给他打开了一扇窗。 自从投降清廷以来,他就一直背负着骂名,就连爱妾柳如是都看他不起。可是,谁又知道他心里的苦痛呢?他是在用损失自己名誉的方式,来保护众人啊。如果没有他,那些人哪里还有命在,更别提还能每天念念叨叨的辱骂他了。 他的投降其实是忍辱负重,其实是对江南百姓的保护。这么想着,钱谦益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昂藏起来。他又联系了和他一起投降的那些文官们,阐述了他的看法,顿时获得一片好评。 没有人愿意自己被说成卖国贼的。现在有一个这么好的洗白自己的说法,大家理所当然的都会点个赞。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之前的投降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忍辱偷生;他们帮助清廷治理江南,不是卖国求荣,而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必须要保护江南的万千百姓,他们要将治理江南视为己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找到自己生存的价值,他们不是卖国贼,他们的精神是崇高的! 于是,钱谦益派了自己的幕僚周荃去到多铎那里,为江南百姓求饶说好话,说他们一向很温顺,不需要用武力便能搞定。多铎不以为然,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在扬州受到的激烈抵抗。周荃好说歹说的劝解,多铎这才皱着眉头:“试试看吧。”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钱谦益觉得肩上的担子非常重。他派人与各个乡绅、地主还有明朝退休的官员联系,保证清廷对他们一如既往的厚待,不会杀他们,也不会抢他们的钱财抢他们的女人,条件便是他们必须要保证老百姓归顺,在他们的地头不能出现任何反抗的现象。 只是换了个朝堂,换了个皇帝而已,他们的生活还是没有变啊,这样就很好。对于这些家有恒财的人来说,朝廷的更新换代的时候就是他们扮缩头乌龟的时候——天晓得新朝廷会不会抽个风,玩个劫富济贫什么的。这下得了保证,这些乡绅地主们又慢慢将脑袋从壳里钻了出来。很快,江南各村镇的户口册籍,赋税记录等都整理好了,送到了多铎手上。这些乡绅地主们甚至还成立了自卫队,自觉主动的镇压那些刺儿头。 乡绅地主们满意了,只要日子还和以前一样好过,管他坐朝廷的是汉人还是满人;钱谦益等降清官员们满意了,他们成功的保护了江南人民,看,都不费清廷一兵一卒;多铎满意了,他的难题解决了,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将俘虏的兵士们登记在册,然后进行筛选,有用的留下,没用的发回原籍;朝廷也满意了,江南一直是鱼米之乡,赋税重地,只有他们乖了才能继续有源源不断的赋税交上来。 唯一不满的依旧是老百姓,赋税少了些,但他们头上压着的地主乡绅依旧没有变,还是那些人,还是熟悉的压榨,对他们来说,不管如何,日子还是要过的…… 做为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福临并不知道江南百姓的心声。他能知道的也不过是下面的人愿意给他看到的那些。平定了江南,朝堂上下都喜气洋洋,就连福临都受到了影响。他明白在这样的捷报背后定然有着无数的冤魂,可是,他依旧什么都不能做。 福临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和无力。军权在别人手上握着的感觉太差,差到他几乎都要开始自己否定自己了。 从出生以来,他给自己的定位便是做一个好皇帝。可是,没有人告诉他,做好皇帝会这么难。他所有对皇帝的认知都来自于电视和小说。电视上不是很容易的吗,只要皇帝说什么,下面便会唯唯诺诺的听什么。他以为,他有着现代的思想,知道后世会发生什么事情,一定会把整个国家给带上强盛的正轨。只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一次次的将他打醒,做皇帝,不是那么简单的。 那么,他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成为昏君?或者,会不会在他死后,他的子孙后代们不孝,依旧让国家走上原来的被奴役被侵略的道路? 福临看着自己小小的手,第一次迷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南明的朝廷,内斗党争比谁都欢,到军临城下的时候,就呵呵了。 某溪年纪真的是大了啊,最近一个多礼拜都比较累,昨天晚上完全不在状态,实在是撑不住,八点就上床了,评论一个也没有回。想当年,连着熬夜两三天都没有事的啊! 另,谢谢扔地雷的妹子们,亲~~ 苏伽扔了一颗地雷 球扔了一颗地雷 cc扔了一颗地雷 王子扔了一颗地雷 第三十三章 第一个发现皇帝异常的依旧是布木布泰。 “皇上,最近你似乎不开心。” “有吗?”福临抬眼看看她,他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的。 “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布木布泰在他身边坐下,又亲手递给他一杯奶茶,“喝点吧,额娘记得你从小就喜欢。” “嗯。”福临乖巧的接过奶茶喝了几口。布木布泰明白他的口味,放了许多的糖,甜甜的奶香味十足的奶茶下肚,他似乎觉得舒服了一些。 布木布泰道:“是朝堂上的事吗?” 福临点点头。布木布泰道:“朝堂上的事我并不是很懂,我只是知道,如果有心事,不想告诉其他人的话,可以告诉额娘。额娘会听,会安慰你,但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 福临想了想:“额娘,你说,朕能做一个好皇帝吗?” “难道额娘的福临现在不是个好皇帝?”布木布泰笑了,“你现在年纪还小,可是已经很勤政了,一天不落的上朝,看折子,又要去学文,手腕上还要坠着小石子来练字。额娘看着都心疼,可你从来都不会叫一声苦。额娘就知道,你定然会成为一个好皇帝,最起码,你不会耽于嬉戏。” 不得不承认,听到这个话,福临心里舒服了许多。他将脑袋埋在布木布泰肩膀上,道:“额娘,儿子害怕。害怕有一天,朕亲政了,却将什么都弄得一塌糊涂。” “所以你就要好好的去学啊。不单单向多尔衮学,还有洪承畴、多铎、济尔哈朗,甚至阿巴泰,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长处,皇帝只需要看清别人的长处,再看到自己的短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那就是说,如果朕好好的去学,总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对不对?” 布木布泰揉了揉他的光脑门:“傻孩子。只要你时时刻刻想着百姓,想着自己身为皇帝的责任,自然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别忘了,你还不到八岁。” 是啊,他还不到八岁呢!福临忽然觉得自己很蠢。他已经出过天花了,自然不会像历史上的顺治那般短命,他还有很长的时间,来让他一步步的走,慢慢的实现自己的心愿。 之前满人入关的时候,打的旗号就是为明王室复仇。不得不说,这个旗号是很有欺骗性的,不少人被骗到,以为清廷就是来驱除农民起义军的,甚至还有人写文章来表扬清廷的这个做法。可现在他们去灭了南明,是个人都知道清廷的野心了,就算没有强制剃发,蛮夷总是蛮夷,让蛮夷来统治中原,他们表示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为了消除汉族的反满情绪,多尔衮以皇帝的名义发布诏告,再次强调了他们原本和明朝是非常友好的,之所以入关,就是为了帮明朝报仇,并不是想要兼并。无奈,这番诏告的作用并不是很大,北方甚至有人开始兴兵反对清朝,而天下士子的笔杆子也不是吃素的,开始写一些煽动人心的文章。 “皇上说的对,虽说文人造反十年不成,但这些人还是轻易得罪不起啊。”多尔衮对这些读书人头疼不已,“干脆,举行科考吧,省得他们将精力放到其他地方。” 福临冲他调皮的眨眨眼:“叔父,你不是说读书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多尔衮捏一下他的鼻子:“就知道取笑叔父。” “可上次叔父跟朕打赌还输了呢。”福临坐坐正,“朕已经是大人了,叔父可不许再捏我。” 八岁的,包子脸的,大人…… 多尔衮失笑:“好,皇上是大人了。那么,要不要叔父给你定一门亲事?” 福临很大方的点了点头:“好啊,朕要一个漂亮的新娘子!” “哈哈,”多尔衮这回真的笑了,“放心吧,叔父一定给皇上找一个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朝廷决定,再兴科举,决定十月的时候在江南举行乡试。这个消息一出,的确吸引了大批知识分子的注意。虽然有许多士子们不愿意为蛮夷做官,但架不住想要做官想要光宗耀祖的人更多,顿时,写煽动文章的人也少了很多。 多尔衮再接再厉,册封孔子为“大成至圣文宣先师”,并让小皇帝福临亲自谒拜孔子庙。福临穿着厚重的朝服,板着小脸,稳稳当当,一步一步的沿着台阶往上走,还对着孔子雕像执弟子礼。 前来观礼的文人很多,见小皇帝年纪尚幼,却表现得很是沉稳,不由得在心里赞叹。又有人开始爆料,说小皇帝是太子,即位是名正言顺的,可见蛮夷也没有到野人的地步,还是知道礼义廉耻的。这下,小皇帝的名声又好了几分。 阿济格的大军也传来了喜讯,他们将李自成的大顺军队逐出西安,平定了河北、山西和陕西三个省。但是,依旧有一些反清分子起来活动。 小皇帝已经长大了,不能再抱到膝盖上说事情了,多尔衮稍微惋惜了一下,挨着福临坐下,开始给他讲解这三个省的种种故事。 原来,民间起义的并不只是李自成这一支,还有许多零零散散的队伍。宣化府便有自称“皇天清静善友”的组织,为首的还是拳师,武艺都还不赖,组织里的信徒们在这些人的带领下跟清军玩游记,也打了几场胜仗。而且他们内部的提拔制度很坑爹。巡抚张鸣骏的思想很常规,擒贼先擒王,将这个善友会的首领抓住再说。可没有想到他们的首领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抓了一个又一个,总之一句话,他们不缺领导人。 接着,这个善友会还跑到山西去闹事,弄得山西巡抚和总督头都大了。大顺的高九英还在呢,善友会又来了,这不是纯粹添乱吗?于是,他们开始大张旗鼓的镇压了,还有源源不断的捷报送上。 福临疑惑道:“妖党妖党,既然是党,并不仅仅是善友会一家吧?” 多尔衮道:“那是自然。就算不是善友会,也不能轻易的放过他们。” “不知道,这份邸报的数字上,有多少是无辜的老百姓。”福临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数字,不忍之极。 多尔衮劝道:“皇上仁慈,这是好事。可是,这些妖党便是藏身于百姓之中,妖言惑众,若是不杀,后患无穷。” 福临点点头,他知道他是皇帝,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他不应该去关心几个升斗小民的生死。可是,现代人特有的心软又让他有些迟疑。想了想,他又道:“李自成兵败,江南安定,英亲王和豫亲王也可以班师了。” 多尔衮道:“我还是觉得用汉人来治理汉人会好一些。我想派汉人大学士中的一个去江南,皇上意下如何?” 福临思考片刻:“洪承畴吧。” 多尔衮道:“可行。只是,钱谦益等人如何处理?召他们进京吗?” 说实话,福临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皱眉道:“此人名声已经很臭了,召进京做什么,让人家笑话我们吗?” 多尔衮却不同意他的看法:“此人虽然不堪大用,可之前我们也答应过他官职不动。天子一言九鼎,皇上不得不让他进京啊。” “那其他人就算了吧,”福临依旧不同意,“我们可没有这么多这么多官职来养活这些闲人。” 其实,朝堂上对这件事的反弹也很强烈。满人们就不要说了,本来官员位置就有限,分了一半给汉人就算了,剩下的一半汉人还要来分,要不要这么过分啊?不行,坚决不答应!汉臣们也不乐意,他们认为这些人的人品很有问题,和这些人共事,简直是降低自己的档次! 多尔衮哭笑不得。 “他自己不也是投降我们的吗?前明,李自成,接着又是我们大清,他还有脸说别人品行有亏!” 早上在朝堂上提出这个观点的是吏部熊文举,当时福临也听得嘴角抽搐。人家钱谦益好歹只换过两个东家,你都跳槽三家了,还嘲笑前者跳槽太凶猛?钱谦益在他面前都可以挺直腰板了有没有? 多尔衮叹道:“看来,这些人还是不能重用。前明党争激烈,宦官专权,这些人沾染了这种习气,若是带到大清便不妙了。” 没错,福临对党争没有什么体会,对宦官的感受还是很深的。他原本是没有这么多人伺候的,可住进紫禁城之后,那些太监们就如同潮水一般的涌过来,无孔不入,大有“伺候好皇帝再次翻身做主”的味道在里面。 多尔衮也被这些太监包围过。说实话,前明的太监伺候的就是比自己带来的强,有眼色。手边的茶水永远是温度适合的,靠垫也总是被调整到最舒服的状态,出门的时候披风是常备的,有什么事情一个眼神他们就能理解。可是,多尔衮一直牢记着前明太监干政的教训,又住在宫外,才没有被他们腐蚀。 “皇上可千万不要被那些太监给左右,这些阉人只知道欺上瞒下,贪赃枉法。”做为一个合格的叔父,多尔衮觉得自己很有提醒侄子的必要。 福临当然点头。前明并不是什么都是好的,南明那些无条件投降的文武官员,北京的这些投机取巧的太监,都是不能重用的。如果重用钱谦益这种人,定然会导致南方文人的不满,更何况,福临自己对这些人也是有些不屑的。 这种“坏事明朝,误江南数万之生灵”的“两朝领袖”,“在前朝则坏前朝,在今日必坏今日”。多尔衮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摸了摸他的头顶,道:“君子有君子的用法,小人也有小人的用法。你要记住,做为天子,有时候不得不用小人,比起君子来,小人才更好的控制。只是要小心,这世上,有真小人,也有伪君子。真小人倒是无碍,唯有伪君子,卑鄙无耻,这种人,千万不能重用。” 作者有话要说: 钱谦益有一次穿着一件奇怪的衣服,大领子小袖子,人家问他怎么穿这种款式,他说,大领子是纪念明朝,小袖子是象征清朝。别人便嘲笑他,不愧是“两朝领袖”。 另外,某溪不是专业写手啊,每天一更已经是极限了,真的。上班的地方离得远,每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床,晚上到家的时候也将近六点。然后我们两个还要做饭,一般吃完都要将近七点了,立刻就要坐到电脑前码字。这篇文码起来又格外辛苦,因为要查一堆的资料,在这种情况下能日更,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啊! 所以,妹子们要有点耐心哦,每天一更,很快就会肥起来滴! 谢谢扔地雷的妹子们,抱抱~~ cassia扔了一颗地雷 年华虚度扔了一颗地雷 微观初扔了一颗地雷 第三十四章 李自成自缢而死,可又看不到他的尸体,有人说他是死了,有人说他是逃了,还有人说他出家做了和尚。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顺没有了领头人,一败涂地。 举朝欢庆。礼部也忙了起来。之前满洲实行的是奴隶制,也没有什么严格的礼仪,在努尔哈赤时期,那些善战的勇士经常将战利品赏赐给奴隶,而那些不会打仗的主子们往往穿的还不如奴隶好。对此,宁完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像努尔哈赤提出等级森严这个观念,满洲人这才开始制定起规则来,例如说,明确了什么等级的人该穿什么样的衣服等等。 这是一项繁复的工作,一直到现在还在进行中。礼部乘着多尔衮心情好的时候,送上了议定满洲文武官品级的折子。 多尔衮袖着折子来找福临,对这种繁琐的东西,他是一贯没有什么耐心。不过好在侄子好像不讨厌,多尔衮已经养成了习惯,礼部的议程几乎看都不看,统统交给福临。 福临倒是看得认真,拿着笔蘸了朱砂,一条条的批着。多尔衮也在他下首坐下,看自己的折子,一时间御书房里鸦雀无声。 礼部这次上的议程很多,不单单包括品级,还有诸王、贝勒、贝子、宗室和文武百官顶戴的样式,以及他们出行所用的仪驾,福临看得很是头大,好不容易才批完,丢下笔,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多尔衮从案上抬起头,笑道:“皇上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歇一歇?” 福临干脆从座位上跳下来,袖着本折子跑到他的身边:“叔父在看些什么呢?” 多尔衮也不瞒他,大大方方的把手中的奏折打开给他看:“又有一些人自称是明朝的皇子皇孙,一个跑去福建,一个跑去绍兴,都自立为王了。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皇上不必担心。” 福临笑嘻嘻的也把手上的折子亮给多尔衮看:“叔父,礼部提议让你做皇叔父摄政王呢,还有配套的仪驾,都写得好详细。朕已经准了。” 多尔衮心里一惊,忙接过折子,只见上面写得满满当当的,“一切大礼,如围猎出师、操验兵马、诸王、贝勒、贝子、公等聚集之所,礼部具启,传示聚集等候,其各官则视王所往,列班跪迎。侯王回,令诸王退则退,贝勒以下,送及王府门方退。其集侯各官跪迎如前。” 也就是说,除了亲王以及阿巴泰这种地位高的郡王以外,其他的人都要向多尔衮行叩头礼,这样的礼仪,比起皇帝来也不差什么了。要说不心动,那也是假的。多尔衮抬眼看了看福临,却见他笑得天真无邪,一副信任的表情,连一点点不满都看不出来,不由得有些感叹:这个孩子对自己是如此的依靠,更何况还有玉儿,如果自己真的答应做什么皇叔父摄政王,再摆架子的让百官跪迎,那朝廷上下,谁还会把这个孩子放在眼里? 多尔衮抬手将折子一点点的撕碎,福临一惊:“叔父,你这是干什么?朕觉得很好啊。” 多尔衮笑道:“我本来就是你的叔父,又是摄政王,何必再多这么个拗口的称呼。难道别人还敢不尊敬我不成?” 福临歪着脑袋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好像是拗口了一点,不做便不做吧。若是有人敢不敬叔父,朕跟他没完!” 若是福临坚持让他做这个皇叔父摄政王,他反而会担心小皇帝是不是在做戏。而福临的表现很好,仿佛对这个称呼完全不上心,一切听从自己的意思。多尔衮心里那一点小小的疑心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又为自己怀疑了侄儿升起一些愧疚之情。 他伸手捏一捏福临的鼻子:“好啊,若是有人胆敢欺负我,皇上可要为我做主啊。” “恩,朕就会把那个不长眼的人全家都欺负一遍,给叔父出气!”福临拍着小胸脯,骄傲的抬起头。 多尔衮失笑:“好,以后我可就靠着皇上了。” 福临脸上笑着,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请封多尔衮为皇叔父摄政王的是大学士冯铨,冯铨是多尔衮的人,福临很清楚,只是,他不知道这道折子是不是两人商议好了的结果,只好扮作天真的样子,去试探多尔衮。 还好,可能冯铨认为所有的折子多尔衮都要事先过目,也可能是因为他想要讨好多尔衮,这件事情多尔衮事先并不知情。 而多尔衮的反应也让福临很是满意。他从心底不愿意多尔衮的权势再进一步,多尔衮自己推了更好,省得他再让布木布泰出马,也省得他对多尔衮的提防再深几分。 不过,冯铨,这个人他记住了。福临的手指从那堆碎片上抚过,抬头:“叔父,今天额娘那里有好吃的饽饽,我们一起去吃,可好?” “行啊。”多尔衮拉起他的手,“对了,等工部手上的宫殿修缮完后,皇上想要他们修哪里?”玉儿还是和哲哲住在一起,太不方便了有没有? 福临眨眨眼:“就慈宁宫吧。那里地方又大,还有自己的花园,额娘一定喜欢。” 好侄儿!够体贴!多尔衮很是开心,直接表现在他的胃口上,居然不嫌甜,一连吃了好几个奶油饽饽。 福临很自觉的把叔父留给额娘,自己跑去上文化课。由于他职业的特殊性,他并没有特意指定哪个人来做老师,而是从朝中挨个儿拎大臣给自己上课。这样的好处便是他能快速的熟悉朝中众人,还能对他们进行不着痕迹的拉拢;坏处,便是先生们对他的学习进度不是很熟悉。不过这不是福临所担心的。在学习方面,他想起了某个变态的“一百二十遍”,并决定不这么自虐,也不打算用这个来虐待后世子孙。他通常是读一遍,背一遍,默一遍,然后再重复,一般到十次左右便会牢记在心了。福临决定,把一百二十遍缩水到三十六遍——虽然还是很恐怖,但他的子孙后代们绝对要感谢他。 根据前世看的一些小说,清朝教导皇子们的老师也是很苦逼的。据说先要对皇子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皇子背书的时候还要跪着听。这些老师们通常还是上了年纪的,这一会儿跪一会儿站的,简直是折腾。 所以,福临决定从根子上改变这个问题,尊师重教还是必须的。今天的先生是国子监祭酒李若琳,再怎么尊师重道,福临还是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李若琳是冯铨的弟子。 抛开政治和人品问题不谈,李若琳的文化水平还是相当高的,福临依旧认真的上完了课,然后再谈一谈其他问题。 “前几天你的上书朕看了,这些人可用吗?” 李若琳恭恭敬敬的回道:“请皇上放心,他们虽然不是股肱之材,可也能效犬马之劳。” 他推荐了几个之前在翰林院供职的官员,希望能够任用他们,起码礼部需要这样的人才。多尔衮和福临商量过,准是准了,不过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多尔衮其实更喜欢用年轻人,例如崇祯朝的新科进士什么的,李若琳对他这种偏向很清楚,推荐的六个人里面就有两个是这样的人。 简直就是学士预备役啊。福临觉得这似乎又起了一个帮派,以冯铨为首。他不喜欢冯铨这一帮子人,而多尔衮却对他们很是宠爱。理由很简单,两个字,剃发。 冯铨曾经是魏忠贤的干儿子,名声相当的臭,投降清廷之后便以满人自居。他和李若琳、孙之獬便是强烈支持剃发令的汉臣,还起了带头作用,把自己的脑门剃得光秃秃的。由于福临的反对,多尔衮没有强烈推行剃发令,但他对已经剃发了的汉臣态度便会好些,冯铨等人的这个举动很明显得到了他的欢心,也让小皇帝不满。 你们是汉人,居然做出这么谄媚的举动,丢不丢人啊!而且,你们明知道朕反对剃发,还颠颠的编个辫子在朕面前晃,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你们不把朕放在眼里,总有一天朕会让你们在朕眼前消失!福临气鼓鼓的往椅子上一座,然后自己乐了起来:年纪变小了,怎么心态也跟着小了呢? 其实,小皇帝很清楚,这些大学士们想要的就是和明朝一样的待遇和权力。明朝的票拟还是有他的成功之处的,起码某个木匠皇帝多年不上朝,国家还是运转正常。可这在现在是行不通的啊,兵权分散,八旗虎视眈眈,想挪用也要看实际情况好不好? 这里福临纠结着,那里的多尔衮和布木布泰倒是甜蜜。 他们已经是中年人,早就过了一见面就滚床单的年纪了。多尔衮拿起布木布泰书案上的佛经,笑道:“你怎么在抄这个?” 布木布泰笑着将佛经掩了:“我的字又不好,你看了笑话。” “哪里,我的字也不好看。”多尔衮强行将她的手拉下,见字虽不好,却写得端端正正,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这是给谁写的?”多尔衮盘算一下,莫不是给皇太极?心里便有些醋意。 布木布泰低头,也不说话。苏茉儿在一旁笑道:“是给先太妃娘娘写的呢。主子说过两个月就要到太妃娘娘的忌日了,便想着要抄经,说要供在佛前……” 她还没有说完,布木布泰低声呵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话,还不快下去?” 苏茉儿告了个罪便退下了,多尔衮却是心潮激荡。原来是为了阿巴亥太妃,他的额娘。阿巴亥被逼着殉葬,死得凄惨,到现在,除了自己弟兄三个以外,也就只有玉儿记挂着她了。 “玉儿,玉儿……”多尔衮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将她搂入怀中,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so,小皇帝先清一清多尔衮的血槽,布木布泰再放大招,皇叔父摄政王被k.o. 冯铨很有才,但是也相当不要脸。历史上,多尔衮曾经下过剃发令,后来引起三河人民抗议,他便将这个命令取消了,也没有打算再次推行。这个时候,冯铨、李若琳、孙之獬手拉手的出现了,他们剃了头发,编了辫子,跑到多尔衮面前献媚,说剃发是满洲国俗,既然已经归顺了,就一定要服从,这样才能表示他们的忠心。于是,多尔衮开心了,又兴起了下达剃发令的心思,这才有了后来的强制剃发。 冯铨因此得到了多尔衮的宠爱,可苦了万千民众,间接引发了嘉定三屠。他们是汉人啊,就这样为了一己私利跑去做满洲人的奴才,活该被唾弃死。 在这里,小皇帝迟早会把他解决掉。 第三十五章 阿巴亥的忌日在八月,说实话,还真的没有谁记得她。就算多尔衮势大,礼部也没有安排她的祭奠。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这是她的死和皇太极有关,皇太极执政期间,从来就没有提起过她一次,礼部也没有她忌日的记录。 多尔衮的心情明显不好,换了任何人都会一样。他心情一不好,朝中的人都会遭点殃,例如鳌拜,因为一些小小的原因,被狠狠的训斥了一通。 鳌拜不服,跑到福临面前去诉苦。鳌拜此人,在后世的小说电视里面是相当出名的,在没有看到他前福临脑子里对他的印象就是根根竖立的胡须,嚣张跋扈的神态。可实际上呢,这个人比电视里的温和多了,虽然个子高,长得也壮实,可不是个大胡子,对自己也很恭敬。 “主子,他摄政王的奴才就是比您的奴才高贵不成?”鳌拜哭得很伤心,“他欺负奴才,也就是不把主子您放在眼里!” 这么个恶名昭著的大汉在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实在是让人很看不下去,福临劝道:“行了,朕会给你做主的。” 鳌拜大喜:“奴才谢主子恩典!”抹了把泪,立刻就像变了个人一般。 其实事情很简单。摄政王府上的一个家丁不小心撞了鳌拜的马,两个都不是肯谦让的人,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鳌拜武力值高,随从也个个孔武有力,把那个家丁打得亲娘都认不出来后扬长而去。那家丁自然会找多尔衮诉苦,多尔衮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把鳌拜骂了一顿,还罚了他的银子。 多大点事啊。福临很是不明白,这些成年男人居然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记仇,最后还上升到“两白旗的人不把两黄旗的人看在眼里”这样的高度。要不要这么小肚鸡肠啊,福临望天,还是不得不和多尔衮打个招呼。 很快,鳌拜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在朝堂上被小皇帝褒奖了,多尔衮的那个家丁也被赶到京郊的院子里。鳌拜大喜,又跑来对福临表忠心,顺带抹黑摄政王。 他好不容易说完了退下后,福临还是有些回不过神。这可是后世传说中把自己儿子逼得无路可退,不得不借着玩布库的戏码来抓的鳌拜啊!对了,他还有个得力干将叫做索尼,这位老先生家的儿子索额图据说以后是要参与到九龙夺嫡之中的,但这个风云人物现在才刚刚十岁,还是个没有长开的包子…… 自己果然是老祖宗啊!福临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忽然有一种沧桑的感觉。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小皇帝提出一个很意外的要求,要追封阿巴亥太妃为皇后,理由很扯淡,说他晚上做梦道武皇帝了,武皇帝说阿巴亥太妃自愿殉葬,深受感动,要赐她一个恩典。多尔衮眼睛都亮了,抬头看着宝座上的福临,满脸的感激,福临则是冲他笑笑,小脸红扑扑的。 完了完了,这叔侄两个又开始腻歪了。满朝文武都见怪不怪的低头:嗯,朝靴厚重大方,款式不错,礼部还是很能干的。 能干的礼部不单单要制定靴子的样式,现在还要纠结阿巴亥太妃的封号了。这个差使不难做,不过是册封一个死人而已,小皇帝和摄政王同时下令,满洲贵族也没有异议。礼部很快便定下了谥号,为“孝烈恭敏献哲仁和赞天俪圣武皇后”,并以皇后的礼仪进行了一场盛大的祭奠,同时,又制玉册玉宝,供在了太庙。 多尔衮感动非常。给额娘一个名分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现在终于得到实现,他对福临是越看越顺眼。 他也问过福临是怎么想到要追封阿巴亥的,小皇帝红着脸,有些扭扭捏捏的道:“叔父对朕好,朕也想对叔父好。朕知道,叔父从小就没有额娘,朕的额娘最好了,叔父的额娘一定也很好。既然好,就能够追封做皇后。” 那红扑扑的小脸,那黑葡萄一样的大眼,多尔衮一下子将小皇帝举了起来,顶在脑袋上转了两圈。之前福临要求他将得罪了鳌拜的家丁驱逐的时候,他心里还略有些不乐意,觉得小皇帝为了两黄旗的人落他的面子。现在终于放心了,小皇帝原来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至于那个家丁,一个奴才而已,打发了就打发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经过鳌拜一事后,小皇帝和摄政王的关系有那么一丝细微的裂痕,不过很快就被福临出手修补了,两人更为亲密,甚至同坐同卧。多尔衮都有些不愿意回府了,宫里多好,有玉儿,有福临,这两人时时刻刻给他一种家的感觉。 好景并没有持续太长,据说江南造反了。 没有剃发令,也没有了江南民众的强烈反抗,自然也没有了嘉定三屠。福临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接到这个急报的时候,他大吃一惊。 起因是李成栋。多铎派他去太仓镇守,结果他的兵跑去嘉定奸/淫妇女,抢夺民财,胡乱杀人,导致乡民暴动。多铎上书,希望多尔衮能够允许清军将这些暴民压制下去。 多尔衮刚要在折子上批一个准字,却见一只小手从旁伸过来,抢过折子,狠狠的摔在地上。他回头一看,福临站在一旁,似乎甚是愤怒,小脸苍白,小小的身子不停的颤抖。 “皇上,这是怎么了?”多尔衮连忙将他拉到身边,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生怕他病了。 福临指着地上的折子:“叔父,李成栋烧杀抢掠,难道不该治他的罪吗?为什么还要帮着他去滥杀无辜?” 多尔衮松了一口气:“那些暴民本就该杀,没有什么的。” 什么叫没有什么?福临瞪大了眼:“叔父,一个好皇帝要爱民如子,这是你教给朕的。现在朕的子民被人欺压,难道朕不帮他们报仇,还要杀了他们吗?” “皇上,爱民如子没错,但指的是那些顺民。至于暴民,还是杀了吧,难道皇上忘记李自成和张献忠了吗?” “那是不一样的!”福临抓住他的衣襟,“我们不是已经派人治理江南了吗?他们不是已经降了吗?我们不如去杀了李成栋来平民愤,好不好?” 多尔衮见他一脸恳求,心软了,却还是没有松口:“皇上,李成栋兵马不少,不是那么容易被杀的。若是他再反了,又是麻烦。” “可是嘉定有数十万百姓啊!这数十万百姓若是反了,岂不是更糟糕!”福临死死的看着他, “叔父,算我求你了,不可以准,好不好?” 多尔衮叹息一声,俯身将他抱了起来,拍拍他的小脸蛋:“皇上,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若是不杀他们,日后如何立威?” “令豫亲王以议事为名,出其不意擒住李成栋极其副将,派人发下安民告示,将一切错误统统推到李成栋军的身上。再将几个闹事得厉害的军官抓出来,连同李成栋他们一起控制起来。随后将李成栋军剩下的人散编入清军,从最低等的伙头兵做起,不许他们串联,若有违抗可先斩后奏。接着,就可以处理李成栋这几人,游街也好枭首也好凌迟也好,当众杀之。可以再发一次安民告示,言明清军纪律严明,若再有人随意欺压百姓,百姓可上告,如属实,李成栋便是榜样。”福临想都不想,一连串的话便倒了出来,“若李成栋残部想要谋反,便可发动百姓群起而攻之。如此,百姓定会对清军感恩,不需刻意立威,自然就有了威信。叔父,这样不好吗?” 多尔衮定定的看着福临,心里如同波涛翻滚。他一直都知道小皇帝聪慧,却没有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居然能随口说出这样一个没有大纰漏的计划。难道说,他之前都小看了这个孩子? “好,叔父答应你。”多尔衮点了点头,“就按照皇上说的去做。” 福临的这个计划听起来不错,可实际操作起来还是会有漏洞的。多尔衮并不打算指出,反正只是一个小小的嘉定而已。就让皇上全权处理吧,他顺便也可以摸一摸这个侄儿的底细。 多尔衮当即修书一封,命人八百里加急送给多铎,转头又看到福临乖乖的坐在那里,似乎刚才的尖锐只是自己的错觉一般,不由得有些发愣。 “叔父,你要教朕骑马射箭的。”福临几步走上来,拉住他的衣袖摆来摆去。 多尔衮低头,看见那张小脸上有些乞求,眼里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安和讨好,心里莫名的又软了下来。 他本来便是打算等皇帝大婚后便放权的。可是权势的滋味是这么的甜美,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仿佛已经对这高高在上的感觉上瘾了。他毕竟不是皇帝,他也非常清楚,一个权倾朝野的人将来会如何被皇帝清算。所以,当他看到把自己当做阿玛一般尊敬和依赖的时候,是很开心的。毕竟只有这样的皇帝,才会让他一生平安。 皇帝原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谋略。他莫名的有些心慌——是啊,能够讨得海兰珠的欢心,又能在皇太极手上被顺利得封太子并生存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可是,又有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告诉他:“他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还是玉儿的孩子。你知道他最喜欢吃甜食,最喜欢蓝颜色,最喜欢缠着你和玉儿撒娇。他对你最是尊敬不过,对玉儿最是依赖不过,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希望,是他想多了罢。多尔衮拉起福临的手:“走,叔父带你骑马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李成栋就是个畜生,不是,比畜生都不如。完毕。 第三十六章 多尔衮说到做到,嘉定一事果然由福临全权处理,他一点都没有插手。 一开始,事情还是发展得很顺利的。多铎拿下了李成栋,又发了安民告示,骚动的百姓也平静了下来,也有说清军的好的。李成栋的残部也被分散了,面对绝对的实力差异,也没有谁有这个胆子说是造反。问题出在将李成栋和几个副将游街示众的时候。 百姓群情激奋,大有吃了李成栋等人的肉下去的架势。福临的命令是凌迟,到那天的时候几乎全嘉定的百姓都跑出来看,于是就出事了。 就在百姓围观得欢乐,扔臭鸡蛋烂菜叶的时候,有几个受害女子的母兄跳了出来,狠狠的踹了李成栋几脚,又揍了他几拳。这下捅了马蜂窝,受害百姓的愤怒是无法抑制的,他们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官兵控制不住,发生了踩踏事故。 李成栋等人根本没有挨到凌迟就被活生生的踩死了,甚至连押送他们的官兵也遭了池鱼之灾,百姓伤亡也很惨重,报上来的名单里,死亡二十七人,重伤两百余人,轻伤不计其数。 多铎很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将汇报伤亡情况的折子递了上去,他早就得知处理此事的是小皇帝,心里很是不服。多铎很有些少数民族的杀气,在他看来,这些百姓都该杀,偏偏小皇帝还不愿意,哥哥还听他的,真是太讨厌了。 所以,多铎并没有很好的处理这场踩踏事件,而是放任不管,反正天塌下来有小皇帝呢。 福临看到折子的时候,脑子里蹦出了一系列的步骤:派地方官员第一时间协助治疗伤员,抚恤死者家属,朝廷可以拨款,也可以拨药;做好事故调查,找出几个替罪羊惩罚一番;再发安民告示,消除事件的不良影响;更重要的是,暗中查探当时是否有反清之人作祟,杀之。 想到便做到,福临拿起纸笔,将思路大概的写了下来,又仔细修改,确定没有漏洞后,便叫人宣摄政王进宫,自己又另取一张纸,开始拟拨款金额,以及从什么地方挪用这笔钱。 朝廷现在还算比较富有。清军打仗,一向是要抢掠的,从上到下一个个都富得流油。朝廷自然也会收取一定的孝敬,更何况攻入北京城后,明朝皇宫里大部分珍品都归了福临的私库。所以,清廷不缺钱,多铎应该也不缺钱。 谁都知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江南是块宝地。南京城很穷,并不代表攻下南京的清军很穷。更何况还有地方上的孝敬,多铎现在应该是个大土豪。可这个大土豪居然跟中央伸手要钱了,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福临眼一闪,吩咐小华子:“速速给朕搬个火盆进来。”——这份底稿,不能留。 小华子动作很快,福临将两张纸烧尽后,他又迅速将火盆挪了出去。刚刚安顿好,就听得有人来报,摄政王到。 “叔父,朕闯祸了……” 多尔衮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宝贝侄儿站在那里,一手扭着衣角,满脸的沮丧,见他进来,眼里闪过期盼的光。 多尔衮早就收到多铎的信,知道小皇帝定是为嘉定之事担忧,却不说破,而是快步走上前,草草的行了个礼,道:“出什么事了?告诉叔父听。” 福临便一五一十的将嘉定的踩踏说了出来,然后着急的看着他:“叔父,朕只是想平息民愤,不想有这么多事情发生的。” 多尔衮看着他的眼,见他不似作伪,便笑道:“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叔父会派人处理。” “真的?”福临两眼亮闪闪的,“叔父教朕。” “好。”多尔衮便拉着他坐下,开始给他讲解出了这种紧急情况后该如何处理,又举了一些例子,如武皇帝努尔哈赤时曾有奴隶暴动,在宁完我的建议下,武皇帝并没有一昧的杀戮,而是分化了奴隶的内部,让他们自取灭亡。福临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抛出两个问题,多尔衮也很有耐心的给他解答了。 最后,多尔衮拟定了一份差不多的处理方案,不同点就是朝廷不拨款,让多铎自己掏腰包去。 只有多尔衮才敢这么写啊,若是自己这么要求了,多铎不闹事才怪。小皇帝看过之后,崇拜的抬头:“叔父真厉害,一下子就把朕的难题解决了。” 多尔衮心里得意,这些天对福临产生的疑心去了十之八/九,脸上却不显,笑嘻嘻的:“皇上还小,等过了几年皇上亲政了之后,自然会比叔父做得好。” 这是多尔衮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亲政”二字。福临脸色一变,扯住他的衣袖,神色有些着急:“叔父的意思,朕亲政以后,你就不管朕了吗?” “怎么会,叔父一直陪着皇上可好?”见福临对亲政并不感兴趣,多尔衮高兴了,“就算皇上亲政了,叔父也会帮着皇上的。” 这话说得不中听,可福临依旧无知无觉,反而很是雀跃,大力的点了点头:“那就好。有叔父在,朕才放心呢!” 嘉定的事情就这么被遮掩了过去。多铎从军中掏了腰包,转头便抄了李成栋的家,一进一出反而赚了。倒霉的李成栋的家人,统统被拉了出来,男的杀掉,女的充作军妓。嘉定百姓见清军还算是公平,也歇了反抗的心——老百姓都是一样的,你不来杀我抢我,我也不会去惹你。倒是多铎暗中抓了几个所谓前明的余党,当众砍了脑袋。 洪承畴去到了南京,换多铎大军回朝,福临亲自郊迎。旌旗招展,多铎身着明亮的甲胄,骑着高头大马,英武帅气。他纵马来到福临面前,利落的下马施礼,福临亲手将他扶了起来:“豫亲王辛苦了。” 多铎道:“为皇上,为摄政王效劳,奴才不敢言苦。” 福临又背了一长篇的官面文章,来称颂多铎以及大军的功绩,大军山呼万岁。不得不说,这种场景实在太过震撼,福临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鲜血都沸腾起来。大军入京,国库一下子又装了好多东西。不单单是福临,整个京城的上层建筑几乎都在分赃。 江南一向富庶,女人也大多柔媚动人。多铎带回来的不单单是财物,还有被栓成一串串的从十几到三十几岁的女人。送给多尔衮的当然是两个绝美的,其他的人,例如阿巴泰、博洛、满达海等人也得到了美女,就连代善都分到了几个,只有济尔哈朗和索尼一无所获。 这是在干什么?小玉儿看着两个绝色的美女,眼角直跳。 不得不说,多铎的审美观还是很好的,两个美女一举一动都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柔,优美得如同一幅画一般。小玉儿咬牙:说实话,这两个女人比宫里的布木布泰都美上几分,要是让多尔衮看见了再动心,自己会落到什么样的地步? 于是,当多尔衮回到家中时,看到的便是两个娇弱的美人头顶着水盆跪在廊下的景色。他一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小玉儿哼了一声:“这两个奴婢对我不敬,我这是小惩大诫。” 两个美人是多铎特意给多尔衮留下的,虽然貌美,却没有人碰过。她们一路上见到太多清军随意j□j女子的景象,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深知自己能够逃过一劫靠的就是这个摄政王。现在见到真人了,忙调整姿势,想把最美的一面展现给摄政王看,以求能活命。 小玉儿见此景却更是火冒三丈,一脚便将其中一人踹倒在地,水盆掉落,那女子身上衣衫尽湿,将优美的曲线勾勒出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多尔衮大为头疼。御史吴达弹劾冯铨,还将孙之獬扯了进去。冯铨和孙之獬都是他宠爱的汉臣,可小皇帝这次却很偏向吴达。要妥善的处理这个问题已经够忙的了,多铎回京后分赃不均,引发下四旗的不满;科尔沁蒙古上书,吴克善决定亲自入京道贺;皇太极孝期快结束了,礼部又面临着一连串的婚庆大事,要提前做准备;别忘了还有一成不变的百姓反清活动。多尔衮都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半来干活了,这些天连布木布泰那里都很少去,哪里还有空去应付美人。可他一回家,小玉儿便这样给自己添乱,还有两个情意绵绵的女人,他简直快被烦死了。摄政王格外想念宫里的小侄子,起码在侄子那里,没有麻烦的女人。 他没有想到,他的小侄子现在也遇到了一个关于女人的问题。福临得了不少好东西,自然也分给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们。阿图已经十六岁了,一出孝期就要出嫁,福临忙着从那堆宝贝里面给姐姐找嫁妆,看着什么都好,不由得忘记了时间,等小华子提醒的时候,发现日头都快偏西了。 “怎么不早些喊朕?”福临迁怒的瞪了一眼小华子,这么一耽搁,他当天的读书写字计划就会推后,时间太紧了。 小华子赶紧请罪:“奴才万死!”——明明之前提醒过一次的,您小人家理都不理我,现在却怪我的不是,太监难当啊! “算了,算了,朕也不要你死。”福临看看天色,“叫御辇吧,会快些。” 小华子连忙讨好的笑:“皇上,奴才认识一条近路,到乾清宫很快的。” “哦?”福临相当不喜欢乘坐御辇,听他这么说倒来了兴趣,“还不快带路?” “嗻~~”小华子拖长了声音应着,头前领路,带着福临和侍卫们沿着内库旁的一条岔开的小路往前走。 福临一边走一边也在考虑着吴达弹劾的事情。他的确是想要整治冯铨,可现在似乎不是时候,他又不想让这个人轻飘飘的脱罪,如何去做便是个大问题。 皇帝在思考问题,跟从的人自然也安静不敢出声,这时忽然从不远处假山后传来的一阵阵奇怪的声音便显得格外刺耳。福临被打断了思路,一皱眉,制止了身边的侍卫。有几个尖细的男人的声音,还有女子的哭泣和求饶,福临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探头一看,却傻了眼。 地上跪着一个衣冠不整的宫女,而她身边则是围了三个太监,在她身上乱摸,嘴里还不停的冒出种种污言秽语。那女子满脸是泪,不停的求饶,却毫无用处。 不堪入目。福临猛的回头,冲小华子使了个眼色,随手指了几个侍卫跟着,自顾自的转身离开。小华子吓得脸都白了。这条路是他提议走的,却让皇上看到了这种景象。皇上年幼不知,可太后不是吃素的啊,要是让太后知道,自己的小命绝对不保啊! 小华子咳嗽一声,带着剩下的人大摇大摆的走过去。他跟着福临的时间最长,自然知道皇帝这是生气了,他一定要将此事处理好,他很清楚,他家看着温和的小皇帝,内里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吴克善要进京,静妃要来了,不过她此时还是小萝莉,我家男主是个很正常的木有恋童癖的男人,一见钟情是不可能的。 第三十七章 宫女事件对福临而言只是一个小插曲,他现在的工作重点在于对多铎一系的封赏以及对冯铨弹劾案的处理。 桑吉的表兄费扬古这次也在多铎的军队之中。这个费扬古并不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那个,而是姓赫舍里,可又与索尼一系隔了十万八千里,是出了五服的远亲。要不是这样,福临也不能这么轻松的往军队里安插人手。 这个费扬古在家中向桑吉详细讲述了军中见闻,再由桑吉入宫转述给福临得知。两人在御花园里边走边说,时不时的又去追追小鸟摘摘花什么的,看上去就像是两个少年在聊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不出他所料,多铎对他的命令一直是消极应对的,只听多尔衮的话。而不那么听话的阿济格,军中还有一个多尔衮的亲信武拜。福临低头想了想,对桑吉道:“朕有事让你去做。” “奴才定当竭尽全力!”桑吉躬身答道。 福临的心思很复杂。他想要手上掌握一支专属于自己的力量,只听他一个人的调度,可这不是轻易能完成的。桑吉外貌平平,家世平平,扔到人堆里便找不出来,但内里能力却很强,尤其是这份忠心,用来组建这支队伍是再合适不过。福临又看了看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桑吉停住了脚步,认真的思索了片刻,郑重答道:“奴才尽力,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奴才回家思量一个议程出来请皇上过目。” “好。”福临点点头,“朕并不着急。不过,此事定要机密。” “奴才明白。”桑吉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他到底还年轻,受到这样的重托,一下子有些无法适应。 福临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胳膊:“别这样,放轻松点。要不然你还没有出宫,保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对你委以大任了。” “是!”桑吉一惊,重新换上之前那张老实敦厚的面容,福临这才满意,笑道:“这宫里到处都修个没完,走吧,和朕去骑骑马。” “嗻,奴才遵命。”桑吉依旧是亦步亦趋的跟在福临身后,他们又变成了一对年幼贪玩的主仆。 朝堂上,对冯铨的弹劾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吴达直言不讳,将范文程都卷了进来。他将冯铨比作王安石,说他是奸相(小皇帝眼皮一撩,他觉得王安石还是满不错的,被相提并论,冯铨应该很高兴才对);又说,冯铨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接着,这位吴达大人还把最近半年京城的下雨打雷以及其他地方的冰雹水灾统统叠加到冯铨身上,表示这是上天给予朝廷的警告。最后,他话音一转,说范文程本来同意跟他一起弹劾的,结果现在却当了缩头乌龟,绝对是害怕冯铨的势力。就连范文程大学士都被逼成这个样子,皇上啊,摄政王啊,快来看看你们的臣子嚣张到什么地步了吧!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吧,此人就是个豺狼,曾经拜太监做干爹,丢整个朝廷的脸啊! 吴达的奏章很长,饱含愤怒,接着又有其他人和他配合,例如御史李森先。他把冯铨的小伙伴孙之獬也一起打包弹劾,又把冯铨和魏忠贤的关系拿出来说了又说,表示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干爹的把明朝给弄得乱七八糟,做干儿子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了大清着想,李森先很大度的表示,按照冯铨的罪行,杀一百遍都不解恨,不过大家都是文明人,就把他拎到街上去杀一遍就算了吧。 福临觉得好精彩。说实话,冯铨干活还是不错的,写写歌作作曲啊,礼部议个什么规制什么的,他做得很好。可人是有野心的,礼部是清水衙门,哪里有内院的差事肥。冯铨将工作重心慢慢转移到内院,一心想获得票拟权,这就让人不能容忍了。 福临非常非常的想要批准,可看到多尔衮铁青的脸色,又忍住了,提前说了退朝。 “党争,赤/裸/裸的党争!”多尔衮在屋里大踏步的走来走去,嘴里不停的骂着,“先是陈名夏,现在又是吴达,他们以为朝廷是什么,是让他们党争的工具吗?” 福临被他转得头晕,给小华子递了个眼色,小华子立刻送了杯茶上去:“摄政王,您歇歇?” 多尔衮接过来喝过一口,有些烫,立刻将茶碗摔得粉碎,骂道:“狗奴才,想烫死本王吗!” 小华子连忙跪倒:“摄政王恕罪!” 福临笑嘻嘻的过来踹了他一脚:“还不滚下去,给朕的叔父端一个冰碗上来。” “冰碗?”多尔衮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皇上,你还小,不能吃太多冰碗,小心肚子疼。” 福临笑了:“这是专门给叔父吃的,叔父不是火气很大么,要用冰碗浇一浇。” 多尔衮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前明的灭亡,不单单是因为某个太监,还因为他们的党争。有纷争一开始总是好的,可以令朝堂得以平衡,只是党争到前明的那个地步,便过分了。一方说不管是什么,另一方必然要反对,反之亦然。长此以往,朝廷政事都被拿来做党争的理由,整个朝廷都会成为党争的工具,如何能安天下?” 福临道:“现在没有那么严重吧?据朕所知,吴达与李森先并无勾结。” 多尔衮冷笑:“冯铨、李若琳和孙之獬三人自愿剃发,遵守满俗。孙之獬家中男女已全部改换了满装。此三人恪守本朝法度,弹劾他们的定然私下朋党,攻击这些改从满俗的汉官。若是不加以控制,定会达到党争的地步。” 冯铨靠着自动剃发这一招,果断的在多尔衮印象里贴上了“忠心耿耿”的标签,并凭借这枚标签躲过了好几波攻击,这头发真是剃得值了。 福临心里吐槽,脸上却很是认真,问道:“叔父打算如何?” 多尔衮冷笑道:“给这些胡言乱语的人一点颜色看看,否则他们都以为我们大清慈悲,可以如同前明一般可以随意利用!” “叔父,朕可不想这么做。”福临很为难的皱眉,“是朕要求不用强行剃发的,要是因为剃发而偏向冯铨他们,朕会很没有面子的。” “哈,”多尔衮笑出了声,“我们皇上长大了,都知道要面子了。” 福临暗自憋了一口气,成功的红了脸,扭捏道:“叔父就知道取笑朕……” 被他这么一打岔,多尔衮心情明显好转,对吴达等人的不满也消散了一些——也是,有自己在,这些人也不能掀起多大的浪花,何苦惹得皇上不高兴呢?不如先行放过。皇上还是个孩子,忘性大,等他忘了这件事之后再去处理那几个人也是一样的。 有多尔衮的庇护,冯铨依旧当着他的内院大学士,弹劾他的人被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后就没有了动静。对此,冯铨等人很是不安。 “摄政王此举到底何意?”冯铨端坐着,脸色却不好看。 多尔衮虽说保护了他,可并没有让吴达等人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害,从另一个侧面也给人造成这样的印象:冯大学士并不是不可捅的,捅一捅他不过挨一顿骂而已;可如果持续不断的捅他屁/股下面的那张凳子,说不定他就掉下来了呢?用一顿骂去换一个大学士掉下来,不亏啊! 不得不说,冯铨所想也就是福临的目的。多尔衮对这些人的宠爱已经有些过了。冯铨为首的官员们已然形成一个党派,并紧密团结在摄政王同志的周围,这样是不对的。福临装“害臊要面子”,要的就是多尔衮的一个延迟处理。 这和小孩子打架是一个道理。两个小孩子打架,都跑去找家长告状,家长偏心大的那个,对小的那个又打又骂,那么小的那个以后便不敢轻易去招惹大的。如果家长只是对小的那个不痛不痒的呵斥几句,小的那个反而心里会犯嘀咕,下次瞅准了机会还打。 李若琳思索片刻:“摄政王对冯大人恩宠有加,那天在朝堂上看他对吴达之流很是不满,只是今日改变了主意。退朝后摄政王曾与皇上密谈,莫不是皇上的原因?” 孙之獬摇摇头:“皇上年幼,且对摄政王一向倚重,应该不是吧?” 李若琳道:“我也不愿意这么想。皇上还是尊敬我们这些汉臣的,只是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其他原因。” 冯铨道:“莫不是摄政王对我们起了什么不满吗?” “应该不会吧?我们已然剃发易服,以示忠心,摄政王甚是满意。”孙之獬有些迟疑,“难道真的是皇上的缘故?” “皇上与摄政王虽为叔侄,实胜父子。绝对不会。”冯铨摇了摇头。 李若琳道:“冯大人,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皇上年幼不假,可天子聪颖,假以时日定会亲政。我们一味的忠心摄政王,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我们是不怕的,可我们的子孙呢?” 没错,三个人一起陷入了沉思。莫欺少年穷,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做起来又很难。现在的摄政王一手遮天,讨好了摄政王便能为自己铺一条美好的前程。可是,摄政王毕竟不是小皇帝的父亲,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死在小皇帝的前面。这可没有什么“三年不改父道”之类的规定了,小皇帝动不了满洲大姓,动他们几个人还是轻轻松松的。更何况,他们都是从前明走来的,明朝也有一个辅佐小皇帝且权势熏天的大臣,叫做张居正。 “或者,吾等该为子孙后代多考虑一下了。”冯铨长叹一声,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在清初的时候,由于多尔衮大胆任用前明的官员,党争也不可避免的给带了进来。话说拜干爹什么的真是源远流长啊,就算是太监也能有许多干儿子。 另,我很喜欢张居正啊,不知道为毛,就是很喜欢他,难道是因为他是帅大叔? 第三十八章 前朝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影响到后宫。科尔沁要来人,吴克善要进京,顺带还有雍穆公主雅图以及额驸。进宫多年,见到家人的机会少之又少,上一次见到吴克善还是在盛京,海兰珠入宫的时候,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哲哲和布木布泰都在数着日子,盼望着科尔沁的人快点到来。 对此,福临是有些疑问的。蒙古人不是最怕天花,怎么都不肯入关的吗?多尔衮听到他这个问题,哈哈大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当然是有原因的,到时候皇上就知道了。” 吴克善最小的嫡女仁娜今年七岁,已经以聪慧美貌扬名科尔沁了,这也是多尔衮给福临看中的皇后人选。满蒙友好,可不能光在嘴上喊喊。 除了各地时不时冒出来的反清人士以及四川的张献忠外,一切似乎都很和谐,但暗地里还是波涛汹涌。 福临明显能感觉到冯铨一系对自己释放出的善意,他也不是笨蛋,很清楚原因。毛主/席曾经说过:“世界是我们的,也会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他的年幼是一种缺憾,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优势。 桑吉上了一道折子,控告其父宠妾灭妻,罔顾人伦,福临准了,革除其父笔帖式的职位,又赐其庶母白绫。本来只是一场家务事,偏闹得轰轰烈烈,桑吉更是因为不孝而被家族除名。福临看在他曾是自己伴读的情分上,给了他一个侍卫的头衔,赏赐了几百银两,让他在外城买了一个宅子,将母亲接出,一同居住。 福临知道,桑吉是为了避开多尔衮的启视员。启视员有密奏的权利,而且他们的折子是直接送给摄政王的,对满人盯得很紧。还好他们又明文规定不能随意接近汉人,所以桑吉才出此下策,为的就是离开满人聚集的内城,好慢慢的发展手中的势力。福临通过调动侍卫这种不起眼的小事,安排了一条隐秘的路线,沿路的侍卫都是两黄旗的,方便桑吉传递消息。 他所能做的就是这么多了。福临知道,他现在手上的权力比摄政王的小很多,不过,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点一点的做。起码,历史上人人只知摄政王不知皇上这件事并没有发生,他还是有点名气的。 这次吴克善进京,还带着巴林部的色布腾,这是多尔衮给淑慧公主阿图定下的第二个额驸,也是打算进京迎亲的。 过了年便有一系列的喜事。两宫太后已经为硕塞定下了那拉氏为嫡福晋,之前硕塞跟着多铎出征,也刚刚才回来,听到要娶亲的消息,还是羞红了脸。 “五哥,朕有看过,你的嫡福晋还是不错的。”福临老气横秋的取笑他。 硕塞嘿嘿笑两声,挪揄道:“皇上都知道去看漂亮的小姑娘了啊。” 福临不为所动:“等五哥成亲之后,朕便好封赏你了。到时候,我们兄弟同心,做出些大事来,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看看。” 硕塞和福临也在一起读过一段时间的书,彼此还是有些兄弟情谊的。这次跟随多铎南征,并没有被重用,而是被供了起来,心里也不爽的很,又年轻气盛,听福临这么一说,立刻热血上头,郑重答道:“奴才定不负皇上厚望!” “你是朕的五哥,朕当然是信你的。”福临拍拍他的肩,“走,我们去找六哥七哥他们去。等五哥成亲后就要住到宫外,我们兄弟在一起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好啊,干脆把十弟和十一弟也叫上,不然他们又要抱怨了。”硕塞自认为是大人了,很有兄长的风范。 这几个孩子都还在贪玩的时候,一叫便出来,然后纷纷提出玩的花样。 “爬树吧,爬树!”博果尔的声音最高。他的生母位份也是除了福临之外最高的,大家都让着他,听他这么一说,都齐齐转头看向皇帝。 高塞喜欢书画,对读书人最为崇敬,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几分儒雅的味道,看向福临的眼神最为热切,福临嘴角一抽,问老十韬塞:“十弟呢,有没有什么建议?” 韬塞怯生生的看了博果尔一眼,又看了看福临,道:“我想出宫……” “出宫,出宫好啊!”博果尔第一个叫了起来,“皇帝哥哥,带我们出宫好不好?” “不好!”福临一口回绝了,这么多的孩子一起出宫,会造成大混乱的。 博果尔嘴巴翘了起来,他还是没有胆子违抗皇帝,只是低着头不出声。最后的结论,便是去御花园设宴谈话,顺便钓鱼。若是博果尔喜欢,大可以自己去爬树玩。布木布泰得知几个孩子在一起,特意派人送了一桌席面过来。 福临看着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兄弟们,想起多尔衮与多铎的亲密,有一种有人可用的感觉。最起码,硕塞是文武双全的。只可惜,自己没有亲兄弟,不过,做为多尔衮的亲哥哥,英亲王阿济格是个爱犯二的。看来,只要能用就行,是亲兄弟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区别并不大。 阿哥们年纪都不大,福临也很忙,这次小型聚会没有多久便散了,福临却得到一些让他很满意的消息。例如,这些兄弟们对多尔衮都不是很感冒,害怕多于尊敬;例如,这些兄弟们年纪小,好忽悠,对建功立业有着天生的追求;再例如,布木布泰和自己的好人缘再一次起到了作用,兄弟们对他都称得上忠心。 “皇帝哥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散会了,博果尔还不愿意走,慢慢的挪到福临身边,拉拉他的衣服,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哦,什么事?”福临有心拒绝,见博果尔满脸“好东西就要和皇帝哥哥一起分享”的小模样,又有些心软。 “是吴良辅带我看的,很有趣的。”博果尔莫名的脸红了,扭扭捏捏的,“不过,皇帝哥哥看了以后,千万不要告诉太后和我额娘,好不好?” 到底是什么事情?福临抬头看了眼博果尔身后的吴良辅,见他脸色苍白,又透着一丝隐隐的兴奋,怎么看怎么诡异。福临点了点头:“好吧,你们带朕去。” 吴良辅领头,带着福临和博果尔七转八转的,到了一个偏僻的宫室。由于李自成走时放的那把火,紫禁城许多地方都不能住人。入关以来,工部一直在修缮,所以福临日常活动的区域就是乾清宫、养心殿、储秀宫和御花园,还从来没有到这种地方来过。 吴良辅将两人领到一个装饰得颇为精致的房间,又送上了茶水,博果尔指着一旁的一扇小窗户,神秘兮兮的道:“皇帝哥哥,你去那里看看。” 福临有些疑惑,凑近一看,才发现小窗户上镶嵌着一块三角形的玻璃,和窗花拼成了图案,不仔细还发现不了。而透过玻璃,他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隔壁屋子在干些什么。 一群太监呼五喝六的在赌博,色子牌九这些东西满桌都是,还有几个宫女在一旁伺候,种种情况,不堪入目。 “皇帝哥哥,是不是很好玩?”博果尔在一旁兴致勃勃的,“换我看换我看!” “放肆!”福临脸色铁青,将手里的茶盏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吴良辅,你就是带十一阿哥看这些的吗?来人,把这个奴才拖出去杖毙!” 所有人都傻了。博果尔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皇帝哥哥发这么大的脾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怜兮兮的拉着福临的袖子:“我再不看了,再不来玩了,饶了吴良辅吧!” 福临没有理他,吩咐小华子道:“你带着几个侍卫,去将隔壁一窝端了,不论男女,统统扔到慎刑司去。将此事告知太后,让她来处理。” 听到隔壁传来的阵阵鬼哭狼嚎,早就瘫软在地的吴良辅抖得更加厉害。前明的太监地位一直很高,也出了一些例如魏忠贤之类的励志人物,清军入关后,事情太多,也没有腾出手去整治他们,他们人又多,又没有差事,整天就是喝酒赌钱,拿宫女取乐。 而吴良辅是个有野心的,博果尔地位特殊,如果能得到他的喜爱一辈子都不愁了。于是,吴良辅才带博果尔来看这些东西,在他看来,博果尔年纪小好奇心重,好忽悠。果然,博果尔只看了一次便着迷了,对他也喜欢得不行,一时都不能离。 这次博果尔要带皇上去看,吴良辅是有些激动的,他盼望着皇上也能对自己宠爱,这样,他就是前途无量了。若是早知道皇上会如此震怒,再送他几个胆子他都不敢做出这种事了啊。 博果尔苦苦哀求,吴良辅被打了四十大板,而其他的人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布木布泰大怒,用了雷霆手段,大肆清理后宫,共处死太监一十八名,放六十二名宫女出宫。与此同时,福临也下了一道旨意,痛斥前明宦官专政的弊端,并剥夺了太监议事的权力。一时间,后宫的太监宫女们人人自危,办事态度也认真了起来。 多尔衮对这种后宫的事情并不关心,布木布泰的处理结果他也没有丝毫的意见,他在意的是福临对吴良辅的做法。 “博果尔是贵太妃的小儿子,一向受宠,皇上责打吴良辅,就不怕他在十一阿哥耳边挑拨你们兄弟之情吗?” 福临不以为意:“一个奴才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若不是博果尔求情,朕定不会轻饶。” 多尔衮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皇上所言甚是。不过,十一阿哥年幼,皇上还是要多放些心思在他的学业上才是。” “嗯,朕会的。朕还要让贵太妃盯着他,省得他再次被太监挑唆,做些失了身份的事。” 多尔衮道:“叔父知道皇上对十一阿哥甚是宠爱,只是,他也长大了,总有一天要帮皇上办差的,这样下去可不行。” “朕明白。”福临揉揉额头,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希望博果尔能了解朕的苦心。” ——博果尔和硕塞他们不一样。硕塞等人,生母位份低下,可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而博果尔不同。贵太妃娜木钟手握林丹汗兵权,地位又高,他不可能让博果尔做一些重要的差事。所以,他没有处死吴良辅,却又送了两个太监过去做钉子,就是为了让博果尔沉迷一些其他的东西,书画也好,骑射也罢,甚至是酒色。他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弟弟,而不是英勇善战的十一阿哥。 “皇帝哥哥,以后我要做大将军!” 博果尔孩子气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福临笑笑,日后的大将军,永远不可能是这个胖胖的被保护过度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博果尔这辈子会安然无恙的活下去,不过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小皇帝早就打算用自己的宠爱把他给养废了。博果尔没有错,错就错在贵太妃手上是有兵的。所以,再次重申,小皇帝不是好人。 另外,在一个盗文网站看到自己的文,文下面有个评论“真是受不了看了一点点野史轶闻就写文yy历史的人了,麻烦看一点正史。”还有个评论,说从我的回复以及作者有话说里可以看出我这个人非常的偏执。 我很伤心。我从来没有说过历史上的顺治罪大恶极,只不过说他是个二货;也从来没有说过孝庄堪比女中诸葛,只是说她很厉害;更从来没有说过静妃被废是暴殄天物,只是说她“丽且慧”,可惜了。 为了写这篇文,我翻出我家那一整套厚厚的四十八册还是竖版印刷的《清史稿》,特意从当当上买了《贰臣传》和《明清史料》,还上网查了不少资料。在这篇文的存稿期间,我才刚刚经历了流产和住院,说真的,写得非常辛苦。我并不是学者,也不是在写论文,当然不会没有漏洞,所以我才把这篇文归到了同人类。可是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好像把我的全部辛苦给抹杀掉了一般,更何况还是在盗文网站上,还仿佛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训斥我一样。 真的很伤心。我并不是不能接受批评的人,可是看到莫须有的罪名,还是很委屈。 还好打开绿jj,还有许多支持我的读者,让我觉得很是温暖。不管怎么说,这篇文是为了你们写的,谢谢你们。 第三十九章 科尔沁众人终于在年前赶到了北京。雅图入宫请安,还带了自己的长子,才刚刚两岁的鄂齐尔。布木布泰第一次看到这个外孙,开心得不行,一把将他搂到怀里,问长问短的。 福临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鄂齐尔赖在自家额娘的怀里,奶声奶气的说话,忽然有些莫名的嫉妒。 “见过皇上。”雅图行了个标准的礼,笑道,“几年不见,皇上长得这么高了。” “额云。”福临上前比划了一下个头差,“再过几年,我定会高过你。” “是,是,皇上定会成为又俊朗又高大的男子汉!”雅图笑着,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他的胳膊。 这下鄂齐尔不乐意了,摇摇摆摆的过来,很有气势的叫道:“这是我的额娘,不是你的!” 大家都笑了,雅图拉着他的手,教他:“这是你舅舅,你要叫皇上,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最厉害?比阿玛还厉害吗?”鄂齐尔歪歪小脑袋,很是疑惑的问。 “是啊,比你阿玛还厉害。”雅图给了个很肯定的回答。 这下鄂齐尔兴奋了,蹬蹬蹬的几步跑来:“皇上,带我去打猎好不好,阿玛都不肯带我!” 打,打猎……福临嘴角抽了一下,再看看满屋子女人看好戏的神情,叹一口气:“朕还有折子要批,就不陪着你们了。额云,你带着侄儿留下来吃饭,多和额娘说说话。” 看着自家儿子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布木布泰开心的笑出了声。雅图则是有些讶异:“原来皇上的骑射还是老样子吗?” “不,还是有些进步的。”布木布泰一本正经的回答,“只是皇上太忙,疏于练习,十一阿哥的骑射更好一些。” 今天一定是他的被取笑日!福临看着面带暧昧笑意的多尔衮,只想再次扭头逃出乾清宫。无奈,这个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和多尔衮在一起的还有两个人,一个面色黑黑高高壮壮的男人,和一个穿着大红色衣服,眼睛大大的小萝莉。 多尔衮笑道:“皇上恐怕还没有见过卓礼克图亲王吧?” 吴克善笑吟吟的上来打了个千:“奴才见过皇上。” 福临忙亲手将他搀扶起来:“亲王不需多礼。若是在民间,朕还要叫你一声舅舅呢。” “不敢不敢,”吴克善仍有些憨憨的笑着,将那小萝莉拉过来,“这是奴才的小女儿仁娜。仁娜,快见过皇上!” 小萝莉行了个满人的福礼,声音脆生生的:“仁娜见过皇上!” 吴克善的小女儿?自己的媳妇儿?福临看了看这个还没有自己高的小萝莉,深深的郁卒了。好吧,小萝莉的皮肤很好,白白嫩嫩的,眼睛也很大,还带着一股草原上特有的豪爽和活力,看上去很可爱。可是,也仅仅是可爱而已。这么一个刚上小学一年级年纪的小萝莉将来会是自己的老婆,福临觉得压力很大,他是喜欢熟女的好不好,他又不是萝莉控。 多尔衮见他一直看着小萝莉,哈哈一笑,摸摸福临的小辫子,逗他:“仁娜好不好看啊?” 靠之,真的是自己的未来媳妇儿啊!福临将话题岔开,问小萝莉:“你叫仁娜?你还没有去给太后请安吧?” 小萝莉抬头看看他,笑得甜蜜:“还没有呢。阿玛说太后的人很好,一定会喜欢仁娜的。” 吴克善假意板着脸,训斥道:“仁娜,不可无礼!”又冲着福临请罪:“小女被奴才宠坏了,还请皇上恕罪。” 福临摇摇手:“舅舅多虑了。论起来,仁娜还是朕的表妹呢。” “表哥!”小萝莉不用人教,立刻甜甜的冲福临喊了一声。 “真乖。”福临对她笑了笑,“朕有个妹妹金福,和你差不多大,你在宫里的这段时间,朕让她来陪你玩可好?” “好,谢谢表哥。”小萝莉的笑容很是甜美,福临顿时有一种带小孩的错觉。 此次吴克善进京,当然不仅仅是给女儿定亲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为了满蒙关系。自从清廷入关后,皇帝和多尔衮似乎对前明的汉人多有重用,蒙古自然有些不乐意。多尔衮也清楚蒙古的想法,清廷现在还不能踢开蒙古这个盟友,对吴克善很是客气。福临更不必说,哄人是一把好手,吴克善被这叔侄两人好一顿吹捧,虽然保持着清醒,也难免有些飘飘然。 三人互相打着太极,居然一片和谐。吴克善趁机提出色布腾和阿图的婚事,巴林部和察哈尔部一向不和,当年皇太极攻打林丹汗的时候他们是出了力气帮忙的,之后又帮着攻打锦州,打李自成,算是有功劳的。 福临道:“淑慧公主温柔和顺,又是朕的亲姐姐。让他们放心,朕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吴克善替巴林部谢恩,公事谈完,该谈私事了,提出要向两宫太后请安。哲哲和布木布泰早就等在那里了,看见吴克善来,都落下泪来。 一个是姑姑,一个是妹妹,都是亲人,吴克善这个草原汉子也红了眼圈。他快走两步,刚刚跪下,哲哲和布木布泰就一叠声的叫道:“快起来,快起来!” “额娘可好?侄儿侄女们可好?”布木布泰忙开口询问,吴克善道:“好,都好得很。只要皇上和太后安好,奴才们一切都好。” 见平时精明的哥哥连话都说不完全,布木布泰也心情激荡:“理藩院可有安排好哥哥的住处?若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只管说,哀家让他们改。” “多谢太后关心,理藩院安置得极为妥当。”吴克善毕恭毕敬的回答,“今年科尔沁风调雨顺水草丰美,都是皇上和太后洪福齐天,奴才这才能带着女儿进京,给皇上和太后请安。” 哲哲早就看见站在吴克善身边的小萝莉了,冲她招招手:“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太后的话,奴才叫仁娜。”小萝莉的圆脸蛋和大眼睛还是很招中年妇女喜欢的,布木布泰也笑了:“真是个水灵的姑娘。过来给哀家瞧瞧。” 仁娜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哲哲拉起她的手,又看了看她的脸,冲布木布泰笑道:“这姑娘倒是有两分你年轻时的模样。” 布木布泰道:“不是有句话叫外甥像舅吗,这侄女像姑姑也是应当的。” 两宫太后都有不薄的见面礼,小萝莉很有礼貌的道谢,又笑着赞两宫太后看上去好年轻好漂亮,一下子得到了两个女人的欢心。 福临听到小华子禀报两宫太后都很喜欢小萝莉,特意留她在宫里居住的时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传说中他的皇后不是刁蛮不讲理,奢侈又冲动的吗,这怎么看怎么是个乖巧的孩子,貌似和传说不符啊。 不过,他现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管这些。镶蓝旗和镶白旗闹起来了,还闹得挺凶。起因还是圈地。镶蓝旗的一个佐领纳尔哈看中了一块风景秀美的地,只不过那块地是有主的,是个有钱的商人,为了自己娘休养身体,才买的这里,还建了个庄子。 对纳尔哈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他让家丁跑去跟那户人家谈判,象征性的出了点银子,让人家把地让出来。那户人家也不敢和他争,同意了,并让纳尔哈给点时间让他们好搬家。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无奈这块地实在太好太诱人,镶蓝旗的章京喀柱也看上了,他也挺客气,跑过去要求人家让地,并拿了一块比较差的地来跟他换。 这下原先的地主为难了。两边都要他的地,两边都不敢惹,算了,老子不管了,你们自己私下解决吧!于是,纳尔哈和喀柱正式对上,谁都不肯让步,终于从文斗上升到了武斗,规模还越来越大。 纳尔哈比较的彪悍,他的人马也多,把喀柱的人狠狠的揍了一顿。喀柱火了,开始四处寻找小伙伴去报仇。这附近的地大多被正黄旗的人圈了,同处上四旗,正黄旗和镶白旗对外的时候还是很一致的,于是喀柱振臂一呼,大家同去打架玩。这下局势一下子被扭转了,纳尔哈惨败,他自己也被伤到了头,回去后没有多久便挂了,一块地终于引发了血案。 两蓝旗愤怒至极。圈地的时候你们拿最好的份,分战利品的时候你们分得最多,分女人的时候你们的女人最漂亮,你们上四旗够了!都是八旗,谁比谁高贵呢,大家都是拿命挣出来的,不带你们上四旗的人这么欺负人的! 豪格和济尔哈朗也被这种气氛影响了。豪格被贬为庶人,可他阿哥的身份还是没有变的,之前领兵多年也不是白领的,在两蓝旗的地位还是相当高,可以说是说一不二,听到自己的人被镶白旗的欺负了,一下子就火冒三丈:“多尔衮欺人太甚!这个病夫!” 济尔哈朗在一旁劝道:“虎口慎言。难道你忘记了是因何丢掉爵位的了吗?” 豪格愤愤的坐下,道:“现在病夫一手遮天,两白旗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已经把我们踩到了泥里。反正我也丢掉了爵位,难道他还能要了我的命去?” 济尔哈朗道:“当初先皇逝世得蹊跷。若是按照军功,虎口当仁不让是皇上,偏偏有多尔衮从中阻碍,皇位被那个吃奶的娃儿得去,实际上还不是落到了多尔衮手里!” 豪格哼了一声:“岂止皇位,太后还不是一样。也不知道那个病夫有什么好的,圣母皇太后还看上了他,他倒成了太上皇了!” 济尔哈朗道:“不知小皇帝知不知道摄政王与太后的丑事,我看小皇帝也是懂礼的,若是让他知道了……” “对,让他们斗去!”豪格一咬牙,“这次的事情我不与他们干休!镶白旗和正黄旗必须要给我个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 注:虎口为豪格的小名。 刚刚一打开上一章的评论,有九十一条,吓了我一跳,同时也很是感动。这么多,看得我心里暖暖的,坐在电脑前抹眼泪。有这么多人支持我,一下子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跑掉了。 某溪一定会继续努力的,我爱你们! 第四十章 本来只是一块地的事情,出了人命案,总不能这么好了结。多尔衮再怎么偏向镶蓝旗,也不能太过分了。由于快过年了,便捉了那个伤人的发送了乌苏里台,至于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毒手,就不是多尔衮能考虑的事情了。 饶是这样,两蓝旗依旧不满。喀柱只是降职罚俸了,并没有伤筋动骨。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红果果的偏心和徇私枉法。在济尔哈朗和豪格的煽动下,就连两红旗都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多尔衮很生气,这些人偏偏在这个时候闹腾,快过年了,蒙古的属国的使者统统都到了北京,在这个节骨眼闹,岂不是让这些人看笑话? 根据密奏,最近济尔哈朗经常出入大阿哥豪格的府邸,至于他们在谈论些什么,就不了了之了。 “总之不会是好事。”多尔衮如此下了结论。这两个人一直是有来往的,只是之前并没有这么密切。更何况,这次一同出入的还有两蓝旗的佐领们,虽然他们都是以拜年为借口,多尔衮还是觉得这里面有一个大阴谋。 “把他们分开呗。”福临头都不抬的给了这么个主意。 多尔衮恨不得捶这个孩子一下:“皇上说的倒是简单。” 福临笑嘻嘻的看着他:“最近,大哥倒是时常进宫给太后请安呢。朕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一定有目的。这几天朕与叔父先吵上一架,然后无意中撞见大哥,大哥定有些话与朕说,然后朕便信了他,与叔父越发不和。之后,朕便对大哥百般信任,复升他为肃亲王。” “正好四川还有块硬骨头,就让他啃去。”多尔衮立刻心领神会,“就剩济尔哈朗一个,不足为惧。” “两蓝旗的人这么多,也可以变一变了。正蓝旗有饶余郡王在,论蛮不讲理,郑亲王可不如他。”福临加以补充。 叔侄两个互相看看,心领神会的笑了,远在宫外的豪格和济尔哈朗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第二天,朝堂之上,某个自比魏征的御史龚鼎孳跳出来戳摄政王的肺管子。他说的便是圈地一事。喀柱仗势欺人,用差地去换人家的好地;纳尔哈更绝,只许了一百两银子,这简直是太不像话了。当初皇上下旨同意圈地的时候,不是注明了只能圈“无主之地”吗?这是明晃晃的抗旨不尊啊!这次是因为械斗把事情暴露出来,若是没有械斗,原地主不是被欺负了吗?这个地主还是有钱人,那些穷苦人的地不知道被圈了多少去呢! 小皇帝立刻怒了。不出众人所料,他发怒的重点在“抗旨”上。纳尔哈挂了,喀柱没有上朝的资格,他便指着济尔哈朗和多尔衮一顿轰炸。 “摄政王与众议政大臣均告知朕,朕为天下之主,一言九鼎。朕就不明白了,就连朕的旨意都公然违抗,圈有主之地,进而械斗闹出人命,成何体统!” 小皇帝原本一直都是盖戳机器兼吉祥物,偶尔说些提议,也大多是不会伤筋动骨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小皇帝发火,还是冲着摄政王发火,大家都有些惊讶。 济尔哈朗没有说话,而是盯着多尔衮,一副以多尔衮为马首是瞻的模样。多尔衮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不动声色,恭恭敬敬。 福临歇了下,继续道:“纳尔哈与喀柱争地,本是两个人家的私事,尔等却大张旗鼓,弄得有死有伤,为了一块地,八旗倒先战起来了,还真是我大清的好儿郎啊。” 这个样子,摄政王还不发火吗?济尔哈朗偷眼一看,就见多尔衮的手握成了拳头,便很欢乐的决定加点油添点醋,当即上前一步,为镶蓝旗闹事之人跪倒请罪。 福临见他态度良好,点了点头,又看向多尔衮:“摄政王,郑亲王已经认罪了,不知摄政王对镶白旗的罪过有没有什么想法?” 多尔衮猛的抬起头,双眼冒火:“皇上想要本王也认罪吗?” 福临寸步不让:“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只是摄政王!”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范文程忙站出来打圆场,随意扯了个招待属国的事情,将话题岔开,同时狠狠的瞪了一眼罪魁祸首龚鼎孳。 退朝后,多尔衮不像之前那般跟着皇帝一起去养心殿,而是衣袖一甩,走了。小皇帝也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自己往后走。济尔哈朗眼尖,看到了小皇帝红着的眼眶。 小皇帝和摄政王吵架了,普天同庆啊!济尔哈朗差点流下激动的泪水,觉得老天真是开眼了,他应该去买一挂鞭炮来放一放。豪格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个消息,马上递牌子入了宫,给太后请安。而福临得知豪格进宫后,也就只带了几个人,在御花园里转悠。 “皇上!” “表哥!” 豪格没有遇到,反而遇到了这两个人。福临看着被一堆人拥簇起来的两个小萝莉,露出一个自以为慈祥的笑。 金福和仁娜相处了几日,小女孩子的友谊来得很快,现在两个人到哪里都粘在一起。 福临见她们穿得少,脸上红扑扑的,便吩咐道:“天气冷,怎么不加一件披风?” “谢皇上关心,我们不冷,嬷嬷们都备了披风的。”金福对福临还是有些害怕,恭恭敬敬的回答。 而仁娜则放得开多了,眨眨大眼睛:“表哥,你也和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福临和小萝莉们可玩不到一起,他摆摆手:“朕还有事要做,你们自己玩吧。小心不要着凉了,不然要吃苦汁子。” 仁娜小胸脯一挺,很得意的回答:“我们草原上的姑娘才不会这么容易生病呢。仁娜从来就没有喝过苦汁子!” “好,好,仁娜可厉害了。”福临敷衍着夸奖了她一句,“你们都在玩什么呢?” 这下两个小姑娘都安静下来。宫里哪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格格们又小,宫女嬷嬷们围着,连小跑几步都不行。 福临笑了:“小华子,去拿几个毽子来让格格们玩。再找个会踢花色的小太监伺候。” 仁娜在草原上也是个调皮的,听了这话,拍着手笑道:“我怎么忘了呢,我踢毽子踢得可好了,一会儿踢给表哥看!” 正说着,毽子和小太监已经送到了。宫里的毽子自然是好东西,用的是野鸡尾巴上最好的毛,阳光下显得七彩斑斓。仁娜叹道:“草原上就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毽子!” “那就送你了。”福临没有心情和小萝莉们纠缠,准备离开。 “谢表哥赏!”仁娜干脆利落的福了一礼,拿着毽子很高兴。金福有些不乐意了,眼巴巴的盯着她的皇帝哥哥,福临摸摸鼻子,道:“把我屋里的那副九连环赏给金福格格。” “谢皇上!”金福这才心理平衡,开开心心的和仁娜玩到一起去了。 两个小萝莉就这么麻烦,他将来,有整个后宫……太烦躁了!福临想起皇太极那庞大的后宫人数,不觉有些头大。 正想着,却见豪格远远的走了过来,正主到了,福临连忙调整好情绪,粗暴的扯过一旁的枝条,到处乱抽着,十足的小孩子受了委屈过来找花花草草撒气的模样。 豪格见状大喜,三两步走过来,打了个千:“见过皇上。” “大哥。”福临好像这才看到他,吸吸鼻子,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豪格笑道:“皇上在干什么呢?谁惹你生气了?” “哼,朕是天子,谁敢惹朕生气!”福临扭头,好像一点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大哥是来给皇额娘请安的吗?” “是啊,大哥还给皇上找了只海东青,不过还没有训好,等弄好了便带进宫来送给皇上。”豪格也不知道福临喜欢些什么,不过想着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爱骑马爱打猎,做梦都想要一只海东青,福临应该也差不多吧? “恩,多谢大哥了。”小皇帝果然表现得极为高兴,“还是大哥好,不想叔父……”话音未落,福临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大哥和皇上也是兄弟啊。皇上小时候,大哥还抱过你呢。”豪格打蛇随棍上,两人一来一去,很快便聊了起来,没有多久,便有了几分兄弟情深的样子。福临还特意带了豪格去养心殿吃点心,豪格出宫的时候,福临还让他经常进来玩。 兄弟很快就情深了起来。有了福临的准许,豪格时不时的进宫陪他玩,甚至还带他出宫玩了一次。福临有时候甚至还拿一些为难的政事和豪格谈论,于是,在小皇帝的坚持下,两个参与到抢地风波的镶白旗之人被判处斩监侯,准备等过完了年就把他们咔嚓了。摄政王多尔衮亲自过来求情,小皇帝就是不肯松口,据说在养心殿,两个人又大吵了一架。 一时间,整个朝廷的气氛都不一样了,就连后宫都受了影响,处处小心翼翼的。而豪格趁机让人在福临耳边透露了一点“太后与摄政王不得不说的那些故事”,看着小皇帝刷的一下变得苍白的脸色,心里得意的笑了。 “大哥他们,原来是为了这个!” 天色已晚,宫里都落了钥,福临在养心殿咬牙切齿。 “知道他们的目的就好了,皇上何必动气。”一旁回答他的居然是很习惯把皇宫当家的多尔衮。 “叔父,朕只是担心额娘的名声。”福临皱起一张小脸,“若是传出去,会被人耻笑的。” 可能是猫冬的原因,这些天福临吃的多,眼见着也胖了一圈,虽然远远不能和博果尔相比,脸颊也鼓了起来。多尔衮伸手捏一把,道:“都是叔父不好。” “并不是。叔父很好,把额娘交给叔父朕也放心。”福临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的回答,“叔父也知道,先皇对额娘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如果额娘不是博尔济吉特的,估计都不会有朕的出生。从小是叔父教朕读书,带着朕骑马,朕都一点一点的记在心里。现在要追究的,不是谁不好的问题,而是如何堵住这些人的嘴。” 多尔衮长叹一声:“我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子孙缘,想不到,皇上会如此看待我。皇上放心,就是粉身碎骨,我也会护住你与太后!” “朕才不要你粉身碎骨。朕要你过好日子呢。”福临冲着他调皮的眨眨眼,“不过,我们似乎还要继续不和下去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小萝莉是原装土著者,只不过小皇帝现在根本没有心思跟未来老婆培养感情。而且,早期的小萝莉根本没有什么戏份,统统被十四叔抢走了。 另外,谢谢扔地雷的妹子们 雅凛扔了一颗地雷 安安扔了一颗地雷 缠绵细语扔了一颗地雷 cc扔了一颗地雷 violetp扔了一颗地雷 冰影姬扔了一颗地雷 冰影姬扔了一颗地雷 第四十一章 据说,皇上在储秀宫砸了个杯子,又命工部过年后加快慈宁宫的整修进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慈宁宫是为太后准备的。而慈宁宫与乾清宫的距离又近,明显就是想把太后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啊。 据说,皇上在面对朝鲜来使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谁不知道朝鲜和摄政王的关系匪浅呢,这一定是做给摄政王看的!(福临:乱讲,人家只是单纯的讨厌棒子!) 据说,皇上和先皇的大阿哥豪格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还提出了要复封大阿哥为肃亲王,遭到了摄政王的强烈反对。 太多据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当真,朝臣们心里都在犯嘀咕。不过,小皇帝和摄政王之间的关系僵住了倒是真的。以前这叔侄两个天天有事没事就在朝堂上玩肉麻,现在则是谁都不理谁,明显是出了大问题。 大部分大臣在心里将豪格和济尔哈朗骂了个半死。摄政王和小皇帝是一拨的时候,日子多好过啊,不用担心该去抱哪个的大腿——反正看这个架势,小皇帝大婚后必要亲政的,认准了主子干活呗。这次吴克善带了女儿来,众人心里更有底了,连未来皇后都选好了,形势日渐明朗,做臣子的日子好过啊。 可是,可是,济尔哈朗和豪格,你们两个太坏了吧!跑去挑拨皇上和摄政王的关系,这下好了,两个大人物一人一个说法,你让我们听谁的? 以范文程为首的大部分文臣是偏向福临的,可武将大多是偏向能征善战的多尔衮的,朝中的情况一下子诡异起来。 “也好,让我们能知道哪些人在下面做耗。”小皇帝如是说,淡定的舀了一勺子奶酪。 “又吃甜的,小心蛀牙。”多尔衮将侄儿面前的奶酪拿走,三两口就吃下了肚。 小皇帝哀怨的舔了舔自己摇摇欲坠的乳牙,将控诉的目光投向自家叔父。各种纯正的奶制品简直就是这世界对他最大的恩赐啊,居然剥夺他这个爱好,叔父你是坏人坏人坏人! 多尔衮对他的小眼神视而不见,道:“反正是要过年了。等年后再动手吧,让他们再多蹦跶一会儿。” 过年的时候,照例要祭拜祖先,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们跪在下面听小皇帝说话好似有点模糊,还有些不解,到了结束后一看,方发现小皇帝缺了一颗门牙。 众人都低下了头,心里却乐开了花。小皇帝实在太沉稳,让人很容易忘记他的年龄,搞半天还是个刚刚换牙的孩子,说话漏风,和自家小孙子一个样嘛。又过年了,大家心情都很好,嘴角便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偷笑!福临狠狠的瞪一眼下面的人。换牙什么的,最悲催了,更何况他还是皇帝,不得不开口说话。这几天没有少给布木布泰和几个姐姐笑话了去,就连小萝莉仁娜都跑过来,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的嘴巴:“表哥,那些给你值夜的奴才太过分了,居然让人偷了你的牙去,很应该拉出去杖毙。”说着,还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点点头。 “多谢你关心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福临是很想咬牙的,只可惜他的一颗门牙离家出走了,咬不到。 小萝莉笑弯了眼:“表哥是好人,都是小偷不好,等抓到了仁娜帮您出气。” 福临无奈的看一眼上首憋着笑的布木布泰:“额娘~”声音里便带了一丝撒娇。 布木布泰将仁娜叫到自己身边,很是欣慰的看着这对小儿女。仁娜是科尔沁草原上最漂亮的小格格,倒也能配得上她的儿子。 仁娜并不知道自家父亲和姑姑的打算,但她从小就聪慧,知道皇帝是要讨好的,便看着福临笑。布木布泰逗她道:“老是看着你表哥做什么啊?” “表哥和我哥哥们不同,长得好看。”小萝莉不愧是草原上长大的,评论起男人的容貌来丝毫不害臊。 呃,福临摸摸脸,再舔舔缺了的那颗门牙,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好看了。小萝莉倒是很大方,接着道:“仁娜的哥哥们都是黑黑的,壮壮的。” 所以说,他是小白脸?他这是被一个小萝莉给调戏了?福临一脑袋黑线。由于他在与摄政王“不和”中,现在多尔衮不在,没有人给他岔开话题,就连苏茉儿都笑吟吟的,等着看他的热闹。 于是,小皇帝再一次从太后那里落荒而逃,可看在旁人眼里,却是皇上与太后言语不和的表现。 朝廷背景再怎么阴郁,年还是要过的。今年两蓝旗送进宫的年礼比去年厚了不是一星半点,甚至有许多的古物珍玩。 “叔父来看一看,这可是宋徽宗的画?”福临打开一卷画轴,顿时惊叫起来。 豪格和济尔哈朗都是不懂书画的,攻打明朝的时候,他们也抢了不少东西,书画在他们眼里都是不值钱的,拿来送礼也不过是因为福临喜欢汉人的玩意儿,他们投其所好。因此,就算是这种名贵的字画,他们也只是拿来做送礼的添头。 多尔衮凑过来看,他也是个半吊子,鉴定水平不佳,看了半天,道:“看着倒是像,不过我也不能确定。要不皇上明日宣范学士进宫看看?” “大哥送来的,定然不会是差的。”福临小心翼翼的将画卷了起来,“他们都是有钱人,比朕富多了。” 多尔衮道:“皇上富有四海,何必说这种话呢。” 福临挠挠头:“既然叔父这么说,那朕送给叔父的年礼如果不贵重也说不过去了吧?” 他还有年礼?多尔衮眼睛一亮:“只要是皇上送的,叔父都喜欢。” 福临神秘兮兮的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握在手心,郑重道:“这可是朕亲手做的,叔父与额娘一人一个,可不许嫌弃。” 多尔衮接过,仔细一看,却是一枚田黄石的印章,看着眼熟:“这是上次皇上打赌赢来的?” “啊,朕在私库里看到过一块,便想着刻成印章送叔父和额娘了,偏生又找不到第二块一模一样大小的,只好找叔父要了。”福临很是得意,“这可是朕亲手刻的,天下没有第三个!” 印章刻的是小篆,还有些歪歪扭扭的,多尔衮却是感动非常:“叔父却没有这么好的东西给你,这可不行,我明日便去寻去。” 正月初一宫里设宴。平时有宴席的时候,摄政王总是和小皇帝坐在一起的,可这次却换了大阿哥豪格。与摄政王的黑脸相比,豪格笑得春风得意,最有喜感的就是小皇帝,这种场合他不得不讲话,而一说话就让人看见他缺了一颗门牙。 内殿里的气氛好了许多。皇帝年纪小,也没有什么皇后啊妃子啊什么的唇枪舌剑,只有端坐在上的两宫太后以及皇太极的那些太妃们,下面的内命妇彼此也很融洽,言笑殷殷。最显眼的还是小萝莉仁娜了,科尔沁的公主,内定的未来皇后,这一系列的桂冠就足以让她引人注目了,更何况她还长着一张标准的惹中老年妇女喜爱的红扑扑的小圆脸。 所有人都向她释放出了善意,小萝莉也很乖巧,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小嘴跟抹了蜜一般。布木布泰见娘家侄女这么挣面子,也很高兴,连酒都多喝了两杯。 “果子酒虽然味道好,可喝的急了还是要上头的。”宴席结束后,见一贯端庄的布木布泰脸红红的,多尔衮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十四哥哥,”布木布泰冲他傻乎乎的笑着,“我好开心。” “好,今天过年了,大家都很开心,”多尔衮很有耐心的哄她,“喝一碗醒酒汤好不好?” “才不要!”和喝多了的人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布木布泰一偏脑袋,冲着多尔衮直乐,“十四哥哥,今天好多人来试探我,问你和皇上怎么了。我知道,你们在做戏对不对?真是的,事先都不告诉我一声。” 多尔衮扶着她坐下,亲手端了醒酒汤一勺勺的喂她:“就算不告诉你,你不是也猜到了?玉儿一向聪明,皇上这一点就随了你。” 提到儿子,布木布泰明显高兴了:“那当然,他是我的儿子。仁娜也很乖,我现在就盼着他们快点长大,快点成亲,我便可以等着抱孙子了。” “皇上仁孝,定会如你所愿的。将来你只不要担心孙子太多抱不过来就行。”儿孙一向是多尔衮的痛处,只是看布木布泰兴奋的样子,他只好顺着她说下去。 布木布泰看看他,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十四哥哥,福临也是你的儿子呢,我的孙子孙女也就是你的孙子孙女。到时候,有那么多的小娃娃围着你,叫你玛法,多好。” 多尔衮心里一动,将她抱住,柔声道:“那万一他们不孝顺我怎么办呢?” “那本宫就打他们的屁股!”布木布泰靠在他身上,“十四哥哥,玉儿教出来的孩子你还不放心吗?看看福临,多好啊。” “我放心,当然放心。”想到荷包里那枚印章,再看看怀里柔若无骨的美人,多尔衮眼睛眯了起来,挥手放下了床幔。 “摄政王在储秀宫?”养心殿里,福临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回皇上的话,是的。”作为贴身太监,小华子当然知道皇上和摄政王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也不敢多说,只是应了一句。 “备些赏赐,明日朕要赐给大阿哥。另外,别忘了把朕让内务府新做的那几个万花筒赐给宫里的阿哥格格们,赐一个给仁娜。”福临头都不抬,吩咐了下去。 “嗻,奴才记住了。”小华子毕恭毕敬的回答。 忙了一天,福临也累了,临了几帖字后便躺到了床上,自己也就只有过年这几天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等出了十五,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作者有话要说: 等解决掉两蓝旗,将八旗握在掌心后,小皇帝便要长大了。真不容易啊。 以及,今天出去吃自助小火锅,更新晚了。那里只有碳酸饮料和酒,我都不爱喝,就吃了许多冰激凌,结果我这争气的肠胃啊,回来就拉肚子了,真是浪费。 第四十二章 吴克善总不能在京城里呆很久的,初五的时候,便提出告辞。这次他的京城之旅很是成功:太后很喜欢女儿,皇上对女儿也不错,科尔沁的荣耀又能维持下去;色布腾和阿图公主的婚期也定了下来,巴林部也应该放心了。 两宫太后自然不舍,连连挽留,哲哲道:“正月十五的时候京里还有花灯,蒙古可是看不到的,不如过了十五再回去。” 吴克善虽然长得粗粗笨笨的,人却很是精明,否则也不能坐稳科尔沁亲王的位置。最近小皇帝和多尔衮闹这一套,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现在摄政王如日中天,皇上就算是借助两蓝旗的力量,可能也只是和摄政王打个平手。问题是,两蓝旗支持的一直是豪格,若是他们将摄政王斗倒了,也只会一转头接着对付皇上。吴克善不认为玉儿的孩子会看不清楚这点。可小皇帝和摄政王的不和看着又跟真的一样,所以吴克善当机立断:回蒙古,不裹乱。 福临也象征性的劝了几句,见吴克善去意已决,便同意了他的请求,另外赏赐了许多东西。倒是仁娜有些不乐意了。她在草原上地位是最高的,没有人敢违抗她,因此她也没有什么朋友,这次来京城,好不容易有了个金福格格可以和她说得上话,却又要回去了。可是她也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只是撅着嘴,情绪低落。 金福格格同样不开心。她是宫里最小的格格,和其他的几个格格玩不到一起去,也格外珍惜和仁娜相处的几天。想了想,金福格格道:“仁娜,你还没有到京城去逛过吧?我们去求皇帝哥哥,让他带我们出去可好?” 仁娜也来了精神:“好啊!可是,万一表哥不同意的话怎么办?” 很有这个可能,金福眼珠一转,拍着手笑道:“我们去找十一哥,皇帝哥哥最宠他了,若是他要出宫去玩,皇帝哥哥肯定答应。” 于是,福临看着面前三个站成一排的小朋友,开始胃疼。博果尔没大没小的跑过来,扯着他的衣袖来回晃:“皇帝哥哥,就带我们出去好不好?我们保证会很乖,不会闹事的!” “没错!”两个小萝莉也用力点头。 福临望天:“好吧。不过你们都要紧紧的跟着朕,不许乱跑,听到没有?” “是!”三个小朋友开心得不知东南西北,这个时候不管福临有什么要求,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京城的街头果然热闹。别说金福和仁娜两个从来没有逛过街的小姑娘,就连博果尔都兴奋非常。福临不敢把他们带到天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只是在贵人们的集聚地附近溜达,也足够让他们开心了。金福和仁娜一头扎到首饰铺子里就不肯出来,博果尔却没有兴趣,只是想去不远处的武器铺子,福临只好吩咐侍卫跟紧两个小萝莉了,自己则是陪着博果尔去了武器铺子。 博果尔是从宫里出来的,眼光自然高,铺子里一般的货他完全看不上。掌柜的见他们虽然只是两个孩子,身后却跟着不少护卫,穿戴不凡,又留着满人的发型,定然是哪个大官家的,便异常热情,又拿出了一些压箱底的货。 博果尔一眼就看中了一柄镶着宝石的匕首,刷的一下j□j,就见这匕首寒光闪闪,锋利异常,心里高兴,便和福临撒娇道:“哥哥,我喜欢这个。” “好,买给你。”福临对他一直是无条件的宠爱,店主小心翼翼的开了个不高不低的价格,福临便吩咐侍卫掏钱买下,博果尔喜得跟什么似的,拿着匕首看个不住。 福临倒是看中了一柄弯刀,刀鞘上雕工古朴,是那种不花哨又实用的,刚吩咐侍卫一起买下,就见跟着两个小萝莉的一个嬷嬷急急的跑过来:“主子,快去看看吧,我们的主子和一个姑娘吵起来了!” 就知道带他们上街不会遇到好事。福临赶到的时候,就见金福和小萝莉站在铺子中间,怒气冲冲的对着一个小姑娘发火,而那小姑娘则是抹着眼泪,看上去好不可怜。咦,这个小姑娘有点面熟。福临想了想,这不就是董鄂家的乌云珠么,他的真爱?这是什么情况?未来的皇后提前遇到未来的真爱了? 博果尔见那姑娘哭得可怜,早就涌起一股男子汉的气概,一溜烟跑过去,冲着金福喊道:“好端端的,你们干嘛欺负人?” 金福愣了一下:“十一哥,你居然不帮我,去帮外人!”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博果尔对自己掌握了一个新词语很是高兴,兴致勃勃的跑到那个姑娘面前,拍着胸脯道,“放心,有我在,她们不能欺负了你去。” 这下乌云珠真的被吓到了。要说这辈子她最大的梦想,不单单是嫁给皇帝,还有就是远离博果尔。她不由得往边上躲了躲,金福笑了:“十一哥,人家不领情呢。” 博果尔难得的大男人情怀被嫌弃了,对乌云珠也不满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识好歹呢,我是在帮你啊。” “行了,十一弟,少说几句。”福临不得不站出来,忽视掉乌云珠骤然亮起来的双眸,问金福道,“到底怎么回事?” 很简单。仁娜看上了一副耳环,刚准备试试,乌云珠却从旁边将耳环拿起,说要买下,就这样吵起来了。都是没有受过任何委屈的孩子,又觉得自己有理,仁娜和金福便指着乌云珠开始数落。结果,乌云珠听了没几句就开始哭,两个小萝莉火更大了。 真是麻烦透了!福临问掌柜的:“这耳环还有第二副吗?” 掌柜的战战兢兢:“没有了,小店里任何饰品都只有一副。” 福临在柜台上扫了一眼,随便指着一个嵌宝金镯子道:“把这个拿出来。” 小萝莉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耳环,而乌云珠则是抱着那个镯子,满脸的感动。 真是,太麻烦了!当初娶了这么多女人的皇太极简直就是自讨苦吃!福临一转身,带着自家的三只小尾巴去吃饭,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某个姑娘含情脉脉的眼神。 豪格收到了小皇帝的礼物,对那把弯刀爱不释手,想了想,又给来送礼的小太监塞了个荷包,问道:“皇上可有给摄政王带些什么?” 小太监掂了掂分量,轻飘飘的,里面明显是银票,当即眉开眼笑:“回大阿哥的话,皇上只带了给您的礼物。” “是吗?”豪格更开心了。他就知道,再怎么早熟,小皇帝都是个孩子,孩子就是好哄骗的,这不,不就是拿出了几分手段,就把这孩子骗过来了。早知道就早下手了,说不定自己的两蓝旗现在就变成了上四旗呢! 正月初九,太后下了懿旨,将科尔沁的仁娜格格指婚给小皇帝福临,待成年后再成亲。正月初十,吴克善启程回蒙古。懿旨下了后,小萝莉也知道害臊了,托金福送了一方绣着小白兔的帕子给福临,说是万花筒及耳环的回礼,自己却不肯再和福临说话,辞行的时候连头都不好意思抬。 正月十六,小皇帝下旨,复封豪格为肃亲王。摄政王多尔衮在朝堂上拂袖而去。 正月十九,小皇帝封豪格为靖远大将军,率军队西征四川张献忠。多尔衮力荐多铎,福临不允,最终以武拜为监军。 正月二十一,礼部定各等级官员俸禄。最高摄政王年俸为两千两白银,最低骁骑校年俸三十两。 正月二十八,豪格率大军出征。 正月三十,福临下旨,封饶余郡王阿巴泰为和硕敏亲王。阿巴泰在朝堂之上喜极而泣。 二月初一,小皇帝和摄政王联合下旨,将多铎之子多尼调入正蓝旗,同时调入的还有礼部郎中蒙格图,户部员外郎科依勒,济宁都尉乌巴海。将正蓝旗的江宁府协领坎泰转镶白旗。 朝堂上下都被这一手惊呆了。小皇帝怎么了?这一下好一下歹的,该说是“六月天小孩儿脸”吗? 而在大多数朝臣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皇帝开始了第二波攻击。 二月初二,民间龙抬头,当然,皇家从来没有把这天当做一个正式的节日。可偏偏这天小皇帝以过节为理由,批发一样的赏赐了许多珍品给摄政王,而多尔衮也投桃报李,立刻回送了一整套精致无比的木雕江南美景,并说明是自己亲手设计并督促底下的人去做的。小皇帝当场便站了起来,表示收复江南以来,自己就对江南美景魂牵梦萦。而朝堂上下只有摄政王明白自己的心思,为国事操劳的同时,还为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劳心劳力,简直是太让人感动了。于公,摄政王不愧是国之栋梁;于私,摄政王便是个天下第一的好叔父。 这是在搞毛啊?让人凌乱了有没有?这叔侄两个在玩哪一手?之前吵架吵得几乎要不共戴天了,现在却又恢复了之前的肉麻兮兮。看看小皇帝的眼神吧,那个孺慕啊,看看摄政王的眼神吧,那个宠溺啊!你们叔侄两个是在闹哪样啊! 朝臣们集体崩溃了,而一些人精例如范文程,将这一系列动作前后连起来一考虑,顿时明白了几分,对小皇帝不由得多了几分敬佩与防范。他是经常进宫给皇帝讲课的,每次皇帝都是很客气,学得又快,让他时不时产生一种自己是皇帝身边数一数二之人的错觉。当然,历经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范文程,也不可能把这种错觉当真,只是,想起福临的年纪,他便不禁一身冷汗。 小皇帝这几天又掉了一颗门牙,一张嘴便黑洞洞的,说话也漏风。范文程正好有个小孙子也这个年纪,自从小皇帝掉牙后,他每天回家都会把这个小孙子叫来,哄他说些“四个”“十个”,又哄他嗑瓜子,并以此为乐。现在看来,他的小孙子哪里能和小皇帝相比,若是他的这种举动被皇帝知道了,岂不是糟糕? 更糟糕的人是郑亲王济尔哈朗。他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太丢人了,被一个七岁的小娃娃玩弄在掌心,还不亦乐乎的配合这个小娃娃,天晓得小皇帝背后是怎么笑话他们的! “肃亲王正在外率领大军,不如将这个消息告诉他,让他直接率兵回攻,岂不是好?”济尔哈朗的幕僚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出主意。 “蠢材!”济尔哈朗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你以为监军武拜是摆着好看的吗?你以为小皇帝和那个病夫没有防备吗?他们分明是想要肃亲王的命!这个消息必须封口,不可外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随着大批镶白旗人调入正蓝,正蓝人又往镶白正白两旗调动,一时间正蓝旗人人自危。豪格不,济尔哈朗被严密控制了起来,他们都不知道该去找谁诉苦。而正蓝旗里还有一支显赫力量,阿巴泰以及他儿子们。可阿巴泰刚刚被封为亲王,对小皇帝正感激涕零中,哪里还买其他人账。 福临和多尔衮人员调动依旧有条不紊进行中。正蓝旗巴特玛、兴乃、扎色兰等人都调入了镶白旗或者正白旗,为了补充正蓝旗人数亏损,又从两白旗调动了部分人到正蓝旗去。自然会有人不服,伊尔根觉罗氏巴哈纳从正蓝被调入了正白,他对豪格一直是忠心耿耿,一下子换了旗主,让他相当不乐意,便去串联其他人,想要起来对抗。 多尔衮就怕没有人闹事,当即用处雷霆手段,以旗主身份将巴哈纳处死,又威胁了伊尔根觉罗氏。伊尔根觉罗氏家族人员众多,不单单是两蓝旗,就连两黄旗都有他们人。为了不让巴哈纳连累其他人,伊尔根觉罗氏开了祠堂,将巴哈纳一支逐出家族。 而正蓝旗中也有人对调入两白旗人不服,有牛录想用自己身份来压制这些来家伙,却被阿巴泰给打压了下去,甚至换了两白旗人来做牛录。 这么一来,被调动人也都不敢轻举妄动,正蓝旗被掺进了许多砂子,不遗余力宣扬皇帝和摄政王宽厚仁善,豪格影响力不知不觉小了许多。 只是,多尔衮名声不可避免臭了。其他几旗人眼睁睁看着正蓝旗下场,也都开始抱团,而为了寻找外部支持来对抗摄政王,正红旗人隐隐靠向了小皇帝——他们眼里,小皇帝终究是个孩子,不管做了什么事,一定都是摄政王背后教唆。 就连镶红旗旗主阿济格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做为阿巴亥长子,阿济格从出生以来是得到努尔哈赤格外钟爱,可随着年纪渐长,老二多尔衮反而成为三兄弟中领头人物。凭什么?不就是凭他是由母后皇太后抚养,又和圣母皇太后有一腿吗?他能做摄政王,为什么自己不能做? 小皇帝对这种情况很满意。八旗制度努尔哈赤时候成立,同时具备军事、行政和生产等职能,平时狩猎务农,到了战斗时候便自备武器粮草,随军作战。说实话,八旗刚成立时候,还是一支精兵,骁勇善战,军纪严明,和明朝作战时候,也有过伤亡惨重情况,可八旗兵丁很少退却,只是踩着同伴尸体一往无前。 就是这样一支军队,萨尔浒以少胜多,以六万兵力战胜了明朝十万大军。也是这样一支军队,用两年时间攻克了明朝宁锦防线,又与吴三桂一起击败了李自成大顺军。 可是,这样一种军队模式,始终是不可能长久。福临很清楚,到了清朝末期时候,八旗会糜烂不堪,其实,现八旗,也已经不是当初模样。 清军入关后,八旗便开始分好处了。努尔哈赤时期,八旗是共同议政,且努尔哈赤答应了他们,有好处便会分成八份,谁都不会落下。于是,现八旗就开始有些“军不军,民不民”了。他们个个躺功劳簿上,分好处时候都想要好,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自己人之间斗得你死我活。 至于么?福临撇撇嘴。这次他和多尔衮合谋,不动声色分化了豪格正蓝旗,表面上看,是多尔衮得了大好处,可实际上,获利却是自己。 两蓝旗完全将仇恨眼光放了多尔衮身上,就连两黄旗人都对多尔衮有所不满。代善已经隐隐投靠了自己,阿巴泰也对自己恭敬有加,别提本来就支持他大部分文臣了。他只需要躲多尔衮身后,便能坐收所有渔利。 福临一边悬腕练字,心里依旧不停盘算下一步动作。八旗目前依旧不能动,但迟早,他要废除这个制度。他看来,八旗根本就好似奴隶制度残余。旗主是主人,旗人便是奴才。奴才要效忠主子,主子对奴才有生杀予夺大权。清朝就是用这种制度来管理国家,打断了整个国家脊梁,将好端端人统统变成了奴才。只是要改革八旗,要做事情便有很多。八旗是以地域和血缘作为纽带,纵横有亲,牵一发而动全身,并且,可以保持满族优越性。福临很清楚,以少数人统治多数人,保持民族优越性是必须,除非将来满族能完全被同化,融入汉族血脉之中。 “皇上,索尼大人求见。”小华子声音打断了福临沉思,他也没有停手,道:“传。” 索尼进殿见礼后,见小皇帝依旧不紧不慢练字,心里有些生气,道:“皇上,摄政王又将巴社、额森调入镶白,补镶白人员损失。豫亲王多铎与摄政王本为兄弟,如此,两白旗岂不是跃居上四旗之首?” 福临搁下笔,又让小华子解下腕上石子,用药油按摩,这才缓缓开口:“朕听说,镶黄旗有一块好地,被正白旗圈了去,可有此事?” 索尼一愣:“奴才并无听闻。” “那你们正黄旗呢,可有亏待?” “回皇上话,没有。” “这不就结了?”福临一笑,露出黑乎乎牙洞,“摄政王始终约束着下面人呢,两黄旗始终为上四旗之首,这点朕还是清楚。” 索尼默了一下,又道:“皇上,摄政王目就是正蓝旗,若是让他得手,大阿哥必会被其逼死。皇上与大阿哥手足情深,难道忍心吗?” 福临思索状:“依你所见,朕当如何?” “还请皇上下旨,停止摄政王种种逆行。如此,正蓝旗众人必会对皇上感恩戴德,又能全了皇上与大阿哥兄弟之情。”索尼情真意切,仿佛真是为皇帝考虑一般。 福临心里冷笑,不过是为了自己好处罢了,又何必这么大义凌然呢?不过,他脸上却没有分毫显露,反而是一副醍醐灌顶模样:“索大人所言甚是,朕明白了。” “皇上圣明!”索尼如释重负,又说了几句闲话后便退了出去。 遂了你们意便是圣明,若是不听你们呢?福临弯起手指敲了敲桌子。这场调动大剧也应该要落幕了,无论如何,正蓝旗,他一定会握手里。 郑成功福建沿海一带开始抗清。清军本来就是马上得天下,精于骑射,可水军压根儿就少到可以忽略不计。当年攻打毛文龙皮岛时,也是损失惨重。 福建沿海岛屿众多,清军完全摸不清楚郑成功老巢,再加上福建民众对郑成功还是拥戴,清军加摸不着头脑。 “皇上意思,是要训练水师?”多尔衮很是惊奇,想想又摇了摇头,“郑成功只是强弩之末,福建又是南蛮之地,没有必要他们身上花费太多心思。” 福临没有坚持,又道:“大哥有邸报回来,叔父看过没有?” 多尔衮点点头:“看样子,京里消息还没有漏出去。济尔哈朗也算知趣。” “瞒不住,”福临皱起小脸,“等大哥回朝,一切都明了了。” 多尔衮打开邸报,指着上面几行字道:“四川地形险恶,易守难攻。张献忠手下又是一批悍匪,肃亲王这次吃了大苦头了。” 确,四川天气潮湿,清军大部分是北方人,对那里气候很不适应,病了一大批。豪格邸报就附了一封折子,要求再多拨些药材。多尔衮是想让豪格直接死四川吧。也是因为看穿了这点,济尔哈朗才不肯让豪格再为京城事情挂心。 “叔父,人员调动,还是停了吧。”福临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多尔衮一皱眉:“是不是有人到皇上面前说什么了?” 福临道:“前儿个索尼来见朕,很是说了些有没。不过他有一句说倒是理,两黄旗已经开始忌惮两白旗势力了。朕与叔父不分彼此,可他们不一样。上四旗中可不能有人互相捅娄子,有是有心人等着看热闹呢。万一大哥得胜归来,从中一挑拨,朕皇位都不一定能保住。何况,还有额娘呢。” 多尔衮一开始并不以为然,直到福临将布木布泰搬了出来,他才有些动容,恨恨道:“索尼这个匹夫,就是多事!” 管嘴上这么说,多尔衮也停止了人员调动。反正现正蓝旗编制已经被打散了,就算豪格回来,也无力回天。正蓝旗终于得到了喘息机会,济尔哈朗则是再一次迷惘了:小皇帝到底做些什么,到底想要什么?难道,小皇帝之前与肃亲王种种兄弟情深,是真?那他和摄政王叔侄情深呢?到底哪个才是真,哪个才是做戏? 作者有话要说: 虎口同学领盒饭倒计时~~ 虎口同学遗产正蓝旗,这才是一块大肥肉,小皇帝和十四叔都想啃一口 第四十四章 远在江南的洪承畴也得到了京城的消息,以及范文程的信件。范文程是他的前辈,可又没有他得宠,一开始这两个人是有矛盾的,可时间长了年纪大了,他们也看得淡了。不管他们是多么的能干,多么的有才华,在皇太极的眼里,还是不如满人的,倒不如联合起来,方能有一席之地。 因此,两个人精面上不显,暗地里却勾勾搭搭起来了。洪承畴去了江宁,和范文程依旧有书信来往,有时候聊聊书画,有时甚至只是聊聊家常,唯独朝廷的事,从来没有落到纸上的。 这次范文程的信上也是一如以往,唠唠叨叨写满了自己小孙子的轶事一二三。什么小孙子开始换牙了呀;小孙子又有喜欢的新玩具了,把之前最喜欢的布老虎抛到了脑后了呀;小孙子和大孙子开始闹别扭了,打打闹闹了几下又和好了;小孙子被自己宠得无法无天,抢了他爹的东西,还觉得理所当然…… “这个老狐狸。”洪承畴将信又读了一遍,移到蜡烛上烧尽。他与范文程有一套自己的秘语,小孙子就指的是小皇帝,各种玩具便指的朝中的各种势力。也只有这个看着小皇帝长大的老家伙敢用“小孙子”来指代皇帝了,洪承畴拿起手边的茶水,想了想又放下,吩咐一声:“来人,磨墨。” 洪承畴的折子很快便送到了小皇帝的御案上。他提议解散江南部院,又提议让朝廷轮流派满汉侍郎来江宁,以此来杜绝江宁部院遗留下来的贪腐和党争等问题。同时,他又提出年纪大了,格外思念家人,想要回京。 洪承畴很聪明。但福临并不打算同意让他回京。一方面,江宁情况复杂,那些满人玩心眼子是绝对的弱项,十个捆在一起都不如一个洪承畴,还不如让他继续下去;另一方面,洪承畴的确是个文武双全的,前一阵故明唐王起兵攻打徽州,也是洪承畴主持,将其击败。当然,福临也是很希望这个人精能够回来帮自己的忙的,可两相比较,还是放他在江宁比较合算些。对这种不伤筋动骨之事,多尔衮一向是不会提出反对意见的,反而在思考等洪承畴回来后送谁去江宁,那可是一块上好的肥肉。 四处都在打仗。前明鲁王手下的将领刘福跑去打抚州,刘文炳在蒲城造反,南阳还有二只虎和郝如海,太湖那里,还有人拥戴前明的樊山王。好在现在朝堂还算是兵强马壮,多尔衮处理这种事情也是驾轻就熟,很快便一一安排了人下去。并派图赖和博洛贝勒一起,南征福建。 基本上,这些战斗都是一面倒的,福临并不怎么担心。而且多尔衮派兵非常有策略,就算派出的不是他的人,他也会选择一二心腹做监军。 由于八旗子弟许多都派出去打仗了,留下的那些圈地的时候自然是力不从心的,这么一来,也给了百姓喘息诉苦的时间。范文程适时上书,说明情况,提议给失地百姓一些补偿。福临应允,免了他们一年的赋税,再次下旨强调,圈地只可圈无主之地,并划分了一个范围,叫停京郊等地的圈地行为。 多尔衮忙着处理各地层出不穷的反抗,他也不是铁打的,再加上对福临放心,户部、工部和礼部的事情已经全部大放手交给了小皇帝,就连吏部都开始睁只眼闭只眼了。