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人迷女配只想破产》 作者：杨梅冰茶 文案： 　　邵止清身负维护剧情线的任务，需要在某复仇流小说衍生的世界中，扮演一位给男主送经验的女配。 　　她安分守己，努力学习怎么花钱，做一个平凡而又挥金如土的富二代，只等重生后的男主前来复仇。 　　只是原著中她“家中破产、流落街头、患病横死”的结局实在太惨，邵止清为了能让自己破产后的路走得体面一点，从小就很有忧患意识地为未来做着准备。 　　只是她类似交代后事的行为似乎给周围的人造成了一定的误解…… 　　总裁拿着她写的告别信，温柔的面具出现了裂缝，语气中满是难以抑制的痛苦：“小清……为什么要走，你要去哪里？” 　　青梅竹马抢过她整好的行李，双目通红：“我不管！你去哪都必须带上我，你不许把我丢下！” 　　一向最听她话的管家终于褪去了忠犬的伪装，微微一笑：“小姐，除了我身边，您哪里也去不了。” 　　而本该走上复仇道路的原书男主，则把她堵在小巷里紧紧圈住，眼底的情感疯狂又绝望：“我不许你走。” 　　只想赶紧破产，好能复活回家的邵止清：？？？ 　　=== 　　【阴沉醋精盛世美颜的原书男主】 　　【温柔白切黑占有欲强自家总裁】 　　【暴躁傲娇的纯情酷哥青梅竹马】 　　【平时看似禁欲的腹黑忠犬管家】 　　女主：有点内向的咸鱼大小姐，没什么追求，躺平等破产中。 　　万人迷修罗场，没什么搞事业的内容，女主对感情很迟钝，买股文，结局1v1。 一句话简介：每日一问，今天我破产了吗 立意：视金钱如粪土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甜文 主角：邵止清 ┃ 配角： ┃ 其它：修罗场,万人迷 =============== 第1章 忠犬管家 小姐昨晚睡得好吗？ 　　早上六点，邵止清照例被脑海中的系统开机声唤醒。 　　【早安，宿主，每日一问，今天你破产了吗？】 　　“没有，”邵止清揉了揉眼睛，声线中带着浓浓的不情愿，“你的开机提示音真的不能关掉吗？” 　　【不好意思，宿主，该功能正在开发中。】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邵止清恹恹地翻身下床，她一向睡眠浅，被吵醒了就难以再次入睡，所以系统那准时准点的开机提示，已经让她被迫保持多年六点准时起床的习惯了。 　　邵止清上辈子意外死亡，在濒死时绑定了一个维护小世界秩序的系统，系统把她送到了《重生龙傲天之商战风云》这本小说衍生出的世界，让她担任一名维护剧情的女配，只要邵止清走完剧情，系统就会给她一个复活回到自己世界的机会。 　　原书的剧情中，“邵止清”曾是男主应长轩的未婚妻，但在应长轩家道中落时，她便与对方解除了婚约，还在十八岁的生日宴上，对想要东山再起的男主进行了一番羞辱。 　　于是，按照“退婚流”的惯例，原身成了重生后的男主的第一个报复对象，在应长轩的一番操控下，她这个最是看重金钱的前未婚妻惨遭破产，最后流落街头而亡。 　　系统对邵止清是否完成任务的评判很简单，她只要达成“破产”这一条件，就可以顺利回家了。 　　现在距离邵止清的十八岁生日只剩下一周，剧情中男主将在被她当众羞辱后重生，这也就意味着，她的破产进度条终于能开始前进了。 　　想到这里，邵止清不禁捏了捏拳头，她总算可以摆脱这个天天打扰她睡觉的系统了！ 　　展望了一下前景，邵止清的起床气被冲淡了许多，她打着哈欠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换好内衬的衣服，然后摇了摇床头的铃铛。 　　铃铛响后，一道敲门声应接而起，邵止清的房门被打开，身着执事服的青年走了进来。 　　“小姐，早安，现在要更衣吗？”青年面容端方，眉眼沉静，修长笔挺的身材被制服包裹得严严实实，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的衬衫，让他的严谨的气质中带上了一丝道不明的禁.欲之意。 　　青年名叫邵越，今年二十五岁，是从小便跟着邵止清的贴身管家，因为他的名字并没有在邵止清收到的原书剧情中出现过，所以和他相处时，邵止清便不用总想着要遵守剧情。 　　“唔。”邵止清应了一声，她向来不爱说话，尤其是在熟人面前，不过多年的相处下来，邵越早能从她每个举动中读出具体的含义了。 　　邵越招了下手，便有两个女仆从他的身后走上来，“小姐，今天早饭的主食是扇贝粥，配菜有您爱吃的煎培根和水果沙拉，请问您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邵止清垂目，看着女仆细心地为她一一扣起衣服上那些繁琐的搭扣，再一次腹诽这个世界上流人士麻烦的穿衣方式。 　　“小姐昨晚睡得好吗？”邵越注意到邵止清面露倦意，问道。 　　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往往会给对话的人一种被重视着的感觉。 　　邵止清想了想，只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个噩梦，却想不起来具体的情节，便回答道：“不太好，你呢？” 　　被提问的邵越抬起头，却刚好与邵止清对视上，那双眼眸里干干净净，纯粹得仿佛未经世事的稚童。 　　邵越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瞳孔缩小，手指轻微地颤了颤。 　　“唔！” 　　听见邵止清小声地呼痛，邵越慌忙查看情况，发现是其中一名女仆手抖，导致对方的脖颈处，被领结上的扣子擦出了一道红痕。 　　绯色的痕迹印在白皙的肌肤上相当显眼，注视着这道印子，邵越的眸色变得深沉，呼吸也几不可查地重了一些。 　　邵止清见女仆面色惶恐，便开口安慰道：“不痛的。”她是比较容易在皮肤上留下伤痕的体质，实际感觉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痛。 　　邵越一个带着冷意的眼神过去，犯错的女仆连声道歉，退到了一边。 　　“真的不痛。”邵止清向邵越强调。 　　“……好。”邵越顿了一下才应声，他走近邵止清，亲自为她整理领结，中间手指似是不经意地擦过那处发红的肌肤。 　　邵止清迟钝地眨了眨眼，在她隐约察觉到不对前，邵越已经认真地为她调整好了领结的角度。 　　他微微一笑，温声说道：“谢谢小姐关心，我昨晚睡得很好。” 　　=== 　　邵止清坐在飘窗上看画册，剧情里没提过“邵止清”的学业，她便随性地考取了本市美院的油画专业。 　　两年前离世的邵家父母在世时常年忙于事业，与邵止清见面的次数很少，维系他们关系的，仅仅只有一层血缘罢了，而他们离世后，更是没人会置喙邵止清的选择。 　　邵止清学校的油画专业，教学水平不怎么样，最大的特点就是费钱，除了高额的基础学费，还动不动会收一些额外费用，所以在这个专业读书的，基本都是一些不学无术、塞钱进来混文凭的纨绔。 　　作为世家子弟中成绩较好的那一批，邵止清的选择让她的许多同学大跌眼镜，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破产后她就离开这个世界了，什么专业影响都不大，还不如选花钱最多的那个。 　　“叩叩”两声，书房的门被敲响了，邵越走了进来，说道：“小姐，有人拜访。” 　　邵越的眉毛微皱，他并不喜欢那位突如其来的那位访客。 　　“是谁？”邵止清合上画册，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晶莹的泪珠，她有些困了。 　　邵越的目光往邵止清发红的眼尾游移了一下，然后低头答道：“应长轩，您的……前未婚夫。” 　　邵止清打哈欠的动作停住，大脑瞬间清醒了。 　　“应长轩？”邵止清瞪大了眼睛，在脑中飞快问系统，“原书里有这段剧情吗？” 　　【您好，宿主，没有呢，一切细节都是小世界自动补全。】 　　邵止清僵住了，没有原书剧情的参考，那这位前未婚夫……她是该见还是不见呢？ 第2章 偏执原男主 她在怕自己？ 　　邵止清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迟早要和应长轩接触，倒不如在主线剧情发生前，先增加一点对他的了解，便对邵越说道：“让他在会客室等我一会。” 　　“小姐……”邵越的眼神带着不赞同。 　　可邵止清已经表情严肃地把画册收了起来，她少有直白地表达自己意愿的时候，邵越便收回了自己想劝阻的话。 　　只是他心里留下了点疑虑：小姐与应长轩的婚约从订立到解除，都只是由家长决定的，两人实际上并没有见过面，但小姐今天却对应长轩起了兴趣…… 　　听说这个年纪的少女是最向往爱情的，而传闻中，应长轩又是个外形优越的家伙，如果对方图谋不轨的话，小姐说不定会上当受骗。 　　想到这里，邵越默默在心中把应长轩的名字做上了记号。 　　=== 　　邵止清来到会客室时，应长轩已经静静地坐在了沙发上，闻声便抬头看了过来。 　　他是邵止清见过的男性中外貌最为惹眼的一个，面部轮廓完美，五官精致，仿佛一块被上天精雕细琢过的美玉，造物者对他的偏爱不加掩饰。 　　只是他眉间偏偏带着股化不开的戾气，看人时的目光又凶又冷，让人对他提不起好感来。 　　邵止清和他一对上眼神，就想到原书中重生后的应长轩用各种极端、甚至血腥的手段，把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一一报复回去的剧情，不由得心生惧意，小小地后退了一步。 　　应长轩也在打量这位自己的前未婚妻。 　　身姿纤细的少女穿着一套繁复的洋装，明眸善睐，唇红齿白，澄澈干净得像是来自世外的精灵，根本不是传闻中那沉闷又任性的样子。 　　应长轩一眼便看出了邵止清强作镇静的表情后的恐惧，这个发现令他觉得有些可笑。 　　她在怕自己？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一只人人看见都可以吐一口唾沫的落水狗，有什么资格被千金大小姐恐惧的？ 　　应长轩的眼里带着冷冷的嘲讽，邵止清见了一惊，慌乱地收回自己不怎么礼貌的视线。 　　“邵小姐……”应长轩深吸一口气，顿了一顿才把话说下去，“我此次前来，是希望能在城西的环湖公园招标项目上，得到邵家的支持。” 　　尽管语气僵硬，但这已经是一向骄傲的应长轩所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应长轩的头低垂着，额前的碎发打下一片阴影，显得他像极了一件布满裂缝的华贵瓷器，很容易激起人把他彻底摧毁、或是精心修复好的欲望。 　　然而唯一一个在场的人，是只正反面都涂满了盐的咸鱼，除了见面的第一眼，她就半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再分给应长轩，只是讷讷：“这种事我不懂……你还是去找我家公司的总裁吧。” 　　深知自己不适合经商的邵止清，在继承了父母的遗产后，就把公司全权托付给了父亲培养多年的顾子宸，大小事务都由对方经手，她只要在家躺着数钱就好。 　　应长轩的手慢慢攒紧了，他当然是找过的，却只在顾子宸那里碰了个“考虑到您与邵家的渊源，这事还是要大小姐做主”的软钉子。 　　想必顾子宸当时是断定了邵止清不会见自己，才会用这套说辞拒绝他——其实，在邵止清推门进屋前，连应长轩本人也没对这次求见抱什么期待。 　　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是不会孤注一掷地来找邵止清的。 　　看着眼前少女那懵懂的模样，应长轩莫名有些烦躁，他说：“顾子宸……顾先生说，他要看你的意思。” 　　邵止清：“……”顾子宸怎么没把他拦下？ 　　这时，邵止清才想起来，原书中提过一句，竞争环湖公园的开发权，是重生前的应长轩最后一次尝试复出，但结果是他失败了。 　　……所以剧情里没提应长轩和原主的这次会面，实际上是因为原主根本没见他吧！ 　　可如今见都见了，为了迎合剧情，邵止清只能简短地回绝了应长轩：“抱歉。” 　　不出意料的拒绝。 　　应长轩的神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来，眼里那星星点点的光芒也在这一刻熄灭了，此前深藏的疲倦尽数浮现，他缓慢地站了起来，然后勉力地扯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打扰了。” 　　他还强撑着最后一点体面，但恰好抬头的邵止清把一切看在了眼里，就算她一贯迟钝，心跳在此时也不禁空了一拍。 　　邵止清的嘴唇张合了一下，几乎要开口收回之前的话，好在她理智尚在，及时止住了冲动，仅是看着应长轩一步步走出了会客室。 　　邵越始终在门口守着，见应长轩出来，他侧身带路，两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邵止清的视野里。 　　身边没人了，邵止清目光放空，问脑海中的系统：“他接下来会怎么样？” 　　【竞争招标项目失败，绝望中收到原主的生日宴邀请，赴宴后被原主当众羞辱，离席后遭人暗害导致左腿重伤，流落到工业区的日租公寓，因伤口恶化而发起高烧，一夜后重生。】 　　系统冷淡地平铺直述，邵止清听着，脊背发凉，手指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她早便知道应长轩要遭遇这些劫难，但在今日之前，她只是单纯通过文字了解的这些，尽管心有不忍，但邵止清依然决定要原样走好剧情，为应长轩的黑化重生添上最后一把火。 　　然而，在见过应长轩本人后，他在邵止清眼里，已经从原书描述下那单薄的“男主”形象，变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了解邵止清的人都知道，她虽然常年没什么表情，不爱说话，但实际上却没有脾气，又很心软。 　　而重生前的应长轩又无辜的像一张白纸，他唯一做错的，或许就是生在了应家。 　　所以，邵止清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在明知道后果的情况下，还对应长轩的遭遇冷眼旁观。 　　她想帮应长轩，但是她还想完成系统任务，顺利回家，所以她的帮助要让应长轩察觉不到是她做的才行。 　　安静地想了一会儿，邵止清拿起手机，给自家公司的总裁顾子宸打去了电话。 　　电话立即就被接起了，顾子宸带笑的声音传来：“小清，怎么了？” 　　他和邵止清说话时的声音总是很温柔的，像化冻的春风。 第3章 白切黑总裁 总裁的工作是第二位的…… 　　顾子宸勉强算是邵止清的养兄。 　　他的父亲早年和邵止清的父亲邵鸿宇一起创业，打下了如今的邵氏集团的基石，却在一场车祸中不幸丧命。 　　幼年丧母、少年失父的顾子宸举目无亲，邵鸿宇便主动提出成为他的监护人，对他精心栽培，旁人看来，比起那位很少出现的大小姐，倒是顾子宸更像邵鸿宇的亲子。 　　可即便顾子宸看起来与邵家关系亲厚，也没人料到，在邵鸿宇夫妇意外去世后，继承邵氏集团的人竟然是他。 　　一时间，各方人马都蠢蠢欲动起来，想要像当初对付应家那样，瓜分邵氏集团这块肥肉。 　　可顾子宸的能力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用与温和的面容截然不同的强硬手段，雷厉风行，力挽狂澜，像一把利刃一般，让邵氏集团在激流中站稳了脚跟。 　　如今距离他继任总裁已过去两年，邵氏集团的风头甚至隐隐有了超过当年的鼎盛时期的趋势。 　　现在的顾子宸，无疑是社交场合中最受瞩目的新星，无数双眼睛都在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关注，让有关顾子宸的各种流言蜚语越演越烈，传闻要么说他当初是用了下作手段从什么都不懂的邵止清手中夺权，要么就说他其实是邵鸿宇未认回家的私生子。 　　但不管是哪个版本的八卦，他和邵家大小姐都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所以这两年来，也不乏在邵止清耳边说闲话，试图挑拨他们好趁机牟利的人。 　　顾子宸怎么想的，邵止清不知道，但她是向来不在意这些流言的，顾子宸在她眼里，就是一位对她很关照的兄长。 　　“小清？” 　　顾子宸的呼唤让正在思考的邵止清回过了神，她应了一声，随后直入主题，表达了自己对环湖公园开发项目的兴趣。 　　顾子宸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下，他立刻想到了前不久来拜访过的应长轩，从不关心商业问题的小清会突然提到这个项目……她必然是见过应长轩了。 　　顾子宸罕见地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感到了后悔，他没想到向来不爱社交的小清会答应别人的求见，他当时应该直截了当地拒绝应长轩的。 　　倒不是暗中帮助应长轩会对他有什么损害，顾子宸只是单纯不想看到邵止清对别人的关照——尤其是在这个“别人”，还是她前未婚夫的情况下。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要露面，在背后支持某个可信的投标方，帮助他们把项目竞争下来，再把项目的一部分外包给应家……”邵止清对顾子宸的心情转变一无所知，她慢条斯理地说完自己的想法，然后安静地等待对方的回应。 　　而顾子宸的脸色也在这个过程中越变越沉凝，他听得很明白，邵止清想帮助应长轩，却又不想被对方发现。 　　直面邵止清对应长轩的上心程度，让顾子宸险些掰断了手里的笔。 　　“顾大哥……可以吗？”许久没听见顾子宸的声音，邵止清有些心虚地加了一句话，生怕他问起自己为什么要帮应长轩，这点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隔着手机，邵止清的声音显得软软的，听得想要开口追问的顾子宸一时失语，到嘴边的话最后变为了一个“好”。 　　说完，顾子宸感到一阵无奈，向邵止清重复自己强调过许多遍的事：“小清，我是为你代行总裁职责，邵家的产业本质上都是属于你的，你想做什么可以直接向我下达命令的。” 　　邵止清嘴上答应，心里却想：那今天就让邵氏集团破产吧。 　　或许是察觉到了邵止清语气里的不甚在意，顾子宸便转移了话题，说道：“现在是十二点……小清，吃饭了吗？” 　　“一会就去吃。” 　　“那今天下午有没有什么安排？” 　　安排？邵止清迷茫地眨了眨眼，想了一会才回道：“看画册，吃甜点，睡觉。” 　　她没什么兴趣爱好，一到没有日程表的假期，生活就会变得寡淡下来。 　　对她的回答早有预料的顾子宸假装随意地提议：“那要不要和我出来吃个饭？今天的工作不是很多，我想带你出去玩玩。” 　　正好抱着一堆待处理文件进门的秘书：…… 　　“好啊，”邵止清答应了，“下午我让司机送我去公司找你。” 　　“我等你。”顾子宸轻轻一笑，眼底荡开一片温柔的涟漪。 　　挂断电话后，顾子宸终于抬头看向了抱文件抱得手麻了的秘书，脸上笑意未变，却少了面对邵止清时的真切，他说道：“今天下午的会议取消，和K公司经理会面的行程也挪到明天去。” 　　秘书一脸麻木，习以为常地点头，自家总裁平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恨不得下班了也睡在公司，可一旦遇到和邵小姐有关的事情，工作就立即成了第二位，瞎子都能看出他对邵小姐的心思，也不知道外界那些两人不和的传言是怎么来的。 　　=== 　　许久没离家玩耍，邵止清有些雀跃，早早便让司机带自己出了门。 　　念及现在还是顾子宸的工作时间，邵止清没有把自己提前出发的消息告诉他，而是打算先去公司楼下那家咖啡厅坐一会。 　　点完咖啡没多久，邵止清就发现咖啡厅多了一个她没见过的服务生，对方是个让她觉得有些眼熟的少女，脸蛋清秀明丽，身材纤瘦，只是不知为何频频向她投来隐蔽的目光。 　　被人偷窥的感觉让邵止清有些不适，她回望了这名服务生一眼，对方却立即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行为被发现了，服务生的视线终于不再乱飘，邵止清便也把心思都放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网上的猫猫都好可爱，她也想养了。 　　沉迷于云吸猫的邵止清没注意刚才那名奇怪服务生的靠近，于是，当对方在她身边莫名绊了一跤，端着的冰水脱手而出时，她没能立即躲避过去。 　　眼见玻璃杯要砸到自己身上，反应过来的邵止清迅速起身，与此同时，一道机械的声音在她脑海之中响起。 　　【您好，宿主，书中女配方桃雨进入系统检测范围，请注意维持剧情走向。】 第4章 自家小孩被欺负 在那之前就穿我的吧…… 　　方桃雨？听见这个名字，邵止清突然想起了这个服务生是谁。 　　——原书中豪门方家的私生女，成年前一直迫于生计四处打工，成年后被接回豪门，成为了商业联姻的工具。 　　按理说这么一个背景板人物是没什么值得注意的，邵止清能记住她，则是因为书中的方桃雨像是与原主有仇一般，事事挑衅，在原主落魄后，更是第一个上前踩她一脚的人。 　　想到原主被方桃雨陷害，被关在漆黑狭小的废旧电梯整整一天的情节，邵止清突然觉得眼前碎了一地的玻璃杯只能算小儿科了。 　　只是原书对于两人结仇的原因，只提了一句“幼年时的恩怨”，可在邵止清的记忆里，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内容，顶多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在咖啡厅众人好奇的注视下，方桃雨慌慌张张地解释道，“我不小心绊了一下，才打碎了杯子，你没有受伤吧？” 　　邵止清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表演。 　　得不到邵止清的回应，方桃雨的演技显得尴尬又做作，她转了转眼珠，很快调整了语气，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我吗？” 　　方桃雨越说下去，表情越可怜，眼中甚至隐隐有了水光，心中却认定按照邵止清不善言辞的性子，她今天这哑巴亏是吃定了。 　　“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真的不能原谅我吗……啊？”方桃雨演到一半，思路便被邵止清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结巴了一下，就见对方施施然坐下，从包中掏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起裙子上的水迹。 　　半点注意都没再分给面前的方桃雨。 　　当面挑衅，却被对方忽视，方桃雨的脸烧了起来，只感觉周围的人像都是在看她笑话一样。 　　邵止清擦了一会就放弃了，她穿的衣服都是用特殊面料专门定制的，穿着舒适合身，但完全不能碰水——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卷皱起来。 　　除此之外，衣服被水浸透的部分现在正紧紧地贴在邵止清身上，其上的凉意令她非常不适。 　　于是她抬头看了方桃雨一眼，那没什么感情的眼神，让心绪不宁的方桃雨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五、五个月了……” 　　“五个月？”邵止清打量了她一番，“那还能在这里平地摔，也挺不容易的。” 　　她平铺直述的语气一点都没有刁难的意味，却让方桃雨涨红了脸，围观群众的目光也意味深长起来。 　　见方桃雨呆站在原地，“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邵止清便觉得自己已然成功维护了“原主与方桃雨不合”的设定，起身准备离开。 　　脸皮薄的方桃雨忍无可忍，追着邵止清跑了几步，说话的声贝不由自主地大了许多：“一条裙子而已，我赔你不就是了！” 　　邵止清停下脚步，回过头，平淡的眼神毫无波澜：“二十五万，打到我保镖的卡上。” 　　方桃雨的脸色骤然变了，她想追上邵止清再说几句话，却被门外守候多时的保镖拦了下来。 　　“邵止清！！！”没了理智的方桃雨大喊一声，却见少女毫不在意地一步步走离了她的视线。 　　回过神来时，方桃雨发现咖啡厅中的众人都正用复杂的表情看着自己，便连忙挤出几滴眼泪，可还没等她开演，店长就铁青着脸走了过来。 　　“你认识刚才那位小姐？你是故意把冰水倒她身上的？” 　　“不认……啊！”方桃雨捂住嘴，意识到她方才喊漏了邵止清的名字。 　　“你被开除了。”店长毫不留情地转头就走，刚好他早看这个喜欢装模作样的大学生不顺眼了。 　　与此同时，被邵止清留下的那名保镖突然开口：“请问您那二十五万什么时候打过来？” 　　方桃雨差点晕厥过去。 　　=== 　　“难受。”这是邵止清走出咖啡厅后说的第一句话。 　　自从穿书以来，这十几年里她一点苦头都没吃过，本着花的越多破产越快的原则，她的衣服只要多了一根线头就不会再穿了，像这种穿着湿衣服走在路上的经历，还是平生第一次。 　　一名保镖提议：“小姐，要不要联系邵管家或者顾先生？” 　　“不行，”邵止清随便一想就拒绝了，现在是下午三点，邵越和顾子宸肯定都在做正事呢，担心保镖打扰他们，她又加了一句，“咖啡厅的事情也不用说。” 　　保镖在邵止清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苦哈哈的表情，内心祈祷那两位不要发现他没照顾好小姐的事。 　　邵止清思索了一会儿，想出了解决方法：“走，去旁边的商场买几件衣服。” 　　保镖立即跟上。 　　然后半小时后，他和另外两个保镖手上都提满了印着名牌logo的购物袋。 　　甚至连车子的后备箱也被塞得满满当当。 　　保镖的眼神飘忽：这就是小姐口中的“几件衣服”吗…… 　　每天都在努力花钱的邵止清：商场的衣服都好便宜！再来几件！ 　　于是，当邵止清回到公司，与顾子宸见面时，身上那件沾水的裙子，已经换成了她在商场新购入的轻薄款夏装。 　　“顾大哥，你忙完了吗？” 　　“嗯，都结束了。”听见邵止清的声音，顾子宸微笑着抬头，随后身体一僵，眼神定格在了邵止清穿着的吊带连衣裙上。 　　少女凝脂般的肩膀裸露在外，水绿色的吊带衬得她皮肤更为光滑洁白，流畅优美的锁骨线条一路向下，惹人遐想。 　　顾子宸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灼热，然后在被邵止清察觉之前移开了视线，艰难地开口：“小清……这么穿吃饭出门会冷。” 　　嘴上这么说着，顾子宸心底却有些无法言说的想法悄悄滋生。 　　“那我让保镖把车里的披肩送上来。” 　　“没关系，”顾子宸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搭在了邵止清的肩上，“到餐厅里就不冷了，在那之前就先披着我这件吧。” 　　肩头一沉，邵止清仰头看向自家体贴的总裁哥哥，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顾子宸的心脏瞬间被击中，他干咳一声，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而转过头，却刚好看到邵止清裙子上的商标。 　　从小到大，邵止清穿的都是手工定制的服装，衣服上怎么会出现商标？ 　　顾子宸蹙眉，仔细观察了邵止清一番，接着便发现对方的发型也不如往日精致，垂在脑后的编发甚至还有些歪。 　　“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吗？” 　　顾总眯起眼睛，嘴边温柔的笑意褪去了大半：自家小孩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受欺负了？ 第5章 告状 她可是有人疼的小孩！ 　　听到顾子宸的问题，邵止清的第一反应就是告状。 　　本来不让保镖汇报，是因为她已经当场把事情处理好了，不想多打扰顾子宸的工作，可现在顾子宸自己发现了，她当然不会再藏着掖着，当即便一五一十地把遭遇告诉了对方。 　　她可是有人疼的小孩（叉腰）！ 　　越听邵止清的叙述，顾子宸心中的愠怒就更盛，并计划起要对方桃雨进行彻底的调查——一个认识邵止清、又胆敢寻衅滋事的服务生，怎么想怎么怪异，她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 　　等邵止清吧嗒吧嗒地说完整件事情，他们已经到了订好的餐厅，回过神来的邵止清感到喉咙一阵干涩，才意识到自己一次性说了太多话。 　　对于甚少社交的她来说，刚才对顾子宸说的那些话，都相当于一场演讲了。 　　不过想到接下来能吃到麻辣水煮鱼锅，邵止清就觉得自己还能再开两场演讲。 　　她从小到大最爱的就是辣味美食了，邵止清边美滋滋地想着，边小声清了下嗓子。 　　顾子宸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给她倒茶的手一顿，叫来服务员：“刚才点的辣锅换成清汤的。” 　　偷偷咳嗽的邵止清呆住了，她抓住顾子宸的衣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顾子宸挑了一下眉，这个动作让他向来端正温和的气质多了一分轻佻。 　　“顾大哥……”邵止清不自觉地放软语调，想让对方手下留鱼，“清汤水煮鱼不好吃。” 　　“麻辣鸡丁也撤掉，换成……” 　　“哥哥！” 　　顾子宸不自然地一僵，说到一半的话就断在了那里。 　　服务生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先生？” 　　顾子宸看向对面的邵止清，就见对方还是和平时一样没多少表情，可眼中却写满了明晃晃的不开心，要是他真把麻辣鸡丁也换了，怕是能气成一只小河豚。 　　“不换了，辣椒少放点。”顾子宸无奈地做出妥协，脑海还回响着邵止清那脱口而出的一声呼唤。 　　除了在偶尔困扰他的梦境中，他许多年没听到邵止清这么喊自己了。 　　当初他被接到邵家时，邵止清的心理已然比同龄的小孩成熟了许多，不理会他的示好，也不主动亲近他，顶多就藏在角落里偷看两眼。 　　直到某天，邵止清为了救一只小奶猫爬到树上，结果自己下不来，啜泣着向他求助时，两人的关系才进了一步，他也收获了对方第一句带着哭腔的“哥哥”。 　　那时候的邵止清又小又软，白白嫩嫩的皮肤像是奶冻，却偏偏喜欢板着脸作大人模样，一下击碎了少年时期的顾子宸的心防。 　　而随着他的小孩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们之间似乎又多了些生疏，住在自己别墅中的顾子宸，与邵止清上次见面甚至是半个月前。 　　顾子宸抬起眼，正好看见邵止清往料碟里偷渡辣椒粉，便曲起手指，用指节叩了一下桌。 　　“！” 　　全神贯注的邵止清手一抖，辣椒粉差点撒到身上。 　　她心虚了一秒，随即就听见顾子宸的憋笑声，这才明白对方是故意逗她的。 　　邵止清不满地瞪了顾子宸一眼。 　　顾子宸努力收敛了笑容，怕自己逗过头小清真的生气了，就夹了片刚上来的鱼片递给她。 　　本来想呛他一句的邵止清闭上了嘴，乖乖接受投喂。 　　结果顾子宸像是对投喂的行为上了瘾，鱼片、蟹肉、蔬菜……一个接一个的被他送进邵止清的碗里，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次不下了。”见顾子宸饶有兴致地拆解起龙虾，邵止清赶忙开口，再来一只龙虾的话，她今天得横着出这个餐馆。 　　顾子宸的目光在她微鼓的脸颊和龙虾间梭巡了一下，表情似乎有些遗憾。 　　看到顾子宸终于停住动作，邵止清立刻给他夹上一段金黄酥脆的煎排骨，“你吃。” 　　顾子宸乐意至极地接受了反向投喂，顺着邵止清的意思，不再给她夹菜了。 　　邵止清松了一口气，摸摸自己有些发痒的后脖颈，接着细嚼慢咽地吃起了碗里的小山。 　　顾总在餐桌上的关心犹如山体滑坡，她承受不太起。 　　=== 　　饭后，顾子宸提出要带邵止清去临近的私人园林走走。 　　纠结片刻后，邵止清拒绝了他，虽然饭后消食确实不错，但她的脖子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痒，实在有些不舒服，她只想回家躺下。 　　尽管被拒绝了，顾子宸的表情也没有流露出失望，他照样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说：“嗯，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挺好的。” 　　他越是通情达理，邵止清越是不好意思，明明都答应过人家要一起出去，现在却临时反悔…… 　　“下次有空，再叫我出来吧。”心中有愧的邵止清许诺，心想她下次一定会陪顾子宸到每个他想去的地方走一遍。 　　“好，我记住了。”顾子宸替少女整理了一下歪掉的发辫，眼神纵容又宠溺。 　　他目送着邵止清上了车，自从他成年之后，就不再住在邵家了，以往不觉得什么，现在要与邵止清分道扬镳，他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小清……” 　　车里，被念叨的邵止清不安地拿镜子照了照脖子，见它微微发红，觉得可能是不注意的时候蹭到了哪里。 　　回家上点药膏应该就好了吧，邵止清想。 　　车中温度适宜，邵止清的眼皮不知不觉地就耷拉了下来，整个人陷入困顿的状态，可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司机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瞬时惊醒。 　　“小姐，有人跟着我们。” 　　邵止清懵了一秒，反应过来后就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方，果然看见了一辆行驶速度极快的摩托车，夜色中，对方闪烁的车灯很是显眼。 　　“他想让我们停车，小姐您看……”司机攥紧了方向盘，工作这几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意外情况。 　　一瞬间，他脑补出了无数犯罪片中才会出现的可怕情节。 　　正当司机在犹豫是该停车、联合另一车的保镖和歹徒搏斗，还是踩住油门、来场速度与激情的生死时速的时候，他听见自家大小姐开口了。 　　“停车吧，我认识那个人。” 第6章 纯情酷哥竹马 冷的话……就抱紧我…… 　　从车里走进夜风之中，突然感受到寒气的邵止清裹紧了外套。 　　外套是她下午逛街时和裙子一起买的，因为是夏装的关系有些过于轻薄，被冷风一吹，邵止清就怀念起顾子宸之前给她披上的西装了。 　　她在路灯边站定，那辆尾随已久的摩托放慢速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 　　跨坐在摩托车上的人没摘头盔，还拿出另一个，递给邵止清，说：“上车。” 　　他的声音低哑，语气冷冰冰的，带着股凶意，像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然而邵止清完全不露惧色，她平静地摇了摇头，说：“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对方动作急躁地摘下头盔，顶着一头乱发张嘴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停了下来。 　　少年用他那双罕见的蓝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邵止清，他眼中那本该沉谧的色彩像是填满了火焰，热烈又张扬。 　　片刻后，他垂下头，小小声地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邵止清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少年叫卫迟，是和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性子冲又嘴笨，经常脑子一热就说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好在邵止清性格柔和，往往能明白他的本意，所以十几年下来，两人的关系始终没有疏远。 　　只是上周，他们极其少见地发生了冷战——为的是卫迟在邵止清面前说邵越的坏话，具体内容包括但不仅限于“我看你那个管家不是什么好人”。 　　平时，只要邵止清开口劝阻，卫迟就会停下，但那天的卫迟像是吃了□□，不但全程满脸不高兴，还在邵止清帮邵越说话时，像被点燃了一样跳起来，怒气冲冲地走了。 　　邵止清没去追他，她无法理解卫迟对邵越的抵触，卫迟某些口不择言的话语也让她多少有点生气，接下来几天便没主动找过卫迟。 　　没得到邵止清的回应，卫迟着急起来，长腿一抬下了车，站到邵止清面前，“你、你别生气了，我明天把雪团带来给你玩。” 　　雪团是卫迟养的萨摩耶，白白软软的，特别招邵止清喜欢——也正是因为太招邵止清喜欢了，卫迟才不爱让他们接触。 　　本来还想假装赌气的邵止清因为他这句幼稚的求饶破了功，她侧过头，嘴角隐隐显出压抑不住的笑意。 　　卫迟看见了，他天蓝色的眼睛亮起了光，不自觉地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你不生气啦！” 　　解决了这些天来困扰他许久的心事，卫迟的心情立刻好转，他拍了拍邵止清的司机的车窗，说：“你先回去吧，我会负责送她回家的。” 　　司机在卫迟摘下头盔时，就认出了这位卫家的大少爷，当即也不敢多说，只向邵止清投去了一个征询的眼神。 　　邵止清无奈地点头，如果她不同意，卫迟怕是会不声不响地生好几天的闷气。 　　“我带你去兜两圈！”司机和保镖离去后，卫迟神采飞扬地说。 　　“好啊。” 　　邵止清接过对方递来的头盔，撩起长发想戴上，却不小心擦到后脖颈，发出一声吃痛的嘶声。 　　“怎么回事！”卫迟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他整个人紧绷起来，“哪里受伤了？” 　　“脖子有点痛……” 　　实际上不止有点痛，晚餐后她的后脖颈部分就有些发痒，此刻没了长发的阻挡，冷风一吹，邵止清只觉得那块地方像是在灼烧一般。 　　或许是在什么时候擦伤了，她的皮肤一向娇贵，容易放大伤势，涂点药膏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卫迟在有关邵止清的事情上敏锐到可怕，他皱着眉，把邵止清拉到路灯的正下方，从背面看清了她的情况。 　　只见少女白皙的肌肤上多了一片不健康的潮红，一眼过去，像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了一样。 　　“晚上吃了什么？”卫迟急切地问，“有没有接触什么奇怪的东西？” 　　邵止清迷茫地眨眼，回答：“我是和顾大哥一起吃的晚饭，吃的都是平常爱吃的那些……” 　　“顾子宸？”卫迟的重点突然歪了一下。 　　邵止清点头。 　　卫迟本就不好的脸色更阴沉了一分，他走回摩托车边，向邵止清伸出手，“先上来，我带你去医院。” 　　只有他们两人的街道上，摩托车的灯光甩出一道绚烂的痕迹，像是拖着焰尾的流星。 　　面对一般人半句话都不愿多说的卫迟，此刻变得絮叨起来，一句句地询问邵止清今天的经历，试图从中分析出异样的来源。 　　邵止清回复了他几句后就觉得困意袭来，头一点一点的想要睡觉。 　　卫迟不知道想歪到哪里去了，见邵止清的回答逐渐变成应付式的“嗯”“哦”时，他猛然来了个急刹车。 　　“你还好吧？！”卫迟紧张兮兮的情绪完美传达给了差点就睡着的邵止清。 　　“我真没事，只是有点困而已。”邵止清哭笑不得。 　　她随意的态度令卫迟板起了脸，自家青梅从小就不爱去医院，身体不舒服了第一反应永远是“说不定过会就好了”，对这点他生过多少次气了，也没法让邵止清改过来。 　　想到今晚和邵止清吃饭的人不是自己，卫迟酸酸地在心里骂起了顾子宸：就这还配被邵止清喊哥哥，一顿饭那么长时间，居然都没注意到不对劲，倒不如换他来陪邵止清吃饭！ 　　摩托重新启动后，邵止清依然觉得卫迟有些小题大做，她戳戳卫迟的脊背：“还是算了吧，你送我回家……” 　　卫迟的背瞬间挺得笔直，头盔之下，两抹红晕在他脸颊上蔓延开来，但下一秒他又想起自己还在为邵止清不注意身体的事情生气，羞恼着打断了她的话： 　　“闭嘴。” 　　“……” 　　邵止清闭上了嘴，安静地缩在后座上，疾驰过一段路后，少年带着懊恼的声音从风中飘来：“……我不是在凶你。” 　　他每次心虚，说话的音量就会比平时小上许多，邵止清很了解他这一点，便忍不住闷笑，头不小心磕了下对方。 　　卫迟误解了她的意思，嘴张合数次，最后还是满脸通红着开了口：“要是冷的话……就抱紧我。” 　　邵止清看了一眼他劲瘦的腰身，总觉得自己真抱住对方，应该会摸到他腹部的肌肉，就摇了摇头，回绝道：“不冷。” 　　卫迟一僵，下一秒声音突然变大：“随便你！” 　　语气中还带着点难以察觉的委屈。 第7章 醉酒的原男主 你穿着的是谁的外套？…… 　　远州市某家私立医院前，一辆摩托车在一个漂亮的甩尾后停了下来，引来路人隐蔽的注视。 　　先下车的是车后座那位身材姣好的少女，她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美到令人忍不住屏息的脸蛋，对仍然跨坐在车上的少年说了句什么，少年便也取下了头盔，和她对起话来。 　　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一眼，人们也不由得为这两人出众的颜值和气质感到惊叹，并潜意识里把两人看作了一对情侣。 　　——那个女孩身上还披着男朋友的运动外套，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路人们想。 　　被认为与邵止清“感情很好”的卫迟正在生气。 　　“你冷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一路都在吹风，你知不知道很容易感冒！” 　　卫迟一生气，那双蓝眼的瞳孔就不自觉地缩小，看起来像极了一只正在炸毛的黑猫。 　　“真的不冷，”邵止清试图跟他讲道理，“你把我挡得严严实实的，风根本吹不到我。” 　　甚至因为卫迟一路上把公路疾驰出了赛道的感觉，她的大脑神经不由自主的跟着兴奋，也就根本没感觉到冷意。 　　邵止清其实还想告诉卫迟，自己的脖子也不怎么难受了，但由于不想再被他指责不重视身体，她就没敢提出来。 　　卫迟完全没被她说服，他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把邵止清揪起来好好数落一顿。 　　幸好十几年的相处下来，邵止清的顺毛手法已经非常熟练了，她拽了拽卫迟的衣摆，仰着头看他，然后老老实实地认错： 　　“卫迟，我错了。” 　　与邵止清的眼神对视上，卫迟瞬间熄了火，一片红晕从他耳朵尖处蔓延开来，忘记了自己本来想说什么。 　　支支吾吾了半天，他红着脸扭过头，小声地说道：“知道错了就好，赶紧进去挂号了。” 　　=== 　　在一连串的检查后，邵止清终于得到了医生的诊断结果。 　　“小姑娘是对衣服的面料过敏了，下次注意别穿含合成细纤维的衣服。” 　　有外人在场时，卫迟越是紧张，表情就越凶，此刻他正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医生，追问：“过敏？过敏该怎么治疗？需要打针还是服药，要不要住院？” 　　被卫迟压迫力极强的眼神盯着，医生滑动鼠标滚轮，浏览着检查报告，片刻后说：“你们要是来得再晚一点，小姑娘就……” 　　卫迟心头一空，肌肉线条立刻紧绷，声音沙哑地开口：“就会怎么样？” 　　“……就完全痊愈了。” 　　卫迟：“……” 　　邵止清：“噗。” 　　卫迟重重地咳嗽一声，脸颊发热地转移话题：“她刚才吹了冷风，开几盒感冒药吧。” 　　说完，他突然回过头，正在偷笑的邵止清没来得及收敛，被他抓了个正着。 　　卫迟向她飞来一个自以为很凶悍的眼刀，一个迈步，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还敢笑。”卫迟用气音说道，说话时产生的气流仿佛羽毛贴着邵止清耳边擦过，让耳朵很是敏感的邵止清身体一僵，止住了笑。 　　卫迟满意了，接过医生开好的药单，接着说：“我去取药，你先坐会。” 　　很快邵止清就看不见卫迟的身影了，她走到诊室外的休息区，想稍微打个盹，却突然注意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正踉踉跄跄地往她这边走来。 　　没等邵止清反应过来，系统的提示音就“体贴”地响起： 　　【您好，宿主，男主应长轩进入系统检测范围，请注意维持剧情走向。】 　　居然真的是应长轩。 　　邵止清的双眼瞪圆了，应长轩此时的状态明显很不正常：他穿着一身与医院格格不入的正装，面色苍白如纸，四肢无力到无法支持他直线行走，看起来连站着都是勉强。 　　靠得近了，邵止清立即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这个发现令邵止清感到极其不可思议。 　　按照设定，应长轩是个严于律己的人，喝酒仅限于小酌，从不贪杯，更别说是醉成现在这样了。 　　看来应长轩这段时间过得实在是不容易，邵止清的目光从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额前的汗珠上移过，心中默默地想。 　　或许是为了谈生意，被灌了许多酒吧。 　　邵止清悄悄地戴上帽子，遮起自己的脸，意识不是很清晰的应长轩就这么与她擦肩而过，走进了离休息室最近的无人诊室。 　　仅在他进屋的下一刻，休息室的入口处就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几个一看面相就不是好人的家伙冲进了休息室，他们左右张望一会后，直直地向唯一一个在休息室的邵止清走来，问道：“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对于邵止清来说，此刻她最好的选择是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不去干扰剧情的进展——可如果这么做，这些人一定会先进入旁边的诊室进行寻找，应长轩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应长轩那疲惫不堪的样子重新在邵止清眼前浮现，硬生生让她改变了初衷，说道：“他坐电梯上去了。” 　　几人不疑有他，骂骂咧咧地转变方向。 　　“妈的，那小子真能跑，喝了那么多酒居然还生龙活虎的。” 　　“别废话了，赶紧追，他跑不远。” 　　等到电梯门关上，松了一口气的邵止清才发现她的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邵止清认为自己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了，她揭开外套上的帽子，转身准备去找卫迟，却直接撞进了应长轩翻腾着莫名情绪的眼神里。 　　应长轩长身玉立，身上萦绕不去的酒气并没有破坏他冷冽的气质，反而让他显得更加危险，他盯着邵止清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邵止清，你为什么要帮我？” 　　“……”邵止清沉默，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心态伸出的援手。 　　没有得到回答，应长轩动作很慢地走向邵止清，直到对方警惕地后退了半步时才停下。 　　半晌后，他眼神迷离，咬字不清地提出一个与现状完全无关的问题：“你穿着的外套，是谁的？” 第8章 疯子 我的前未婚妻小姐…… 　　外套是谁的？邵止清愣住，不明白应长轩这个提问的用意。 　　邵止清想了一下，觉得追兵虽然暂时被引走，但随时有可能会回来，应长轩现在多半是酒没醒，才会把重点放到她穿的外套上。 　　于是她开口说道：“比起这个，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 　　她刚才情急之下骗那群人说应长轩坐电梯上楼了，而这层楼之上就是天台，他们很容易就能发现应长轩不在那里。 　　说完她慢慢挪动脚步往后退，应长轩站得离她太近了，他们毕竟才第二次见面，这个距离让邵止清有些不适。 　　应长轩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邵止清的目光不由得随着他的动作改变，也就看见了他嘴边淡淡的伤痕。 　　“很惊讶？”应长轩抬手摸了摸那道淤青，语气平淡，“只不过是我‘不小心’摔伤了而已。” 　　他的语气平淡，习以为常到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 　　然而邵止清并没有被他随意的态度糊弄过去，毕竟注意到了第一点异常后，就很容易发现其他端倪。 　　不只是脸，应长轩的脖子和手上都有着或淡或重的伤痕，裸.露在外的皮肤尚且如此，可以想象他的西装之下，定是同样的新伤与旧伤交错。 　　虎落平阳被犬欺，而当这只老虎想要重新磨亮爪子，回到森林里时，所有曾经欺负过他的狗，为了不被报复，都会想尽办法进行攻击，好让他彻底无法翻身。 　　邵止清的心随着深思一路下沉，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应长轩嗤笑了一声，“大小姐，你在同情我吗？” 　　“不，”邵止清郑重地摇头，眼神极为认真，“你不需要我的同情。” 　　应长轩的手指颤了颤。 　　邵止清是真心这么想的。 　　应长轩是一个骄傲的人，哪怕是第一世濒死时，浑身带着泥泞的血腥味的他，眼中依然倒映着天边的月光。 　　他像一根生长在崖壁上的青竹，宁可被现实折断，也不愿意低下头颅。 　　上位者给予下位者的同情，是他最不屑得到的东西。 　　应长轩定定地望着邵止清，用仿佛第一次见面的惊奇感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与他给人的印象截然相反，温和得不可思议，像是能吹化坚冰的春风。 　　“你还挺有意思的。”他低声说道，声音小到让邵止清几乎没听清。 　　应长轩这一笑，打破了他们之间有些紧张的气氛，邵止清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第一次见到应长轩时，她总会想到对方重生后那些手段激烈残酷的报复，而对他心怀畏惧，可现在她也分清了书中黑化的应长轩与她面前这位的区别，倒也能用平常心面对他了。 　　她本想建议对方找医生处理一下身上的伤，但这个行为超出了人设范围，不利于她此后在生日宴上走剧情，所以到最后她什么也没说。 　　既然应长轩不担心追他的人找回来，邵止清便也打算离开，可她刚走到电梯边，便发现电梯正在一路上行，即将抵达她所在的楼层。 　　邵止清正在猜测里面有没有人，就被身后的应长轩突然抓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 　　她只来得及惊呼了一声，应长轩就把她拽进了他刚才躲过的那间诊室，顺便还带上门，只留了一条能让他们看见电梯口的缝隙。 　　应长轩的声音贴着邵止清的耳朵响起：“等一下再出去，如果是追我的人来了，你可能会遇到危险。” 　　邵止清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一下，她没管发烫的耳朵，不安地望了一眼大门，说道：“他们上楼追的你，现在的电梯是从下面上来的。” 　　听了她的话，应长轩仍旧没放开摁在门把上的手，“谨慎一点没错。” 　　他话音刚落，电梯就在他们这层停了下来，应长轩眯起眼睛，身体弓起，蓄势待发。 　　受到应长轩的影响，邵止清也紧张起来，她靠在门的另一边，注视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 　　卫迟走了出来。 　　“卫……唔！” 　　邵止清只发出一点声音，就被应长轩捂住了嘴，她瞪大眼睛，试图拉下他的手。 　　而在她碰到应长轩之前，对方就像是触电一样，自己把手收了回去。 　　“嘘，”应长轩避开邵止清的目光，压低声音，“另一部电梯有人下来了。” 　　不仅如此，那部电梯也抵达了他们所在的楼层，那群追着应长轩的人冲了出来。 　　“那个女的也不见了！” 　　“说不定还躲在这里，去房间里找找！” 　　他们交流了几句，就有人注意到正张望着周围的卫迟，刚被骗过的他一脸怒意地上前：“喂，看到一对长得很好看的男女没？女的穿着男款外套，男的套着西装。” 　　没在休息室找到答应要等他的邵止清，卫迟的心情正糟糕着，就从面前的男人嘴里听到一个令他熟悉的描述，顿时他的神情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哈？”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高大少年目露凶光，“你再把他们描述一遍！” 　　被瞪视的男人腿一软，不由自主地照做了，随后才在同伴的骂声中回过神来。 　　诊室内，邵止清有些着急，她想出去见卫迟，却又担心这样反而会连累对方。 　　那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都是彪形大汉，而他们这边一个喝醉酒受了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能打的只有卫迟一个。 　　邵止清默默收回了想要迈出房门的脚，掏出手机给卫迟发消息，想让他骗这几个人离开休息室。 　　她正埋头打字呢，应长轩又一次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然后冷不丁地问道：“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你别在我耳边说话。” 　　邵止清感到一阵烦恼，喝醉了的应长轩怎么总喜欢贴近别人说话。 　　“不是男朋友……”应长轩并没有听话地离远，反而把没握在门把上的那只手抬起，撑到了邵止清头边的墙上，用一个不容拒绝的姿态，将她圈了起来。 　　“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我的前未婚妻小姐。” 　　被困在狭小空间里的邵止清只能仰起头看他。 　　应长轩的嘴角蓄着轻佻又随意的坏笑，墨黑色的双眼沉淀着浓重的情绪。 　　邵止清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原书中的一句话。 　　“在重生之前，应长轩就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无药可救。” 第9章 正确答案 你以后别理他了 　　“……你也说了，是前未婚妻，”邵止清脸色沉凝地推应长轩，“你不觉得你现在的举动太失礼了吗。” 　　应长轩顺势被她推开，他眨了眨眼，慢慢收起脸上轻浮的笑容，眼神却停留在邵止清的脸上不曾移动。 　　只是邵止清没有看到这些变化，她侧身对着应长轩，将给卫迟的信息发了过去，然后把目光都投在了门外对峙的几人身上，脸上满是对卫迟的担心。 　　尽管面对着几个彪形大汉，卫迟仍然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他不耐地站在这些人对面，在对方又一次口出不逊后，他动作缓慢地卷起了一只手的袖子。 　　邵止清的神经跟着绷紧，生怕下一秒他们就打起来了，好在她的信息去的及时，卫迟的动作停了下来，拿出口袋中的手机进行查看。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挑事的男人们趁着卫迟看信息这会开始窃窃私语，看起来是不想接着在卫迟这里浪费时间，打算离开去找不见的应长轩。 　　可他们刚往诊室的方向走了一点，卫迟就把手机收了起来，横插一步挡在了他们面前。 　　“你小子找事是吧！” 　　“那又怎么样？”卫迟不屑地笑笑，等到他们露出濒临爆发的表情时，才接着说，“你们要找的，是不是个喝醉了的男的？” 　　一个差点要动手的人被同伴按住，硬生生忍了下来，他们刚才没提过要找的人喝了酒的事，可见卫迟可能是真的见过应长轩。 　　卫迟拖着长音，在这些人暗含怒意的眼神中说道：“我刚才在三楼遇到他了，你们再不去找，恐怕就来不及了。” 　　“我们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带头的那人撂下一句狠话，匆匆带着剩下几人坐电梯离开，藏在门后的邵止清也便松了口气。 　　看来这几个人的脑子确实不太好用，很容易糊弄。 　　“你要走了？”安静了一会的应长轩突然说话。 　　邵止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诊室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既然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走了，她当然也要尽快离开。 　　应长轩倚在门边，淡淡地说：“我认识他。” 　　“谁？”邵止清没反应过来。 　　“卫迟。” 　　应长轩站直了身子，一步步走到诊室的窗户边，开了窗后才回头看向邵止清，继续说道：“卫家的二公子，当年差点成了你的未婚夫。”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邵止清出门的动作僵住，“什么意思？” 　　她从没听自己的父母或卫迟提过这件事。 　　应长轩展开了他今天最好看的一个微笑，眼睛里仿佛闪烁着光，“‘差点’的意思，就是指当初你的父母在我和他之间选择了我。” 　　“——希望在以后的选择里，你还能记住这个正确答案。” 　　不等邵止清给出反应，应长轩就轻巧地跃上了窗台，然后在邵止清不可置信的喊声中，朝她挥了挥手，转身跳了下去。 　　“应长轩——！”邵止清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扑到了窗边，往下看去。 　　她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的惨烈景象，甚至连应长轩的身影也没有看见——这扇窗户外面竟是一个连接着室外楼梯的宽大平台，向来应长轩就是通过它离开的。 　　在邵止清喊叫出声的同时，听见声音的卫迟脸色一变，冲进屋内。 　　然后他便看见邵止清正趴在窗户边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这个画面让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邵止清！！”卫迟一把揽住邵止清的腰，把她整个人凌空抱了起来。 　　突然腾空的失重感让邵止清惊呼出声，发现自己被公主抱了之后，她慌乱地拍打了卫迟的手几下，“卫迟，放我下来！” 　　卫迟没放手，他把邵止清的腰紧紧扣着，咬牙切齿：“你刚才想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邵止清这时意识到是自己刚才的样子导致卫迟误会了，“应长轩跳下去了，我在看他……” 　　她说到一半消了声。 　　卫迟眯起他那双蓝色的眼睛，神色充满危险，“应长轩？” 　　他当然知道应长轩是谁，不仅知道，他还很不喜欢这个家伙。 　　当年他发现邵止清的父母正在为她寻找联姻对象，并且有属意他的意思，就一度认定自己将成为邵止清的未婚夫了，但最后却得到了一条邵家与应家结亲的消息。 　　那时卫迟并不清楚自己对邵止清的感情是什么，但依旧觉得又是愤怒又是沮丧，看应长轩更是横竖都不顺眼，尽管后来应家失势，他这个心结也一直没解开。 　　而今天从邵止清嘴里听到应长轩这个名字，卫迟顿时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开来。 　　“那家伙跳下去了？”卫迟强压着怒气环视房间，随后，他想到了更重要的事，“你之前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他恼火地低头看邵止清，这个动作做完，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用什么姿势抱着邵止清的。 　　卫迟呆滞住了，他的目光放空，眼神没有聚焦地站了一会儿，才在邵止清羞恼的提醒声中把她放了下来。 　　然后他的脸后知后觉地染上了一层绯红，几分钟前还肆意不羁的某人，现在说话都带结巴。 　　邵止清赶紧跟卫迟解释了一番事情的始末，但后者的表情始终呆呆的，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邵止清扶额，回想今日发生的那些跌宕起伏的事件，觉得自己决定出门就是个错误。 　　“我们先回家吧，”邵止清拽拽愣神中的卫迟，“我都困了。”而且她总觉得再不走就又要被人找来了。 　　“……好。”卫迟立刻答应了。 　　卫迟突然变得听话，让邵止清很不适应，可当她去看卫迟时，对方就迅速扭头，只让她看到了通红的耳朵尖。 　　他们在沉默中一路离开医院，重新坐上摩托车往两人所在的庄园区骑行，安静的环境让邵止清的意识逐渐模糊，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风中飘来卫迟的声音。 　　“你以后别理那个应长轩了，他不是好人。” 　　嗯，邵止清心想，你之前也是这么说邵越和顾子宸的。 　　她没把卫迟这话当回事，慢慢陷入了梦乡，也就错过了对方的下一句话。 　　“虽然我也不算什么好人，但是你可以理我，因为我、我……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最后这四个字卫迟说得很慢又很小声，像是揉碎了的棉花糖，沾上一滴水就融化在了嘴边。 第10章 独占欲 你就会看不到除了我以外的人…… 　　【早安，宿主，每日一问，今天你破产了吗？】 　　“……”日常被系统吵醒的邵止清在床上翻了个身，过了几分钟后才慢吞吞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揉着眼睛回答系统，“没有。” 　　不仅没有，邵家的产业还在顾子宸的运营下越赚越多了。 　　今天的系统一反常态，见邵止清大脑清醒过来后，它机械声又一次响起：【温馨提示，距离宿主成年还有18个小时，请宿主注意把握关键剧情节点。】 　　邵止清穿衣的动作顿住，一种难言的怅然若失之感油然而生，不知不觉间，她居然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八年了。 　　想到生日宴之时，自己需要扮成傲慢无礼的样子折辱应长轩，邵止清就恹恹的不想起床。 　　几天前应长轩挂着明亮的笑容跃下窗台的画面再一次浮现，邵止清懊恼地拿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断地说服自己要坚定回家的信念。 　　“叩叩”两声，门被敲响了，邵越带着担心的声音传来：“小姐，您醒来了吗？” 　　难怪邵越会担心，十几年来，不管邵止清睡没睡好，系统都会准时地在早上六点叫醒她，不习惯赖床的邵止清也就会直接起来，但今天她因为心情不好，起床的时间第一次比平时晚了十几分钟，邵越自然觉得不寻常。 　　“我醒了，”邵止清把被自己折腾了半天的枕头丢到一边，匆匆穿上家居服，“你进来吧。” 　　邵越应声而入，他一进屋就看见了乱成一团的床铺，和某个掉在床下的枕头，神色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邵止清尴尬地低下了头，有种小孩贪玩被抓包的感觉。 　　“看来小姐您今天心情不怎么好，”邵越温和地笑了，他捡起那个枕头递回给邵止清，“如果能让您觉得轻松一点的话，可以再扔几次。” 　　“不、不用了。”邵止清涨红了脸，摇手拒绝。 　　邵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失望，邵止清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早餐后，邵止清照常坐在了窗边看书，但半小时过去了，她面前的书还是一页未翻。 　　邵越注意到邵止清的异样，叫停了送茶水的女仆，自己端着托盘走向邵止清。 　　“小姐，您看起来心情不佳，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邵止清恍然回神，目光正好对上邵越担忧的双眼，常年下来养成的习惯，让她忍不住在邵越面前展露出自己真实的情感：“嗯……你陪我走走吧。” 　　在和她关系比较好的人中，只有邵越的名字不曾出现在书中，他的存在让邵止清潜意识里有安全感，所以每当她有了心事，也只愿意和邵越稍微聊上一点。 　　或许是刚下过雨的关系，今日的天气较之前几日凉爽了许多，邵止清走在庭院里，邵越则落后半步跟着。 　　心情不好的邵止清低着头乱走，再抬起头时，才发现他们已经绕进了被桂花树簇拥的庭院深处。 　　邵越一脸怀念地环视四周，语调轻缓，“小姐还记得吗，这里是您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 　　邵止清愣了愣，又顺着石板路走了一截，果然看见了一架令她记忆犹新的秋千。 　　小时候她的父母常年在外，却派了一堆人教习监督她，喜欢清静的邵止清偶尔就找机会把他们甩到一边，自己跑到这个僻静的地方待着。 　　后来这个秘密基地被邵越发现了，她本以为邵越会像其他仆人那样向她父母告状，却没想到对方安静地替她藏住了秘密，还在某一天为她扎起了这个秋千。 　　她和邵越的关系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亲近的吧。 　　邵止清像过去那样坐上了秋千，邵越笑了一下，走到她的身后，为她推动秋千。 　　“小姐是在为生日宴烦恼吗？”邵越问出了自己的猜测。 　　邵止清盯着足尖，胡乱地点了点头。 　　邵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我能为小姐做什么吗？” 　　秋千落下，他按在邵止清背上的手微微用力，把她推向了更高的地方。 　　邵止清闭上眼睛，感受着从发丝间拂过的微风，心中所想不经意地脱口而出：“我想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 　　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邵越没有说话，邵止清不禁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说出那句不经思考的话。 　　“你当我没说……” 　　“如果这是小姐的意愿，我现在就可以带您离开这里。” 　　邵越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邵止清瞪大了眼睛。 　　秋千又一次被邵越推高。 　　这次他用的力气很大，过分的失重感让邵止清心头一慌，叫了一声：“邵越！” 　　邵越应了一声，然后在秋千重新落下时，轻松地抓稳了秋千绳，看起来像是把邵止清虚抱在了怀里。 　　邵止清抓着秋千绳喘气，等心跳平复了，她气恼地从秋千上跳了下来，“那你说，离开了这里，我能去哪？” 　　邵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看起来是真的在思考。 　　“算了……”邵止清发现自己没办法冲着邵越发脾气，她垂下头，“走吧。” 　　邵越没像以往那样温顺地答“好”，然后带着邵止清回到宅邸，回到他们一成不变的生活中，而是僭越地朝她走近一步，伸出了自己的手。 　　出于潜意识里对邵越的信任，邵止清站在原地没动，只在对方的指尖即将碰到她的头顶时，有些慌乱地闭上了眼睛。 　　邵越从她的发丝上取下了一片桂花叶。 　　“诶，什么时候……” 　　“你喜欢海岛吗？”邵越突然问道，“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海洋，没有认识你的人，只有偶然路过的海鸥和鸣虫……” 　　他描述出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美好场景，邵止清沉浸在他的声音中，并没有发现他改变了对自己的称呼。 　　邵越说到一半便停下了，等邵止清用眼神催促他时，他才慢吞吞地接着说下去：“只是……一旦去了那里，你就不能回来了。” 　　“为什么？”邵止清下意识地问他。 　　邵越轻轻嗅了一下他摘下的那片桂花叶，用哄人睡觉般的声音说：“因为我说的那个海岛，它的主人非常小心眼，进了岛内的一切，他都不会放出来的。” 　　他望着那片叶子的眼神晦暗不明，带着浓重到要将人融化的温度。 　　再次抬头时，邵越的态度又重回恭敬有礼，他将叶子收入口袋中，对邵止清微微一笑：“小姐，您现在想去哪里？” 　　他的变化如此自然，让邵止清难以升起怀疑，只当他是为了逗自己开心，才讲了那个海岛的故事。 第11章 生日宴前 小姐还没长大呢 　　邵止清倚在窗边，看着一个个衣着华丽的客人面带微笑地步入自家大门，毫无波澜的表情与他们格格不入。 　　今天的客人她大都认识，有些是活跃于社交界的新贵，有些则来自老牌豪门，还有一些身份显赫的达官贵人……邵父邵母还在时，热衷于与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但邵止清一向是对社交能避则避的，也难怪外界会传言她被当作傀儡继承人控制起来了。 　　在前厅迎客本是家主的职责，但邵止清是今天的主角，不适宜在宴会开始前露面，这项工作便正由顾子宸代行，他温柔随和地与客人们语笑嫣嫣，这一幕更让人认定他才是邵家的实际掌权人。 　　又一位贵客到来，顾子宸便走远几步与对方寒暄，脸上的笑意分毫不改，完美得让人挑不出错处。 　　望着温润如玉的顾子宸，邵止清不由得有些纳闷：除了顾子宸刚到邵家那会，他脸上就好像就始终带着笑意，他难道不累吗？ 　　这么想着，邵止清摸了摸被她藏在裙子暗袋里的那颗糖果，这是顾子宸早上给她的，说是让她在觉得累了的时候吃。 　　小时候，顾子宸一般只有在邵父回家时才会一起前来，但每次他都会偷偷塞给邵止清一颗糖。 　　与邵家那精致繁复的甜点相比，他给邵止清的真的是很普通的糖果——花色绚丽的包装，工业香精的气味，和甜到有些腻的口感——是邵家父母禁止邵止清吃的类型。 　　可让一件无趣的事情变得吸引人的最好方法，就是在上面贴上一条“令行禁止”的标志。 　　于是邵止清欣然接受了顾子宸的好意，有了第一次之后，顾子宸就像养成了习惯，每次来见她都会带上一颗一样的糖果。 　　他们的这个小秘密除了彼此谁也不知道，但在邵家父母离世后，他们私下交换的这份甜意就断了，直到今天才被顾子宸补上。 　　邵止清歪了歪头，回忆里的顾子宸的眼神总是正直端和，也就只有在给她塞糖时，才会流露出一分恶作剧般的天真与狡黠。 　　这是不是说明顾子宸也是有不为人知的暗面的？就像书中的应长轩一样…… 　　想到应长轩，邵止清的心情又沉闷了下来。 　　这个级别的宴会，按理说是不会请家中落魄的应长轩前来的，所以等一会应长轩到场后，想必会在宾客中引起不小的震动。 　　——尤其是在今天来的一半客人都与他有仇的情况下。 　　邵止清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某个眼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厅前。 　　应长轩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直硬的线条丝毫不损他容貌的出众，他俊美的脸上并无表情，沉沉的犹如引人深陷的夜色，令过往的宾客纷纷侧目。 　　邵止清呼吸一滞，只觉得对方又恢复了与她首次见面那日的状态，浑身上下带着股不近人情的戾气，像是一匹裹着霜雪的孤狼。 　　她看了一眼，心中便升起了一丝畏惧，可就在她想收回目光时，应长轩却像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一般，突然抬头望了过来。 　　“！”邵止清慌乱地往后一缩，随后才想到自己面前的是单向玻璃，应长轩是没有可能看见自己的。 　　等扑通扑通的心跳恢复正常后，邵止清又探头去看，应长轩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邵止清心底冒出了一阵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的感觉，这时，她的房门被人敲响，邵越走了进来。 　　“小姐，您该下楼准备出场了。” 　　“知道了。”邵止清跳下飘窗，然后便对上了邵越有些无奈的眼神。 　　邵止清低头，发现自己宽大的裙摆上出现了一道很明显的褶皱，裙子的暗纱也蹭出来了一截，她心虚地摸了下鼻子，打算叫女仆来帮忙处理。 　　“我来吧，”邵越单膝在她面前跪下，笑了笑，“您今天穿的是礼服，不适应做这样的动作呢。” 　　“嗯……” 　　邵越拂过褶皱，动作细致地将纱面展平，沉稳又快速地使裙摆恢复了原状，这件普通的工作由他干净修长的手指做来，简直像是在把云朵织成锦缎。 　　“辛苦了。” 　　“没什么辛苦的，能为小姐做事，我很开心。” 　　邵越答道，他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仰头看向穿着一身华丽礼服的邵止清。 　　“小姐今天……特别好看。”他的语调有些喑哑。 　　“啊，是吗……”突然被直白地夸奖，邵止清的脸颊微微泛红，笨拙地回应了一句，“你也是。” 　　邵越有些愕然地瞪大眼睛，随后像是被取悦了一般，轻轻地闷笑了一声。 　　“小姐，您真是……” 　　他说到一半就止住话头，站起了身，高大的身躯笼下一片刚好遮挡住邵止清的影子。 　　邵止清不喜欢他话说半截的行为，便抬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邵越露出了“拿小姐没辙”的表情，回答她：“感觉小姐还没长大呢。” 　　已经活了两辈子的邵止清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她故意板起脸问他：“为什么？” 　　邵越似乎很随意地笑起来，“因为小姐的感情很迟钝啊，像小孩子一样。” 　　邵止清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可没等她多问，一名女仆的出现就打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邵止清总觉得她好像不太敢面对邵越的样子。 　　“小姐，管家先生，宾客都到场了。” 　　邵越用标准的礼节向邵止清伸出手：“那没办法了，下次我再为小姐解答疑惑吧。” 　　邵止清只好作罢，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随着邵越走下楼梯赴宴。 　　在即将出现在人前时，邵越低下了头，用只有邵止清能听见的音量轻轻开口：“不过，小姐要是一直长不大，倒也挺好的。” 　　耳朵一麻，邵止清想回头看他，却因为听见了宴会厅的欢声笑语而止住了冲动。 　　剧情要开始了，邵止清想，她调整了一下落到颊边的发丝，嘴边挂上恰如其分的微笑，步入厅中。 　　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整个会场为之一静。 第12章 喝酒 你怎么不喊我哥哥？ 　　乌发白肤的少女缓步走入众人的视线，她五官精致完美，眼眸澄澈剔透，嘴边还挂着悸动人心的笑意，令人移不开眼神。 　　藕色的礼裙层层叠叠，金线织成的绣纹上嵌着碎钻和珍珠，少女的每一次走动都会掀起一片微光，矜贵又优雅。 　　邵止清感受着人们投在她身上灼热的目光，心底有些抗拒，但外表上却丝毫不露怯，大大方方走到了众人面前，进行宴会主角的致辞。 　　这段致辞是邵止清背过几百遍的，早已烂熟于心，于是她便短暂地走了个神，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几个自己熟识的人的身影。 　　顾子宸站在距离邵止清最近的地方，眸光柔和，脸上带笑，接触到她的目光后，还眨了眨眼回应。 　　卫迟正板着脸站在人群前方，目光灼灼地盯着邵止清，但却在邵止清侧头看来时，迅速地将脸扭到了一边。 　　负责这场生日宴的大小事宜的邵越不在人群之中，而正侍立在邵止清的后方，无论何时，只要邵止清回头，就能看见自己忠心的管家。 　　致辞终于结束，邵止清的心情稍稍轻快了些，提着裙边走下高处，随后，身穿制服的侍者们从旁厅鱼贯而入，为众人送上酒水与甜点。 　　邵止清还惦记着自己那个【当众羞辱应长轩】的任务，融入人群后便开始打量周围，想找找应长轩在哪里。 　　可她还没看两眼，后脑勺就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邵止清“啊”了一声，转头便看到了难得穿了身正装的卫迟慢慢收回手指。 　　“你在东张西望什么？”卫迟扯了扯领带，似乎很不习惯这种正式的着装。 　　邵止清正心急着，没有细想就回答道：“我在找人。” 　　她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卫迟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找谁？” 　　邵止清莫名从他这两个字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不由得想起了在医院那日卫迟对应长轩的抵触，改掉了快到嘴边的某个名字，说：“……是你不认识的人。” 　　卫迟怒极反笑，“哦？我不认识的人？那邵大小姐可得为我引荐引荐。” 　　他阴阳怪气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发现主人在摸别人家狗狗的大型犬，凶巴巴里带着点委屈。 　　“对不起……”邵止清下意识地道歉。 　　卫迟好像就在等她这句话，他嘴角上扬了一下，“别乱逛，知道你不喜欢和人说话，跟着我他们就不会来找你麻烦了。” 　　确实如此，因为卫家二少爷肆无忌惮的凶名在外，大多数人都不愿来触他的霉头，想来巴结邵止清的人看到卫迟，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份。 　　以往邵止清是很喜欢在社交场合待在卫迟身边的，可今天情况特殊，任务在身的邵止清只想赶紧找个借口溜走。 　　正当邵止清开始思考自己是要装头疼还是装肚子疼时，顾子宸走到了他们俩身边，“你们聊得很开心啊。” 　　他一只手轻轻搭上邵止清的肩头，冲卫迟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卫小少爷。” 　　卫迟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抿起嘴唇，点了一下头，视线从他放在邵止清肩头的手上扫过。 　　“卫小少爷今天似乎心情不佳……”顾子宸叫来了路过的侍者，挑选了两杯红酒，动作优雅地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卫迟，“1846年温切斯顿山庄所酿，或许会和你的口味。” 　　“我不喝酒。”卫迟直截了当地拒绝。 　　顾子宸的表情很惊讶，接着满脸歉意地放回酒杯，“是我唐突了，卫小少爷是不能喝酒吗？” 　　“只是不想和你喝罢了。” 　　卫迟冷冷地注视着顾子宸，可后者的笑容丝毫不损，言语间也不露锋芒，“是吗，那还真是可惜。” 　　顾子宸的态度太过自然，导致这场对话看起来像是卫迟单方面的挑衅一样，邵止清不安地动了动，想打破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气氛。 　　“哥哥，我有点饿了，什么时候到正餐时间啊？”她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 　　在顾子宸回答之前，卫迟先重重地“啧”了一声，“‘哥哥’？你几岁了？我也比你大，怎么不听你这么喊我？” 　　被嘲笑的邵止清的脸上泛起红晕，她气恼地瞪了卫迟一眼，迅速改口：“顾大哥。” 　　顾子宸眼中划过一丝遗憾，但他还是很快回答了邵止清：“还要再等一段时间，但可以先让人送点东西来给你垫垫肚子，不然一会跳舞可能会没力气。” 　　经他提醒，邵止清才想起来，按照这个世界上流社会的惯例，女性在自己的成年宴上，是要与在场的一位男性共舞一曲的。 　　而因为一般的女生在这时都会选择与自己的恋慕对象共舞，所以这支舞蹈也就逐渐笼上了爱情的象征意义。 　　几天前起，邵越就提醒了邵止清提前想好要与谁共舞，但邵止清心中总挂念着推动剧情，把跳舞的事忘在了脑后，现在才想起来。 　　诸事加身，邵止清顿时觉得手里的小蛋糕都不香了，她来回看了身边的两人一眼，觉得虽然有种要吵架的气氛，但他们好像还能再聊两句。 　　于是，邵止清提起裙摆，对两人说道：“那我去找邵越拿点吃的，你们慢慢聊。”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是在讨要坚果的小松鼠，让人无法对她说出拒绝的话语。 　　他们只是一愣神的功夫，邵止清就溜走了，只在拐弯处留下了一片身影。 　　吸引自己的人走了，卫迟不耐烦地绕过顾子宸，迈着长腿往邵止清离开的方向追去，顾子宸则在原地站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明明说的是去找邵越，但小清去的却是与餐厅相反的方向，而且看起来很有目的性…… 　　顾子宸脑海中划过邵止清专门为某个人准备的邀请函，脸色一沉，大步跟了上去。 　　将三人的陆续离去尽收眼底的邵越走出暗处，脚步紧随顾子宸之后。 　　宴会厅的另一边，找到了应长轩的邵止清双眼一亮，动作轻快地迎了上去，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第13章 当众羞辱 单独把人约到小树林…… 　　应长轩独自一人站在落地窗边，在众人的刻意躲避之下，他身边形成了一圈真空带，没有人想在弄清邵家邀请应长轩的原因之前贸然行动。 　　现在看到邵止清往这个方向走来，躲在暗处打量应长轩的人们顿时振作起来，隐蔽地交流了一下视线，静待事情的发展。 　　如果邵家是想扶持应长轩，他们就要考虑把邵家一起划入敌对阵营；如果邵家邀请应长轩，是为了落井下石，彻底磨灭应长轩重振家业的可能的话，他们完全不介意帮上一把。 　　应长轩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周围的异动，他侧过身，面颊泛红、正微微喘着气的邵止清便闯入了他的视野。 　　应长轩不易察觉地怔了一下，她是跑过来的吗？ 　　看见了应长轩，邵止清松了一口气。 　　又要维持千金小姐的矜持，又要抓紧时间找到应长轩，穿着细高跟的她感觉自己的脚趾快要失去知觉了。 　　应长轩安静地等邵止清把气喘匀了，才开口说话：“邵小姐，你有事找我吗？” 　　他的语气冰冰冷冷，不带一丝温度。 　　邵止清有些无措，眼前这个眼神漠然的应长轩和医院那日的他就好像两个人一样。 　　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她吞吐了一会儿，小声地开口：“应长轩……我有些事想和你说，我们去庭院里走走？” 　　做坏事前的心虚感让邵止清垂下了头，她不知道这一幕落到别人眼里，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在向暗恋的男生吐露心思。 　　应长轩波澜不惊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空白，他发现自己实在看不懂面前的少女。 　　第一次见面时她明明对自己很是抵触，再遇时却又主动向他伸出了援手；当他以为他们的下次见面还要过很久时，她又送来了生日宴的邀请函。 　　在应长轩看来，这种一半来宾都是他仇人的宴会，贸然参加是很危险的，但以他现在这种处境，就算面前的南墙会让他撞得头破血流，他也必须试试。 　　只是……他的诸多设想里，并不包括被灿若星辰的少女单独约出去见面这种情况。 　　仅失神了片刻，应长轩就找回了状态，他在旁人震惊的注视下点了点头，说：“好。” 　　他跟在邵止清身后，与她一起走进了庭院之中。 　　庭院里石板路左右种着精心照料下的蔷薇花，邵止清沿着这条路，带应长轩走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池塘边。 　　邵止清偷偷打量了池塘边的树丛几眼，她会带应长轩来这里，是想钻任务描述的空子——“当众羞辱”的任务，并没有具体要求要当着多少人的面完成。 　　所以从字面意义上来说，只要现场除了她和应长轩外，还有三个以上的人，就算是符合要求了。 　　因此，邵止清找了家中的几个仆从，让他们事先藏在了池塘附近，来围观她“羞辱”应长轩的全过程。 　　这样一来她既完成了任务，推动了应长轩的黑化重生，又不会导致对方被仇家趁机暗害，一举两得。 　　全身紧绷的邵止清深吸一口气，坚定了一下自己想要回家的心情，然后转过身看向应长轩。 　　她扬起下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傲慢骄矜，说道：“你……” 　　“嘘。”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的应长轩偏偏在此时突然开口。 　　好不容易把情绪酝酿到位的邵止清：“……怎、怎么了。” 　　“附近有人。”应长轩眸色沉凝，一步上前，把懵懵的邵止清拨到了自己身后。 　　他这份保护者的姿态让他们两人都愣了一下。 　　旋即，反应过来的邵止清觉得他这是发现了她安排的仆从，便慌乱地抓住他的衣摆，“没事的，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没想到居然会被你发现。” 　　躲在树丛后的几个作保镖打扮的人走了出来，他们身材健硕，模样不善，并不是邵家仆从中的任何一人，面生得很。 　　意料之外的情况让邵止清脸色骤变，她轻轻捏住手链上的内置了报警和定位功能的宝石，准备一旦有危险就拧开它。 　　被应长轩遮住了大半视线，邵止清心想他的生活也过于危机四伏了一些。 　　“邵小姐，您还是先离那家伙远一点，应家这趟浑水不是……啊！！！” 　　“吵死了。” 　　脸上犹然挂着嚣张表情的男人，被应长轩一拳放倒。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很快，邵止清只觉得自己像是看了几幕电影片段，回过神来时，那几个男人就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 　　邵止清：“……” 　　她突然想起前几日在医院时与应长轩的偶遇，看来那天就算自己不帮忙，他也有的是逃脱危险的方法。 　　“被吓到了？”应长轩活动手腕，回头看邵止清。 　　邵止清摇头。 　　与其说是吓到，倒不如说是震惊……应长轩是怎么做到轻松一挑四，然后还一点没弄脏衣服鞋子的？ 　　邵止清的目光从地上几人移到了应长轩干净锃亮的皮鞋上，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现在正是完成任务的好机会。 　　她上前一步，一脚踩上了应长轩的皮鞋，然后冷哼一声，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应长轩：“……” 　　他低下头，看见了少女颤动的纤长睫毛，鼻尖萦绕着她发丝间带甜味的淡香，喉结不由得上下动了动。 　　此时，邵止清正在脑内紧张地咨询系统：【怎么样？我算是完成当众羞辱的任务了吗？】 　　毕竟接近昏迷的人也是人，踩鞋更是比言语羞辱更羞辱。 　　系统似乎卡了一下，两三秒后，它才回答了邵止清的问题：【检测到有效范围内除宿主与男主应长轩外共有七人，判定宿主任务完成。】 　　七个人？邵止清僵住，一种莫名不妙的感觉从心中升起。 　　她转过头，看见了自己熟悉无比的三个人。 　　现在她说自己是不小心踩到应长轩的，还来不来得及？ 　　不对，她要怎么和应长轩还有这三人说明，自己是为了什么才单独约应长轩出来的？ 第14章 小型修罗场 我想邀请她和我跳舞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邵止清慢慢地收回自己的脚，乖乖巧巧地站好。 　　在一阵令人心焦的寂静之后，邵越率先动了起来，他大步走到邵止清身边，将她拉离了地上那几个伤员，顾子宸和卫迟紧跟其后。 　　“对不起，小姐，是我的安保措施还不够到位，让您受惊了。”邵越面带愧疚地说道，言罢，暗沉沉的目光从那几人身上扫过。 　　站在一旁的卫迟将邵止清从头到脚观察了一遍，在确定了她没有受伤后，紧绷的肌肉才终于松弛下来，但紧抿的唇角依然彰显出了他此刻阴郁的心情。 　　顾子宸不着痕迹地挡住邵止清看向其他几人的视线，注视着她的双眼，认真地问道：“小清，你怎么会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 　　顾子宸问出了在场的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我……”邵止清的大脑飞速运转，各种理由在嘴边过了一遍，最后化为了一句，“我想在跳舞前出来散散步。” 　　卫迟似乎冷笑了一下，说出的话都带着一股酸味：“散步为什么要带上这个人？” 　　他这句话让众人同时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应长轩身上，成为目光焦点的应长轩表情淡淡，丝毫不惧，甚至还礼貌地冲几人点了点头。 　　在他们一路找到邵止清之前，多少都听到了些“邵家大小姐邀请应长轩私下聊聊”的闲言碎语，所以此时，不仅是卫迟一人表现出了对应长轩的反感，就连一向为人平和的顾子宸，脸上的暖意也收敛了几分。 　　“因为我……” 　　邵止清正打算闭着眼胡诌下去，说到一半的话就被应长轩打断了—— 　　“因为我想邀请邵小姐与我跳生日宴上的第一支舞。” 　　应长轩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安静到连初夏微弱的蝉鸣都清晰可闻。 　　邵止清呆了一下，转头去看应长轩，却见对方冲自己眨了下眼睛。 　　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应长轩那双一贯冰冷的桃花眼多了些许温度。 　　莫名的，邵止清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收回到嘴边的否认，改口道：“……对。” 　　“你答应了？”卫迟的嘴角扯开一点虚假的弧度。 　　“没有！”邵止清连忙摇头，她要是真和应长轩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了这支舞，那就相当于邵家在明面上支持了对方，将严重破坏后续剧情。 　　卫迟的语气陡然明快了许多，“这还差不多。” 　　他倒不是看不出邵止清行为和说辞之间的前后矛盾，他只是喜欢邵止清对应长轩那躲避的态度而已。 　　同样的，邵越和顾子宸对于这套说辞是一点没信，但他们默契地没有追问下去。 　　又被提醒了跳舞的事情，邵止清感觉自己有点被高跟鞋磨伤的脚更痛了。 　　或许跳舞的习俗对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女孩们比较重要，但在邵止清看来，她是走完剧情就要离开的人，别说去跳象征爱情美满的舞蹈了，她压根就没打算谈恋爱。 　　原本邵止清是想随便从邀请她跳舞的人中选一个共舞的，但直到现在也没人来邀请她……本质是条咸鱼的邵止清突然觉得这是个偷懒的好机会。 　　她回忆着原主任性娇蛮的性格，叉起腰，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想跳舞了，直接开饭！” 　　在周围几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就提起裙子，自行往宴会厅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再回头示意他们跟上自己。 　　沉默许久的邵越这时开口说道：“小姐今日遇到了意外事件，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顾子宸也纵容地笑笑，“跳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们答应得太过轻易，让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的邵止清感到一阵迷茫。 　　唯一一个对这个决定有所不满的就是卫迟了，他把旁边的人逐个看了一遍——邵止清名义上的哥哥，一个身份不合适的管家，落魄潦倒的应家人——怎么看他都是最适合与邵止清共舞的人！ 　　这两个人迅速答应取消舞蹈环节，实际上就是在防范他！ 　　卫迟愤愤地磨了磨牙，相当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向邵止清发出共舞的邀请。 　　=== 　　对于邵家取消了舞蹈环节的事，来宾们并没有多惊奇，他们谈论更多的，是邵家大小姐与应长轩疑似私交甚好的事情。 　　为了确定这个传言的真伪，不少人从邵家的侍从们下手打探消息，然后他们就得知了一条信息量巨大的情报。 　　应长轩曾为了东山再起，私下找过邵家，希望能得到帮助，却被邵小姐彻头彻尾地羞辱了一遍，颜面扫地，黯然离去。 　　还有人去试探了邵家目前的当权人顾子宸的态度，然后便得到了其皱眉并转移话题的反应。 　　没有人去找当事人求证，他们已经通过旁人的态度，为之前邵止清和应长轩的离席脑补出了完整的剧情，认定邵家和应家结有仇怨。 　　这些事邵止清并不知情，她正在为另外一件事烦心：此前，为了完成任务，她在池塘附近提前安插了侍从，但他们并没有按时出现，她想知道这些违背命令的侍从是怎么回事。 　　除此之外，她还担心剧情中应长轩的重生，会不会因为她做任务时投机取巧而发生不了。 　　心烦意乱的邵止清塞了一片牛排进嘴里，品出了几分食之无味的感受。 　　“邵止清。” 　　“！”邵止清被伏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吓到，差点整个人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阻止她的是卫迟按在她肩膀上的手。 　　“别乱动，”卫迟似乎是顾忌声音被谁听到似的，把音量压得低低的，“我看你不是很想坐在这里啊。” 　　“……我没想到这么累。”被说中心事，邵止清忍不住小小地抱怨了一下。 　　“我带你出去逛逛怎么样？”卫迟的语气好像撺掇好学生和他一起逃课一般，“在被发现之前我们就回来。” 　　而被撺掇的邵止清对他的提议确实有些心动，她悄悄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邵越正在给几个仆从下指示，顾子宸则被一群人围着聊天，都没有功夫管自己，顿时便坐不住了。 　　“……走！”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卫迟，满满的都是期待。 第15章 玻璃花房 ……你有喜欢的人吗？…… 　　全球限定发售百辆的豪车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奢华的光，卫迟为邵止清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说道：“上车吧。” 　　第一次见到卫迟开车，邵止清有些惊讶，“你有驾照？” 　　卫迟挑眉，“这有什么好吃惊的。” 　　考个科目二就拖了大半个暑假的邵止清默默低头，反思了一下自己天气一热就不想练车的行为。 　　邵止清按照卫迟的意思上了车，扣好安全带后，她问道：“我们要去哪？” 　　对于今天到场的人来说，宴会只是个主人提供平台，宾客自行社交的媒介，两人的短暂离场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她毕竟是生日宴的主角，还是要在宴会结束前回去的。 　　“不远。” 　　闻言，邵止清安心了，她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顺便蹬掉了高跟鞋，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卫迟的目光从邵止清白皙纤细的脚腕上迅速扫过，随后掩饰性地干咳了一声，不自在地整了整领带。 　　他这个动作吸引了邵止清的注意力，许久没见到卫迟穿西装的她侧过头，认真地将对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 　　比她大一岁的少年头发微卷，一双蓝色的眼睛漂亮又澄澈，挺拔的身姿完美地撑起了与他平时风格截然不同的西装，不说话时像极了冷峻的贵公子。 　　“干、干嘛。”感受到邵止清专注的视线，卫迟的耳朵尖变红，说话都结巴了些，“我在开车，你、你别打扰我啊。” 　　邵止清愣了愣，她好好地坐着没动啊。 　　卫迟深吸一口气，面颊也染上了些许红晕，“你别乱看——” 　　他飞快地瞥了邵止清一眼，说到一半的话停了下来，“算、算了。”毕竟他实在喜欢邵止清满眼都装着他的样子。 　　往郊区方向开出去一段路后，卫迟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平静了许多，这时他想起了一个自己一直没来得及问邵止清的问题：“开学之后，你打算住在哪里？” 　　听到卫迟的话，放假了近两个月的邵止清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是个需要上学的学生，再过两三周就要成为大学新生的那种。 　　假期太过安逸，要不是还有每周定时更新的剧集，邵止清就要连每天是周几都分不清了。 　　邵止清考取的远州大学，宿舍条件是国内一流的水平，而她就读的价格昂贵的油画专业，更是为学生配置了豪华单人寝室，环境堪比五星级酒店的房间。 　　但对于社恐的邵止清来说，单人寝室也没法避免与同学的亲密接触，所以，在刚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她就让人把她在学校附近的房产打扫了一套出来。 　　邵止清把自己开学后的住址告诉了卫迟，后者嘴角轻轻一勾，说：“我知道了。” 　　卫迟的学校也在本市，听到他这么说，邵止清就知道对方估计会经常来找她玩了。 　　自己平淡无趣的生活里，有性格开朗的卫迟在，邵止清还是挺开心的。 　　邵止清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却听卫迟来了一句相当不正确的发言：“你要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立刻告诉我，我去帮你把他们送进医院。” 　　邵止清：“……倒也不必。”我们还是要做遵纪守法的青年。 　　=== 　　没开多久他们就到了目的地，在卫迟减速的过程中，重新穿上了高跟鞋的邵止清探头向车窗外看了看。 　　他们正身处于富人区的郊区地段，因为离家不远，邵止清曾来这里野餐过几次，可眼前精致漂亮的玻璃花房，在当时并不存在。 　　有些惊讶的邵止清下了车，这才看清了玻璃花房的全貌。 　　玻璃花房占地面积不小，外观用透明的整块玻璃打造，转角处铺设金色的雕花护角，剔透的玻璃能让人从室外一眼看清那满屋开得正绚烂的白玫瑰。 　　卫迟不声不响地站在了她的身边，清了两下嗓子后才开口：“怎么样？喜欢吗？” 　　“好看，喜欢。”邵止清给出了朴实但是真诚的评价。 　　设计精巧的玻璃花房本身就足够好看了，而花房里的白玫瑰更是皎洁动人，让邵止清一时移不开眼神。 　　卫迟勾起嘴角，又是愉快又是得意地说：“当然好看，你也不看看是谁准备的。” 　　说完，他摸着自己微卷的头发，别过头去，“倒也不是特意准备的……就是你刚好生日了，我就……” 　　他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听不见了。 　　邵止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后，心头涌起一种又惊喜又难过的复杂感情。 　　卫迟对她这么好，但她却会在未来的某天不辞而别……邵止清突然觉得，自己当初不该和卫迟走太近的。 　　强压下心头的酸涩，邵止清冲卫迟笑了起来：“谢谢你，我很喜欢。” 　　卫迟傻笑了一下，随即立刻板起脸，维持着自己酷哥的模样，拽拽地“嗯”了一声。 　　他们走进玻璃花房，在馥郁的花香中低声闲聊，大多数时候都是卫迟在说，邵止清在安静地听，在聊了许多日常生活后，卫迟再一次开口时的语气产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你有喜欢的人吗？” 　　邵止清的脚步顿了一下，心想卫迟这话有点像告白的前奏，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卫迟应该不会喜欢自己这种闷闷的类型，便随口回答道：“没有。” 　　卫迟并没有因为她的答案放松下来，他的眼神变得锋利，“那个应长轩不是？” 　　“啊？”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邵止清呆住，“怎么可能！” 　　应长轩将来可是会让她身败名裂、流落街头的黑化大佬，她怎么会想不开去喜欢他啊。 　　看来还是不能高估卫迟看人的眼光。 　　卫迟嘴边上扬的弧度昭显出了他的好心情，他似乎还想再追问些什么，邵止清的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后，顾子宸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两人的耳中：“邵止清，回来。” 　　邵止清浑身一僵，这么多年了，这是顾子宸第一次叫她全名。 第16章 面具之下 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 　　和所有偷偷溜出去玩，却在外面接到了家长电话的小孩一样，收到顾子宸的电话后，邵止清立刻就听话地回了家。 　　卫迟对于这件事颇有微词，但看见邵止清焦急的样子，他就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给顾子宸记上了一笔。 　　他们回到宴会厅时，厅内一切如常，并没有多少人发现邵止清的短暂离场。 　　邵止清低调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刚一坐下，正被人围着说话的顾子宸就看了过来。 　　明明他的眼神还是和往常一样温柔，但邵止清的潜意识里却觉得此时的顾子宸很危险，还没等她想通这是为什么，顾子宸就离开那些宾客，向她走了过来。 　　顾子宸没有像邵止清预想的那样生气，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小清，你去哪了？” 　　他对邵止清的称呼又换了回去，眼含关切的样子与每一个担心妹妹的哥哥都没有区别。 　　可邵止清却隐约感到几分不对劲，而在她回答之前，卫迟就站到了她的身边，说：“我带她去看我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了。” 　　顾子宸的目光在两人靠得很近的手臂上移过，并没有接卫迟的话，转而换了个话题：“卫小少爷，你的父亲似乎在找你。” 　　上一秒还气势凛然的卫迟表情一僵，顾子宸则像是没看出来似的淡淡一笑。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片刻后，卫迟脸色难看地转过头，对邵止清说：“抱歉……我要离开一下，如果有什么事就立即联系我。” 　　邵止清点了点头，她知道卫迟和他的父亲关系一直不是很好。 　　“这就不劳卫小少爷关心了，小清有什么事情，还有我在。”顾子宸的语气平和却又不容置疑。 　　卫迟心生怒意，但现在不是和顾子宸争执的好时候，他强忍着焦躁向邵止清道别，匆匆离开了。 　　于是，桌前便只剩下了邵止清和顾子宸两人。 　　做错事的邵止清在顾子宸开口前，就率先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该偷偷溜走的。” 　　顾子宸没有说话，他抿了一小口酒，片刻后才低声说道：“我很担心你……” 　　他注视着邵止清，眸色浅淡的眼睛如同玉石一般，盈满了复杂的情绪。 　　邵止清不自觉地咬住下唇，从心头涌出的愧疚感令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刚出过心怀歹意的人围堵她和应长轩的事，她又突然不告而别地从宴会现场溜走，发现她不见时的顾子宸的心情可想而知。 　　邵止清正在脑海里组织检讨书，却被几个前来搭话的人打断了思路。 　　“顾先生……” 　　“关于城东的那个项目……” 　　“您之前提到过的资金链……” 　　这些人均是满脸热切，一个个都想最先和顾子宸搭上话，怕自己慢了一步就被同行捷足先登。 　　而向来温和待人的顾子宸一反常态，他嘴边的笑意消失，冷淡地挡在了邵止清的身前，说道：“我有正事，别打扰我们。” 　　顾子宸收起笑容的样子太过不近人情，令几乎没见过他这样的邵止清有些愣神。 　　她联想到了原书中对顾子宸的描写——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少年时期曾被邵家培养，成年后离开邵家，成为远州市地下产业链的最大龙头，是男主复仇时的一大助力。 　　这样的人设，让邵止清最初对被接来邵家的顾子宸有些忌惮，但随着两人的相处，她很快就发现了顾子宸与书中的人设大相径庭，是个温和有礼的人。 　　邵止清曾怀疑过现在的顾子宸是不是穿越来的，却从系统那里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她便没再多想，逐渐放下心防。 　　如果不是顾子宸刚才突然变脸，邵止清都要忘了他在书中的人设了。 　　第一次见到顾子宸冷脸的人们不由瑟缩，唯唯诺诺地点头离开。 　　他们本以为顾子宸和邵止清的关系如传闻一样恶劣，对没有实权的邵家小姐也没多少尊重，却不料事实与他们的猜测并不相符。 　　赶走了碍事的人，顾子宸发现邵止清正在走神，他的眸色暗了些许，“吓到了？” 　　“没有……只是有点惊讶。”邵止清诚实地回答。 　　“小清……”顾子宸轻轻感叹了一声，招手让侍者给邵止清上了一杯蓝莓汁，等邵止清喝了一口，他才接着说下去，“我也不是一直都很温和的。” 　　邵止清感觉到顾子宸的情绪有些低落，她无措地张了张嘴，想要安抚他却不知从何入手，最后，她慢慢地说了几个字；“我知道。” 　　她已有猜测，毕竟要是顾子宸完全表里如一，那邵家的产业是不可能被他发展成如今的模样的。 　　顾子宸认真地注视着邵止清，见她真的没有抵触之意，压在心底的石头顿时轻了不少。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没有遇到邵止清，现在经他之手的或许都是些阴暗之事。 　　为了能与邵止清一起行走于太阳之下，他从少年时期便开始伪装自己，把“顾子宸”打造成了一个温润雅致的形象，时至今日，面具已经成了他摘不下来的一部分。 　　但往往，最平静的水面下，藏着的是最危险的暗流。 　　在今日之前，他还能说服自己安心做邵止清的“哥哥”，但在看到自己珍视的宝贝与别的男人站在一起时，一种难以遏制的妒火几乎要燃尽他的理智。 　　顾子宸终于明白了，他不能接受眼睁睁看着邵止清牵住另一个人的手，与他共渡余生，而他只能以哥哥的身份在一旁微笑祝福。 　　既然他都占了近水楼台的位置，那自然是要在所有人之前捞到那轮明月的。 　　“宴会很快就结束了，等你换好衣服，跟我出去走走吧……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 　　顾子宸弯下腰，伸手替邵止清将落在颊边的一缕黑发别回耳后，手指与邵止清的肌肤一触而过，像根羽毛从湖面掠过。 　　这时，邵止清意识到，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的顾子宸是真的和往日的他不一样。 第17章 来我家吧 她的腰窝怎么这么敏感？…… 　　当邵止清卸完妆，换了一身轻便的小洋装出来时，顾子宸正好送走了最后一名宾客，他听到脚步声回头，与邵止清对上了眼神。 　　“等很久了吗？”顾子宸松开西装的纽扣，眉眼带笑，姿态放松，“走吧——先去我住的地方一趟，我换身衣服。” 　　邵止清以前并没有去过他的住处，他们见面要么是在邵家，要么就是在公司，她对顾子宸的私人生活几乎没有任何了解。 　　或许是在宴会上喝了不少酒的关系，上车没多久后，顾子宸就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他在半梦半醒间仍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似乎在被什么困扰着，微微颤动的睫毛让他显出了几分稚子般的脆弱。 　　邵止清习惯了顾子宸温柔可靠的样子，乍然见到他卸下伪装，心绪不禁有些浮动。 　　照顾到疲惫的顾子宸，邵止清让司机放慢了开车的速度，等他们平缓地抵达了顾子宸的住宅时，天色已经变暗。 　　车停下了，顾子宸却并没有醒，邵止清担忧地看着他，纠结起是该让他多睡一会，还是让他回到家里再休息。 　　左思右想了片刻，邵止清突然发现顾子宸的胸膛没起伏了，她吓了一跳，支起身子凑近去看他。 　　可她刚一靠近，顾子宸就睁开了眼睛。 　　他琥珀色的双眼里满是刚睡醒的迷茫，他眼神迷离地注视着与自己相距极近的邵止清，然后在下一秒抬起手来，看起来是想抱住眼前的邵止清。 　　邵止清一惊：“！” 　　她飞快地缩回身子，“顾大哥……你、你醒啦。” 　　随后她便意识到是自己想错了，顾子宸的手只抬起了一点，显然是还没彻底清醒过来。 　　虽然喝了酒，但顾子宸身上并没有明显的酒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他应该是在送行客人前有整理过自己。 　　司机早已安静地下车离开，车内只剩下了邵止清和顾子宸两人，密闭的空间里，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邵止清不安地收了收手指，感觉自己的鼻尖正萦绕着顾子宸身上那好闻的薄荷味。 　　没过多久，顾子宸就清醒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对邵止清展开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酒喝多了，有些困。” 　　他们下了车，离开狭小的空间，邵止清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是担心顾子宸的状态，“顾大哥，你要说的事情很重要吗？要不……你今天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告诉我吧？” 　　顾子宸笑了笑，“放心吧，一路上我已经休息得很充分了。” 　　“可是……”邵止清仍有些迟疑。 　　“如果实在担心的话，小清不如留下来吃晚饭吧？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能特别的安心。” 　　顾子宸总有办法让人没法拒绝他的提议。 　　邵止清跟着他进了大门，接着就为眼前的装修风格愣了一愣。 　　黑白灰的装潢主色调，冷淡路线的家具选择，再加上大理石铺面，顾子宸的家既高级又漂亮，但却没有多少生活气息，容易令人心生压抑。 　　邵止清本以为，按照顾子宸温柔的性格，他的家里也该是自然雅致的，而事实却和她的想象截然相反。 　　没等邵止清仔细思考，顾子宸就蹲下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对拖鞋给她。 　　崭新的粉色拖鞋，上面还有两只翘起来的兔耳朵——它是目前顾子宸家中出现的唯一亮色。 　　“诶？”邵止清惊讶地盯着这双兔子拖鞋看，它不仅是外表上与其他拖鞋不同，连型号也明显的小了一号。 　　顾子宸已经换上了他的拖鞋，他解释道：“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毕竟不能你来了还让你穿客用拖鞋吧。” 　　他体贴入微的行为令邵止清微微红了脸，她穿上那双可可爱爱的兔子拖鞋，跟上了顾子宸的脚步。 　　走到客厅后，顾子宸回头看她，说：“我没有请厨师，今晚的晚饭可能要我们自己动手了。” 　　“那你平时三餐怎么办？”邵止清无法想象工作忙碌的顾子宸回家后系起围裙烧饭的样子。 　　“让秘书买来，在公司解决，”顾子宸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搬到这里来之后，开火的次数也就十次以内吧。”而他搬来这里已经好几年了。 　　不会做饭的邵止清：“……” 　　她有种预感，他们今天的成品会是奇怪的黑暗料理。 　　邵止清拿出手机，开始浏览“新手也会做的小白食谱”，试图在几分钟内把自己的做饭能力提升到可以入口的水平。 　　见状，顾子宸也煞有介事地一起搜索起来。 　　最终，两人把目标定在了咖喱饭上——这道料理的唯一难度，可能就在切菜上了。 　　从没做过饭的邵止清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兴奋起来，整个人就像在闪闪发光。 　　确定了食谱之后，顾子宸一个电话便让人很快地送来了材料，似乎是怕他们翻车，这些食材是要求食材量的三四倍。 　　顾子宸带着笑意，给摩拳擦掌的邵止清递上了围裙。 　　“我帮你系围裙的带子吧？” 　　邵止清没多想，就点头答应了，顾子宸便绕到了她的身后，轻轻执起围裙的两根长带。 　　这时，邵止清顿时后悔了——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腰窝这么敏感？ 　　明明顾子宸只是在很平常地为她系起带子，手离她的腰部也还有一段空间，但邵止清却能感受到带子被拉起、垂下的每一个动作，腰甚至开始发软。 　　好在只是系一个简单的蝴蝶结的功夫，顾子宸的手很快就离开了，可邵止清刚松了一口气，他就用低缓的声音说道：“小清……能帮我也系上带子吗？” 　　他的请求合情合理，用词纯良正直，可语气却带着点轻佻的意味，让邵止清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她晃了晃头，把模糊又奇怪的想法抛出脑海，答应道：“好。” 　　邵止清拉起两根带子，认真地为顾子宸系上了一个端正的蝴蝶结。 　　她没看到的是，相比于平时，此刻顾子宸弯起的眼尾和脸上的笑意更为朦胧，像是包裹在温柔糖衣下的烈酒，引人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迷醉其中。 第18章 贪心 我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停留于此 　　在邵止清又一次手抖，导致刀刃差点擦着她的手指切下后，顾子宸坚定地没收了她手边的所有刀具，并把她赶到了客厅。 　　“你休息一会，等我把食材都切好了再叫你。” 　　刚体会到一点做饭的乐趣，邵止清不愿意就此罢手，“我已经开始熟练了……” 　　顾子宸正用手背拭去下巴上的几滴水渍，闻言他抬起头笑了笑，“乖。” 　　他的语气自然又宠溺，让邵止清不好意思再说出反对的话。 　　顾子宸回了厨房，无所事事的邵止清拿起茶几上的杂志，却发现它们都是财经向的；打开影片机，里面的历史播放又全是公司的会议记录。 　　……除了工作，顾子宸的生活难道没有别的内容了吗。 　　邵止清想到自己的目标是让邵氏集团破产，沉重复杂的情绪便涌上心头。 　　她第一次对破产任务产生了消极想法：如果放弃回家，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帮助应长轩、不让顾子宸看到一手打造的商业神话破碎……而且，她在这个世界待了十八年了，上辈子的很多事情早已模糊，那如果…… 　　邵止清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大脑便感受到了一阵尖锐的刺痛。 　　【警告，检测到宿主有放弃最终任务的迹象，系统将在一秒后对宿主的执念进行强化记忆，请宿主做好准备。】 　　“什——唔！！！” 　　仿佛无数根钢针同时扎下的剧痛瞬间席卷了邵止清的大脑，她不受控制地仰倒在沙发上，身体蜷缩，瞳孔涣散，想要呼喊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剧痛之下，邵止清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等到她恢复意识时，眼里的情绪变为了空白一片。 　　“咦……我……”邵止清支起身子，感到有片刻眩晕，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她呆坐了一会，心想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仔细一回想，只觉得对家乡的思念空前强烈。 　　回头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顾子宸，邵止清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起身观察起顾子宸家中的布置，然后在距离客厅不远的一处采光很好的窗户边，发现了一套完整的画具，和一张画了一半的水墨鲤鱼图。 　　画画的人的画工显然不高，落笔多有迟凝，对鲤鱼的外形与神态的把握也不准，唯有一旁的题字大气磅礴，颇有风骨。 　　落款是“顾”，它是顾子宸亲笔所画的，只是看宣纸发皱的边缘，这幅画应该放在这里很久了。 　　邵止清欣赏了一会儿，越看那圆头圆脑的胖鲤鱼越像她家里养的那只，她转身准备去厨房问问，却发现顾子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背后。 　　“顾大哥，没想到你还会画画。”找到了顾子宸的业余爱好，邵止清弯起了嘴角。 　　顾子宸摸了摸那只看起来傻乎乎的鲤鱼，面带怀念，“很久之前画的了……上次去邵家找你时看到了，就想画下来，可是只看一次果然还是没办法画好它。” 　　除去今天的生日宴，上次顾子宸来邵家，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听顾子宸这么一说，邵止清当即说道：“那你可以常来找我啊，多来几次，就能记住小胖的样子了。” 　　顾子宸失笑：“它叫小胖？你取的？” 　　邵止清摇摇头，“我没给它取名字，但家里的人都这么喊它。” 　　“小清明明很喜欢小动物，但是却没养呢。” 　　邵止清被戳中了心事，顿时有些沮丧，她是很想养宠物来着，但是她不知道哪天就会离开，贸然养宠物对两方都不好。 　　她低落的感受传达给了顾子宸，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转移了话题，“小清，想喝酒吗？” 　　“好……诶？”邵止清听到这话立即回神，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他的话一遍，“喝酒？” 　　“对啊，”顾子宸眉眼带笑，语气很平常，“你今天刚好成年了，可以喝酒了。” 　　邵止清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道：“我不会喝酒。” 　　顾子宸嘴边的弧度慢慢上翘，夕阳弥散的光晕像层轻纱，笼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笑容仿佛带上了淡淡的蛊惑。 　　“我可以给你调一杯酒精度数低的，试一试？” 　　食材已经炖上了，距离它们被炖煮到软烂还需要一段时间，那在这之前，尝试一下酒的味道，好像也不是不行……邵止清出神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喝一点试试……” 　　顾子宸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带着邵止清走到了地下室，这里设有吧台和酒窖，暗色的灯光洒下，营造出夜晚的氛围。 　　在确定了邵止清对口味的偏好后，顾子宸便调起了酒，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令现场唯一的观众移不开眼神。 　　在顾子宸宛若艺术表演的调酒结束后，他将酒杯放在吧台上，轻轻推给邵止清，浅紫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摇曳出一阵波光。 　　邵止清接过酒杯，在看了眼顾子宸的表情后，才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甜的！”邵止清有些惊喜。 　　顾子宸调出来的酒甜丝丝的，入喉又很顺滑，很对邵止清的胃口。 　　顾子宸微笑地点头，注视着邵止清小口小口地品尝由他亲手调出的酒，一时忍不住，心底的话脱口而出：“我有点后悔。” 　　他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让邵止清疑惑地问：“后悔什么？” 　　顾子宸的表情变得落寞，说话时的音调也低沉了许多，“后悔没有早点带你过来……你现在长大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你这样相处了。” 　　邵止清被他难过的情绪牵引，赶紧开口安慰他：“顾大哥你放心，我们可以经常见面的。” 　　“是吗……”顾子宸伸出手，按在了邵止清手中的酒杯边沿上，神色异常认真，“小清，在你看来，我是你的什么人？” 　　被他这样望着，邵止清的手指颤了颤，却没有从酒杯上挪开，她心慌地回答：“你是我的哥哥……顾大哥，你怎么了？” 　　“小清，我不只是把你当妹妹看的。” 　　“我很贪心，不想只做你的哥哥。” 第19章 刻俄柏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直到离开顾子宸，回到自己家后，邵止清的心情都是有些仓皇的。 　　“不只是把你当妹妹看”？顾子宸是什么意思？ 　　如果换一个人对她这么说，邵止清就要怀疑对方是在暗示他的心意了，但这话从端方正直的顾子宸嘴里说出，邵止清不禁觉得是自己在胡乱揣测，误解了顾子宸话中的深意。 　　而顾子宸偏偏说完了这句话，就没了下文，共进晚餐时，邵止清几次想追问，都因为尴尬而没敢开口。 　　邵止清不知道顾子宸真实的想法，但听过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后，顾子宸在她潜意识里的形象，首次跳脱出了“兄长”的范畴。 　　怀揣着难以言说的思绪，邵止清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客厅鱼缸里的那只胖鲤鱼。 　　名叫小胖的红鲤鱼正藏在水草之中，邵止清看了一会，发觉它一动不动的，仔细一看，还翻了白肚皮。 　　邵止清顿时慌了，她喊来在一边的邵越，“小胖、小胖它是不是……” 　　虽然小胖只是她春节去度假时随手捞上来的，但邵止清觉得它已经算是邵家的一份子了。 　　邵越赶过来看了一眼，哑然失笑：“啊……它只是睡着了。”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浴缸，胖乎乎的鲤鱼全身一抖，慢慢地翻了回来，慵懒地冲浴缸外的两人吐了一串泡泡。 　　“好呆……”邵止清小声地嘀咕，隔着玻璃点了点小胖鱼。 　　等到邵止清没兴趣继续逗弄小胖了，邵越才开口说道：“小姐，晚饭用过了吗？” 　　“嗯，和顾大哥……顾子宸一起吃的咖喱饭。” 　　邵止清鬼使神差地改变了对顾子宸的称呼，邵越听见了，那双好看的凤目微微眯起。 　　=== 　　假期的最后一段时间过得很快，邵止清用这些时间画了几幅还算满意的油画，参加了本地一位新锐画师举办的画展，但却没见过顾子宸与卫迟。 　　顾子宸倒是约过她两次，但都被邵止清怀着复杂的心情婉拒了，正巧公司业务繁忙，顾子宸便也没再多提。 　　可卫迟的情况就很奇怪了。 　　按照卫迟闲不下来的性格，这两周都够他来找邵止清七八次的了，但他这次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邵止清主动联系他的时候，也只收获了对方匆忙而短暂的道歉。 　　他似乎正被某件大事困扰着，抽不出半点空闲。 　　开学的前一天，邵止清心血来潮，决定出门补充一下画具和颜料。 　　邵越此时正好不在家，去了邵氏老宅整理杂物，邵止清便随意地带上两个保镖，一路来到了市中心。 　　虽说邵家能直接收到画具商的特别供应，但邵止清还是更偏爱实地购买的感觉，她轻车熟路地来到自己常去的店铺，对老板点了点头后，就静静地挑选起来。 　　只是往日安静的店铺，今天似乎有些意外发生。 　　“啊——你挑的够久了吧！赶紧买单结账，云云他们还等着我们呢——” 　　“你急什么？赶着去见谢川洋是吗？” 　　拖着长音的女声和不耐烦的男声打破了店内静好的氛围，本就很少的客人因为他们的存在，陆陆续续地都离开了，店里只剩下了邵止清和他们两人。 　　