因此,福临的这道旨意他一点意见都没有,他还记得当初小皇帝是如何反感圈地的,忍了这么久才出手,又没有对圈地赶尽杀绝,多尔衮觉得小皇帝不愧是他的侄子。 反对的声音也有,多是镶红旗的人。京郊的地都是好的,上四旗的人率先跑去圈完了,剩下些边边角角的留给了他们。本来,若是他们看上了哪块有主的地,弄到手也很轻松,正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去搞点好处呢,皇上一道圣旨,没有了。 两蓝旗已经被折腾得偃旗息鼓,正红旗的代善又谨慎小心,第一个约束了下面的人不可妄动,剩下的也就是镶红旗了。阿济格本身是个彪悍的,他带出来的人没有一个好相与,镶红旗便开始慢慢闹起来。 虽然是小皇帝发的旨意,可镶红旗的诸位还是把福临和摄政王各打了五十大板——都不是好人!不过,他们也人单势孤,又是惯了征战,没什么花花肠子的,捣乱的办法有是有,可都上不了台面,轻轻松松的就被解决掉了。 真是讨厌!众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有一个机会从天而降,御史龚鼎孳的爹死了,丁忧。龚鼎孳是小皇帝的人啊,而且总是自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平时没少得罪人,甚至还得罪了多尔衮的亲信冯铨。弹劾他,让小皇帝和摄政王吵起来,准没错! 于是,筒子们开始卷起袖子写折子去了,弹劾龚鼎孳守孝期间饮酒醉歌,与爱妾调笑取乐。又有人弹劾他宠妾灭妻,把自己的老婆放到庄子上,府里都是小妾顾眉生做主。这种人无疑是被众人唾弃的,冯铨一系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决定参合一脚,也开始写折子。一时间,龚鼎孳变成了不孝没人伦的反面教材。 福临很是愤怒。他倒不是因为自己被抹了面子,而是因为被蒙骗了。龚鼎孳是个能干的,又常常以魏征为目标,逮到什么弹劾什么,逮到谁弹劾谁,说实话,福临还是挺需要这样的大臣的。更何况这个龚鼎孳只是为了名声好听,只要几句夸奖便能得意洋洋的去趴别人家的墙头来寻找弹劾的证据的。结果,这次他自己家的墙头被趴了。 “这种不孝不悌之人,朕居然加以重用,岂不是让朕被天下人耻笑?” 小皇帝在乾清宫大大的发火,多尔衮看着他刚长出来的小米粒一般的门牙,只觉得胃疼,安慰道:“皇上,你还小,是不会有人笑你的。” 福临撅起嘴,依旧很不高兴,多尔衮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这些降官本来就不应该重用。这个龚鼎孳为崇祯之臣,后投靠大顺,接着又投我们大清。换主子如换衣服一般,哪里值得皇上为之生气呢?” 理是这个理,可小皇帝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不舒服,一发狠:“他不是宠妾灭妻嘛,朕让他宠,让他灭!” 侄子生气了,多尔衮当即表示:“这个人就交给皇上了,皇上爱怎么折腾都行,就是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朕有数的。”福临化怒气为饭量,当天晚上连吃了两大碗饭,第二天就在朝堂上把倒霉龚鼎孳一顿臭骂。 这家伙在丁忧,听不见,而且他的人缘实在不怎么样,没人帮他出头,都默默的听着某个小家伙滔滔不绝。 “龚鼎孳对父不孝,对妻儿不慈,大清不能用这种道德败坏之人!”小皇帝陈词总结,并做了最后的决定,“削去其官职,打回原籍。赐其爱妾三尺白绫一条,责其妻与之和离,并可带走嫡出子女再嫁,朝廷另有封赏。” 靠,这也太狠了吧!上上下下的官员心里都一个打抖。再看摄政王,居然抚着胡须,一副大为满意的模样,众人恨不得迎风宽面条泪了。 小皇帝这是明晃晃的在所有江南众士脸上打了个响啊!龚鼎孳的爱妾顾眉生当时是名妓,迷恋她的人多得是,江南来的官员里,有好几个曾经都和她相熟。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大家的爱好和龚某人也差不多,逛逛窑子啊捧捧名妓啊宠宠小妾啊冷落冷落发妻啊之类。结果,小皇帝直接下令让龚某人戴绿帽子,理由就是宠妾灭妻,这是闹哪样啊,这年头谁没有个宠爱的小妾啊,这让他们怎么活啊!有了这个先例,万一家里什么事被闹出来,小皇帝上瘾了,让他们也戴绿帽子怎么办?真是太伤不起了!摄政王,您老人家还不快管管,您家的爱妾可是用两位数计算的! 摄政王他老人家并不打算管,反而心里很欢喜。改嫁什么的,对多尔衮来说根本就算个屁。满清入关之前男女关系的混乱是说不清的,阿巴亥还是豪格生母乌拉那拉氏的表妹呢,这样论起来,多尔衮既是豪格的叔父,又是他的表侄儿。更别说姑侄几个共嫁一个男人这种小儿科了,硕塞他生母刚出了月子不就给送人了嘛,皇太极也没有觉得哪里绿了。只是入关之后,受到汉人的影响,他们也开始明白一些辈分和血缘之间的关系了,为了不让汉人嘲笑他们是蛮夷,满清贵族们很努力的改变着。 小皇帝是从小读着汉人的书长大的,还是自己教的,比别人都更懂礼义廉耻。多尔衮差点以为小皇帝会对自己和玉儿的关系恨之入骨了。还好福临是开明的,只是并没有开明到引以为荣的地步。 摄政王这辈子就有两个愿望:一、和玉儿成亲;二、做皇帝。如果他能娶了玉儿,那么小皇帝就会变成他名义上的继子,自己不也就是成为太上皇了吗?可他又不能将这个想法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现在听福临用这种方法来惩罚龚某某,摄政王眼睛一亮:这是不是证明小皇帝对改嫁并不反感,他就有机会娶到玉儿呢? 福临对多尔衮的这种心思并不了解,不过最近叔父大人似乎对他更好了——恩,叔父本来就对他很好——小皇帝把思绪从叔父身上扯回来,放到眼前的这个消息上:敏亲王阿巴泰病重。 作者有话要说: 嗯,十四叔的梦想注定破灭 龚鼎孳筒子也是一朵奇葩。他才华横溢,和钱谦益并列,人品也差不多。他宠爱顾眉生,把父母妻儿统统赶到外面,家里就是他和爱妾的天下。当时大顺灭了前明的时候,他干脆利落的投降了,理由也很搞“我想自杀殉主来着,可是我的小妾不肯,那我也没有办法了。”他爹死了以后,他不想着守孝,反而整天跟小妾喝酒取乐。所以,这种人品有问题的人,再有才华也不能用。 第四十五章 阿巴泰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物。皇太极还活着的时候,他就敢和皇太极犯浑,总是觉得自己论战功论能力都不比其他兄弟差,凭什么他的品级是兄弟里面最低的一个。只是皇太极根本就懒得理他,他就这么犯浑着被罚着,一直到皇太极驾崩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小小的贝勒。 福临一连升了他两级,先是郡王,现在是亲王。阿巴泰觉得有面子透了,从而认为小皇帝和他爹不一样,是个大好人,因此,对福临是忠心耿耿。有他的带头作用,他的儿子博洛和岳乐对小皇帝也很好,是福临嵌入正蓝旗的一颗坚固的钉子。 “让太医院派两名太医常驻敏亲王府上,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福临吩咐了下去,“小华子,你带些药材,代朕去探望敏亲王。” 阿巴泰的病似乎是真的不好了。常年的征战,让他受了一身的伤;护不住老婆女儿,地位始终不得提高,又让他心情抑郁。正赶上今年春天的倒春寒,他老人家又不知道保养,跑去跑马,出了一身汗后直接脱了大衣裳,风邪入体,一下子就倒了。 “让敏亲王的福晋回府。家里没个女人照顾着怎么行。”福临颇有点老气横秋的吩咐。多尔衮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才几岁,都知道女人了?” 你自己还不是八岁的时候和我额娘一见钟情的。福临撇撇嘴,表示古人的早熟是自己难以想象的。 阿巴泰和福晋夫妻感情是非常好的,好到有点“惧内”的程度。由于他的福晋不满皇太极为自己的女儿指的婚姻,还请了萨满到家里占卜这场婚姻的好坏,于是被皇太极惩罚了,也没有直接让他们和离,只是把阿巴泰的长子博洛分出府去,让博洛侍奉母亲,把这夫妻二人给分开。 之后,阿巴泰也没有再去找什么贵女,反而只是亲近一些地位低下的女人,而且更加变本加厉的宠孩子。皇太极对他的这种做法有所微词,他脖子一梗:“奴才的福晋不在府里,孩子们没了娘,奴才这个做爹的不护着他们,还有谁能护着?”皇太极被他闹得头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博洛将母亲风风光光的护送进了敏亲王府,据说,阿巴泰当时就能从床上坐起来了。他的福晋是个性子烈的,一看见他,上来就是一个巴掌,然后抱着他就开始呜呜的哭。阿巴泰就吃这一套,被自家福晋这么一哭一打,感觉浑身都舒坦起来。 阿巴泰在福晋的照料下,恢复得很快。博洛和岳乐对福临简直是感激到了骨子里:虽然这个爹二了点不着调了点,可他毕竟是对他们掏心掏肺的亲爹啊,谁乐意亲爹就这么病死啊! 三月的时候,阿图出嫁了。福临下旨,封她为固伦淑慧长公主,巴林部的色布腾亲自来京迎娶,盛况空前。布木布泰眼红红的看着最宠爱的女儿出嫁,恨不得上前阻止住,留女儿一辈子不嫁。不过她也知道,阿图的年纪不小了,若是再留下去都说不过去。 福临看着姐姐出嫁,恨不得把色布腾揍一顿,小脸紧绷着,努力的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气场。 多尔衮忍不住去逗他:“皇上,这是喜事,怎么都不笑一下?” 福临眼睛一亮:“叔父,朕听说汉人有个习俗,娶妻的时候,女方家人都会给新女婿一个下马威的,好让他不亏待自家的女儿。你说,我让五哥去和色布腾比武,揍他一顿如何?” 多尔衮哭笑不得:“你是皇上,阿图是固伦长公主,又有谁会去欺负她呢。只要你安安稳稳的,阿图就会永远有这个威势。” 也是,不过,不能揍他还真是不甘心啊!福临叹一口气,决定吩咐送阿图公主出嫁的四哥叶布舒暗地里找一下色布腾的茬。 阿图的婚礼后,便是硕塞大婚,接着又是阿娅的婚事,礼部忙得几乎要吐血。硕塞早就被封为多罗承泽郡王,也定下了轻车都尉费扬古的女儿那拉氏为妻,只是因为守孝才拖延至今。 一时间,宫里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而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沈志祥等人也率部来京,福临在乾清宫里进行了接见。 耿仲明尚可喜等人是鼎鼎大名的,三藩之二,现在的怀顺王以及智顺王,而孔有德名声也不小,现在是恭顺王,未来的定南王。 这几人都是以军功起家的,看着龙椅上粉嫩粉嫩的小皇帝,心里都有些轻视。福临看在眼里,也不恼,反正三藩日后总是要撤的,让敌人先失去警戒之心倒也还不错。只是多尔衮有些生气了,说话行事间便做出时时刻刻以皇帝为首的样子,不想看在几人眼里,倒是摄政王不贪恋权势,忠心为主的正面教材了。 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为了平衡满汉之间的关系,朝廷减免了多地的赋税,倒是平息了不少地方的反清思潮,百姓也开始慢慢的从战火中恢复过来,开始耕种,并希望在这个朝廷的手下能够过上稍微好一点的日子。 就在一切都往好的地方发展的时候,蒙古苏尼特部腾机思、腾机特、吴班代、多尔济思喀布、蟒悟思、额尔密克、石达等人反了。他们各率所部叛变,投奔喀尔喀部的硕雷。多铎临危受命,封为扬威大将军,福临又把还没有休完婚假的硕塞也拉上,让他跟着大军一起出征。 那拉氏自然不舍,含着泪给自家丈夫收拾行李。正在新婚之中,那拉氏又是个温婉的,硕塞对她也有几分感情,便揽过她,刚想说些什么,就听下人来报,让承泽郡王接旨。 宣旨的是小华子,乾清宫的华公公,福临给了一堆的赏赐,甚至还包括皮袄、药材等等细节的东西。硕塞谢恩送走小华子后,看着这一堆东西发呆。 那拉氏不解:“爷,皇上的赏赐有问题吗?” 硕塞摇摇头:“都是极好的。你收起来吧,捡有用的备上。” ——小皇帝长大了啊。硕塞想起过得并不如意的亲生额娘,再想起阿巴泰的福晋被送还之事,心里默默的做了一个选择。 大军出征,粮草的供应自当充足,兵部忙得不行,连带着多尔衮也忙得脚跟打后脑勺,朝廷的一些事情,六部处理不了的,就直接交给了福临。其中,户部的一道折子引起了小皇帝的注意。 八旗兵丁入关后,自然带了自己名下的奴隶们,同时,他们一路征战,俘虏的战俘也有不少。这样一来,大批人涌入北京,京城哪里装得下。八旗又是不事生产的,这些俘虏奴隶便开始动了脑筋逃跑,毕竟,若是逃成功了,隐姓埋名,种种地娶个媳妇儿,不比当人家的奴隶好了许多倍? 于是,顺治二年年底到三年三月,才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逃跑的奴隶已达到几万。这么一来,八旗圈的地也没有人种了,盖个庄子也没有人出苦力了,贵族们直接觉得不方便,提议朝廷下令捉拿逃人。 福临没有跟多尔衮商量,便直接下旨,下令捉拿逃人,查获的逃人鞭打一百,归还原主,若有人举报,当以奖赏。 好像,差强人意,不过也说得过去。反正是些奴隶,逃了就逃了,再捉回来就是,何必弄得兴师动众的麻烦。众人也没有反驳,只有摄政王的脸色有点黑。 “今日皇上所发旨意,大大不妥。”退朝后,多尔衮直接提出了异议,“皇上为何不与我商议?” 福临轻描淡写道:“不就是些奴隶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多尔衮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些奴隶不将主子放在眼里,很应该重罚,而藏匿奴隶的人也要从重治罪,否则剩下的奴隶也要跟着学,会对八旗生计不利。” “那依照叔父的意思,该如何呢?” “设立督捕衙门,督捕逃人,惩罚窝主。除去将逃人鞭打归还之外,窝主也该从重治罪,全家处死,家产充公。除此以外,窝主的邻里、甲长、乡约各鞭打一百,流徙蛮荒之地。若不如此,怎能杀一儆百,遏制逃人之风?” 多尔衮义正词严,福临只觉得无理之极。没有人生来是愿意做奴隶的,有了得到自由的机会,那些人为何不逃。如果按照多尔衮的方法,对待窝藏之人的惩罚更重,岂不是又让百姓多了一项兴兵反清的机会。而且,那些已经逃成功的自然会抱团自保,占山为王之类的也不会少。更何况,要这么多奴隶做什么啊,现在是封建社会,不是奴隶社会,让人做事便要给一定的好处,发点月钱之类,要不然谁愿意白干啊。 多尔衮见福临不以为然,有些着急:“皇上,八旗乃国之根本,逃人之事颇为严重。如按照皇上的旨意,窝主没有罪责,根本不能起到威慑作用,逃人依旧,八旗影响颇大,动摇国本那就糟糕了!” “朕就不信,大清的国本会被几个奴隶给动摇了!”福临毫不让步,“圈了那么多的地大可以雇人去种,不是正有大批百姓失地了吗,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皇上还是在纠结圈地之事吗?”多尔衮站了起来,“八旗劳苦功高,圈地是对他们的奖赏。若是连这个都不允,皇上未免会让有功之人齿冷。” “朕什么时候亏待过有功之人了?朕只是就事论事。又不舍得出钱,又要让奴隶卖命做事,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些人是奴隶,主子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要做什么!” “汉人可不讲究这种主子奴才的一套,他们不也一样把地种起来,把铺子开起来了?” “又是汉人的一套!皇上,你是满人的皇帝,不是汉人的皇帝!” “朕是天下人的皇帝!” 两人争吵着,一步不让。多尔衮气急,抓起案上的茶杯,狠狠的往地上摔去。茶杯清脆的破裂声让两个人同时闭了嘴,令人尴尬的沉默在屋里蔓延开来。 “啊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屋里这么冷,小华子,还不加个炭盆?真是的,一个个都不注意自己身子,得了风寒怎么办?” 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布木布泰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尴尬,刚吵得跟斗鸡一般的两人回头看见她,同时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逃人法以及圈地的最后不了了之,都证明了满清想在中原推行奴隶制的失败。但奴隶制度依旧是有残余的,满清基本上就是一种社会形势的倒退。 小皇帝和十四叔的思想有隔阂是肯定的,随着福临的日益长大,这份隔阂也会越来越深。 第四十六章 布木布泰的到来如同一汪清泉,神奇的将两人的火气都浇灭了。福临的理智也回归了大脑,看了看依旧气得脸色铁青的多尔衮,瞄一眼地上摔得粉碎的茶杯尸体,心里快速的过了一遍朝廷上摄政王势力与自己势力的对比,立刻皱起小脸,委屈万分,高声喊道:“额娘,叔父欺负朕!”然后,一头扎进布木布泰的怀抱。 “福临还害臊了呢。”布木布泰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叔父可是为了你好,你啊,被我惯坏了,还不向叔父赔不是!” 布木布泰这么以退为进,多尔衮立刻上钩,他也冷静了下来,道:“和皇上没有关系,是我脾气太过急躁了些。皇上年幼,我应该慢慢教他的。” 福临从布木布泰怀里出来,磨磨蹭蹭的走到多尔衮面前,低下头,背着手,小脚在地上一点一划:“叔父,以后朕也不乱发脾气,你也好好的教朕,好不好?” “是叔父不好。”多尔衮见福临这副模样,再大的气也烟消云散,忙着开始开展自我批评,“皇上不要怪我了好不好?叔父给你找好玩的物事赔礼。” 布木布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不就是好了吗?真是的,一会儿吵吵闹闹,一会儿又好成这样,福临和他皇阿玛都没有这样。” 不得不说,布木布泰不愧是世上最了解多尔衮的人,每说出一句话都能直击他的内心。福临和皇太极都从来没有这样吵过架,可见在福临心里,自己的地位比皇太极都高? 布木布泰再接再厉:“我小时候啊,也总是去气阿玛,仗着自己得他的喜爱,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这完全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寨桑对布木布泰的喜爱有限得很,她小时候小心翼翼的讨好生父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去气他。不过多尔衮却一下子被这句话打动了:原来天下父子父女之间都是打打闹闹的,皇帝明显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一定是和阿玛一样! 于是,渴望亲情的摄政王大人完全软化了,觉得自己和一个小孩子发脾气实在是不该。既然皇上都下了命令,自己再让他收回,岂不是让人小看了这个孩子?一抬头,他又见到福临孺慕的眼光以及布木布泰多情的眸子,原本就摇摆的立场一下子消失殆尽:“这次就算了。皇上既然下了旨意,就按照皇上的意思去办。只是下次若有这种事情,皇上还是要先和我商议一番。” “嗯,”福临很乖的点头,“叔父以后也不可以凶朕哦,更不可以摔朕的杯子!” “好,叔父赔一整套杯子给你!”多尔衮弯下/身子,将他抱起来,“为了赔罪,叔父带你出宫去玩,可好?” “额娘也一起去!”福临一回头,看着布木布泰,眼里都是渴望 布木布泰板起脸:“本宫是皇太后。哪里有皇太后出宫的?” “又没有律法规定,太后不能出宫。”福临伸手去摇多尔衮的脑袋,“叔父也想让额娘一起玩的,对不对?” 终于,在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强烈要求下,布木布泰也答应了,几人换了衣服,又点了些侍卫,坐一架不那么显眼的马车,偷偷的出了宫。 布木布泰还是第一次逛街。她生性稳重,脸上并不显露,但眼里的欢喜和神彩是骗不了人的。带玉儿出来真是对了!多尔衮为了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显摆,特意带她去了首饰铺子、古玩铺子、胭脂铺子,凡是她多看了一眼的东西便统统吩咐包起来,价都不讲,一副财大气粗的土豪样。 购物一直是女人的天性,太后也不例外。布木布泰玩得开心,多尔衮又将他们带到酒楼用饭,点的全是他们母子爱吃的菜。福临看在眼里,几乎要捂脸:这种毛头小伙子在心上人面前耍派头的蠢事,一定不是他英明神武的十四叔做出来的,他在做梦,一定是的! 有布木布泰在其中斡旋,叔侄两个很快又如从前一般和睦起来,只是他们都明白,有一些东西,已经在各自的心里扎了根,或许一辈子不会有事,或许很快就会发芽。 另一边,战胜的消息一个个的传来。八月,章京哈宁阿在三台山击败武大,尚可喜、孔有德南征;十月郑四维平了湖广一带,将湖广承天府改名为安陆府;十一月,博洛和图赖平定了附件,而豪格的队伍也大捷。鳌拜将张献忠斩于阵中,四川平定。 “这块硬骨头居然被他啃下来了。”多尔衮毫不掩饰自己对豪格立功了的厌恶,对这封报喜的折子并不是很满意。 这两个人就好像是有世仇一般,总是针锋相对。福临笑道:“不管怎么说,大哥平定了四川,可喜可贺。张献忠那一支人马实在彪悍,又是穷乡僻壤,赢得不简单。” “若是我去,早就取了张献忠的项上人头,班师回朝了。”多尔衮表示,自己是不出去打仗了,否则定比那家伙强至百倍。 所以说,叔父你这是吃醋了吗?福临一头黑线,很明智的将话题扯到了礼部的一些事务上。 转过年来,洪承畴再次发挥了他的军事才能,大败赵正;陕西、山东等地的叛乱也被镇压了下去,一时间,中原平定。 满人们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诧异与开心了。这是什么,这就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啊,啪的一下将他们砸中,砸得晕头晃脑,分不清东南西北。之前呆在盛京的那些人肠子都悔青了,一个个积极的上书,要求搬到京城来,而那些有战功的人家更是尾巴翘到了天上,流水宴摆个不停。 现在的工作重点,要放到休养生息上了。福临和多尔衮在这一方面达成了一致,颁发了一道诏书:“朕平定中原,惟浙东、全闽尚阻声教,百姓辛苦垫隘,无所控诉,爰命征南大将军贝勒博洛振旅而前。既定浙东,遂取闽越。先声所至,穷寇潜逋。大军掩追,及于汀水。聿钊授首,列郡悉平。顾惟僭号阻兵,其民何罪,用昭大赉,嘉与维新。一切官民罪犯,咸赦除之。横征逋赋,概予豁免。山林隐逸,各以名闻录用。民年七十以上,给绢米有差。”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虽然没有大的起义,小打小闹还是很多,只是,大势已去,百姓也厌倦了战争,对这个少数民族的政府没有太大的意见。就这样,在不停的镇压中,不知不觉便到了秋天。 年初的时候,济尔哈朗把自己的郑亲王府好好的装修了一番,据说用了汉白玉的台阶,镶金的影壁墙,又在堂屋摆放了铜狮铜鹤,铜鹤还是一个熏炉,从尖尖的鹤嘴里袅袅的吐出青烟。 这无疑是超出一个亲王该遵守的标准的。礼部官员在朝堂上指了出来,福临让济尔哈朗限期整改,并罚了他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银子不算什么,可面子丢了啊,济尔哈朗异常不爽。他好歹还是一个辅政亲王,这不是说明他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业务能力成问题吗? 因此,济尔哈朗同学和多尔衮同学正式撕破了脸皮(皇帝还小,这些事一定是多尔衮教的)。他也是有听政权的,原本因为多尔衮和福临走得太近,他也不怎么履行,这下不一样了,每天下朝后,他便自觉主动的跑到乾清宫,充当那叔侄两个的电灯泡,致力于给多尔衮添堵的大事业之中。 一天两天还好,这天天如此,每天都要看他半死不活的老脸,还要听他对所有决策的反对意见,叔侄两个都烦了。在多尔衮看来,济尔哈朗这个老匹夫就是一门心思的和自己为难;在福临看来,郑亲王凡事都以和多尔衮作对为重,哪怕是利国利民的决策,只要多尔衮赞同了,他就必然要反对,这样下去实在不利。 “皇上,我实在是忍不下去这个老匹夫了。罢了他的听政权吧。”多尔衮道,“不如封多铎为辅政亲王,这样对八旗也说得过去。” 说得过去什么啊,原本的八旗议政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了,何必还要扯一块遮羞布?福临道:“豫亲王能力倒是有,只是,他同属上四旗,下四旗的人会有不满。” “那就阿济格?”多尔衮想了想,“阿济格也就是脾气暴躁点罢了。” 福临笑道:“为何不用代善?” “兄礼亲王?”多尔衮笑了,“他都这把年纪了,再劳动不好吧。” 福临拉住他的胳膊摇来摇去的开始撒娇:“就是要这么大把年纪的才好呢。朕可不想天天看到那些老头子,有叔父就够了。” 的确,如果是代善的话,自己的好处颇多。首先,代善年纪大了,又惯来是个谨慎低调的,不会和自己抢权;第二,代善是下四旗的旗主,给他一个称号,也相当于给下四旗一个面子;第三,下朝后就他和福临两个,阴个人啊挖个坑啊什么的不要太方便,他也不希望有人老是在眼前晃来晃去。 于是,代善在听到自己被加封为“辅政兄礼亲王”的时候,傻了。这是个神马节奏啊,太不尊老敬老了吧?代善颤巍巍的苦辞,小皇帝说得情真意切:“当年先皇在世,便多次说过若无兄礼亲王,便无大清的现在。如今,先皇宾天,朕不才,舔居皇位,正是需要各位叔伯长辈,众位文武爱卿相帮的时候,还请兄礼亲王不用推辞,辅政亲王一职,你当之无愧。” 代善张了张嘴,还要再说些什么,福临立刻又换上一副委屈的小表情:“伯父,你愿意辅佐先皇,就不愿意辅佐朕吗?” 小皇帝,你的卖萌技能满级了!代善看着那双星星眼,将拒绝的话吞了下去:“臣必当尽忠职守,为大清,为皇上效力!” 与此同时,济尔哈朗的听政权被剥夺便显得有些无关紧要了。在下四旗,论人脉论威望,济尔哈朗都比代善低一个级别,而他的铁杆豪格正在外面打仗呢,还带走了许多支持者例如鳌拜之类,孤立无援,济尔哈朗只能吃了这个亏。 又被这个病夫阴了!济尔哈朗决定,当晚就要去拜访代善,挑拨挑拨关系,总之,他就不能吃亏吃得这么不明不白!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这章写到虎口同学的盒饭的,结果中原平定的这点事儿果然很难三言两语带过去。恭喜虎口同学再多活了一阵,另外,多铎同学的盒饭也在准备中了。 第四十七章 和硕郑亲王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堂哥兄礼亲王是这么难打交道的一个人。他百般劝诱,甚至连所谓的“兄弟之情”都用上了,代善就是不为所动,只是一句话:“我忠于皇上。” 顽固不化!济尔哈朗开始思念起豪格来。豪格这次立了大功,回来后自然会有所封赏,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定会给多尔衮这个病夫一点颜色看看! 顺治五年正月的时候,豪格班师回京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罗洛宏战死的消息。 罗洛宏是代善长子克勤郡王岳托的次子。岳托此人能攻善战,很有军事才能。当时支持皇太极登基,是皇太极的嫡系。只是在死后被人告发有谋反的举动,说他和蒙古有勾结,想要造皇太极的反,让代善一系出个人做皇帝。为此,代善大义灭亲,上折子请罪,并建议皇太极把岳托的尸体挖出来扔掉,顺便再把岳托的儿子们宰了。皇太极没有听从,这才保下了罗洛宏兄弟的小命。 岳托对和汉人的关系持宽容政策,提议优待汉人,主要的方法就是满汉通婚。同时,他还以身作则,让儿子罗洛宏和佟养性的女儿佟佳氏成亲。 对于这个行为,福临撇撇嘴。佟养性的祖上分明是辽东的女真人,严格算来根本不是汉人。说道佟养性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但佟养性有个堂兄叫佟养直,佟养直有个妹妹,便是努尔哈赤的元妃哈哈纳扎青,代善的生母。而佟养性还有个弟兄叫佟养真,佟养真的儿子佟图赖,孙子佟国维佟国纲,还有个孙女就是佟腊月,在后世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不过,现在的佟腊月只不过是个小萝莉,佟国纲和佟国维更只是小正太,此时福临面对的是罗洛宏的丧事。 拜前一阵福临亲手抓礼部工作为赐,亲王郡王贝勒的丧葬礼仪都拟定了出来,罗洛宏为衍禧郡王,又是代善的孙子,福临辍朝三日,给了他极大的面子。 而济尔哈朗早在第一时间就去到了肃亲王府,他有无数的话要和豪格商量。 “什么?”豪格狠狠的一拍桌子,“病夫怎么敢动本王的正蓝旗!来人,命旗下各牛录把名单拿来!” 济尔哈朗阻止道:“虎口且不要动怒。病夫早就把持了朝政,还牢牢控制住小皇帝,你就是拿着名单找他又能有何用?” “难道还要我咽下这口气不成?”豪格气坏了,“你为什么也不早点告诉我?” 济尔哈朗看他一眼:“病夫让你去打张献忠,本就是要你去送死。更何况军中两黄旗的人居多,还有监军和承泽郡王。若你早知道这个消息,我现在都可以帮你收尸了。” 豪格忽然笑了:“两黄旗,两黄旗忠于的是皇上,可不是那个病夫。如今朝政被病夫把持,两黄旗怎么会甘心。” 济尔哈朗眼睛一亮:“此次出征,想来虎口也让不少两黄旗将领折服吧?虎口也是先帝之子,凭什么不能坐上皇位?若你是皇上,必不会让病夫嚣张了去。不如你为皇帝,承诺立福临为太子,两黄旗定然应允。” “这倒是个好主意。”豪格摸摸下巴,“我现在正是年富力强,总有几十年的皇帝做,到时候太子英年早逝,我也没有办法。” “没错,就是这样。” 两人又对一些细节做了探讨,决定去找两黄旗的人秘议大事。 对此,多尔衮和福临一无所知,只不过看到豪格回来之后一改往常高调的作风,变得低调起来。事若反常必为妖,叔侄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疑心。 桑吉的秘密人手已经有了个初步的形状。他自己是被逐出的,没有家族势力,但却有皇上的宠爱,平时不当值的时候,也喜欢四处晃荡,和八旗子弟们勾肩搭背,有时去跑跑马,有时去玩个布库,有时去喝餐酒,有时去逛逛窑子。对这样的一个人,八旗的贵族们都没有什么话说,儿孙们和他交好没什么坏处,起码他不会有坏心为家族算计些什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桑吉就获得了不少友谊,对各个人家的八卦也了如指掌。 战乱时分,孤儿啊家破人亡之人啊一抓一大把,桑吉凭借着住在外城的便利,买了不少人回来,按照福临给的方法来观察。先是放在庄子上,也不具体吩咐有什么活,让他们自己去干,太过偷懒耍滑的淘汰,闷头做事不知变通的淘汰,弄虚作假的淘汰,这样下来一下子就去了一多半;接着,再让他们经受金钱的诱惑,美女的诱惑,将剩下来的一批人统一起来,开始洗脑。这件事情需要时间,快三年了,桑吉终于训练出第一批人来。他将这些人通过人牙子慢慢安插在不同的人家,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索尼的一个轿夫便是其中的一员。他身体粗壮,寡言少语,长得憨厚,脸上写满了“老实”二字,丢人群里几乎找不到。索尼家买下人的时候,就把他买了去,充当轿夫。他又不挑剔,只是埋头干活,哪怕给别人跑腿都无所谓,时间长了,索尼府上外院的那些小厮长随们都跟他混熟了,有时候说话也不防着他。 此人给桑吉送回一个消息,最近索尼去外面交际的时候,经常会碰到两蓝旗的人。都是轿夫,在等主子的时候彼此聊个天,他轻轻松松的就套出了一些j□j:济尔哈朗、豪格与两黄旗的几个实权人物走得很近。 这是什么意思?福临将纸条扔进火盆,决定要弄个清楚。 多尔衮的启视员这时候起了作用。福临只是和多尔衮说了一句最近索尼的眼神有些不对,他便派了手下的启视员出动,将索尼也添上了监视名单。 三月初六,贝子吞齐、尚善等人密告: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莽加、博博尔岱、鳌拜、索尼、谭泰、巩阿岱、图赖等人密谋反叛,想要立肃亲王豪格为皇帝,改现在的皇帝为太子。摄政王大怒,密派军队包围郑亲王府、肃亲王府以及莽加等人住处,将人一举擒获。 福临看了卷宗后,嘴角不禁抽搐起来。大哥,郑亲王,你们平时都那么正常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二起来了呢? 一开始,这就是笔糊涂账。贝子吞齐本来就是镶蓝旗人,跟着济尔哈朗征战多年,自以为很有功劳。结果,定都北京之后,济尔哈朗自己开始修房子,并且动用官夫徭役。却忘记了他们这些人。吞齐不乐意了,提出反对意见,认为如果没有他的房子,他就去告发郑亲王越权。然后,莽加、博博尔岱等人就开始威胁他:“你敢有意见试试!”弄得他没有胆量越级上告。 接着,这些人又开始抱怨,说郑亲王宠爱罗托这种有罪之人,连正眼都不看他们这些人一眼,跟宗族如此脱钩,居心一定不良。 这就算了,另一个委屈的不得了的是贝子尚善,说自己没有地方住,郑亲王就把多余的房子借给他,他还觉得郑亲王是大好人呢。结果等他到福建打仗后,郑亲王居然把他住的房子改成了厕所,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欺负人嘛! 还有,济尔哈朗的儿子济度成亲的时候,吞齐啊尚善啊吞齐喀这些人的福晋的座位问题啦;出征的时候莽加同志的威胁问题啦;拜年时的行礼问题啦;甚至还有宴席上的酒醉闹事问题,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在福临看来,郑亲王就是骄纵,进而犯二了。何必要和自己手下的人过不去呢?自己吃了肉,连点汤都不给人家喝,还要人家拜你为主子,这是个人都做不到啊。而且,盖房子、行礼等事往大了说是越权,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往小了说就是疏忽,他又何必把个把柄往别人手上送,把事情闹大呢? 还有,经过许许多多的事情累积下来,谁都知道尚善、吞齐等人和自己不是穿一条裤子的了吧?废立皇帝这么大的事,居然还能让他们知道,保密工作到底是怎么做的!以及,莽加这种熊孩子完全就是猪队友啊,看上去对济尔哈朗忠心耿耿,其实在不遗余力的帮他得罪人。福临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脑残粉抵十黑的真理,如果没有莽加四处拉仇恨,估计济尔哈朗得罪的人也不会有这么多。 这次牵涉的人数太多,事情太大,就连两黄旗都不能避免,多尔衮和福临决定慎重考虑过之后再给予惩罚。不过,罪魁祸首豪格是逃不掉了。多尔衮认为其罪当斩,福临却说了情,表示圈禁起来就好。 三月初八,福临正式下旨,将肃亲王豪格贬为庶人,圈禁在府内,任何人无旨不得探视。 豪格坐在椅子上,面沉似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在他府邸里搬运东西,一言不发。他不是第一次被贬为庶人了。贬为庶人之后,许多东西都是不能用的,这些都是内务府的人来收拾东西,还有太监,他也是用不了了。不得不说,豪格对下人还是不错的,太监们都背着小包袱抹着眼泪给他磕头。 罢了罢了,成王败寇而已。豪格长叹一声,正想起身出去走走,却见内务府一人捧着一把弯刀走出,他大吼一声:“放下!” 那人一惊,肃亲王的威名他是清楚的,在豪格的积威之下,他乖乖的将刀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内务府总管大臣何洛会亲自来了,见状忙笑道:“大阿哥,这是利器,理应没收入库,还请大阿哥不要为难我们。” “利器?”豪格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这是御赐之物,皇上送我的,内务府也敢动?” 何洛会一呆,忙翻看手上的簿子:“御赐之物都在这里写着,没有这柄弯刀。” “我说是就是,”豪格闭上眼,“我要见皇上,否则,你们谁也别想落个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资料是《清实录》里面找的,你妹啊,全是没有句读的文啊,看得我头都大了。 佟家有两种来历,一种是汉人,还有一种是我文里写的那种,我采用的是第二种。 另外,索尼他们当时还很肉麻的盟誓呢,索尼对图赖表白“你是针来我是线,我们两个不分开”...... 第四十八章 - - “那柄刀,确实是朕赐的。”福临淡淡的说道,“也罢,朕便去会会他。” 多尔衮当即提出了反对意见:“豪格鲁莽冲动,若是他伤了皇上,那该如何是好?” 福临笑了:“大清是马上得天下的,朕是大清的皇帝,若是连这点胆子都没有,那还如何治理天下?” 多尔衮摇了摇头:“要不,还是我陪皇上去吧。” “不用。叔父是有人要陪的,”福临冲他眨眨眼,“还有,今天听到叔父老是咳嗽,朕已经吩咐下去了,一会儿让太医把个脉。朕也安排人炖了雪梨川贝,叔父千万记得喝。” “知道了,把叔父当成小孩子了。”多尔衮心里暖暖的,“皇上要多带些侍卫,自己注意点,知道吗?” 肃亲王府没有了平日里的热闹,门口的牌匾也被摘了下来,就连两个石狮子都透着一股颓废的劲头。福临从马车上下来,何洛会早就在外面等着了,上前打了个千,言语间很是为难:“皇上,大阿哥执意要见您,奴才也没有法子。” “无妨。”福临一摆手,带头往里走去。几个侍卫连忙跟上:开玩笑,若是大阿哥发个疯,皇上哪里伤到了一丝半点,摄政王非剁了他们不可! 豪格依旧坐在那里,见福临进来,也不见礼,只是淡淡的点了个头。何洛会喝道:“豪格,见到皇上为何不行礼?” 豪格冷笑:“你这个奴才,凭什么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何洛会怒了,刚想说些什么,福临却止住了他,对豪格道:“大哥,朕来了。” “福临,小九,皇上。”豪格看着他,一步步的走近,侍卫们不由得都将手按到了刀柄上。豪格哼了一声:“放心,我是不会对你们的皇上做什么的。” “朕信你。”福临看着他,“你是我的大哥。” “是啊,我是你的大哥。”豪格忽然笑了起来,“你刚出生不久,我便去看过你。那时候你那么小,躺在悠车里睡着,还吐了个泡泡,很是可爱。后来,你长大了一些,不管学走路还是学说话都比别的孩子快,宫里上下都在说你很聪明。我一有空就去逗你,你也总是大哥大哥的喊着嘴甜。后来,我还带你去骑马,还送了一套小弓小箭给你。” 豪格慢慢的说着,忽然话音一转:“若那个时候,我知道将来登上皇位的那个是你,我定会把你掐死!” “大哥,成王败寇而已。”福临完全没有被他阴森森的语气吓到,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这柄弯刀,是你送给我的。”豪格指了指桌子,“他们想要收走。” 福临当然认识这把刀。当时,他正在和豪格做戏中,两人好得如胶似漆。他带着两个小萝莉和博果尔上街玩的时候,特意给豪格带了礼物。 那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豪格真的是个好哥哥。就算是做戏,也是付出了感情的,还好这段时间不长,如果持续得太久,他自己都会分不清楚什么是假什么是真。就像他对多尔衮一样,一边是做戏的讨好,一边是真正的信任。 豪格看着面前的九弟:十岁的孩子,正处于往童年与少年的分界,身量明显拔高了,原本圆滚滚的脸颊也清瘦了下来,长相也有了几分轮廓。和皇太极的细眉细眼不同,福临的眉眼更像布木布泰一点,眼睛黑亮有神,若是他长大了,定会是个翩翩佳公子。 “福临,你长大了。”豪格感叹道,“你说的没错,成王败寇。照顾好我的妻儿。” 说着,他突然拔出那柄弯刀,侍卫们哐啷哐啷刀剑出鞘,紧紧的将福临围住。豪格大笑一声,猛的将刀刃转了回来,往脖子里一抹。 鲜血喷涌而出,何洛会也好,侍卫们也好,都呆在那里。福临看着那个魁梧的身躯软软的倒下,血流了一地。 “皇上!”小华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众人也如梦初醒一般齐齐转头看向皇帝,生怕把娇生惯养的小皇帝吓到,却见小皇帝一张脸上平淡无波,好像在他面前惨死的不是同父异母的哥哥,甚至这里不是什么自杀现场,而是一出戏。 周围一片寂静。福临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只是淡淡的丢下两个字:“厚葬。” 豪格的去世如同一颗石子扔到水里,咕咚一声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圈圈的涟漪,悄悄的在水面上回荡,与此同时流传的,还有豪格临死前想要对皇帝不利,被制服后自尽,皇帝念在兄弟之情没有追究,反而要求厚葬的种种j□j消息。 索尼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他好好的镶黄旗的人,当年在拥立皇上之时还是有功之人,怎么脑子一抽跑去跟图赖他们盟誓了呢?没错,他不买多尔衮的账,也害怕多尔衮清算他,可是多尔衮身体不好,小皇帝日益成长,只要坚定的站在皇帝那边,总有一天他能翻身做主人的好不好,至于被这么几句话就煽动了呢?傻了吧,二了吧,现在晚了吧? 与唉声叹气的索尼不一样,鳌拜依旧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他是巴图鲁,又有斩杀张献忠的功劳,按照常理说,怎么都不会丢命吧,所以他很是放心。别看他长得粗壮,其实心思很细,这些年他早就看清了,小皇帝是个不甘居于人下的。将来若是多尔衮干脆利落的放权还好说,若是他不肯放,小皇帝必然要依靠他们两黄旗的人来与多尔衮对抗,自己起复就有望。 福临也很为难。这次牵涉的人太多了。谭泰、图赖、索尼等人绝对是能臣,能臣来造自己的反,怎么想心里怎么不是个滋味。 于是,在朝堂上,小皇帝爆发了。 “朕乃先皇所立太子,先皇退位后,朕祭告太庙,登基为帝,今已五年矣。五年间,朕一心向学,励精图治,终得中原平定,使得我大清一统天下。大阿哥豪格文武双全,自幼跟随先皇征战,率建战功,朕封其为肃亲王且不计其罪重用之。不料豪格意图篡位,其心可诛。郑亲王济尔哈朗为辅政大臣,朕事事与之商议,对其尊重有加,不料其早有谋逆之心,与豪格狼狈为奸。图赖、谭泰、索尼、鳌拜、巩阿岱、锡翰等人隶属两黄旗,朕乃两黄旗之主,此六人背主行事,罪大恶极!”小皇帝说着说着,眼圈红了,“朕又何辜,遭此大祸,朕心甚痛,甚痛啊!” 哎呦我的小皇帝呀,那些人本来就是错了,您可别这么生气啊!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福临是个不错的皇帝,对人诚恳,做事细密,又生得可爱,大家已经从心里认可他了。对于汉臣来说,他是名正言顺登基的,大臣背叛皇帝罪无可恕;对于满臣来说,奴才背叛旗主就该杀。因此,被囚禁的众人听到最后宣判的时候,都傻了。 郑亲王济尔哈朗罪应论死,念其之前的功劳,贬为庶人,圈禁至死,不得复用;莽加、博博尔岱皆判了处斩;图赖革去公爵之位,贬为庶人,籍没家产;鳌拜论死;索尼论死;巩阿岱、锡翰革去爵位,圈禁,籍没家产;谭泰认罪态度良好,又首告有功,免死,籍没家产。 剩下的那些牵涉到的人如图尔格、阿济格尼等人,有的是鞭打,有的是罚钱,有的是免爵,不一而足。 诏书一出,举朝皆惊。 几个主犯,除了姓爱新觉罗的人,其他的人都是毫不留情的处死啊!索尼痛哭流涕,伏于地上,哭诉忠心,又求要见皇上一面;鳌拜则是一愣,随即破口大骂:“小皇帝,老子对你忠心耿耿,亲手杀了张献忠,你却过河拆桥,只顾着信任你的摄政王叔父!老子告诉你,再这么下去,你必会被你的叔父废了!” 这话太大逆不道了,宣旨的人都害怕——鳌拜没有儿子,可以随便狂随便骂,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他们可不一样啊——赶紧的,将此话传给皇帝和摄政王,多尔衮当场又摔碎一个茶盏。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不得不说,鳌拜的话击中了多尔衮内心最隐秘的小角落,随着侄儿的日益长大,似乎有些脱离了他的控制。 福临劝道:“都是将死之人了,叔父又何必为了他生气?” 多尔衮忙道:“皇上,等你大婚以后,我定然会将朝政统统交给你。你可千万不要受他们的挑拨!” “啊,朕知道的。”福临笑得如沐春风。 索尼和鳌拜终究是被处死了,只是罪不及子孙,他们的妻妾孩子都没有被连累到,福临将他们的家产发还了一部分,让他们去昭陵居住。 与此同时,多尔衮似乎也对福临感觉内疚起来,平时从来不肯放松的兵部事务,也开始和福临一起处理。福临封佟图赖、李国翰为将军,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对意见。 “我早就说过,你年轻的时候四处征战,弄得一身的伤,现在又逞强,这是何苦呢。”布木布泰的软语温言更加打动了多尔衮的心,“你我已经不比当年了,皇帝又孝顺,我们为何不能好好的享福呢?” “玉儿。”多尔衮握住她的手,没错,他们现在都老了,“我会让人修建一所集天下之美景的园林,等皇上亲政之后,我们便住过去,每日赏赏景,说说话,你说可好?” “嗯,我等着那一天。”布木布泰微笑着,倚入他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发了一堆的盒饭啊,再等多铎和小玉儿盒饭了,福临就该大婚了 康师傅的四个辅政大臣被咔嚓了俩,这翅膀扇的 第四十九章 - - 顺治五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先是出了豪格这摊子事儿,五月的时候又日食了,六月地震,十月的时候,代善薨。 本以为转过年会好些,结果第二年三月,多铎染上了天花,却没有熬得过去。 当时,多尔衮正在大同出征,福临看着面前痛哭的多尼,道:“回去好生处理豫亲王的身后事吧。” 多尔衮的身体,越来越差了。福临想着叔父没有几两肉的身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心里升了出来。 若是说他没有对付多尔衮的心思,那是假的。可这么多年的戏做下来,他也付出了几分真心,更何况,多尔衮对他是真的好,他也没有办法狠下这个心。若是现在将多铎的死讯传给多尔衮,多尔衮怒极攻心,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也无法向自己的内心交代。 最后,福临还是派人送出了这份噩耗,不过也钦点了两名太医跟随。据说,多尔衮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战场,顿时口喷鲜血,从马上摔了下来。幸好有那两名太医,他也没有什么大碍。不过从太医传来的消息,如果这次不是救助得及时,摄政王这次强撑了过去,对身体大有损害。 老天仿佛不打算给礼部和福临一点喘息的机会,四月,母后皇太后哲哲崩。 自从皇太极去世后,哲哲就是过着悠闲的富贵生活,布木布泰和福临都对她非常尊重,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拿去给她先挑,只要她有什么要求,就没有不答应的。比较起来,除了没有丈夫之外,日子过得反而更为舒坦了。回光返照的时候,哲哲拉着布木布泰的手,道:“姑姑要先走一步了。到了下面,先皇可能和海兰珠恩爱着呢,到时候,你可要多给姑姑烧些供奉。”布木布泰擦着眼泪,哽咽着回道:“姑姑不要多想了,你会好起来的。”哲哲笑道:“这么些年,我也是想通了。我虽然占了个皇后的名,海兰珠却是元妃。若不是当初她命不长,说不定这个太后都轮不到你我来做。还好,福临是个好孩子,对我们都孝顺。玉儿,多尔衮那里,就靠你了。” “是,姑姑,玉儿明白的。”布木布泰郑重的答应,哲哲一笑,撒手人寰。 多尔衮也因为这两件丧事赶回了京城,福临看到他那副模样,一下子觉得心疼起来:也就是两个月的功夫,叔父居然瘦成了这样。多铎和多尔衮兄弟情深,哲哲更是抚养了多尔衮很长时间,当时哲哲很想要个儿子,很有几分把多尔衮当儿子的意思,对他很好。所以,这两个人的去世给他打击相当大。 “叔父,多喝点汤。”福临开始了喂养多尔衮的生涯,“这是额娘亲手炖的,很是滋补。” “叔父,吃点肉。” “叔父,菜也要吃一点哦。” “叔父,吃点心。” “叔父,不能老是坐着,还要走动走动。” 多尔衮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皇上,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这样吧?” “可是,叔父瘦了好多。”福临抬头,眼巴巴的看着他,“一定要好好的将养身体。” 多尔衮只觉得心里软绵绵的,道:“乖,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的,多谢皇上关心了。” 而布木布泰的关心则更是如同春风化雨一般,甚至和宫女学会了怎么按摩,亲自动手给多尔衮按肩膀解乏。这么一来,多尔衮几乎都想长住在皇宫了。 只是,他不可以这么做,他是有家庭的人。摄政王府里,还有他的福晋在等着他。就算是他不爱福晋,也要给足她正妻的面子。 满天星星的时候,多尔衮终于推开了王府的大门。与此同时,福临看着面前三个各有千秋环肥燕瘦的宫女,瞪大了眼睛。 “奴婢瑶珠(宝珠、蕊珠)见过皇上!” 三个宫女齐齐叩拜在地,身形婀娜,千娇百媚。 要不要这样啊,他这个小身板还不满十二虚岁啊!福临嘴角抽搐着,有气无力的一挥手:“都下去吧。”三个宫女一愣,乖巧的告退。 “额娘,您这是干什么?”人都退下后,福临不由得看向上首的布木布泰,“史上被女色所惑的皇帝还少吗,额娘难道希望儿子变成这样?” 布木布泰一开始只是镇定的看着那三个娇媚的姑娘如何在年幼的儿子面前露出自己最美的一面,而儿子目光清明,神色里只是有一些尴尬,却没有一丝动容,让她非常满意。现在听福临这么问,她坐直了身子,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笑了。 “说实话,见你这样,额娘便放心了。”布木布泰招招手,让他到跟前来,摸摸他光光的脑门,“你也说了,史上被女色所迷的皇帝很多,你年纪不大,出手却颇为狠辣,事事又都躲在多尔衮身后,额娘不得不说这一点你做得很好。可是,在那些不明真相一心想讨好你的人看来,你就是个好拿捏的。对一个少年皇帝来说,还有什么比女色上诱惑来得更快的更方便的呢?既然这样,不如额娘先给你安排几个人。若你不为所迷也就算了,若你真的被惑,额娘自有办法把你掰回来。” 也就是说,他家额娘在给他打预防针,弄几个美女给他,反正这几个美女的性命在他家额娘眼中算不得什么。 额娘哟,你就不怕我跟原本的顺治一样,瞬间叉烧化?想到后世的那个宠高氏宠到天上去的乾隆皇帝,福临忽然意识到,爱新觉罗家的叉烧体质,可能是遗传的。 而摄政王府里,也是一番美女环绕的情景。 “你这是在干什么?”多尔衮看着满屋子的美人,有些不解的问端坐在上的小玉儿。 小玉儿一甩帕子站起来:“还不是府里原本的那些妹妹们没有用,拴不住爷您的心,妾身就想着,多找几个美貌的回来,爷看看可有满意的?” 她一声令下,美人们都围了上来,娇声向多尔衮问安。多尔衮皱皱眉头,喝道:“没一点规矩,都给爷滚!” 毕竟是上战场的人,摄政王脸一沉还是相当有威慑力的,莺莺燕燕们一吓,个个低着头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小玉儿和多尔衮两人。 “爷这是干什么?难道这么多美人都比不过宫里的那个吗?”小玉儿冷哼一声,“对了,宫里的那个可是爷的青梅竹马,从小就挂在心尖尖上的人呢,的确是比不上的。” 多尔衮按了按额头:“福晋,我们就一定要这样下去吗?” “这样又怎样?我的丈夫不喜欢我,喜欢我的姐姐,做为福晋,我自然要为丈夫着想了,为他多寻一些长相与我姐姐相似的女人回来。怎么,我做错了吗?”小玉儿靠近了他,步步紧逼。 多尔衮叹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想怎么出气都是应该的,只是,你不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这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 “原来到现在,你都觉得这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吗,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小玉儿眼含热泪,“你连一个孩子都不肯给我。做为女人,没有丈夫的爱,就连孩子都没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多尔衮不由得伸出手,替她擦掉眼泪,小玉儿震了一下,眼泪却越来越多。 “我找过许多御医,也找过民间的郎中,都得到同一个答案。”多尔衮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实情,“年轻的时候,我曾经在战场上受过伤,因此,这辈子我是不要想有自己的孩子了。” “是这样吗?”小玉儿退后两步,跌坐在椅子上,“原来是这样。这样也好,也好,我也不会觉得是我的错,更不会觉得她抢了我的一切了,这样也好。” 从这天以后,小玉儿便一改之前的活泼张扬,日日缩在府中不愿意出门。多尔衮看着不忍,便上奏皇帝,将多铎的第五个子多尔博过继过来。多尔博才刚刚五岁,最是活泼可爱的时候,有这个孩子日日冲自己喊着“额娘”,小玉儿也恢复了一些活力,开始将心思都扑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 饶是这样,不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这件事情还是让小玉儿心如死灰,身体一天天垮了下去。十二月的时候,她终于没有办法再撑住,躺在床上,不能进食。 这段时间,多尔衮又是关心朝廷的事情,又是关心府里福晋的身体,自己也累得不行。福临非常体贴的将更多的事务承揽过来,让摄政王能够多加休息。英亲王阿济格看在眼里,自告奋勇的向多尔衮提出要做这个叔父摄政王,却被多尔衮和福临联手打压了下去,并以骄妄罪为名,停了他参与六部事务的权利。 这天,多尔衮刚刚走出乾清宫,他的贴身太监风一样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摄政王,福晋,福晋不好了!” 多尔衮一惊,忙忙的上马往家疾奔。当他闯进房间的时候,就见小玉儿容颜惨淡,紧闭双眼,奄奄一息,而一屋子的下人只是在一旁啜泣着。 他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福晋,我回来了,你看看我,我回来了!” 小玉儿睁开眼,见是他,吃力的笑了笑:“爷,我要先走一步了。成亲这么久,你都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我,我也叫玉儿……” “玉儿,玉儿!”多尔衮高声的喊着她的名字,热泪滚滚而下。 小玉儿的眼睛亮了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永远的闭上了——在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科尔沁蓝蓝的天和青青的草地,白云之下,年轻英武的多尔衮纵马而来。从那个时候起,他便成了她心底里的英雄,并且,一辈子都没有变。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三份盒饭。多铎的是大排,哲哲的是海鲜,小玉儿的是狮子头。明天小皇帝大婚。 另,今天出去吃饭了,刚刚才回来,这次我牢记着大家的嘱咐,没有吃冰淇淋哦,馋死我了...... 第五十章 小玉儿的死似乎给多尔衮带来很大的打击。人就是这样,若是一直在自己身边,总是会不在意,而一旦失去,心痛便无法避免。多尔衮也不能免俗,他的身子本来就不算很好,却硬撑着要亲自操办小玉儿的丧事,等一切都结束后,他也倒了下来。 福临下令,凡是六部事务需要提交摄政王的,都交给自己,并命博洛、尼堪和满达海为辅,助摄政王料理部务。博洛等人是多尔衮的亲随,多尔衮听到这个任命后,无可不可的点了头。接着,福临又命在热河修建避暑山庄,为了不让臣民负担太重,规模不是很大,以供夏天避暑以及让摄政王调养身体。 太医更是在摄政王府常驻,在皇帝、太后、摄政王三方压力下,太医们白头发都多了几根。多尔衮又是个讳疾忌医的,还不乐意喝药,让伺候的人伤透了脑筋。 这年冬天,多尔衮甚至要率领大队人马出长城打猎,福临连连摇头:“不许,绝对不许!” “我的身子已经好很多了,没有关系。”多尔衮犯上了倔。 福临很是头大。或许是生病的缘故,也有可能是权力太大,自己纵容太过的缘故,多尔衮现在就如同一个闹脾气的小孩。不肯吃药,总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好了,非要证明一下给别人看。福临叹口气,劝道:“叔父,边外寒冷,若是你再吹了冷风,受了寒,可叫朕和额娘怎么办呢?” “放心,我没事,我要给皇上猎些好皮子回来。”多尔衮觉得这段时间简直是憋疯了,看向福临的眼神也有些凌厉。 这些日子以来,皇帝以“摄政王养病”为由,不动声色的从他手中接手了不少事情去,便再也没有还回来的打算。自从索尼鳌拜死后,两黄旗对皇帝更是俯首称臣;代善去后,皇帝只是给正红旗安排了佐领,却没有定下下一任旗主;最令多尔衮心痛的是豪格的正蓝旗,福临以豪格死前忏悔为名,加封其嫡子富绶为郡王,又出其两个侧福晋,分别赐给济尔哈朗和阿济格。其他的已生子的侧福晋可以跟儿子居住,不必圈禁。这样一来,豪格一脉的人对皇帝心存感激,福临顺理成章的接掌了正蓝旗。 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在一点点蚕食自己的权力。多尔衮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描述自己的心情。他是反复说过,等皇帝大婚后便放权,可自己放权和被别人夺权是不一样的,此时的多尔衮,急切的需要用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已经痊愈,可以重新掌权。 “不行,我决定了,要去行猎!” 多尔衮目光炯炯的看着福临,福临只是温柔的微笑:“叔父,你的身子骨才是最重要的,围猎什么时候不可以呢?待到明年,叔父大好了,朕同你一道去。” “明年是明年,现今是现今,”多尔衮寸步不让,“皇上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好吧,”福临无奈的点头,“朕答应你。只是,叔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才行。” “那是自然。”多尔衮满意了,大踏步的离去。福临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十二月,多尔衮在喀喇城病倒了,太医全力抢救,终于救回他一条性命。皇帝听说此事后,也不管天气寒冷自己年纪幼小,下令御驾到喀喇城,亲自去接摄政王回来,一时间,皇帝孝顺长辈,宽厚待人的美名传扬开来。 多尔衮这次病得不轻,福临到的时候,他还虚弱的靠在床上,连起身都做不到。福临拉住他的手,责怪道:“朕早就说过让你不要出来打猎,你就是不听。乖乖的跟朕回去,京城里天气暖和一些,还有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药材,朕定会把你的身体给治好。” 多尔衮死死的盯着他,忽然笑了。他彻底败了,败在了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手中。这个孩子对自己知晓颇深,也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才是最合适的:一步步的夺走他手上的权力,故意让人在他面前对他不敬,一点点的将他激怒,然后从太医下手。在倒下的那一刻,多尔衮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为什么皇帝会对他的身体状况这么重视,为什么皇帝会重用那些没有根基的汉臣,为什么皇帝会毫不犹豫的斩杀索尼和鳌拜,他都明白了。 “好,我跟你回京。”多尔衮慢慢握紧了福临的手,“毕竟,我是你的叔父。” “你永远是朕的叔父。”福临一如既往的微笑着,眼里都是柔情,只有多尔衮知道,这种柔情,会随时变成利剑,将人刺伤。 顺治八年正月,礼部上皇帝亲政仪注,顺治帝正式亲政。正月十六,正式聘科尔沁部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为皇后,二月举行大婚典礼。吴克善上书,要求亲自送女进京,福临应允。 “你倒是还想着聘仁娜为后。”多尔衮看着前来探病的皇帝,冷笑,“我还以为,你会迫不及待的将这门婚事给否了呢。” 福临根本不在意他的态度,笑道:“这是叔父为朕定的亲事,朕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叔父,不管你信不信,朕从来都没有存在一丝一毫的害你之心。” “那当然。若是我真的丢了命,阿济格和武拜自然会闹事,你又何苦自讨苦吃。” “叔父,朕错了好不好?”福临拉着他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撒娇,“有叔父坐镇着,朕才能不害怕呢。” 多尔衮一阵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几年之前,年幼的福临骑在他的脖子上逛街,一口一个叔父,声音软糯,一直甜到了他的心底。 “好吧,叔父答应你。”半响,多尔衮终于点了点头。福临开心的笑了:“朕就知道叔父最好了。” 是啊,他最好了。多尔衮心里苦笑,若是他不答应的话,会不会被按上一个造反的名头?算了,还去想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掌权的是皇帝,反而比其他人好很多。 二月的时候,吴克善亲送爱女仁娜入京,期待大婚。这是满清入关后第一次举行的封后典礼,朝堂上下都非常重视,分外隆重。 皇帝派出满汉大学士尚书各两名,引导龙旌凤辇,在宫娥太监侍卫的簇拥下,来到行馆迎接皇后入宫。顺治坐在乾清宫的御座之上,见自己的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身穿黄色吉服,珠光宝气,缓缓行来,心里不禁感叹:自己才十四虚岁啊,这具小身体发育还没有完全,就要娶老婆了,娶的还是个同样年纪的小萝莉,到底有没有天理了! 在礼部尚书捧读玉册,鸿胪寺正卿长长的赞礼期间,皇帝明显在走神,一直到后来皇后向皇帝谢恩,又接受群臣贺拜之时,福临才回过神来,先入内宫。 不一会儿,新上任的皇后也到了,两人再次行礼,上首端坐的布木布泰笑得嘴都合不拢,而多尔衮也是内宫的观礼嘉宾,座位只在太后下首一点点。见福临带着皇后毫不介意的向自己行礼,多尔衮的心思终于安定下来,只要皇帝好,他的尊荣和地位还会稳稳当当的。 成婚真的是一件大体力活,纯字面意思。当一切都结束后,福临只觉得浑身酸痛,累得要命,只想早点睡觉。他不由得庆幸自己年纪小,又是皇帝,没有人敢灌他酒喝。刚才在宫宴上,博果尔那架势似乎要闹翻了天,还好有硕塞管着,五哥果然够意思。 坤宁宫里铺设得红彤彤的晃人眼睛,福临一摆手,让下人不要伸张,自己信步走进内室,却见仁娜端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看起来颇为紧张。 “表妹。”福临一开口,仁娜就想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跳了起来:“表哥,啊,臣妾拜见皇上。” 果然还是那个小萝莉。福临上前将她扶起,笑道:“还要拜,今天没有拜够吗?” 仁娜眨眨眼:“礼不可废。” 呃,几年不见,小萝莉长得漂亮了。适才在大殿上,离得远,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又要注意礼仪不能错,福临真的没有心情去看自己小皇后的模样。现在细细看来,果然和当初有些不同。 大大的眼睛,神采飞扬,美艳之极,只是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没有退下来,不然,小萝莉定会蜕变成大美女。仁娜见他盯着自己看,不由得羞红了脸,低下头,手捻着衣角:“皇上~” “饿了吗?”小萝莉再可爱,那也是未成年,福临还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的去扑倒。仁娜的大眼睛忽闪了两下,很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拿些点心,再煮点鸡汤银丝面来。”福临吩咐下去,自然有人颠颠的将事情办好,食物的香气传来,仁娜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小萝莉的脸立刻红成了苹果。 “吃吧,吃过了早点歇息。”福临说的是盖被子纯睡觉,小萝莉明显误会了,小脸红得不像样子,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很乖的低头吃面条。 喂,这副“欢迎扑倒”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他真的没有这么禽兽的!福临黑线了,干脆也拿起筷子一起吃。 于是,吃饱了就睡。就这样好好的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面对的就是小萝莉又是害臊又是有些幽怨的眼神,福临望天:这年头,皇帝真不是那么好做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我们的算法,小皇帝才十二周岁,古人真禽兽,这么早就结婚,而且,历史上的顺治这个年纪已经有几个女人了啊,大婚没多久都有儿子了。 昨天忘记了代善的盒饭,可怜的代善,他的盒饭是食堂大妈做的...... 第五十一章 布木布泰自然知道儿子没有和儿媳妇圆房,心里微微有些不满。蒙古和满族的人通人事都早,皇太极在福临的这个年纪早就有了几个女人了。再联想到福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碰过哪个宫女,对她赐的那三个绝色也没有兴趣,太后惊了,莫非自己的儿子有问题? 就这样纠结着,布木布泰端坐在上,看着儿子儿媳妇从宫外进来给她请安,儿媳妇过门槛的时候还绊了一下,儿子顺手扶住了她,看上去很是体贴。自己的儿子被别的女人抢走了,布木布泰立刻一股酸意就从心底冒了出来,恨不得瞬间化身恶婆婆,跑去棒打鸳鸯。 “儿臣见过额娘。”在太后面前,福临从来都不拘束,笑嘻嘻的行了个礼。仁娜也跟着:“臣妾见过额娘。” “行了行了,都过来吧。”布木布泰平静了一下,笑着让两人上前,拉起仁娜的手,“皇上对你可好?” 仁娜红着脸点了点头,福临道:“皇后多陪陪额娘吧,朕还有事,先去处理了。”身为皇帝,连婚假都被剥夺了,好没天理。 在多尔衮执政期间,八旗已经被削得七七八八了,但满洲人根深蒂固的八旗思想不是这么好改变的,要将权力把握在自己手上,必须有一个内廷机构。比如说,明朝时候的皇帝便用了内阁,而自己若是想用内阁的话,压力很大。不过,他可以一点点的来。于是,新婚第二日,皇帝下诏,以后议政大臣凡有事要直接向他上奏,并且以年幼为借口,设立南书房,武拜和洪承畴成为首任南书房满汉行走大臣。 接着,又下令为皇太后上徽号。皇上少年登基,与太后的感情颇深,这个全天下人都知道,也不会有人和他对着来,礼部顺利的领了旨意下去。 到底皇帝是新婚,大家都很体谅,也知趣的不拿烦心的事情出来,好似全国上下都是平平顺顺似的。福临也不管这么多,退朝之后,他还要去见一见自己的新任老丈人兼舅舅的吴克善。 布木布泰早就把吴克善召进宫了。年纪越大,她对科尔沁的牵挂就越深,有无数的问题要问,再见到吴克善斑白的双鬓,她心里也很是不好受。福临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自己的额娘和老丈人兄妹相谈甚欢的模样,而他新上任的小皇后正在一旁坐着,笑吟吟的。 众人见礼后,小萝莉刚刚上前一步,却又很快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两只小手不停的扭着帕子,怯生生的看着他。福临一笑,很自然的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手,道:“都说些什么呢,这么开心?” 小萝莉的眼睛顿时亮了:“姑妈在和阿玛说些草原上的事情。” “哦?现在这个季节,草原上是什么样子的?”福临来了些兴趣。 小萝莉也放松下来,很可爱的歪了歪脑袋:“现在的科尔沁,雪还没有化,可向阳的草地已经有绿色冒出来了。那些冬天躲在洞里的小动物们也都钻了出来,母马也要开始生小马啦。” “是吗,听你这么一说,朕都很想亲眼去看一看。” “真的吗?科尔沁可好了,羊肉也一点都不膻,表哥一定会喜欢的!”谈到科尔沁,小萝莉便有些刹不住车,一脸的兴奋。 还是吴克善打断了自家女儿的话,又向福临告罪道:“仁娜在家是最小的孩子,被我惯坏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卓礼亲王言重了。仁娜是朕的皇后,朕自然是喜欢她这性子的。”福临此话一出,小萝莉唰的一下又脸红了,吴克善则是很高兴,他对这个女儿最是宠爱,偏偏她嫁的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只要皇帝对女儿有几分喜欢,女儿再早早的诞下小阿哥,便后半生有靠了。 布木布泰笑道:“皇帝很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们说话。仁娜上回来的时候,后宫还没有修建好,既然她日后是后宫之主,你带着她四处逛逛,也认认路。” “是,儿子知道了,额娘有了儿媳妇,就不心疼儿子了。”福临撒了一句娇,布木布泰笑着作势往他身上一拍:“都成亲了的人了,还跟额娘贫嘴,还不快去。” 紫禁城其实并没有完全修建好,只是后宫是首批修的,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之前福临没有大婚,皇太极的妃嫔们还散住在各处,现在那些无子的嫔妃已经统统搬到慈宁宫了,后宫其实没几个主子。 “对了,金福格格住在南三所,你往后得闲可以找她玩,朕记得你们之前玩得很好。”福临一路走着,一路给仁娜指点着沿途的风景。 小萝莉明显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脸上也带了几分怀念:“我还记得,那时候表哥送了我一只万花筒,一副耳环,这次我都放在嫁妆里带过来了。” “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这么清楚。”福临笑笑,顺手拉住她的手,“小心脚下。” 仁娜低头,见前面有一处台阶,心里感动,又想起昨天晚上他的冷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福临的眼:“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萝莉扫了眼跟着的人,迟迟疑疑的低声开口:“表哥,是不是很讨厌我?” “怎么会?”福临本想松开她的手,听她这么一说,倒不好动了。 “因为,因为,表哥都不肯,不肯碰我……”小萝莉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像是蚊子哼哼。 福临眼角跳了两下,柔声道:“你还小呢。太早做这种事,对你身子不好的。” 小萝莉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道:“仁娜已经不小了。草原上像我这么大的姑娘,都有做额娘的了……” 福临抚额:好吧,小萝莉发育得相当不错,小胸脯鼓鼓囊囊的,小屁股也翘翘的。可是,她还是幼女啊,未满十四岁的幼女,圈叉了是不人道的。 作为皇帝,陪皇后逛逛御花园只可以偶尔为之,更重要的是政事。大婚几天后,福临觉得日子过得还不错。首先,在文武百官的眼里,他是成年人了,说话的分量更重了;其次,每天回到坤宁宫,有个小萝莉在等他,让他有种下班回家的感觉。 二月二十,礼部上书,尊圣母皇太后为昭圣慈寿皇太后。福临下诏普天同庆,顺便施一施他的一系列仁政。大赦天下,免汶上等地两年赋税。停止陕西柑子、江南橘子、河南石榴的进贡,又因山西去年大荒,免一年赋税。封阿巴泰第四子岳乐为多罗安郡王。 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朝中众人都明白,摄政王的时代即将过去,顺治帝的时代已然到来。唯有多尔衮有些不乐意。他现在赋闲在家,从一开始的忙碌到无事可做,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好在福临很明白这种“退休综合症”,时不时的带些邸报去到摄政王府,好跟他一起商量。不过,武拜在摄政王府看到过福临两次,然后发现自己在南书院的许多工作都被小皇帝转移到洪承畴身上,顿时福至心灵,再来摄政王府的时候,便只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很快他就发现,这样做是有好处的,他被分走的一些权力兜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二月底,南苑修建完毕,顺治帝奉太后、摄政王,带着皇后巡视南苑。南苑风景秀美,又有驯养的动物,不要说小萝莉了,就连福临都很喜欢这里。布木布泰自然也不例外。 福临处理政事的时候,布木布泰便带着小萝莉到处游玩,有时候也会带上多尔衮,次数多了,小萝莉都看出些不同来。她只是天真了一点,并不傻。太后和摄政王的绯闻只要地位高一点的都有听说,她也不例外,只是科尔沁没有人敢将这话说在明面上罢了。所以,只要太后遇到了摄政王,小萝莉就会想出各种理由回避,给两人一个单独相处的时间。 “你这个侄女儿,还不错。”对此,多尔衮如是评价。 “那当然。选给儿子的,自然是最好的。”布木布泰对乖巧可爱的小萝莉还是很喜欢的。 多尔衮笑道:“你说,她会不会跑去跟皇帝吹风,说我们之间有私情?” 布木布泰摇摇头:“若是她这么傻,这个皇后的位置也不会落到她头上。科尔沁聪明美貌的女孩子不止她一个。” 多尔衮握住她的手:“不谈她了,走,玉儿,我带你去骑马。” “都大把年纪了,还骑马,会被人笑话的。”布木布泰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半点不乐意的意思。 多尔衮哼了一声:“我倒要看谁敢笑话我们,让儿子把他们都砍了。” “禀皇上,皇后求见。”华孟安,当年的小华子,小声的提醒看折子的福临。来南苑这么多天,皇后几乎每天都会来找皇上,皇上也不会厌烦,两人的感情看上去还挺好,华孟安才不会得罪这个深受太后喜欢的皇后呢。 “宣。”福临并没有抬头。他知道,定是额娘和叔父又腻歪去了,小萝莉不做电灯泡,只好跑来找他玩。 小萝莉也很知趣,见礼后便乖乖的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也不说话,书房里除了福临翻看折子的声音外静悄悄的。 福临每次抬起头来,便能看到自家可爱的小皇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在边上很是乖巧。因为有她的存在,冷冰冰的书房也似乎带上了一丝烟火气。到目前为止,有眼色会卖萌很听话还挺好看的皇后还是满合他心意的,这个皇后,娶得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的静妃绝对不是电视里的那种二货,科尔沁脑子抽了送二货过来成亲。不过小皇帝对小萝莉有一种招猫逗狗的养宠物感,完全没有“这货是我老婆啊”这样的觉悟。 另外,关于圆房,不是问题。蒙古要的是皇后这个位置,朝臣要的是小皇帝已经大婚这个步骤。历史上顺治闹着不成亲闹得才凶呢,从二月闹到八月。然后,小萝莉是幼女一枚啊,福临内芯是大叔不是萝莉控也不是禽兽啊,至少要让他过了自己的心理关撒。 还有白布。清朝初期并没有白布这个东西,到了后期为了表现他们是很懂规矩的才弄来的白布,把落红看得比什么都重,真心神经病。 第五十二章 从南苑回来的第二天,吴克善确定了女儿的地位后,放心的准备回蒙古,小萝莉哭红了眼睛,福临好好的劝了她一番,又许了她好多好东西,还承诺不忙了就带她出去玩,这才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后宫多了个女人,果然多了不少事情。福临忽然想起自己以后会有许多女人,脑袋一下子大了起来。 不单单是这个,在南苑的时候,多尔衮似乎玩疯了点,回来后再度病倒。这次他生病可不像之前那么门庭若市了,虽然有太医守着,可病人的心理总是脆弱的,多尔衮发现小皇帝都不天天去看他,开始无理取闹起来,冲着来探病的正白旗的人抱怨:“本王对皇上鞠躬尽瘁,现在我病了,皇上却推政务繁忙,不来看我,太不对了。”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福临的耳朵里,与此同时,还有多尔衮有不臣之心的指控。 “你说的是真的?”福临眯了眯眼睛,看向下面的苏克萨哈和詹岱,“摄政王对朕忠心耿耿,你们若是诬陷于他……” 苏克萨哈和詹岱跪伏在地:“回皇上的话,奴才等可用命担保,所言非虚!” 叔父刚刚倒下,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往他身上捅刀子了吗?福临不动声色,吩咐道:“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外传。摄政王若有异动,立刻回报于朕。” 苏克萨哈二人连声应下,又指天画地的做了一番保证后,双双退了下去。福临一下子将案上的笔墨纸砚统统扫到了地上。小华子吓了一跳,连忙示意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退下,自己轻手轻脚的将东西收拾好,也不敢劝,站在一边。 福临发了一通火后,冷冷的道:“小华子,备驾,朕去摄政王府。” 多尔衮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看到福临来了,只是草草的一行礼:“见过皇上。” 福临挥挥手,让周围的人都退下,坐到床边,伸出手给多尔衮掖了掖被角,笑道:“朕昨天没有来看望叔父,叔父不高兴了吧?” 多尔衮也觉得自己跟个孩子闹脾气有些说不过去,不自然的道:“皇上政务繁忙,自然是没有空闲时常过来探望的。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太医说了,只是过于劳累。“ 福临笑了:“叔父,朕只要有空就会来看你的,你要把病给养好,不然,正白旗可是有人在做耗了。” “此话怎讲?”多尔衮严肃起来。 “今日,苏克萨哈和詹岱秘见朕,说了不少叔父的坏话。例如说,叔父病中对朕不恭,再例如说,他们可以作证,说叔父匿藏黄袍、大东珠,有谋反之心。对了,他们还说,叔父曾与何洛会密谋,准备在永平另立京都。” 多尔衮脸色越来越黑,听福临说完后,立刻从床上下来,跪倒在地:“请皇上治理奴才不臣之罪,谋反之罪。” 福临连忙弯腰去扶:“叔父这是干什么?若是朕怀疑叔父,何苦将这些告诉你呢?” 多尔衮顺势站了起来,脸色有些不解:“皇上难道不信他们?” “他们是谁?正白旗的人,叔父是他们的主子。背主之人的话,朕干嘛要信?”福临一挑眉毛,挽住多尔衮的手臂,将他重新按到床上,“叔父就好好的躺着休息。朕倒是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招数,他们身后还站着谁。” 多尔衮冷笑一声:“还不就是那些人。八旗内都有对我不满的,现在是出来清算了。” 福临拍拍他的手:“叔父放心,朕给你出气。” 两人都非常清楚,多尔衮执政期间得罪了什么人。他使劲的去加强中央集权,大力的砍八旗旗主和议政大臣们的权力,更是通过几次改旗事件,把八旗砍得七零八落。现在这个摄政王还政于皇,这些人终于开始反弹了。 闰二月十二,博洛和尼堪被弹劾;闰二月十五,穆济伦首告,摄政王曾私制帝服,还曾向何洛会、武拜、苏拜等人秘议,想带着两白旗去永平府;刚林、祁充格等满族大学士也开始跟风,弹劾多尔衮逼死豪格,生活奢靡…… 凡是弹劾摄政王的折子皇上全部留中,由于武拜有牵连,暂停其南书房行走大臣的职务。这样一来,朝廷就跟沸腾了一般,对多尔衮的弹劾一波又一波,其中一个大罪,便是他停止了议政王大臣会议。 他们从这个议政王大臣会议说起。先皇驾崩之时,是留下了议政王大臣会议这个制度的,由于当时皇帝太小,所以建立多尔衮和济尔哈朗两人共同摄政是非常有必要的。可多尔衮却独断专权,不让郑亲王干政,反而重用弟弟多铎。又说多尔衮将大清众官兵浴血奋战的功劳统统归功于自己,大肆修建府邸,把个摄政王府弄得跟宫殿一样。 总之,摄政王多尔衮罪恶滔天,眼里没有八旗没有皇帝,眼看着是要造反的,所以,小皇帝,上吧,把这个佞臣贼子砍了,以慰先皇在天之灵,以慰天下吧!当然,如果顺便能将济尔哈朗放出来,然后再把议政王大臣会议制度给建立起来,那就更完美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福临咬牙:干嘛,都以为朕是小孩子好欺负吗?朕平时和叔父这么腻歪你们不都看在眼里吗,以为朕是被胁迫的不成?不就是想要分好处分权力嘛,把权力给了你们,朕怎么办? 汉臣们对这件事集体表示沉默,范文程和洪承畴两只老狐狸紧紧的压着下面的人,还有半退休的宁完我坐镇,汉臣圈子里连个泡都没有。然后,背地里,两只老狐狸手拉手的过来了,向小皇帝表示,他们听皇帝的话,跟皇帝走。 这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嘛。福临略有一些欣慰,不过清廷的根基还是在八旗,八旗不听话,这才是最讨厌的事情。 八旗也很头疼。没道理啊,摄政王多么的嚣张跋扈啊,小皇帝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恼?听说前一阵摄政王还以生病为由,强逼着小皇帝去探病呢!一个已经放权了的摄政王,正常的皇帝就应该开始反攻了,例如说明朝的张居正,就是最好的例子。可现在小皇帝在干嘛呢,按兵不动?养精蓄锐?不过,小皇帝最近都不去摄政王府了,这是个好现象。 闰二月二十七,福临加封蒙古蒿齐忒部台吉噶尔马撒望为贝勒,储护尔为贝子,封承泽郡王硕塞为和硕承泽亲王,又封代善第七子满达海为和硕巽亲王,并命其顶替武拜,入南书房,同时以南书房事务繁忙为名,将正红旗旗务交给年幼的杰书,封杰书为多罗康郡王,顺理成章的将正红旗收归囊下。接着,开始抚恤蒙八旗与汉八旗。 太后时常招蒙八旗内命妇入宫谈话,并在召见汉八旗内命妇的时候,要求将各个人家适龄的女孩儿也带进来。 这不是明晃晃的选妃的节奏吗?皇帝目前只有皇后一个,选中了就直接是妃子级别的了,说不定还是贵妃,不单单是汉八旗,就连满洲贵族之间也开始轰动了,太后适时的开始召见满洲贵族家的女儿们,态度和蔼笑容款款,虽然没有一句说实了的话,但也足够让大家激动万分的了。 闰二月刚过,三月初二,顺治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斥苏克萨哈,说他污蔑摄政王,包藏祸心,其心可诛。众人傻了。小皇帝没有给大家反应的时间,下旨将苏克萨哈押入刑部大牢,择日宣判。 第二天,多尔衮一改平日病仄仄的样子,身穿朝服,精神百倍的走上了朝堂,并且如以往一般,不用跪拜。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妹的,又被你们叔侄两个玩了!穆济伦等人开始冒冷汗——难怪汉臣们都比鹌鹑还老实,这种弯弯肠子,他们还真是玩不过汉人。同时,他们也开始埋怨自己的猪脑子:小皇帝和摄政王联手挖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居然又被骗,这是该有多笨啊! 福临开始大肆宣扬摄政王的功劳,以及表扬其主动放权的高风亮节;多尔衮则表示,他的心永远忠于皇上,以前皇上年幼,他不得已才摄政,如今皇上大婚了,亲政是理所当然的。两人互相吹捧着,时不时对视一眼,其中的情谊几乎闪瞎人眼。洪承畴和范文程是汉臣里面打头的两个,全程耷拉着眼皮,心里笑开了花:又押对宝了,晚上喝一杯去! 苏克萨哈、詹岱论斩,刚林、祁充格被降职罚款,幽闭中的济尔哈朗躺着也中枪,也被皇帝下旨训斥了一顿。当然,摄政王这里也不是什么损失都没有。多尔衮表示,自己是有些嚣张了,不过是完全没有恶意的,性格如此罢了,自请罚俸。福临应允,罚摄政王半年俸禄,又将何洛会的三等子爵降为一等男,理由是瞎撺掇主子。武拜也受了连累,丢了南书房行走的职位,罚款两千两。 没有人敢提出异议。蒙八旗虎视眈眈,汉八旗对皇帝忠心耿耿,满洲贵族里想要为苏克萨哈等人说情的,想想自家适龄的闺女,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再也不会有人多嘴去说摄政王二三事,而福临则得到了正红旗和正蓝旗的事实掌控权。 另外,此事蒙八旗给予帮助甚多,作为报答,布木布泰暗示了儿子,怎么着也要和皇后圆房。这让福临很是头疼:未满十四岁的小萝莉啊,让他如何下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敢欺负朕的十四叔,哼! 以及,四大辅政大臣迄今为止被咔嚓了三个,就剩遏必隆一枝独秀了。 历史上,多尔衮被清算完全就是八旗的共同反弹,他当政的时候把八旗欺负惨了。再加上皇帝也想消除掉所有摄政王的痕迹,于是当时的顺治与八旗一拍即合。 嗯,下一章该圆房了,十四叔啊,你家皇帝侄儿为了你卖身了...... 第五十三章 坤宁宫内,小萝莉命宫人将这个季节几乎所有的衣服都取了出来,铺得满满的,左挑右选,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件大红色下摆绣着葫芦的旗袍,在镜子前转了一圈,问道:“我这样好看吗?” “主子自然是最漂亮的。”她的侍女花束子蹲下/身子,帮她整理好衣服,夸赞道。 “真的吗?”小萝莉仔细的照了照镜子,有些沮丧的捏捏自己依旧鼓鼓的腮帮子,“花束子,你说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怎么总是瘦不下来呢?瓜子脸才好看。” 花束子劝道:“等主子再长大些,自然会变成瓜子脸的。主子不要着急。” 小萝莉又照了一照,转身坐到梳妆台前,吩咐道:“乌恩其,帮我梳个漂亮的发髻。” “是!”一旁的小侍女上前,拿起梳子,一下下的梳了起来。 小萝莉则是打开首饰盒,拿出一副珍珠耳环来,在耳边比划着,有些迟疑的道:“这耳环是不是不鲜亮了?和衣服配不?” “主子天生丽质,不管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 “就知道讨好我。”小萝莉笑着呸了一声,想起太后今天跟她说的话,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太后说,今天表哥可能会和她圆房…… 出嫁之前,她的额娘也交给她一些成/人的图画,让她好好学着的。那些东西,真是太羞人了,今天,表哥也会对她这样吗?仁娜只觉得脸上烫得都快冒烟了,只是心里还有那么一些雀跃。 几年前来京城那一趟,她得知了自己将来会嫁给表哥。回科尔沁之后,阿爸还特意找了个人来教她满文,还找了个教她汉语的,因为听说皇上对汉学很感兴趣。只是,汉语好难学,她怎么都没有学会,到出嫁的时候心里还惴惴的,偷偷的问身边的嬷嬷,万一洞房之时皇上和她讲汉语怎么办?嬷嬷笑话她,说洞房的时候,男人才没有说话的心情呢。 事实上,洞房之夜,表哥确实没有怎么说话,也没有碰她,而是忙着睡觉了。小萝莉心里一直很别扭,生怕是表哥不喜欢她,可平日里表哥对她还是很温柔的。成亲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表哥每天晚上都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却从来不动她,小萝莉再次纠结了:难道是她不够漂亮不够有魅力? 于是,当福临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家的小皇后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捏着一副耳环,小脸上一会儿纠结一会儿又带着笑。 “干什么呢?”他看得好笑,一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有些恶作剧的从仁娜手中抢走一只耳环。 “还给我!啊,见过皇上!”小萝莉刚跳起来,立刻又反应过来,乖乖的行礼。 怎么看怎么是个孩子啊!福临内心吐槽,将她扶起来,笑道:“这耳环看着很面熟。” “是,是表哥送给我的。”小萝莉提醒道,“有一个姑娘和我争,表哥就用一只镯子把耳环换下来了。” 对了,当时还有真爱同学。话说,这位真爱长什么模样来着?福临很努力的想了想,好像挺白的,其他记不起来了。 一时间,两人陷入漫长的沉默。小萝莉后悔自己光顾着发呆没有好好的打扮一番,一点脂粉都没有用,会不会很难看啊?福临则是自我麻醉着,这个姑娘已经成年了成年了,她是自己的老婆,推倒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表哥……”最终开口的还是仁娜,她红着脸低下头,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我们,我们歇了吧……” “呃,好……”福临想了想,伸出手去搂住了她的肩膀。小萝莉浑身一抖,随即乖乖的低头,顺从的依靠了过来。 喂,你不要这么紧张嘛!福临能感觉到,小萝莉的浑身肌肉都好像绷紧了一般,还在发抖。这是什么情况啊,朕也很紧张啊有没有,这个时候你再这种面对犯人的良家妇女状,朕,朕下不了手啊! 于是,等着自家表哥下一步动作的小萝莉发现表哥淡定的将手拿了下来,立刻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过去。福临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下:“那个,皇后啊,不早了,睡吧。” 就这么算了?传说中的圆房呢?小萝莉愣了,瞬间眼泪就涌了上来。 喂喂喂,你别哭啊!福临对会哭的女孩子最没爱了,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帮她擦掉:“别哭了,再哭朕便生气了。” “嗯,我不哭,不哭。”小萝莉连忙把眼泪擦干净,扬起小脸,强行挤出一个笑,“表哥,仁娜到底哪里不好,您就告诉我吧,我改。” “不,你没什么不好的……” “那表哥为什么不肯跟我圆房?”小萝莉步步紧逼,挺起胸膛,“我不够漂亮吗,我的胸不够大吗?” 这年头,萝莉们胆子都这么大的吗?口无遮拦?福临被吓到了。 小萝莉再接再厉,一把将外套解开,露出里面白嫩的皮肤以及半个抹胸:“表哥,仁娜比不上中原的姑娘吗?” 福临闻到一股幽香,发现自己全身的血液诡异的往同一个方向涌去,不由得满头黑线。他内芯不是什么纯洁的小伙子,这点东西对他来说是小儿科,只是现在的这具身体也太容易冲动了吧,还是对着这个未成年少女? “表哥!”小萝莉见福临依旧没什么动作,干脆不管不顾的往他身上一扑,搂住他的脖子。衣服滑落,福临能感觉到她胳膊上温热滑腻的肌肤。 不忍了!福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胡乱扯落她身上剩下的纺织物,低头亲了上去。好在他还记得小萝莉年纪小,放轻了动作,饶是这样,在进入的那一霎,仁娜依旧疼得抓紧了床单。 当一切结束后,福临默默地将她搂住,拍了拍她的背:“还疼吗?” “不,不疼了。”小萝莉将脸藏到他怀里,有些开心,又有些害臊,“表哥,仁娜是你的女人了,以后我都听你的。” 他的女人,这个说法很是新鲜。福临捏捏她的鼻子,为自己堕落成对幼女下手的禽兽而默哀。 儿子和儿媳妇终于圆房了,儿子没问题。布木布泰在确定了之后,不由得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苏茉儿在一旁笑道:“看来没多久,宫里就要有小主子了呢。” “是啊,承泽郡王的福晋都有身孕了,哀家现在,就盼着抱小孙子了。”布木布泰笑弯了眼,派人给仁娜赏赐了一堆东西。 反正已经禽兽了,福临决定破罐子破摔,多推那么几次。毕竟小萝莉还是很美味的,时不时的吃一下也不错,就算不吃,有个皮肤滑滑的香香的小美人躺在自己身边,心情也很愉悦。 收拾掉了那些想要反攻清算的八旗贵族后,多尔衮立刻又恢复了之前的半隐居状态,精神好的时候便来上朝,不乐意的时候就不来。皇帝也不当回事儿,不过摄政王打头的第一个位置永远都是留着的。 福临现在的工作,是整顿吏治。不得不说,清军入关后,沿用了许多明朝的政策和体系,有些明朝末年的弊病也混了进来,例如说贪腐。满人学别的慢,学捞钱还是很迅速的,现在的满洲贵族们,仗着身份捞钱的名目和花样,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得到的了。 福临调党崇雅为户部尚书,金之俊为兵部尚书,刘馀祐为刑部尚书,谢启光为工部尚书,又命吏部将所有大臣的人事档案都提交上来,他要亲自审阅。 这是一份高强度的工作,福临又不肯假手于人,一连几天都看到很晚。布木布泰心疼不已,却又明白这是儿子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是派人多送些补汤和点心,就连小萝莉也很乖,亲手在坤宁宫的小厨房做了饭菜送来。 “你还会做菜?”福临倒是很吃惊。他的这个小皇后,应该是从小娇惯着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居然还会做饭了。 小萝莉笑笑:“特地学的呢,就怕表哥不喜欢。” “你做的自然很好。”福临心一软,“朕喜欢吃蒙古的奶皮子,御膳房总是做得不正宗,你想法子给朕弄点。” “恩,仁娜陪嫁里有个厨娘,奶皮子结得可好了,我这就叫她去做!”小萝莉大眼睛亮亮的,觉得终于能够帮一点忙了,很是开心,急急的就想往外跑。 福临开口唤住了她:“今儿个晚了,明天再说吧。你在这里陪陪朕。” “好。”在南苑已经是陪习惯了,小萝莉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坐下来,从花束子手中接过自己绣了一半的手帕,继续工作。 夜很长,帝后二人就这样一个看资料一个做手帕,互不干扰。养心殿里自然是烧了地龙,暖烘烘的,暖意上冲,小萝莉动了动脖子,有些困了。 福临抬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家小皇后坐在椅子上,针线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盹。福临失笑,冲小华子一点头,小华子立刻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床毛毯来,轻轻的搭在小萝莉身上。小萝莉似乎是感觉到了暖意,往下缩了缩,小脸蛋在毛毯上蹭了蹭,睡得更为香甜。 福临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般。前世那日渐模糊的记忆里,好似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有一年寒假他贪玩,直到假期结束前一天才发现有许多寒假作业没有完成,妈妈骂了他一顿,要求他把作业全部补上。他便是这样在灯下拼命的赶作业,然后一抬头,看见妈妈哈欠连连,却不肯睡,织着毛衣陪他。 那个时候的时间很快,快得仿佛转瞬即逝;那个时候的时间又很慢,慢得似乎就像妈妈手上的毛衣,怎么都不见长,然后忽然有一天,整件毛衣就像变戏法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福临走到小萝莉身边,捡起掉在她脚边的帕子,上面绣着色彩斑斓的鸳鸯,已经接近完工了。此时,小萝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朦朦胧胧的醒过来,大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表哥?” 福临没有答话,只是拍拍她的脑袋,眼里都是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是不折不扣的BG文吧。小萝莉日后不会有自己的儿子,也只有这段时间了,皇帝只有她一个人,这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第五十四章 皇帝忙,下面的大臣也不轻松。 八旗彻底熄火,所有人都乖乖听从小皇帝的吩咐,做牛做马起来。六部满汉尚书都被逼得团团转,要将最近两年的所有账目都弄清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多尔衮也知道,入关之后,吏治就开始腐败,对这点放开了手,全力支持皇帝的工作。因此,福临对多尔衮的亲信也不留情,直接点名批评。例如说谢启光,他在户部任职七年,却从来没有彻底核算过户部账册,税粮账目中存在高达三千万两的赤字。同时,他还不顾朝廷规定的税率,对商人强征横敛,徇私枉法。因此,谢启光罢职,永不叙用。 大学士冯铨,结党营私,尸位素餐,与李若琳朋比为奸,只知道溜须拍马,在工作上毫无建树,所以,皇帝特别下诏书将冯铨与他的小伙伴李若琳批评了一顿,顺便罢免了他们的职务。 谢启光是福临的人,冯铨是多尔衮的人,这两个人首先落马,由此可知,皇帝对于整顿吏治的决心有多大。 其实,福临也很清楚,如果不贪污,靠当官的这一点钱是养不活自己的。一个一品官年俸禄一百八十两,外加一些禄米,而一个七品官的俸禄就只有四十五两了。当然,顺治初年银价很贵,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一年用度也就不到十两银子,四十五两看上去很多。可是,县衙里面的师爷、衙役、佣人等,统统是要县老爷花钱请的,再加上还要应酬,要送礼,再养一些千娇百媚的妾室,四十五两算个屁。他们当然要贪。 京城的官吏也一样。他们不能像各地的官员一样是土皇帝,只有依靠四时常礼,火耗银子以及受贿了。而且,越是低级官员就越会贪,例如,吏部可以人为操纵抽签注授官职的;户部可以在度量衡上耍花招,大斗进小斗出;刑部打官司捞钱的方法就不用提了;兵部可以吃空饷;工部可以贪修河堤的工钱等等。 要消除这些贪污,首先要保证官员的生存。顺治考虑过养廉金,又被自己否了。以高薪养廉,后世也曾经做过,效果并不高,毕竟谁会嫌钱少呢。或者,他可以使用公务员考试制度?将包括衙役之类的人也列入公务员范畴,朝廷发薪水,每年一考核?不行,这笔钱出不来,而且,这样会造成大量人力物力的浪费。目前的经济水平发展还跟不上这个制度。更何况,就算这样,也不能解决贪污现象,说不定会和后世一般,所有人都想考公务员,磨灭了年轻人的冲劲和意志。 这不行,那不行,那就下狠手吧! 冯铨倒台,当年弹劾他被他整得很凄惨的陈名夏重新站了出来。顺治任命大学士洪承畴兼管都察院,为左副都御史,又命陈名夏顶替冯铨,为弘文院大学士,之后,又用了陈名夏的好友陈之遴为礼部尚书。 为了这件事,顺治与多尔衮还产生了一定的分歧。在多尔衮看来,冯铨还是不错的,陈名夏就不是个好东西,现在皇帝侄儿居然重用了这个家伙,真是糟天下之大糕。 另外,福临决定彻底检修大运河和淮河,并增加江南赋税。多尔衮也觉得很悬,江南的那些缙绅不是好惹的,而且他们的笔杆子也很让人讨厌。 福临用了整整两个时辰,喝了好几杯茶,都没有能扭转他家十四叔的念头,没有办法,只好将烫手山芋交到太后手上。 果然,太后出马一个顶俩。布木布泰柔声细语的劝了几句,多尔衮决定随皇帝去,反正他还没有倒下,还能在后面看着,如果有什么不妥他还能护着一点。 唉,一手带大的小皇帝不能干了会担心,太能干了也会担心,真是甜蜜的负担。多尔衮忽然有了种“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的感觉,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此时的小萝莉却不那么开心,无他,月事来了。她有些懊恼的拍了一下桌子,连宫女端上来的红糖水都不愿意去喝。 按照道理说,她已经可以生小娃娃了啊,仁娜低头,看了眼自己高挺的胸。这些天来,表哥日日都来坤宁宫,那种事情虽然做得不多,可也不算太少,怎么还没有怀上呢? 正想着,偏福临又派了人来说今晚睡在养心殿,让不要等他,小萝莉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养心殿她是经常去的,里面伺候的宫女太监也都很熟,其他的她都不那么介意,可是有三个“珠”让她的小心眼里异常的不舒服。 那三个“珠”名副其实,个个长得如花似玉,如果是在草原上,定然会让勇士们抢破了头。出于女人特有的第三感,小萝莉第一眼看到她们的时候便酸溜溜的,有一种天然的敌意。好在皇帝对她甚好,对那三个宫女一直淡淡的,她才不在意。现在皇上要在养心殿留宿,小萝莉一下子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很不是个滋味。 福临在养心殿批着折子,当晚是蕊珠当值,添茶倒水什么的很是勤快,实在没有事了,就站到他身边给他磨墨。被抢了差事的小华子暗地里撇了撇嘴:不就仗着是太后送来的人吗,之前也没有见你这么献殷勤过,看皇后受宠心里着急了吧? 福临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换了人,只是闻到一股幽香,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却见蕊珠低着头磨墨,眼含秋水,体态婀娜,袖子挽了上去,露出白生生的一段手腕,姿态极为优美。 “怎么是你?朕有唤你吗?”福临皱了皱眉头,看到小华子在一旁装背景,有些不满。 蕊珠连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伺候皇上。” 是想伺候到朕的床上吧?福临心知肚明这些女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懒得和她计较:“十个板子,自己下去领吧。” 蕊珠一颤,身子歪了歪,眼泪掉了下来,却低声细语道:“奴婢谢皇上赏赐。” 一个绝色女子,如此涕泪涟涟,怎么也会让人心生怜惜。只是福临并不一样,他喜欢的是那种喜气洋洋不给自己添乱的女孩子。在他看来,后宫就是个放松的地方,忙了一天,再看到一张哭哭啼啼的脸,心情怎么可能会好得起来。弄得连看折子的心情都没了,福临站起来,完全不管脚边的美人,吩咐道:“去坤宁宫。” 小萝莉正在床上辗转难眠,花束子急急的走进来:“主子,皇上过来了!” “真的?”小萝莉一下子跳了起来,也不穿袜子,胡乱套上鞋就往外跑。 “主子,主子好歹梳妆一下啊!”花束子跟在后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叫着。 “表哥!” 刚到坤宁宫门口,福临就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小萝莉脸上的笑怎么都止不住:“表哥,您怎么这会儿来了?” “可是睡了?”福临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小萝莉拼命摇头:“没有,还没睡呢。” 福临笑了:“不是让你不用等朕的吗?” 小萝莉直接羞红了脸,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福临失笑:“好了,早点歇着吧。”小萝莉这才反应过来,扭捏道:“那个,表哥,我,我今儿个身上不干净。” 不干净?古人对这个似乎很忌讳,只是福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而且又困得厉害,很不放在心上:“无事,朕又不动你。” 小萝莉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些什么,好似她在主动邀宠一般,羞得将整个脑袋埋在福临怀里,怎么都不肯出来。福临轻轻的拍拍她,心里却觉得很安稳:就是这样的老婆才对嘛,总是带着明媚的笑,害起臊来顾头不顾尾,像只小鸵鸟,看着就开心。 宫里是没有秘密的。皇后身子不干净,皇上还在坤宁宫歇了,第二天一早,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布木布泰拿着帕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只是这天皇后请安的时候发现,太后的神色似乎有些淡淡的。 “仁娜,你这两天身子不舒服,便不要来请安了,额娘知道你的孝心。”布木布泰一抬手,旁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走了出来,冲皇后一福。 “秋儿是个稳妥的,你带了去,也有个人可以帮手伺候皇上。” 布木布泰话音刚落,小萝莉的小脸就有些发白,却扯出一个笑:“额娘这里的人定然是好的,有她帮忙伺候皇上,儿臣放心。” 布木布泰很是满意:“这就对了。你是皇后,随便谁都不会越了你去,要有皇后的气度,知道吗?” “仁娜明白。”小萝莉手里的帕子已经扭得不成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福临并不知道自家额娘和小皇后这里的风波,而是在朝廷上大发雷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年头,就连御史们都贪污得厉害,这还如何治理贪腐? “御史巡方,职在安民察吏。向来所差御史,苞苴请讬,身已失检,何由察吏?吏不能察,民何以安?”福临越说越生气,大手笔的进行了一番人员调动,将宁完我又给扯了出来,担任国史院大学士,几乎换了六部所有的满洲尚书,又将御史们的管理职责统统交给了洪承畴。 他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南方倭寇成灾,再加上前世的执念,他很想去把那群不要脸的东西揍上一揍。多尔衮奉行的是大国上邦的外交政策,对倭国来人太客气了,就是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而要揍倭国,就要发展水军,首先就要发展经济。 因为运河不通畅,南方的赋税根本就运不过来,户部出现了财政赤字,兴修水利是必须的。可是,官员贪污得太厉害,修出来的也是豆腐渣工程,福临不得不从中央开始,弄一次人员集体大换血。 “御史院给朕去查,查出贪腐白银千两以上的,据实上报,朕自会处理!” 小皇帝一句话,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反腐运动。后世史书记载,这次反腐运动共查处贪腐官员三百七十二名,有贪赃枉法情节特别严重的,满门抄斩者也达到了二十八家。一时间,官场震动,而这个才刚刚大婚年仅十五的顺治帝,也以一种铁血的姿态,走入了大家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果然都是很爱小萝莉的。可是,小萝莉真的不能有亲生的儿子。历史上孝庄不停的从科尔沁抬女人进宫,就是为了有个蒙古血脉的皇子。如果小萝莉有了嫡子,那么孝庄一定千方百计的想这个孩子登上皇位,如果嫡子不能登基,下场又怎么可能好。而蒙古血统的孩子不可能再登基的,入关后的清廷,蒙古的作用已经没有这么大了。 所以,小萝莉会有着皇后的地位,有着皇帝的宠爱,有自己的女儿,可以抱别人的儿子来养,却绝对不能有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那个,你们为毛会觉得她会重走历史上静妃的老路呢?皇帝因为愧疚,因为感情,小萝莉会一辈子受宠的啊。 另外,乌云珠和佟腊月都不会入宫,因此,董鄂妃&康师傅OVER 第五十五章 福临对红夷大炮和火器都非常感兴趣,他知道明朝有不少火器留了下来,只是在封存状态,便兴致勃勃的考虑要不要拿点出来让工部做研究。没有想到,这件事却遭到了朝廷上下所有人的反对。清廷和明朝打仗的时候,吃火器的苦头吃大发了,如果像皇帝所说,火器研发出来,汉人们人手一支,他们岂不是自取灭亡?若是只配备给八旗官兵,岂不是和满汉一家的国策相抵触? 福临没有料到这件事会遭到这么大的压力,干脆撂下,提起另外一事:在都察院中设立督查职司一职,主要就是为了反腐之用,有监控百官的权力,直接对皇帝负责,而首任督查职司便是曾经的伴读桑吉。 文武百官们只好答应,并无奈的发现,皇帝越来越坏了,总是先提出一个让众人为难至极的要求,和大家争论一番,然后退步,再提出另一个不那么为难但依旧很讨厌的。已经反对了皇帝一次总不能连续反对第二次,所以皇帝的第二个要求一般来说都是能达到目的的。 接着,福临又任命太子太保礼部尚书陈之遴为内翰林弘文院大学士,并与范文程、希福、洪承畴、宁完我、熊文举等人,筹备科举,并命陈之遴和伊图为主考官。 大比之年,京城永远比其他地方热闹出好几分去。天下举子纷纷赶来,所有的客栈爆满,以租屋为生的百姓也狠狠的赚了一把。而在举子赶考之前,福临便让仁娜在京城买了几间房子拿来出租,也趁机赚了一笔。 皇帝亲自出手与民争利,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当然不能给太多人知道,只是瞒不过太后与多尔衮。布木布泰并不在意,多尔衮却是弹了弹皇帝的脑门:“一肚子稀奇古怪的主意。” “叔父,陪朕出去走走呗,带上皇后。”福临倒是很想出去看看,而且之前也承诺过要带自家小萝莉出去玩的。 多尔衮哈哈一笑:“想带皇后出宫去玩,还要扯上叔父不成?叔父可不惹你讨厌,你自己去吧,记得多带些侍卫。” 福临笑了,亲自去坤宁宫告诉自家小皇后这个消息,小萝莉一蹦三尺高,也不顾礼仪,紧紧的抓着福临的胳膊:“表哥,你说真的?” “真的,还不快去换衣服?”福临捏一下她的鼻子,小萝莉一阵风一般冲进了内室,没有一会儿便换好了衣服跑出来,眼巴巴的看着他:“表哥,好看不?” 福临只要看到她这种活泼的劲头便觉得开心:“挺好看的,走吧,还要在外面用饭呢。” 小萝莉生平第二次逛北京城,第一次还是多年以前,同样是皇帝陪伴。北京城发展很快,许多地方已经不像记忆中的模样,而且这次福临特意带她去天桥上逛了逛,看到那些耍戏法的,小萝莉的手都快拍红了。 这不是真的!不远处的一座小楼上,一个清丽的佳人瞬间白了脸,手里的笔扑通一声落到了地上。 那个女人是谁?皇后吗?可皇上不是对那个皇后异常不喜的吗,怎么可能还带她出宫来玩?皇上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好温柔,皇上还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皇上的脸上都是笑……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乌云珠,乌云珠,你怎么了?”身边的一个男人注意到了她的反常,走到窗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是一声惊呼,“皇上和皇后?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真的是皇后啊。乌云珠捂住胸口,感觉到那里一阵一阵撕裂的痛。那男人继续道:“皇上必然是微服私访,我们还是不要引起他的注意比较好。” 乌云珠转过身,不想看到那一幕,又忍不住要询问:“安郡王,皇上与皇后如此情深吗?” 那男子正是安郡王岳乐,阿巴泰的第四个儿子,作为爱新觉罗家族的人,对皇家的一些事还是了解的。他看了眼楼下的二人,笑道:“帝后和谐,是我大清之福。乌云珠,以后这种话可不能再说,这不是你能议论的。” 帝后和谐,帝后和谐,对了,一定是因为这个,皇上才会对皇后好的!乌云珠的眼睛亮了起来,对岳乐一福:“多谢安郡王提醒,乌云珠明白了。” 岳乐看到面前的美人娥眉微蹙,含羞带怯的模样,心里一热:“哪里,我们是同门师兄妹,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小萝莉玩得开心,见不远处还有卖小玩意儿的,立刻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福临,福临摸了摸鼻子:“好了,这种地方龙蛇混杂的,你一个女子不方便。我们先去用餐,然后表哥再带你去其他地方玩,你看可好?”小萝莉长得甜美可爱,早就有不少男人将目光投在她的身上,如果不是她穿戴极好,身边又有不少侍女护卫,估计都会有人前来调戏了,福临自然不愿意自家小皇后再在这种场合呆下去。 “好吧。”小萝莉很乖巧的点头,“仁娜都听表哥的。” 两人携手而行,福临还不忘记给她介绍一些街边的景物,小华子尽职尽责的在前面引路。刚走到街边,上面忽然飘下一张纸来,不偏不倚的掉落在福临脚下。 那是一幅水牛图,虽然只是水墨画,那水牛却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画中踱出来一般。福临看了一眼,便打算绕过,小萝莉却开了口:“表哥,这画真不错。” “是不错。你若是喜欢,朕,真的喜欢的话,用过饭后我们去画廊走走,挑一些好看的画回去。”福临拉着她继续往前。 “好,我喜欢牡丹,还想要春夏秋冬的条幅。” “都依你。” 怎么会是这样?急急从楼上下来的乌云珠愣愣的站在那里,怎么都回不了神。前世,就是因为这幅水牛图,她才与皇上结缘。当时皇上是怎么夸她来着,“蕙质兰心”,可是,现在他怎么连看都不看一眼? 不对,现在的皇上有许多地方都与以前不一样了。皇上对摄政王应该是恨之入骨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恭敬孝顺;皇上对蒙古皇后应该是抵触至极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言笑殷殷;皇上对自己的才情应该是赞不绝口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视若不见…… 乌云珠一向是一个聪慧的女子,若不是一直陷入了前世的魔障,也不会到现在都看不清楚状况。原来,皇上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皇上了,可她依旧是从前的那个她,这,这可怎么办? 自重生以来,乌云珠第一次陷入了慌张之中。 痛痛快快的玩了一天,小萝莉的心情好到极点,就算看到秋儿前来伺候,她的笑还没有散去。秋儿是有些着急了。太后将她送给皇后,她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可已经好些天过去了,皇上却根本没有看她一眼,这让她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一丝怀疑。 福临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争风吃醋的东西。火器他还是想要搞,同时还要发展海军。明朝是有海军的,也有降将,如果好好的运用,或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皇上,请用茶。” 福临的思绪被打断,有些不爽,却见一个打扮明显是大宫女的姑娘,手捧着茶盏,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烦不烦啊?福临一把将茶盏推开,喝道:“退下去。” “皇上……”美人跪倒在地,眼泪汪汪。 又哭,福临只觉得头疼,问一旁的小萝莉:“你的人也不好好管一管。这个女人都是在水里泡大的吗,怎么就知道掉眼泪?” 小萝莉笑颜如花,上前来挽住他的手臂:“表哥何必为这种奴婢费心,我今天买了许多东西,想要送给额娘还有摄政王,表哥帮我看看嘛。”连说带笑的,将福临拉进了内室,临走还高傲的瞥了地上的秋儿一眼。大婚这么久,她当然知道自己皇帝表哥的爱好——喜欢喜性开朗的姑娘,喜欢看到人脸上挂着笑——这个秋儿,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怎么可能会讨得表哥的欢心。而且,她也有引见的,是表哥不喜欢,额娘可不能怪到她头上来。 福临最近的工作重心是放在科举之上。毕竟这是国家举士的大事,这些人里面可是会有将来的人才。 殿试一片肃穆,福临在一群新科进士之间不紧不慢的踱着步,有的人听到他的脚步后冷汗直冒,有的人却故意做出一副潇洒才子的模样,引他的注意。福临一一的看了过去,心里也有了成算。 最终点出的头名状元是汉人邹忠倚,此人不单单写得一手好字,面对皇帝的时候始终不卑不亢,颇有风骨。而且,此人年轻有为,还不到而立之年,可以一用。 同年,皇帝又封星讷为工部尚书,统领修建水利一事,又命和硕敬谨亲王尼堪掌管官宗人府。京城一切都走入正轨,井井有条,让福临伤脑筋的依旧是海军。浙江福建总督陈锦发兵攻打郑成功,结果到了漳州后,被自己的手下杀了。 “这个陈锦,出兵在外居然生活如此奢靡,引发兵变,朕还要为之处理后事,真是窝囊!” 当明白了兵变原因后,福临出离愤怒了,跑去摄政王府,像多尔衮抱怨。 多尔衮弯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以皇上的意思呢?” “朕要操练海军!”福临咬牙,“就算八旗反对,朕也要做!” 多尔衮思索片刻,点头道:“此事可行。郑寇骚扰我浙闽一带,若派兵镇压,他们又逃到海岛上去,十分狡猾。且沿海居民都被其所惑,若无海军,对付他们只有一种方法,禁海。” “岂止要禁海,还要将渔民迁入内地,让他们耕作为生,他们或许才能不与寇匪勾结。” “此事万不可行,”多尔衮正色道,“从一时看,迁海之后,寇匪日子过得艰难。可渔民世世代代打渔为生,此令一发,他们恐怕大多都要投了寇吧。” 福临睁大了眼睛,看着多尔衮。他当然知道禁海一事目前有好处,长远来看是弊大于利的,会让中国固步自封。可他毕竟是经过现代教育的,而多尔衮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却有如此眼光,让他着实没有想到。 多尔衮被他看得奇怪:“皇上,你这是作甚?” 福临道:“朕是在想,若是没有了叔父,朕做事定会束手束脚,不知如何是好了。” 多尔衮咳嗽两声:“皇上自幼聪慧,就不要嘲笑我了。我年纪也大了,不能帮上皇上更多的忙。” “哪里,只要叔父还稳稳的立在这里就足够了。”福临笑道,“以叔父之见,海军一事如何处理?” “满人没有海军,只有依靠汉人。我会令兵部挑出合适的将领。至于郑寇嘛……” “倭寇泛滥,郑寇不去想着保卫百姓,反而与朝廷作对。