邵止清微皱着眉，也想先行离开，却从他们嘴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说话的是那个油腔滑调的男生，“你毕业之后有见过邵止清吗？” 　　听到这个问题，女生的声音立马变得尖锐，她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念着人家大小姐，人家可从没正眼看过你。” 　　男生恼羞成怒，和女生吵了起来:“就允许你惦记着谢川洋，我不可以问问邵止清？？” 　　这时，邵止清想起了他们提到几次的谢川洋是谁——她高中时的班长，他们班少数几个家境一般，凭借优异的成绩得到录取的学生。 　　所以这两个人也是她的高中同学？ 　　他们有一句话确实说对了，高中时期的邵止清很少正眼看人——她大多数时间都在低头看书，从不与同学闲聊，偶尔有人主动来找她，也会被一脸戾气的卫迟吓到，灰溜溜地离开。 　　以至于三年下来，邵止清甚至都没把班里的同学记全。 　　在邵止清思考的时候，两人正因话不投机而加快了脚步，邵止清来不及躲避，被对方一眼发现。 　　“邵止清！你怎么在这里！”女生立即叫道，“你在这站了多久了？” 　　男生则一言不发，但他的眼神就像蛇的吐信，黏腻又恶心地停留在邵止清的身上。 　　邵止清不适地往画架后躲了躲，克制地点了点头当作问好。 　　然而，女生似乎很不满意她的态度，“哟，看来邵大小姐一点没变，还是不把我们这些小人物放在眼里。” 　　邵止清没有回话，因为她确实不记得面前这个尖酸刻薄的女生了。 　　女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她身边的男生打断了，“邵止清，我们接下来要去高中同学聚会，你要不要一起来？” 　　“你有病吧！邀请她干什么！”女生立刻跳起来反对，火冒三丈的。 　　男生隐晦地冲她使了个眼色，还侧过头用嘴型比划了什么。 　　从邵止清的角度看不清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她只觉得这两个人身上的气息很讨厌，便直接拒绝道：“不。” 　　女生刚张嘴要说话，就被男生一手按住了肩膀，他笑眯眯地说道：“卫迟也会来，邵小姐赏个脸吧？” 　　卫迟？邵止清准备抽身离去的动作停住了。 　　如果是平时，她肯定认为这两人是在说谎，可最近卫迟的状态实在不太对劲，她这两天甚至没办法联系上他了，这种情况令邵止清十分担忧。 　　男生看出了邵止清的动摇，趁热打铁道：“你不放心我们，还不放心谢川洋吗？班长他可是这次聚会的组织人。” 　　邵止清：“……” 　　凭借她对谢川洋的零星印象，也不难判断，他确实是个可靠的人。 　　心中有了决断，邵止清转过头看向他们，开口：“地址。” 　　“就在附近，你可以坐我的车去。”男生热情极了。 　　“不熟。”邵止清淡淡地说道，余光瞥见那女生的脸气得涨红。 　　男生的表情也有些难堪，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又挂上了笑容，“在‘刻俄柏’的401包厢，你到那里后报我的名字就好。” 　　低头记地址的邵止清顿住，她慢慢抬头，毫无感情地问：“你叫什么？” 　　男生前一秒还带笑的脸扭曲了，女生则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起来。 　　耳边是嘲讽的大笑声，男生一时怒上心头，可他带着怒意的目光刚一接触到邵止清漂亮清冷的脸蛋，火气就被浇熄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邪念。 　　光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没听说过“刻俄柏”是什么地方，她估计还以为是什么酒店呢，到时候多给她灌几杯酒，什么高岭之花邵大小姐，还不是…… 　　男生是个富商的独生子，这种拐骗单纯女孩子的事情干过不少，这次也是势在必得。 　　于是，他假装涵养很好地介绍自己：“我叫杜豪，邵小姐可别忘了。” 　　邵止清颔首，转身离去，像阵清爽的风。 　　守在门口的保镖很惊讶她什么都没买就出来了，下一秒就听见自家大小姐语出惊人：“去‘刻俄柏’。” 　　“什、什么……”保镖突然结巴了。 　　刻俄柏那是什么地方！设有夜场的高档会所！ 　　现在都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小姐去哪里做什么！ 　　但邵止清已经率先往车库走去，保镖只好苦哈哈地跟上。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灯红酒绿的繁华街，邵止清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脸色逐渐沉凝。 　　等到车停在挂着“刻俄柏”牌子的会所面前时，邵止清已经彻底沉下了脸。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走吧……”保镖小声地提议。 　　然而，他们的车刚停下，杜豪就笑容满面地从旁边迎了上来，“快跟我走吧，大家都在等你了。” 　　邵止清注视着面前这个不怀好意的高中同学，嘴角突然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在对方为美人一笑愣神时，她走下了车。 　　“你带路。”她的语气冰冷，杜豪的心却狂跳起来。 　　他殷切地连连点头，走在了前面。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后，一位保镖跟在他们后面，另一位留在车里的连忙打电话通知邵越，却发现拨通失败了，他这才想起，每个月的25号，邵越都是不接除了邵止清以外的人的电话的。 　　刚一走进刻俄柏，邵止清就因为她出众的样貌与气质，吸引来了各色的目光，她熟视无睹地走着自己的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得许多人心头发痒。 　　暗处，一个穿着纯黑色西装的男人恰巧走过，他冰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大厅，却在看到某个身影的时候霎时定格。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人，您……”跟在他身后的会所老板如履薄冰地开口，不敢抬头正视这名气场逼人的男子。 　　“把监控大厅和楼道的调出来，我现在就要。” 第20章 无赖 看他就像在看一具尸体 　　走进包厢后，迎接邵止清的是在座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他们没想到杜豪真的把邵止清带来了。 　　邵止清冲众人点了点头，她只认出了一两个人，其中就包括了坐在正中央的谢川洋。 　　这显然是场小范围的同学聚会，看他们的打扮，在场十几个人除了谢川洋之外，不说家世显赫，至少也殷实优渥。 　　谢川洋的穿着和高中时没有太大的区别，简单的白衬衫黑长裤，看起来清爽又干净，他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当即便笑着与邵止清问好。 　　有了他带头，稀稀拉拉的问好声响了起来，邵止清面不改色，心中存疑：谢川洋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和这些纨绔相处和谐，甚至在这种场合下也能被簇拥在中间？ 　　结合之前听到的对话内容，谢川洋应该和杜豪一样，是这个小团体的中心人物。 　　杜豪的眼睛转了一圈，对邵止清开口说道：“大家都来了有一阵了，你要不坐我旁边吧，我可以陪你多说说话，好融入大家。” 　　杜豪是个什么人，身为同学众人都大概清楚，现在听见杜豪这么说，他们立即就猜到了这人想干什么。 　　他们隐晦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心有灵犀地保持了沉默，无他，杜豪是众人中家世最好的一位，他们不愿意为不熟悉的邵止清得罪了他。 　　唯有邵止清在画具店遇到的那个女生冷哼了一声，刮在邵止清身上的眼神像刀子一样。 　　邵止清没分给她半点眼神，她对于不喜欢她的人一向懒得搭理。 　　谢川洋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怎么样？”杜豪笃定了邵止清不会拒绝。 　　“随意。”邵止清回答，无所谓的态度激得杜豪一阵心痒。 　　邵止清跟着杜豪在包厢沙发的最里面坐下，这里灯光昏暗，空间逼仄，杜豪想要做什么昭然若揭。 　　他积极地叫来服务生上酒，有了在顾子宸家中喝酒的经历，邵止清认出这几瓶都是度数颇高的烈酒。 　　“卫迟在哪？”邵止清忍住想要抽身离开的冲动，问他。 　　杜豪故作困惑，“可能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他应该马上就会过来的。” 　　转头他又露出笑嘻嘻的表情，轻佻地催促服务生加快动作，眼神也逐渐黏腻，看起来是真把邵止清当作了单纯又好骗的无知少女。 　　服务生弯腰为他们倒酒，用余光偷偷观察着角落里那位冰冷的美人，见多了世面的他心底一阵叹惋，却没想到下一刻美人就向他看了过来。 　　“你口袋里的笔，可以借我用下吗？” 　　“啊、啊？好！” 　　服务生将别在胸前口袋的钢笔拿了出来，递给邵止清。 　　接过钢笔，邵止清道了一声谢，就站起身看向杜豪，语气寻常，“既然卫迟不在这里，我就先走了。” 　　杜豪脸色一黑，他怎么会允许到嘴的肉飞走，“邵小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不是太不给我们这些人面子了？” 　　他这么一说，顿时有几人齐声附和，显露出他们的恶劣本性。 　　邵止清家世比他们好又怎么样？她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漂亮蠢货，阴沉又自闭，就算他们今天过分了点，谅她也不敢说出去。 　　邵止清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一直以来，她都被周围的人保护得很好，突然直面这种浓重的恶意让她一阵反胃。 　　只是，这些人未免太自大了一些。 　　“我就是不给面子了，你能怎么样？”邵止清歪头看杜豪，眼眸中是孩童般天真的好奇。 　　杜豪再三被落面子，顿时就绷不住了，他刷地一下起身，手粗鲁地向邵止清抓来。 　　他也不是想现在就做些什么，只是邵止清那毫无感情的目光深深刺激到了他。 　　在邵止清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粒随处可见的灰尘，所作所为也荒唐可笑，这种屈辱的感受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 　　邵止清只轻轻侧了侧身，拉开了包厢的房门，她的保镖便大步冲了进来，当头给了杜豪一拳。 　　“啊——！！！”杜豪惨叫一声，捂着脸倒在地上翻滚。 　　他一边翻滚，嘴里还一边不干不净地骂着些什么，用词下流恶心，眼神怨毒又可怕。 　　包厢内的众人都惊呆了，有人想去扶杜豪，却在接触到保镖凶神恶煞的眼神后立刻收回了手。 　　说到底他们和杜豪也不算关系特别密切…… 　　邵止清整暇以待，等杜豪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后，动作优雅地拔开手上那支钢笔的盖子，对保镖说道：“按住他。” 　　于是，在杜豪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被那个满身肌肉的保镖拎了起来，死死按在了墙上。 　　“你他妈的——啊！！！” 　　他的腹部又被打了一拳。 　　“不许对小姐无礼。” 　　邵止清拿走钢笔走近，慢慢地抬起手，在杜豪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之前，那支钢笔就已经带着劲风扎向了他的眼睛。 　　杜豪无声地惨叫，发自内心的恐惧让他闭上了眼睛，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等他饱含惊恐地睁开眼，看到的一幕让他恨不得能直接晕过去。 　　邵止清握着钢笔，笔尖悬在他瞳孔上方几厘米处，他只要动一下眼皮，睫毛就会碰到那根冰冷尖锐的笔尖。 　　最让他害怕的是邵止清此刻的眼神——平淡到没有一丝情绪，看他就像在看一具尸体模型。 　　仿佛他刚才一点都没有惹怒她、她也一点不为自己现在的举动感到哪怕一丝的恐慌或激动。 　　“现在我能走了吗？”尽管做着威胁人的事情，但邵止清的语气依然很稳，没有半分犹疑。 　　杜豪忙不迭地一连应声，此刻就算保镖松开他，他也不敢乱动，生怕邵止清一个手抖就把笔尖戳进了他的眼眶。 　　得到了他的回答，邵止清终于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她看了一眼满脸不可置信的同学们，感到一阵淡淡的讽刺。 　　她和这些人此前并无仇怨，顶多就像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他们坐视杜豪的行径也就罢了，其中几人甚至做了推手。 　　本就不喜社交的邵止清沉着脸，对与人交往相处的抵触更深了些。 　　这时，谢川洋好像刚回过神，挂着焦急的表情询问：“邵止清，我刚刚看杜豪抓你了，你没事吧？” 　　他竟像没看见瘫在角落里的杜豪一样。 　　邵止清皱起眉毛，在她开口之前，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带着一副遮住了半脸的面具，只露出了他形状好看的眼睛与嘴，他在保镖警惕的眼神下走到邵止清身边，勾起唇角，“这位小姐，很抱歉让您受惊了，我是‘刻俄柏’的老板，请您移步，我们将对您的所有损失进行赔偿。”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装了变声器，但语调却让邵止清感到莫名熟悉。 　　杜豪见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叫：“我才是伤员！我才是需要赔偿的那个！快把那个女人和她的保镖抓起来——报警、对！报警！！” 　　他声嘶力竭地喊了半天，才发现室内除了他的声音就是一片寂静，无论是邵止清还是刚进来的那个男人，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邵止清对这个奇怪的男人点了下头，把钢笔丢回给傻了眼的服务生，率先离开了混乱的包厢。 　　男人嘴边的笑意瞬间收敛，他眼神犹如海面上的狂风，阴鸷又恐怖地锁定了杜豪。 　　“赔偿？”他嗓间挤出一声冷笑，“好啊，杜公子，你回家后就会收到。” 　　言罢，他又多看了谢川洋一眼，便跟上邵止清的脚步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谢川洋怔忡着，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背后不知何时出了一层冷汗。 第21章 惑引 我当你的男朋友，怎么样？ 　　“小姐，我们不知道这人的身份，还是不要跟着他走，先联系邵先生吧。” 　　邵止清跟着黑衣男子往刻俄柏的顶层走着，一旁的保镖看在眼里，犹豫再三，还是沉不住气地开口劝阻。 　　邵止清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停下来脚步，准备给邵越打个电话。 　　黑衣男子这时突然加快了脚步，身影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处。 　　邵止清愣了一下，却也没跟上去，因为邵越已经接起了她的电话。 　　“小姐，有什么事吗？” 　　邵越关切的声音在手机对面响起，抚平了邵止清今天焦躁又烦闷的情绪。 　　面对着邵越，刚才还能面不改色使用武力手段的邵止清，此刻心情顿时变得酸酸涩涩的，委屈极了。 　　她向邵越描述了今天经历的事情，着重控诉了杜豪的恶劣行径，但念及自己正身处刻俄柏的走廊，她没有讲太多的细节。 　　邵越全程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在邵止清停下后，他才开口说道：“小姐，您受委屈了。”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从邵越的嘴中说出来，就让邵止清能够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情，并感受到自己正被这个人无理由地偏袒着。 　　有了依仗的感觉，让邵止清的眼角微微一热，在包厢时那被恶意环绕的黏腻感觉，现在终于消失殆尽了。 　　出于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态，邵止清轻声问道：“你能来接我吗……？” 　　她说的很小声，并在说完的下一秒就后悔了。 　　有两个保镖跟着她，车也就停在刻俄柏的楼下，她完全没有必要麻烦正在忙碌的邵越特地前来。 　　好在电话那头并没有传来回应，邵越应该没能听到她那句近乎呢喃的话语。 　　“——好的，小姐，我很快就会到。” 　　邵止清的脸涨红了些，心想照邵越这么宠下去，她迟早有一天会被养成废人。 　　邵越温和的声音还在继续，“小姐，如果您说的那位刻俄柏的老板诚意足够，与他聊聊倒也无妨。” 　　邵止清也是这么想的，除此之外，她想与这位老板聊天的理由还有一个：尽管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个神神秘秘的男人总给她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她觉得如果能和这人进一步接触，自己应该能明白原因。 　　一场交流下来，邵越说的话不多，但邵止清的状态安定了许多，她扬了扬嘴角，往黑衣男子离开的方向走去。 　　令邵止清惊讶的是，黑衣男子并没有走远，他无声地站在拐角处，不知道把她与邵越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黑衣男子向她颔首，示意邵止清跟自己走入一边的房间。 　　保镖想要跟上两人，却被拦了下来。 　　“小姐！” 　　“没事，”邵止清看了一眼面带笑容的神秘人，对保镖说道，“你在门口等我。” 　　黑衣男子挑了挑藏在面具下的眉毛，不只是他，就连邵止清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因为些许没有根据的既视感，就在这个男人面前放下了许多警惕。 　　进了房间之后，邵止清发现这里的装潢和摆设都很有个人风格，相较之前的包厢更加内敛，很明显是私人所属的。 　　男人走到酒架前，手指在不同的酒上流连了一下，然后转头和邵止清说话：“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邵止清的记忆很好，她记得男人在进入包厢时就喊过杜豪，显然是在此之前就了解过包厢内众人的身份，但既然现在他想装不认识，邵止清倒也不介意。 　　“叫我邵止清就好。” 　　男人笑了笑，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我叫越泽。” 　　上一秒心情还挺平静的邵止清，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瞳孔瞬间紧缩，背后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越、越泽……？”她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 　　系统非常应景地“滴”了一声，在邵止清的脑内开启播报：【您好，宿主，书中反派BOSS越泽进入系统检测范围，请注意维持剧情走向。】 　　有了系统的提示，邵止清就算想说服自己，面前的人和原书中的那位只是同名同姓都不可能了。 　　越泽，剧情中后期出场的反派BOSS，常年在海外发展的一大商业巨擘，因为男主的崛起阻碍了他在国内的发展，便处处与男主作对，是男主斗到最后一章才勉强打败的男人。 　　然而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并不是他反派boss的身份，而是他疯狂又不顾一切的手段。 　　他为了给男主添堵，做了许多泯灭人性的恶事，每次看到这部分情节，邵止清都会不适地跳过。 　　她曾想过，是什么样的作者，才会设计出一个喜欢笑着看自己的敌人被灌注进水泥桩、沉入大海的角色，而如今她倒是不用想了，因为角色本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你认识我？”越泽立刻看出了邵止清的异样。 　　眼前的情况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在国内的发展一直低调谨慎，听说过“越泽”这个名字的人，应当屈指可数才对。 　　邵止清怎么会知道……？ 　　“不，”邵止清矢口否认，她垂着头，等片刻后调整好了心态，才重新抬起，“只是你碰巧和我看的小说中的一个角色重名了。” 　　越泽眯起眼睛，想从邵止清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可少女不闪不避，表情坦然无比。 　　难道是他想错了？邵止清的惊讶真是因为重名？ 　　越泽挪开眼神，转移了话题，“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叫你清清可以吗？” 　　他变声过一般古怪的声音念出的“清清”二字，竟然仍有几分缱绻之意。 　　邵止清头皮一麻，当即开口说道：“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用昵称称呼对方的时候。” 　　她本以为自己条件反射的拒绝，会引起对方的不满，甚至做好了他被激怒的准备，可越泽不仅没生气，看起来甚至还挺开心。 　　“是我唐突了，”越泽说道，“我请你喝杯酒，当作赔罪如何？” 　　电光火石之间，邵止清的大脑飞快地运转：如果她再三拒绝越泽，性格不可一世的他说不定会被惹怒，那她今天能不能平安离开就是未知数了。 　　控制着自己不去联想原书中与越泽有关的情节，邵止清将酒柜上的酒简单地看了一遍，多亏顾子宸与她喝过酒，她对酒的品类以及自己的酒量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考虑再三后，邵止清的目光停留在了酒柜的一角，并开口说道：“圣奥古斯丁山庄的白葡萄酒，谢谢。” 　　她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淡然自若。 　　本笃定了没喝过酒的邵止清会拒绝，连要怎么劝酒都想好了的越泽听到她流畅的回答，脸色一沉。 　　邵止清感觉到对方隐约的怒气，觉得现状和她的预想出入甚大，她完全没理解造成越泽心情变化的原因。 　　所幸越泽没有刁难她，也没有像原书中那样，一发怒就要见血，他只是动了动喉结，便转身为邵止清取下了她所要的那瓶酒，仿佛邵止清刚才从他眼中看到的怒意是不存在的。 　　邵止清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酒杯就被越泽推到了她的面前。 　　带着面具的男人勾唇一笑，“刚才和你通话的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刚把酒杯举到唇边的邵止清动作一僵，指尖失力，酒杯脱了手。 　　越泽用不可思议的速度，一把将邵止清从玻璃吧台前拽开。 　　酒杯与玻璃吧台相撞，碎开无数碎片，在空中折射出一片炫目的光。 　　被拉开的邵止清望着一桌的碎片，又惊又惧，一时忘了自己还被越泽紧紧地拉着。 　　“之前拿钢笔戳人的时候不是还挺凶的吗？现在知道怕了？”越泽沙哑的声音在邵止清耳畔响起。 　　邵止清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越泽丝毫不松，她只能仰头看向对方，“放开我。”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开你。”越泽嘴角带笑，流露出几分痞坏的感觉。 　　“不是！”邵止清耳根发红。 　　“哦……”越泽拖着长音感叹了一声，在触及邵止清忍耐的底线之前，轻轻巧巧地放开了她的手。 　　邵止清立刻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越泽也不恼，反而得寸进尺地追问道：“既然他不是你男朋友，那你看我怎么样？” 　　正准备叫保镖进来的邵止清愣住：“什、什么怎么样……” 　　越泽推了推脸上的面具，没让邵止清看见他的五官，但面具打下的那片阴影，将他的唇形和下颌勾勒地更加立体。 　　他的衣服在刚才的意外中被扯开了一些，衬衫的纽扣也少了一颗，露出一小片形状完美的锁骨，和小麦色的胸膛，原本系得十分标准的领带，现在成了一道半遮又掩的装饰。 　　他没有再重复刚才的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邵止清。 　　越泽的眼神滚烫而灼热，带着极强的压迫力，令邵止清的脸一点点地红了起来。 　　她看出了面前的男人在戏弄自己，可却又对他无计可施。 　　越泽就像从黑暗中长出的一棵恐怖又香甜的植物，引.诱着明知危险的旅人走进他的陷阱。 　　回过神来时，邵止清已是满脸涨红，视线乱飘，不知该看向哪里。 　　“看来你对我很满意……”越泽的喉结上下滚动，笑容兴味，“那从今天开始，我当你的男朋友怎么样？” 　　“不许乱说！”邵止清恼羞成怒。 　　越泽垂下嘴角，似乎很受伤，“你明明就挺喜欢我的。” 　　说完，他朝邵止清走了几步，这个举动让后者瞬间炸毛，“你、你别过来！” 　　越泽无辜地眨了眨眼——隔着面具，邵止清看不到，她只觉得对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此时，她也完全顾不上得罪不得罪越泽的事情了，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邵止清看了一眼手机，假装在回复某个人的消息，然后快快地对越泽说道：“其实我有男朋友了，他已经来接我了，你还是找别人吧。” 　　言罢，她也不敢看越泽是什么反应，就用了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包厢。 　　被留在后面的越泽脸色变得冰冷，他拿出手机，想给下属下达命令，却看到自己的【特别关心】闪动起来。 　　【邵越，你到哪了？我就在大门这等你QAQ】 　　越泽的动作一顿，手指摩挲过这段文字，展开一个由衷到甚至有些孩子气的笑容。 第22章 相似的两人 请阻止男主在重生前死亡 　　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心理，邵止清没有把与越泽相处的事情告诉邵越，仅是向他表达了自己想尽快回家的想法。 　　面对着情绪波动中的邵止清，邵越没有多问，严肃安定的像是一块磐石。 　　可不知为何，每当邵止清与他对上眼神，她脑海中总会出现越泽冲自己微笑的样子，这让她一时难以用平常的心态面对自己的管家。 　　可能是因为在昏暗的环境中，越泽的下半张脸和邵越的很像吧…… 　　“小姐，您不舒服吗？” 　　邵越的一句话让邵止清立刻回神，她转过头，撞进了对方担忧的注视中。 　　“啊，我没事，”邵止清为自己的联想感到羞恼，她低下头，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你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还需要收尾。”邵越说道，然后像是为了确认邵止清有没有受伤一样，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 　　他过于仔细的目光让邵止清不由自主地蜷缩起了手指。 　　察觉到邵止清的紧张，邵越安抚地笑了笑：“看来小姐身体无虞。” 　　“嗯。” 　　“那小姐有在里面喝什么饮料吗？” 　　“没有……”邵止清说到一半止住了，她突然想起，自己是在越泽那抿过一口白葡萄酒的。 　　她看向邵越，犹豫了半晌，还是不想引起对方不必要的担心，“没喝。” 　　邵越弯起嘴角，心血来潮般地提了一句：“小姐成年后，还没有喝过酒呢。” 　　邵止清沉默了，她有了一种明明背着家长做了坏事，家长还特别信任自己的愧疚感。 　　煎熬了片刻后，她吞吞吐吐地开口：“其实……生日那天，顾大哥给我喝了一杯酒的。” 　　邵越的笑容更盛：“原来还有这回事啊。” 　　面对着正在和自己说笑的邵越，邵止清莫名感觉车里多了阵阴森的凉气。 　　但邵止清转念一想，她已经过了十八周岁，就算是偷偷喝了酒，也无可指摘。 　　于是她突然就硬气起来，理直气壮地说道：“而且我觉得酒还挺好喝的！” 　　邵越没有劝阻或是反对，而是眯起眼睛，点了点头，“既然小姐喜欢，我会记住的。” 　　“顾大哥说……” 　　见邵止清似乎还想提顾子宸，邵越把手伸向了她。 　　他的指尖冰凉，甫一接触到邵止清的皮肤，就让后者全身紧绷，“怎、怎么了？” 　　邵越不答，他的手指轻轻蹭过邵止清的颊畔，并在她感到不适之前，就如一阵清风般抽走。 　　邵止清只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像是被猫咪飞快地蹭了一下。 　　“沾上了灰尘。”邵越开口解释，正直的目光让人提不起一丝怀疑。 　　“哦……”可能不小心碰到哪里了吧，邵止清想。 　　邵越刚才的动作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邵止清的视线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他的胸前。 　　和越泽一样宽阔的胸膛……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邵止清的心跳顿时剧烈起来，她不断告诫自己越泽是个反派，心底却冒出一个声音：或许越泽和顾子宸相似，人设都与原书有所出入呢？ 　　这个想法一出现，邵止清就赶紧晃了晃头，把它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邵越已经恢复了端正的坐姿，邵止清没忍住，又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衬衫一如既往地扣住了最上面一颗，西服整齐到没有一丝褶皱。 　　严肃又禁.欲。 　　此时，邵止清不禁觉得，自己之前认为邵越与越泽两人相像是很没道理的，他们的性格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到家后，邵越就因为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而又出了门，邵止清在有些不好意思地和他告别后，就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了房间里。 　　她双眼无神地瘫倒在床上，脑中又闪回过越泽似笑非笑的面孔。 　　“别乱想了……！”邵止清捂住脸，抓起一旁的手机，试图通过转移注意力，来平定自己心烦意乱的状态。 　　可系统偏偏在这时发出了声音：【宿主你好，检测到男主将于半小时后遭遇危险，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几率濒死，请宿主阻止男主在重生前死亡。】 　　它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惊得邵止清手一抖，手机啪叽砸在了她的脸上。 　　“等等——应长轩在半小时后会遇到危险？他现在人在哪里？”邵止清顾不上作痛的鼻尖，急匆匆地询问系统。 　　【男主身处于距离宿主5公里处的出租屋内，已为宿主提供定位。】 　　系统说完，邵止清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张地图，代表应长轩的红点在郊外一闪一闪的，旁边还备注了出租屋的门牌号码。 　　明白事情紧急，邵止清一边迅速在手机地图中找到应长轩的位置，一边追问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情？” 　　【检测到宿主权限不足，请自行探索。】 　　系统机械的声音冰冷无情，似乎在它这里，无论邵止清还是应长轩，都不过是维护剧情正常发展的工具。 　　邵止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五公里的距离不算远，她是能在半小时之内赶到的，再带上保镖和家庭医生，应该可以避免最糟糕的局面发生。 　　她一边动作迅速地通知司机备车，一边回想刚才系统告诉自己的信息。 　　“你说要阻止应长轩在重生前死亡……那他具体什么时候会重生？” 　　系统很快就给出了回复：【今天晚上八点。】 　　邵止清呆住，她动作僵硬地掏出手机，点亮屏幕，一串刺目的时间映入她的眼帘。 　　——“19:05”。 　　距离应长轩重生，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 第23章 重生 如果他能够再活一次…… 　　邵止清让司机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送往应长轩的出租屋。 　　系统提供的信息太少，她只能尽力而为。 　　望着窗外后退的风景，邵止清回想起与应长轩的几次见面，对方给她的感觉就像一只身在波涛与狂风中的海燕，身影摇摇欲坠，眼中的光彩却仍熠熠生辉。 　　她不想看到海燕在抵达彼岸前，就被风雨折断了翅膀。 　　思绪翻腾之间，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一下车，邵止清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应长轩家门口，可抬手敲门的动作却止在了半空——他的屋门是虚掩着的。 　　……难道系统所说的危险已经找上应长轩了？ 　　邵止清转过头，想让带着武器的保镖先探明情况，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应长轩静静地站在门口，乌黑美丽的双眼被一副眼镜挡在了后面，走廊的灯光打在他脸上，落下一片阴影，显得他比往日苍白了许多。 　　看到站在门前的是邵止清，他似乎有些意外，可下一秒这些情绪就被他掩藏在了一个讥讽的微笑中，“大小姐，有事吗？” 　　因为跑得太急，体力不太行的邵止清正喘着气，脸颊边的绯色一路染到了眼尾。 　　面前的一幕让应长轩突然想起，对方的生日宴那天，她也是这样甩开众人奔向自己的。 　　但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秒，就被他自己打散了，他把目光从邵止清身上移开，落到了她身后那些拿着战术棍的保镖上。 　　邵止清怕他误会，想要解释，可又无从开口。 　　怎么解释？……难道她要说“我发现你几分钟后会遇到危险，所以提前带着保镖和医生来找你”吗？ 　　“大小姐，”应长轩在她说话之前先开口了，“我今天没空陪你玩。” 　　他把邵止清的名字念得一字一顿，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意，可他那漆黑的眼眸透过镜片传出的情绪，分明没有一点温度。 　　邵止清这时才发现，比起上次见面，应长轩又瘦了许多，眼下带着压抑的青黑，身形也不似往日挺拔，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出深不见底的绝望，阴沉又可怖。 　　邵止清克制住想要立刻逃离的冲动，僵硬着身体，在对方的耐心耗尽之前开了口：“……我带了医生来给你检查身体。” 　　她蹩脚的理由只收获了应长轩冷淡的一瞥。 　　“就不劳烦邵小姐为我操心了。”应长轩说完，直接转身进屋。 　　邵止清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这一瞬让她坚定了内心。 　　应长轩甩手关门，却感觉到突然被一阵阻力挡住——邵止清硬生生地把一只手卡进了门缝。 　　少女牙关紧咬、眼圈发红，倔强地瞪视着面前的男人，“……让我进去。” 　　看见她被挤压到有些变形的手指，应长轩脸上平淡的面具终于碎裂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应长轩一把推开门，抓住邵止清的领子，失态地大吼，“我有什么地方是值得你来招惹我的？！” 　　保镖们冲上来就拉开了他们，并迅速将邵止清护在后面，警惕地挡住状态明显不对的应长轩。 　　“让开。”邵止清声音颤抖地命令，保镖们迟疑了片刻，还是照做了。 　　邵止清大步走到应长轩的面前，此刻她身上迸发出了最纯粹浓烈的情感，她用抑制不住的哭腔喊道：“……我不想让你死啊！” 　　系统只想维持剧情的正确走向，邵止清却想要留住应长轩眼里的光。 　　几滴泪珠顺着邵止清的脸颊滑下，重重砸在了应长轩的心上。 　　应长轩的力气像是被一口气抽空了，他整个人坍圮下来，茫然无措地喃喃：“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总要在他疲惫不堪时，再给他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 　　为什么……这次的希望来得如此之迟？ 　　他已然身陷泥淖，无可救药了。 　　应长轩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来不及了。” 　　见对方终于退了一步，邵止清抹掉眼泪，抽噎着走近他，在应长轩逃避之前，拉住了他的手。 　　“发生什么了，”邵止清紧紧地攒着他的手，不知道是在安慰对方还是鼓励自己，“你告诉我，我能解决的。” 　　应长轩低下头，凝视着两人相握的手，在邵止清焦急地想要再度开口前，轻轻说道：“……金赤环蛇的H1D7蛇毒，十分钟之前被咬的。” 　　H1D7蛇毒，致死性极强的毒素，人体摄入后将在十分钟内逐渐大脑麻痹，走向死亡。 　　它的解毒剂并不罕见，但如果没有在最佳解毒期内注射解药，治愈的可能性将直线下降。 　　而系统告诉邵止清的“男主将陷入危险”的时间，刚好是蛇毒过了最佳解毒期的时刻——它将在短短十秒后到来。 　　邵止清大惊失色，立即转头看向守在门口的医生：“你携带的解毒剂有针对它的吗——！” 　　“有！！”几位家庭医生明白事情紧急，一起冲进了屋。 　　应长轩愣神，他没想到邵止清真如她所说地带了医生。 　　邵止清向他递来了走向光明的橄榄枝，但他……他太清楚自己在这段时间积劳成疾的身体了，就算是及时注射了解毒剂，他恐怕也撑不过去。 　　感受着体力的流失，应长轩默默回扣住邵止清因为被门夹到而红肿起来的手指，声音很小地询问：“痛吗？” 　　邵止清泫然欲泣地看着他，咬着嘴唇摇头，“你、你别说话了……” 　　意识逐渐模糊，应长轩心中难得地浮现出了后悔的情绪：如果早知道邵止清会来，他就不会在发现家中被人投放了毒蛇后，一点也不挣扎地仍由它咬伤自己了。 　　他曾认为自己的人生无趣灰暗，但事实证明，只是他的光来得晚了些。 　　医生执起应长轩的另一只手，紧张地找准血管，把针头戳了下去，可应长轩已经一点都感觉不到他的动作了。 　　他身体脱力地倒下，脑海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如果他能够再活一次，那他希望…… 第24章 我醋我自己 你有想过自己的本性被发现…… 　　完成复仇后, 应长轩在一个深夜从楼顶纵身跃下，他本以为自己迎来了疯狂又无聊的一生的终结，却没想到, 自己还有再睁开眼的机会。 　　随着意识从混沌中恢复清醒，应长轩立即察觉到了自己身边有人在，他本能地维持住昏迷中的假象, 连眼珠都不曾颤动，用着其余感官感受外界的情况。 　　浓重的消毒水味、机器运行的机械声、只偶尔有几句话传来的安静环境……他应该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而他现在四肢无力, 大脑胀痛，双眼还残留着被针扎过一般的痛觉, 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他动作细微地屈了屈手指，虽然很费力, 但最起码还有知觉。 　　应长轩内心讽刺地笑了笑，从21层的高楼跳下还能存活, 他这算是被幸运眷顾了吗？ 　　命运总在他想活下去的时候把他推入深渊，又在他想解脱之时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他实在有些腻了。 　　利用听力仔细辨认后, 应长轩确定了这个房间里除了他之外，只有坐在床边的另一个人，他索性也就不装了, 直接睁开了眼睛。 　　他用模糊的视线，立刻看到了守在床边的邵止清。 　　少女正处于睡梦之中, 丝绸般的长发披散而下，乌黑的色彩将她瓷白的皮肤衬得发光，身体正因梦境中的不安而微微颤抖着, 看起来脆弱又无害。 　　目光接触到邵止清的那一瞬间，应长轩的心底爆发出了强烈的冲动，他的大脑冷静自持, 心却疯狂地叫嚣着想要靠近邵止清，将她死死地锁在自己的怀里，让她一步也不能离开。 　　这种不属于他的陌生情感如潮水般淹没了应长轩的理智，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抓住了少女放在床边的手。 　　他的力气还未恢复，做出这个动作让他的筋络一阵抽痛。 　　“唔……”邵止清悠悠转醒，她呆呆地盯着应长轩看，几秒后才能够正常思考。 　　“你醒了！”邵止清按响床头的呼叫铃，紧张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的？医生马上就会过来，你……” 　　她的目光移过应长轩干燥破皮的嘴唇，便抽出自己的手，起身走到一边，“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应长轩的手心一空，竟有种自己的肉被剜走了一块的荒谬错觉。 　　“你……”他想要喊住邵止清，可发出的声音却沙哑破碎，不成音调，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女一步步地离开自己身侧。 　　应长轩双眼布满血丝，理智被心中过于炽烈的感情烧灼着，直到邵止清把温水递到他嘴边时，他才终于冷静下来了一点。 　　“慢点喝。”不曾照顾过人的邵止清动作有些笨拙。 　　应长轩扭过头，他从不喝别人提供的东西。 　　邵止清误解了他的举动，还以为应长轩是太过难受，没法正常饮水，就匆匆放下水杯，用棉签沾上温水，动作小心地抹在应长轩破皮的嘴唇上。 　　应长轩他眯起眼睛，想看清邵止清的脸，可双眼就是无法聚焦——尽管如此，他也能从对方的动作里感受到她的关切。 　　“……”应长轩这次没再躲开。 　　面前的少女显然认识他，可在他的记忆中，却不曾有过一位对他如此关切的人出现。 　　几名医生在这时赶到了病房，他们迅速检查了连接应长轩身体的几台仪器，发现他的生命体征确实走向良好，不由得爆发出一阵激动的议论。 　　“奇迹、简直就是奇迹——！” 　　“我们之前的判断有误，蛇毒并没有造成患者的永久性昏迷……” 　　“还需要进行更进一步的检查，残余的蛇毒可能会影响他的身体机能和神经系统。” 　　他们的讨论没有避开应长轩，他把这些话听在耳中，发觉事情的走向与他推测的竟然大相径庭。 　　他不是因为坠楼住院，而是因为蛇毒。 　　应长轩的记忆力很好，他很确信，无论是什么时候，自己都从未中过蛇毒。 　　再联想到这具身体内陌生又沉重的情感，应长轩一阵恍然：难道他又一次重生了？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他脑海中就划过邵止清双目湿润、眼圈通红的模样，支离的记忆碎片在一瞬间涌入他的大脑，“应长轩”与面前少女相处的片段不断闪回。 　　突兀出现的繁杂记忆让应长轩头痛欲裂，他表情的变化被守在一边的邵止清尽收眼底。 　　“医生！”邵止清慌乱地喊道，“他不舒服！”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应长轩已经感觉不到了，他闭着眼睛，艰难地消化着两个世界不同的记忆，大脑仿佛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属于身边有邵止清在的他，一半属于孤独疯狂、走至末路的他。 　　=== 　　“小姐，让我来拿吧，您的手受伤了，需要多休息。” 　　邵止清刚接过外卖小哥送来的鸡汤，就被保镖一脸紧张地拦下了，他目光不断扫过邵止清包扎着纱布的左手，要多内疚有多内疚。 　　邵止清无奈，“我说了不怪你们。” 　　保镖依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邵止清见实在说服不了他，只能作罢。 　　刚走到应长轩的病房门口，里面就传来重物摔落的巨大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杂乱的惊呼。 　　邵止清脸色微变，迅速上前推开门，就见病房内一片狼藉。 　　两名送药的护士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几瓶药水碎了一地，床单被扯在地上，看起来就像是有强盗来洗劫过一样。 　　而本应该好好躺在床上修养的应长轩，则不知何时起了身，半靠在床头喘着气，手背上的吊针也被粗暴地扯下，只留几道刺目的血迹。 　　“应长轩……！”邵止清被眼前的景象刺痛了双眼，她焦急地冲到床边，“你这是怎么……” 　　应长轩抱住了她。 　　“……了。” 　　尽管他用的力气不大，但被抱住的邵止清还是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刺激到精神状态明显不稳定的应长轩。 　　等到腿站得麻了，邵止清才伸手拍了拍应长轩弯曲的脊背。 　　她用尽量温柔的语气安抚对方：“没事了……医生说只要好好养伤，很快就能恢复的。” 　　不会哄人的邵止清只憋出了两句话，就不知所措地停下了。 　　应长轩慢慢松开环住她的手，用没有聚焦的眼神与邵止清对视。 　　他往日那双有神的双眼，此刻一片迷离——医生说这是因为他身体里有残余的毒素，它们压迫影响到了视觉神经，需要应长轩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和调养，才能恢复视力。 　　想到这里，邵止清又是一阵后悔，如果她能早些赶到的话，应长轩是不是就不用经历失明的痛苦了？ 　　沉默在他们之间横亘了片刻，应长轩终于开口说话了：“你能和我待在一起吗？你不在我身边，我很害怕。” 　　邵止清怔愣了一下，在此刻之前，她从没想过“我很害怕”这种话，会从骄傲要强的应长轩口中说出。 　　还说得如此自然，甚至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这种冲击感，就像是猎户看到一头孤独狠戾的狼王，向自己热情地摇起了尾巴一样。 　　【系统，应长轩身体里的灵魂是他本人吗？】 　　【你好，宿主，是的。】 　　【那……他现在确实已经完成重生了吗？】 　　【是的，所以请宿主尽快离开医院，与男主打好关系，并不利于宿主完成破产任务。】 　　邵止清垂下眼睛，这一点她当然知道，但要她不管不顾的，直接丢应长轩一个人待在没人认识他的医院里受毒素折磨，她做不到。 　　所以她留下来与院方进行了详细的沟通，让他们提供了最好的医疗设备和病房，做完这些，按照邵止清原本的计划，她在把鸡汤送到病房并看应长轩最后一眼后，就将离开这里，可没想到应长轩竟然提前醒来了。 　　既然事已至此，邵止清只能想办法赶紧降低应长轩对自己的好感度，甚至让他记恨上自己，以保证对方以后会向她复仇，推动破产进度条的前进。 　　想到这里，邵止清咬了咬牙，直接拒绝道：“不行。”说完，她还往后退了一步。 　　得到这个答案，应长轩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应长轩的皮肤透着不健康的苍白，唯有脸颊因为情绪激动而染上了潮红，黑发凌乱，双眼红肿，像极了古画中落拓的美人。 　　“……真的不行吗？” 　　他尾音发颤，脸上的表情逐渐从希冀变得失望，嘴角却还强撑着一丝笑容。 　　近距离地直面应长轩的盛世美颜，邵止清的心跳不自然地鼓噪起来。 　　对着这样的应长轩，她实在没法违背本心说“不”…… 　　于是，在系统的警告声中，邵止清咽下了到嘴边的拒绝，默默点了点头。 　　应长轩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这个笑容顿时让他本就姝绝的面容灵动明媚起来，连刚才被他的怒火吓傻了的护士，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邵止清也微红了脸，她扭过头，“先把吊针重新挂上。” 　　之前在护士面前还一脸凶戾的应长轩，此刻乖乖地回病床上坐好，配合到护士们都要怀疑之前发生的事是他们的幻觉了。 　　护士刚为他的态度松了口气，却在执起针头遭到了应长轩毫无感情地一瞥。 　　她明明知道面前的青年现在目不能视，但却仍然有一种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觉，一股凉气从她的脚底直冲上头顶，让她手里的针头差点掉落在地。 　　邵止清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手就被应长轩拽住了。 　　“你坐得近一点，我看不清你。”他的语气可怜巴巴的，邵止清一心软就照做了。 　　被吓到的护士的眼皮抽搐了一下，不敢相信一个人的前后反差居然能够如此之大。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对应长轩的举止感到不能接受的人。 　　【你有病吗？装模作样的有够恶心。】一道与应长轩声线极其相似，只是带了点烟嗓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应长轩不答，闭上眼睛掩饰住了深深的厌恶之情。 　　他中了蛇毒之后侥幸活了下来，但脑海中却多了一个自称也是“应长轩”的意识体，他起初不相信，却在刚从昏迷中苏醒时被对方占据了身体。 　　他被困在身体的角落中，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拉住了邵止清的手，看着他被邵止清细心地喂水……哪怕是被人堵在角落里围殴的时候，他都没觉得自己这么憋屈！ 　　应长轩越看越是愤怒，而在他的情绪激动到阈值时，一大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凭空出现，塞入了他的脑海中。 　　他被迫在五分钟内，体验了另一个应长轩的两段人生，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经历了一遍落魄、背叛、死亡、重生，直到复仇和终结。 　　对方的经历和他基本完全重合，只除了一点——在对方的人生中，邵止清是个蛮横无理的女人，在宴会上对他当众羞辱、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对方复仇时，也没忘记给她一个凄惨的结局。 　　有了对照，应长轩再联想他所经历的那次生日宴：少女红着脸把他叫到小树林，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被人打扰后微怒地踩了他一脚，扬长而去…… 　　他心里的怒火似乎被浇熄了一些。 　　可应长轩一旦想到，自己分享了那人的记忆，对方肯定也能看到或嗔或娇的邵止清，发自内心的占有欲顿时又冒了上来，恨不得能把他除之而后快。 　　他想摆脱这个不速之客，可对方却偏偏像在他的大脑里扎了根，甚至还要在他与邵止清相处时出来煞风景。 　　见应长轩重新挂上了吊针，邵止清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她让端着鸡汤的保镖进屋，对应长轩说：“喝点鸡汤吧。” 　　应长轩眉眼弯弯，笑得十分灿烂：“好。” 　　从来没被人投喂过爱心鸡汤的某人：【呵。】 　　邵止清摸了摸鼻子，应长轩表现得太高兴，反而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呐呐了一会儿，她说道：“慢点喝，还有点烫。” 　　“嗯。”应长轩伸手去接，下一秒却因为脱力而没有握住勺子，它直接掉在了地上。 　　应长轩的神色一片黯然，看得邵止清心一紧，她连忙从包装袋里拿出备用的勺子，“没事。” 　　“我……”应长轩欲语还休，眼神落寞。 　　邵止清怕他因为一场意外变得自怨自艾，又觉得自己让半盲又四肢无力的病号自己喝鸡汤确实有点为难，便自己拿着勺子，为他舀了一勺鸡汤。 　　“呼……”邵止清轻轻吹了吹鸡汤，在确定它达到了可入口的温度后，才将它递向应长轩。 　　保镖在一边看得拳头硬了，他在邵家工作这么多年，从没见大小姐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亲自送来医院不说，这小子居然还让小姐喂他喝鸡汤！ 　　保镖恨不得现场以身试法，把应长轩打到真的生活不能自理。 　　应长轩像是没感受到保镖那压迫性极强的视线似的，带着笑意喝下了那口鸡汤。 　　他似乎刻意放缓了吞咽的动作，邵止清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心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扑通扑通的。 　　【装的还挺像，你有想过自己的本性被她发现的那天吗？】 　　【闭嘴。】 　　应长轩与邵止清言笑晏晏，一点都看不出此刻他正在脑海中与另一个自己争吵。 　　他想拥有邵止清，所以，既然他开始装了，就不会让邵止清发现；就算发现了，他也不会给对方离开自己的机会。 　　拥有另一个应长轩记忆的他，已经为自己的敌人们想好了结局，只是采取的手段不会像另一人那样过于激烈——他还想在邵止清面前维持弱小可怜的形象，毕竟她特别吃这一套。 　　“味道很好。”应长轩柔和地笑着，无神的墨色双目满是欣喜。 　　邵止清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她嘴角勾起，舀起下一勺汤。 　　可就在她准备吹气的时候，一个男人挥开阻拦他的护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病房。 　　邵越阴沉着脸，眼神可怖地锁定了应长轩，像一头将要择人而噬的野兽。 　　邵止清一惊，放下鸡汤慌乱地起身。 　　“邵越你……” 　　“小姐，跟我回家。” 　　邵越开口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是邵止清从没见过的模样。 　　【你的竞争对手还挺多。】 　　【……】 　　应长轩维持着茫然的表情，在安静到可怕的氛围中慢慢说道：“……是谁来了？” 　　他看起来无辜又单纯，更衬得即将失去理智的邵越傲慢又无礼。 第25章 哄睡 惩罚您的事还需要由他人来做…… 　　邵越一眼便看出了应长轩身上的违和感, 他很早便了解过这个人，深知他不是会轻易显露出自己虚弱一面的性格，再看邵止清刚放下的勺子, 应长轩是什么心思，便昭然若揭了。 　　“……邵越？”邵止清有些被他的样子吓到，她记忆里的邵越一直是稳重自持的, “你别生气。” 　　邵止清反思了一下，她没和邵越打招呼就带人出门, 折腾一番后还进了医院，邵越骤然收到这些消息, 在不了解具体事件的情况下，难免会着急失措。 　　担心邵越迁怒还躺在病床上的应长轩, 邵止清说话间悄悄把受伤的手背到了身后。 　　她这个动作做得很隐秘，邵越没有察觉到, 而离她更近的应长轩则因为视力退步的关系，同样没有发现。 　　邵越沉默了片刻,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他隐藏起自己性格中恣睢的一面, 放低了声音：“小姐，已经很晚了, 我们走吧？” 　　邵止清犹豫地回头，看了表情空茫的应长轩一眼，他现在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熟悉她的邵越立即就明白了邵止清的心理, 他忍住酸意，皮笑肉不笑地提出建议：“如果小姐不放心应先生的话，可以请最好的护工来照顾他。” 　　邵止清眼睛一亮, 觉得可行，护工肯定比她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专业。 　　系统已经放弃说服邵止清远离应长轩了，它只后悔没让邵止清从小多与人交往，缺乏社交经验的后果，就是别人随便说两句软和话，她就会被哄得晕头转向。 　　如果换成别的宿主，这时不说趁应长轩虚弱而折磨他，让他记恨上自己，也至少会离他远一点，哪会像邵止清这样发自内心地担忧他的身体状况。 　　并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应长轩手指抽动了一下，“我没关系的……” 　　邵越眯起眼睛，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语，“应先生不必逞强。” 　　邵止清也赞同地点头。 　　像是怕应长轩的情绪还不够低落似的，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另一个应长轩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 　　邵越带着邵止清在一片夜色中归家，他的状态已经恢复得与往常无异，完全看不出他在病房内那副怒火中烧的样子了。 　　邵止清本想和他解释一下有关应长轩的事情，却在开口前发现顾子宸给自己打过好几个电话，而她则因为全身心都放在应长轩身上，不小心错过了。 　　顾子宸应该还不知道她今天所做的出格之事，邵止清一边回拨电话，一边想道，不然自己应该少不了被念叨几句。 　　然而，顾子宸的第一句话就让邵止清的心凉了半截。 　　“你在哪里，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家？” 　　“啊……我……”邵止清没想到自己就叛逆了一回，居然能连续被两位家长一样的人物抓包。 　　她皱着眉组织语言，试图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许是她沉默的时间太长，顾子宸轻轻叹了一口气，先开口了：“不方便说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只是想确认你的安全。” 　　顾子宸的声音就像温和的春风一样，抚平了邵止清的忧虑，让邵止清即刻便放下了心。 　　“……嗯！” 　　听出邵止清的语气上扬了些，顾子宸笑了笑，磁性的声音顺着听筒传出，令人耳根发麻。 　　“本来带了份礼物来找你，想给你个惊喜，”顾子宸一边说着话，一边似乎翻了个身，“却没想到我们乖巧的小清也会有一天夜不归宿。” 　　“夜不归宿……”邵止清看了一眼时间，竟发现已过零点了。 　　……而她居然还在这个点打电话给顾子宸。 　　所以，她刚才听到的那个类似翻身的动静不是错觉，应长轩就是已经上床睡觉了！ 　　邵止清一阵内疚，顾子宸平时工作就忙，她还打扰了对方重要的休息时间。 　　她开口道歉，却得到了顾子宸一串慵懒的笑声。 　　“没关系，只要是你的电话，无论什么时候打过来，都不会打扰我。” 　　他言语间犹带睡意，邵止清却没法想象犯困的顾子宸会是什么样子，他向来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会翘起来吗，那样的顾子宸好像挺有意思的…… 　　“嗯？在想什么？”顾子宸的尾音拖长，沙哑中又带着点不可言说的意味。 　　邵止清的呼吸顿了一顿，像是被诱惑了一样，不经思考地即答：“在想你。” 　　这个答案一出口，邵止清的脸立刻蒙上了红晕，她、她怎么会在旁边还有人的情况下说出这种话！ 　　感受到邵越猛然看向自己的目光，邵止清强迫自己不去回看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前座的靠背，发自内心地希望电话那头的顾子宸没听见这几个字。 　　然而事与愿违，顾子宸不仅听见了，他还惊讶地“咦”了一声，接着在邵止清羞耻到脚趾抓地时，笑着回应道：“我也在想你。” 　　因为此刻正躺在床上的关系，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多了些缱绻，点燃了一簇暧昧的火焰。 　　邵止清耳尖发红，“你、你快睡觉吧！” 　　自从一起喝过酒后，邵止清就没法再用往日的态度面对顾子宸了，包括现在，她居然会觉得……顾子宸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邵止清心虚地把手机举得离自己远了些，可她的这个动作更加吸引了旁边那人的注意。 　　本就因为自家小姐夜会应长轩感到不安的邵越，此刻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想要立即抛弃伪装，将当着他的面、对别的男人说“在想你”的邵止清锁在自己怀里，让她再也不能看向其他人的冲动。 　　邵越压抑住了自己那些阴暗的情绪，用单纯提醒的态度对邵止清说道：“小姐，小心晕车。” 　　“啊、好……！”邵止清的脸刷的红透了，她刚才在邵越的注视下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顾子宸自然也听到了邵越的声音，他收起了放松的姿态，话锋一转：“明天就要开学了，没有忘记吧？” 　　邵止清僵住，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彻彻底底地把开学的日子抛在了脑后。 　　“我忘了……”邵止清哭哭，“学校还通知了要八点前到校……” 　　她声音软乎乎的，又像诉苦又像撒娇。 　　邵越听得心一颤，顾子宸也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片刻后，他才组织好语言：“那在车上睡会吧，要好好休息，明天才不会犯困。” 　　邵止清想说自己现在不困，却听顾子宸轻笑着说出了下一句话：“要我唱歌哄睡吗？” 　　邵止清七八岁的时候，发过一次高烧，顾子宸曾这么哄过她一次，少年时期的他一首歌唱得磕磕绊绊，到最后只能换成不用歌词的哼唱。 　　时隔多年，邵止清再次听到顾子宸说要唱歌哄睡，才发现这段记忆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忘却。 　　“不了，”邵止清脸颊红红，实在不好意思让顾子宸现在给自己唱歌——邵越就坐在她身边呢，“我回家再睡。” 　　顾子宸似乎非常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晚安。”邵止清怕再聊下去，自己又忍不住想些有的没的，便赶紧道别。 　　“嗯，晚安。” 　　邵止清挂断了电话，耳朵却还有些发烫，她深呼吸了一下，还没缓过来，手就被邵越突然握住了。 　　“邵越？”邵止清迷茫地歪了歪头。 　　“手是怎么回事？” 　　在邵止清与顾子宸道别时，邵越正忍耐着心中满溢的醋意，可当他瞥见邵止清从医院出来就一直藏在口袋里的手时，那些纷乱的心思顿时就消失了。 　　听见邵越的问题，邵止清把手往口袋更深处藏了藏，说道：“受了点小伤，已经不痛了。” 　　邵越没有听从她的话，他眼神坚定，表现出了难以抑制的自责，“小姐，把手给我看一下。” 　　邵止清张了张嘴，她的本意是不想让邵越担心，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 　　她伸出自己包着一层纱布的手，除了指节处还有些隐隐作痛，它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看起来红肿得吓人，医生才会给她包扎起来。 　　可是邵越显然不这么觉得，他连邵止清的皮肤被纽扣蹭到都要难过，更别说是需要包扎的伤势了。 　　邵越用对待价值连城的珠宝的样子，捧着邵止清受伤的手，郑重的态度让邵止清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医生说很快就会恢复了。”邵止清试图安抚他。 　　可邵越依旧神色低落，他沉默了片刻，问道：“怎么弄的？” 　　邵止清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她能看出邵越对应长轩的印象并不好，如果让他知道罪魁祸首是谁……说不定她的这位管家会拿着刀冲进医院。 　　于是，邵止清只能说道：“我不小心摔的。” 　　邵越缓缓抬头，那双狭长的凤目里明晃晃地写着不满，邵止清这时才惊觉，邵越的长相原来是这种锐利的俊美，与他本人端和的性格完全不像。 　　“小姐，您以前从不会撒谎的。” 　　邵止清愧疚地蜷缩起手指。 　　“既然小姐学会撒谎了，也就说明您长大了……” 　　邵止清偷偷观察邵越的神色，却发现他表情古井无波，看不出来有没有生气。 　　邵越捕捉到了某人偷看他的视线，勾唇笑了笑，继续说：“但是撒谎毕竟不对，只是身为您的管家，我不适合做惩罚您的那个人，这件事还需要其他人来做。” 　　明明邵越的表情很温和，邵止清却不敢提出什么异议，只能乖乖地点头，庆幸自己蒙混过关了。 　　直到回到家，熄灯上床，邵止清也没敢问邵越，他嘴里的这个“其他人”指的是谁。 第26章 热 说话需要头靠得这么近吗？ 　　晚上睡太晚的后果, 就是邵止清在被系统唤醒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保持着迷迷糊糊的状态。 　　邵越看着坐在餐桌前，脑袋一点一点的邵止清, 忍不住开口：“要不今天就不去了吧。” 　　“……嗯？”邵止清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睡意，她花了两三秒来消化邵越的这句话，接着便睁大眼睛, “那怎么行……！” 　　开学第一天就旷课，那必然会给老师同学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不想这么快就成为被议论的对象。 　　而且今天起她就要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了，对于新生活, 邵止清还是有些期待的。 　　吃完早饭，邵止清半梦不醒地背起挎包, 冲邵越挥了挥手便打算离开家。 　　“停下。” 　　“？！” 　　邵止清迷茫地扑腾了一下手，才发现自己的包带被邵越抓在了手里, 对方像拎只小鸡仔一样，轻松地把她拎回了原位。 　　“小姐……您打算就这么走了？”邵越面带微笑, 却让邵止清心底冒出了小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清醒许多的邵止清眨眨眼，回忆着自己是不是真遗漏了什么东西, “行李都提前送到新家了，画具在车上, 教科书学校还没订……” 　　越听她往下说，邵越的笑容就越温和，在他的凝视下, 邵止清的声音小了大半：“还、还有什么忘了的吗？” 　　邵越此刻很想说一句“您把我忘了”，但他想到前段时间邵止清表示自己要体验独立生活时那信誓旦旦的样子，便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而且……如果邵止清一个人住的话, 他就能够抛下管家的身份，以追求者的姿态常常出现在她面前，而不需要整日用恪尽职守的面具掩盖自己的觊觎。 　　望着少女懵懂的双眸，邵越有些泄气，他展开手掌，一枚精致的红宝石发夹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之前和你说好的，大学礼物。” 　　邵止清怔了一下，才想起在刚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她确实随口提了句同学们都在商量互送大学礼物的事。 　　没想到邵越一直记得她的无心之言。 　　邵止清心头微动，接过了那枚发卡，沉甸甸的石榴红在阳光下转出一片闪亮的光晕。 　　她用发卡别起了额前的一缕碎发，眯着眼睛笑了：“好看吗？” 　　少女乌黑柔顺的发丝上多了一抹红色的点缀，明媚如秋日的早霞。 　　“……好看。” 　　邵越突然后悔了，他果然还是不想放面前的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可他知道人是锁不住光的，他只能尽力追逐，期待有一天光会为他驻足。 　　=== 　　邵止清踩着校园广播的音乐声走进教室，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抵达的学生，偌大的教室里，只有她和讲台上的班主任两个人。 　　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学生名单的班助听到动静，抬头向邵止清看来，惊艳从她眼中一闪而过。 　　她迅速把面前的少女和她拿到的学生报名照对上了号，当初她还吐槽过这个学生的照片p的太过，没想到那张照片还是谦虚了。 　　“你是……邵止清对吧？快找个位置坐下吧。”班助挂上了热情的笑容，暴露出了颜控的本性，“我是你未来一年的班助，季知瑶，是油画专业大三的学生，你平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季知瑶直白又坦诚的好意让邵止清愣了愣，她想了半天该回什么，最后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便与季知瑶擦肩而过。 　　邵止清抱着画板走到了教室最角落的位置，坐好之后就不动了，她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类型的人。 　　这时她才体会到了要与很多人交往相处的焦虑，并且怀念起了与卫迟同班的日子，对方总能替她避开这些社交环节。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季知瑶没有多想，她只觉得小学妹是有些怕生，便拿着刚才没来得及给出的学生手册，走到了邵止清旁边。 　　“来，给你，学校的有关规章制度都在上面，”说到一半，季知瑶眨了眨眼，“但我们学院嘛……比较随意，只要期末考试来了就行。” 　　邵止清默然，心想这个学院确实很符合它在外的名声。 　　她接过了学生手册，轻声道谢。 　　季知瑶不知道是太无聊了，还是把邵止清的沉默理解成了害羞，她直接坐在了邵止清前面的位置上，笑眯眯地与她闲聊起来。 　　“小学妹，你是哪里人啊？高中在哪读的？” 　　“平时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估计下一个人要很久之后才能来，想不想一起去王者峡谷逛一圈，我关羽和马超贼溜。” 　　一开始，邵止清没法跟上她转换话题的速度，多半是在听季知瑶介绍自己和学校，只偶尔回应两句，到了后面，她也渐渐地开始主动提出问题。 　　等聊到“王者峡谷”的时候，邵止清才恍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季知瑶果然是个很会聊天的人。 　　“我不打这个游戏……”邵止清对季知瑶描述的在游戏里大杀四方的场景起了兴趣，犹犹豫豫地问道，“难吗？” 　　季知瑶眼睛一亮，“不难！来，现在下载，我开小号带你！” 　　被她的情绪感染，邵止清的眉眼间也带上了点笑意。 　　于是，当卫迟经过多次问路，终于找到油画专业的教室时，看到的就是阔别多日的邵止清正满脸高兴地与另一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说些什么的画面。 　　卫迟突然有点不高兴，但他自己也觉得这种心态有点问题，女孩子和女孩子平时就是喜欢离得近些，他高中时又不是没有见过。 　　可当这两个女孩子的其中一位是邵止清时，卫迟就克制不住地想上去把他们分开。 　　怎么了，头不靠在一起没办法说话吗！ 　　他、他都还没和邵止清离得这么近聊天过呢……！ 　　越想越气的卫迟大步流星地走进教室，听到脚步声的季知瑶以为是新同学来了，赶紧放下手机抬起头，紧接着就接受了今天第二次的美颜暴击。 　　身材高挑的少年眉眼桀骜，那张脸完美地融合了西方的锐利和东方的柔美，一双眼睛碧蓝如洗，让人看一眼就再也没法忘记。 　　刚才还在用关羽一砍四的季知瑶此刻连话都不会说了，她自以为隐秘地戳了刚结交的小学妹一下，用气音囔囔：“快看，门口有帅哥！” 　　邵止清手一抖，抢了自家打野一个人头，才抬头看向大门。 　　卫迟冷着一张脸，双手环胸，语气不善：“听见帅哥就抬头了？” 　　“……卫迟，”邵止清放下手机，“你怎么来了？”她记得卫迟的学校离这里有十几公里呢。 　　卫迟一点没掩饰自己的不开心，他哼了一声，扭头不看邵止清。 　　许多天没能跟卫迟正常联系，邵止清早已担心起他，现在看到对方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还能跟自己闹别扭，她多日的担忧顿时就放下了。 　　“你没事就好。”她弯起嘴角，背后仿佛飘起了小花花。 　　正用余光偷看她的卫迟耳朵一红，“……嗯。” 　　从刚才起，季知瑶的头就一直在两人间来回转动，脸上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此刻她感受到两人间粉红色的气氛，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抓住了邵止清放在桌上的手。 　　邵止清：“……” 　　卫迟：“？” 　　“你、你和这位小帅哥出去聊吧，游戏不用管了，这把我会带你赢的！”季知瑶看起来有些激动。 　　说完，她就把邵止清的手机塞给她，自己操作着角色又开始了下一轮进攻，摆明了是想给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邵止清确实想问问卫迟这段时间都去干什么了，她仰头看卫迟：“那我们走吧？” 　　卫迟的眼神从她还亮着的游戏画面上移开，点了点头。 　　他的反应比平时要冷淡许多，邵止清不免有些不适应，可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卫迟拉了起来。 　　“卫迟……！” 　　在身边还有人的情况下，被卫迟拉住手，邵止清的脸顿时红了一些，她小声质问：“你、你干嘛！” 　　卫迟拉着她往门外走，咬牙切齿，“她能牵你我不能牵？” 　　邵止清愣住，才意识到对方说的应该是季知瑶激动时抓住她的那一下。 　　“那不是牵手。”邵止清辩解道。 　　卫迟没听，直到出了门，他还紧紧地抓着邵止清的手，像是生怕她跑掉一样。 　　初秋的太阳依旧很大，晒得路边的花叶都有些委顿，邵止清不适地想抽回手，可下一秒小动作就被发现了。 　　卫迟瞪了她一眼，把她的手拉得更紧了。 　　“热。”邵止清委屈。 　　“热刚才还和别人牵着不放？” 　　“不是别人，也不是牵手，更没有不放开……” 　　卫迟凶巴巴地板起脸。 　　“……”邵止清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莫名心虚地闭上了嘴，乖乖地跟着卫迟继续往前走。 　　等走到了学校的读书凉亭，卫迟终于停了下来，只是他放开邵止清的手的动作怎么看都透露着一丝不情愿。 　　在邵止清以为卫迟要开始讲述近况的时候，他干咳了一声，说道：“今天的发卡，挺好看的。” 　　确实好看，亮色的发卡恰到好处地衬托着邵止清美丽的长发，还给她增添了几分俏丽的色彩。 　　从卫迟发红的耳尖可以看出来，他根本不是在夸发卡，而是想夸戴发卡的人，又不好意思。 　　被夸奖了，邵止清笑起来，说：“嗯，我也觉得。” 　　卫迟微红着脸，还想再多说两句，可紧接着，他就因为少女的下一句话，心情直接跌到谷底。 　　“——是邵越送给我的。” 第27章 直球×1 我好喜欢你…… 　　“邵越送给你的？”前一秒还在夸发卡好看的卫迟光速变脸, “怪不得不适合你。” 　　邵止清被他突然阴阳怪气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看来卫迟和邵越之间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还要差许多。 　　卫迟的目光一而再再而三地扫过那枚发卡，怎么看怎么碍眼, 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开口说道：“他送你的东西，你就这么喜欢？” 　　邵止清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发卡, 没仔细想就回答他：“如果是你送的，我也会戴着的。” 　　她本以为这句话多少能安抚一下卫迟, 却没想到他看起来更生气了：“所以我们两个对你来说没有区别？” 　　他话语间那股酸溜溜的醋意太浓，让人想忽视都做不到。 　　邵止清觉得卫迟就像是被抢了玩具的小孩一样, 在和她委委屈屈地闹别扭，等着被哄。 　　于是她认真地看向卫迟, 语气真诚：“你们不一样，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最重要”三个字触动了卫迟, 他沉默片刻，放轻了音量说道：“……只是朋友吗？” 　　话音未落, 他就迅速地抬起头，别过眼神，“感觉学校生活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适应的？” 　　“你刚才也看到了……教室里只有我和班助两个人，其他同学都还没来。” 　　说到这里邵止清就有些懊恼, 她本想循规蹈矩地低调过完学校生活，却没想到班里一众旷课迟到的同学们的衬托下，她这个准时到校的, 反而成了最醒目的那个。 　　卫迟忍不住旧事重提：“当初让你和我考同一个地方……” 　　邵止清心想，不提她报油画专业只是为了混日子的，就算她打算认真对待学业, 也不会去读卫迟的航天航空工程专业。 　　“最近一段时间，你去了哪里？”邵止清怕卫迟念叨她，赶紧转移话题，“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卫迟的表情冷下来了一点，明显是最近的经历并不怎么愉快，他回答道：“我那位大哥最近耐不住寂寞，想把我从卫家赶出去。” 　　邵止清的家庭环境虽然冷漠，但相对的，也没有这些家族内斗的纠纷，听卫迟这么说，她不禁担忧起来：“你还好吧？” 　　“我没事。这么多年，我早就知道那人是什么样了，以前我还乐意装一下，现在他竟然敢——”提到兄长，卫迟脸上露出凶意，可说到一半时，他就闭上了嘴。 　　“敢？”邵止清重复卫迟的未尽之语。 　　可卫迟却话锋一转，问她：“……你最近有被什么人联系过吗？” 　　邵止清摇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没有就好，”卫迟松了一口气，“如果有我家里的人找你，你不用理会他们的废话，第一时间联系我。” 　　邵止清感觉事态似乎有些严重，可卫迟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她也就不再追问。 　　反而是卫迟，纠结了许久，又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事情还没解决，我不想让你被影响到……” 　　少年揉了揉自己微乱的头发，阳光从他的发丝间洒下，熠熠生辉。 　　=== 　　邵止清只和卫迟短暂地见了一面，后者就在接到一通电话之后匆忙离去了，临走时他不忘对邵止清保证，解决最近的麻烦后，他会第一时间来找她。 　　邵止清有心帮忙，可卫迟在这方面却很倔强，她忖度一番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卫迟的能力。 　　班里的同学陆续到校，季知瑶也就没空再来八卦邵止清和卫迟的关系，在报道和互相认识之后，第一天的大学生活就随意地结束了。 　　在步行回公寓的路上，邵止清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带着画板去学校的举动完全是多此一举。 　　而且她也不该和司机说自己想体验步行回家的感觉，现在她才走了一半的路，就已经双腿无力了。 　　为了面子，邵止清坚持没打电话叫司机，但走了一阵子，她就感觉周围的景色似乎有哪里不对。 　　她上次来这条路的时候，路边有这两棵银杏树吗？ 　　踏着逐渐转凉的秋风又走了一会，邵止清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然拐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这里除了几家门可罗雀的小店，连半点烟火气也没有。 　　邵止清有些心慌，她抓紧了画具包的带子，转过头加快脚步，想原路走回正确的路线。 　　可就在这时，她听见一边的小巷子里传出几声越来越近的怒骂，其中还夹杂着些纷杂声音，从他们的骂声判断，他们刚结束一场人数碾压的群殴。 　　邵止清面无血色地站定，现在就算她拔腿就跑，也来不及在他们从巷子里走出前跑掉，反而会撞个正着。 　　她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出了决定，闪身躲到路旁的灌木丛后，蹲下身抱膝把自己隐藏起来。 　　也就是在她刚躲好的时候，这群人就走了出来，邵止清透过树叶的缝隙大致一看，发现竟有十几个人，还个个都拎着武器。 　　邵止清心一凉，幸好她躲的及时。 　　这些人身上多少都带着点伤，一边走嘴里还一边骂着，本想趁他们走远、偷偷离开的邵止清，在听到他们对话中一些零星的片段后，止住了脚步。 　　“卫家那小子还挺能打……” 　　“这一次他跑不掉了吧……” 　　“赶紧回去交差。” 　　卫家？邵止清立即想到了今天上午刚和她分别的卫迟。 　　应该是想多了……卫迟现在肯定还在学校里看他那些复杂的专业课呢。 　　邵止清安慰自己不要乱想，心中却又无法克制地升起担忧：可万一倒在巷子里面的人就是卫迟怎么办……这么多人围殴一个人，他会不会…… 　　邵止清的心情随着设想越沉越低，眼见那群人彻底离开了这片区域，邵止清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她掏出自己的油画刀护在身前——虽然没有任何威胁力，但聊胜于无——一步步谨慎地走入漆黑的小巷。 　　这条巷子偏僻狭长，在两侧建筑的遮挡下，夕阳都没法把光照进来，越是往深处走，越是让人有种头皮发麻的恐惧感。 　　邵止清吞咽了一口口水，全凭里面的人有可能是卫迟的想法支撑着，才走到了小巷的尽头。 　　接下来她看到的一幕，让邵止清的血液瞬间冻结。 　　——是卫迟。 　　白天还一脸不驯、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正无声无息地倚靠在墙根，身上多处被锐器划伤，血液混杂着乌青，露出来的皮肤伤痕累累，嘴角还在汩汩地流血。 　　“卫、卫迟……！”邵止清的眼眶顿时红了，眼中盈上一片水光。 　　她丢下油画刀，快步跑到卫迟身边，蹲下身无措地喊他。 　　以往听到她的呼唤，无论正在干什么，卫迟总会第一时间地抬头看过来，与她对上眼神后还会轻轻地挑一下眉毛，可现在，卫迟一点反应都没有。 　　邵止清心慌地抹掉眼泪，打开画具包，手指颤抖着从里面翻出了剪刀和胶布。 　　卫迟的腹部有一道深深的刀伤，不断有血液从里面涌出，邵止清刚蹲下没多久，白色的裙摆就被染上了鲜红的色泽。 　　邵止清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目光已然变得坚定。 　　她先是查看了这里的定位，再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让他们尽快赶到这里救人。 　　做完这些事，邵止清拿起剪刀，果断地将自己长裙的布料撕剪下一大块，在眼前的情况下，只有它最适合做应急包扎的材料了。 　　虽然没有学过救援的知识，但邵止清的常识告诉她，当务之急就是为卫迟止血。 　　她掀开卫迟的破了许多处的上衣，几道骇人的伤口纵横分布在他的腹部，用布料环绕他的腰紧紧系了一圈，再用胶带固定。 　　还不等邵止清去剪下一块布料，卫迟突然动了，他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重重地抓住了按在他身上的那只手，一把将邵止清拉到了自己怀里。 　　“啊！”邵止清吃痛，惊呼出声，用最后一点力气支撑着自己没压到卫迟的伤口。 　　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唤回了卫迟的神智，他条件反射地放轻了力道，迷离着眼神，声音沙哑：“清清？” 　　邵止清从没听他这么叫过自己，一时有些愣神。 　　“清清？”卫迟又喊了一声，这次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点委屈。 　　邵止清心一软，摸了摸他的卷毛，说：“醒了就别动，伤口还在流血。” 　　卫迟费力地眨了眨眼，他的大脑因失血过多，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了。 　　邵止清发现了这个情况，便低下头，专心去剪自己的裙子，希望能早点为对方止血。 　　哪知道她刚掀起一点裙摆，卫迟的手就按了上来。 　　“不可以，”卫迟一字一顿的，“清清，不可以这样。” 　　尽管不太清醒，他还是不敢去看邵止清隐约露出来的细白的小腿。 　　邵止清眼看他的血液浸湿了刚包扎上的布料，有些着急地把他地手挪到一边，“别动。” 　　因为伤员不配合治疗，邵止清的语气有些重，奶凶奶凶的。 　　被凶的卫迟怔愣住了，他动作缓慢地低头，看看邵止清的手，再看看自己的伤口，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有点傻。 　　忙活了许久，邵止清终于给卫迟止住了血，见卫迟还睁着眼看自己，她浑身放松了下来，心想卫迟总算不会死在自己面前了。 　　“清清，”像是怕再惹邵止清生气一样，卫迟这次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好了吗？” 　　邵止清这时才觉得，卫迟软和下来的样子居然还挺可爱的，那双蓝色的眼睛又干净又好看。 　　她因为对方的凝视微微失神，就听见卫迟说道：“你为什么脱我衣服？” 　　邵止清僵住，视线挪动到卫迟的腹部，那里是她用糟糕手法包扎好的伤口，但白色的布料之下，是六块漂亮整齐的腹肌。 　　为了包扎，她刚才难以避免地碰触到过它们，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再看卫迟劲瘦的腰和一路向下、惹人遐想的人鱼线，她的脸后知后觉地涨红起来。 　　尽管有些脸红，但邵止清还是挺理直气壮的：“不脱衣服怎么包扎？” 　　卫迟歪头想了一会，语出惊人：“你脱了我的衣服，你要负责。” 　　邵止清：“……”她觉得卫迟被人打伤后脑子不太清楚了，可能是头受过重击，一会还要让医生注意一下。 　　为了防止卫迟再胡言乱语，邵止清“嘘”了一声，说：“别说话，小心扯到伤口。” 　　卫迟笑了，因为嘴角的伤口的关系，这个笑容要多狼狈又多狼狈，可却带着专属于他的朝气，“看到你，我很高兴。” 　　邵止清扭过头，“突然间说什么呢……” 　　卫迟执拗地盯着邵止清，语速很慢，但是特别认真地说：“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你，我都会很高兴。” 　　他这句话稍微有点超出了朋友的范畴，在他的注视下，邵止清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更加不敢与他对视。 　　而她这个举动好像伤害到了卫迟，后者急切地说道：“你别不看我——咳咳！” 　　卫迟扯到了伤口，邵止清脸色一变，又急又气地查看他的情况，好在刚包好的伤口没渗出太多的血。 　　“清清……”卫迟的眼神逐渐涣散，似乎又要晕过去了，“别走……” 　　“我不走。”邵止清赶紧安慰他。 　　卫迟在意识模糊之前，喃喃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我好喜欢你……” 　　邵止清听见了，她瞳孔紧缩，不可思议地望着晕在自己身边的卫迟。 第28章 恶鬼 漠视一切，又居高临下 　　在跟着救护车把卫迟送到医院时, 邵止清才发现，这所医院就是应长轩所在的那家。 　　短短两天内叫了两次救护车，送了两个重伤的人进医院, 难怪负责登记的护士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邵止清心情沮丧地坐在急救室外等卫迟，脑子乱糟糟的，卫迟那句“我好喜欢你”在耳边不断回响。 　　顾子宸曾说过她对感情很迟钝, 她那时不太认可，现在想想好像确实如此,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她竟完全没看出卫迟的心思。 　　但邵止清还是能看出来, 如果不是失血过多、大脑运转速度变慢，卫迟当时是不会吐露真心的, 而他醒来之后，也很有可能会忘记自己告白过这件事。 　　邵止清不认为自己能给卫迟什么回应, 一方面她一直把卫迟当作朋友，另一方面……她是迟早要离开的人, 和卫迟关系过于亲密了，只会对他造成伤害。 　　还好当时卫迟的意识已经模糊，不然她以后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卫迟了。 　　也就是在这时, 急救室门上的灯灭了，邵止清刷地起身, 赶上前等着门开。 　　在她紧张的注视下，躺在担架床上的卫迟被推了出来，他的脸色煞白, 显着有几分脆弱。 　　“他怎么样了？”邵止清急忙询问。 　　“放心吧，除了右腿有些骨裂，其他的没有大碍, 养一阵子就好了，刚刚打过麻醉，估计还得睡一会儿。” 　　邵止清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一边在脑中回忆什么东西对骨头好，一边跟着护士走向病房。 　　走着走着，邵止清感到这条路线有些熟悉，等到抵达了卫迟的病房，她才发现这份熟悉感的来源——卫迟的病房，竟然就在应长轩的隔壁。 　　医生当时说应长轩的病要养很长一段时间，不差钱的邵止清干脆就一口气交了半年的住院费，现在应长轩应该就在隔壁躺着。 　　这时，应长轩病房的门开了，端着一碗粥的护工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起来脸色很是不好。 　　邵止清见那碗粥没有被动过的迹象，不禁有些担心，便开口叫住了护工。 　　护工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雇主，他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迎了上来：“老板，这活我干不了啊！” 　　邵止清迷茫地眨了眨眼，对方是远州市人才网上好评率最高的护工，生病的应长轩又是很乖的类型，按理说，他的工作应当进展很顺利才对。 　　护工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苦：“老板，他经常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我和护士劝他休息都没用，我端给他的东西他也是一样都不碰，全靠葡萄糖和医院的基础配餐顶着，这些就算了，主、主要是……” 　　邵止清没想到应长轩会这么折腾自己，一时有些不可思议：“主要是什么？” 　　护工左右看了看，然后眼带恐惧地压低声音，“老板……我建议您还是带他去精神科看看，他……有点不正常……我之前有次看到他自己推着轮椅，在走廊上游荡，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说完，不等邵止清做出反应，护工就举着那碗粥鞠了一个大躬，“对不起！工资我也不用了，我想辞职！” 　　邵止清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粥，条件反射地接了过来，护工便像如蒙大赦，拔腿就跑。 　　应长轩他这是怎么了……邵止清明明记得他还挺配合治疗的，可这个念头出现的下一秒，她眼前就浮现出对方拔掉针头、想从病床上离开的画面。 　　邵止清默了一下，端着那碗温度正好的粥走进应长轩的病房。〔铱驊〕 　　迎接她的是应长轩一句冷漠的驱赶：“滚。” 　　应长轩穿着病服，表情冷凝，眉眼紧皱，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戾气。 　　没听见门口的人离开的声音，应长轩的表情更加阴沉，“你听不懂吗？” 　　“应长轩……”邵止清不知所措地喊了他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的应长轩和平时的他似乎有些不同。 　　应长轩辨认出了邵止清的声音，搭在被子上的手动了一下，却没有理会她。 　　见他似乎没有抗拒自己的意思，邵止清走近几步，把粥放在了他的床头，“护工说你不肯吃饭……是这样吗？” 　　应长轩沉默以待。 　　邵止清实在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她本来就是话少的类型，在对方不回话的情况下，她完全不知道如何把对话进行下去。 　　于是，她垂着头在床边坐了一会就开始走神，心思飘到了隔壁病房的卫迟身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也不知道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等到邵止清回过神抬起头时，却刚好对上了应长轩无焦的双眼，他不知道注视了她多久了。 　　黑沉沉的墨色沉淀在他的眼眸里，带着点渗人的寒意。 　　邵止清突然有些害怕面前的人，本能告诉她对方很危险，“我……那我先走了。” 　　说完她站起了身，拔腿就走，她现在相信系统说的没错了，应长轩果然已经重生，她可以回去整理整理行李，准备迎接破产了。 　　“邵止清。”应长轩开口叫住了她。 　　邵止清身形一顿，非常不情愿地停下脚步。 　　“你为什么来医院？” 　　应长轩的语气有些奇怪，但邵止清没空去细究原因，只是僵硬地转过身，回答：“送朋友来的。” 　　她说完这句话，应长轩的脸上掠过一丝嘲讽，不知道是针对谁的。 　　顶着应长轩一瞬不瞬的视线，邵止清感到压力倍增，硬着头皮说道：“你……吃点东西吧，养病重要。” 　　邵止清手心出汗，她不想和应长轩共处一室了。 　　也就是下一刻，她离开的机会便来了。 　　“应先生，到了您出去散步的时间了。”一个男护士敲了敲门，没等房间内的两个人应声，就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看到邵止清，他明显十分惊讶，但这份情绪很快就被他掩饰住了，“这位小姐……您是？” 　　他看起来面容和善，但总给邵止清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而且现在天都黑了，怎么会选这个时候去散步？ 　　邵止清开始思考该怎么解释自己和应长轩的关系，却听应长轩开口说道：“走吧。” 　　听见声音，邵止清抬头看去，却刚好看到男护士飞快从自己头顶收回的手。 　　不妙的预感浮现，邵止清拉开了与男护士的距离，这个人，刚才是想做什么…… 　　而得到应长轩首肯的男人没再多看邵止清一眼，他走到病床前，伸手想扶应长轩下床。 　　“啪”的一声，应长轩拍开了他的手掌，“别碰我。” 　　男护士竟也没生气，依旧笑眯眯地点头，把轮椅推到了应长轩一下床就能坐下的角度。 　　应长轩一手撑在床板上，一手艰难地抓着床头的铁杆，牙关咬紧，指节泛白，慢慢地向下挪动。 　　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邵止清开口：“我要去看我的朋友了。” 　　应长轩没有理她。 　　=== 　　说是要去看卫迟，但邵止清离开病房后，第一时间坐电梯来到了一楼，并躲到了拐角处。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个男护士有点问题——尽管对方穿着一身制服，但却没有像其他医护人员那样带上手套，露在外面的指尖粗粝发黄，还有操作机器才会留下的老茧，完全不符合医护人员的卫生标准。 　　邵止清等了没一会儿，男护士就推着应长轩从电梯间出来了，脸上还挂着平和的笑容。 　　他推着应长轩，一路往医院后面的花园走，邵止清跟在后面，越看越觉得不对。 　　怎么会有护士故意把病人往碎石子路上推的？ 　　长时间的颠沛流离，再加上这两天病痛的折磨，应长轩比邵止清第一次见他时瘦了许多，一身病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此刻他在那名护士故意的行为下，只能靠紧紧抓住轮椅的扶手，才不会失去平衡。 　　邵止清起了火气，想上前赶走那个护士，可她突然想到，以应长轩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任由磋磨的，他既然主动答应和那人出来，说不定是有什么目的。 　　为了不破坏应长轩的计划，她只好保持安静跟在后面，准备先看看事态变化。 　　护士很快就走到了花园中心的池塘边，现在已是晚上，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看着他越走离池塘越近，邵止清突然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脑子里的弦顿时绷断了。 　　“住手！” 　　正把应长轩连人带轮椅往下推的护士震惊地回头，手却一把被本该已经脱力的应长轩扣住。 　　应长轩的脸上带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疯狂，那种漠视一切又居高临下的态度显露无遗，像是只食人的恶鬼。 　　“什——”护士只来得及喊出最后一个音节，就被一同拽进了冰冷的池水里。 　　池塘溅起了巨大的水花，邵止清脸色苍白地赶到他们落水的位置，“应长轩！” 　　水花激烈地一片片炸开，没过一会儿，护士的头就冒了上来，看到不是应长轩，邵止清的心凉了一凉。 　　“你他妈的——”护士呛了一口水，挣扎着向岸边游。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池水之下伸出，按住了那名护士的头顶。 　　“啊……！”护士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头就被狠狠地按回了水里，传出一阵让人听着就觉得窒息的呛水声。 　　他狼狈地在水中扑腾，甩着手想去攻击身后的应长轩，可还没等他碰到，应长轩就松开了他。 　　护士连忙趁机浮上水面，奋力向前，可就在他的手将要摸到岸边的前一秒，他又一次被按下了池塘。 　　随着一连串“咕嘟嘟”的声音响起，本就体格不健壮，又耗费了太多力气的护士这次再怎么努力，也没法挣开应长轩的控制了。 　　邵止清仿佛被定格在了原地，她惊惧交加地注视着冒着泡的池面，大脑冻住一样，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不需要她思考太久，池塘的水花就越来越小，应长轩从水面下浮了上来。 　　他浑身湿透，黑发贴在脸上，却完全不损他的美貌，他喘着气，手在水下用力，看起来活脱脱是个诡艳的水鬼。 　　邵止清一时忘了呼吸。 第29章 池水之下 他在泥潭里望着月光 　　邵止清呆愣地望着池塘中的应长轩, 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背后出了一层冷汗，潜意识不断警示她赶紧离开。 　　“拉我上去。”应长轩冷冷地说。 　　他距离岸边很近, 但看起来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上岸了，身体也有下沉的趋向。 　　邵止清如梦初醒，上前伸出了手。 　　然而邵止清还是错估了自己的力气, 应长轩刚抓住她的手，她整个人就被带着往池塘里跌去, 幸好应长轩只是借力，轻松上岸后, 他就拽住了邵止清，避免了她落进水中。 　　应长轩拂开贴在脸颊上的湿发, 坐在岸边轻轻喘气，反制用心险恶的人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是很轻松。 　　或许是运动过度的关系, 他没有血色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红晕，眼睛也因为进水, 略有些发红，完全没有几分钟前那狠厉的样子，反而显得可怜又无害。 　　邵止清回过神来时, 便发现自己盯着应长轩看了许久，一时不禁有些赧然。 　　只是以应长轩目前的身体状况, 落水之后又吹冷风，恐怕会加重病情，邵止清左右张望了一下, 发现轮椅正漂浮在水面上，护士则没了动静。 　　他不会死了吧？邵止清有些慌张，掏出手机想要叫人。 　　应长轩瞥了面露焦急的邵止清一眼, 难以察觉地勾了勾嘴角。 　　“邵止清。”因为呛了几口水，应长轩的声音有些沙哑，有种磨砂的质感。 　　邵止清应声转头，下一秒就被应长轩冰冷的手指掐住了下巴。 　　她被迫抬起头，直视应长轩的双眼，对方的肌肤凉得令邵止清感到刺痛。 　　“为什么来救我？”应长轩低声呢喃，明明是质问的话，却被他说出了情人低语般的感觉。 　　然而邵止清一点都不敢生出旖旎的心思，她只觉得自己像盘点心，而应长轩正在端详该从哪里下口。 　　面对着压迫力强到令人窒息的应长轩，邵止清结结巴巴地说了实话：“我、我怕你死了……” 　　就算被推到池塘边的不是应长轩，她也会跟过来看看的，只不过会更小心，会在行动之前叫上有实力帮助应长轩的人。 　　但落难的人是应长轩时，她不知怎么的，身体没有听从理智，直接就跟了上去。 　　应长轩对这个答案明显不满意，他目光掠过水面，开口说道：“那这个护士呢？你也想救？” 　　邵止清哽住，她怕自己贸然点头，会被应长轩也扔进水里。 　　可她动作中传达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应长轩冷哼一声，扣在邵止清下巴上的手更紧了一些。 　　他慢慢凑近，那张完美的脸蛋在邵止清眼前放大，给她带来一种寒冷又艳丽的逼视感。 　　眼见应长轩越贴越近，像是要亲自己一样，邵止清心一慌，用力挣开了他。 　　应长轩的力气本就耗得差不多了，邵止清又着急，这一下竟然将他推到了一边，扯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对、对不起！” 　　等止住了咳嗽，应长轩带着淡笑起身，俯视着邵止清，问道：“你想救他，是吗？” 　　心乱如麻的邵止清胡乱地点了点头。 　　于是，应长轩绕着岸边走了一会，没管频繁把视线投向池塘的邵止清，花了一分多钟，找到了一根足够长又结实的树枝。 　　接着，他悠闲地把树枝伸进了之前落水的那块水域，似乎完全不在意那名假护士能不能抓住这一线生机。 　　邵止清不安地站到应长轩身边，下巴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对方带来的凉意。 　　天空飘起细雨，并逐渐越来越大。 　　没过多久，水面在一阵搅动之后，不断地冒出水泡，应长轩的身体也被拽着往前了一截，看来那个男人已经抓住了树枝。 　　应长轩的表情漫不经心，等到护士的头冒出来，煞白着脸一边吐水一边大喘气时，突然用力一挑，把对方又推回了水里。 　　但他并不把树枝收回，依旧让它随意地搭在距离护士不远的地方。 　　于是，为了能让几乎没了体力地自己从池塘中出来，水里那个男人艰难地伸手，又一次抓住树枝。 　　应长轩歪头笑笑，抬起手，似乎又打算故技重施。 　　邵止清终于理解了原书中那些人为什么会骂应长轩是“疯狗”，为什么应长轩自己也说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目睹一切的她本能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应长轩握着树枝的手。 　　“不行！”虽然声音正因恐惧而颤抖，但邵止清按在应长轩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动摇，她不能看着应长轩在自己面前杀人。 　　应长轩的举动因为她的阻止而停住了，他侧过脸，看向邵止清，轻声问：“你觉得我做错了？” 　　邵止清咬着牙点头。 　　“为什么？”应长轩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孩童般的好奇，“是他先想害我的。” 　　这个无关紧要的假护士只是一个工具，他背后还隐藏着无数想置他于死地的人，这些人，他会一个个地报复回去，不论手段——这是两个应长轩共同的想法。 　　上辈子的邵止清也在这个名单里，而面前的这个…… 　　应长轩的眼中仿佛蒙着一层阴翳，像是翻腾着无边无际的雷云的天空。 　　“不可以，”邵止清从恐惧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最起码……你不能自己动手。” 　　邵止清没有忘记最开始的应长轩是什么样的——骄傲，清俊，如一棵生长在崖壁上的青竹，而他现在却像是陷进了污黑的泥淖里。 　　有些事情是有边界的，踏过一步就是犯罪，就是彻底弄脏了自己的手，邵止清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在应长轩身上发生，因为—— 　　“如果你真的想杀他的话，你就不会停下来听我说话了。” 　　她面前的应长轩很是矛盾，一边做着在泥潭里跳舞的疯子，一边又伸着手，期盼着月光降临，把他从绝望之中拉出去。 　　邵止清只看出了一点端倪，但既然有了这种细微的迹象，她就想试着拉应长轩一把。 　　应长轩僵住了，他直直地望着邵止清的双眼，而后者明知道此时他看不清人，却仍然感觉自己会被他灼目的视线烧出一个洞一般。 　　而因为他长时间没动，护士已经抓着那根树枝，无比困难地攀泳到了岸边。 　　应长轩将头转向他，无论是刚上岸的护士，还是邵止清，都忍不住担心他会把上气不接下气的护士再重新推回水中。 　　好在应长轩看起来并没有那个意思，护士便长出一口气，像条死鱼一样浑身瘫软地趴在岸边。 　　这时，雨势已经大到打湿了邵止清的肩头，她瑟缩了一下，落在应长轩身上的目光担忧更甚。 　　看来应长轩回去后是一定会感冒了……邵止清想着，她想开口劝应长轩回到室内。 　　不过在她说话之前，应长轩自己先开口了：“今天路太滑，带我出来的护士没站稳，我们一起掉进了水里。” 　　假护士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神惧怕，完全不见之前的趾高气扬。 　　邵止清却懂了他的意思，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 　　“……因为是不小心的，我不打算和他计较了。”应长轩说着，眼神却一直落在邵止清身上。 　　假护士几欲呕血，他刚才好几次感觉到了死亡迫近的阴影，这叫“不打算计较”吗？！ 　　“走吧。”应长轩忽略了他，对邵止清说道，他记得传言中这位大小姐的身体不怎么好。 　　邵止清看了一眼在池塘中沉浮的轮椅，它离岸边并不远，她应该可以用树枝把它勾回来。 　　“我能走路。”应长轩猜到了邵止清在看什么。 　　他之前的虚弱大部分都是表演的，坐护士推来的轮椅也只不过为了迷惑对方。 　　在觑了觑应长轩的脸色，确定他所言非虚后，邵止清才跟着他的脚步，一起往室内走去。 　　可他们才走出去几步，应长轩猛地踉跄了一下，如果不是邵止清扶得及时，他的额头就要磕在路边的石子上了。 　　“我扶着你走吧。”邵止清说，为了不露怯，她努力催眠自己不去想刚才的画面。 　　“嗯……” 　　应长轩声音低沉地应了一声，他的状态看起来不怎么好，走出去几步后甚至闭上了眼睛。 　　邵止清感觉到对方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变大，便知应长轩的状态不对，“你、你撑住啊！” 　　“……”应长轩费力地睁眼，脚步虚浮，但总归还是在往前走的。 　　好在没过一会，他们就遇到了人，看到浑身湿透的两人，几个路过的医护人员连忙上前，掺住了应长轩。 　　应长轩皱起眉，露出难忍的神色，很反感与这些人有肢体接触，但在现下的情景里，他只能暂且维持这个状态。 　　“这是怎么了？”有人问道。 　　应长轩意识混沌，想重复一遍之前那“失足落水”的说辞，却听一贯柔柔弱弱、不爱说话的邵止清冷下了声音。 　　“你们医院的安保是怎么回事？护士把轮椅上的病人往水里推？” 　　大雨中，少女的双眼却烈烈如火，“那名假扮护士的男人还躺在公园的湖边，你们现在找人去看，我需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应长轩的耳朵颤动了一下。 　　听到邵止清的话，几个医护人员交换了一下眼神，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便兵分两路，有人帮着应长轩回病房，有人则赶往池塘。 　　有了人帮忙，邵止清也就松开了搀扶着应长轩的手，退到了一边，没注意到对方在她松手那一瞬间的微妙反应。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病房边，可邵止清却在病房门口止住了脚步。 　　不用系统提醒，她也觉得自己过多地参与了应长轩的事情，之前的举动多数出于冲动，现在差不多也该停下了。 　　她最后看了被扶上床的应长轩一眼，转头进了卫迟的病房。 第30章 睡不着怎么办 想看她啜泣着接受自己…… 　　卫迟还没有醒,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因为睡着的关系，眉眼比往常柔和了许多, 邵止清坐在床边看他，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平时的卫迟，好像总是在生气, 像只脾气很差的猫一样。 　　邵止清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发凉, 雨水带来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 让她很不自在。 　　邵止清想脱掉外套，可她里面穿的是一条白色的长裙, 不仅遇水则透，裙摆还被她剪坏了大半。 　　左思右想了片刻, 她给卫迟在床头留下了一张便签，告诉他醒来后联系自己, 便动身前往医院隔壁的酒店。 　　=== 　　“一间单人间是吗？请出示您的身份证。” 　　邵止清将身份证递给酒店前台，却见对方职业的笑容僵住了，那人抬头看看邵止清, 再低头看看她的身份证，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有什么问题吗？”邵止清微微皱眉。 　　“不……”前台的表情有些恍惚, 她左顾右盼了一下，把一边的同事拽了过来，低声让他看邵止清的身份证。 　　感受到衣服贴在身上造成的冰凉和压抑, 邵止清有些不适，再不换身衣服，她很可能就要生病了。 　　“对不起！”两名前台似乎达成了共识, 两人同时朝邵止清鞠躬，吓了心神不属的她一跳。 　　“邵小姐，我们刚才没认出您，实在抱歉！”女前台表现得诚惶诚恐，“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失职。” 　　邵止清愣住，就听对方接着说道，“顾先生有吩咐过，如果遇到您来到这里，要立即给您安排最好的待遇。” 　　直到她说完这句话，状态不好的邵止清才把目光落到酒店的标识上——她好像确实在顾子宸给她的财报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最近顾子宸是不是越来越会赚钱了？总感觉产业在一年年地递增，而她离破产的目标也越来越远了。 　　见邵止清似乎没有生气，前台小姐松了一口气，将身份证递还给了她，恭敬地说：“我给您带路。” 　　邵止清被她带到了专用电梯前，前台就止住了脚步，垂着头说道：“邵小姐，这里的电梯只有您和邵先生的指纹可以打开，它是直达顶层的，顶层的所有东西您都能随意使用。” 　　“……我知道了。” 　　目送邵止清走进电梯，前台小姐又鞠了一躬，“邵小姐，那我就先告退了，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用电话联系前台。” 　　电梯门合上，独处于密闭空间之中，邵止清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脸上露出倦怠的神色。 　　头好晕……邵止清昏昏沉沉的，视线都模糊起来。 　　邵止清的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了她泡进温暖的浴缸，在蒸腾出的水汽中，她身上的疲惫褪去了大半，逐渐陷入了沉睡。 　　邵止清梦到了自己第一次和卫迟见面的场景。 　　那是在卫迟的哥哥卫承的生日宴上，邵止清的父母带她到场恭贺，不喜欢这种环境的她在一轮应酬后，就躲在角落里吃甜点，碰巧遇到了翻窗进屋的卫迟。 　　“让开。”卫迟看见有个人挡住了自己跳下窗沿的去路，毫不客气地驱赶她。 　　邵止清愣了一下，默默地缩到一边。 　　在一个轻巧的借力后，卫迟翻身跃下，动作利落干净，衣服上没弄出半点褶皱。 　　落地后，他歪头打量了一下正在吃草莓大福的邵止清，用明明奶里奶气，却故作成熟的声音问道：“好吃吗？” 　　邵止清点头，误以为卫迟很想尝尝，就用小碟子给他也装了一个递过去。 　　卫迟耳朵发红，像是被踩到尾巴了一样跳开：“我才不吃甜食！” 　　邵止清的手顿在了半空中，这时，一个有些让她不舒服的声音插入了两人中间。 　　“卫迟，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和清清说话呢？快道歉。” 　　听见来人的声音，原本表情生动的卫迟突然冷了下来，邵止清抬头向那人看去，发现他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卫承。 　　来宴会之前她就知道，卫承比卫迟大五岁，是卫家家主的前妻留下的孩子，而卫家现在的主母是个法国人，因为身体不好的关系，长期住在疗养院里。 　　听邵父的描述，卫家上下都属意卫承当继承人，卫迟因为是混血儿，母亲又不得势，所以总是被卫承压着一头。 　　“抱歉，清清，他性格就是这样，”卫承笑眯眯的，说话却有些阴阳怪气，“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吧？” 　　卫迟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显然相似的情况已经发生过许多次。 　　而这一次，面前的女孩却和从前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不太一样。 　　“不要这么叫我，”邵止清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卫承的话，并不接这个自来熟的茬，“只有我喜欢的人才能这么叫我——我不喜欢你。” 　　邵止清说完，转身便离开了，临走前不忘把那碟草莓大福塞进了卫迟的手里。 　　等下一次她再见到卫迟的时候，他就不再否认自己喜欢甜食这件事了。 　　梦境到此结束，邵止清意识混沌之间，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喊她。 　　“小清……！” 　　邵止清费力地睁开眼睛，分不清自己现在是醒来了还是仍在梦中。 　　迷迷糊糊的，邵止清仿佛尝到了草莓大福的味道，她脑海中浮现出彼时还是小可怜的卫迟，无意识地唤出了对方的名字：“卫迟……” 　　喊她的那道声音突然就停住了，一秒过后，敲门的动静再次响起。 　　恒温浴缸的水太过温暖，邵止清捂着头，把躺姿改成了坐姿，才稍微清醒了一点，这次她听清了，确实有人在喊她——而且就在浴室的门口。 　　浴室的门口……？！ 　　邵止清瞬间惊醒，抓过旁边的浴巾挡在身前，怎么会有人在浴室门口？！ 　　“小清，你要是醒着的话，就回我一句话。” 　　听出了说话的人是顾子宸，邵止清悬着的心立即就放了下来，她应道：“我没事。” 　　“那就好，”顾子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换好衣服后……出来我们聊聊。” 　　=== 　　邵止清用浴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才从浴室里探出头，这时顾子宸正坐在书桌边批阅着文件。 　　他戴着眼镜，一身正装，看起来是直接从公司赶过来的。 　　“顾大哥……”邵止清趴在浴室的门上，叫了他一声。 　　顾子宸应声抬头，与因为泡了太长时间的澡，而脸颊红扑扑的邵止清对上眼神，“怎么不出来？” 　　邵止清咬了咬嘴唇，眼睛盯着地板，说道：“我之前的衣服不能穿了……我想给前台打个电话，让她们拿套新的给我。” 　　说完，一向脸皮薄的邵止清感觉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但她实在不想衣冠不整地面对顾子宸。 　　顾子宸站起身，走出了邵止清的视线，受浴室门的遮挡，视野狭窄的邵止清以为他去打电话了，可没过一会，顾子宸就走到了浴室门口。 　　“我已经让人送来了。”顾子宸说道，把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衣服递向邵止清。 　　他的头扭向一边，避免了直视邵止清，体贴周到地给她留出了空间。 　　等邵止清换好衣服出来，顾子宸似乎刚看完一份厚度可怕的招标文件，他合上文件转头，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这件衣服还挺适合你的。” 　　邵止清低头，只在卫衣上看见了一只粉红色的傻兔子。 　　她在纳闷中又想起了顾子宸家中那对兔子拖鞋，难道自己在对方眼里是这种可爱类型的吗？ 　　或许是因为戴了眼镜的关系，顾子宸比起平时更多了几分斯文的气质，他拍拍床，示意邵止清坐下说话。 　　邵止清乖乖坐好，听顾子宸说道：“今天不应该是住在公寓的第一天吗？怎么跑到外面淋雨来了？” 　　刚问完，顾子宸就想到了别的事情，走到保温柜边，在邵止清的注视下拿出一份热乎乎的虾仁焖饭，“先吃再说吧——还准备了杏花糕，等你吃完主食再吃。” 　　邵止清心中一暖，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她早就饿了。 　　刚见到顾子宸时，她还会因为自己之前对他产生的乱糟糟的想法感到尴尬害羞，现在见到了爱吃的东西，那点别扭的感受顿时就不重要了。 　　虾仁刚入口，邵止清就尝出这是她之前和顾子宸一起去过的“新月轩”做的，只有他们家做的虾仁炒饭会有微妙的辣味。 　　“好次！”邵止清眉眼弯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顾子宸笑了起来，“吃慢点，我又不跟你抢。” 　　一顿简单的晚饭在和谐的氛围中结束，邵止清一边享受饭后甜点，被甜得忍不住眯起眼睛，由衷感叹：“顾大哥对我真好！” 　　听到这话，顾子宸忍俊不禁，起了点逗弄的心思，问她：“只是‘真好’？不是最好？” 　　被美食蒙蔽了双眼的某人立刻改口：“顾大哥对我最好了。” 　　“是吗……”顾子宸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容顿了一下，片刻后，他轻声问道，“那为什么刚才你在叫卫迟的名字？” 　　邵止清呆住，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刚才有做过这事？ 　　顾子宸见她一脸茫然，便索性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最近还是离卫迟远一点比较好。” 　　“为、为什么？” 　　“从几年前起，卫家老爷子就越来越中意卫迟，还说过要让他当继承人，现在老爷子病了，卫承就想趁机除掉卫迟。” 　　邵止清知道，卫家的家主明面上是卫迟的父亲，但实际的掌权人则还是卫家老爷子，也就是卫迟的爷爷。 　　看来今天卫迟遇到危险，肯定就是卫承干的了。 　　想到那个说话夹枪带棒又装模作样的男人，邵止清忍不住蹙眉。 　　“你知道这件事？”顾子宸见邵止清的表情并不惊讶，便知道她应该是和卫迟联系过了。 　　那个小子……现在自身都难保了，竟然还来招惹小清。 　　顾子宸的脸色有些不好，但邵止清却没有看到，出于对自家总裁哥哥的信任，她把今天发生在卫迟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顾子宸听。 　　顾子宸越听下去，眼神越阴郁，当听到邵止清剪裙子为卫迟包扎的时候，他猛地站起身来。 　　邵止清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顾子宸深吸一口气，稳定下情绪，重新坐下：“卫迟现在在哪里？” 　　“在旁边的医院，他醒了应该就会联系我。” 　　邵止清没有掩饰她对仍在病床上的卫迟的担心，而她的这份情绪落在顾子宸眼里，变得相当刺眼，像是一根锋利的针，在他的心脏上扎下了一个印记深深的伤口。 　　顾子宸忍着酸意，仿佛不经意地开口说道：“看来卫迟对你很重要。” 　　邵止清认真地点了点头，卫迟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当然很重要。 　　看她地样子，顾子宸便明白邵止清没有懂自己的潜台词，他的女孩总是很迟钝的，如果不把话挑明…… 　　思及此处，顾子宸决定快刀斩乱麻，他尽力控制住个人的感情，问：“小清……你是不是喜欢卫迟？” 　　邵止清刚咬到嘴里的杏花糕突然就不香了。 　　但凡顾子宸早一天问她这个问题，她都会觉得这是家长在关心孩子和朋友相处得融不融洽，并坦然地回答一句喜欢。 　　可偏偏今天下午她收到了卫迟的表白，心里本就慌乱，再听到这个问题，就品出了不同的意味。 　　“没有！”邵止清涨红了脸，飞快地摇头否认，“我不喜欢他！” 　　她是真的对卫迟没有朋友以外的心思。 　　顾子宸的心沉了下去，小清的这个反应落在他眼里，无疑就是欲盖弥彰，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想向家人掩饰自己的心意。 　　苦涩感泛上舌尖，顾子宸陷入了沉默，他记得生日宴那天，邵止清突然消失，就是不知和卫迟一起去了哪里。 　　之前他觉得那是卫迟拐带自家宝贝，全是卫迟的错，现在想来……是不是那个时候小清就喜欢上了卫迟？ 　　这个可能让顾子宸隐藏的某些阴暗念头逐渐膨胀，他望着眼前毫不设防的少女，几乎想立刻扯下伪装，让她在露出惊惧的表情，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一边啜泣一边接受他…… 　　“哥？” 　　少女清朗的呼唤让顾子宸倏然回神。 　　“你没事吧？”邵止清忧虑地把手搭上顾子宸的额头，“你看起来有些发烧。” 　　她软嫩细腻的手心与顾子宸肌肤相贴，像是一枚火花，瞬间点燃了顾子宸的引线，炸碎了他那些阴暗到无法宣之于口的想法。 　　顾子宸按住了邵止清的手，力道不大，只要邵止清想，就能轻易挣开。 　　“我好像是有点发烧。”他闭上了眼睛，“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 　　邵止清本想抽回手，却因为他这一句话顿住了，这一刻顾子宸看起来确实非常疲惫。 　　“今天早点休息吧。”邵止清关切地说。 　　“还有工作……” 　　邵止清看了一眼书桌上那些堆积如山的方案文件，深深地感受到总裁真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工作。 　　深觉某一天顾子宸会被巨额的工作量拖垮，邵止清劝阻他：“工作没有身体重要，至少今天就不要熬夜了。” 　　“可是……” 　　见怎么说都没有用，邵止清终于想起，按身份来说，她实际上是顾子宸的雇主的这件事，便收回手，板起了脸，“你今天必须放假，工作耽误了算我的。” 　　为了凸显出自己身为老板的气质，邵止清还双手叉腰，挺胸抬头，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像是不在乎员工感受的资本家。 　　顾子宸果然忍不住笑出了声，“老板，哪有您这样逼员工不许加班的，您这样是赚不到钱的。” 　　“我不要钱，”说到这个，邵止清不由得真情流露，“……最好明天我就能破产。” 　　顾子宸：“……？”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邵止清的神态，竟然发现她这句话是出自真心的。 　　顾子宸顿时误解了邵止清的意思，以为她是为自己而说的气话，他眼底化开一片柔色，轻轻地捏了一下邵止清的脸颊。 　　“唔？” 　　