朕听闻,他的母亲是倭人。” 多尔衮拈着胡须点了点头:“皇上圣明。” 福临放心了。他家十四叔早已修炼成精,有多尔衮的支持,他就不相信清廷不会训练出一支独步天下的海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训练海军,总有一天要灭了棒子和倭国。 其实多尔衮一直采取的是对外开放的国策啊,对外来者都相当友善。棒子的太子在北京做人质,做得不愿意回家,觉得日子太好过了。倭国的两个来使也受到了多尔衮的热情接待。不过倭国的那两个比较惨,多尔衮对他们很好,他们回国后,便大肆宣扬中国的好,结果被他们的天皇给咔擦了,理由很扯淡:你们说人家好,证明你们对我有异心,宰了吧! 由此可知,倭国永远是不知感恩的,对这种人除了打没有其他办法。 另,小萝莉不是那么天真的,吴克善妻妾成群,她不可能没有学习到如何在内院生存的道理,大家完全没有必要为她担心。 还有,郑成功的娘据说是日本人,所以小皇帝准备从这个地方下手,坏他的名声。崇拜郑成功的孩子不要骂了,皇帝和郑成功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第五十六章 - - 海军的培训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多尔衮的意思,便是一步步的来,而且,不用八旗兵马,用绿营兵。 多尔衮和福临都很清楚,现在的八旗已经不同往常。养尊处优惯了,就连打猎都不乐意,哪里还愿意去当兵,更何况是辛苦至极的海军。 国家名器不可轻予,一旦轻予了,便会失去其鼓舞士气昂扬斗志的功效。“唯名与器不可假人”,现在的清廷,所做的却完全相反。 入关之后,为了酬谢八旗在战争中所做的贡献,朝廷将八旗官兵以及家属全部包了下来,授官袭爵,还让他们可以随意占有土地,享受特权。这样一来,一方面使得他们再无所求,高官厚禄这种东西都没有办法在关键时刻起到激励士气的作用,另一方面,滋长了八旗子弟居功自傲游手好闲的恶习。 在福临的想法里,他想做的便是后世的征兵以及服兵役。可是,在老百姓的心里,好男不当兵这样的思想根深蒂固,他决定,首先进行思想教育。老百姓识字的不多,文绉绉的东西都不清楚,最好的方法就是说书和唱戏。现在京戏还没有形成,京城的戏曲种类较多,梆子、昆曲、高腔各占风骚,福临决定,让人写一些忠君爱国的戏本子出来,满世界表演。 邹忠倚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几乎都傻了。堂堂状元,翰林院编修,要写戏本子?好吧,他自己是个爱好听戏的人,可这不代表他会写戏!不过,接着听皇帝的话,邹状元明白了,满心欢喜的领命而去,这可是教化天下人的大事,说不定可以流芳百世的! 果然朕看中的都不是正常人,福临笑嘻嘻的看着新科状元雄心万丈的出去,觉得自己很有眼光。一般来说,这种文采极高的人是持才傲物的,想的无非就是为民做事以及留一个好名声。写戏本子这种事看上去粗俗,福临却给它按了个很好听的名头,“教化”,多光荣啊! 尚可喜、吴三桂等人节节胜利,西南一带日渐平定。民间倒是还有反清复明的组织,却不是很有规模,有些根本就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所以,这个时刻,政治教育是相当重要的。福临又命人出去将倭寇的种种做法添油加醋,说得残暴无比,力图将人民的仇恨转移到倭寇身上去。同时,又宣扬郑成功生母是倭人这个消息,四处说郑成功只是打清军,不打倭寇,就是为了全自己的孝义之心,才不是一心为了老百姓着想呢。而清军却是有心发兵打倭寇,不料没有水军,还有郑成功军队的阻碍,才屡屡不能成功。 这么一来,还真的有不少人相信了。因为没有强制的剃发令,百姓和朝廷的对抗并没有太过激烈。人民总是淳朴的,对外部的仇恨盖过了对朝廷的不满,逐渐的,倭寇成为了百姓最为痛恨的一个物种。而郑成功那里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把攻击的重点放在倭寇上,朝廷的压力大为减轻。这就算了,最让福临开心的,在保家卫国这个口号的召唤下,有人开始报名参加水军了。 朝廷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后宫的事也开始不简单起来。帝后已经大婚快两年了,小萝莉的肚子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皇帝似乎也并不打算另外找女人生娃娃,布木布泰开始着急了。 顺治十年正月,蒙古厄鲁特部顾实汗、巴图鲁诺颜,喀尔喀部土谢图汗下戴青诺颜、喇吗达尔达尔汉诺颜,索伦部索郎阿达尔汉及j□j胡土克图、第巴、巴喀胡土克图喇嘛都来进贡,科尔沁部却没有来人,小萝莉眼巴巴的,没有望到娘家人。 “这些是内命妇的情况,你是要接见的,趁现在多看看。”福临将一本册子送到小萝莉手里,“若是有不明白的就去问额娘,多和额娘学着点。” “嗯,我知道了。”小萝莉对蒙古各部落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了如指掌,却对京城的东西有些不解,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熟练掌握汉语,自己都有些自卑。 福临劝道:“这些东西只要熟悉了就并不难的,平时额娘做事的时候,你便多看着点。额娘年纪也大了,等以后后宫的事情可全部要交给你了。” 小萝莉点点头,决定要加班加点的学习,可千万不能让表哥小看了去。 只是,在过年的时候,布木布泰再次要求不少内命妇们将自家适龄女儿带进宫。这是第二次了,皇帝无子,看来选秀势在必行。小萝莉看着一个个水灵清秀的姑娘在面前转来转去,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她知道表哥是皇帝,在出嫁以前,她就做好了自己丈夫会有三宫六院的准备——就连阿玛都有五六个庶妃,几十个女奴呢,皇帝的女人一定更多。可是,这将近两年的时间,表哥只有她一个女人,几乎每天都会去坤宁宫,他们好似世间最普通不过的一对夫妻一般。每天,她去向额娘请安,跟随额娘学习如何处理宫务,表哥退朝后,便会去慈宁宫,有时会在慈宁宫用饭,有时就会将她带走,去坤宁宫过二人世界。她经常去养心殿,表哥处理政务接见官员,她便会在偏殿里看书,做做女工。晚上,他们会说说笑笑,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然后相拥入睡。 一切都太过甜蜜,像一个美好的梦境一般。仁娜从心底不希望这个梦境会醒。可看着面前这些将来会跟自己分享表哥的女人,她的心如同整个浸到酸水中一般。 顺治十年二月,太后下令,举办入关以后的第一次选秀。这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礼部根据之前皇太极后宫的品级,又借鉴了明朝的后宫品级,制定了一套妃嫔和女官的制度。“乾清宫设夫人一,淑仪一,婉侍六,柔媛二十,芳媛三十”,看到这一段,顺治皱起眉头:“要这么多做什么,不都是宫女么,划了去。” “是。”大学士希福负责这一块的工作,也觉得很头疼。自家小皇帝明显是个不好色的,这让朝臣欣慰的同时,也有些担忧:子嗣怎么办哟! 最后,顺治将后宫等级做了个粗略的划分:皇后,妃,格格,一共三等。人数也做了限定:皇后一名,妃两名,格格名额不加限制。 要不要这样啊,这也太少了吧!希福胃也开始疼了,一扭头,进了摄政王府,告状:摄政王啊,你家皇帝侄儿只肯给三个人正宗的后宫位份啊,这样下去子嗣怎么办啊!我们是拿他没有办法了,只有靠您老人家了! 多尔衮听他这么那么的一说,再联想到侄儿似乎真的除了皇后外没有其他女人,这怎么行,后宫最忌讳专宠了,想想当年的宸妃娘娘吧! “叔父,朕心里有数的。”福临对人人劝自己扩大后宫很头疼,女人多麻烦啊,一个小萝莉就挺好的了。再说他现在年纪还小,这么早生小孩做什么啊。 多尔衮语重心长:“皇上,我知道皇后得你的欢心,可是你也要想一想日后。难道你要再让科尔沁的皇子登上帝位吗?” “朕知道。”福临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小萝莉发育得很好,若不是他让太医院一直给她避孕,说不定她已经生出孩子来了。 “这就对了,”多尔衮低声道,“若满洲贵女不能入宫,皇子哪里来?皇后已定,妃位只有两名,如何抚慰八旗有功之人?” 福临不满的嘟囔:“朕又不是卖身的。” 多尔衮又好气又好笑:“这是平衡八旗的一个方法,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 “将一家子的荣耀都寄托在一个姑娘身上,算什么男人。”福临继续嘟囔。 “好了好了,妃位不要多,四个如何?”多尔衮见福临还想再说些什么,立刻堵住他的话,“若是你再不答应,我可要找太后来亲自跟你说明了。” 呃,自家额娘出马,估计不是四个妃子的问题了吧。想到布木布泰这两年不停塞女人的情况,福临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选秀是不需要皇帝亲自出马的,有布木布泰和小萝莉全权处理。小萝莉连续几天都跟打翻了醋坛子一样,一会儿“表哥,某某家的姑娘长得可漂亮了,跟画一样”,一会儿“表哥,这下后宫可要热闹了,多了许多妹妹们”,一会儿又撅着嘴“以后表哥就会不记得仁娜了,仁娜好可怜”。 福临对她的这种小心思心知肚明。对付小萝莉,他有的是法子,只要笑笑的让她多给自己做几个荷包换着戴,小萝莉便会兴冲冲的埋头到做荷包这个光荣任务中,找花样子什么的挺麻烦的,再加上选秀工作也繁重,又有了“表哥还是最看重我的”这样的思维,小萝莉终于恢复了正常。 懿靖贵太妃也来找布木布泰,想要给博果尔找个好姑娘做福晋。布木布泰有些不乐意,福临倒是很欢迎:“博果尔是朕最宠爱的弟弟,早些大婚也好,朕便可以加封于他,让他为朕办些事了。” 贵太妃很开心,自觉主动的加入了审阅秀女的队伍。她得林丹汗宠爱,嫁给皇太极之后也很得宠,自然有几分手段,那些妖娆的或者心机深重的秀女根本逃不过她的眼,一下子砍掉了一大批。布木布泰忽然发现她们的审美观是差不多的,也很放心的将秀女初选交给贵太妃去做,自己省了不少事。 初选,二选过后,最后的一批秀女是要皇帝亲自过目的。小萝莉先到,秀女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便是明晃晃的羡慕——皇后,深受帝宠,还有当太后的姑母,就算无子又怎么样,谁能越得过她去?谁不想坐那个位置啊? 而当福临到的时候,心思活的那几个秀女眼睛都绿了:皇上年少有为,最重要的是无子啊!要是能入宫,生出长子来,一辈子都有靠了! 福临刚刚坐定,小萝莉便有些不安的往他身边靠了靠,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小萝莉抬起头,冲他一笑,福临也回以一笑,却觉得有一股幽怨的目光纠缠在自己身上,往下一看,是董鄂家的乌云珠,传说中的真爱。 想到之前安郡王岳乐的请求,福临决定同意,将乌云珠指给他做侧福晋。他很忙的,实在是没空招惹真爱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顺治的时候,后宫等级还没有完善,只有皇后、皇贵妃、妃、福晋、格格这几个等级,人数也没什么严格的限定。现在皇帝把它再次简化了。 后宫等级真正完善的时候是康熙,嫔、贵人、答应什么的都是那个时候才有的。看了许多穿越到皇太极或者福临后宫的文,好多都离不开“贵人”神马的,少年天子里面的花束子好像也是个贵人,真是无语望天啊。 对了,前几天我不小心看到了一篇穿越海兰珠的文,和皇太极以及多尔衮都有纠缠,还有肉。我真想说,海兰珠绝逼人生大赢家了,没有必要穿越来穿越去重生来重生去的,以及,放过我家十四叔吧,十四叔很瘦很可怜的! 第五十七章 - - 在皇帝来之前,秀女们已经表演了自己的女工才艺,福临只是最后的把关。 说实话,布木布泰认为这个姑娘也好那个姑娘也不错,若是能全部拉进宫就最好了,最好立刻就能从肚子里跑出可爱的小包子来。 贵太妃看中了佟家的闺女。佟家是汉军旗,家族战功赫赫,低调而实用,这种人家出来的女儿一定可以成为自家儿子的贤内助。想到这里,贵太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博果尔这孩子,真不知道该如何管教才好。 作为她最小的孩子,贵太妃对博果尔可以说是百依百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这个孩子却有些不成器,辜负了她的期望。不爱读书就不说了,整天就喜欢打打闹闹,偏又吃不了学武的苦,只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可每次比武的时候底下人都让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天下第一的巴图鲁,没事就喜欢到京城去招摇,抱打不平什么的。偏偏皇帝对他又溺爱得很,只要自己想要罚他,他便会进宫去找皇帝,皇帝便会偏袒于他,不但不怪罪,还给他惹的事善后,时间长了,博果尔更加的无法无天。 这个叫佟腊月的秀女她已经观察了很久了,端庄秀美,很有大家风范。希望大婚之后,她能够收住博果尔的心,让他不要再胡闹下去。 布木布泰对佟腊月也是很有些好感的,只是事前福临交代过她先尽着贵太妃去挑,便将不快埋在了心里。另外一个比较出色的便是董鄂氏的乌云珠了,沉稳乖巧,应该是皇帝喜欢的类型,有心将她留了牌子,可看到她落在皇帝身上的眼神时,布木布泰心里一沉——别是个装得稳妥的狐媚子,到时候若将皇帝的心都霸了去,皇后岂不是糟糕? 很快,这次万人瞩目的选秀结果便出来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帝只留了三个人,俱封为格格。一个长史喀济海的女儿董鄂氏宁格格,一个蒙古喀尔喀部的厄音珠格格,还有就是钮祜禄氏图尔格的女儿瑞格格。太后仁慈,让她们回家备嫁。 而这次选秀中最出色的两个女子,佟家的佟腊月被指为先皇十一阿哥博果尔的嫡福晋,董鄂氏乌云珠被指为安郡王岳乐的侧福晋,剩下的秀女们,由家人自行嫁娶。 别人暂且不提,乌云珠接旨之后,便坐在案边傻傻的发呆。她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不是吗?当时皇上握着皇后的手,这一幕看起来多么的温馨。乌云珠拿起面前的水牛图,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后,默默的撕成了碎片——皇上已经不是她的那个皇上了,那么,她也不要再去记挂再去伤心,她要走她自己的路。 四月,福临决定沿用明朝的一条鞭法,并下大力气复兴农业生产。山西有一户姓何的人家,据说世代为农,侍奉小麦很有一手,去年居然亩产达到三百多斤,这简直是让人不可想象的。福临因为此事,除了赐下白银五百两以外,还特别御赐手书匾额“五谷丰登之家”给何家,并希望他们将经验传授给众人。 一个几辈子的农民,得到皇帝的亲笔牌匾和御赐白银,简直跟做梦一样,老何家觉得祖坟一定是冒了青烟,决定一定要报效皇恩。不单单是他们,就连其他农民都直起了腰板:别小看我们从土里刨食的,皇上还恩赐了牌匾呢!一时间,全国上下农民的积极性都有了几分提高。 礼部对此事不置可否,只当是小皇帝的一项恩赐的措施,他们头疼的是另外一件事。河南一名女子自未婚夫去世后便一直守着望门寡,前些日出门的时候被流氓碰了一下,回去居然上吊了,她的家人以及地方上为她申请一座贞节牌坊。礼部觉得合情合理,就上了折子希望皇帝能允许。 结果,皇帝表示,不允许,不但不允许,还要批评。天下初定,满目疮痍,这种时候玩守节?别闹了!还不赶紧嫁人多生几个恢复生产!皇帝准备,下旨让民间的寡妇随便再嫁,而且再嫁从己,爱嫁谁嫁谁,只是不能去做小妾。凡是寡妇再嫁人做正头娘子的,官府发二两银子做嫁妆。 这下事情闹大了。宁完我范文程等人都被惊动了,一个个苦口婆心的跑来劝皇帝:皇上啊,天下本来就说满清是蛮夷,你玩这一手,不是明晃晃的把把柄送到那些反清复明的人的手上吗?妇女就应该从一而终,您这样鼓励再嫁,是闹哪样啊! 皇帝也振振有辞:天下刚从战乱中恢复,寡妇很多,那些穷人娶不上老婆的也很多。鳏寡孤独多了,就是一种社会的不安定现象,让寡妇再嫁,壮年男子有了媳妇儿就想着养家糊口,跑去做山贼起义军这种职业的人便会大大的减少,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两方面僵住了。皇帝一意孤行,大臣们也没有太大的办法,在满人看来,寡妇改嫁不要太正常啊,都没有意见,唯独只有汉臣在挠心挠肺。范文程跑去洪承畴那里:“你这个老小子很不够意思。皇上胡闹,你居然不去劝阻,反而在一旁看戏。” 洪承畴笑道:“辉岳此言差矣。说实话,皇上所做,确是为民着想。前明的时候,寡妇再嫁蔚然成风,并没有这么多人反对。” “那也是前明。”范文程皱了皱眉,“现在是大清,本来便是蛮夷,若再行此令,岂不是更落人口实?” 洪承畴神秘兮兮的摸了摸胡子:“皇上并不是这么浅薄之人。此事辉岳不用再多管了,倒是户部要想着从哪里拨出寡妇再嫁的二两银子是正经。” 范文程也是修炼成精,脑子一转,想到了其中的奥秘:“皇上莫不是想要抑制八旗?” 洪承畴笑了:“佛曰,不可说。” 两只老狐狸没有猜错,福临想的就是抑制八旗。的确,他们是少数民族血统,以少数人统治多数人,屠杀和严酷的压迫是必须的。但如果一味这样,要不就会像元朝一般被推翻,要不就会像历史上的清朝一样固步自封,做天朝上国的梦。 福临明白,八旗是满族的根基,轻易不能动,也不能贸然减少他们的优待。但是,他能一点点的增加对百姓的优待,只要将满族和汉族之间的差异缩小化,到最后民族大一统自然会成功。 寡妇改嫁这件事,说起来很小,其实就是一枚投路石。对此事,汉人并不是很严苛,满人是根本就不在意,引起的反弹会小一些。若是此事首先达成一致了,以后许多事就可以慢慢的试探着去做。 终于,皇帝胜利了。此道圣旨一下,民间一片哗然。老百姓们大多数是乐呵的,诚如福临所说,刚刚打过仗,寡妇多得很,那些娶不上老婆的兵油子也多得很,又能娶老婆又能拿官府的二两银子,那简直是件极大的好事。只有一些读书人,开始骂娘:不愧是蛮夷,行事粗鲁,作风淫/乱,又有人将摄政王和太后的关系拿出来,说小皇帝这么做,是为了给自家的寡妇娘再嫁打好基础。 对付这种新闻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有新的消息出来。六月的时候,被选出的三个格格由家人送进了宫,接着,皇太后又以祈福为由,放出了一批宫女。福临命金之俊为吏部尚书,与此同时,京城及周边暴雨成灾,太后下诏,向内命妇募集善款,以赈灾之用。 此事一出,果然之前的新闻淡了下去。一大批文人学士站了出来为太后这种善行歌功颂德,又有皇帝为出钱较多的两户人家赐了御笔墨宝,有一些商人也悄悄探了探头,想要为灾民做点好事。皇太后站在为灾民考虑的角度,也答应了,这下不得了,赈灾的钱款源源不断的流过来,皇帝只需要写几幅字就可以。 朝廷很满意,赈灾的钱不但有了,还有多余的;商人也很满意,士农工商,他们地位最低,现在得了皇帝的重视,说出去脸上也有光啊。 于是,朝廷上下你好我好大家好,唯一一个感觉不那么好的人,便是小萝莉。 自从选秀后,她便知道会有人来分享她的表哥,可这三个格格回家备嫁去了,她还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表哥是她一个人的。可现在这三个格格进宫了,作为皇后,她只能大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表哥去宠幸其他女人。 福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可以做新郎了,无它,格格进宫而已,不需要他亲自出面,也没有任何的典礼,全权由太后处理,他都没有想起来后宫多了三张面孔。到了晚间,小华子犹豫好久,还是没有能有胆量提醒一句。宫里对这三个格格谁先承宠是下了注的,同时进宫的人,谁是第一个便是证明谁更得宠一些,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乾清宫华公公可是收了不少的好处,因此,他也很聪明的闭口不言,也不提醒,一切由皇帝做主。 福临抬起脚来:“去坤宁宫。”一句话,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都惊呆了:要不要这样啊,皇上你害得我们全赔了啊! 无奈,皇帝的话还是要听的,坤宁宫外守着的嬷嬷太监们同样也惊呆了,顿时又都喜上眉梢,一个个跟过年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福临的不解在看到小萝莉红着的双眼时达到了顶峰:“怎么了,今天你宫里的人都怪怪的。” 小萝莉扑到他怀里:“表哥,你今天怎么来了?” “朕不是每天都来吗?”福临更是不解了。 小萝莉抬起头:“表哥,今天格格们进宫了。” 原来如此,福临终于明白了。在一夫一妻的现代生活了许久,他的骨子里还是接受不了后宫这个事实。可是,作为皇帝,还是满族皇帝,他也明白,自己必须卖身,否则满洲贵族们都不会答应。 “苦了你了。”福临拍拍小萝莉,“朕不能只有你一个人,但朕会对你好。” 小萝莉用力的点头,抱着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知道,表哥不喜欢女孩子哭,她也知道,她是皇后,必须要面对这种情况,可是,她实在是忍不住。 “表哥,对不起。”小萝莉一遍遍的念叨着,就让她狠狠的任性这么一次吧,从此以后,她会明白自己的位置,会努力的做一个大度的宽容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是清朝是少数民族,一开始是被人骂做蛮夷的,所以在礼仪方面格外的讲究,想要洗脱身上蛮夷的称号。到清朝中后期,礼仪简直龟毛得令人发指,特别是加在女人身上的,比汉人苛刻多了,许多女人终其一生都不能看到外面的风景,只是从一个院子挪到另一个院子。大家都很喜欢的四爷,他就爱好发贞节牌坊,还是批发一样的。从古至今都是一样,凡是有什么问题,统统先推到女人身上再说。 第五十八章 八月,尚可喜攻下化州、吴川,吴三桂将儿子吴应熊送到京城来做人质。入关之前,多尔衮就答应了吴三桂要嫁个公主给他的儿子,现在宫里的适龄公主只有金福格格了,他便又提起了这个婚事。 福临不同意。三藩就算不反,他也是会撤的,若是到时候吴三桂再脑子一抽造个反自立为帝什么的,吴应熊这个人质就是被咔嚓的命。金福格格虽然和他不熟,但见面也是规规矩矩的,而且和小萝莉关系很好,也算是个乖巧的妹妹。 “若是从勋贵之家选一个姑娘进来,封为公主嫁过去,如何?” 多尔衮对皇帝这种想法感觉不可思议。吴应熊他见过,年轻英俊,又是平西王世子,公主下嫁给他,定然会被好生对待,而且又是嫁在京城,不用去蒙古,怎么看怎么是门好亲事。就连金福格格的生母背地里都去求太后,希望能够让自家女儿和吴应熊的婚事成功。 好吧,福临答应了,金福格格封为和硕建宁公主,下嫁吴应熊。礼部对这种事情轻车熟路的,布木布泰便顺便将此事交给皇后去办。这也是皇后第一次操办大婚典礼,虽然忙乱了一些,可也没有出什么差错。 与此同时,引郑成功去抗击倭寇一事取得了最初的效果。都是水上讨生活的,郑成功的人还比倭寇多了个地利人和,将倭寇打得七零八落,去沿海地区骚扰的时候,只要听到“郑家军”这三个字,立马逃得比兔子都快。 这样才对嘛。福临并不在意郑成功等人在民间高涨了的声望,下诏书招安,加封郑成功为侯爵。郑成功隔空喊话,表示不干;福临再度喊回去,大家都是为了百姓着想的,你要是不愿意,朕也可以加封你做异姓王的,大家都是好朋友,坐下来聊聊嘛。估计是皇帝的提议太诱人,郑成功貌似开始郑重考虑此事的可行性了,也没空闹事,倒是他的兵已经背负了太重的“抗倭英雄”称号,开始自发巡视沿海地段,将沿海老百姓的安危放到了心上。 十二月的时候,京城地震,随着地震送来的另一个消息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固伦端献长公主病重。 三个姐姐里,雅图最为沉稳,阿图足智多谋,只有阿娅天真跳动了一些,所以,阿娅并没有嫁去蒙古,而是嫁在了京城,为的就是可以时常入宫,有什么委屈便有娘家人给处理了。以往每次入宫的时候,她都说过得很好,可嫁人几年了,她一个孩子都没有,反而是额驸生了一堆庶子庶女。福临也为此事训斥过鄂齐尔桑,阿娅的处境似乎好了一些。只是顺治五年的时候,鄂齐尔桑病逝,之后阿娅似乎入宫的次数减少了很多。 上一次见面还是一个月之前,阿娅看上去精神还不错,怎么会一下子病重了呢?福临想都不想便站起身来:“摆驾端献公主府。” 皇上与端献公主姐弟情深,谁都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喇玛思慌了神。他今天不当值,正在外面喝酒呢,听说皇上一声招呼都没有,直接去了公主府上,连忙打马飞驰回家,在门外刚整理了一下衣冠,就听到里面砰的一声,似乎是茶盏落地的声音,心头就是一跳。 “让喇玛思给朕滚进来。”皇帝的话阴森森的,带着一丝杀气,喇玛思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进去,给皇帝行礼。 福临并没有让他站起来,只是冷冷的盯着他,哼了一声:“很好,很好。朕的胞姐躺在床上重病不起,她的额驸居然在外饮酒作乐,你好得很啊。” 喇玛思汗都出来了,一动也不敢动。福临继续道:“若不是朕亲自过来,还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对待朝廷的长公主的。一个奴婢的头上都敢戴宫中赏赐的钗子,你堂堂的固伦额驸,岂不是可以自比天子?” 此话说得诛心,喇玛思头都不敢抬,连连告罪。福临气得不行,气喇玛思的不着调,也气阿娅的不争气。以往阿娅进宫的时候,总是说一切都好,什么都好,额驸对她好,下人伺候得好,总之,就没有不好的地方。可福临到了公主府后,才知道这个好是假的。阿娅的陪嫁嬷嬷病倒了,便被赶了出去,美其名曰将养身体,剩下的那些侍女们好几个都爬上了额驸的床,哪里会对阿娅用心。偏偏喇玛思是个浑的,荤素不忌,公主和额驸分府过日子,额驸府里美人成群,哪里还想到来公主这里,就算来了,这里还有几个通房丫头等着垂怜呢。 “额捏,你为什么不跟朕说?”福临也怪这个姐姐,看到她病体瘦弱的样子,又不好意思开口。阿娅虚弱的笑笑:“额驸只是被那些人迷住了,他对我还是极好的。” 不得不说,福临身上流着的是爱新觉罗家的血,也同样遗传到他家的小心眼和偏心。阿娅说额驸是极好的,这就证明了这个额驸总是骗她,所有的错都是额驸的错! 鄂齐尔桑袭爵的大儿子楚勒听到消息后也赶到了公主府。自己这个弟弟与公主不和他是知道的,也劝过几次,弟弟不听他也作罢了。做哥哥的总不能老是盯着弟弟房里的事情吧。现在好了,惊动了皇上,祖上的荣耀都没了。 十二月十七,端献公主不治去世。皇帝大恸,亲自祭奠,虽然没有掉眼泪,可那脸黑得跟锅底一般,固伦额驸府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端献公主府有几个丫鬟据说悲痛太过,殉主了;固伦额驸府上也有几个女人据说是之前伺候过公主的,想起公主的音容笑貌,一时间太过思念,一个个都病了,没有多久也跟着去了。就连固伦额驸,据说都是思念成疾,一病不起。 接着,楚勒因为一件小事,二等梅勒章京被降为三等,而喇玛思更是因为身体原因,上书要求长假,皇帝顺手就撤了他的职。 有了这一连串的事情,顺治十一年的这个新年过得实在有些不尴不尬,唯一给这个年添了点喜气的,便是宁格格有了身孕。 这是皇宫里的第一个孩子,布木布泰的丧女之痛一下子被打消了不少,一叠声的吩咐人安排赏赐下去,又免了宁格格的请安,只要她好生的养胎。而小萝莉则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淡淡的苦笑了一声。 刚刚过了年,安静许久的郑成功又开始继续他的反清复明生活,派兵攻打吴淞,然后,官兵一到,他们又聪明的缩回了海上。福临再次向这位郑先生抛出橄榄枝,这回条件不一样了,他直接就指出了澳门和台湾两个地方,说明如果郑先生能把这两块地方给收入囊中,他就封他做异姓王,并允许他世袭。郑成功不上当,一封书信传了过来:皇帝你大大的坏,我们的目的是反清复明,不是自立为王。福临书信回过去,就算是反清复明,你们也要有基地嘛,总不能让明朝的皇帝跟你们一起做海盗。在海里朝廷打不过你们,上了岸你们又打不过朝廷,还是省省心吧。 这里打着嘴仗,那里还时不时的要旱一下涝一下。有不少地方因为灾年需要免除赋税,饶州,四川还有人没事干起义玩,这些都算了,对福临来说,最重要的是,范文程病了,上书要退休。 范文程年纪虽然不小了,可皇帝哪里舍得让这么一个能干的人退休呢?三番五次的阻拦,但范文程执意要走,福临只好应允,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手下的能人真的少了些,似乎处于一个青黄不接的时代。 范文程、宁完我、洪承畴等汉人领军人物老了,金之俊、党崇雅等人又不能独当一面;满人之中,多尼,岳乐等人太过年轻,只有遏必隆和硕塞能够拿得出手。可前不久传来的消息,自己的五哥硕塞也病了。福临命太医常驻承泽亲王府,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硕塞的病给治好。 这一件件的,没个完了。福临揉揉脑袋,却见小华子跌跌撞撞的进来:“皇上,宁格格要生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福临也是重视的,当即去到了宁格格所住的咸福宫。布木布泰、小萝莉和其余的两个格格早就守在那里了,看他过来,布木布泰便道:“这大冷天的,皇上在乾清宫等着消息罢了,何必跑来跑去?” 福临笑笑:“这也是朕的孩子嘛。倒是额娘,怎么不多穿一些?” “咸福宫都烧了地龙了,哪里冷了。”布木布泰撇了他一眼,顺手将他推到小萝莉那里,“皇后,照顾好皇帝,不要让他添乱。” 小萝莉脸色有些不好看。其他女人在生自己丈夫的孩子,她还要照看着,正常人都会不舒服。福临握住她的手,发现有些凉,便训斥下面人道:“怎么伺候的,还不给你们主子添件衣服?” 花束子应了一声,给小萝莉披上了一件披风。小萝莉冲他一笑:“我没事的。”心里倒是舒服了许多。 女人生孩子总是麻烦的,福临略微等了一阵后,道:“朕还有些事要去处理,额娘你若是累了便回去休息,有皇后在呢。” 布木布泰嗔怪的拍了他一下:“去忙你的,你额娘我还没有老到这个地步。” 宁格格在痛了一整夜后,生出了一个六斤半的阿哥,布木布泰笑得合不拢嘴,一时宫里宫外都喜气洋洋起来。 “叔父,朕的儿子,还要请你取个名字。”福临也去看过这个孩子,红扑扑的小小的一团,想到这是自己两辈子的第一个孩子,他也很是喜欢,便去找多尔衮分享这个好消息。 多尔衮笑了:“这是皇子,自然是由皇上亲自取名的。” “难道他将来不喊你一声玛法吗?”福临毫不在意,“这是长子,以后朕还会有其他儿子女儿的,叔父可要取许多个名字了。” 多尔衮眼圈一红,连忙低头借喝茶掩盖了,再抬起头来,便是笑吟吟的:“好,叔父定然取个好听的名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溪今天不在,我是英俊潇洒,邪魅酷霸拽的存稿箱君~~ 第五十九章 皇帝生下了长子,那先皇的阿哥们自然也不能再以阿哥来称呼了。高塞、常舒和韬塞都封为辅国公,博果尔封为贝勒。宁格格生下皇长子有功,升为宁妃。而科尔沁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也急了,派人送信给了布木布泰,布木布泰心里有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大阿哥满月的时候,名字定了下来,叫做福全,福临觉得这个名字用汉语读出来似乎是自己的兄弟一般,还好他们平时的通用语言是满语。更何况,这个是多尔衮起的名字,寓意也不错,福临还是决定采用。 宁妃抱着孩子,笑得十分满足。她们这三个格格一向不受宠,一个月顶多也就能分到一两天,大部分时间,皇上还是泡在皇后的坤宁宫。还好她的肚子争气,只要有了儿子,这辈子也就有了依靠。因此,宁妃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母性特有的光辉,反而和平时的娇媚打扮完全不一样。 大阿哥生得白白胖胖的,颇为圆润可爱,也不躲人,福临伸手抱过后,他还冲着这个黄衣服的男人笑。宁妃更为安心了,满人习俗抱孙不抱子,自己的儿子能够得皇帝这么一抱,那就是福分,今天这么多人看见了,以后谁也不敢小看了他们母子。 福临不了解这些女人间的小心思,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个孩子,每天总要去看一看。这样一来,咸福宫的势力大涨,宁妃手下的小宫女们走出去都比别人骄傲。 布木布泰看在眼里,将儿子叫到了跟前:“额娘知道,你第一次有了孩子,自然是喜欢的。可是后宫必须要平衡,你这般宠爱宁妃,会冷了其他人的心。” 福临一愣:“朕没有宠爱她啊,朕只是看看大阿哥。” 布木布泰道:“你日日去咸福宫,看在别人的眼里,就是宠爱。之前额娘也不说什么,可现在宁妃有些恃宠而骄。你想想,是不是有几次你在坤宁宫的时候,她因为大阿哥哭闹了而喊你过去?” 好像,是有这么几次。福临也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他以为后宫有太后镇着,就不会出什么事,现在看来,自己的态度才是决定后宫走向最重要的因素。 自此以后,福临也收敛了许多,就算记挂孩子,也没有像从前那般天天去看去抱,宁妃平息了下来,后宫又恢复了以往的平衡。 此时,尚可喜和耿继茂的儿子已经同样作为质子入京,除了郑成功之外也没有谁再大规模的闹事,而郑成功明显被皇帝提出的条件忽悠了,现在一门心思的准备去打台湾。 这种安稳的局面太可贵了啊!经过多年东征西战,时时刻刻有人造反派兵镇压的情况后,朝廷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就连时不时的天灾都不放在眼里了。立刻,就有拍马的人呈上了折子,希望皇帝可以称“圣”,语气非常诚恳:皇上,在您统治期间,我们大清统一了中原,还平定了李自成等贼寇,最重要的,是您还年轻啊,以后的成就让人想都不敢想。和您相比,武皇帝和文皇帝算得了神马啊,历史上也就只有李世民可以与您相提并论了,您要是不称圣,全国人民都不会同意,大臣们更会寒心啊! 福临嘴角抽搐着丢下这封折子。不得不说,对一个皇帝来讲,自己的功勋被人承认是件很有满足感的事情,可是他更清楚,一统天下不是他的功绩,是属于多尔衮的。而且他也绝对比不上十三副盔甲起兵的努尔哈赤以及有雄才大略的皇太极。福临暗自警惕。人是很容易被夸坏的,也很容易自大。坐在他这个位置上,已经不是一个两个夸他的问题,而是几十个人的夸奖,他一定要保持内心的清醒,否则很容易被弄得自我膨胀,好高骛远起来。 第二天,皇帝在朝堂上表示,严格禁止奏折文件或者私底下将他称之为“圣”,并取消请安折子,还制定了折子的规格。开头直接写明事由,每件事情单独一列,不许再有任何歌功颂德的废话,否则一概不加处理。 此话一出,大臣们都面面相觑。其他的还好,请安折子是为了让皇帝能够记起他们啊,例如说有的官员丁忧,如果没有请安折子的维系,三年后皇帝哪里还晓得他是哪根葱。还有那些歌功颂德的话,也不是他们想写,有时候有的事情太严重了,只好用这种话来粉饰一下。可皇帝这个说法没有错,怎么听怎么是个励精图治的样子,想要去夸一夸嘛,他刚刚又讲过不许夸,没办法,众臣只好附议,并集体将眼神放到希福和洪承畴身上:你们是满汉大学士哦,皇帝的想法我们是没有办法违抗的,就靠你们了! 被寄予厚望的两人也一脑门子黑线,心里都把范文程骂了一通:本来这种事情是三个人分担的,你小子说辞官就辞官,留我们两个人,压力骤增啊!还好,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摄政王的生物的存在,找他去! 摄政王出马,一个顶俩。皇帝下的明旨上,虽然也不允许那些歌功颂德的废话,对请安折子却只是采取了抑制的手法,并没有完全取消。之前多尔衮摄政的时候,朝臣们都对他的专权跋扈有些意见,现在看来,有摄政王真好啊,他们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没有想到,第一个响应皇帝这个写折子新方法的人是济尔哈朗。济尔哈朗上了一封长长的折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了深层次的剖析,表示错不可恕悔不当初。他也不提任何要求,只是把自己的软禁生活给描述了一遍,要多惨有多惨,又说自己日日悔恨,早就病入膏肓,估计活不长了。 “他这是为了子孙啊。”多尔衮长叹一声。可能是年纪大了,他的心也软了许多。想起当年济尔哈朗的所作所为,虽然依旧不能原谅,可孩子们似乎是没有错的,但若是要原谅他们,不管是多尔衮还是福临,都过不去心里的那道槛。 许久,福临才开口:“将济度扔到军中吧,若是行就做个参将。就放在五哥那里。” 经过太医的精心调养,又加上皇帝的“五哥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朕还等着你帮忙做事呢”这样的催促,硕塞的身体奇迹般的好转了。到底是年轻底子好,休养了一阵后,又可以活蹦乱跳了。福临干脆扔了个任务给他,让他去训练新兵。这种兵并不是八旗,而是第一批试点的服兵役者。这些人大多是没有家庭牵挂或者是走投无路的,又有一把子力气,来当兵还有军饷拿,总比混日子强些。硕塞一开始并不给他们强化训练,而是上政治课,保证他们的忠君爱国思想。 济度被扔到那里的时候,硕塞毫不留情的将他踢到新兵蛋子营里面,一起去上政治课先,济度也不敢违抗,跟着新兵蛋子们挤了一个多月后,精神面貌倒是大为不同。 此外,皇帝还下了诏书,在京城设立民间信箱,若有冤情可以直接将状纸投入信箱之中,信箱钥匙由专人保管,里面的内容会上达天听。至于各级官员,在京七品以上,在外知府或者副将以上,都能向皇上上折子,将兵民疾苦一一道来。 南书房与皇帝的工作量几乎是翻了个倍。他们一忙,京城的官员们也跟着忙乱起来,接着又有科举之事,福临恨不得将一天掰成二十四个时辰来用。这样一来,他自然就没有精力再去后宫玩什么“雨露均沾”,每天忙到很晚,然后直接往坤宁宫跑。宁妃和另外的两个格格,除了在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几乎就见不到皇帝一面,只好整天的磨在慈宁宫,希望能够合了太后的眼缘,能让太后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 后宫人少,宫务相对也轻省一些,布木布泰已经将一些事都转给了皇后去做,自己只是揽个总,平时没事就逗逗小阿哥,或者等多尔衮进宫后,两人说些悄悄话,倒也轻省。可这次一个妃两个格格一有机会就腻在这里,没事就派人来表表孝心,布木布泰知道,她们是着急了。其实她自己也着急,皇宫里只有一个孩子,太单薄了,也劝了儿子多往后宫走走,可福临只是一个“累”就足够让她心疼半天的了。 想来想去,还是这些格格们不好,不能伺候好皇帝,难怪皇帝不宠着她们。另外,皇后这么受宠,怎么还没有身孕呢?这样不行。布木布泰决定,另外再找几个可心的进来。 所以,当多尔衮看到一桌子的画像时,都快笑岔了气:“玉儿,你的儿子你还不懂吗?你越是给他塞女人,他越是不高兴。” 布木布泰道:“我不管,我只想着要多抱孙子,不行吗?” “行行行,”多尔衮在她面前只有听话的份,“不过,皇帝最近真的挺累,你若是再逼着他,孩子怪可怜的。” “我才可怜呢!”布木布泰横了他一眼,“到现在了,只有一个孙子抱。福全多好玩啊,都会喊人了,若是能多几个这样的孩子,我就算死了也开心。” “说什么死啊活啊的,”多尔衮上前搂住她,“若是被福临听到了,又要念叨你。” 两个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就见苏茉儿开心的进来,草草的行了个礼:“禀太后,摄政王,厄音珠格格有喜了!” “真的?赏!”布木布泰猛的坐直身子,脸上的欢喜怎么都遮掩不住。晚上的时候,福临在坤宁宫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小萝莉看着身边熟睡的丈夫,摸着自己的肚子,再一次失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苦逼的小溪又跑去出差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存稿箱君,我好想她~~ 第六十章 户部的账单已经清算完成,福临命戴明说为户部尚书。戴明说是崇祯时的进士,之前任户部陕西司主事,同时掌管通州西仓,一直兢兢业业,没有出什么政绩,也没有什么乱子。户部目前就需要这种不会耍滑头的人来管事。当然,戴明说还是有缺陷的,他是个才子,书画一绝。凡是才子,总是会有些这样那样的脾气,戴明说也不例外,高傲了一些,而且凡是有人夸奖他的书画,他就会得意洋洋。 不过这些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毛病,正在用人之际,福临对这种事情都忍了。之后,又任陈之遴为弘文院大学士,王永吉为国史院大学士,范文程退休了,他总要从这两个人之中挑出一个来备用。 不得不说,民间休养生息还是很快的。才几年的时间,江南一带已经从战争的疮痍中恢复了过来,苏绣稻米这些东西,也源源不断的流入了京城。而广州那里,舶来品也开始一船一船的运了进来。 商业开始恢复。盐商慢慢的冒了头,一些有胆量远走海外的商人,也赚了个盆满钵满。福临收到了自己十弟韬塞所送的精巧的西洋座钟,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招汤若望进了宫。 汤若望是福临的代数和几何老师,如果不是他一心想要福临去信天主教,还真是个很好的小老头。话说,福临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这么的与宗教有缘。西/藏达/赖喇嘛在顺治九年的时候,亲自带领了三千喇嘛来北京觐见,还想让顺治成为自己的弟子,被拒绝了;之后还有佛家的玉林琇禅师,也来了北京讲法,并有了极高的名声,就连太后都让他入宫说了几次佛经,福临也见过他,这个禅师对皇帝也异常的感兴趣;还有汤若望,一心想要发展皇帝加入天主教,只要见面,定会宣传主的福音。 这次也不例外,汤若望在见礼之后,又开始宣传起自己的教派来。福临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他有没有办法弄到几艘商船,如果能,他就考虑在京城、盛京和扬州都建立天主教堂。汤若望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带刺的馅饼砸了个正着,苦着脸下去想辄不提。 和历史上不一样,福临对郑成功并不是一味的打压,而是时不时的送送高帽子,又加以引导,虽然说民族仇恨不共戴天,郑成功对这个小皇帝的私人印象还是很好的,尤其是他听从皇帝的话,派兵打倭寇之后,为他累积了许多的名望。于是,他决定再听从一次,去打澳门。 当时的澳门是在葡萄牙的控制之下的,要攻打谈何容易。而荷兰也想在富饶的中国分一杯羹,便与郑成功联手,一同攻打澳门。葡萄牙面临困境,便写了国书给福临,要求清廷派兵协助,他们愿意将澳门的一半让出来。福临回信,派兵也行,只是葡萄牙要让出澳门的所有管辖权,这地方本来就属于朝廷,给你们住了这么长时间够意思的了。不过朝廷也不是不讲理的,会在澳门开设港口,允许他们来做生意的。 求助不成,那就打吧。葡萄牙与荷兰和郑成功的联军对抗,三方损失都很惨重,只好再次坐下来谈判。三方谁都不肯让着谁,谈一谈,打一打,再谈一谈,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消耗了过去。 三方扯皮,获利者自然是朝廷,郑成功占据的沿海地区,被稳扎稳打的收回来好些。多尔衮原本不是很同意福临的这种方法,现在看到成效,倒是喜出望外,觉得皇帝不愧是自己的侄儿,聪明,就是有风范。 而后宫却出了不大不小一件事,厄音珠格格的孩子流产了,是个已经成形了的阿哥。厄音珠哭得几乎昏过去,布木布泰也很是心疼。厄音珠格格只不过是在御花园里散步,结果踩到了地上的小珠子,摔了一跤,肚子正好磕在假山石上,当场见了红。 布木布泰看了皇后一眼,把皇后弄得浑身发冷——后宫是她在打理的,出了这种事,她难辞其咎。皇后首先发话下去:查! 当时御花园路过的人不少,一个个的排查下去,最后的结果匪夷所思:坤宁宫的一个小苏拉早晨的时候在那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事情终于闹到了皇帝面前。丢了一个孩子,福临自然也是心疼的,可是再看到明晃晃的直指皇后的证据,福临冷哼一声。仁娜的脸已经白了。她的确是看厄音珠的肚子不顺眼,可是她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如果,如果表哥不相信她的话…… 那个小苏拉被带了上来,明显已经用过刑,一看到福临,便连连磕头,以求饶命。 “到底是怎么回事?”福临脸色还好,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要发火的先兆。 小苏拉战战兢兢的道:“是皇后,皇后身边的花束子姑姑吩咐奴才,在那里倒一些散碎的小珠子。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才只是听命行事啊!” 花束子跪在一边:“回皇上的话,奴婢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小苏拉!” 福临看向仁娜:“皇后,你怎么说?” 仁娜直直的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却依旧高昂着头:“不是我。” 小苏拉往她的方向一扑:“皇后,您不是说会保住奴才的吗?皇后救命啊!” 厄音珠也哭哭啼啼:“皇上,一定要为奴婢和奴婢的孩儿做主!” “够了!”福临一拍桌子,一屋子的声音统统安静下来,他环视一周,指着地上的小苏拉,冷冷的道,“这个奴才污蔑皇后,罪无可恕。华孟安,将他给朕拿下,再将他的全家都找来,全部杖毙,让他看看污蔑皇后的下场!” 此话一出,小苏拉都傻了,哇的一声哭喊出来:“皇上,皇上,都是奴才一个人的错,不管奴才家人的事啊!是,是……” “好了!”布木布泰忽然打断了小苏拉的话,“哀家饶你家人的性命,只是你的命却是饶不得。” 小苏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冲皇后磕了个头,又看了宁妃一眼,转身就朝着大殿里的柱子撞去。华孟安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拉住。福临反而笑了:“想死啊,倒是简单了。华孟安,召集宫里的所有奴才,将这个奴才在他们面前给朕煮了,让他们机灵着点,若是谁再有胆子陷害皇后,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皇后登时睁大了眼:表哥居然问都不问,就无条件的相信了她?看到小苏拉被华孟安往外拖,她连忙跪倒在地:“皇上,臣妾谢皇上信赖。只是,这奴才死不足惜,可不能因他坏了皇上的名声,还请皇上开恩。” 福临站起身来,亲手将皇后扶了起来:“华孟安,听到你主子娘娘的话没有,把这个奴才杖毙吧。” 屋里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就连厄音珠都忘记了哭泣。皇上对皇后这样明晃晃的偏心简直就是在打她们的脸。只要皇后一句“不是我”,皇上就信了?还对这么多证据不管不顾?若是有一天,皇后诞下嫡子,还有她们的日子过不? 厄音珠得了不少赏赐,没几日,宁妃由于御前失仪,再次被贬为格格。这件事就这么抹了过去,谁都不敢再提起,而皇上对皇后的宠爱也闹得人尽皆知——倒是没有人不长眼的提什么意见,帝后和谐是国之幸事——只是后宫里,三个格格或明或暗的联合在了一起,专门致力于给皇后添堵的伟大事业。 “苦了你了。”福临拍拍自家皇后的手。仁娜鼻子一酸:“表哥,有你在,我不苦。” 福临叹了一口气:“朕这两日会宠着瑞格格多一些,你多担待一点。” “嗯。”仁娜低了头,抑制住心里的酸意,应了一声。 于是,瑞格格在坤宁宫请安的时候,偶遇皇帝,皇帝接连好几天都去了她那里,宁格格和厄音珠格格都咬牙不止,将注意力都转移到她的身上。而瑞格格也不是好惹的,她出生钮祜禄氏,有一个很能干的堂叔,叫做遏必隆。 三个格格斗得势均力敌,皇后那里的压力一下子小了起来。布木布泰将仁娜叫到身边,劝道:“别委屈了,皇上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你经常承宠,肚子却不见动静,不如找个帮手?” 仁娜心里苦涩:“但凭额娘做主。” 布木布泰笑道:“放心,你的位置稳得很,有祖宗家法还有额娘、皇帝护着,谁都不会越过你去。” 顺治十二年六月,科尔沁镇国公绰尔济的女儿博尔济吉特氏入京,给太后请安。若论起辈分来,她是皇后的侄女,才刚刚十四岁,长得一副娇憨的模样,很是天真。 又要玩姑侄同事一夫的把戏了吗?福临表示坚决不允许,可布木布泰仿佛铁了心一般,怎么都想让这个姑娘入宫,理由是“她看上去好生养”。 福临黑线,这种敏感的事情,皇后又不能出声,他习惯性的一头扎进摄政王府:“叔父,帮朕去说服额娘吧。” 这都是些神马事!多尔衮正在喂鱼,听他这么一说,手一抖,鱼食统统撒了下去。他命苦啊,玉儿让他劝皇帝多纳妃子多生娃娃,皇帝又要他劝玉儿少弄点女人进来,这两个人,把自己当做万能的了吗? “皇上,想想子嗣吧。你到现在只有福全一个孩子,确实有些不像话。”想了想,多尔衮还是决定劝一劝侄子先,“你现在后宫的人数都不到一只手,如何伺候得好你?” “可是,那姑娘是皇后的侄女!”福临咬紧了这一点,“我们已经入关了,就不能同以前一样。姑侄都嫁给一个男人,会被汉人笑话没有规矩的。” 多尔衮来了兴趣,看着福临的眼里明晃晃的写着:看不出来,皇上也怕人笑话没规矩吗?福临红了红脸,迟疑道:“那个,叔父,你就帮朕跟额娘说说呗。总之,辈分不能弄差了,不然朕若是与她生了孩子,那该怎么算?朕的儿子还是孙子?” “这么大了还乱说话。”多尔衮只觉得手痒痒,很想拍一拍皇帝的光脑门,忍了忍,道,“叔父这就进宫,去跟太后说明,如何?” 福临大喜:“朕就知道叔父最好了!” 果然,多尔衮在太后心里的地位是坚不可摧的,布木布泰勉强同意了福临的要求,不过,作为交换,阿巴亥一等台吉布达布的女儿进了宫,成为了顺格格。 作者有话要说: 孝惠章皇后被蝴蝶掉了。 以及,我依旧是勤劳的存稿箱,小溪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我快被用完了呀! 第六十一章 - - 多尔衮并不是闲着无聊专门养鱼,兼职调和太后和皇帝之间的矛盾的。他还是正白旗和镶白旗的旗主,并承担着寻找人才训练海军的责任。 海军将领并不好找,多尔衮也不知道该如何训练,只是让那些兵们学会了扎猛子,以及在渔船上练练拼杀。都是些旱鸭子,这么一来可把他们给弄苦了,有的人晕船,有的人则是一站在地上腿就开始发软。 这样不行啊。更何况,京郊的海子只是一个大一点的湖泊,没有真正的海浪奔腾。福临时不时的也去会看练兵的,每次都会摇头叹息。 明朝其实是有水军的,还曾抗日援朝,大胜倭国。据说,陈友谅那时候便有了相当出色的战船,可是,经过一场战乱,还有李自成处处放的火,许多东西都被烧了,连遗留下的资料都是残缺不全的。 “叔父,若是朕发皇榜,选能造战船之人,会不会引来人才?”福临没辙,只好想起招聘的方法。 多尔衮思虑片刻,道:“不妥。皇上出此榜文,民间就改猜测是否要动武,对稳定民心不利。不若暗地里探访,说不定也能遇上人才。” 两人正说着,就见多尔衮身边的亲随快步来报:“启禀皇上、摄政王,小的们抓到了一个奸细!” 多尔衮脸色一肃:“带上来。” 几个亲兵扭着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过来,狠狠往他们面前一丢,那男子却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弹了弹身上的灰,叹息道:“小生见这里热闹,以为有人打渔,便想着过来看看,不料却是玩杂耍的。这年头,连看杂耍都成了奸细,真是不懂啊不懂!” 亲兵们脸色发黑。他们日日练得七荤八素的,在这个书生嘴里居然是杂耍? 多尔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大放厥词?” 那书生哈哈一笑:“无它,只是来看看朝廷是怎么练兵的。原来真的是弄点破烂的小渔船,在这个小水池子里瞎晃荡,真是笑煞人也!” 多尔衮还没有说话,他的亲兵便喝道:“大胆,你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吗,就不怕丢了性命?” “堂堂摄政王居然会如此草菅人命吗?”那书生丝毫没有惧色,反而夸夸而谈,“人家开着的是战船,我们用的是渔船,这不是等着让人撞吗?若是有船楼,配备上火炮,那才是战无不胜!” 多尔衮听他说了这话,心里好奇,刚想发问,就听福临少年清脆的声音响起:“这位先生定是打听到摄政王在此,才会特意到这里来探头探脑,所以才会被当做奸细抓住吧?然后再用言语打动摄政王,想着摄政王求才若渴,只要引发了他的好奇,自然会有你的前程,对不对?” 那书生的心思被说了个正着,一下子有些语塞,不由得打量起福临来。福临这次是微服出宫,穿着极普通的青布衫,就像一个街上常见的满人少年,书生灵光一闪,忽然跪倒在地:“草民李茂敏,见过皇上!” “哦?你怎么知道朕是皇上?”福临见他机灵,又惦记着他之前的话,语气很是和蔼。 李茂敏又磕了个头,不疾不徐的道:“能够站在摄政王身边,潇洒自如,除了皇上世上并无第二人。而皇上一眼就能看出草民心怀之意,如此圣明烛照,定然是皇上无疑。” 被小小的拍了下马屁,福临只是笑笑:“李先生此次前来,不是就想让朕认识你的吧?” 李茂敏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呈了上去:“草民听说摄政王在此处操练水军,已然观察月余。见训不得法,特此献书。” 多尔衮从亲兵手中接过册子,翻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张张的图纸,他越看越是惊讶,表情也认真起来,随即将册子呈到福临面前,道:“皇上,这是前明船楼的图纸。” “李茂敏,你从哪里来的这些?”福临觉得似乎来得太过容易,也有些怀疑。 李茂敏笑道:“就是因为如此,草民才会故意引起摄政王的注意。” 根据他的叙述,他的父亲便是当年工部的一个专管水军军船建造的官员,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手艺人。工部造船一向是个清水衙门,而他的父亲更是个老实巴交的小官,整天就知道埋头和材料打交道。无奈麻烦总是会找上他的,明末的时候,宦官专权,也有些比较弱的太监想要从造船这里捞钱,可他父亲怎么都不同意,就被找了个错罢官回了老家。和船打了一辈子交道,就算回家后也不能忘记,他父亲就画了这本小册子,还将一身的本事都教了他。不久之前,他的父亲因病去世了,临死还不忘记战船的事,他便怀揣小册子,一人上了京。 可是,进了京城以后,李茂敏才发现要接近政府高层领导人不是那么容易的。本来,他听说有个高层领导叫鳌拜的,喜欢逛街,喜欢跑马,特别喜欢武力值高的人,他就想着花点钱雇佣一个汉子,先引起鳌拜注意再说,结果,他还正在寻摸着人才呢,鳌拜被咔嚓了。大臣太不靠谱了,他又打听到有一个王爷叫做岳乐,很喜欢书画,便准备去哪家画廊守株待兔,结果岳乐被小师妹乌云珠迷去了心神,整天围着个姑娘转,他根本就遇不到。接着,他又开始打听,知道有个小阿哥叫博果尔的,喜欢逛街,喜欢抱打不平,于是,他就准备雇几个流氓,在博果尔出门的时候揍自己一顿,结果,他白白蹲点了好久却不见动静,原来博果尔大婚了,被福晋管得严严实实的,不怎么出门了。 总之,李茂敏在京城整整蹉跎了好几年,靠摆摊子写信为生,日子过得很是清贫。终于,他打听到了摄政王在京郊弄了一群兵整天往水里扎的消息,大喜过望,带着他的宝贝小册子就想来投奔。无奈摄政王不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看到的,他在京郊晃荡了将近半年,却什么接近的法子都没有。终于,他豁出去了,硬着头皮往里闯,终于被当做奸细抓了起来。也是他命好,这天福临正在现场,守卫不敢胡乱杀人,把他押到了多尔衮面前,否则,十个李茂敏都会被砍了。 多尔衮听他叙述完毕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福临倒是发现,这个李茂敏给他一种又执着又囧的感觉:想要得到重用,却又不知道怎么办,跟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撞,偏偏情报收集能力还挺强的,被他撞到了。 “朕会在工部给你一个职位,只是,你要做出点成绩来给朕看看,可以吗?”考虑再三,福临决定还是给他一个机会,人才,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很难得的。 这天注定是喜事连连的。福临刚回宫没有多久,博果尔便几乎是跳着进来的,毫无礼仪的大喊:“皇上,腊月有孕了,我要有儿子了!我要做阿玛了!” 福临见他那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不由得逗他:“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不会是个闺女?” 博果尔拍拍胸膛:“我博果尔的孩子,自然会是儿子,还是巴图鲁,将来一定和他阿玛一样!就算是闺女也不错,和腊月一样漂亮,将来再生儿子呗!” 活泼跳动的博果尔,不知道为什么被稳重娴淑的佟腊月管得死死的,两人关系非常的好,贵太妃有时候都要吃儿媳妇的醋。 “皇上,赏我个亲王做做呗。等儿子出生以后,我这个阿玛也有面子。”博果尔嬉皮笑脸的凑上来,开始讨价还价。 福临失笑:“没功没劳的,就封你做亲王?你八哥、十哥该找你麻烦了。” “那就郡王,郡王!”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博果尔一点都不怕这个皇帝哥哥。福临摇摇头:“好,就封你做郡王,你满意了吧?” 博果尔开开心心的走了,他还要给自家福晋去买西城铺子里的蜜饯。福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这个弟弟,如果一直这么单纯下去,也还不错。不过,贵太妃一定去到太后面前炫耀了,再想到布木布泰万年不变的“要孙子”,福临觉得头疼,往慈宁宫的脚步都变得异常沉重。 慈宁宫中一片欢声笑语。福临进去的时候,就见布木布泰笑得跟一朵花一样。博果尔家的福晋有了身孕,额娘不至于这样吧?福临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皇后,却见她对着瑞格格努了努嘴,而瑞格格则是红着脸,双手放在肚子上,一脸的温柔。 布木布泰道:“皇帝,你又要做阿玛了。” 果然。福临依据例子赏了瑞格格,又叮嘱她好好的养胎,瑞格格娇羞的答应了。福全则是摇摇摆摆的走过来,看着瑞格格的肚子,笑着拍小手:“弟弟,福全要弟弟!” “对,肯定是弟弟!”布木布泰觉得很是吉祥,招手叫福全过来,“乖孙儿,你要当哥哥了。” “哥哥好!福全带弟弟玩。”福全笑嘻嘻的,胖乎乎的小手从身上扯下一个荷包来,“这个给弟弟。” “好,哀家的孙儿就是大方。”布木布泰抱起他摇了摇。 一屋子的笑声,福临也跟着弯了弯嘴角,眼神瞥过一旁的皇后,见她虽然也是笑着,笑容里却全是苦涩,心里咯噔一下。 说实话,福临是喜欢这个小皇后的。他喜欢皇后这种容貌明艳的女子,像瑞格格这种清秀型的并不入他的眼。而且大婚几年来,皇后一直很努力的往他的生活靠近,学习满语和汉语,甚至还学着写汉字,学算术,孝顺太后,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福临最喜欢的,还是皇后的笑容:明媚爽朗,就算是阴霾的天气,看到她的笑,心情都会跟着晴朗起来。可是,后宫的生活,竟活生生的将她的笑颜给磨成了这个样子。 顿时,一种莫名的愧疚涌了上来,福临低下头,不知为何,他并不敢去面对那双乌黑的眼睛。 原来,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封建的帝王,对跪拜大礼早就习以为常,会随意的杖毙他人,会随意的让几个女人怀孕,却又因为种种的问题,不能让喜欢的女人有自己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我回来了,我半死不活的回来了! 三天啊,整整三天啊,我不能码字不能回评论,我的存稿都用光了啦,从现在起蜕变成可悲的现码党了,嘤嘤嘤~~ 而且,三天前明明还挺暖和的,怎么现在这么冷啊,都冻得感冒了!希望这是我2013的最后一场出差了,阿门! 第六十二章 李茂敏的职位是工部员外郎,专管修船。他一个空降的汉人,照理来说是会遭到排挤的,可这个人可能是从底层混上来的,圆滑得很,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再加上他也算有后台的,很快就在工部混了个如鱼得水,对他造船之事也大有帮助。 仅仅三个月的时间,第一艘战船修造完成,福临以及多尔衮亲自前往查看。这艘船在福临眼里并不算什么,可在清朝人眼里已经是庞然大物了。福临踏上甲板,见一切都是用木制的,船舱并不宽敞,两边有规律的凹槽,还有一些小洞眼。李茂敏介绍道:“这些凹槽内可以插入活动的刀片,而那些小洞里,可以放箭,可以遮盖上。” 多尔衮有些不解:“若是有人射来火箭,或者遇到火炮呢?”李茂敏指着船舷上一个个掩体道:“此处也可以架设火炮,或者可以安排神射手。” 福临依旧不满:“你将图纸交给朕,朕再看一看。” 做为男孩子,福临当年是喜欢各式各样的军舰的,只是不是专业的,时间也久了,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现在看到实物,久违的记忆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冒了个头,他需要一个人慢慢的梳理一下。 根据李茂敏的册子,有一种龟船,是前明帮助朝鲜的时候所用。浑身覆盖铁片,又带着刺,根本无需其他的,只要开到敌方阵营里横冲直撞就够了。李茂敏最想复原的也是这种战船,可是现在户部的经费紧张,并没有多余的钱来做这个,而且,建造这种战船,对生产力的需求非常之大。 或者,可以先建造一些木制的,普通的船,然后再缓缓图之。福临想了想,又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宣了李茂敏进来,拿条子给他看。 李茂敏看了片刻后,道:“皇上果然圣明烛照。运输物资的小船用皮子围上,的确可以掩盖敌方的弓箭;且猪尿泡这种东西灌了空气,也是能救人一命于水中的。只是,这灌好了气的东西挂在船上,太过明显了。” 他说得很委婉,福临想了想,也的确是这样,便道:“朕也是看一些古书上是这么写的,既然不妥,你再思索一些更好的法子吧。” 李茂敏答应了,又提起了想要建造龟船的心思。福临道:“此事容后再议。” 钱钱钱,钱是个大问题啊!福临再一次的为朝廷的经济情况发愁了。他也很想造龟船出来啊,他也很想训练水军出来啊,可是,钱在哪里呢? 八月的时候,运河决口,他免了灵丘、城武等七个州县的赋税;九月的时候,又免了凤阳、宁远等三地的赋税,十月的时候,免了蔚州、甘州、凉州等地的赋税。现在是十一月,堂邑等地的灾情已经汇报上来了,不出所料的话,依旧要免税。 还好,今年江南一带丰收,广西那里,因为有尚可喜等人的镇守,收成也都不错,再加上国库之前抢来的好东西打底,就算免了许多地方的赋税,还是略有盈余的,只是这些盈余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一是八旗兵丁的军饷。日子安稳了,八旗一个接一个的娶老婆纳小妾宠通房,生的孩子也多了起来,都是一落地就有收入的人,对朝廷来说,就是一笔极大的支出。 二是各地的军费。尚可喜耿继茂吴三桂等人花费甚大,还好现在郑成功忙着在澳门和葡萄牙人扯皮,没空捣乱,不然又是一个不小的费用。 三是皇宫的修建。李自成的那把大火太过厉害,现在的宫殿只是修好了一些要住要用的地方,更多的地方还是等着重修的。动土挺麻烦的,又要找好日子又不能吵到宫里诸人的休息。还好现在后宫人数少,修建的速度还算快的。 果然,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福临在纸上划拉着:想要富,先修路。商贸才是来钱之道。可是,现在的中国是一个农业型国家,若是商人利重,自然会有人放弃农桑前去经商,其中的度不好把握。 还有,对外贸易也要开展起来了。荷兰、葡萄牙为了澳门争来争去,还不就是为了打开中国的市场,他们有海军做后盾,这里却没有…… 不对,福临忽然想到,民间还是有不少走商船的,这些人难道不可能不带一些会武之人护卫,就算是海盗出身也好,不正是天生的水军吗? 想到就要做到,福临立刻传洪承畴和希福入宫,商讨此事。洪承畴思索片刻道:“此事可行。只是那些人都是草莽,规矩上面定有些疏忽,还是不要封得太高,以免出事。” 希福却道:“如此,出海商旅也算是有了军队护送,倒是硬气了不少。只是,若有进益,只怕那些人又要夺人口粮了。” 希福说的便是满洲大姓们。虽然福临重用汉人,可满洲大姓还是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穿插在六部之中,轻易动不得。八旗之人不能经商,不能务农,光靠着那些俸禄又不能维持生活,自然就要想着其他的门路来生财了,仗势夺人铺子之类的事情,也发生过不少。 福临问道:“洪大学士可有高见?” 洪承畴回道:“此时天下已定,或许,可以慢慢解散八旗,让八旗子弟也如百姓一般,依靠科举晋身。” 此话一出,希福大惊失色:“洪大学士所言差矣,八旗乃国之根基,根基不稳,则国本不稳啊!” 福临点点头,这个时候解散八旗做得太过冒进了,他有的是耐心,可以等。只是,慢慢让八旗人心动摇倒是可以的。 顺治十二年十二月,摄政王接见了几个商户,其中便有在江南数一数二的罗家,以及两广一带的首富沈家。 接着,又有几处海盗投降,皇上大喜,封他们的首领为参将,这些人自然也都由盗匪变为良民。身份一转变,他们的七大姑八大姨总是要来沾点光的,虽然质素良莠不齐,海军的数量倒是多了起来。多尔衮下了命令:倭国盛产白银,他们的女人和中原的也不一样,他们老是来抢我们,我们也去抢抢他们呗,得钱得女人啊!放心,你们是正规军,有国家给你们做后盾呢,抢来的钱只要上交三分之一给国家,剩下的都归你们自己。 做了正规军还能当强盗,那简直是太爽了。海盗们不用吩咐,呼朋喊友的,跑去抢劫玩了。本来倭寇就被郑成功的军队打破了胆子,这下又有海盗杀到他们的老巢来了,哪里还有心思跑出去反劫杀,只是盼着这些海盗早走早好。偏偏海盗们又杀出了甜头,有一个姓瞿的便在岛国留下,自己圈了一大块地,自己给自己封了王。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皇帝这一招将海盗们祸水东引,沿海的军民以及出海做生意的都省心不少,当年京城的舶来品便成倍的增长。同时,还来了许多黄头发绿眼睛的外国人,基本都是传道士,来传道的。 这天无事,福临便想着去摄政王府上蹭饭,顺便还捞上了皇后,皇后也顺手,将在坤宁宫玩的福全带了去。多尔衮看到齐崭崭站在面前的一家三口,连话都不想说了:皇上小时候跟个小大人一般,怎么年纪大了,反而闹起小孩子脾气来了?这是干嘛?串门? 皇帝皇后皇子都来了,摄政王也不得不接待,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大好听:“叔父现在老了,也没有什么进项,一年就靠着两千两的俸禄过日子,皇上也不怕吃穷了我。” 福临听得一笑:“那我们便去京里的仙客来用膳吧,朕请客。” 多尔衮白了他一眼,仙客来是摄政王府的产业,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说来说去还是要吃大户:“走吧,早晚有一天,叔父的家当要败在你手里。” 一行人带上多尔博,还有一众侍卫,浩浩荡荡的去到仙客来。福临毫不客气,点了一桌子菜,也悍然打破了“食无言”的规矩,饭桌上不停的给多尔衮和皇后夹菜。多尔衮是习惯了,皇后却是第一次看到这叔侄二人私底下的样子,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不过她好歹也做了这么久的皇后,只是惊讶片刻,便照顾起了两个孩子,不去打扰叔侄说话。 “放下心了?”多尔衮冲皇后的方向微微一点头,福临便明白了他说的什么意思,笑嘻嘻的回道:“放下心了。” 他们叔侄的关系密切,并不是一件隐秘的事情,只是,在旁人眼里,摄政王一味求全,才能换来如今的悠闲生活,都认为皇帝心里对摄政王都是有所忌惮的。福临和多尔衮也顺着他们的意思,两人在明面上只是保持一般的礼仪,私底下的亲如父子却是瞒着人的。 现在皇帝带皇后出来,可见皇后在他心里已经荣升为自己人,多尔衮喝一口酒,仿佛在皇后身上看到了多年以前玉儿的影子:科尔沁的姑娘,果然都不可小看。 皇后全然不知那两个男人将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而是一心看顾着多尔博和福全两个孩子。多尔博十岁了,正是充小大人的时候,平时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见到了福全,还是自己的皇侄子,顿时有一种“摆叔叔架子”的感觉,和他说个不停。福全也是一个人玩惯了的,忽然见到一个自称“会耍鞭子会骑马会爬树会抓蝈蝈”的好厉害好厉害的大哥哥,立刻对他充满了崇拜,缠着他问东问西的。 “看,那个人好奇怪,头发是红颜色的!”孩子毕竟坐不久,很快就跑到窗口去玩,福全指着下面路过的一个人好奇的叫着,“哥哥快看,这是怎么回事啊?” “要叫叔叔。”多尔博先是纠正了他的口误,也将脑袋伸出去看,然后鄙视的看了福全一眼,“那是罗刹和尚,来京城建和尚庙的。” “咦,罗刹也有菩萨吗?” “有,罗刹的菩萨还是男人呢,穿长袍子,光着脚。” “哥哥知道得真多。” “要叫叔叔。” 两个孩子你来我往的商议了一通,最终决定想去看看罗刹的和尚庙,手拉手的跑来找各自的老爹。福临看一眼皇后,见她脸上也写着好奇,便答应下来,嘱咐道:“你们不许顽皮,看到什么也不许大惊小怪。” 两个孩子使劲点头,纷纷表示自己是很乖的。于是,这一行人又往教堂走去。他们去的自然是汤若望的教堂,汤若望喜出望外,亲自领着给他们介绍教堂的种种。皇后看着这些壁画,基本都光着脚,有的露出了肩膀,圣母图甚至还露出了半个乳/房,完全不适应,低低的道:“洋人就是不害臊。还将这些东西都带到大清来,岂不是和喇嘛和菩萨们起争执?” 蒙古人大多信奉喇嘛,京城里又是佛教盛行,皇后入乡随俗,两个都一起信了起来。听她这么一说,福临忽然灵光一闪:宗教侵略啊,他怎么没有想到?别人可以派传道士来宣扬天主教,他为什么不能派人去宣扬佛教和道教?要让那些人都信了佛教不杀生,也是极大的一件好事嘛! “仁娜,你真聪明。”福临见四下无人注意,抓住皇后的手放到嘴边就是一亲。 皇后顿时涨红了脸,手抬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好狠狠的瞪了福临一眼,福临却笑起来,自家皇后这种气呼呼的样子真好看。 一直分神关心着皇上动静的汤若望却悲催了:皇上,和皇后恩爱好歹也要看看场合嘛,这是在教堂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发烧,好讨厌,还要带病上班,老板应该给我发奖金! 第六十三章 从教堂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孩子们自然是要带回去的,福临俯身在皇后耳边轻声道:“下回朕就带你一个人出来,我们两个好好的玩一玩。” 皇后横了他一眼,脸上的柔情却是谁都看得出来的。福临心情大好,刚想再逗她几句,多尔博拉着福全走过来:“老爷哥哥,我可不可以带侄儿去那边看看?”说着,小手一指。 福临也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围了一群人,时不时的爆发出欢呼声和掌声,热闹非凡。他一个眼神,就有侍卫飞身前去,不一会儿就回来回报,原来那里有几个人在卖艺。 福全从来没有见过卖艺的人,只有在小太监的口中听说过,顿时好奇得不得了,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渴望:“阿玛,就让儿子和哥哥去看一看吧!” “要叫叔叔!”多尔博再次严肃纠正他的错误,然后看向福临,“老爷哥哥,有我在,您不用担心侄儿的安危的。我以后会是大清第一巴图鲁,现在也很厉害。” 多尔衮听得咬牙,上前冲着儿子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小子,倒长能耐了。” 多尔博嘿嘿憨笑着,福全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冲着多尔博叫道:“哥哥不是最厉害的,玛法才是!” “说了多少遍了,要叫叔叔!”多尔博都快纠正得无力了,多尔衮听到福全喊自己玛法,心里熨帖,对福临道:“要不就让孩子们去看看,反正有侍卫在,不会出什么事。” 叔父开口,福临总是答应的。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去了,福临生怕皇后累,几个大人便去到旁边的茶楼坐坐,顺便等着孩子们。茶楼里正有个说书人,口若悬河的讲着摄政王入关大胜李自成的故事。 “摄政王身为我大清第二美男子,身高八尺,昂藏雄伟,面目英俊,想当年,多少女子为了见他一面,在摄政王出征之时,天还没有亮呢,就在大街上等着。等摄政王府的牵马小厮出门一看,喝,满街黑压压的人头啊,香气四溢,全是美人,连路都堵得严严实实,看都看不到了!” 那说书人口沫横飞,动作夸张,福临看着一旁的多尔衮,只是笑:“叔父,这种盛况,我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呢?” “说书人的话你也信。”多尔衮毫不客气的拿起一块点心塞到他嘴里,“这点心不错,你很应该多尝尝。” 这时,下面坐着的人里有一个叫起来:“摄政王如此有魅力,怎么还只是大清第二美男子?照你这个老头子的话,第一美男子该是谁啊?” 那说书人抚了抚胡子,不紧不慢的道:“这位大哥真是不晓事,大清第一美男子,自然是当今圣上了。” “噗——”多尔衮一口茶喷了出来,看着福临瞬间石化的脸,心情很是愉悦。只有皇后觉得,这个说书人说的真对啊,自家皇帝表哥,本来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多尔衮的动静太大,说书人看向他们那里,见他们穿戴不凡,拱手笑道:“这位大人定然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老先儿说的没错。老先儿是没有这个福分得见天颜了,只是听说,现在的皇上年少有为,乃是偏偏玉面少年郎。” 再待下去,他真的不知道这位说书人还能说出些什么来。福临对多尔衮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想走,不料摄政王居然悠哉悠哉的喝起茶来,对他的暗示视而不见。叔父越来越像小孩子了,福临黑线,拉着自家的小皇后准备先行离开,却见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主子,小主子那里闹了些事。” 福临一皱眉,远远的也能听见外面有些喧哗,快步走了出去。就见侍卫们抓住几个人正在拳打脚踢,多尔博护着福全站在一边,两个孩子看着打架也不害怕,反而跃跃欲试,大有想亲自上场打一顿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福临生气起来还是有些吓人的,侍卫们都停下了动作,而巡街的兵丁也到了,领头的不认识福临,却认识多尔衮,连滚带爬的过来趴下给摄政王请安。鼎鼎大名的摄政王啊,围观群众都哗然了。得,这还逛的什么街,直接去九门提督衙门吧。 当时的九门提督是麻勒吉。麻勒吉姓瓜尔佳,是顺治九年的时候满人的状元,文武双全,福临是准备重用的,便将他放到各个部门去历练,还兼任弘文院的侍讲学士。他看到皇帝、皇后、摄政王、皇子齐齐到了自己的衙门,很想当场晕过去,绝对是出了大事了。还好此人心理素质很强,立刻调整到最佳状态。 侍卫开始讲述过程。原来,福全曾经从博果尔口中得知,看杂耍是要给赏钱的,所以,当耍杂技的人拿着个盘子讨赏的时候,他便从荷包里掏了一个小小的梅花金锞子丢了进去。这也太打眼了,顿时引发了所有人的关注,其中也有不法分子。他们见多尔博和福全穿戴不凡,生得俊秀可爱,身边又没有大人跟着,便起了坏心。 多尔博比福全多吃了那么几年的饭,忙着教育这个皇侄儿:打赏是要看人的,金锞子可不能随便在大街上拿出来炫,没看见吗,别人都是用的铜板。福全崇拜的点着小脑袋:这个小叔叔知道的事情真多。两个孩子谁都没有注意,那几个不法分子悄悄的围了过来,准备劫持。 他们没有发现,侍卫们不是吃素的。这几个人刚出手,就被侍卫们逮了个正着:主子和主子娘娘在后面坐着呢,还有个恐怖的摄政王坐镇,你们居然敢对他们的宝贝孩子下手?自己不要命也别害我们啊!兄弟们,揍! 就这样,三个人贩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瘫倒在衙门大堂,听说他们打算劫持的是皇子,吓得都快失禁了。案件太清楚了,麻勒吉对他们审问之后,顺藤摸瓜出一个人贩子团伙来,福临直接下令,问出他们拐卖过多少妇女儿童,看能不能找回来。至于这些人贩子,菜市口,宰了,家产充公,家人集体被发卖为奴。 这样的刑罚似乎重了些,刘余祐和党崇雅等人都上书,表示盛世不用重刑。福临强烈反对。贩卖人口一本万利,特别是战争时刻,人命如草芥,现在好不容易国家恢复了一些,却不能保护百姓的妻儿,那简直太说不过去了,必须要管。 关于此事,朝廷吵吵嚷嚷了许久。有的认为皇帝是公报私仇,毕竟这次差点被拐走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有的认为皇帝做的对,拐卖人口就是大罪,还有的觉得皇帝小题大做,人口本来就是可以买卖的,何苦闹得这么大事。 闹腾了许久,终于达成了一致。刑法关于人口买卖一事重新界定:人牙子必须要官府登记在案,只有他们才能做人口买卖的生意。若是其他人拐卖人口,都当依律处置,家产充公,全家发配为奴,世代不许科举。若是有人拐卖良家妇女或者幼童,一律处斩,遇赦不赦。 这件事闹得很大,不过影响局限在国内,国外也开始闹了,主要是被那堆海盗折腾的,趁着过年的时候,朝鲜、琉球、日本、荷兰、葡萄牙、西班牙统统派了使臣来京城,表示要和皇帝谈谈。 “朕忙得很,岂是他们想见就见,想谈就谈的?”福临听说这个消息,吩咐理藩院,“这些人的食宿全部收费,不能让他们太舒服了。”对他们太客气,会让他们觉得此地人傻钱多的。 其实,这些使臣们早就惊呆了。朝鲜使臣是第三次来,荷兰使臣是第二次,都还好一些,其他的那些都被古老神秘的东方给吸引住了。理藩院的茶叶居然是这么这么的芳香,铺子里的绸缎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天啊,居然盛饭的碗都是用的瓷器,瓷器! 太有钱了,太富有了,若是能和这种国家达成双边贸易谈判,共同富裕指日可待啊!几个使臣一边感叹京城的繁华,一边决定一定要做好本职工作,顺便再看看能不能多带点东西回去,这里瓷器铺子里随便一个瓶子回国后都是国宝啊!来这一趟太值了,发财了! 于是,使臣们在理藩院列出食宿清单后,迅速的愤怒了:你们都这么有钱,干嘛还收我们的?让我们吃吃大户不可以吗?你们之前不是从来不收钱的吗,怎么现在开始收了? 理藩院官员的回复是这样滴:你们人太多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而且,我们的使臣到你们那里去,你们是收钱的,朝鲜那个,不要笑,说的就是你!所以,礼尚往来嘛,我们是跟着你们的规矩走的哦,是尊重你们的国情的哦!不交钱?不交钱也可以啊,理藩院就不要住了,住到外面的客栈里去吧。友情提醒一下,外面的客栈有大通铺,比较便宜,三十个人睡一张床,想要达到理藩院的标准,客栈收钱还贵得多。 使臣们纷纷闹翻了,表示要见皇帝。理藩院官员回复:要见皇帝也行,把我国的规矩好好学一学再说,跪拜大礼是必须的。 使臣们和理藩院的纠缠暂且不去管,宫里的瑞格格生产了。或许是对这个孩子太过重视,瑞格格保养得极好,平时补品什么的也没有少吃,孩子太大了,从而难产。 布木布泰很是生气:“哀家跟她说过多少次,孩子太大不利于生产,她却不听,难道哀家还会害自己的孙儿吗?” 同样等在产房外的皇后和几个格格,都觉得如果现在躺在里面的是自己,难产也是心甘情愿的。 瑞格格足足痛了一天一夜,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接生嬷嬷和太医都汗流浃背,问太后:保孩子还是保大人。这个问题,同样摆在了福临面前。 福临正在议事,一时有些怔忪,几个大臣齐齐的拱手:“皇上,子嗣重要。”福临看着他们,想起瑞格格年轻的脸庞,“保孩子”三个字在嘴边打了几个转,就是说不出口。 “皇上,子嗣为重啊!”遏必隆正好在现场,重重的跪下,“奴才的侄女没有这个福分,万不能为了她耽误了皇家的子嗣!”就算瑞格格是他的侄女,他也不得不选择保孩子。若是让皇帝保了大人,皇帝便会落下一个好色的名头,而他的侄女更是引诱皇帝堕落的源头,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受宠,也不可能有第二个孩子。 “保孩子。”终于,福临淡淡的吐出了这三个字。他明白,一条如花的生命,就因为他的这三个字而消逝了。 顺治十三年正月二十五,皇二子诞生,生母逝世,追封为瑞妃,皇二子交由皇后抚养。 作者有话要说: 老二出生了,这个排行总让我觉得很囧。 第六十四章 - - “看我们二阿哥,多乖啊。”皇后抱着孩子,几乎都不舍得放手。 瑞格格养胎是花了大力气的,二阿哥生得饱满,过了几天褪了胎里的红色后,更是白白胖胖的,惹人喜爱。 多尔衮给他起名叫景额,廉洁仁和的意思,洗三的时候,福临公布了这个名字。小景额哭声特别大,双腿蹬得也有力。福全在一旁好奇的看着,惊讶的问:“弟弟好小啊,什么时候才能陪我玩呢?” “很快他就长大了。大阿哥小时候,比弟弟还小呢。”皇后有子万事足,笑嘻嘻的。 福全不高兴了,撅着小嘴巴:“福全是哥哥,哥哥就是要比弟弟大的,怎么能比他小呢?我什么都比弟弟大!” “好,好,我们大阿哥是最大的,以后的弟弟妹妹们都比你小。”布木布泰将大孙子搂在怀里,一起去看小孙子,“看,小弟弟多好玩,以后大阿哥要有哥哥的样子,带好弟弟,知道吗?” 福全大力的点头:“嗯,我要给弟弟吃好吃的饽饽,还要带弟弟出去玩。” “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布木布泰有了两个孙子,终于觉得孩子的数量说得过去了,心满意足,神情更是舒缓起来。福临也松了一口气,看自家额娘这个样子,最近应该不打算给自己塞女人了。 现在,福临忙着接见那些海外来的使臣。不得不说,中国自古以来都很喜欢站在“泱泱大国”的位置上,对海外来的使臣都特别客气,有一种“不和你这种蛮夷计较”的大度在里面。而大清刚入关没有太久,更是需要海外的认可,使臣来访,很是让官员们兴奋了一把,而福临却兴致缺缺。 一个国家的繁荣昌盛,不是靠其他国家的几个人来决定的,只要国家富强了,谁还敢指手画脚?福临的外交策略是闷声发大财,抬头望天,低头使坏。 在京城过了一个年,使臣们的眼睛都直了。不说别的,就那五颜六色纷繁的烟花,就足够让他们看傻了眼,而各种美食也让他们吃得满嘴流油,只恨爹妈没有给自己多生两个胃出来。 虽然呆得极为舒适,也很想一辈子不回去,可那些使臣都是有任务的,皇帝久久不接见,他们也很着急,和理藩院打了半天交道,最终理藩院同意他们不用叩拜,只是行跪礼。福临也找了几天黄道吉日,和他们分别见面。 终于能见到皇帝了,使臣们都很高兴。朝鲜和琉球都是从属国,无非是进贡和问安,之后还要打探一下新的一年中大清的对外政策,见没有什么变化,也都放心的退下了,麻烦的是其他几个国家。 日本使臣上来就指责大清纵容海盗抢劫,弄得他们沿海一带民不聊生。福临懒懒的撩了下眼皮:“若是让朕对那些海盗加强管理也行,你们日本也做从属国吧,朕自然要保证从属国的利益。” 日本使臣囧了一下,他们想过很多种应对方法,就是没有想到这个皇帝居然这么直截了当的想要他们做属国,当即骄傲的挺起胸膛:“我们是盛唐汉学的传人,是正派嫡系。据我所知,贵朝廷是满族当道,如何能让我们做从属国?” “那海盗一事,朕也无能为力。”福临丝毫不相让。使臣道:“既然贵国没有诚意,那我们国家民不聊生,也只好到贵国来找些出路了。” 福临笑了,对身后的华孟安一点头,他立刻进了内室,不多久便捧着一艘战船的模型出来。福临漫不经心的玩着,道:“朝廷有雄兵百万,何惧你小小的弹丸之地?” 使臣看到那模型,瞪圆了眼睛,可惜离得远,看不分明,只是能看出那战船很是高大,比他们国内的强了不知多少倍。他身后的一个随从扯了扯他的衣服,用本国语说了几句,使臣点点头,转身对福临道:“大清皇上乃天子,我国皇帝一直想要见到您的真颜,不如让下官靠近一些,看得仔细一些,回国后可以向我们皇帝交代。” 福临笑道:“好啊,朕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说着,他挥挥手,华孟安很自觉的上来,将战船模型给捧走了。 使臣愣了一下,他本来就是想凑近一些,看清楚战船的模样,想不到这个皇帝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没有办法,他也只能靠近几步,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又夸赞了几句,愤愤的退下。 福临哼了一声:“吩咐理藩院,给日本使臣的账单,可以略微重一些。” 接着过来的是荷兰人。他们的要求也很直接,想要澳门一半的管理权,并要求能在广州口岸做生意。作为回报,他们会帮忙把郑成功的人头送来。 福临望天,同样是中国人,他自然会向着郑成功,为毛荷兰人会认为他会向着他们呢? “口说无凭,还请你们将所要的东西和条件写国书于朕。”福临决定,拿到国书后,便派人送去给郑成功。听说现在郑家人和荷兰人是结盟的,把水搅浑什么的,最好玩了。至于荷兰人的条件嘛,他是一个都没有答应,澳门本来就是大清的,至于广州口岸做生意,他不会阻拦,不过,要设一个规矩才行。 至于葡萄牙人,他们的胃口就更大了,他们不单单要澳门,他们还要台湾。同样是要做生意,交换的条件也一样是郑成功。 郑成功名不副实,做人也太不成功了,是个人都想借他的脑袋。对这个致力于和洋人们闹腾,没有精力闹事的造反分子,福临还是很有好感的。同样,他要求葡萄牙人下国书,另外,言辞拒绝了他们占领台湾的念头,并告知:如果他们敢在台湾或者澳门闹事,朝廷不怕,正好朝廷养着一帮海盗呢,正好可以练练兵。你们葡萄牙势力再大,离这里也是十万八千里,来一拨我便打一拨,顺便再把周边的国家都给收归囊下,让你们在东亚再也发展不起来。 几拨使臣又灰溜溜的走了,和以前不一样,福临并没有赐什么珍贵的宝物给他们,这点还被不少朝臣反对,认为失礼,就连多尔衮也觉得他做得不妥,有失大国风范。福临冷笑道:“大国风范?说不定这些人拿了我们的赏赐,回去还说我们是傻子呢。何苦将赏赐给这些不知感恩之人,还不如留着发还百姓。” 多尔衮苦口婆心:“皇上之前从来没有处置过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可能不是很清楚。汉人有句话叫做仁者无敌,仁厚者自然会得到众人的帮助。国与国之间,也就如同几个大家族之间一样,满洲贵族之间相互联姻,来往密切,才能抱成一团,共同抵御外敌。皇上若是将这些国家都得罪了,他们很容易抱成一团来对抗我大清,岂不是得不偿失?” 福临道:“所以,朕才一直不相信联姻。远的不说,当年朕处置鳌拜的时候,他的岳家可有为他说过半句话?在绝对的强权和优势面前,联姻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国与国之间也是一样,只要有好处,谁还管什么来往密切亲厚?” “饶是如此,皇上也要学会缓缓行事!”多尔衮不知为什么自己的侄儿对国际问题这么随心所欲,“事急从缓,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些道理皇上比我清楚。” 的确,自己着急了些。福临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朕听叔父的。在大清的海军没有发展起来之前,先跟他们打打太极,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荷兰和葡萄牙的国书打了个转,送到了郑成功的书案上。郑成功气得狠狠的一拍桌子,身边的大儿子郑经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拿起国书一目十行的看完,脸色也沉了下来:“父亲,这些洋人欺人太甚!父亲,千万不能与他们善罢甘休!”说着,扭头就往外走,想去集结军队。 郑成功叫住他,看着面前尚为稚嫩的大儿子,叹道:“皇上比你大不了多少,却处事沉稳计谋百出,你这个样子,冲动易怒,为父百年之后,如何放心把郑家交给你啊。” 郑经不服:“父亲,孩儿哪里不如那个蛮夷之君了?” “哪里?地方多了。”郑成功指了指那两份国书,“这是皇帝派人给我送来的。当年,他料准了为父为人,用百姓之情和一个‘国之英雄’的虚名套住了为父,让为父不得不与倭寇对抗,之后,又陷入了澳门。若是为父当年不去理会他,现在恐怕都攻下台州了。如今,却是骑虎难下啊!” 郑经道:“我们的军队占据地利人和,洋人自然不会是我们的对手。不如我们将洋人赶出澳门,自立为王,岂不爽快!” “若能这么做,为父早就做了!”郑成功瞪他一眼。的确,他们人手众多,可荷兰和葡萄牙的火器不是吃素的,不过,皇帝的书信中提到了台湾,台湾,这倒是个好地方。 郑成功又看了眼儿子。大儿子才十四岁,下面的孩子们年纪则更小,而自己却因为长年的征战,身体大不如以前。若是自己有什么意外,几个孩子们该如何自保?或者,他该考虑考虑皇帝的意见了,归降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他又一直是以明朝将领自居的,若是归降,又与他鄙视的吴三桂之流有什么区别? 可是,皇帝开出的招降的条件又十分优厚,并能帮他处理掉那些讨厌的洋人,怎么看自己都是赚的。到底是降还是不降?郑成功皱紧眉头,开始失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JJ怎么了,我换了三个浏览器,电脑重启两遍,现在才更新成功,折腾死我了 第六十五章 小孩子长得就是快,没有多久,景额便满百天了。和不怎么接触的大儿子不一样,福临时常去坤宁宫,便时常能看到这个儿子。亲眼看到一个小孩子成长起来,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福临看着景额从一个软绵绵的只会睡的小婴儿,慢慢长大,会笑了,会流口水了,会抬头了,还会抓住他的手指头摇啊摇,每当这时,福临的心里都是一片柔软。 “表哥,小点声,二阿哥刚睡着。” 宫里,能光明正大的让皇帝小点声的,除了太后就只有皇后了。仁娜对景额可以说是疼爱得一塌糊涂,除了喂奶以外,其他的事情几乎都要亲力亲为,甚至连帮孩子换尿布洗澡这种事,都要亲手来做,一点都不怕麻烦。 福临轻手轻脚的走近,看到景额两只小手握成拳头举在脑袋边睡得很香,不由得伸手戳了戳他软绵绵的小脸,景额吧砸吧砸嘴巴,小手在脸上蹭了蹭,继续睡。 好有趣,福临继续戳戳他肥嘟嘟的下巴,然后戳戳他嫩嫩的小胳膊小腿,戳得景额不舒服的扭来扭去,却始终不醒,依旧睡得呼呼的。 仁娜嗔怪的过来:“表哥,你到我这里来,是要弄醒阿哥的?” 福临这才讪讪的缩回了手,道:“景额闹腾不?” “他乖得很,一逗就笑,还不认生,谁来抱都要。”谈到孩子,仁娜便有说不完的话,“额娘还教他做大头娃娃呢,可乖巧了。” 福临嘴角抽了抽。大头娃娃啊,对手指啊,这些都是自己小时候学过的。他家额娘也是如同仁娜一般,对他的一切都亲手照顾。深宫日子长,她还教了小福临许多简单的动作。例如,双手抱脑袋摇来摇去就是大头娃娃;两只小手抱在一起上下拜拜,就是恭喜恭喜;两只小手指头对来对去,便是斗虫虫…… 总之,布木布泰不知从哪里来的许多幼童做的动作。如果真的小婴儿这么做,还的确是可爱得不行,问题是,他是个假婴儿。当时,福临一边忍受着这种折磨,一边做着这些幼稚的动作。偏偏他一学就会,布木布泰觉得儿子太聪明了,于是又发明出更多的新鲜招数来教他。 那是他童年的黑暗回忆,现在终于有孩子蹈上了他的覆辙,福临忽然有一种老怀甚慰的感觉,甚至想现在就把儿子弄醒了,让儿子表演大头娃娃给自己看。 仁娜继续道:“福全也很乖的,天天都来看弟弟。还问我,弟弟怎么老是睡觉,都不和他说话,什么时候可以陪他玩呢。” 福临笑道:“这孩子,自己才丁点大,还有个哥哥样子了。” 仁娜想了想,开口道:“宁格格这些日子很是老实,闭门不出,还将大阿哥一直放在慈宁宫。或者,可以把她的位分再提上去?” “是额娘让你说的?”福临看了看她的神色,笑了,“还是你觉得妃位上没有人,说出去不好看?” 皇后低下头。按照她的想法,后宫最好除了自己以外一个人都没有才好呢。可是,她也不能这么任性,人总是要长大的。 “宁格格就不要动了,朕现在不想封妃。”后宫除了皇后之外共有四人,瑞格格去了之后,满族贵女只有宁格格一人了,剩下的两个都是蒙古的。宁格格心大,自然不能封妃,若是两个蒙古的格格封了妃,皇后妃子都是蒙古人,八旗铁定不干,又要往宫里塞女人了,他嫌烦,还不如保持现状的好。 “对了,博果尔家的那个小格格也可以抱进宫来玩一玩了,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乖巧。”佟腊月头胎生了个女儿,她自己不满意,博果尔却爱得跟什么似的,还特地跑来打劫了一番皇帝的私库,美其名曰“给女儿备嫁妆”。而贵太妃一开始有些惋惜,后来看孙女玉雪可爱,也就打心眼里疼了起来。博果尔更是经常跑到福临这里来炫耀,把自家的女儿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然后恨不得立逼着福临给女儿挑一个好额驸,从小开始培养。 遇到这样的弟弟,还是自己纵容出来的,福临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还好他的其他几个兄弟都很靠谱。五哥硕塞练兵,已经小有成效,至少从军营里出来的小伙子们个个忠君爱国敬老爱幼,名声传了出来,就连满洲贵族们也考虑着要不要把自家不成器的子孙给丢进去锻炼锻炼了。 六哥高塞好文,顺便还是个语言天才,满蒙汉语就不说了,和那些大胡子蓝眼睛的洋人接触后,居然学会了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福临立刻将这个哥哥放到理藩院,人才嘛,就要放对地方才行。 七哥常舒倒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但他心思精明,算账本事一流。福临将他扔去了户部锻炼着,希望有一天能够将他派去统领皇商。 现在只有十弟韬塞和十一弟博果尔是赋闲在家的。韬塞和常舒关系极好,整天跟在常舒后面,有时候还打打下手,处理一些店铺的事情,以后总是有用处,而博果尔则是完全无所事事,原本还喜欢到街上逛逛,打打抱不平,现在整天围着女儿转,一副蠢爸爸的模样。贵太妃自然是不乐意的。几个兄弟里,硕塞的亲王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其他的人爵位都比博果尔低,可是他们都有活干啊,自己的儿子这么鲁莽下去,这可如何是好? 因此,贵太妃这些天没有少往慈宁宫跑,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我家博果尔已经是孩子他爹了,也该有个正经的活干干了,否则整天游手好闲的,会被人笑话。博果尔被笑话不打紧,但连累了皇上和太后的颜面,这就糟糕了。 布木布泰很清楚福临为什么这样养着博果尔,只是以后宫不能干政为由,不肯松口。于是,来撞木钟的换成了博果尔。不知贵太妃是怎么跟他说的,他以“日后不能让女儿笑话阿玛没用”为名,过来要活干了。 福临笑嘻嘻的:“十一弟,朕手上正有一件麻烦事,不知让谁去做。此事事关重大,做事的人要胆大心细,又要对朕忠心。朕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谁比较合适。” 博果尔眼睛都亮了:“皇上,若是不嫌弃,弟弟愿效犬马之劳!” “也不用这么严重,只是,你的性子要忍一忍,而且要离家出京,你愿意不?”小白兔已经上钩,大灰狼继续笑眯眯的引诱,将此事说得危险万分,严重无比。 博果尔哪里是他皇帝哥哥的对手,听到危险,立刻血脉贲张,就差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要抛头颅洒热血了,最后,领着张圣旨屁颠屁颠的回去了。贵太妃知道了之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御赐巡察,说得好听,还不是让你出去吃苦受罪?”圣旨上写得清楚,要求博果尔领巡察一职,微服去往山西视察灾情——前不久,太原刚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地震。 “那种地方,吃不好住不好,还有灾民,有什么好看的?”贵太妃继续唠唠叨叨,“只有你个实心眼的傻小子,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 博果尔却毫不在意,将自己的小闺女举得高高的:“皇上不是这样的人,无非是想历练我罢了。额娘也知道,我从来没有领过差事,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额娘该为我高兴才是。” 佟腊月一直陪在身边,此时柔柔的开口:“额娘,依媳妇看,这倒是件好事。爷一直都深受皇恩,此时便是报答的时机。只是,爷,你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可要记住小心为上,额娘、闺女和妾身都在京城等你回来。” 博果尔带着两个老管家以及一个侍卫出了京,暗中跟随的还有贵太妃安排的其他一些侍卫。福临看着手上的名单:“确定就是这些人吗?” 桑吉道:“和他们有联络的一些人奴才正在查,目前确定的就是这些人了。” 看来,这是林丹汗手下最后一支隐藏的力量了。福临只是让博果尔去山西,却没有给他派一兵一卒,事关儿子,贵太妃不得不将手上藏起来的人重新启用,正好让一直盯着他们的桑吉捉了个正着。 这可是他们自己求来的差使,和朕一点关系都没有。福临毫不愧疚自己算计了弟弟手上残存的势力,去到坤宁宫看儿子。 景额正好醒着,看见这个穿着黄衣服的男人进来,立刻伸手要抱抱。福临一把将他举了起来,景额开心得直笑,胖胖的小胳膊不停的挥舞着,看上去很想再来这么一次。 仁娜笑着过来接过了孩子,帮福临解下外套,道:“二阿哥很想和你玩呢,每次你一来,他都好开心。” 那当然,父爱是孩子成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福临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抱着他举高高的,将他顶在脖子上四处玩的,都是多尔衮,在自己的人生成长历程中,皇太极一点父亲的作用都没有。 仁娜絮絮叨叨的讲一些孩子的趣事,福临一边逗儿子一边听着,却见自家皇后说着说着,眼神迷离起来,然后话越来越少,往后一歪,睡着了。 花束子赶紧给她盖上薄被,又向福临请罪:“皇后这两日总是嗜睡,可能是累到了。” “有没有请太医?”福临有些担心。 花束子摇摇头:“皇后说,只是休息一下就好,便没有叫太医。” 福临皱眉:“这怎么成,去宣太医过来,给皇后把把脉。” 太医院宋院首颠颠的过来,花束子叫醒皇后,让她把脉。宋院首按了一只手后,又换了一只手,这么一来,皇后都有些心慌了,生怕自己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却见宋院首一捋胡子,满脸笑意:“恭喜皇上,皇后这是喜脉!” 喜脉?仁娜欢喜得傻了,倒是花束子最先反应过来,给太医赏钱,又冲帝后二人再度恭喜。福临看到自家皇后忽然都亮起来的小脸,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些淡。而坤宁宫上下都喜气洋洋,除了宋院首,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感冒引发了发烧,每次换季我都必感冒,烦死了,上班还很忙,结果下班的时候,办公室小妞问我晚上有什么安排,我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啊。我已经老了,不过平安夜很多年了,望天。 妹子们平安夜快乐! 第六十六章 皇后是不应该有身孕的,宋院首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亲手配的汤药,有皇上在,皇后定然是每次都喝了的。 “说吧,怎么回事?”福临淡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宋院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回皇上的话,那些汤药定然不会有问题,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皇上曾经吩咐过微臣,汤药不可伤了皇后的身子,所以,剂量比较的温和……”宋院首只觉得后背汗津津的。皇帝的确是让他配不孕的汤药,可是又心疼皇后的身子,他也跟皇帝说过,是药三分毒,皇帝便要他尽量弄一些不伤身的,又问他要吃了后不易怀孕的有冲突的食材。这样下来,怎么可能万无一失,更何况帝后感情这么好。 宋院首脑袋都快垂到地上了,他怎么能直说:皇上啊,效果好的绝育药是相当霸道的,你又不舍得给皇后吃,你还经常留宿坤宁宫,皇后有孕是难免的,跟太医院一点关系都没有。 福临也清楚,就算是现代,也不会有百分百的避孕方法。他无声的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 宋院首知道过关了,战战兢兢的起来,也不敢说话。福临想了想,问:“大概多大能看出男女来?” “总要五个月以后,稳妥一点,就要六个月。” “你下去吧,朕再想想。”福临挥挥手,让宋院首退下,自己呆呆的发愣。 皇后怀孕,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现在的后宫,蒙古的女人已经占了上风,满族贵族们都有些不乐意。清军已经入关,蒙古的帮助也逐渐转变了味道,不单单是盟友,更是需要防范的。毕竟,蒙古骑兵一向彪悍。 皇后出身科尔沁,当年是草原上最尊贵的格格。如果她生下了皇子,蒙古定会为一心支持,而满洲贵族们又会一心反对,在这种力量的撕扯下,那个孩子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福临想起历史上的九龙夺嫡,废太子的两废两立来。说起来,这是太子和皇帝之间的事,其实,还不就是八旗间相互较劲的结果。同样是满妃所生的孩子,都会被这么推到明面上打擂台,如果一个满妃,一个蒙古皇后所生的孩子呢? 或者,趁着前三个月,胎儿不稳当的时候,下手吧。 这个念头在福临脑中慢慢浮现,可皇后知道自己怀孕后那喜极而泣的模样又让他迟疑了。 当初选秀的时候,定了是三年一选,布木布泰曾经想下令,所有的适龄姑娘,必须皇帝选了后才能谈婚论嫁,被福临给否了,不过还是做了个中和,凡是不经选秀就婚嫁的,要报上来知道。而今年又是选秀之年,福临并不愿意开选,可布木布泰从年初就开始忙活了,天天招小姑娘进宫来相看,估计宫里又会多这么一两个新人,到时候,皇后该多伤心。如果,她的孩子再没有了,她会不会跟着去了半条命? 福临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能狠得下心的人。为了锻炼自己的胆子,他曾经去过刑部大牢,亲眼目睹了那些血淋淋的酷刑,也曾经亲眼看过斩首、杖毙,这些年来他也下令杀过不少人,他从来都没有手软过。可是现在,他却真的迟疑了。皇后的这个孩子,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皇后有孕,不单单是后宫,就连前朝也轰动了。正如福临所料,满洲贵族们沸腾了。皇帝女人少,他们不介意,这说明皇帝不好色;皇帝偏宠皇后,他们也不介意,这说明帝后关系和谐,国之大幸;皇帝儿子少,他们依然不介意,反正皇帝年纪轻,又证明了生育能力没有出问题,总能再生的。可皇后有了身孕,他们的心眼就开始活动了:如果这是个皇子,那就是嫡子啊!以皇帝对汉学的推崇,嫡子神马的,百分百是要封为太子的,难道他们满族大姓日后要奉一个有大半蒙古血脉的孩子为皇帝吗?这天下是八旗打下来的,不是蒙古打下来的! 可是,又不能直截了当的去劝皇帝将那孩子打掉,该怎么办呢?一时间,朝廷里各位官员之间的联系也仿佛比以往密切了几分。 而多尔衮在听到这一消息后,第一时间入了宫。 “皇上,这个孩子要不得。” “此乃嫡子,叔父何出此言?” 多尔衮笑了一下:“皇上,莫要在叔父面前装模作样了。难道叔父不懂你吗,你敢说,你一点除去这个孩子的心思都没有?” 被红果果的说穿了,福临也不尴尬,反而直接问:“叔父,朕该怎么办?” 多尔衮叹息一声:“我知道,皇上与皇后两情相悦,也盼望着嫡子的出生。可是,你考虑过满洲八旗的想法没有?” 福临苦笑:“谁说没有。朕一直让皇后喝着避孕的汤药,只是汤药并不是万能的。” 多尔衮和软了下来:“皇上,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与江山社稷比起来,一个孩子算不得什么。” “可是,叔父,朕会不原谅自己的。”福临定定的看着他,“你没有看见,当时的仁娜有多欢喜。她的整个人都呆了,泪流满面,眼睛却是笑着的。我从来没有见到她欢喜成这样,哪怕我带她出去玩,送她珍贵的礼物,她都没有过这样的表情。而且,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和仁娜的孩子,我不忍心。” 听着皇帝在面前一字一句的慢慢说着,连“朕”都不用了,换成了“我”,多尔衮明白,皇帝是太过矛盾了,不由得有些心酸。 福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而是继续着:“当年,先皇对朕如何,叔父是看在眼里的。朕听苏茉儿姑姑说,额娘怀有身孕的时候,八阿哥还活着,她根本就不敢显露出来。直到后来遮掩不过去了,她便躲在房里,说是礼佛,从不出门,这样才把朕保了下来。因为,当时有八阿哥在,宸妃定然不会允许科尔沁再出一个阿哥。后来,八阿哥去了,朕又出世,和额娘两个对宸妃百般讨好。她只要脸色一变,朕就要乖巧得什么都不说,她只要表现出一点点不开心,朕就要耍出各种花招来逗她。而额娘,甚至像个大宫女一般,为她亲尝汤药,为她捶腿按摩。那个时候,我们有多苦,可先皇却丝毫都不在意,他只在意他的宸妃是否又病了,是否不开心。” 多尔衮被他说得眼圈一红。是啊,当时这母子二人在深宫的生活举步维艰,而自己又时常征战在外,不能给他们一点点的保护。 “当时,朕就在想,若是以后,朕做了阿玛,定然不会像先皇那样,对自己的儿子有所偏颇。”福临说着说着,笑了一声,“叔父,如果不是有你,朕可能还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人可以称之为阿玛,可以让我们母子依靠。” 多尔衮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都过去了,皇上,都过去了。皇上现在已经是一国之主,太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早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更何况,你还有叔父呢,叔父一都直在的。” “所以,叔父,朕不想变成先皇的样子,朕不想杀了自己的亲生孩子。”福临看着他,眼神清澈,“这是朕的天下,朕是一个男人,难道都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儿吗?” “皇上……”多尔衮长叹一口气,不知说些什么好。 福临继续道:“以前,朕曾经在八阿哥和宸妃灵前发过愿,日后过继一个孩子到八阿哥膝下,也是因为这个,先皇才会立朕做太子。叔父,朕想过了,如果这次皇后生的是个女儿,那她便是大清最尊贵的公主,若她生了个儿子,朕便将他过继给八阿哥,也免得八旗和蒙古相争,两败俱伤。” 多尔衮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吧,既然皇上已有决断,我便不多言了。不过,皇上还是要记住,不管出了什么事,有叔父在,叔父这把老骨头,还是能顶些用的。” “嗯,朕明白。”看着多尔衮有些斑白的鬓角,福临心中一片温暖。 自从皇后有孕后,布木布泰觉得天也蓝了,吃饭也香了,迅速从皇后那里接过了后宫的一切事务,保证皇后能安静平稳的养胎。同时,她更加勤快的招命妇们入宫:皇后有孕,另外的几个格格不得皇帝欢心,要尽早找个可心的姑娘伺候自己儿子呀。 满洲贵族们忽然醒悟了:选秀啊,多好的机会啊!皇上年纪轻,见过的女人少,送给千娇百媚的女人过去,得了皇帝的宠爱,再有了子嗣,皇后的这个孩子,不足为惧。君不见,武皇帝时候的阿巴亥,文皇帝时候的海兰珠,那都是榜样啊! 慈宁宫一日日的花团锦簇,这次选秀似乎更为隆重。安郡王岳乐回府后,倒是把这件事当做个乐子,讲给了她宠爱的侧福晋乌云珠听。 “又要选秀了吗?”乌云珠一愣,三年前的选秀,她还记忆犹新。 “是啊,皇后怀了身孕,那些大姓们坐不住了。”岳乐嘲讽的一笑,“也就钮祜禄氏不着急,二阿哥养在皇后膝下呢。” “皇后有孕了?”乌云珠的思绪被这个消息牵住了:皇后是蒙古人,皇后怎么可能怀孕?果然,和前世完全不一样了吗? 岳乐将她搂到怀里:“皇后大婚了这么多年才有孕,金贵得不行呢。还是爷的乌云珠厉害,进门才一年,就给爷添了个阿哥。” 乌云珠羞涩的低下头去:“奴婢也就是运气好,还不是托爷的福?” “爷说你厉害,你就厉害!”岳乐被她弄得心痒痒的,毫不客气的上下其手起来。 这一辈子,她也就这样了。乌云珠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她是侧福晋,又是太后亲自指的婚,地位稳固,很受福晋的排挤。偏偏岳乐又对她宠爱有加,平时日子并不那么好过。还好她进门才几个月便怀了身孕,躲过重重明枪暗箭后,平安生下一个男孩,这才站稳了脚跟。 现在,她每天要给福晋请安,要面对院子里的众多女人,要小心翼翼的带孩子,那些宠冠后宫的日子,仿佛遥远得像一个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记起来了。 “爷,还没有用饭呢!”乌云珠娇羞的推开岳乐,“让下人们看了笑话。” 岳乐亲了亲她的脸颊:“好,爷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生姐也就这样了,她不可能再闹出更大的风波来,不过她家老公挺喜欢她的,还有了个儿子,对古代女人来说也够了。 还有,十四叔是很萌,不过你们不许只盯着十四叔看,不然我的玻璃心会碎的,真的会碎的! 第六十七章 选秀这种事,和国家大事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福临终于收到了郑成功议和的书信,开心非常。 当然,郑成功是不可能无条件投降的,他也知道,打胜仗叫做议和,打败仗叫做投降,所以,他决定,去攻下台湾。 现在的台湾并不在清廷手中,岛上的人还自诩为明朝子民,也有驻扎的官兵,只是这些官兵平时也种种地,打打鱼什么的,遇到天灾还兼职海盗,天高皇帝远,日子过得也算是逍遥。而自从荷兰被福临拒绝后,也很生气,他们是海上霸主,也一直想在台湾建立根据地。明朝的时候,他们便占了台湾的大员,并趁着明清交战的时候,又占了一些地方走。本来,他们依照台湾的便利,垄断了马尼拉和中国的进出口贸易,赚了个盆满钵满。可福临的养海盗政策一出,荷兰的商船就成了海盗眼中的肥羊。虽然商船也有火器,可这些海盗是有政府编制的,随便打了杀了会引起两国矛盾,荷兰只是想发财,并不打算和中国对着干,因此才有了荷兰打着郑成功的主意,与福临谈合作之事。问题是,谈不拢,荷兰人也是有气性的,决定在台湾继续发展势力,最好把澎湖等地也占了,让这个小皇帝看看厉害。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郑成功也深谙其中之道,并向朝廷要求合作,一同去赶跑荷兰人。 对此,福临是万分赞同的,当即准备派硕塞领兵,前去支援郑成功。对此,朝臣们并不愿意。毕竟谁都不高兴打仗,而且在他们眼里,郑成功是反贼,反而荷兰是不能去招惹的,否则有失大国风范。台湾嘛,说穿了也就是块弹丸之地,就借给他们用用呗。 福临道:“若是荷兰占据一地,随后从他们本国调兵遣将,台湾便是他们的跳板,正好可以犯我沿海。现在朕先下手,将这些人驱赶出去,岂不是好?” “郑成功乃反贼,此人不可信!”固山额真郎球上前一步,“若是此人占据了台湾之后,出尔反尔,朝廷又要大耗兵力。不如让此人与荷兰两败俱伤为好。” 其实,福临也是想这么做的,只是郑成功已经把许多兵力投入到澳门了,再去打台湾,力量不够啊。而且,他还想着趁机捞几个海军将领回来呢。更何况,郑成功是想要投降的,若是他不同意这个合作,郑家很有可能去和荷兰人合作,到时候清廷才会束手束脚。 “承泽亲王,你怎么看?” 被点名的硕塞出列,道:“郑匪狡诈,荷兰人也不可小视,依奴才看,还是出兵为上策。台湾偏远,若是他们两家联合,定然对大清不利。奴才愿领兵出征,为皇上,为大清效犬马之劳!” 遏必隆也上前道:“荷兰占我台湾,与外海诸国贸易往来,所获利润颇丰,却不知感恩,不缴赋税。依奴才之见,朝廷应发兵台湾,给他们一些教训。” 一时间,论战的论和的开始打嘴仗,福临道:“诸位爱卿不必多言,朕意已决。台湾乃大清领土,万不可落入西方蛮夷之手。若开了此先例,那些蛮夷之人见有利可图,岂不会纷至沓来,今日这个占了台湾,明日那个占了澳门,后日岂不是要占到京城来了?定要从源头上制止此事!” 顺治十三年五月,承泽亲王硕塞领兵,率领战船一百艘,从金门出发,出征台湾。与此同时,郑成功发战船两百艘,从澳门出发,两支队伍将台湾包了个水泄不通。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驻台湾领事揆一头都大了:这是他就职第一年啊,就遭遇这么强大的下马威,明摆着欺负人嘛! 还就是欺负你了!硕塞与郑成功见面会谈后,达成了一致:我们背靠大清,我们兵强马壮,我们的战船也不错,就是要仗势欺人,你能怎么地! 揆一真的不能干什么。三百艘战船,把水路都给堵了,商船过不去也不敢过,从日本和马尼拉过来的商人更倒霉,官兵们直接将商船抢了过来,直到他们保证,日后再也不和荷兰做生意,要做生意直接找大清,才将货物退回。 这样被围困着不是办法,要不就打吧?揆一清点了一下手上的兵力,再看看那高高的配备火炮的战船,犹豫再三,还是退缩了。明显打不过,干嘛要送命。如果单单是郑成功就好办了,偏偏大清也参与了进来,大清不是好惹的,万一他们皇帝一生气,再也不允许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做生意了,岂不是糟糕? 于是,议和。硕塞的态度很明朗:议和?好啊,你们滚远点,我们就答应。不滚?那就兵戎相见吧。 要不要这么无赖啊!揆一没有办法,投降了。带领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那些人,乖乖的上了自己的船,回国。就这样,郑成功和硕塞不费一兵一卒,就夺了台湾的控制权。两方人马登岛后,郑成功向清朝正式投降,要求是世代镇守台湾,硕塞不能自主,将降书送回了京城。 福临的回话很快就到,封郑成功为镇国公,镇守台湾,不过不能世袭。台湾本来就是朝廷的地方,若是郑家后代有能征善战有能力的人,也可以到台湾驻守,但如果郑家后代没出息,那就对不起了。 这个条件和自己的要求有些距离,郑成功思考再三,还是同意了。无它,他亲眼看到了朝廷的战船。 海战是他的长处,而清军是以骑兵擅长,没有海军,这才是他最大的依仗。可现在,清军的海军人数虽不是很多,且大都还是海盗出身,带着痞气,可战船厉害啊。清军定然是招揽了前明的造船工匠,战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每艘战船上都配有红衣大炮,厉害得紧。 郑成功降了,朝廷再去一个心腹大患,歌功颂德的折子几乎将南书房的书桌都堆满了。洪承畴和满达海很苦逼的将这些折子一一看过,再扔到一个大筐子里去——没办法,皇帝最不爱看的就是这种折子了,偏偏又屡禁不止,辛苦的只有他们这些做事的人了。而硕塞英勇归来,还带了几个郑成功友情赞助的将领,帮着练兵的,鼎鼎大名的施琅就包括在内。 福临封刘汉祚伟福建巡抚,施琅为水军都统,从头开始系统的训练水军,不能总是用海盗充数。而火器的研发,再一次摆在了朝廷的面前。 这次没有人反对开发火器了。硕塞说得清楚,之所以能这么轻易的收复台湾,就是看在火器和战船的份上。反正朝廷不缺钱,皇帝不是个奢侈的,想制造就制造呗。不过,福临命吏部制定了一整套严格的规定,严禁火器随意使用,这一点让汉官心里好受许多。 如宁完我之类的老臣,还记得当年汉人不许随身携带任何兵器,而满人带什么都可以。如果双方发生冲突,汉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现在火器比刀剑更是厉害许多倍,要是满人能随意佩戴火器,汉人就惨了。 朝廷上事情多,后宫事情也不少。入关以来的第二次选秀开始,布木布泰格外的重视。皇后的身孕已经三个月了,过了危险期,闷的时候也来看看秀女们。这次她的心境和上一次大为不同,明白自己的地位坚不可摧,再加上肚子里还有孩子,不管进多少个秀女都不会影响到她,全程都笑嘻嘻的,引得一些有凌云之志的秀女们羡慕嫉妒恨得红了眼。 福临对选秀女一如既往的不感兴趣,一头扎进了火器生产的事业之中。布木布泰只好拿着秀女图册,和多尔衮一起翻看:“这个姑娘看上去端庄好生养,皇帝会不会喜欢?”更多文字访问shi jiu lou shu bao wang 十#九#楼书#包#网 书笣网 68 68、第六十八章 选秀的结果完全不出多尔衮所料,石申的女儿入了宫,封为婉格格,而索浑的女儿太小了,留中。