“我不会让你破产的，”顾子宸微微笑着，“我会让你永远都能过现在的生活，你想要星星我也给你从天上拉一颗下来。” 　　邵止清：“……” 　　大、大可不必啊！ 　　她一点都不想要月亮星星，她只想安静地破产回家啊！ 　　系统像是怕邵止清被物质迷晕了双眼一样，在这时突然响了一声：【宿主，请坚定本心，钱财乃身外之物，家庭才是最重要的。】 　　邵止清觉得系统说得很对，家庭才是最重要的，她还记得她的父母…… 　　父母？ 　　邵止清愣住，她怎么想不起来她上辈子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了？ 　　=== 　　因为天色已晚，邵止清没有回公寓过夜，而是在和邵越报了平安后，留在了酒店里。 　　她还致电给医院询问卫迟的情况，得知对方一切安好后，还特地嘱咐他们，一旦卫迟醒来就联系自己。 　　做完这些事，邵止清本想上床睡觉，却转念想到了顾子宸。 　　虽然他答应了今晚会好好休息，但邵止清还是有些担心顾子宸当时的回答只是为了让她放心。 　　酒店顶层的房间设计本就是相连的，邵止清只需要走过更衣室的暗门，就能够来到另一间卧室。 　　穿过暗门，邵止清来到了顾子宸的更衣室，对方似乎经常在这里过夜，衣架上挂着一排排熨烫整齐的西装，手表和袖扣等配饰则分类分格摆放，炫目的光彩在玻璃之下折开，看得出它们的主人是个注重细节的人。 　　“哥，睡了吗？”邵止清敲了下更衣室和卧室之间的门，有了种自己是查寝室的学生干部般的责任感。 　　很快的，门就被顾子宸打开了，他穿着一身睡衣，看起来有几分慵懒。 　　只是这件睡衣是腰带款，顾子宸又没把它系得太紧，松松垮垮的开口一路往下，到了胸前才停住，不该露出的部分露出了大半。 　　邵止清飞快地转过头，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啊，抱歉。”她这个动作提醒了顾子宸，他慢了半拍才有所动作，把领口整理好，腰带系紧。 　　等到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没了，邵止清才敢抬头。 　　然而，尽管顾子宸把衣服整理好了，但他用着最端庄的方式穿最休闲的衣服，反而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反差，让人看着容易产生想要破坏什么的冲动。 　　尤其是……他的腰带系法就和系礼物包装的方式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暗示着人拆开它。 　　又是一番胡思乱想后，邵止清意识到，她实在是不合适在晚上来找顾子宸，毕竟每一次她都会莫名其妙地陷入糟糕的联想之中。 　　顾子宸勾唇一笑，“老板，您是来监督我睡觉的吗？” 　　他的语气戏谑，用的称呼也是轻佻的玩笑，一点都没有兄长的架子。 　　短暂的慌乱之后，邵止清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的。” 　　说出了第一句，她后面的话语就义正言辞起来，“你书桌上的文件怎么是摊开的？” 　　顾子宸无辜地眨了眨眼。 　　邵止清没被他糊弄过去，她走上前，抱起那叠文件，仰起头，用下巴对着顾子宸，“为了防止你偷偷工作，这些我带走了。” 　　面前的少女太过可爱，顾子宸完全没法抗拒，眼见邵止清抱着文件就要离开，他闪身挡在了她的去路上：“那怎么行！” 　　邵止清严肃地与他对视。 　　“老板，您有所不知，我家里有个小公主等着我养，如果您不让我工作，某一天小公主就会吃不到她最爱的辣味鱼片，种不了最喜欢的玫瑰花，拿不起钟爱的画笔，就连住的地方都要卖给别人……” 　　邵止清面红耳赤：“别、别说了！” 　　“老板，您是体会到了我家小公主有多可怜了吗？”顾子宸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好像邵止清真是一个丝毫不通情达理的无良老板一样。 　　“走开！”邵止清又气又恼，一点都不想再看到对方，“不许再提‘小公主’三个字！” 　　“小公主？” 　　邵止清咬牙切齿地举起文件，啪地打了顾子宸一下，然后自己被那响声给吓到了。 　　“好痛。”顾子宸惊呼一声。 　　明明知道这人多半是在装，邵止清却还是忐忑地看了他被打到的手臂一眼。 　　可她刚一凑近，就被顾子宸揽了过去。 　　某个上一秒还在控诉老板不给员工干活的人，轻轻冲自家老板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邵止清：“！！！” 　　不受控制的，她的腰立即就软了下去，要不是顾子宸托住了她，她恐怕要直接摔倒了。 　　“我睡不着，怎么办？” 　　他说话时带出一片气音，撩拨人的心弦。 第31章 想我了吗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邵止清耳尖发烫, 推开了顾子宸，“老板不负责给员工解决生活问题。” 　　说完这句话，她就满脸通红地落荒而逃, 消失在了顾子宸的视野里。 　　顾子宸这人怎、怎么回事！邵止清捂着脸扑到床上，满脑子都是对方嘴边那抹淡笑。 　　她抓起床上的抱枕，把它当作是顾子宸, 泄愤地锤了好几下，才堪堪冷静下来一点。 　　或许是因为白天太累了, 在打了抱枕一顿后，邵止清的眼皮逐渐耷拉下来, 不知不觉地陷入了睡眠。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系统用它平淡到惹人生厌的语气唤醒了邵止清。 　　“啊……今天有课……”邵止清蹭了蹭被子，不甘不愿地从被窝里面钻了出来。 　　今天她的那些同学们总该来学校了吧？ 　　邵止清迷瞪着眼睛划开手机, 却没想到跳出来一大片消息。 　　其中大部分消息是来自卫迟的，他昨天半夜醒来后就立刻向邵止清报平安, 报完平安还不忘写了一篇小论文来警告邵止清“下次遇到危险赶紧跑，不要管我”，却半点没提告白的事情。 　　看来卫迟是不记得了, 邵止清松了一口气，怀着轻松的心情把他那篇小论文完整看完, 然后找了张“下次还敢”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等卫迟看到，估计又要炸毛了……邵止清打了个哈欠，想道。 　　剩下的消息基本都是季知瑶发来的, 从她凌晨一点发来王者组队邀请来看，她应该是个彻底的夜猫子。 　　“下次见面把你男朋友带来”……？季知瑶这是把卫迟误认为她对象了吗？ 　　邵止清哭笑不得地放下手机。 　　等邵止清洗漱完毕后，顾子宸刚好敲响了她的房门。 　　“一起去吃早饭吧, 吃完我送你去学校。”顾子宸温柔地笑着，此时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往日那翩翩有礼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样的顾子宸完全让人提不起警惕心，邵止清大概明白了对方是怎么端着温和的面庞纵横商场的了。 　　酒店顶层除了他们住的房间之外，还有一座漂亮的空中楼阁，餐厅也设计在里面，他们没走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顾子宸动作自然地替邵止清的面包上抹好蛋黄酱，问道：“昨晚睡的好吗？” 　　“还不错……如果没有某人故意气我的话。”说到这里，邵止清没有忍住，瞪了他一眼，顾子宸出格的举动弄得她昨晚她做梦都不安稳，总感觉有人在她耳朵边吹气。 　　罪魁祸首故意装得很吃惊，“是谁啊，居然气我们小清，太过分了。” 　　“……”邵止清无语地看他一眼，有种自己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对上邵止清的眼神，顾子宸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带着股孩子气的得意。 　　邵止清别开了目光，脸颊微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最近顾子宸笑起来的样子越来越……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可再去看时，顾子宸已经收敛起了那个笑容，端端正正地切割着培根，闲适优雅。 　　=== 　　“素描课下课后，我们去聚个餐吧？” 　　课间，邵止清正在认真地观察静物，就听见今天刚评选出来的班长向众人发出邀请。 　　要举办一场聚餐的事情季知瑶也和大家提过，但她今天有事，并没有来他们的班级里。 　　“大家基本都是第一次见面，吃个饭增进一下感情嘛，”班长说道，“你们说怎么样？” 　　邵止清从来不去这种场合，她默默削起铅笔，在脑中构思落笔点，一副周围的事与她无关的样子。 　　她没注意到的是，听见提议后，班里众人的目光基本都落在她的身上，想看她是否打算参加，他们有些人是认识邵家大小姐，但更多的人只是单纯地受她的样貌气质吸引。 　　班长也注意到了同学们的目光所向，他眼睛一转，笑眯眯地走到邵止清身前，挡住了她看石膏静物的视线。 　　“？”邵止清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他。 　　“同学，一起去聚餐吧？”班长的笑容很热情，让人看着会不好意思拒绝他。 　　但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邵止清，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说：“不。” 　　不去聚餐，除了是因为不喜欢社交之外，还因为她想在放学后去看看卫迟，顺便多留几个保镖在他身边。 　　毕竟从应长轩的经历来看，那家医院的安保措施好像不怎么样。 　　但班长没有轻易放弃，他拉了把椅子在邵止清面前坐下，“那一起去喝点酒怎么样？不想体验一下成年人的夜间生活吗？” 　　他这次的提议倒是换来了几声附和，班里多是纨绔子弟，聚餐完全比不上喝酒吸引他们。 　　邵止清手指一抽，想到了在刻俄柏里发生的事件。 　　她低下头，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拒绝，班长又说了两句，发现她是真的不想去，上课铃又在此时响起，他便失望地离开了。 　　邵止清刚放下心，就听系统冷漠地说道：【宿主你好，检测到今晚会有重要剧情人物出现，请答应邀请。】 　　削铅笔的手一重，邵止清不小心折断了笔尖，她深呼吸了一下，在脑海中问道：【……哪个剧情人物？】 　　【反派boss越泽。】 　　多的系统没有多说，但邵止清感觉自己的胃已经痛了起来。 　　她一点都不想和那个越泽接触啊QAQ。 　　这一方面是因为她害怕越泽的人设，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好几次当着越泽的面想起邵越，当着邵越的面想起越泽。 　　她不敢相信有一天要是自己叫错名字了会发生什么事。 　　尽管邵止清的心情浮动，但这节课照样还是只有她一个人有动笔，她一笔一画地临摹着静物，耳边时不时传来同学们的几声嬉笑怒骂，让她显得像是祖国的花朵误入了祖国的兽群。 　　连讲台上那位从不觉得这个学院的学生能好好画画的老师，都不由自主地记住了她。 　　等下课铃响了，学生们一窝蜂地冲出了教室，班长临走前还不甘心地再来问了邵止清一句：“真的不去吗？” 　　迫于系统的指示，邵止清只能点头：“……去。” 　　“那太好了了！”班长眼睛一亮，“我们上课的时候商量好了，去刻俄柏，听说这是远州市新开的一家会所，里面酒吧ktv什么的都有，你去过吗？” 　　去过，邵止清想，不只去过，她还差点在里面戳了别人的眼睛呢。 　　=== 　　刻俄柏和邵止清上次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上一次这里灯光打得很暗，穿得清凉的男男女女觥筹交错，流转着夜晚专属的暧昧色彩，但这一次，邵止清进门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面前这个金碧辉煌、干净敞亮，还贴着各类名人语录的地方，真的是刻俄柏吗？ 　　如果她的视力没出问题的话，正对面的墙上是不是贴着“色即是空”……？ 　　和她一同进来的同学们也惊呆了，众人不可思议地站在门口，吸引来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有个人看了他们一眼，上前搭话：“前几天这里的老板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下令取缔夜场，肃查不规范和谐的东西，就一个晚上的功夫，刻俄柏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说完，他还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听说……是上头的意思；有了刻俄柏带头，现在全远州的酒吧迪厅会所，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图书馆呢。” 　　语毕，他指了指一边贴着的“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摇摇头离开了。 　　【系统……这就是你说的和越泽有关的重要剧情吗？】 　　说实话，她觉得刻俄柏的改变还蛮有意思的，如果这是越泽本人的意思，那她可能就不会对他那么抵触了。 　　系统似乎也有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它卡顿了一下，回复：【是的，经系统检测，越泽的行为出现较大的偏差，原因出在宿主身上，请宿主找到越泽，推动剧情回到正轨。】 　　邵止清很想拒绝，可惜系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而且她只和越泽见过短短一面，怎么就成了造成越泽人设变动的原因了…… 　　“这……”带众人前来的班长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他尴尬地笑笑，“来都来了，要不还是去包厢里坐会，聊聊天喝喝酒也好啊。” 　　同学们答应了，可一进包厢，他们就后悔了。 　　为什么一家会所的包厢，里面会放着一排课桌椅啊！而且课桌上还摆着《人教版语文必修一》《社会与道德》这种东西！ 　　瞬间让人梦回高中！ 　　在这样的包厢里，他们哪怕一人一杯烈酒，也有种自己是在高中课堂上喝矿泉水的感觉啊！ 　　几个和班长关系好的人已经开始围殴他了，邵止清在打闹声中，忍不住露出了进入刻俄柏后的第一个笑容。 　　聚会不欢而散，邵止清却没有跟着他们离开，而是打算按照系统所说，去越泽的专属包厢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出他改变的原因。 　　不得不说，如果刻俄柏没有变成现在这幅高中校园般的样子的话，邵止清此行肯定是会带上保镖的，但现在，她莫名有了种越泽不会伤害自己的感觉。 　　而她的潜意识一向是挺准的。 　　刚走到越泽专属包厢所在的楼层，邵止清还没来得及奇怪为什么没人拦她，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定接通了它。 　　“想我了吗？”男人古怪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来，那颇有标志性的变声效果，让邵止清立即意识到了对方是谁。 　　邵止清心情复杂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越泽。” 　　越泽低声笑了笑，“才多久没见，就跑来找我了？” 　　他尾音上翘，带着一点难以言说的意味。 　　邵止清昨晚面对过顾子宸，此刻免疫力提高了许多，她忽视了越泽的那句话，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 　　“因为我想知道，所以就知道了。”越泽的语气像是在彰显自己的能力一样。 　　邵止清气闷，有心想顶撞他两句，却又嘴笨得不知道如何开口，而在她沉默的间隙，越泽也没有说话，邵止清只听到他那边传来一阵水声。 　　等水声停了之后，越泽重新开口：“你再往里走一段路，就能到我的房间了，我在里面等你。”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留给邵止清一段空余的忙音。 　　越泽的房间离邵止清现在的位置不远，她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门前，门是虚掩着的，她便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接着她就直面了上半身没穿衣服的越泽。 　　一眼望过去，对方那优越的身材让邵止清立刻联想到了素描课上的石膏人像，他们的区别只在于石膏像上不会有伤疤——越泽的身上有许多道交错纵横的旧伤，这本是破坏美感的存在，却为他增添了几分危险的魅力。 　　“你、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又羞又惊之下，邵止清条件反射地喊了一声，当着越泽的面，啪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此前为了绘画，邵止清是请过人体模特的，可那时她心无杂念，只把对方当作一件艺术创造的物品看待，完全不会产生别的念头，可越泽…… 　　越泽明显是刚洗完澡，水滴顺着他湿淋淋的发丝淌下，一路从锁骨滑落到胸前，来到腹部，最后没入裤中，画面无声，却仿佛带着一把钩子，引得人想继续探索。 　　邵止清有些崩溃地蹲在地上，心想自己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脑子里总充斥着一些不和谐的想法。 　　门很快就被越泽打开了，他穿上了一件衬衫——还不如不穿，因为他没有扣纽扣，白色的衬衫一碰水就透光，隐隐约约的，欲盖弥彰。 　　邵止清只看了一眼，就被刺激得迅速与他拉开距离，说话都有些不流畅了，“你先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越泽这次没动，他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望着邵止清，明明他一句话也没说，邵止清的脸却变得越来越红。 　　在邵止清受不了想逃跑之前，越泽动了，他慢条斯理地一颗颗把扣子扣上，才问：“这样行了吧？” 　　邵止清没敢回头，不用系统说，她也感觉到了，越泽和原文里的人设实在差了很多。 　　她心中不免起了疑惑，难道越泽是重生或者穿越的吗…… 　　在她思索的时候，越泽开口说话了：“喜欢现在的刻俄柏吗？” 　　邵止清愣了一下，没说喜不喜欢，而是反问他：“……为什么把它的风格改掉了？” 　　“嗯……”越泽故作沉吟，吊足了邵止清的好奇心后，才说道，“感觉你这种乖小孩，会比较喜欢来这样的地方。” 　　“乖小孩……”从没被这么说过的邵止清噎了一下，心里觉得对方说的应该不是实话，他怎么可能因为她一个人，改变整个刻俄柏的布局风格。 　　“看来你还算喜欢，”邵越的唇角勾起。 　　邵止清有些无奈：“那以后这里就不算会所了，改名叫自修室更贴切一点。” 　　她只是随口一个玩笑，却没想到越泽摸了摸下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么做的可能性。 　　邵止清见状，不由得担心他会不会更进一步地偏离原本的人设轨道，却听越泽突然转变话题，问道：“你今天来找我，只是为了问这些吗？” 　　系统在这时插话，它报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字母：【跟着我重复：JCDMYZ。】 　　邵止清的身体僵住，花了几秒去理解这些字母，却没有成功。 　　【我要说出来吗……？】邵止清为难地问，【他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不会，请宿主在三秒内完成任务。】系统的语速比平时稍快了一些。 　　邵止清没有办法，只好闭上眼睛，语气平板地重复系统给出的字母。 　　在她报完这串字母的瞬间，系统就发出了一段突兀的电流声，受它的影响，邵止清短暂地失聪了几秒，可她睁眼看越泽时，对方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异样一般，依旧蓄着淡淡的笑容，让邵止清不禁怀疑自己有没有把那段字母报出来过。 　　【怎么样？】邵止清紧张地问系统。 　　系统今天似乎特别卡，过了好久它才有动静：【目前一切正常……】 　　可一直不回答越泽的问题也很奇怪，邵止清就硬着头皮编了一个理由，“我和同学一起来的，他们走了之后我不小心……不小心迷路到了这里。” 　　说完她的耳根就全红了，一点不觉得越泽会相信这个站不住脚的借口。 　　然而越泽没有多问，他若有所思地笑笑，从室内拿了一件外套披上，语气轻快，“那我就当你是想见我，才找过来的了。” 　　无法否认的邵止清默默低头。 　　穿好外套的越泽微微躬身，揉了揉邵止清的头发，“时间还很早，我带你出去玩玩怎么样？” 　　不知为何，邵止清觉得自己明明是很排斥这样被不熟的人碰触的，可她此刻竟然并不反感越泽的举动。 　　难道是因为对方在很多地方和邵越有些神似，她才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吗…… 　　“不去，”回过神来后，邵止清表示了拒绝，“我还有事要做。” 　　越泽却丝毫不显遗憾，他歪歪头，问道：“今天你的男朋友不来接你吗？” 　　男朋友？邵止清被这三个字惊了一下。 　　好在她的记忆力还算可以，立刻就回忆起第一次她摆脱越泽时用的借口，她当时的确假称邵越为自己的男朋友来着。 　　既然都说过一次谎了，邵止清心想自己就再说一次，可她刚开口，系统就拦住了她。 　　【和他一起去。】 　　【……】 　　【需要更多的数据才能分析出问题所在。】 　　纵使系统已经在她的脑子里待了十八年，邵止清还是忍不住心生烦闷，她不喜欢这种一言一行都要被控制的感觉。 　　在系统的压迫下，邵止清顶着越泽有些诧异的眼神，硬生生地改口：“去哪玩？” 　　越泽眸色一深，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邵止清怕被他看出端倪，开口转移了话题，“出去玩你还是要戴面具吗？” 　　她倒是已经习惯了越泽戴面具的样子，但路人说不定会觉得他是个大龄中二病、或者是什么危险分子…… 　　“说得对，”出乎邵止清意料的，越泽对此表现得非常不在意，“那我现在就摘下来吧。” 　　听他这么说，邵止清呼吸一顿，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丝隐秘的期待。 　　她的情绪被越泽看出来了，后者故意放慢了摘面具的动作，一点点地露出鼻尖、眼睑…… 　　最后将整张脸展露了出来。 第32章 恋爱指导 你选一个吧——要我，还是要…… 　　越泽把面具彻底摘了下来, 邵止清呆呆地注视了他那张平凡的脸一会儿，心里空落落的，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原本是期待着想看什么。 　　“很失望？”越泽挑了挑眉, 这个动作让他的面部表情生动了许多。 　　“没有……！”邵止清连忙否认。 　　越泽笑了起来，“那就走吧，晚饭也可以一起吃。” 　　明明顶着一张非常平凡的脸, 但他一颦一笑时，总显露着一种特殊的气质。 　　邵止清和他并肩走出去许久, 也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 　　=== 　　邵止清面对着一桌全是自己喜欢的菜，陷入了沉默。 　　她还不至于认为这是越泽特地调查过她的口味, 可把眼前这一幕单纯解释为巧合，好像更不自然。 　　“不饿？”越泽微微笑着, “还是我点的菜不和你的胃口？” 　　“……不，谢谢。”邵止清摇头, 在越泽的注视下动了筷子。 　　这时，安静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的越泽突然语出惊人：“这些菜都是我喜欢的人爱吃的。” 　　邵止清刚夹住的一根青菜差点掉回盘子里, 她谨慎地抬头，对上了越泽的眼神。 　　明明长相很普通，但越泽的眼睛却很好看, 线条英朗，眸色深深, 犹如一汪古井。 　　此时他好像正在脑海中勾勒着心上人的样子，眼中带了点笑意，温暖明亮。 　　邵止清被他眼里的情绪感染, 忍不住开口问道：“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越泽似乎怔了一下，垂下眼睛，半晌后才说道：“我想她应该不知道……在她眼里我或许很重要, 但却不是以平等的追求者姿态存在的。” 　　邵止清灵光一现，产生了一个想法：难道越泽口中的那个女子，就是导致他的人设相对原著发生巨大变化的原因吗？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想这或许是完成系统任务的线索，便开口试探：“刚才你说你们的身份不平等……她是你的手下？” 　　越泽剥螃蟹的动作僵住了，他这个明显被戳中心事的反应落在邵止清眼里，就成了证实她猜测的证据。 　　果然，越泽在沉默许久后，开口了：“算是。” 　　这次他看向邵止清的眼神中多了一点期盼，“你有什么建议吗？” 　　邵止清呆了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向她询问追人的方法，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可对上越泽的含着期待的双眼，邵止清实在没法回绝。 　　于是，在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后，她犹豫地说出了一句：“……要不你把她解雇了？”这样关系就平等了。 　　越泽：“……” 　　说完，邵止清自己都一阵心虚，赶紧改口，“你还是先让她知道你的心意吧。” 　　她这次的提议靠谱了许多，越泽也就一副受教的样子，像学生上课那样提问：“可是我怕她知道之后就不想理我了，怎么办？” 　　邵止清努力地代入想了想，觉得这个情形大概就是她暗恋邵越，却怕告诉他之后，两人会就此形同陌路。 　　有了代入感之后，邵止清再说话时就流畅了许多，“那你就隐晦一点地表达自己，比如送她一些她喜欢的东西，或者以出差的名义带她出去玩……” 　　可能是因为代入感太强，邵止清在说话时想到了邵越喜欢喝咖啡，出去玩的话他应该会中意海边之类的地方…… 　　“听说这个季节的枫树林很好看，很适合写生，”越泽笑了起来，眼角弯弯，“你喜欢吗？” 　　他的语气温柔缱绻，望着邵止清的眼神仿佛能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邵止清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避免了与他对视，小声回答道：“我觉得挺好的……但主要还是要看她喜不喜欢。” 　　“你喜欢的话，我就放心了。”越泽眼里仿佛装了星星，闪烁着点点欢欣。 　　邵止清摸了摸鼻子，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但自己又好像真的帮上了越泽。 　　有了恋爱话题作为调剂，两人之间的气氛融洽了许多，在这顿饭将结束前，越泽开口说道：“我想给她挑个礼物，你愿意陪我去看看吗？” 　　念及系统给她的任务，邵止清点了点头。 　　于是，越泽带邵止清来到了一家古董店。 　　和一般摆放着古玩摆件、玉石书画的店不同，这家店里的古董多是舶来品，一眼看去，都是诸如黄铜望远镜、鎏金单片眼镜的小物件。 　　邵止清难掩好奇地打量着这家光线昏黄的店面，她一直就对这些东西抱有小小的兴趣，偶尔见到中意的还会收藏。 　　越泽望着她的侧脸，嘴边扬起一抹笑意。 　　“这个怎么样？”在邵止清研究一张古旧的地图时，越泽点了点某个玻璃展柜中的八音盒。 　　这个八音盒的设计与做工都远超过了普通工艺品的级别，金属梳齿复古，宝石嵌物完好，可想而知音色也不会差，它会出现在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令邵止清很是惊讶。 　　“很别致。”邵止清实话实说，如果不是越泽先看中了它，她可能会选择把这个八音盒买下。 　　越泽将手放在保护玻璃上，冲邵止清眨了眨眼，“喜欢就好。” 　　“……”邵止清没说话，心里却有了种对方是在给她挑礼物的错觉。 　　古董店的老板在他们逛了许久后才从里间出来，他神色倦倦地来回望了越泽和邵止清几眼，然后问越泽：“追到手了？” 　　“正在追，”面对这位老人时，越泽的态度很好，“成功了第一个给您发红包。” 　　老人哈哈一笑，从柜台后面翻出了一个雕花木盒，将越泽挑中的八音盒稳妥地放好。 　　把木盒递给越泽后，老人面露怀念，说：“记得你五岁那年捧着它来典当的时候，说过这是你母亲留给未来儿媳的，我那时还想，照你这个臭脾气，怕是一辈子都找不到媳妇呢。” 　　邵止清在一边偷偷觑了一眼越泽，发现他此刻的眼神相当柔软。 　　“我会把她娶回家的。” 　　越泽轻轻地说，像是在做一个承诺，又像是一个诚心的祝祷。 　　=== 　　离开古董店后，越泽将八音盒以及邵止清淘到的一些小玩意一起放进了车里，转头问邵止清：“接下来想去哪里？” 　　邵止清露出了一个有点为难的表情。 　　“你晚上有别的安排吗？”越泽本来是随意一问，却没想到邵止清点了点头。 　　“哦？”越泽眯起眼睛，“我可以知道吗？” 　　经过饭桌上的交谈，邵止清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越泽的半个恋爱导师了，对他的防备心一降再降，当即便回答道：“我的朋友受伤住院了，我今晚要去看他。” 　　越泽的情报网铺得很广，他知道卫迟和应长轩两人住院、并且都是由邵止清把他们送进去的事情，他想到这里，嘴角的弧度稍微沉下了一些，说：“你的朋友是怎么受伤的？我认识一些知名的医生，说不定能帮到他。” 　　越泽把情绪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是真的在关心邵止清的友人一般。 　　“是吗，”邵止清的眼睛亮了亮，“他受的是外伤，有刀伤也有钝器伤，有办法帮助他尽快愈合吗……！” 　　听到这句话，越泽就知道她说的是卫迟了，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那我和你一起去医院吧。” 　　“嗯嗯！” 　　邵止清笑了起来，越泽放在车门上的手因为她这个笑容颤了颤，心中冒起一点酸意。 　　那个姓卫的小子有什么好？能力不足、心态不稳，怎么看都不适合待在他的小主人身边！ 　　“我看你很关心你的朋友……”心里不是滋味的越泽没忍住，开口说道，“那你的男朋友不会吃醋吗？” 　　“男朋友？……你、你说邵越啊。”邵止清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不得不说，听见邵止清亲口承认“邵越”是她的男朋友，越泽的内心是非常畅快的，甚至想立刻抱起对方转一圈。 　　邵止清因为说谎而心虚了一下，纠结了好一会用词才说道：“我男朋友他……他很开明的，他知道我和朋友之间没有别的关系。” 　　“哦？”很开明的某人微笑起来，“我不这么觉得。” 　　邵止清愣愣地看着他。 　　越泽凑近了些，直视着邵止清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男人都是很容易吃醋的。” 　　“是、是吗？” 　　“尤其是女朋友像你这么可爱的……”越泽动作轻飘飘地捧起邵止清的一绺头发，“你的男朋友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恨不得把所有胆敢接近你的人除之而后快。” 　　越泽好像随意地提了一句，“你的头发很好看，不用发饰点缀一下吗？” 　　邵止清抬手摸向发丝，却没摸到应该别在发间的红宝石发夹，才想起自己把它落在了酒店的床头。 　　“啊……本来是有的，但是我今天早上出门时忘记戴了。” 　　“男朋友送的？” 　　“嗯、嗯……”邵止清脸红，心里对邵越说了句抱歉。 　　“红色的发饰应该是最搭你的。”越泽轻声说道。 　　他说完便垂下了眼睛，那纤长浓密的睫毛仿佛就要碰到邵止清的发丝。 　　“越泽！”邵止清一惊，拽回自己的长发，迅速与他拉开距离，“你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干啊。”越泽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邵止清咬咬唇，又远离了他一步，“那我也告诉你，你现在在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就不要和其他女生接近。” 　　听了她的话，越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以后我只会对我喜欢的那个人做这些事。” 　　邵止清憋了一会儿，还是没问他“这些事”到底是指哪些事，她的嘴张了张，最后只是闷闷地坐到了车后座上。 　　见自己好像把人逗过头了，越泽见好就收，启动车子前往医院，只是那车速……一路上的行人都有幸看到了小电驴车速比迈巴赫快的一幕。 　　越泽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不过是想和喜欢的人多独处一会罢了。 　　等到越泽终于慢吞吞地把车开到医院附近，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邵止清，问：“你晚上住哪里？看完朋友我送你回去。” 　　邵止清想到距离医院还有一段距离的公寓，就不是很想花时间赶路，便回答道：“医院旁边的酒店。” 　　刚好顾子宸今天上午来消息说，他为酒店顶层属于邵止清的更衣室填满了新衣服，她甚至可以在那里长住。 　　“酒店？”越泽皱起眉，想起那家酒店好像是邵家的产业，那邵止清住着应该会很舒适。 　　然而犯困中的邵止清大脑有些短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要不是有顾大哥的人提醒，我都忘了那是我家的酒店了……今天也是顾大哥把我送去学校的……” 　　越泽一分心，方向盘差点打滑。 　　“昨天顾子宸也在酒店住的？”他语气低沉。 　　邵止清完全没感觉到危险，就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越泽扣紧方向盘，他的对手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深呼吸了一下，越泽开始用不经意的态度刺探敌情，“我记得顾子宸是你的养兄是吧？” 　　“是……也不算是。” 　　“怎么说？” 　　“我们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他只是被我父亲带在身边栽培而已。” 　　“但你是把他当亲哥哥看的吧？”说到这句话时，越泽把本就慢得离谱的车速又降下了一些，仔细地观察着邵止清表情的变化。 　　邵止清本想说“是”，可下一秒，她最近和顾子宸相处的片段就在脑中浮现，那个“是”字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顾子宸说过他没把自己当妹妹看，而她最近的心态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毕竟，好像没有妹妹会对着哥哥脸红的吧……？ 　　念及此处，邵止清不由得有些羞恼，心想都怪顾子宸最近那些奇怪的行为，她都有点变得不正常了。 　　越泽的视线没有漏过邵止清发红的脸颊，这一眼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看邵止清这样的反应，明显是有问题的。 　　难道她真的喜欢上了顾子宸……？ 　　越泽承认自己是个善妒的人，他不愿邵止清沾染上他人一分一毫的味道，这会让他忍不住想要把她锁起来，锁在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的地方…… 　　=== 　　“你来了！”卫迟一看到迈入病房的邵止清，整个人就像被点亮了的灯泡一样闪起了光。 　　邵止清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她身后的越泽就一步向前，手娴熟地搭在了邵止清的肩膀上，冲卫迟笑，“打扰了，我是邵小姐的朋友。” 　　卫迟的笑脸微微扭曲。 　　邵止清还以为他扯到了伤口，一脸担心，“很痛吗？” 　　“不痛——邵……清清，他是谁？” 　　卫迟在话临出口前，怀着隐秘的心思，改变了对邵止清的称呼，随后还示威般地对着越泽抬了抬下巴。 　　“清清？”越泽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 　　在场的两人都听到了，卫迟反应很大地怒拍桌板，“清清是你能叫的吗！” 　　“哦？”越泽歪头笑了笑，“但是清清没说我不能这么叫啊。” 　　越泽现在心情很好，他的人生阅历远比卫迟丰富，一眼就看出了邵止清对卫迟没有任何慕艾之心，目前只是这小子的一头热，这个发现让他一时收不住笑容。 　　——甚至还浇熄了一点他因为注意到邵止清可能喜欢顾子宸而产生的妒火。 　　卫迟瞪了邵止清一眼，依然把火力对准越泽，“你这种图谋不轨的小人，离清清远一点！” 　　被瞪了的邵止清十分无辜：可她也没说过越泽可以这么称呼她啊…… 　　“我看你更像图谋不轨的那一个，”越泽不慌不忙的，“我能说我和清清是好友，你能这么说吗？” 　　这两天一直因为邵止清那句“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而闹心的卫迟：…… 　　冷静片刻后，卫迟指了指房门，“我想我和你并不是朋友，这里是我的病房，请你出去。” 　　这次不用越泽开口，邵止清就弱弱地举起了手，说：“卫迟……越泽带来了他的医生朋友，是来帮你的。” 　　如果说这话的不是邵止清，以卫迟的脾气，他已经让他们两个人一起离开病房了。 　　可现在，他只能咽下这口气，眼神却怎么看怎么不驯。 　　要不是碍于行动不便只能打嘴炮，邵止清觉得卫迟会掀起床板揍越泽一顿。 　　而越泽则一直淡定地站着，像是完全没把卫迟放在眼里，他这种不重视的态度无疑让卫迟更加生气了。 　　但他终归不笨，很快就明白了越泽是在故意激怒自己，想通这点后，卫迟冷笑一声，转向邵止清，花了三秒调整心态，然后别别扭扭地开口示弱：“我感觉伤口变痛了……” 　　装柔弱这招一向对邵止清有奇效，她眼神微变，扶住卫迟让他坐好，“我去叫医生。” 　　“不用，”卫迟打断了她，“应该是刚才情绪太过激动了……你陪我一会就好。” 　　邵止清心软地点点头。 　　越泽在一旁听着，无声地笑了笑，语气寻常：“既然卫二少需要修养，那我们还是不要打扰，让他一个人多睡一会比较好。” 　　越泽的这番话听起来很有道理，邵止清动摇了一下，心想好像确实如此，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如果她留下来陪卫迟，只会耽误对方休息。 　　卫迟冷下脸，示威般地攒住了邵止清搁在床边的右手，“越先生看起来是个大忙人，还是不要在我的病房里浪费时间了。” 　　“唔……谢谢卫二少提醒，我的确有事要忙，那件事还和清清有关，那我们就先走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邵止清再迟钝都感受到了。 　　而她还没来得及劝架呢，战火就烧到了她的身上。 　　卫迟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里仿佛燃着火焰，他问道： 　　“清清，你选一个吧——要我，还是要他？” 第33章 告白×3 现在我们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 　　邵止清愣住, 她为什么要做这种无意义的选择？ 　　然而在场的另外两人一点也不觉得这个选择是无意义的，他们默默地注视着邵止清，都在等她给出一个答案。 　　平心而论, 真要选的话，邵止清还是更想留在卫迟这里陪他，可一想到两人单独相处, 她就可能要面临卫迟提起表白之事的风险，她就又不是很愿意了。 　　于是, 在纠结了将近一分钟后，邵止清竟然还是没能给出答案。 　　卫迟有些不可置信, 他和邵止清都认识多少年了，居然还比不过一个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家伙吗？这种选择还需要邵止清犹豫？！ 　　他给了邵止清一个威胁的眼神, 大意就是“你敢不选我我就生气了”。 　　越泽则面带笑容，可那笑容怎么看都透露着危险, 一点都不像毫不在意的样子。 　　顶着两人颇具压迫力的眼神，邵止清硬着头皮开口： 　　“我……我可以不可以两个都要？” 　　这次连卫迟都被气笑了, 他一把拽过邵止清的手腕，咬牙切齿的，“你想得美。” 　　邵止清委屈地瘪起嘴。 　　越泽却在此时突然开口了：“如果清清想坐享其人之福, 越某也不是不可以答应，只是……” 　　“只是……？”邵止清忍不住顺着他的话重复。 　　越泽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说道：“只是我看卫二少实在脾气不太好，怕是容易对越某心生嫉恨，清清你不如舍弃他, 换个人选？” 　　“不行！”卫迟毫不犹豫地反驳，“要舍弃也是舍弃你这个满脑子心机的东西！” 　　“卫二少这还没被选中，就急着要当正宫清理门户了？” 　　“你少在这里挑拨是非！” 　　他们越吵, 话题的走向越奇怪，让邵止清几乎有了种自己拿错了宫斗剧本的感觉。 　　她总算是理解，为什么宫斗片里的皇帝看到两个妃子为自己争风吃醋还不高兴了，她现在只想立即逃离越泽和卫迟之间的战场。 　　邵止清只是走了一下神，就听越泽说道：“卫二少这么容易就进了医院，该不会是能力不行吧？那你在治疗好之前，还是别想着谈恋爱了。” 　　明明听起来越泽是在说卫迟的伤势，可他挑衅的目光却引得人不由得想到歪处。 　　卫迟就被气得一阵咳嗽，“你说谁不行！” 　　越泽皮笑肉不笑地还想再刺他两句，但介于他一说话就是限制级别的，邵止清为了本文的和谐以及卫迟的伤势，抬手拦住了他。 　　她一动作，两人的眼神就立即转移，等着她开口。 　　被他们一看，本来想好自己要说什么的邵止清突然又忘了，她小心翼翼地嗫嚅：“我……我想说你们别吵了。” 　　……给幼儿园小朋友劝架的老师都没她心累吧？ 　　邵止清生怕自己再留在病房里，会被他们抓起来逼问到底要选谁，便悄悄把目光投向了门口，她想找个借口溜出去。 　　卫迟在这种时候敏锐得可怕，他警惕地挺直脊背，“你在看哪里？” 　　“我……” 　　邵止清还没说完，就听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在看我。” 　　应长轩坐在轮椅上，虚弱地冲转头看向他的三人笑了笑，那张美丽的脸瞬间拉响了卫迟和越泽的警报。 　　面对着应长轩，邵止清陷入了沉默。 　　与上次见面时相比，应长轩显得柔弱又无害，倚在轮椅上的身形就好像一蔓凌霄花。 　　纵使邵止清见过他压着人溺水的样子，此时也不由得被迷惑了双眼，怀疑起前后两个应长轩，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你上次为什么不告而别了？”没有得到邵止清的回应，应长轩看起来有些受伤，他垂着眼睛，表情被碎发遮住，“我等了你好久。” 　　邵止清忍不住心生愧疚，应长轩没有亲人朋友，唯一跟他关系好些的就是自己，可她却也…… 　　“对不起……” 　　“没关系的。”邵止清话音未落，应长轩就抬头笑了笑，脸上不见悲伤，半长的发丝乌黑柔软，像极了温驯的小羊，“我知道你比较忙，我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只要你偶尔会想起我就好。”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潜台词已经够明显的了。 　　邵止清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要么她一开始就不帮应长轩，让他在黑暗的道路上走到底；要么她就一直给予对方支持；她怎么能给了他一点对人性的希望，又直接抽身离去呢…… 　　听应长轩说到这里，卫迟已经忍无可忍了，越泽也严阵以待起来，他们张开嘴，都准备戳破应长轩的伪装，却见邵止清几步上前，拉住了应长轩的手。 　　越泽闭了闭眼，刚才那一瞬间他差点产生了要把应长轩的右手剁掉的想法。 　　“是我错了，”邵止清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们出去谈谈好吗？” 　　应长轩愣了一下，那双墨色的眼睛仿佛亮起了光。 　　邵止清心中有了决断，她带着歉意向卫迟和越泽保证自己马上回来，便推着应长轩的轮椅，和他一起离开了。 　　越泽眼神郁郁，阴暗的情绪在其中滋生。 　　卫迟则目光怔怔，许久后才回过神，脑海中浮现出他目睹的几次邵止清与应长轩相处的场景。 　　他当时不妙的预感果然没有错……清清或许真的喜欢应长轩。 　　一想到清清会拉着另一个人的手，用顾盼生辉的双眼望着那个人，依偎在那人身边，与那人逐渐亲密无间……卫迟的眼睛红了起来。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 　　“我们到花园里说话可以吗？我想晒晒太阳。” 　　应长轩的话让本想把他推回病房的邵止清顿住脚步，改变了方向。 　　他们走的路与那天假护士走的一样，只是邵止清特意避开了那些碎石子，让轮椅在平坦的大理石路面上一路向前。 　　邵止清的心情有些烦闷，她注视着应长轩的头顶，走出许久之后才问出第一个问题：“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明明昨天应长轩还有体力反杀别人，今天却又坐上了轮椅。 　　应长轩苦笑一声，“昨天运动过度，肌肉拉伤了，其他都挺好的。” 　　“眼睛呢？”邵止清问，这是她最关心的一点。 　　“没什么大碍，看东西也比前一天清楚一点了。” 　　“那就好……” 　　邵止清又一次安静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所想的事情委婉地告诉应长轩。 　　这时，他们又一次来到了熟悉的池塘边，看见平静无风的水面，邵止清心生阴影，又想起了应长轩昨天那副疯狂的样子。 　　“昨天你被吓到了吧？”应长轩像是知道了邵止清在想什么，开口问道。 　　被戳中心事，邵止清愣了愣，才缓缓地回答道：“是有点。” 　　应长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神色压抑痛苦，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话说了下去，“我自己也不想那样的……但是，自从那天住院，我身上就产生了一些难以解释的变化。” 　　“有的时候，我会感觉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脑袋里仿佛多了另一个意识，我……是不是病了？” 　　从背面看，应长轩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像是要承受不住了一般。 　　邵止清表情僵住，应长轩刚才的那番话让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系统，应长轩的重生是不是出了什么错漏？】 　　系统卡顿到发出了一大段电流声，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断断续续地给出答案：【经检测，不排除应长轩体内有两个时期的灵魂的可能。】 　　“……”邵止清没有想到这种BUG事件会让自己碰上，难道是因为她前期没有严格按照剧情走的关系吗？ 　　见邵止清没有说话，应长轩面带焦急地抓住了她搭在轮椅边上的手，“你会因为这个害怕我吗？” 　　邵止清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我不怕”几个字，她发自内心地对黑化状态下的对方抱有恐惧。 　　应长轩从她的沉默里读出了答案，他安静了一瞬，然后把声音放得很低，“那……你可以把现在的我和失去理智时的我当作两个人来看待吗？” 　　面前的应长轩显然是正常的那个，他的手还没有染上鲜血，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受害者。 　　对上应长轩无神的双眼，邵止清的心微微颤动。 　　她没法放下眼前的人不管，至于系统任务……任务面向的对象是重生后的应长轩，那她与没黑化的对方关系稍微亲近一点，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 　　于是，邵止清轻轻颔首，“……好。” 　　这个字一说出口，邵止清就感觉自己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而应长轩，则在邵止清看不到的角度攒紧了拳头，力度大到指甲在掌心留下了几道半月形的伤痕。 　　将自己与重生回来的那个怪物割裂开，他明明是应该感到开心的，但一想到自己本质上与那家伙并无不同，都是会令邵止清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他就难以释怀。 　　在被邵止清发现异样之前，应长轩慢慢松开了手，微笑道：“多陪我一会儿，好吗？” 　　“嗯。”想通了的邵止清难得地笑了起来，只是应长轩看不清她的表情。 　　秋意越来越浓，邵止清和应长轩在池塘边静静地望着远处，心里却想着截然不同的事情。 　　应长轩闭上眼睛，希望这样安静的时光能持续得久一些。 　　=== 　　邵止清最后还是没陪应长轩多久，她很担心卫迟的情况——他一直是生病了不肯好好吃药的类型，今天又被气到，没有她看着，他现在说不定正在折腾自己。 　　卫迟也不是没干过发着高烧来她家找她玩的事情。 　　她把事情和应长轩说了，后者露出一个包容的微笑，好像完全不在意似的，让邵止清先去找卫迟，可他越是体贴，邵止清内心的亏欠感就越浓重。 　　下次要带礼物专门来看应长轩一趟，邵止清想。 　　当邵止清回到卫迟的病房时，越泽已经走了，只留下卫迟一个人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 　　“我回来了……”望着卫迟的侧脸，邵止清莫名有些心虚。 　　听见她的声音，卫迟不仅没有转头，还把脸又扭过去了一点，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邵止清踟蹰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那里摆着几板药片。 　　“卫迟，你吃药了吗？”邵止清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没吃。” 　　“那……” 　　卫迟打断了邵止清的话语：“我想休息了，你先走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邵止清呆呆地站在病房中间，不知道是该上去哄人，还是按卫迟所说的，离开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 　　但她还是了解卫迟的，知道对方别扭的性格总让他做出一些言不由衷的事情，所以，邵止清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卫迟以为邵止清走了，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却与邵止清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你怎么不走！”卫迟瞪着发红的眼睛，慌乱地试图用被子遮挡自己失态的表情。 　　通红的眼角让他在凶巴巴中又显出几分可怜。 　　卫迟这样像极了被抛弃的大狗狗，邵止清的脚步一下子就挪不动了。 　　她不但没有听话地离开，反而一步步走到卫迟的床前，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不生气了。”邵止清软声细语地哄他，心想卫迟的头发手感还挺好。 　　卫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邵止清的手，结巴了好几下都没说出话来。 　　被他这么瞪视着，邵止清假装无事发生地抽回手，却在半路直接被卫迟抓住。 　　以为卫迟生气了的邵止清立刻道歉：“抱、抱歉……我不是故意摸你头的。”只是刚才的卫迟看起来太像狗勾了，她一时没忍住。 　　“……”卫迟没有说话，只是通红着一张脸，拉着邵止清的手，把它又放到了自己的头顶上。 　　“你想摸就摸。”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要不是邵止清离得够近，压根就听不见。 　　卫迟按着邵止清的手腕，两人保持着近距离的接触，呼吸都清晰可闻，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暧昧了起来。 　　他们这个动作维持了将近一分钟，邵止清再迟钝也发觉不对了，她想收回自己的手，被卫迟一察觉到就用力压住。 　　“……卫迟？” 　　卫迟低着头，让邵止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清清。” 　　他把这两个字念得很慢，像是在咀嚼一颗糖。 　　“嗯……嗯，我在。”邵止清有些不适应卫迟这么称呼自己，但现在并不是纠正他的好时机。 　　平时卫迟总是拽拽的酷哥样，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的一面……邵止清感受着手心柔软的触感，有了个奇妙的想法：卫迟这是在和自己撒娇吗？ 　　明明很想示弱，但又不好意思，纠结许久后还是别别扭扭地靠了上来…… 　　卫迟拉着邵止清，两人安静相对了许久，卫迟突然在邵止清毫无防备时开口了： 　　“你是不是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听见这个问题，邵止清的脑子懵了一下，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卫迟擒住她的手腕，突然抬起头，将邵止清一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不提，你是不是就打算当作没听见我的告白？嗯？” 　　上一秒还像只小奶狗的卫迟露出了他尖利的虎牙，用锁定猎物的眼神盯视着邵止清。 　　“这是第二次了，”卫迟压抑着嘴角的弧度，目光灼灼，“你觉得我还会再给你第三次逃避的机会吗？” 　　邵止清恍惚，第二次？她怎么不记得卫迟在这之前还有告白过？ 　　想了半天，邵止清只憋出了三个字：“你冷静。” 　　卫迟冷笑一声，“我很冷静。” 　　不，你不冷静！邵止清有点崩溃，她想推开卫迟，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大得完全不像个受了伤的人，她那点抵抗在卫迟这里还不如小奶猫一爪子。 　　“如果我不跟你挑明，你打算怎么办？”卫迟扣住邵止清的下巴，不让她有机会避开视线，“和那个叫越泽的约会？还是把我丢在一边去照顾应长轩？” 　　“我……” 　　“越泽比我丑，应长轩没我有钱，你会不会选？” 　　“可是我……” 　　“可是什么？” 　　邵止清涨红了脸，嘴笨的坏处就在这时体现了，卫迟的每一句话她都想反驳，可现在卫迟给了她说话的机会，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半晌后，她才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我、我还不想谈恋爱。” 　　卫迟挑了一下眉毛，笑容不羁，“是吗？” 　　“是的！”被质疑了，邵止清有些羞恼。 　　然而卫迟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谈？” 　　“这……”邵止清哑口无言，见卫迟一定要个答案，她咬了咬牙，随口乱说，“大学毕业之后！” 　　等那时，黑化的应长轩肯定已经将她送回老家了，她就不用考虑谈恋爱的问题了。 　　卫迟不但没退缩，嘴边的笑意甚至更浓了，“谈恋爱可以等到大学之后，那别的事情我们可以先做。” 　　别、别的事情？！ 　　邵止清瞪大双眼，像是第一次认识卫迟一样看着他。 　　结果卫迟顿了一下，脸刷的一下变得更红了，反咬邵止清一口，“……你在想什么！” 　　邵止清：“……？！” 　　怎么变得好像她才是那个乱说话的人一样！ 　　这个小插曲打断了卫迟表白心意的节奏，他红着脸缓了一会，在邵止清反应过来之前，别扭地说了一句：“其实……也不是不行。” 　　邵止清呆住。 　　卫迟的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我、我虽然没有经验，但是我会……” 　　“啪”的一声，邵止清又羞又气地打了卫迟的胳膊一下。 　　“不许说了！”邵止清稍微挣开了他一点，“我不听！” 　　她很少有这么激烈地表达自己情绪的时候，实在是卫迟把她逼急了。 　　“那你是答应了？”卫迟丝毫不退步，那双眼睛里仿佛有积雪与天空相互辉映。 　　“我没有……！”羞愤交加之下，邵止清口不择言，直接说出了内心的想法，“我只是把你当朋友的！” 　　尽管这个答案卫迟早有预料，但他的情绪还是不受控制地低落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邵止清的血液冷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无措地望向卫迟。 　　她不希望卫迟难过，但是……她现在真的给不了卫迟他想要的回应，那还不如当机立断一些。 　　在气氛走向越来越低沉时，卫迟开口了，“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他直视着邵止清的双眼，神色迫切，像是要确认什么东西一样。 　　“没有。”邵止清这次回答得很快。 　　卫迟的眸中爆发出一种邵止清看不懂的光芒。 　　“没有？”卫迟语速很快，“你不喜欢应长轩吗？” 　　邵止清惊了一下，连忙摇头，她不知道自己的什么行为给卫迟带来了这种错觉。 　　卫迟又一次露出了微笑，看起来如释重负。 　　他对邵止清的钳制松了许多，邵止清趁机拉开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口说道：“我不会谈恋爱的……你、你还是去喜欢别人吧。” 　　说完这句话，邵止清就想赶紧逃跑。 　　可下一秒，她又被卫迟抓住了。 　　“我不会喜欢别人的，”虽然脸依然很红，但卫迟语气坚定，眼中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浓烈情感，“我只喜欢你。” 　　这还是邵止清第一次在双方都意识清晰的情况下，直面卫迟的告白，她明确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那种令人战栗的爱意。 　　“我、我知道了。”邵止清慌乱地移开眼神，只想离开这里，生怕卫迟再说出什么让她动摇的话语。 　　她的反应让卫迟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想去哪里？”卫迟几乎是磨着牙挤出的这几个字。 　　邵止清无言以对，但脸色分明彰显了她的这个念头。 　　她绞尽脑汁地想理由，半天后才想出一句：“我答应了应长轩，还要去看他一下……” 　　卫迟：“……” 　　他被气笑了，直接伸手把邵止清拉到了自己眼前，“你想气死我？” 　　邵止清这时也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卫迟一口咬在了她的耳朵上。 　　邵止清意识到了，她之前觉得卫迟像狗，这种感觉并没有出错——只不过卫迟不会乖乖巧巧等摸，他是随时会露出尖牙咬你一口的那种。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病房门口，某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用他沉淀着墨色的眼睛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第34章 我绿我自己 那明明是他的身体、是他喜…… 　　“你、你放我走……” 　　在卫迟的步步紧逼之下, 邵止清咬着下唇，眼中逐渐盈起水光。 　　卫迟在她耳朵上咬的那一下还在生生作痛，邵止清克制着自己不去摸伤口, 委屈的情绪却悄悄在心间探头。 　　她觉得自己短时间内都不会想和卫迟说话了。 　　卫迟本来是想等她答应了自己再放人走，可见邵止清的眼睛越来越红，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后, 他还是心软了。 　　逼太紧的话，邵止清可能会讨厌自己, 抱着这样的想法，卫迟万分不情愿地松开了圈住邵止清的手。 　　他刚放手, 邵止清就落荒而逃，在他面前重重地关上了门。 　　卫迟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发呆, 自己好像真的把人欺负过了头。 　　而邵止清刚关上门，眼泪就忍不住啪嗒地掉了一颗下来, 她抽泣了一下抬起头，却刚好对上了应长轩阴郁的眼神。 　　“……你哭了？” 　　邵止清正想说“我没有”, 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哭嗝。 　　应长轩扯了扯嘴角，态度奇怪地冷笑了一下。 　　他感受到来自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的躁动，对方不断发出笼中困兽般的声音, 搞得他的头一阵阵抽痛。 　　邵止清并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她慌乱地擦掉眼泪, 脑袋乱糟糟地冲应长轩摇了摇头，就加快脚步跑离了现场。 　　应长轩压住太阳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晴雨。 　　