而剩下的秀女们,有的配了宗室,有的则是回去自行婚配,一时间,京城的贺礼价格上涨,常舒开的一家舶来品的铺子赚得他一天到晚笑得嘴都合不拢。硕塞去打荷兰人,自然收获颇丰,也都放在他的铺子里寄卖,收益好得常舒恨不得再撺掇五哥去打个几仗。 有钱赚,自然大家一起红眼。常舒是辅国公,爵位不高,可人家是皇帝的哥哥,后台硬,总不能跟他抢生意,不过,可以另外开店嘛。因此,京城的舶来品的铺子一个接一个的开了起来,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有高级的,专卖精品的,还有一些小铺子,专门为来中国的洋人代卖东西的,价格就便宜许多,自然还有卖假货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常舒的生意被抢走了不少,他不乐意了,特意进宫,想要福临给他写一个招牌,挂出去也好表示自己的铺子是有皇帝亲口认证的。 “胡闹!”常舒是在慈宁宫请安的时候提出这个要求的,福临还没有说什么,布木布泰便先开了口,“皇上的墨宝,岂是让你能够拿去炫耀的?” 常舒从小就害怕太后,脖子一缩,不敢说话。福临却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七哥,你的铺子货全不全?” “当然。不是七哥夸口,全京城的洋货铺子,货加起来,都没有你七哥铺子里的货多!”谈起自己的铺子,常舒便有许多的话要说。 布木布泰神色更不好看了:“你不说好好的读书习武,却弄些商人做的不入流的东西,还好意思炫耀?” 这话说得有些重,常舒噗通一声跪下:“太后明鉴,奴才一无长处,又想为皇上分忧,这才,这才……” 他支支吾吾的开不了口,福临笑道:“额娘,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嘛,朕早就想挣那些洋人的钱了,七哥只是在帮朕做事而已。”说着,他让常舒起来,向布木布泰告罪道:“额娘,朕带着七哥去谈正事了,晚点再来向额娘请安。” 布木布泰看着他们兄弟远去的身影,扭头问边上的皇后:“仁娜,哀家很吓人吗?” 仁娜笑道:“额娘温柔慈和,最是让人想要亲近了,媳妇儿不是每天都要来额娘这里吗?皇上也是日日要来给额娘请安的。” 布木布泰看着她微微凸起的肚子,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你也是,额娘说了许多次了,有了身孕就好好歇着,非得天天来给我请安。” 仁娜笑嘻嘻的拈起身前的一块栗子糕:“额娘这里的点心最好吃了,我天天来就是为了点心呢。” “这个馋嘴的丫头。”布木布泰笑得合不拢嘴,“赶明儿跟皇帝说一声,可别把他的心尖尖皇后饿坏了。” “额娘~”仁娜害臊了,羞红了脸低下头。自从有孕后,皇帝还经常去她那里留宿,当然不会做什么运动,只是盖被子纯睡觉,这已经是无上的恩宠了。再加上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她的地位一天比一天稳固,之前那些格格们早晨请安的时候还会说几句酸话,现在一个个老实得跟鹌鹑一样。日子过得舒坦,人自然也开心,再加上张开了,仁娜比刚进宫的时候漂亮了许多,性子也好了许多。 福临将额娘丢给自家老婆,拉着常舒去了乾清宫书房,直截了当的问:“七哥,有没有想过组商队?” “商队?”常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朝廷不是有商队的吗?” 福临解释道:“朝廷的商队是走陆路的,现在我们有商船,有海军,为什么不走水路呢?” 常舒好歹也是皇家出品,骨子里便不安分,听了这话立刻表示愿意组织这么一支商队出来,他也要出海,去海的那边看看。福临道:“我们倒没有必要专门去走商队,朕派六哥为使臣,去各个国家出使,商人们愿意跟着就跟着,七哥也正好可以一起,你们路上还有个照应。” 常舒兴奋的道:“奴才正好认识几个积年的老掌柜,常年走水路的,把他们也带上,更加方便。” “这些就你做主吧,”福临道,“朕明日便传六哥进来商谈。” 顺治十三年九月,清朝的第一批外交使臣队伍确定,由辅国公高塞带领,三十艘战船护卫,从金门出发,浩浩荡荡的往马尼拉等国驶去,同行的除了商船以外,还有几十名立志传播佛法的高僧。 好事似乎一桩连着一桩,十月,四川贼帅邓希明、张元凯投降,永顺土司彭弘澍也率领着部下来投降,过年的时候,来朝的不单单是蒙古人了,朝鲜、荷兰、车臣汗、土谢图汗等都来到了京城,这是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次。 吴克善也来了,还带了自己的福晋。仁娜见到自家阿玛额娘,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福晋连忙拿帕子给她擦,低声道:“皇后都是有身孕的人了,奴才们都为您高兴呢,可不能说哭就哭了。”自己这么说,眼圈也是红红的。 仁娜拉住福晋的手:“额娘,这里又没有外人,就不必多礼了,女儿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呢。” 吴克善见最心爱的女儿面色红润,气色很好,还挺着个大肚子,很明显过得不错,也放下心来,板起脸:“仁娜,你已经是皇后了,礼不可废……” 他话还没说完,仁娜就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开始摇:“阿玛,你又来了!” 这是她以前经常做的动作,每次她这样,吴克善就会拿她没法子想。可现在吴克善却吓坏了:“皇后,你还有身孕呢,小心啊,千万要小心!” 仁娜笑得眼睛弯弯的,福晋连忙扶住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家女儿嫁人这么久,这种天真娇憨还没有被完全磨灭,可见日子过得舒心;可是,再想到女儿是皇后,宫里的格格们每一个都有后台,她又心里担忧,儿女果然都是债啊。 福临很给皇后脸面,特地请吴克善和福晋在宫里一起用了饭,又给了丰厚的赏赐,还允许福晋在过年期间住在宫里陪女儿,一切都很和谐,直到他接到了博果尔派人送来的书信。 “好,真是好啊,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以为过年了,朕便不会办他们吗?”福临气得不轻,洪承畴和希福见状,都硬着头皮上前劝道:“皇上还请以龙体为重!” 博果尔的信很简单,山西知府贪污,将朝廷所拨善款据为己有,老百姓民不聊生,于是他在做好事,囚禁了知府,惩恶扬善,百姓人人赞颂。 其实,博果尔这一路也吃了不少苦头。他没有任何的外出经验,在京城被惯坏了,皇帝宠着他,太后也宠着他,自己的额娘贵太妃就更别说了。再加上他整天没事做,在京城东游西逛,基本上街面上的人都认识这个有权势的年轻襄郡王,谁会吃饱了撑着去惹他啊,甚至还有人为了讨他欢心,特别做出一些被恶霸欺负的圈套来,博果尔便会卷卷袖子去打抱不平,然后被恭维“武艺超群”“侠肝义胆”,自己就很开心。 这次出去,他也以为是件很简单的事。本来嘛,自己武功天下第一,还带了足够的银两,又是御封的巡察,不过是骑骑马赶赶路看看风景罢了,没什么大不了。除了狩猎之外,他还没有出过京城,自然是兴致勃勃的。没有想到,在外面住的第一个晚上就遇到了小偷,躲在床下面,趁他洗澡的时候,准备偷他的包裹。还好他带的两个管家经验丰富,那小偷没有得逞。博果尔这才知道,一般人在客栈里是不会洗澡的,最多打水擦一擦,因为世道并没有好到路不拾遗的地步。 接着,博果尔又英雄救美,救下了一个被恶霸调戏的小女子。结果,那个姑娘就缠上来了,非要以身相许。博果尔眼前瞬间浮现出了自家福晋抱着女儿泪光盈盈的样子,不肯答应,结果那姑娘就死缠烂打不放,弄得博果尔都没有地方逃。两个管家一直几天后才慢悠悠的出来收拾残局,和那姑娘谈了谈话,将她迅速打发了。博果尔这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一种英雄救美叫做“仙人跳”,他们一行人穿戴不凡,早就被盯上了,若是他把持不住收用了那姑娘,后面跟着的便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再然后,到了山西境内,博果尔真正的傻了。说实话,这次地震震级不是很高,可当时的房子大多是泥瓦房,经不起地震的折腾,倒了不少,又是在晚上,压伤了不少人。因此,朝廷不但免了当地当年的赋税,还拨了赈灾款的。可是,博果尔看到的,却是四处的要饭之人,百姓衣衫褴褛,连碗粥都喝不上。 他也不傻,马上换下了身上的锦衣华服,只穿着普通的棉布衣服,扮作寻亲的样子,进了灾区,目光所及,都是一片凄惨。博果尔四处找人打听,终于得知,朝廷的赈灾款,灾民们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看到。 他到底年轻气盛,不管下人苦苦相劝,去到衙门大闹了一通。山西知府张崇云当时吓得屁滚尿流,博果尔觉得异常有面子,大大的训斥了他一顿,并做主打开库房,发米发粮。灾民们对他感恩戴德的模样让他的虚荣心高度膨胀,以为自己解决了这方面的事情,便修书一封,让人送到京城,他自己要在山西镇守着,等着皇帝捉拿知府的命令下来,他还可以再威一把。 福临的生气,一方面是为这个知府,更多的便是为了博果尔。这孩子怎么二到这种地步啊,他不是带了许多经验丰富的人吗?就没有人劝着他一点?这种事情悄悄的不会吗?居然这么大张旗鼓的。还好送信的侍卫机灵,是暗地行事,不然可能连信都送不到京城。 贪污赈灾粮赈灾款这么大的事情,福临不相信一个小小的知府就可以办到,估计还牵涉到总督、巡抚等等,博果尔这么大喇喇的,只带着不到一百个侍卫,不是找死吗? “来人,传宜尔德、济度。”福临果断下了命令,让宜尔德带兵速速赶往山西,另外又派济度带上圣旨,先行一步,务必要把博果尔全头全尾的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的电脑坏了,某溪怎么都修不好,大晚上的冒着寒风走到网吧更新的啊,快表扬我一下! 69 69、第六十九章 山西贪腐案轰动全国。皇帝毫不留情的将山西总督、巡抚撤职查办,知府更是被处以死刑。这些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福临派桑吉去查出这几个人与京城的一品二品大员们是否有利益链条,以及他们如此胆大,后台到底是谁。 而博果尔,也伤得不轻。看到他的时候,贵太妃和佟腊月眼睛都哭肿了。博果尔其实还算是好运气,身边的两个管家不停的劝他,终于让他发现自己做得不妥。他只是缺少历练,并不是真的笨得对世事一无所知,想通了以后,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身边的人给他出主意,让他明面上依旧保持大大咧咧的样子,让身边的人失去耐心。可能是这个主意起了作用,也可能是知府手中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博果尔逃出了灾区。只是在山西境内,一路被追杀,他身边的侍卫们折损大半,自己也受伤了,才遇到岳乐的队伍,得以回京。 山西贪腐案牵出了一连串萝卜,陈名夏赫然在列。当年处理冯铨的时候,陈名夏是出了大力气的,他又有才华,福临任命他做了大学士的,在朝堂上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只是,这个人牵涉到贪腐案中,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陈名夏自己也悔不当初。他是很有些文人的风骨的,贪污受贿什么的,他一直不屑去弄。他的俸禄不高,可该收的收一收,日子过得也很宽裕。当初山西总督给他孝敬的时候,他并没有收。只是后来,山西总督送上了冯铨的一些罪证,他才真正高兴起来。 他与冯铨简直是前世的对头,当年多尔衮执政的时候,就冲他们两个的党派之争训斥过许多次。最后,他胜利了,可冯铨没有死,还好端端的活着,甚至摄政王有时候还会提起这个名字,这就让他很是难受。所以,他四处搜集冯铨的罪证,想要把这个人一下子打落尘埃,干脆把他杀了,才一劳永逸。 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份心思被贪官利用了去,陈名夏跪在御殿上,认罪不迭。福临当场命人摘掉了他的顶戴,至此,清初南北党争的两个领头人物一齐被免职,树倒猢狲散,一些依靠着这两人生存的官员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一般,消融殆尽。 福临重新任用张悬锡为总督,同时颁下谕诏,严惩贿赂、徇私舞弊、结党钻营等恶习,并以魏裔介为左都御史,明旨让御史们可以直接跳过南书房,向皇帝进言。 八旗贵族们很开心。以前多尔衮时期,议政大臣会议名存实亡,但好歹还有个名头,到了顺治帝这里,干脆连名头都没有了,皇帝直接搞了个南书房,八旗的势力一下子被打掉了许多。据说,新任的御史里面,有好几个都是南书房提出的,这下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吧? 南书房里,洪承畴端坐在上首翻看折子,满达海在下面走来走去,在洪承畴喝下第三杯茶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洪大人,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喝茶!” 洪承畴抬眼看看他:“什么时候了?我不知道时辰,难道宫门下钥了吗?” 满达海急道:“洪大人,我们南书房正在风头上呢,难道洪大人不清楚吗?” 当然清楚。洪承畴看了看这个南书房预备役,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南书房凌驾与满洲贵族之上,早就让那些人看不顺眼了,凡是进入南书房的人,都会遇到他们时不时的刁难。好在南书房有皇帝护着,他们也不敢太过分。只是现在御史越级上报的口子一开,大家都认为南书房失宠了,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呢。 八旗们难道没有发现,御史直奏权也同样减少了他们的权力吗?皇帝想的是将军权政权统统握在手上啊!满达海平时很能干,还是少了些历练。洪承畴笑道:“我们只要为皇上办事就够了,其他的,不用多说。”看着满达海似懂非懂的样子,洪承畴觉得,自从范文程退休以后,自己的日子如雪一般的寂寞,看来,自己也要想着退休一事了。 顺治十三年与十四年的交界,就在这样一种诡异的情况下度过。年三十那天,福临刚刚封笔,在慈宁宫陪着太后说话的皇后,忽然间肚子一沉,要生了。 皇后生产,还是在临近过年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是件喜事。福临丢下手里的琐事,一路跑到了慈宁宫,宫里的几个格格也都来了,福全和景额也到场,手拉手,伸长脖子等着。 皇后不能移动,布木布泰命人收拾了慈宁宫的一件屋子出来做产房,产婆嬷嬷什么的都是早就备好了的,在太后的指挥下一个个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应该说,除了皇后叫喊得吓人了点,没有其他事情了。 福临着急了:“额娘,仁娜喊成这样,是不是很痛?” “女人生孩子,哪里有不痛的。”布木布泰看了他一眼,“放心吧,有额娘在,还有卓礼图克图亲王和福晋,皇后不会有事。” 她说的便是吴克善以及他的福晋,皇后发动后,布木布泰就下令让这两人也进宫,起码能起到一个抚慰的作用。 福临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神情却紧张得不行。景额偷偷的问身边的福全:“大哥,皇额娘好痛痛。” 福全摸摸他的小脑袋瓜:“皇额娘在给我们生小弟弟呢。” “小弟弟,玩。”景额拍着手,笑了起来。临近过年,他打扮得红彤彤的,活像个年画上的财神娃娃。布木布泰一回头看到两个孩子,皱眉道:“谁让他们过来的?胡闹,还不抱下去!” 景额不乐意了,他一直养在皇后身边,母子感情很是深厚,小脖子一梗,道:“皇额娘痛痛,景额乖,不吵!” “好了,都下去!”福临脑袋都大了,板起脸,吼了一声,两个孩子都是一愣。自己的皇帝阿玛虽然接触少了点,可从来都是和蔼的,一点都不凶,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挨吼,福全还好一点,景额吸吸鼻子,眼圈立刻红了。 奶娘见状,连忙将两个孩子抱到一边哄着。在这个时候添乱绝对不是个好的选择,没看到皇上的脸色那么不好看吗? 布木布泰见自己的儿子心神不安的样子,冲苏茉儿使了个眼色,苏茉儿会意,退到屋外,招了个小太监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皇后的叫声忽然停止了,福临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额娘,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不叫了?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布木布泰劝道:“女人生孩子自然是一阵一阵的,从头叫到尾,哪里还有力气生。你不要着急了,有哀家呢。” 几个格格都站在不远处,看着皇帝紧张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特别是宁格格,她生福全的时候,皇帝只是坐了坐就走了,现在皇后生孩子,他居然这么紧张,还为了此事吼了她的福全。 福全出生没有多久,就被太后抱到慈宁宫养,和她也没有多大的感情,可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怎么可能不心疼。宁格格手里的帕子都拧成了麻花,身边的婉格格见状,连忙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襟,宁格格这才反应过来,重新站直了身子。 皇后的声音断断续续,产婆们也进进出出,时不时的端出一盆盆的血水。福临看得心焦,端着茶杯,浑身肌肉紧绷着,一动也不动。 “皇后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福临抬起头,见多尔衮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拉着他的胳膊,“我陪皇上到外面走一走,保证一回来皇后就给你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 福临混混沌沌的被他拉到了外面,布木布泰这才松了一口气。女人生孩子已经够麻烦的了,皇帝还在这里杵着,明摆着添乱,否则她也不会让苏茉儿宣多尔衮进宫,将皇帝扯开。 皇后这一胎生了不少时间,天都黑透了。福临跟着多尔衮在御花园逛了N圈后,又到书房干坐着,然后再回到产房,皇后那里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 福临一个紧张。这个年代没有剖腹产,若是难产,很容易一尸两命。再想起因为生产去了的瑞格格,心里便是一阵的发慌,转身抓着多尔衮:“叔父,仁娜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当然,皇后一定母子平安。”多尔衮没孩子,也不知道女人生产时的艰难。当年在关外的时候,那里的女人生小孩似乎都满方便的,因此,他的话里多了一份莫名的镇定,“放心,肯定不会有事。” 福临完全没有料到自己问了个毫无经验的人,只是被多尔衮的镇静影响了,慢慢放松下来,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内室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 产婆一撩帘子出来,跪在地上恭喜,“恭喜皇上,恭喜太后,皇后产下一名公主!” 下人跪成一片:“恭喜皇上,恭喜太后!” 是个公主,不是皇子,吴克善和福晋都有些失望,不过总是先开花后结果的嘛,想到这里,他们也都乐呵呵的。布木布泰也是欢喜,心里一动,问道:“什么时辰了?” 苏茉儿上前,笑道:“刚过了子时。想来,小公主是个福气大的,今儿个啊,正好是正月初一。” “果然是个有福的!”布木布泰笑得合不拢嘴,“快把她抱出来,让哀家看看!” 刚出生的小孩子都是一样红通通的,说不上好看。可在福临眼里,这个小公主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姑娘。 正月初一,皇长女诞生,皇帝大喜,后宫人人有赏,而皇帝也打破了满月或者周岁才赐名的规矩,给刚出生的小公主起名瑚图里,摄政王又给她起了个小名叫珊瑚。在赐宴的时候,谁都能看出皇帝和太后心情极好,同样心情好到极点的还有吴克善和他的福晋。看来,这个公主生得一点都不比皇子差。众多对皇后羡慕嫉妒恨的女人在听到皇后生了个女儿后,都有些幸灾乐祸,现在看到皇帝这么大张旗鼓的疼爱女儿,个个又开始对皇后的好运气和受宠程度咬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网吧更新第二天…… 本来打算明天去修电脑的,结果明天还要加班啊,礼拜六没有的休息就算了,礼拜天还要加班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七十章 才二十岁,自己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福临对这个大女儿喜欢得不行,每天都要去抱一抱。只是孩子还小,不能见风,洗三之后就一直放在房里,让福全和景额好奇得不行。 福临到坤宁宫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圆滚滚的红色团子在悠车边滚来滚去,另一个高一些的团子则是趴在悠车旁,满脸的好奇,还时不时的伸手戳一戳,发出“好软啊”“好香啊”这样的感叹。小团子更是急得不行,不停的叫着,“哥哥抱,景额看,景额看!”皇后也好,伺候的嬷嬷宫女们也好,都在一旁看着直笑。 “福全和景额来看妹妹了?”福临好笑的走上前去,两个团子立刻毕恭毕敬的向他行礼,然后又蹦上前,景额直接搂住他一条腿,叫道:“阿玛,哥哥不抱景额,哥哥不乖!” “景额是不是要看妹妹啊?”福临将他抱起来,走到悠车边,让他往里看,“妹妹漂不漂亮?” “漂亮,漂亮!”景额哪里知道什么,只是跟着叫。福全看着被阿玛抱在怀里的父亲,脸上都是羡慕。仁娜看在眼里,笑道:“大阿哥到皇额娘这里来。”福全乖乖的依到她怀里,仁娜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说着话,很快让福全笑了起来,撒娇道:“皇额娘,妹妹好小,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快了。你刚出生的时候,比妹妹还小呢。你忘记了,景额刚出生的时候也很小,现在不是长大了?”听到这话,景额骄傲的挺起小胸膛,表示自己是个大小孩了。福全又问:“那等妹妹长大了,可以和我玩将军打仗吗?景额还是太小了。” 仁娜轻轻的捏了捏他的脸:“你妹妹是女孩子,可不能玩打仗。你若是想玩这个,等长大了,可以和伴读们玩啊。” “那我可不可以去和多尔博叔叔去玩呢?”福全歪歪脑袋,很是可爱的问。 “当然可以。”仁娜笑了,“多尔博是摄政王的孩子,从小就学骑射的,你可以好好的跟他学呢。” 皇后在正月里坐月子,倒是没有多受罪,只是吴克善夫妇走的时候不能亲自送行罢了。珊瑚小公主的满月宴办得格外隆重,举朝上下都知道了皇帝对这个小公主的偏爱,满洲贵族们都在心里侥幸:还好是个公主,若是个皇子,依皇帝的性子,岂不是会直接立为太子啊! 三月的时候,福临去了太庙祭祀,将太祖武皇帝和太宗文皇帝的牌位正式移入太庙之内,同时大赦天下,并开设恩科。天下举子轰动,盛京有一家人知道这个消息后,兴奋不已,收拾行囊,送自己的孩子入京赶考。 那户人家姓赫舍里,当年索尼犯案后,并没有祸及子孙,他的后代想要出仕便只能走科举的道路。索尼长子噶布喇练武,次子索额图从文,一心想重振家业。他们到京城后,直接投奔叔祖父希福,希望叔祖父可以帮上一点忙。 希福其实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了。南书房的事情逐渐转移给满达海,他准备过一阵便告老的。他是索尼的叔父,当年索尼牵涉到豪格谋反案中时,两家已经分家,他并不知情,皇帝也没有怪到他头上。索尼全家被迁往盛京之后,毕竟是亲戚,希福也多有照应,不然一家孤儿寡母的,生活会分外艰难。 索尼死得早,一共就留下了两个儿子,齐齐过来投奔,希福不可能不照顾一点。看着两个年轻的侄孙,又考核了他们的本领之后,希福决定,拼着自己的老脸,给两个侄孙在皇帝面前先挂个号——没有办法,自己的儿孙都没有格外有出息的,儿子到现在还是领的侍卫职,看不到未来啊。 “索尼之子?”福临对这个被自己咔嚓了的辅政大臣记得很清楚,“对了,索尼是你的侄子。”活着的时候,索尼对希福态度只是一般,死了以后倒是想起这层关系了。 希福硬着头皮道:“这两个孩子与他们的父亲倒是不同。索尼临死之前也留有遗书,命子孙世世代代只能忠于皇上,以他为鉴。” “朕知道了。”福临点点头。希福是来告老的,之前洪承畴也来告老,南书房剩余的人没有可以顶用的,实在是人才缺乏啊,希望这次的科举可以为国家补充一点新鲜血液吧。 福临的希望很美好,事实却很残酷。三月的时候,江宁举子闹事,哭文庙,殴打考官,整个江南似乎都因为此事沸腾了。给事中阴应节上了奏折,连同当地学子写的《万金记》一起,送到了福临的御案上。 珊瑚公主刚刚过了百日,正是最可爱的时候。福临对这个女儿宠爱至极,命画师给她画了许多画像,百日画像自然不可缺。前一刻,他还在和皇后笑着翻看那一叠画像,后一刻便得知了科举舞弊的案件,气得眼前一黑。 当初他任命方犹等人做为江南主考时,众人言辞凿凿,立誓要秉公办事,为国选拔人才,言犹在耳,转眼间他们居然做出这种事情。一个名额就是多少钱,明码标价,以为天高皇帝远,谁都不知道。 多尔衮临危受命,带着刑部众人去了江南,将方犹、钱开宗等人以及犯案考生统统拉到了京城,又宣布圣谕,并在江宁贡院亲自主持重考。 多尔衮把考场布置得跟战场一样,兵丁林立,刀尖闪着冰冷的光,甚至还有部分人配备了火器,气氛肃杀不已。那些读书人哪里经历过这种场景,再加上事先他们确实闹腾得不像样子,又亲眼看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端坐在上,众多考生都吓得双腿打颤,甚至还有几个连笔都拿不起来。 不过,还是有几个人颇为镇定的,拿起笔一挥而就,多尔衮都看在眼里,暗自点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写出东西来的,心理素质起码不错。 所有的试卷都封存了,由考官评定等级后,送到皇帝那里,福临亲自点了举人,接着,又对作弊人犯进行了严厉的裁决。 方犹、钱开宗两名主考腰斩,家产妻子籍没入官;叶楚槐等十七名考官秋后处死,同样妻子家产没收入官。涉事考生八人各责打四十大板,连同父母妻子兄弟共同流放宁古塔,家产籍没入官。这些就算了,两名主考官被押送回了江宁,在江宁游街示众后,北门外腰斩。 这量刑有些重了。有人求情,福临直接给驳回,甚至还有人扯到宫里的小公主身上,认为如此量刑会削弱了小公主的福分,福临查明了谣言的来源,直接把他罢官,永不叙用。这样一来,再也没有人敢多说些什么,也没有人敢求情。多尔衮监斩,方钱二人被扔了满身的烂菜叶子臭鸡蛋后,腰斩。 据说,鲜血流了一地;据说,两人被断成两截后都没有死,又痛苦了小半个时辰;据说,钱开宗用手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悔”…… 这些,福临都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重要的是多尔衮回京之后,就病了。 宋院首直接被皇帝打包送到了摄政王府,陪同的还有一大堆昂贵的药材。福临每日都要派人去问摄政王的病,弄得宋院首压力山大,内心各种颜色的字体开始咆哮:摄政王只是累的,累的!一个一直忙个不停的人闲习惯了,让他再忙起来,本来就很容易生病的好不好?只要好好的休息一阵就能恢复了好不好?连药都不用吃好不好?我家世代行医啊!我的医术是太医院最高的啊!居然被你弄来治这种病,我都觉得被轻视了好不好? 话虽这样说,宋院首还是老老实实的,每天把脉,熬补品,弄了一堆食补的方子,然后逼着摄政王全部吃下去。到多尔衮病好后再出现在布木布泰面前时,布木布泰都笑起来了:“十四哥哥,你胖了好多!” 都是被你儿子弄的!多尔衮摸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决定一会儿要去跑马。这段时间福临一有空就去摄政王府,有时候还带着女儿,因此他对多尔衮的发胖非常适应,很无所谓的道:“叔父之前就是太瘦了,胖点好。”像皇太极的肚子,低头根本看不见脚尖了。 小珊瑚在旁边拍着小手,咿咿呀呀的说些什么,多尔衮弯腰把她抱起来,顺便来个举高高。珊瑚开心得笑个不停,口水滴滴答答的滴到了多尔衮的光脑门上。 布木布泰忙用帕子擦了,笑道:“皇帝小时候也是这样,每次见了你每次都要在你身上流口水。” 小时候的事情福临就记得一个大概,似乎那个时候多尔衮是很喜欢跟他玩举高高和抛高高的,还有,就是把他顶在脖子上玩骑大马。 时间过得真快,当年他还是个小小的团子,现在却已经成为了皇帝。福临看到握着珊瑚小手,笑得开心的多尔衮,心里一软。从一开始的防备,到后来的利用,再到现在的亲密,他和多尔衮之间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但他从心底里知道,他还是不能完全的相信自己的这个叔父,摄政王府里,有他安排的钉子,还不少。 不过,或许他可以撤回几个了,人这一生,总是要有人是可以相信的,否则活着太累了。福临想,这个男人教会了他怎么去做一个皇帝,那么,现在是不是要试着从他身上学会什么叫做信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要加快脚步了,老一辈的都该退出江湖了,以后便是年轻人的天下。 另外,礼拜天加班真的是惨无人道,还好再过两天就是元旦假期了。工作了以后,才知道大学是曾经最美好的时光。 第七十一章 有了江南舞弊案残酷无比的前例,谁还敢在科举上做手脚。顺天的科举异常顺利,噶布喇和索额图都榜上有名。虽然名次不高,但也足够让他们高兴的了。毕竟满人重武轻书,凡是科举能有所名次的满人,总是能得到更多的照顾。 事实证明,福临看在希福的面子上,还是给赫舍里氏一些优待的。噶布喇被点为侍卫,索额图则被放到翰林院,做一个小翰林。位置都不高,不过也足以让赫舍里一族欢欣鼓舞了,希福在外城买了座宅子,让两个侄孙住了进去,时隔多年,索尼一支终于能够再次踏入京城。 五月的时候,远在外面航行的常舒终于有了书信过来。经过漫长的航程,他们还没有到达荷兰,却是到了菲律宾。那里的人都长得一副奇怪的样子,黑黑的,嘴唇很厚,说话也让人完全听不懂。不过高塞的语言天赋和亲和力此时发挥了作用,没有多久,居然能和当地的土人指手画脚的交流了。而这个地方被洋人控制了的,大清的船队很是受到一番打击。这要感激高塞,与当地土人的首领达成一致,趁夜偷袭了洋人的大营,不然的话大清定然会有所伤亡。不过,大清的货物是极受欢迎的,当地土人拿了许多宝石出来换,商人们都赚得不少。随信还附上了一支洋人所用的手枪,说是洋人的这个火器虽然火力不如大清的长枪,可随身携带着方便,先弄了一支过来送给皇帝,等有机会再弄,也让工部仿制出来。 所以说,两个哥哥都学会山寨了吗?福临看着这把手枪,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如果高塞他们弄出了一条商路,对以后倒是很有好处。不过,训练海军开支颇大,户部几个已经在叫唤承担不起费用了。大多数人还是对八旗制度迷信不已,认为有了八旗兵丁在,哪里还需要另外找人服兵役什么的,对海军更是嗤之以鼻。 这样可不行。福临并不打算和一个时代的思想硬碰硬,一直以来,他都是慢慢的渗透。他叫来小华子,命他去和桑吉传递消息,自己在纸上写了些什么,随即又扔进了火盆。 没有多久,京城里就渐渐流传开一个消息,皇上训练的海军费用太大,想要停止。这怎么可以!商人们都哗然了。舶来品的生意好做,大清也开放了广州和威海两个港口,洋人们争先恐后的用他们的黄金白银宝石自鸣钟来换这里的瓷器绸缎茶叶等物,利润丰厚得这些商人们做梦都能笑醒。也有许多心思转得快的,自己组织了船队,雇佣一些武师海盗,出洋去捞好处。大清训练海军,并和郑成功一起打跑了台湾的荷兰人,让他们第一次了解了国家强大的好处,台湾在自己人手里,生意好做得仿佛每天都在从天上掉钱。如果没有了海军,朝廷下一步是不是就改海禁了?商人们着急了。国家不是没有钱吗?他们有啊,大家捐款吧! 可是,就算是捐款,他们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毕竟朝廷是要面子的。于是,商人们的借口便是感谢,朝廷对他们太好了,他们感动啊,但是他们除了点钱啥都没有了,只有用这种俗气的东西来表示感激了。正好,彰德府和卫辉府不是受灾了吗?他们正好为灾民表表心意,也算是对朝廷的知遇之恩报答一二了。 彰德府和卫辉府的灾情其实并不严重,而且朕也已经免了他们当年的赋税了,还没有到需要集资的地步,真的。听到下面报上的消息,福临发现,只要能找理由,什么都能成为理由。桑吉得到福临的委托,全权处理相关事宜。商户们捐献的银两,都拿去训练海军,加强装备,并承诺,若是一日这些商人们出海,可以出钱,让海军护送。 多好的消息啊。商人们满足了,但依旧是有人不满意的——漕帮。 作为水上最大的帮派,漕帮一直都垄断着运河的物流业。满清入关之后,多尔衮和福临都很重视运河的畅通,有意无意间也给漕帮许多的便利,这十多年来,漕帮也多有发展壮大。可现在海运开始发展,漕帮的生意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漕帮严帮主皱着眉头,副帮主献计道:“不若我们漕帮也出银两,将那些商人给压下去?” “混账话!”严帮主呵斥道,“这不是摆明了告诉皇上,我们漕帮家大业大吗?还怕皇上算计得不够?” 严帮主想了又想,道:“我们在这里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进京。” 另一方面,福临也得到了漕帮进京的消息,笑了一下,将纸片扔进了火盆,对身旁的岳乐道:“先吊一吊他们,朕自有主张。” 没错,漕帮是一个不稳定因素。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允许自己辖区内有这种庞大的黑帮势力的存在。海运当然打击了漕帮,但福临想要的是更多。漕帮好手如云,都是精通水上功夫的,如果能招一些入伍,将他们分散开去,一方面加强了海军的力量,另一方面又减少了漕帮的势力,对他来说,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岳乐领旨告退,福临看了看天色,吩咐道:“去坤宁宫。” 珊瑚小公主已经半岁多了,生得极好,也开始认人,对每天都要抱抱她的阿玛记得很牢,每次福临抱的时候,都会很乖很自觉的送上一个满是口水的亲亲。时间长了,福全和景额也开始眼馋,每次去看妹妹的时候,也要把脸凑过去,珊瑚便会一人脸上印一个口水印,让两个小男孩开心得不行。 每天处理好政务之后,福临总会去坤宁宫看女儿,顺便用饭,然后经常顺势就在皇后这里歇了,这让宫中的其他女人都羡慕不已,明里暗里都来讨好这个受宠的小公主,一时间,整个后宫不管哪个女人,只要见了小公主,都会瞬间化身慈母,浑身散发出母性的光辉。 福临到坤宁宫的时候,便看到一屋子女人,围着他的宝贝女儿直笑,看见他进来,都齐齐起身,规矩的行礼,之后又开始大送秋波。他看着心烦,挥挥手:“都散了吧。”众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他也不管,直接将女儿抱了起来:“阿玛的小闺女,想阿玛没有?” 小公主哪里听得懂他说的话,只是嘻嘻笑着,伸出小胖胳膊,去扯他辫子上的坠脚。福临忙将女儿的小手拿开:“那个不干净,乖女儿不要拿。”小公主一向要什么有什么,顿时不乐意了,小嘴一扁就要哭,仁娜连忙将她接过,拿自己的玛瑙手串逗她,才将她注意力转移过来。 “这孩子,就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福临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大美女老婆抱着小美女女儿,很是欢喜。 仁娜笑道:“这就算了,这些日她拿到什么都往嘴里塞,可要看牢了呢。” 她一抬头,眼圈似乎有些红,福临咦了一声:“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不成?” 仁娜摇摇头:“我是皇后,又有谁敢来招惹我。只是今天几个命妇进宫,一时间有些感触罢了。” 一旁的花束子站了出来,开始尽责的解说。原来,今日是皇后召见命妇的日子,仁娜嫁过来多年,也学会了汉语,召见的命妇里自然有满人有蒙古人还有汉人,左都御史魏裔介的夫人也在此列。她的丈夫没有爵位,可受着皇帝的重用,因此她的位置也不那么靠后,就被仁娜看到了她有些憔悴的面容和满是红丝的眼睛。 仁娜就长了个心眼。等命妇们退下后,她便叫人去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消息却差点没把她气坏了。原来,魏裔介的夫人出身并不高,当年是她花费了嫁妆,又抛头露面维持家业,才能供魏裔介读书,并中了举,官至左都御史。可是,魏裔介做了御史后,却宠爱家中的小妾以及几个通房,几乎都不去原配房里了。还好他还知道宠妾灭妻是大罪,明面上只有一房妾室,实际上却有好些通房。魏夫人年华老去,嫁妆又用光了,还没有孩子,反而是妾室生了两个儿子,整日的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仁娜不自然是生气了。她是皇后,天底下最大的正室,自然是站在正室的角度考虑问题的。她出嫁之后,一直很得皇帝宠爱,现在又有了女儿,日子过得很是逍遥自在,但看着其他几个格格在面前晃,总是有些郁闷。想想魏夫人过得凄惨,便也起了打抱不平的心。于是,她便派两个嬷嬷去左都御史府上,给魏夫人赏赐了不少东西,其中也有为她撑腰的意思。 “表哥,我这么做,会不会不合适?”她也是一时激愤,事后想想,魏裔介是皇帝重用的人,她这种举动或许有些打魏裔介的脸。 福临笑了:“怎么会。你是皇后,你喜欢一个命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对同甘共苦的夫人如此无情,这个魏裔介朕还不敢用呢。” 第二日,左都御史魏裔介因宠妾灭妻,对糟糠之妻无情无义,遭到弹劾。皇帝大怒,认为其身为御史,却立身不正,连降了他三级,命他在家思过,又发了一道旨意:明媒正娶的嫡妻和福晋才是皇家承认的命妇,其他小妾和侧福晋等不能越过了她们去。凡是有宠妾灭妻行为的官员,一概不予录用。同时,皇帝还隔空发了一堆赏赐给退休的范文程老头子,因为他对老婆很好,值得表扬。 满朝上下再次哗然。这年头,谁没个宠爱的知冷知热的小妾啊,这一道旨意下来,宠爱小妾会导致官位不稳,谁会乐意!男人们再喜欢小妾,也要和自己的乌纱帽比一比啊。汉官们还好,毕竟自古以来,宠妾灭妻都是被人看不起的,满洲贵族们意见大了。他们入关前,小老婆不计其数,几个妻子之间地位也没有太大差异。入关后,这种情况得到了抑制,亲王有一个正福晋,两个侧福晋。不过,侧福晋名头上差一点,可还是有一定的权力的。可是这个旨意让侧福晋的地位得到了空前的打击,那些嫁女儿去做侧福晋的人家,肠子都悔青了,甚至有些人家开始动起脑子来:皇帝的几个兄弟全部都成家了啊,若是把女儿送去做侧福晋那就太亏了,还不如聘出去做正头嫡妻的好啊,选秀又不是强制性的,先看准了女婿是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的魏裔介大人,的确是有了罪过,不过应该不会是宠妾灭妻这种,这里对不起你老人家了。 不过,张爱玲曾经说过,凡是供养男人读书的女人都会不得好死,这句话简直是真理。读书人都是一样的,吃老婆的用老婆的,等考中做官后,便开始使劲纳妾了。 第七十二章 漕帮严帮主在京城逗留时间很长。河道总督和漕运总督是时常变动的,新上任的河道总督朱之锡和漕运总督亢得时,严帮主都不熟悉,需要重新打通关节。不过,他还是很有些门路的,通过之前的一些人手,认识了安郡王岳乐的大管家,同时,他还派出了人手,想要认识其他的有话语权的人。 “帮主,那边来信了,说是可以见个面,”一个白净面庞的小个子一路小跑过来,也顾不上平息自己的喘息,急着告知严帮主这个消息。 严帮主大喜:“聂三,你小子说的可是真的?那阉人贪心,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不成?” 聂三道:“他自然是要求颇高。小的擅自应了他黄金一千两,他才肯与帮主见个面,估摸着,要让他帮忙,不下这个数。”说着,他竖起五根手指头。 “这个阉人!”严帮主咬牙,“他当真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吗?” 聂三回道:“此人是襄郡王最宠爱的贴身太监,小的也去打听过了,据说襄郡王对他言听计从。而襄郡王又是皇帝最小的弟弟,皇帝从小就宠着他,他要干嘛皇帝都听。” 严帮主思考片刻,道:“你去安排一下,我亲自会会他。还有安郡王那里,也不能落下。鄂栋家要盯着。” 聂三道:“帮主放心,小的们心里都亮堂着呢!” 严帮主选择的会面地点是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小宅子,在外城的一个小胡同里,从外面一点都看不出这里是漕帮在京城的一个落脚点,内里却大有乾坤。 吴良辅进来后,心里暗暗赞叹。他是见过大世面的,贵太妃和博果尔都有钱,襄郡王府修建得美轮美奂,京城里,除了摄政王府外,襄郡王府应该是最好的府邸了,就连承泽亲王硕塞的府邸都比不上博果尔的,皇帝也不是不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可是,这个小小的府邸却比襄郡王府都不差,布置精巧,百宝架上的东西,也看得出来件件是难得的精品。 吴良辅将目光从一个鱼戏莲叶间的五彩转心瓶上收回来,淡定的看着面前的严帮主,露出一副高傲的模样。自从他进门以后,严帮主就一直关注着他的神情,见他的眼神被一些玩物所吸引,严帮主心内大定:不管怎么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统统不是问题。 吴良辅揣着厚厚的银票,回到了襄郡王府,开始在博果尔耳边吹风。 “皇上此次大力发展海运,兴练水兵,实乃我大清之福啊!”因为没事做也跑去看过两场练兵,博果尔对海军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佟腊月很淡定的把家里的荷花池清理掉了淤泥,让自家郡王天热的时候没事做在里面游泳玩。于是,某天博果尔又在水池子里扑腾的时候,吴良辅就开始感叹了。 博果尔连连点头,他自小就崇拜皇帝哥哥,在他眼里,皇帝做什么都是对的。前一阵,他进宫,正好看见福临在摆弄一个小巧的火枪,当时眼睛就直了,又听皇帝说,要将枪送去工部,让工部好生研究,如果做成了就送给他一支,博果尔兴奋不已,觉得自己腰上配个火枪,就成了大将军了,走到哪里都神气。 吴良辅继续道:“奴才以前听说过,南北货物运输,靠的是漕运,现在海运兴起,漕运怎么办呢?” 博果尔一愣:“什么怎么办?有皇上在,自然会有合适的办法。” 吴良辅心中一阵无力:我的主子啊,每次提到皇上,你就这副百分百信任的样子,让我这种当太监的也很难做的好不好?想了想,他小心翼翼的提道:“主子也年少有为,不如进宫请旨,愿意为皇上分担漕运之事。这样,奴才跟在主子身边,走出去面上也有光。” 博果尔踢了他一脚,笑骂道:“怎么,现在跟着爷很没面子吗?”话虽这么说,他也是心动的。之前跑了一趟山西,结果是躺着回来,在他看来简直是丢了大人了,所以,他一直想有个机会可以证明一下:自己是很有用的!另外,博果尔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妒忌了。硕塞就不谈了,文武双全,他比不上,可是高塞和常舒呢?他们只是辅国公,自己可是郡王,偏偏他们得到了皇帝的重用,自己在家赋闲,像个什么事! 于是,襄郡王收拾一番,进宫去找皇帝哥哥要差事了。福临很是奇怪:“漕运?你怎么忽然想到要这方面的差事了?” 博果尔理直气壮:“要为皇帝哥哥分忧啊。” 你小子不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福临看看他,道:“这件事情朕已经交给安郡王去负责了,至于你,好好在家呆着,朕过两天有的是事情让你去做。” 博果尔的工作是统计八旗贫苦的兵丁,并给予赏赐。这是项挺繁琐的事,与整治漕运这种大刀阔斧的相比,实在不是博果尔擅长的,再加上吴良辅不停的吹风,他又想去进宫抱怨,顺便换工作了。 佟腊月及时拦住了他:“爷,皇上是看重了您的才干,才让您做这种事的,您又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呢?爷这么做,岂不是让皇上伤心?” 博果尔对这个福晋还是很喜欢的,她的话也能听得进去,考虑片刻后,道:“你说的也有理,不过,爷就是不喜欢做这种摸摸索索的差使。” 佟腊月劝道:“这说不定就是皇上给您的练手的呢。这差使,做好了,很得八旗欢心,是个脸上有光的。您好好的做,然后皇上才能给您更好的差使啊。” 没错,博果尔消停了,老老实实的跟在户部侍郎的身后,去统计八旗贫寒兵丁的名单,甚至还去他们的住处实地考察。而吴良辅失望之余,也不敢继续念叨了,派人将银票还了一半给严帮主。 “所以说,这个严帮主现在一筹莫展,将筹码都放在了鄂硕身上?”福临对吴良辅的这些小动作心里有数,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而岳乐这里则不一样了。据说,岳乐对侧福晋乌云珠宠爱至极,还好前几日皇帝下旨,降低了侧福晋的地位,否则乌云珠的存在,绝对能影响到岳乐的嫡福晋那拉氏。鄂硕是乌云珠的父亲,一贯粗野,漕帮将主意打到他头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岳乐其实有点慌。当皇帝告诉他,他心爱的侧福晋的阿玛,已经与漕帮的聂三称兄道弟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吧!第二反应就是:糟糕了。 他立刻跪在地上:“奴才回去后立刻与鄂硕分说清楚,还请皇上赎罪!” 福临笑一笑:“其实,也没有什么,就看鄂硕怎么做了。” 严帮主与鄂硕搭上线,顺着这条线又和岳乐认识了。听岳乐说,皇帝对于漕帮并不打算放过,想要打压为主,立刻有些慌神——现在的漕帮可不是有水军有火器的朝廷的对手,苦苦相求。岳乐装模作样的表示爱莫能助,严帮主送上银票,岳乐表示可以求求情。 这样三番两次下来,严帮主终于答应了福临的条件:漕帮由暗转明,由黑变白,漕帮的小头领有了武官的职位,而严帮主也当上了正七品的把总。作为交换,漕帮要建立一个完整的物流系统,不能抢夺,且漕帮众人可以随时入水军,为国效力。 福临时刻记得上辈子的口号:要想富,先修路。漕帮的改造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还要改造邮政系统,只有物流畅通了,货物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运输出去,经济才会发展。 清朝的邮政系统是沿用前明的,说实话,很是老旧。一般有钱人家会自己派人往返两地送信,而平常的老百姓都是聚族而居的,也没有什么送信的需求。 钱啊,又是一笔庞大的开支。邮政系统的完善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看到效益的,前期投入很重要,这笔钱根本就挪用不出来啊。福临再一次的想念起出海的高塞和常舒了,根据他们的书信,他们应该是在往好望角的方向行驶,那里是荷兰的从属地,荷兰又与大清关系一般般,到时候又是一番麻烦。 这些就算了,九月的时候,京城地震了。福临很想吐槽:自从他亲政以来,遇到过多少次地震了啊,还有日食!他不在意这些,可是古人在意啊,在众人的眼里,地震就是上天给的惩罚,没有原因的! 于是,一种谣言悄悄的在京城流传开来:火器杀虐太重,人只要中了火器的伤便必死无疑,有违天和,因此,上天示警了,都是火器的错! 这种说法越传越盛,终于传到了福临的耳朵里。福临咬牙,先下了一道诏书:“自古变不虚生,率由人事。朕亲政七载,政事有乖,致灾谴见告,地震有声。朕躬修省,文武群臣亦宜协心尽职。朕有缺失,辅臣陈奏毋隐。”一个字都没有提到火器,反而把群臣一起拉了进来。 谣言的声音小了些。接着,皇帝又下诏,要在弘德殿祭告孔子,尊孔子为儒家先师,想要用这个消息把之前的谣言给盖住。可是,事与愿违,火器不祥这个说法还是流传开来,不少人联名上书,表明火器危害极大,研发费用又高,实在是劳民伤财,更何况还有伤天和,希望皇帝能够停止火器的研发,并将所有火器封存,不许再用。 好得很啊,满洲八大姓都有人在折子上面签了名,这是在逼迫啊!福临知道,对满族这个马上夺得天下的少数民族来说,火器始终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他们本能的抗拒所有强过骑兵的兵种,他们本能的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火器的存在。而且,前明的火器还算是比较先进的,他们和明军对战的时候吃够了苦头,当然不愿意这个东西再现。可是,他们却没有想一想,没有火器,台湾是如何收复的,没有火器,吕宋岛的西班牙人又怎么可能买大清的账?他们只想着火器危险,却没有想到,危险的东西还是要看掌控权在谁的手里。 福临重用前明工部留下的制造火器的工匠,让这些满洲贵族们看到了威胁,枪杆子里出政权,这种朴实的道理他们还是知道的,他们当然不愿意让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受到一点点的动摇,因此,借着这次地震,矛盾终于爆发了。 福临摩挲着折子,脑子不停的转着,想要找到一个较好的解决方法,却听到小华子禀道:“皇上,摄政王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终于可以睡个懒觉了,想想就开心,每天六点就要起床的人伤不起啊。我发现,我现在一点追求都没有了,能休息一天睡个觉就各种满足了,真是好堕落。。。 第七十三章 “叔父,早晚已经很凉了,你怎么穿这么一点,”多尔衮很少在这个时候入宫,福临本来有些奇怪,却在看见他穿得单薄的时候冒出了这么一句。 多尔衮一笑,“我里面穿了夹袄,很是暖和,皇上不用担心。” “对了,这个时候,叔父入宫有什么事吗,”福临看看一旁的自鸣钟,“叔父与朕一起用膳吧。” 多尔衮却上前一步,一撩袍子跪了下来,“皇上,臣恳请皇上将太后下嫁。” 福临一下子站了起来,两眼紧盯着他:“叔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很清楚。”多尔衮抬起头,“请皇上将太后下嫁于臣!” 福临上前两步,将他扶起来,道:“叔父,现在不是时候。朕也不是不答应,只是……”说到这里,他忽然灵机一动,“叔父,你不是为了火器之事吧?” 多尔衮点点头:“太后下嫁事关重大,皇上当然不可以答应,我便苦苦哀求,这样一来,便不会有人再想着火器之事了。” 福临道:“可是,叔父的名声,岂不是全毁了?” “那又如何。皇上在火器一事上投入多少,我全看在眼里。说实话,一开始我也不愿意皇上发展火器的,可是,亲眼看到火器的用处后,也觉得惊心。且那些洋人都用的是火器,若是我大清没有火器,可要被洋人欺负了。”多尔衮道,“洋人可不管这些仁义不仁义,他们要的是我们的东西,买不起便会抢,要与他们对抗,火器必不可少。” 为了火器的事情,情愿败坏自己的名声吗?福临跟不认识一般的看着多尔衮,在他印象里,叔父并不是这么无私的人。多尔衮对他探究的目光视而不见:“皇上难道有什么好的法子吗?” “朕准备秋狩或者御驾巡盛京。”福临回道。现在的清朝并不想历史上那般,有个郑成功一直在海里虎视眈眈,而是相对比较安稳,再加上战争的创伤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商业复苏,明末的时候又引进了土豆玉米什么的,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因此,完全能够承受御驾去盛京的费用。他打算找个借口,说是太后和自己夜里同时做梦,梦见努尔哈赤和皇太极,让他们去盛京拜祭祖先,然后用祖先的话让地震之事和火器切断联系,接着的秋狩,还可以邀请蒙古人,顺便展现一下新研究出来的火枪的威力。 多尔衮思索片刻:“不妥。八旗贵族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不若还是用我的法子,地动也可以看做是摄政王觊觎太后,上天看不过眼罢了。” “不用。”福临看着他,“朕自有打算。” 多尔衮静静的站了片刻,扯了扯嘴角:“好吧,皇上有自己的主意,我就不多事了,告退。”说着,转身离去。 “叔父!”福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多谢。” 多尔衮回过身看看他,笑了笑,冲他一点头,大踏步走出了御书房。 福临知道,多尔衮此举是为了表明他们是统一战线的,顺便也是为八旗求情,生怕自己一怒之下大开杀戒。不过,不管怎么说,肯往身上泼脏水,来给他减轻舆论压力,已经足够让福临感动了。 九月,朝臣们依旧吵吵嚷嚷要求废除火器的时候,皇帝在朝堂上声明,要按照先武皇帝和文皇帝在梦中的嘱托,巡游盛京,祭拜先祖。 托梦一说实在是荒谬,但却没有人敢指出来,谁活着不耐烦了敢对先帝们不敬啊,谁又敢去质疑皇帝和太后的梦呢?就算知道皇帝这是在声东击西,他们也不得不认。 盛京的宫殿经过了修整,早就和当年的大院子不一样了,而满族先祖们的牌位则是一一陈列在太庙之内,有专人打理。皇帝和太后带着几个孩子恭恭敬敬的上了香之后,皇帝跪倒在蒲团上,好像在聆听教诲一般,做了一通好戏,之后便站起身,宣布了刚刚在太庙得来的消息。 先祖们说了,他们一直在盛京,而后代们都在京城,他们也很想去京城的,要和后代们在一起,要看着大清绵延万代。为了让皇帝知道这点,他们才乞求上天,最后得到了上天的怜悯,在京城引发一场地动,又派武皇帝和文皇帝两人托梦,才能让福临到盛京来,聆听他们的愿望。福临表示,他是听话孝顺的好儿孙,一定要满足先祖们的心愿,命钦天监找出一个黄道吉日来,将先祖们的牌位运到京城。 简直就是在扯淡!文武百官心里骂个不停,却只好听从皇帝的命令。要知道,这里的先祖们都是满族的英雄,皇帝拿他们做文章,谁敢不从? 十月初五,为表示慎重,皇帝派摄政王多尔衮、襄郡王博果尔和巽亲王满达海一起,恭迎牌位入京。皇帝下诏,此乃国之重事,亦是国之幸事,大赦天下。 在这一连串的动作下面,火器的事情被压制了下来,那份联名上奏的折子,似乎就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只有一些贵族们私底下商议,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件事情再度提起。 紧接着,就是南苑的秋狩。每年都有秋狩,只是今年的格外隆重一些。皇帝邀请了蒙古的各部落,还带上了自己的长子福全,同时还邀请了在京城做质子的朝鲜世子和三藩的世子们。 说实话,福临不喜欢打猎,无他,他的骑射不过关而已。从小他就忙,一有时间就忙着看书练字,还要见缝插针的去学习政务,这些都妨碍了他去学骑射,因此,他的马上功夫根本就比不上别人。只是,这次的狩猎是必须的,因为,他用的不是弓箭,而是火枪。 皇帝的火枪一下子就能撂倒一头鹿。南苑所有的人都能看见,在一声响彻天的巨响后,那头强壮的雄鹿连挣扎都没有,直接倒地身亡。之前猎鹿的时候,都是要皇帝先射一箭,然后还要侍卫们围追堵截,最后才能将鹿给捕获。 太可怕了!蒙古人只是听说过火枪,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想着一会儿去向熟人打探一下,大清的火器到什么地步了,要是八旗配备了这种武器,蒙古还有什么资格去和大清谈条件,直接任人宰割好了。 至于满洲贵族们也没有料到皇帝会正大光明的拿火枪出来炫,只是在这种场合,他们也不能说些什么,只能大声的赞颂皇帝枪法奇准,本领高强。 皇后要在宫内照顾孩子,这次跟随福临出来的是博尔济吉特氏的顺格格,自然有许多蒙古贵族们要求自己的侧福晋小妾们去向顺格格打听关于火器的问题。顺格格虽然入宫不久,可也是个聪明不多话的,一概用“后宫不可干政”的理由将人都打发了,这倒是让福临高看了她一眼。 这样一来,没有人再敢去质疑火器的效果了。福临又下令,火器营直属皇帝管理,火器的所有制作方法全部是国家机密,将制作分成了几大块,实行流水线作业,每个具体工序都由具体的人负责,而所有的工匠全部都直属镶黄旗旗下,身份保密。 接着,皇帝以一些“贪污”“传谣”“动摇民心”之类的罪名,处置了几个在联名奏折上签字的官员,甚至包括了代善的孙子杰书,一点都不给八旗面子,而八旗表示要反抗,朝堂上不时有人请假,办事的人里面也有开始阳奉阴违的。 福临直接革了平比郡王罗科铎的旗主,将镶红旗整个的交给硕塞,接着,又封年幼的多尔博为贝勒,与多尼一起,分管正蓝旗,实际上也就是将多尔衮的势力给延伸到正蓝旗里。这下,皇帝和摄政王加起来,势力蔓延整个八旗,而满洲八大姓的根基也就在满八旗里,面对这压倒性的实力差距,他们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再敢多啰嗦,但暗地里小动作还是不少。 布木布泰适时出手,再次不断的召见满洲小姑娘,并对几个十二三岁的表示了极大的兴趣,给了不少赏赐,要求她们时常进宫陪自己说话,并时不时的对命妇们暗示,宫里到现在妃位上的一个都没有,皇帝身边实在是寂寞。谁都记得,顺治十三年刚刚选秀过,后年又是选秀之年,这些姑娘们到时候正好及笄,可以入宫伺候皇帝了。典型的打一棍子给个甜枣,可贵族们都买这个账,火器之事,前前后后闹了好几个月,终于尘埃落定。 慈宁宫内,布木布泰斜斜的依靠在榻上,一个小宫女跪在她身前,拿着美人锤轻轻的捶腿。多尔衮进来后,布木布泰挥挥手将小宫女赶了出去,苏茉儿很自觉地去到外间,顺便放风。 “皇帝说,你向他求娶我?”布木布泰也没有拐弯抹角的说话,直接就提出了疑问。 多尔衮点点头:“不过,皇上没有答应。” 布木布泰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看向他:“是真心的,还是为了皇帝?” “都有。”多尔衮坐到她身边,指了指她的脸颊,“这里,粉有点糊了。我倒是想着,若是皇上能答应,自然是最好的,你我便能正大光明的在一处,且皇上也免得与八旗争执,不过是我的名声受些损害罢了,一举三得,只有一弊,何乐而不为。” 布木布泰拿起桌上的小把镜照了照,用帕子在脸上稍微印了印,将粉弄得服帖点,道:“皇帝不会答应的,现在又不是入关之前。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何必弄得天下人人皆知。” 多尔衮正色道:“玉儿,你知道的,我是真心想要与你成亲。若是都不能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名分,那又怎么能算男人。我只想着和你一起,并肩站着,就算世人不解又能怎样,至少我们是在一处的,是正大光明的夫妻。” 布木布泰有些动容。她当然想要嫁给他,她从八岁那年就想要嫁给他了,可是,现在的皇帝是她的儿子,她不能只顾着自己,而让儿子被天下人耻笑。 “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布木布泰乖顺的依入多尔衮的怀中,“太贪心会遭天谴的,能和你一起,天冷的时候一起烤烤火,天热的时候一起乘乘凉,能不用偷偷摸摸的给你做衣服做鞋,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是呢。多尔衮轻轻的在她鬓角亲了一下。在别人面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可在他面前,她永远是个小女人,是他的玉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元旦,想着出去吃饭,结果满大街的人啊,饭店个个爆满,最后只好回家下的水饺,汗。 筒子们新年快乐啊,新的一年里,祝所有看文的有爱妹子们大胸细腰,想啥有啥! 另外,明年开始,我的工作有所调动,白天会很忙很忙,只有晚上有时间写文,更新可能会稍微晚一点了,筒子们一定要继续支持哦! 第七十四章 十二月,福临再次宣召洪承畴,希望他能担任五省经略的职位,洪承畴苦苦推辞,以年老体衰为名,表示不愿意,同时推荐金之俊。见洪承畴的须发几乎全白,福临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任命金之俊,但要求洪承畴起一个参谋的作用。 接着,岳乐因为处理漕帮事务有功,升为亲王,同时皇后又赏了不少东西给岳乐的福晋那拉氏,并允许她可以随时进宫找自己说话。这是相当大的恩宠了,一时间那拉氏在京里的贵妇人之间地位直线上升,在家说话也挺直了腰板。福临得知后,无奈的笑了笑:自家皇后做正室之友做上瘾了。那拉氏在安亲王府远不如侧福晋乌云珠受宠,这是京里贵妇圈公开的秘密,只是岳乐面子功夫做得好,也没有宠妾灭妻,初一十五还是去福晋那里的,那拉氏也有一个儿子,御史们才没有将火烧到他身上。皇后这次明目张胆的给那拉氏撑腰,岳乐也只好多偏向福晋那里一点,安亲王府的内宅争斗中,那拉氏第一次赢过了乌云珠。 吴三桂、赵布泰、罗讬等加强了对四川、广西和贵州的控制,福临又封来投降的明朝桂王的将领孙可望为义王。这个义王似乎起了一个榜样的作用,很快,谭新传等人也纷纷来投降。远在海外的高塞和常舒又有书信送到,他们到了好望角,发现那是个非常繁荣的地方,有着各种各样的人种,甚至还有中国人。他们认为,好望角是一个好地方,现在这个好地方被荷兰人控制了,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建议大清也可以和荷兰好好的谈谈,在好望角分一杯羹,绝对稳赚不赔。工部也有好消息传来。之前满族骑兵与明朝作战的时候,有一种叫做“炮车”的东西是非常让满人头疼的。现在福临要求重现炮车,工部拆了库存的一些车子和大炮,到现在终于研发成功,每辆炮车上有大型佛郎机炮一门,小型佛郎机炮两门,可以组成车阵。在这种火力之下,骑兵也得不到太大的便宜。 福临发现,佛郎机炮比红夷大炮在作战中能起到的作用更强。佛郎机是一种后填装的火炮,后膛用的是金属外壳,射击的时候临时安装在火炮后端,发射一次换一个后膛,而且是定量装药,不怕炸膛。而红夷大炮每次发射后,填装需要很长的时间,如果和骑兵正面作战,炮还没有填完呢,骑兵就到了眼前了。而且红夷大炮容易炸膛,填充需要专业的人才,培养一个炮兵需要很大的功夫。 皇太极曾经封存了一个火器库,福临在打算发展火器的时候亲自去看过,并对这种佛郎机炮赞赏不已。明朝的佛郎机各种规格都有,从上千斤的到一百来斤的,甚至还有几十斤的小火炮,和几斤重的小枪。满洲的长处是骑兵,这种小火枪对骑兵来说实在是太合适了,每个火枪配几枚子铳,冲锋的时候,可以轮流射击,就算子铳用完了也没关系,倒过来就是一件铁打的兵器,能砸人的脑袋。 只是,经过战乱,有一些佛郎机炮的技术失传,福临命工部重赏,希望能招揽来之前的工匠。现在的炮车装备的佛郎机都是一百来斤的,属于轻型的了,福临表示很满意,希望能够再接再厉,最好能够复原当年的散弹炮和开花弹炮。另外,孔有德、耿继茂曾经带过来许多铸炮的技术,但在赢了前明后,皇太极将这些技术弃之不用,就连多尔衮也对火炮不安,他认为骑兵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兵种。如果不是福临,估计这些技术就该一直沉睡下去了。 郑成功的投降,也带来了一些新的技术,例如三桅炮船。李茂敏对造船简直是走火入魔了,在看到这种炮船后,立刻上报皇帝,包袱款款去了台湾,希望能够学会制造方法。因为福临保证大清的炮船永远不会对着自家百姓,郑成功也没有藏私,便让李茂敏在自己的地盘上学习。李茂敏连年也不愿意回京城过了,派人捎了一封书信,告诉皇帝自己的进度。福临看着书信,想象着这种“树三桅,主桅高四丈,船长二十丈,舱五层,船面设楼高如城,可容三百人,配备千斤佛郎机四十门,红夷大炮八门”的炮船,仿佛看见了好望角和马六甲海峡的控制权,也看见了无数的黄金白银往中国不断的涌入。 福临并不知道,在他做着强国梦的同时,北方的某个日益强大的邻居也做着从大清捞一把的美梦。 自从伊凡三世父子兼并了俄罗斯诸侯,建立了统一的俄罗斯国家后,沙俄一直野心勃勃的想要扩张。在占领了东是西伯利亚之后,将眼光落在了黑龙江地区。 顺治九年的时候,以哈巴罗夫为首的所谓“远征队”就跑到了黑龙江,闯入赫哲族居住的乌扎拉村。不得不说,当时的沙俄很是坐井观天,也就两百来号人,在他们眼里已经是相当相当多了,结果,被清军和当地居民一起,打死打伤八十多人,哈巴罗夫重伤。现在,他们又想要来捞好处了,这次他们的胃口很大,想要整个黑龙江。 顺治十年的时候,宁古塔设立昂邦章京,沙尔虎达为首任章京,增派三百兵力,并与赫哲族、费雅喀族等一起共同抗击沙俄。但是力量依然薄弱,因此朝鲜曾经协助作战,用火枪共同击退了沙俄的攻击。在那之后,沙俄逃到胡玛尔城堡,和清军玩起了游击战,一玩就是许多年。 顺治十四年的冬天特别冷。以斯捷潘诺夫为首的沙俄哥萨克人决定再抢一把,好度过寒冬。他们先派出少量人马,换上当地人的服装,侦察到沙尔虎达的军队不在附近的时候,倾巢而出,将一个赫哲族的村子抢劫一空,杀死所有男人,将女人抢到城堡,又烧光了他们的房子。 赫哲族怒了,他们世代居住在黑龙江流域,哪里能容忍外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此放肆,纷纷跑去找沙尔虎达,要求他派兵为自己出气。沙尔虎达有些为难。他的人手少,又临近过年,他知道这个时候朝廷一般是不会动兵戈的。于是,他先安抚了这些赫哲族人,派兵巡逻,一方面又派人送信去京城,希望朝廷能够再派些兵马过来,让他可以将斯捷潘诺夫一行人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确实,临近过年了,朝廷并没有打算大动兵戈,因此,南明的永历皇帝朱由榔也大大轻松了一把。 自从在广东肇庆称帝后,永历皇帝一直不是那么的顺。一开始,他和朱聿的绍武政权为了争所谓的正统地位大动干戈,互相攻击,结果被清军捡了个便宜,绍武政权被消灭,朱由榔自己也被逼着逃亡广西,颠沛流离。 于是,他便和农民军一起抗清,和李自成的余部合作。一开始,他们是得到了些胜利的,可是清军居然不怕道路遥远,运来了火炮,对着桂林一通乱轰,直接轰开了桂林的大门,将李自成的余部郝摇旗给赶了出去。然后,清军还很不要脸的散发谣言,说李自成的余部只是为了借助朱由榔的力量,想要光复大顺朝,并指出永历政权的几个重要的胜仗都是农民军打下来的,可见永历政权若是没有农民军就不可能有胜利。 不得不说,这个谣言是很有用的。对农民军而言,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朱由榔又没有用,又爱摆架子,多讨厌啊;对朱由榔而言,农民军的主力都是农民耶,地位低微,给他们一个卖命的机会都是看得起他们,他们居然还敢要政治权力,还敢对自己指手画脚,简直是反了! 于是,他们也顾不上和清军打仗了,自己先内斗吧。清军自然会捞便宜,将他们刚刚打下的一些地方一一收回。 因此,过年的时候清军没有动作,让朱由榔终于可以喘息一下。可是,这并不意味着福临忘记了他,新研发出的佛郎机炮正想找个地方试验一下用法。此时,沙尔虎达的求援信刚好送到,福临一下子兴奋了:要试验新炮,用沙俄练手岂不是比打南明更好?因此,他派济度率领五门佛郎机百斤大炮,三架炮车,领兵五百,正月十六出兵黑龙江。 五百……济度嘴角抽搐了一下,五百人,在他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只是,父亲济尔哈朗的遗愿就是要平反,济度一心想要弄出点战功来。于是,在五百人之外,他又点了大约两百家丁,一起往宁古塔而去。 可以给沙俄点颜色看看了,福临很是高兴,只是很快,他便开心不起来了:太后布木布泰重病昏迷。 太后的病来得突然。过年的时候,几个孩子环绕在她身边,珊瑚公主更是腻在她身上撒娇撒痴,而顺格格又诊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布木布泰心花怒放。而心情一好,胃口就好,她晚上便多用了一些,半夜都睡不着,谁都没有惊动,起床坐了一会儿,这一下就着了凉。本来只是有些头晕咳嗽,喝两剂药就好了,偏偏布木布泰觉得过年的时候吃药不吉利,仗着平时保养得好,想着挺一挺就没事了,结果,病得愈发严重,晕了过去。 太后重病,自然是国之大事。太医院正副院首恨不得在慈宁宫驻扎,福临天天早晚请安,除了养胎的顺格格外,皇后和其余几个格格每天都守在太后床前,送汤送药的伺候。多尔衮也着急得不行,总是找各种借口入宫探病,只可惜有皇后等人在,他怎么都不可能亲自到慈宁宫探望,只是从福临口中得知太后的情况。 无奈,病去如抽丝,宋院首虽然用脑袋保证太后不会有事,布木布泰的病还是好得很慢。一直到月底,她依旧只能躺在床上,只是精神稍微好了一些而已。多尔衮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很无赖的向皇帝表示,如果皇帝不把自己的女人们调开,他就闯进去。 福临被耍赖皮的叔父惊呆了,立刻扯了个理由,让皇后带着几个格格去坤宁宫带带孩子,放多尔衮进了慈宁宫,自己反而笑了——都说老小孩老小孩,果然人的年纪越大,心态就越小吗?就连自家英勇全能的叔父,也逃不开这个人生规律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佛郎机炮真的是打击骑兵的利器啊。明朝的时候还有开花弹,就是散弹,不管是造船业还是火器,都处于世界领先地位。讽刺的是,清末的时候,李鸿章还要出钱向洋人买开花弹。 所以,康师傅只是大力发展了中央集权,但在对外关系和国内科技发展上,根本就是个倒退。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说他是千古一帝,在我看来,千古一帝是秦始皇。 第75章 黑龙大胜 济度到达宁古塔的时候,已经开春了,而宁古塔依旧是冰封三尺。沙尔虎达对济度的到来表示了高度的欢迎,当地赫哲族的族人们见为自己报仇的队伍来了,也不顾严寒,杀猪宰羊的迎接。烈酒、肥肉、泼辣的美女,这些都赤/裸/裸的刺激了兵士们的雄心,让他们觉得自己是赫哲族期盼已久的英雄,特地来拯救他们的。 济度毕竟老成点,在群情激动想要立刻开战的时候,先稳定了一下军心,与沙尔虎达了解沙俄的情况。 沙尔虎达一肚子的苦水终于找到了吐的机会。斯捷潘诺夫狡猾狡猾的,不真刀真枪的干,总是打游击,这里的村落又多,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的下个目标在哪里。而他们的老巢是胡玛尔城堡,沙尔虎达也想过将他们的老巢给端了,结果哥萨克人火器厉害,守住城堡制高点,直接可以把清兵当靶子打。 火器?济度的耳朵捕捉到了这两个字,立刻一拍大腿,怕什么,不是比火器吗,咱们也有!沙尔虎达乐呆了。之前看济度兵中几辆车,蒙着红布,他也在猜想是不是火炮,可红夷大炮他见过,尺寸不是这么小的,便一直抓耳挠腮的猜到底是什么呢。 济度当众表演了一下,轰的一声,两人抱的大树就这么倒下去了两棵,砸得地上雪花四溅,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就连济度本人,也是傻了一下。他只以为沉重的红夷大炮是厉害的,不想这种小炮都这么强。有了强大的火力支持,他的豪情立刻就升了上来,大喝一声:“好男儿们,要不要去找沙俄蛮子报仇!” “要!” 赫哲族人不说了,就连清军都振臂高呼,一行人决定,今晚好好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兵发胡玛尔陈堡,给沙俄人好看! 哥萨克人最近也挺倒霉的。沙尔虎达的几百兵日夜不休的轮班巡逻,他们也没有办法玩大的,只能小打小闹,不过也抢了不少东西回来,熬到春天没有问题。抢来的东西耗费得就是快,酒肉吃腻了,女人玩腻了,一帮子正在讨论下一步去哪个村子抢呢,城堡顶的哨兵大声喊道:“博格达军队,有博格达的军队来了!” 又是沙尔虎达吗?斯捷潘诺夫无所谓的耸耸肩:“又来讨打。看来博格达的皇帝还不知道我们火器的厉害。” 哥萨克人立刻各就各位,端起火枪,占据了城堡的各个有利位置,拉起吊桥,严阵以待,准备再一次拿清军练枪法。不料,清军居然在他们的射程之外停下来了,然后为首的将领一声令下,清军四散开来,将城堡团团围住。 这是在干嘛?哥萨克人不理解了。没错,这样火枪确实射不中他们,可他们也对自己没有办法啊,距离这么远,清军的骑兵也到不了城下啊。 正在纳闷中,哥萨克人发现,清军摆好阵营后,从后面推出一辆辆的小车来,红布揭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别开玩笑了。斯捷潘诺夫本来吊在半空中的心扑通一下回到了原位,这种小炮有什么用,估计都打不过护城河吧?那些哥萨克士兵也发现了这点,一个个的放声大笑,还夹杂着侮辱的语言,顺着风飘出好远。 赫哲族人和沙俄是语言相通的,自然能听懂他们说的什么,也大声的叫骂起来,似乎在比谁的嗓门大。沙尔虎达捂住耳朵,不耐烦的道:“都嚷嚷什么,直接放炮,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济度早就跃跃欲试,当即下令开炮。几驾火炮齐鸣,哥萨克人彻底的傻了眼。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明明这么小的炮口,怎么距离能这么的远?开玩笑呢吧!在轰轰的炮声中,哥萨克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哭爹喊娘。那小小的石头城堡根本不能承受佛郎机炮弹的威力,几下子就开始摇摇欲坠了。 斯捷潘诺夫当机立断:撤!城堡里的财宝不要了,抢来的女人不要了,保住性命要紧。无奈,清军和赫哲族人磨刀霍霍的等着呢。当他们好不容易逃过了火炮的攻击后,大刀无情的向他们的脑袋上砍去。他们只好往松花江上逃,去抢自己的船。济度不紧不慢的催动炮车跟在后面,追着他们打。这实在太欺负人了,哥萨克人的船本来就不够结实,被打沉了好几艘,士兵们纷纷落水。春寒料峭的,一个个的都冻成了冰坨子。 这一仗,连同斯捷潘诺夫在内,沙俄被击毙三百四十人,俘虏十二人,炸毁沙俄船十一艘,只有少数水性好又有耐力的士兵,才能从水路逃跑。而清军这里,只有两名士兵阵亡,十几人受伤,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济度大获全胜,意气风发。自从济尔哈朗被囚禁以来,他这个以往的世子早就吃够了人情冷暖的苦头,现今终于能吐一口气,让他觉得此行不虚。赫哲族人就差把几门佛郎机炮当做神仙拜了,大张旗鼓的庆贺胜利,将济度等人奉为上宾。 消息传到京城,福临很是高兴,传令让济度带兵在宁古塔再多驻扎半年,又给他加封为多罗贝子。济度喜极而泣。一个小小的多罗贝子,以前根本就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可现在却是如同天大的喜信——这证明了,皇帝已经搁下了对济尔哈朗的心结,开始任用他了,只要自己好好的努力,为父平反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样想着,济度的劲头更足了。反正闲着没事,他无师自通的发展了民兵这个兵种,用当年在硕塞营里受到的训练统统转加到当地精壮村民的身上。经此一战,那些村民们对清军大为信服,也知道靠人不如靠己,反正地还被冰封着,正好练练兵,以后沙俄毛子来了,拼他娘的! 佛郎机炮初战告捷,朝中一片赞誉之声,也没有人去非议火炮伤害太大了,不然那是妥妥的找死的节奏。福临这下光明正大的开始大力发展佛郎机,开花弹已经做出了一个雏形,能在空中炸出一百多片,当然和前明的五百不好比,可这也是一个质的飞跃。 同时,太后的身体在众人精心的照料下复原了。福临大大的松了口气,看着皇后连同几个格格都明显憔悴了的脸,又赏了一堆东西下去表示奖励。 不料,这么一来,某人不乐意了。多尔衮直截了当的找皇帝,要赏赐,理由也很现成:太后病的时候,他也很担心很着急的。 叔父,你别闹了!福临无力的扶额:“好吧,叔父,你是看中了新做的火枪吧。”直接要就成了嘛,朕又不可能不给你! 多尔衮此时反而别扭起来,笑嘻嘻的:“哪里,皇帝的赏赐,什么都是好的。” 托高塞的福,洋人的那种短筒火枪被弄来了好几把,福临统统交给工部,让他们拆了研究去。前几天刚刚做出成品,居然青出于蓝,个头更小了,威力却一点都不减。博果尔看得眼都直了,恨不得每天都要入宫,想把枪给磨一把过来。 现在连叔父都在打这个枪的主意了吗?福临很无奈的吩咐小华子拿来了一个锦匣,道:“就出来了这一对,朕早就留了一把给叔父了。” 多尔衮喜极,接过火枪,爱不释手的摩挲着。福临又道:“这玩意儿危险,叔父还是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若是我八旗骑兵人人能配备上这个火枪,岂不是战无不胜?”多尔衮冲着院子比划了两下,将枪揣入怀中,开始感叹,“只可惜,费用太高。” “朕准备今春发放玉米种子,收税也可以收玉米,鼓励百姓播种。”福临道,“此物虽然是外洋传来的,不过好种,又顶饱,味道也不错,总能让百姓填饱肚子。” 多尔衮点点头。他的眼光还是长远的,这种民生问题早就在他的考虑之中。想了想,他又道:“单单这样,百姓可能也不是愿意种,不如传令,凡是愿意种植玉米者,赋税可以减少一成。” 对农民来说,一成赋税已经很多了,这样下去难道不会众人都只种玉米不种稻米了吗?多尔衮仿佛读出了福临的心思,接着道:“百姓还是谨慎淳朴的多,若是没有利益驱使,怕是没有人敢做这出头的鸟。就算官府肯收玉米,也要防着那些仗势欺人没有眼界的奴才,只肯收稻米,那么种玉米的岂不是一无所获?” “没错,还是叔父想得周到。”福临受教,立时传金之俊和满达海等人入宫,商讨此事。多尔衮适时退下,表示自己已经不沾政事很久了,刚才只是过来拿把枪而已。 说实话,这么一个识时务又能干的叔父更能让福临放心。于是,多尔衮到了府上没有多久,小华子便来送赏赐了,都是些平实不扎眼的东西,说实话,若是金银珠宝,多尔衮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反而是这种吃食衣物,才让他心里暖洋洋的,觉得这个侄子没有翻脸不认人,是个好的,不愧是玉儿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也是有这个松花江口战役的。清军请了朝鲜帮忙,杀了沙俄二百多人,自己死了三百多,结果顺治高兴昏了,觉得自己是个大大的明君,还大肆封赏,还当做了清朝抗击沙俄的大胜利,呸! 那个那个,某溪又感冒了,这两天可能更得少点,大家包涵啊。 第七十六章 顺治十五年三月,又是接近科考的日子,各地的举子们纷纷上京,京城越发的繁华起来。客栈酒楼就不用说了,就连京城附近的小户人家,都想方设法的挤一挤,挪出一间屋子来租给举子们,赚点外快。 在这个时候,常舒回来了,还是狼狈不堪的回来的,只带了几个随从,衣衫褴褛,满脸油泥,浑身酸臭,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洗澡。守宫门的侍卫确定了几遍腰牌,又特地让华公公华孟安出来辨认,才把常舒放了进去。 华孟安小声道:“辅国公,要不要先梳洗一番?”这种仪表,见皇帝可就太失礼了。 常舒咬牙摇头:“不必,爷我就要让皇上看看,洋人是怎么欺负我的!” 其实,这也要怪他们自己。在好望角,他们见过了荷兰总督,提出了要去荷兰的意思。总督吓坏了,看大清这个阵势,再加上听说过的东方土地的神秘繁荣,难道他们在打荷兰的主意吗?总督连忙开始推脱,说荷兰不过是弹丸之地,根本不值一提,而且路途遥远,千里迢迢的过去太辛苦了,不过,自己可以将国书送给本国的国王,还请大清的贵客放心。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荷兰驻好望角的总督特意免了他们做生意的赋税,拍着胸脯表示大家都是好朋友。 说实话,在海上飘了这么久,大家都累坏了。不要说高塞和常舒两个娇生惯养的,就连那些一直在海上奔波的商人都累得不行。要知道,之前他们就算是做生意,也不会跑这么远的,这简直就是玩命!听说可以免赋税,商人们高兴极了,纷纷向两个皇子建议,就在这里做生意算了,也能赚好大一笔了。 高塞实地考察了一下,发现好望角货物齐全,唯独缺少大清的瓷器、绸缎和茶叶之类,都能卖出天价,当即拍板答应了。于是,满满几商船的货被洋人们一抢而空,他们又买了许多八音盒小座钟这些在大清卖得很贵的东西,重新装了满满几船。 高塞和常舒带着商船以及赚得满满的腰包,豪气万丈的回航了。他们这么大的目标,自然惹人眼红,一路上也遇到了好几拨海盗。他们是装备着火炮出来的,当然对这种小打小闹的海盗不放在眼里,直接几炮轰出来,海盗就望风而逃了。高塞两人毕竟年轻,骨子里流着的还是游牧民族的热血,顿时意气风发,一时间就忘记了收敛,在经过马六甲海峡的时候,就出了问题。 此时的马六甲控制权在葡萄牙手上,每艘经过马六甲的商船都必须要缴纳一定的费用,这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在去的时候,高塞等人也乖乖的交了过路费,因此也没有太在意,让人拿了与来时同样的银子送了过去。 不料,葡萄牙人不干了。这次大清赚了许多的钱,这个消息早就传到马六甲来了,他们心里正不爽着呢:同样是买卖,干嘛不跟他们做,跑去跟荷兰人做?要知道,大清的这些东西在葡萄牙是相当有市场的,他们想要得不行。这摆明了是看不起他们嘛,葡萄牙人决定:让你们目中无人,我要增加你们的过路费! 如果只有商船在,商人们估计就忍气吞声的认了。可高塞和常舒不一样。再不受宠,他们也是皇子出身,颐指气使惯了的,葡萄牙人跟他们耍赖皮,耍错了对象。 一语不合,打吧! 双方都有火炮,互相轰了一阵后,葡萄牙人落了下风。可他们占据地利人和啊,当即派战船将马六甲给封了,声明如果不把清船打下来,就不放任何商船通过。 这么一来,高塞的对手就不仅仅是葡萄牙人了,而是所有想要通过马六甲的商船。这年头的商船配备都很先进,再加上高塞等人无法上岸补充淡水粮食,想要绕路,路又被堵上了,一下子进退不得,被葡萄牙人连人带货带船,统统俘虏了去。 常舒是弟弟,高塞逼他换了衣服,又命一些人拼死护着,脸上涂黑,发辫打散,戴上帽子装成土人,趁乱逃了出去。他们也不敢正大光明的瞎逛了,只是跟着一艘货船,说是去金门寻亲,千辛万苦的才踏上了祖国的国土。 不料,南方还在打仗!从金门到京城,怎么着都要路过南明朱由榔的地盘。常舒心一横,扮作流民吧!若是身份挑明,这不是送上门的质子吗?他可不认为,他的皇帝弟弟会为了他跟朱由榔谈条件。 就这样,一路辛苦到了江浙一带,常舒也破罐子破摔了:他这么艰辛,怎么着也要让皇帝看看啊。何况,他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他拉不下这个脸去找当地官员表明身份,就这样,省吃俭用的到了京城,常舒很坏心眼的决定立刻进宫,找皇帝诉苦。 不得不说,爱新觉罗家最大的特点就是护短。福临见自己的哥哥这副蓬头垢面的模样,又听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就算知道常舒是自己作的,也怒火冲天:葡萄牙人也太欺负人了,居然敢抓朕的哥哥做俘虏,找死! 第二天上朝,福临立刻就表示了出兵马六甲的愿望,遭到一致反对。原因很简单:朱由榔还在蹦跶呢,而且又要科举了,国家有这么多大事,就被再跟洋人计较了吧。什么?辅国公高塞还在洋人的手里?这个简单啊,出点钱,把他赎回来呗。我们大清是泱泱大国,不在乎这么一星半点的,就让着洋人一点呗,当做施舍了。 靠之!福临的脸越来越黑,都快在朝廷上骂脏话了,对常舒使了一个眼色,常舒会意,跳了出来,开始第二次苦难历史的回顾,把洋人说得嚣张无比,把自己的那段路程说得比小白菜都苦。 “奴才也曾大声告知,奴才乃是大清的辅国公,可那些洋人却不以为然,对我们大清和皇上大声谩骂,极尽侮辱之能事,那些言语奴才都不敢说出来,怕污了皇上的耳朵!皇上,奴才此生一无所长,只是一心为国分忧,不料洋人们如此不将大清和皇上放在眼里,奴才和六哥自然气结,接过洋人人多势众,活生生的欺负了奴才和六哥去啊,还请皇上为奴才和六哥报仇,让那些洋人知道,我大清不是好欺的!” 常舒一行泪一行说,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那拉豸塞第一个站了出来表示支持出兵,他是常舒的老丈人,自然要向着自家女婿一点,可其他人照样不怎么买账。常舒生母地位低下,到现在不过混了个辅国公,那拉豸塞职务又不高,很没有什么号召力。 大学士王永吉也站了出来,表示不妥。现在朝廷的重点必须在南明身上,要知道,想要对抗洋人,必须要有个安稳的国内环境才可以啊!而且,在他眼里,洋人就是蛮夷,如果正式发兵去和洋人打仗,那也太看得起他们了。不就是个马六甲海峡么,我们不从那里走不行吗,我大清地大物博,自产自销,没有那些洋人的东西也无所谓,不跟他们做生意了。 他的话得到一片拥护,福临心里发凉。天朝大国的思想在这些人心里根深蒂固,他们却不知道,一直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固步自封,最后导致的结果只是挨打。 福临仿佛看到了圆明园的熊熊大火,看到了八国联军的枪炮,一时有些眩晕。当满朝文武都和自己抱反对意见的时候,就算是皇帝,他也不得不妥协。终于,他决定采用王永吉的法子,用钱将高塞等人赎回来,接着,平定朱由榔! 迁怒也一向是爱新觉罗家的特长。福临一腔怒火统统烧到了朱由榔头上:都是南明不好,若不是他们起来造反,也不至于不能出兵打马六甲! 工部受到了空前的压力,加班加点没日没夜的打造佛郎机,连火枪什么的都先放在一边,将那种小型的可在马上使用的佛郎机做出来就好。而这几十上百驾各种规格的佛郎机送到前线,朱由榔遭到了灭顶之灾。 顺治十五年四月,皇帝亲自举行殿试,以与洋人的关系为题。这个题目太过怪异,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帝对洋人的讨厌,默契的不多说甚么,只是苦了新科进士们。大家都是读四书五经做八股文章长大的,谁闲着没事干去关心洋人?几乎就没有人的答卷可以合乎皇帝的心意。还好,另外还有一题,是中规中矩的治国之题,举子们才齐齐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当一个人的思想,领先于一个时代的时候,他能做什么?看着举子们的文章,福临感叹了。看来,他大力发展商业,大力发展火器,走得还是过快了。举子们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未来洋人们的威胁,反而是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股子沾沾自喜的大国味道。 这样不行。福临决定,要派一些年轻人多出洋走走。只有看过了别人的长处,才能更好的明白自己的短处。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有眼光有思想能看得长远的人才,而不是只敢保守己见自认为是天朝上国的官员。 顺治十五年五月底六月初,南明倾覆,朱由榔逃亡至台湾,被郑成功擒获,送到了京城。云贵与广州终于平定,福临派科依勒为广东员外郎,李率泰为两广总督,并命令他们以休养生息为重,万事以民为重,严禁贪腐。广州,在福临的心里是下一个对外开放的港口。趁着广州从战火中恢复的时间,他要严格挑选出洋的人选,要从这里,走向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事事都顺心的。说实话,当时的清朝真的是躺在天朝上国的功劳簿上,不思进取的,却丝毫没有想到,这个天朝上国是明朝打下来的基础。 而福临是穿越的,他的思想领先于一个时代,他又是皇帝,他知道做什么会对国家有利,偏偏大家都看不到这一点,对他来说,是一种悲哀。 第七十七章 “阿玛,阿玛,”珊瑚是正月初一的生日,现在已经虚岁两岁半了,其实在福临看来,也就是一岁半的年纪,最是好玩。 珊瑚很喜欢这个时常来跟自己玩,还经常送自己亮闪闪东西的阿玛,每次看到福临便叫个不停,顺便伸出小手求抱抱。 “阿玛的乖女儿诶~~”福临就吃她这一套,一把将她举了起来转了一圈,珊瑚大笑道,“再来,再来,” “不再来了,你怎么又重了?”放下女儿,福临顺便又掂了掂二儿子景额,发现这个也重了不少。 福全在一旁凉凉的说:“阿玛,二弟最喜欢吃糯米糕了,薄荷的,玫瑰的,豆沙的,只要是糯米糕,他就往肚子里塞,吃这么多甜的,不长胖才怪。” 景额急了,冲告状的大哥嚷道:“你才胖,额娘说了,我这叫结实!” “噗。”福临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现在是六月份,正是最热的时候,屋里摆着冰盆丝丝的冒着凉气,孩子们都穿着单薄的夏衫。景额戴着一个大大的空心金项圈,项圈里装了小珠子,只要他一活动便会叮当作响,他又穿得红通通的,整个就像是个会活动会响的红色小球,滚过来又滚过去。 见阿玛也笑他,景额终于扁了扁嘴,想要哭出来,不料珊瑚蹦到他跟前,笑嘻嘻的道:“二哥二哥,额娘也说珊瑚结实,像个球一样。二哥是大球,珊瑚是小球。” 福临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连皇后又羞又想笑,一手抱了一个孩子,想想又不舍得说什么重话,只是笑着顶了顶女儿的额头:“你个鬼精灵的。” 福全有些羡慕的看着他们三人母子情深的样子,仁娜很快就意识到了,笑着冲他招招手:“大阿哥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到额娘这里来。” “嗯!”福全应了一声,欢快的奔向了她的怀抱,然后仗着年纪大,把景额给挤到一边,弄得景额一个劲的嘟囔坏大哥。 福临在一旁看着,有些心满意足。这些天,政事很多,他每天都要忙到深夜,已经很久没有时间进后宫播种以及看几个孩子了,真不知道那些能生许多孩子拥有许多女人的皇帝哪里来的空闲。他派桑吉收集一些豪门里不受宠的嫡子或者庶子的消息,想着将这些人从小培养起来,做为第一批送出海学习的孩童。这种做法只能暗地里进行,颇费工夫,而且还费钱,之前高塞和常舒被抢,他亏了很大的一笔,又要出钱去赎常舒,可能价格也不菲。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皇帝也被没钱闹得焦头烂额。 而且,他的一些施政措施也遭到满洲贵族或明或暗的不满。前一阵,他任命卫周祚为吏部尚书,兼任内院大学士,同时还有刘昌为工部尚书,胡世安等人为大学士,都是汉人。从多尔衮时期开始,朝廷便重用汉人,满洲贵族们似乎很少有能位列大学士的。现在皇帝又弄了个南书房,洪承畴走了,他又把金之俊给提了上来,就不知道把这个位置给满人吗? 因此,福临又任命巴哈、费扬古、巴特玛、巴泰等人为内大臣,加封费扬古南书房行走,以平息满洲贵族的不满。费扬古年纪不小了,也是半退休状态,他是打仗出身,对一些文绉绉的东西搞不懂也没兴趣,不过脑子还很灵活,心知肚明自己是皇帝的门面,每天也尽职尽责的去到南书房坐坐喝喝茶,表示自己还是每天努力干活的。 福临对费扬古的这种态度非常赞赏,直接表示在给他的赏赐上,费扬古心里更有数了,对南书房的事情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君臣间心照不宣,倒是默契得很。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转眼秋去冬来,出事了。 今年其实还是挺风调雨顺的,这么大一个国家,时不时的这里旱一下那里涝一下,这里地动那里日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今年这种事情却没有太多。前一阵,福临和多尔衮聊天的时候还感慨了一句:“风调雨顺,实乃国之大幸啊!” 事实证明,有些话是不能乱收的。十月的时候,荆州、襄阳、安陆等地重涝成灾,江水决堤,数万人受灾,几千人被淹死。偏偏又是冬天,灾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不过几天,冻死饿死的又有上百。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福临头都大了,他来不及去追究官员的责任,当务之急是赈灾。户部早就有一套完善的赈灾流程,户部派人亲至灾区,又带着丰厚的赈灾粮以及医药等物,皇帝又从内库里拿出了几柄如意,昭告天下,若是有人为灾区做些有益的事情,便会御赐如意,以示表彰。 为了钱,皇帝越发的不要脸面了。众臣们嘴角抽了抽,还是默许了这种类似明火执仗的行为,毕竟经过与南明的战争,国库不是那么的丰盈,能省一点是一点。 而众多的商人们和学医的都沸腾了,商人开始自发的捐款,大夫们则是带着有钱人捐助的药材纷纷往灾区赶去。京城里,布木布泰也吩咐减少自己的份例,为灾区尽些心。福临自然不愿意,对他来说,太后可是相当重要,更何况,她省又能省到多少去。仁娜尽责的站了出来,动用了中宫笺表,申明整个后宫,除了太后外用度都要减半,又捐了一千两白银出来,给灾区百姓解困。 皇后这么做,其他的人自然会跟着。几个格格各自出了八百两,就连福全都拿着自己的小荷包来找福临,说要将存的压岁钱捐出来。 这种举动自然会引发京城贵妇圈的效仿,那些贵妇们也开始争先恐后的捐款。她们自然不能越过皇后去,你六百我五百的,就连那些受宠的妾室也不甘落后,一两百的捐,一时间,也凑了不少银子。 福临才没有什么“妇人的银子不能用”的想法,他老婆都出钱了,大家的老婆都要出钱。不过,钱多了也是个问题,这个年头没有红会,而且就算有,谁知道钱落在红会的手里,最后又会变成什么,说不定是某个女眷头上的首饰呢。 这种事情,只有皇室才可以做。福临将最小的弟弟博果尔宣了进宫,笑得像只狐狸。博果尔的福晋去年年初生了一个阿哥,前一阵又生了他的二儿子,这下博果尔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也知道了要上进,总是吵着问皇帝要差事。 说道博果尔的二儿子,正好与顺格格的孩子,福临的三皇子常宁相差两天出生,满月之后,布木布泰就时不时的让佟腊月将孩子抱进宫来,看着两个差不多大的小阿哥头并头睡得很香,她便满脸的笑。 博果尔兴致勃勃的来了:“皇帝哥哥,可是哪里有仗要打?弟弟我义不容辞!” “少来!”福临很想隔空给这个不着调的弟弟一巴掌,“打仗难道是什么好事吗,尽想着这些!” 博果尔撇撇嘴:“济度都去宁古塔了,皇帝哥哥不如也派弟弟去吧,弟弟定然不给皇帝哥哥丢脸!” 福临正色道:“别闹了,朕真的有差事要你去做。”他将成立皇家救济会的念头讲述了一遍,又道:“朕有意让你去负责此事,你看如何?” 博果尔有些不乐意:“皇上,奴才想要打仗,您却尽让奴才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怎么能说是鸡毛蒜皮!”福临板起脸,“此事事关重大,朕是对你信任,才让你来担此重任,怎么,你不肯为朕分忧!” 博果尔并不傻,立刻跪下表忠心:“皇上放心,奴才定然全力以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福临上前将他扶起,大棒打过了,该给甜枣了。他将皇家救济会的事宜说得重要非常,要分管天下捐款,要让账目分清,要表彰善事做得多的人,等等,总之是麻烦得不行。这就算了,更重要的是此事没有前例啊,都是要自己从空琢磨的,难度比打仗来说,大了不是一星半点。 在忽悠人的方面,博果尔哪里是福临的对手,很快就心悦诚服的答应下来,表示要为国家,为皇帝做一件大事出来。 他到底年轻又冲动,福临又托多尔衮照看着点,以免博果尔被人糊弄了去。皇家救济会只是皇室的事情,单单知会了宗室,大臣们都没有资格发话,而看在这是善事的份上,宗室们也不会说些什么。 商议了几个章程之后,皇家救济会算是正式成立了。京城贵妇们所有的捐款都集中到了这里,并做了详细的登记。这下,一些不舍得出钱的人家后悔了,这是在皇帝面前挂名的大好机会啊,居然就被这么活生生的错过了,简直是让人捶胸顿足!于是,又有人去打听,现在还可不可以捐款了,得到的回答让他们喜出望外:皇家救济会一直是开放的,想什么时候捐款就什么时候捐款,救济会会把名单登记好,若是国家再有灾害,这笔钱就有了去处。 于是,京城兴起了第二股捐献高峰。之前都是内宅的女人们,现在就连男人们都跃跃欲试,尤其以商人们最高兴。他们地位低微,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扬名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仅仅五天的时间,救济会就收到善款一百六十万两之多,让人都跌破了眼镜。博果尔又站了出来,声明所有的钱都是有明细的,以他襄郡王的名义来发誓,所有的钱都会用到灾民身上,朝廷一分一毫都不会挪用。 有了钱,赈灾自然会方便许多。荆州等地的灾民得到妥善的安置,大夫和药材都是不缺的,疫情爆发后,也被控制在合适的范围之内。接着的事情就是灾区的重建以及堤坝的重修,当然,福临也没有忘记那些官员们,荆州知府以及湖北总督纷纷落马,同时牵连到了工部的河道官员,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官场地震。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皇家救济会,以后是珊瑚公主的。 嗯,现在福临有四个孩子,大儿子福全,生母宁格格董鄂氏,顺治十一年出生;二儿子景额,生母已故瑞妃钮祜禄氏,顺治十三年出生;大女儿瑚图里,生母中宫皇后,顺治十四年出生;三儿子常宁,生母顺格格博尔济吉特氏,顺治十五年出生。 因为主要把笔墨放在政治上,常宁的出生只是一笔带过。 第七十八章 高塞终于被赎了回来,出乎意料的低价,只用了白银两千两。葡萄牙人也不愿意和大清闹翻,而且郑成功是开着自己的船楼去接人的,这种高大的配备火炮的大船颇具威慑力,震住了马六甲所有的过往船只,葡萄牙人当然不敢太过分,谁知道大清还有多少艘这样的战船呢。不过,那些商人的货物只退还了一半,剩下的全被分了,美其名曰,马六甲的过路费。众人也没有心情去和他们再啰嗦,被囚禁的这段时间,他们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能回国便是菩萨保佑。 因为和高塞等人一起出洋,最后遭受灾祸。虽然依旧有赚头,福临还是觉得挺对不起他们的,特别下令,允许这些商人们的后代考科举。商人们大喜,纷纷对着皇宫的方向磕头表示感激。要知道,士农工商,商人们地位是最低的,而他们大多都是没有科举权的,有不少人千方百计的把女儿嫁给秀才,然后倾力支持女婿读书中举,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福临不知道,在这些商人中,有一个姓廖的,他最小的儿子是个读书的材料,因为这道圣旨,这个廖侠在日后会登上政治舞台,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顺治十六年春,济度回了京城,驻防宁古塔的人换成了巴海。在宁古塔的这段时间,济度一点都没有浪费。他将当地百姓组织起来,分批次的进行政治教育与军事教育。其实,早期的八旗也是一样,扛起弓箭打猎,扛起刀枪打仗。因此,济度还是很有实战经验的。才半年的时间,他就将当地的赫哲族人训练成爱国守纪,忠于皇帝的民兵。 在这段时间,沙俄人一直没有敢来,那一仗把他们吓破了胆,再加上天气转暖,他们自己日子也好过了,当然没有必要来抢劫。不过,当地的民兵却丝毫没有降低警惕,无它,之前被沙俄欺负得太惨了。 因此,济度此次回京,还给皇帝带来了赫哲族的谢礼,同时还有他们真挚的谢意。用自己一力抗拒整个朝堂,坚持发展火器的福临,终于得到了一定的报答,还是来自老百姓的报答。虽然他们送的那些东西很是粗糙,可看在福临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特殊意义。 南明并不是像历史上一般的难打,而是提前了许久便被灭了,别的不说,军费节约了许多,国家也算是有盈余。可蒙古却遭了灾,草原上雪下个不停,特别是外蒙古,据说牛羊冻死的不计其数。 科尔沁一样受到了灾害,可科尔沁是太后和皇后的母家,在朝廷发放的赈灾款中,他们自然是拿头一份的,至于其他的各部落,或多或少都分了些,福临知道对这些人来说,银两并不如马牛羊,因此,理藩院直接派发的是牛马牲畜,凡是外蒙古依附大清的部落都有一份。 而另一个陷入麻烦的人,是郑成功。 郑成功自从和福临联手后,一直经营着台湾这一亩三分地,成果还不错。台湾处于交通要道,郑成功开放了两个港口,甚至还圈了一块地当做贸易区,凡是贸易区里卖的东西可以不用交税。 当福临听说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想做些什么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崇敬。谁说古人没有脑子,这种自贸区的先进概念居然被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给想了出来,还经营得有声有色,真是让他这种穿来的汗颜。 台湾日渐繁华,缴纳给朝廷的赋税也越来越多,有了白花花的银子开路,本来对皇帝处理略有微词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啊。只是,这样一来,郑成功的名声就一落千丈了。更何况,当朱由榔逃到台湾的时候,被郑成功送到了京城,一些依旧支持南明的文人便开始骂起他来了。 之前被骂得最惨的那个是吴三桂,现在换成了郑成功。吴三桂很开心,当年自己被骂的时候,郑成功没有少跟在后面,把自己当做反面教材,现在好了,风水轮流转。郑成功却没有吴三桂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被骂了之后,整天的长吁短叹。 郑经劝道:“父王,何必如此忧愁。现在我们有兵有粮,为何不能振臂高呼,反清复明呢?” 郑成功骂道:“瞎说什么!你以为反清复明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郑经道:“儿子就是不想看到父王如此自苦。按照儿子之见,那清朝皇帝年纪不大,办事总是没有父王稳当,父王若是有心,天下人自然会看到父王比那个小皇帝更为合适。” 郑成功摆摆手:“别说了。那小皇帝已经把我给害惨了,若是我现在造反,金门那里的炮台也不是白修的。我只是后悔,当年贪图小皇帝‘民族英雄’的称号,做了投靠朝廷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如此进退两难。” 人就不能想不开,郑成功在这种纠结的心思下,生病了。福临派太医万里奔波,去台湾给他看病,又送了许多药材,还对外大肆夸赞郑成功当年抗击日寇,打败荷兰人的壮举。殊不知,病人的心里正在为这些事情不愉快呢,这么一来,病情反而加重了。 顺治十六年闰三月,郑成功病逝,福临辍朝三日,并命其长子袭爵,让施琅代表朝廷奔赴台湾,处理郑成功的后事。另一方面,又令硕塞秘密带兵前往金门,随时准备与台湾开战。同时,桑吉也亲自出马,带了督查司的一些高手,扮作商人,偷偷的潜入台湾。 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可福临依旧不安得很,他总觉得,消息不通畅是一个极大的隐患,若是某日真的开战了,他也得不到战场上的第一手消息。 多年来,福临已经养成了一个好习惯:有什么奇思妙想的时候,就去摄政王府,找多尔衮说道说道。姜还是老的辣,多尔衮总能一针见血的说出他那些看法的不足之处。 “修路?”果然,多尔衮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自己的侄儿,“皇上怎么会想到这个?” 福临道:“若是道路不通畅,许多地方的东西就运不出来,穷乡僻壤就会一直穷下去。” 他就知道,他的这个侄儿满脑子的怪异想法,说穿了,都对民生有利,可是,却又都是不能一蹴而就的。他又要负担起劝导皇帝的重用了。 “皇上,修路,钱从何来?先从何处修起?如何才能得知某地有某些特产?路修好了,漕运和海运怎么办?拦路抢劫的盗贼呢?” 多尔衮一句话,就把修路要面对的问题一一陈述了出来。他不等福临有回答,继续道:“我还是认为,此事皇上还是要慢慢盘算。至于目前当务之急,是台湾。郑经不像其父,年轻冲动,不过他打仗还是有一手的。皇帝偏偏又派了施琅,施琅当年还是郑成功的手下,你就不怕他临阵叛国吗?” 福临摇摇头:“不怕。施琅此人心很大,不是一个台湾能够笼络得住的。投靠朕,他能得到水军都统的职位,可以统管天下水军,投靠郑家,他只能得到台湾的一点点兵力。孰轻孰重,他是分得清的。” “皇帝心里有数就好。”多尔衮咳嗽了两声。福临连忙扶住他,给他捶了捶背:“叔父这是怎么了?受凉了吗?可有叫御医?” 多尔衮笑着摆摆手:“没有什么,年纪大了而已,老毛病了。” “谁说的?”福临板起脸,“叔父还年轻着呢,要看着福全娶妻珊瑚嫁人,还要抱重孙子的。别总是老气横秋的。” 多尔衮笑笑:“好了,不说我了。最近进宫少了些,珊瑚怎么样,有没有再弄坏些什么?” 提到宝贝女儿,福临哭笑不得。珊瑚长大之后,越发的成为皇宫一霸。她和一般女孩子又不同,不喜欢花啊朵啊的,只喜欢搞破坏。 拜福临大力发展商业所赐,宫里西洋的玩意儿特别多,自鸣钟八音盒之类的并不那么值钱,只是精致一些,放在各处做摆设。珊瑚的目光就盯在这些东西上。她自己屋里的两座自鸣钟已经被她拆坏得七零八落,她还不满足,想要把它们再装起来,无奈她没有趁手的工具,拆可以,装就很成问题,不管怎么装,都会以失败告终。她也不沮丧,小脑袋一转,认为这是自鸣钟太大的原因,便去拆八音盒。 她有一个小天使吹喇叭的八音盒,非常喜欢,自然不舍得拆,就偷偷的溜到了景额的房里,把景额的那个给顺了出来,然后再次拆了个一塌糊涂,照样装不起来。 这下就惨了。景额见自己心爱的东西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气哄哄的过来找妹妹理论,结果珊瑚还一副“我为你好”的模样振振有词:“我听到这个里面响,怕吵到二哥,才拆了的!” “那你怎么不去拆自己的那个?”景额气坏了,胖胖的小胳膊抱着那个缺了一条腿的小天使,想想就伤心。 “我又不怕吵。二哥老是睡觉,二哥怕吵!”珊瑚的歪理一堆一堆的。 说不过妹妹,景额更难过了,哇的一声哭了开来。这下闹大了,皇后亲自出马抚慰了他,又惩罚了珊瑚,结果珊瑚不服气,也哭。事情终于闹到了福临这里,他只好一手拉一个,开始讲道理。还好两个孩子都是听话的,珊瑚还是去向哥哥道歉,还把自己的八音盒送给哥哥赔罪;景额也反省自己对妹妹太凶了,他是哥哥,就应该让着妹妹点。兄妹二人和好如初,可珊瑚公主的这种奇怪的爱好也传了出去,京里无人不知。多尔衮还特意送了一套可以装拆的桌椅板凳给她,得到了她大大的欢心和一个湿乎乎的脸颊吻。 福临絮絮叨叨的讲述着女儿的趣事,多尔衮听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初夏的黄昏,阳光并不是那么强烈,两人坐在湖边的摇椅上,清凉的风一阵阵的拂了过来,带来一丝丝的舒适。多尔衮听着听着,脑袋靠在椅背上,居然睡着了,他身边的管事太监吓了一跳,刚刚跪下想请罪,福临冲他摆了摆手,低声吩咐道:“你去拿一条薄被过来。” 管事太监脚下如风,没有多久便将被子抱了过来。福临轻轻展开,给多尔衮盖在身上,看着他额边的白发,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时间过得真快,当年年轻英武的睿亲王,现在也成了一名瘦弱的中年人,满头白发。而自己,到这个世界也有二十二年了,做到的事情却寥寥可数。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太忙了,更新晚,困得要死,就没有精力回复留言了。心肝们,原谅我吧! 第七十九章 十一月的时候,满达海重病。福临亲自去探望,还好满达海是宗室,算起来还是皇帝的堂哥,所以也不像大臣们一般,皇帝亲至,不死也得死。 他才仅仅三十八岁,就病得不省人事昏昏沉沉。福临与这个堂兄关系还是不错的。满达海能打仗,又听话,是首任的满人南书房行走。武将出身,他的性子还是很直的,虽然是代善的儿子,和同样会打仗的多尔衮关系也很好。 “阿玛,皇上来了,”他的几个儿子跪在床边,最小的才六岁,还不太懂,只是跟着哥哥们哼哼的哭,又悄悄的抬头去看看传说中“很厉害”的皇帝。 满达海无力的动了动手指,福临小声道:“巽亲王,是朕,能听到朕说话吗?” 满达海努力的睁开了眼睛,又费劲的抬手,指向一旁的儿子们。长子常阿岱连忙将他扶住,然后向福临请罪。福临问道:“巽亲王放心,这些孩子们也都是朕的侄子,朕自会照顾他们的。” 满达海见皇帝了解了自己的心思,欣慰的扯了扯嘴角。福临吩咐常阿岱好生照顾着,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进宫,太医和药材都是现成的。常阿岱还年轻,感动得连连点头,话都说不出来。 在福临探望过后的第五天,满达海终于没有能熬得过去,撒手人寰。他一走,代善一支又少了一个重要的力量。同时,他身上兼着吏部尚书与南书房两个职位,许多人眼红起来。 福临的举动却出乎大家的意料。他提拔了石申做为吏部尚书,至于南书房的职位,以后再议。石申是汉人,货真价实的汉人,一个汉人做到了吏部尚书这样的高位置,以前也不是没有,例如宁完我、范文程、洪承畴等人,可都是一品大员。只是,这些人都被抬入了满洲旗中,可以说得上也是满人,石申不一样,他连汉八旗都没有入。 再联想到石申的女儿婉格格,众人疑惑。婉格格入宫满打满算也有三年了,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可见不是那么受宠的,怎么她的父亲会捞到吏部尚书这个肥差呢?有的人忽然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真相了:婉格格其实是相当受宠的,皇帝只是在保护她,不让她过分受到关注而已! 这种说法比较的受欢迎,在贵妇人中悄悄的传开了。于是,在硕塞的福晋那拉氏入宫觐见后,皇后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哭笑不得,虽然心知肚明这个是无稽之谈,可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醋意。她想了想,命人偷偷的将这个消息透给婉格格知道。 婉格格吓得不行。自己受不受宠,自己清楚。她每个月还是有这么几天侍奉的时候的,可是和其他的几个格格都一样,谁也不比谁强到哪里去,皇帝在后宫的日子是非常平均的。而皇后则不一样,有子有女,太后还是姑妈,地位稳固,她是疯了才会跟皇后比受不受宠。 皇后满意的看到婉格格最近往坤宁宫的次数越来越多,态度也越来越谦卑,这才把心里的那点不舒服给抹了。这种小女人心思,福临都明白,却没有心思去管,后宫在布木布泰和皇后的手里他很放心。他不是好色之徒,后宫可以称得上是地广人稀,女人之间也不过是一些说说酸话之类,没什么大不了。他的重心还是放在前朝上。 提拔石申是他早就想好了的一步。石申是大部分汉臣的代表,没有什么根基,只能依靠皇帝,自然也会对自己尽忠。三年前婉格格进宫,也是因为她的父亲。 石申是前明的举人,和众多读书人一样,出身寒门,父亲早逝,母亲一人千辛万苦的将他拉扯大,还供他读书,考中了秀才。之后,他便娶了镇上财主家的漂亮女儿,老婆陪嫁了几个铺子,有了铺子的收益,他才能顺利中举,经过殿试,被点为第三十二名进士。无奈,他中举的时机不好,崇祯时期党争严重,他这种排名中不溜的进士,并不是两方争夺的对象,一时间被遗忘在京城,也不得授于官职,全依靠着妻子的嫁妆,京城米珠薪桂,妻子的那点嫁妆也撑不了多久,很快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没有多久,李自成打到了京城,他没有官职,又是住在外城,提前做了些准备,将仅剩的值钱之物埋在床下,做出一副穷苦的样子来,倒是骗过了李自成的兵,只是抢了他家的几件衣服走。就这样,在兵荒马乱之中,回家乡反而不现实了,他一直在京城,等到了清军入关,也看到了机会。 他去找了冯铨。当时的冯铨是汉臣中最为意气风发的,对他这个小小的进士并不放在眼里,只是谈了几句后,觉得此人可用,便随便给了他一个笔帖式的职位。就是从这个笔帖式开始,石申一点点的做到了吏部侍郎。 当福临挖出他的履历后,便觉得此人可用。知道去找当权之人,又能在谋得差事后,与冯铨划清界限,只是一些平时的来往,直到冯铨倒台,他也能保住自身。或许凉薄,但,足够聪明。他的女儿本来也不够格入宫选秀,还是福临命太后将秀女范围扩展到汉臣,才会令婉格格入宫。 石申的重用仿佛是一个信号:寒门出身的,没有后台的人也是可以位居高官的。虽然人家的女儿入了宫,但谁家没有一个半个女儿的,为了男人的事业,女儿入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毕竟皇帝年轻,要有了个一儿半女的,后半辈子就有靠了。 顿时,很多人都跃跃欲试起来,陈之遴便向福临推荐了一个人,叫做吴伟业。 这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因为吴伟业是南明的郎中。陈之遴对此也想得很深。吴伟业现在在隐居,每日琴棋书画,还开了个书馆教授学生,在江南一带很有名气。这样一个人如果拉到朝堂之中,必然是给自己这一方大大的增强力量。 吴伟业不肯。他的南明郎中的身份让他有些害怕。南明败得太迅速了,火器太恐怖了,他亲身经历过一部分的战争,被那种轰鸣的武器吓破了胆,于是,藏在太仓,怎么都不肯出山。 而天下的事情就是这样的。一个会写诗的人,又得了朝中大官的另眼相看,自己还视功名如粪土,一来二去,吴伟业的“高洁”才名就传了出去。他的诗词传遍全国,福临也曾经看过,的确是不错。 就这样,陈之遴再次对他提起推荐,并赞誉吴伟业为东南第一才子。福临却对他的感觉不怎么好。 南山的确是捷径,只要隐居,再对朝廷的邀请三番五次的表示拒绝,这样官职就会越来越大,名声也会越来越响。在福临看来,这就是红果果的做了XX又要立牌坊。如果真的有骨气,就别把自己的名声打得这么响,做个贩夫走卒,也能养活一家几口。 于是,当吴伟业决定要答应了陈之遴的邀约,并写了一首诗来暗示的时候,福临下了一道旨意,表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还是要走科举的道路才能做官,这样才对得起天下的莘莘学子。这道旨意一下子将吴伟业给打了回去,同时打消的,还有东南读书人的一个跻身朝廷的梦想。 南方文人本来就有一张细密的关系网,前明的时候,也是党争的一个派别。直到清军入关,多尔衮重用冯铨和陈名夏,正好是南北文人的首领,党争再现派头。现在,这两个人都倒了,陈名夏的女婿陈之遴却站了上去,偏偏皇帝也不是好糊弄的,选中的低阶官员来自全国各地,还有蒙古人,可以说是遍地开花,他们的势力也一落千丈。本以为吴伟业可以凭借其才华成为下一个内院大学士,却被皇帝无情的否定了。 必须要做些什么才好。东南的学士们开始组建一个又一个的文学党社,开始定期的组织活动,谈论国家大事,其中,比较出名的就有侯方域、顾炎武等人。文人之间的友谊总是来得莫名其妙的迅速,这些党社慢慢发展起来,除了聚会之外,还有聚会,出书等等。 福临并不打算封杀民意。在他看来,老百姓只有吃饱了饭才有心情骂娘,这种文学党社的成立,从另一个方面反映了他的治理还是不错的。只是,骂人骂得过分就不好了。 当桑吉将党社的一首诗词呈到福临的御案上时,他也怒了。诗不长,描述的是春天时百花盛开的场景,并很明显的借着春风来表明对前明的怀念,以及春风来时,寒冰消融来比喻清朝迟早要冰消瓦解。 福临很委屈。他从小就用一切的时间学习,到了成年后更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鸡”晚,每天都兢兢业业,生怕有一点差错会害得百姓遭殃。他不敢说自己是个千古明君,但是他可以说,在考虑百姓民生的方面,他已经尽力了。饶是这样,还有人依旧怀念着前明,他到底哪里不如崇祯帝? 桑吉道:“主子,这种不分好歹之人,不如除之。”说着,手往下做了个切的动作。他和江湖中人混久了,说话做事也带了几分江湖气。 说实话,福临很想将写诗之人拉过来辩驳,可理智还是压倒了这种冲动。他摇摇头:“单凭此事杀人,太过兴师动众。先看着,如果此人还继续蹦跶,”说着,他的神色带了一丝狰狞,“弄哑了他,再找个机会废了他的胳膊,我倒要看看,一个只会靠嘴吃饭的文人该怎么活!” 作者有话要说: 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明我有多累。宝贝们,晚安! 第八十章 东南文人们的文学社起得轰轰烈烈,众人议论当下的种种,然后开始还念前明。说实话,他们也想不出有什么可怀念的,百姓生活似乎更好过了,小冰河时代结束,也没有什么大的灾荒。好不容易出了个洪涝灾害,朝廷处理得还挺好。再想想,似乎朝廷所做的最不好的事情,就是不让他们统统去做高官。当然,他们是视名利如粪土的高士,怎么能说这种事呢,只好另辟蹊径,开始纷纷哀叹,世风日下,女子也不裹小脚了,还能随便改嫁,想当年,妇人守寡都是有牌坊的!可现在呢?朝廷居然支持改嫁!改嫁还有二两银子拿!当然,还是有妇人知道廉耻的,死守一辈子,却不见贞洁牌坊的半块砖头,说起来,大清建国后,连半个牌坊都没有发过! 福临没有想到,这么久远的寡妇改嫁事宜又被扯了出来,心情大好。只能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身上找茬,这就是证明了自己做得比崇祯好,至少,贪官比那个时候少,百姓生活比那个时候好,这就是对一个皇帝最好的肯定。 至于那些唧唧歪歪的人嘛,福临只是命人记下了他们的名字——有本事你们就不要参加科举,一辈子怀念前明去。千万不要一边惦记着做朝廷的官,一边又惦记着骂朝廷的不好。 福临忽然发现,做为一个皇帝,自己还是相当称职的,有了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他梳理了一番目前的情况:火器正在研发中,百姓有了玉米土豆这种耐饿好种的粮食,水军练得有模有样,经济也有所发展。