直到邵止清彻底离开了他的视线，他才慢慢放下手，眼神阴鸷地轻声开口：“怂包。” 　　——遇到喜欢的东西不直接抢, 结局只能是被别人抢走。 　　这点道理，身体里那个没重生的自己该不会不懂吧？ 　　=== 　　从邵止清那天从医院离开，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这段时间里卫迟联系过她许多次，但邵止清又怂又怕，一条信息也没回，到后面甚至直接开了消息屏蔽——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卫迟。 　　因为卫迟和应长轩的病房离得很近，所以邵止清也没能按照约定多去与应长轩见面，而且两人分开时还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以至于邵止清只能通过联系新护工，来了解应长轩的现状。 　　失约的愧疚让邵止清心里非常不舒服，于是，在得知卫迟出院之后，她第一时间来到了医院看望应长轩。 　　然而她却扑了个空。 　　护工一边向邵止清焦虑地道歉，一边表示今早应长轩还是在病房里的，他也没想到自己去买个午饭的功夫，应长轩就自行办理了出院手续。 　　“不是说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吗？”邵止清焦急地询问医生。 　　“应先生的视力基本已经恢复了，剩下的主要就是复健了，可他认为自己身体没有大碍，坚持要出院……” 　　邵止清沉默了一会，眼前浮现出应长轩日益削瘦的身影，低声问道：“他走了多久？” 　　“刚离开十分钟左右。” 　　得到这个答案，邵止清立刻放下手中的礼物，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了医院大门。 　　在一番左顾右盼后，她终于在马路边看到了等车中的应长轩，对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仰头望着远处，干净得像是个还没走出校园的少年。 　　邵止清稍稍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往他身边走去，却看见有个女生赶在她之前喊住了应长轩。 　　“小哥哥……可不可以给个微信？”女生的脸红彤彤的，看向应长轩的眼神难掩惊艳，她的后方还有几个同龄女生在为她加油鼓劲。 　　“滚。”应长轩扫了她一眼，语气冰冷。 　　女生僵住了，一脸受伤，慢慢收回了举着手机的动作，看起来又是尴尬又是羞愤。 　　邵止清的脚步顿住，她印象里的应长轩一直算得上是礼貌友好，那么面前这个，应该是重生后的他。 　　出租车来了，应长轩拔腿离开，却被女生的朋友不满地拦住，“你不想加也不用这样吧！” 　　应长轩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了拦在自己前面的这人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应长轩的眼神让邵止清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她犹豫再三，没敢上前。 　　对待路人，重生后的应长轩多采取的是无视态度，可她这个让他经历了退婚、被羞辱并间接导致他死亡的女配就不一样了，要是与这个应长轩接触过多，邵止清觉得自己会在破产前先被小心眼的他弄死。 　　然而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邵止清还没来得及躲，应长轩就突然扭过头，直直地与她对视上。 　　他的表情流露出一丝带着惊喜的愕然，接着便迅速朝邵止清走来。 　　“！”邵止清想跑，脚却像生了根一样被钉在了地上，只能看着应长轩一步步走近。 　　当应长轩开口时，邵止清就发现之前自己是猜错了，毕竟另一位应该不会对她这么和颜悦色。 　　“你是来找我的吗？”应长轩眼角弯弯，与几秒前那冷漠的样子判若两人。 　　见遇到的是自己想见的人，邵止清绷紧的神经一下松懈了，她仰头看应长轩，“嗯！” 　　她的眼睛清清亮亮的，应长轩能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影子。 　　应长轩的心瞬间就软成了一片，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我很高兴。” 　　被摸了头，邵止清愣了一愣，但自从经历了被卫迟咬耳朵的事情后，她对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已经不再过于抵触了。 　　所以，邵止清很快就想到了正事，“你怎么身体没好就出院了？” 　　“基本已经恢复了，剩下的我自己养就行，”应长轩说到一半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对邵止清晃了晃，“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吧，我想把住院费还给你。” 　　邵止清想说不用，可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只是低头把自己微信的二维码递给了应长轩。 　　这一幕落在刚才那几个要微信的女生眼里，她们的脸上浮现出了相同的震惊。 　　这个男人……怎么会前后差别如此之大的……？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加上微信之后，应长轩带着邵止清走到人流稀疏的小路上，问她。 　　邵止清下午还有一节色彩课，但她一想到自己这些天一次都没来见过应长轩，就不由心生内疚，于是她在犹豫之后摇了摇头。 　　偶尔逃一次课而已，要是能弥补应长轩一点，她觉得并没有问题。 　　在应长轩开口之前，邵止清向他发出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个主动的邀请，“没有安排，我们出去逛逛？” 　　说完她竟然还有些忐忑，担心自己会被对方拒绝。 　　毕竟书里写了，无论是重生前后的应长轩，都是极度自律的，没有休闲娱乐的习惯，恨不得把所有精力投在事业上。 　　现在估计正是应长轩开始准备东山再起的时候，她的邀约多少有点不合时宜了。 　　可应长轩只是怔了一下，随即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只有我们两个吗？” 　　邵止清不小心误解了，“你有别的朋友想……” 　　“没有！”应长轩立即否认，生怕自己晚了一秒就错失了眼前的机会。 　　邵止清看着他不再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的双眼，心情更好了一些，她微微地笑起来，问道：“那你想去哪里？” 　　自父母离世后就再也没有出门玩过的应长轩：“……”他一时竟只能想到公园这样无趣的地方。 　　【呵。】另一个他嘲弄地笑了一声。 　　深吸一口气后，应长轩从脑中翻出了唯一一个他觉得邵止清会喜欢的地方，“游乐园吧。” 　　这个不符合他形象的答案让邵止清有些惊讶，但她想象了一下在游乐园游玩的场景，却也有些期待。 　　她上一次去游乐园，还是好多年前邵越带她去的，那时因为身高不够，许多项目都与她无缘，要是今天能补上就好了。 　　=== 　　因为是工作日的关系，游乐场的游客并不是很多，但尽管如此，邵止清和应长轩还是排了许久的队才到达买票窗口。 　　“两张成人套票。” 　　售票小姐匆匆看了应长轩和他身后的邵止清一眼，“两位要不要情侣套票，打八八折。” 　　应长轩一顿，随后动作飞快地点了点头，“那就情侣套票吧。”完全没给邵止清拒绝的机会。 　　他若无其事的样子非常淡然，邵止清不禁觉得如果自己太在意的话，反而会显得奇怪。 　　情侣套票上，排在第一位的游玩项目是鬼屋。 　　鬼屋邵止清从没有去过，以至于他对那里十分好奇，在研究了一番宣传图后，她期待地对应长轩说:“我们先去鬼屋怎么样？” 　　应长轩似乎正在发呆，闻言，他默默收回搭在太阳穴上的手指，微笑着表示赞同。 　　邵止清没有察觉到异样，她开心地走在了前面，此时鬼屋门口排队的人不多，见状，她加快脚步跟在了队尾。 　　应长轩走在后面，表情时而扭曲时而挣扎。 　　【你安静一点。】应长轩忍着头疼，对在关键时候拖后腿的某人说道。 　　【你差不多也玩够了吧？】另一个应长轩冷笑着，【你还真迷上跟小女孩玩谈恋爱的游戏了？】 　　【……不是玩游戏。】 　　【哦，确实不是，】某人语气恶劣，一字一句专门往应长轩的伤口戳，【还不是谈恋爱，人家根本不喜欢你。】 　　应长轩心神失守，一时大意竟然让对方抢走了身体的主导权。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看你追在她后面的样子实在不爽，打算帮你解决一下烦恼。】 　　应长轩一点不觉得他是要帮自己，他的记忆里印着对方无数阴暗血腥的“解决烦恼”的手段，哪怕只从里面拿出半个字，他都不想让邵止清接触到。 　　“……应长轩？你怎么了？” 　　邵止清一脸担忧地望着脸色发白的应长轩，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们要不还是走吧，出院第一天不要太累了。” 　　说完她就想从队列里出来，却被应长轩一把抓住了手。 　　“我很好，我们进去吧。” 　　他微微笑着，嘴边的弧度都与平时一模一样，但却让邵止清发自内心地感到一阵惊惧的凉意。 　　出于本能，她想挣开应长轩的手，但这时队伍正好排到他们了，工作人员一脸不耐地催他们进屋。 　　“走吧，清、清？” 　　应长轩笑着，手指一根一根地扣住邵止清的，直到两人相握的手之间没有一点缝隙。 　　被困在身体里的应长轩双目赤红，目眦欲裂，明明那人用的是自己的身体，自己也能感受到邵止清手心的柔软触感，但他只觉得自己像是正在被万箭穿心，痛得难以忍受。 　　——那明明是他的身体、是他喜欢的女孩！ 第35章 口干舌燥 你该不会是嫉妒我了吧？…… 　　在要求应长轩放开自己却没有得到回应时, 邵止清几乎是立即察觉到了不对。 　　哪怕和应长轩接触的并不算多，但她也知道对方并不是会突然做出这种事的人。 　　所以，紧紧扣住她的这个人……应该是重生后的应长轩。 　　邵止清的脸色变得苍白, 对身边的人的恐惧涌到喉间，让她一阵窒息，大脑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 　　应长轩把她的手抓的这么牢是想做什么？难道……他想直接把自己在鬼屋里解决掉吗？ 　　鬼屋里一片漆黑, 又有许多摄像头照不到的死角，确实很适合做一些隐秘的动作…… 　　越往下想, 邵止清脑中的剧情走向越黑暗，她咬紧牙关, 在第一间房间站定了。 　　应长轩跟着停下脚步，挑了挑眉, 说:“这么害怕？” 　　借着墙上幽幽的鬼火，邵止清发觉他的表情和平时的应长轩无异——他是在刻意地模仿。 　　“嗯……”邵止清不敢让他发现自己认出换人了, 只能低下头，装作十分害怕鬼屋的样子, “我们要不还是出去吧。” 　　应长轩的嘴角微微上翘，一眼就看出了邵止清在说谎，只是他并不想拆穿。 　　“我拉着你呢, 不用怕。”他说道。 　　他的眼色乍一看十分温柔，邵止清只能迫不得已地应下：“……好。” 　　于是, 两人携手往面前的那扇门走去，让外人看来和任何一对游玩的小情侣都没有区别。 　　鬼屋的主题是恐怖高校，他们所在的房间里摆着众多破旧沾血的课桌椅, 四处漏风，房间中间是一大滩用红色颜料伪造出来的污血，气氛被烘托得极好。 　　他们才走出几步, 四面就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几道似有似无的鬼影逐渐靠近他们，邵止清落下一滴冷汗，她开始切实地害怕起鬼屋了。 　　应长轩对这种吓唬人的把戏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当他的余光瞥到邵止清瑟缩的动作上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兴奋，便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 　　邵止清跟着他缓慢地挪到了前往下一个房间的门前，却发现这扇门需要两个人同时按下分别位于房间两侧的按钮才能打开。 　　“我去按远的那个。”应长轩说，轻轻放开邵止清的手。 　　手心一空，明明之前一直想让应长轩放开自己的邵止清瞬间后悔了，比起可能被应长轩暗杀，她现在更怕一个人去按按钮的这段路。 　　她的手本能地动了一下，想抓住应长轩，可后者像是没看见似的，转身便走向了房间的另一边。 　　邵止清僵硬在原地，心里明知鬼屋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却仍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阴森森地吹着她的后颈。 　　可眼见应长轩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在按钮前停住，为了不在这个诡异的房间里困太久，邵止清用最快地速度跑向了另一个按钮，一气呵成地拍了下去。 　　门开了，看见下一个房间灯火通明，邵止清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她这口气只松到一半，就感觉脖子被个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随之响起的是贴在她身后的一阵渗人的笑声。 　　“啊！”邵止清大脑里的弦顿时绷断，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飞快地跑向应长轩。 　　她做出这个举动时完全没经过思考，纯粹是被吓得只知道该往室内唯一一个活人身边跑。 　　应长轩望着在昏黄的灯光中奔向自己的少女，瞳孔一缩，感到心脏像是被火舌灼烧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张开怀抱，揽住了邵止清，低头便看见她掉了两滴眼泪。 　　“——应、应长轩！”邵止清揪住他的衣服，声音里带着委屈的哭腔。 　　此刻她觉得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就是在身后出没的鬼影，什么重生后的应长轩，相比较之下根本就不值一提。 　　应长轩的手一颤，打算推开她的动作停在了一半，改成了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个举动，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一直是厌恶和其他人有肢体接触的，可今天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邵止清破例…… 　　【……】本来正挣扎着想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某人突然不动了，一秒之后，他语气阴森地开口，【你要是敢对她动心思……】 　　【你想多了。】尽管立即否认了，但应长轩却没有把手从邵止清的身上移开，还顺势对邵止清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只不过后者正在发抖，完全没看见。 　　应长轩深呼吸了一下，找回冷淡的语气：【我只不过是有点好奇，这个女人到底是用什么把你迷住了。】 　　【然后呢，你到底想做什么？】 　　应长轩的目光沉了下来，揽着邵止清的手慢慢收紧，笑容阴冷，【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怪物好，你要认清这一点。】 　　——认清这一点，然后你就会知道，还渴望着爱的自己有多么愚蠢。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那个在他看来涉世未深的家伙并没有被激怒，相反却像是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一般。 　　应长轩眯起眼睛，等着对方的下文。 　　等笑够了，某人终于再次开口，语调古怪地说了简短的一句话：【你该不会是嫉妒我了吧？】 　　应长轩脚步猛然刹住，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不知道他们脑内交流的邵止清浑身颤抖了一下，以为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他们附近，立刻紧张地闭上了眼睛，抓着应长轩的手也用力了几分，“怎、怎么了！” 　　终于看到这人失态的样子，被困在身体中的应长轩颇为解气，再次发起挑衅，【我拥有你两辈子都未曾遇到过的幸运，你嫉妒了？】 　　仅仅沉默了几秒，应长轩就调整好了状态，他终究比另一个自己多经历了一段人生，对方此时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向来睚眦必报的他冷冷一笑。 　　同在一个身体里，他报复不了对方，但做点更让他生气的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应长轩微微躬身，动作笨拙地拍了拍邵止清的后背以作安抚，低声说道：“别睁眼。” 　　被困住的某人有了不祥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邵止清本就吓得不行，现在听到应长轩竟然压低声音这么温柔地跟自己说话，顿时更加害怕了，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站好。 　　应长轩感受到邵止清颤动的睫毛在自己手心划过，像一只翩跹路过的蝴蝶，或许是被吓哭了的关系，她的眼睛湿漉漉的，让应长轩心里一阵发痒。 　　他没有去细细思考自己的情绪变化，只按照刚才所想，弯下腰，低下头，贴向邵止清。 　　鬼屋的这间房间比上一件明亮了许多，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拉近，邵止清光洁无暇的肌肤，和因为害怕而沾染上泪意的脸颊落入应长轩的眼帘。 　　胆子这么小，还要来鬼屋，应长轩面无表情地想着，觉得少女像极了爬上茶几又下不来，只能眼泪汪汪地冲主人求救的小奶猫。 　　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毫不设防的样子…… 　　他突然想到自己是要给另一个灵魂一个教训的。 　　于是，在越来越剧烈的头疼中，应长轩把唇轻轻地印在了少女的额头上。 　　他的动作轻柔自然，邵止清只感觉到一阵似有若无的湿润触感，应长轩就抽离开了。 　　他原本是想直接夺走邵止清的初吻的，可无奈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实在反抗得太过厉害，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强行这么做了，定会被对方拖着当场七窍流血晕厥过去。 　　纵使如此，他的大脑依然像是被重锤狠狠地击打了一下，嗡鸣后只剩下一声泣血般的怒吼: 　　【你怎么敢！！！】 　　应长轩在意识模糊前最后看了一眼邵止清，鬼使神差地想道:如果他上辈子能遇到这么乖巧的小猫，他倒也不介意养一只。 　　怒极攻心的某人终于拿回了身体的主动权，他忍着不去管作痛的脑仁，而是先观察邵止清的状况。 　　——除了被吓得瑟瑟发抖，好像没有大碍。 　　应长轩放下了一点心，可胸腔中的妒火并未就此消散，他的目光落在邵止清的额头上，那里刚被另一个自己亲过。 　　几乎是想也没想，应长轩便覆上去了一个轻吻，位置一模一样，时间比另一个自己用得更长了一些。 　　仅仅只是一个一触即分的额头吻，便让他甘之如饴，恨不得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 　　一秒钟过后，应长轩用了极大的毅力抬起头，松开了盖住邵止清双眼的手，对她说道：“没事了，吓人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邵止清这才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但目光仍然不敢乱看，只直直地盯着应长轩的衣服。 　　背后诡异的音乐声怎么还不停下来…… 　　应长轩嗓子微哑，“要是害怕的话，就抓紧我的手，我带你出去。” 　　为了让邵止清不害怕自己，他还加了一句，“我是真正的应长轩，刚才那个已经被我赶走了。” 　　邵止清愣了一下，仰头看他，正巧撞进他墨色如烟的眼中。 　　好像确实换人了……重生前后的应长轩区别最大的就是眼神，他们一个眼中有光，一个则沉沉的像是无边的夜色。 　　外界和身边的威胁全都消失，邵止清终于壮起了胆子，她有些欣喜地冲应长轩点头，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我们快走吧！” 　　刚被打回身体里的另一人刚好目睹了这一幕，不禁有些怔忪。 　　=== 　　剩下的鬼屋之旅，邵止清因为有应长轩在，放松了许多，一遇到突然跳出吓人的玩意，她就缩到应长轩身后，终于也算是有惊无险地走了出来。 　　一路上，应长轩终于体验到了被邵止清主动接近的快乐，他假装认真看路地绷着脸，心里却开起了一片绚烂的小花花，被另一个自己气出的怒意也消散了不少。 　　以至于走到出口时，应长轩竟有些遗憾这个鬼屋为什么不设置得大一些。 　　从鬼屋出来后，太阳正是最为热烈的时候，邵止清穿得多，只在阳光下走了一会儿，头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邵止清抬头望了望天，就被阳光刺了一下眼睛，明明已经到了秋天，今天却热得不寻常。 　　她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应长轩不在自己身边了。 　　习惯了一路上一转头就能看见应长轩，邵止清此刻不由有点失落。 　　“应……” 　　“想要什么口味的？”应长轩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邵止清闻声转头，就见到应长轩一手一个卷筒冰淇淋，冲自己微微笑着。 　　他那张昳丽的脸被笼在阳光里，像是镶上了一层金边，冲淡了他气质中的冷戾，将无数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邵止清目光熠熠，“香草味的！” 　　应长轩笑着点头，两人在众多若有若无的打量中，坐到了休息长椅上。 　　邵止清实际上没吃过几次卷筒冰淇淋，她面带好奇地转了自己那支香草味的冰淇淋一圈，却没想到它化得极快，一滴白色的冰淇淋液顺着脆筒滑下，眼见就要滑到她的手上。 　　“唔！”邵止清连忙低头，赶在那滴冰淇淋彻底滑落前将它舔去。 　　应长轩用余光看见了这一幕，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口渴，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动了动。 　　可冰淇淋这种东西，往往就是吃掉了化掉的一边，另一边就要滴下来了。 　　于是尽管邵止清手忙脚乱地转着冰淇淋吃，还是有几滴落在了手上。 　　“……QAQ”手黏黏的，邵止清觉得冰淇淋都不好吃了，遂习惯性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应长轩。 　　应长轩与邵止清对视上，才终于从出神的状态出来，他掩饰性地干咳一声，说：“我带了纸，你先把冰淇淋给我，我帮你拿一会。” 　　邵止清不假思索地按照他说的做了，等擦完手回头，却见应长轩两只手上都淋上了冰淇淋。 　　“这家冰淇淋似乎掺了不少水。”应长轩一点不见尴尬，淡淡地说道。 　　“嗯……把冰淇淋丢了吧，以后我们不在这买了。”邵止清应道，没注意到当自己说到“以后”时，应长轩的眸色暗了暗。 　　应长轩说：“好。” 　　他顺手将冰淇淋丢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但却发现自己最后的纸也给了邵止清，没法擦干两只湿淋淋的手。 　　“卫生间在那边……” 　　邵止清说了一半，应长轩就将手举到嘴边，慢慢地舔舐了一下那草莓色的冰淇淋。 　　邵止清呆呆地看着应长轩绯红色的舌尖，脸上的热度攀升起来。 　　为、为什么这么一个普通的动作，应长轩做起来会有一种……让人口干舌燥的冲动？ 第36章 偷亲 她睡着了，你别打扰我们 　　邵止清在应长轩看过来之前, 就狼狈地收回了目光，她盯着刚被扔进去两个冰淇淋的垃圾桶看，仿佛上面开了一朵花一样。 　　应长轩跟随着她, 迟疑地将视线放在了垃圾桶之上，“我分错类了？” 　　“没、没有，”邵止清红着耳朵摇头, 转移话题，“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在套票上排名前几的项目除了鬼屋, 还有摩天轮、过山车等，都是邵止清之前来时想玩却没能玩上的。 　　应长轩眼神一动, 他在排队买票时临时查了许多游乐园的资料，其中有一条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了他的目光——情侣如果在摩天轮转到最高点时亲吻, 那他们就能够永远在一起。 　　怀揣着难以言说的心思，应长轩开口提议：“摩天轮怎么样？” 　　“好！” 　　见邵止清果然如他所想地答应了, 应长轩笑了起来，“我先去买两瓶饮料回来, 你在这等我一会。” 　　说完他便往刚才买冰淇淋的那家店走去，邵止清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应长轩的腿是真的又直又长。 　　比起其他地方, 长椅位于树荫之中，邵止清感到燥热渐渐散去, 也终于有心思拿起手机看看了。 　　结果开幕的第一条消息，就让她差点把手机摔到了地上。 　　【顾大哥：我在你的学校参加校董会，怎么没在教室里看到你？】 　　她人生中第一次逃课, 怎么就被抓了个正着……！ 　　邵止清慌乱地点开聊天界面，半天之后还是没想好借口——而且面对顾子宸时她总是说不出谎，到了最后, 她也没编出个合适的理由。 　　没等邵止清继续构思，顾子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最近你变了许多。”在邵止清开口前，顾子宸就先说道。 　　邵止清愣了一下，却发现的确如此——如果是几个月前的她，根本不可能做出夜不归宿和逃课这种事，她那时恨不得把自己天天锁在房间里不要见人。 　　“不过这种改变也不错，”顾子宸的语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虽然会让人担心你的安危，但看到你比以前有活力，我还是挺开心的。” 　　他没有说的是，曾经他在邵止清身上看不到对外界的热情，并一度恐慌于她会不会在某天突然觉得腻味，抛下一切，离开这个世界。 　　邵止清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最近确实是很让顾子宸操心，便诚实地告诉他：“我在学校附近的那个游乐园里。” 　　“游乐园？你一个人吗？” 　　“不是……还有应长轩。”说到这里时，邵止清把头埋低了，明明顾子宸跟她交代过要和应长轩保持距离，她现在还单独和对方到游乐园来玩…… 　　果然，顾子宸的声音低了一些，“他现在在你旁边吗？” 　　“不在。” 　　邵止清以为顾子宸是想让自己立即回学校，可对方的下一句话却出乎了她的意料，“把你的定位发过来，我去找你。” 　　“……你不是在开会吗？” 　　顾子宸声音轻轻地笑了一声，“我偶尔也会有不想工作的时候啊。” 　　邵止清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耳朵，答应了他。 　　她刚把定位给顾子宸发过去，应长轩就拿着两瓶饮料回来了，他看起来有点头疼，脸色不怎么好看。 　　“你……” 　　“我没事，”应长轩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一样，“刚才跑得有些急了。” 　　“可是……”邵止清没有忽视掉他额角上细密的汗珠和有些发白的嘴唇。 　　然而应长轩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直接弯腰拉起了邵止清的手，眨了眨眼，“我们走吧。” 　　他们的运气很好，赶上了这批摩天轮的最后一个厢间，也就是在他们坐上去的下一刻，摩天轮就亮起了彩灯，缓慢地转了起来。 　　邵止清观察了一下应长轩的神色，见他不像是在逞强，就稍微放松了一些。 　　……但是之后那些比较刺激的项目，还是让应长轩不要玩了。 　　摩天轮很大，转一圈要将近半小时，邵止清一开始还地趴在窗边往下看风景，可几分钟过后重复的景致就显得没意思了，她越看越困，再加上之前在鬼屋被吓到，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应长轩的状态也不怎么好，两个灵魂在身体里不停地争夺着主导权，掌控身体的人不断切换，给他们两个都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或许是活得更久、灵魂更加充实的关系，重生过来的应长轩逐渐在这场争端中占据了上风，最终将另一个应长轩的意识压制住，让他一时昏迷，感觉不到外界的变化。 　　确定自己完全掌控了身体后，应长轩缓缓抬头，注视着睡着了的邵止清。 　　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要争夺身体的主导权，按照他以往的性格，应该是很反感和别人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待着的，但现在他竟然主动…… 　　应长轩眯起眼睛，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端详起了邵止清的容貌。 　　不睁眼的时候倒是清清冷冷的，一睁开眼，这人双眸中星星点点的光根本遮掩不住，只一眼应长轩就能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这样一个人，他上辈子怎么没有遇到？ 　　应长轩回想起自己世界中同名为“邵止清”的那个人，对方自私又丑恶的嘴脸让他一阵反胃。 　　这时他不得不承认，另一个自己说的也许是对的——他真的在嫉妒，嫉妒他的世界里没有眼前这人。 　　为什么他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直到死亡，这边的应长轩却可以有人陪在身边？ 　　应长轩正看邵止清看得出神，突然听见一阵手机铃声从邵止清口袋中响起，邵止清被吵到，眉头微皱，眼见就要醒来。 　　应长轩伸出手，在邵止清醒来之前拿出了她的手机，调成静音。 　　“顾大哥”？应长轩略一思索，就知道了这是顾子宸，他怀着莫名的心思看了邵止清一眼，掐断了电话。 　　顾子宸那边顿了一下，发来了消息：【我到游乐园了，你现在在哪里？】 　　回想起顾子宸和另一个自己之间的几次交锋，应长轩饶有兴致地勾起一点笑容，用邵止清的指纹解开了锁屏。 　　他坐到睡着的邵止清身边，一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顺势躺在了自己的臂弯中，然后垂下眼将头贴近她，拍下了一张照片。 　　从照片上看，就好像是邵止清主动依偎在他怀里，而他正低头亲吻她一样。 　　照入摩天轮的阳光洒在两人脸上，让整张照片的氛围显得恬静又美好，两人看起来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应长轩愉悦地勾了勾嘴角，直接把这张照片发给了顾子宸。 　　除此之外，他犹嫌不够，索性故意把声音压得慵慵懒懒的，又发了一条语音过去：“她睡着了，别打扰我们。” 　　做完这些，应长轩利落地将聊天记录删去，把手机还给了邵止清，他知道按顾子宸的性格，短时间里肯定是不会再发消息过来了。 　　应长轩侧头看邵止清，她呼吸轻浅，不仅没醒，反而因为头有了倚靠的地方，睡得更香了。 　　这一幕让应长轩心神一动，忍不住拿出自己的手机，从各个角度为两人拍摄了许多合影，他怀着要气一气另一个自己的心思，把其中最好看的一张设置为了屏保。 　　眼见摩天轮即将要转到最高点，应长轩想起那个“在顶点接吻”的传说，心中升起一点自己都不是很明白的心思，伸手扣住了邵止清的下巴。 　　摩天轮内厢装饰的彩灯绚烂地闪了闪，告诉游客此时已是最高点了。 　　应长轩看着邵止清，觉得这实在是个很好的机会。 　　经历了太多遗憾和悔恨的应长轩不像另一个自己那样瞻前顾后，他俯下身，做了自己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他动作轻柔地将自己的唇覆在了邵止清的唇上，这个动作仅持续了一两秒，就在彩灯熄灭的同时结束了。 　　应长轩保持着与邵止清相隔仅两指的距离，两人的呼吸萦绕在一起，片刻后，他浅浅地笑了一下，眼中的开心十分纯粹。 　　没想到他也会有趁别人睡着了偷亲对方的一天。 　　应长轩闭了闭眼，他感觉到意识正在变得模糊，便知道是方才自己用了太多力量抢夺身体的使用权，现在该轮到他昏迷过去了。 　　嗯……希望另一个自己睁开眼的时候不要太生气，应长轩想着，扯开一个恶劣的笑容。 　　也就是短短一秒钟的功夫，两个灵魂完成了切换。 　　“……”刚醒来的应长轩看着近在咫尺的邵止清，大脑一度停止了思考。 　　他的目光落点极其缓慢地移动到邵止清水润的唇瓣上，猛然回神拉开距离，望向摩天轮的窗外。 　　他错过了摩天轮转到顶点时的那一刻。 　　应长轩捂着脑袋，眼神变得冰冷狠厉，另一个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破坏他的计划，他已经无法忍受了。 　　他咬紧牙根，决定要找出把那家伙消灭的办法。 　　——也就是他没发现某人在摩天轮顶点处偷亲了邵止清，要是发现了，他恐怕就会想拼着身体受重伤，也要把对方的灵魂掐死。 　　这时，邵止清逐渐醒转，她揉着眼睛，和心情极差的应长轩对上了眼神。 　　“唔……我睡着了？” 　　刚醒来的邵止清声音很软，有点像在撒娇，让应长轩哑了嗓子，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 　　邵止清有些愧疚，她是陪应长轩出来玩的，结果还没怎么玩呢，她居然就睡了过去。 　　“对不起，”邵止清低头认错，“我接下来一定陪你好好玩。” 　　应长轩沉默着，邵止清以为他生气了，便心虚地抬眼看他，却被突然靠近的应长轩一把抱住。 　　邵止清一慌，打了他一下，“你该不会又——” 　　知道邵止清误会了，应长轩感到嘴里一阵泛酸，说出来的话都带了股醋味，“我抱你一下，你就觉得是他……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他总是这样抱你？” 　　他明知道这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可邵止清却红了脸，想起在鬼屋时自己主动贴在那人身边的事情。 　　她被应长轩的话误导，以为两个应长轩之间的感官和记忆不互通，便决定不能让对方知道两人在鬼屋的经历。 　　“不是，”邵止清解释道，“就是太突然了……你为什么要抱住我？” 　　应长轩顿了一下，张口就来：“你刚才说梦话了。” 　　邵止清愣住：“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觉得特别孤单，想让我抱抱你。” 　　应长轩说道，与其说是在编瞎话，不如说这是他本人内心的想法。 　　可邵止清却信以为真了——她经常做一些黑暗又孤冷的梦，确实有可能说出这样的梦话。 　　她羞赧地缩成一团，觉得是自己理亏，任由应长轩抱了一会。 　　他们安静地相拥，摩天轮也在这时转到了底部，门缓缓打开，外面的游客在催他们出来，远处的一双眼睛则突然地定在了他们身上。 　　顾子宸嘴边温和的笑容消失殆尽，他突然意识到，不能对邵止清太宽容，不然迟早有一天，她会跑出自己圈定的范围里。 第37章 三人份修罗场 那两个男人，你更喜欢哪…… 　　下摩天轮时周围的人流量很大, 邵止清一不小心就被从应长轩身边挤开了，应长轩伸手想抓住她，却被后面的什么人撞了一下, 差点摔倒。 　　等他站稳了再往邵止清的方向看去，入目的却只有乌泱泱的人流，看不见邵止清的身影在哪。 　　被人群挤开的邵止清也很慌乱, 她顺着人潮涌动的方向走了一阵，等好不容易出来时, 却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了摩天轮，来到了旋转咖啡杯附近。 　　应长轩则去了反方向, 两人被人群隔开，都找不到对方。 　　邵止清迷茫地张望了一会, 打算电话联系应长轩，可她的手机刚拿出来, 就被背后伸出的一只手抢走了。 　　“在找我吗？”顾子宸拿着邵止清的手机，微微笑着, 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啊……！”邵止清有些惊讶，“顾大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顾子宸很顺手地将邵止清的手机收了起来, 说道：“我一边走一边找，没想到刚好看到了你在这里。” 　　实际上, 他是看了应长轩发给他的那张照片的背景，找过来的。 　　邵止清没有多想，她指了指人群的另一边, 说道：“应长轩刚才和我走散了，我们去那边找……” 　　“小清，”顾子宸打断了她, “他这么大的人了，不会走丢的。” 　　“可是……” 　　“实在不放心的话，就给他发条消息，”顾子宸的笑脸半分看不出异样，甚至给人他和应长轩关系很好的错觉，“我们到一边等他就行。” 　　邵止清被说服了，可她的手机还在顾子宸的手里。 　　感受到邵止清投在自己口袋上的目光，应长轩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我帮你发吧。” 　　他在自己的手机上点了一会，“好了，我们去那边的树下等他吧。” 　　邵止清不禁有些好奇，“你们平时会联系吗？”不然顾子宸怎么会有应长轩的联系方式。 　　“嗯，昨天还聊过环湖公园那个项目。” 　　邵止清想起来了，争取环湖公园的开发权，是应长轩第一次见自己时的目的。 　　为了从应长轩的动态了解破产任务的推动情况，邵止清追问道：“那他是开始整理应家的生意了吗？他最近怎么样？” 　　顾子宸这次没有回答她，他停住脚步，嘴角的笑容有些压抑，“你这么关心他？” 　　邵止清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对应长轩的关注。 　　她还没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呢，顾子宸就问出了一个更加死亡的问题：“那应长轩和卫迟，你更喜欢哪一个？” 　　邵止清：“……” 　　怎么回事啊！顾子宸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上一次她被迫做选择是“卫迟和越泽选一个”，现在又变成“应长轩和卫迟”了，为什么这些人总喜欢让她做选择！ 　　顾子宸的目光专注，让邵止清同样没法分神，她顶着对方带来的压力想了一会儿，磨磨唧唧地问：“……有没有第三个选项？” 　　不是她真的选不出来，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无论选了哪一个，顾子宸都会生气。 　　果然，听到她这句话，顾子宸带着点冷然的神色解冻了，“你还想加谁进来？” 　　没等邵止清说出名字，他就自己先挑起眉，“那个我早就想辞退的邵越？还是你新认识的那个来历不明的越泽？” 　　又有两个人被顾子宸这句话扯进了战场，二选一变成了四选一，邵止清有点傻眼，赶紧摆手表明态度，说：“我和越泽不熟的，我们就见过两次面。” 　　“其他几个呢？你怎么看他们的？” 　　“卫迟是朋友，邵越是管家，应长轩……也算半个朋友。”重生前的那个算朋友，重生后的那个……邵止清总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是屠户在看小猪仔。 　　顾子宸似乎对她的答案很满意，但他真正想问的事情是——“那我呢？” 　　邵止清开口便想说“哥哥”，可最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许多微妙的变化，让她一时竟没办法说出这两个字。 　　但其他的称呼却更加不适合顾子宸，犹豫再三后，她还是背负着背德感小声说道：“你是我的哥哥……” 　　怎么看怎么心虚。 　　邵止清不敢去看顾子宸的眼神，她对顾子宸的感情有所猜测，所以才更害怕从顾子宸的眼中看到受伤，却也害怕顾子宸因为失望从她的世界里离开。 　　但比起吊着顾子宸，让他留在身边，她还是宁愿顾子宸能放弃自己，找到更合适他、能和他走完一生的人。 　　“哥哥？”顾子宸轻笑了一声，动作一如往常温柔地摸了摸邵止清的头发，“如果真的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说？” 　　邵止清深呼吸了一下，坚定决心后抬头看他，却撞进他情感浓烈又炽热的眼眸里。 　　“再叫我一声哥哥。”顾子宸说。 　　明明这两个字就在嘴边，但邵止清却怎么也没办法叫出来，在知道对方很可能喜欢自己的时候，用这种充满伦理感的称呼叫对方，不仅不会使现状好转，还有种暧昧不明的感觉。 　　“……我不叫。”邵止清最终说道，红着耳朵别开了眼神。 　　顾子宸好像叹了一口气，他拉住邵止清的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印下了一个吻。 　　标准的吻手礼，邵止清小时候就在礼仪课上学到过，但没有一任老师，会在行礼的时候用顾子宸这种虔诚又热烈的眼神注视自己。 　　邵止清整个人像是被烫了一下，立即条件反射地抽回了手。 　　顾子宸并不介意，眼神依然专注，“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 　　没有，邵止清想，目前为止，她真的没起过任何一丝要谈恋爱的心思，无论对谁。 　　顾子宸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回答，尽管已经确认过几次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对不起，我没法回应你。”邵止清揪着衣角，认真地、近乎一字一顿地说道。 　　顾子宸的告白给了她巨大的压力，她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一时有些颤抖。 　　“……别这样，小清。” 　　顾子宸用手指轻轻擦去了邵止清眼角的一滴眼泪，后者此时才恍然发现自己哭了。 　　太莫名其妙了，自己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哭？邵止清想道。 　　接下来的几分钟，两人都没有说话，邵止清在轻轻地啜泣，顾子宸则看起来比她还要难受。 　　平心而论，少女眼角绯红、双眼湿漉漉的样子极其诱人，但顾子宸现在一点都生不出旖旎的心思，他满眼都是对邵止清的珍视。 　　全世界最不想看到邵止清掉眼泪的人就是他，可这次偏偏也是他把对方弄哭了。 　　“别哭了，是我不对，”顾子宸声音低低的，“我不该给你这么大的压力。” 　　邵止清拼命地摇头，她心里知道，顾子宸的告白只是导火索，她真正难过的是她没办法在这个世界留下来，注定要走的她只会平白给身边的人带来悲伤。 　　顾子宸的心被邵止清带着哭腔的否认揪了起来，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邵止清似乎在被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困扰。 　　但现在顾子宸顾不上去细想，他动作又缓又柔地拍拍邵止清，然后从口袋中摸出一颗糖果，递到她的面前，说道：“不哭了，给你吃糖。” 　　糖果被邵止清熟悉的彩色糖纸包裹着，从小时候起，这种糖就是顾子宸每次来找她时会带着的，邵止清一看到，就能想象到它甜滋滋的味道。 　　邵止清只在顾子宸这里吃到过这种糖果，她有次心血来潮想自己买一包，查了之后才发现这家糖果早已停产，全世界只剩下了一条产线——顾子宸手里的产线。 　　这颗糖代表着顾子宸无声的陪伴。 　　邵止清抽噎了一下，接过糖果，心里酸酸涨涨的，不敢去看顾子宸，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 　　如果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就好了…… 　　邵止清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秒，“想要回家”的执念就立即冒了出来，迅速占领高地，让她转瞬就忘了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顾子宸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邵止清的脸上，自然没有错过她突然变得空白的表情，他皱起眉毛，隐约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一些端倪。 　　邵止清茫然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哭。 　　本想细细询问的顾子宸感受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只能作罢，转而说道：“小清，我不需要你现在就回应我，你只要知道我的心意就行了。” 　　“可是……！”这对你很不公平。 　　邵止清没能把话说完，就毫无防备地被顾子宸捂住了嘴，后者贴在她的耳边，呼出一口热气，“没有可是——你继续做你自己就好，我会追到你的。” 　　他温柔的声音仿佛醇酿，顺着邵止清的耳朵流淌进了她的心里，让她的腰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 　　顾子宸早有预料地把手放在她的后腰上，心情颇好地笑了两声。 　　原本有些郁郁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你、你！”邵止清那些纠结顿时不翼而飞了，她面红耳赤地推开顾子宸，“又来这一套！”而她还偏偏每次都中招。 　　顾子宸一脸纯良地眨眨眼睛，说道：“小清，怎么突然没力气了，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才不是！”邵止清忿忿。 　　顾子宸弯起嘴角笑了，那双眸色浅淡的眼睛如银河倾泻，深情又缱绻。 　　他还想再和邵止清多说几句，可一道来自游乐园广播的声音打断了他。 　　“邵止清小姐，邵止清小姐，听到广播请到广播站来，您的男朋友应先生正在找您，您的男朋友正在找您——” 　　顾子宸的呼吸乱了一下，转头去看邵止清，却见她一副比自己还要懵的样子。 　　“是同名吧。”顾子宸说道。 　　像是为了驳斥他的说法似的，被他放在自己口袋里的邵止清的手机又一次震动了起来。 　　刚才不该调震动，应该直接静音的，应长轩皮笑肉不笑地想。 　　=== 　　今天的晚饭是三个人一起吃的。 　　邵止清局促地盯着面前的餐盘，身边坐着顾子宸，对面坐着应长轩，不用抬头她都能感受到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小清，吃这个。”顾子宸笑眯眯地替她剥好虾，蘸上酱汁递到她嘴边。 　　“先喝点汤。”应长轩默默地给她盛好鱼汤，舀起一勺等她张嘴。 　　邵止清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谢谢，你们吃吧。” 　　顾子宸和应长轩对视一眼，谁都没有收回手。 　　僵持了许久，邵止清只能用小碟子接下虾仁，拿过应长轩递来的汤碗，结果两人开始看她准备先吃哪个了。 　　邵止清觉得这是她吃的最累的一场饭，没有之一，她以前会觉得参加宴会是最耗费精力的，还是太天真了。 　　“我自己会吃的。”邵止清强调。 　　顾子宸笑而不语，只是加快了点剔鱼刺的动作，然后仿佛不经意地说道：“应少爷现在家道中落，有些消费还是能省则省比较好。” 　　“不劳挂心，”面对除了邵止清以外的人时，应长轩的表情总是很冷凝的，“倒是顾总，别忘了自己是为谁工作的。” 　　两人针锋相对，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邵止清毫不怀疑，这场晚餐将成为某种血腥电影里的一幕。 　　应长轩和顾子宸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说出的话一句句直往对方的心口上插： 　　“当然是为我家小清，应少爷孤家寡人一个，恐怕不懂吧。” 　　“既然寄人篱下，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今天的顾子宸攻击性特别强，连表面的和谐都不屑于伪装了，虽然嘴边还有笑容，但他看向应长轩的眼神就像是想把钉死在墙上。 　　邵止清试图劝说他们，可两人之间的那种恐怖的氛围让她只说了几个字就讪讪地闭上嘴。 　　感觉不适合插话……还是让他们自己吵下去吧，邵止清啊呜一口吃掉一只小龙虾，心想。 　　她本以为这场晚饭已经尴尬至极，不会被任何一种情况超越了，却在闷头吃饭的时候听见另一个自己熟悉的声音。 　　——“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不肯和我联系？” 　　邵止清的心咯噔一下，慢慢地抬头看去，然后便看见了面带恼火的卫迟。 　　卫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只是邵止清感到不可置信，另外两人也惊讶于卫迟的出现，他们对视一眼，明白这是共同的敌人。 　　“卫迟……”邵止清磨磨唧唧地开口问好，却不肯和卫迟对视上眼神。 　　同样是对她告过白的人，顾子宸的方式如春风拂面，让邵止清提不起防备，但卫迟不仅告白方式激烈，步步紧逼，甚至还咬了她一口……！ 　　邵止清现在想起被咬的事还有些气，感觉耳朵上被咬的那块又一次烫了起来。 　　“刚开始吃？不介意加我一个吧？”卫迟直接在邵止清的斜对面坐下，无视了另外两人的视线，歪头对邵止清笑了笑。 　　眼见这场交锋中又加入了一个人，邵止清不由得开始头痛。 　　顾子宸不咸不淡地说道：“还是挺介意的，旁边很空，卫二少就别来和我们挤了。” 　　“一个人吃没意思。” 　　“那刚好，把应少爷带走吧。” 　　应长轩适时地露出一个有点落寞的表情，望向邵止清的眼神欲语还休，“看来我还是……” 　　容易心软的某人感觉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为了不让应长轩认为自己被排挤了，就立即开口说道：“大家一起吃吧。” 　　应长轩柔和一笑，另外两人瞬间提高了警惕：小看他了。 　　顾子宸还维持着平淡的神色，卫迟的表情则特别好懂，就差把“绿茶”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只是加上卫迟之后，本就难熬的一顿晚饭顿时变得更加尴尬，不论邵止清搭理了谁，都会接收到来自另外两人的凝视。 　　在误触发了几次修罗场之后，邵止清干脆不去管他们在说什么了，她只希望这顿饭能赶紧结束。 　　而等饭局终于结束时，邵止清却也没能顺利溜走，她被卫迟伸手拦了下来。 　　“和我聊一会吧。”卫迟说，语气比起与另外两人说话时绵软了许多。 　　邵止清咬咬唇，不是很愿意。 　　顾子宸一眼便看出两人之间起了矛盾，便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把卫迟从邵止清面前挡开，“卫迟，让开。” 　　一向以敬称叫人的顾子宸第一次当面直呼卫迟的姓名，后者冷着脸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确认邵止清的反应，见她真的不想和自己交流，这才收起手。 　　顾子宸微微翘起嘴角，拉起邵止清的手，说道：“我带小清先走了，两位自便。” 　　被拉起的邵止清期待这一刻很久了，她临走前最后向脸色难看的应长轩点了点头，却故意避开了卫迟，跟着顾子宸很快就从他们面前离开。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后，被冻住一般的两人总算动了起来。 　　“合作一下？” 　　=== 　　邵止清洗完澡，给自己敷上一张面膜，躺在床上回想今天一天的经历。 　　她一开始只是想普普通通地看望一下住院的病号，最后为什么会变成和三个人共进晚餐——其中两个人还刚和她告白过。 　　顾子宸还好，在邵止清拒绝之后，他的态度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卫迟却态度坚定地想让她给出回应…… 　　果然最近还是不要见卫迟了，邵止清一边想，一边开始犯困。 　　“邵止清！！” 　　一声突然的呼喊让邵止清猛然回神，她以为是自己半梦半醒间出了幻觉。 　　可下一秒喊她的声音又响起了，这次她听清了，是卫迟。 　　邵止清慌乱地跑到窗边往下看，果然看到了跨坐在摩托车上的卫迟，他仰着头，与邵止清对视上后，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 第38章 意乱情迷 你想摸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给你…… 　　“你怎么——” 　　“别问这么多, 快下来！” 　　邵止清趴在窗台上，与楼下的卫迟隔空喊话，他们没说两句, 就听隔壁的人开窗叫骂，两人只好闭上嘴，在夜色和灯光之中对视。 　　卫迟招了招手, 示意邵止清快点下楼。 　　尽管有心拒绝，但看卫迟的架势, 如果她不下楼，他像是就不打算走了, 为了不被邻居们投诉，邵止清咬咬牙, 给他发去消息：【我下来了，你别喊了。】 　　这时她才发现卫迟在这段时间里发来的消息都快堆成山了, 因为自己一直没理他，最近几天, 他甚至在消息界面写起了日记。 　　【今天早上吃了奶黄包，我记得你高中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 　　【今天我教训了卫承那家伙的手下一顿，什么东西也敢惹我。】 　　【今天是你不理我的第十五天, 我都记着，到时候跟你慢慢算（微笑）】 　　【你真的不打算理我了吗？！】 　　【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啊！！！】 　　最后一条是卫迟发来的一张自拍, 头发散乱、眼神不羁的少年斜斜地靠在摩托车上，背景是邵止清楼下的花坛，配字：【下楼。】 　　邵止清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她从认识卫迟那天起就始终拿他没办法。 　　邵止清觉得卫迟是打算喊她下楼聊几句，便没有换下家居服，只是随意地套了一件外套, 趿拉着拖鞋就下楼了——面膜都没有卸。 　　一边乘坐电梯，邵止清一边想：不卸面膜是为了让卫迟看到自己随性又不修边幅的一面，才不是因为懒！ 　　当邵止清走出公寓楼时，卫迟正望着天边的月亮发呆，晚风吹开他额前的发丝，更显他身上的张扬。 　　一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卫迟就转头看向她，弯起嘴角，“你下来了。” 　　他似乎有些惊讶邵止清还敷着面膜的打扮，但不仅没多说什么，表情还带着点意外的新奇。 　　“嗯……有什么事就快说吧。”邵止清在距离他还有几步的地方站定，拢了拢外套：室外的空气比她想象中的要冷很多。 　　卫迟挑了下眉毛，一言不发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丢向邵止清。 　　“！”邵止清一惊，本能地上前一步接住。 　　“你是真不怕感冒啊，”卫迟示意邵止清赶紧把他的外套穿上，“穿这么少就敢出门。” 　　邵止清低下头，轻声拒绝了他：“就说几句话的功夫，不用。” 　　卫迟没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僵硬，邵止清不安地动了动手指，偷偷抬眼去看卫迟。 　　结果卫迟此时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这一偷看，直接和卫迟对上了眼神。 　　卫迟开口了，表情中看不出喜怒，“你先穿上。” 　　拗不过他，邵止清嘟囔了一声，还是把外套披上了。 　　外套上还带着卫迟的温度，暖烘烘的，一下子就挡住了外来的寒风，让邵止清情不自禁地微眯起眼睛。 　　卫迟似乎笑了一声，可等邵止清抬头时，他还是那副紧抿嘴唇的模样。 　　听错了？邵止清想。 　　卫迟在邵止清的注视之下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张开嘴说道：“首先……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一说出口，卫迟的耳朵尖就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他基本没向人道过歉，少数的那几次还全都是对邵止清说的。 　　卫迟顿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把话继续说下去，“清清，我、我不该不顾你的想法，就强迫你立即给我回应……是我太心急了。” 　　尽管这句话他说得不是很流畅，但态度真诚恳切，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真心的。 　　邵止清感到一阵熨帖，之前冲着卫迟的那点羞恼与怒火顿时消失，嘴角也出现了一点笑意。 　　然而，下一秒卫迟的话语就峰回路转，给准备原谅对方的她来了一记背刺，“但是！我不会收回自己说过的话！” 　　卫迟长腿一跨，从车上下来，一把拽住了邵止清的手，义正言辞地宣布：“我说过喜欢你，那就是喜欢！就算你拒绝我再多次也不会改变！” 　　明明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但卫迟却把这两句话说得荡气回肠，毫不动摇，光看他灼灼的目光，邵止清就能感觉到卫迟此刻的心意。 　　“我……”邵止清哑口无言，最后红着脸踢了他一脚。 　　卫迟一点都没感觉到痛，邵止清这一脚对他来说跟猫咪挠一下没什么区别。 　　他见邵止清这次没有试图甩开他就走，眼中便亮起了光彩，“你原谅我了吗！” 　　邵止清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瞪他。 　　卫迟生怕邵止清继续和自己冷战，赶紧为表白打补丁：“你不用现在回答我的告白，我就是表明一下我要正式开始追你了。” 　　“……还有不正式的吗？”邵止清没忍住，吐槽了他一句。 　　卫迟瞪圆了眼睛，“你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吗？” 　　他的眼神让邵止清开始心虚，“什、什么……？” 　　“我从好久之前就在追你了！！！”卫迟咬牙切齿地说道，连脸颊都染上了一层红晕。 　　=== 　　在简短但扰民的对话之后，邵止清放下了卫迟之前告白不成咬她一口的行为，两人的关系重归于好——她和卫迟一样松了口气，她其实也不喜欢这段冷战的日子。 　　但卫迟对于邵止清的迟钝感到十分生气，二话不说就把她拽上了车。 　　“卫迟？！”邵止清身子一歪，为了不掉下去，只好抓住卫迟的衣服，“我面膜还在脸上！” 　　“摘下来不就好了。”卫迟满不在乎地说道，发动了摩托车。 　　邵止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捶了他两下，“把我放下来！” 　　邵止清的情绪平时波动不会很大，可在卫迟面前时，她总会忍不住破功。 　　见卫迟真有要一骑绝尘的趋势，邵止清赶紧从后座伸手，抓住了卫迟的小臂，“停车！我不想让人看到我现在这样……而且面膜不是能随便摘下来的！” 　　现在显然不是给卫迟科普面膜用法的好时机，邵止清只想让他快点停车，于是情急之下，她掐了卫迟的腰一把。 　　唔，手感还挺好的……卫迟看来真的有在锻炼。 　　她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可卫迟的反应却极大——他的身体瞬间僵住，立即捏住了刹车，带着邵止清往前冲了一小段距离。 　　因为猛刹的关系，邵止清直直地撞上卫迟的后背，还好她及时把手撑在了两人之间，才没有发生两人紧贴上的情况。 　　“卫迟……”邵止清抬起头，卫迟泛红的耳根印入了她的眼帘。 　　“下车。”卫迟咬着牙挤出两个字。 　　邵止清松了一口气，卫迟总算放弃直接载着没卸面膜的她出门的想法了。 　　“你刚才在干什么……！” 　　卫迟话说了一半又停下，欲言又止地瞪着邵止清。 　　“让、让你停车？” 　　卫迟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转过头，闭着眼睛囔囔了一句：“男人的腰不可以乱摸！” 　　邵止清呆住，她只是随便掐了卫迟一把，怎么到他嘴里，变得好像是她在故意揩油一样。 　　她本想为自己的清白辩解几句，可目光一接触到卫迟那羞恼的表情，她就突然忘了想说什么，反而有种真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在和卫迟对峙了一分钟后，邵止清最终低下了头，主动认错：“我知道了……我下次不会了。” 　　结果卫迟不但没满意，看起来还更加不高兴了。 　　他飞快地瞥了邵止清一眼，以拳抵唇，干咳一声，说道：“你想摸的话也不是不能给你摸。” 　　“……我不摸。” 　　卫迟：“？” 　　卫迟顶着一脸“你竟然敢拒绝我”的表情，磨着牙发出一个音调，“嗯？” 　　邵止清好气又好笑，怎么会有卫迟这么别扭的人！摸了不开心，不摸更不开心……想到这里她才发现自己被卫迟绕了进去，她根本没有摸他啊！ 　　=== 　　在冷风中纠结了许久“摸与不摸”的问题后，卫迟最终妥协，答应让邵止清先去卸了面膜换身衣服再下来，只是他也要跟着一起上楼。 　　“里面很乱。”邵止清在开门前对卫迟说，尽管邵家的侍从会每日定时来替她打理家务，但他们一般不会动邵止清那些随性的摆设布局，所以比起家中，她公寓中的状况是真的挺乱。 　　“反正是自己住的，乱一点怎么了。”卫迟丝毫不在意，不如说还挺期待的。 　　——邵家那被邵越整理得一丝不苟的环境他一点都不喜欢。 　　“我去换衣服，你随便坐坐。”邵止清把卫迟的外套脱下还给他，说道。 　　卫迟的目光在自己的外套上停留了一秒，“你穿着吧，这件比较挡风。” 　　“那你怎么办？”邵止清看了一眼他身上那件短袖，瞳孔骤然缩小。 　　之前在夜色中她没看见，现在到了明亮的灯光底下，卫迟手臂上的伤疤就异常明显。 　　想到之前卫迟差点命悬一线，自己却只看望了他一次，邵止清不由愧疚起来，“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还……还痛吗？” 　　卫迟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露出来的那道伤疤，“没事，早就没感觉了。” 　　这句话刚说完，他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脸色发生了变化。 　　“痛。”卫迟努力地做出一个扭曲的表情，嘴里毫无感情地叫了一声。 　　“……”邵止清无语地与他对视，等到卫迟脸上冒出点绯红，才默默地收回视线。 　　卫迟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囔囔道：“你为什么不关心我！” 　　明明之前那个姓应的小子装可怜的时候，邵止清立刻就心软了的！ 　　偏心！ 　　邵止清叹了口气，心想卫迟也不装得像一点，但她行动上还是很向着某个小孩子心性的人的。 　　“哪里痛？我看看。”邵止清摆出专业医师的架势，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说道。 　　卫迟立马回答：“手臂！” 　　于是邵止清便在他身边坐下，装模作样地观察起他手臂上的伤痕。 　　明明知道彼此是在闹着玩，可看见邵止清认真的态度，卫迟就情不自禁地紧张了起来。 　　“怎么样……” 　　“你这个情况……”邵止清沉吟一声，“很难办啊。” 　　卫迟呆呆地望着她，“那怎么办？” 　　“截肢，”邵止清说得斩钉截铁，“立刻截肢。” 　　说完她自己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破坏了刚紧张起来的氛围。 　　卫迟因为她的笑容发怔了一秒，随即就反应过来，一把揽过邵止清的肩膀，手非常不客气地揉乱了她的头发。 　　“你不想我好是不是！”卫迟故作气愤地拽松了邵止清的马尾辫。 　　邵止清一边笑，一边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给了他闷头一下。 　　两人在沙发上打闹了一会，邵止清很快就没了体力，喘着气叫了暂停，顺便还揭下了脸上那张歪了的面膜。 　　卫迟则坐在沙发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到邵止清把气喘匀了，他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你最近变化很大。” 　　“嗯？”邵止清想起不只是卫迟，邵越和顾子宸也这么说过她，“哪里有变化？” 　　卫迟耸耸肩，勾起嘴角笑了笑，“变得更有活力了？反正我觉得挺好的。” 　　以前的邵止清总把自己困在自己限定的牢笼里，是不会和他开玩笑，也不可能像刚才那样和他嬉闹的。 　　卫迟的笑容比起他平时的柔软了许多，望着邵止清的眼神也有些轻忽。 　　“是好的改变就行……”邵止清小声念叨，微红着脸颊避开卫迟的视线，“我去洗脸换衣服了。” 　　她走出两步，却突然又停下，转身走到了卫迟身边。 　　“忘记什么东西了吗？”卫迟问。 　　他侧头想帮邵止清找找，下一秒却整个人都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不能动弹了。 　　——邵止清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他手臂上的那条伤痕。 　　“当时一定很痛。”邵止清的声音小小的，但却叩响了卫迟的心防。 　　在这时，卫迟莫名无师自通，领会到了装可怜的精髓，垂下眼睛应道：“嗯，很痛。” 　　邵止清的眼神果然出现了动摇。 　　“虽然有点幼稚……”她顿了一下，慢慢俯下身，然后对着那道伤疤吹了一口气，“痛痛飞走了！” 　　做完这个举动，邵止清完全不敢去看卫迟，她立刻就开始后悔，想把自己埋进地缝里面。 　　卫迟则一动不动地呆坐着。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几千朵烟花同时击中了。 　　这一刻他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意乱情迷，更明白了身体失去大脑的控制是什么样的感觉。 第39章 浪漫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 　　凭着本能, 卫迟伸手抓住了想要抽身离开的邵止清。 　　他张了张嘴，在邵止清疑惑的注视下，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几个字：“还是很痛。” 　　事实上, 他这道伤早已不痛了，顶多只有些伤口愈合带来的麻痒，但邵止清吹的那口气像是羽毛挠在他的心口, 让卫迟呼吸困难。 　　邵止清觉察出不对，板着脸说：“不许骗我。” 　　“没骗你。” 　　卫迟的声音沙哑, 认真得让邵止清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难道卫迟真的很痛……？ 　　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邵止清倾身靠近卫迟，想看看他那道伤口的恢复状况。 　　卫迟屏住呼吸, 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邵止清的脸，怎么也没法将视线从她红润的嘴唇上移开。 　　他的本能叫嚣着让他按住邵止清的手, 不管不顾地亲上去，用行动教训她随便听信一个男人的话是多么错误的事。 　　但他的理智在决堤前堪堪止住了——因为他真正想要的并不是一时冲动下的欢愉, 而是长久的、直到两人白头仍然不渝的爱与相守。 　　于是卫迟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扭过头，声音低沉地说道：“你这种毫无防备的样子……还是不要在别人面前展现出来比较好。” 　　“诶？” 　　卫迟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把邵止清推开了一点, 他闭上眼睛，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再怎么说, 我也是个男人。” 　　邵止清后知后觉地离他远了一点，脸渐渐红了起来。 　　“——我去换衣服了！” 　　邵止清丢下卫迟，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到听见一声关门的声音, 卫迟才长出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要是邵止清反应得再慢一点，他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事了。 　　“真好骗。”望着紧闭的房门, 卫迟喃喃道。 　　=== 　　女生出门前的换衣打扮往往很慢，卫迟在沙发上发了许久的呆，见邵止清还没有动静，就站起身想在她的公寓里看看。 　　比起邵家，这间公寓明显更有邵止清本人的风格，画册和杂志随处可见，画具和颜料放在各种伸手就能拿起的地方，沙发上的抱枕也都是毛茸茸的小动物……卫迟在捡起滚到电视边的一只毛绒小熊后，笑了一下。 　　看来邵止清一个人过得还挺好的，他也就不用担心这个缺乏常识的家伙哪天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了。 　　卫迟在客厅和厨房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卧室隔壁一扇没关好的门上，有光线从门里漏了出来。 　　是客房吗？卫迟想着，走到了门边。 　　他本来想替邵止清把门关好，却不小心从门缝瞧见了里面的一副画。 　　色泽阴暗，构图压抑，哪怕是门外汉的卫迟看了，也轻易从中感受到了作者难以自拔的绝望。 　　……是清清画的？ 　　卫迟神色一沉，推开了门。 　　房间布局混乱，里面摆满了油画，风格无一例外和卫迟看到的那一幅一模一样——深沉又抑郁，让人喘不过气来。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卫迟在门外看到的那幅——画布被割裂成明暗两部分，亮色的一边画的是被簇拥着的一个人影，暗色的一边则全是无章的色块。 　　起初卫迟还抱着些侥幸心理，觉得这可能都是邵止清的收藏，可走近了一看，每一幅油画的右下角都赫然有个“清”字的落款。 　　单单从画技来说，这些画精致又完美，但画中传递出的感情……人如其画的道理卫迟是懂的，这类画作往往是画师情绪的表达，但他实在不愿意相信，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邵止清正被负面的感情困扰着。 　　——不，还是有端倪的。 　　邵止清从小就不愿意和生人接触，对外界的事物都表现出了激烈的排斥，卫迟一度为她的性格窃喜过，并怀着某种隐秘的念头挡下了大多数想接近她的人。 　　卫迟记得自己最初认识邵止清时，她自我封闭的趋势还不是很明显，那是不是他这些年都做错了……？ 　　“怎么会这样……”卫迟大受打击，不自觉地出声。 　　“怎么了？”邵止清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卫迟浑身僵硬，转头去看邵止清，却发现她脸上一点都没有被看到内心世界的窘迫和恼怒，反而茫茫然然的，眼里什么都没有。 　　邵止清歪歪头，说：“我准备好了，走吧？” 　　她的反应让卫迟感觉到了不对劲，犹豫了片刻后，他还是把心中所想问出了口：“你的这些画……你画它们的时候在想什么？” 　　邵止清看看满屋的油画，再看看卫迟，看起来有点困惑，“没想什么啊……就随便画的。” 　　见卫迟神色不佳，邵止清走进屋，拉开房间侧面的暗门，说道：“外面的都是以前画的了，最近的画都在里面。” 　　相比于外间，里面的画要少了许多，但卫迟一眼过去，就发现它们的色调比外间的明亮了许多，笔调都带出了点绝境处逢生的意味。 　　卫迟的心落了地。 　　他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邵止清心境的改变，而邵止清本人对此似乎也并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卫迟为邵止清感到高兴。 　　“还是最近的画比较好看！”卫迟勾起嘴角，念叨了她几句，“多画里面那种风格的！” 　　邵止清被他的情绪感染，眼角带上了点笑意，点头答应了。 　　见到邵止清的笑容，卫迟的心情更轻快了些，他拉起邵止清的手，眯起眼睛，“走！我带你去个你一定没去过的地方玩！” 　　邵止清被他拉着往门外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画。 　　卫迟说最近的那些比较好看是吗……邵止清收回目光，最近她画画的时候，总会想起围在她身边的几个人，卫迟觉得好看是不是因为这个？ 　　=== 　　“我们要去哪里——” 　　“什么——” 　　邵止清默默抬手，把差点被风吹进嘴里的一缕头发拨开，然后合上头盔的挡风镜，闭上了嘴。 　　卫迟这骑得也太快了，风声呼呼的，导致两人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他真的没有超速吗……？邵止清有些忧心，他们该不会在下一个路口被交警叔叔抓起来吧？ 　　紧接着，卫迟用一个急转打断了邵止清的思绪，邵止清被吓得连忙闭眼，抓紧了卫迟的衣服。 　　“坐稳了——”卫迟大喊，“快到了——！” 　　邵止清这次听清了，她小心翼翼地缩着，骑摩托的少年挡在她身前，破开夜晚的风，又是一路疾驰，最后在一个炫丽的甩尾后停了下来。 　　卫迟摘下头盔，“到了。” 　　被晃得迷迷糊糊的邵止清下了车，张望四周：“这里是……？” 　　“是一般人不会来的地方。”卫迟回答她。 　　明明是夜晚，这里却因为各色的车灯，显得亮如白昼，邵止清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片刻后才把周围的环境收进眼底。 　　“……红灯区？”看了看头顶那几盏红色系的霓虹灯，邵止清语气迟疑。 　　卫迟被她这个猜测震得踉跄了一下，他摘下头盔瞪了邵止清一眼，“怎么可能！我像是会去那种地方的人吗！” 　　邵止清自觉理亏，但想想还是要怪卫迟的话太有误导性，而且这个地方的装饰也透着股奢靡的气息，让人不想歪都难。 　　“——卫哥！好久不见，第一次见你带人来，终于开窍了？” 　　一个染着黄毛、全身名牌的少年手里甩着汽车钥匙，吊儿郎当地朝两人走来，笑眯眯地把手搭在卫迟的肩膀上，“终于肯听兄弟们的意见，不苦恋那位邵家大小姐了？” 　　卫迟咳嗽了一声，但黄毛少年并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早就说了，爱情这苦我们不能吃，有那时间做点什么不好，邵家那位可是公认的难接近……” 　　邵止清眉头一跳，把头盔摘了下来。 　　黄毛少年卡壳了，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邵止清，目光缓慢地在卫迟和她之间梭巡。 　　“你……这是？” 　　黄毛少年用嘴型比出一个“追到了？”，双眼迸发着八卦的光芒。 　　“别废话，”卫迟神色冰冷地扬眉，可邵止清却觉得他好像心情不错，“单间安排好了？” 　　“交给我的事你就放心吧！”黄毛喜笑颜开，觉得自己猜对了，他探头去看被卫迟挡在身后的邵止清，“嫂子好，我是卫哥的小弟，你叫我黄毛就行了！” 　　邵止清心想她刚才已经在心里管对方叫了许久黄毛了……这个名字确实很贴合他的外形。 　　等邵止清点头与黄毛打完招呼，便发现卫迟正有些紧张地偷看着自己，她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恍然大悟，开口纠正黄毛的用词，“别叫嫂子。” 　　黄毛冲着卫迟挤眉弄眼，像是在嘲讽他。 　　卫迟目带警告地瞪了黄毛少年一眼，言简意赅地说：“带路。” 　　他带着寒意的眼神确实震慑到了黄毛，后者面色一整，稍微收敛起自己没个正型的样子。 　　卫迟像是怕邵止清走丢一样，紧紧地扣着她的手，两人亦步亦趋，走进了室内。 　　这是家人不多的俱乐部，邵止清随便地看了眼，就发现这里的人大多很年轻，他们几人一桌地坐着，桌上没有酒水，取而代之的是各类专业性很强的书籍、机器零件、线条复杂的图纸等。 　　墙上甚至还挂着某卫星的分部示意图，角落里则摆着好几个承重结构模型。 　　这些东西不禁让邵止清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理工男的聚集地。 　　看到卫迟进来，众人纷纷抬头与他打招呼，并对邵止清的到来表现出了程度不同的惊讶，明显是都认识她的。 　　于是，一路上邵止清都僵硬着表情，回应着每个与她打招呼的人，等到进入拐角，黄毛也离开了，她拽住卫迟，问道：“你……你和他们都提过我？” 　　卫迟哼了一声，“全世界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我喜欢你了。” 　　邵止清一阵恍惚：明明前不久卫迟在她面前时还是极其别扭的，可最近说开之后，他就总把“喜欢”两个字挂在嘴边…… 　　告白对一个人的影响这么大吗？ 　　“我要送给你的东西就在这间房间里了，”卫迟侧着脸说道，“事先说好，要是很失望的话也不许说出来。” 　　他脸上的表情混合着自信与退缩，足尖则不自觉地在地板上摩擦，看起来相当的紧张。 　　说完他就按下门把手，僵硬着推开了门。 　　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素雅的花瓶，看起来非常普通，唯一不普通的是花瓶中的那朵花——一朵紧紧收着花苞的机械玫瑰。 　　原本看了一路的钻头和机器人，邵止清已经做好了卫迟要送自己某种硬核机械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入目的会是这朵在精致中透出冷硬美感的花。 　　邵止清的双眼亮了起来，满满的都是惊喜，她上前小心地取出那朵花，对卫迟笑了起来，“我很喜欢！” 　　卫迟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红着脸，不知所措地咳嗽了一声，说道：“我也没什么特长……只能想着既然你喜欢玫瑰花，就送你花了。” 　　他上次就是本着这个想法送了邵止清一花房的玫瑰的。 　　“这朵花……”卫迟没敢去看邵止清明亮的眼神，低着头在花苞顶端点了一下，“是能开的。” 　　机械玫瑰在他的动作之下，轻轻地舒展开花瓣，彻底开成一朵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明艳的花。 　　“玫、玫瑰，”卫迟磕磕巴巴了半天，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了口，“……送给心上人。” 　　看他努力翻找记忆的样子，就知道这句他是特地为这一刻去背的情话。 第40章 区别 我是小姐一个人的狗 　　在第五次看手表确认时间后, 邵越忍不住了，他放下平时常用的手机，用另一部给手下打去了电话, “查一下她小区的出入摄像头。” 　　快要过晚上十二点了……这种时候邵止清不在公寓里，会在哪？ 　　邵越逼自己不去做不好的设想，再一次拨通邵止清的电话。 　　拨号提示停止后, 照旧是电话未被接通的忙音。 　　比起毫无进展的这边，他手下的效率要高了许多, 只是几分钟的功夫，一段影像就被发到了邵越的手机上。 　　“卫迟……又是他……”邵越冷着脸下达命令, “找出他们去了哪里，再给他找点事做——我记得他那个大哥最近很不安分吧？” 　　等到手下领命挂断电话, 邵越的周身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他注视着自己的手掌, 把它张开又合上，眼底仿佛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是一个很容易失控的人, 以前在邵止清身边时，他还能平静地维持守护者的姿态，可现在……眼见邵止清有了远离他的趋势, 邵越感觉他已经逐渐控制不住自己了。 　　如果有一天邵止清真的离开了他……邵越不保证自己不会做出把她锁起来的事情。 　　=== 　　“拼接这个之前要先把底部固定好，用螺丝刀……” 　　被惦记着的邵止清对此一无所知, 她正在卫迟的指导下拼装小型机器人，旁边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不得不说，看到一个个完整的部件在手下诞生, 还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这就导致邵止清毫无困意，还忘了时间, 也错过了来自邵越的查岗电话。 　　“最后再把它们组装起来……” 　　“卫哥！门口有人找你！” 　　扮演老师到了兴头上的卫迟突然被黄毛打断，他有些不悦地转头，“是谁？” 　　“不认识啊！一个穿着制服的男的，看起来像个管家，说是要找你和嫂子。”黄毛挠挠头，说道。 　　邵止清僵住，立刻就猜出了门口是谁。 　　……邵越是怎么找到她的？ 　　她的反应落在卫迟的眼中，后者也就明白了来人是谁，他“啧”了一声，按住想要起身的邵止清，说道：“你在这坐着，我去见他。” 　　“啊……”这不太好吧？ 　　邵止清还记得两人的关系并不好，万一卫迟冲动之下口不择言……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可卫迟已经走向了大门，邵止清只能赶紧起身跟在后面，以防最不妙的情况发生。 　　“怎么哪都有你？”一看到邵越，卫迟就毫不客气地开口刺他，“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邵越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回道：“小姐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邵止清出来时正好听见这句话，她愣了一下，悬在门槛上的脚不知是该放下还是该收回。 　　邵越一眼就看见了她，他微微一鞠躬，“小姐，我来接您回家。” 　　“我会送她回去的。”卫迟拦在两人中间，像是领地被侵入的狮子一样炸起毛。 　　“是吗，”邵越冷冷地看他一眼，“可是我并不相信一个带着小姐夜不归宿的人。” 　　邵止清担心他们继续吵下去，局势又会演变为“我们两个你选谁”的尴尬情况，就从卫迟身后走出来，主动对邵越说：“没事，我一会就回去了。” 　　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邵越沉默了，却没有让步的意思。 　　片刻后，他后退一步，垂着眼睛说道：“是，我听小姐的。” 　　卫迟见状扬起下巴，想让邵止清跟自己回去，得意的像个抢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 　　邵止清犹疑了一下，没有动，而是问邵越：“你不回去吗？” 　　面对邵止清时，邵越的脸上多了丝微笑，他摇摇头，“我在这里等小姐就好。” 　　这时候的风带着能渗入骨中的凉意，刮在人脸上生生的痛，邵止清怎么可能答应让邵越在门外守着。 　　“不行，”邵止清说道，“你跟我一起进去吧。” 　　“我怕打扰了卫公子的兴致，小姐还是让我在门外等着吧。” 　　邵越语调温温和和的，却让卫迟变了脸色。 　　这一招他熟悉！是装可怜示弱战术！他今天刚用过的！ 　　有了不好预感的卫迟转身去看邵止清，果然见她愧疚起来，像是要松口和邵越回去了。 　　“！！！”卫迟咬咬牙，赶在邵止清被彻底动摇之前，拽住她的衣袖，“那走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邵越一顿，姓卫的怎么好像变聪明了？ 　　“既然要回去，那带我一个也没什么吧？”卫迟盯着邵越，嘴角勾起一点冷漠的弧度，“刚好我住得离清清很近。” 　　他故意把邵越不能喊出的“清清”二字咬得很重，语气中充满了耀武扬威的味道。 　　“……小姐同意便好。” 　　见他们的意见趋于统一，邵止清当然同意了，她立即点头，可各达成了一半目的的两人都不怎么高兴。 　　——谁和情敌共乘一车会高兴啊！ 　　在和黄毛还有一众俱乐部成员告别之后，邵止清上了车，紧接着邵越和卫迟就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她两边，并用眼神防备着另一个人。 　　“你不去开车？”卫迟横眉。 　　“有专职司机。”邵越降下前后座间的挡板，让卫迟看到驾驶座上的人。 　　卫迟被噎了一下，便提起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你还没解释呢，怎么知道清清在这里的？” 　　这个地方哪怕是邵止清都是第一次来，邵越却能在没联系上人的情况下自行找过来，怎么看都透露着不对劲。 　　邵越动了动手指，尽管顶着卫迟的逼视，也没露出半点心虚，只随意地回答道：“能当小姐的管家，自然是要有点能力的。” 　　听着他们的争论，邵止清不由得感受到了来自两边的压力，便低下头，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可与她设想中的情况正好相反，邵越被她的动作吸引，看了过来，并注意到了她怀里的玻璃容器。 　　“小姐，您抱着的是什么，需要我帮您拿吗？” 　　“啊？”邵止清张开怀抱，给邵越展示被安置在玻璃容器中的机械玫瑰花。 　　邵止清没注意到邵越的眼神，双眼亮晶晶地说道：“是卫迟送我的玫瑰花！” 　　她的想法很单纯：她喜欢卫迟送的礼物，而邵越类似她家人的存在，这让邵止清情不自禁地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炫耀给他看。 　　以前邵越总是对此表现得很热衷，会认真地倾听邵止清的话语，但这一次，面对着那朵开得绚烂的玫瑰花，他的嘴角却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让邵止清有些不知所措，“邵越？” 　　“……小姐喜欢就好。”邵越闭了下眼睛，回应道。 　　卫迟始终用余光关注着两人的互动，见状，他心情奇好地翘起嘴角，脸上明明白白地写上了“得意”两个大字。 　　邵止清这时也想到了两人并不和谐的关系，意识到自己不该在邵越面前夸奖卫迟，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的她失落地把玫瑰抱回怀里。 　　邵越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曲起手指，脑海中浮现出邵止清戴上自己送的发卡时的样子。 　　今天她没有别那个发卡……邵越垂下了头，让椅背的阴影挡住了自己莫测的表情。 　　一时得势的卫迟不甘寂寞，又一次开口讽刺邵越，邵越淡淡地反唇相讥，两人你来我往地互怼了几句后，也没见邵止清阻止，这时他们才发现邵止清的头开始一点一点的，像是下一秒就会睡过去。 　　卫迟见她实在困得厉害，做贼心虚地闭上了嘴，毕竟如果不是他拉邵止清出来，她现在应该已经睡下了。 　　邵越看了卫迟一眼，冷着脸说：“小姐每天早上六点会准时起床，现在已经过了她的睡觉时间很久了。” 　　“……”卫迟罕见地没有反驳他。 　　人在车上睡着时，往往会忍不住朝各种物体上靠，邵止清被两人拥在中间，前方没有能靠头的地方，便不由自主地往侧面倒去。 　　这险些就引发了邵越和卫迟之间的另一场战争，他们都想让邵止清靠在自己的肩头睡觉。 　　然而在他们开始交锋之前，邵止清就提前宣布了结束——她意识沉沉地往左靠去，把头搭在了邵越的肩膀上。 　　卫迟的脸黑了，他有心掰过邵止清，让她往自己的身上躺，可又不愿意吵醒她，左右为难之下，他又被邵越那带着轻蔑的目光刺激到，差点就背过气去。 　　无可奈何的卫迟只能扭过头，抱着胳膊生闷气。 　　邵越勾起嘴角，视线落回到邵止清的脸上，注视着她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小姐永远都很好看，只是……她怀里的那朵花，实在是太碍眼了，邵越端着自己严肃平和的面容，心里却涌动着许多不能宣之于口的阴暗想法。 　　两人在不打扰邵止清休息的默契之下保持了一路的沉默，等抵达了邵止清的公寓时，他们才动了起来，邵止清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到家了吗？”邵止清迷迷瞪瞪地问。 　　“是的，小姐，”先下车的邵越为她拉开车门，伸手扶她出来，“您一会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见意识不清醒的邵止清在邵越的引导下直接向家走去，卫迟喊住了她，“清清！” 　　“嗯？”邵止清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怎么了？” 　　她的脸颊因为车内外温度变化较大而泛着红晕，显得她的话语都多了几分娇嗔的意味。 　　卫迟张口结舌了一下，错过了最好的挽留机会，邵越便趁机将邵止清挡到身后，神色平淡地对卫迟说道：“卫公子如果想继续蹭车，就不必跟过来了，我会让司机把你送到家的。” 　　“谁要蹭车啊！” 　　“既然如此……天色很晚了，卫公子自行回去时请务必小心，”邵越勾起了一丝邪性的笑容，“万一遇到什么意外，小姐会伤心的。” 　　不知有意无意，他说到“意外”两字时，上下牙齿撞击在了一起，仿佛刀剑出鞘。 　　——没有意外，他就制造点意外。 　　在自己敏锐的直觉的提醒下，卫迟后退了半步，惊疑不定地重新打量邵越这个人，可下一秒，对方就收敛起了所有的锋芒，变回了那个平凡的管家。 　　邵越把手搭在邵止清的肩膀上，推动着还想扭头去看卫迟的她向前走去。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跟着上去！”慢了一拍的卫迟赶紧跟上。 　　然而，因为晚了一步，公寓的单元门就在他眼前关上了。 　　好在邵越也没进去，他朝投来征询目光的邵止清点点头，“小姐，您上去吧。” 　　卫迟也只好停下，不甘不愿地朝邵止清摆了摆手，“好好睡一觉，明天见。” 　　“嗯！都再见！”邵止清笑了一下，走进了电梯。 　　等到电梯门关上，邵越才慢慢地转身，与卫迟燃烧着火焰般的双眼对视上。 　　“你知道你和我的区别在哪里吗？”邵越问道，平静到情绪好像没有起伏。 　　卫迟不知道他这么问的深意，但他知道这个人根本不像表面看来那么普通，便故意往他的痛点踩去，希望能够借此激怒邵越，让他露出真实的面目，“我和清清是平等的，而你只不过是邵家的一条狗？” 　　邵越一点没有生气的迹象，他甚至还笑了一声，像是很满意卫迟的措辞，“你有一点说错了——我不是邵家的狗，我只是小姐一个人的狗。” 　　“而有些人，甚至连进入小姐家门的资格都没有。”邵越眯起眼睛，微微笑道。 　　卫迟的脸又冷了一分，他走近一步，“你什么意思？” 　　邵越没有回答，只是动作缓慢地将大拇指印在了单元门的指纹识别处。 　　“滴”的一声，门开了，邵越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并在卫迟反应过来之前，把门当着他的面关上。 　　“这就是区别。”邵越背对着他说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卫迟的视线。 　　=== 　　邵越用尽量小的动作打开了邵止清公寓的大门，却没想到入目的是灯火通明的客厅，邵止清正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发呆。 　　“小姐？”邵越惊诧地上前，“您怎么没睡？” 　　“到家了反而不困了。”邵止清把头倚在枕头上看他。 　　从邵越的角度看，邵止清正陷在一堆毛茸茸的小动物抱枕中，怎么看怎么可爱，让他的心整个软了下来。 　　只是邵止清身上披的那件外套，让他想要立即把它丢进垃圾粉碎机里。 　　“那也先换上睡衣吧，这样会舒服很多。”邵越走到邵止清身边，说道。 　　经他提醒，邵止清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卫迟的外套，“啊，我忘记还给他了！” 　　“给我吧，”邵越温和地伸手示意，“我明天去还给卫公子。” 　　邵止清这次终于想到了他们两人那僵硬的关系，明智地摇了摇头，“我下次见到他的时候还给他吧。” 　　邵越端和的表情没有出现半点变化，他在邵止清的身边坐下，语气和缓，“小姐似乎对我的到来一点都不惊讶？” 　　他本来以为邵止清应该已经回房间睡下了的，便打算来简单地看一眼，在卧室外为她守夜，却没想到情况与他想象中的并不相同。 　　“唔……”邵止清摸着抱枕想了想，“因为我觉得以你的性格，应该是会上来看我的，所以我就在沙发上等了一会。” 　　“我的性格？”邵越的眼神变暗了一些，轻声重复道。 　　他怀着某种期待，开口问道：“小姐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问出这个问题时，邵越并不清楚自己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只是他藏在平静假面背后的心脏，已经缓缓地揪了起来。 第41章 表明心意 小姐什么时候才能看出我的心…… 　　邵止清没有感受到邵越的紧张, 她闭着眼睛想了一想，开口说道：“话不多，更喜欢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人……对我特别关心, 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从小缺失父母关爱的邵止清真的是这么想的，身为管家的邵越是在她身边陪伴最久的人，他就像春雨, 潜移默化地成为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然而邵越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如果邵止清的身边没有出现某些暗藏觊觎之心的家伙，他其实是很乐意将管家这个身份扮演到底的, 但群狼环伺的现状让他不由提起警惕，明白了如果不主动争取, 邵止清迟早有一天会被人从他身边带走。 　　邵越定定地注视着邵止清的双眼，心中不断翻腾着立即撕开伪装、让对方认识真正的自己的冲动。 　　“……邵越？”邵止清迟疑地唤了他一声。 　　不行, 邵越默念，她会害怕的。 　　如果最开始邵止清接触的就是他身上属于“越泽”的那一部分, 此时他反而会轻松一些。 　　毕竟，比起一个从头至尾都是坏种的家伙, 人们更不能接受一个平日里守序禁.欲的人露出阴暗的一面。 　　邵越对自己的呼吸稍作调整，片刻后，展开一个和煦的笑容。 　　“能被小姐当成家人, 我很开心，”邵越轻柔地捏了一下邵止清的脸颊, 这个动作平时看来是十足的僭越，但有邵止清那句“家人”作为铺垫，他现在的动作就像是兄长在和妹妹玩闹。 　　“唔？”邵止清果然对此没什么反应, 一动不动，乖乖地任由邵越捏脸，完全没有防备。 　　真可爱, 邵越想着，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留恋，及时将手收回，说道：“小姐，您该睡了。” 　　他觉得自己忍不了多久，要是再这么聊下去，他可能会做出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嗯。”闻言，邵止清站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邵越怅然若失地跟在后面，以至于当对方突然回头时，他没能收敛好自己的表情。 　　“你看起来心情不好。”邵止清轻声对他说，眼中是真切的担忧。 　　从邵越进门时她就有这种感觉了，对方平日里有神的双眼今天像是沉积了一层阴霾。 　　邵越的眼神波动了一下，见自己瞒不过去，索性说出了一部分的真话：“是有一点……应该是看到小姐和卫迟关系好，有些吃醋了。” 　　说完这段话，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苦笑，这种示弱的态度在他身上极其罕见。 　　邵止清并不清楚他所说的“吃醋”的真实含义，但邵越有多低落她还是看得出来的，于是踟蹰片刻后，她上前笨拙地拍了拍邵越，仰头看他。 　　“我们两个的关系也很好啊。”邵止清说道。 　　邵越哑然，心说他想要的关系好，恐怕和她理解中的相差甚远。 　　但不得不说，邵止清拙劣却真诚的安慰确实让邵越的心境平静下来了一些，他勾起笑容，顺手替邵止清拂起一绺头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不睡吗？” 　　他这么一说，邵止清就想到明天早上六点，她又将被系统强制唤醒的事情，不禁一阵心慌：她明天该不会在上课的时候睡着吧……！ 　　虽说在课堂上睡觉的人很多，可一直以来认真听课的她要是也睡了……邵止清可以想象到自己被投以无数震惊的目光时的场景了。 　　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发生！邵止清匆匆忙忙地开始洗漱，十几分钟后，终于躺到了床上。 　　只是……邵止清把下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探出眼睛望着床边的邵越，“你不回去吗？” 　　刚说出这句话，邵止清便转念想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司机也不在楼下，让邵越现在回去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今天还是别回去了，”邵止清改口，“就在隔壁的次卧住下吧？” 　　邵越答应了，动作细致稳妥地替邵止清掖好被角，然后倾身靠近邵止清——一瞬间，邵止清几乎以为他是要给自己一个晚安吻，不由得紧张地闭了下眼睛。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邵越只是将她床头的玩偶摆正了，便收回了手，这让自觉想多了的邵止清红了脸，闷声不吭地扭过头去。 　　邵越像是没发现她的窘迫似的，态度自如地为邵止清关上床头灯，轻声说道：“小姐晚安，做个好梦。” 　　“嗯……你也是。” 　　得到邵止清小声的回应，邵越掩藏在黑暗中的笑容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 　　有邵止清在的时候，他的梦往往是很美妙的。 　　=== 　　每当人的主观意识越想睡觉的时候，就越不容易入睡，邵止清今天总算是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她想着明天还要上课，想催眠自己赶紧睡着，却在翻来覆去中莫名浪费了将近一个小时，都没能睡着。 　　第七遍数羊失败的邵止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干脆拿起手机，打算消磨一下时间，直到自己重新找回困意。 　　可她刚把手机摸到手里，就听见房门口传来了几声脚步，紧随其后的就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邵止清：“！” 　　邵止清一惊，与所有半夜不睡觉偷玩手机却被抓包的人一样，迅速把手机塞到了自己身下，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她心虚之下的本能反应，做完之后，邵止清才意识到邵越并不是她的家长，她也没必要装无事发生。 　　可装都装了，邵止清觉得自己突然睁眼也挺尴尬的，只好继续再装下去。 　　在看不到东西的情况下，邵止清的其他感官就得到了放大，她竖着耳朵听脚步轻缓的邵越走到自己床边，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邵越应该只是来看一眼她睡得怎么样，过一会可能就走了，邵止清想。 　　然而事情的走向与她的设想并不相同——邵越不仅没走，还在她旁边坐下了。 　　他、他大半夜的不睡觉，想干什么啊！ 　　邵止清藏在被子里的手揪紧了床单，把眼睛闭得更牢了。 　　起初邵越确实只是想来看看邵止清睡得安不安稳的，但他一进来就发现她虽然看起来睡得很熟，眼珠却在不安地转动着，呼吸也并不平稳，明显就是在装睡。 　　这个发现让邵越起了点想逗弄她的心思，便故意在邵止清身侧坐了下来，想看看她的反应。 　　除了呼吸又乱了点，别的伪装倒是有模有样的……邵越的眼里带上了笑意。 　　借着门外照进屋内的灯光，他注视着邵止清的睡颜，对方嘟着婴儿肥的脸蛋跟在他身边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她怎么就长大了……？ 　　回忆和现实在眼前交织，心潮起伏之下，邵越意识到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很好的，向他的小姐吐露真心的机会。 　　或许是邵越身上带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邵止清紧张着紧张着，竟然开始犯困了，可就在她即将入睡的前一秒，邵越低声开口说话了。 　　“小姐？” 　　邵止清瞬间就清醒了：邵越这是发现她装睡了？ 　　她屏气凝神，试图蒙混过关，而邵越接下来的话则让她发觉对方实际上是在自言自语。 　　“小姐还是睡着的样子看起来比较乖，不像最近……”邵越欲言又止，说到一半时就停了下来。 　　最近？邵止清回忆了一下最近的生活，的、的确，自己近期实在干了很多不该干的事情。 　　但也不至于让邵越耿耿于怀到半夜来念叨她吧……！ 　　他是打算教育她不该夜不归宿，还是不该去某些危险的地方？邵止清收紧手指，不自觉地用指甲磨了磨睡衣。 　　邵越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不像最近——招惹了那么多人，却还是傻乎乎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们对您的心思。” 　　邵止清耳朵发烫，意识到他应该是在说顾子宸和卫迟……听邵越的意思，他早就知道他们喜欢自己了？！ 　　身为当事者，她难不成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受到新的冲击，邵止清感觉自己今天是睡不着了。 　　尤其是，这话是从邵越嘴里说出来的，让邵止清不禁有种在被家长教育不要早恋般的羞耻感。 　　而仅仅是下一秒，邵越接下来的话语就给邵止清的心情带来了更大的动荡—— 　　“小姐没有被他们拐走，我很开心，可是我喜欢小姐的心思，小姐什么时候能看出来呢？” 　　不、不会吧……！ 　　邵止清用力抓紧了被子，不可置信。 　　邵越这是以为她睡着了，所以在向她告白吗？ 　　尽管接到了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告白，邵止清也没想过，一直忠心陪伴她左右的邵越会是下一个。 　　实际上，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讨喜的一个人，那些说她自闭阴沉的流言她并不是不知道，这也就导致邵止清无法理解自己是哪里吸引了顾子宸他们。 　　另一边，邵越的告白还在继续，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话语在他近乎呢喃的音量下，显得像是一段祷祝：“我不敢让您知道我的所思所想，我只希望您永远把我留在身边，当您一件好用的工具，邵越就知足了。” 　　“希望您身边能晚一点再出现别人……也希望您发现我的心思后不要远离我。” 　　嘴里说着最谦卑的祈愿，邵越的眼神里却燃烧着点点阴暗的火焰，属于“邵越”的那部分，和属于“越泽”的那部分在他的表情中融合，让他看起来像一匹为了迷惑猎物而摇尾的狼。 　　他的猎物紧紧地阖着眼，却不知道她已经被自己颤抖的睫毛出卖了个彻底。 第42章 关键剧情 今天……原来是他的生日？…… 　　邵止清神思不属地走在校园中, 脑中不断闪回向自己告白过的那三人的样子。 　　顾子宸和卫迟那里，她已经明确表示过拒绝，可他们都不愿意放弃, 邵止清也就没了办法，只能静观其变。 　　可邵越那里……对方的告白是在以为她睡着了的情况下进行的，而且他姿态低得让邵止清不安, 她没有办法跟不期望得到回应的邵越挑明了说话，所以她选择了保持沉默, 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邵越也没有表现出异样，今天早上照样为她准备好了早饭, 安静平和地将她送到学校，仿佛昨晚的那番剖白只是邵止清的错觉。 　　他这样的态度确实使邵止清松了一口气, 只是几人接连的告白还是让她产生了危机意识：按照剧情，她本该是个人见人憎的恶毒女配, 现在的走向是不是不太对？ 　　自从生日宴那几天起，她按部就班地完成系统任务、达成破产目标后回到自己世界的计划, 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难以逆转的变动。 　　不仅是重生后的应长轩迟迟没来找她的麻烦，整个远州市都平静得仿佛一口古井，丝毫不见原本剧情中该有的波澜。 　　是不是因为应长轩的身体里现在有两个灵魂的关系, 所以应有的小剧情才始终没有进展？ 　　邵止清忍着困意，提溜出系统, 问它：【我的破产进度条怎么样了？】 　　【宿主你好，经过系统核验，破产进度条已达百分之一, 请继续努力。】 　　百分之一？邵止清的眼睛亮了一下，之前系统汇报的数据一直都是零，现在推进了百分之一, 是不是说明剧情还没有太过偏移？ 　　【进度条推进的原因是什么？】邵止清有些期待。 　　然而系统功能的简陋之处就在这时体现了，【不好意思，宿主，该功能正在开发中。】 　　“你……”刚燃起希望就被浇灭，邵止清没忍住出了声。 　　“小邵小邵！” 　　季知瑶挥舞着手臂朝邵止清跑来，打断了她与系统的对话。 　　“怎么了？”邵止清见对方面色特别激动，便问道。 　　季知瑶撑着膝盖喘气，吭吭哧哧地说：“你昨天下午怎么没来上课！” 　　闻言，邵止清有些心虚，自己逃课的事情果然还是被发现了，而且还传到了身为班助的季知瑶耳朵里。 　　邵止清低头，说出了一部分真相：“抱歉……我去看望生病的朋友了。” 　　至于看望完朋友之后，就顺势和朋友一起去游乐场的事情……她不说就是没有发生！ 　　“哎呀，不上课倒是没什么啦，”季知瑶连连摇头，“主要是昨天下午，谢川洋来我们学校了诶！” 　　谢川洋？邵止清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疑惑，她倒是记得自己高中的班长就叫这个名字，但看季知瑶的样子，她说的应该是个名人吧？ 　　季知瑶见邵止清懵懵的，语速便加快了许多，“谢川洋！前段时间爆火的那位！你不认识吗！” 　　娱乐圈的人？邵止清沉默地摇了摇头，她对娱乐圈的了解，仅限于知道自己名下有一家经营颇善的娱乐公司。 　　季知瑶见邵止清是真的不认识谢川洋，便激情卖起了安利，从手机中翻出一大堆图片，挑出其中一张，“看！这是他昨天来我们学院拍戏的时候我拍的！” 　　邵止清凑过去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照片中的人竟然和她认识的谢川洋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照片上的他上了妆，比邵止清记忆里要更加精致，也更加贴合主流审美。 　　此时季知瑶没注意到邵止清的讶异，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述有关谢川洋的事情： 　　“小谢要在新剧里演一个天赋异禀的油画系学生，所以除了取景地在我们这以外，剧组还问我们借画当道具，昨天你不在，但是你留在画室里的画一眼就被他们看中了！” 　　季知瑶兴奋地拍了下邵止清，却没在对方脸上看到预想中的高兴，便愣愣地放下了手。 　　“然后呢？”邵止清抬头问道，莫名其妙的，季知瑶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阵难言的压迫力。 　　季知瑶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是产生了幻觉，她的小学妹又话少又安静，温温柔柔的，怎么会让人觉得害怕呢。 　　但季知瑶的心理多少还是发生了点变化，她一边偷看着邵止清的脸色，一边说道： 　　“他们见你不在，就想先把你的画借走，之后再转告你，我觉得不太好就劝了几句，可是班里的其他同学不太听，直接把画给了他们……” 　　她说到后面就没了声音，在把事情告诉邵止清之前，她始终觉得要是画作能被选作剧组道具，展示给更多的人看，每个被选中的学生都会开心，就没有坚定地阻止剧组拿画，而现在…… 　　她突然意识到，在没问过作者本人之前，这种不问自取的行为是相当恶劣的。 　　所谓的“作者会开心自己的作品被更多人看到”，只不过是他们的主观臆测而已，邵止清本人似乎一点都不欣喜。 　　“对不起……”季知瑶有点慌了，语气歉疚，“确实是我们自作主张了，我、我有张工作卡的，我带你去剧组那边看看！” 　　……如果小学妹想把画拿回来，她一定第一个支持！ 　　邵止清点了点头，没说自己想干什么，只在走出几步后对季知瑶轻声说了句谢谢。 　　季知瑶的耳朵烧红，并不觉得自己值得这一声道谢，她在前面走了一会后，动作隐秘地侧过视线看邵止清，入目的正好是她微垂着眼睑，神情淡漠的样子。 　　别的不说，她这个学妹长得是真的好好看啊…… 　　=== 　　“可以！这一幕卡了！小谢你表现得很好！” 　　听见导演的这番话，谢川洋放下画笔，从沉浸剧情的状态中走了出来，对剧组众人微微一笑，“大家辛苦了。” 　　邵止清跟随着季知瑶走近时，刚好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季知瑶情不自禁地发了下呆，邵止清则蹙起眉：上次见面时她就觉得了，这个人笑起来的样子……好像顾大哥。 　　两人从外貌上来说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但偏偏笑容像了个五六成。 　　单看谢川洋的人可能没有感觉，但在邵止清眼里，比起顾子宸那浑然天成的温柔，谢川洋笑容中的人工痕迹实在太过明显。 　　她和季知瑶的到来吸引了不少工作人员的注意，很快就有个拿着剧本的眼镜男朝他们走了过来。 　　“你是带新人入组的吧？赶紧的，去后面化妆，下一幕要开拍了，”眼镜男一边头也不抬地对季知瑶说，一边冲着后面的人喊，“画室里拿来的其他画呢？动作快点！” 　　“啊？”季知瑶指指自己，看看邵止清，哭笑不得，“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剧组的人。” 　　“不是？”眼镜男终于正眼看了看他们，紧接着目光就停留在了邵止清身上，眼睛一眨不眨。 　　“我是你们使用的画的作者，”对方的视线让邵止清有点不适，她简明扼要地道明来意，“昨天你们拿走画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并不希望我的画出镜，可以的话请你们使用别的画吧。” 　　“你是作者？”眼镜男没说什么，表情却明摆着轻视。 　　邵止清在他眼里就像个外形精致完美的花瓶，一个花瓶能画出那些灵气十足、令人惊叹的画作？他反正不信。 　　估计又是个想蹭他们剧组热度，借此进入娱乐圈的人吧？这种人他见多了。 　　在他说出口某些带着诋贬性质的语言前，谢川洋走到了他们附近，一脸惊喜地向邵止清问好：“好久不见了！” 　　“嗯。”邵止清简单地应了他一声。 　　“你们认识？！”季知瑶看起来是全场最震惊的一个人。 　　和她的反应相似，眼镜男在谢川洋和邵止清之间左右看了看，惊讶之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们剧组最近刚好缺了点热度，看这个人外形条件不错，如果能炒作一下“新晋流量谢川洋圈外女友”的热度…… 　　他利欲熏心的眼神太过直白，就连季知瑶也感到了难受。 　　“我们是来拿画的，”季知瑶挡了挡眼镜男，“你们要什么样的画，我可以再去帮你们找。” 　　能在油画专业读书的都不是家境平凡的人，季知瑶自然能够说到做到，要不是之前这剧组的导演对邵止清的画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她也不会脑子一热默许了拿画的事情发生。 　　本来她因为喜欢谢川洋的颜值，对这个剧组还挺有好感的，结果现在一看眼睛男的态度，那点好感顿时消失无踪，连带着看谢川洋时都没那么喜欢了。 　　“画？”谢川洋看向眼镜男，“是今天这场要用的画吗？” 　　“是啊，”眼镜男眼睛一转，没好气地说，“昨天借画的时候不说，现在过来说画是她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季知瑶被他的语气激怒，瞪着眼镜男就要开口，却被邵止清拦了下来。 　　她勉强忍了下来，接着就看见自己文弱的小学妹一反常态，咬字清晰、态度坚定地说道：“昨天我不在场，你们拿画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现在有权拿回；并且，我的每幅画都有签名，老师同学以及画室监控都能证明我是作者……” 　　眼见对方的脸色逐渐难看，邵止清故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如果你继续在这里浪费我时间的话，我不介意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权利。” 　　这时眼镜男的脸已经变得铁青，一半是因为意识到邵止清是认真的，一半是为被下了面子感到难堪。 　　季知瑶则双眼发亮，望着邵止清的目光都添上了点自豪。 　　谢川洋听了这段话，也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的双眼难掩惊讶：作为主演，他是和画作接触最多的人，自然就更能体会到那些色泽明亮的画的灵气，和画家赋予其上的强烈情感。 　　那些画……竟然是邵止清画出来的？ 　　之前在刻俄柏中，邵止清拿着钢笔威胁杜豪的一幕重新在他眼前浮现，谢川洋目光闪烁，开口打破僵局：“这事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我带你去道具组老师那里说一下吧？” 　　邵止清心里是不太愿意和谢川洋接触的，虽然对方给人的感觉很干净，可她却直觉他身上有种违和感。 　　她试图从原书的剧情里寻找有关的线索，可谢川洋的名字根本不曾出现过。 　　在潜意识的作用下，邵止清放弃了立即拿回画的想法，拒绝了谢川洋的提议：“不用了，我下午会让人过来拿。” 　　谢川洋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个答案，他默了一下，说道：“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我不是有意不帮你的，我之前也不知道杜豪会……” 　　那段并不愉快的记忆被他翻出来，邵止清皱起眉毛，离他远了一点，“和你没关系。” 　　“是吗……”谢川洋苦笑，“可我怎么感觉你很排斥我。” 　　邵止清语气淡淡，“你的错觉。” 　　说完，她就拉着季知瑶转身走了。 　　暗藏祸心的眼镜男把他们的对话听在耳朵里，此刻便计上心头。 　　刚才不给我面子没关系，之后被挂在网上骂的又不是我，眼镜男想着，露出了一个满满都是算计的笑容。 　　=== 　　邵止清安静地坐在画室靠窗的位置上，对手头的画作进行最后的调整。 　　画室里的其他同学大多都在或直白或隐蔽地注视着她，早上季知瑶把有关剧组和画的纠纷告诉了他们，让支持或默认了剧组不问自取行为的他们不禁有些愧疚。 　　邵止清不在，他们作为她的同学，面对想要画的剧组，本应该事先通知邵止清或者让剧组等两天的…… 　　在一众纠结着想要道歉的同学中，班长是第一个按捺不住的，可他刚起身走向邵止清，就见她接起了一个电话，说了两句后就走到了教室外。 　　那、那只好等她先打完电话了……班长默默地收回了迈出几步的脚。 　　邵止清接到来自应长轩的电话时，心里也是很惊讶的，这还是对方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联系她。 　　“刚才周围有人，没太听清你说了什么。”来到走廊上后，邵止清对应长轩说道。 　　应长轩那边有些嘈杂，但他的声音仍旧清清亮亮的，“明天方家办的慈善晚会，你会来吗？” 　　“方家的慈善晚会”这几个词瞬间把系统激活了，它拉出一大段书中原文，提醒邵止清：【检测到关键剧情，请宿主维护剧情的进展。】 　　其实不用系统提醒，邵止清也记得这段剧情：应长轩重生后，利用前世的记忆提前掌握了经济动向和许多人的秘密，在暗地里发展了一段时间势力后，他接到了方家慈善晚会的邀请，并在这场晚会上崭露锋芒，宣布了自己的回归。 　　原主也参加了这场晚会，只是她不知道应长轩已然重生，以为他还是个任人欺凌的存在，便二话不说上前挑衅，却被应长轩反过来戏弄，在众人面前出了大丑。 　　最重要的是，这场晚会是全网直播的，原主的丑态被所有观看直播的人看在了眼里，甚至一度登上了热搜趋势，不仅丢了自己的脸，还连累邵家的股票大跌。 　　如果邵止清能完成这段剧情，那她的破产进度条肯定能往前一大截。 　　晚会邀请应该是发到了邵家，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 　　“我会去的。”邵止清回答，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下别在头发上的发卡。 　　今天早上梳洗时，她发现这枚本来被她放在床头柜里的发卡出现在了梳妆台上，便猜到这是邵越对她的暗示，本就对邵越心有不安的邵止清便把它戴上了。 　　邵止清短暂地走了下神，接着便听应长轩说道：“那……我有那个荣幸做你的舞伴吗？” 　　邵止清愣住，晚会并不是强制带舞伴的，原书里也没有应长轩带舞伴出场的情节，那应长轩现在的邀请……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 　　那现在和她通话的应该是重生前的那个灵魂，另一个应长轩应该对自己相当憎恶才对。 　　邵止清倒是无所谓有没有舞伴，或者说舞伴是谁，但剧情已经偏移了太多，她要是答应了这个邀请，就更增加了重生后的应长轩走剧情的难度。 　　所以，在仔细思索后，邵止清拒绝了他：“抱歉……你还是找别人吧。” 　　应长轩的呼吸停滞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再次开口：“你打算一个人去吗？” 　　这个问题邵止清还没想过，不过按理说顾子宸是会参加晚会的，邵越也可能随行，那她到时候应该会与他们一起入场，也就算不上一个人去了。 　　于是邵止清据实以告：“应该会和我哥还有我的管家一起。” 　　说实话，邵止清还是更希望自己能只身前去参加晚会，不然当她当众受辱时，顾子宸和邵越肯定会伸手帮她，万一连累他们一起上了重生应长轩的黑名单…… 　　果然还是得找个理由劝他们不要参加晚会，邵止清。 　　“……我知道了，”应长轩的语气并不带个人的感情色彩，他这种平平淡淡的态度反而让邵止清有些安心，“那到时候见。” 　　“嗯！” 　　明明已经达成了共识，但应长轩却既不说话，也不挂断，邵止清没有多想，道了声再见便切断了通话，便就不知道应长轩对响着忙音的手机发了多久的呆。 　　方家的慈善晚会将照常进行，这对邵止清来说是件振奋心神的事情，她总算找到了一点能够推动任务进度的头绪，而不用整日没有目标地虚度了。 　　想到这里，邵止清稍稍扬起嘴角，趴在窗边看她的班长见状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上前道歉的好机会。 　　可还没等他走出画室大门，邵止清就接起了又一个电话。 　　班长：“……”默默收回探出画室的半只脚。 　　“卫迟？”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开始给她打电话了。 　　卫迟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听起来正在生气，“你昨晚睡得好吗？” 　　邵止清不想让他担心，便违心地说道：“还可以吧……”实际上她几乎没有睡着。 　　卫迟似乎开心了一点，他继续问道：“那个邵越，没对你做什么吧？” 　　“……他是我的管家，又不是什么奇怪的陌生人！”邵止清哭笑不得地回他。 　　然而卫迟完全没有因为她帮忙说话而放松，相反的，他低声地嘟囔了一句：“哼，奇不奇怪那可未必……我看那个家伙的坏心眼可多着呢。” 　　显然他还记得以前两人因为邵越而冷战的事情，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没再说话了，直接换了一个话题：“明天的慈善晚会，你去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打算去吗？”邵止清有些惊讶，卫迟不是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类社交晚会的吗，怎么今天主动向她提起了？ 　　卫迟的语气有点别扭，“如果你去的话我就去。” 　　邵止清迟疑了一下，她是去晚会上出丑的，那副样子还是不要让卫迟现场看到比较好，不然她怀疑卫迟会当即和应长轩打起来。 　　“我……我就不去了。”说完这句话，邵止清的脸颊红了大半，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庆幸卫迟此刻不在自己身边。 　　“嗯，这种晚会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卫迟没有察觉到邵止清的心虚，很快就把话题带到了别的东西上，邵止清一边应和着，一边悄悄松了口气。 　　……希望明天卫迟在全网直播上看到自己时，不要太过生气就好。 　　和卫迟聊了一会之后，邵止清听见了他那头传来的上课铃声，卫迟“啧”了一声，匆匆告别，留下一句“下次见面聊”。 　　邵止清放下手机，叹了一口气，撒谎的感觉真不好啊…… 　　她转身准备回画室为自己那幅画收尾，系统却又在她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你好，宿主，检测到主角应长轩情绪异常波动，可能造成剧情严重变化，请前往应长轩身边查看。】 　　【啊？能分析出是什么原因吗？】邵止清呆住，明明几分钟前应长轩还好好的啊。 　　系统卡顿了许久，才在邵止清焦急的追问下，给她发来了一个资料包。 　　【系统功能开发中，请宿主自行查阅分析应长轩的人物资料。】 　　邵止清被它堵得一阵气闷，但事情紧急，她只能先在大脑里翻看起了应长轩的资料。 　　姓名、性别、年龄、生日…… 　　仅仅看了几行，邵止清就顿住了，她的注意力回移，应长轩的生日……是今天？ 　　系统还在那重复一样的话：【请宿主前往应长轩身边查看……】 第43章 礼物 你技术差没事，我的技术好就行了…… 　　原书中, 应长轩全程都在复仇的路上走着，作者在他的私人生活上用的笔墨极其吝啬，塑造得应长轩像是无心无情一样, 至于生日这种细节，更是一笔未提。 　　邵止清也是在看到人物资料之后，才恍然发觉, 应长轩其实也是个有生日的普通人，而普通人总是想要有人为自己庆祝生日的。 　　应长轩是因为只有自己一个能说话的人, 而她又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而产生情绪波动的吗？ 　　但系统说应长轩情绪波动巨大，应该不只有这个原因才对。 　　邵止清拿出手机看了看, 现在刚过下午两点，有充足的时间让她去看应长轩的状况。 　　唔……总之先买份礼物带上吧, 希望应长轩看到之后能开心一点。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便抬脚离开了画室门口, 没注意到身后那半伸着手本想叫住她的班长。 　　