唯有不那么令人满意的,就是八旗了。日子好过了,八旗躺在功劳簿上吃香的喝辣的,又不事生产,一个个的都成了老太爷。可是,八旗又轻易动不得,福临想得脑瓜子都疼了,轻轻的叹了口气,在纸上重重写下“八旗”两个大字,随即又命华孟安端了个火盆进来,将纸烧了。 华孟安自从做了乾清宫的总管太监后,也读了书,认识了一些字,一看就知道皇帝在烦些什么。不过他的优点就是管得住自己的嘴巴,一言不发,静静的站到福临身后帮他揉着肩膀。 福临昏昏沉沉的,华孟安的手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按揉着,他只觉得犯困。刚刚过了十七年的正月没有太久,过年的时候怪麻烦的,有许多事情都要他这个皇帝亲力亲为,而且,京城的文庙建好了,他还要去祭拜孔子,表示自己是尊重文化的好皇帝。忙过了正月以后,还有许多积压的政事,他已经有好几个晚上睡眠不足两个时辰了。 他是皇帝他最大,想睡就睡。养心殿的后面自然有供他休息的床榻,福临在华孟安的伺候下准备小睡一会儿,不想这一觉却睡到天色转黑都没有醒。 华孟安纠结了,不知道该不该叫醒皇帝,布木布泰打发了一个宫女来探望,华孟安立刻吩咐小太监照顾好皇帝,自己去了慈宁宫向太后禀明了情况。在得知儿子居然累成这样后,布木布泰心疼得不行,连连道:“快不要打扰他,让他好好的歇歇。”又一叠声的命小厨房做好人参鸡汤等补身子的东西,又要做奶酪,熬粥,命都放在炉子上温着,务必要让皇帝在起床后第一时间吃到。 皇后也担心不已。这段时间皇上忙得连看孩子的空闲都没有,甚至连饭都是在养心殿用的,她也是几天没有见到皇帝了。这些年来,她早就把自己当做了表哥的妻子,做妻子的若是连夫君的身体都照顾不好,自己都说不过去。因此,她也派了人在养心殿外守着,亲自去了小厨房,熬了汤,做了些小菜。 福临这一觉却睡得香甜,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到了平时上朝的时间。华孟安见皇帝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咬咬牙,上前去叫他。不料,平时极度有自制力的皇帝现在却像一个赖床的孩子,怎么都叫不醒。华孟安心一跳,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不敬的念头,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的放到福临鼻子下面,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才松了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手指掠过的地方热得吓人,忙忙的一探皇帝的额头,大吃一惊:额头滚烫,脸色却发白,不是什么好事!太后和皇后的两方人马在偏殿里守了一夜,个个都疲倦不堪,却看到了匆匆往太医院奔跑的小太监,以及一脸焦急的华孟安。 皇帝病重,这个消息传出来后,朝堂一片哗然。皇帝年轻,谁也没有想到他会生病,太医们依次诊脉,战战兢兢的得出一个结果,说是积劳成疾。 布木布泰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华孟安骂:“要你这个奴才有何用!主子不知道休息,你就不知道劝着点吗?给哀家拖下去,狠狠的打!” 华孟安只是连连磕头,并不分说什么,皇后劝道:“额娘,平时皇上也看重这个奴才,若是打坏了,于皇上脸面上不好看。不如让他将功赎罪,好好照料着皇上,要是再出什么差错,数罪并罚也不迟。” 布木布泰冷着脸,吩咐华孟安好好的照顾皇帝,自己则是进去看了一番后,一头扎进了佛堂,给福临念佛祈祷。 一个身体一直很好,平时连打喷嚏都没有的人病倒了,一般都是来势汹汹,福临的病也一样。太医院下药,只是以平稳为重,药性温和,虽然对症,却不能很好的打败病魔。更何况,皇帝一直是半昏迷状态,身体很诚实的抗拒着苦苦的药汁子,大多数都灌不进去。 皇帝昏睡了三天。朝堂开始乱了。这是个医疗落后的时代,一个小伤风就要命的情况比比皆是。皇宫里不缺名贵药材,可也不能打保票说皇帝绝对会好,有的投机分子就开始四处钻营起来。 摄政王府也一改往常的冷清,开始热闹起来。多尔衮早就得知了消息,他已经不上朝了,此时却站了出来,稳定朝纲。另一个站出来的老家伙是洪承畴,他得到的还有太后的懿旨,命他暂时统领南书房事务。 同时,桑吉命所有的手下按兵不动,若是皇帝真的有什么意外,他要起着安定人心的作用。前一阵,皇帝已经将他封为九门提督,统管京城治安,他必须得站得稳。一些精明一点的,例如硕塞、金之俊、费扬古、党崇雅等,都吩咐府里人安分守己,不能轻举妄动;而像济度这种起复在望的,则是日夜祈祷着皇帝能够赶快好,不然他们的日子会不好过。 皇帝的状况时好时坏,有时候醒过来精神挺好的,还能和人说几句话,有时候却又是半昏迷状态,布木布泰在佛堂再也呆不下去了,一方面偷偷与各地藩王和蒙古联系,另一方面,命人单独收拾出一间宫室,让多尔衮住了进来。 她看得很清楚。皇帝的兄弟们早就被收服得差不多了,而儿子们都还小,若皇帝有个三长两短,受益的只能是摄政王。她必须要把多尔衮放在眼前好好笼络着,不然,万一这个男人有什么心思,受害的会是自己的儿子。 另一个着急的是仁娜。她早就不顾什么男女大妨了,日日去养心殿,端药送水,从不假手他人。有时福临精神好的时候,她就会让儿女们凑在跟前说话。 其实,福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也很想病好,可病人总不能心焦,一焦急,药的效果就会更慢。他自己明白,之前仗着年轻身体底子好,熬得太过了。就如同一条崩得紧紧的橡皮筋,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忽然之间松弛下来,要么是断,要么是再也没有了弹力。 病人的心理总是脆弱的。布木布泰天天念叨着:“皇上要好好的养病,放心吧,后宫的事情有额娘呢,前朝的事情有你叔父呢,你就好好的养身体就好了。”这样一来,福临不免有一种自己是多余的感觉,有些心灰意冷。还是皇后的念叨更入他的耳一点。仁娜是真的对他产生了夫妻的感情,没人的时候,便会坐在床边抹眼泪,用蒙语唠叨着什么“表哥,你若是有什么不好,我也不活了”“表哥,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孩子们和我都等着你呢。”“表哥,你答应了开春要带我和孩子们出去玩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让病中的福临感觉到了自己的重要性,越发的挣扎着想要好起来。 终于,摄政王爆发了。 皇帝生病,总是有三个以上的太医共同诊脉的。这天,太医们会诊过后,开了个小会,将先前的方子添减了几味药。多尔衮在一旁劈手夺过,看了几眼,骂道:“你们这些奴才,就知道温补温补。皇上都温补了多少天了,却不见好,可知是你们的方子不对!” 宋院首低着头,心一横,道:“待微臣再去开一副方子来。” 太医院用药,永远是稳妥为上。皇帝的脉搏有一股子生机,就算不吃药,休息个把月自己也就好了,现在才四五天的时间,不能完全好是正常的。他们也只是想先调养着,这样下来,无功无过。 多尔衮踹了他一脚:“还不快去!皇上的病再不好,我砍了你们几个的脑袋!” 得了!宋院首大笔一挥,立刻开了一副药方上来,熬了之后灌福临喝下。这副药倒是起了作用了,没有多久,福临只觉得浑身发热,捂出了一身的大汗,也舒爽了许多。晚上又喝了一副后,第二天居然可以下床走动了。 皇上终于可以上朝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福临却不那么开心,因为,他病的这几天里,郑经反了。 第八十一章 施琅是帮助朝廷去处理郑成功身后之事的,虽然之前施琅确实是属于郑成功的人,但现在他已经获得了朝廷的官衔。水军都统是正三品,官职不低,而郑成功去得突然,郑经身为长子,国公世子的封号还没有下来,这样一来,若是严格的说,他还要给施琅行礼。可以说,在台湾的一亩三分地上,官衔最高的便是施琅和来学造船的工部侍郎李茂敏了。 当然,施琅不会傻到在别人的地盘摆架子,一直都是很谦逊的模样,郑经也很客气,双方相处还是愉快的。施琅是郑成功发现的人才,对郑成功也有感恩之心,因此很是尽心尽力的办理相关事宜,甚至连安排灵堂这种管家的事情都抢着干。李茂敏也一样。他在台湾呆了许久,一头埋进战船的建造中,对人情世故懒得去理,还得罪了不少当地人。还好有郑成功的帮忙,才能让他可以继续的做自己的技术梦。因此,李茂敏在灵堂上哭得也够伤心。 这两个人给郑经感觉都挺好的,对他们也很是礼遇有加。问题是,郑成功不仅仅郑经一个儿子,更重要的,是这些儿子的娘也不是同一人。 郑成功有十个儿子,郑经是长子,才刚刚十九岁,娶了唐氏女儿为妻。但夫妻感情并不好,他的白月光叫做昭娘,是一个比他年纪大的已婚已育女子,是四弟郑睿的奶娘。他和昭娘私通,生下一个儿子,取名郑克臧。郑成功得知这个消息后,便要处死昭娘,郑经不舍得,便将昭娘藏了起来。 唐氏自然不乐意。她是书香门第的姑娘,也算是大户人家了,丫鬟爬床什么的看得多了,对三妻四妾极其有容忍度,但她不能容忍丈夫偷的人是弟弟的奶娘!公子的奶娘总是要跟着公子一辈子的,以后在主子面前也有面子,辈分是比公子大一辈的。这就说明,郑经这是红果果的乱/伦! 更何况,郑经认识昭娘在前,婚前就和昭娘勾勾搭搭,婚后对自己一点关心尊重都没有,整天就围着昭娘转,唐姑娘很不忿。这门亲事是小时候定下来的,她的父亲是南明的官员,已经在南明败落后殉国了,她从小是受着国仇家恨的教育长大的,可以说她对清朝没有半点好印象。偏偏自己的夫家还是降了的,这就算了,唐姑娘知道,父亲是在为她着想,希望她能够在郑家的保护下好好的过日子,可是,这日子哪里是人过的? 公公亲自出卖了南明皇帝,丈夫和奶娘乱伦生子,连个下人都敢给她颜色看。唐姑娘爆发了。 她还是有一定嫁妆的,便收买手下人,送了一个消息出去:郑经乱伦,气死父亲。又命人与郑成功的幼弟郑袭联系,说愿意支持郑袭继位,为国公,镇守台湾,条件是让郑袭留着昭娘的命,给自己处理。 郑袭心动。郑经乱伦,剩下的孩子们都还小,自己还真是唯一一个能继承郑成功国公封号的人,可以做台湾的土皇帝。因此,他派人四处联络,将郑经的事情广为流传,一时间,台湾街头巷尾都在说着郑经与奶娘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郑经忙着处理父亲的丧事,又要和施琅详细讲解台湾的形势,当他知道自己的逸事已经传遍的时候,都是两天后了。萧拱臣等人联合上书,希望施琅可以送到朝廷,表明不屑于奉这种乱伦之人为主,同时,推郑袭为国公爷的继承人。 施琅调查了一番,发现不单单是乱伦一样,还有宠妾灭妻,这些都是皇帝最不愿意看到的。他当然不会因为和郑经的一点点交情就帮他隐瞒,而是修书准备上告朝廷,让皇帝定夺。 郑经慌了。他去找自己的头号谋士陈永华,陈永华献计,要他斩杀昭娘与郑克臧,并哄好唐氏,做出一副夫妻和睦的模样,并以长子的身份站出来,喝斥郑袭造谣生事,意图谋逆。 郑经听从,手持长剑到了内宅,直奔昭娘的房间。昭娘早就得知了外面的消息,得知郑经进来的消息时,便不慌不忙的打扮了一下,又命人将儿子抱了过来。 当郑经一脚踹开门时,看到的就是昭娘温柔的拍着襁褓中的孩子,轻轻的哼唱着,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母性的柔情,整个人弯成了优美的弧度,柔得如同一滩水。 昭娘听到动静,抬头看看郑经,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悄声道:“臧儿睡了,别吵醒他。” 不知道为何,郑经发现自己无法迈出脚步,也无法提起剑来对着这个女人。昭娘的眼神从他手上的长剑上掠过,将孩子放到床上,抿了抿自己的碎发,站起身来:“大公子,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害得大公子被人非议。还请大公子杀了奴婢吧,能得到大公子的恩宠,奴婢此生心满意足。只是,臧儿是无辜的,大公子还请开恩,随便将他送给民间的哪对无子夫妻就是了。此生,奴婢害得他不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人前,只希望他在奴婢死后,能做别人的嫡子。” 她的眼中含泪,面色苍白,却又透露出一种大义凌然的决绝。郑经哪里还下得了手,长剑落在地上,他上前一步,握住昭娘的肩膀:“谁说我要杀你了?在我心中,你才是我的妻子,臧儿就是我们的长子。” “不可以的,大公子,”昭娘往后一退,“奴婢不能连累大公子,来世,来世……” 说着,她泪流满面,一头往一边的墙上撞去。郑经连忙冲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昭娘的去势,感觉胸口被撞得生疼,大为心痛,道:“昭娘,你若是去了,留我一人如何独活?你好狠的心!” 两人抱头痛哭,郑经想杀昭娘的念头早就烟消云散,又跑去向陈永华讨主意,并声明,除非他死,他也不可能杀了昭娘。 陈永华叹息。他是典型的长子嫡孙派,对郑经一直忠心耿耿,却非常不理解郑经的这种行为:不过是一个淫/妇一个奸生子,杀了就杀了,又什么不舍的。不过,他到底是忠心为上,想了想,便道:“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这个办法就是造反。南明国破时,台湾收容了大批南明的臣民。虽然郑成功将朱由榔送了上京,但其他人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些南明的臣民们时时刻刻都想着重振江山,甚至连支持郑袭的萧拱宸等人都是一样。更何况台湾做为各个国家来往的重要码头和市场,经济发达,不差钱,也不差兵器。如果此时郑经提出反清复明,定会得到大部分南明臣民的支持,并无形的转移了台湾的内部矛盾,也让人忘记了他和奶娘之间的恩怨情仇。 通常,造反是要有个理由的,而陈永华的理由很现成。朱由榔上京之后,本以为自己会得一个象征性的头衔,然后被囚禁着了此残生——所有的皇帝,都会对他这种人宽宏一些,以表示自己的胸襟。不料,福临不按常理出牌。首先,福临命人做了个详实的报告,将南明百姓的生活水平,可支配银钱等做了个统计,又与京城百姓和江南百姓的做了个对比。这个对比太清晰了,很轻易的就可以看到,南明在战火中,百姓生活比大清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接着,福临又命人将朱由榔朝廷轻视农民起义军的种种行为做了些夸大,写成了一本本语言通俗的小说。然后,将调查数据和小说公布天下。 朱由榔的名声一下子坏了。广大老百姓都是朴实的,现在的皇帝能让他们吃饱饭,有钱花,多好啊,这么好的皇帝还造他的反,那绝对是个坏人。啊呀!这个坏人造反的同时,还不能给百姓吃饱穿暖,那就是十恶不赦了。什么?这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还这么对待农民起义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嗯,绝对要下十八层地狱! 于是,福临表示自己是个顺应民情的好皇帝,百姓恨着的就是该死,所以,朱由榔,你的囚禁美梦破碎了,去死吧! 一杯毒酒灌了下去,朱由榔去世。陈永华给郑经的借口就是:为郑成功洗冤,给朱由榔报仇! 只要能不杀自己的心肝,一切都是好的。郑经发了檄文,表示郑成功当年送朱由榔上京,就是为了让两个皇帝能好好的谈判,而且顺治帝是答应了他会好好的对待朱由榔的。没有想到,一个转身的功夫,朱由榔就被杀了,顺治帝不讲信用,台湾要为朱由榔报仇。 果然,在有个共同敌人的前提下,郑袭也不闹腾了,昭娘更是被众人忘到了九霄云外。陈永华的文采是相当好的,一篇檄文让他写得振奋人心,激昂人心。众人举行了誓师大会,并决定拿施琅和李茂敏这两个朝廷的走狗来祭旗。 施琅在台湾还是有这么几个朋友的,其中一个偷偷的给他送了信,让他赶紧逃跑。施琅大吃一惊,连夜找上李茂敏。两人一商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去台湾的造船厂放了一把火,两个人趁乱雇了一艘小渔船,逃到了厦门。 当初施琅来的时候,便做好了郑经要反的准备,早就在厦门和金门安置了水军和几门小型的佛郎机。他一方面八百里加急写信给朝廷,另一方面命人抵抗台湾的军队。 顺治十七年二月,福临命赵布泰为副将,硕塞为监军,领兵十万,征讨台湾。而远在厦门的施琅,却被任命为将军,帅印由硕塞带去,当场转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公司年终盘点固定资产,我清点了五遍,得出五个不同的数字,我对我的智商绝望了,以我的这种智商还要写文,大丈夫吗? 第八十二章 台湾造反,沿海的百姓并不十分热衷。他们本是渔民,日夜打鱼为生,最讨厌的就是海盗。前明的时候,官场争斗激烈,谁也没有心思去管这种边角之地小民的利益。当然,在明朝还算强盛的时候,他们的日子也是好过的,例如说,浙江巡抚朱纨,曾经与葡萄牙人开仗,在双屿岛上,将葡萄牙经营了二十年的小镇夷为平地,仅仅用时五个小时,葡萄牙死于这个战役的多达五百人。 可是,之后的明朝,这种振奋人心的战役就少到几乎没有。宦官专权,党争严重,谁还有心思去管老百姓的死活。崇祯不舍得剪裁宫里的开支,拿驿站的人员开刀,而那些被辞退后没有饭吃的人里,有一个叫做李自成。 清军入关之后,百姓肯定是不愿意的。汉人高人一等的思想还是根深蒂固,可是时间长了,他们发现日子没有什么不同,对了,唯一的不同是女人不许裹小脚了。家里的女人也可以出来做活,收入更高了,而且沿海的洋人来得挺多的,将自家的小茅屋收拾个几间来出租,也能挣些铜板。若是谁家里有个精通绣活的女人就更好了,这些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就喜欢这种活灵活现的绣活,可以换银子呢! 因此,打仗什么的,谁乐意啊。打仗就要关港口,港口一关洋人就不会来,自家生意就会受到影响。对广大淳朴的老百姓来说,皇帝换人都不如自家少挣了几文钱来得重要,因此都有些磨磨蹭蹭的,事不关己得很。 饶是这样,郑经还是很顺利的。金门的炮火并不强烈,兵士也少,哪里抵挡得住郑经的攻击,虽然施琅是个有些作战才华的,可对方有个陈永华,文武双全,施琅被打得抱头逃窜,到了厦门。 厦门守军也都慌了。他们和台湾友好相处了这几年,每天出兵操练,却也没有想到会和台湾的兄弟们兵戎相见。他们本来就离得近,当年也有不少人为了想捞点外快,去了台湾,如果认真论起来,他们谁家没有个七大姑八大姨的在那个岛上。同样,台湾的兵也不那么愿意打。更何况,都是知根知底的,谁不明白郑经的那点子事啊,都从心底唾弃着。 这么一来,陈永华再怎么才华横溢,都对消极怠工的士兵们没有办法。好在厦门守军一样消极怠工,两方军队就跟过家家一样,每次出战都是平手。 施琅大喜,他要的就是个拖,拖到大军来了,他就脱身了。郑经急了,将好几个领头消极的小军官当众斩首,这才换来其他人的害怕,认真攻打起来。台湾一认真,厦门就吃紧,施琅没有办法,死死抵抗,又派人去浙江求助,希望能获得支援。 不料,浙江的兵船走到一半的时候,陈永华矛头一转,去打温州。浙江的兵船急着赶路,正好迎面碰上,被打了个落花流水。陈永华率兵在温州上岸,温州港口失守。 正在僵持的时候,朝廷的兵马到了。硕塞立刻就提议从厦门出兵台湾,来个围魏救赵。施琅摇摇头。陈永华敢把大后方抛下不顾是有原因的,现在正是涨潮的时候,海上风浪很大,渔民们都是不会在这个季节出海的。清朝官兵又大多是北方来人,就别说打仗了,晕船都能晕死你! 硕塞对海战到底还是不了解,却是精通陆战,当机立断提出分兵,决定快马加鞭赶到浙江。施琅想想,觉得不妥。对自己了解最深的往往是敌人,他对郑经了解颇深:这个人有才华,也有能力,就是年轻急躁,害怕失败,且经不起打击。于是,他便联合硕塞,做出一种分兵的架势,又摆出不管天气如何,都要进攻台湾——大清有的是船,有的是火炮,不怕风浪! 果然,在得到消息后,郑经慌了,马上就要放弃温州回台湾。陈永华毕竟谨慎一些,劝说他这可能是圈套,郑经就是不管,他的心肝昭娘还在岛上呢!同时在岛上的还有万恶的大老婆唐氏。虽然他留了人手保护昭娘和儿子,可也怕清军啊。他早就知道,清朝皇帝下过旨意,若是谁家宠妾灭妻,立刻男的罢官女的卖掉,所以他害怕,万一清军攻打到岛上,唐氏绝对做得出里应外合的事情,那个时候昭娘和儿子就惨了! 当然,这种心思是不能直接跟陈永华说的,他只是说他担心老本营的安危,一定要回去。陈永华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一行人从温州再次出发,直奔台湾。 陈永华是对的。这个季节风浪很大,施琅是傻了才会真的去打台湾,而真正的傻子是他们自己,顶着风浪回航。 而施琅他们,是顺风。 这一仗,没有任何悬念。郑经、陈永华被俘,郑袭代表郑家上交了降书,郑家全家被囚禁。施琅奉旨留在台湾整顿,赵布泰和硕塞带着郑家众人以及赢来的战利品,浩浩荡荡的回了京。 福临加封郑经为延平郡王,并赐了一座宅子给他以及家人居住。不过,在得知了他莫名其妙造反以及莫名其妙回台湾的来龙去脉后,福临特地下旨,把昭娘和郑克臧交给唐氏,随她怎么处理,郑经不可有丝毫违抗。 有了皇帝撑腰,唐氏很快就把昭娘和郑克臧折磨致死,而郑经在此一败之后,对昭娘也恨之入骨,觉得生无可恋,没有几年便抑郁而亡。郑袭做了这个郡王,居住在京城。至于唐氏,福临给了她一些钱,她统统不要,干脆利落的落了发,出家做了尼姑。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皇帝在看到郑经一行人时,最想做的,便是招降陈永华。 每个男人都有一个武侠梦,福临也不例外。陈永华,也就是小说中鼎鼎大名的陈近南,当福临知道自己就要见到这个大人物的时候,居然异常难得的紧张了一小下。 陈永华其实并不像小说中描述的那样,是个武艺超群的高手,反而文质彬彬,一副读书人的模样。福临对他非常客气,命人赐座上茶,并表明自己求贤若渴,陈永华丝毫不为所动,而是恪守礼仪,一举一动中没有半点不恭,却又让人看了心里不爽。 没有办法,福临只好让他留在京城,又不限制他去探望郑经,待遇非常优渥。对此,金之俊少有微词,表示这个人这么不识好歹,又是反贼,很应该斩首。对他的意见,福临只是笑笑就驳回了,道:“郑成功当年称赞其为当年的卧龙先生,朕倒想知道,这个卧龙先生有何真才实学。” 陈永华几乎天天都去探望郑经,而郑经只是抱怨天抱怨地,又怨恨起唐氏和昭娘,把罪责都推到两个女人身上。时间长了,陈永华自然也有些烦。再加上皇帝对他和对郑经简直是区别对待,郑经也会吃醋的,时时冷嘲热讽,陈永华被他说得也很无语,毕竟是旧主,他不好顶嘴,只是每次出来神色都淡淡的。 另外,福临还在这次出战中发现了几个人:佟腊月的弟弟佟国纲,以及赫舍里氏的索额图。 佟国纲打起仗来根本不怕危险,总是第一个冲向前去,并且对小型佛郎机炮操作熟练,力气又大,扛着一架佛郎机冲锋陷阵,论起来砸人,时不时还能放放火,杀伤力很是巨大。 而索额图中举之后,便在兵部谋了个小差事,这次跟着出征。他和佟国纲都是满人,一个文人一个武将,居然混到了一处去。他此次是负责粮草后勤的,这许多人和战船、火炮的后勤处理起来怪麻烦的,他发明了一种条目记账法,将账目理得清清楚楚,这种平时最容易出错的地方,这次因为有了他,连一点小问题都没有。 这两人都得到了封赏。佟国纲升为从三品游击,索额图成为正四品给事中。佟家和赫舍里氏都高兴非常。赫舍里氏的兴奋劲头更高一些。佟国纲在宫门外看到谢恩归来的索额图,哥俩好的一搂肩膀:“走啊,去喝一杯!” “行!”在军队里混了这么久,索额图的书生气被一扫而空,“喝不倒你我就叫你大哥!” “爷我本来就是你的大哥!” 两人手拉手的去喝酒了。而宫里的福临自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不由得一笑。历史上,佟国纲和索额图没有什么接触,现在,却称兄道弟起来。很诡异,不过,也是个很好的现象,这证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历史应该有的样子早就被更改得模糊不清了。 后宫的几个孩子也是历史变更的重要佐证。十六年的选秀,宫里进了一个西林觉罗氏的姑娘,一个那拉氏的姑娘,是为兰格格和音格格。婉格格诊断出身孕,升位为婉妃。 “阿玛,婉母妃肚子里面,一定是个格格!”珊瑚飞扑到福临怀里,“这样宫里就有姐妹陪我玩了!” 景额则是绷着小胖脸摇头:“妹妹此言差矣。皇家就应该多子多孙,婉母妃肚子里的,一定是个弟弟,就和常宁一样。”——常宁的出生,让他非常的得意,他终于不是最小的那个男孩子了。 珊瑚一撇嘴:“不嘛不嘛,一定是个妹妹。阿玛,你去跟婉母妃说一声,让她生个妹妹可好?” 福临笑着看小儿女们吵嘴。这一生,他有了母亲、妻子、叔父、子女,已经圆满至极,历史什么的,就让它尽情的蝴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到年底都是最忙最累的时候。某溪不是财务啊,也从来没有学过财务,但是,我要分管财务、人事、行政、采购四个部门,想想就知道我有多忙了。还好公司不大,不然我还不如直接吐血方便点。 第八十三章 台湾终于得以平定,施琅还是很能干的,做为第一任福建水师提督以及台湾省巡抚,他上书朝廷,希望皇帝能够派兵在台湾驻守。福临准奏,并采取屯兵与民兵相结合的方式,这还是当年在黑龙江的时候济度发明的,事实证明相当有效。 但是,同样的方法,用不同的人来实施,效果就会大为不同。施琅在福临的印象里一直是个能干的,没有想到他还是个贪的。 他上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统计台湾“无主”的田产,然后统统放入自己的名下。若是谁有反对意见,那么这户人家的儿子便会被编入“民兵”名单,扔到军营,百般折磨。一般百姓都是爱子如命的,谁敢因为田地而放弃自己的儿子啊,于是施琅得到的土地不知有多少,几乎占据了南台湾已开垦田地的一半之多。这就算了,台湾许多渔民是没有地的,他便向渔民们索要“规礼”,不然的话,也是同样,将他们的青壮年统统弄到军营里面去。 这就算了。因为台湾北部贸易繁荣,港口众多,他又在市场抽税。原本台北港口是免税的,过往商旅都爱在这里做买卖,这一下子抽税了,税收还不低,直接导致了台北港口的衰败,以及,运入内地的东西价格猛涨。 对满洲贵族来说,百姓生活好坏跟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可舶来品价格高涨,这问题就大了。每年京城里,皇帝圣寿,太后圣寿,皇后千秋,摄政王千秋,四大送礼高峰明晃晃的摆着,还有端午、中秋、过年三个大节的节礼,这还不包括平时谁家嫁姑娘谁家娶媳妇谁家长辈过生日走的人情。总之,在京城开一个礼品铺子绝对是稳赚不赔,所以,这些生意都被牢牢的控制在皇亲贵族们的手里,因此,涨价了,第一批受到影响的就是他们。 弹劾施琅的折子也开始雪片一样的飞上了福临的案头。福临很是不解。在他看来,施琅是个有些笨嘴拙舌,外冷内热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因此,他招了陈永华入宫,想从他嘴里问出个大概。 陈永华本打算依旧是来个一问三不知,奈何福临的态度相当温和,问的也是台湾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以及他们日常的经济来源。 陈永华是个有大抱负的,也是真心为台湾百姓着想,便想着在皇帝面前多说些好话。可惜他又是个在政治事务之外就不善于表达的人,让他聊天简直是千难万难。他想了想,郑重的回答道:“台湾百姓一向淳朴,南部以耕田为生,北部以出海为生。另有高山族人,日常打猎种田出海样样来得。” 福临问道:“朕当时免了北部港口的税收,如今繁华非常吧?” 陈永华点头。这一点上,他不得不感谢皇帝。有了港口,便有无数的人过来做生意,还有许多洋人,带来的商机无数。开客栈的,开饭店的,做小买卖的,很快,台北港口便繁荣起来,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福临叹一声,指了指桌上的折子,道:“偏偏施琅在港口抽税,且用话恐吓百姓。朕本想让台湾屯田,农忙时耕种,农闲时转民为兵,省得再有海盗和不长眼的洋人来打咱们的主意。偏偏,这个施琅一下子把朕的苦心给浪费了。” 陈永华气结,站起身来,对着福临一躬到地:“还请皇上怜悯台湾百姓,圣明烛照!” 福临冷笑一声:“这些人顺从郑经反于朕,朕若是再施怜悯,岂不是让天下人都明白朕软弱可欺,随便造反,都不用担心有什么责罚?” 陈永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还是那一句:“恳请皇上怜悯!” 福临道:“不是朕不愿意施仁政,只是朕心寒。陈先生必然知道,朕之前对台湾如何,可那里的民众却不念着朕的好,一心想着造反。却不想想,若不是朕,他们还在荷兰人手底下讨生活呢。又说朕是蛮夷,朕再是蛮夷,也是国人,偏偏这些人,不愿意跟着朕过日子,反而喜欢西洋番邦?” 这话说得重了,陈永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当年是撺掇着郑经造反的,皇帝这话好像在戳他的心窝子,说他不知感恩。 福临下了最后结论:“既然台湾众人宁愿为番邦家奴,那就算了,任由施琅折腾去吧。” 这一句话把陈永华砸得不轻,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府,也不知道自己在路上有没有撞到什么人。到了家之后,他立刻就瘫坐在椅子上站不起身。 施琅的政策他也听说了,很是为台湾焦急。他还知道,施琅规定广东福建沿海军民渡台,并不许他们携带家眷。这样长久下来,台湾民众生息便成了一个大问题啊。他知道,皇帝一心想要他投降。可他忠于南明,就连化名都叫“陈近南”,归降,怎么可能?虽然对郑成功忠心,他对郑成功的归降也是很看不上眼的,他可不想落下千古骂名。 可是,如果不归降,皇帝说不定就真的松开手去,放台湾给施琅折腾了。这对他来说,同样难以忍受。因此,陈永华纠结了,失眠了。 福临忙着众多事情,不可能一门心思的投入在台湾上。葡萄牙人在马六甲海峡上尝到了甜头,开始自己派着商船到中国做生意了。他们带来的货物颇多,在青岛上的岸,同时还带来了他们大使的来信,希望和大清建立友好的互贸往来,最好呢,大清只和他们一个国家做生意。 这封信写得盛气凌人。马六甲之事给了葡萄牙人极大的自信心,他们夸口道,在当今的世界上,他们的海军是最精锐的,他们的战船是最强大的,他们的足迹遍及全球,因此,和他们做生意,大清绝对不亏。他们还大言不惭的提出,想要大清开放海南并南部诸岛给他们,让他们“晒晒货”。 又是晒货,怎么大家的理由都是一样的。福临很不想跟拥有这种智商的来使会面,顺手将此事交到理藩院的高塞手上。高塞乐得做梦都是咧着嘴。 ——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年自己被困在马六甲,吃不好穿不暖,浑身值钱的东西也全部被抢走了,想要喝水还要自己去井里打来自己煮。他一个皇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终于,葡萄牙人落到他的手上了! 这次来的几个葡萄牙人和马六甲的并不一样,不过这不妨碍高塞将自己的怨恨转移到他们身上。他从太医院弄来了一些互相冲撞的方子,命理藩院的厨子顿顿做给这些葡萄牙人吃,常舒知道后,还命厨子们时不时的在他们的饭里面放些巴豆粉。可怜的葡萄牙人拉得都快虚脱了,吃了药也不管用,还以为是水土不服,在觐见高塞的时候,脸都是白的。 高塞一点架子都没有。他本就是个语言天才,本来就会葡萄牙语,在马六甲呆着的那一阵,说话居然带着点葡萄牙的乡音,葡萄牙人们听到家乡的语言,感动之余都觉得这个笑嘻嘻的郡王是个大大的好人。——前一阵,高塞封为多罗敏郡王,常舒升为多罗淳郡王,博果尔则是因为照料皇家救济会,被升为襄亲王。 笑嘻嘻的大好人高塞一通忽悠,将葡萄牙人捧得不知东南西北,然后对他们想找店铺寄卖货物的要求满口答应,让他们尽管到京城去找,看中了哪个铺子就说。 葡萄牙人拖着发软的腿满京城的逛去了。他们被京城的繁华晃花了眼,看到每个铺子都喜欢,个个都想要。他们也不傻,去找人打听哪里的铺子生意最好,又一一记了下来,准备到时候问敏郡王要。 “阿玛,那些人长得好奇怪。”不远处的酒楼二楼,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趴在窗子上看个不住,“头发红不红黄不黄,眼睛珠子像是瞎了一样。” “这些是洋人,妹妹没有见到过。”一旁的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团子得意洋洋的炫耀,“玛法上次带大哥和我出来,我就见过啦!” 小姑娘不乐意了,蹬蹬蹬的跑到了桌子边的中年人身边,熟练的往他腿上爬:“玛法都不疼珊瑚,只疼哥哥们!” 这两个孩子自然是景额和珊瑚。自从多尔衮带着福全和景额到宫外逛了一圈后,景额不止一次在妹妹面前炫耀了,福临被宝贝女儿磨不过,带着两个孩子出宫,顺便又去找了多尔衮,准备吃大户。 “可惜大哥要读书。不然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出来了。”珊瑚抱着多尔衮的脖子,小大人一样的叹了一声。 多尔衮笑道:“以后等珊瑚长大了,也是要读书的。” “嗯,我现在都会认许多许多的字了呢!”珊瑚比划着,又指挥多尔衮,“玛法玛法,一会儿带我去看耍猴子好不好?我听说猴子的尾巴长长的,会爬高。” 景额听了,眼睛也亮了起来,迈着小胖腿跑到多尔衮身边,眼巴巴的看着他。——除了还在吃奶的常宁以外,宫里的几个孩子都知道,讨好皇帝阿玛不如讨好摄政王玛法,凡是玛法答应了的事情,阿玛就不会反驳。而且,玛法比阿玛好说话多了,见了他们总是一脸的慈爱,不像阿玛,严肃起来很是吓人。 福临果然板起脸,道:“就知道玩,也不看看时辰。” 两个孩子立刻同时往多尔衮怀里钻。多尔衮护住他们,道:“别吓着孩子了。你有事忙可以先回去,我带着他们玩一圈就是了。”——他对几个孩子还真的像亲生的孙子孙女一般。 福临笑了笑,又叮嘱两个孩子不许调皮捣蛋,自己先行回宫处理政事,两个孩子兴奋得不行,扯着多尔衮要这个要那个,最后回宫的时候,都在婆子的怀里睡得熟熟的。 “叔父,你也太惯着他们了。”福临忍不住抱怨,“这两个家伙皮得很,定是把你累坏了。” 多尔衮笑着摇摇手:“你叔父还没有老到这个地步。” 福临想了想,道:“等景额稍微大一些,叔父亲自教导吧。” 多尔衮一愣,随即笑得意味深长:“皇帝还年轻,且当年也做过太子,岂不知道太子不是这么好当的?” 福临道:“只是一个准备罢了。若是那日朕有个三长两短,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皇上慎言!”多尔衮恨不得学着妇人们让福临将这句话呸掉,“皇上定会千秋万代。景额还是聪明的,又是满洲骨血。皇上放心,叔父这把老骨头还是管些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了点,好得意啊,哈哈 第八十四章 葡萄牙人终于还是发现上当了。 首先,理藩院的账单出来了。长长的一串,所有吃的喝的用的都要收钱,价格还不便宜,他们脸都黑了,当然不愿意给,要知道,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他们都是捡最好的用的。理藩院的人立刻变了口气,开始讽刺,说是荷兰人住在这里,都是照给钱的,由此可知,荷兰人比他们葡萄牙人大方多了,不如大清只与荷兰人做生意,说不定更划算。 葡萄牙人憋了一口气,不得不认账。中国市场太诱人了,要是因为这么点钱被荷兰人抢了去,他们会被总督给剐了,只好捏着鼻子付了账。 接着,他们看中的那几家铺子,居然统统是大清镇国公韬塞的名下的。韬塞可是当今皇帝的弟弟,他的铺子怎么可能让出来。高塞一脸为难的告诉他们,他们的这个要求太高了,不过呢,他还是好心,为他们找了些其他的铺子,又一一在地图上圈了出来。葡萄牙人一看就气了个倒仰——都是些地段不好生意差的,这分明是在哄他们玩呢。 再然后,皇帝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们晒货的要求。表示,如果货物湿了就湿了,大清大不了不买他们家的,买别人家的就是。想晒就在自己商船的甲板上晒好,上岸了就是要交赋税的,大清是在为他们省钱。葡萄牙使臣又想要面见皇帝,被无情的驳回。高塞依旧笑嘻嘻,说出的话却不这么好听:“以你们的身份,还不够见我们大清的皇帝。” 所以,他们这次来几乎是一无所获?不,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洋人送来的东西多有类似,百姓又用不起这种舶来品,他们的货物精巧的都能卖个不错的价格,那些做工一般的就只能低价大甩卖了。不过呢,大清的瓷器啊绸缎啊茶叶啊在葡萄牙都会卖出好价格,他们的货船装满了带回去的货物,哪怕算上路上的损耗,都不用回葡萄牙,在马六甲,这些东西都能卖出十几倍的价钱。 巨大的贸易顺差已经显现出来了。大清的百姓还是自给自足为主,房前屋后种点菜,院子一围,养点小鸡小鸭,,家里的女人再纺纺线织织布,要在市场上买的东西并不多。而有钱人多数都有自己的田庄,雇农们每季都会送上许多米粮,可以说,基本的吃穿他们并不缺,要买的无非是绸缎首饰笔墨纸砚等等,西洋物品虽然新奇,但一家子摆这么几个也就够了,这年头可没有人将整个家装修成西洋式样的。 日本、安南、荷兰甚至非洲等过的白银源源不断的流入,原本反对开放港口的大臣们也都闭嘴了,户部充裕,是个人都开心。 福临知道,这种贸易顺差会让其他贸易国家心怀不满,没有谁愿意一直做亏本的生意。他对于经济商贸并不精通,只是让高塞分别向荷兰和葡萄牙人下订单,准备订购他们的军火。高塞吓了一跳:“皇上,难道我们大清的火器还不够,要用洋人的?” 福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皇上,您还想和洋人开战?”高塞是真正的被惊到了。皇太极很重视汉人的教育,他的几个儿子也都学了不少孔孟之道,高塞觉得,大清是泱泱大国,去跟安南这种小国争夺蝇头小利就很不像样子了,现在还要打仗,难道是要侵占他国的土地吗?不,皇帝你不可以这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 福临好笑的看他:“之前罗刹人的事情你忘了?大清不会去闹事,不过,若是有人敢欺负到我们头上,当然要让他们知道知道大清的厉害。” 只要不玩侵略就好,不然朝廷还不知道会被天下的人骂成什么模样呢。本来就是每次打仗都会被说成蛮夷了,要是再去打其他国家,损害了泱泱大国的体面,绝对会被那些人骂得狗血淋头。 高塞接下了为大清购买军火的差使,开始认真思索起来。现在海上力量比较强大的几个国家是荷兰、葡萄牙和西班牙,而他们的护卫,都是东印度公司。东印度公司似乎成为了一个超越了国家的存在,有钱有枪有军队,想想就恐怖。 至于陆上力量强大的属于奥斯曼土耳其。他们的骑兵横行欧洲大陆,让高塞觉得很亲切,因为他们同样是游牧民族出身。 高塞将整理好的资料交给福临后,福临也有些感叹。的确,同样是游牧民族,奥斯曼土耳其将一个游牧民族慢慢做大成一个超级强国,而满清却把一个超级强国慢慢做成东亚病夫。在他看来,这不单单是领导的问题,而是实行的策略,以及盛行的文化。 儒家思想太过根深蒂固了,三纲五常已经在众人的脑海里牢牢的驻扎下来。这样的一种文化,对皇帝这种统治阶级来讲,是绝对有好处的,可是,在对外方面,却远远不够。 这种思想有一种弊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清军入关后,前明的大臣们争先恐后的投降;明朝退到长江以南,那些当官的不想着借助江南的富庶重整家业,而是内斗,结果,让清军轻易打败;南明朝廷,瞧不起农民军,有了一点点起色便过河拆桥,同样被打散;往远了说,这种愚民政策持续下去,历史上八国联军进攻的时候,还有农民争先恐后的给他们带路。 小农主义充斥,爱国主义缺乏。国家安稳富裕了,教育就该摆上桌面。正当福临思索着将这一块交给谁来负责时,陈永华觐见。 自从上次有些失魂落魄的出宫后,陈永华又去看了几次郑经。此时的延平郡王府上一团乱。唐氏日日虐待昭娘,郑经好歹对昭娘也是有感情的,前去干涉,却又会被唐氏三言两语气得火冒三丈,想动手,唐氏身边有太后派来的嬷嬷,眼睛一瞪,郑经就不敢乱来。 陈永华一去,郑经就会把他扯住,开始酸言酸语:“军师最近倒是受到皇上宠爱,三番四次进宫,不知可否有重用?” 陈永华当然谦逊道不敢,郑经就又开始抱怨,抱怨唐氏的跋扈,昭娘的眼泪,接着,又提议,想要将陈永华刚出生的女儿许配给自己的长子郑克臧。 陈永华顿时觉得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郑克臧的出身他比谁都清楚,不过是个乱伦的产物,日后也不可能有任何出息,看唐氏的模样,这个孩子被虐死也是早晚的事。他的女儿可是嫡出,是他的宝贝疙瘩,怎么可能许配给他?若是郑克臧被虐死了,他的女儿岂不是要背上克夫的恶名?就算命大能活下来,难道他还要让女儿陪着郑克臧坐一辈子牢不成? 在面对儿女的幸福时,陈永华动摇了。更何况,这些日子里皇帝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是个圣明且肯听得进他人意见的,或许,跟着皇帝,能更好的发挥自己的才能? 陈总舵主终于肯归降了啊,真是喜大普奔。陈永华表示,肯听从皇帝的派遣,希望皇帝能够重新将他派遣到台湾,被让施琅瞎折腾了。 福临道:“陈先生的才华,只放在台湾一个弹丸之地,岂不是浪费?若是陈先生有意,朕想将开民智之事交予先生。” 陈永华受宠若惊,他自负才学,也希望能得到一个可以发挥才能的职位,没有想到会有如此重要的担子压下来。 福临又道:“武清上年灾荒,朕已免除此地旧年赋税。朕给先生三年时间,若能将此地民生民智处理妥当,朕便准了先生回台湾治理六年。” 陈永华拜了下去:“谨遵圣意。” 十七年六月,陈永华官拜正四品训道员,专赴武清,协助处理政务。武清最高的官职不过是从四品的知府,一下子来了个官高半级压制自己的,怎么着都会给他一些小小的为难。陈永华当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明白这是皇帝给自己的考验,若是他连这点难题都处理不好,那也就不要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同时,福临任命穆里玛为工部侍郎,苏纳海为工部尚书。这无疑是一个信号。穆里玛是瓜尔佳氏,鳌拜的弟弟。当年鳌拜反案,连累到了整个瓜尔佳一族,他也一直不上不下的吊着。如今皇帝肯用他了,瓜尔佳氏兴复有望。相比较起来,官职更高的苏纳海反而没有多少人注意了。苏纳海是他他拉氏,正白旗,多尔衮的人。这么些年来,摄政王的人和皇帝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分别了,只要摄政王说好皇帝立刻就用,查都不带查一下的。 另外,宫里却有一个坏消息。皇三子常宁,夭折。 顺格格哭得几乎昏死过去。常宁是夭折,没有办法做丧事,小小的一具尸体就这么放在棺材中,孤孤单单的,看上去分外可怜。仁娜处理了他的后事后,回来看到自己的儿女,又想到那口小棺材,不由得一个寒颤,抱住了景额和珊瑚不肯撒手。 常宁是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而失去了性命的。受凉之后没有保养好,转发成肺结核。顺格格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自责得一病不起。仁娜杖毙了一批伺候的宫人,又赏赐了不少东西给顺格格以示安慰。福临也很难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死儿子,还是个长大了的会说话会撒娇了的孩子。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现在身处的,是医疗极端落后,一场风寒就会要人命的。再想到那要人命的天花,以及剩下的几个孩子都差不多到了要种痘的年纪,他想起了牛痘。不过,他只知道牛痘这一个概念,具体操作却一窍不通。 宋院首接到了这个任务,福临要求他秘密的派人去乡下找那些得过牛痘的人们,记录他们得到牛痘后的种种,再用死囚们做实验,争取将牛痘防治天花的法子给研究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陈总舵主还是降了,嗯,这里没有红花会了,也没有书剑了吧? 第八十五章 常宁的去世让福全他们也挺难过的。福临的后宫还是挺平和的。 整个后宫加上皇后也就六个人,紫禁城怪大的,就算格格们位份不够,也都一个人占着一座宫殿。住的远,也就没有了太多矛盾,平时里也就是坤宁宫慈宁宫请安的时候碰碰面,其余时间把自家宫院门一关,想干嘛就干嘛。 例如厄音珠格格每天请安后都爱睡个回笼觉,然后起床拉着一堆小宫女踢毽子玩,宁格格则是喜欢看书,婉妃肚子已经很大了,每天都是小心翼翼的保胎。再加上,皇后受宠,其余的几个伺候的日子都有定数,皇帝严格按照表格做事,争宠之事,也不是没有人做过,皇帝也不说什么,只是会免了她几日伺候的时间,一下子大家都老实了。 现在后宫的新鲜人兰格格和音格格两个,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她们虽然是嫡女,家里也都是有争宠的妾室的,自然看到许多争宠的手段。无奈,在宫里这个最讲究手段的地方,居然一丝半点儿都使不出来,她们也只好收拾了万丈雄心,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因此,后宫还是一片的祥和。福全养在太后身边,景额和珊瑚在皇后身边,三个孩子一向要好,在常宁出生后,他们还很开心又多了一个小弟弟,经常跑去探望。顺格格容貌并不出色,胜在皮肤白皙,在草原的姑娘中相当少见。常宁也继承了她的好皮肤,白白嫩嫩的,小脸掐一把几乎要出水。景额每次被妹妹欺负了,便用常宁来笑话她,说她一个女孩子,脸还不如三弟的白。 三个兄姐肯对儿子好,顺格格当然是求之不得,就算他们不来,她也记着送些小玩意儿过去,就想着维系兄弟之间的情分。这样下来,玩得很熟的一个孩子忽然不在了,那三个一下子有些受不了了。 宫里的孩子都早熟,福全就不说了,景额和珊瑚也隐隐知道那个总是软软的叫自己“哥哥”“姐姐”的白胖小团子再也不会出现了,一个个都哭得伤心,珊瑚更是当晚就发起了低烧。 仁娜吓得不轻,亲自守在女儿的床前,又派身边最得力的林嬷嬷去守着景额,照顾了一个晚上,珊瑚才恢复了过来。 也是因为这个,福临放了几个孩子的假。福全虚岁七岁,已经进了上书房,景额和珊瑚看着眼馋,都闹着要读书,福临便让他们闲着无事也去旁听,并不限制他们的听课时间,也不用做功课,纯属听着玩。不过这两个孩子倒是听住了,天天都去,现在都能背不少的书,就是不会写。 “大哥,额娘说,三弟去天上了,他会看见我们吗?”三个孩子坐在一起解九连环玩,珊瑚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福全一愣,还没有说话,景额就道:“这个我知道的。额娘说,我的亲生额娘就在天上,三弟定是去和她一处了。”——关于他的身世,仁娜从来就没有隐瞒过,当他第一次听说自己不是皇后亲生之后便去问,仁娜大大方方的将实情告诉了他,如今他反而心里一点疙瘩都没有。 珊瑚拍着手,道:“定是这样!三弟会告诉二哥的亲生额娘,二哥很好,大哥很好,珊瑚也很好。” “可是,我的亲生额娘为什么要让三弟去,不让我去呢?”景额话刚出口,福全立刻捂住他的嘴:“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让谁去天上不是瑞妃娘娘说了算的,是菩萨说了算的。” “那菩萨为什么要让三弟去呢?”景额还是纠结着这个问题。福全无法回答,便捅到了仁娜面前。 仁娜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答道:“你们三弟生得可爱,菩萨喜欢,才要召他去座前当一个童子,这是他的福分。” 原来如此!景额恍然大悟:“瑞妃额娘被菩萨叫到天上去也是她的福分,我能留在额娘这里,便是我的福分。” 仁娜笑着在他脸上亲一下:“额娘能有景额陪着,才是额娘的福分呢。” 珊瑚见状,闹了起来,也要亲亲,福全毕竟大些,在一旁若有所思。人活着,为什么会死呢?福全开始思索起人生中最为深奥的“生与死”的问题了。 七月底的时候,济度去世了。做为济尔哈朗的后人,背负着父辈的谋反大罪,济度简直是用命在努力,他远袭黑龙江,做出了一些成就,福临对他的民兵训练方法也很重视,想在边境之处将此法推广。济度自告奋勇,希望能再创辉煌,不料时不我待,或许是劳累过度,或许是用心太急,他去世的时候,刚刚二十七岁。 福临让福全代替自己去祭奠,也算是给济度一些体面,济度有五个儿子,个个都还年幼,只是哀哀的哭个不住。其实,在不久以前福全也是见过这个叔叔的,当时的济度刚刚领旨将民兵训练方法写个条陈,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可现在这个英武的汉子居然躺在了棺材里,福全再一次的体会到了人生的无常。 这种问题,他当然不会去问太后的,他已经很有小男子汉的“烦心事不能让女性长辈操心”的自觉了,而是在看见自家阿玛的时候,问了出来。 福临摸摸他的小脑袋,努力回想自己年幼的时候是否有过这种念头,最后得出结论:上辈子的事情记不清楚了,而这辈子由于两世为人,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幼稚过。因此,怎么对付有这种心思的儿子,福临有些为难。 福全还眼睁睁的看着他,期待他能回答,福临决定,用一种直截了当的手段,给儿子上一堂人生中必要的课。 他带了福全出宫。以前他们出宫,去的都是内城一些繁华热闹的地方,最多去去天桥那里听听说书看看杂耍,这次,福临带着儿子去了外城,穷苦人家的聚集地。 就算是京城,也是有这种地方的。前一阵下了些小雨,那里泥泞不堪,深一脚浅一脚,根本就不好走路。福全第一次看到有的人是住不起瓦房的,孩子们甚至在这种转凉了的天气里还光着屁股满大街跑,身上脏兮兮的。他还看到那些人仇视的阴暗的目光,就因为自己穿的整齐光洁了些。 福临吩咐侍卫买了几个肉包子,分给墙角的缩成一堆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孩子。那些孩子们一接过去,白面包子上就是明显的几个黑黑的手印,看得福全一阵反胃,可那些孩子们却好似捧着世上的宝贝一般,有的狼吞虎咽,有的只是愣愣的看着,宝贝的闻了又闻,舔了又舔,就是不舍得吃。 福全的人生观价值观全面被颠覆了。福临看着犯傻的儿子,道:“这些人,同样是朕的子民。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吃饱,然后再考虑穿衣的问题。他们每天一睁眼,想的就是去哪里找活计做,去哪里找吃的。这些孩子里,说不定有读书的奇才,可他们根本就没有钱去读书。” 福全终于明白了。世上还有很多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整天想着的就是如何生存。而自己生活得这么好,却矫情的考虑哲学,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 大哥读书越发的用功了,而且,开始抠门了。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便是景额和珊瑚发现,之前一直很大方的散财大哥,现在一反常态,甚至连滴了墨水的字纸都不舍得扔掉,而是让小厮们裁掉边以后存起来。景额伸出小脑袋:“大哥,这些是做什么的?” 福全道:“大哥要拿去送人。” 他要去的地方是官学。自从知道世界上还是有穷人的存在后,福全便对身边的人多了几分观察。他听说,官学有很多人是很穷的,连纸笔都备不起,便想着做些什么。 他让景额换上自己最差的衣服,景额觉得有趣,两个人神神秘秘的,被珊瑚捉了个正着,于是,珊瑚也混在一起,换了男装,三个孩子在暗地里一群嬷嬷侍卫的跟踪下,自以为没人发现,偷偷摸摸的去了官学。 官学正值放学的时候,孩子们一涌而出,福全护着弟弟妹妹在一个墙角躲着,吩咐了身边的小太监几句。小太监像条鱼一样钻入了人群中,不一会儿便拉出了一个眉眼俊秀的男孩子。 这个男孩子看上去和福全差不多大,只是个子不如他高。看见福全他也很高兴。福全拉着他给弟弟妹妹做介绍:“这是纳兰性德,这是我两个弟弟。” 纳兰性德从身上摸了半天,才摸出一个半旧的荷包,想了想,又把发辫上的青金石坠脚解了下来,分别塞到景额和珊瑚手里,道:“事先没有准备,这点东西想来也不入你们的眼,只能是我的一点心意。” 福全炫耀道:“他的功课可好了,官学里的先生都夸个不停。”说着,就哥俩好的拉着纳兰性德去一旁的茶馆,将积攒的字纸送他,又问他一些功课上的事情。景额和珊瑚坐不住,在凳子上扭啊扭的,纳兰性德早就猜出福全身份不低,现在看这两个小的穿戴也不凡,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举动间却没有丝毫谄媚,一如既往。 不远处茶楼上的福临很淡定的将千里眼收回了荷包,道:“这个纳兰性德是何人?” 华孟安回道:“是正黄旗下,章京尼雅哈的孙子,太祖是叶赫的贝勒。其父纳兰明珠,是举人,大比之年落选了,连个同进士都没有捞上。不过这个孩子却是个能读书的,据说过目不忘,是个读书的奇才。大阿哥第一次来官学的时候,被其他的孩子言语挖苦,就是这个纳兰性德站出来帮他说话,两人这才有所交往。” 明珠的儿子?福临记起了这个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权臣重臣,道:“过几日,安排朕在宫外会一会这个纳兰明珠。还有,福全今日擅自带景额和珊瑚出宫,罚他们禁足十日,不许他们互相串通。福全另外抄宫规十遍。” 作者有话要说: 嗯,男主实在是穿越的时间太早了,此时的纳兰性德还是个包子,而且男主丝毫不知道这个大诗人的存在。 以及,这是在政治事务中的一点穿插,下一章继续回归政事。 第八十六章 纳兰明珠的妻子是居然阿济格的女儿,还是嫡女。英亲王阿济格当年因为想要做叔父摄政王,被福临和多尔衮联手打压,剥夺了议政的权力,成为闲散宗室。 可就算再闲散,他家的嫡女也不是这么好娶的,且明珠的社会地位比阿济格低了不知道多少倍——他的父亲只是个章京而已。 或许,阿济格看上的就是明珠的潜力,再或者,阿济格只是严格遵循“低门嫁女”的原则,只要英亲王府还在,他的宝贝女儿就不可能受到欺负, 平心而论,明珠长相俊俏,聪明机变。福临某天让桑吉的手下装作一个乡下来的土豪,在古董店里碰到明珠,然后被老板狂宰,明珠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衣襟,装作久别重逢,将他带了出来,并好心的告诉了他实情。这让福临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丝好感,所以,当明珠家接到圣旨,宣明珠长子纳兰性德入宫,给大皇子福全做侍读时,一家人都傻了。 明珠不知道祖坟上冒了什么烟,他儿子居然会被大皇子看中,忙不颠颠的把儿子好一通收拾,然后坐在那里看着儿子傻乐。他的夫人小名赛宝,对明珠一瞪眼:“我的儿子自然是好的,比你强至百倍!” 明珠习惯性的低声下气:“那是,那是。儿子像夫人,聪明伶俐,都是夫人的功劳。” 一旁的纳兰性德早就适应了父母的相处方式,还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给砸得晕乎乎的,并紧张得不行。赛宝将他往怀里一搂,道:“儿子,进宫做伴读后,要老老实实的听话,没事不要乱走乱说话。对大阿哥要恭敬,若是看到皇上或者摄政王,更要有礼,知道吗?” 纳兰性德乖乖的点头,心里更慌了。明珠连忙将儿子扯到书房,开始扭正自家夫人对儿子的洗脑,让儿子以忠心为主,又讲了一堆皇帝的好话,见儿子点头受教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儿子有了前途,自己却屡试不中,悲剧啊。 十七年的十二月,照例是各个属国以及蒙古各部落前来拜见的时候,这次却分外盛大了点。除了朝鲜以及蒙古各部落外,琉球、安南都派了使臣前来表示臣服,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也都有使臣,甚至连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有使者的到来。 福临的桌子上堆满了歌功颂德的折子:万国来朝啊!前无古人啊!皇帝你简直太圣明了,可比尧舜,唐太宗算神马,在皇帝你面前一比就成了渣渣啊! 福临嘴角抽搐着下令,不许再上类似的折子,不料另一种类型的折子又像雪片一样飞来:皇上你太低调了,明明做出了如此惊人的成绩,还不要表扬,简直就是高风亮节! 福临终于知道为什么历史上的乾隆会如此败家了。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有一堆人来表扬你吹捧你,说得你就跟太阳一样,是个人都会骄傲自大。 这次安南不是空手来的,带了一些礼物:五斗砂金。他们的来使是安南国王的弟弟黎维祎,满怀敬意的献上了礼物,然后很诚恳的望着福临,表示他们国家好穷好穷,希望大清这个天朝上国能够给些赏赐。 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福临想起历史上有个芝麻大小的国家每年向乾隆上贡,礼物是三斗金砂,然后乾隆这个败家子就会大手笔的赏赐。这种事情现在就会发生吗?难道在别人的眼里,自己和乾隆一样败家吗? 于是,福临在安南王爷乞求的眼神中,很大方的下达了让朝廷的商人去安南经商,并表示:朕知道你们好穷的,也很想赏赐些什么。可是,光靠朕的赏赐可不行啊,治标不治本啊,朕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你们放心吧,朕会派商队过去,给你们源源不断的带入好东西的。 黎维祎脸都绿了,他刚想说些什么,福临脸一板:怎么,你们安南是实行五拜三叩的礼节,我们大清是实行三跪九叩的礼节,你们就跟理藩院打官司,怎么都不肯客随主便。我们大清有容人之量,同意你们用自己的礼节来向朕请安,已经让步了很多了好不好,你们还想再要东西,好啊,我大清别的不多,就不缺火器和大炮! 你妹的,威胁,红果果的威胁啊!黎维祎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苦楚。商队啊,那可是大清的商队啊!大清的商队都是配备护卫的,这就算了,大清还给他们撑腰,那些商人们一个个都是抬头挺胸的,骄傲得不行。而且,大清的货物在他们国家分外受欢迎,黎维祎仿佛看见,本国的白银就跟长了脚一般,呼朋唤友的往大清奔跑。 早知道就不提这种要求了!差事办砸了,黎维祎苦着脸,决定回家受国王哥哥的处罚。 有伤心的就有高兴的。东印度公司乐晕了。他们也听说了,葡萄牙人和本国使臣都没有从大清捞到太大好处,他们很不以为然。东印度公司早就凌驾于荷兰之上,就连荷兰大公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他们觉得,在大公的使者在大清吃苦头是应该的,太笨了。 东印度公司的使者叫做/爱德尔,在来之前,他就探听好了理藩院的主事人物为敏郡王高塞,且这个郡王与葡萄牙人有仇。他带上了许多的礼物,亲自到了高塞府上拜访,言语间相当客气,表示他们东印度公司什么都有,只要高塞提出来,他就能弄到。他的要求也很简单,只是希望和大清建立和谐的商贸关系而已,当然,这个和谐指的是有来有往,至少达到进出口平衡。 这已经是第二拨找到他的洋人了,第一批是日本——日本的白银被大清商人赚走不少,还被大清海盗抢走不少——高塞很有礼貌的接见了爱德尔,并表示大清是很好客的,也愿意和众多的国家建立平等的往来关系,君不见,京城里教堂那么多,都是大清兼容并蓄的表现。不过,你们的货物我们的百姓实在是不喜欢啊,百姓不爱买,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爱德尔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马上表示,他们东印度公司卖东西是没有限制的,绝对会有大清想要的。高塞眼神一闪:那么,弄点火炮来吧。 爱德尔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他没有听错吧?大清还想要进口火炮?他们都想要把大清的火炮搬回家好不好?高塞见他那样,淡淡的来了一句:“若是贵公司为难也就算了。本王不相信,有银子,还有买不来的东西。” 是啊,他们有钱啊。爱德尔镇定下来,快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他这次的任务就是从大清捞钱,并不拘卖什么。既然卖火炮有钱赚,那就卖呗,有钱不赚,那是王八蛋。 因此,爱德尔笑嘻嘻的:“还请敏郡王得知,大炮可是不允许买卖的。” “不是你们说什么都有吗?既然没有,那本王可以去寻他人。”财大气粗,感觉就是不一样,高塞先压了他们一句,然后给个甜头,“至于价钱嘛,好商量。” 有了这句话,爱德尔觉得北京的天格外的蓝,任务完成了,能不高兴嘛,屁颠屁颠的满大街扫货去了,带回去还能赚上一笔,若是卖到西班牙葡萄牙去,能赚的更多。 福临的种种行事,让一直以天朝上国自主的大臣们有些看不过去。金之俊上书,表示这些国家都是来臣服的,应该要有气度,给他们些赏赐,别这么小气,反正这点赏赐也没几个钱,至少咱们还能落一个大方的国际名声不是?——当然,最好给些精美的大块头的瓷器,民窑烧的就行,官窑的太贵重,对了,还要些美酒,再加上些五彩斑斓的绸缎,雪缎之类的极品就算了,估计蛮子们都不会欣赏。 读书人果然阴险啊,福临心情很好的准了。于是,每一个使臣团都带了不少东西回去,看上去很多,其实都是占地方的,当然,跟着他们的还有商队,以及和尚道士。 宗教果然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福临早就在每个商队里参杂上几个和尚道士,让他们传教去,并下了旨意,凡是自愿出国传教的和尚或者道士或者喇嘛,回国后都会给予极高的待遇,最厉害的可以直接受封为国师。 于是,无数的宗教从业者从全国各地涌往京城,并派给各个商队,让他们去传道去——没理由别人都来京城建教堂,我们不能去人家那里建寺庙。不得不说,这个方法很有效,不过试行了五六年的时间,据说连荷兰本土都起了一座佛教寺庙。 工部也很忙。李茂敏在郑成功炮船的基础上,设计了一种“无敌炮船”,并要求试着去做。这种无敌炮船配备三十门千斤佛郎机炮,十八门红夷大炮,以及不少百斤短炮。这种船火力足够,重量也够呛,这种船修造起来太过复杂,必须有皇帝的全力支持。 福临是支持的,钱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也必须要流水一般的赚回来。这就算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还有一个:入关以来,他并没有实行太过惨绝人寰的屠杀政策,也没有强行剃发易服,起义反抗的人少了许多,死伤自然也少了。再加上朝廷大力推行土豆和玉米的种植,休养生息,人口复苏得很快。 人口多了,土地就有些不够用。而满清贵族的圈地一直在进行中,自然会有各种冲突。商丘、上饶等地在有饥荒的情况下,依旧有人圈地不息,爆发了几起动乱,让福临头疼。 如何处理好满清贵族与汉人大众的关系,再次红果果的摆放在他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嗯,某溪一直梦想着有这种外交:我们国家就是牛,就是有钱,你不服,不服来咬我啊! 以及,问个题外话:上次自然流产之后,怕感染去医院做了刮宫,然后一直到现在月经量都很少,本来肚子会痛,现在也不痛了。有没有姐妹知道什么调理的方法啊,多谢了。 第八十七章 顺治十八年三月,皇帝下令,停止圈地。这个命令一出,满洲贵族们反弹严重。无奈,福临亲政多年,手上又握着两黄旗和正蓝旗,势力相当大,而正红旗的杰书年幼,旗务依旧在皇帝手里。镶红旗旗主硕塞,皇帝的五哥,自然也是站在皇帝那边。 看来,能和皇帝抗衡的只有摄政王多尔衮了。虽然多尔衮处于半退休状态,可是两白旗依旧在他手上把得死死的,而他的儿子多尔博和多尼一起,掌管镶蓝旗,可以说是除了皇帝以外,最大的一支私人力量。 于是,多尔衮就面临了强大的火力攻击。作为上四旗,两白旗在圈地运动中已经捞到了不少的好处,所以,停止圈地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八旗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正白旗的人可能就有那些亲戚在正蓝旗,说不定儿媳妇又是镶红旗过来的,因此,来为亲戚们向多尔衮求情的人并不少。 多尔衮烦不胜烦,他住处多得很,搬去了京郊的庄子上,意思就是不掺和。福临听说了之后,觉得好笑,特意下旨让多尔衮回京,说有要事相商。 又被皇帝坑了。多尔衮表示,自己的一把老骨头迟早会被皇帝以及皇帝的孩子们给拆了。景额已经可以正式读书了,福临有心让多尔衮教育他,允了他可以随意出宫进出摄政王府,为了不引人注目,连带着珊瑚一起,可以时常去玩。两个孩子当然不明白皇帝的苦心,只是为能时常出宫去玩而开心,恨不得赖在摄政王府上。 景额六岁,珊瑚五岁,正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时候,时时都有些奇思妙想,有时候连多尔衮都撑不住。 “玛法,我想养一只大狗,这么这么大!”珊瑚腻在多尔衮身上,一口一个“玛法”叫得甜甜的,“阿玛说,您庄子上有大狗的,您这次去庄子,可有给珊瑚带呀?” 多尔衮回京后刚进宫,两个小祖宗就钻过来了,又是抱怨不带他们去玩,又是表示他们的想念,闹得多尔衮心都化了。 景额背着小手,很大人样的教育道:“妹妹,大狗啊狮子啊什么的,都是男孩子喜欢的,你应该喜欢小白兔。”最好把你的小狮子送给我——过年的时候朝鲜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头小白狮子,福临赐给了珊瑚,他看得眼热得不行。 “那是我的,哥哥若想要,问阿玛再要呗。”珊瑚也奇怪,尽是喜欢一些危险的动物,几乎想抱着小狮子睡觉,“尽想着问我要,羞羞。“ 景额长叹一声,抬头望天,老气横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难养也。”他的妹妹又是女子,又是小人,景额顿时觉得,自己好命苦。还好宫里目前为止只有这一个女孩子,去年婉妃生了个小阿哥,不然做为哥哥的他,会好可怜的。 “行了,都下去吧,朕有事和你们玛法说。你们额娘今儿个做了小点心。”心满意足的围观了自己儿女调戏摄政王全程后,福临将他们打包送去皇后那里。 多尔衮看着两个小家伙圆滚滚的身子费力的抱着御书房的门槛翻过去,对福临道:“皇上小时候,我可是把家里的门槛都卸掉的。”——他可以说这两个家伙不愧是亲生的吗?他的这个皇帝侄儿小时候也是不爱人抱,一定要自己走路,在盛京他的府上,为了方便侄儿走路,都是没有门槛的。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折磨孩子的后爹一样。福临摸了摸鼻子,道:“小时候的事情,朕不记得了。” 多尔衮笑了,抚了抚胡子:“我倒还记得。皇上每次出去玩,累了也不肯人抱,定要骑在我的脖子上,还在我脖子上拉过一泡尿。” 诬陷,绝对的诬陷!他三岁开始就很有自制力,很少尿床了有没有?偏偏刚刚才说过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福临只好狠狠的瞪了多尔衮一眼,咬牙道:“朕才没有!” “行,皇上说没有就没有。”多尔衮倒是好说话,“唉,那件衣服好像还在呢,哪天回去找一找。” 二人说笑了一阵后,福临正色道:“叔父,朕暂停圈地,底下意见很大吧?” 多尔衮懒懒的往后一靠:“那又如何?现在的八旗,可和入关之时的大不一样了。” 的确是大不一样。战斗力下降,生活奢靡,如果不改变的话,八旗迟早会被养废掉。福临道:“朕会开恩科。” “然后?”多尔衮早就习惯了一针见血,“此次科举,定然要偏向江南士子一些吧?八旗的那些人,让他们读书还不如要了他们的命。这个好处不够,对他们来说,还不如选秀。” “朕后宫不打算再进人了。”福临听到选秀就皱眉头,“朕已经有了三子一女,说得过去了。” 多尔衮倒不在这方面劝他,继续道:“依我的看法,圈地无非就是让他们多得些好处。皇上可有其他的法子让他们发财?” 福临最近一直就是在思索这个问题,道:“朕去年见了荷兰的东印度公司使者,倒是大有感触。不过一介商旅而已,做大了,居然能左右国家的决定。朕听说,他们这个公说是富可敌国都是小看了他们。他们自己有士兵,自己有土地,自己还能制钱。朕想着,从八旗旗下都找些聪明机变的,让他们走商队去。” 多尔衮想了一阵,问道:“我也听说过这个劳什子公司,他们领头的也就这么十人左右,个个财富惊人。八旗若能互相牵制倒好,若是他们联合起来,怕是皇上会难做了。” 福临点点头:“朕也是忧心此事。”说穿了,就是福临想着用开商路的法子将八旗的人注意力给扯开,让他们在其他地方发发财,可又怕他们学习东印度公司,然后用丰厚的财力将自己架空。 福临也知道,东印度公司的产生需要天时地利,荷兰的海上贸易是由海盗开始的,海盗们不愿意臣服,又能给国家带来武力和财富,国王管不住,自然会任由他们做大。而八旗不同。皇帝是他们共同利益的代言人,就算他们有钱了有兵了,也不会把皇帝怎么着。更何况,八旗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复杂到他们根本没有统一战线的可能。 只是,他更明白:当人们都富有了之后,资本主义萌芽自然会产生,资本主义和八旗骨子里的奴隶制度会产生激烈的冲突,到时候,不管是哪方赢了,做皇帝的都不会有好下场,最好的结果就是像后世英国的皇室一般,被当做一个标志,高高供起。 权力是让人上瘾的。福临已经爱上了这种一言堂的感觉,他可以随意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可以高高在上的决定着他人的喜怒哀乐,甚至可以决定一个国家的走向。在刚刚穿越之时,他曾经想过将中国送上君主立宪的道路,可是现在,他不愿了。 多尔衮没有意识到皇帝的走神,只是在御案上轻轻的敲着,这是他每次思考时的习惯:八旗,蒙古,安南,缅甸...... “征战。”多尔衮忽然开口,“先等着,看结果。若是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便征战吧。” 用对外矛盾转移内部矛盾。福临眼睛一闪:“叔父的意思?” “缅甸。”多尔衮义正言辞,“当初缅甸与南明来往甚密,至今不肯承认大清。而且,缅甸盛产玉石。” 用对外扩张来让八旗吃个饱,反正倒霉的是别国的百姓,和自己没有关系。福临还是对侵略二字有些天生的抵触,低声道:“让朕再想想。” 四月,科举按时进行。凡是科举之时,所有的事情都会为它让道,就连闹腾的八旗们也不闹了,专心看着这次出来的新贵。 此次的状元叫做马世俊,三十左右,正是入翰林院的好年纪,生得眉目清朗,风度翩翩。照理说这么出彩的状元郎绝对受人关注,可惜他的风头都被探花郎给抢走了。探花廖侠,年仅二十,商户出身,家父就是跟随高塞一起被困马六甲的商人之一。当年为了安慰这些商人,福临曾经下旨,允许他们的后代科举。 一个商户的后代,一跃成为探花,本来就够轰动的了,偏偏这位探花郎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只要往那里一站,再有些小风吹过衣带,就活脱脱的是个谪仙! 福临觉得,自己没有强制剃发易服的政策真是帅毙了。廖侠这种神仙级别的人物,若是顶着半个秃脑瓢,想想就是暴殄天物。 这个探花郎的横空出世,高调的把京城的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游街的时候收获了大批少女芳心不说,就连后宫都开始谈论这个漂亮得不像凡人的探花郎了。 “行了,都看到了?满足了?”布木布泰是太后,自然能大大方方的宣廖侠慈宁宫觐见,皇后便带着后宫成员们躲在后面,看了个够。 仁娜带头,一帮格格们都脸红红的走了出来,向太后请安。仁娜最为大方,道:“都说这个探花容貌如何如何的好,在我看来,还不如表哥呢。”——她说的是实话,在她眼里,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比得过她的皇帝。 其余的格格们也满嘴附和,不管是不是真心的。福临知道这件事后,嘴角抽了抽。这种老娘打掩护,大老婆带头,领着一群小老婆围观美男的行为,居然在自己的后宫里都能出现,该是因为他的后宫太过平和了吗? 不管怎么说,这次廖侠是立了大功。年轻有出息又未婚配,虽然出身不好,不过也够让满洲大户们奉献出庶女来拉拢的了。更何况他还长了这样的一张脸,够让闺中女子魂牵梦萦的了。 圈地的事情终于被放在了一边,福临再一次认为,自己当年允许满汉通婚,这种做法也是非常之正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权力是最好的毒/品,福临上瘾了,现在让他君主立宪,他绝对不会干。 嗯,接下来要大踏步发展了,几年几年的跳了哦,历史上顺治十八年,福临就死了,这里他还活得好好的,可喜可贺。 第八十八章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说你不想出战便不用出战的。四月,安南国王黎维祺再次遣使臣入京,这次,他们送了许多礼物,都是真金白银,并提出会对大清称臣,并年年进贡,要求便是希望得到大清的支援。 安南之前一直是黎氏的天下,只是现在被分成了南北两大块,北方为郑松集团,南方则是阮潢集团。虽然黎氏依旧坐在王位上,可早就被架空了。现在的国王完全就是郑松手上的傀儡。而郑松和阮潢都想着得到大清的支援,毕竟附近的国家里,大清最为强大,有一个强大的后援支持,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福临对他们之间的纠葛门儿清。过年时送的五斗金砂还在眼前晃呢,现在又变成这许多真金白银,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贾迎春”,他仿佛看到了帮助安南统一之后,每年人家都会送上几斗金砂,然后可怜兮兮的要求更多的赏赐。 高塞充分理解了皇帝的意思,跟安南使臣打了些口舌官司,好似是什么都承诺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安南使臣被客客气气的送回了国,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差事办砸了,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安南的贡品都上交给了国库,皇帝拿出了一些分给有功之臣。其中有一匣子晶莹灿烂的红宝石,福临拿来送给了皇后。皇后是最爱这种鲜艳的颜色的,当即爱不释手,命人做了一条项链,日日佩戴着。 仁娜本身就长得明媚,和这串项链极为相配,福临将她搂到怀里,顺手捻起一颗宝石端详着:这样的一颗,就价值一斗黄金了吧?更何况这么多的一匣子?安南时时哭穷,原来这么有钱么?前倨后恭,此心可诛。 “啊,儿子没有看见!” “女儿也没有看见!” 门外忽然传来童音双重奏,以及远远的“主子,您慢着点”的声音,仁娜立刻坐正了,理了理发鬓,略微红了红脸,嗔道:“外面伺候的人呢?” 花束子忙忙的进来跪下,道:“奴婢该死。”看样子皇帝会在这里用饭,她只是去吩咐了一下小厨房而已。华孟安跪在她旁边也连连请罪,他是去解手的。 仁娜让两人起身,她和皇帝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喜欢别人在一旁服侍着,她也习惯了,只是做为父母,被儿女看到在亲热,总是有些不好意思。 福临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招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开始考问他们的功课。景额和珊瑚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些怕他们的阿玛,顿时比鹌鹑还老实,乖乖的过来答题。这些日子,他们每隔一天等书房下课了之后,便会去摄政王府,多尔衮会用讲故事的法子将历史上的一些事情讲给他们听,然后要他们下一次来说说自己的感想。 “你们的玛法昨儿个说了什么?”两个孩子功课都是不错的,福临表示满意,就又问起了其他的。 景额规规矩矩的回道:“是二桃杀三士的故事。” 珊瑚比他大方些,道:“阿玛,一开始,我觉得这三个人好蠢,居然因为两只桃子便丢了性命。后来想想,才知道这是一个计谋,他们都被义气所累,却正好被人钻了空子。” 景额反驳道:“妹妹这话就不对了。这三个人不得不除,晏子足智多谋,大大方方的赏赐,让他们自寻死路。” 福临问道:“那你们觉得那三个勇士可否一用?” 景额沉思片刻后,道:“可。此三人勇冠三军,可搏杀猛虎,可杀退敌军,可救护君王。且此三人以命来护卫名誉与侠义,是为君子也。” 珊瑚撇撇嘴:“那他们功高震主,这点怎么办呢?” 景额答道:“他们又不是太过难杀。” 两个孩子在多尔衮处时常互相辩论,养成了习惯,在福临面前也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福临倒是很欣慰。虽然想法还幼稚了些,不过对几岁的孩子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景额得到了一方古砚和几支好笔,珊瑚却吵着想要一支火枪,福临脸一板,表示等她十岁了,就送火枪给她,还派人教她怎么玩。 经过这些年坚持不懈的砸银子,火器早就不像一开始那样神秘了。东印度公司果然是有权的,火器虽然禁止出口,可爱尔德还是能弄到一些,只是价钱开得不低。高塞和常舒没有少跟他们打口角官司,最后也是用白花花的银两换了当今的海上霸主荷兰和葡萄牙的顶级火器。 然后,皇帝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觉得可惜的事——他派人把火炮拉到工部的火器研究基地,拆了。 洋人的炮和他们的铸造方法并不完全一样,那些浸淫在其中一辈子的工匠们自然看得出分别,一个个干劲十足,努力想做出更完美的火器来。终于,大清也做出了第一把自主研发的能连发的火枪,可以一连打出十颗子弹,简直就是冲锋枪的鼻祖。福临拿着这个科技成果,表示欣慰异常。 同时,陈永华在武清也没有埋没,他实施了义务教育。福临对他的行为表示佩服,所以说,还真的不能小看古人,凡是现代人有的智慧,他们一点也不缺,现代人只是比古人多了些眼界罢了。陈永华的义务教育措施非常的完善,甚至还针对满清特有的奴隶制而做了改变:凡是奴仆的适龄孩子,只要主家愿意,也可以读书,不过他们读书的地方与清白人家孩子的地方不同罢了。当然,愿意让奴仆读书的主子们,陈永华也不会亏待,会给他们扬名。 当然,义务教育是需要钱的。陈永华在武清建立了一座极大的石碑,凡是支持教育事业的地方乡绅,都能将名字刻在上面,流芳百世。并且,他还把皇帝拉了下水,他还是有不少皇帝的赏赐的,都一一摆了出来,凡是来客都可见到,以表示自己颇有圣宠。 一个有圣宠有手腕有前途的人,自然不会有谁去得罪,义务教育在武清轰轰烈烈的推广了开来,有不少穷人家的孩子终于读上了书。陈永华亲自编写教材,安排教程,将学堂分为高中低三个年级,每个年级功课不同,教材不同。但他们又有一个共同处:都有一门功课为思想教育,美其名曰“民智”,专门讲述爱国爱皇帝。凡是到了年纪可以升一个年级的孩子都要考试,这门功课是必考。如果考试没有通过,那么这个孩子便没有资格继续读书。 靠之,陈近南总舵主真的不是穿越的吗?他的条陈罗列清楚,理由充分,连义务教育持续性的资金来源都想得很周到,甚至还对读书人多了以后从事农桑之人减少了的这个现实问题也有考虑。 他果然招揽来一个人才。福临决定,三年之期一到,便要让陈永华回来,担任全国的教育部长。为了表示自己对人才的重视,福临下旨,让梁化凤奔赴台湾,辅佐施琅,同时抑制施琅的为所欲为,并允许海峡两岸正常来往。 在福临为陈永华感叹的同时,他的第四个儿子也周岁了。皇四子永干的生母是婉妃,做为皇宫里唯一的一个妃位上的人,永干的周岁宴也办得分外热闹。福临带着多尔衮去围观了永干的抓周,永干没有景额当年的白嫩肥润,不过裹成了一个小红炮仗的样子,摇摇摆摆的四处走着,依旧可爱得不行。多尔衮道:“皇上小时候也是这样,见人就笑。”又将永干抱起来,哄道:“四阿哥想要什么就去拿,知道吗?” 后宫众人都知道多尔衮对皇帝的重要性,婉妃喜出望外,对永干道:“乖乖的,听你玛法的话。” 永干眨巴眨巴眼,冲多尔衮甜甜的喊了一声:“玛法!” 景额和珊瑚表示吃醋了,忙忙的奔上去,一人抱着多尔衮的一条大腿,各种撒娇,生怕玛法被人抢了去。场面一片混乱,大一些的福全背起手,装作看不见弟妹的这种丢人的幼稚举动,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永干很是保险的抓了一支毛笔,这是婉妃教育了好几个晚上的结果:皇帝已经有两个儿子了,第四个孩子还是安稳些比较好。更何况,婉妃是汉人,永干最好的结果就是做个王爷了,所以,婉妃早就立志,以硕塞为榜样,争取把儿子培养成那样。 硕塞的铁帽子王是一定的了。江苏出了贪腐案,福临大怒之际,派硕塞前往处理。江苏巡抚朱国治待罪,做为硕塞的副手,处理贪腐之事。江浙一带一向富庶,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大的灾荒,有钱是必然的。更何况江苏还靠海,朝廷并没有封海禁,许多胆子大的年轻人凑钱买船,出海做生意,只要能活着回来,便会带回惊人的财富。 自古财帛动人心。福临对贪腐的打击已经是相当重的了,可是在金钱的面前,似乎连生命的威胁他们都不在意了。更何况,这些外放的官员个个都是土皇帝,谁都想多捞一点。而每一个官员都会给上级缴纳孝敬,彼此之间还有送女人送庶女的,形成一张层层相护的关系网,平民想要伸冤,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种利益集团太过恐怖了,几乎一个省的官员都包含在内。就算见多识广的硕塞在面对这种大案的时候,也不由得变了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 福临没有死,也就没有康熙的登基,没有新势力的洗牌。旧势力的腐化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每朝每代,处置贪污是个大问题啊,要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嗯。 第八十九章 事情的起因并不大。吴江有一户姓黄的小康人家,养蚕为生,勤勤恳恳,积攒了些财富,便搬都县城里,做起了吃食生意。 江浙一带一向富庶,宵禁时间也晚,天气暖和了,不少人都喜欢去逛逛夜市,买点小吃。黄家卖的炸豆腐干什么的味道好,生意很是不错,他们全家人齐上阵,刚满周岁的孩子没有人照看,便一起带了出来,放在摊子边上。 结果,一天晚上就出了事。吴江知县张荣福的小儿子张玉林平日里最爱四处闲逛,夜市几乎是每日必去的。远远的看着老黄家的豆腐摊子围着不少人,馋虫上来,便命人去买来吃。豆腐干炸得外酥里嫩,香喷喷的,张玉林一吃就停不下来,足足吃了十几块,嘴巴一抹,走了。 老黄是乡下人,不认识这个县太爷的衙内,忙上前扯住他要钱。张玉林手一挥,把老黄推了个踉跄,正好撞到炸豆腐干的油锅上,一锅滚烫的油就这么泼了下来,全部泼在了老黄一岁孙子的身上。 孩子当场被烫死,面目全非。老黄的儿媳妇窦氏一声惨叫,扑上去就跟张玉林撕扯。张玉林也被这惨剧吓到了,躲闪不及,脸上被抓出几道血痕来。张玉林长得还是颇为不错的,可以称得上玉树临风,也很注意自己的仪表,脸被抓破了,他自然不乐意,将窦氏推开,可是爱子惨死,窦氏早就失去了理智,又挥舞着双手扑了过来,张玉林不耐烦了,一声令下,手下们都冲了上来,一顿乱打。黄大郎护着媳妇儿,又心痛儿子惨死,冲了上去和那些家丁厮打,就连老黄都轮着一条板凳颤巍巍的加入了战团。 老黄与黄大郎都活生生的被打死了,活着的只有重伤的窦氏。张玉林扬长而去,周边的商户们见她可怜,凑了些钱,将她送去了医馆。窦氏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普通农妇,好在身子强壮,伤好以后,一个人处理了公公、丈夫和儿子的丧事,望着空荡荡的家,一咬牙,决定告状。 这些天她也打听过了,张玉林是知县的儿子,找知县肯定没有用,她托人写了一张状纸,贴身藏了,变卖家产去了苏州。她属于越级上告,苏州知府葛平压根儿不去理会她,反而派人将她一阵臭骂,乱棍打出去。 窦氏上告无门,便去了一家酒楼洗碗,四处打听,知道了苏州的学子们都会定期在虎丘集会,吟诗作对。窦氏准备良久,提前一天,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去了虎丘,在野外过了一夜,然后在众学子聚会之际,口称冤枉,冲了过去。 学子们都是一腔热血的,窦氏一行哭一行说,众人都被这个惨案惊呆了,纷纷拍胸脯,说要为她打抱不平。学子们出马,自然效果比以前不同,葛平客客气气的接待了他们,表示定会给窦氏一个公道,将学子们忽悠了回去。而当晚,窦氏就在租住的小屋里被杀,东西被翻得到处都是,葛平出面搜查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强盗杀人。 这下学子们爆发了。他们举行了轰轰烈烈的游行,又不断的下笔写檄文,为了把事情压下去,葛平派人将张玉林捉了过来,说是杀人偿命,将其关入死牢。几日后,就说张玉林在狱中得病,不治身亡。学子们将信将疑,本来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不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人发现张玉林依旧在吴江作威作福,牢中死的哪个不知道是神马。 被骗了一次就算了,还被骗了第二次。学子们彻底出离愤怒。他们找到了张荣福与葛平之间的联系——张荣福的妻子是葛平的侄女。接着,他们又找到了这两人狼狈为奸的证据,轰轰烈烈的要去上告江苏巡抚。 葛平和张荣福慌神了,送了重金给朱国治,又上下打点。朱国治简直想拍死这两个不中用的。苏州和吴江都是肥缺,葛平自然是他的亲信,每年送上来的孝敬也不少,却闹出这种事来。在他看来,出了人命,就干脆下手利落些,窦氏根本就不应该出吴江。就算张荣福太笨,怎么连葛平也傻了呢?窦氏第一次告状的时候,就该弄死她。等事情弄大了,这个女人反而动不得了,偏偏葛平反其道而行之,犯下了大错。 朱国治当然不愿意为了这两个蠢货妨碍了自己的前途——谁都知道,皇帝对学子们非常重视,更何况这帮学子有不少出身还不错的,总不能杀掉——于是,就想着将这两人送出去承受民怒,不料,狗急跳墙,葛平拿出了朱国治受贿的证据相威胁。 之后的事情就越闹越大,终于闹到了福临耳朵里。硕塞受命处理此案,却也被惊了。本来这个案子就牵涉了四条人命,算得上是大案,偏偏越往下查,事实越是让人触目惊心。张荣福鱼肉乡里,家产居然高达十万两之多,而他仅仅是一个知县;葛平的财产更是吓人,就不要提朱国治了,书房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摆件竟然是宋瓷! 硕塞将证据封存,这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命案或者是贪污案了,超出了他的权限,要上交给皇帝处理。 福临很生气。这个案子几乎牵涉到大半个江苏的官场,人人都是脏的。张荣福、葛平抄家,张玉林直接问斩,两家人男子流放,女子没入官奴,世代不许科举。朱国治赐死,抄家,除了他的老母以外,女眷一概发卖,男丁流放宁古塔为奴。 有人对这个判决产生了疑惑,都认为量刑过重,党崇雅上书,觉得罪魁祸首是张荣福,朱国治只是失察和贪污,罪不至死。 福临特地在朝堂之上下诏书,表示若是再有这种类似的案件发生,犯案官员的顶头上司绝对会被牵连。身为上司,下属失职了,上司也有责任,别以为将事情都推开,就不关你的事!这次的江苏大案,连户部尚书都被受到了牵连,就不要说别人了,福临甚至为自己管理不力,没有能够第一时间知道民间的冤情,自己罚自己茹素一月,并为黄家一家人做了法事。 皇帝这招太狠了!谁都不敢再说些什么。毕竟人家皇帝自己都罚了自己,你们还好意思唠唠叨叨?更何况,朱国治一死,江苏巡抚这个肥缺空了,虽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敢贪污,可江苏毕竟是个容易出政绩的地方,许多人盯着这个位置,眼睛都红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满汉臣子们都很自觉的偃旗息鼓,不敢有丝毫动作。福临命桑吉担任江苏巡抚一职,让众人都掉了眼镜。桑吉是皇帝的伴读,有能力,只是是曾经被驱逐出家门的,现在一跃成为地方大员,有说他运气好的,有骂他靠后台的,不一而足。 “朕要你摸清楚,江浙一带所有官员的底细。”福临看着面前的桑吉,“你年轻,要好自为之,若有什么难处,朕给你的秘奏权不要浪费了。” 桑吉低头应是。他为福临办事已经很久了,还掌管着一支暗地里的队伍,做了不少在别人看来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想到以前对自己弃若敝履的父亲和家族日日求着自己重归族里的样子,桑吉便心情大好,对皇帝也越发的忠心。 他对福临非常了解,明白江苏巡抚的位置只是个先锋,皇帝想动的是盐铁和港口。他会做好皇帝手里的剑,先去摸底,再论其他。 七月是皇后的千秋,不是整生日,可也不容忽视。朝廷上下为难了。皇帝刚刚狠狠打击过江苏官场,并严格制止贪腐,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送太过珍贵的礼物,这不是在明晃晃的告诉皇帝:我家在贪污哦,我家有银子哦,快来查我吧! 可是,皇后又很受皇帝的宠爱,膝下一儿一女,地位稳固,和她交好有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皇帝亲自赐了一长串的礼物给皇后,庆贺其生辰,若是不送点好的,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贵族们百官们都纠结了。每年皇帝、太后、皇后、摄政王生辰的时候,京城的礼品铺子都会迎来一个买卖小j□j,可今年却诡异的平静下来,反正还有时间,大家都等着看别人的动作再说。 这个时候,吴三桂的礼物就很醒目了,可以说太醒目了,他送了五头大象。 京城里谁见过大象啊,大象入京那天,大街小巷被挤得水泄不通。这五头大象是经过训练,会跟着音乐跳舞的,身上披着五彩锦缎,装饰着各色宝石,领头的甚至是一头罕见的白象,让围观的所有人纷纷称奇。 “这么大啊!” “小老儿今年七十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这么大,是怎么运过来的?” “平西王的地界居然有这种猛兽。” 百姓们窃窃私语,文武百官也被面前的庞然大物给惊呆了。福临上辈子一头钻在复仇与工作中,也没有心思去逛动物园,这也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大象。吴三桂无旨不能入京,来的人是他的侄儿吴应期。 孩子们对这种稀罕的东西喜欢得不得了,珊瑚胆子大,还让人抱着凑近去摸了摸象鼻子,得意洋洋的向兄弟们炫耀:“粗粗的,暖暖的。” 福临却对吴三桂的书信起了兴趣。南明并没有牵涉到朝廷更多的精力,三藩也没有如同历史上一般起到太过重大的作用,因此朝廷对他们的重视程度也有限。朝廷不给发放足够的军费,吴三桂便想法子到了外面,缅甸就是他的一个钱袋子。可缅甸人也不是好惹的,他们的大象队让吴三桂吃了不少苦,这次送上大象,一是为了讨好皇后,更重要的,就是他要提醒福临:不远处有个不听话的国家,只念着前明的,别客气,打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海运(海关),三藩,对外扩张,等等,做皇帝好忙好忙 第九十章 缅甸和吴三桂是有仇的。做为明朝的属国,他们认为自己是明朝大统,很不把清朝放在眼里。同时,南明政府被打得到处奔逃的时候,是有人跟缅甸暗地里做了交易的,希望能够得到缅甸的支持。缅甸时为东吁王朝,还算是强盛,缅王平达格力对大清的云南一带也很是眼馋。当时正是明清之战,没有哪个朝廷能管到这个地方,缅甸刚刚准备蚕食一些土地,吴三桂来了。 吴三桂不好惹,他很快就平定了云南,并尊敬少数民族的传统,在各地建立土司,并成立一种军事系统。各个村子互相联系,但凡有一处受到侵略,另外的村子便会出兵相助,已经好几次把探路的小股缅甸军队给包了馄饨。 平达格力老实了。反正清朝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无奈吴三桂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是大清的平西王,也是许多前明文人口中的贰臣,被骂得相当难听。缅甸的人被打败的时候也这么骂他,吴三桂怒了:凭什么啊!我辛辛苦苦的来到云贵一带,好不容易把这里弄得安定下来,我很累的!前明的那些酸儒就算了,你们都不是我们国家的人,凭什么还要骂我?再骂,再骂我就揍你! 于是,吴三桂在大理和腾越的边境都屯了兵,平时种种地养养花,还和缅甸有贸易往来,哪里是产玉石翡翠的,虽然翡翠不值钱,有总比没有好。然后,等农闲的时候,再去打打仗抢抢东西,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他们还很有分寸,每次都不多抢,让缅甸的人不至于穷得无法生存。时间长了,边境的缅甸居民也知道了这个规律,自发的组织了上贡,每年都送两次东西给吴三桂,换一年的安宁。 缅甸和大清不同,版图没有那么大,边境的事情都城阿瓦很快就得知了。平达格力异常生气,于是也在边境增加了人手。 两方对峙,之前的贸易关系也中断。商路中断,对两方都不是一件好事。平达格力准备和吴三桂拼死到底,可他的弟弟莽白不同意。莽白的意思,是和大清服个软,做个从属国,靠着大树也挺好的,便暗地里派人去大清,准备偷偷的觐见皇帝,表示自己臣服,希望皇帝能够支持他为缅甸王。 吴三桂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当然不愿意这个钱袋子消失,正好是皇后的千秋,便派人送上了大象,想要得到朝廷的支持,把缅甸打下来。 福临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只是单纯的从国力方面来考虑。这么大的一个国家,灾害是一直会有的,他都习以为常了。明朝末年,中原地区经历了小冰河时期,接着又是战乱,现在依旧是恢复期,他时不时的就要免除这里那里的赋税,想要恢复民生。的确,从海运上来了不少钱,可这些钱大部分都被他投入教育和火器的研发上,还真的没有余钱去打仗。 三藩耗资也是相当巨大的,当然,和历史上的比起来,好了许多。不过,三藩是一定要撤的,福临准备等处理完江南的盐铁事务之后,撤了三藩。至于现在,吴三桂想和缅甸打仗就打去,可别扯上他。一来,他没钱,二来,他不想让朝廷的部队和吴三桂军有过多的牵扯,第三,他更不想让自己的火器在吴三桂面前露了真面目。 给吴三桂的回复刚刚发下去,达/赖喇嘛的使臣上京了。 福临不信教,不管哪个教都不信。虽然经历了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依旧不肯将人生寄托在宗教上。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太极是信奉黄教的,草原上大部分部落也都信奉黄教,他们给予喇嘛们无上的荣誉,寺庙牛羊土地奴隶女人,样样不缺。可现在,福临是皇帝。 喇嘛们活佛们深刻体会到了一个不信教的皇帝给自己带来的打击。蒙古部落有雅图和阿图两位公主,皇帝的亲姐姐,布木布泰的亲女儿。皇帝为了另一个姐姐阿娅怒杀额驸,废了额驸一家的事情大家都记得,深刻理解了皇帝是个姐控这个事实,再加上这两个姑娘也都是厉害的,不单单把控住了额驸,还把控住了部落的牛羊和内部几乎所有的事务,谁都不敢小看她们。皇帝对喇嘛不够尊重,两个公主也一样,偏偏没有任何所谓的报应之类,反而越活越好,雅图长公主生了三儿两女,阿图长公主生了两儿两女,朝廷还总是给些赏赐,每逢逢年过节赏赐更是如山一般。 草原上大家都看着呢。在他们看来,两个公主的命极好,定是上天保佑。这两个上天保佑的人对喇嘛们没有视若神明,那他们学着点应该也不会有事的吧? 蒙古各部落年年给活佛们送上大量的财产,早就成了他们一个沉重的负担。有的喇嘛甚至还自诩给女人们免去灾祸带来吉祥,只要部落里有女孩子嫁了人,他们便会想方设法的破了新娘的身子。巴林部也遇到过这样的喇嘛,阿图得知后,毫不留情的将其押解进京,皇帝立刻说他是妖僧,斩首示众。 这种事情多了,大家对喇嘛们的尊重性也有所下降,本来富得流油且每年都有进项的喇嘛们开始穷了下来。 达/赖的使臣就是为了想开辟商路而来。从蒙古可以通商路去沙俄,通过沙俄后,还可以绕路去欧洲大陆。大清和沙俄一直有商贸往来,这条路虽然遥远且赚钱没有海运来得快,可胜在安全和稳定。福临自然不可能放过,派皇商走了这条路,并让两个公主都参股。 商路带来的丰厚效益,让科尔沁草原迅速的富有起来,大家都看了眼红,达/赖也是其中之一。福临对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反对的,不过提出了不管他们收入多少有没有亏本,朝廷要抽一成的税。达/赖无奈,只有答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福临不知道,他的这种对宗教不以为然的态度,日后给他造成了一定的麻烦。大批的喇嘛从蒙古往青海和西藏迁移,最终形成了一股独有的力量。 现在,他的麻烦很喜庆,前一阵京城好女婿人选廖侠觐见,厚着脸皮表示,自己看中了一个姑娘,想要皇帝赐婚。 “臣已经二十了,之前一心读书,总要先立业后成家。现在臣得到皇上的恩赐,终于可以对得起祖宗先辈了,当然会想起成家之事。”在谪仙的风范背后,廖侠是一个很不要脸的奇葩,直接跪在福临面前,用自己的私事来打扰他。 福临很想踹他一脚。他在议事啊有没有?这货急匆匆的过来,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呢,害他紧张了一下,闹半天就是为了赐婚?范承谟,范文程的儿子,内定的未来大学士,站在一旁,嘴角也直抽。 廖侠嬉皮笑脸:“皇上就当疼爱微臣吧!若是微臣错过了这个姑娘,那是要孤独终生的,皇上定然不愿意看到吧?” 不,朕现在想下旨让你直接出家当和尚!福临心里吐槽,不过还是对廖侠看中的姑娘表示好奇,冷着脸问:“是谁家的女儿,被你看见,遭此大罪?” 廖侠笑着:“是微臣刚来京城时,租住房屋人家的女儿,姓秦,是个好人家的闺女。” 好吧,就连觉罗氏都想出个庶女和你联姻了,你居然看中了一个小房东的女儿?福临有些无奈,遇到这种脸皮厚的,还想要重用的人,他也没有办法。他直接将人踢去了慈宁宫,布木布泰现在生活很满足,也挺喜欢给人做媒的,就交给她吧。 太后好奇之下自然会召秦姑娘入宫觐见。据说秦姑娘长相只是清秀,不过举止稳重大方,穿得虽不好,也干干净净的,挺好。再加上廖侠提到秦姑娘后就是一脸的傻笑,布木布泰下旨,让探花郎与一个小房东的女儿成了亲。 旨意一下,伤透了京中多少闺秀的芳心。廖侠却觉得挺好:以他这些日子的观察,皇帝喜欢直臣。他的缺点就是没有根基,偏偏他的优势也在这里,皇帝重用的桑吉也是个没有根基的。满洲贵族的联姻以他的地位根本就无法拒绝,而如果答应了,他便会绑上满洲贵族的战船,优势就会消失不见。不如选择同样没有根基的秦姑娘,虽然不能在仕途上有所帮助,但也不会拉他的后腿,他可以继续他的直臣之路。更何况,他也挺喜欢秦姑娘的,太后亲自赐婚,说出去也体面。 他想得没错。之前他一直在翰林院做个小翰林,地位不高不低,有些尴尬,就是和他的婚事有关。他的婚事存在太多变数,一日不定,福临一日不敢用他。如今他自己想通了,在太后旨意下去之后没几日,福临下旨,让他进了南书房,做个笔帖式。 虽然这只是平级调动,可南书房是什么地方啊,整个国家的政权中心。廖侠大喜,他知道自己的这一步走得没有错,以及,他也隐隐的发现,要用什么方法来讨得皇帝的欢心。 作者有话要说: 范承谟,廖侠,以后是他们年轻一代的舞台了 第九十一章 “妹妹,妹妹,快喊我啊。”珊瑚拿着一个小小的拨浪鼓,叮叮当当的转着,而悠车里的小婴儿却丝毫不理会她,自顾自的吐了个泡泡。 顺治的第二个女儿终于降生,生母为西林觉罗氏兰格格。宫里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知道珊瑚公主的受宠,皇帝几乎把她宠到天上去。珊瑚今年虚岁才五岁,想去念书,皇帝二话没说的让她进了上书房,想出去玩,皇帝立刻让她隔三差五的去摄政王府,还特地让二阿哥陪着,想学骑射,皇帝毫不犹豫的亲自带她骑小马在校场上溜达,十足的一个二十四孝老爸。 因此,兰格格一点都不为自己生了个女儿而伤心,女儿好啊,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皇帝明显更疼女儿一点。 事实证明,珊瑚对自己终于多了个妹妹很开心,时不时的就要来看,但却从来不带着皇帝。有时候皇帝也来看小女儿,遇到珊瑚,还要被她三言两语的拉走去坤宁宫。兰格格气得牙疼,却又不得不顺着,谁让这个公主受宠呢?她的女儿都满百日了,连名字都还没有呢。 珊瑚又跟小妹妹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决定去校场找哥哥们。福全和景额带着几个伴读在练习射箭,小胳膊小腿都像模像样的拉着弓箭,见妹妹过来,都冲着她笑,等一轮练习结束了,便跑了过来。 福全自持大哥,装作大人样,一本正经的问道:“妹妹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不去读书吗?” “我还小,阿玛说了,不用读得这么用功。”珊瑚皱皱小鼻子,“大哥才是,到现在只能射中这么近的靶子,要多努力哦。” 被小自己三岁的妹妹教育,福全很有些抹不开面子,一把将身边的伴读纳兰性德扯了过来,道:“他连靶子都射不中!” 珊瑚摇头晃脑的叹一口气,踮起脚尖,很怜悯的拍一拍纳兰性德的肩膀,一言不发。纳兰性德脸红透了,他是读书人,成绩是上书房最好的,偏偏武力值还暂时比不上福全。不过,他还比福全小上半岁呢,比不上是正常的!公主你这么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是做什么啊!他又不能跟公主闹别扭,人生真是灰暗。 景额笑嘻嘻的过来推了推珊瑚:“妹妹,今儿个玛法要进宫,上次他说要带一把上好的匕首给我的,我们去看好不好?”——大哥的这个伴读多好啊,经常帮他做功课,上课先生提问还在一旁打小抄,可不能被妹妹吓走。 几个孩子对纳兰性德的印象很好,福临对纳兰性德他爹明珠的印象也不错。明珠在上一次的科举中终于出了头,中了第四十七名进士。名次是低了些,可对于满洲人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而且,明珠的儿子是个公认的天才,又是大阿哥伴读,日后定是有出息。 那拉家对这个旁支得不能再旁支的明珠也开始正眼相待了,并觉得阿济格有眼光,提前下手,敲定了这个女婿。 明珠在礼部任职,官位不高,从五品的员外郎,是没有资格单独进宫见皇帝的。不过他会做人,在礼部呆了没有多久,便和上下人等都混熟了。他比较穷,可他老婆的嫁妆却相当丰富,又全力支持他的工作,因此,他时常可以拿出些钱来,买点烤鸭烧肉什么的送给官位比较低的同僚们。礼部是清水衙门,外快很少,不少低等的官员们就靠这么点俸禄过日子,几乎都吃不起肉。吃人嘴软,明珠在低等的官员中混了个如鱼得水。然后,礼部如果有个加班加点,他老婆会派人送点心过来,明珠便会拿去孝敬上级。上级们并不把这些点心放在眼里,却对明珠的尊重表示满意。于是,这么一个机灵大方,长得又好看嘴巴还甜的男人,很难让人不喜欢,这次,这个见皇帝露脸的事情,光荣的落到了他的头上。 “玉牒?”福临翻了翻手上的折子,一点头,“准了。” “嗻。”明珠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就完成任务。玉牒是前明遗留下来的,清朝一开始并没有沿用。只是现在皇帝的子女增多,宗室也子孙繁衍,总是要有什么东西来记录身份的,否则会出类似柔福帝姬的故事。明珠还准备在皇帝问起的时候阐述一下详情呢,都打好了长篇大论的腹稿,偏偏皇帝一个字都没有问,让他有些小小的失落。 不过,明珠还是很好的克制了表现的欲望,低头告退,福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在他快退到门边的时候喊了声:“且慢。” 果然,现在的明珠还是很嫩,眼里立刻就带了一丝雀跃,老老实实的低头等着吩咐。福临却没有开口,曼斯条理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才抬起头,见明珠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年轻有一定的城府,且有上进心;出身那拉氏,满洲大姓,背景却不强大,只是有个好听的姓氏;阿济格的女婿,可以得到宗室里一定的肯定;儿子教育得很好,老子应该也不差。福临觉得,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这个人不去用一用,那太对不起自己了。 “你的大公子读书不错,上书房的先生向朕夸奖了好几次。”福临缓缓的开口,明珠心里一喜,这个儿子一直是他的骄傲,很是恭敬的回答:“奴才儿子也就是一点小聪明,皇上不嫌弃,让他能够伺候大阿哥,是奴才和奴才儿子的福分。” 福临又问:“在礼部做得怎么样?” 明珠答道:“托皇上的洪福,奴才一切都好。” “嗯,年轻人,好好干吧。”福临有些老气横秋的嘱咐,让明珠退下。明珠一直走到礼部自己的桌前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在皇帝面前挂了个号,绝对是件值得庆幸的大好事,要感谢让他去面圣的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于是,他又派人去京里的老字号买了不少烧鸡烧鸭,礼部上下人人有份。 是个会做人的。福临也听说了这个消息,提笔在备忘录上记下一行字:年后调明珠入户部。 顺治十八年的冬天特别冷,就连京城都冻坏了不少人。有些老人是从明朝末年的寒冷中熬过来的,又想起了那些冰冷彻骨的日子,都有些慌乱。慢慢的,谣言四起,说是当年的寒冷又要回来了,会一连几年颗粒无收。百姓们忙忙的开始囤积粮食,粮价飞涨,临近过年的时候,米价居然高达二两一石,比正常的八钱涨了翻倍还多。 皇家救助会也很忙。这些年救助会一直运转正常,博果儿很是尽职尽责。他从小在福临的耳濡目染下,对贪腐也恨之欲绝。救助会的成员多是宗室贵族,不差钱,就算差钱了,在博果儿的震慑下也不敢动救助金的主意。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一个办事员,是觉罗家的分支,家里的儿子赌博借了高利贷,他不得已挪用了不到一百两的救助金,结果被查了出来,差事丢了不说,还被博果儿当众脱裤子责打了八十板子,里子面子全没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伸手到救助金上。 京城寒冷,救助会设立了粥棚,这也只是能解一时之饥。朝廷出手,抑制粮价,用火药炸冰,从江南将粮食运到北方。同时,朝廷还惩处了一些哄抬粮价的商人,钦天监也保证这只是偶尔的寒冷,不可能再有极端的天气,再加上,冷了一个月后便开始逐渐回暖,百姓才慢慢安定下来。 可福临安定不了:多尔衮病了。 自从退休后,一直有太医常驻摄政王府给多尔衮调养身体,偏偏多尔衮最是个讳疾忌医的,总是不愿意遵从医嘱。福临和布木布泰只好在宫里准备好药膳,每次多尔衮进宫都给他灌到肚子里面去。 时间长了,多尔衮也习惯了这种一进宫就被药膳和汤水包围的生活,再加上宫里多了几个馋嘴的孩子,布木布泰会准备两种不同的汤水,孩子们喝一种,多尔衮喝一种,让他经常哭笑不得。 原本,福临以为多尔衮的病就和以往的几次一样,很轻易的就能好,也没有太在意。不想,多尔衮一连四天都没有入宫,也不让孩子们去他那里,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福临退朝后,立刻就让宋院首亲自去到摄政王府,看一看多尔衮的情况。 结论很是不好。多尔衮年轻的时候东征西战,受了不少的伤,再加上战时饮食不规律,急行军时在马上啃干粮喝生水都是常有的事,肠胃本就不好。种种事情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对人身体很是损害。年轻的时候还好,可以撑过去,现在年纪大了,一切埋藏在身体里的病痛都仿佛活过来一般,叫嚣着让主人为年轻时的行为负责。 宋院首小心翼翼的说完诊断的情况,一言不发,御书房里安静得仿佛能够让他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许久,他听到皇帝冷冷的声音:“此事还有谁知道?” “微臣只禀告了皇上一人。” “很好。”福临点点头,“摄政王只是旧疾复发,明白吗?” “是!”宋院首听命退下。福临看着桌上的奏折,上面每个字他都认识,但他完全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福临哗的一声,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一阵巨响,门口的华孟安身子一抖,又装聋作哑的继续站着。许久,华孟安听到里面一声淡淡的呼喊,才进去收拾,大着胆子偷看了一眼,就见皇帝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神情,脸上无悲无喜,仿佛刚才宋院首过来讲的是大街上某个张三李四的病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盒饭频繁发放时间,十四叔的也在烹饪中了,抱头遁走~~ 第九十二章 湖南巡按御史许劭昕贪污罪发。巡按御史本是福临按照朱元璋的反贪腐措施而设立的,本意是为了让他们四处巡视,给百官一个压制。和明朝一样,巡按御史的官职并不高,但权力很大,有直奏权和秘奏权,直接受皇帝的控制。 本来,这是一件利于反腐的好事,朱元璋当年也是用这个招数揪出来不少贪官,成效显著。可是,同样的系统照搬过来,得出的结果却不一样。 福临在顺治十二年就开始派巡按御史四处巡视了,一开始还好,但问题往往是突然出现的。以顾仁为首的御史们开始贪赃枉法,并且索要贿赂,甚至在索贿不成的情况下,诬陷某些正直的清官意图行贿升官。 顺治十五年十一月,吏部书吏章冕在顺天被顾仁拿下后逃往京城,十九日在皇门前自刎喊冤。福临大怒,判处顾仁等人死刑。结果,没有多久,又发生了御史牟云龙的贪腐案,照例一个死刑。 本以为,这下巡按御史们该消停了吧?这才几年的时间,许劭昕贪污罪证据确凿,又摆在了福临的御案上。与此同时的,还有都察院要求停止巡访的奏折。 满族贵族们要求停止巡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刚开始福临提出要实行巡访制度的时候,宗室们就跳了出来反对。当时多尔衮正好在上朝,马上将这帮家伙无情的镇压了下去,巡访制度实行这么多年,多尔衮功不可没。可现在,多尔衮病重,许劭昕又不争气,被压下去的贵族们再次冒头。 朝堂上就此事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讨论。以岳乐为首的满族官员们要求废除巡访,而以石申为首的汉臣们,则要求继续。 朝堂一片混乱。反对者以目前出现的几个贪腐御史为例,表明此事反而更加容易造成贪污,还会有更多的章冕这样的冤案发生,不如取消了,一了百了。支持者们则表明制度是好的,那几个贪污案件只是人员的问题。顾仁等辜负皇恩,死有余辜,但若是换上合适的人选,定然会起到更好的作用。若是将这个制度取消了,民间疾苦就更难知道了。 一贯平静严肃的朝堂热闹得如同菜市场。满臣们凭借身份高武力值高,有几个都开始卷袖子准备揍人了,汉臣们也不是吃素的,嘴皮子利索,掉书袋掉得人晕头转向,毫不清楚自己被隐晦的骂了。 福临的脸上自始至终一片平静,心里的小人却在不断怒吼。他当然知道满族贵族们为什么一定要废除这个制度。 八旗已经被他和多尔衮联手削得七零八落了,议政王大臣会议简直是名存实亡,八旗贵族有多不满意福临完全看在眼里,为了有些抚慰,在派往各地的总督、巡抚等人多采取贵族出身。时间久了,这些人慢慢的坐大,能捞的好处也越来越多。尤其是海运这块,油水简直太多太多。而这些巡按御史,完全就是他们捞好处的眼中钉。当然,人是能被金钱腐化的,顾仁等就是如此,可总不能来一个就腐化一个吧?这样耗资巨大不说,万一来了个软硬不吃喜欢动真格的,岂不是惨了?还不如从根源上解决掉这个问题啊。 汉臣们对这个制度是百分百支持的,原因福临也很清楚。就算这是个少数民族的朝廷,汉人的比重还是占绝大多数的。地方官员们大多是汉人,却要被满族的总督巡抚们压制,心里当然不服——这些人除了会投胎外还会些什么?——巡按御史为了能够公正一些,大多数都是汉人,少数满人也是和贵族们没有什么瓜葛的,这很合汉臣们的胃口,所以,这个制度是提升他们地位的好东西,千万不能废。 朝臣们依旧在吵着,福临烦了,狠狠的一拍龙椅扶手:“此事容后再议。” 许劭昕成了福临一腔怒火的发泄口:要不是此人贪赃枉法,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事情闹出来。于是,许劭昕被削职抄家,在菜市口斩首示众,其家人连坐,世代为奴,不许科举出仕。许家被抄家和许劭昕被斩首时,皇帝还强制要求所有巡按御史前去观看。之前许家那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们,一个个衣衫不整的被拉了出来,一片哭爹喊娘的惨象,令人为之动容。而菜市口的许劭昕被斩首更是令他们心惊,许劭昕死之前仰天大呼后悔,鲜血洒了一地。那些巡访御史们本就是文臣,当时就有几个吓晕了过去。 这种强制令人观看酷刑的皇帝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皇帝。御史们上书,就连病中的多尔衮听说了,还要求多尔博去到宫里给皇帝带个口信:满洲入关,汉人们本来就比较的排斥了,皇帝要比汉人们做皇帝的时候更加的爱惜羽毛才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呢?当然了,我也不是说皇室你做得不好,只是要注意啊,汉人们又该闹着说我们是蛮夷了。 福临隔空回话:叔父放心,朕有数的。这些人就是欠修理,朕要一步步的来。叔父你就好好的养病吧,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宗室那里还是要你压着才行。 纷纷杂杂的一个月过去后,都察院再次上书,要求废除巡按制度。福临大怒,不准。两天后,以岳乐为首,宗室联名上奏,表示可以不废除巡按,但是巡按要交给都察院的巡抚来兼职。 这是表示要各退一步的意思了?福临留中,要求满汉群臣给出一个共同的法子来。结果,满臣们想出了个很天才的法子。 他们要求所有汉臣们站在议事厅外,自己则是坐在大堂里面讨论,等讨论出结果来,让汉臣们表示意见。如果同意,就签个名字上去,如果不同意,就说他当天请假没来。 这个举动怎么可能瞒得过其他人,汉臣中颇有几个不吃他们这一套的。金之俊得知消息后,拖着病体,怒闯议事厅,冲着岳乐大骂,说他是“国之禄蠹”,又说他“不知皇恩,只知私利,目光短浅”,总之,话很不好听。岳乐气得拳头都攥起来了,很想冲上去揍他一顿,可终究不敢——金之俊是南书房的人。 金之俊也知道。他身体不好,早就提出要病退,皇帝却不允许,让他在家好好调养,南书房的位置一直给他空着。前一阵他感觉好一些了,便来上班,和皇帝闲聊的时候,皇帝从画筒中抽出一个画轴,打开给他看,却是他的画像。他一辈子都记得皇帝当时的话:“范文程,洪承畴,宁完我,朕身边的老人都一个一个的退下去了,现在连爱卿也要退了。朕每次想到这些,都心痛莫名,很希望你们能够永远身体健康,陪着朕治理江山。所以,朕便命人将你们的样子画了下来,想念的时候,便可以时时拿出来看。” 当时金之俊感动得老泪纵横,并在心里默默的发誓,就算是死,也要回报皇帝的知遇之恩!所以,现在他发现机会来了,毫不在意对面是位高权重的和硕安亲王,骂得口若悬河。 自然,闹到了皇帝那里。福临简直都想敲开岳乐的脑袋,想知道里面在想些什么,居然能想出这种法子来。议事厅距离他的养心殿不远,难道他们以为他这个皇帝对紫禁城的控制力这么弱吗?还有,原来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满臣已经跋扈到了这个地步吗? 不过,这些人闹这么一出,福临倒是很满意,他正愁没有借口呢,借口就这么乖乖的送了上来。 巡按制度照旧,安亲王欺压同僚,降为多罗郡王,凡是坐在议事厅里的满臣们集体被降了一级。 朝廷哗然了。法不责众这个观点在众人的脑海里是根深蒂固的,谁会想到皇帝会一棍子打死一片?闹事开始。 宗室里的人挨个儿去找福临,命妇们挨个儿去找太后,三句话一说就哭天抹泪的,好像被降了一级后都活不下去了一般。福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一个字不说,宗室的人气势便会慢慢的降低,皇帝是手握重兵的,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布木布泰则是温言相劝:啊呀,原来你们家老爷被降级了啊,哀家还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呢!真是太可怜了,快别哭快别哭,把眼泪擦擦,哀家这老骨头啊,就盼着你们进宫来陪我说说话,你们哭成这样,这可怎么好呢?什么?要哀家帮忙说话?这哀家就没有办法了,后宫不能干政,要我说,我们女人啊,就高高兴兴的在家里打扮打扮,带带儿孙,要是女人也能管这么多事,要男人干什么呢? 命妇们还想哭,布木布泰就会适时的表现出疲态来,皇后在一旁补枪:太后年纪大了,这些天睡眠越发的少,听到人吵就会头疼。啊,那个福晋,就是说你呢,别哭了,吵到太后你担当得起吗? 无功而返。众人自然不服气,可将双方的势力做一个比较,发现自己这一方确实没有什么优势。 福临一向信赖枪杆子里出政权,他后宫人又少,开销小,拿着私库的钱就养了一支隐秘的军队出来,配备的都是最新的火枪,一个个放下枪是武林高手,端起枪是射击高手。然后,他又掌控着八旗大部分的军队,凡是重要的部门放的都是两黄旗的心腹。至于蒙古那里,他带着蒙古人做生意赚钱,蒙古人把这个皇帝看得比谁都重。 所以,皇帝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了。宗室们再次怀念起皇太极时的议政王大臣会议来,以及在皇太极时,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 不过,还是有一个人是可以争取的:摄政王。多尔衮手上有两白旗啊,这是多大的一支力量,只要得到摄政王的支持,皇帝也不是不可反对的。 于是,摄政王府人来人往,大家打着探望病人的旗号,做着打扰病人的事实。宋院首为难的过来请示皇帝,表示摄政王需要静养,如果一直这么劳心劳力下去,对他的身体恢复不利。 福临一把将手边的杯子摔到墙上砸了个粉碎:靠之!以为朕就不敢真的杀了你们吗?! 作者有话要说: SO,皇帝冲冠一怒为叔父,A! 其实,这也就是两种制度的冲突。经过皇太极和多尔衮的努力,到福临这时候,封建集权已经初见规模,可满洲贵族们依旧怀念着当年的八部议政以及奴隶制度,巡按御史制只是冲突的借口而已。 第九十三章 满臣们的罢工蔓延到了基层。八大姓互相联姻,错综复杂,其中的关系连福临都说不清楚。没有办法,入关之前的满族太不在乎了,当爸的娶了侄女,当儿子的娶了姑姑的大有人在,死了丈夫或者和离的女人改嫁率几乎是百分之百。所以,当福临看到正白旗的人都开始起哄的时候,也只好表示理解。 皇帝一言不发,看着众臣们闹腾,于是这场罢工风波越演越烈,当然,有一些人还是老实的,例如说西林觉罗家,钮祜禄家,那拉家等等,不但自身不参与,还压制了族里的年轻人们不去凑热闹。另外,还有一些人一一的找机会入宫,向皇帝表忠心。 第一批来的是索额图和佟国纲。他们两个关系一直很好,在这场风波中,他们也商议定了:听皇帝的话,跟皇帝走。 索额图的来意基本就代表了赫舍里一族,而佟国纲则是代表了佟家。这两个年轻人信誓旦旦的在福临面前表示,他们永远站在皇帝这边,永远听着皇帝的话。 另外来的,便是代替明珠表态的纳兰性德。明珠还没有到能随时递牌子见皇帝的地步,只能曲线救国,让自家早熟的大儿子去向大阿哥表明立场,同时,又代表了阿济格一族,目前的镇国公,福临的连襟傅勒赫(这个关系太混乱了,傅勒赫其实是福临的叔叔,娶的却是仁娜的庶姐),向皇帝表明这一支的态度。 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人,例如遏必隆,例如满达海以及他的儿子常阿岱,都旗帜鲜明的站到皇帝的身边,至于更多的,则是保持中立态度,两边倒。 其实,事情闹到这一步,许多满洲贵族们都开始后悔了。岳乐也后悔。他是阿巴泰的第二个儿子,大哥去世的早,他继承了爵位,还受封亲王,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而且,他还一直记得,当年皇太极命令他额娘和阿玛分居,弄得府里没有个理事的人,连带着他们父子三人出门都要被人耻笑。是皇帝让大哥将额娘送了回来的,也是皇帝直接封阿玛为亲王,狠狠的打了那些耻笑他们的人的脸。 平心而论,皇帝对他们一家是有恩的。当年选秀时,乌云珠这么好的姑娘,只是因为他去求娶,皇帝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他的要求,现在,自己和皇帝作对,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岳乐不笨,他体内流着阿巴泰的血,有些直来直去不会转弯。现在想想,他是上了那些老头子的当了。 皇帝年轻,也重用年轻人,宗室里面,他的地位算是高的,而且年轻气盛,容易被利用。阿巴泰一支是正蓝旗下的,早就向皇帝投诚,他这么做不就是明晃晃的吃力不讨好吗?看看同样年轻气盛的博果儿,就没有人去利用他,还不就是因为博果儿对皇帝的忠心太明显了吗? 横竖是站队,为毛不站在势力大的一方啊!自己这是犯二了吗?岳乐怎么想怎么憋气,偏偏事情都做下来了,现在反悔自己都说不过去。憋着一肚子气,岳乐不停的长吁短叹。 这场罢工一直持续到过年,就连来朝贺的从属国和蒙古各部落都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气氛。理藩院众人早就被高塞拿捏得老老实实,谁都不会多说一个字,朝鲜使臣们都不敢多问福临要东西了,福临倒是省了一大笔。 顺治十九年正月,皇帝二十五岁万寿节,满洲贵族们终于撑不住了。他们以为,朝堂上少了他们是不行的,他们甚至拉上了南书房的费扬古,还日日去打扰摄政王,就是希望皇帝能够低头。不料,皇帝发了狠。 多尔衮被接到宫里,皇帝在自己的乾清宫里安排出一间寝室,就在自己住处的隔壁,让摄政王住着,日日守着,连后宫都不去。摄政王在宫里,谁还敢大着胆子去探望呢?顿时,多尔衮的耳朵边上清净了许多。 接着,满洲贵族们不干活了。福临一咬牙,他来干。本来朝臣们就是一半一半,汉臣们还是在正常运转的,而一部分满臣也在偷偷摸摸的帮忙,福临忙得团团转,却硬是把这段时间给撑了下来,一切都很好,似乎没有这些满洲贵族们,朝廷一点影响都没有。 大家慌了。这本身就是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谁先松了这口气谁就会输。而皇帝看似还能撑,贵族们却没有办法了。他们输不起。 顺治早就下过旨意,他的生日和太后的生日很近,没有必要过两个万寿节,合成一个,在太后生日那天一起过就是了。可是这年却不一样。内务府照例没有准备皇帝的万寿,贵族们却不停的开始送礼——自然,都是派命妇送到慈宁宫,委婉的表达了善意。 布木布泰特地将福临叫去,道:“皇帝也不要这么倔,他们都服软了,皇帝也就算了吧。都是亲戚,何必闹得这么僵?你也累啊,看看,才多久,都瘦了一大圈。” 福临警觉道:“额娘,你不会又要给儿子的后宫添新人吧?” 布木布泰嗔道:“你后宫才几个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妃位上只有一个,说出去都寒颤。当年你阿玛后宫的人,连我都记不全。” 福临连连摇手:“别,女人一多儿子受不住。如果要拿秀女做人情,给五哥六哥七哥还有十一弟他们送一些吧,朕不要。” 布木布泰很无奈: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不愿意往后宫进人,那些鲜嫩可口的秀女们,儿子连正眼都不去看。若不是至今有了三个孙子两个孙女,太后都要怀疑自家儿子是不是有问题了。 看来,在这些事情上,还是多尔衮说话有用,可惜多尔衮现在病着。想到这里,布木布泰问道:“你叔父身体怎么样了?” “少了这么多人聒噪,好一些了。”福临拿起一块点心吃着,“额娘何不自己去看看?反正他在宫里,都便宜。” 布木布泰瞪他一眼:“外人本来就在传你额娘和叔父的闲话,额娘何苦再拿着把柄往其他人手上送,给你添麻烦?” 福临笑笑:“额娘放心,你只管去看。经过这一遭之后,估计很久都不会有人敢说三道四了。” 他想得没错。这次满洲贵族们输了,一个个偃旗息鼓,自然也没有人想到去传“太后与摄政王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落钥后,布木布泰悄悄的进入了乾清宫,终于看到了牵挂已久的多尔衮。 福临很自觉的去到外间批折子,下人们也都退了出来,屋里就剩下两个人四目相对。 许久,布木布泰才颤抖着开口:“你瘦了。” 多尔衮笑笑:“冬天是这样,穿的太多了,显得人瘦。都是皇上,非要我裹着这么多。” 布木布泰扭过头,悄悄拭了拭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道:“我这么久没有来看你,你可怪我?” “怎么会?”多尔衮笑得温和,“最近你的事情也很多吧。皇上接我进宫,那些人无法纠缠我,估计会让他们的额娘福晋什么的天天去慈宁宫缠着你,你躲又无处躲,够烦的吧?” 布木布泰走到床前坐下,给他掖了掖被角:“我还好,皇帝才是辛苦了。样样都要自己撑着,今儿个早上珊瑚还跟我抱怨,说是好久没有见到她的皇阿玛了,是不是皇阿玛太忙了什么的,又问我皇帝在忙些什么呢,怎么都不跟她说。” “鬼灵精怪。”多尔衮想象着珊瑚鼓着腮帮子,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模样,就从心底里喜爱。 布木布泰忽然笑了:“她还抱怨说,就连她的玛法都不去看她了,连连问是不是她长胖了,不惹人喜欢。” 珊瑚继承了福临的爱好,喜欢吃甜食,吃起来便不带停的。为了不让她吃太多了蛀牙,仁娜便哄她,说吃多了甜的会长胖,胖了以后就不漂亮了不招人喜欢了。珊瑚顿时对甜食如临大敌,看到糖果点心等就狂流口水,然后使劲忍着不去吃。 多尔衮握住布木布泰的手:“珊瑚就跟你小时候一样,聪明,又倔得很。” “你才倔!”布木布泰不满的瞪他一眼,“我可是听皇帝说了,你病了都不肯吃药,还不肯看太医,这怎么成。” 多尔衮叹了一声:“是啊。我是高看那些人了。不过是小病一场,他们就敢如此造次,若是我有个好歹,他们还不闹翻了天?” 布木布泰赶紧掩住他的唇:“不要瞎说。宫里什么珍贵的药材没有,宋院首又是世代的御医,医术高明着呢,你定要快点好起来,那些宗室大爷们,没有你压着就是麻烦。” “那是自然。等我好了以后,就要把两白旗好好梳笼梳笼,居然还有跟着闹事的,都是我平日里太过宽和了。” “你还宽和?从小到大,就没有见你对外人宽和过几次。” “玉儿,你这是埋怨我对你不够好吗?” 两个人说笑着,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免不了有这么一句两句的飘到外间福临的耳朵里。他只觉得眼圈一酸,握着笔的手不由得用了些力,写坏了一张字纸。 过了年,福临和宗室们彻底和解。岳乐被派去军营转一圈,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等他回来要给他恢复亲王位置的先兆;正红旗旗主,年轻的杰书被拎了出来,送到了硕塞手底下历练。做为回报,巡按制度照旧,因此事被降级的满臣们也照旧,皇帝是否会用其他的法子升回他们,就要看他们自己的了。 得益者也有不少。遏必隆顶替费扬古,成为南书房行走大臣,兼内院大学士;索额图升为兵部尚书,明珠调任入吏部。当然,最大的得益者可以说是福临了。他顶住了压力,也强势的向天下人表明了他打击贪腐的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有看榜单了,今天跑去瞄了一眼,发现在一堆小文艺小清新的封面中,我的土豪金封面好显眼好高大上啊~~ 第九十四章 南书房的势力也进行了一次大的洗牌。费扬古晚节不保,被宗室们拉下了水,自然也不能够在南书房呆着了,被剥夺了南书房行走大臣的头衔。费扬古本身就病歪歪的,这么一闹一降职,他终于没有能够撑到春天,二月底的时候,一病不起,托儿子上了一道奏折,表明自己的悔意,福临亲自去探望了他,正式把他看死了。 接着,金之俊再次提交告老折子,福临看他颤巍巍的身影,准了。南书房一下子空出了两个诱人的位置,谁都看着这两个位置流口水。 于是,目前还在南书房做事的人就成了大家眼中的肥肉。满达海资历老,滴水不漏,谁都知道糊弄不了他,纷纷把眼光放在了刚入南书房的廖侠身上。 人如其名,廖侠是个有几分侠气的汉子,颇讲义气,不单单文章做得好,还会几手武艺,人又生得好看,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和八旗子弟很快就打成一片,勾肩搭背的,在年轻一代中口碑很好。很快,就有人找上了他。 瓜尔佳阿林,户部左侍郎瓜尔佳达山的大儿子,和廖侠一起喝过酒,特地在宫门口等着他,自来熟的拍着他的肩膀:“有没有空?去喝一杯?” 最近请他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了。廖侠心里有数,不过嘛,他的人生准则是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绝对不短,擦嘴的时候顺便把脸也擦下来就是了。而且他又原则,别人请客,顶多吃两顿,第三顿就坚决要回请了,或者送上等值的礼物,他家有的是钱,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被几顿饭就拉拢过去。 阿林带着他去了京城最好的酒楼吃饭,席间不停的灌他喝酒,顺便探听他的话。廖侠自小跟着父亲四处行商,见过不少人情世故,会喝水的时候便会在筷子头上添酒喝,哪里这么容易被骗到,嘴里说得天花乱坠,一句实话都没有,最后便一头栽在桌子上,睡着了。 瓜尔佳氏出师不利,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不过这不能让其他人打退堂鼓,廖侠面对的场景越来越多了,甚至还出现了不少美女。 廖探花本就文采飞扬,光凭长相俘获了一票芳心,虽然定亲了,不少姑娘还是心存幻想。现在入关还不久,再加上皇帝对女子的禁锢也不严格,满族姑娘们本来就是豪放的,入关后没有学到汉族姑娘的矜持,反而把汉族姑娘们带得胆子大了起来。廖侠平时走在路上,就总是能碰到被恶霸调戏的或者是被小偷偷东西的再或者就是卖身葬XX的姑娘若干,还有更大胆的,直接上来自我介绍,想要和他认识。还好廖探花本身是见过世面的人,才不至于被京中的闺秀们吓到。 这次出来的闺秀是齐佳氏的。齐佳氏出了个色布赫,为一等轻车都尉,但除他以外便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而他年纪也大了。好不容易,色布赫的侄儿振泽是个会读书的,考上了进士,被选入翰林院,先后在翰林院和户部也做了好些年的官。这次贵族们和皇帝的拉锯战中,齐佳氏虽然没有站到皇帝这一边,也没有做对,可以说是两不相帮,无功无过。翰林院的前途哪里比得上南书房,廖侠现在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若是能攀上他,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振泽可以去南书房做事,那齐佳一族就不用发愁了。 梅儿只是振泽的一个庶女,有自家姨娘的强大基因遗传,生得美貌无比,知道自己被选中勾引廖侠的时候,开心不已。而廖侠看着面前艳若桃花的美人,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勾栏院里也有几个红粉知己,但这不代表他能够接受这种满洲大姓人家的女儿,不然他早娶了。现在弄这么个漂亮妹子在他面前晃,这是闹哪样啊! 当然,振泽不可能直接让庶女出来见客。他是喊廖侠过来喝酒的,然后,他家的丫鬟倒酒的时候不小心倒在了廖侠的身上,跪下来连连认罪,振泽就叫他去换件衣服什么的,丫鬟带路,便带他到了一个小屋里,屋里有个衣衫不整的美人。廖侠终于知道为什么振泽在朝廷上混了这么久还是个侍郎的原因了,两个字:太笨! 皇帝对皇后宠爱有加,一方面是因为皇后的娘家给力,另一方面可以说明皇帝是相当注重嫡庶之分的。皇帝最宠爱的孩子,不是儿子们,而是大公主珊瑚,固然可以解释为皇帝喜欢女儿,更重要的,是因为珊瑚是嫡女。同时,皇后对臣妇们的支持也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只要是命妇有朝见资格的人家,都不敢宠妾灭妻,因为皇后是大老婆派,凡是向皇后诉苦的正妻,百分百的会得到皇后撑腰。 虽然对外来说,这只是皇后一人的举动,可打死廖侠都不会相信皇帝不知情。知情却默许,证明皇帝在这一点和皇后是一致的。他已经在皇帝和太后面前表示了对秦姑娘的情深意重,绝对是投了皇帝和太后的喜欢,他是脑子抽了才会在婚前就接受其他姑娘的勾引,这无疑是在皇帝和太后脸上打耳光。 梅儿见廖侠神色有些奇怪,也没有往其他地方想,只以为是探花郎被自己的美色迷了眼,心里得意,款步上前,袅袅婷婷的行礼,声音如同黄莺一般:“小女梅儿见过廖大人。” 廖侠冷哼一声,绕过她,也不换衣服了,往门口走去。梅儿一把将其扯住,道:“廖大人就这么离开,不愿意对小女负责吗?” 廖侠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围上来的嬷嬷和丫鬟们,冲着梅儿笑得颠倒众生,说出的话却尖锐得如针一般:“你以为这么做就可以贴上来当妾吗?你以为我廖侠是这么好糊弄的吗?告诉你吧,我生平最看不上的就是你这种上赶着做妾的贱/人,就算是天下的女子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纳你这种贱/人!” 梅儿被他的话吓得一惊,松开了手。此时振泽等人也过来了,振泽见状,连忙打圆场,先是喝斥自己的庶女,接着又对廖侠温言相对。廖侠见外面隐隐站着不少人,明白玩硬的是不行的了,便扮作被说服的模样,留下贴身的玉佩,并应承了第二天送庚帖过来,纳梅儿过门。 齐佳家大喜,只有梅儿心里没底,她对廖侠的向往在那短短的几句话里消失殆尽,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第二天一早,廖侠居然在朝堂上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他虽然品级不够,可做为南书房的人,是有上朝权力的,他这么一招,把福临都给弄得有点懵。 廖侠一边哭一边诉说自己被齐佳氏坑了的一二三,又说振泽接着人多势众,硬是逼迫他接受那个贱/人,害他留下信物。他本是可以以死抗争的,不过转念一想,他若是这么死了,说不定齐佳家还会给他泼上脏水,这样对不住皇上的知遇之恩。所以,他只好忍辱负重,答应了振泽的提议,可是,他是坚决不会折服的,现在向皇上诉说了自己的冤情,他就心满意足了。 接着,他又表示,人无言不立,答应了的事就应该做到,可他实在不能纳那种女人做妾,反正已经说明了事实,那他就死了算了吧。说着,他还真的往一旁的柱子上撞,一堆人连忙将他拦住,场面热闹得不行。 奇葩,绝对的奇葩。福临嘴角抽了一下,看向面色苍白的振泽,问道:“卿家有什么可说的?”——敢去招惹奇葩的人,好可怜。 振泽趴在地上发抖,连话都不会说了。设计陷害同朝为官之人,甚至要把人家逼得以死明志,怎么看怎么过分。他哪里想得到,世上居然会有这么不要脸豁得出去的,还不怕得罪人。要是早知道廖侠的美人皮下藏着这样的真性情,打死他也不敢这么做啊。 齐佳氏一族都受了连累。振泽被连降N级,从一个正二品的户部侍郎一下子降成了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就连色布赫都受到了牵连,被训斥以及罚俸半年。 这下谁都不敢再打廖侠的主意了,这个小伙太疯狂了,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最可怕了。福临则是将他留了下来,哭笑不得的问他:“朕可不信你自己不能解决这种小事,还要算计着让朕出手,长能耐了啊。” 廖侠笑嘻嘻的:“都是皇上疼爱微臣,微臣才能这么肆无忌惮。” 果然,脸皮厚防御强的人最讨厌了。福临瞪他一眼:“你这么一来,可是把齐佳族得罪惨了,得罪了他家,也得罪了他们的姻亲啊连襟啊之类,你就不怕吗?” “有皇上为微臣做主,微臣不怕。”廖侠正色站好,道,“臣读书习武,就是为了为国为民效力,并不是为了自己有高官厚禄。说句不好听的话,臣家里产业丰厚,就算臣不学无术,也足够挥霍两辈子的了,只是这些不是臣所想要的。臣要的,是报效国家,报答皇上的恩情。只要臣立身正,得罪个把人又算什么?” 福临没有说什么,让他退下。只是廖侠在回家后不过一个时辰,便接到了一道圣旨,皇上封他为太仆寺少卿,正四品,不多不少,高了振泽半级。 而之前的南书房之争也尘埃落定,内阁学士范承谟以及遏必隆入选,这是众人都能理解的,可同时入选的还有一个人,索尼之子,赫舍里家的索额图。 范承谟是范文程的儿子,进士出身;遏必隆是钮祜禄家最为出息的一个;赫舍里家自索尼死后一蹶不振;廖侠更是商户之子。 根基都浅。明眼人终于看出了,这个年轻的皇帝用人的偏好,以及这么做的用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这个天果然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上一章有个BUG,索额图被封为兵部给事中,不是兵部尚书,不知道为什么手抽了。V章修改起来太麻烦了,就在这里说了吧,嗯,影响不是很大。 另外,某溪打工打够了,决定明年自己做老板,投资和合作方都谈好了,现在在谈办公室和装修的事情。明天开始公司放假,我要一心投入到新公司的建立里去了,所以,更新不会这么及时,不会日更了,会抽时间努力的,还请大家原谅。自己做风险大,某溪有些心慌,不过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 第九十五章 亲爱的,我终于来更新了。过年好忙好忙,简直吐血。不过,要由衷的感谢习大大的一系列举措,茅台五粮液神马的便宜了好多,那些人吃过饭后也不会像以前那般还要去唱歌按摩,就连吃饭找的地方都不那么高级了,省了我不少银子啊,开心。 另外,自己单干后,有一种“终于理解以前的老板了”这样的感觉。天啊,快点降下一个会技术懂管理能销售会策划且月薪只要一千二的全能级人才给我吧! JJ忽然多了个红包功能,我要研究一下。为了表示迟来的感谢之情,正文放在有话说里,算是一点小小的福利吧。 亲们,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顺治十九年冬,吴三桂与缅甸终于打起来了。 缅甸经过了两年风调雨顺,国力大为增强。有钱了就会内部分赃不均闹矛盾,也是正常情况。平达格力的弟弟莽白,决定造反了。 莽白的武力值比只会享受的哥哥高多了,缅甸的官僚阶级也不像中国那样复杂,还是停留在谁拳头硬谁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就听谁的话这样的阶段,莽白大方,承诺又高,众人当然听他的,一起把他的哥哥平达格力从王位上给弄了下来,推选莽白做了国王。 夺权之后,就要兑现承诺了,莽白说话算话,答应了的就要给人家,封赏完一轮后,发现糟糕了,国库空了。空了就要填满,莽白是一个有着貔貅性质的男人,看着空荡荡的国库颇为心疼。此时,因为他大肆封赏而忘记给好处费的吴三桂不乐意了,派兵骚扰边境。 喂,吴三桂你够了啊!莽白本来是打算投靠大清顺便捞点钱来着,可是大清的皇帝貌似是个一毛不拔的(福临在养心殿无端端打了个喷嚏),吴三桂又这么讨厌,要钱要得不亦乐乎,烦死了! 此时,他的一个从前明逃亡过去的谋士告诉他:吴三桂之所以老是过来要钱,纯粹是穷的。三藩耗资巨大,设立三藩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平定前明的余孽,现在该是过河拆桥的时候了。更何况,大清皇帝是个小气的,哪里舍得出这么多钱供三藩的做大啊,皇帝迟早会撤藩,现在给的军费就不够,吴三桂只好向外发展了。 莽白气坏了。 明朝对周边国家都很客气,赏赐也丰厚,缅甸每次去进贡的时候,只要态度谦卑一些,定能得到不少的赏赐。因此,对缅甸来说,每年过年的时候进贡,是换取年货的大好机会。听说大清是沿用了明朝的大部分制度,他们本以为对外政策也是一样的,没想到这么的抠门——当然,给的东西也还凑合,可比起之前来说,少多了。现在更夸张了,还默许吴三桂来讹我们,不愧是蛮夷的朝廷!打他! 吴三桂猝不及防。他已经习惯了平达格力的软弱,忽然人家硬起来了,真是不适应。缅甸军队一下子将吴三桂的兵马赶到了云南境内,顺手抢了不少东西,还杀了不少人。 这下梁子结大了。吴三桂本就不是好惹的,在西南镇守多年,又没有太多仗要打,吴三桂实行的是休养生息的策略,云贵一带百姓生活反而比在明朝的时候好许多,因此,吴三桂还是颇有些财力军力的,并且非常不把缅甸放在眼里。这回被打了,他简直是怒火冲天,把事实上是自己抢掠别人的起因给忘到九霄云外,收拾行囊,准备出征。 他的侄儿吴应期问他是否要向皇帝请示,吴三桂表示,之前送大象给皇帝的时候就请示过了,当年皇帝说了,让他随便去打,自负盈亏。不过,他也不是莽撞的性子,给京中的吴应熊去了信,让吴应熊上书皇帝,告知事情始末。 福临并不很在意。这段日子,他忙着与其他国家的外交事宜。大清的崛起与对外贸易不可忽视,欧洲大陆上目前最强大的国家奥斯曼土耳其开始注意起了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并派了使节前来拜访。 为表示重视及震慑,他们特意派了一支在他们眼里非常夸张的上百人的骑兵队伍,护送着足足有十二人组成的使者团,一路向东,经过漫长的跋涉后,终于抵达了大清。 理藩院的人吓住了:见多了荷兰啊西班牙啊三人五人组成的使臣团,这样的使臣团简直太有诚意了有木有?虽然人还是少,但比起其他的国家隆重了太多了,因此,理藩院的人也决定慎重接待。 为了和这个鼎鼎大名的国家打交道,高塞做了好几天的功课,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些前明的汉人总是骂满族为蛮夷,实在是太委屈蛮夷这两个字了,应该让他们看看奥斯曼帝国的历史才是。人家曾经打败了俄罗斯那些红毛蛮子们,甚至火烧了他们的都城,这就足够让理藩院侧目的了,更别提之后还有过各种在他们看来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还有不止一次的女人专权时期。苏丹皇太后先后两次掌权,这就算了,当年柯塞姆苏丹好歹是个皇太后,她掌权大家还能理解,没有想到她培养的接班人居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儿媳妇杜亨哈提婕,这就太不合情理了。儿媳妇都是外姓人啊,儿子才是依靠啊好不好? 现在的帝国掌门人是科普律鲁,科普律鲁八十多了,但思维一点都不滞后,他的儿子完全集继承了他,强势而开放,重新夺回了特兰西瓦尼亚等地。 只是,让理藩院的人头疼的是,这个科普律鲁家族的人和奥斯曼帝国的皇族有神马联系吗?好吧,他们也是沾亲带故的,但彼此的关系复杂得不得了,和入关前的满清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次来的使臣团首领是小科普律鲁的女婿,有一个超长的姓氏,还好名字不长,理藩院的人就直接称呼他为哈伯爵。 哈伯爵很是平和,让见惯了倨傲洋人的高塞很不适应——他本来还打算若这个洋人不乖,他便好好的打压一番呢。他不明白,科普律鲁一家都是强人,在这一家手里讨生活,哈伯爵其实是很不简单的,更何况他老婆还光明正大的养了一个英俊强壮的骑士做情人,他打又打不过,诉苦又让人看不起,只好自己也出轨,和老婆偷偷的打擂台。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艰难生存的哈伯爵在到达中国之后惊呆了。三纲五常那是神马?娶妻纳妾那是神马?女人的三从四德又是神马?天啊,这个国度太神奇了,若是他的老婆有中国女人的十分之一贤良淑德他都会谢天谢地啊! 因此,哈伯爵和高塞的交流非常的和谐,高塞觉得,如果世界上的洋人都这么好说话那简直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因此在福临面前很努力的将哈伯爵表扬了一番。而哈伯爵也轻易接受了大清三跪九叩的规矩,无奈使臣团的其他人不同意,理藩院的人在对待这种洋人方面是很有经验的,最后折中成双膝跪地,双手在胸前交叉表达敬意。 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面积相当之大,横贯欧亚非三大洲,并垄断了陆上的商路,要不是他们的阻挠,西班牙等国也不至于去辛辛苦苦的开辟新航道。现在这些国家和大清的生意做得颇有模样,却都是海路来的,要打通风险相对小些的陆路,福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庞大的帝国。 不得不说,福临一旦礼贤下士起来,非常具备欺骗性。哈伯爵一行人在大清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这个国度太好了,有精美的绸缎,有喷香的茶叶,有美味的饭菜,还有可爱的姑娘,最重要的,是这些都是免费啊免费!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这些人都想长期赖着不回去了。 对于福临提出的种种要求,哈伯爵觉得都可以答应下来,无非就是通商嘛,他们帝国也需要一个强大而富庶的盟友。不过,他却提出一个交换条件,要求两国联姻,最好是大清嫁一个位高貌美的女子过去,如果不行的话,他们也可以送一个姑娘过来给大清皇帝。 靠之,难道他的后宫会有洋人出现?福临嘴角抽搐着,一旁的高塞更是雷得不知天南地北了。皇帝纳什么样的女人他不管,就算喜欢青楼出身的,相信都能妥当的安排了,给一个不高的位分,关在后宫就完了。可要是接受了一个洋人女子,又是两国交好的证据,必须要封为妃,下绝育药似乎也不大可能,难道将来要让自己的福晋进宫对一个洋婆子或者一个洋杂/种行礼不成? 福临也明显想到了这点,死道友不死贫道,他笑嘻嘻的回答道:“我们大清的后宫是有定数的,位分最高的是皇后,其次是妃子,再次是格格。皇后是发妻,自然只能有一个,妃子有两个,格格的数量不计。朕已经有了一个皇后两个妃子,若是再迎娶贵国的贵女,没有合适的位置给她,对贵国来说实在不敬。不过,朕的兄弟们都是王爷,都有一个正福晋和两个侧福晋的份额,地位很高,很受尊敬,不如将贵女许给朕的兄弟们,也能对得起贵国的身份。” 啊,还好我的正福晋和侧福晋都全了。高塞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并幸灾乐祸的对没有侧福晋的常舒和博果儿表示一定的怜悯。 哈伯爵并不知道皇帝的女人和王爷的女人的差别,在他看来,皇帝是大清最大的,王爷是皇帝的兄弟,那么就是第二大,做王爷的女人也很好啊。不过,他也没有当场表明态度,只是说要回去商量商量。 这么一来,倒是便宜了西林觉罗氏的兰格格。后宫的女人,除了宁格格犯过错,生了福全还没有升位以外,基本都是按功劳和资历排位的。为了填满空着的妃位,福临跟仁娜商量过后,封兰格格为兰妃,暂时没有正式的文书,不过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另外,福临迅速写了一道坑儿子的旨意,规定了后宫的品级和人数,高位分的只许有皇后和妃子,皇后一个,妃子两个。至于皇贵妃,贵妃之类,坚决不允许出现。 仁娜心里高兴,可作为皇后,她有规劝的义务。顺治登基十几年,后宫除了她只有六人,说出去也不太好听。 “皇上,子嗣为重,格格们只是伺候您的,真正名牌上的人应该是妃子。就是连亲王还有两名侧福晋呢,皇上怎么能只有两名妃子?再者,若是我身体不好,总要找人代管后宫事务的,若是没有贵妃,妃位上的人又怎么够资格?” 福临笑笑:“这话说得,怎么有点酸溜溜的?你身体一直很好,可别咒自己。” 进宫这么多年,仁娜过得很不错。皇帝喜欢,太后护着,膝下还有一子一女,地位稳固,后宫众人也不敢招惹她,因此,她的脾气也没有收敛太多,还带着年轻女子特有的娇憨。听福临这么说,她便嗔怪的横了他一眼:“我可是为了您好。您多几个姐妹伺候,宫里也热闹些不是?” “果然是吃醋了,”福临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痒痒的,上前一把将她抱住,“朕不喜欢热闹,朕只要你就够了。” 第九十六章 我今天研究了半天红包,发了几个之后,就显示超过我的余额,不让发了,明天再试一试吧。 今天正文依旧在有话说里,算是用另一种方法给大家发红包吧,我会努力日更滴,握拳! 嗯,据说VIP章节不能少于167个字,那我再唠叨几句吧。公司新招了几个实习生,都好年轻啊,看得我是羡慕嫉妒恨。不过现在的实习生怎么都这么拘谨呢?话也不多说,活也不多做。想当初我刚毕业的时候,就算领导没有交待的活都要抢着做,不管遇到谁都是满脸的笑,嘴甜的不行,磨着人家教东西给我,闲着没事就各个部门去瞎逛,哪怕帮大家擦桌子倒茶什么的。这样的结果,是我一个月就转正了,全公司的人都很乐意教我,就连技术部的工程师们都将我的单子放在优先去做,还主动教我一些技术方面的东西。现在的孩子们怎么脸皮都不如我的一半厚啊,我也是家里的宝贝啊,从小父母惯着长大的啊。脸皮厚的孩子们,快到我碗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 福临的坑儿子圣旨一出,大臣们就算心里有意见也不敢提——皇帝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不缺子嗣,妃子的数量这么少,也表明了他不好色的良好品质。大臣哪里还敢正大光明的劝皇帝多纳几个女人啊,往轻了说是引诱皇帝好色,往重了说就是不重视皇帝的龙体。 倒是太后有些意见,她提出要设立庶妃,以此来拉拢八旗贵族。福临干脆将后世康熙的后宫模式搬了过来,皇后一名,妃子两名,另外有贵人、常在、答应等位份。而现在的格格们,统统变成了贵人。同时,福临严格下令,凡是从宫女升上去,或者从外面带进宫的女人们,除特殊情况外,最高的位份就是常在。 这下贵族们也没有什么话说了。反正他们的女儿若是进了宫,不会和那种宫女升上去的平起平坐就行了。福临还挺得意的,他本身就讨厌那些宠妾灭妻的主。以他微薄的历史知识,明白在他孙子的时候,有一个出名的小三叫做李四儿的,把正室虐待得“如同人彘”,最后还得了诰命,活得异常潇洒。他觉得,这种事情主要还是看皇帝的态度。因为清朝的皇帝多半名不正言不顺,对这种事情容忍度相当高,所以,他作为祖宗,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祖宗家法嘛,是不能违背的。 只是,福临没有料到,他的某种“不经选秀的特殊情况”很快就发生了。 顺治二十年的新年,缅甸来使。这是莽白夺得皇位后第一次觐见,也是大清入关后缅甸的第一次来访,理藩院相当重视,得到消息后便进行了妥当的安排。只是,在见到真人后,他们也傻了眼——缅甸使臣中,有一位千娇百媚的年轻女子,声称是缅甸的公主,特别来给大清皇帝请安的。 高塞得知后,很想飞到缅甸去撬开莽白的脑袋瓜,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哪里有派个公主过来给皇帝请安的?公主的请安对象应该是太后和皇后好不好?送美女都送得如此的不含蓄,切,不愧是未开化的蛮夷。高塞完全忘记了自己在不久前也被骂过蛮夷,心安理得的鄙视了缅甸一阵。不过,鄙视过后,还是要安排觐见事宜的。出乎他的意料,缅甸使臣这次对清朝的一应礼节一点异议都没有,理藩院要求什么,他们就答应什么,出奇的好说话。 殊不知,莽白被吴三桂打怕了。 吴三桂统管云贵两地,那里的人素来彪悍,马匹个子矮小却耐力很强。他便利用当地特点,培养士兵和战马。再加上他非常注重火器的灵活使用,对缅甸地形气候也很熟悉,两方开打起来,缅甸还真是吃力。 吴三桂吃亏的就是在后方,供应线长,而缅甸则是本土作战,有源源不断的供给。于是,他便向三藩中的另外两个求援。耿继茂和尚可喜一开始只是偷偷摸摸的给一点,后来见朝廷不管,也想在缅甸捞上一把,正大光明的支援起吴三桂来。 这么一来,缅甸吃大亏了。玉石和翡翠源源不断的运到大清,翡翠价格低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就连平民百姓都可以买个翡翠的牌子挂挂,或者买个银镶嵌翡翠的戒指给家里的老婆子戴戴,也能臭美一番。 可是吴三桂军队不干了。缅甸出产的也就这些东西值点钱了,打仗嘛,无非就是抢钱抢女人,军队和土匪有时候是一回事。皇帝曾经下令不允许抢夺,吴三桂带军也是很严格的,扰民会被处斩,这次终于有个抢夺的机会,不抓紧发财的是王八蛋! 于是,莽白发现,吴三桂的军队越来越勇猛了,探子得来的消息,吴三桂的后援似乎也在源源不断的向缅甸开过来,不由得肠子都悔青了——若是一开始不去挑衅,乖乖的送上些钱,也就不至于将这个煞星给引进来。 想到这里,莽白对那个出谋划策的谋士恨得咬牙切齿,立刻将他拖出来,准备乱棍打死。谋士吓得连连磕头,表示要将功赎罪。而这次他出的主意,便是向清廷称臣,共同夹击吴三桂。 莽白再一次听从了他的建议,派使臣去往北京,又觉得联姻会更合算一些,便从宗室中精挑细选了一个漂亮又有心计的女人出来,封为公主,一起送上京。 仁娜在看到这个姑娘的第一眼便产生了一种浓重的危机感——这个姑娘长得,太对皇帝的胃口了。夫妻这么多年,仁娜可谓把福临的喜好摸得透透的,特别是在他对女人方面。宫里除了她以外,比较受宠的还有现在的音贵人和婉妃。这两个人长得都是偏向艳丽的,特别是音贵人,有一双微微上翘的眼角和黑黑的眉毛。 而这个缅甸姑娘,美艳不凡,在娇媚之外还有着一丝英气,绝对是皇帝的菜。仁娜当年可以称得上草原上最美的姑娘,就是容貌最盛之时,也比不上这位姑娘。不要说她,太后也看了出来,有心想将这个姑娘纳入儿子的后宫,和颜悦色的。而缅甸公主不愧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情商很高,温和有礼,进退得宜,让太后越发的喜欢,当晚福临请安的时候便提起了此事。 福临皱皱眉:“什么缅甸公主,他们想塞个人给朕朕就得要么?” 太后笑道:“儿子啊,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不看。”福临干脆利落的一挥手,“缅甸现在被吴三桂等人压制得死死的,若是朕纳了他们的公主为妃,岂不是要和他们站在一条船上?” 太后道:“朝廷上的事哀家不管。不过,哀家知道,这个姑娘就算是缅甸的公主,也不是正宗的金枝玉叶,看她的手就能看出来。一个地位不高的女人,纳了就纳了。联姻,在哀家的眼里,说穿了什么都不是。” 福临摇摇头:“缅甸送了个名义上的公主过来,也就是想让朕帮着他对付吴三桂而已。朕除了得了个美人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吴三桂不打着他们,朕又不给他足够的军饷,回头便来打朕了。朕是傻了才为了美人做这种事。” 布木布泰哭笑不得的拍了下儿子的光脑门:“你啊,从小就这么贼。就不怕汉人们骂你?哀家可是知道,泱泱大国,要宽厚待人,对待从属国更要大度。缅甸这次主动投靠,你却如此对待,恐怕舆论不利。” 福临笑了:“朕要开恩科。” “没有理由。” “那就做一个出来。”福临这话是出自真心,想要理由,还不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福临根本就没有召见缅甸公主,对使臣的百般推荐忽视到底,理由很充分:凡是来朝拜的女人统统归皇后管,若是太后有兴趣了见见也行,绝对没有皇帝去见的道理。缅甸使臣想尽了办法都没有能够说服他,只好剑走偏锋。他们花了许多银两,探听出皇帝最信任的那个人其实不是太后更不是皇后,而是他的叔父摄政王多尔衮。皇帝对摄政王简直是百依百顺,摄政王前一阵身体不好,皇帝甚至将他接进宫里调养,到现在都不舍得送出去。 使臣再次大大破费了一把。多尔衮身边被弄得跟铁桶一样,他的贴身太监也不是这么好收买的。好不容易费了很大的劲,送上了大把银两,人家一个转身,就拿着这些银票送到了多尔衮面前。 多尔衮无所谓的笑笑:“既然他们给你,你就收着,发点小财。先吊他们几天再说。” 于是,在贴身太监发了一笔横财后,多尔衮终于愿意纡尊降贵的见一见缅甸的使臣了。他自然不能在宫里找地方,特地回去了一趟摄政王府,福临一时好奇,也和他一起出宫,自己藏在了屏风的后头。 摄政王府可以说是修整得美轮美奂,仅次于皇宫,这也是京城的一座标杆,其他亲王府都必须比摄政王府低一个档次。缅甸使臣一进去连话都不会说了:当初进宫见皇帝的时候,他们紧张得不敢抬头,只记得皇宫的地砖了。而摄政王府的豪华根本超出他们的想象,在他们的眼里,金碧辉煌,一切都是好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多尔衮套着一根杂色都没有的貂皮大衣,端坐在上,斜倚在椅子上,懒懒的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多礼,然后直截了当的问:“你们一再求见本王,何事?” 使臣被他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震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的目的,开始使劲的推销起自家美艳无双的公主来。多尔衮就这么听着,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后,他才缓缓的开口:“本来呢,本王的年纪也大了,对女色上头也不那么上心。不过你们如此有诚意,本王也不能驳你们的面子,就将你们的公主纳入王府,做个小妾吧。” 不是这样的!使臣快哭了,他家精挑细选的公主是给皇帝的,不是给摄政王的!年轻的皇帝明显比头发都白了的摄政王好多了,跟着皇帝才会有前途啊! 他们小心翼翼的提出反对意见,多尔衮脸一板:“怎么?既然不是赠美于本王,又何必和本王如此絮絮叨叨?” 福临在屏风后面几乎要笑出声,看着使臣一脸囧掉的模样,心情非常舒爽,同时开始盘算:要不要支持吴三桂等人向外扩张呢?翡翠之类的东西,加以雕琢,运到海外,可是非常能赚钱的。他仿佛看到了大把大把雪白的银两在向自己招手,心里飞快的盘算了起来。 第九十七章 今天发红包失败,于是我就查了一下我的余额,结果是负的。。。。。。 看来我是没有办法发红包了,于是再次将正文放在作者有话说里。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再多点编编会有意见的,以后我会时不时的参杂一些有话说的福利滴,就当是共同的红包吧。 其实,我一直很向往一种对外硬对内软的政策。在我看来,现在中国的政策是反的。我希望,有一天我出国的时候,护照上写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我也希望,有一天农民们不用为了保护自己的房子而费尽心机;我还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念得起书,每一分救助金都能用在真正需要的人们身上。 好吧,扯远了。至少,在小说里,让我表现一下自己的想法吧。 另外,关于侵略,在这篇小说里是不可能避免的事情。福临面对的是日益巨大的贫富差距以及满汉冲突,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的矛盾都多。对他来说,要转移国内矛盾,最好以及最省事的方法就是对外扩张。否则,治理这么个国家,除了历史上的奴化路子以外,会很艰难。 作者有话要说:缅甸使臣没有完成任务,带着没有被推销出去的公主回国。还好这次福临赏赐的东西不少,让他们心里还有点底,唯独公主哭哭啼啼,知道回去后不会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莽白也有些迷惑:大清的皇帝在闹哪样啊!他早就听说过这个皇帝是个小气的,每次从属国进贡,都不会赏赐很多,一般都比进贡的少一半左右,怎么这次的赏赐居然比他们进贡的还要多出这么一点呢?说是皇帝重视吧,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又被他退了回来。莽白将大臣们都凑齐了,商量半天,得出一个结论:其实大清皇帝是偏向他们的?至于不收美人,或者是因为皇帝是个妻管严? 同时,吴三桂那里也去了一个奇怪的自称姓鲁的生意人,表示他愿意大量收购翡翠,并承担路上的风险,利润三七开,吴三桂负责拿货,他负责销货。吴三桂表示三七开太不划算,拿货风险太大,应该五五开。那人过了几天后回复,双方以四六成交。 吴三桂其实也是心里有数。三藩对于大清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皇帝明显想撤藩了。可是,他们在大清入关的时候,的确是出了力气的,此时撤藩,会让皇帝落下一个“不仁慈不感恩”的恶名。有时候,吴三桂甚至怀疑,皇帝那天下闻名的节约是不是在为减少三藩军费开支而故意做出来的。他跑去攻打缅甸,朝廷的放纵就可见一斑,皇帝是希望他将精力放到外面去,别在国内惹事。现在这个姓鲁的明显是皇帝的人,除了朝廷,谁还能这么正大光明的走海路做生意,更何况姓鲁的将身上的腰牌“不小心”的露出来给他看到过。 所以,听话吧。长久以来,吴三桂就有个想法,想要自己做皇帝,可他在民间的口碑实在是太臭,造反是几乎不可能的,这次攻打缅甸反而让他产生了一个想法:若是外扩呢?自己打下一个地盘,自己做皇帝,不是更好? 于是,他与耿尚两人秘密的商议一番,三人决定,将势力外扩,打下缅甸,裂土自立为王。 福临这里,因为缅甸来贡,而朝廷却无动于衷一事,的确受到了不小的压力。福临从来没有严格控制过民间的言论,一时间谣言四起,特别以江南学子为首,都是说朝廷没有容人之量,在国际事务上有失风范什么的。有的人甚至将郑和下西洋时做到的一些事情编写成说书,表示当年的那种宽宏大量才是大国风范,至于现在嘛,呵呵呵...... 尘嚣四起,福临却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带着摄政王,奉太后去祭拜太庙了。为了表示与民同乐,皇帝还命人卷起四面车帘,与群众挥手致意。 正在此时,一头通体雪白的鹿没头没脑的撞了上来,群众一片哗然,御驾停住,禁军护卫们连忙包围了上去,小鹿东闯西撞,最终没有逃脱被擒住的命运,被捆住四蹄,献了上来。 廖侠带头跪倒在地,高声呼道:“此乃大吉之兆!天佑大清,天佑皇上!” 众人黑压压的跪了一片,跟着他高呼:“天佑大清,天佑皇上!” 在祭拜太庙的时候出现此等大吉之事,必须要全天下赞颂。大学士孙廷铨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写出来,带动了天下学子们的歌颂之风。借着这件事,福临宣布大赦天下,顺便再加恩科。 谁还记得缅甸是神马玩意?至于泱泱大国的风范,那是神马东东?全民话题立刻转移到恩科上面去了。开恩科好啊,开恩科简直是带动了全国各地的经济发展,顺便又让有适龄姑娘的人家稳了下来,准备结果出来后眼疾手快的捞好女婿。至于缅甸的话题,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现在的话题是那只生了白化病的小鹿。 小鹿是廖侠送上的,他不单单献了小鹿,还献上了这一整个计策。他的父亲是生意人,走南闯北多了,看到的也多。这只小鹿是他在一次做生意的途中遇上的,觉得稀奇就买了回去,一直精心的养着,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福临知道这是白化病,可百姓不知道,只认为是上天的祥兆,用来做恩科的借口最合适不过。 顺治十九年三月,恩科开考,全国各地赶来的举子中,江南举子占了将近一半。看着手中的举子名单,福临有一种后世高考的错觉。某些城市的考生录取分数低,可以上重点大学,而某些城市的考生同样的分数只能上二类本科。现在也一样。同样的举子,从偏远地方来的,中进士的机会就比江南山东等教育发达地区的举子们高一些。 “难怪江南学子们说的话最多。”摄政王府里,福临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 多尔衮不慌不忙的落下一枚黑子,毫不留情的吃掉一大片白的,道:“人生而不平,若是让他们投胎去那苦寒之地,他们还能读成举人,那也是他们的本事。” 福临抬头看看他,如此富有哲理的话,叔父居然能随口说出,让他有些奇怪。多尔衮敲了敲棋盘:“看什么,该你了。” 福临“咦”了一声:“什么时候朕输成这样了?不行不行,重来。”说着就去搅乱。多尔衮忙护住棋盘,笑道:“皇上乃一国之君,怎么还可以悔棋?” 说实话,福临的围棋水平不高,说是臭棋篓子夸张了一些,但距离国手的水平还有很远很远。而多尔衮自从退休之后,闲着无事,也研究研究棋谱什么的,水平反而提高了,原本这两个人能下一个平手,现在多尔衮却高出了一大截。 平时和福临下棋的人谁敢赢他啊,也无聊得很,只有多尔衮能肆无忌惮的杀得他丢盔弃甲,因此,福临三天两头就要过来找虐,然后很无赖的悔棋。 两人笑了一阵,多尔衮忽然一叹:“皇帝,你现在做得很好。” 福临一愣,随即很是自得的点点头:“那是自然。” “只是,你走得太快了。”多尔衮意味深长的说道,“满洲贵族们的怨气,不要告诉我你没有看见。” “所以我才会向外。”福临认真的答道。现在的国家面子上一片平和,可底下却是波涛汹涌。桑吉在扬州处理盐商,上的折子让福临非常心惊。在他的历史知识里,盐商是在康熙时期才发起横财的,到乾隆时期,更是过着连皇帝都不如的日子。可现在,扬州的盐商就已经富有得一塌糊涂了,或者是因为他没有扬州十日,扬州的富庶没有断层的缘故? 据说,盐商们已经研发出奢侈的鸡蛋了:用人参燕窝茯苓精心喂养出来的鸡所生的蛋。听得福临很想把这帮人的蛋给砍了。于此相对的,就是百姓生活的贫困以及严重的两极分化。现在富有的不单单是盐商,还有海运的商人,这些人有钱了,自然也会想要有权,官商勾结严重,让福临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杜绝这种现象的发生。 人总是有弱点的。贪官杀了一批又出一批,几乎都杀不完,只是在福临的高压下不敢太明目张胆而已。更何况,商人愿意送,当官的收了后不用帮忙解决什么问题,没有冤假错案,也就没有人去告发,收得毫不手软。 富的富,穷的穷,手工作坊、绣房等也出现了雇工,出海的雇员也越来越多,很多穷人都会跑去出海,危险性大些,收入也高。 饶是这样,贫富差距也越来越大。江南一带的富庶,让物价也水涨船高,扬州杭州一带,一个肉包子都要卖五文钱,铜钱贱银子贵,让百姓日子更加难过。 福临知道,种种矛盾积累起来,会越发的严重。此时虽然朝廷掌控了火枪之类的先进武器,可火器始终不普遍,老百姓们拎起锄头就能造反,和其他国家一样,他将眼光放到了海外。 多尔衮并不赞同。他的对外政策和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一样:大国就应该宽厚。当年他掌权的时候,对朝鲜的质子以及日本的来使都相当客气和厚道。无奈福临却不一样,福临奉行的,是对外硬对内软的政策,和中国绵延千年的儒家传统很不一致。 大清有钱,很有钱。就算他们从国外进口枪支弹药,庞大的贸易顺差也不是这么容易扭转的,福临颇有一种闷声发大财的感觉,很有点洋洋得意。 这个时候能泼他冷水的只有多尔衮了:“皇上,处理国家之间事务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味的退让或者一味的强势不能行。国与国之间,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一致的利益。若是你损害了太多国家的利益,那么这些国家就会联合起来对抗你。” “叔父的意思?” “当年的远交近攻,你怎么忘记了?” 多尔衮一语惊醒梦中人。福临这才意识过来,他不是在有联合国有法制约束的现代,而是在互相抢掠争夺地盘的清朝。大家都忙着扩张地盘寻求利益,和当年的秦国一统天下有些相像。他站了起来,吩咐道:“起驾乾清宫。命索额图、岳乐、明珠、廖侠、范承谟觐见。” 第九十八章 大清和奥斯曼帝国的关系日益亲密起来。顺治十九年八月,和硕襄亲王博果儿迎娶奥斯曼帝国杜亨哈提婕的侄女吉塞哈提婕为侧福晋。 这场婚礼轰动了全国,几乎半个京城的人都出动去观看洋人侧福晋了。从多尔衮到福临,一直用的是开放的国策,洋人日益增多,不要说京城,江南、山东、河南等地也出现了不少洋人。不单单是男性,也来了不少穿着长裙子的女洋人。京城百姓是见过世面的,对他们来说洋人并不稀奇。可是,洋女人来做亲王侧福晋,那就是一件大为稀奇的事情了:亲王的儿子是贝勒啊,这是不是代表,如果洋女人生了孩子,那么京城就会出现洋人血统的贝勒爷? 汉人们一反常态,压根儿没有闹腾,反而表示非常的欢迎——连洋人的女子都可以做和硕王爷的侧福晋了,那么汉人女子一定也是可以的,这也是汉人能打入满洲内部,走上高层的一个信号啊! 这次送新娘过来的依旧是哈伯爵。自从来过一次中国后,他便对这个神秘的国度着了迷,没事就在奥斯曼宣传中国的美丽富有。科普律鲁在听到中国和葡萄牙、西班牙等新进国家有商贸往来后,立刻动起了脑筋。 西班牙等国在欧洲算是新兴的一支力量。自从开辟了新航路以来,这些新兴国家不断发展,奥斯曼的贵族们对他们带回来的物品也非常喜爱,经常花大价钱去购买一些奢侈品,其中更是以从中国及印度过来的瓷器、香料为主。 如果直接和中国建立了商路,不单单是省钱,更是赚钱啊!科普律鲁不是傻子,得到消息后就马不停蹄的送出一个女人,想和大清的皇帝打好关系。 自从科普律鲁掌权后,哈提婕就成了摆设,她得知此消息后,立刻说服了自家侄女,将其送到遥远的东方来和亲。吉塞哈提婕是个聪明的女人,明白自己的任务,也知道什么是入乡随俗,穿着满族的旗袍,别别扭扭的来向太后和皇后请安。 一个棕色头发褐色眼睛的漂亮姑娘,一旁看着的贵太妃娜木钟松了一口气:洋人儿媳妇看着还挺顺眼的,甚好甚好。她身后伺候着的佟腊月也松了口气:这个有后台的侧福晋看上去不是博果儿喜欢的那款,甚好甚好。 于是,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吉塞哈提婕顺顺当当的进入了襄亲王府的大门,和她一起的,还有丰厚的嫁妆:亮闪闪的宝石,夸张而夺目的黄金饰品,具备异域风情的服装,一切都让人看直了眼。 硕塞的福晋那拉氏第二天入宫给仁娜请安的时候,忍不住就将当时的盛况向皇后来了个绘声绘色的描述,珊瑚全程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睛听着,一脸的乖巧可爱,谁也没有想到,一转身,她就闹出了大事。 珊瑚已经六岁了,最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偏偏两个哥哥都正式入学读书,她是女孩子,可去可不去,上书房的老师们也不管她,结果她的空闲比两个哥哥多出许多来,鬼点子自然也多。 福全和景额一下课就看见自家妹子很有公主派头的在离上书房不远处指挥小太监小宫女们抓兔子逗猫,不由得对视一眼:难怪坐在里面读书的时候眼皮直跳,原来这个小祖宗来了。 “大哥二哥!”珊瑚扑了过去,景额感觉将她扶住:“又有什么鬼花招了?” 珊瑚眨眨眼,凑到他耳边嘀咕嘀咕了半天,福全似乎能看到景额额头上绵绵不断的黑线,偷偷摸摸的转身想溜走,却听到两声清脆的“大哥!”,眼前出现珊瑚灿烂的笑脸以及景额期盼的眼神,默默的望天,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三个小家伙藏着腰牌,只带着贴身太监便偷偷摸摸的出宫,后面一圈侍卫太监也只好偷偷的跟在他们后面,生怕被这些小祖宗们发现,坏了他们的兴致。福临得到消息后也没有太在意,孩子们出宫去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身后都会配备一大堆侍卫,绝对保证安全,但孩子们总觉得是自己瞒着大人做的事情,好勇敢好神秘。 这次他们的探秘之地是襄亲王府,本来是准备一出门就直奔目的地的,结果一到街上就被叫卖的小贩们吸引住了,珊瑚到底有女孩子爱逛街的天赋,两个哥哥又都护着她,时间还早,三个孩子便悠哉悠哉的逛起街来。 忽然之间,一个卖木雕小玩偶的摊子吸引了三个孩子的注意力。摊子上大大小小的木雕小狗小猫小兔子之类,惟妙惟肖,虽然没有上颜色,却是异常的别致可爱。珊瑚拿起一只小猫,笑道:“这和我的雪团儿像不像?”——雪团儿是纳兰性德送给她的宠物,经过猫狗房的太监们调/教后,会洗脸会卖萌,珊瑚爱得不得了。 “还真是挺像,只是雪团儿是白的。”景额看了看,道,“你若是喜欢就买回去,交给人再修修,上个色,保证和雪团儿一模一样。” 珊瑚来了兴致,吵着要买,作为老大的福全上前,担负起和摊主讨价还价的重任——这是他们富有四海的阿玛规定的,在外面买东西一定要还价,不然回去罚抄书。 摊主是一对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夫妇,笑眯眯的,开了个不高不低的价格,福全盘算了一下,又拿起一个小老虎和一个小兔子,和那只小猫放在一处,道:“我们买三只,算便宜点如何?” 老板娘拿起一旁的一个小猴子,冲珊瑚招招手:“小妹妹,叫你哥哥不要还价了,我另外添个这个,好不好?” 珊瑚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摇摇头:“我不要这么多,就要雪团儿就行。” 那老板娘脸色一沉,忽然间将木雕玩具往地上一扔,跃过摊子,伸手朝珊瑚抓了过来。而那个老板也一把扯住福全的衣领。 事处突然,所有人都傻了。景额第一个反应过来,斜刺里冲了过去,将珊瑚撞倒,两个孩子就地滚到了一旁。而福全却没有躲得过去,整个人被提了起来。身后的几个太监都吓呆了,暗处保护几个孩子的侍卫们从四面赶了过来,将这个小小的摊位团团围住。 “杀了这几个小畜生!他们是狗皇帝的儿女!”那一对摊主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两把长刀,挥舞着冲着景额和珊瑚而去。福全年纪不大,个子也不矮了,平时总是和一帮侍卫们闹腾,福临闲着没事的时候还教过他几手现代的防身术。他是老大,一直有一种要保护弟妹的思想,见弟弟妹妹有难,着急得不行,也不管自己被人提着,双脚不停的踢着,那摊主虽然有些功夫,也嫌烦,一手将福全往后面扔去,福全脑袋正好砸到路边一家店面的门槛上,鲜血流了出来。 珊瑚吓坏了,景额忙护住她,两个孩子连滚带爬的往桌子下面钻,几个太监没命的护住他们,不料四面不知有多少个刺客,一个太监身上中了一刀,跌倒在地,景额也吓得不行,还不忘记遮住妹妹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一阵哨声和纷乱的脚步声,九门提督桑吉的人马终于到了,现场慢慢的平定下来。 这次天子脚下的刺杀事件让福临勃然大怒。福全头部受伤,躺在床上,至今不能动弹;珊瑚吓得不清,接连几天晚晚都是噩梦;景额稍微好些,却也是不能提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一提就会脸色苍白。 那一对假扮摊主的男女当场毙命,剩余几个被抓到的人有两个当即咬舌自尽了,还有三个被及时卸了下巴,送进刑部去大刑,想撬开他们的嘴巴。 福临大发雷霆。三个孩子穿着并不出色,出宫的时候他们一向不招摇。而刺客们还能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证明了孩子们的画像或者消息传了出去,宫里一定有内应。 “查,彻查!”这几个字福临几乎是咬着牙崩出来的。桑吉干脆豁出去了,将自己手底下的神秘力量都布了出去,终于从几个江湖人口中得到了消息。 反清复明的力量一直都没有完全消失,但民间的根基并不如历史上一样深厚。福临从来没有强制性的剃发,也没有强制性的将民众分为三六九等,还大力发展生产力,发展商业,老百姓的日子还过得下去。只要能吃饱饭,穿暖衣服,一般人是不会想到去造反的,反清复明的土壤并不肥沃。 这次的刺客便是来自一个叫做天地会的组织。福临很是奇怪,陈近南都在做他的教育部部长了,天地会怎么还是依然会冒出来。不过,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那几个刺客中有一个实在是扛不过严刑拷打,还是吐露了消息。 宫里一个太监经常去外面赌钱,被天地会的人看住了,然后抓住了这个机会,给他下了点套,最后得出结论:皇帝有几个孩子,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女儿,爱若性命。他们便开始讨论:反正刺杀皇帝有些不现实,不如去刺杀那几个狗崽子,让皇帝心疼得吐血也好,反正满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可惜,那个太监不是贴身伺候的,对几个孩子的长相并不熟悉,而且打死他他也不敢干出联合刺客暗害皇子公主的事情,就算天地会的人威胁他要剁手,他都不答应。于是,天地会的人给他下了福寿膏,最后,太监经受不住福寿膏的诱惑,跑去贿赂了一个御前侍卫,问到了皇子和公主的相貌。 太监、侍卫、福寿膏!福临几乎将手里的笔管捏断:“彻查京城所有赌馆、烟馆,凡是天地会的,格杀勿论!” 作者有话要说: 筒子们情人节&元宵节快乐! 本来呢,我打算有人送礼物给我,就当情人节过,没有的话呢,就当元宵节过。结果,没有礼物,也没有汤圆,因此,我决定当周末过吧,然后,公司的事情太多,明天员工可以休息,我不能......太沦落了,嘤嘤嘤~~ 昨天陪客户吃饭了,十一点多才回来,以后这种饭局会很多,一般来说十点以前不更新就是真的不更新了,筒子们不用再等了哦,我在心里默默的爱着你们! 第九十九章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句话或许有点夸张,但现在的福临与这句话还是有几分相似。一个愤怒的父亲有时候是没有理智的,更何况福临最为痛恨的就是毒品。上辈子,他用毒品将同父异母的弟弟送入了劳教所,虽然不后悔,可始终在他心底埋下了一颗雷。现在意外发现的福寿膏就如同一点点火星一般,一下子点燃了他内心最为阴暗的那个角落。 福寿膏现在只是在小范围内流行,基本是一些出洋的商人图个新鲜带回来的,大部分是在药房卖卖,只有小部分传到了烟馆——此时的烟馆和后世的不一样,只是提供水烟,同时还有一些打打擦边球的色/情服务以及赌/博等。福寿膏是一些小烟馆招揽顾客用的,大烟馆根本不屑于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结果,福临这次统一彻查,将京城大大小小的烟馆统统囊括了。烟馆利润丰厚,几家大烟馆的背后都是有人的,清一色的满洲贵族,京城最大的烟馆逍遥阁的幕后老板更是常舒。碰上这档子事,大家都对皇帝表示理解,可是对那些滥用福寿膏的小烟馆以及天地会那是恨到了骨子里。那个出卖消息的小太监以及侍卫的祖宗八代都被挖了出来, 太监还好,他是被家里卖出来的,现在生活好了,家人又凑了过来,在京城租了座小宅子,简简单单的就被全员逮捕,送去了大狱,麻烦的是那个侍卫。御前侍卫通常都是满洲贵族的子弟,这个侍卫是富察氏的,镶黄旗人。 富察氏现今当家的米思翰都快气疯了。米思翰一直与多尔衮不和,当年摄政王摄政的时候他是被打压的对象。等福临亲政之后,他认真思索过自己的未来,并及时调整了政策,不那么明晃晃的与多尔衮做对的同时,更加积极的表现出忠君爱国的一面。他的改变是有成效的,很快,他便进入了内务府,还落了个肥差。 这个侍卫是他族弟的庶长子,当年族弟过来,苦苦相求要他帮忙儿子弄个职位,他就不乐意:皇帝是太子登基,名正言顺,因此对嫡庶之分看得非常重,庶长子根本就不会讨皇帝的欢心。结果,族弟求得真诚,他也看过这个孩子,生得英武,功夫也不错,才动了心思,托了关系,将这孩子调入侍卫。这孩子也算是有点本事,很快就能在皇帝面前晃两下,也就是因为这两下,才让他能够时常见到皇子公主,最后惹了祸。 米思翰面对跪地痛哭不止的侄儿异常冷静,连夜派人请了族里的老人过来,然后开了祠堂,将这个侄儿逐出富察一族。族弟连连求情,米思翰却不为所动——饶是这样他还担心皇帝不依不饶,在这种情况下,能拉出一个是一个了。 果然,福临对富察家的处理非常不满意。在他看来,那侍卫罪该万死,其父母也不能免责,单纯的将他逐出族去,真是打的好主意。 于是,福临将米思翰狠狠申斥了一顿,又要将那侍卫的父母处死。那侍卫的嫡母是瓜尔佳氏的姑娘,还是鳌拜的远房侄女。当年鳌拜被处死后,瓜尔佳氏便没有了什么优秀的人才,才会和富察氏的旁支联姻。只是瓜尔佳氏很冤枉,她的男人喜欢小妾,闯祸的是庶长子,平日里她一旦想管教,就会被当年男人训斥,还会被小妾耀武扬威的气到,时间长了,她也干脆不管不顾起来。结果,这个庶长子就闹出这么大的祸事,害得她也要跟着丧命,那个小妾反而没有事。 鳌拜一系的人,就算是被闲置了没有什么地位,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彪悍的基因早就蔓延入他们的血脉之中。瓜尔佳氏在圣旨下达之时便高声喊着不服,要求进宫见皇后,希望能得到公平的处置,否则,她死也会拉着那个小妾一起死。而他的哥哥瓜尔佳佳珲,只是一个小小的统领,更是闹到桑吉面前,为妹子喊冤。 福临懒得管这些,仁娜却生气了。她的宝贝女儿,被吓得到现在都做着恶梦,这个管教儿子不力的女人居然还敢叫冤枉!她冷笑道:“宣瓜尔佳氏进宫,本宫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话说!” 瓜尔佳氏倒是毫不惧怕,完全豁出去了,向皇后诉说了她的种种为难,是如何被小妾刁难的,是如何被丈夫无视等等,又说那个小妾是如何仗着丈夫的宠爱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等等。最后总结陈词:夫妻是一体,有难同当,这一点她不介意;可是,为什么该有福同享的时候享福的却是小妾?皇帝处死她她没有任何意见,不过她也不能让那个小妾逍遥自在的活着! 而他的哥哥瓜尔佳佳珲更加光棍,在桑吉面前表示请将他入狱,否则他必然会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情来。桑吉被他弄得头大,直接将他揍了一顿,扔到大牢里。结果这厮半夜的时候越狱了,第二天一早守在九门提督衙门口等着桑吉。 这下桑吉来了兴趣,将佳珲拉了出去,命人在校场上和他一对一的较量,最后发现此人功夫不是一流,可身法灵活,头脑聪明,在场上东一钻西一钻,总是能绕得对手晕头转向。桑吉大喜,原来自己手下还有这样的好苗子,有心想要招揽,便装作很是为难的样子,答应为他进宫,替他的妹妹求情。 福临已经被仁娜给烦了一通了。瓜尔佳氏的哭诉打动了仁娜,让她觉得很有道理。当然,她对瓜尔佳氏没有能管好庶子还是有些怒气,却对那个小妾怒气值更甚。桑吉给瓜尔佳氏的求情倒是让福临有些意外:“你确定,那个瓜尔佳佳珲是个人才?” “不错。奴才虽然没有让人对他严加看管,可大狱也不是那么好逃脱的地方。他能逃出来,可见是有本事的。奴才觉得,他在打探消息上,是个人才。” “既然如此,朕就更不能让瓜尔佳氏送命了。”福临笑道,“你知道怎么做的。” 桑吉领命,苦着脸回去了,告诉佳珲皇上实在是太愤怒了,还是不能够让皇帝放过他的妹子。不过,皇帝的话里似乎有些松动,因此,他愿意友情为佳珲过几天再去求情看看。 佳珲急不得,只好熬着时间,日日去求桑吉,桑吉也很配合的去求皇帝,终于在瓜尔佳氏入狱前一天将她救了出来——皇帝下旨,特赦瓜尔佳氏管教无力之罪,送其入空门修行。至于那个小妾,则是被发卖了,买主正好是瓜尔佳佳珲。 佳珲对此感激涕零,从心底发誓一辈子忠于桑吉,桑吉立刻将其安排到军营中,并命人看住他,往死里操练。而瓜尔佳氏则是遁入空门,至少保住了一条命。 为了表示自己是忠君爱国的,富察家在抓捕天地会余孽行动中异常卖力,米思翰的长子马斯喀是火器营的,更是一马当先,亲手击毙了天地会反贼三人。 天地会的人高手不多,更不是火器的对手,立刻被打得四分五裂,火器的威力再度显现出来,让一些平时执意抵抗火枪的人咋舌。 三个月后,福全才彻底恢复,只是额头上那个淡淡的疤痕很难消除了,景额和珊瑚也慢慢从惊吓中走了出来。两个大男孩都对没有保护好妹妹表示非常羞愧,平日里骑射练习得更加努力,并强烈要求在日常课程中加上了布库以及实战。 与此同时,耿继茂和吴三桂的军队踏过了中缅边境,直逼腊戍,莽白再度派使臣入京求援,同时去信,想要联合暹罗一起对抗吴三桂的队伍。 由于福临的“远交近攻”策略,暹罗与大清的关系还不错。暹罗的部分货物是免税的,其他货物的税率也稍微低一些,因此,暹罗还琢磨着过年的时候派使者去大清继续谈一些更为深入的问题来着,不料收到了缅甸的邀请。 莽白信里说,如果他们能够帮忙打退吴三桂,便将边境的三个城市割让给他们。这个条件太优厚了,暹罗那莱王很是眼馋,很想答应下来,可他的手下还是颇有几个谋士的,纷纷提出了反对意见。 缅甸和暹罗的关系一直不好。缅甸的国力远比暹罗强盛,莽白是个爱征战的,之前还没有称王的时候,就掠夺了暹罗的边境好几次。现在还好有吴三桂牵扯着莽白的精力,暹罗才能稍微喘一口气。 “王,若是您派兵与大清做对,将大清的兵马打退后,您觉得莽白会乖乖的将城池让给我们吗?”谋士劝解道,“现在大清与我们做的生意,占了我们全国生意的三分之一。要是大清一怒之下不与我们来往了,那又如何是好?” 那莱王还是有些迟疑:“我听说,大清的皇帝对吴三桂并不满意,不给军费,所以吴三桂才会去打莽白,就是为了钱。” 谋士快吐血了:“王啊,传言不可信!若大清皇帝真的对吴三桂不满意,完全可以从背后派兵去打他。这样他两头挨打,必败无疑。据我所知,莽白不止派了一次使臣去找大清皇帝了,大清皇帝却始终不动声色,由此可知,那只是传言,大清皇帝绝对是和吴三桂有勾结!” 那莱王终于被说服,回信给莽白,表示爱莫能助,同时依旧准备好去大清的使臣队伍,还不忘记嘱托使臣将此事跟福临好好的描述一番:看,大清皇帝啊,我们是如此的诚心,多给点好处呗! 莽白气得倒仰,咬牙道:“待我杀了吴三桂后,定然灭了暹罗!” 与此同时,暹罗的使臣团借道海路出发,直奔大清,准备在过年的时候到达,为自己多多的捞一些好处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根据妹子们以前给过的房子,我有熬汤喝,结果这个月月经恢复了正常,还恢复了肚子疼,让我放心了,JJ居然还是个收集方子的好地方,谢谢妹子们的关心了! 话说,我家的邻居是来这里打工的小夫妻两个,过年的时候那女的流产了,没有办法回家,我妈妈说他们好可怜好可怜,又是给他们送好吃的,又是给他们送鸡汤。我不由得想去了我流产后的第二天,我妈妈让我帮忙搬梯子,嘤嘤嘤,我果然是亲生的~~~ 第一百章 暹罗的进贡还是第一次。由于路途遥远,就算在明朝的时候,暹罗也是少有使臣的,更别提这种毕恭毕敬的进贡了。满朝上下一片歌功颂德的声音,福临有些疲惫的按了按眉心,他很烦了。 之前天地会的刺杀事件,他杀了不少人,也断了不少人的财路,偏偏他在气头上,没有人敢违抗,现在有了暹罗的事情,便有人开始乘他心情好的时候来撞木钟了。 “朕有时候真想做一把暴君,将这些人统统的杀了。”福临退朝后,去到多尔衮的住处,恨恨的说道。 多尔衮道:“想做暴君岂不是很简单,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想要谁的脑袋就可以要谁的脑袋。难的是,杀了人之后呢?” “杀了他们,其余的人就不敢唧唧歪歪了。”福临当然只是嘴上抱怨一下,伸出手探了探多尔衮的脉,“叔父今天精神倒是不错。” “我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医术了?”多尔衮笑了。这些年,他的身体忽好忽坏,福临根本就不肯放他出宫,只是在宫里住着,流言蜚语倒是很多,福临很是下狠手收拾了几个碎嘴的,导致现在大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的冷。多尔衮所住的地方早早的就烧上了地龙,到处都暖烘烘的,饶是这样,他的身体也似乎有些顶不住,整日的窝在屋里不动弹。太阳好的时候,福临就会让几个孩子跑去腻着多尔衮出去玩,布木布泰往往就在这个时候等在御花园里。苏茉儿会很知趣的将孩子们领走,留他们两个人携手慢慢的走着。 福临也知道,像多尔衮这种戎马一生的人,最怕的就是闲下来没有事情干。因此,就算怕他劳心劳力,福临也不对多尔衮进行政治屏蔽,该懂的事情他都知道得门清。 “暹罗一向以地处偏远物资匮乏为名,不进贡,也不爱觐见。此事可喜可贺,皇上却如此烦心,到底是为何?”多尔衮有些奇怪。万国来朝一直是他的心愿,在他当政的时候没有完成,现在福临却做到了一半,这让他很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感。 福临苦笑一下:“朕是烦的。”没错,他很烦。这么大一个国家,今天这里出点事,明天那里出点事,这都属于正常情况;几乎没有一年不遇到点旱灾或者涝灾,这些就算了,还有一帮人整天在他耳边唠唠叨叨,有的是歌功颂德,有的则是自以为自己是直臣,每天没事找事的给他一些劝诫——他还必须要和颜悦色,否则就是不谦逊,不是个好皇帝。 难怪史上会有这么多暴君和昏君。福临觉得自己累坏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深更半夜才能睡。他的身体已经极度疲累了,偏偏他还有一个繁衍后代的任务,后宫还有几个女人等着他去宠幸。 十八年兰妃生出了二女儿,珊瑚给这个妹妹起名叫做雅莉齐,到现在快两年了,后宫却没有传出怀孕的消息。这让太后很是着急,总是想着要选秀,同时,还经常劝儿子要雨露均沾,不能老是住在乾清宫当和尚,后宫有这么多美女呢。 福临的烦躁情绪越来越强,不管干什么都不对劲,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开心起来,就连暹罗觐见都一样。临近过年了,他自己也觉得这种状态不行,可这个世上又没有心理医生,他也不知道能跟谁说出这种烦恼,只有每天往多尔衮这里钻,干扰多尔衮和自家额娘的恩爱。 多尔衮只是好笑。他没有孩子,福临应该是他第一个带的小孩,他也一直认为自己做得很好,是个带孩子的能手,结果直到他带过多尔博、福全和景额后,他才知道原来不是自己能干,而是福临好带。 多尔博虽然是多铎的儿子,却从小在多铎的教育下对多尔衮这个伯父异常崇拜,过继之后更是一心把他当偶像,凡是有什么问题都会去问他,多尔衮才惊觉,福临从来没有和自己聊过一些男孩子的小秘密。 本来,他还以为多尔博是个特例,没有想到福全和景额也是一样的。他们会扭扭捏捏的过来问一些成长过程中的小烦恼,会联合起来共同去欺负某个长得可爱的小宫女,也会一起去保护珊瑚,当别人夸他们是男子汉时就会责任感爆棚。这些,福临统统没有过。甚至当年他还故意装着可爱,利用年纪小的优势卖萌,让大臣们放低警惕。 多尔衮将一切都归于福临小时候的生活太过艰难之上,顿时愧疚起来,与布木布泰闲话时,两个加起来快百岁的人一起唏嘘。和其他的孩子比较起来,福临太过懂事太过早熟,就算在孩童时代,那种特有的天真都是装出来的。多尔衮觉得是自己当时实力太弱,不能更好的保护他们,布木布泰则觉得是自己太过无用,不能帮儿子获得皇太极更多的注意,一切都要靠儿子自己去争取。 于是,福临此时的反常,在这两个人眼里便是迟来的中二期,完全没有当做一回事。好在福临在处理政事时还是有分寸的,十二月的时候去祭祀了太庙,之后,在养心殿接见了暹罗的使者。 暹罗送上的是当地的一些特产、香料、首饰什么的,并不是太值钱,但福临依旧很是热情,并询问了暹罗民众的情况,答应让暹罗的商人税负再降低半成,之后,更是吩咐高塞好好的接待,将他们安置到理藩院最好的房间中。 暹罗使臣们受宠若惊,同时也被大清的繁华迷乱了眼,并对两国友好合作有了新的看法。福临没有什么宗教信仰,却不反对宗教的发展,因此,京城里什么都有,道观佛寺喇嘛庙教堂等等,各凭本领,各自拉人,分外热闹。而当时暹罗处于佛教的统治之下,使臣们也信奉佛教,对京城的这种无序的宗教市场很是看不下去,有心要让佛教在这个繁荣的地方发展起来,这样也能捞得更多的好处。 理藩院对人客气,暹罗使臣想着长久,两方面顿时和谐起来,你来我往,几乎要称兄道弟了。朝鲜使臣看着眼红了——他们是最早归顺大清的好不好?为毛他们的待遇还比不上暹罗?住理藩院还要自己掏钱的?他们这次过来也是有进贡的好不好? 不满很快传达到福临的耳朵里。他倒是很无所谓,朝鲜是个明显的墙头草,威逼一番就会就范。而且,日本与朝鲜长年不和,只要说一声“你再闹就不帮你打倭寇了哦”,朝鲜就会立马乖下来。 不过,这个属国还是异常麻烦的。福临为此事特地找了高塞来询问。朝鲜与日本的战争由来已久,从明朝开始,朝鲜就以属国的名义要求大明帮忙打倭寇,现在也不例外。在福临的大力发展之下,大清的火器队可以说在世界上位列前茅,朝鲜怎么可能不来提要求。福临已经派人去帮忙打退过两次倭寇了。但朝鲜方面异常过分,帮忙打仗,他提供粮草的时候,居然要收费,还是按照市场最高价来收。福临不是在乎这点钱,只是觉得心里不爽。 高塞这些年在理藩院做得风生水起。国家强盛了,他的底气越来越足,态度也越发强硬起来,很无所谓的道:“皇上不要去理会这种番邦小国,有奴才在呢,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 果然,不单单是朝鲜,就连日本和缅甸的使臣都被高塞给压制了下去,暹罗使臣带着丰盛的赏赐以及私人鼓鼓囊囊的腰包得意洋洋的回去了,在心里觉得大清皇帝是个大好人,一定要坚定与大清合作一百年不动摇! 顺治二十年二月,福临赐蒙古诸藩以及各个从属国银两、马匹、绸缎等物,并与奥斯曼帝国的小科普律鲁通信,共同谋划更大的发展。科普律鲁不是目光短浅之人,立刻开放往东的通道,并下令修路。东西两方各自从自己的领土往对方修路延伸,一条新的商路逐渐开启,马队、骆驼、骡车络绎不绝,丰厚的利润源源不断的流入奥斯曼和大清这两个庞大帝国的口袋。 西班牙荷兰等海上新兴国家慌了。他们之所以走海路,就是为了绕开奥斯曼帝国那庞大的疆土。现在好了,他们好不容易打开通往东方的道路,也能赚到不少钱,结果奥斯曼来了个联姻,这两个帝国联起手来了! 海路哪里有陆路好走啊,又要应付天灾,又要应付海盗的。西班牙等国看着那条商路不断流口水,彼此商议了一下,觉得科普律鲁是个老狐狸,大清的皇帝倒是年轻的,看起来更好说话些,不如去找他说说情,可以让自己也在这条商路中凑个份子。 而且,他们也可以联姻的嘛!看着科普律鲁只不过送上一个女人,就能得到这么多好处,这些新兴的资产阶级国家肠子都悔青了——明明是他们先认识大清皇帝的,为毛他们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猪脑子,真是猪脑子! 福临莫名其妙的看着满满的要求联姻的折子,高塞强忍着笑,表情都快扭曲了。博果尔家的洋人侧福晋是京城一景。她不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更不知道什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东跑西逛,然后一堆人围观。 博果尔对这个洋人侧福晋也很放纵。吉塞哈提婕和大清的姑娘不一样,高鼻深目,身材火辣,在床上让博果尔很是尝了鲜,再加上她的政治属性,吉塞压根儿就没有受到太多束缚,一点儿思乡之情都看不到。 西班牙人荷兰人自然也打听到吉塞哈提婕的幸福生活,更加坚定了他们送姑娘过来的决心。他们也不会什么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提出要求,表示他们的姑娘一个比一个的漂亮,所以他们国家的姑娘们也要当侧福晋,也要和大清皇帝做亲戚,然后大家一起去赚钱。 福临将这些折子袖到多尔衮处,看到多尔衮笑得几乎要拍桌,纠结的心情才放松下来:呼,能逗叔父一笑,这些折子也算是有点用处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些天老是出去吃饭,我的减肥大业啊,哩嘿哩~? 第一百零一章 洋人做事没有这么多顾虑,也没有这么多程序,西班牙人的动作很快,荷兰人也不慢,才四月的时候,两个美女就被送来了,来使还挺不客气的,直接提出她们都要当侧福晋。 福临一脑袋黑线。大清的侧福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了?要知道,大清的王爷就没有几个,更何况侧福晋的份例都差不多满了,哪里有什么地方再去安排这两个侧福晋? 高塞更是无语。他才是直接面对使臣的人,对这种较真的洋人,简直是头都大了。他倒是很愿意让皇帝接受这两个姑娘,只是使臣坚持:一定要做侧福晋,其他的一概不当,就连皇帝的后宫也不干!高塞无比头大的提醒他们,皇帝的后宫地位比侧福晋高,他们连听都不想听,表示他们的任务就是让姑娘们做侧福晋,其他的他们统统不管。 福临哪里来的时间去安排他们,直接将他们丢给理藩院去处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没有暹罗的相助,缅甸根本就不是吴三桂等人的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在他国的土地上打仗就是这点爽,不需要在意百姓的感觉,更加不用遵守不能烧杀抢夺的规矩,吴三桂抢了不少钱,但军费还是多多益善的。因此,吴三桂上书,要求皇帝能够将他的提成再高一点,或者,让他能够在云南自己造钱。 这怎么行。云南的铜矿可是早就在福临的计算之中,他已经有了皇帝的自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铜矿就是他的,可不能让其他人占有。 吴三桂和耿继茂等人觉得这个皇帝讨厌透了,可事到如今,想要退兵已经不可能,还是要继续打下去,同时还要和皇帝保持良好的关系,毕竟皇帝是帮他们销赃的,他们共同站在一条贼船上。 不过,福临也没有把他们逼得太紧,将他们的提成高了半成,让吴三桂也算是能松一口气。只是,他对于云南民众的压制更强了,云贵一带人民本就彪悍,生活水平下降了,自然不会乐意,更何况,行走与云贵之间的商人总是会透露出平原地区的富足安稳,云贵人民不干了,反抗情绪越来越浓。 吴三桂早就将重点放在缅甸身上了,他想着自己占领一块地方来称王,只顾着一往无前。可福临不能不照顾他们的情绪,云贵是他的地盘,那里的人民是他的子民。 五月初六,刚刚过了端阳节,福临便派了御史倭赫前往云南宣旨,表明他是爱人民的好皇帝,并申斥了平西王吴三桂,表示免了云贵一带一年的赋税,让吴三桂不能私自添加。 “皇上此举到底何意?”吴三桂特地从前线折回,对倭赫大发脾气。 倭赫是个混人,面对半生戎马而显得更为威严的平西王,一点惧色都无,反而对着拍桌子:“皇上的圣意岂是我们能揣摩的!” 吴三桂道:“还是麻烦皇上给本王一个说法,否则本王很是难办。” 倭赫脖子一梗:“皇上就是皇上,你不过是一个平西王,还想要皇上给你什么交待不成?” 浑人,十足的浑人!能派这种混蛋来的皇帝也是不折不扣的混蛋一枚!吴三桂心里早就各种字体的骂上了,倭赫却色迷迷起来:“王爷,听说云南一带的美女别有风情啊,哈哈哈!”说着,就用“王爷你懂的”这样的眼神看向吴三桂。 吴三桂几乎想当时就灭了此人。好在他忍功惊人,给倭赫安排了两名美女后,一个人坐到书房开始生气。倭赫此人他早就知道,是内大臣飞扬古的儿子,在京城仗着父亲的权势很是放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篓子都敢捅。皇帝也是个坏心眼的,让他去做御史,于是他就卯足了劲到处去找人的茬子,然后往死里参。 皇帝一定是故意的!吴三桂连夜召集了所有的谋士,问起皇帝此举的意图。 “以在下看,皇上是想要撤藩。”一个姓南的幕僚道,“王爷现在的地盘越来越大,就连缅甸也是我们的掌中之物,皇帝有疑心是一定的。” 吴三桂摇头道:“不会。本王与这个皇帝有过几次书信往来,很是清楚他的为人。他虽然年轻,可想法古怪,不是一般人能够料想出的。而且,这个皇帝完全不怕天下人的谣言,也不怕自己的名声,难以对付啊。” 另一位姓袁的幕僚道:“在下觉得皇帝根本就是贪财,一心想要在缅甸一事中分一杯羹,才会这样为难王爷。” 吴三桂沉思片刻,道:“有些道理。皇帝贪财天下皆知,偏他每次都能将贪财的理由说得正大光明。可缅甸的出产本王也是与朝廷相分的,朝廷拿了大头,难道他想独吞?皇帝还不至于这么笨。” 此时,吴三桂的首席参谋毛希开口了,他是毛文龙的远房亲戚,一心想要匡复大明,在毛文龙兵败后投靠了吴三桂,不料吴三桂却也投降了清朝。原本他已经心灰意冷,本打算就在吴三桂这里了此残生的,可吴三桂跑去攻打缅甸,想在缅甸称王,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王爷,在下有不同的看法。”毛希咳嗽一声,“皇帝贪财不顾名声不假,可他身边还有老谋深算的摄政王,以及众多大臣,不会让他如此撕破脸。更何况王爷在清朝入关之时是立了大功的,鸟尽弓藏这种事情说出去当然是不好听的。所以,他应该不是单纯的想要在缅甸获得好处,而是另有目的。” 见众人都不解的看向他,毛希道:“皇帝是想把王爷赶出大清。”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吴三桂不由得站了起来:“先生何出此言?” 毛希道:“王爷想想,当年您为何要攻打缅甸?无非就是皇帝减少了我们的军饷,而缅甸又正好在那个时候换了国王,莽白强硬惯了,不买王爷的账,王爷便将一腔怒意放在莽白身上。之后的事情王爷也清楚了,皇帝置莽白的请求不理,反而用他的手段来支持王爷,并从王爷这里得到了不少好处。接着,他又默许了耿王爷等人的相助,结果,三藩联合起来,共同对抗缅甸,他则是从中谋利。他不可能不知道,三藩之地会增加赋税,可他却一直没有意见,直到此时才下此旨意,分明就是想要三藩之地的百姓对他更加感激。” “那他又为何派倭赫这种人过来?若是有此意识,他该派一个更为精明的人,就算不想让本王发觉,大可派个年轻的面孔。朝中还是有几个颇为能干的年轻人的,例如赫舍里家的索尼,那拉家的明珠,都很不错。” 毛希沉思片刻,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或者皇帝是想要让王爷失去警惕,不明白他的真实意图。” “哈哈!”吴三桂忽然笑了起来,“郑伯与段。这么简单的东西,居然被这个小皇帝用出来了。先是一味纵容我们与缅甸冲突,加重赋税,现在用这么一招,让本王坐失云贵民心。如果本王所料不错,他很快会有秘使与莽白联系,两下夹攻,灭了本王!” “既然这样,不如反了吧!”毛希包含希望的看着吴三桂,就盼望着他能够点头。 吴三桂反而恢复了镇定,坐了下来:“先送信给耿王爷和尚王爷,约他们来昆明密谈。” 另一边,安亲王岳乐和简郡王傅喇塔中奖,迎娶了两名洋人侧福晋。傅喇塔为济尔哈朗的儿子,因为济尔哈朗谋反一事被闲置在家,这次为了满足侧福晋人选,福临将他放了出来,随便封了个郡王。这就算了,安亲王岳乐对侧福晋董鄂氏的宠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次中奖得了个洋人侧福晋,别人不说,安亲王府的女人们一个个都还挺高兴。至于傅喇塔,他能从j□j日子中放出来,就阿弥陀佛了。 荷兰侧福晋给了岳乐,西班牙侧福晋给了傅喇塔,两国使臣见目的达到,也都开开心心的打包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倒是高塞提醒他们,嫁女人过来,是要有嫁妆的,然后大清也会有聘礼,怎么样,双方坐下来就这个聘礼和嫁妆的问题再谈谈吧? 两国使臣傻了。高塞不慌不忙的抛出一个诱人的条件:修建新商路缺钱啊,要不要再多拉几个国家入伙呢?要不还是算了,大清毕竟国富民强的,再多做几笔生意钱也就到手了嘛。 别别,我们都很感兴趣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就是冲着这条路来的,高塞这个条件正好触到他们的痒处。他们也不急着走了,开始了漫长的谈判兼扯皮的过程。 云南昆明,倭赫刚走,耿继茂和尚可喜还没有到,赫舍里索额图先到了,还带了一份口谕。吴三桂这回真的想骂娘了:皇帝你没事做是吗?耍我玩很开心是吗?不会直接派个靠谱点的索额图过来吗?派两次使臣,完全是在浪费公款!你现在倒是不小气,大方起来了! 吴三桂确定,如果小皇帝现在站在他的面前,他绝对能一巴掌拍上去!问题是,现在和他面对面的是笑眯眯的索额图。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索额图只是个书生,吴三桂恨恨的饶过了他。 福临的口谕很是简单明白,大意如下:你们去打缅甸吧,朕是你们坚强的后盾,只要你们肯给钱,火器供应充足。只不过,你们占了缅甸以后,自立为王,必须要做大清的从属国,否则朕可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吴三桂的一颗心掉回了胸膛:既然能做个开国皇帝,谁愿意造反呢。更何况,他的儿子吴应熊还在皇帝手上呢。 于是,耿继茂和尚可喜火急火燎的赶到云南之后,看到的是吴三桂那张笑得开了花的老脸……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外国人做事有一种说不出的执拗。我去欧洲的时候,超市买东西,12.45,我掏出了二十,又备好了零钱,让她找八块就可以了。结果收钱那姑娘万分差异的看着我,将零钱推还给我,然后认真的计算出找零数,给我找零。 所以,在他们看来,侧福晋好棒啊好棒啊,那就坚决不会让他们的姑娘们去做侧福晋以外的任何一样,估计妃子在他们的眼里也不如侧福晋。言情另外,这里的三藩是向外发展的,福临不打算在自己的土地上发起战争,将矛盾外扩是解决矛盾的最好方法。 第一百零二章 缅甸的部队节节败退。原本那里山路崎岖难走,密林众多,又有瘴气,吴三桂的红衣大炮笨重,运输起来极其不方便。可现在吴三桂有了福临的支持,小巧好用的弗朗机火炮通过特殊的渠道源源不断的运到云南,又被投放在了对缅甸的战场上。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莽白快被打哭了。缅甸在东南亚国家中还算是战斗力比较强的,主要是因为他有大象战队。大象庞大的身躯能将战马们吓得两股瑟瑟。可是,拥有佛朗机炮的吴三桂就不一样了。佛朗机体积小,容易运输,最小的那种甚至能抗在肩膀上,打着打着忽然发出巨响,冒点火出来,完全能把人给打蒙,同时晕头转向的还有大象。大象受惊后,象奴根本就无法控制,大象们会瞬间迷失方向,跑去自己的队伍,乱吼乱踩。 因此,和吴三桂的火器队对战之时,缅甸都不能动用大象战队,可他们的骑兵和步兵都不够强,唯一的优势便是他们主场作战。缅甸的军民在面对异邦入侵的时候还是很团结的,实行了许多奇怪的战术,例如游击战之类,躲在丛林里,冲着吴三桂的部队放冷箭。虽然这些为吴三桂的侵略带来了不少麻烦,可依旧无法阻挡他前进的脚步。十一月的时候,吴三桂已经占据了缅甸的半壁江山。 莽白彻底失望了。他不止一次的向暹罗和大清发出求援,却得不到任何消息。他的国土,他的人民在被他人蹂躏。他好不容易杀死了自己的亲哥哥,却没有想到王位还没有到手太久,就快要被赶下台了。 而大清关于吴三桂侵略之事,也闹得沸沸扬扬。天地会被查处后,作乱的百姓也少了许多,就连那些没饭吃的懒散闲人都不得不去找个工来做——实在是没有办法啊,皇帝太狠了,据说天地会的人个个是被灭九族的,甚至连收留他们过夜的百姓都被杀了,一些平日里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们也被抓起来,说是有造反的嫌疑——还是老老实实的工作好些,反正现在工作的机会很多,到处都缺人。 这么一来,闹事的人少了许多,再加上这几年基本上也能算风调雨顺,收成好,商路好,国家事情少,大家都有闲情逸致来关心周边的一些从属国了。 暹罗啊,朝鲜啊,日本啊,缅甸啊,这些近处的国家已经不能满足民众的八卦之心了,大家已经将眼光放到了更远的地方。奥斯曼的哈侧福晋、荷兰的姬侧福晋、西班牙的木侧福晋,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展现到了他们面前。三个洋侧福晋理所当然的联合在了一起,就算奥斯曼与西班牙等国有矛盾,这也不妨碍最早来的哈提婕哈侧福晋以大姐大的姿态带着另外两个侧福晋满京城的溜达。 所以,京城百姓已经习惯了一大早看见三个发色各异的穿着鲜艳旗袍的女人坐在街头喝豆浆吃油条的场景,也习惯了在天桥杂耍的摊子旁看到这三个女人大声的拍手叫好,更习惯了她们大手大脚的花钱买一些假货古董和瓷器——小摊小贩们每次看到她们都很开心。 洋侧福晋们都是没有什么心眼的,很容易被人套出话来。于是,没有多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原来在更远的“蛮夷”的地方,那里的女人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找外遇的;那里的人一大早就开始喝酒啊;那里的人会为屁大点地方打架啊;那里打个百多号人的群架就会被称为战争了啊…… 蛮夷,不愧是蛮夷。在八卦得心满意足后,群众们不由得对这种蛮夷之地充满了鄙视,同时也充分认识了一些新鲜事物:例如说,这些蛮夷居然为了抢夺财宝和底盘,肆无忌惮的攻打其他国家,航海的时候遇到一块看上去不错的地就立刻抢过来据为己有并沾沾自喜,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可耻了,值得大家一起唾弃! 唾弃着唾弃着,人民群众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大清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放任吴三桂攻打缅甸。 太过分了!大清地大物博,哪里需要跟那帮蛮夷一般的去抢去打?丢脸,太丢脸了!顿时,民间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讨论。吴三桂本来就不是很得民心的,这下名声更臭了,从京城到江南,都有学士们高谈阔论,表示要将吴三桂逐出大清,甚至有人写了檄文声讨,将吴三桂说成十恶不赦的恶人,还将他的丰功伟绩都挖掘了出来,当年他先准备投李自成,后又投奔清军,表现此人恶劣的品质。 十二月的时候,日食了。日偏食,福临很镇定,但所有人都吓坏了,纷纷拿着盆子敲着,布木布泰更是不顾从人的反对,执意去了佛堂,不停的念经。 日食理所当然的被算到了吴三桂头上,这还不算,接着,又出现了彗星。彗星拖着一根长长的尾巴,在天空穿过张宿、井宿、胃宿和奎宿,人心惶惶。吴三桂顿时成了千夫所指,而福临的压力空前的大了起来。 这些就算了,最让福临崩溃的,是多尔衮的病情。冬天是他最讨厌的季节,不管火龙烧得多旺,多尔衮都会犯老毛病,咳嗽不已,精神仄仄。福临干脆将自己的办公桌搬到他的房间里,监视他吃药,又监视着太医,不想到适得其反。皇帝的压力太大了,再加上太后时不时的巡视一番,还有几个皇子和珊瑚公主几乎每天都会来报道,宋院首的头发都白了。 太医院做事一向是求稳的,多尔衮的病拖了好几年,年纪又大了,太医院只敢用一些平稳而名贵的保养药,只能起到一个缓解的作用,而不能治愈。 大臣们才不管多尔衮的病情,依旧不依不饶的上着折子,控诉着万恶的吴三桂,以及希望福临能够做出一些举动,不要再继续支持这种侵略行为。 “还请皇上三思!”大学士孙廷铨、户部尚书阿思哈、将军图海等人联名上书,希望皇帝能够捡起一点节操,别一头钻在钱眼里,用打仗来赚钱,好说不好听啊! 宗室里岳乐被收拾过,不愿意再领头,大家商量了一下,将年轻的杰书推了出来,充当他们的领头人,向皇帝提出要联合缅甸,收拾吴三桂的建议。 当然,也有人是站在皇帝这一边的,但多数是些年轻人。这次汉臣们出乎意料的统一战线和皇帝作对,让许多满臣很是心里暗爽:皇帝啊皇帝,让你重用汉人,让你不把我们满洲八旗当回事,现在你支持吴三桂打仗抢东西,汉人一个个的都来拉你的后腿了,怎么样,关键时刻汉人还是不顶用吧? 你妹的,朕脾气好不代表朕没有脾气!福临难得有一种想要去滥杀无辜的冲动。还好多年的皇帝生涯早就将他的脾气给磨得不一样了,他并没有对这些朝臣们的要求表现出不满或者其他的什么,反而看上去有些松动。皇帝的不动声色让众人得到了鼓励,一股脑儿的上书,希望皇帝能够站在正义的立场上,不要纵容吴三桂这种恶人挑起邪恶的战争。 佟国维也蠢蠢欲动。佟家和历史上早就完全不一样了,佟腊月没有入宫,只是个闲散亲王的福晋,佟家自然也没有机会早早的在皇帝面前露脸。佟国维是个有野心的,看大家似乎能将皇帝给说动,也想捞这个功劳。还好他很爱分享,跑去找了他的好朋友索额图。 索额图大惊,道:“万万不可啊!” 佟国维万分不解:“为何?现在皇上明显有些松动,再加一把劲,估计必会出兵灭了吴三桂,我们哥俩正好可以出征。吴三桂腹背受击,定然会败,现成的战功,你难道不要吗?” 索额图叹一口气,挥退了下人,低声道:“我且问你,当今皇上可是那种容易被说服的人?” 佟国维摇摇头,索额图继续道:“那我再问你,皇上最重视的人是哪一个?” 佟国维想了想,试探性的回答:“摄政王?” “这不就对了?”索额图谆谆善诱,“现在摄政王身体不好,皇上都发布皇榜广招天下名医上京了,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管朝廷之事?以小弟对皇上的了解,他现在越是隐忍不发,将来的脾气就会越大,老哥你还是不要出声,暂且看着吧。” 佟国维还是有些想不通:“那万一有了仗打,咱们的功劳岂不是被抢了?” 索额图恨铁不成钢:“老兄,你看看上折子的人都是谁?远的不说,廖侠有吗?范学士有吗?明珠有吗?廖侠是南书房的,范学士是范文程的儿子,这两个惯会揣摩圣意。明珠的儿子是皇子伴读,他从儿子那里就能得知皇上的心情。他们都不上书,你又急什么?” 佟国维恍然大悟,低声道:“你的意思,是皇上在等着秋后算账?” 索额图道:“且看着吧。摄政王若是病好了,那还无妨,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皇上震怒,便有好戏了。” “那,你说,我们要不要上个折子支持皇上?”佟国维脑筋一转,想到了另一个获取圣意的方法。 索额图沉思片刻,点点头:“可。不过不能做得太明显,不然我们两个就会成了众矢之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一到办公室就更新的,结果今天一大早就有了两个客户,下午又有一个,好仟心,哈哈。 第一百零三章 十二月底,按照传统,各路人马都派使臣前来大清。洋人的历法和大清的不同,福临早就根据汤若望推算出来的阳历,在一月一日的时候派遣使臣去了奥斯曼、西班牙、荷兰等地,并带上了商队和礼物。礼尚往来,他们也派了使臣,紧赶慢赶的,在新年的时候到了京城。 过年的时候,就算是打仗也要停一停的。这段时间吴三桂被骂得心头火起,派了人装了满满几十车东西,大张旗鼓的送到北京,用实际行动表明皇帝和他是一拨的,他特地来进贡。 福临很想隔空去揍吴三桂一顿,但他还是得咬着牙关露出标准的笑容,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接收了这些礼物。 就连汉臣们都有一种哭太庙的冲动了——皇帝你要不要这么不争气啊?就是一点点钱而已,都能让你从正义的一方立刻变成了侵略者,你是皇帝好不好?大国风范在哪里?你怎么表现得跟个土财主一样? 民众的反战情绪高涨,大街小巷都有骂,有唱词,有说书,甚至还有童谣,现在讽刺的对象又多了一个:皇帝。 福临不是不知道民间在说他和吴三桂同流合污之类,只是他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多尔衮病重。 布木布泰早就不管什么流言蜚语了,日日到前朝多尔衮的宫室,亲手伺候汤药,从不假手与人。而几个孩子每天放学之后都要过来腻上好长一阵,尤其是景额和珊瑚,更是不愿意离开。至于福临,眼里哪里还有其他的事情,一切都以多尔衮为主,一时间南书房的工作量大了许多。 压力最大的便是宋院首了,在几方人马压迫下,睡着了都会梦见自己全家被抄斩,白发迅速增加。不单单是他,整个太医院都处于低气压的笼罩中,太医们每天上班都有一种和家人生死相别的味道。 就在这时,左都御史郝惟讷不知死活的上书了。 他提出,皇帝是一国的表率,不能意气行事,更加要注重个人形象。吴三桂是个恶人,先是明朝将领,后来准备投靠李自成,投靠失败后,才投降的清朝,本就是个“三姓家奴”,却还洋洋自得。大清封他做平西王,就是抬举他了,他居然还不死心,贪心不足的去攻打缅甸,为的就是那么一点虚名和钱财。现在他光明正大的送战利品给皇帝,其心可诛,皇帝你是个明白人,就应该指出他的阴谋并且挫败之,不能够被这点小恩小惠迷了眼,与他同流合污。要知道,缅甸是前明的从属国,理所当然也会成为大清的从属国,为从属国排忧解难是大清应该做的,怎么可以为了钱就不管不顾大国的责任了呢? 他同时还提出,多尔衮是摄政王,但早就退休了。皇帝和摄政王感情好我们承认,但也不能让他住到宫里,还一住就是那么久。现在多尔衮病了,皇帝派太医照顾就可以了,不用这么自己亲力亲为日夜守护的。您是一国之君,您的事情很多,更何况快过年了,您现在还每天守着一个病人,成何体统!而且我们得知,您已经很久没有去后宫睡您的大小老婆了,子嗣怎么办?皇帝你要为子孙负责,为大清负责啊! 福临差点当场拍桌子,咬牙道:“朕做什么,需要你的提醒吗?” 赫御史丝毫不惧怕,回道:“皇上乃是国君,一举一动都要为天下人之表率,皇上近日种种举动有所失当,臣为御史,理应为皇上分忧!” 福临怒极,反而平静下来:“依照爱卿所见,朕当如何?” 赫御史受到了鼓舞,大声道:“皇上应昭告天下,表明朝廷对吴三桂的行为深恶痛绝,并派天使前往云南宣旨,将吴三桂的恶行诉诸天下。之后,朝廷大军直下云南,吴三桂乌合之众,定然会一败涂地……” 他还在慷慨激昂着,就听砰的一声,福临狠狠的拍了一下扶手,喝道:“尔等可知朕为何允平西王出征缅甸?缅甸一向以前明属国自居,平西王这次献了一本缅甸民间用的历法,他们依然在用前明的年号,视我大清如无物。而平西王大军压境之时,缅甸王莽白前倨后恭,表示要做大清从属国,却依然沿用前明历法,尔等却为之屡屡说好话。难道在尔等眼中,从属国对前明念念不忘,朕还要给予赏赐,为之出兵吗?尔等将大清置于何地!” 这个帽子扣得太大了,顿时没有人敢出声。福临继续道:“摄政王为我大清鞠躬尽瘁,若是没有他,便没有大清如今的江山。你们倒好,是想让朕视功臣为无物,让天下人耻笑吗?” 皇上其实你的重点在这里吧?廖侠和明珠等会揣摩圣心的不由得在心里吐槽,然后用瞻仰烈士的目光看向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赫御史,然后准备好抓紧时机上前劝皇帝留他一命,毕竟杀御史什么的是只有昏君才做的事情。 赫御史逃过一劫,官位自然是丢了的。皇帝勃然大怒,将他竖立为“心怀前明,陷皇上于不义”的典型,本打算灭了他三族的,在廖侠等人的苦苦相劝下,皇帝才勉为其难的改判为抄家流放。 同时,礼部忙了起来。范承谟负责向天下人宣告,添油加醋的表明缅甸是如何如何的不尊敬大清,对前明是如何的怀念,又说缅甸在云南边境挑起多个争端,平西王的征讨,根本就是合情合理合法,是为了捍卫大清的疆土,是为了捍卫国家的尊严! 苦逼的范承谟硬着头皮将一个不正义的侵略战争美化成了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违法行为的严正谴责,又编写了一篇篇的故事。故事中,缅甸王莽白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他纵容手下的士兵,在云南边境大肆掠夺,无恶不作,平西王吴三桂上奏了皇帝,爱民如子的皇帝震怒,决定让平西王安定云南边界,并擒拿罪魁祸首莽白。 原本人人喊打的奸臣一下子变成了捍卫国家主权的功臣,这中间的转变实在太大了,让人反应不过来。此时,福临打出了第二拳。 明珠声情并茂的写了一封折子,大肆赞颂了当年为清军一统天下的将领们,强调了没有这些人,就不会有如今强盛富庶的大清。因此,他希望皇上能为这些仁人义士们修建祠堂,表示嘉奖。 皇帝很明显的被这个折子打动了,同时表明,摄政王也是这些立了大功的人之一,现在他生病了,就不单单要精心治疗,还要用另外的方式为他祈福。接着,福临下了一道旨意,决定大赦天下。 众人都傻了。皇帝一抽风,谁都挡不住啊。大赦天下这种事,岂是这么轻易的可以做的?可又愣是没有人敢反对,他们可算是看清了,这个皇帝会扣大帽子,不管什么事都能被拉到上纲上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担当的。而且,赫御史的前车之鉴还在那里摆着呢。他们用脑袋发誓,如果赫御史单单只讲吴三桂的事,顶多只会降级,偏偏他多事的涉及到了摄政王,一下子就被发到宁古塔去了。大家对京城的生活还是非常满意的,没有谁想要去尝尝宁古塔的风霜。 与此同时,朝鲜的使臣也傻了。 光明正大沿用前明历法的,他们也榜上有名。朝鲜一直是个典型的墙头草,哪里强盛就往哪里倒,而多尔衮当政的时候,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朝鲜异常客气,反而惯坏了他们,让他们自我感觉良好,觉得离开了他们,清朝就神马都不是。 结果,福临的当头棒喝真把他们吓到了。缅甸被打,他们当然知道,还挺高兴的——缅甸的商品可是借由大清运到了朝鲜的,价格还不高。同时,他们也对大清发达的火器表示心满意足:朝鲜是大清的从属国,只要有难,大清就一定会伸手,所以这火器也就相当于是为朝鲜准备的嘛,反正一切都是他们的! 吴三桂高歌猛进,朝鲜幸灾乐祸,却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祸事有可能会降到自己头上。朝鲜使臣连忙修书回国,表示赶紧印刷新的历法,改成大清历,然后顺便将所有的大明历销毁,不然会挨打的! 当时朝鲜的皇帝是显宗李棩,此人继承了朝鲜的美好传统:爱YY,却胆小,之前也在大清做过质子,因此也爱汉文化,并尊崇儒学。 李棩是个有野心的皇帝,并借鉴了中国的活字印刷,自己回国后吩咐人将活字印刷的活字用铜刻出来,并得意洋洋的宣布他们发明了印刷术,是个重视科技发展的好皇帝。接到使臣的书信后,李皇帝很高兴,他的活字印刷终于可以大放异彩了,可以大规模印刷了耶!他兴高采烈的吩咐下去,全面改用清历,明历统统销毁。 朝鲜发生的事情福临并不知道,他一心扑到了病重的多尔衮身上。他也管不了许多,民间的偏方也用了,甚至亲自试药,多尔衮的病情却总是不见好,顺治二十二年元月里,就只能躺在床上,行动都要人伺候了。 当年叱咤天下的摄政王,当年能轻易的将他顶在肩膀上的叔父,当年骁勇善战的多尔衮,居然变成了这副病体支离的模样,福临只要见到他,就会从心底里涌出一股浓浓的不舍和恐惧。每一个早晨,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多尔衮,为叔父能够多看到一天的日出而庆幸;每一个夜晚,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去探望多尔衮,为叔父能够多活一天而高兴。就连布木布泰的重心都放在了多尔衮身上,只有仁娜和华孟安发现,皇帝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因为伺候不周而被杖毙的宫女太监都超过了十个,而皇帝的除了和摄政王在一起之外,越发的没有了笑容,若是摄政王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害怕皇帝会做出些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摄政王殿下盒饭。WwW,.话说,这份盒饭我已经拖了好久好久,再不发会变质的,顶锅盖抱头逃窜中…… 第一百零四章 顺治二十二年元月二十一早朝,福临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的大臣滔滔不绝,却有一种异常惊慌的感觉,仿佛天都要随时塌下来一般。此时,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帘后对一旁伺立的华孟安使了个眼色。那是伺候摄政王的小太监,华孟安心里一跳,刚想悄悄的过去看个究竟,却感觉一道风从身边掠过,福临连一句话都没有留,飞一般的往后奔去。 朝臣们面面相觑,福全年纪渐大,福临已经让他在朝上旁听。他的位置最为靠前,也看到了那个小太监,心里一跳,站了出来让众人先退朝,自己也急匆匆的往后奔去。 多尔衮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福临冲进去,太医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福临却仿佛谁都没有看见,直冲冲的过来,握住多尔衮的手:“叔父,朕来了,朕在这里。” 多尔衮却双目有神,半靠在床背上,看见福临过来,还弯起嘴角笑一笑:“我没有事,皇帝也不要太着急,这会儿该在上朝吧。” 福临扫一眼一旁的宋院首,见他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刚想说些什么,多尔衮抢先道:“皇帝,让他们下去吧。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他声音有力,丝毫不像前一阵一般虚弱不堪,福临不由得心酸不已,他知道,这种现象叫做回光返照。 福临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自己坐到床边,握住多尔衮的手,柔声道:“今天朝中没有什么事,我便早些退朝来陪陪你。” 多尔衮无力的笑笑:“别以为叔父不中用了,我心里清楚得很。” “是是是,等你病好了,还要帮珊瑚挑女婿呢,还要帮朕看着江山呢。”福临眼圈有些红,手上不由得使了些力。 多尔衮叹了口气:“别安慰我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说着,他费力的抬起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暗沉沉的木牌来:“这是叔父一些私底下的力量,全部给你吧。这些年,你明明知道叔父暗地里有人,却一点都不干涉,叔父承你的情。” 福临将木牌塞回他的手里:“这些东西,在叔父手上,或者是在朕手上,有什么不同?” 多尔衮咳嗽两声,身子瘫软下去:“你还是,还是拿着吧……” 福临急忙将他扶住,高声唤道:“太医,太医!” 宋院首连滚带爬的进来,扶住多尔衮的脉搏,冲福临遗憾的摇了摇头。福临一脚将他踹开,连声唤道:“叔父,叔父!” 多尔衮似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气,口里喃喃着:“玉儿,玉儿……” 布木布泰早就泣不成声,低低的应了一句:“我在这里。” “玉儿,十四哥哥带你骑马去……”多尔衮眼神早已涣散,只是看着床顶,脸上浮现出一个怀念的笑容。 布木布泰拭了拭泪,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十四哥哥,玉儿不会,你教我可好?” “好,好,”多尔衮似乎完全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中,“我们要在一起,我们还要生许多许多个娃娃……皇上,皇上,小九,福临……” “阿玛!”福临再也忍不住,高声喊了出来。 多尔衮精神明显一振,一只手忙忙的伸出去:“儿子,我的儿子,本王的儿子……” “阿玛,阿玛!”福临握住那只手,一声声的唤着,“阿玛,你有儿子,你还有孙子孙女,你还要看着他们长大成人啊阿玛!” 多尔衮带着笑,闭上了眼睛。一旁旁听了全程的宋院首恨不得变成隐形人,福临却很是温柔的将多尔衮的身体放平,给他盖上被子,吩咐道:“宋院首,你再去和其他太医商量一下,写一个方子,熬了药来,等叔父醒了再喝。” 被点名的宋院首欲哭无泪,小心翼翼的道:“皇上,皇上节哀……” “混账!”福临一脚踢了过去,“叔父只是睡着了,再敢咒他,朕灭你九族!” 太医绝对是个高危职业!宋院首不敢多说,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布木布泰,希望此时太后还能保持着清醒。 布木布泰虽然伤心,却更为心痛儿子的反常,忙劝慰福临道:“皇帝,节哀吧,还要你来处理大局呢。” 福临用一种完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布木布泰:“额娘,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快别乱讲了,小心叔父听了不开心。” 布木布泰心底大恸。多尔衮的去世已经让她大受打击,儿子的反常更是让她雪上加霜。苏茉儿连忙将她扶住,对小华子使了个眼色。小华子会意,立刻出去,低声告诉了皇后和几个孩子多尔衮去世的消息,并让他们赶紧进去。 其他人还好,多尔博、景额和珊瑚顿时崩溃了,争先恐后的冲进去,扑在多尔衮身上痛哭起来。福临急得将他们一个个的扯开,喝道:“都小点声,别吵醒了朕的叔父。” 几个孩子一愣,多尔博脑子里最没有弯弯绕,流着眼泪大声喊道:“皇上,阿玛已经去了啊!” “别瞎说!”福临对这个小自己很多岁的堂弟一直就跟对儿子似的,顺手一巴掌削到他后脑勺上,“你阿玛只是累了,睡一会儿。你们别吵,朕还要考你们的功课呢。” 这下谁都知道皇帝出问题了。仁娜急坏了,她也不管仪态了,扑到福临怀里哭道:“表哥,你再看看叔父吧,表哥,你,你要节哀啊!”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说?福临觉得困惑极了。叔父只是睡着了而已,他怎么可能去世呢?他们一定是在和自己开玩笑。福临歪了歪脑袋,看了看仁娜,奇道:“你怎么也糊涂了?乖,都出去吧,朕要一个人陪着叔父待会儿。” 仁娜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还想开口,布木布泰按住她的手,上前几步道:“好,我们都出去,你别忘了还要批折子。” 终于安静了。 福临坐到多尔衮床前,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轻轻笑了笑:“叔父,他们都说你去世了,都在乱讲,对吧?你怎么可能有事呢,你一直都这么厉害的。记得小时候,你一只手就能把我给举起来,还带着我逛街,教我读书,教我骑马射箭。不过,我不是一个好学生,读书还行,骑马射箭一直到现在都不好,别说博果尔了,现在连福全都比我强些。” “叔父,国家的事情太多了,他们都很烦。朕不是个适合的皇帝,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一个好皇帝。叔父,只有你好,可以手把手的教我,就算我做错一些什么事,有你在,我根本就不怕。我可以肆意去骂人,甚至可以去杀人,只要我一声令下,大军就可以灭了另一个国家,叔父,你要管着我啊,不然,朕要去打仗了,要去杀人了,会生灵涂炭的。” “叔父,你醒醒好不好?别总是睡下去了。珊瑚越来越调皮了,前几天打破了朕的一个玉如意,还振振有词,说是那上面沾了灰,她帮我擦擦。你看,都是被你惯的。这丫头,养了猫还要养狗养鸟,天天闹得鸡飞狗跳,朕骂她,她就跑来找你,然后你再护着她,让她越来越嚣张。等以后啊,她嫁了人,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你若是一直这么睡着,谁还能护着她呢,朕可是很忙的,会没空的。” “还有,吴三桂跑去打缅甸了,朕想让三藩都去,让他们三家瓜分了吧。若是不够分,可以把安南一并打下,随他们怎么去打去,朕只要在后面卖军火弹药,顺便给他们提供商路就行了。商路,朕可要牢牢的握在手里。等再过一段时间,钱够多了,朕便去修船,把马六甲打下,叔父,你说可不可行?你一定会不答应的,那就告诉朕理由啊,你的话朕一定会听的,你醒一醒,训斥朕一顿嘛。” “那时候,朕对着朝鲜使臣掉脸子,叔父不是还跟朕生气了嘛。当年你对朝鲜质子那么好,朕这样是抹你的脸面。不过,朕就是要这么做,朕就知道叔父是不会真的生气的,叔父永远不会对朕生气的。朕没有说错吧?若是说错了,你就真的生个气呗,你看,你现在就这么睡着,一点生气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醒醒吧叔父,快醒一醒啊。小时候朕生病,是你一直在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你了,怎么你的病却不见好呢?” “朕再喊你一声阿玛好不好?刚才朕这么喊你,你分明好开心的。” “阿玛,阿玛阿玛阿玛......” 作者有话要说: 嗯,皇帝的心理一直都不是很健康,从前世到今生都是一样。对他来说,多尔衮不单单是他的父亲,更是一个支柱,一种束缚。现在支柱倒了,可怜的娃不健康的一面统统涌现出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顺治二十二年元月二十一,摄政王多尔衮病逝,享年五十四岁。皇帝在他的尸体边枯坐了一天一夜走出来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异常平静。 辍朝三日后,皇帝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白旗旗主换成多尔博,由于多尔博年纪小,重要的事情还是要交给皇帝自己来处置,也就是,变了个方法,将两白旗收拢到了自己手中。 接着,他又接手了多尔衮暗地里的势力,并毫不客气的将他们安插到各个部门中去,然后还亲自出席了各国来访使臣的欢送会,态度和蔼举止得体,让一干提着心的大臣们齐齐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的这口气松得太早了。顺治二十二年三月初五,皇帝下旨,要追封摄政王多尔衮为皇帝,并要求全国以帝崩的礼仪来服丧,自己也要守孝三年。 朝廷上下为之震动,只有后宫的布木布泰和仁娜正式放心了——皇帝越是冷静,她们越是不安,现在皇帝开始胡闹了,她们反而觉得,正常的皇帝回来了。 礼部满尚书祁彻白和汉尚书沙澄联名上书,表示这种情况是不合理的。的确,摄政王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功劳还没有大到足以追封为皇帝这么厉害,更何况,摄政王这个职位是超品,前无古人的,要如何料理他的丧事,礼部会拟一个条陈出来。 他们的折子当场被皇帝摔了回去,福临阴沉着脸,道:“朕欲追封摄政王为皇帝,葬于皇陵之中,天下子民需得为他服丧,你们只要拟个庙号出来即可。” 他的脸色实在不好看,谁都不敢多说话,纷纷拿眼睛瞄御史们。偏偏这些御史一个个的跟桩子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彻底死机——赫御史前车之鉴不远,这个皇帝丝毫不怕坏了名声丢了面子,管你是不是御史,该杀一样杀。 福临环顾一周,见没有人再提出反对意见,终于满意了:“就这么定了。礼部三天内拟出庙号,叔父的葬礼不能简便,礼部给条陈。” 这下没有人敢轻视了。福临是个出了名的小气皇帝,但他在摄政王身上绝对舍得花钱。摄政王喜欢打猎,光是猎鹰就有上千只,皇帝还不停的给他添砖加瓦,凡是有人进贡了雄骏的猎鹰,就统统往摄政王府里送,结果导致摄政王府光养鹰的下人就有百多号人。这就算了,皇帝还拨了大把银子在承德修建避暑山庄,让摄政王夏天的时候去居住避暑。京城里的摄政王府更是修建得美轮美奂,几乎可以和皇宫媲美,甚至有的地方比皇宫还要辉煌。曾经有御史上书,参摄政王府逾越,却被皇帝置之不理。 礼部不是傻蛋,第三天送上了庙号“懋德修远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请福临定夺。福临万分不满,使劲的往上加美好的词语,最后弄出个超长的“懋德修远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武慈孝神圣敏敬义皇帝”来,并不允许礼部的“成宗”,一定要称之为“成祖皇帝”。 满清贵族们面对这个被追封的皇帝庙号,空前的统一起来。中国人为了面子是很容易争个头破血流的。追封成皇帝就算了,居然还要称之为“祖皇帝”,这让人情何以堪!“祖”这个称呼是能轻易用的吗?那是开国皇帝才有的殊荣好吧!皇上你这样,把武皇帝成吉思汗和你真正的阿玛皇太极置于何地? 更何况,当年多尔衮执政的时候,是得罪了不少人的。虽然他退休之后这种事情少了很多,可人都是记仇的,当时就有人想借皇帝的手报复回去,结果毫无例外的被皇帝给削了。现在要追封多尔衮为“祖皇帝”,那些人自然不会乐意。 汉臣们就更别说了。本身他们投靠了满清,就是一件被人唾弃的事情,好在皇帝也是通情达理的,没有强令剃发也没有将满汉分界严重。可以说,他们对福临是很有信心的。可现在皇帝实在是过分了。摄政王本身和太后就有些不清不楚,在他们看来皇帝对这种现象不管不顾,就非常的有失体统,不过蛮夷嘛,就不要多计较了,汉臣们很大度的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追封摄政王为皇帝就不行了,还是“祖”,和皇太极相提并论,这是让皇太极死了都变绿啊,是大不孝啊! 于是,炮轰开始。 大臣们极力反对将多尔衮册封为“成祖皇帝”,表示,如果皇帝坚决这么干的话,宗室们就去哭太庙,满臣们就去发动所有还活着的劳苦功高的老祖宗齐齐上朝,汉臣们就集体发动语言攻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争取将皇帝给说动了。 与此同时,大批宗室妇人们也递牌子请求进宫见太后和皇后,无一例外的表示皇帝的做法太疯狂了,希望太后和皇后能够劝阻住他。 平心而论,布木布泰和仁娜对皇帝的做法并不反对。在布木布泰心里,多尔衮就是天下第一的英雄,就是比皇太极强,封他做皇帝理所当然。而在仁娜心里,表哥就是对的,表哥说叔父要怎么追封就应该怎么追封,别人多嘴实在太讨厌了。无奈,那些宗室妇人们大部分都是从草原上来的,都是蒙古人。面对蒙古人的时候,太后和皇后都不得不有耐心。 皇帝出乎意料的坚定。不管谁上书,就是不允许。想要去哭太庙的,随便去,朕批你们的假,不过等你们回来你们的位置被谁顶替了朕就不管了;那些想要仗着辈分高功劳高来劝的,随便说,朕就当做耳旁风;至于那些啰啰嗦嗦的,朕没这个时间听你们瞎唠叨,全部给朕站到大殿里,不间断的说上三个时辰才能回家。 皇帝你堕落了!这种暴君的做法你是从哪里学会的?大臣们欲哭无泪,有几个颇有骨气的,开始更为激烈的反对。 喜塔腊济兰,人如其名,很是书生意气,深受汉文化影响,是难得的满人中以科举出身的。福临很器重他,对他也很是客气,任命他为礼部侍郎。济兰义正言辞,写了一篇长长的折子,谴责了皇帝这种一意孤行的做法,又讲述了古往今来那些明君的贤良之举,还隐晦的批评了皇帝一意孤行,对待忠臣态度恶劣,同时又带了一两笔多尔衮的功过,表示皇帝给多尔衮摄政王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已经够了,追封皇帝什么的,绝对是过分。 福临面无表情的听他背完了全文,淡淡的扔下几个字:“喜塔腊氏济兰,意图谋反,灭族。” 全场死一般的震惊。谁都不相信皇帝居然能这么睁着眼说瞎话,将一个一心劝阻的忠臣说成是反贼。这下连坚定的皇帝党明珠、索额图、廖侠等人都受不了了,齐齐跪倒求情,济兰仰天长笑,大声道:“我欲与心望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说完,一头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廖侠跳起来去拦,只是阻了一阻,济兰血染大殿,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也就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所有的御史们,汉臣们,一起出列,声泪俱下,请皇帝收回成命,就连多尔博都站了出来,替阿玛谢过皇帝隆恩,顺便为济兰求情。 福临也不说话,黑洞洞的眼睛一一的在这些人身上扫了过去。他的动作迟缓,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不管是谁被他这种眼神看到,都不由自主的打个冷战,原本许多想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能伏在地上,希望皇帝能将自己变成背景。范承谟和岳乐离得最近,同时在心里浮现出一个大不敬的想法——皇上疯了。 “喜塔腊氏灭族,或者追封摄政王为成祖皇帝。朕让你们选。” 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轻飘飘的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却又好似石头一般,压在众人的心头。喜塔腊族虽然不是满洲八大姓,可也是满人啊,经过长期的联姻,和满族其他姓氏或多或少都有些亲戚关系,谁能愿意他们被灭族呢? 索额图反应最快,飞快的给佟国维使了个眼色,两人跪爬半步,大声道:“成祖皇有功于社稷,功在千秋!” 其他人也逐渐明白过来,只好顺水推舟,同意了多尔衮的追封事宜,福临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朕的叔父要大葬,开皇陵。” 迈出了第一步,再迈出第二步便方便了许多,这个意见没有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多尔衮的庙号就此定了下来,礼部的最高事务就是拟定他的葬礼步骤,至于其他的,谁也没有胆子再去猜测。 果然只有失去的才会让人觉得珍贵。再也没有人说多尔衮的半句坏话了——当年有摄政王在,皇上但凡有些发疯的苗头,摄政王就会及时的掐灭,而现在,只能求上天保佑了,济兰虽然保住了一条命,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嗯,筒子们,明天女生节快乐! 苦逼的某溪还要去开会,要谈判... 第一百零六章 礼部倒是很快就上了条陈,但福临总是嫌弃,觉得这里不够好,那里又不够细致,总之,就没有一处看顺眼的地方。礼部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平时喝茶混时间混资历的也不少,这下从上到下不得不忙了起来,为皇帝那些鸡毛蒜皮的要求不断的改来改去。 另外一个头疼是户部。多尔衮从摄政王一下子变成皇帝,丧葬费用也要跟着水涨船高,这个钱从哪里来呢?吴三桂在打缅甸,虽然进项很多,可火器的研发耗费也巨大,再加上时不时还要减免一下这里或者那里的赋税,户部总是盼着钱越来越多的。这次一下子要掏出这么多来,让他们大为心疼,又不敢提反对意见,只能用眼神去杀礼部的诸位:“节约点啊,把钱都用光了回头皇帝又要找户部麻烦了!”而礼部的众人就毫不客气的杀回去:“有本事跟皇上说啊,别拿我们做枪。皇上要奢靡,我们能怎么办!” 就在这不断的扯皮中,京城地震了。这次地震还不是如同前几次那样只是房子摇一摇,而是出现了“奥——呜——”这样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里瘆的慌。虽然没有出现大的伤亡,只是倒了一些茅草房以及年久失修的房屋,可这种声音就够让众人恐惧的了。地震过去没有两天,有人发现,在大白天出现了金星。 这种异常的情况是不常见的,人心惶惶,更是有人将这些事和皇帝对已故摄政王的大肆追封联系起来,认为这是皇太极死不瞑目,开始闹事。 谣言什么的总是容易被人相信的,特别是在这种上到文武百官下到黎民百姓都认为皇帝对不起先皇的情况下。听到传言的官员们并不加以控制,导致谣言逐渐流散开来。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仅仅在谣言出现的第二天,福临就得到了消息。他看着桌上的报告,神色晦暗不明。暗中的人手,他自己经营了多年,桑吉也从一个毛头小伙子变成了如今的城府颇深的当朝大员。他本以为,自己的势力已经很厉害了,却没有想到,多尔衮的比他更胜一筹。 这次的谣言就是多尔衮的人手第一时间通知的,桑吉的人晚了半天的功夫。而在和那些人闲聊的过程中,福临得知,多尔衮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暗中发展势力了,却始终没有加以阻止。 “叔父。”福临将手中的御笔握得紧紧的,一股愧疚蔓延了上来。 皇帝下了罪己诏。 “朕以凉德,承嗣不基,于今二十又二年矣。自登基以来,用人行政,多得成祖相助,方能苟且目前。朕自弱龄,即遇皇考太宗皇帝上宾,教训抚养,惟成祖皇帝慈育是依,隆恩罔极,高厚莫酬。今不幸成祖皇帝长辞,不得昼夜伺候左右,冀尽孝养,朕之罪一也。国用浩繁,兵饷不足,成祖皇帝开源节流,辟商路,致国库充盈,百姓安居。而朕未尝节俭,厚己薄人,靡费甚多,是朕之罪一也。星变地震,水旱频出,乃天之异像,皆因朕未曾谨遵成祖皇帝旧制,未能晨昏定省,以尽孝道,皆朕之罪也。今朕应遵守天意,为叔父守孝三年,天下子民守孝一年,以平息天怒。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靠! 百官们连骂脏话的心都有了。皇帝你什么意思?地震了白天就能看星星,原来归根到底就是因为你对你的叔父“不孝”?先皇啊,你死不瞑目! 这些就算了,还有守孝啊!皇帝守孝三年,要分对谁,当年皇太极驾崩的时候,皇上说要守孝三年,那也就算了,那个时候他才几岁啊,肯定没有夫妻生活,而且长眼睛的人都能看见,御膳房依旧该做啥就做啥,皇上小日子过得依旧很滋润,除了穿着丧服以外,没有任何的守孝举动可以看出来。现在,他居然要为摄政王守孝,还要守上三年,开什么玩笑! 还有百姓。既然多尔衮追封为了皇帝,那宗室官员们必然要守国孝的,百姓也会挂些白灯笼,穿穿白衣服,不过顶多也就三个月,哪里还有一年的道理!更何况,一年的时间不让结婚生子,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再也没有人敢去传地震之类的谣言了,你妹的,太吓人了,皇帝居然会偷换概念。谣言说他不孝,他就正大光明的说:“对啊,朕就是不孝,朕对朕的叔父不孝,朕改呗。不单单是朕改,朕还要带领全天下的人一起改!” 太坑爹了!大家心知肚明皇帝这又是来漫天要钱着地还价了,一个个撩起袖子回家写折子,绞尽脑汁的开始想要怎么来应付这个抽风的皇帝。 几个近臣都在第一时间上了折子。范承谟发挥个人文笔好的优势,送上了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把多尔衮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同时,他对皇帝感天动地的孝行狠狠的表扬了一番,并表示,皇帝是天子,上天的示警只是针对皇帝一个人的,只要皇上能守孝,上天就心满意足了。当然,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的守孝可以以日代月,守上二十七天就行。 廖侠则是骨子里商人的精明发作了,表示可以出一些官窑做的纪念品,瓶瓶罐罐啊,屏风啊什么的,将成祖皇帝的英姿印在上面,皇上也可以亲笔题词,这是皇上孝心的表现。例如成祖皇帝行猎图,成祖皇帝甲胄图等等,当然都是要限量版的,不能多出,这才能表现出成祖皇帝的珍贵。其实他还有一点私心没有说出来,如果皇帝继续这么悲痛的话,这些瓷器绝对可以在国内外换回大量的真金白银,他家可以做全权代理商的。 索额图和明珠两人联名上了折子,建议修建历代帝王庙,供奉上历代帝王的塑像,当然会有新鲜出炉的成祖皇帝的,并在塑像旁配上纪念碑,刻上他的英雄事迹,让天下人瞻仰,让后代供奉。 福临龙心大悦,统统准了。其余人鄙视的看向这几个人,在心里狠狠的唾弃了一下:佞臣,然后争先恐后的表示附议,生怕自己落后了别人半步——大的功劳已经被抢走了,好歹留点汤给大家喝喝嘛。 四月,福临下诏,凡是因地震受灾的人家都可以免除一年徭役,同时又下旨,凡是百姓主动去修建帝王庙的,也可以减免税赋。然后,还特别注明,在帝王庙修建好后,瞻仰过帝王庙的百姓,说上几句歌颂帝王伟业的话,然后将姓名地址留下来,户部每个月都会从中抽出三个幸运儿,免他半年赋税。 这下别说京城了,整个北方都轰动了。人人都在谈论帝王庙的事,街头巷尾卖字的穷书生们吃香了,老百姓们都是没有认识几个字的,哪里想得出来什么词语能够表扬成祖皇帝的,便纷纷要求这些书生们帮忙想一些听起来比较高端的词汇。人的脑子都是灵活的,很快一个新的行当应运而生,一个铜板帮忙写一句话。 福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生气。居然有人敢借他叔父的名头挣钱?不想混了!当即召了桑吉入宫,让他肃清京城那些不择手段赚钱的人。桑吉这种事情做得很是熟练,很快便以“缉拿盗贼,平定治安”为由,抓了几个人,又命人偷偷在茶馆酒楼各处放出话去:皇上要的是百姓发自内心的表扬,就算说句“成祖皇帝是个好皇帝”都行,若是写得太过华丽,便不真实了,皇上是不会相信的。 同样的话语,重复百遍就成了真理。百姓们不停的动脑筋,给成祖皇帝发好人卡,就是碰面的时候聊天也会聊到这方面的话题,时间久了,大家也就都认为成祖皇帝是个真的大好人,也曾经真的做过皇帝。福临适时的将范承谟的那篇文章贴了出来,表扬了多尔衮的丰功伟绩,并光明正大的表示以后会将这篇文章放入考试必备的行列,若是不把这篇文章倒背如流理解深刻,就别想做进士。 范承谟顿时觉得脸上有光。要知道,科考考的是四书五经啊,把他的文章放进去一起,就证明了他的文字可以和圣人相提并论,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他终于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文人相轻,其他的读书人则是把范承谟骂了个狗血淋头。本身范文程的名声就不好听,而范承谟又成功获得了天下最不受待见的读书人称号。不过这不妨碍范承谟的好心情,当年他爹就教育过他,要好生的听皇帝的话,时时刻刻的记住,这世上最大的一条大腿就是皇帝的。 有得意的就有失意的。皇帝对多尔衮毫无遮掩的大肆纪念让满清贵族们心理不平衡了。多尔衮当年把八旗削得多狠啊,除了两黄旗和两白旗之外,谁都对他心怀不满,特别以两蓝旗最为深重。虽然皇帝早就将两蓝旗收归手中,时间也过了很久了,但当年豪格的嫡派还是遗留了对多尔衮的恨意。 他们的具体表现就在对工作的消极对抗上。他们也心知肚明,他们是满族,皇帝是满族的皇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自己族人给踹开一心任用汉人,就耗着呗,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有两个地方的督抚缺员。正常情况下督抚都是满人担任的,户部却开始了磨洋工,左挑右选的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福临心头火起,干脆一连任命了两个正白旗的人去做这种重要的工作,这一下捅了马蜂窝了。 下四旗和上四旗正式对了起来,下四旗开始明里暗里的罢工,福临一咬牙:不就是办事的人嘛,没人做事朕自己来,朕就不信,离了你们,朕还不能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溪滚回来更新了。本来昨天就能更的,结果光荣的感冒了。下一章就是三年后。。。 第一百零七章 顺治二十五年春,宫里所有太监宫女的脸上都带了一丝松快,就连嫔妃们脸上的笑都真切了几分。不为别的,皇帝终于除孝了。 按照满制,守孝三年,满打满算也就是二十七个月,偏偏皇帝足足守了三十六个月。他没有去严格要求天下人一起守孝,也没有去禁止其他人到期除服,只是自己默默的守着,不去睡女人,不沾荤腥,坚持穿素服。 他是皇帝,没有人敢去管他,唯独布木布泰会唠叨几句,可他依旧不听,布木布泰也没有什么法子,只好和仁娜两个想方设法的做些素菜点心或者煲点补品,塞给福临吃下。而后宫的怨气更是冲破了天。三年,整整三年皇帝没有去睡任何一个女人,后宫除了太后的慈宁宫和皇后的坤宁宫外,根本就看不到皇帝的人影。她们只好每天在给太后和皇后请安的时候千方百计的多逗留一会儿,又不敢打扮得娇艳,生怕引得皇帝不满。 现在,每个人都穿上了新衣服,认真的梳妆,扑上淡淡的粉,一个个从骨子里透出精神来,就连御花园都仿佛被这种气氛感染,一个个嫩绿的小芽从枝头上争先恐后的探出脑袋,远远望去如同绿雾一般,煞是好看。 福临却一点都没有如释重负的心情。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让他和大臣们拉锯子拉上几个来回了。 吴三桂打下了缅甸,莽白辗转逃亡暹罗、安南等地,很快失去了他的消息。吴三桂是个心狠手辣的,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危险分子。他杀了缅甸皇室所有的男丁,只留下一个之前缅甸王的五岁的孙子。又通告天下,说莽白杀了自己的兄长篡位,本身就得位不正,他吴三桂替天行道,将乱臣贼子赶出了缅甸,重新立原来的缅甸王孙子为王,是正义的行为。 耿继茂因病身故,现在是他的儿子耿精忠当家,再加上尚可喜,和吴三桂一商量:宁为鸡口不为牛后,何必要在大清混日子。现在大清的皇帝不好惹,他们手上的火器都是从皇帝那里买的,谁知道皇帝还有没有更高级更多的。看皇帝的这个架势,和满清八旗都强硬不已,更何况对待他们,撤藩是迟早的事,不如早点找到后路。 三人将缅甸划拉划拉,平分了,吴三桂挟天子以令诸侯,让那个小孩子皇帝下了圣旨,让尚可喜和耿精忠裂土为王,然后迅速向福临上书,表示他们愿意撤藩,为了正义,留在缅甸。 在周围的国家以及文武大臣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福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批复了他们的折子,对他们这种不惜背井离乡却要为他国主持公道的行为表示了高度赞赏,这种专门利人毫不利己的情怀是值得所有人学习的,身为皇帝,怎么能不支持呢?因此,福临正式下旨撤藩,然后迅速的将吴应熊和金福夫妻两个连同他们的儿子打包送去了缅甸。 已经没有人敢提出异议了。自从下四旗罢工以来,福临一人抗住了所有的压力,反正他也在守孝,不去后宫,从早到晚的一心扑在朝政上,还不到三十岁,两鬓就开始花白。没有办事的人不打紧,皇帝是个工作狂,可以一人顶几人来用。 这么一来,下四旗的人慌了。他们只是想要借着机会去要挟一下皇帝的,谁知道皇帝不吃他们这一套,该干嘛干嘛,甚至还故意找茬儿,将下四旗的好几家人没事做就拎出来骂骂解闷。还好有太后在,对他们的宗室妇人还不错,来安他们的心。 本来下四旗就不是一条心,皇帝强硬打压,太后温柔慈爱,连打带消的,让他们吃不消了,从内部开始分裂。福临乘机宣布:反正你们下四旗很不满足目前的地位,朕是个好皇帝,善于听取你们的意见,大家都平起平坐吧。来来来,我们来玩个游戏,干脆就不要八旗了,合并成四旗吧,这样大家都是上四旗了,多好。看,朕很民主吧? 八旗是祖宗规矩啊,皇帝你都想改?一众宗室又有去哭太庙的心了,有些聪明的,更是跑到帝王庙里,对着多尔衮的塑像哭:成祖皇帝啊,你走得太早了,皇帝,皇帝他根本就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啊!你赶紧晚上托个梦给皇帝吧,快让他别胡闹了! 事实证明,想让多尔衮托梦还不如指望皇帝自己想通了来得快些。八旗的人从来没有这么团结过,一齐上书,告诉皇帝祖制不能轻易的违背,又举了许多例子,表明八旗是立有赫赫战功的,所以,皇帝你就高抬贵手,放过八旗吧!当然,作为交换,下四旗的人再也不敢消极怠工了,一个个兢兢业业,堪为劳模。 福临哪里这么轻松的就会放过他们,他早就想动一动八旗了,之前他看在多尔衮的面子上不去有所动作,现在机会难得,不抓紧了占便宜他会觉得自己都对不起自己。 皇帝铁了心要撤八旗,宗室压力骤增,就连慈宁宫都天天人满为患。布木布泰对此很是忧虑,也去劝过福临,福临却笑着说自己有分寸。布木布泰对这个儿子一直都相当信任,听他这么说,也就放下了心。 这场拉锯战足足持续了大半年,最后,皇帝终于在大家的劝阻下,依旧实行八旗制度不变。不过,他在八旗动了大手术,将人员彻底来了个大清洗。 八旗元气大伤,不单单是下四旗,就连两黄旗这种皇帝的直属队伍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经过这次后,没有人再敢随便用罢工这种方式来对抗皇帝的决议,生怕皇帝忽然间抽风。帝权空前的集中,福临再次发现,做昏君简直是太容易了。 他不是一个神仙,而是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任何人都喜欢听好话,福临自然也不例外。他集中了权力,带来的副作用便是歌功颂德溜须拍马的人也多了。福临发现,多年前禁止的请安折子又在慢慢的抬头,并不是单纯的请安,而是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然后在折子上添些歌颂自己的话。 一开始,福临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折子上写得很高明,并没有直接表扬,而是借用了老百姓的民谣,将自己给好好的夸了一顿的。他心情一好,自然就留意到了上折子的江苏巡抚,虽然明面上没有说写什么,不过却将这份折子拿出来放在了一边。 宫里的消息一直是传得最快的,很快,福临就发现类似的折子多了起来。江苏、余杭、山东、湖广,这些地方要么有老百姓赞颂自己的民谣,要么有文人秀士对太平年代的歌颂。当他是傻子吗?福临一下子警觉起来。 的确,现在贸易四通八达,百姓也相对的安居乐业,人口已经比之前多出许多来。特别是江浙、两广和台湾,更是经济发达,手工业也随之发展起来,不单单有雇佣工人,雇佣水手,就连内宅的女人都可以出去干活,做做衣服编织篮子筐子什么的。白天上工晚上回家,按月领工钱,几乎成了这些地方的常态。 福临还记得英国第一次工业革命是从蒸汽机开始的。他当然不会做,但他能提供一个思路。工部自从在福临手上就开始扬眉吐气,一改当年的隐形衙门形象,冲上了前台。因此,工部意外的成为了肥差,招揽了一众工匠,埋头开始研究蒸汽机事宜。虽然目前为止还处在往里投钱的阶段,可福临相信迟早会被研究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免不了也有些自我陶醉,还好,被一系列的折子给打醒了。福临镇定了一下,在案头贴上一张纸条,上书四个大字“八国联军”,以警醒自己。同时,他又下了一道圣旨,不允许奏折中再出现这种语句,最好按条目写,一句废话都不要有。 一开始,也有人不相信的,隐晦的照写不误,很快就被皇帝给削了,大家只好乖乖的听话,一时间,朝政为之一清。 经过皇帝这一系列举动,满洲八大姓顿时老实了许多,而索额图和明珠等草根出身的,也都爬上了高位。索额图进入内阁,明珠成为了左都御史,而廖侠和范承谟更是南书房行走,九门提督桑吉更是兼任了内务府主管的职位。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这几个人都是根基不稳的,只能依附着皇帝生存。而且,这几户人家,三年都没有办任何喜事,也没有添丁,也就是说,他们在和皇帝站在同一路线上,为多尔衮守孝了三年。 一时间不少人拍大腿后悔:早知道这样,我们也不办喜事不生小孩了,可以升官发财啊!更是有人总结出了,抱着成祖皇帝的大腿,就是一条终南捷径! 另外,福临感叹的是,他的蝴蝶翅膀扇动得太厉害了。奥斯曼帝国非但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衰落,而是来了个中兴。两大帝国联手,一个在东方,一个在西方,共同控制了商路,富得流油。反而是葡萄牙和西班牙开始呈现了颓势,英格兰异军突起,并千里迢迢的向福临送来了问候信,表示很愿意和这个东方大国合作,特别是在火器的采购方面。 而博果尔的洋人侧福晋也生了个儿子,混血儿都是漂亮的,别说贵太妃了,就连布木布泰都喜欢得紧,时常让把孩子抱进宫来玩。福临在慈宁宫看到过这个棕色头发大眼睛皮肤白白的孩子几次,确实可爱得紧。不过,最让人无语的,是博果尔请了个算命先生,然后给这个孩子起名叫玄烨。 历史果然已经面目全非了。福临抱着混血玄烨,由衷的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福临对历史上的康熙还是有戒心的,他还是有所有皇帝都有的特性:生怕屁股下面的椅子被人惦记了。 第一百零八章 顺治二十五年三月,皇帝加开了恩科,同时又下旨,停了三年的选秀再次正常进行。普天同庆啊有没有!满洲贵族们都快高兴得流泪了。 科举并没有因为皇帝需要守孝而停止,选秀却是真真正正的停了的。虽然现在的贵族们和历史上不一样,娶老婆只需要像宗人府报备就可以了,不用等着皇帝指派,可皇帝不选秀,他们还是不那么愿意动。特别是有比较出色的女儿的人家,都不舍得这么早就把女儿定出去:皇帝才三十出头,后宫女人又少又老,皇帝守孝三年,看见自家水灵灵的漂亮姑娘,一个高兴封个妃子什么的,不就赚大了?因此,这三年里,除了年纪实在太大没有办法拖下去的姑娘们或者庶女外,基本没有什么出嫁的,一个个都等着选秀。 福临却是没有太大的期盼。说实话,若不是太后日日在他耳边唠叨子嗣之类的话,他根本就忘了还有选秀这回子事。 “皇帝啊,看,玄烨多可爱。” 又来了!福临最近很怕进慈宁宫,无它,混血玄烨实在是太受宠了。大大的眼睛,雪白的圆鼓鼓的小脸蛋,特别是他拍着小手嘀嘀咕咕的说些外星语的时候,简直是可爱到爆,绝对能俘获从八岁到八十岁所有女人的欢心。贵太妃恨不得每天都把他到处带着炫耀,慈宁宫就是个主要的秀场。不说布木布泰、仁娜和他的一众嫔妃了,就连珊瑚和雅莉齐都喜欢得不得了。 玄烨正是爬行动物一枚,丝毫不怕生,很快就蹬蹬蹬的爬到福临身边,抓住他衣服的下摆,抬起小脑袋卖萌。福临摸摸他有些自然卷的头发,在心里默数三个数。 “皇帝,你看看,宫里的孩子都长大了。最小的雅莉齐都成了个大姑娘,皇家的子嗣重要啊,若是再多几个像玄烨这么乖巧的孩子,哀家就是眼睛闭了都满足了。” 布木布泰的声音适时响起,福临几乎都能背了,果然,接下来就是长篇大论的劝他选秀扩大后宫的话语,福临都不用抬头都能知道,仁娜此时的笑一定是苦的。 福临随便扯了个理由离开,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孩子们。福全虚岁十六,景额十三,珊瑚十二,永干九岁,雅莉齐八岁。 他不缺孩子嘛。福临发现自己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已经有得够多的了,更何况福全和景额年岁渐长,已经学着在朝堂上旁听了,他不觉得有再生几个孩子的必要。更何况,他已经有六个女人了,足够了。 于是,皇帝答应了选秀,却一个都没有给自己的后宫留,反而一头扑在了海军的建设上。由于台湾收复得早,福临又放了陈近南回到厦门和台湾一带。陈近南是个人才,他用了几年的时间,恢复了台湾的生产,又敏锐的发现了台湾有利的地理位置,经营起了商队,带领台湾老百姓集体致富,得到了众人的爱戴。 福临怎么可能允许这种情况的出现。他一道诏书将陈近南召回京城,同时带回的,还有陈近南手中的海军将领。 有了商队,自然会有军队护卫,台湾的军队便是海军了。福临控制了火器的生产技术,台湾也要向朝廷购买火炮之类,就算再有钱,也不敢真的和朝廷对抗,更何况,朝廷也是不缺钱的,真的打起来,分分钟能灭了这个海岛。因此,就算再不舍,陈永华还是泪别台湾军民,带着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几个将领,一齐奉诏到了北京。 皇帝对他们很是客气,赏赐了官位和宅子,并破格将陈永华提拔为大学士,专管教育,兼职管管对外商贸。至于他带来的几个人,统统被安排在海军中,协助训练。 福临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现在海运进入一个飞速发展的阶段,与此同时,许多副产品也增长了,例如说海盗。 顺治十一年的时候,海盗数量还不是很多,约莫几百人,也就有三五拨比较重要的窝点,而现在,海盗大大小小的有了两百来窝,人数飙升至上万,其中大部分是外来的。有日本、朝鲜、暹罗等等地方,甚至还有偏远的欧洲人,偏偏他们语言不通,然后很有默契的选择了官话来作为他们的官方语言,让福临又好气又好笑。 海盗做的是无本生意,风险大收益大,再加上他们可以高价走私军火,有些做大了的海盗船上都配备了先进的火炮,而商船也都情愿出高价请海军来护卫,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大清的官方商船海盗们是不敢惹的,纷纷跑去劫一些小点的商船,或者是其他国家的民间商队,也有被俘虏的,便很自豪的宣称自己是大清人士。大清皇帝的护短天下人皆知,闹得葡萄牙荷兰这种国家也不敢随便杀,统统往福临跟前送。 大清人……高塞看着这帮肤色各异甚至连眼珠都有着不同颜色的海盗们深深的郁卒了:大清目前为止只有一个混血儿好不好?你们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冒充大清人士?你们的籍册呢?你们的身份文书呢?统统都没有,还好意思自称大清人! 可是,有容乃大,对外来人口要客气,这是儒家思想的良好传统。高塞还是上了折子,让皇帝来做最后决定。福临倒是很爽快:他们想做大清人士,行啊,大清随时欢迎大家。不过,既然做了大清子民,那就要遵守大清的法律,海盗是要砍头滴。 这帮海盗最终还是丢了性命,这让其他做海盗的不满了。大清的官话很难学的,他们辛辛苦苦的学来,还不就是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这棵大树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是靠不住的,还亲手杀了这么多兄弟,反了丫的! 顺治二十五年六月,东海海盗头领苏阿豹带领手下一千五百人攻打琉球,琉球吃紧,向大清求助。福临派海军将领李海领兵出征,解救琉球,如果能顺便将苏阿豹的老窝端掉最好。 李海就是陈永华带来的一个将领,本名叫做李二狗,陈永华以海为名,给了他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名字。他母亲是怀着孕的时候被海盗掳走的,他出生在海盗窝里,一直被呼来喝去,直到一次海盗内讧的时候,他才趁乱带着母亲逃到台湾,做了一名普通的水兵。之后他凭借着自身的本领,又遇到了知人善用的陈永华,才一步步的爬到现在的地位。 李海对海盗有一种天然的痛恨,驾驶着最先进的战船,从金门出发,迎击苏阿豹的海盗军团。而皇帝的这次行为却得到了大力赞同,保护从属国不受海盗侵扰,这才是泱泱大国该做的事情。 与此同时,吴三桂在缅甸称帝了,国号大周,建元昭武,定都仰光,并将仰光改名为应天府,耿精忠和尚可喜都被封为一字齐肩王。他特地派了使臣,向福临表示愿意世代作为大清的从属国,大家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朝廷分为两派。一方表示支持吴三桂,这不就是变相的让大清“万国来朝”么?再说,吴三桂占领了其他的地方,这也是弘扬大清国威嘛。另一方认为,吴三桂的行为实在太不道德,侵略了其他国家,还大大咧咧的称帝,皇帝应该予以唾弃,不能这么纵容下去。 两方开始拉锯战,谁都说不赢谁。福临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把这场争端给压了下去。 “缅甸心挂前明,吴三桂征讨又有何错?缅甸王后代体弱,吴三桂替他主持大局,又有何错?如今缅甸永为大清从属,年年进贡代代称臣,又有何错?” 皇帝是站在吴三桂那一边的。这个事实让反对派们都傻了眼,不过他们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准备在未来的日子里潜移默化的将皇帝给影响回来。至于现在,福临派了专人去缅甸,庆贺吴三桂称帝,还同意了他的从属国请求。 理藩院已经忙不过来了。现在的对外事务越来越多,原本的理藩院只是对着蒙古各部落以及周围的一些从属国,现在要面对远在欧洲的诸国,还有奥斯曼帝国,沙俄等,人手捉襟见拙。福临很干脆的成立了外交部,让高塞全权负责,顺便还把景额塞了进去,让他跟着学习。 景额每天被各种不同的语言搞得头昏脑胀。现在欧洲的官方语言是西班牙语和法语,英语也有了一席之地,当然,更多的是土耳其语,这些弯弯曲曲像蚯蚓一样的字母,让景额恨不得重新躲到娘胎里去。仁娜心疼儿子,不停的给他送点心送汤水,珊瑚很自然的跑过去蹭吃蹭喝,然后发现了自己的语言天分。 教导景额法语的是一名传教士,他惊讶的发现了一个天才公主。珊瑚和景额不同,她只是顺便旁听,很快就能用法语说一些日常交流和对话,偏偏一个字都不会写。就这种速度已经让传教士很是高兴了,当即跑去向皇帝请示,想要将珊瑚公主也收做徒弟。 福临根本没有什么女孩子要养在深闺的看法,问过珊瑚的看法后,答应了她一起学语言的要求,顺便答应她,如果她能学好了,就可以去外交部工作,专门接待使臣的家眷。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泱泱大国的皇帝变了,绝对会影响到世界局势的。吴三桂在这里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皇位,会善终的。 第一百零九章 顺治二十五年秋,李海大获全胜,将苏阿豹的海盗窝点给剿了以外,还顺手端了几个小团伙,将海盗多年的积蓄统统搬了回来,抢了个盆满钵满。 福临是个手松的,当即赏赐了不少给李海以及他的海军们,让人看着格外眼红。李海更是发了财,他们本身就抢了许多好东西了,再加上皇帝赏的,一个个都成了高富帅。皇帝还允许他们衣锦还乡,虽然他们中许多都没有父母了,可家乡还在啊,父老还在啊,以前的穷小子因为做了海军,这么光鲜亮丽的一炫耀,顿时改变了老百姓“好男不当兵”的看法。 不得不说,福临当政的时候,军饷还是挺高的,其实也就是因为国家富有。海路也好,陆路也好,都需要不少人来护卫,镖局生意空前好了起来,自然也有了许多纠纷。福临便在兵部下面设立了一个部门,专门管理镖局的,全国的正规镖局都要经过考试,拿到证件才能行走。而镖局的镖师每年都要集中培训一段时间,锻炼他们的拳脚,免得辜负了客户的托付。 这自然又是很大的一笔收入。朝臣们对皇帝层出不穷的赚钱法子已经麻木了,不管怎么说,能弄出钱来是好事,更何况皇帝并没有与民争利,也没有不停的去修建行宫之类的,更没有说是让哪个宠妃的亲戚占着高位耀武扬威,最多就是对多尔博更偏爱一些,对一个皇帝来说,这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因此,福临的提议只要不那么过分,通常情况下朝臣们都表示赞同。提高军饷,严打军队,也是这么贯彻下来的。 军队一直是个苦地方。当年在福临的影响下,多尔衮也是用的强硬的方法来进行管理,那个时候的八旗也是能打能抗的,吃苦耐劳。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八旗的战斗力渐渐减弱,反而是以汉人为主的绿营军以及火器营显露了出来。 火器的控制非常严格,毕竟这玩意儿的杀伤力太大,体积又小,藏在靴筒里谁也看不见。满人是少数民族,刚刚出了火器这种东西的时候,宗室联名上书,不允许汉人沾上一星半点。在这种事情上福临很少和宗室作对,也就答应了下来。可八旗中的孩子有不少腰间别一把火枪,然后到外面去耀武扬威,甚至还有用火枪打死人的事件发生。福临大怒,想要下手整治,偏偏这些人又都是沾亲带故的,没有办法要他们的命。福临干脆试运行了后世的征兵行为,并出台了一个严格的火器管理制度,凡是私用火器打架斗殴的一律严格处理。一开始,宗室们还不乐意,福临直接将商路的股份分了一些给他们,还分得不均匀,他们的注意力顿时被商路拉了过去,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火器的事情。 经过十几年的时间,火器的管理也好,征兵也好,一切都似乎慢慢走上正轨,但军队的问题又出现了。 以前的军队,都是用吃空饷之类的法子来捞钱,现在也有,花招却多了许多。皇帝重视军队建设,武官的地位高了不少,来钱的路子也多。福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但将刀子动到军队上,无疑又是一件难度巨大的事情。 “表哥,你都好几天没有好好的休息了。”仁娜缓步走到他身后,轻轻的给他按着太阳穴,“朝廷的事情忙不完的,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福临拍拍她的手,叹道:“事情太多而已。放心,我有分寸。” 仁娜看着丈夫发辫中的丝丝白色,心里一酸,眼圈便红了,又怕被发现,偷偷的拭去了泪珠。夫妻这么久,福临不用转身就能知道自家皇后的小动作,无奈的笑了笑:“你啊,这么大年纪了,还像个孩子。” 仁娜瘪了瘪嘴:“在别人面前,我可是一国之后,很有威严呢。” 福临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抱了抱她,笑道:“朕听你的,陪朕出去转转。” 秋天的御花园到处都是金黄的颜色,衬着碧蓝的天,倒是让人心旷神怡。福临慢慢的走着,仁娜在一旁絮絮叨叨:“科尔沁这个时候都该下雪了。其实这种天气,若是出去打猎倒是极好的,多尔博和大阿哥就出去跑了好几次马了。大阿哥尤其看中了多尔博的那头叫做飞雷的猎鹰,想着法子的问他要,甚至闹到二阿哥那里去了,现在他们兄弟两个合起伙来捉弄多尔博,那孩子每次见到我都要抱怨,偏偏他还是长辈。” 那一头猎鹰,是多尔衮的。福临记得非常清楚。那时候多尔衮猫冬,他为了哄他出门,便命人四处寻了上好的猎鹰,野性未驯便拿来献宝。多尔衮最是喜欢这种东西,精神立刻就来了,要亲自将猎鹰驯服,还不小心被撩了一翅膀,半边脸都是青的。他当时很生气,就想把这头鹰拔毛炖了,多尔衮却在一旁哈哈大笑,说他越大越像小孩子了。 现在,叔父不在了。福临只觉得心底一阵酸痛,满目的美景也失去了颜色。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去慈宁宫吧,把几个孩子都叫上,今天就陪额娘用饭。” 福临口中的“孩子们”,除了自己的几个以外,还包括了多尔博,尽管在大清人眼里,多尔博已经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福临并没有什么“食无言”的规矩,布木布泰又慈爱,在他们面前孩子们都还挺轻松,多尔博当即向皇帝告状,说福全总是抢他的东西,福全又忙着反驳,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挺热闹,说来说去,便聊到景额的差事上了。 景额立刻开始抱怨。本来他倒做得挺好,只是身边有个对照体。珊瑚是学语言的天才,不管是法语还是土耳其语,都学得飞快,现在已经能和外来的使臣简单对话了,这么一来,景额顿时被比成了渣渣,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面对自己比不上妹妹的事实,经常自顾自的郁闷。 福临哈哈大笑:“朕的女儿就是厉害。你若是愿意,朕便在外交部给你留个位置,让你也可以为国效力。” 珊瑚的眼睛顿时亮了,立刻扑到福临身边:“阿玛,君无戏言啊!” “不错,君无戏言!” 布木布泰嗔怪道:“皇帝,休要胡闹。珊瑚都十二了,是个大姑娘,没两年也该出嫁了。这些年你纵着她去学这学那,却偏偏不学女工,这么大了连个荷包都做不好。很应该磨磨她的性子,让她好好的学学女孩子该做的。” 听到“嫁人”的话,珊瑚先是红了脸,等听下去之后,连害臊都忘记了,小声道:“阿玛答应了我的,阿玛君无戏言......” 福临最不能见宝贝女儿露出这种委屈的模样了,立刻开始护短:“珊瑚还小呢,朕哪里舍得将她这么早嫁人。再说了,许多外国使臣是带着内眷过来的,都不会官话,总不能让官员接待吧?珊瑚身份又高,还能干,正好她出面。” 布木布泰叹气:“行,都听皇帝的。你啊,就是惯她吧,看能惯出个什么来!” 珊瑚开心了,几个男孩子心里却不爽起来。虽然永干和雅莉齐也长大了,可在福全和景额的心里,只有珊瑚才是他们的小妹妹。现在,这个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玩耍的小尾巴居然长大了,还能干了,皇阿玛还要给她在朝廷中留位置,太过分了,太不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了! 几个孩子商量商量,很想做一番大事业出来。正好此时李海的军队衣锦还乡归来,民间和朝廷都对海军充满了好奇。正好有一个商队要从天津卫出海,请了海军护卫,多尔博脑子一热,拉着福临决定要一起偷偷的投军。 两个孩子计划很是周全。先是说出去玩,然后甩开了护卫,换了衣服,将钱贴身藏了,然后把脸擦黑,跑去商队说要打下手。他们营养好,个子高,力气也大,商队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两个孩子成功的混了进去。 这下捅了天了。 亲王和皇子失踪,京城都快翻过来了,什么消息都没有。直到七天后,福全的贴身小太监才战战兢兢的交出去一封信,说是福全失踪那天特意嘱咐他,必须要在此时才能拿出来的。 福临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小太监,顺便再派兵去把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拉回来关禁闭。大海是这么好玩的吗?还说要去体验民情,微服私访! 福临立刻派军去追赶商船,务必将孩子们全头全尾的带回来,同时又将侍卫们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并将他们贴身伺候的人统统下了大牢。 事情总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的。由于顺风,商船航行得极快,兵船一路追赶,却又遇到了几拨为苏阿豹报仇的海盗。一直到马六甲附近,兵船才将商船给追上,不料,却惊动了当地驻扎的葡萄牙军队。 葡萄牙人吓坏了,以为大清来砸场子呢,立刻摆上阵势准备开打。而领兵的李海又是个粗人,看到这个样子,以为皇子落入葡萄牙人手里了,派了人过去就骂。葡萄牙人莫名其妙,不过他们并不敢和大清的军队随便开战,而是直接控制了当地补给的大清商船,准备以此作为条件,和大清谈判——非常不幸的,福全和多尔博,也一起被控制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熊孩子,乃古往今来,一大杀器也! 第一百一十章 两个熊孩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听人说外面要打仗了,还很是兴奋,摩拳擦掌的,跑去找船老大,表示他们可以出去打仗。 船老大一手提着一个熊孩子的领子,往外一丢:“爱干嘛干嘛去,别在老子这里添乱!” 多尔博和福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种行家眼里看来是多么的稚嫩。大清没有强令剃发,就连许多满人都偷偷的扩大那老鼠尾巴的范围,甚至有些大胆的还偷着留起了头发。福全和多尔博却不一样,虽然弄脏了脸弄坏了衣服,那发型还是不变的,一看就是正宗的满人家出身。 本来他以为这就是两个满人家的奴仆出来找活做,也没有在意,毕竟有不少满人还是要求自家奴仆都剃头的,可时间长了,船老大发现有问题了。 这两个孩子太有派头了,举手投足间都是范儿,说话也文绉绉的,时不时还能掉点书袋子。劳动人民认字的很少,水手们对这种能识字会算术的人是有一种天性上的崇拜的,两个孩子都聪明着呢,很快就摸清楚了自己的优势所在,帮船员们写家书啦记记账啦,倒是在船上混了个如鱼得水。 而船老大的人也看紧了他们,不着痕迹的将两个孩子引着远离一些核心的东西,然后随便他们胡闹。船老大现在也看清了,这两个娃能文能武的,绝对不会是奴仆了,又细皮嫩肉,喝水吃饭说不出的讲究,看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偷跑出来的。这种人家他们惹不起,只能装不知道,然后好好照顾,等回航了把俩孩子送回家,就没他们什么事了。所以,俩熊孩子在船上过得还挺不错。跟着商队老大混吃混喝,粗活重活也不要他们干,只要帮忙写书信算账就可以。 问题是,这俩娃是来找虐的。舒舒服服的日子他们过着不乐意了,总是缠着船老大或者商队老板要活干。这次的商队是皇商,带队的崔老板被两个家伙烦得不行,干脆让他们去甲板上帮忙。扛货物、搬绳子、升桅杆、擦甲板,一系列活干下来,两孩子直接累成狗,也没有心思去想东想西了,更没有心思去找人麻烦了。崔老板也不敢太过分,拿捏着度,商路烦闷,两孩子就当是个玩意儿罢。 这次被困在马六甲,崔老板有些着急了。每年朝廷都会指派皇商,而且在皇帝的干预下,能够成为皇商再也不像之前那样有钱行贿就行,反而很是麻烦。经验、账目、交货期等等都被列入考核范畴。如果这次迟缓了交货期,明年的皇商说不定崔家就榜上无名了,崔老板急得不行,几次派人去找葡萄牙人商量,葡萄牙人给的回应很明确:大清的海军来了,绝对有异常,在异常弄清之前,不放。 崔老板嘴巴都快起泡了,又送礼给当地的葡萄牙总督,说可以去大清那里斡旋,葡萄牙人看在重礼的份上,答应了他的请求。 李海也着急着呢。丢了的不是别人,是皇子和亲王!而且,他们还极其有可能在葡萄牙人的掌握中!崔老板的到来犹如及时雨一般,李海热情得把崔老板都给吓到了,两人这么一商议,崔老板顿时一身的汗。 那两个小崽子居然是皇子和亲王!你妹啊,他居然见到了*的皇子和亲王,还对这两人呼来喝去,拍过他们的光头,捏过他们的脸,心情不好时还踹过他们的屁/股! 李海一看他的神色就明白过来了:“崔老板,难道大阿哥和睿亲王在你的船上?” 崔老板无奈的点点头:“应该是*不离十了。” 李海嘎嘣一下跳了起来:“那还等什么,快把他两个带过来啊!” 崔老板叹一口气:“谈何容易。” 葡萄牙人将他的商队把得死死的,完全限制了他们的人身自由,就连采买的也要经过严密的监视。他这次过来,还是好说歹说并送了重礼的,带的人都有登记在册,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两个半大小子弄出来,谈何容易!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起咬牙。皇子和亲王他们是没有办法去痛恨了,便齐齐将怨念都转移到葡萄牙人身上:都是这些洋人不好,没事做不在家里呆着,跑这么远来占一个海峡做什么?接着,对地理还比较熟悉的崔老板更是迁怒到吴三桂身上:不是占了缅甸吗?马六甲离缅甸又不是太远,就不知道过来把洋人给赶走吗? 崔老板回去后,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继续装作不知道多尔博和福全的身份,反而给这两个孩子添了一个新任务:采购。他们住在船上,只有采买才能自由的到处走动,崔老板就是想让葡萄牙人放松警惕,然后将两个孩子偷渡到李海那里去。 多尔博和福全都不是当年紫禁城里不知世事的孩子了。这么久的生活,早就将两个孩子给晒得黑黑的,力气也大了。苦活做多了,他们也曾后悔过也想着要回去过,可是骨子里那种倔强让他们咬牙忍住了,熬了过去,反而头脑清晰了许多。 被葡萄牙人拦住,一开始他们是兴奋的,可时间久了,他们也发现出不同来。崔老板出去一趟回来后对他们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他们自然也能觉出味道来,两个孩子一商议,都觉得事情大了。 “叔叔,若是我们回京,阿玛会不会狠狠的罚我们?”福全很认真的担心了。 多尔博迟迟疑疑的:“应该不会吧。以前我淘气闯祸,阿玛就会揍我。后来我每次一闯祸就躲起来,躲个一整天再出来,阿玛就会着急了,不再计较我的祸事了。这次我们出来这么久,皇帝哥哥应该急坏了吧,见我们平安也就没事了。再不成,我们便往太后和皇后那里躲,有她们护着,再拉上珊瑚,皇帝哥哥顶多骂几句吧?” “是这样吗?”从小就是个乖孩子的福全听他说的有道理,忽然又想起一事,“还有景额呢。这次我们没有带他出来,他非生气不可。对了,还有性德,我们也是瞒着他的。” 多尔博啪的一下拍在他脑门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他们,你想想我们怎么回去才是真的。” 两个孩子商量了一下,也打算借着采买的机会逃跑。无奈,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叛徒。 船员们也不都是笨蛋。崔老板对两个孩子的态度不一样,总有人能看出来。再看两个孩子得了采买的好差使,便猜他们是不是有后台。葡萄牙人不敢对大清的商队怎么样,但高价卖清水粮食是能做到的,有的船员开始囊中羞涩了。 他们出海都是为了挣钱回家,不是为了花钱的。时间长了,便有人跑去葡萄牙人那里告密,说自己船上那两个负责采买的孩子不简单,说不定是奸细。 正好多尔博和福全踩点差不多了,想要逃跑,被葡萄牙人抓了个正着。葡萄牙人气坏了——马六甲是他们的聚宝盆啊,大清居然还想染指,还派了奸细过来,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李海也气坏了:我是来找我们的皇子和亲王的,你们居然把人给扣着不放,太不讲理了! 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有一个字:打! 李海的队伍来得匆忙,自然不是葡萄牙人的对手。大清的海军纵横海上多年,鲜少吃败仗,可以说是有些狂妄了,这下打了败仗,可以说是奇耻大辱,这下梁子结大了。 福临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本来就对马六甲觊觎已久,再加上现在葡萄牙的江湖地位早就不复以前,马六甲距离大清近一些,怎么能让葡萄牙人占了便宜去。这下好了,葡萄牙人擅自扣押了他的堂弟和儿子,他为了救人,派兵了。 顺治二十六年九月,福临派庄亲王硕塞以及镇海大将军施琅领军,浩浩荡荡的从金门出发,直奔马六甲。同时,他又联系了英格兰和荷兰,让他们在欧洲本土动动手脚,拖拖葡萄牙的后腿。并承诺,如果大清得到马六甲,英格兰和荷兰的商船过往免费。接着,还派使臣前往缅甸,让吴三桂提供本土支持。 葡萄牙人头都晕了。玩文字功夫,十个葡萄牙拴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大清。廖探花随军,一手檄文写得漂亮非常,将责任完全推到了葡萄牙人身上。檄文说得清楚,大清的睿亲王和大阿哥微服私访,想要体察民情,才跟着商船出海,但他们身份尊贵,李海等人就是负责在后面保护的。结果,葡萄牙人私自将亲王和皇子扣押,就是红果果的和大清为敌。这么久以来,大清一直致力于世界的和平稳定,和大清为敌就是和整个世界为敌,所以,大清决定给葡萄牙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世界的和谐发展共同富裕是多么的重要。 明明是你们派间谍过来,怎么变成我们的错了?在大清的义正词严下,葡萄牙人的反驳有些无力。谁脑子长毛了派自己的堂弟和亲儿子过来当间谍啊,还是两个不到二十的少年,大清皇帝不是傻子! 放眼当前的世界,火器和战船还真没有哪个国家比得上大清的,再加上英格兰和荷兰的捣乱,大清的报仇之战正式打响。 作者有话要说: 侵略是不正义的。福临作为皇帝,一心想要为国家争夺更大的利益,且占据着有钱有科学技术的高度,很有些狂妄。但我还是要强调一句:侵略是不正义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说打就打,一点准备工作都没有,葡萄牙人在猛烈的炮火攻击下傻眼了:不带这么玩的!就算要打,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仗着你们有钱,炮弹跟白送的一般使劲轰,简直是过分! 施琅玩的就是这一手震慑。他本身就是个能打仗又有些贪心的人。在台湾问题的处理上,他远远不如陈永华,此事让他很丢面子,顺便还在降了好几级。之后,朝廷还培养出海军将领来了,他的地位岌岌可危。这次李海打败仗,施琅很是高兴,李海是陈永华培养出来的,还剿灭了海盗,在施琅看来就是他的对手。所以,施琅好不容易有了个翻身的机会,自然是要好好的卖弄一番。 几轮火炮攻击过后,不要说葡萄牙人,所有在马六甲停留的各地商人都吓坏了——大清这是在玩儿命啊,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吓人,看样子是不夺得马六甲不罢休了。 这时候,就轮到硕塞前来扮好人了。他战争经验丰富,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打海战,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和施琅沟通后,和硕庄亲王硕塞整理整理仪表,亲自接见了葡萄牙使臣。 葡萄牙使臣将话说得很是好听,又拿多尔博和福全出来做威胁,表示,如果清军退兵,他们就将这两人全头全脚的送回来,还附带厚重的礼品。若是清军不退,执意想要马六甲的话,就不要怪他们心狠了。 硕塞立刻开始打官腔,表示皇帝一心想要这两个人回家,他也是这么想的。难得葡萄牙人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真是可喜可贺。不过呢,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人做不了主,要回去和施琅谈一谈,如果必要的话,还要写信请示皇帝。所以,这段时间里,多尔博和福全两个人,还要请他们多多照顾了。 使臣很是高兴,满口答应了,回家汇报自己圆满的完成了任务,一堆人就开始欢天喜地的等待,同时,还不忘记对多尔博和福全客气相待。这两个小爷可不是好相与的主顾,从一开始被抓到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惶恐过,现在身份过了明路了,更是摆起了亲王和阿哥的架子。 葡萄牙人被支使得团团转,一个个咬牙,恨得不行,偏偏这两个家伙一点收敛都没有:好端端的白开水是不喝的,必须要顶尖的大红袍,或者是用玫瑰露和了来;好端端的鸡肉是不吃的,只肯吃鸡胸脯上最嫩的一块,还要做成鸡茸才成。福全更是可恶,还喜欢吃鸭舌头,必须要卤得入味,每天都要。一只鸭子才一根舌头,他一餐能吃十几只,弄得葡萄牙人只好跟着天天吃鸭子。 这些就算了,他们每天尽心伺候着,还得不到一个好脸色。这两个家伙动不动就用鄙视的眼光打量周围的人,就差在脸上挂着“蛮夷”这两个大字了。然后,他们还用满语互相交流,让旁人一个字都听不懂。好不容易,葡萄牙人到处寻摸了一个会满语的通译,两多才多艺的小兔崽子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说起了蒙文…… 清军啊,你们快把这两人领回去吧,我们伺候不起啊!葡萄牙人脖子都等长了,就盼着哪天那个好说话的庄亲王过来将两个人领回去,他们再送上回礼,从此以后两国还是好朋友,马六甲还是归他们。 只是,庄亲王似乎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了。使臣每次再去,看到的都是施琅的黑脸以及同样黑洞洞的炮口。这年头的人说话都不算数!回去再看看那两个混世魔王,葡萄牙人都快哭了。 终于,在他们精神接近崩溃的时候,大慈大悲的庄亲王出现,热情洋溢的笑容顿时温暖了他们冰冷的心。硕塞提出要谈判,葡萄牙人喜出望外,然后,硕塞一瓢凉水泼到了他们的头上。 硕塞的要求很简单:交出多尔博和福全,然后将马六甲的经营权和大清五五分,就当抚慰大清皇帝担惊受怕的心情。 葡萄牙人当然不同意,两方开始拉锯,终于,将条件降低成二八分,大清拿两成,却没有派兵权,硕塞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而正式签订和约的时候,硕塞却没有出席,签字的是廖侠。葡萄牙人还有些怀疑,廖侠一顿忽悠,说自己是皇帝的近臣,一品大员,而硕塞是皇帝的哥哥,按照大清的规定,和国外的和约是不能让皇帝的亲戚来签的,只能让大臣来签。 哦,皇室之间的倾轧!葡萄牙人恍然大悟,与廖侠签好了字之后,跟送瘟神一般,将多尔博和福全送了出来,恨不得敲锣打鼓张灯结彩来庆祝一番了。 硕塞一直到见到他们的时候,提在嗓子眼的心才落进了肚子里。再怎么说,两个孩子也是吃了些苦的,黑瘦了,看着高了些,再加上在船上没有办法剃头,他们的光脑门看上去毛茸茸的,后面还拖着一条有些蓬乱的辫子,看上去分外好笑。 多尔博和福全看着硕塞的黑脸,都有些害怕。庄亲王是出名的厉害人物,文武双全,皇帝的左膀右臂,一身的气势是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气场全开的时候,两个孩子连话都不敢说了。 “知道回来了?”硕塞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两个孩子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多尔博向前一步,腆着脸笑:“五哥......” “还好意思叫我五哥!”硕塞终于暴起,随手将腰间的佩剑抽出,看了看,扔到一旁,又把剑鞘摘下来,然后没头没脑的冲两个孩子头上身上打去,一边打还一边骂:“都长大了是吧?翅膀硬了是吧?没事做到处乱跑,知不知道皇上急成什么样了?知不知道太后都快急病了?知不知道为了你们两个,我们还要开仗?我让你们乱跑,让你们贪玩!” 多尔博和福全左躲右闪,又不敢抵挡,只能满大帐的跑。福全叫着:“五伯,五伯,我知道错了,别打了!” 硕塞被他几句“五伯”喊得心头火起。碰上了这么个皇帝弟弟,他容易吗?东奔西走的打仗,还要被这两个熊孩子弄到海上来。他晕船啊!晕船的滋味多难受,为了这两个熊孩子,他还不得不在海上晃荡了这么久! 廖侠一直在一旁悠哉悠哉的观赏着亲王和阿哥被殴打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场景,见打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的上来劝架:“庄亲王,您看看睿亲王和大阿哥,都瘦了这么多,您也不心疼心疼他们!” 两个孩子只想把这个风流倜傥的廖探花按在地上揍一顿:早干嘛去了,被打得生疼生疼的才来劝架,绝对是想出口气吧!硕塞倒是停了手,气喘吁吁的:“你们两个,从现在起,一步都不许离了我身边!别给我吐舌头卖乖,我告诉你们,若是敢离了我一步,我把你们两个小崽子扔进海里喂鱼!” 将多尔博和福全安置好以后,一干人等开始翻脸不认人了。廖侠先发难,拿出签好的和约,说葡萄牙人违约了。和约上写得清楚,葡萄牙人要保证多尔博和福全的安全,可现在这两人到了之后,他们一检查,浑身的伤啊。大清庄亲王被出尔反尔的葡萄牙人都气得生病了,一定要为弟弟和侄子报仇,所以,我们还是来打一架? 廖侠还很无耻的把多尔博和福全带出去给大家参观,见他们脸上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被硕塞打的),大家都默默的统一了战线,唾弃起葡萄牙的背信弃义来。 这一战总是无法避免的。葡萄牙人也恼了。他们没有这么多的心机,送人回去的时候没有顺便带出去遛遛,而是用的马车,哪里想得到大清会对自己的亲王和阿哥下手这么狠,来夺他们的马六甲? 打吧。 施琅财大气粗,仗着高船大炮,猛烈的像葡萄牙人发起进攻。而吴三桂的缅甸距离马六甲并不远,大清的粮草辎重供给并没有葡萄牙人想象中那么艰难。再加上葡萄牙人攻占了马六甲后,对当地的土人并不友好,大清却不一样。廖侠生得漂亮,嘴巴又会说,还是从底层混上来的,带着一个通译,在硕塞拖时间的当口就逛遍了岛上的大小部落,和那些土人们相谈甚欢,若不是他不肯,说不定还能带几个当地姑娘回去。廖侠拍着胸脯打包票,若是大清接管了马六甲,便使用当地人来治理,那些好处也少不了当地人的份。 在这种情况下,葡萄牙怎么可能赢。顺治二十七年二月,施琅率兵将葡萄牙人赶出马六甲,大清正式接管了这片海峡。 大军还要继续驻扎一段时间,多尔博和福全则是提前跟着硕塞回了京城。刚刚一踏进慈宁宫的大门,两个孩子还没有来得及行礼,就被布木布泰搂入怀中,“心肝啊肉啊”的哭了一通。福临在一旁感叹:遇到儿孙的事情,就连后世鼎鼎大名的孝庄太后也是和一般的老太太没有什么两样的。 再一打量两个孩子,福临也心疼,黑成这样,皮肤也粗了,不过看上去倒是结实了一些。布木布泰哭了一阵,松开手,往一人的脑袋上就是一巴掌:“你们倒会闹事,害得我这么些日子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闭眼就是你两个的样子。皇帝,人交给你了,你骂也好打也好,我统统都不管了!” 两个孩子早就看到福临阴沉沉的脸色,也不敢多嘴辩驳,乖乖的垂头跪在那里。福临一把将身后小苏拉手上早就准备好的戒尺扯了过来,冲着他们的屁股就是一顿胖揍,然后还罚他们禁足半年,哪里都不许去。 这一年多,蒙古雪灾,京城大旱,金星昼见,种种事情已经让福临烦不胜烦了,还要操心这两个熊孩子。福临的戒尺挥舞得更猛烈了,若不是因此将马六甲拿下,他绝对要将这两个孩子打得满脸桃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 恩,接下来就该重点放在培养接班人身上了。话说,我家男主不会长寿,这话说出来会不会有人打我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两个家伙的“壮举”在大人的眼中是不可原谅的,在同样是半大孩子的景额和珊瑚眼中却是完全的英雄事迹。他们是被罚禁足,并没有禁止别人去探望,景额带着弟弟妹妹,恨不得要在福全的房间里长期驻扎了,听他讲起海上的种种风景,眼里都是期盼。 “你们两个,都不知道带上我,太不讲义气了!”景额对自己被抛弃的事情耿耿于怀。他们弟兄几个一向是最要好的,他一个人被落下就算了,皇阿玛似乎把所有的对儿子的期望全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的功课比以往多了几倍。 珊瑚更是不服气了。她从来都是跟着哥哥们一起受的教育,福临又宠她,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觉得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哥哥们自己跑出去玩,还看到了打仗这么刺激的事,把她一个留在后面学女红,太过分了。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福临头疼了。 他对孩子们都是喜欢的,对皇后那里的景额和珊瑚更是偏心一些,而且,在他眼里,这些孩子还小,只是初高中的年纪,很应该好好的玩一通,可多尔博和福全这么一跑,他发现问题了。 现在是清朝。虽然在他的大力发展下,科技水平和医疗水平都有提高,却还远远不如后世的水平。现在的人普遍早熟,也普遍短命,七十就算是长寿了,而自己,却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福临看看自己辫子里斑驳的白发,决定要尽快培养下一代,不能让历史重新回到轨道上去。 顺治二十七年五月,皇帝下旨,将明安图之女西鲁克氏许配给大阿哥福全为嫡福晋,然后就跟忘记了一般,神奇的没有指定侧福晋的人选。 明安图有些惴惴不安。自家女儿被许配给大阿哥,可以说是高攀了,他们自然是欢喜的。可是,又想起皇家的规矩,侧福晋们庶福晋们格格们,明安图头都大了。可是,等来等去,居然没有等来皇帝将某某姑娘赐婚给大阿哥做侧福晋的旨意,明安图有些傻。不过,他就是再傻也不会跑到皇帝跟前,让皇帝给自己女儿添个堵什么的,想起睿亲王多尔博也没有侧福晋,明安图阴暗的揣摩:皇帝是男人,不注意这些细节,莫非是忘了? 其实,皇帝压根儿没忘,反而因为此事跟太后磨了好久。布木布泰是早就看中了几个姑娘的,除了西鲁克氏外,还有四个姑娘,两个准备给福全,另外两个准备给多尔博做侧福晋。多尔博的福晋是博尔济吉特氏的一个姑娘,当时多尔衮病重,福临是到处乱投医,连冲喜的想法都冒了出来,让他们快快的完婚,到头来还没有留住多尔衮的性命,反而守孝了三年。接着,多尔博又跑了出去接近两年的时间,人家姑娘独守空房,布木布泰怎么都不可能往睿亲王府塞女人。现在多尔博回来了,福全又要大婚,她做媒的念头也兴起了。 福临自然是不允许的。虽然时间久远,他也被同化得差不多了,可一夫一妻这个观念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清朝的风俗是亲王成亲之前放两个侧福晋,或者是在屋里先放几个女人给家里的少爷先用着,在福临看来有些不可思议。当年满族在草原上的时候,自然是要多弄些女人,来多生些孩子,后院乱成一团糟,辈分也牵扯不清。入关后,怕汉人笑话,也学起了一夫一妻多妾制,偏偏不能贯彻到底,弄个侧福晋出来。而皇室有侧福晋,下面的人自然会学习,弄起了侧室。后院纷扰,正室们自然会找皇后做主,仁娜便会啰啰嗦嗦的在他耳边念叨,他嫌烦。 更何况,现在的侧福晋和以前不一样了,洋人侧福晋军团占据了半壁江山,看样子还有继续扩张的趋势。大清的亲王很少的,适龄的更少,侧福晋的位置太珍贵了,不能轻易分出去。 布木布泰很不理解,在她看来,两个侧福晋的例,留一个给洋人,另外再添一个不是更好?福临只好用给景额挑未来媳妇以及给珊瑚挑老公的事情将她给绊住,为两个孩子争取到一个清静的后宅。 成婚了以后自然就不合适住在宫里了,顺治二十七年十月,册封福全为贝子,出宫建府。 景额还好,珊瑚羡慕坏了。她年纪渐大,布木布泰和仁娜两人联手将她捉在宫里,押着她学女红,不许她再去骑射,还要每日敷脸,用羊乳洗手,就连吃的都要经过精心烹制,两个女性直系长辈力争将这个女汉子打造成精雕细琢仪态万方的公主一枚。 “阿玛,你就发发慈悲,让我出去吧!” 福全搬家,景额带着永干兴高采烈的出宫,还不忘记在珊瑚面前炫耀一番,弄得珊瑚眼馋得不行。 福临被女儿这么一磨,早就心软了,故意板着脸:“女孩子家家的,干嘛到处乱跑。宫里还有雅莉齐呢,让她陪你玩。” 珊瑚嘟起嘴:“雅莉齐要学好多东西,都没有空。” 雅莉齐是福临的小女儿,兰格格母凭女贵,封为兰妃,得以自己照顾女儿。皇帝疼爱女儿多过儿子,这是天下人都明白的,兰妃也靠着这个女儿得到了皇帝的另眼相看。因此,她把雅莉齐看得比什么都重,雅莉齐刚刚懂事,她便教这个女儿琴棋书画,还有女红绣花。和珊瑚不一样,刚刚十岁的雅莉齐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淑女了,两个女孩子根本玩不到一起去。 对福临来说,他还是更偏爱珊瑚一点,珊瑚长得更为明艳,笑容也更为灿烂,而雅莉齐则是内敛文静的,在这个日理万机的父亲面前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这次出去不许惹事,不然朕也要禁你的足了。”福临最终还是禁不住女儿的哀求,答应了下来,珊瑚一声欢呼,搂住他的胳膊直笑:“阿玛最好了。” 福全搬家是件大事,珊瑚换了男装,和景额、永干一起,赶到了福全的贝子府。福全自己还挺郁闷的,如果不是跑这么一趟,他最少会得一个贝勒啊。不过,饶是这样,也足够让孩子们兴奋的了。珊瑚跑来跑去,一会儿说这个东西摆放得不对,一会儿又说这里不应该种棵树,叽叽喳喳的,分外开心。 既然出了宫,单单一个福全家怎么够。福全被弟弟妹妹磨不过,带他们去街上游玩。 京城一如既往的热闹。永干很少出来玩,这种景象对他来说新鲜无比,又对哥哥姐姐们有些害怕,左顾右盼的同时,还不忘记小心翼翼的观察兄姐的脸色,生怕惹得他们不高兴。 珊瑚第一个心软,她也不过大永干三岁,很有姐姐爱的掏出一个小荷包塞到他手上,道:“这里是散碎铜钱,你喜欢什么就去买。” 永干捏捏荷包,满脸的期盼:“真的可以吗?” “当然。”珊瑚仗着自己对京城熟悉,开始传授经验,“出来买东西一定要用铜板,还要讲价。我们穿得好,那些人开价就会高。若是用银子,他们更是会把我们当肥羊宰了。” “那可以用小兔子小寿星吗?”永干听得认真,一拍腰间的小荷包,“我把八月节收到的都带来了。”他说的是中秋时宫制的小金锞子,打成兔子寿星的图案,他喜欢得不行,整天都要随身带着。 珊瑚乐了:“当然不可以了,你的小兔子小寿星可值钱了,还是自己留着。” 两人一路说着,不知不觉间便与福全和景额拉开了一段距离。早就有两个小贼盯上了他们。景额等人时常出宫的,自然知道财不露白,永干不一样,他小孩子心性,觉得出门就要穿得漂漂亮亮的,打扮得像一个富家小公子,腰间的宝贝荷包更是用金线绣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很是勾人。现在见他们两个小的落在后面,看上去个子不高又弱不禁风,好对付。 两个小贼说干就干,一个趁着人多的时候挤开两人,另一个则是用身子挡着,一手将荷包从永干腰间扯了下来。 永干还没有反应过来,珊瑚却直觉不妙,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两个小贼拔腿就跑,永干这才发现自己的宝贝荷包不见了,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大声的喊着:“姐姐姐姐,我的小兔子,小寿星!” 侍卫们从四面围了上去,福全和景额也都掏出了防身的匕首,就准备扑上去,却见珊瑚从腰间抽出一根鞭子,直直的朝着两个小贼挥舞了过去。 谁都没有料到这个小个子会如此的勇猛,两个小贼都傻了。福全还想上前帮忙,景额在一旁把他扯住,笑道:“有珊瑚在,没问题的。” 果然没问题。珊瑚的鞭法是跟高手学的,两个小贼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被抽得满地打滚,永干在一旁鼓掌高呼:“姐姐真厉害,姐姐好棒!” 见打得差不多了,珊瑚帅气的将鞭子一卷,收入腰间,威风凛凛的喝到:“将偷的东西交出来!” 惹到惹不起的人了,两个小贼哪里敢不听话,乖乖的送出荷包。珊瑚又命侍卫们将他们送去衙门,亲手将荷包给永干拴上,笑道:“可要注意了,人多的地方小贼很多的。” 永干崇拜的看着她,大力的点点头。一行人说说笑笑的离开,而围观的人群里,一个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男人眼都不眨的盯着珊瑚的背影,对身边的随从感叹道:“大清居然有如此美貌活力的女人,简直是女神!” 作者有话要说: 珊瑚才虚岁十五,某洋人果然是恋童癖。以及,孩子们的婚事该逐渐定下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菲德烈大公,玛丽二世的弟弟。而玛丽的老公是荷兰的威廉三世。威廉三世是个牛人,伙同老婆玛丽二世,一起废黜了岳父詹姆斯二世及七世,获得了不列颠群岛的统治权,是英、荷共主联邦的元首。 有如此出色彪悍的姐姐和姐夫,菲德烈大公日子非常轻松。他听说了遥远的东方有一个神秘的国度,那里的茶叶丝绸精美得让人无法想象,就对大清充满了好奇。玛丽二世虽然对自己的父亲下手狠辣不留情,对这个弟弟还是挺好的,更何况她本身也很想和大清做成生意。因此,便派了几个人护卫,让弟弟带上足够的钱财,跟着商队漂洋过海的来到了东方。 没有想到,大清的生活简直是太美好了。 拜福临的开放政策所赐,此时的京城可谓是物品丰富,人种也一样的丰富。到处可见说着半生不熟官话的洋人们买这个卖那个。京城的百姓们对这些不同肤色不同发色的人也淡定了,有的铺子小伙计们都会扯上一两句西班牙语。 因此,菲德烈对大清简直爱到了骨头里,经常仗着个子高脸皮厚等优势,在京城的大小角落闲逛,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去,还学会了一口半生不熟的京片子,每天走街串巷,不管什么吃的都会大胆的尝试,居然还迷上了吃臭豆腐,让随从们头疼不已。 这次意外看到珊瑚,菲德烈魂都被勾掉了。自家姐姐已经够强了,可还是淑女一枚,绝对做不出当街鞭打小偷的事情,可见这个姑娘比姐姐还要胜上一筹,太厉害了,太让人崇拜了!一定要知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把她弄回国去!呃,如果她家不舍得把她嫁到这么远,自己留下也是很不错的嘛。菲德烈欢快的想象起以后的美好日子来。 由于洋人侧福晋军团日益强大,且她们多数还生了孩子,并不知避讳的带着孩子满世界溜达。混血儿是很可爱的,几个混血儿几乎萌翻京城,尤其以博果儿家的玄烨为最。因此,京城人民对于和洋人成亲也没有什么意见。有不少靠卖力气出海的穷人,都从外面带回了洋媳妇儿,也有生儿育女的。这些洋媳妇儿们自然而然的形成一个小团体,经常聚在一起谈论家长里短,菲德烈的随从就很无奈的找上了她们,想要打探那天那个勇猛的萝莉是谁家的娃。 珊瑚还是相当有名气的。皇帝的大女儿,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外交部唯一一个女人,还是皇家救济会的领头公主,京城上下谁人不知。随从们很轻松的就打听了出来,菲德烈立刻开始犯起了花痴。 菲德烈很有一种骑士的精神,觉得:我喜欢你,就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意,还要让全天下的人都能够看到!因此,菲德烈同志开始每天往理藩院的外交部报道。 高塞有些莫名其妙。这个金发碧眼的大高个儿老是过来晃荡到底是为什么啊?偏偏他的地位还不低,必须要自己亲自接待。不过,菲德烈怎么都不是高塞的对手,没两天就被套出话来:原来他每日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想要看一看他心目中的女神珊瑚公主。偏偏珊瑚这几日没有过来,弄得这个大高个儿挠心挠肺。 靠之! 高塞看菲德烈的眼光无限接近于瞻仰烈士了。谁不知道这个公主是皇帝的命根子,看得比几个阿哥还要金贵,这个洋人居然敢觊觎公主,到底是脑里哪根筋搭错了啊。 菲德烈异常高兴。虽然高塞言语模糊,但菲德烈目前对于公主二字异常敏感,还是听出来了他的意思,觉得自己的感情得到了公主长辈的认可,立刻用他那变调的京片子开始阐述对公主的痴心,高塞胃都疼了,有心不理他,可又害怕这家伙到处乱说,对公主声誉产生影响,只好先好言好语的将他抚慰好,然后立刻进宫,告诉自己的皇帝弟弟:不好了,你家闺女儿被人看上了! 福临整个人都囧了。他当然知道威廉三世和玛丽二世,就算他当年历史不过关,这么些年来听来来往往的商船和使臣们说得也够了。 这两个彪悍的人,事迹也同样彪悍。在他们的带领下,荷兰居然成为了一个联合共和国,文化和商贸空前的发达,甚至还有股票的产生。一直以来,大清和荷兰的商贸往来还算是融洽,只是在台湾问题上有所争执。不过,这不代表福临愿意把宝贝女儿嫁给玛丽二世的弟弟。要知道,这个时候的英格兰还是比较穷苦的,石头垒起来就是城堡,福临脑子抽了才会让女儿嫁这么远去吃苦。 不过,如果能和菲德烈搭上线,从而和玛丽二世谈生意,怎么看都是赚的。福临决定,先召见一下这个臭小子,让他带一封国书回去。 菲德烈开开心心的入宫觐见皇帝,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他最好的行头,带上他所有的五个随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长长的靴子擦得发亮,力争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女神的父亲看。 他不知道,他的这副模样,看在大清所有人眼里,只有一个词:寒颤。区区五个随从,就敢得瑟成这样,这摆在大清,也就是个小地主之类的货色,只在一个村子里横行。至于福临,印象就更差了:没品味,瞎炫耀,居然还看中了宝贝女儿,太过分了,必须要好好的批评一番。 菲德烈也挺失望的。他听说公主住在紫禁城,一心以为进了宫就能见到心上人,没有想到紫禁城这么大,他走了许久,才到了大殿,然后大殿里全是男人,连珊瑚的边边都没有看到。 福临表现得挺客气的,问过玛丽二世和威廉三世的情况,又问了一些商贸方面的问题,接着就通商路一事提出了建议。无奈,菲德烈对商业方面一窍不通,更是一心想着见美人,哪里有心思去回答这些问题,这让福临更为不满。同样不满的还有福全和景额。两个阿哥都能够站朝听政了,也都明白这个洋人对自家妹子的觊觎之心,看着菲德烈越来越不顺眼。 朝堂上看他不顺眼的人不止这么点,还有一个内阁大学士,明珠。 珊瑚是他的儿媳妇儿!明珠恨不得就快冲上去摇晃着那个洋人的脖子怒吼咆哮。作为大阿哥福全的伴读,纳兰性德从小就和珊瑚一起读书一起骑马,对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妹妹非常的照顾,珊瑚长得又像皇后,明艳动人。时间长了,纳兰性德同学自然会有些心猿意马。 明珠是喜闻乐见啊,他一直是个合格的儿控,儿子能娶到公主,绝对是祖上烧了高香。偏偏这个时候冒出了一个洋人,还直截了当的表示心仪公主,明珠下定决心,回去后就安排人对这个洋人打闷棍。 不过,菲德烈还是给福临打开了一个新的想法:联姻。他一直坚持不嫁姑娘出去,宁愿接受洋人侧福晋,导致洋人小媳妇儿越来越多。虽然目前还好,不过他担心时间长了以后,大清的姑娘反而会滞销。 可要联姻的如果是他的亲闺女,他实在是不舍得。或者,他可以用其他的方法?例如说,从哪个没落宗室选拔几个姑娘出来,加以培训,使得她们可以承担外嫁的重任? 顺治二十八年正月,皇帝带着太后以及皇后亲自去往盛京视察,并传令让来进贡和拜访的使臣同去。 盛京许久没有此盛事,一时间上下忙乱不堪。盛京的宫殿早就修建一新,不再像当年那般破旧,永福宫更是金碧辉煌,可和紫禁城还是没有办法比的。站在永福宫的院子里,布木布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若是后人见到此场景,定会认为本宫才是当年最受宠的一个。” 福临一笑:“成王败寇,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没错,只是成王败寇罢了。你赢了,你的一切都是对的。看看如今关雎宫的冷清,再看看永福宫的美观,福临忽然间似乎看到遥远的时光里,那个使劲在关雎宫讨好卖乖装萌扮幼稚的孩子,以及某个高大削瘦可以依靠的臂膀。 在盛京的满人大多数都是旁支,倒是有一个比较显赫的家族:瓜尔佳氏。瓜尔佳氏曾经出了个鼎鼎大名的鳌拜,满清第一巴图鲁,然后一个不小心牵扯到谋反里去了。从此,这个曾经显赫的家族一下子被打入了尘埃,举家迁到了盛京。 鳌拜是没有子女的,时间长了,福临对他们家族的迁怒也淡了许多。更何况,当年处理谋反的时候,是他和多尔衮一起完成的。 或许是盛京的地方太过敏感,或许是怀旧的气氛太过美好,福临在接见瓜尔佳现任当家鄂伦的时候,神色明显平缓了许多。 鄂伦激动不已,当即拜倒在地,表现出用身家性命来为国为君效力的决心。福临表示了原谅,并当场决定让鄂伦的夫人和女儿进宫觐见布木布泰。 同时,菲德烈终于见到了梦中女神第二面。福临到盛京是带着儿女的,珊瑚跟兄弟们上街的时候,被跟踪而来的菲德烈堵了个正着。 “啊,女神,我终于见到你了!”菲德烈手捧高价从温室买来的鲜花,冲着珊瑚单膝跪地,“请接受我的爱吧!” 这是什么情况?珊瑚一头黑线,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与她同行的福全、景额、永干以及纳兰性德同时黑了脸,有默契的挡在她面前,尤其是大才子纳兰性德,双眼喷火的看着地上的菲德烈,随时准备着抛弃文人架子,上前去打一架。 作者有话要说: 嗯,在交待完孩子们婚事以及传承皇位之后,福临该挂了。以及,最近某溪的压力好大,也快挂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个时候,鲜花是很贵的,尤其是盛京。 这是珊瑚的第一个想法,然后她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金色头发的洋人,在向自己求爱? 饶是见多识广,珊瑚依旧被吓到了。或许是兄长们太多,又或许是父母太过娇惯,珊瑚从来都没有想过嫁人这个问题,反正她是最尊贵的公主,她的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决定的,无论如何都委屈不了。 菲德烈顶着几个男孩子火热的目光,不依不饶的继续道:“我的女神,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你的出现让天地失去了颜色。在我眼里,你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那个人,我愿意与你共度一生一世!” 要不要这么直接啊?珊瑚的黑线绵绵不绝,在光天化日之下听到此等激烈的表白,她也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菲德烈还想再说,福全被肉麻得受不了了,上前一拳头就砸在他的脸上。菲德烈是半跪着仰着头的,这一下砸得他是头晕眼花,条件反射的想要还手,景额笑眯眯的开口了:“我不明白你是谁,不过,大清的规矩,男人如果看上了哪个姑娘,那个姑娘的兄弟就会揍他,来考验他是否合格。” 好奇怪的规定。菲德烈表示不理解,不过,为了得到女神的青睐,忍了!大高个儿一狠心,闭上眼,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倒是让几个男孩子更加的手痒难耐,轮流上场,将他狠狠的揍了一顿。 事情闹大了。布木布泰一改慈祥的形象,对着几个孩子发了脾气:“你们几个,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吗?这种事情,别人都是遮着掩着,你们倒好,当街殴打,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菲德烈很有种英勇就义的精神,福全他们打他,他就很光棍无赖的受了,还不忘记向珊瑚表达爱意。围观群众们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这个洋人在向这个小姑娘示爱。 太劲爆了!群众们的八卦是无休无止的,很快这件事情就传了开去,而女扮男装的珊瑚的真实身份,也被他们挖掘了出来。 于是,洋人迷恋珊瑚公主的风流韵事,盛京上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布木布泰很是生气,虽然目前大清的风气比较开放,可他们受汉人影响颇深,女孩子的名声什么的,也变得日益重要起来。 “还有你。哀家早就跟你说过,珊瑚是公主,不要老是把她当作男孩子养。你若是不去教她学什么劳什子蛮夷的话,不去教她玩鞭子骑马,她怎么会被那个洋人看到!”布木布泰迅速将炮火转移向福临和仁娜,“还有你,女儿家家的,就应该多教教她绣绣花,看看兰妃,把雅莉齐教得多文静!” 皇帝和皇后只好一起听训,布木布泰训斥了半天,苏茉儿适时的送上一杯茶,她抿了一口,道:“皇帝,现在怎么办?” 福临很无所谓的回答:“无事,一个洋人而已。若不是想和她的姐姐做生意,朕也不会多理会他。再说,珊瑚长大了,日后会有无数男人为她倾倒,若是事事理会,朕的女儿难道还不能见人了吗?” 珊瑚经过菲德烈大街示爱的壮举后,脸皮厚度也有了一定程度的增加,听到亲生父亲这么夸奖自己,便得意的上前,挽住福临的胳膊,道:“没事,这次女儿没有准备,下次再见到他,女儿定拿鞭子抽他。” 福临刚想表扬自家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布木布泰正式发飙,一个杯子砸了过来,顿时落地开花:“珊瑚给哀家禁足,好好的读一读女诫!老大老二,你们两个更是要罚!都抄去帮哀家抄佛经!” 自家老娘的身体真好,这个杯子扔得力道十足。福临爱莫能助的拍了拍珊瑚的脑袋,后宫的事情还是交给老娘和老婆吧,他还是忙着前朝比较重要。 这次一起来盛京的洋人自然不止一个连使臣都不是的菲德烈,当今世界上大多数有头有脸的国家都派来了使者团,甚至有不少都带来了想与大清联姻的请求。这次看到菲德烈猛烈追求珊瑚的举动,他们恍然大悟:原来联姻并不是只有他们送姑娘过来,还能让大清送姑娘去他们那里啊!听说大清的姑娘们出嫁之时会带着丰厚的嫁妆,又听说公主极其受宠,嫁妆岂不是多得吓人?菲德烈这小子会追求啊,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呢? 于是,使臣们都回去捯饬自家队伍里长得精神的小伙子,整天让他们在大街上晃悠,力图表现出自己最帅气的一面,可以吸引某个大家闺秀。只可惜,有皇帝在,盛京的治安空前的好,他们没有抓个小偷或者英雄救美的机会。 无奈,在当时的大清人眼里,洋人的长相实在是和他们的审美观不符合:看看那高得吓人的鼻子,看看那没有血色的脸,看看那深深的眼窝,看看那五颜六色的眼珠,真是要多丑有多丑,就跟鬼怪一般。 对忽然出现的这种情况,福临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并没有投入更多的兴趣,他的注意力放在另外一件事情上。 当年他派了不少道士与和尚出国宣传道教和佛教,后来又有黄教的喇嘛,也开始往外扩张势力。现在成效逐渐显现出来。令人惊奇的是,除了东南亚一带外,佛教和黄教都不能很好的发展,倒是道教,得到了不少的信徒。 这也难怪。道教讲究的是无为清静,对人的*本身没有太大的限制,谁都能去拜拜,因此,空前的受欢迎。但问题也出来了——并不是每个国家都像中国一样兼容并蓄的,人家会护地盘。 满世界乱跑的道士们,跑到了西西里群岛,腓力四世的统治地盘。腓力家族的一大遗传就是,他们都是忠实的天主教教徒。因此,虽然在他们的统治时期,西班牙的国力一再衰弱,各个殖民地纷纷独立,但天主教的地位,一直是坚不可摧的。更何况,西西里岛的罗马,还是那里的起源地。 在人家地头上宣扬道教的有三人:云阳道长、至妙道长、本尘道长。他们三个从顺治十二年就开始四处宣讲,至今已经有十几年的经验。在这十几年四处游荡的时间里,他们学会了各处的语言,也知道如何根据不同地方的习俗来宣扬自己的教义,在不少的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也建立了许多道观。 但西西里岛是不一样的。这三人一开始小打小闹的时候还没有事,可时间长了就出了问题。 当时天主教的势力庞大,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出现了各种打压异端和惩罚的手段,不得不说,都相当残忍。有许多民众心里偷偷的不满,却不敢正大光明的说出来。这时,某个讲究“无为”的教派出现了,告诉他们其实信仰完全没有必要这么严肃,不得不说,有人心动了。 随着这三人的信徒逐渐增加,天主教也开始对他们另眼相看。本来,教会是不打算多事的——这三人是中国来的,听说那个国家不好惹——可是,这三人仗着教会对他们的宽厚,行事日益放肆,还装模作样的扮高人,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啊! 于是,这三名道长以宣扬邪教的罪名被抓了起来,教会在经过整整一个多月的讨论后,终于决定对他们实行火刑。而福临,也在大半年后,从商人的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凭什么!福临火大了。他的子民,不远万里背井离乡跑到别的国家去讲解宗教,却被人用火烧了,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呢!此仇不得不报! 当时,西班牙、奥斯曼、沙俄等和中国交往密切的国家,已经在京城设立了类似大使馆的机构,称作“夷国所”,而他们也邀请中国去他们那里建立大使馆,只是国人故土难离的情节十分严重,福临正在培养一些年轻的孩子,希望他们能够去到国外,担任起大使的重任。 由于出了这件道士被虐杀之事,福临带着太后等人,迅速离开盛京,回到北京,但太后对瓜尔佳鄂伦的女儿林春非常喜欢,便将她一起带了回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福临还派人提前快马加鞭的回去,宣传了一番西班牙人烧死大清的道士,罪大恶极一事。 群情激奋。 不得不说,在皇帝的强势宣传下,现在的大清并没有闭国,民众相当能接受一些外来事物,可他们始终觉得自己是世界第一,其他地方的人都是蛮夷。现在就连一个区区的小国的蛮夷都敢欺负到大清头上来,简直是不想混了! 于是,从西班牙到北京做生意的商队和天主教的传教士们都慌了,纷纷跑到自己的大使馆避难。而人民群众是淳朴的,他们不懂什么是西班牙什么是荷兰什么是沙俄什么是天主教什么是基督教,在他们眼里,统统是蛮夷。所以,京城百姓自发举行了一些砸洋人铺子,砸洋人教堂的活动,甚至连夷国所也遭了殃,不少人拿石头去砸他们的窗户。更为过分的是,有的百姓在街上随便抓到个洋人就开始揍,弄得洋人们个个都不敢出门。 理藩院被抗议的使臣们挤满了。他们很冤枉:明明是西班牙的错,干嘛连他们都要连累呢?要知道,他们和西班牙也是有仇的,这连坐也连坐得太不讲理了一些吧。 高塞态度很是强硬:西班牙犯了错,我们是肯定要惩罚他们的!但是,你们距离西班牙这么近,我就不相信你们没有得到消息,结果你们一个都不来告诉我们一声,我们还是从本国的商队那里听说的,知情不报,你们同样有错! 使臣们快哭了。说实话,天主教堂做此事的时候,也怕引起中国不满,是封锁了消息的,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不比朝廷早好不好? 于是,叫冤声此起彼伏,在御驾还没有回京的时候,留在理藩院的西班牙使臣已经被孤立了,所有的国家都很团结的站在朝廷一方,严正谴责西班牙的不人道不道德的错误行为。 作者有话要说: 嗯,虽然准备让皇帝英年早逝,他还是没有这么快挂的,毕竟现在还有不少事情要参合啊。以及,完结了以后我准备了一系列番外准备免费放送,这种事我会说吗? 另外,大家小长假快乐啊,这个假期我就准备窝家里了,最近实在是累得够呛,居然还没有瘦,这不科学! 第一百一十五章 “如此这般就结束了?”福临看着理藩院呈上来报告,口气很是不善。 高塞也很为难。皇帝自幼就是个不吃亏的人,就算是吃了亏很快也会找补回来,出了这种事,皇帝不可能不想找回场子,可是,然后呢? 腓力四世的姐姐是法兰西太后,两个国家有着天然联盟,而且当年的马六甲一战,大清和欧洲各新兴势力梁子就结下了。这些新兴的国家本身都不大,由于地理和科技的优势,他们想要更好的发展,只有殖民这一条路好走。随着新大陆的发现和航海技术的日益发达,这些国家也从殖民地获取了越来越多的甜头,真金白银一船一船的往自己的国土运。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中国出现了。他们的皇帝非常不讲理的决定万事插一手。和奥斯曼搞好了关系,压制了他们的商路不算,还四处派商队。 说实话,一开始,他们是看不上中国商队这种和风细雨的方式的——抢占殖民地嘛,就要像他们这样真刀真枪的干——可事实的结果让他们跌破了眼镜:中国的商人们、和尚们、道士们、书生们,用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渗入到了殖民地的各个角落,甚至有好几个他们的殖民地官方语言快变成中文了,想想就要落泪啊,还让不让人混了? 因此,这次道士被杀事件,大家还是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只要顺便表达一下自己的谴责和同情就行了,反正谴责和同情又不值钱。 理藩院也没有办法。人家杀了你三个道士,你总不能反过头去杀人家三个传教士吧?这也太有失泱泱大国的风范了吧?所以,要求赔偿些实际的东西,也是可以的吧?理藩院的做法,就是让腓力四世亲自发文道歉,并在西班牙所控制的范围内全面减免大清商品的关税。 福临不满,很不满。三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是他的子民,就这么轻飘飘的被烧死了?虽然每年经过他的手批准处斩的人数量颇多,更不提战争中伤亡的无数军民,可他就是不能看着自己的子民这么被人欺负死,自己还不能给他们报仇撑腰! 明珠上前一步道:“奴才听闻,那些蛮夷国家彼此之间也是不和睦的,就算是兄弟姐妹,互相残杀起来什么都不顾。不如,我们从这方面入手?” 挑起内乱?一旁的廖侠眼睛亮了,迅速接话:“此事可以让臣去做。” 廖侠的脑袋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不管学什么都非常快,三教九流都混得开,能说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法语,甚至还会一些地方的土话。这丫又仗着自己那张风流倜傥的脸,退朝后换上便服满京城的跑,的确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所以,廖探花你又要去出卖色相了吗?你的节操呢?明珠和范承谟一左一右的用鄙视的眼光偷偷的看着他,廖探花光明正大的看回去:怎么样,我有色相我骄傲! 于是,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下来。理藩院采用各个击破的方式,分头去找他们的大使谈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而廖侠则是利用了手里的一切资源,四处传播谣言。 接着,皇帝在朝堂上发了雷霆之怒。皇帝的态度很是强硬:此事若是现在不处理,以后岂不是人人都会爬到大清头上来?因此,西班牙不可轻饶,西西里岛上的天主教也不可轻饶! 同时,他给英格兰葡萄牙荷兰法国沙俄奥斯曼等国发了国书,表明了大清是讲理的,谁做的错事就会找谁去算账,所以不会搞连坐那一套。若是你们中间有人肯跟我们联手,那就最好了,东方这片广袤无垠的市场等着你们来开拓;若是你们谁跑去和犯人一伙,对不起了,我记得我们的骑兵好像还是很不错的。 黄祸......收到国书的国家脸都绿了。当年的黄祸实在是影响太为深远,蒙古骑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一片荒凉。听说现在的皇室和蒙古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皇后就是蒙古人,他们也是靠着骑兵才打下的江山,所以,这绝对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腓力四世也很难办。好吧,他是西班牙和西西里国王没错,可他的权势早就被贵族们商人们和主教们剥夺得差不多了。腓力四世有个很不靠谱的爹,吃喝玩乐,留下一堆烂摊子就走了,还好他还有个很靠谱的姐姐,可以帮他处理些事务,结果姐姐又嫁去了法兰西,嫁给了路易十三,没多久还当了寡妇,不得不帮助年幼的儿子摄政,没有太多功夫去管弟弟的事情。当时主教说要烧死道士的时候,他有劝阻的,只是没人听他的而已。 还好,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了,大清还没有停止和西班牙的商队往来,所以还是有转机的吧?腓力四世很无奈的想,实在不然的话,就丢几个替罪羊出去吧。 他不知道的是,福临很阴险的在商队里掺了沙子。 西西里岛的土著们早就想独立了。经由马六甲一战,西班牙的殖民地们发现所谓的“无敌舰队”也是有被打败的时候,所以,他们独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不得不说,最近几十年来,西班牙的实力大打折扣,荷兰首先独立,并无耻的从西班牙手上不断的掠夺他们的资源,发展奇快。有这么一个良好的例子摆在面前,西西里岛的意大利人也眼馋了。现在那个强大的东方国家表示可以支持,一下子将他们的热情给点燃了。 意大利人闹独立,西班牙忙着应付,英格兰的玛丽二世见机会来了,也开始起兵攻打,想要分一杯羹。法国自然会帮着西班牙,而一直也想着独立的苏格兰当然会骚扰骚扰后方,接着,葡萄牙和荷兰都想着再捞点好处,奥斯曼想了想,决定掺一脚。欧洲成了一个大战场。 要不要这么混乱啊!高塞得到回报后,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惊讶了。这一场混战,起因不过是三个道士!为了三个道士,几乎半个世界都打起来了,要不要这么夸张! 福临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脱离控制,这种感觉不爽。不过,反正战火烧不到他的地盘,战争也是可以发财的。不是吹牛,目前世界上最为先进的火器技术统统掌握在大清手里,中国人有的是聪明能干,福临又舍得往里砸钱,再加上明朝的底子,现在大清的火器花样繁多用处各异,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出的,每年光是倒卖军火,就能挣到一大笔。 顺治三十年,公元1674年,战火蔓延到奥斯曼土耳其以及沙俄,史称“第一次欧战”。各个新兴国家被战争牵连,无法照顾到殖民地,福临的机会来了。 顺治三十年,大清成立官办研究院,陈永华为第一任院长,由二皇子景额全权负责。研究院开设的课程多样,不单单是四书五经之类,还有兵法,有各国文化,各国语言,经营贸易等等,景额宣布,凡是能考入研究院的举子不论背景不论身份,一视同仁。 景额是半个嫡子,他一手承办的学校自然会被世人所追捧,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珊瑚不乐意了。 苦苦追求他的菲德烈被皇帝忽悠回去送信了,又遇上了战争,无法再过来,珊瑚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躲着那个洋人了。她也着实郁闷,洋人的脸皮不知是怎么长的,那么厚。无论她怎么明示暗示,怎么表明自己是不可能与他有结果的,菲德烈依旧不依不饶,就算再被景额几个揍,他也表示绝不放弃。 “如果他不是个洋人,倒是个难得不错的。”公主大人如是说。 纳兰性德危机感大起。他这次是特意陪着珊瑚出宫去研究院转转的,不知怎的话题偏到了那个洋人身上,又不知怎的公主还觉得洋人不错。 “我不这么认为。”纳兰性德清清嗓子,决定将公主扭曲的三观给正回来,不想珊瑚正看到研究院的大门,一声欢呼,纳兰性德一肚子的话顿时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这里是免费的,不过进来的要求相当高。珊瑚前后转了一圈,又兴致勃勃的去练武场骑了骑马,射了两箭,之后才转头问道:“纳兰,这里为什么没有女子的课堂?” 呃,纳兰性德快要内伤了。该怎么回答?女子无才便是德?他面前的小公主可是上得厅堂又上得战场的。 “或许,是男女大妨,无法同窗?”想了想,他小心翼翼的回答。 珊瑚切了一声:“什么男女大妨?这帮男人,就是害怕女子有了学问,会的东西多了,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么?不行,有了男子研究院,定然也要有个女子的才公平。” 纳兰性德愣了一下,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公主啊,您这一棍子可是打翻了一船人啊,您的皇阿玛,兄弟,还有我,统统都属于男子啊。 珊瑚看着他呆呆的脸,笑了:“纳兰,你就不是这样的人对不对?你就不怕能文能武的女人。”大眼睛亮闪闪,脸蛋红扑扑的。 公主,你,你,你怎么可以摆出这样一副可爱的样子来!你这样是不对的!纳兰性德看着她,脸慢慢的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明天就该上班了,真是不开心。好想天天睡到自然醒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顺治三十年九月,加封珊瑚为固伦如意公主。皇帝特别强调,珊瑚是自己最宝贝的女儿,封号如意,就是想要这个女儿一生如意顺遂。 你家闺女还不够如意顺遂吗?有你这个爹,估计她想要星星你都要让人搬梯子去摘。众臣子中有不少都极其疼爱儿女的,偏偏没有一个自认为疼爱程度比得上皇帝疼公主的。公主跑到研究院转了一圈,回来闹着要开女学,皇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结果,京城肯送女儿来读书的人寥寥无几——无他,主要是女学的科目太齐全了,有骑马有射箭有武艺,甚至还要学怎么玩枪。满清入关之后,被汉化得严重,其中对女人的约束学得更快,似乎还有些变本加厉。因此,珊瑚的女学开张后捧场的人不多,皇帝的近臣们例如廖侠明珠之类的倒是想送女儿进去,偏偏他们家只有儿子,范承谟和索额图的女儿又太小。 珊瑚看着面前的小虾米几只,心里很不满。景额的研究院门庭若市,她觉得好没有面子,想来想去,便归结为自己没有品级,号召力不够上了。 于是,皇帝很干脆的亲手赐封,再来个盛大的加封仪式,要知道,他的儿子们还只有一个最大的被封为贝子而已。 明珠更是胃疼。他的宝贝儿子对人家公主是如何一片痴心他看在眼里,为了公主,不要说屋里人了,就连贴身伺候的丫头都是年纪大要放出去的。现在好了,公主越发的强悍,当然,他自己的老婆也挺强悍的,他虽然不介意老婆强,可他介意儿媳妇强啊!偏偏他那宝贝儿子一提到公主就一脸的向往,声音都带了柔情。他都能预见不远的将来了,儿媳妇在外面指点江山,儿子就幸福满满的跟在后面…… 廖侠还在一旁摇头晃脑的添油加醋:“唉,真想赶紧回家抱抱我家夫人,生个闺女出来,让她进女学读书。想来明珠兄和小弟的想法是一样的吧?” 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我是有节操的人!大庭广众之下连“回家抱夫人”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你的节操和下限都被吃了吗?明珠瞪他一眼,很是无语。 不过,有了皇帝撑腰,各个人家也开始行动起来,女学日益热闹。珊瑚大喜,又去磨皇帝,直接点名让上书房的先生去女学兼职,福临对女儿不太过分的要求是百依百顺,于是,女学的师资力量居然超越了研究院,成为天下最强的学院。 珊瑚的行为直接导致了一些老学究的不满。在皇帝并没有封民论的情况下,言论还是相当自由的,关于牝鸡司晨之类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同时,景额在宫中也听到了不少谣言,什么不是亲生的就不会疼啊,到底还是亲生的才是心肝宝贝啊之类。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皇后亲生的儿子,从他懂事那天起,仁娜就将事实告诉他了,并坦言道珊瑚是女孩子,她肯定会多偏向珊瑚一些,但是在她心里,景额也好,珊瑚也好,都是她的亲生孩子。 宫里永远不会有单纯的孩子。福临的后宫已经相对干净了,但依旧少不了一些明争暗斗。景额之前就听说过自己的身世,一直半信半疑,甚至还偷偷的比较皇后对待自己和对待珊瑚的态度,有时候还会偷偷的吃醋。而仁娜这么开诚布公的一说,他反而释然了。的确,珊瑚是女孩子,又是他的妹妹,将来总是会嫁人的,他是哥哥,理所当然的要让着点惯着点,将来他可是要替妹妹撑腰的。 所以,在听到这些谣言的时候,景额很是生气。他具备这个时代所有男人的心理:有事自己抗,不能让家里的女人担心。因此,二皇子跑去向皇帝要了此事的处置权,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后宫谣言。 这么大的动作布木布泰和仁娜怎么可能不知道,两人却在福临的劝说下按兵不动,让景额全权操作。景额毕竟年轻气盛,不在乎闹出点丑闻,查来查去,终于查出谣言的源头,却是兰妃。 景额这才为难了,兰妃怎么说都是他的长辈,更何况,她还生有雅莉齐。他只好去找自家皇阿玛,期期艾艾的将事情讲完,然后站在那里看着老爹淡定的翻折子,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阿玛......”景额又站了会儿,见老爹还没有理他的打算,只能再度开口去提醒。 福临叹气,这个孩子和他很像,脾气很暴,而且记仇。只是,由于从小的环境不一样,他能忍,而景额却没有学会。 “你先下去想想,有些事情该怎么做。” 雅莉齐生性文静,只喜欢做针线,总是默默的给太后皇帝皇后做些荷包抹额什么的,乖乖巧巧的女孩子谁都喜欢,三大巨头对她也甚是宠爱。偏偏兰妃不这么想,她觉得,都是女儿,凭什么珊瑚就可以学这样学那样,还能正大光明的出宫,现在居然还弄出个劳什子女书院,真是太不公平了! 对此,福临很是无语。他不是没有让雅莉齐去学骑马学武,还不是兰妃怕女儿磕着碰着,怎么都不同意,然后又开始抱怨皇帝的偏心。他能理解做母亲的,万事都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可是他就是不能理解,自己的后宫怎么会有这么脑子缺了一块的家伙。 兰妃因为御前失仪,被重新降为格格,雅莉齐送到了太后处,由太后代为照顾。兰妃哭得可怜,无奈她也入宫挺久的了,很清楚自家皇帝说一不二的个性,也不敢求情,乖乖的收拾行李,将女儿送去了慈宁宫。 御前失仪,这倒是个好借口。景额发现,事情原来是可以换个角度处理的。那么,这种事情可以这么算的话,其余的棘手的事情是不是也能一样呢? 景额似乎办事更为沉稳了些。福临干脆将他扔到了户部,让他跟钱粮搏斗去,至于他的研究院,那可不能丢,那是获取名声的好地方,天下读书人都向往着呢。 于是,景额一个人被拆成了两个,每天忙得没日没夜,完全都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大事也被摆在了台面上。 皇帝已经暂停选秀许多年了,御史们倒是有几个关心皇帝后宫以及子嗣的,统统被打发去处盯着贪腐和贸易了。对外贸易繁荣,海关成为了一个富得流油的地方,贪腐应运而生,御史们忙得不堪,自然也分不出神来关心皇帝到底爱上谁的床。 现在太后忽然一道旨意,说顺治三十一年要选秀,明眼人都知道目的在哪里了。二皇子过了年就该十八了,还没有指福晋,那是正宗的镶钻的黄金单身汉啊!谁不知道二皇子是半个嫡子,按照皇帝正视嫡系的劲头,这分明就是下一任CEO!谁家女儿若是被选中了,那妥妥的就是下一任皇后啊! 家里有适龄女孩子的都轰动起来,纷纷把女儿拎出来教育,女学更是每天都有人来为女儿报名的。二皇子对妹妹的宠爱也是天下皆知的,就算再忙,他也总能抽出空来到送珊瑚来女学,女学的学生可以说是近水楼台,若是能事先给二皇子留下一个好印象,总是好的。 景额很纳闷。做为一个正常的年轻的男孩子,身边又都是早婚的环境,他对女孩子还是有一定的期盼的。但这抵不过他有个强悍的老爹,把他一个人当几个人来用,丝毫不管他能不能胜任,做错了事情一样要挨骂,景额本来该有的中二时期就这么无言的被灭掉了,对女孩子的期待也被往后推移。 所以,这种几乎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女孩子在面前晃悠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在偶遇第九个不小心在面前掉了帕子的姑娘后,景额不由得抬头望天,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冒犯了哪路神仙。珊瑚在一旁抿嘴笑:“二哥,明年就该选秀了。” “这与我何干?”刚刚被高塞灌输了一脑袋各国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景额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珊瑚人小鬼大的叹气,背着手,道:“大哥的福晋都有孕了,你说,和你有没有关系?” 景额顿时就想笑了,不过还是在妹妹面前保持自己的兄长形象,漫不经心的套话:“最近慈宁宫好像总是有人拜见。” 珊瑚不吃他这一套:“二哥,其实,帮你去打探打探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景额眼睛一亮:“那套从倭国进贡来的刀都是你的!” 珊瑚爽快的一拍手:“成交!” 顺治三十一年三月,选秀出了结果。乌拉那拉家的金蝉在一众小姑娘中脱颖而出,得到了二皇子妃的这个宝座。而这个小姑娘有一个远房的曾祖奶奶,叫做乌拉那拉阿巴亥。 只要是阿巴亥的族人,福临就表示放心了。若是金蝉能够得到景额的欢心,并生下继承人,也就说明下下任的皇帝不会翻旧帐,做出去将多尔衮从皇陵里面迁出来,或者去除他的庙号什么的抽风事,如此甚好。至于布木布泰,其实对乌拉那拉家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感,但金蝉小姑娘的硬件条件实在是强,美貌聪颖,还博闻强记,和珊瑚也能说得到一起去,看在儿子的面上,她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于是,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下来。顺治三十一年四月,皇帝下旨,将一等侍卫乌拉那拉加拉里的女儿赐婚二阿哥景额。而在他旨意刚下之后两个月,欧洲的战争终于影响到了中国,沙俄犯边。 作者有话要说: *抽得一塌糊涂,昨天是怎么都打不开,今天在办公室和在家里换了几个浏览器才能成功,感动得我泪流满面啊。以及,筒子们,今天是我的生日,祝我生日快乐嘛~~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次沙俄的入侵真不能完全怪他们。沙俄地盘是很大的,和欧洲接壤。本来沙俄对自己广大的地盘非常骄傲,可欧洲一打仗,接壤的坏处就体现出来了。 这年头没有什么严格的边境规定,平民百姓肯定是哪里安定哪里去,纷纷往沙俄逃难,弄得沙俄负担骤增。而沙俄的地理位置并没有这么优越,广大的西伯利亚简直是不毛之地,地广人稀是不错,问题是大部分都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虽然有丰富的矿产,可当时的科技力水平低下,开矿是个苦活,没人乐意去干。所以,欧洲难民潮水一般的涌入,带来的后果便是当地人民本就不丰富的生存物资被抢夺。 打他丫的!大家都是非常不文明的,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结果,沙俄吃亏了。 其实也很简单。对这些背井离乡的逃难人民来说,这里是最后一片可以落脚的地方,自然会以命相搏,而沙俄百姓却没有这种精神,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地盘被抢了,东西被抢了,怎么办?抢别人的去! 沙俄左看看右看看,欧洲在打仗,还是中国比较好,有钱到就连蒙古各部落都有膘肥体壮的马匹和肥美鲜嫩的羊羔了,看得人太眼馋了,抢吧。反正中俄边境线相当长,宁古塔那里有兵驻扎,不代表到处都有,大家来玩游击战吧。 于是,一个叫做切尔尼戈夫斯基的家伙带着手下的几百个大兵开始沿着乌德河流域开始骚扰蒙古,当地的村民自然会反击,但怎么会是那些武装大兵的对手,被抢夺了一通后,向朝廷求助。 索额图和佟国维自请领兵出征,福临允准,两人带着一千骑兵轻装而行,先是到了根河,驻扎下来,然后和当地的村民们了解情况,对这种游击队也头疼。而当年沙俄曾经吃过败仗的,吃一堑长一智,他们也不敢再大大咧咧的将老巢暴露出来,而是藏在丛林之中,直接去抄家的可能性不大,更何况他们也没有带笨重的大型火炮。索佟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采取守株待兔的策略。 正是天气转凉的时候,东北已经开始飘雪。平常这个时节,村里的男人们便会去山上打猎,女人们都是收拾干草和柴火,争取把东西都弄全了,能在屋里猫冬。沙俄人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们偷偷的打听过了,因为之前被抢过,村里人从邻村借了一些青壮年帮忙守护和打猎,防卫严密得多。 切尔尼戈夫斯基捧着肚子笑了一通:“人家都说大清人狡猾,我看也不过如此。我们去抢他们的邻村就是了,那里现在一定都只剩下的美食和美人!” 兵贵神速这个朴实的道理谁都懂,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沙俄人倾巢出动,准备前去迎接一场盛大的胜利——然后,被虐了。 索额图的兵马早就偷偷的埋伏在村子里了。拜兵部严格的训练方式所赐,现在的清兵躲在空房子里一动不动几天完全是小菜一碟。沙俄的探子只以为这个村子的青壮年都去支援邻村了,却没有想到就连草垛子里都藏着清兵呢。 切尔尼戈夫斯基当场被击毙,那几百人是冲着抢东西去的,哪里会是休整几天憋坏了的清军的对手,被打得七零八落之后,清军甚至还能赶上吃午饭。中国人本来就有一种大国心态,再加上皇帝本身的对洋人就不怎么客气,索额图善于揣摩上意,自然对下面的士兵也灌输一种“使劲杀,别客气,洋人杀多了不犯法”的思想。沙俄大败就算了,还丢下了一路的尸体。 边境的蒙古人对这些沙俄人是恨之入骨,管杀不管埋,直接将他们的尸体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佟国维很干脆的将手上的几十个俘虏也宰了,丢在一起烧。 不杀俘虏,这似乎是一个国际惯例。如果单单是打了败仗,沙俄应该也不会多啰嗦什么,问题是,他们杀降了。 沙俄沙皇阿列克塞病重,所有的事务已经被儿子费多尔接手。费多尔立刻派了使臣团进京,就佟国维杀降之事提出抗议,并要求清朝朝廷给予赔偿。 佟国维和索额图两人也因此得到了许多弹劾,折子都可以拿筐来装了。大家一致认为,这两个家伙多事,如果不是他们,哪里还轮到那些老毛子过来指手画脚。沙俄使臣团的胃口还不小,要求中国开放边境,并要求分割尼布楚一带,给这惨死的几十个战俘赔礼。 靠之。 沙俄的使臣尼果赖根本就没有资格直接面见皇帝,负责接见的景额气坏了。他到底年轻,跳起来冲着尼果赖就是一通骂,引经论典,把一旁的通译给惊吓得不轻:太难了,这一套套的,让他怎么去翻啊!景额见他半天不说话,瞪他一眼:“你就说,他们入侵我国,本事过错方,我们反抗之中错手杀了几个人又有什么了不起。若是他们不服,让他们继续来战!” 景额异常有底气。他最近恶补了一番西方各国的历史以及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对这些西方蛮夷非常的鄙视,并综合比较了一下中国和各国之间的实力差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论富有,中国占优势;但论机动性,无疑是西方占优的。大清太大了,贫富不均,地方发展部均衡,都会导致各个问题,而那些小国家却无所谓,他们一个国家也不过这里的一个府台大小而已。所以,当他看到这些小国家拥有自己国土许多倍的殖民地的时候,景额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对这些国家的好感立刻降到最低点,对沙俄也是一样——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他是因为对那些殖民地眼馋的。 尼果赖气得不行。他听说大清的官员很客气,百姓很友好,怎么到这里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情呢?好吧,你不仁我不义,不答应我们的要求,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当然,打是不敢打的。最近这些年来,沙俄连骚扰边境都不怎么敢了。大清皇帝太过睚眦必报,顺带着住在边境的中国人也学坏了,但凡有一点点沙俄的骚扰,立刻就报官。而官府也很有创意。通常情况下,他们找不到骚扰的沙俄游击人员,于是他们也开始游击,反骚扰回去,被抢了多少就抢双倍回来,完全公平交易,摆明了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嘴脸。 太过分了!尼果赖终于找到了源头:原来大清的皇子就是这么的油盐不进啊! 尼果赖消停了下来,然后暗中去找联盟了。 京城是个兼容并蓄的地方,有清真寺,有佛寺道观,自然也有天主教堂和耶稣教堂。尼果赖找的就是耶稣教堂。 天主教会和基督教会在京城是对头,互相争夺对方的教众资源。天主教来得早,地盘大一些,基督教奋起直追,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正在他们互相攀比的时候,出现了道士门事件,以及后续的全民反洋事件。两方教会都受到了不小的损失,他们终于意识到,在这片神奇的国度,他们必须要团结一致,不然吃亏的是他们自己。 老百姓是淳朴的。自从道士门事件爆发后,他们记仇了。原本也有一些信奉天主教和基督教的,毅然决然的退了教,他们的理由很充分:洋菩萨只保佑洋人,他们是大清子民,还是信奉自己的菩萨比较好。 你们都忘记了如来什么的都是洋菩萨吗?传教士们都快被这些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家伙们弄哭了。没有办法,他们只好继续任劳任怨的传教:大清富啊,这里的教徒出手比自己国家的阔气多了啊! 然后,尼果赖来了,带着真金白银和沙皇的承诺来了,并保证,只要传教士们可以煽动所有在京城的洋人闹事,那么他保证,莫斯科的大门永远对他们敞开。同时,他信誓旦旦:中国有一句俗话叫做刑不罚众,大家一起闹,这样皇帝也不会大家一起惩罚,反而好处一起拿。这种事情有百利而无一害,干嘛不做呢? 传教士们被说得心痒痒,不过还是保持了该有的冷静,他们都不是傻子,尼果赖怎么可能这么大公无私,便去问沙俄能得到什么好处。尼果赖便装糊涂打哈哈,就是不肯说实话。 两下里来来去去的一扯皮,怎么可能瞒得过皇帝的眼睛,朝中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分别无语了起来。 以岳乐为首,禁海令再次被提上桌面:皇上啊,你对这些洋人够好了,结果他们狼子野心,背后还串通一气想要害你,怎么说你也不能继续被蒙骗下去了,反正我们现在地大物博,富得流油,干脆,禁止洋人出入,将这些不知感恩的人统统赶出国门,岂不是一了百了? 而以廖侠为首的反对派针锋相对:不知感恩的洋人还是少数,不能一棍子打倒一船人。我们大清的确是有钱,可很多钱都是从洋人那里赚来的,将他们都赶走,赚钱的路子就少了啊,国门关了,我们就东西往哪里卖高价呢?实在是不合算。不如把这些坏洋人赶走,只留好洋人不就行了? 两方面谁都不能说服谁,自然闹到了皇帝的面前。福临看了看他们,明白了。 ——廖侠、明珠、范承谟、索额图等等他身边的近臣,统统是没有后台,草根出身。而岳乐则是代表了广大满清贵族。当贵族们被草根压了一头的时候,自然会提出反抗,这次禁海令不过是朝堂上两方对峙的一个缩影。两方只是在博弈,想看皇帝到底会站在哪里。 禁海是绝对不可以的。闭塞就意味着夜郎自大,就意味着落后,就意味着挨打,但满清贵族们的不满也是必须要平息下去,八旗的势力依旧残存,一棍子打死什么的完全不可能。 福临脑海中转过好几个解决方法,却对景额道:“此事交由你来处理,最后让朕得知即可。” 景额只觉得肩头一重,心里却很是欢喜: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太子预备役,表现能力的时候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此严打之际,某溪还在坚持更文,真是业界良心啊。以及,涉政和改变历史的文都在严打之列,不过据说是时间在民国的,我这里还在1675年,大概可能或许不会有事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景额自幼是被多尔衮带出来的,虽然后来的成长方式主要是在上书房以及在朝廷上旁听,但他办起事来依旧打下了多尔衮的烙印:只看结果,不管过程。 要抚慰满清贵族的情绪,最重要的不是满足他们的要求,而是转移话题。这一点上,景额深得其父真传,开始打太极。 满清贵族们要的,说穿了也就是好处。目前最为来钱的职位无疑是海关,偏偏各处海关都被皇帝牢牢把持着,所用的官员三年一换,都是皇帝的心腹。京城内最富有的自然是内务府总管,然后桑吉这个皇帝的发小,同时兼任内务府总管和九门提督两大岗位许多年,皇帝似乎也没有换人的意思。 贵族们当然不同意了。想当年,他们的祖辈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才换得了大清的一统天下,现在这些功臣还没有死光呢,皇帝就玩兔死狗烹吗?江南的肥肉,海关的肥肉,土耳其商路的肥肉,统统都不知道拿出来分一分,简直就是过分! 对此,景额也有些微词。在他看来,自己的父皇什么都好,就是太小气了一些。贵族们盘根错节,若是团结起来势力不小,不如将一些好处分出去给他们,吊着他们,让他们自己内里斗去。 于是,景额小心翼翼的跟福临提出,将海关内的部门细化,然后分出一部分到贵族们的手上。叙述过程中,他还不时的抬头打量福临的脸色,生怕那句话惹得自家老爸不高兴。 福临很有几分哭笑不得。他的确不大方,不过也要分对谁,对着几个孩子可从来没有小气过,不知景额怎会如此紧张。对于八旗贵族的心思,他当然明白,只是一直没有松开手去,目的就是想要给景额一个施恩的机会。作为皇帝,他太强势了,会给接班人造成一个比较的强的比对效果。或许是有一个幸福的童年,美满的家庭,景额的脾气比他温和许多,这样很好,若是连着强势下去,对国家对百姓都不是一件好事。但是,经历过他这种皇帝的大臣们对景额又会是一种什么态度呢?或许会松一口气,或许会在心里鄙夷,不管那种,都不是福临想要看到的。 “依你所见,朕该当如何?”福临轻松的靠在龙椅上,看着儿子,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 景额揣摩了一下,道:“福建地势太过紧要,江浙一带是鱼米之乡,都不适合交给他们,倒是有广州和天津两处港口。” “去拟个折子上来,朝会上议。”虽然有些不全面,至少还能解决一定的问题。海关的好处分出去,贵族们肯定不会再吵嚷着禁海令。但人心总是不足的,有了一处的海关,他们便会追寻更多的利益,而且,有了海关的收入,会让他们的势力增加,以后的牵制会越来越麻烦。 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海关啊,红果果的利益,谁不眼馋?这些年来中国的贸易顺差惊人,朝廷甚至用了高关税的贸易保护,都没有办法阻止源源不断的洋人们前来购买茶叶、丝绸等物。大家好像选择性遗忘了禁海令一般,谁都没有再提起。 福临却不能饶过他们,忽然话锋一转,说到了沙俄之事。有海关这个胡萝卜在前面吊着,佟国维的杀降事件也被集体选择性遗忘了,纷纷都对沙俄义愤填膺。 皇帝可没有忘。杀降不祥,佟国维功过相抵,打了个胜仗没有任何奖励,还被转了闲职。索额图在杀降事件中起了消极的作用,也要罚,只是小小的升了半级的官。 “你个臭小子,害得老子我跟着你一起落埋怨!” “还不是你个臭小子时时在老子耳朵边上唠叨,说老毛子怎么怎么可恶,老子也不会一冲动就把他们都宰了!” 索额图和佟国维班师回朝,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欢迎——不就是打赢了几个老毛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年头,百姓们的心肝已经被打磨得硬了起来,国家总是在打仗,世界总是在打仗,打仗根本就不像以前那样听了就怕了,而是成了司空见惯的一件事。 所以,这两个家伙不满了。一帮当兵的在一起,嘴里自然没有遮拦,两人跑到一个茶楼里,包了间屋子,开始互相拆台。 两人扯了一阵后,同时沉默了。佟家还好,佟腊月是博果儿的嫡福晋,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地位牢不可破。博果儿是个出名的闲散王爷,本来还掌管着皇家救济会,后来珊瑚公主强势介入,将救济会的日常工作统统接手过去,博果儿只是挂个名头。所以,他对皇帝没有任何威胁,皇帝也乐意在一些小事上顺着他惯着他,很爽快的给了他一个铁帽子王的称号,并将佟腊月的大儿子封为世子。所以,佟家只要不犯一些大错,中规中矩的,好好教育下一代,说不定会兴起。可索额图家不一样,他老爹索尼是谋反罪,他家就靠他一个人撑着呢,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哪个贵族肯跟赫舍里氏联姻,若是他倒下,一家人都跟着倒霉。 “唉,我当时脑子一糊涂。”想了想,佟国维觉得还是挺对不起兄弟的,连累人家打了胜仗还得不到好处。 “也是老毛子太气人。”索额图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杀了就杀了吧。” 佟国维看看左右,忽然凑了过去,小声道:“想不想将功赎罪?” “你什么意思?”索额图瞪他。 “太子。” 佟国维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来,索额图心里一动。 皇帝是从太子登基的,对正宗嫡系看重,和皇后感情也很好。二皇子乃是从小在皇后膝下长大,算半个嫡子,又是钮祜禄氏的瑞妃所生,得到满洲八旗的支持不在话下。现在二皇子在朝堂上人望也挺高的,毕竟他管着书院,就管着天下读书人的笔杆子。所以说,如果向皇帝提出立太子的话...... 索额图眼睛都亮了,随即又摇了摇头:“时机未到啊。” 佟国维不以为然:“机会什么的,不是可以做的吗?”当年廖侠不就是送上了一头白鹿? 的确,索额图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他总不能跟着送白鹿白龟什么的了,总要有个新的花样吧? 朝堂上依旧在争论着海关易主的事情,福临始终牢牢把握着不肯松手,只是将钮祜禄家的青善派去了天津的港口。就这么点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好处,已经足够让人见到胜利的曙光了,而索额图也见到了自己的美好未来:钮祜禄青善是瑞妃的亲哥哥! 那么,怎么能制造一个神迹出来呢?正在索额图大人苦思冥想之际,顺治三十二年九月,地震了。 不带这样的!索额图都快哭了。地震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还有皇上你到底是做了些什么事情导致天怒人怨啊,地震扫把星日食金星昼见种种不吉利的事情你都遇到了啊! 这次地震还算挺严重的,不少民房震塌了,还有人因此而受伤。还好是在白天,若是夜晚恐怕伤亡更加惨重。所有人都投入了灾后的防疫以及重建工作,九月的晚上已经挺冷的了,皇家救济会还要忙着发放赈灾用品,珊瑚忙得团团转。 索额图也加入了赈灾的行业,他是冲着南书房的位置而努力的,在皇家救济会也捐了钱,还让家丁们都去帮忙,力争能在珊瑚公主那里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而他本人则是第一时间赶去了先帝庙,他知道,那里的成祖皇帝塑像才是最宝贵的,若是出了点损伤,他能及时修补,也是大功一件。 出人意料的是,先帝庙一点事情都没有。这也难怪,当年是用的最好的材料和最好的工匠来打造的,抗震效果一流。而几尊皇帝的塑像,连个彩泥都没有掉。 大好的立功机会溜走了。索额图不无遗憾的对着这些栩栩如生的雕像挨个拜了拜,在拜到成祖皇帝多尔衮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 在抗震救灾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后,索额图上书了。他很无耻的宣称,此次地震,先帝庙平安无事,定是因为先帝们在天之灵保佑的缘故。他还在周围做了实地考察,先帝庙旁边的村子收成特别好,小商小贩们生意也比其他地方好上几分,肯定都是先帝们罩着啊!由此可以看出,有先帝们罩住的人都是有福气的,所以,当年被成祖皇帝亲自教导的二皇子景额肯定也是个有福气的人。二皇子自幼在皇后膝下,又得成祖皇帝教导,名正言顺,再加上最近二皇子办事利落,颇有当年成祖皇帝之风。因此,他请求皇帝,封二皇子景额为太子。 所有人都在心中默默的竖了一根中指,五颜六色各种字体的开骂:什么话都被这个家伙说光了,让他们做什么?难道让他们说,当年天天和成祖皇帝腻在一起的二皇子不合格么?谁敢这么说,谁就是烈士! 佟国维、明珠这些和索额图交好的就不说了,范承谟、廖侠这些汉臣也都觉得不错。太子毕竟名正言顺嘛,于是,大家齐齐符议,请立二皇子景额为太子。 福临心内五感交集:他还不到四十啊,还很年轻啊,怎么臣子们都开始想着自己的接班人了呢?好吧,他是一早就定了让景额即位的,可怎么却有些别扭呢?想到有人会接手这大好江山,代替自己一言九鼎,心里怎么这么不舒服呢? 不管怎么样,加封太子一事还是提上了台面。福临看着面前几个长大了的儿子,叹了一口气:世界终究还是他们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我是准备让福临退位,带着皇后四处旅游什么的,后来想想实在是不合情理,这个家伙做了这么久的皇帝,对权势的着迷已经到了一定的地位,是做不出小言文里面“带着真爱走天下”之类的事情的。好吧,我始终认为小言里面为了一个女子放弃江山的皇帝一种奇妙的生物。 话说,大家有没有注意,文案里的强啥变成了建设国家?那个词据说是会被和谐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顺治三十二年十二月,皇帝正式下了诏书,立二皇子景额为太子,其嫡福晋那拉氏为太子妃,并嘱礼部办理立太子大典。 礼部傻眼了。好吧,当年是有过册立太子的大典,就是眼前的这位皇帝。可那个时候都在盛京窝着,钱也少,东西也少,礼仪神马的更是个屁,所以,当年的太子册立典礼,并不隆重,连现在的一个过年都不如。 可这就是前例啊,当年的太子现在的皇帝总不能看着儿子的册立大典更加盛大吧?当权者可是皇帝啊! 礼部小心翼翼的将折子递了上去,不出意外的看见皇帝皱起了眉头。 “如此简便?”皇帝的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朕的臣子居然跟能干一点都搭不上边吗”的疑惑感。 礼部尚书一脑门子汗,有耐心的开始解释:皇上啊,我们不是对您的太子不敬,可是凡是都要有个先例,总不能超过啊! 原来如此。福临自己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当初自己的册封典礼他还记得,皇太极当天晚上就跑去了关雎宫,冲着海兰珠的牌位嘀咕了半天,表示完全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会册封小九的云云。由于多年持续不断的在关雎宫卖乖,第二天福临便从留守的平嬷嬷嘴里套出了话,他没有什么,布木布泰却是恨得牙痒痒。 一个不注意,这么多年就过去了。福临淡淡的吩咐下去:“该添就添,该加就加,大清已经入关了,何必再苦守过去的例子呢?”——最好能高端点,豪华点,奢侈点,他的儿子,不需要再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小心翼翼,每日都戴着面具,四处卖萌装傻演戏。 礼部尚书苦着脸退了出去:皇帝让他增加点,可他怎么知道该增加多少才合适呢?要不,去找内务府大总管桑吉商量商量? 这个年头没有心理医生,否则很容易就会诊断出皇帝的问题。人幼年时没有实现的事情很容易就会变成他一生的执念,就如同小时候被家里管得很严没有时间玩游戏的孩子长大后往往会更加沉迷游戏一样,皇帝是在用对儿女的宠爱来填补自己两辈子都没有过父爱的缺憾。桑吉隐隐约约能知道一些,只是说了一句:“既然皇上要增补,那就多多的增补上去,定是没有错的。”随后,转身就进了宫。 他是福临的伴读,两人幼时相交,关系一直都很好,为了福临脱离家庭,隐姓埋名,就算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毫无怨言。现在终于熬出了头,可在他心里,皇帝永远是第一。 国家步入正轨,福临也把一些事情放手给儿子们去做,倒是难得有了些清闲,见到桑吉也很高兴:“朕听说你的小儿子准备参加此次科考,哪天将他带来给朕见见。” 桑吉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入了兵部做笔贴式,二儿子是个读书的料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准备今年下场考进士,能够提前见见皇帝,这是天大的恩典,正常人都会大喜过望,桑吉却拒绝了:“犬子资质驽钝,能够中举已经是天大的福气,现在他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考进士,奴才拗不过他,只能随他去,他哪里有资格得见天颜?” “你啊,就是一贯的谨慎。”福临笑笑。桑吉就算是身居高位也没有一丝半点的傲气,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这一点让他非常欣赏。 两人在御花园慢慢走着,福临忽然长叹一声:“桑吉,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初入宫的模样?又瘦又小,躲在一堆人后面,毫不起眼,腰却是挺直的。一转眼,我们都为人父了,福全的福晋前两天诊出了身孕,朕都要做玛法了。” 桑吉笑道:“皇上忘了吗,奴才早就是玛法了。”前年他的儿子就给他添了一个宝贝孙女。 “朕总觉得,时间不够用。”福临缓缓抚摸着手上的扳指。工部研发新产品的步伐似乎遇到了瓶颈,停滞不前;贪腐只能抑制,无法根除;贸易带来了无穷好处,上层建筑普遍开始躺在功劳簿上,生活越发的奢侈,贸易和战争换来的黄金白银,变成了他们屋里的摆设,女人身上的首饰。 要做的事情太多,而景额明显还嫩了些,有着年轻人的冲动很好,却还需要磨练。难怪许多皇帝到最后都想要长命百岁,福临发现,现在的自己也很希望能够健康的活下去。 桑吉看着福临发辫中的丝丝银光,忽然间有些心酸。他还记得,当年那个白白的嫩嫩的团子小手一指,将自己从人群中指了出来,也从此让他的日子好过了起来。从那以后,他就一直跟着这个孩子,从一开始的隐在暗处,到现在的股肱大臣,没有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少,而现在,他也老了。 “皇上,请恕奴才多嘴。太子聪颖,行事颇有皇上之风,只是国家大事还是要依靠皇上拿主意,皇上还请保重御体为上啊。”想了想,桑吉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变成了这样。其实,他很想劝皇帝想开些,别总是因为一些不顺心的事情而烦恼,可主奴有别,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福临拍拍他的肩膀,叹息道:“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还记不记得当初一起学布库的时候,只有你敢将朕真的摔倒。” “那时候年轻嘛,”桑吉不好意思的笑笑,“奴才大胆说一句,皇上布库和骑射都不精通。当年成祖先皇日日忧心,每次皇上骑射的时候,成祖先皇都会盯着,就怕皇上摔着。” “是啊。一直到现在,朕的骑射恐怕是连珊瑚这丫头都比不上了。”福临想起自己女儿英姿飒爽的模样,“珊瑚这孩子,年纪也大了,太后日日催着朕给她定下人家,朕却不舍得。你家小儿子倒好,偏偏年纪又小了些。” 其实这点桑吉也是很遗憾的。皇帝对公主宠爱,珊瑚从小就没有遵守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小时候皇帝还做过把公主抱在膝盖上谈论政事之类的事情。因此,他们几个重臣和珊瑚也挺熟的,小公主又美貌可爱,谁都在心里划拉自家儿子有没有合适的。 “明珠家的儿子其他都好,却又弓马不熟。”和天下所有当父亲的一样,福临觉得全世界的男青年们就没有哪个配得上自己的宝贝闺女。纳兰性德这个臭小子长得不错,一表人才,又凭借自己的本事中了进士,再加上明珠出了名的惧内,是个好人选,只可惜,这个臭小子武艺不行,若是以后出了事,难不成还要让自家女儿挡在前面?范承谟的儿子倒是不错,文武双全的。可惜是个汉人,而且范承谟家里有妾,听说儿子还有通房,娶个王府格格倒是可以,娶公主是绝对不行。 所以,皇帝挑女婿的想法很强大:无妾无通房,只对女儿一个好,另外还必须文能入朝为官武能保家卫国。这种要求,似乎,好像,高了些,于是,皇帝陛下表示:反正女儿还小,慢慢挑呗,完全无视虚岁十八的珊瑚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大龄剩女的现实。 皇帝不急着嫁女儿,明珠却急坏了。他的宝贝儿子已经二十一了,为了等这个如花似玉的公主,连个通房都不敢有,生怕一步走错皇帝大怒,他们全家跟着吃挂落。儿子也傻,左一首诗右一首诗写给公主,偏偏又不敢送出去,只敢藏在书房,自己偷偷的看。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明珠,看着傻儿子一抽屉公主的画像,明珠深深的胃疼蛋疼浑身疼。 天底下哪里有做老爹的还要管儿子谈恋爱的啊!不对,成亲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还有儿子自己去找可心姑娘的道理!更何况他家儿子眼光还高,找了个公主! 好在明珠的老婆是阿济格的女儿。她也着急啊,大儿子不定下来,下面的几个孩子都没有办法成亲啊。于是,夫妻两个商量商量,第二天,明珠福晋便递了牌子,进宫觐见太后。 布木布泰和仁娜两个,对珊瑚的婚事也是头疼不已。她们两个都是早婚的代表,布木布泰嫁的时候更是只有十三岁,她像珊瑚这么大的时候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偏偏皇帝整天说珊瑚还小还小,珊瑚自己也不像话,总是到处乱跑,什么女学、皇家救济会,统统是她一手操办,这就算了,据说最近又要搞一个叫做图书馆的东西出来,女孩子家这么能干,怎么会有男人愿意娶啊! 所以,当明珠福晋厚着脸皮推荐自家长子的时候,布木布泰和仁娜对视一眼,几乎要不矜持的当场拍板了。对啊,这么好的人选怎么没有想到呢?纳兰性德自小和福全一起,也是在宫里常来常往的,她们都把他当做晚辈看了,还真没有想到他身上去。 小伙子长得俊俏,这就是加分项,然后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应该也不会嫌弃公主太能干,只不过已经过了二十,还没有屋里人,会不会身体有问题?布木布泰决定,派人暗中查访一下,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就他了。 于是,当老娘和老婆以“据说明天要下雨”这样的态度告诉皇帝她们已经为珊瑚看准了额驸并要自己过些日子就下旨之后,福临傻了。怎么回事,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这么要被臭小子骗走了吗?以及臭小子就这么获得了老娘和老婆的欢心,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和天底下所有的准岳父一般,福临决定,一定要将这个臭小子拎出来,狠狠的欺负,不对,教育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遇到太多不顺心的事情,感觉全世界都在和我作对一般。在那种心态下写出的文,简直是压抑得不忍去看,于是今天再大肆修改了一下,总算可以看得顺眼一些了。 以及,珊瑚真的是清朝的大龄女青年了,皇帝还是不舍得女儿嫁的太早啊。 第一百二十章 顺治三十三年元月,皇帝下旨将固伦如意公主赐婚给纳兰性德,然后一进二月,便加封明珠为大学士,纳兰性德为一等侍卫,很有几分为女儿撑腰的架势。纳兰性德自从接旨的那一刻就乐疯了,恨不得专门跑到工部督促他们赶紧建公主府。那副傻样让明珠根本就无法直视。同时,这个皇帝的准女婿还得经受准岳父的层层考验。一等侍卫是必须跟在皇帝身边的,纳兰性德就这么被工作狂的皇帝折磨,福利就是时不时能见一眼公主,痛并快乐着。 对这门亲事最不满的,反而是珊瑚。皇帝一再的骄纵,她的心已经野了。自从她及笄之后,太后和皇后为了培养她女孩子的气质以及教育她管理宅院的本领,处理宫务接见命妇什么的都不背着她,让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女人要操持家务,要孝敬长辈,要拉扯晚辈,要伺候好丈夫,还要照顾好丈夫的妾室通房,庶出子女,还不能忘记应酬,做好贤内助。太复杂了,才旁听了几天,珊瑚就觉得眼前直冒圈圈,完全不能理解。 这也难怪。福临根本就是把她当做儿子来养,想读书就读书,想骑马就骑马,想出去玩就出去玩,丝毫没有限制。再加上在外交部和各种颜色的人打交道多了,珊瑚的眼光已经和一个内宅妇人完全不一样了。更何况,她身份又高,根本没有人敢得罪她,就算偶尔有这么一两个犯二了的,她的武力值和身份根本就是碾压式的,压根儿对她构不成任何困扰。 可是,现在她也指婚了,也就是说,她也要变成那种奇怪的女人,一心扑在后院的一亩三分地,努力生儿子,还在怀孕的时候给自己的丈夫贤惠的安排屋里人? 别闹了。那种日子,她一天都不想过。 珊瑚虽然任性,可也是有分寸的。她明白皇帝一言九鼎,下了旨意的事情就不会改变,所以也没有去找自家皇阿玛诉苦,只是自己有些闷闷的,不如以前活泼,饭也吃得少了。 仁娜把这种情况看做“婚前综合症”,开始苦口婆心的教导,无奈适得其反。仁娜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为男人打理好家中的一切,嫁给表哥已经是她意外之喜了,她早就做好了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准备,结果表哥的后宫一共只有六人,这六个加起来还不如自己受宠。而且,她有儿有女,儿子是太子,女儿是最尊贵的固伦公主,婆婆又是姑妈,一切都如此的完美,仁娜的心里只有感恩的份,在和女儿交流的时候,不免也带了些出来。 这么一来,珊瑚更加忧郁了。在她眼里,自家皇阿玛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这个最好的男人也免不了要去睡其他女人,要和其他女人生孩子,额娘只是管理着后宫,也不能出去行走,那其他的男人岂不是更加糟糕? 珊瑚是典型的女强人性格,忧郁了不哭不闹,反而拿出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上去。这么大的国家总有水旱灾害,皇家救济会一直很忙。同时,她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女学那里人心开始不稳,都认为做主的人要嫁了,剩下的群龙无首,自然会散开。而图书馆刚刚有了起色,珊瑚更是忙得抽不开身。 时间一长,谁都看出问题来了。珊瑚完全没有新嫁娘该有的娇羞和容光焕发,也没有躲在屋子里绣嫁妆,反是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瘦了。若是说不同,便是珊瑚对纳兰性德的态度了,从原来的亲密变成了现在的路人,弄得纳兰性德挠心挠肺的。 仁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福临最近因为欧洲以及西煤矿的事情很忙,她只好去找布木布泰商量。 布木布泰不动声色,反而拉上珊瑚,道:“哀家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宫了,你时常在外面,能不能带着哀家出去逛逛?” 珊瑚倒是很乐意,她是有随时出宫的准许的,后宫又是太后最大,两人随便派了个小太监跟皇帝皇后说了一声,换上普通的衣服,带上侍卫嬷嬷,施施然出宫了,留下苦命的仁娜一个人和宫务搏斗。 布木布泰首先提出要求,要去外城穷苦人家的地方,珊瑚虽有不解,却还是带着她往皇家救济会在外城的一个站点而去。她们两人衣着富贵,身边还跟着许多随从,一下子就惊到了人家,十几个光脚的小孩跟在她们后面看个不住,他们的母亲又是好奇又害怕他们惹到了贵人,跑过去将他们又打又骂的往家里拉。 转了一圈后,布木布泰又要求去京城最好的酒楼用饭。珊瑚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玛姆在想些什么,只好听她的吩咐,又再折腾回内城的芙蓉楼。这些年在珊瑚和洋人侧福晋军团的不断努力下,京城的妇人们并没有被汉化得彻底,而是能在外面走动,时不时也和闺蜜们出去吃个饭,所以酒楼都有着专门为贵族妇女们服务的包厢。珊瑚大名鼎鼎,芙蓉楼最好的包厢便是她的,可以将楼下景色都收在眼底,却不怕被外人看到。布木布泰环视一眼,挺满意的点点头,指了指二楼的一个包厢,问道:“那人看着眼熟,是谁?” 一旁的苏麻喇姑小声回道:“是廖大人的夫人秦氏。” “哦,是她。”布木布泰缓缓道,“当时那个廖侠可是跪在哀家前面,求哀家给他赐婚的。” 珊瑚顿时来了兴趣,当即就想八卦一番。廖侠和秦氏的婚姻一直是京城的一个奇谈。秦氏出生低微,长得又不是倾国倾城,却能得当年京城第一美男的廖侠亲自求指婚,并且多年不纳妾,就连秦氏有孕的时候都没有小妾的出现,廖家三男一女四个孩子都是秦氏一人所出。光凭这一点就能让无数女人好奇了,甚至有人背后讨论秦氏有御夫之道什么的。 布木布泰舒服的斜倚在椅背上,反问道:“之前在外城的时候,你看那些穷人家的女子,都是怎么行事的?” 珊瑚思索了一下,答道:“平日里我也见过许多穷人家的女子,她们的日子很苦,白天要出来做活,回去还要忙家务带孩子,看上去都比她们的年纪大上许多。” 布木布泰又问:“那你看廖侠的夫人如何?” “或许是生活顺心,她都有了四个孩子了,保养得还是极好。” “所以说,同人不同命。若是给那些穷人家的妇人们过上廖夫人那样的日子,她们会觉得如同做梦一般。不说她们,就是岳乐的福晋,心里也会觉得廖夫人有福气。”布木布泰笑了笑,其实,哪个女子不指望夫君能够只爱自己一人,就连她,当年对皇太极也不是没有过幻想的,“因此,珊瑚,你又怕些什么呢?你是公主,你的阿玛是天子,额娘是当朝皇后,又会有谁敢看轻你或者欺负你?你想要出去做事便可以出去做事,想要安居后宅便可以安居后宅,你以为,大婚之后你阿玛就对你不闻不问了?” “我,我只是......”珊瑚低下头,扭着衣角,“我不知道嫁人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好儿媳,或者好媳妇。” “你不需要。”布木布泰一句话就将珊瑚的思虑给抹平了,“只要记住,你是公主,你完全没有必要去为了别人改变什么。纳兰是个好孩子,他心仪的,也是你现在的样子。若是你也变得和那些后宅妇人没有两样,你对得起你阿玛多年的教育吗?” “所以,就算是婚后,我也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去办女学?去建图书馆?”珊瑚抬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 “不错,”布木布泰正色道,“你只要记住,你是公主,是大清最为尊贵的公主,你有你的骄傲,就够了。” 珊瑚将这几句话细细咀嚼了两遍,慢慢绽开一个笑容:“玛姆,我记得小时候和阿玛一起出宫,他也带我去平民区看过。玛姆知道的,那里的路很窄小,马车进不去,阿玛便带着我慢慢的走,半道上我口渴了,偏偏附近又没有卖水的,华公公便想直接进一间民房要水,却被阿玛阻住了,阿玛让他先敲门。阿玛说,虽然他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但他还是要对每一个子民抱有尊重之心。每一间民房都是子民的私有财产,就算是天子,也不能随意进入。所以,玛姆,我的确是最为尊贵的公主,但我也要对额驸一家抱有尊重,多谢玛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布木布泰拍拍珊瑚的手,笑道:“哀家就知道,哀家的珊瑚最是聪明,之前只是一时想不通,钻了牛角尖而已。” 顺治三十三年九月,固伦如意公主大婚,与此同时太子妃诊出两个月身孕,太后皇后大喜,就连朝臣都很是欣喜,太子妃有喜,太子的位置更为稳固,跟紧下一代的步伐,也省得他们站错了队伍。 而绵延几年的欧洲大战也结束了,西班牙和奥斯曼战败,两个之前在欧洲大陆数一数二的国家衰败,英格兰、法兰西、荷兰等国兴起,并向大清递了国书,希望能够和大清保持良好的贸易关系;而日本趁机出兵琉球,琉球派人向大清求助。似乎还怕福临不够忙一般,暹罗不断骚扰缅甸边境,吴三桂年老,吴应熊还没有能够完全掌控缅甸事务,也派人向大清提出求援;沙俄在欧洲大战中赚了不少,再次开始惦记着东北那一亩三分地。最重要的,是理藩院收到一封血书,送信的人瘦骨嶙峋伤痕累累,自称是土尔扈特部落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土尔扈特部落,大家应该熟悉的,东归英雄传,这里由于国家的强盛,提前了。 以及,某溪真的对不起大家,最近想钱想疯了,白天忙就算了,晚上还接了私活做,导致没有时间码字,很羞愧的顶锅盖遁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土尔扈特部落,是当年为了躲避战乱,寻找新的落脚之地,穿过哈萨克草原,渡过乌拉尔河,来到伏尔加河的。这片草原广袤富饶,他们在这里定居,建立了自己的土尔扈特汗国。 本来他们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沙俄地广人稀,本来这么一大块地方没有人住挺浪费的,他们住了下来,还定时交税,沙俄政府觉得挺好。可是欧洲大战之时,沙俄开始有了花花脑筋。 奥斯曼败了,败了啊!英格兰这种国家都抢了不少的钱,这就算了,问题是这些钱里面没有沙俄的份啊,沙俄看着这大笔大笔的钱眼睛都红了。原来奥斯曼是如此的富有,不打他,去打谁?趁着现在他是忙着打仗,去捞好处啊! 打仗是需要成本的。沙俄也一样卷入了欧洲大战,却不像英格兰那样发了许多战争财,而奥斯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所以,沙皇费尔多将眼睛落在了土尔扈特汗国的身上:这个部落看上去很不错的,人强马壮,可以拿来做冲锋嘛! 土尔扈特部落依旧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在夏秋交际的时候青壮年都要出去寻觅可以居住的新地方,留下了一堆老弱妇孺,正好被突袭的沙俄军人抓了个正着,用作人质,要求那些青壮年帮忙打仗去。 谁愿意去谁就是傻子。但人质在人家手上,土尔扈特族人没有办法,只好组织了一支队伍,给沙俄卖命。 欧洲大战相当激烈。此时的火器在福临不遗余力的发展下颇为完善。本来明朝是拥有远超过世界平均水平的火器的,福临又将后世的一些概念引进,工部有个专门的火器部门,做得不亦乐乎,然后将好的自己留下来,差的拿出去卖高价。这些火器沙俄和奥斯曼都有,但奥斯曼和大清的关系更好些,手里拿到的也更多些。两方一打仗,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沙俄哪里可能把火器配备给土尔扈特部,部落的人用弓箭长枪和奥斯曼的火器对抗,想要不送死,只能采用远距离攻击。可沙俄的人看不惯他们躲在堡垒里不断放箭,一个劲的催促他们上前。到了近处,土尔扈特部只能做人肉盾牌了,伤亡惨重。 阿玉奇汗早就想要回故土了。由于大清的日益强盛,前些年喀尔喀各个部落都归服,在蒙古各民族里,只有自己和准噶尔还在顽抗了。更重要的,是土尔扈特并不如准噶尔强悍,身处大草原,又和莫斯科太近,被欺负了想要找个靠山都难。 回去吧,回到自己的故土,去到天山的那一边。阿玉奇汗将儿子们以及部落首领们都聚集了起来,开始商讨回乡事宜。 “大汗,我们早应该回去了!”他的侄子,阿拉布珠尔第一个站起来。他的父亲纳扎尔玛穆特在欧战中牺牲,他对沙俄恨到了骨头里。 “只是,此处水草丰美......”一个上了年纪的台吉喃喃道。对他这种人来说,能有安定的生活是最为重要的,并不想四处奔波。 阿玉奇道:“此处的确水草丰美,生活容易。但沙俄今日能抓我们的青年去打仗,明日就能抓我们的孩子去做奴隶。难道你愿意将来我们的孩子子子孙孙给沙俄人做奴吗?” 此话一出,帐篷内一片寂静。的确,欧战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太大了。看沙俄的模样,估计这种事情还会继续。若是再来这么几次,他们部落就该完了。 终于,阿玉奇做了决定:回去!他为人谨慎,先派了一个亲兵送信,如果能得到大清的支援,他们回国会事半功倍。而那个亲兵为了不惹人注意,穿了最普通的牧民的衣服,一路日夜不休,甚至遇到了好几次野兽和盗匪,终于到了京城,进了理藩院。 这封求救信在朝廷上引起一阵轩然大波,说什么的都有。反对的人说,土尔扈特部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要依附大清,情愿跋山涉水的跑去那种鸟不拉屎的蛮夷之地(伏尔加河快哭了有没有,他那里的大地绝对富庶啊),证明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若是将他们接收回来,将来若是有个风吹草动他们肯定又要跑,没意思。同意的一方意见又不一样,他们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人就算跑到天边去也是大清的子民,既然是子民,就应该无条件的接受。 双方吵得不亦乐乎。福临有些头疼。在他看来,凡是他的子民,在外面被欺负了,他就应该出面去帮助,没有任何原因,祖国就应该是在外游子的坚强后盾。但是,他也明白大家的顾虑。当年土尔扈特部落的土地是被蒙古几个部落瓜分了的,若是现在将土尔扈特部接回来,总要给他们一块立足之地吧?那么,这块地该从哪里来呢? 蒙古各部落真是坐不住了。皇帝的脾气他们都知道:护短。当沙俄入侵的时候,皇帝绝对会护着他们,惯得他们胆子越来越大,有时候还去骚扰骚扰沙俄的边境,皇帝表示一概不知道。所以,土尔扈特部求助的话,皇帝大概,可能,应该,也许,不会不管吧? 蒙古诸人终于发现,皇帝护短这件事,放在自己身上,好——可爱;放在别人身上,好——可恶! 福临不负众人所望的,护短了。不为别的,就为了土尔扈特是中国人。他为了两个道士都能挑起一场战争,没道理放着十几万的土尔扈特人不去救助。他一反常态,将接回土尔扈特部的好处一一列了出来。 第一,人家有十几万的人啊,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游牧民族还是在拼人口的时代,多一个青壮年多一份力量,这么多人回来了,该是多少劳动力啊!第二,人家在沙俄居住了这么久,对沙俄有充分的认识,将来若是国家再跟沙俄有点冲突什么的,知己知彼,多好。第三,我们毕竟是泱泱大国吧,若是连自己的子民都护不了,将来岂不是大家都会一窝蜂的上来欺负? 好吧,皇帝你学会讲道理了。不管是谁都表示非常欣慰。自从多尔衮去世后,皇帝异常的独断专行,大臣们搞罢工搞威胁完全没有用,这个皇帝是工作狂,能熬夜能不休息能不睡女人,一个人顶几个人用,而罢工了的大臣则是悲惨,工资没有了,位置也没有了,就连自家亲戚想要出仕也会受到连累。 算了,强势些就强势些吧。于是,在大家渐渐习惯了说一不二的皇帝之后,皇帝又开始讲道理了。朝政的事情开始和大家商量着干,之前那只要上朝就千年不化的黑脸也有了松动的痕迹。 朝臣们感激涕零啊。之前每天被批评,现在有好言好语听,上朝都成了一种幸福啊有没有!范承谟等老臣的孩子更是想起了自家老爹唠叨过的“想当年皇帝换牙时一二三事”,做梦都想着会不会有可能皇帝再次变回那个好说话的性子,更有的人跑去先帝庙拜拜,认为这是皇帝终于从成宗皇帝的逝世中走出来了的迹象。 其实都不是。经过长久的培养,福临明白了景额的性子。景额是个从小就泡在蜜罐子里的孩子,手段有心计有,但还是仁厚。这些大臣在自己手里被压制得狠了,到了景额的手里未必不会反弹,别到时候逼出一个中二的皇帝来,他辛辛苦苦打造的天下经不起折腾。 凡事只要讨论了,便会有一个拖延的时间,朝堂上啥都不管了,就对土尔扈特部的事情吵得热火朝天。这次不是为了让不让他们回来了,而是为了土地。 蒙古那一块已经安排好了,不管是谁都不愿意拿出地盘来接纳别人。就连势力比较雄厚且一贯通情达理的科尔沁,都不想着分出自己的好处去,布木布泰亲自去劝都不行。土地成为了问题的关键,福临在地图上划来划去,都没有找出一个合适的无主的地方来。 景额在一旁陪同着,见自家老爹为难,忽然指着地图上蒙古的边境,道:“皇阿玛,从这里往北,就是沙俄的地方了吧?” 福临点点头,景额继续道:“儿子听说,沙俄有不少无主之地,反正荒着也是荒着,不如我们从沙俄手上购买一块,安置土尔扈特部,如何?” 买地?你以为是东村的地主和西村的地主做买卖吗?福临瞪了这个不靠谱的儿子一眼,却见景额不紧不慢的道:“若是不卖,我们便提出要租,租着租着,不就成了我们的吗?” 这个孩子跟洋人混久了——这是福临的第一想法,接着,又生出了一种“这还是自家那个熟读圣贤书的仁厚孩子吗”的感觉。 景额见他不语,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够光明正大,刚想说些什么,就听福临道:“此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了。若有问题,找你五伯帮忙。” 硕塞在接到任务后也傻了。这种做法太不地道了好吧?不过景额察言观色,在一旁不停的说着沙俄的坏话,再举例说明当年荷兰想要租借台湾晒货也是一样的做法,他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硕塞狠狠的叹了一口气:漫天要价着地还钱,太子,你果然是你家皇阿玛亲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很想让福临见到疑似十四叔转世的渥巴锡啊,可惜那个时候就连渥巴锡的老爹都没有出生啊望天。 嗯,其实我在酝酿太后的盒饭来着,怎么写着写着就不受控制了呢?以及,筒子们五一快乐!五一宅在家里,看着微信上朋友们各种堵车,心情真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 费多尔沙皇其实是个苦逼的娃。他爹并不是个励精图治的主,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天才。他的身体并不好,下面还有能干的弟弟妹妹虎视眈眈。沙俄虽然面积大,可也有相当大的地方是不毛之地,别说有赋税了,就连养活人都困难。再时不时的闹些自然灾害,就连莫斯科也喜欢玩玩雪灾。因此,他上任以后为了筹钱是焦头烂额,恨不得自己能够拥有点石成金的法术。结果,土尔扈特部还要闹回归。他在接到大清外交部的正式函件后,简直就是出离愤怒了。 他对土尔扈特部多好啊!伏尔加河的下游,那是一片多么富饶美丽的土地,他都借给这帮人安营扎寨,这就是他拥有海一般胸怀的体现!可现在呢?这帮人得寸进尺!不就是问他们借了一些人打了几个仗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自己的士兵还牺牲了不少呢,偏偏他们有这么大的意见,还跑去找撑腰的了,这不是一般的过分!大清更不是东西,直接提出要买地。费多尔沙皇骨子里还是和众多老百姓一样的:头可断血可流,我家的地不能丢! 费多尔都想直接把函件砸到使臣索额图脑袋上了,还好他还保留着一丝冷静,现在的大清不是这么好惹的,那个大清的皇帝没事做还要找些事情出来希望别人打仗他来赚钱,自己要是真的冲动了,大清皇帝绝对会好开心找到了一个新的机会。 “既然你们诚心要买,也行,不过要给个合适的价格。”费多尔几乎是咬着牙冒出这几个字的,“至于具体多少嘛,我还要和大臣们商量商量,才能告诉你们。”——一定要开一个无法想象的天价出来,不然对不起自己受的气! 索额图很无所谓的答应下来,一副“爷很有钱随你们报价”的纨绔样,心里却在不停的盘算。他被派来是有原因的,这家伙多才多艺又上进,俄语说得很溜,又会蒙语,不管是沙俄还是土尔扈特部,都轻易忽悠不了他。因此,他也憋足了劲想要办好这个差事,要知道,这可是太子督办的,办好了不仅仅是立功,还会在下一代领导人面前留下能干的好印象,一举两得啊。等到自己的位置够之后,再想方设法让老爹平反,他的人生就完美了! 幻想着未来的索额图决定,在沙俄磨下去了,一定要圆满的超额完成任务,皇帝给的底限是三千两租金一年,他一定要把这个数字砍到两千两以下! 此时远在北京的福临也不轻松。英格兰在战后火速崛起,就跟坐火箭一样,快得让全世界都为之侧目,福临也不例外。东印度公司是纯正的做生意的,哪里有钱哪里去,英格兰也开始在里面参股,现在还是试运行阶段,可是广东海关已经发现了好几起英格兰商人夹带鸦片走私的情况。这种一边叫着“中英友好”一边又在背后插刀子的行为实在是太可耻了!福临打算再捉到类似的情况,就将这些商人驱逐出境,永久不许他们再进来,不料却遭到了朝廷上下一致的反对。 中国人一向以“天朝上国”“泱泱大国”自居。这也不怪大家,至少在汉唐时期,中国绝对是可以笑傲全球的,骨子里的骄傲就这样代代流传下来,现在也不例外。 在朝臣的眼里,现在的大清已经是够富强的了。要赚钱有商路,要打仗有枪杆子,最近老天还很赏脸的没有降下什么大的自然灾害,大家都有些心满意足。不错,英格兰是崛起了,可是,这么一个巴掌大小的地方,能闹出什么花来?而且,每年大清令人吃惊的贸易顺差不是摆着玩的,自己吃肉,总不能不让别人喝汤吧?弄到国际上众叛亲离可就糟糕了。大国嘛,就要有点大国的风范。 福临都快无语了。他总不能告诉大家,如果不加以控制,鸦片会蔓延大清,使人民变得虚弱吧?如果真的说出来了,就算他是皇帝,估计大伙儿都会请萨满或者哭太庙。没有办法,他只好再次动用皇帝说一不二的专利,不管大臣们“皇上你才好了几天怎么又开始*了啊”的控诉眼光,表示他是皇帝他说了算。 海关严格执行了皇帝的命令,永久的驱逐了两个携带鸦片进关的英格兰商人,其中一个却是贵族,由于有着头疼的毛病,鸦片是自己带着做药的。 太冤枉了!英格兰开始用这个作为借口,不停的控诉,而福临也感受到了朝堂上不一样的气氛,大家嘴上不说,眼里却是在默默的表示着反对:皇上,不听我们的,怎么样,别人闹起来了吧? 在这种时刻,福临却将此事完全丢给了外交部,让他苦命的哥哥去忙——这倒不是他推卸责任,而是在他看来,此时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不如慈宁宫重要,布木布泰病倒了。 说实话,福临根本就没有料到一向康健的太后会生病。历史上这个太后就是出名的长寿,他也不记得具体的时间,不过他总觉得,自己的额娘是不会生病的,是会健健康康的在慈宁宫,等着他去问安,对着他笑。 俗话说,平时身体越好的人,生起病来就会越发的严重,布木布泰就是这样。她一向保养得很好,儿孙孝顺,也没有什么烦心事,唯一不满的就是儿子的女人少了些。不过少就少点吧,至少人少了,后宫也不像当初皇太极的一般乌烟瘴气,也好,省得心累。 于是,在这样的轻松之下,布木布泰渐渐的没有了以前的锐气,反而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老太太,享受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的孝顺,现在她连重孙子重孙女都有了,日子更是缓慢而重复,简单却快乐。 她本来并无事,只是那天福全的福晋以及太子妃联袂抱着孩子来觐见,两个孩子差不多年纪,福全的女儿稍微大些,拉着弟弟的手在炕上学走,然后一个不小心滚成一团,看上去分外可爱。她便拿桌上的果子去逗孩子们,自己也贪嘴多吃了两个,晚上便起来上了两趟厕所,第二天便躺在了床上。 一种莫名的恐慌顿时攥住了福临的心,他不停的给太医院加压力,同时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布木布泰床前。 “傻孩子。”布木布泰笑笑,“都是皇帝了,还这么任性。额娘没事的,这里有仁娜就可以了,你还是忙你的国事去。” 仁娜也劝他:“是啊表哥,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不是不放心,是不想再错过。福临嘴上答应她们,却依然每天往慈宁宫钻,甚至还下旨,让自己两个远嫁蒙古的姐姐统统回来伺疾。 没错,他不想再错过了。在前一世,他就不停的在想着,如果他更懂事一点更会撒娇一点,妈妈在冲动跳楼之前会不会想到他,会不会停下脚步?而且,在妈妈去世之前没几天,还因为他上课的时候偷看课外书而被老师叫到学校去过。 在这一世,他依旧在不停的想着:如果他再懂得退让一点,再温和一点,叔父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劳心劳力,就不会病得这么厉害?或者他干脆早一点去和叔父摊牌,那么叔父是不是就可以和额娘一起,安稳的度过晚年? 人生是没有如果的。他不想再让额娘出任何的事情,更不想在事后去思考那无数的“如果”。 雅图和阿图从蒙古几乎是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这件事是瞒着布木布泰的,在看到多年未见的女儿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饶是她也不由得泪流满面。 “额娘,朕只是想让您开心的,您看看,这样一来,朕反而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福临大把年纪忽然撒娇,倒是冲散了多年未见的姐弟几人中间的隔阂。 雅图用帕子拭了拭泪:“皇上,你都有白发了。” “那又怎么样,朕是男人。姐姐们不变就好。”雅图和阿图依旧黑发亮丽,完全看不出来是当了奶奶的人。 布木布泰笑了:“难得回来一趟,一定要多住些日子。若是你们夫家有意见,让他们尽管来找哀家,哀家这个老太婆跟他们说去!” 不得不说,有了女儿的照顾就是不一样。雅图、阿图和仁娜相处了几日,发现脾气相投,很快就要好了起来,几个人一起尽心尽力的伺候,再加上心情好,布木布泰的病一天比一天好转,已经能下床走上两步了。 福临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把心思放到朝政上来。雅图不是白来的,她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在科尔沁,已经大半个蒙古,最有权威的并不是亲王,更不是皇帝,而是活/佛。 蒙古人信藏传佛教,已经到了一个接近走火入魔的地步。活/佛的地位高得吓人。他们不但拥有大量的财产,还拥有极大的权力。据说,有的喇/嘛甚至以“传福”的方式,专门去找漂亮女人下手,而那些漂亮女人的家人,则是欢天喜地的将自己的女儿/老婆/儿媳送上喇/嘛的床...... 难怪历史上的康熙要用控制活/佛的方法来控制蒙古。福临却觉得,这种方式无疑于纵容。他要反其道而行之,一方面给甜枣,一方面则要开启蒙古的智慧以及商路。 陈总舵主,又到了你发光发亮的时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钻到钱眼里的某溪回来了! 礼拜天接了一个活,六十几页纸的中译英,礼拜三就要交货,做得我是昏天暗地,终于完成了,第一时间赶来写文。因为实在觉得对不住大家啊鞠躬! 另外,太后的盒饭在后面一两章,某溪正在精心搭配菜色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按照历史上,顺治时期是册封了达/赖喇/嘛的,可现在的福临并没有这么做:一方面,他不信教;另一方面,他认为神权已经够大的了,若是皇权再加以承认,那就代表了他们可以正大光明的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若是出个有异心的造造反,他都没处哭去。 他也不是没有考虑到民族和睦相处这一点,不过,西藏这一块一直不太平,蒙古也一样,这种不太平反而有利于他的治理。而且,他的民族融合主要方针并不是在思维的方面,而是在经济方面。福临坚信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力发展经济是他当政之后的主要目标,因此,蒙古和西藏都跟着受益,直接表现在牧民的羊毛毡子都能出口了。 福临不知道的是,他这么做歪打正着的缓和了民族问题。牧民们多了一条生财之道,生活安稳了,家里的东西相应的也越置办越多,生活水平高了,他们也越发的追求安稳的日子。传统的游牧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想着的是和中原的百姓一样,住在青砖大瓦房里,守着房前屋后的地,不用到处奔波。 人的*是随着生活的变化而改变的。如果一个人孤家寡人,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你对他说造反吧,他说不定袖子一挽就跟着你走;如果一个人小有家财,有父母妻儿,你对他说造反吧,他多半会觉得你神经病。现在的蒙古就是这样。科尔沁是太后以及皇后的娘家,雅图长公主也嫁了过去,自然是致富带头人,朝廷的采购凡是要从蒙古买东西,第一选择就是科尔沁。因此,科尔沁的人一向是一颗红心向朝廷。至于其他部落,看着科尔沁发财眼红不已,也开始慢慢的向朝廷靠拢。 在这种情况下,宗教的力量就显得没有这么大了。宗教最为虔诚的信徒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很穷的,全心依靠着神佛去帮助自己摆脱如今的窘境;一种是很富的,希望神佛能够帮助自己保持着现有的财富,当然,能更富最好。以前的蒙古和西/藏,两种人都有,最多的却是第一种。西、藏还是农奴制度,奴隶主肯定要愚化奴隶们的思想,情愿出大笔大笔的钱去讨好活/佛。而一些自由身的牧民,由于落后的生产力大家都是靠天吃饭,喇/嘛们又说自己会降雨降雪的,加上他们还是比较熟悉天气变化的,有时候会弄出点神迹出来,让牧民们几乎要顶礼膜拜。 所以,朝廷的挣钱方针让百姓们生活富裕了,对宗教的依赖无意识的减轻,直接后果,便是让喇嘛们发现自己地位的下降。 此次太后生病,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此时在漠北最为有势力的是达/赖,他已经是二代了,之前的达/赖喇嘛曾经带着三千弟子入京,想收皇帝做弟子来着,结果被皇帝无情的拒绝了。于是,他也继承了上代的期望,一直梦想着将势力布满天下,第一步就是要浸入相对富饶的漠西蒙古。于是,他便派了许多弟子前去宣扬自己的法力,并声称他可以治百病,希望能够将此话传到雅图长公主的耳朵里,让长公主带自己去京城为太后治病。 他没有料到的是,雅图不信教。古代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将男人当作自己的依靠,雅图在娘家的依靠自然是她的弟弟,更何况,她家弟弟从小还天资聪颖,布木布泰的几个孩子一直都相处融洽,感情很深。雅图和福临在一起混久了,也被弟弟带得不那么信教起来。到福临亲政后,对宗教互相抢地盘的事情视而不见,雅图才真正明白,原来皇帝弟弟不信教,那自己也没有必要信。达/赖的弟子们在科尔沁的一系列动作,把她给弄烦了。她是长公主,是科尔沁地位最高的女人,想干嘛就干嘛,于是她就把其中一个蹦达的最凶的割了舌头。 这下糟糕了,她彻底得罪了达/赖一派,以及漠北蒙古,就连她的额驸都不满了,嘴上不说什么,等雅图一踏上进京的路便买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奴进来。雅图身上到底流着爱新觉罗家的血,华丽丽的迁怒了。 都是这个死喇/嘛不好!雅图对达/赖恨之入骨,反正本公主要进京,找皇帝弟弟告状去! 阿图是和姐姐一条心,再加上福临绝对是偏心的,姐姐们一吹风,当弟弟的就决定要给姐姐出气。达/赖在草原上没有等到皇帝的宣召,反而看到了一堆堆有官兵护着的和尚道士,甚至还有洋人的传教士,整颗心都凉了。 从此后,蒙古草原成为了各大宗教斗争的地盘——这里也是个富饶的地方啊,之前他们都不愿意来,真是瞎了眼,本来都是迫于无奈来到这里的和尚道士传道士们,也开开心心的在这里扎下了根,然后顺利的依靠着蒙古,将势力慢慢延伸到了青海和西/藏。 当然,这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雅图和阿图得到的直接好处,就是皇帝正式下旨,将她们的儿子册立为世子,又承诺派老师亲自前往教育她们的孙子,另外给两个姐姐无数赏赐,并派专人去科尔沁申斥雅图的额驸好色荒淫,暗示他可以早点让位给长公主的儿子,明晃晃的向天下人表示:朕就是偏心,朕就是向着姐姐们! 两个长公主住在宫里的这段时间,珊瑚也常常入宫。她嘴甜,又得宠,很快就讨得了两个姑妈的欢心,而跟在她身后百依百顺的额驸纳兰性德也成了宫中一景。 婚后,纳兰性德便将自己从小到大为珊瑚做的画拿了出来,没幅画上还配了相应的诗词。不得不说,这种小浪漫很是打动了女汉子珊瑚的心,珊瑚深深的被感动了,两人很是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纳兰性德也做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珊瑚立刻就进宫向皇帝炫幸福,某个女儿控便迅速将明珠父子给宣了进来,大大的表扬了额驸这种情深不悔的精神,明珠嘴上谦虚,心里恨不得把自己这个二货儿子掐着脖子摇一摇——你要不要这么蠢啊,这种承诺也是轻易做的?这下好了,在皇帝面前挂了名,就算以后公主不能生养,你也只能守着她一个不能收通房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很快就传了出去,纳兰家顿时成为众多为女儿议亲人家的首选——惧内啊,还是祖传的惧内!明珠自己就是个没有通房小妾,守着一个老婆过日子的,现在他大儿子也一样,可见他的另几个儿子也是有优良传统的。这种人家就算没有首辅大臣也是一定要嫁的啊!顿时,纳兰家车水马龙,明珠的福晋只要出门就会受到极大的欢迎。 两位长公主叹为观止,不由得都想起了早逝的妹妹。如果当年妹妹也能像珊瑚一样泼辣一点,善于利用自己的身份,也不至于会去得这么早。想到这里,两人便打算去拜祭一下妹妹阿娅的坟墓,而布木布泰听说了,也一定要去。 福临本来不是很愿意。端献长公主阿娅的坟墓在郊外,太后身子刚刚才恢复,哪里经得起长途折腾。可布木布泰一意孤行,人年纪大了,总是会想到以前的事情。她觉得,现在的日子多好啊,皇帝孝顺,国家富强,若是阿娅还活着,不知道该多好。 作为太后最宠爱的女儿,阿图很后悔提起妹妹,使劲想要劝说额娘打消这个念头,布木布泰摇摇头,道:“小时候,你们三个里面,阿娅和福临关系最好。他们年龄相仿,就连恶作剧都是一起的。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趁着你睡着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在你脸上画了胡子,你还不知道,结果被人笑话了,害得你哭了半天?” 当然记得。阿图也笑了:“还有,大姐学着做女红,好不容易做成了一个荷包,本来想送给皇阿玛的,结果被他们两个给剪了。她气得要用戒尺打他们两个的手板心。” “阿娅去得太早了。”布木布泰长叹一声,“当年皇帝为了她,将她的额驸罢免,又派人看着,不停折磨,还不让他和他那几个闹得最凶的小妾寻死。这么多年了,哀家听说他们活得生不如死,可见皇帝对阿娅的心思有多重。你们也是,皇帝时时关注着你们,只要你们有什么不顺心的,他就会想方设法的为你们出气。哀家就总是想着,阿娅要是活着该多好,所以,哀家一定要亲口去跟这个孩子说,她当年真的是犯傻,若是早早的跟哀家诉苦,跟皇帝诉苦,她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说着说着,布木布泰老泪纵横,阿图也不好再劝,反而回头去劝福临。福临没有办法,只能同意,仁娜要管理后宫,来自蒙古的另外两个格格被派去,担任起路上伺候太后的重任。 若是福临能够预料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估计他怎么都不可能让太后出宫。原本还算康健的布木布泰,在此行之后,是病得人事不醒,躺着回来的。 原因很简单,科尔沁一个嫁入京城的女人的贴身丫鬟,在路上忽然闯了出来,用蒙古话大声喊冤,布木布泰宣她觐见,得到的消息却让她顿时气得旧疾复发,瘫倒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太后盒饭烹饪中,包头遁走......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清成立初期,为了拉拢蒙古,相互之间的联姻很多。自从大清入关后,慢慢站稳了脚跟,对蒙古的依赖逐渐降低,联姻也逐渐少了下来,而之前嫁过来的那些蒙古姑娘们,其实过得并不太好。 好在皇帝对太后孝顺尊重,对皇后也很是宠爱,下面的人做事也不敢太过嚣张,给了这些蒙古正妻们应有的面子。但万事都会有例外。 正红旗都统郎达,其父亲曾经是代善的左膀右臂,为了儿子的前程,聘了科尔沁一个台吉的女儿吉汉娜做儿媳妇。他倒是很想找到太后的亲戚了,无奈自己身份不够,只好退而求其次。这个台吉据说是跟吴克善混的,据说老婆还是当年在吴克善的某个妃子指派的,估计太后会对她有一些香火之情吧? 事实证明,不是每一个科尔沁的姑娘都能跟太后扯上关系的。吉汉娜的额娘确实是伺候过吴克善的妃子没错,但她伺候的是侧妃,后来被侧妃派给了自己的大女儿。那个侧妃生了两个了不得的女儿,大的叫海兰珠,小的叫布木布泰。 这两姐妹本来还不错的关系,早就在皇太极的后宫里磨成了飞灰。海兰珠生下八阿哥宠冠后宫,而八阿哥才两个多月的时候,布木布泰发现怀孕。她旁敲侧击了海兰珠的口风以及哲哲的态度,得知科尔沁寄予厚望的,压根儿就是八阿哥,自己成为了一枚弃子。如果海兰珠不希望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出生,只需要在皇太极耳边说上几句,皇太极绝对会送来一碗药汁。 还好,最后赢的那个是她的儿子,成为太后的人,是她。但她和海兰珠之间哪里还有一丝半点的姐妹之情,只要想起海兰珠,她便会想到当年苦苦熬过的日子,怎么可能会对海兰珠一系的人青眼相看。郎达直到成亲之后五六年,才知道了实情,肠子都要悔青了。 此时的吉汉娜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她本身又不是很漂亮,郎达为了前途才娶的她,和她生儿育女,真正宠爱的还是那些小妾们,在证实到吉汉娜对他的仕途没有任何帮助后,郎达开始嫌弃她了。 首先,他夺了吉汉娜对儿子的监护权,将孩子放到了自己额娘处看管,谁都不能说些什么。接着,他又以吉汉娜汉语不熟练为理由,将她的管家权交给宠爱的一个小妾。吉汉娜为了儿子,一切都默默的忍了,结果她的忍耐换来的别人的得寸进尺。 再怎么不受宠,她也是正妻,她的儿子就是嫡子,就挡住了别人的路。在郎达的默许下,他的一些宠妾对吉汉娜开始了惨无人道的欺压。 吉汉娜在蒙古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心腹的,虽然大多被都被赶走,却还留下了一两个。拦住布木布泰车架喊冤的就是其中一个侍女,仗着年纪小身子灵活,从狗洞里钻了出去。本来她想拜托人写信送去科尔沁的,可她年纪太小,对地址根本就记不清楚,无奈之下只好整天在外面打听情况,想要得到一些能够帮助自家主子的线索。 终于,过了大概大半年的时间,她终于得知有重要的人物要经过这里,据说是要去祭拜端献长公主的坟墓。她也不管是谁了,反正派头很大的样子。当车架来临的时候,她不管不顾的从侍卫们的腋下钻过去,大声的用蒙语叫喊,终于得到了太后的注意。 不得不说,布木布泰也是护短的。就算那个吉汉娜的娘是伺候过海兰珠的,可她依旧是科尔沁来的,容不得人如此欺负。太后当场下令,命一队侍卫带着几个小太监迅速控制住郎达家,探明吉汉娜的情况,将详情向她回报。 事实永远比想象的更为残酷。吉汉娜为了孩子一再退让,住在最为破旧的偏房里,过得连一个最低等的扫地婆子都不如。她丰厚的嫁妆早就被夺走,每天吃的是残羹冷炙,没有伺候的人,想要热水只能自己去从厨房提。可能是蒙古女子身体比较好,就算这样,吉汉娜依旧坚强的活着。于是,郎达的一众小妾姨娘们都拿吉汉娜当作出气筒,特别是生了孩子的那几个,有事没事都会去找她玩玩,甚至会有对她动手的。当太后派去的几个太监赶到的时候,吉汉娜全身上下几乎都找不出一块好皮肉,左手不自然的垂着,据说是骨折后没有能够很好的恢复的缘故。 吉汉娜完全不能行走,被抬在软塌上,泪流满面的去向太后谢恩。布木布泰心底大恸。 她是来给三闺女上坟的,偏偏在路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当年她没有来得及见阿娅最后一面,一直是她心底的一件憾事。现在的吉汉娜似乎让她想起了当年的阿娅。阿娅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人被遗弃在阴森冰冷的房间里,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照料,就这样无助的想念着额娘和弟弟,就这样无助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吉汉娜的侍女能够撞到她的跟前,是不是阿娅从中指引,想要让额娘知道当年自己过的苦日子? 布木布泰一时陷入了魔障,心口仿佛被大锤捶过一般,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一阵兵荒马乱,太后凤驾回宫,太医院全线出动,得到的结果却不乐观。 福临几乎咬碎了牙,全身散发的冷气几乎把整个大殿给冻住,地下跪着的郎达瑟瑟发抖,恨不得整个人变成隐形的。一旁的康亲王杰书也惶恐不已,郎达是他的手下,他很无辜的被牵连了进来。 “好,好得很啊!”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福临牙关里挤出来的一般,“太后的族人下嫁与你,你却是如此对待。你把太后,把朕置于何地?” 郎达缩成了一团,颤抖着给自己辩解:“内院之事,奴才,奴才不知......” “好一个不知内院之事。”福临笑得阴森森的,“既然你这等不愿意知事,朕便特许你,此生都不必再知事了!” 郎达眼前一黑,当场昏了过去。而他的老母以及几个小妾,此时也统统带到了皇后面前。 仁娜对太后感情还是很深的,她们本身就是姑侄,仁娜又乖巧,几乎没有什么婆媳矛盾。这么多年下来,仁娜几乎要把布木布泰当作亲娘来看待了,现在太后变成这样,仁娜恨不得将下面的几个人统统活埋了。 郎达的母亲和小妾们一个个吓傻了。她们从来没有料到那个病怏怏的老女人背后居然有太后皇后这种高级人物撑腰,只是可着劲的欺负,如今恨不得时光回流,将吉汉娜高高的供起来。 郎达与其母问斩。由吉汉娜指认,几个平日里欺负她最厉害的小妾也被提溜出来,福临大笔一挥,让她们连同全家一起问斩。吉汉娜的两个儿子平时对母亲不闻不问,本来也当处死,只是吉汉娜苦苦哀求,留了他们一条性命,让吉汉娜带着一同回了蒙古。 而郎达的哥哥也遭了殃。福临对他“不知情”的说法连听都不想听,直接将其免职,并将其子扔进军营,送去蒙古驻扎,正好在科尔沁的管辖范围内。 至于康亲王杰书,他可以算是躺着都中枪。他的嫡长女被封为和硕靖柔格格,指婚给了前来求婚的荷兰大公,并迅速指定了婚期。 宝贝女儿被嫁到蛮夷,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到一面,杰书一家人将郎达恨之入骨。郎达死了,他的那些庶子庶女还活着,并且在正红旗下。作为旗主的杰书对付起来再方便不过了。 福临的这一系列举动不可谓不雷厉风行。饶是这样,却拖不住太后日益虚弱的步伐。顺治三十五年十月,太后病重。 福临干脆将寝宫安在了慈宁宫,每天亲自伺候,甚至还病急乱投医,请了洋人大夫来看病,指望西医能够有所效果。无奈此时的西医并不发达,落后于中医许多,被太医院集体鄙视,而请西医的举动也被认为是皇帝抽风。 布木布泰的病情时好时坏,根据太医的说法,只是用一些名贵的药材吊着了。宋院首早已退休,其子也入了太医院,目前的太医院院首姓翟,早就在慈宁宫外安营扎寨了。 看着儿子日渐消瘦的脸庞,布木布泰也很是心急,恨不得一夜之间就好起来。只是生病这种事情,根本急不得,她越着急,病情就越加重,十一月的时候,太后终于口不能言。 布木布泰是个很自律的人,每时每刻都要以最为完美的姿态见人,弥留之际的她也没有一丝半点的邋遢或者颓废,眼睛反而亮得惊人。 当一个早就不能说话的病人忽然精神焕发能开口了,那十有*是回光返照。福临紧紧的拉住布木布泰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的生命给留住一般。 “皇帝,哀家的谥号为文吧。”布木布泰条理清晰,“还有,哀家不想和先帝合葬。” “好,都依您。”福临挤出一个笑,“额娘,说这种事情太早了,您还要长命百岁呢。朕可是离不开额娘的。” 布木布泰缓缓的叹了一口气:“皇帝,你从小就能干,额娘其实并没有帮到你什么。只是你的脾气太急躁了,现在额娘要走了,还真是不放心。仁娜是个好孩子,把景额也带得很好,你们日后要好好的过日子,不要太记挂额娘,知道吗?” 福临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呜咽道:“不行,没有额娘朕会越发急躁的。没有额娘,儿子永远都不会开心。” “傻孩子。”布木布泰的眼角落下了一颗混浊的泪珠,“额娘只是去找你叔父而已,没有什么的。你要好好的,要好好的......” “是,额娘,儿子会好好的......” “这就对了。”布木布泰微微松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顺治三十五年十一月癸亥,太后薨。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今天是母亲节,祝所有亲们的妈妈身体健康,天天快乐! 以及,某溪居然在母亲节把皇帝他妈给盒饭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历史上的太后,是出名的长寿,应该不会去得这么早。历史上的自己,是早早就去世了的,不会一直活到现在。所以,是他夺取了母亲的寿命吗? 布木布泰的去世给福临的打击相当大。他两辈子第二次看到母亲死在自己面前,虽然是安静的病逝,可他的心依旧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住一般,痛得没有办法呼吸。 在这样的心情下,福临似乎有点钻入了牛角尖。他的到来,改变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不单单是国家方面,他被立为太子,皇太极早亡,多尔衮追封为帝,玄烨成了混血儿,等等等等,不一而足。难道说,太后的早亡是因为他改变了太多吗?或者是,为了让他能够到这里来改变历史,前世他的母亲才会跳楼,今生他的额娘才会病逝? 如果是这样,他情愿什么都不做,情愿按照历史上一样被天花杀死,也不想看到布木布泰就这样的在他面前一点点的衰弱下去,直至死亡——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一手造成的! 皇帝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整个人都不好了,迅速的憔悴下去,很快就瘦了一大圈。 仁娜着急不已,对付皇帝,她的办法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的重要性。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仁娜可谓对自己的表哥了如指掌。若是让他闲了下来,他便会一个人胡思乱想,说不定就会抽风。 本来,她这招是百试百灵的,可现在的福临完全不是平常的样子,忙碌根本不能让他转移注意力,他依旧会发呆,会瞎想,一双眼睛完全抠了下去。太后去世后不过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他看上去似乎苍老了四五岁都不止。 仁娜只好将珊瑚给弄进宫。珊瑚看到福临的一霎那立刻泪崩了:“阿玛,阿玛,你怎么瘦成这副样子了!” 女儿不愧是贴心小棉袄。珊瑚日日陪伴着福临,那一副全身心依赖小心翼翼的模样让福临心酸不已。是啊,自己还有女儿,有妻有子,若是他这么倒下去,他们该怎么办?珊瑚是多么意气风发的姑娘,如果没有自己为她撑腰,她岂不是会被欺负? 福临看着自己斑白的发辫,拉过仁娜的手。纵使她保养得极好,也能看出那双手上有着岁月的痕迹。 “终于,朕就剩下你了。”福临长叹一声,“仁娜,不要丢下朕。” “不会的,表哥,不会的。”仁娜柔声回答,“仁娜会一直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礼部的办事效率很快。经过多尔衮的事例,他们早就明白了皇帝的心理。布木布泰的葬礼和多尔衮不同,在她之前有哲哲的葬礼作为先例,而布木布泰的地位是比哲哲低上一些的,其葬礼最夸张不过是同等。礼部的官员们很聪明的偷换了一部分概念,将一些礼器以及用品给换成高级的,将一些细节完善了再完善。福临大致看过后,点了点头。 他私心里是想给额娘一个全天下最盛大的葬礼的,可他又不确定自己在处理相关事宜的时候会不会忽然间泪流满面。他从心底思恋着额娘,他的额娘本来是可以成为独立支撑朝政的女强人的,却被他剥夺了这个可能性。他不知道是历史上那个带着康熙的孝庄太后幸福,还是现在这个安居在后宫不干涉朝政的额娘幸福,他根本就不敢深入的碰触到更多的事情,更不敢深入的想下去。 礼部在葬礼方面轻松的过关,却依旧个个严肃:无它,当年皇帝在成祖皇帝的葬礼上抽风的样子他们还记得非常清楚,现在是太后,他们谁敢有一点点马虎? 果然,在册封谥号的时候,出现了问题。 本来,布木布泰是圣母皇太后,徽号为昭圣慈寿皇太后,现在要给她加谥号,礼部拟定的是孝庄仁宣诚宪恭懿翊天启圣文皇后,简称孝庄文皇后。福临当场翻脸了。 “太后为朕之生母,为大清殚精竭虑,岂能如此简慢?”福临很不要脸的宣布,他家额娘是世界上最好的额娘,所以,要单独给她一个谥号。“文”很不错,当年给了皇太极的,所以现在他家额娘也能一起用一用,要不就干脆“孝文纯皇后”好了。 这下不单单礼部,大臣们集体吐血。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在继让你家叔父到地下去气先皇之后,你又决定让先皇的妃子独立领用一个谥号,是要和离的节奏吗?是真的想要先皇气活过来吗? 无奈,此时距离皇太极的朝代太过久远,现在的重臣都是福临一手提拔上来的,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想想也还好,谥号而已,就满足皇帝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满洲八旗的势力早就被砍得七七八八,就算有心反对也无力。事情很快就这么决定下来,布木布泰谥号为“孝文纯皇后”。福临还顺便下了一道旨意,表示这个谥号是对太后高洁品质的肯定,如果以后的皇后们也能如太后一般以高超的个人魅力使众人折服,那么都没有必要跟着自己的丈夫来定谥号,完全可以有个自己的独立谥号的。 好吧,皇帝再度抽风了。朝中凡是经历过成祖皇帝去世那一段的人表示很淡定,顺便安稳安稳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后辈们:没事没事,这个状态的皇帝还是很正常的,真的。 而更厉害的是范承谟,他继承了其父的洞察力,完全掌握了皇帝的下一步动向,提前上了折子,表示皇太极已经去世许久,对孝文太后而言,更为牵挂的一定是皇上,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再打开皇太极的皇陵,太后可以与皇上万年之后安葬在一起,才能圆她的心愿。 范爱卿你简直太可爱了!福临很开心的准奏。好吧,不合葬就不合葬,就算你下一步把成祖皇帝的灵柩放进你的皇陵我们都不觉得奇怪了,真的。众人心中吐槽,同时默默的再一起鄙视范承谟一下,并发自内心的感觉这种事还是很无所谓的,比起建立先帝庙并设立抽奖制度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了。 于是开始动土,修建皇陵。太后的灵柩暂时安放在清东陵。皇帝再度表示,他要为母守孝三年。 顿时又是一阵“皇帝纯孝”的歌功颂德,福临只是听过就算。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希望永远能也不会有这个表示自己纯孝的机会。可是,如果自己走在额娘前面,额娘不知该如何的伤心,所以,还是留下他来伤心比较合算些吧。 皇帝老了。 顺治三十六年三月的殿试上,细心的人都发现,皇帝居然没有像之前那般,精神十足的巡视,而是懒懒的端坐在龙椅上,无声的威压着众人。 仅仅四十二岁,皇帝的头发却白得如同花甲老人一般,身体也大不如以前,就连做事手段也温柔了几分。 五月的时候,索额图在沙俄赖了许久,终于有了回应。沙俄的费多尔沙皇死了,他的两个儿子共同即位,朝政却被女儿索菲亚抓在了手里,正是互相倾轧青黄不接的时候。索额图并没有“女子不能干政”的想法,趁机和索菲亚达成协议:如果索菲亚将伏尔加河下游一段地租借给土尔扈特部,那么大清会全力支持她执政。索菲亚与他秘密商谈,签订协议,表示那块地距离莫斯科太近,她可以把靠近雅克萨地区的大片无人地段租借给土尔扈特部,租金什么的好谈。索额图说不行,人家是游牧的,你把那些冰天雪地的地方给他们,他们做什么用呢?索菲亚回答,只要有地就好,可以开商贸,互相做生意嘛。 最后,索额图将雅克萨以北大概十二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骗到手,一直蔓延到小半个西伯利亚,租金为每年一千两白银。福临二话没说就盖了戳,表示让土尔扈特部搬迁到那里去,至于费用,朝廷来出。另外,由于那些地方实在太过荒凉,福临决定增开一个互市,并且派兵守护。 当然,有回报就要有付出。有了大清的支持,索菲亚在朝政的斗争中节节胜利,终于将两个年幼的弟弟掌控了,成为沙俄的幕后女皇。 而这件事在别的国家眼里,却成了两个大国互相勾结,第一个坐不住的是奥斯曼,随后便是英格兰。 奥斯曼和沙俄是死敌。在第一次欧洲大战后,奥斯曼元气大伤,再也没有当年雄霸一方的实力,领土被一点点的蚕食,而福临也趁机将与奥斯曼共同建立的商路全部收到自己手上。 这种乘火打劫的行为简直太讨厌了!但奥斯曼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因为和大清的友好关系,他们能低价购买到一些火器,也算是他们的一个优势吧。可现在大清居然和沙俄结盟了,这是要共同欺负人的节奏吗?不行,他们不能接受! 另一个不能接受的是英格兰。作为发展最为快速的新兴国家,英格兰对大清这一块巨大的市场垂涎不已,哪里还舍得分好处给别人。 于是,两个国家都以“拜祭太后”为名,派了使臣过来。奥斯曼还好,英格兰派的使臣却是福临的熟人,菲德烈大公,当年珊瑚公主的狂热追求者。 作者有话要说: 嗯,那个,皇帝四十二了,我准备在他五十岁的时候给他盒饭,死得好年轻啊望天......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什么,女神居然嫁人了?!” 菲德烈回去了几年,对珊瑚依旧念念不忘。这次被姐姐派来大清,他第一反应就是可以看到心上人,异常的兴奋,在踏上京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听珊瑚的情况,得来的结果却让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京城百姓是淳朴的。珊瑚接手皇家救济会以来,哪里有难哪里去,树立了良好的形象,在民众中的口碑还是很好的。再加上她拥有这么一个模范丈夫。纳兰性德那付忧郁的诗人样是很能拉粉丝的,又不纳妾,一心一意对公主好,早就成为了京城乃至大半个中国的佳话。百姓们对此很是骄傲,觉得公主和额驸简直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巴拉巴拉...... 他们越是这么宣传,菲德烈就越发心碎。他算是半个中国通了,也听说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个词,立刻在脑海中描绘出自家女神被可怜兮兮的禁锢在一个小小后院的情况,骑士精神爆发,连自己的任务都忘记了,一心想要将珊瑚给拯救出来。 果然还是奥斯曼的使臣比较敬业,福临听说菲德烈一门心思的去寻找珊瑚时,不由得一脑袋黑线。奥斯曼的使臣要求还挺高,他们想要大清和沙俄断了来往,继续和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最好只和他们做生意。 福临毫不手软的将这些事情统统丢给儿子来做,景额已经被自家老爹用得非常顺手了,认命的做事。在他眼里,沙俄离得近,实力又强,奥斯曼则是开始衰落了,何必多去理会他。 但是,当年奥斯曼和中国的友好关系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下,也曾经有过“中奥友谊长青”这样的宣传,导致有一段时间京城老百姓对洋人的看法就是“奥斯曼人”和“其他洋人”两种。现在当然不能翻脸不认人,再说奥斯曼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大清的事情,景额觉得很头疼。 他从小接受的是儒家教育,可不像他老爹那样说撕破脸就撕破脸,决定找一个比较说得过去的理由,至少让大清在舆论方面可以站在上风。 而在景额忙着想借口处理政务时,珊瑚也很忙。菲德烈经过一连几天坚持不懈的蹲点后,终于找到了珊瑚的出行轨迹,并成功的进行了拦截。 纳兰性德双眼冒火。他娶个媳妇容易嘛,先要经过重重考验,媳妇她爹是皇帝,媳妇她哥哥是太子,就连媳妇本身都是厉害的。现在终于娶到手了,可太后驾崩,他们还要守孝。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老婆了好不好,偏偏这个莫名其妙的洋人还恬不知耻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菲德烈一副“我是来拯救你的”模样,对珊瑚深情款款:“公主殿下,您受苦了!” 有你在她才会受苦!纳兰性德根本就不管自己读书人的气度了,就想上去一拳,珊瑚在一旁将他拉住,柔声道:“额驸无需动气,这种人不用理会。” 纳兰性德眼睛一转,将她扶住,道:“你小心些脚下。” 两个人恩恩爱爱的走远,只留下被无视的菲德烈凄凄惨惨,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去到理藩院的时候还垂头丧气的。理藩院众人都知道他的痴心妄想,都不去理会,就连菲德烈的随从都表示:大公你还是节哀顺变吧,你家女神已经嫁人了,而且大清不流行情人的。 可菲德烈越想越觉得难受。荷兰大公成功娶了大清格格的事情在世界范围内都传开了。据说和硕格格也是皇帝的女儿(大雾!),珊瑚也是皇帝的女儿,为毛就不能嫁他呢?对了,不能做情人那就改嫁好了,他现在的后台也很强大,姐姐在英格兰一手遮天,自己又是使臣,如果拿英格兰和大清的生意来做交易的话,说不定可以成功呢?要知道,每年英格兰从大清采购的银两,可以用亿来做为单位了。 景额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着菲德烈:他这么傻他姐姐知道吗?居然还放心把使臣这种事情交给他去做,看来他姐姐也有问题吧!可是,用什么方法才能使这个家伙停止这种奇怪的思维呢?菲德烈想得没错,英格兰的市场巨大,谁都不会想着放弃。 偏执狂是可怕的。景额苦口婆心都没有劝得菲德烈改变主意,甚至连另外嫁一个贵女给他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无奈此人就是认准了珊瑚,怎么都不肯松口。景额第一次发现了交通的重要性,他坚信英格兰皇后若是知道了弟弟如此不靠谱定会鉴定的站在正义的那方的。难怪皇阿玛总是说“要想富,先修路”,皇阿玛果然高瞻远瞩啊! 所以,问题很快被推到高瞻远瞩的皇帝身上。福临很是无奈,倒不是因为事情棘手,而是因为儿子太嫩。 福临亲自召见了菲德烈,景额旁听。在福临看来,菲德烈就是中二病犯了。中二什么的,他最有经验了,要知道他占据的这个身体可是资深的中二病。 “朕听闻,你一直对朕的女儿情深一片?” 福临一开口,菲德烈大喜,以为自己打动了皇帝,连忙滔滔不绝的开始描述他在家里的时候,对珊瑚是如何的朝思暮想,在得知珊瑚已经嫁人之后是如何的痛不欲生。他还很光棍的表示,他可以为了珊瑚公主和纳兰性德决斗的,赢的人才能获得公主的芳心。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景额又开始头疼。世界观人生观完全不一样啊,不管怎么劝这个洋人大公都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啊!和他说话好累的,简直会折寿! 福临却不慌不忙的笑笑,道:“珊瑚是朕的女儿,朕最为了解她不过。朕直言,菲德烈大公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喜欢的,是那种有大局观,会办大事,给人依靠的男子。她的额驸,现在为朕身边的一等侍卫,学贯五车,文武双全,凡是朕托付给他做的事情都能出色的完成。而菲德烈大公呢?玛丽皇后派了你过来,是让你代表英格兰与大清谈论生意,你却一心只想着朕的公主。这样的一个男人,朕如何放心将女儿交给你。” 菲德烈被说得面红耳赤,梗着脖子道:“我一定能做得比那个什么额驸强上百倍,还请大清皇帝看到我的诚意和能力!” “可以。”福临答应得很是爽快,“这就要看大公你的表现了。” 菲德烈立刻信心满满,马上告退,表示现在就要去理藩院,和高塞谈生意去。景额看着这家伙远去的背影,对自家皇阿玛充满了崇敬,同时又有些担忧,万一这个偏执狂当真了会怎么办。对此,福临只是淡淡的道:“朕有许诺他什么吗?” 好像,还真的没有。景额脑门上滴下一颗大汗,“君无戏言”这四个字,原来是可以这么诠释的,受教。 由于有个一心想要获取美人关注的二货存在,高塞的工作进展得异常顺利。菲德烈早就把自己的立场摆在了大清的位置,只要是他权限范围内能让步的,他都会直接拍板,随从们敢怒不敢言,只能派人往回送信,可按照目前的交通情况,信送到了,协议都签好了。 景额在自家皇阿玛的亲身教导下,深刻明白了忽悠这个词的含义,并迅速的运用到了实战之中。奥斯曼的使臣在大清重新感受到了春风一般的温暖,不管去到哪里都有着热情的接待和人民的笑脸。太子也很温和有礼,并且一口否定了大清要疏远奥斯曼的打算,表示一切都是传言,大家的友谊依旧存在。使臣们都晕在了这种美妙的生活之下,一个个拍胸脯保证,回去后定要大力宣传大清的友好善良,大家手拉手,还是好朋友。 “景额,看见了吧,奥斯曼和英格兰的区别。”福临特别因为此事对儿子来了个集训,“奥斯曼的使臣,满脑肠肥,大腹便便,年纪都偏大,给他们一些好处就都昏了头。英格兰的使臣除了菲德烈不靠谱外,都能经受得住金钱和美女的诱惑。这就是垂暮之国与新兴之国的分别。如果一个国家的臣子都如同奥斯曼的那样,这个国家也没有什么前途。” “所以,皇阿玛才对贪腐治理如此之严?” “是啊。朕不想看到祖先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就这么被贪官污吏给毁了。明亡之时,那些臣子的模样朕见过,朕不愿意几百年之后,大清的臣子也变成那个样子。” 前一阵,福临大笔一挥,判处了十几个贪官斩首,景额曾经表示不解。在他看来,治大国如同烹小鲜,这些事情要缓缓图之,现在看来,他有了一丝理解。 “作为皇帝,最忌讳的事情就是缓缓图之。”福临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上有所好下必效之,皇帝对贪腐不动声色,下面人便会觉得贪一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尾大不掉,到时候再处理反而会忌讳众多。一旦下决心做某件事,就要从开始做起。朕自登基以来便表明态度治理贪腐,到现在这么多年,不敢说完全杜绝,至少这种现象很少。若是朕一开始不重视,待八大姓等贵族纷纷贪腐,他们盘根错节,为了利益抱成团,再去治理便糟糕了。” 景额点点头,若有所思。皇帝行事,他看得最清楚。皇阿玛其实是削弱了满清贵族的势力的,努力在让满汉之分以及满汉矛盾不那么强烈。但同时,皇阿玛又时常会宣满族官员们入宫闲聊,一方面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下面的情况,另一方面就是要从中看出他们的意图,从而将他们分化。或者,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其实距离皇帝的盒饭真的不远了。然后,某溪决定用番外来满足大家,而且番外都是免费的哦,还有什么迟疑,快来点单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皇帝依旧结结实实的为太后守孝三年,而不是二十七个月。这次大臣们学乖了,也都跟着守,就算不得不娶妻嫁女,都没有大张旗鼓。 顺治三十八年十一月,正式出孝。福临站在台阶上,看着宫女太监们忙碌的将白色灯笼撤下,重新挂上大红色,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是他第五次看到这个情景了,心情也各自不同。当年海兰珠和皇太极的丧期过后,他只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到哲哲的过世,他也只是平平。一直到多尔衮的去世,他才真正有了痛彻心扉的感觉,而现在却是轮到了让他更痛的布木布泰。就算是过了三年,只要想起额娘,他的心就会一揪。 人越是年纪大,就越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福临觉得自己也没有能逃得过这个圈子。他开始整晚整晚的做梦,梦里他的两个童年交织在一起,一会儿是妈妈带他去吃冰激凌,一会儿是额娘带着他去到关雎宫做小伏低。他变得越来越依赖皇后,每次从梦里惊醒的时候,看到仁娜与布木布泰相似的眼睛,他会莫名的安心。 或许,额娘和叔父在地下会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说实话,福临特想将这两人给安葬在一起,又知道这样做实在是太不像话,只好忍着。不过,皇太极是不要想让布木布泰陪着了,反正他身边有他的元妃,也不稀罕其他人。 顺治三十九年元月,是出孝后过的第一个年。本来大家都以为皇帝会平平淡淡的过,却没有想到他特意下旨,要过一个热闹的年。 皇帝这种生物简直太难捉摸了!当初成祖皇帝去世,出孝之后的第一个年可是过得万分冷清,年纪大的一些臣子们都还记得非常清楚。皇帝就连自己的生日都不想过,恨不得吃碗面条就算了的节奏。当时的户部侍郎索卓罗高南欢天喜地的过年,还被皇帝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和成祖皇帝比起来,皇帝对太后的感情明显更深。大家都做好了过一个凄风惨雨年的准备了,结果皇帝开始抽风。 京城的铺子顿时火热起来。他们也是接受了多年前的教训,囤货不多,这下都忙翻了,一个个忙着四处找货源。只有廖侠这个人精屯了大笔的货,很大方的匀了部分给高塞的铺子,赚了个盆满钵满。 明珠看得眼馋,以吃大户的名义让廖侠请客,酒酣耳热之际,方才疑惑的发问:“文禅是如何得知皇上的心思,在铺子里留得这许多货物?” 廖侠冲他神秘的笑笑,低声道:“皇上今年圣寿几何?” 明珠一愣:“四十有六。” 廖侠一拍手:“就是啊,皇上已经不是当年的年轻人了。太后生活简朴,还经常给皇家救助会捐款捐物,端范兄应该记得,对此,皇上曾经多次劝说过。如今,皇上为了告慰太后的在天之灵,定会将这个年过得热热闹闹的。端范兄在揣摩圣意方面,可比小弟强了许多,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想不通呢?” “极是极是!”明珠抚掌,他只想着皇帝会悲痛,却没有想到这个方面,果然还是他的商业头脑不行啊。明珠家还是有几家铺子的,也有一家是专门卖舶来品的,他当即跟廖侠说好,两家进行商业合作,有钱一起赚,这才是好兄弟。 荷包鼓了,明珠心情很好,等回到家后他又劈头遇上了另一个好消息:他的公主儿媳妇,肚子也鼓了。 他要做爷爷了!明珠开心得嘴都合不拢。珊瑚和纳兰性德成婚也很久了,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中间又遇上了太后的孝期,起码三年内是不能有孩子的。明珠几乎是连蹦带跳的跑去向公主问安的,然后半路上遇到刚刚外出回来,同样连蹦带跳的儿子。 珊瑚正抚摸着肚子,这么平坦的腹部下面居然有一个小生命在成长,让她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虽然她并不觉得女人的使命就是嫁人生小孩,可与生俱来的母性依旧在她心中悄悄的泛起,整个人从内而外都散发出一股温柔。 纳兰性德就跟这辈子第一次看见女人一般,完全的傻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是绕着珊瑚转,一会儿冒出一句“冷不冷”,一会又冒出一句“饿不饿”,那模样让明珠完全无法直视。他咳嗽两声,提醒了自己的傻儿子,故作严肃的问了几句后,方才想起自己还有责任去报告亲家这个好消息,一转身又乐颠颠的递牌子入宫。 “当年额娘怀上三弟的时候,阿玛的样子你是没有看见,一个劲儿的对着额娘的肚子叫乖闺女,还买了许多小姑娘的首饰头绳回来,日日对着额娘的肚子发傻。我也以为是个妹妹呢,结果生出来又是个弟弟。”纳兰性德非常不厚道的向媳妇儿透露自家老爹的糗事,表明自己很正常,傻的那个是他爹,同时又愣愣的看向珊瑚的肚子,幻想着里面跑出好几个手拉手的小包子。 珊瑚笑道:“那你呢,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儿子!”纳兰性德斩钉截铁的回答,“一定要将我们的儿子教得文武双全,这样才能保护他如花似玉的妹妹不被坏人欺负!” “呸,谁又要和你生几个孩子了。”珊瑚红着脸低下头,想象着有一个像额驸的儿子,又有一个像自己的女儿,还真是不错。 珊瑚的孕事让沉闷的宫里都高兴起来。仁娜喜极而泣,她一直担心女儿会和自己一样,现在终于放下了心。福临也非常开心,亲自跑去慈宁宫,和布木布泰的牌位嘀咕了半天,如果不是仁娜阻拦,他甚至想要开太庙去和多尔衮唠叨此事。等兴奋劲过了,他又赐了无数东西给宝贝女儿,一时间,固伦如意公主皇宠之深,让京城上下都叹为观止。 这个年过得更加欢腾了。正月三十是福临的生辰,福临从来都没有大肆过生日的习惯,就连整寿都没有庆祝过,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大家团聚吃餐饭而已。这些年,福临忙于政事,再加上守孝,后宫是几乎不会踏足,看到在座的几个格格,他才恍然惊悟到自己原来并不只有仁娜一个老婆啊。 后宫日子难熬,大家都不受宠,就算年轻时候互相争斗过,现在也慢慢的没有了当年的争执,反而有了一丝互相扶持的滋味。这里面最年轻的该是那拉氏的音格格了,可就连她都有了白发。 仁娜算是这些女人中保养得最好的了,她年纪最大,却依旧明艳照人。福临忽然发觉,自己还是做了自己当年最不屑最看不起的事情。他喜欢仁娜,却只能给她一个女儿,他不喜欢那些女人,却又要将她们纳入后宫,和她们生儿育女。 自己对不起她们。福临第一次对这些女子产生了愧疚,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这些人是无辜的。她们背负着家族的期望进宫,然后在深宫里熬过这长长的一生。 后宫来了一次集体大加薪,大家的位分没有涨,份例却涨了许多。本来福临已经做好了御史上书反对的准备了,出乎他的意料,一个不同意的都没有。就连景额对这个现象都觉得好奇,出去打听了一下,才笑嘻嘻的回来告诉福临:户部查了一下皇太极后宫的花费以及目前后宫的花费,惊觉现在的皇帝太节约了,就算是加了钱,也不过是皇太极时期的几分之一。因此,大家都觉得怪对不起皇帝的,皇帝不主动提起,他们也没有想到,不请罪就不错了,更别提反对了。 好吧,女人少好处还是很多的。福临再一次无奈了,顺便将儿子拎过来教育一番:看,阿玛有先见之明吧,后宫人少,事情也少。于私,你额娘不会因为吃醋而太过生气,也不会因为打理后宫而太过费力;于公,这是节约了一大笔钱啊,朕的每一分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是,是,皇阿玛圣明!景额只觉得满脑门子的黑线。他身边除了太子妃之外,还有两个通房,侧妃什么的一概没有,所以这才是他被皇阿玛看中的真相?以及,皇阿玛越来越啰嗦了,不管什么小事都能扯到治理国家上去,然后唠叨一大堆。 顺治三十九年注定是个喜气洋洋的年份。珊瑚有孕不说,永干大婚,雅莉齐出嫁,这两件事都让礼部忙得脚不沾地。而福临在礼部发现了一个办事利落的人才,叫做张英,是顺治二十年的进士。同样,景额在詹事府翻看记录时,发现了一个叫做高士奇的男子,学问渊博,问一答十。 六月的时候,京都一带大旱,福临亲自登天坛求雨,两个时辰后大雨便瓢泼而至,一时间朝野上下赞颂的折子几乎将南书房淹没。早就做到了南书房首辅的廖侠摸了摸胡子,将这些折子统统丢到一个大竹筐内,让新入南书房打酱油的高士奇记录存档。 入秋之后,英格兰派了第二拨使臣过来,想顺便将菲德烈捉回去。无奈菲德烈依旧一头致力于打造友邦的梦想之中,自觉主动的要求上进,承担了几乎全部的翻译工作,并决定留在大清不走了。与此同时,大清的商队发现,美洲的印第安人是非常富有的,可以做生意,以及那片地方太广袤了,完全可以买一些过来。 十一月,天边又出现了一颗小小的扫把星。对自家皇帝这种时不时招惹天灾的体质钦天监早就习以为常,福临也按照惯例免除了山东、山西、陕西等地的赋税,表示自己是个合情合理的好皇帝。十二月的时候,缅甸的使臣带着国书到了,原来扫把星是过去扫缅甸的,吴三桂病逝,吴应熊即位,建宁公主成为了皇后。吴应熊表示,世世代代为大清属国,年年进贡岁岁称臣。朝鲜、琉球也派人进贡,生怕大清喜新厌旧,把他们给忘了。 在这一片祥和的情况下,珊瑚带着刚刚两个月的女儿进宫,福临抱着外孙女就舍不得松手——隔代亲这个定律他也不可能逃过,更何况这孩子长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和珊瑚小时候一模一样。 自己真的是老了。逗着小孙女,福临想起福全家以及景额家那几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孙子,再一次表示自己偏爱女儿是正确的,果然是小女孩子最惹人喜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那个,某溪的更新速度好像真的慢了点,不过快完结了,我会努力的,争取做到隔日更,握拳!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个年过得很热闹,特别是放烟花的时候。由于火器的研发工作超前,火器的副产品烟花也异常的美貌,福临抬头看着,觉得分外的寂寞。 他现在,成了最年长的那个了。身边充满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福临一时有些恍惚。想当年,在盛京也有烟花,当时的他跟在额娘身边,紧紧拉着额娘的手,身边的姐姐们兴奋的拍手笑,他却能看到不远处的多尔衮时不时的往额娘身上投来深情的一瞥。 如今,他们都不在了。那个时候最疼爱自己的姐姐,也都嫁人生子,做了奶奶,就连那个小胖子博果尔,也是爷爷辈的人物了。福临不由得握紧了仁娜的手,仁娜也轻轻的回握了过去。他们是少年夫妻,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就对彼此的性格了如指掌。两人相视一笑,又一齐抬起头来,观看漫天比繁星还要璀璨的烟花。 顺治四十年的冬天格外的冷,蒙古发生了严重的雪灾。冷空气持续南下,就连京城和河北一带都受了影响。 每当这个时候,皇家救济会最忙了。珊瑚的女儿还小,一时间走不开,本想把事情交到博果尔手上,可惜现在的博果尔完全成了一个孙子奴,整天围着自己的小孙子转,一听说要出去做事脑袋摇得比拨浪鼓都欢。无奈,珊瑚只好进宫求助,福临很欢乐的把差事统统丢给景额,表示这是对太子的锻炼。 景额都快哭了。他这辈子就没有见过有哪个父亲,心偏到天边,为了女儿压榨儿子的。他也很忙很累的好不好,他几乎都在总揽朝政了,每天忙到回家抱老婆的力气都没有。而且他又不是笨蛋,二把手的日子不好过,他每件事都会很严格的去跟老爹汇报,造成的结果是自己更累了,劳心劳力,还要为妹妹奔波,这日子没法过了! 于是,景额决定学习自家老爹,将兄弟们拿来做苦工。福全早就被派去管理海关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现在比较闲的只有永干一个了。景额毫不手软,将刚刚大婚没多久的永干给抓了过来,直接扔到了皇家救济会,还很严肃的威胁他:如果不好好的做,出了任何纰漏,以后等珊瑚回来,哼哼…… 可怜的永干吓得一哆嗦,珊瑚姐姐太可怕了,这种烫手山芋,他可不可以不要接啊? 孩子们长大了,国家倒还治理得不错,福临出乎意料的闲了下来,甚至还有空带带孙子。景额的大儿子永济已经七岁了,正是调皮捣蛋到狗也嫌的年纪,和福全的二儿子戴鹏狼狈为奸,下学后,一个不小心就会跑丢,后宫这么大,从来没有住满过,很多地方都是空的,也少人打扫。而现在所有的地方都会派人去严防死守,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这两个小阿哥会溜达过去。 所以,当永济发现慈宁宫里有一间屋子谁都不许进去之后,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他和戴鹏两个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谁都没有这个胆子,决定跑去撺掇睿亲王多尔博的儿子,他们的叔叔额尔登克。 额尔登克是多尔博的小儿子,平日里最是受宠,也造就了他傻大胆的性格。永济二人凡是有需要动手的事情都会去找他,几声“小叔叔”一喊,额尔登克便会不知天高地厚。偏偏他是多尔博的儿子,多尔衮的孙子,福临对他格外偏爱。有时候多尔博都想要揍这个臭小子一顿,他便会躲到宫里来找皇帝庇护,然后大家都能看到皇帝对着多尔博训斥:“小孩子都是不懂事的,哪里能动手就打?当年你调皮的时候,你阿玛可没有动手打你!” 当年我阿玛打我打得还少吗?多尔博欲哭无泪。而福全和景额等人也会遥想当年被皇阿玛打屁股的情景,对额尔登克是表示羡慕嫉妒。 有好玩的事情,找额尔登克就对了!永济和戴鹏很有策略,他们先在额尔登克面前装作一副神秘的样子嘀嘀咕咕,成功勾起他的好奇心之后,又很没义气的不肯透露给他,直到把他弄得生气了,摆出小叔叔的模样,两个孩子才一副“被逼无奈”状,带着额尔登克,偷偷的潜入慈宁宫。 自从太后病逝后,慈宁宫只有一些嬷嬷宫女们居住,以苏茉儿为首。苏茉儿很知道进退,只肯住到自己的房间,每日里依旧去正殿里转悠转悠,指导宫女们打扫卫生,然后就去了佛堂,偶尔会去皇后那里坐坐。福临和仁娜都很不忍心,对苏茉儿他们有着发自内心的尊重,可惜苏茉儿怎么都不愿意离开慈宁宫的小佛堂,仁娜只好时不时的邀请她过去坤宁宫,也好让她走动走动。 因此,三个熊孩子特意挑了苏茉儿不在的时候,支开随从,从各个不同的方向直奔慈宁宫,以他们能走路后便调皮捣蛋的经验,顺顺利利的到了那间禁室。 门是锁着的,可哪里能难倒这几个家伙。他们转了一圈,找到一扇打开着的窗户,一个踩着一个的肩膀,翻了进去。 等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后,几个孩子失望了。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当中放着一张再普通不过的书桌,一旁是一张简简单单的椅子,在从小锦衣玉食的孩子们眼里,毫无出奇之处,无非就是那椅子格外宽大一些罢了。 “什么嘛,一点意思没有。”额尔登克嘟囔了一句,“你们说的好玩的物事呢?” 戴鹏眼尖,指着书桌后的屏风道:“我们去那里看看!” 三个孩子再次偷偷摸摸的绕了过去,就见屏风后还有好大一间屋子,里面放着大大小小好多箱子。永济得意起来,对额尔登克道:“看吧,好玩的物事就在这里!” “真的?”额尔登克半信半疑的上前,挑了一只小点的箱子打开,哇了一声,“这里面还真有些东西呀。” 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将箱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翻了出来:牛皮做的小弓小箭,玉做的小风车,会翻跟头的小人,竹雕的小狗等等。有的精致小巧,有的却充满了野趣。他们很少出宫,那些玉雕什么的见的多了,反而是木头刻的或者整根竹子挖的水车让他们大开眼界。额尔登克看着另外的几个大箱子,咽了咽口水,道:“不如咱们再开一个?” 说到做到。三个孩子合力将这些箱子统统打开,然后一个个的挨着看。有的箱子里装的都是书,有的是衣服,有的是玩具,还有一个里面是装了整整一箱子的小匕首小马鞭。男孩子哪里能逃过这些东西的诱惑,额尔登克一下子就看中了一把精致的小匕首,别在腰上,神气的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帅气?” 永济和戴鹏根本没有心思搭理他,他们自己也都陷入了这个宝藏堆中,对着这些心爱的东西流口水。 永济小声的道:“这些东西都装在这里,难道是皇玛法小时候用的?” 很有这个可能。额尔登克和戴鹏立刻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皇玛法虽然慈祥,可发起火来也是很吓人的。 “要不,我们就看看,不拿走?”戴鹏实在难以掩盖自己对这些东西的着迷。 他的提议获得了三个熊孩子的一致认可,他们开始挨个箱子的检查起来,然后在一口箱子前齐齐停住了脚步。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永济很严肃的下了结论:“我们闯祸了。” 的确。三个熊孩子的所作所为很快就暴露了,被拎到了皇帝以及各自阿玛面前。福全和景额都恨不得当场将自己的儿子揍一顿,多尔博是直接付诸行动,也不管皇帝在场,一巴掌削到额尔登克后脑勺上,喝道:“小兔崽子,你皮又痒了!” “我是小兔崽子,阿玛是什么。”额尔登克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多尔博更气,一把将儿子扯过来就想上脚踹。 “都给朕安静点!”福临终于忍不住了。都把他这里当什么了啊,家长会? 那个箱子里装着的,是一整套江南风光的木雕模型,有船有桥,两岸有小商贩,还有赶集的男男女女。所有的窗户都可以打开,若是灌上水,小船甚至能在河道里航行。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多尔衮送给福临的礼物。 没错,那一屋子的东西,都是太后和多尔衮这些年来送给福临的,他一样一样的都珍藏了起来。这些是他从小就缺失的母爱和父爱的纪念,因此,自从布木布泰病逝后,这个房间他从来都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其他的东西孩子们可能都不知道,可这套木雕实在是太有名了。景额小时候就见过,印象特别深刻,但他老爹连摸都不许他摸一下,因此,等他长大后,也派人去模仿过这么一套,也不许自家的几个崽子碰。永济早就从哥哥那里得知了来龙去脉,才会一看见木雕便会明白。 “说吧,朕该怎么罚你们?” 福临按了按脑袋,想起了当年福全和多尔博满世界乱跑的故事,真心感觉熊孩子的特性是遗传的。 在仁娜的求情下,三个熊孩子被罚抄书禁足写检查。而他们翻出来的东西,也勾起了福临的回忆。 那个时候,叔父还异常的英俊挺拔,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正在换牙的小皇帝。一转眼,他的孙子都过了换牙的时候了,而他这辈子也没有亲眼看过江南的如诗美景。 “仁娜,朕带你去江南游玩,你看如何?” 自从起了这个念头后,福临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对江南的向往。前世的时候,他每年还有年假,偶尔可以出去旅游一下,现在倒好,做了全天下最大的官,除了必备的政治味道浓重的围猎,这么多年来他还没有出去游玩过。 所以,他现在带着皇后散心,应该,或许,可能,不是问题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皇帝要出门,是异常麻烦的。先不说政事吧,光是要带的人就够让发愁的了:明里的,暗里的,太医,小太监,这些是标配;再加上皇后,要带的人就更多了:宫女总要带两个吧,总不能让皇后自己梳妆打扮吧?嬷嬷总要带两个吧,总不能让皇后自己抛头露面吧? 后续的事情就更麻烦了。太子就算再是能干,现在毕竟还是个二把手,遇到重大事宜还是要跟皇帝汇报的吧?好吧,现在交通发达了不少,可路修得再好,也是需要用到马匹和人的,这一路上来来回回,人力物力总是要浪费许多的吧?对了,就算人来人往马来马去,还是要注意到保密,不然某些不法分子脑子一抽玩刺杀该怎么办? 福临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兴起就让朝廷上下忙个不停,再面对苦口婆心的御史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劝说,不由得郁闷了——以前看电视里的皇帝们不是都很喜欢出去玩的吗,还只带个妃子带个太监带个和尚,可以一路游玩兼泡妞,怎么轮到自己,就这也麻烦那也麻烦呢? 麻烦的不单单是这么点,还有闹脾气的孩子们。珊瑚第一个表示要带着女儿一起去;景额对自己被排除在外很不满,表示他是识大体的,可以退一步,让儿子代替一起去也可以;还有永干,他倒是不会直接要求,而是用自己充满感情的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福临,也不管自己已经大婚了的年纪,无耻的卖萌,表示自己好可怜好乖,不带他去就是十恶不赦一般。 麻烦死了!福临看什么都不顺眼,几乎就想带着仁娜两个人趁着天黑偷逃出宫算了!仁娜对自家表哥忽然冒出的孩子脾气又无奈又好笑。她对出游一事也充满了希望,每日忙忙碌碌的收拾这个收拾那个,还列了一个长长的单子,写满了要去江南买那些东西,以及要将礼物送给谁。 本来气氛一片祥和,正在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的时候,战争忽然爆发了。顺治四十一年春,日本和朝鲜联手,攻打琉球。 他们不是仇人的吗,什么时候联合在一起的?得知这个消息后的理藩院所有人都感觉不好了,难道他们都看走了眼?其实这是两个狼狈为奸的国家? 答案很简单,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们被欺负惨了。对这两个国家,福临一向都没有好感,底下人做事自然也不会和皇帝对抗,对朝鲜和日本自然不客气,再加上这两个国家并没有强大的后台,在一堆飞速崛起的欧洲国家之中毫无优势,理藩院的人对他们自然多有轻视。这就算了,琉球是大清的从属国,但它的地理位置距离日本比较近,一贯是对日本毕恭毕敬的,每年要上贡不少东西。可现在,他自持考上了大清这座靠山,一年比一年牛,到了今年,甚至用“我们的好东西是要进贡大清的,对不起了不能给你们了,有本事你们就自己去问大清要啊”这样的理由,拒绝向日本进贡。 火大了好不好!当时的日本德川幕府为了防止大清的物品入侵,采用了闭关锁国的政策,没有对外贸易,日本的经济看似繁荣,其实是一片虚假,琉球的进贡可以说是幕府的重要进项,现在忽然没有了,足以让他们抓狂了。 可是,琉球毕竟是大清的属国,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直接去打的话,幕府也没有这个胆子,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一批海盗冒充大清军队,打了朝鲜。 海盗的首领确实是大清出身,姓鲁,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做鲁卫,本来只是个普通的打鱼人,后来因为倭寇的骚扰,跑到了东北一带做山农,结果,又因为误闯了中朝边界,被朝鲜守边的官兵们揍了一顿。鲁卫一生气,下海做了海盗。他胆子大身手好,很快就闯出了一些名堂,决定去报仇。 单论他的武器装备,并不是朝鲜的对手,可他扯出了大清官兵的旗号,朝鲜方面不知真假,就被打了个正着。事后,朝鲜赶紧向大清汇报,希望大清严惩凶手,偏偏遇到了个极度偏心的皇帝。在福临眼里,别人是坚决不可以欺负自己人的,而自己人偶尔欺负欺负别人就不要紧了,因此,只是做做样子的罚了鲁卫一些银两,反而是鲁卫因祸得福,他的部队得到了一个正式编制,打散后放到军营里去了。 朝鲜自然不满,德川幕府便抓住这个机会,派人跑去和朝鲜商量:大清惹不起,咱们去打琉球吧,打下了以后咱们平分。朝鲜有些迟疑,万一大清打过来怎么办?日本方面很有把握的告诉他:不怕,大清要面子。等打下琉球之后,我们一起手拉手的跑去做大清认错呗,我们也是从属国,他肯定不会因为琉球而怪罪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加起来的份量绝对比琉球重得多! 朝鲜和日本这两个国家,平时坐下来是仇人,但在遇到一定利益诱惑的时候,就成了朋友。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下来,两国从两个方向出发,夹击琉球。 琉球败得理所当然,赶紧派使臣来向大清求救。而朝鲜和日本抢了一通,发了一笔财后,手拉手的过来求和了,表示他们只是穷疯了,向琉球要点资源,他们现在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福临不舒服得很,这个两个国家就好像齐心给他添堵一般,他表示,打吧,给他们点厉害看看,最好灭了他们。而大臣们却集体表示:罚点钱就算了,别闹得上纲上线,反正是他们从属国之间的事情,大清只要调停就行了。 不爽,太不爽了!福临坚持要战,南巡事宜只好放下,朝堂上开始扯皮。 此时,日本和朝鲜的使臣要多老实有多老实,手拉手跪在朝堂上,说起自己国家的情况,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像他们不打这一仗就活不下去了一般,琉球的使臣连话都插不上。而大臣们也开始劝解:皇帝啊,你别老想着打来打去,你已经打了许多仗了,真正的仁君是不会像你这么暴力的,如果实在觉得过不去,多赏赐点东西给琉球也就算了。 不行,凭什么他打败仗跑到朕这里来要东西啊,这样倒好了,从属国之间可以没事做你打打我我打打你,反正输了的那方可以从朕这里得到补偿,这是发家致富的一条道路啊! 福临表示,不打可以,让日本和朝鲜将抢了琉球的东西统统交出来,然后以后给大清的岁贡要加倍。 皇帝你不可以这么无耻的!摊上这么一个小气的皇帝,大臣们都快哭了。所有人都开始劝福临,就连景额都撑不住了,也去劝自家老爹,象征性的罚点钱就算了,别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福临瞪着儿子,有一股浓浓的无力感。他是两世为人,上辈子对这两个国家的恨意维持到现在,难得有了个揍他们的机会,他怎么都不肯放过。 事情就这么僵住了,皇帝一意孤行,大臣们难得的拧成一根绳子来跟皇帝对抗。最后,福临占了上风,顺治四十三年,皇帝下旨,命日本和朝鲜归还所有抢占财物,两国不服,拒不归还,六月,皇帝派兵,攻打日本。 说实话,这次出兵,除了皇帝和一些狂热的战争爱好者外,没有人是心甘情愿的。可就算不愿意,也要做好一切工作,毕竟打仗总是打赢了会比较好。后勤由景额负责,领兵的则是施琅和索额图。 日本如临大敌。他们的海军远远不如大清的无敌战船,无敌战船可是当年夺得马六甲的神兵利器,经过多年的演化越发的牢固,技术也越发成熟,碰到日本的战船根本就不用打,直接撞都能撞死一堆。 德川幕府内部开始争吵,有的说干脆投降吧,不就是些东西嘛,先交出去,然后再扮演海盗抢回来就是;有的说士可杀不可辱,既然人家打上门来了,就不能这么轻飘飘的认输。 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场战争大清赢得毫无悬念十拿九稳的时候,上天开了一场大大的玩笑。一场飓风突如其来,就连拥有多年海上经验的施琅都没有能够预测成功,几十米高的海浪如同一面墙一般迎头扑下,大清海军伤亡惨重,三艘战船被海水淹没,死亡四百余人,伤者不计其数。 当这个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朝堂上死一般的宁静,所有人的眼神都投向了皇帝。福临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记得,当年成吉思汗也打过日本,是在八月出发,败在飓风之下。为了不出现这种情况,他特意请了钦天监算好日期,选择在风暴不强烈的六月出发。可老天的意思就是这么的令人捉摸不透,历史惊人的重合了。 难道说,是老天在护着这个岛国?老天都不允许自己灭了他?难道说,历史是不可违逆的,自己就算做得再多,国家依旧不能逃脱那段灰暗的将来吗?不可能! 福临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朝堂上下一片忙乱,谁也没有心思去说什么日本不日本的事情了,皇帝的身体要紧。 海军不战而退,德川幕府兴高采烈,再次拜祭所谓的神风,这些东西福临都不能管了。经年累月的早起晚睡,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两口血彻底的将他身体掏空,他不得不躺在床上,慢慢将养。 而海上的这场飓风,在有心人的嘴里,演变成了对皇帝一意孤行不行仁义之道的惩罚。又要忙着政事,又要压制谣言,还要照顾皇帝,景额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比的压力,迅速的成长起来,同时,他又由衷的希望自己的皇阿玛快些好转,毕竟,二把手有时候还是挺好的。 事与愿违,福临的身体日益虚弱了下去。他自己倒是很清楚。这么多年,他一心扑在朝政上,身体早就透支,如同一根绷紧了的橡皮筋,一旦松下来,便会老化崩溃。可是,他又不甘心,日本他无论如何都要打下;蒙古和西/藏那里的教育初见成效,他还要抓紧;与欧洲各国的交流不能断,同时还不能忘记南美洲,他正准备在那里买地呢;江南已经出现了一些规模化的织造厂以及老板雇佣员工的生产模式,他不得不在这些地方多下些心思;多余的八旗兵丁可以放到东北一带屯田,以农桑和练兵来消耗他们过多的精力;还有,还有...... 事情太多太多,他不甘心啊! 顺治四十四年五月,正是春暖花开之际,福临却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他急诏明珠、廖侠、桑吉、范承谟、索额图等人入宫,又叫来皇后太子以及孩子们,拉着景额的手,笑道:“众位爱卿是朕一手提□□的,如今,朕要先一步离去,太子也要托付众位了。其实,朕本应该寻你们一个错处,将你们压制了,然后再让太子施恩与你们,这样可以换得众位对太子衷心。可是,朕不愿意。朕与你们一同治理天下,如同兄弟一般,朕不愿意用这种心术来制衡你们,朕相信你们的衷心。等朕去后,你们定会好生辅佐太子,共建我大清盛世。” 众人泣不成声,福临又道:“景额,你皇额娘喜欢热闹,你莫要把她总是关在宫里,有机会就带她出宫转转,照料好她,知道吗?你的兄弟们,还有两个妹妹,朕都托付给你了。” 景额哭着点头,珊瑚抹着眼泪,道:“皇阿玛,我又有身孕了,这次肯定是个儿子,你可要看着他长大,还要给他起名字呢!” 福临笑了:“你们的孩子朕早就取好名字了,小华子都收着呢。朕自己骑马射箭都不行,就不教他了,这些让你额驸教,不能饶他。”说着,又转向明珠,道:“珊瑚是朕最为宠爱的女儿,朕将她交到你们手里,你们可不能拘着她,要好好待她。你的儿子是个好的,朕没有选错人。” 明珠跪倒在地,哭道:“请皇上放心,奴才的儿子,终其一生都只会是公主的额驸,一生一世一双人!” 福临虚弱的笑了笑,一旁的仁娜再也忍不住,也不管什么举止端庄了,冲了出来,扑到他的床头,唤道:“表哥,表哥,你就忍心抛下我吗,抛下你的仁娜吗?” 福临费力的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仁娜,你不要哭,你要好好的,你真漂亮......”——你永远是我心里那个明媚可爱的小萝莉,而我,注定要早走一步,不能陪你一辈子了。 顺治四十四年五月己未,帝崩。留下遗诏,不要谥号,不要悼文,不要墓志铭,是非功过任由后人评说;又诏,愿与成祖皇帝多尔衮,孝文纯太后布木布泰合葬。 六月,太子景额即位,年号建安,第二年,改元建安元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我改了很多遍,自己写得很难过。其实,按照我一开始的提纲,皇帝还会再活这么几年,就是会晚年犯错。后来,我还是修改了,情愿让他活短一些,保持一贯的良好形象吧。 嗯,正文完结,以下开始番外,所有番外都会以长评的形式放送,算是一个小小的谢礼吧。 以及,所有看到这里的亲们,都是真爱啊,妥妥的! 本图书由(panpan0297)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