班长：呜呜，他还有机会道歉吗？ 　　=== 　　系统把应长轩的定位标了出来, 他竟然在郊区临湖的别墅区里，邵止清回忆起上次去找应长轩时她看到的那破旧的出租屋，不禁感叹了一下对方的能力。 　　不愧是小说的男主角, 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身价飞升，换成她的话, 估计不出一周就饿死在街头了…… 　　坐上赶路的出租车后，邵止清第一时间给应长轩打去了电话，毕竟如果她在没问过对方地址的情况下, 就能摸上门，应长轩一定会心生疑虑的。 　　上一次去出租屋救他是形势所迫，应长轩事后也没有问她是怎么找到他的, 算是邵止清运气好，但故技重施一次的话，恐怕她就要被当作跟踪狂了。 　　邵止清望着窗外，耳边拨号音响了很久，对面的人才接起，“邵止清？” 　　应长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邵止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先试探试探和自己对话的这个应长轩是重生前的还是重生后的。 　　如果是重生后的，那她就立刻挂了电话，等过一段时间再打过去。 　　“你……记不记得刚才打电话给我时说了什么？”邵止清忐忑地问道。 　　她记得两个应长轩是感官不互通的，那重生后的对方应该是不知道之前电话里他们聊了什么的。 　　“……晚会的事情。” 　　闻言，邵止清松了一口气，她直接长话短说：“我现在来找你——你在哪？” 　　她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感觉像是通知应长轩自己的决定一样——虽然她确实已经在前往应长轩家的路上了。 　　邵止清心虚地亡羊补牢：“你、你现在有空吗？” 　　应长轩挑了一下眉，他在邵止清问出第一个问题时就明白了，对方是想找年轻的自己。 　　好巧不巧，在邵止清来电话之前，他们刚吵过一架，并且因为涉及到了她的原因，两人甚至在意识世界里打了起来，使用身体的人频繁切换，给他们都造成了极大的负荷，导致两人一度以为自己的意识会消散。 　　最终的胜利者依然是年长的一方。 　　【后悔吗？】应长轩嘲笑道，同时还暗暗使力，确保自己能守住短时间内的主导权。 　　他早就对邵止清区别对待两人的事感到不爽了，此刻干脆就扮演起了另一个自己。 　　“有空，你要是想来，我很开心。”应长轩转着钢笔，把地址报给了邵止清，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 　　他的听起来状态还不错，邵止清放了点心，说道：“我马上过来，你等等我。” 　　这通电话到此结束，应长轩饶有兴致地把桌面上的文件拂开，在心中问：【你觉得她为什么想来找我们？】 　　【不是我们，是我。】 　　【你和我又有什么差别呢？】 　　【她讨厌你。】 　　应长轩沉默了，他觉得年轻的自己实在不太会说话，如果两人不是共用一具身体的话，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人已经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另一边，邵止清正在脑海中构思见到应长轩后要说的祝福语。 　　系统催得太急，她没法为应长轩的礼物精挑细选，只能匆忙地从学校门口买了一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毛绒熊作为礼物。 　　邵止清看了一眼和她一起坐在出租车后排的毛绒熊一眼，开始思索应长轩会不会觉得这份礼物太幼稚了。 　　而且两个应长轩共用一个身体的话，重生后的那个应长轩该不会因为讨厌自己，就拒收或者扔掉这只熊吧……？ 　　见面之后，如果应长轩还算喜欢她这个礼物的话，她就要劝对方把熊熊藏到另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去。 　　胡思乱想了半天，邵止清突然听司机说道：“小姑娘，到了。” 　　“啊，好。”邵止清往外一看，就看到了站在别墅区入口处的应长轩。 　　对方穿了一套简约修身的衣服，外披了件棕黑色的风衣，内敛中显出几分随性，长款的外套更是衬得他的腿笔直修长。 　　“你男朋友啊？”在等邵止清扫码付钱的时候，司机忍不住八卦。 　　邵止清一惊，连忙否认：“……不是的！” 　　“你这都送礼物上门了，估计也快了，”司机摇摇头，感叹一声，“年轻真好啊！” 　　“我……”邵止清还想反驳他两句，就见注意到这边的应长轩走了过来。 　　于是邵止清便没心思和司机多说了，她打开车门下车，然后再费力地将毛绒熊拖了出来，抱在怀里。 　　等身高的熊立刻就挡住了邵止清的视线，她从毛茸茸中探出头，确定了应长轩的方向，才一点点地向他挪动过去。 　　而应长轩已经怔愣在了原地。 　　邵止清突然来找他已经够奇怪了，更奇怪的是她还抱了一只憨态可掬的毛绒熊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在应长轩出神的这片刻，邵止清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她闷闷的声音从毛绒熊的背后传来：“生日快乐！” 　　生日……？ 　　应长轩花了好几秒才理解了邵止清的意思。 　　今天确实……是他的生日。 　　自从父母去世，他便一次都没再庆祝过生日，这个日子对他来说，和所有其他普通的日子并无不同，而其他人也从未记起过这一天，他早已习惯如此了。 　　可现在……少女抱着快比她高的毛绒玩具，笨拙却坚定地一步步走向自己，还为他送上真切的祝福…… 　　一瞬间，应长轩分不清充斥在自己胸腔里的感情，是惊喜更多，还是妒忌更多。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世界的自己可以拥有这些他没有的东西！ 　　应长轩牙关收紧，眼神中翻腾着深沉的黑色，他在邵止清发现不对前略微将自己锋利的表情收敛，挂上了笑容：“没想到你会记得我的生日——我很高兴！” 　　他真的很高兴，但隐藏其中的，是种无法克制的独占欲。 　　他带着笑容，从邵止清手中接过那只大号毛绒熊，这是他以前从来不会多看一眼的幼稚玩具，但此刻它却显得分外可爱。 　　只是一想到这只熊是邵止清送给另一个自己的，他就觉得膈应。 　　她甚至还在来之前确认了是谁在掌控身体——他就这么令她厌惧吗。 　　对应长轩的心态变化一无所觉，手中空了的邵止清长出一口气，抱着这只熊走路还是挺累的。 　　而且看应长轩的反应，他对这份礼物还算是满意的，邵止清翘起嘴角，想道，这下应该能多少让他的情绪平定下来了吧？ 　　可下一秒，系统就泼了她一盆冷水：【宿主，你好，检测到男主应长轩的情绪发生大幅负面变化，请立即调整社交策略，维护剧情。】 　　什、什么情况！ 　　邵止清震惊地望着应长轩，他嘴角弯弯，眼神柔和，怎么看也不像“情绪发生大幅负面变化”的样子啊！ 　　可系统不会说谎，所以……应长轩的表现，是伪装出来的？ 　　尽管有些泄气，但邵止清还是开始思考，是自己的什么举动造成了应长轩的情绪变化。 　　或许他是不喜欢毛绒熊吧，邵止清想。 　　应长轩发现了面前的少女在走神，他许久之前就注意到了——邵止清偶尔会在对话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眼神放空，呆呆的好像在和什么不存在的东西交流一样。 　　他有种直觉，这背后可能藏着两个世界的邵止清差异巨大的原因。 　　应长轩压下内心的波澜，问道：“要去我家坐坐吗？” 　　因为正抱着毛绒熊，所以他说话时顺手摇了摇熊爪子，这个动作为他平添了几分蠢萌蠢萌的可爱。 　　还沉浸在他演技之中的邵止清没多想就答应了，并在跟随着他往别墅区里走时，决定今天要多顺着他，来让应长轩的心情变好一些。 　　=== 　　“想喝什么饮料？”将毛绒熊放到沙发上后，应长轩转头问正在打量客厅的邵止清。 　　进屋前吹了阵冷风，邵止清现在只想喝点热的东西，“有热饮吗？” 　　“咖啡喝吗？” 　　“喝的。” 　　应长轩笑了下，“那你先随便坐坐。” 　　说完他就进了厨房，并顺手拉上了厨房的门，将邵止清的视线隔绝在了外面。 　　邵止清本想趁他煮咖啡的时候，和他稍微聊两句，可现在应长轩都把门关上了，她再进去好像有些尴尬。 　　由于自觉自己和应长轩还不是很熟，邵止清就没有像在顾子宸家时那样各处参观，但仅是简单的一瞥，她就发现了这里与普通独居人的住所有许多差异。 　　应长轩的所有生活用品都是两套，私人物件的摆放更是泾渭分明，让邵止清忍不住感叹：原来用着同一具身体的两个灵魂，关系也能恶劣成这样啊。 　　见应长轩许久都没有出来，邵止清索性在手机上找起订做生日蛋糕的业务。 　　她来的时候没能带上蛋糕，希望现在还来得及补上。 　　在随意搜索的过程中，邵止清被一条“DIY生日蛋糕”的广告吸引了注意，只是在她点进去看之前，应长轩就端着个杯子走了出来。 　　莫名其妙的，邵止清感觉他的脸色比进厨房前要苍白了许多，就好像他不是去煮咖啡，而是去打了一场仗一样。 　　“抱歉，用的时间久了一些。”应长轩放下杯子，但杯中说好的咖啡变成了牛奶。 　　“已经是下午了，喝咖啡容易晚上睡不着，我就换成了牛奶，”应长轩在邵止清身边坐下，歪头笑了笑，“要是你喜欢更甜一点的，我再加点糖。” 　　邵止清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温度正好，暖暖的。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产生了一点微妙的感觉：进厨房前后的应长轩，是不是有点不同？ 　　在邵止清细想之前，她就用余光看见应长轩抱起了毛绒熊，一会捏捏它的爪子，一会揉揉它的腮帮，眼中满溢着高兴。 　　【系统……你的检测真的没有问题吗？】 　　一连串的电流声后，系统终于回话了：【经过系统重新检测，主角的情绪波动恢复正常范围。】 　　邵止清有被气到，如果系统有实体的话，它现在已经被邵止清拽出来揍了一顿。 　　前后数据差异这么大，不是系统出了问题，就是应长轩已经疯了——而应长轩此刻还好好地坐在她旁边玩毛绒熊，所以肯定是系统出故障了！ 　　和系统公事十八年，邵止清第一次有了能理直气壮指责系统的理由，她当即就对系统谎报军情的行为进行了严厉批判，对此，系统也只能憋屈地保持沉默，顶着批评回去检查自己的代码。 　　教训完系统，邵止清感觉自己深深地出了一口被多年压迫的恶气，她带着轻快的心情去看应长轩，结果正好看到他把头迈进毛绒熊肚子的一幕。 　　嗯……应长轩可能多少也有点问题，之前还对毛绒熊冷冷淡淡的，现在却居然抱着人家吸。 　　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应长轩身体一僵，窘迫地抬起头，解释道：“看起来毛茸茸的……没忍住。” 　　一想到这只看起来有点笨的毛绒熊是邵止清送给自己的礼物，应长轩就是一阵心潮澎湃，以至于刚才他做出了情不自禁的举动。 　　“你喜欢就好！”见自己送出的礼物得到了应长轩的喜爱，邵止清跟着微笑起来。 　　她略一回忆，就觉得方才的应长轩尤其可爱，像极了第一次收到这种礼物、兴奋地与毛绒熊蹭蹭贴贴的小孩子，难得地显露出了几分天真。 　　因为刚埋过毛绒熊的关系，应长轩的鼻尖和眼下都带了点绯红，他没去和邵止清对视，低垂着眼睛，小声地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来给我过生日。” 　　“生日”这个词已经离他而去很多年了，他本以为除了他自己，不会再有人记得这个日子，却没有想到，偏偏是他在意的那个人，为他送来了生日的祝福。 　　邵止清与他而言，就像一剂止痛的药，当他痛苦到濒临绝望时，对方就会抚慰他的伤口——只是附带而来的，是让人无法抵抗的上瘾性。 　　如果尽早停药还好，可他沉浸在黑暗中太久，病入膏肓的他已经戒不掉这剂药了。 　　应长轩的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水光，邵止清愣愣地注视着他，不确定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不是幻觉。 　　可无论是幻觉与否，邵止清都已经被表情欣喜又落寞的应长轩俘去了心神，她的心脏颤动了一下，牢牢地记住了今天的日期。 　　如果她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还能有一年的话，她一定会在明年的今天为应长轩送上一份认真准备的礼物，不是出于系统提醒，而是出于她的本意。 　　“明年……你还会送我礼物吗？”应长轩与她心有灵犀一般说道，只是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邵止清张了张嘴，出于不想让应长轩失望的心态，省去了前提，直接回答：“……会的。” 　　仅仅是听到这两个字的承诺，应长轩就安心了，他翘起嘴角，说：“我会等着的。” 　　接下来两人的聊天轻松又愉快，邵止清还借机打听了一下另一个“应长轩”的性格，想着明天好对症下药，用最快捷简便的方式，出最大的丑。 　　通过这场对话，邵止清发现应长轩学的东西是真的很多，不仅博古通今，学贯中外，就连一些生僻的专业知识，他也手到擒来。 　　跟他聊天，邵止清几乎不需要思考下一个话题，应长轩总能很自然地让她沉浸在他的话语中。 　　只是每当她提起那个“应长轩”时，她面前这个就会表现出不高兴，似乎是以为邵止清对他抱有好感，并开始酸言酸语地挑另一个自己的刺，让邵止清感到一阵好笑。 　　“别提他了，”应长轩闷闷地说，“聊点别的吧。” 　　“那……”邵止清被他一打断，突然就想起了应长轩这里是还缺了什么，“你想吃什么口味的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 　　刚才还在对“航空母舰的构造与如何保养”侃侃而谈，让邵止清听得十分入迷的应长轩卡住了，仿佛邵止清提到的不是生日蛋糕，而是什么尚未解决的力学难题一样。 　　“对啊……生日嘛，总是要吃蛋糕的。” 　　邵止清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我刚才看到有可以一键下单送蛋糕原材料来的链接……如果你不介意我的手艺很烂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给你做个蛋糕。” 　　应长轩心动了，不只是心动邵止清口中的蛋糕，他的心脏砰砰砰地剧烈跳动着，只想把面前的少女一把揽进自己的怀里，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亲上一口。 　　在他的意识世界中，一直吵吵囔囔着【你讲故事凭什么用我的知识和素材】的另一个应长轩闭上了嘴，他有些愣神地望着脸颊泛红的邵止清，说不清自己心里涌动的是什么样的情感。 　　“我的技术真的很差……哎，要不还是订做吧。”邵止清见应长轩许久不说话，就非常自觉地翻到“专业订做生日蛋糕”的外卖界面上，准备为应长轩下单一个肯定好吃的蛋糕。 　　“没关系，”应长轩用最快的速度按住了她的手，眼神急切无比，“你的技术差没关系，我的技术好就可以了。” 　　邵止清默默收起手机，应道：“……好。”倒、倒也不必这么激动吧。 　　应长轩怕邵止清反悔，便再次强调：“我的技术很好的，你不用动也可以。” 　　说这句话时，他的手还紧紧地扣着邵止清的手腕，姿势也像是把少女逼迫在沙发角落上，以至于应长轩在话音落下后，慢慢地红了耳朵。 　　——只不过不是害羞，而是想到了一些不太适合光天化日之下想入非非的东西。 　　在等待制作蛋糕的食材送上门的时间里，应长轩第一次为祖国发达的外卖速递产业感到了骄傲——他们只等了十几分钟，厨具、素材，以及制作蛋糕的食谱便一应俱全地摆在了别墅门口。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把东西都运到厨房后，应长轩翻着食谱问邵止清。 　　他平时都是自己做饭，厨艺水平在这个过程中自然而然磨炼得上佳，只是甜品烘焙这一类食物，是他未曾涉足过的领域，为了让今天的蛋糕可以入口，应长轩拿出了研究高考真题卷般的认真态度。 　　邵止清无奈地扶额，“是你过生日，当然挑你喜欢的口味啊。” 　　“我……”应长轩本想说“你喜欢的我都喜欢”，可接触到邵止清带笑的眼神后，说出口的话语便转了一个方向，“巧克力味的吧。” 　　巧克力，一种被情人节赋予了爱情意味的甜食。 　　“好，”有了目标，邵止清斗志满满地卷起了袖子，“巧克力蛋糕！” 　　应长轩也举了举手中的打蛋器，非常配合地一起喊道：“巧克力蛋糕！” 　　两人很快就进入了制作蛋糕的状态——应长轩负责制作，邵止清负责添乱。 　　在把蛋壳连着蛋液打进碗里后，邵止清又一次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应长轩。 　　“我来吧。”应长轩失笑。 　　“我其他的可以……”想表明自己能力的邵止清说到一半，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手机铃声，是应长轩的。 　　铃声不是第一次响起了，只是应长轩前几次都说不需要管。 　　“你手机响了好久了，还是接一下吧？”邵止清频频担忧地看向客厅，“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铃声停了，可应长轩想顺着邵止清的意思，便说道：“那我去看一下吧。” 　　应长轩抬起腿准备走出厨房，却被邵止清拦住了，后者指了指他沾满面粉的手，“我去帮你拿过来。” 　　说完她就离开了应长轩身边，这时，应长轩脑海里那位安静了许久的家伙，突然阴恻恻地开口了： 　　“你还记得你的锁屏是什么吗？” 第44章 把她锁住 哥哥……我好难受………… 　　“你还记得你的锁屏是什么吗？” 　　听到另一个自己问出这句话, 应长轩感觉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他当然记得——何止是记得，他每天都会对着锁屏发许久的呆, 以至于现在他闭着眼睛也能勾勒出那张照片的样子。 　　那是另一个应长轩在摩天轮上时拍摄的他与邵止清的合影。 　　拍照时邵止清睡得很熟，柔顺的长发有些散乱，面颊泛着微微的红色, 头则搭在“应长轩”肩膀上，看起来像极了和男朋友出门玩累了的样子。 　　照射进摩天轮内的阳光柔和纯粹, 为靠在一起的两人营造出了一种浪漫又温暖的气氛。 　　任谁看，都会觉得照片中的两人是一对情浓意迷的小情侣。 　　——只唯独不能让照片的当事人邵止清看见。 　　应长轩变了脸色, 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把那张锁屏换掉——那天刚看到锁屏时，他一度又怒又妒, 险些就直接把它直接删除，可照片上的人毕竟和自己脸一样, 他最终便没能舍得。 　　然而等他赶到客厅时，还是晚了一步, 邵止清已经拿起了他的手机，神色茫然地看着亮起来的锁屏。 　　这一幕让应长轩嗓子一紧，像是被恐慌掐住了脖颈。 　　现在还不是表明心意的好时机, 他害怕自己的感情被邵止清发现后，对方会避之唯恐不及地远离他。 　　“邵止清……”应长轩开口时的声音有点沙哑, “你听我解释。” 　　邵止清有点懵地把视线移向他，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可应长轩竟想不到自己该如何措辞, 才能将眼前的事揭过去。 　　两人间的沉默持续了片刻后，应长轩终于开口了：“当时你睡着了，我就想拍张照片, 照片的意境很好，我就……” 　　他慌乱地解释着，完全没有平时进退自如的风度，脸色煞白得像是生怕被暗恋的女孩发现自己心思的高中生。 　　邵止清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所以……你应该不是喜欢我吧？” 　　她心里其实是希望应长轩是不喜欢自己的，接连被三个人告白，已经让邵止清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如果再加一个应长轩……她就要觉得这个世界的初始设定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了。 　　应长轩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否认自己喜欢对方，是最正确的选择，这样就不会让邵止清对他产生防备，他能继续自然地待在她身边。 　　他能看出来，邵止清是不想在这种时候收到告白的，如果他贸然表明心意，只会得到对方的躲避。 　　可是那句简单的“我不喜欢你”，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没有办法对着邵止清否认自己的爱意，哪怕是为了大局而表演的也不行。 　　于是，应长轩顶着邵止清半是期待半是紧张的注视，缓慢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喜欢你。” 　　“喜欢你，所以把我们两个的合影设为了锁屏背景，我想时刻能看到你靠在我身边的样子。” 　　应长轩的眼神认真坚定，让邵止清像是被灼伤了一样后退了半步。 　　怎么会这样……！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身为小世界的主角，应长轩居然向她告白了，且不说剧情还进不进行得下去，她连应长轩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都不明白。 　　“可是我们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邵止清抱着最后的希望，想改变应长轩的想法，“你是不是弄错了？” 　　“……弄错？” 　　应长轩怔了一下，重复了一遍邵止清的话。 　　“可能只是因为我们两个最近关系比较好，所以你把友情当成爱情了……”邵止清说着，声音却在应长轩的注视下越变越小。 　　感觉这时候的应长轩好可怕……邵止清的本能让她闭上了嘴，她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应长轩瞬间阴沉下来的双眼。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弄错？”应长轩平静地开口，话语间却像是在酝酿着风暴。 　　邵止清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没有说话，余光却瞥见应长轩一步步地走向了自己。 　　应长轩伸出还沾着面粉的手，抓起了邵止清的一绺发丝，在上面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他轻声开口：“他们向你告白的时候，你也这么问他们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邵止清的瞳孔顿时紧缩，她不可置信地仰头，“你、你怎么知道——？！” 　　“我猜对了，是吗？”应长轩低笑了一声，说不清那笑容里更多的是自嘲还是难过，“他们已经向你告过白了。” 　　邵止清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 　　“你当时有觉得他们弄错了吗？”应长轩嘴边挂着温和的笑容，可那笑容却令邵止清的手心沁出了冷汗。 　　如果不好好回答，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邵止清的直觉这么告诉她。 　　然而她的嘴却像是被封住了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应长轩轻轻拽了一下邵止清的头发，不痛，但让胆战心惊中的邵止清跟着他的动作抬起了头。 　　应长轩的眼神落在了她被迫扬起的雪白脖颈上，想起了垂死的天鹅。 　　他们是一样的纯白，致命，令人移不开眼。 　　某种情绪在他的内心躁动起来，应长轩闭了闭眼睛，用极大的毅力放开了邵止清。 　　“你走吧。”应长轩转过身，说道，但邵止清没敢动。 　　应长轩深吸一口气，如果邵止清再多留一会，他可能就压抑不住自己了。 　　另一个应长轩之前就做过“用笼子把邵止清锁起来”的提议，那时他觉得对方疯得彻底，可现在，他竟然对此感到了认同。 　　只要把她锁起来，那就算再害怕，她都没办法回避自己的感情了，也不会再将眼神分给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人。 　　听到他内心的想法，另一个应长轩笑了起来，笑声过后，他有些嘶哑地低语：【我早说过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去抢，那就是别人的了。】 　　应长轩没有理会他，他背对着邵止清，攒紧了拳头，用很轻的音量重复：“快走吧。” 　　邵止清不再克制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她第一次意识到了，重生前后的应长轩，毫无疑问的是同一个人。 　　=== 　　生日蛋糕最终没能做成，应长轩坐在客厅里，看着空荡荡的家，前几分钟这里还充盈着邵止清的身影，他们在弥散着面粉和糖精的空气中聊着天，他向邵止清保证自己做出来的蛋糕不会难吃。 　　可现在，这里只剩下了落针可闻的寂静。 　　应长轩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还是有点心急了，但是…… 　　他的思绪被打断了：【既然她都看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你还怕什么？】 　　“……” 　　【她还没走远，把身体给我，我去把她绑回来。】 　　“……不行。” 　　重生后的应长轩性格更加极端，向来看中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就要毁掉，他对于另一个自己这种瞻前顾后的行为感到十分烦躁。 　　他想要邵止清，那不管邵止清怎么想，他都要先确保自己把她牢牢地捆在了身边，再去想该怎么让邵止清接受自己的问题。 　　可没重生的那一位，他更想让邵止清心甘情愿地走进名为“应长轩”的牢笼，他想在迟暮时，低首仍能看见她。 　　好在邵止清不仅是拒绝了他的告白，也同样拒绝了另外几人的，这就说明他还是有机会的。 　　“明天的慈善晚会，你安分一点。”应长轩调整好心态，在大脑里勾勒出重新接近邵止清的计划的雏形，一边走向厨房，一边说道。 　　听到这话，“应长轩”好整以暇地笑了，【我凭什么听你的？】 　　“让我先试试，如果我的方法失败了，就用你的。” 　　【……你舍得？】 　　应长轩冲掉手上的面粉糊，他盯着旋转的水流消失在水斗中，才开口说道：“我不会把她让给别人。”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显而易见。 　　一声门铃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应长轩洗手的动作停住了。 　　他抱着明知不太可能的希望，动作极快地赶到门口，打开大门，“邵——” 　　然而站在门前的并不是邵止清，而是一个被他吓到的外卖员。 　　“请、请问是应先生吗？”外卖员有些哆嗦，他莫名从面前的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气息。 　　应长轩的眸子黯淡下来，语气平平地应道：“嗯。” 　　但他应该没有点过外卖才对，难道是这里的地址曝光了，有人托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这是您订的生日蛋糕，”外卖员不敢去看应长轩的眼神，只低着头把手里的单子递过去，“请您签收一下。” 　　“……生日蛋糕？” 　　应长轩愣了片刻，不可思议地拿起那张外卖单端详。 　　下单的时间是他和邵止清开始做蛋糕之前……邵止清这是怕他们做出来的蛋糕实在不能入口，所以提前做了预防措施是吗。 　　应长轩拂过“订单人”一栏的那个“邵”字，心想希望他以后还能有机会，让邵止清正确认识一下自己的厨艺水平。 　　“那个……签名……”外卖员不想多留，可回执单偏偏还在应长轩手里拿着，他想走也不行。 　　然后他就眼见前一秒还浑身戾气的青年勾起嘴角，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微微一笑，在回执单上签好了名字，“给。” 　　他其实不爱吃甜食，但这份来自邵止清的生日蛋糕，再多他也能把它一口口吃下去。 　　=== 　　邵止清没让司机把自己直接送回家，而是在江边下车了。 　　她想稍微走一走，让江边的冷风把自己吹清醒一点。 　　不只是她想清醒，她脑海里的系统也平生第一次怀疑起了统生，邵止清不能说是它带过的宿主中最差的一届，但她却是第一届以恶毒女配的身份让男主爱上自己的宿主。 　　系统陷入严重卡顿之中，它计算了一下，不只是男主，原书中的其他角色也都向它的宿主表达了爱意……难道是这个小世界从根源上就和剧本存在着差异吗？ 　　“系统，怎么办？”邵止清坐在江边的石墩上，丧丧地问。 　　感觉她回家的那天离她越来越远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躺平放弃任务还来不来得及。 　　系统警觉起来：【请宿主坚定信念，不要被外物动摇。】 　　邵止清：“哦。” 　　系统：【……】 　　怎么感觉它乖巧听话的宿主仿佛一夜之间到了叛逆期了……！ 　　邵止清无精打采地撑着脑袋看江边的风景，一想到半小时前应长轩的表情还有些心有余悸。 　　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吸引人喜欢的地方，而且作为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来者，她应当是与谈恋爱这个词无缘了。 　　希望那几个人能赶紧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也希望明天晚会上，她的计划能够进展顺利…… 　　在邵止清许愿的过程中，系统终于不再发出噼里啪啦的电流声了，它用机械音打断了邵止清的许愿，说道：【宿主，经检测，系统认为本机体需要送厂返修，未来24小时内，系统将暂时休眠，请宿主做好准备。】 　　邵止清的心一跳，系统休眠，唤醒业务暂停，她明天早上可以睡懒觉了？ 　　听到她心音的系统顿了一顿，然后开始了休眠倒计时：【3，2，1……】 　　莫名其妙的，邵止清感觉自己从系统报数字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倒计时结束，一切归于沉寂，邵止清呆愣了一会，接着慢慢开口：“系统？你还在吗？” 　　无人应答。 　　邵止清倏地站起身，突兀感受到一种不被束缚的快乐，十八年了，她第一次体会到一言一行、乃至心里的想法不用被人监视的时刻。 　　24个小时！她有24个小时可以摆脱系统，自己生活！ 　　邵止清的脸上挂上了由衷的笑容，她几步走到江边，往下看江水倒映出的她的影子，接着又摸摸栏杆，跑个几步，开心得像是刚被人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小鸟。 　　天空在这时飘起了细雨，邵止清仰头看了看，见雨势不大，就在江边多走了会，甚至看到雨水积成的小水洼，也有了兴趣上前踩一脚。 　　在纯粹的快乐的驱使下，邵止清几乎忘了那些几人向她告白、系统要求她做任务等各种烦心事。 　　这种快乐持续到她接到顾子宸的电话时都没有消退。 　　“小清，回公寓了吗？”顾子宸问道，听他那边的动静像是在车里。 　　“还没有，”因为正玩在兴头上，邵止清的语气都比平时跳跃了许多，“我在外面。” 　　“在室外？”顾子宸有些担忧地连问，“你是一个人？带伞了吗？” 　　邵止清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石头，回答他：“我一个人在江边散步，没……带伞了。” 　　撒谎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邵止清为了不让顾子宸担心自己感冒，在话出口时临时拐了个弯。 　　毕竟虽然现在雨变大了一些，但应该也不至于把她淋感冒吧。 　　邵止清还记得她和应长轩一起坠湖的那次，下的雨可比现在大多了，她也只是洗了个热水澡就好了。 　　顾子宸习惯了自家小清诚实的性格，一时完全没有怀疑她说的话，只是觉得独自在江边，还是有些危险，便劝阻她：“今天就先别散步了，等之后天晴了，我陪你出来。” 　　邵止清也玩得差不多了，就立即答应了，她走到一棵树下，和顾子宸聊了起来。 　　只是站定了，她就渐渐感觉到了雨水的凉意，和傍晚凉风吹在湿透的衣服上带来的不适。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泡热水澡，邵止清想。 　　应长轩在这时提到了邵家前段时间投资的温泉山庄快开业了，并邀请邵止清和自己过几天一起前去。 　　“温泉？”正好有些冷的邵止清眼睛一亮，顿时心动了。 　　“对，在隔壁市，那里秋天的枫树林很有名，你可以顺道去采风。” 　　确实，邵止清曾在各种资讯上看到人们推荐隔壁市的采风点，只是她一向不爱出门，就把前去看看的计划搁置了许久。 　　“来回要多久啊？” 　　顾子宸笑了一下，他知道邵止清这算是已经答应了的意思，便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计划娓娓道来：“我们可以周五出发，晚上在温泉山庄留宿，第二天去枫树林采风，路上还有一处很有名的锦鲤池，可以挑几只小鱼壮大一下家里的鱼缸……” 　　他说的话里日常生活气息浓厚，让邵止清忍不住沉浸在了他描述的计划中。 　　“锦鲤是要自己上手捞吗？”她眼睛亮亮地问。 　　“可以啊，”顾子宸失笑，“我撒鱼食让它们游过来，你趁机抓几条肥的。” 　　“又不是要吃它们，为什么要抓肥的啦！” 　　两人有说有笑地聊了一会之后，顾子宸那边停车了，他向邵止清发出邀请：“今天工作不多，一起吃个饭吧？” 　　“啊……”邵止清陡然心虚，她现在头发衣服都湿了，如果和顾子宸去吃饭估计要被他骂一顿。 　　虽然平时顾子宸温温柔柔的，但是一到涉及了她健康问题的事情上，他就会变得非常严肃，让邵止清有些不敢面对。 　　——尤其是在她想不出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去淋雨的情况下。 　　“不方便吗？”顾子宸的语气多了些失落。 　　“不是的，”邵止清连忙反驳，“在哪吃？我先回家换个衣服。” 　　结果顾子宸并没有给她销毁犯罪证据的机会，电话那头传来他清浅的笑声，“我已经在你家附近了，等你回来再商量吧。” 　　邵止清：“！！！” 　　怎、怎么办！ 　　她现在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 　　邵止清本想打车去不是邵家名下的酒店换套衣服的计划折戟在了半途上——上了车之后接触到热空气，她就开始犯晕了。 　　幼年时频繁的生病经验告诉她，这是要感冒发烧的前奏。 　　为了不让自己倒在酒店，邵止清选择了对司机报出公寓的地址。 　　希望顾大哥看在她已经很难受了的份上，不要骂得太凶……邵止清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想道。 　　呜呜，明明好不容易有一天时间可以摆脱系统，她却把这个时间浪费在了生病上。 　　如果系统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发烧来得太过突然，邵止清一路上都维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机在震，有人在打电话给她，可她却没有力气去查看。 　　等邵止清听到司机让她下车时，她已经烧得意识模糊，连睁眼都困难了，淋的这次雨似乎给她带来了一场来势汹汹的大病。 　　该不会连明天的慈善晚会也要错过吧？ 　　好在她支撑着自己走下车后，一眼便看到了停在小区门口的一辆眼熟的车，她恍惚间举起手冲那边晃了晃，便看到有个身影匆忙地向自己跑来。 　　有顾大哥在的话，所有问题都能被解决——这是邵止清从小就有的印象，此刻她也因此安心了下来，闷头栽倒在了来人的怀里。 　　“哥哥……我好难受……”因为高烧，邵止清的声音有些蔫蔫的，听起来就是在撒娇。 　　从抱住自己的人身上感受到温暖的气息，邵止清犹如汲取暖意的小兽般，眷恋地蹭了蹭他。 　　好暖和。 　　只是那人似乎僵住了，只维持着虚抱她的动作，一动不动的。 　　凉风从背面吹袭而来，让邵止清打了个寒颤，可那人却呆愣愣的，没有注意到。 　　邵止清感受到背后的凉气，不满地抓住那人的手，用软绵绵的声音抱怨：“哥哥，我好冷。” 　　“我……”那人说话了，但邵止清因为高烧，听到的东西都有些失真，耳边的雨又没停，她并不能辨清对方说了什么。 　　“……冷！”邵止清索性没管他，自顾自地强调。 　　说完她还有点委屈，顾子宸看不到她在发抖吗？为什么不像以前她生病了那样安慰她？ 　　是不是因为生她的气了，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只是淋了一场不大的雨就会感冒啊QAQ。 　　那人沉默了，似乎是发现了现在的邵止清并不能听清自己在说什么，便不再试图与她对话，而是照着邵止清的意思，先脱下外套罩在两人头上，再把她搂进了怀里。 　　他这个动作做得并不熟练，手指甚至有些颤抖。 　　好暖和，邵止清满意地想，终于不冷了。 　　她缩在比自己高了许多的那人怀里，沉沉地闭上眼睛。 　　在邵止清昏睡过去之前，她好像听见了一道来自顾子宸的声音，只不过那语调太过凶狠，一点都不像顾子宸平时的性格。 　　应该是听错了吧，邵止清想，顾子宸正在自己身边呢。 第45章 眼泪 这样……还是不愿意叫我吗？…… 　　邵止清做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梦, 梦里她被黑化的应长轩关在了小黑屋里，除了一扇只能由应长轩打开的门以外，这间小黑屋连个窗户都没有。 　　应长轩也不对她做什么, 只在每天来送饭时和她聊天，却不回应邵止清有关“出去”的任何请求。 　　他温柔又包容地微笑着，接纳了邵止清所有冲他而去的坏脾气, 但却只字不提放邵止清离开。 　　有时邵止清从睡梦中惊醒，往往会对上守在自己床边的应长轩深邃又难过的眼神, 她试图开解对方，可应长轩永远只是拉起她的手, 轻轻印下一个吻，并不愿意把心中所想宣之于口。 　　“邵止清……”沉寂的房间中, 唯有应长轩轻声的呼唤会在邵止清的耳边响起。 　　邵止清不能理解应长轩的心情。 　　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但是又不愿意给她真正想要的自由, 这种爱真的是爱吗？ 　　她也曾试过和应长轩讲道理：如果他从最开始就不要采用这种偏激的手段，而是好好地追求自己, 她说不定会同意的。 　　听到她这么说，应长轩只是无奈地苦笑，说了邵止清不懂的一句话：“你是不会喜欢上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的。” 　　“为什么？” 　　“因为你总想着回家, 但却不知道，这里才是……” 　　应长轩说到这里就闭上了嘴, 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差，眼底的乌黑也彰显着他这段时间心虚的不平静，他摇了摇头, 示意邵止清话题到此为止。 　　“多睡一会吧，”应长轩说，“晚上吃你喜欢的菜。” 　　“我不想……” 　　房间的门轻轻在邵止清的眼前关上了, 一切又重归了令人疯狂的寂静。 　　黑暗和孤独能轻易地把一个人逼到失去理智。 　　小黑屋里的环境太过压抑，邵止清没待多久，就陷入了深深的抑郁之中，她借着门缝透出的光，望着自己光滑的手腕，一些难以克制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滋生。 　　她在某次应长轩来送饭后，偷偷藏起了一把餐刀，然后在某个光照不进小黑屋的夜晚里，一点点在雪白的皓腕上磨出了一道伤口。 　　伤口汩汩地流着血，邵止清却感觉不到痛苦，她闭上眼睛，觉得再睁开时，自己应该就不用待着这黑漆漆的屋子里面了。 　　她好累啊。 　　在邵止清的意识消散之前，她好像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而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她确实离开了逼仄的小黑屋，但眼前的环境却让邵止清陷入了迷茫。 　　她回到了邵家的主宅，此刻正坐在飘窗上看着画册，许久未见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满全身，让她沐浴在温暖之中。 　　愣神中的邵止清没有注意，抬手间便打翻了画册边的红茶，可预料中烫到自己的情景并没有发生，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从旁边伸出，替她接住了杯子。 　　邵越像是感觉不到烫一样，对她微微躬身，表情似有不虞，“小姐，有人拜访。” 　　眼前画面的既视感过于明显，邵止清立即联想到了自己与应长轩的初见，也想起了她脑海里有一个让她维护剧情的系统，想起了自己的破产任务。 　　她倏地站起身，问道：“是谁？” 　　她激烈的反应让邵越愣了一下，但他还是说了下去：“卫迟，卫先生。”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邵止清呆滞住了，她垂下眼睛，顿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不是应长轩？” 　　她的问题令邵越皱起了眉，邵止清前未婚夫的名字，他当然记得很清楚，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邵止清会突然提起这个从未与她见过面的男人的名字。 　　邵越看出了邵止清有些精神不佳的状态，他上前扶住邵止清，担忧地问：“小姐，您还好吧？” 　　他的关切像一注暖流，让邵止清打起了精神，她对邵越笑了起来：“……我没事，我去见卫迟。” 　　“如果小姐身体不适，见面随时可以推迟，”邵越一脸的不认同，“一切都比不上小姐您的健康重要。” 　　尽管邵越表示了反对，但邵止清依然坚持了自己的想法，邵越拗不过，只好陪同着她一起去见人。 　　邵止清刚一走到会客室，就见卫迟和顾子宸都坐在里面，两人似乎交流得很不愉快。 　　“你怎么这么慢啊！”卫迟跟她抱怨，“想见你一面真难，和姓顾的说话累死我了，下次我都不想来找你了。” 　　黑发蓝眸的少年嘴上这么说着，但看向邵止清的眼神却带着一如既往的热烈，他如同一道划过黑暗的星焰，让邵止清的眼睛跟着亮了起来。 　　“那你别来了。”邵止清故意气他。 　　“邵止清！”卫迟气得鼓起腮帮子，“你现在怎么回事！” 　　顾子宸在这时也走到了邵止清身边，他动作熟稔地替邵止清整理好了因为一路小跑而弄乱的发丝，轻笑着说：“怎么冒冒失失的。” 　　顾子宸身上的薄荷清香顺着他的动作潜入邵止清的心墙，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拽住了顾子宸的袖子。 　　“怎么了？”顾子宸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副在哪受了委屈的样子。” 　　听到这话，卫迟立即警觉起来，“谁欺负你了？” 　　邵越也走上前，执起了邵止清不知不觉握成拳头的手，让她放松下来，“小姐，发生什么了？” 　　邵止清的鼻子一酸，总感觉自己很久没见到眼前几个人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到应长轩把自己关起来了？ 　　可看邵越的反应，她现在明明还没有和应长轩见过，这么荒谬的话，他们会相信吗？ 　　她不知如何开口，但几人目光炯炯，明显都在等一个答案。 　　于是，情绪波动之下，邵止清决定对他们托出世界的真相，“其实……” 　　机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邵止清听清了机械音的内容： 　　【第36次维护任务失败，回收代码中，即将进行下一次投放实验……】 　　=== 　　邵止清费力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听见了她身边有两个人正在争执着什么。 　　尽管他们的声音已经刻意压得很低，但对于病中的邵止清来说，这些声音还是过于吵闹了，她凭着直觉扬起手，啪地一下打在了右边那人的身上。 　　“小清！” 　　“清清！” 　　两个人各喊了她一声，邵止清懵了懵，她明明记得自己是顾子宸带回来的，怎么身边会多了一个人？ 　　她眯着眼睛想看清旁边的人是谁，却只看到一团模糊的身影。 　　失败了的邵止清撑起身子，伸手想把那人抓得离自己近一点。 　　“别动，”有个人按住了她，“躺着好好休息。” 　　于是邵止清昏昏沉沉地躺回了枕头上，过了好一阵子，她的视线才明晰了起来。 　　眼神重新聚焦后，守在邵止清身边的顾子宸和卫迟便同时映入了她的眼帘，他们神色铁青，看起来心情都很不好。 　　“卫、迟？”邵止清声音沙哑地叫出卫迟的名字，音调中充满了疑惑。 　　卫迟怎么会在她的公寓里……？ 　　见邵止清稍微恢复了一点思维能力，卫迟略松了一口气，但他的表情依然看起来带着怒意。 　　“现在知道我是卫迟了？”他语气不善。 　　“唔？”邵止清的头侧向他，把搭在颊边的长发蹭开了点，“你怎么了……” 　　病中的邵止清皮肤苍白，声音微弱，一双墨色的眼睛盈着水光，她很不满地瘪起嘴，“你为什么这么凶……” 　　卫迟哑火了，他瞪了邵止清一会，最后只是扭过头去，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明显还没消气，但是邵止清的样子让他没法在这时追究下去。 　　“小清。”顾子宸轻声喊了邵止清一下。 　　听见他的声音，邵止清缓慢地转头看向另一边，对上了顾子宸隐隐含着生气的眼神。 　　“对不起……”邵止清条件反射地道歉。 　　顾子宸沉默地注视着她，等到邵止清感到不安之后，他伸出手，将手指缓慢地搭在了邵止清发烫的脸颊上。 　　“哥？” 　　“为什么要撒谎骗我？” 　　顾子宸的眼神沉沉，那双眸色浅淡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出一种琥珀般的光泽，墨色的短发有几缕垂落在耳边，让他看起来比平时的样子多了几分脆弱。 　　“我……”邵止清被愧疚淹没了，她想说“我不想让你担心”，可那并不能改变她撒了谎的事实，她的睫毛轻颤，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卫迟伸手挡住了邵止清看向顾子宸的视线，像是在威胁一般低声说道：“你别为难她，她还在生病。” 　　邵止清恍惚了一下，没想到有一天卫迟会成为调停她和顾子宸的关系的人。 　　“……”顾子宸不说话了，可是邵止清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还是落在自己的身上。 　　病中的邵止清比平时坦率直白了许多，一旦生病，她就会变得像直觉系的动物一样，做出许多平日里不会做的举动。 　　比如现在，她晕乎乎地抓住了顾子宸仍旧放在她脸颊上的手指。 　　“哥哥，”她声音很小地叫了顾子宸一声，“别生气。” 　　邵止清用软软的脸颊蹭了顾子宸的手指一下，后者因为她这个出乎意料的动作而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被邵止清的这个小小的举动蹭化了，那点怒气顿时变得无关紧要。 　　如果现场只有他们两人的话，这场矛盾可能将就此消弭于无形，两人的关系还可能会更进一步，但现在，卫迟还在他们旁边。 　　“好好休息！”卫迟黑着脸，拽过邵止清的手，把它塞进被窝里，然后相当霸道地掖住被角，不让她再把手伸出来。 　　顶着顾子宸冰冷的眼神，卫迟满不在乎地对邵止清说：“生病了就要保暖，手不许伸出被子，知道吗？” 　　邵止清呆呆地点了点头，觉得卫迟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喝点鸡汤再睡吧，”顾子宸收回了看向卫迟的视线，重新对邵止清展开温柔的笑容，“你很久没进食了。” 　　闻言，刚被顾子宸扶起来的邵止清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事情，“现在几点了？” 　　“凌晨三点半。”卫迟在顾子宸之前先开口了。 　　邵止清努力转动她生锈的大脑，计算了一下自己浪费了多久没有系统监管的时间……昨天系统走的时候是五点多，现在…… 　　一瞬间，邵止清感觉自己委屈极了，眼泪一下子就涌到了眼眶边，要哭不哭地红了鼻尖。 　　浪费了好长时间……而且说不定直到她回到原本的世界，都不会再有让系统离开她的机会了。 　　怎么这样……邵止清眼眶酸酸的，看向面前两人的眼神充满了难过。 　　“你别哭啊！”卫迟立刻就慌了，他手忙脚乱地把邵止清扶起来，急切地问她，“哪里不舒服！” 　　顾子宸的观察力则更敏锐一点，他轻轻拂去邵止清脸边滚下的一颗泪珠，目光担忧，“是有什么事没做吗？” 　　没人关心还好，邵止清可能哭两声就忍住了，他们的关心就像催化剂，让本就病中情绪敏感的邵止清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呜……”邵止清抽抽搭搭的，从眼尾到眼睑都染上了一片红色。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哭的最大声的一次，以至于到了后面邵止清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哭，只是停不下来地掉着眼泪。 　　卫迟和顾子宸从没见过她这样，一时都慌了神，跟着把心揪了起来。 　　好在哭了一阵子之后，高烧未退的邵止清就没了力气，哭声便渐渐低了下去，不知不觉间就靠着握着她的手的顾子宸睡着了。 　　她闭着眼睛，睫毛上犹然挂着晶莹的泪珠，随着她睡梦中的一声哭嗝，几滴眼泪顺着她白如玉石般的肌肤滑下，砸到被子上，洇开一小片痕迹。 　　卫迟的眼神从邵止清与顾子宸相靠的地方移开，咬着牙说道：“白天发生了什么？” 　　“家庭医生来之前我就问过学校那边的人了，有个剧组不问自取了她的油画作为道具，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异常。” 　　“不是因为这个，”卫迟不假思索，肯定地说，“她不会因为这件事哭，她肯定当场就找他们去了。” 　　顾子宸的眉毛很小幅度地抬了一下，他没想到卫迟对邵止清的了解居然这么深。 　　“没有发生其他事情吗？” 　　“小清的班长说，下午小清曾在画室门口打了好几个电话，用了很长时间，并且最后一通电话一挂断，她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学校。” 　　卫迟阴沉着脸，他下午时是给邵止清打过电话的，但时间不长，也没有提到可能会让她离校的内容，问题应该出在其他给她打电话的人身上。 　　提供完了情报，顾子宸便没再与卫迟说话，他心里对这个人的厌恶程度不浅，平时还好说，现在邵止清状态不对，他就完全没心情虚与委蛇了。 　　卫迟同样看顾子宸不顺眼，尤其是现在他还半搂着邵止清，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休息——眼前的场景让卫迟立刻想到了雨中邵止清抱着自己喊“哥哥”的一幕，他顿时怒从心来，“刷”地一下站起了身。 　　他的动静有些大，让感受到吵闹的邵止清皱了皱眉。 　　顾子宸眼带警告地瞪了卫迟一眼，把邵止清搂得更紧了。 　　卫迟更生气了，可他又不想吵醒邵止清，只好把这股气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憋闷的扭头走出了房间。 　　等邵止清病好了，他再和她算账……！ 　　=== 　　邵止清再次醒来时，大脑已经清醒了很多，最起码头不会一阵阵地抽痛了，她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一直靠在顾子宸的肩膀上。 　　“醒了？”顾子宸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邵止清的动静，他微微笑了一下，“有哪里不舒服吗？” 　　“……挺好的。”邵止清说道，但出口的声音却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有些沙哑。 　　“看来感冒还需要再养一段时间。”顾子宸侧身，扶着邵止清，让她躺回了被窝里。 　　“我睡了多久？”邵止清看着顾子宸的肩膀，问道。 　　“两个小时不到。” 　　……也就是说，在这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始终都靠着顾子宸？ 　　就算没有压着东西，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变两个小时，恐怕无论是谁，也都会浑身酸麻作痛，更何况她还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顾子宸身上。 　　“我没关系，”顾子宸在邵止清开口前先说话了，“倒是你，睡了这么久，饿了吗？” 　　邵止清的肚子很应景地叫了一声，让她顿时羞赧地移开了眼神。 　　顾子宸轻笑了一声，摸摸她的头，“我去给你拿吃的。” 　　他刚出房间，下一刻卫迟就走了进来，他只穿了一件薄卫衣，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邵止清。 　　等了许久也没等来他一句话，邵止清有些迟疑地开口叫了他一声：“……卫迟？” 　　他的名字像是一个开关，让面无表情的卫迟听到后突然动了起来。 　　他几步走到床边，恶狠狠地抓住邵止清的被角，咬牙切齿： 　　“你知不知道，几小时前，你抱着我，喊顾子宸？” 　　邵止清呆住，她什么时候干过这事了！她怎么完全没有记忆！ 　　“不承认？”卫迟气笑了，他揪住邵止清的脸颊，但终究没舍得用力，只是泄愤般地捏了捏，“我帮你回忆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改变了捏着邵止清脸颊地动作，拇指顺着她的颌骨滑下，再慢慢沿着脖颈一路往下，接着，他在邵止清瞬间紧张起来地注视下，抓住了她的衣领。 　　“你刚刚在想什么？”卫迟把头凑得很近，近到能让邵止清闻到他嘴唇开合间传来的淡淡香气。 　　是鸢尾花的味道，邵止清空白的思绪中只剩下了这个想法。 　　“你就这么依赖他？高烧到迷糊的时候也要靠在他身边？”卫迟的话语像是带着软刺，钻进邵止清的耳朵，还勾得她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腰。 　　“卫迟，别……”不安之中，邵止清试图伸手挡在两人中间，卫迟离她太近了。 　　然而就算是没生病的时候，邵止清也能被卫迟轻而易举地压制住，现在更是一样，卫迟只是抬手轻轻一按，邵止清的手就被他压在了床单上。 　　“我很不开心。”卫迟说道，那双蓝色的眼睛中仿佛跳动着猎猎的火焰。 　　邵止清湿润的双唇微微泛红，正因紧张而颤抖着，她现在只想让卫迟消气，然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你要怎么样才能开心起来？” 　　卫迟露出认真思考的神态，但按着邵止清的动作却没有一丝放松，等到邵止清的眼尾也被他的沉默逼成了红色后，他才终于开口了： 　　“我也想听你叫我哥哥。” 　　“现、现在？” 　　“对，就现在。” 　　邵止清红着眼睛瞪他，因为今天刚哭过一场的关系，她的眼周还是红肿的，看起来像是被欺负过一样。 　　“不愿意？”卫迟的语气变得有些危险。 　　特别不情愿的邵止清低声回道：“……你又不是我的哥哥。” 　　她有被卫迟强硬的举动气到，但无奈衣领还在卫迟手里，受控中的她根本没办法把头转开。 　　“顾子宸也不是你的哥哥，你不是照样叫他了？”卫迟每次提到“顾子宸”三个字的时候，就像是嚼了炮仗一样，□□味十足。 　　邵止清一时竟没有办法反驳，而且按理说只是一个称呼的问题，卫迟想听，她叫一声也没什么…… 　　但她就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莫名的羞耻感让邵止清眼神乱飘，就是不敢去看卫迟，藏在被子下的脚趾难堪地蜷缩起来，耳尖也染上了一层粉红色。 　　对着顾子宸她都很少叫哥哥，让她对着卫迟叫——邵止清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爱情剧里的某些情节，这几个简单的音节就更没法说出口了。 　　“快点，”卫迟看出了邵止清在拖延时间，他佯怒地抬起邵止清的下巴，直视着她的双目，说道，“再不喊的话，顾子宸进来可就要看见我们俩现在这样了。” 　　邵止清本能地望了一眼半掩着的房门，客厅暖黄色的灯光正从门缝照进屋内，顾子宸应该正在为她准备食物，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而她两只手都正被按在头顶，下巴被迫扬起，一旦顾子宸进来，看到的就是她被卫迟半压在身下的暧昧姿势…… 　　卫迟感受到了她的慌乱，他故意对着邵止清的耳朵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还是不叫吗？” 第46章 卫迟哥哥 快放开我……！求你了……！…… 　　邵止清涨红了脸, 可卫迟的压迫让她动也不能动弹，只能被迫注视着他凌凌如冰的双眼。 　　“再等下去，可就要被顾子宸发现了。”卫迟贴着邵止清的耳畔, 低声说道。 　　邵止清不合时宜地走了个神，卫迟身上似乎一直都隐隐带着鸢尾花的香气，以前离得远的时候不容易感觉到, 但此刻，这段花香却引得邵止清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卫迟的母亲是位法国美人, 身为混血的他，长相融合了西方的浪漫和东方的典雅, 性格却别扭得不像有法国的血统。 　　——除了向邵止清展现爱意的时候，每当这种时刻, 卫迟就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一往无前的执拗。 　　这时，门外女仆们走动的声音开始逐渐变小, 邵止清瞳孔一缩，身体僵住, 卫迟则勾起了一抹笑容。 　　不能再拖了……！ 　　邵止清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放弃一般地揪着卫迟喊了一声：“哥哥……！” 　　她的耳尖已经烧得通红, 卫迟的身体也僵了僵，可他并没有像自己之前承诺的那样放开邵止清, 甚至把她抓得更紧了。 　　“你说话不算数！”邵止清又急又气，挣扎着想要打他，却被卫迟抬手压制住了。 　　“我不管, ”卫迟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要和顾子宸的称呼一样。” 　　邵止清都要急哭了，之前说想听她叫哥哥的是卫迟, 现在不满意这个称呼的人又是他！ 　　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呜呜！ 　　“你到底想怎么样！”邵止清蹬了蹬脚，试图把卫迟踹开，然而裹着被子的她完全做不到这一点。 　　看着身下眼睛犹如小鹿般湿漉漉的邵止清，卫迟的耳后悄悄爬上一点红色，但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态度，说道：“我想要不一样的称呼。”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还要加上‘哥哥’。” 　　说完这句话，卫迟的耳朵更红了，但手上的力气却一点没松开。 　　门外，顾子宸的脚步逐渐靠近，邵止清当即就被吓到了，她抓住卫迟衣服的前襟，语速极快地小声喊他：“卫迟哥哥……快放开我……！” 　　卫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一片红晕，他几乎像是被电到一样，从邵止清身边弹开。 　　顾子宸在这时走了进来，他的目光扫过面壁中的卫迟，再看看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面，裹成了一个蚕蛹的邵止清，双眼微眯。 　　他刚才离开的那会，似乎发生了些什么。 　　“卫迟，你该回去了。”顾子宸放下鸡汤，冷冷地开口。 　　隔着被子，邵止清都能察觉到顾子宸心情不佳，她不安地把自己蜷缩得更紧，心想她还不如别醒来了。 　　卫迟罕见地没和顾子宸呛声，他默默地看了邵止清一眼，就继续面壁思过，摆明了不打算理会顾子宸的驱赶。 　　然而偏偏这时，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卫迟皱着眉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 　　见状，顾子宸抿紧的嘴角终于放松了一点，像是对此景早有预料。 　　卫迟注意到他的表情，立刻明白了是谁做了手脚，但现在不是和顾子宸争执的时候，他暂时隐忍下来，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不知道电话那头对卫迟说了什么，但单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事情。 　　“我知道了，”卫迟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让他们在那里守好，我立刻过来，如果那家伙有别的动静，立刻通知我。” 　　停顿了一会儿，等对方把话说完，卫迟继续冷静地说道：“稳住阵脚，不要把人调走，等我过去。” 　　蒙在被子里的邵止清眨了下眼睛，卫迟此时的语气严肃正经，带着陌生的威严，是邵止清从未见他展露出过的模样。 　　卫迟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啊，邵止清想着，偷偷把被子拉下一点，想看一眼卫迟现在的样子。 　　邵止清刚把眼睛露出一点，一只手就挡在了她的面前，顾子宸用他修长漂亮的手指遮住了邵止清看向卫迟的视线。 　　“嘘。”顾子宸轻轻点了下邵止清的额头。 　　邵止清探头的动作止住了，从卫迟的角度看，她还是躲在被子里没有动静。 　　“清清……”卫迟喊了她一声，还没说什么呢，他就自己先红了脸，话语也顿在了一半。 　　而只是被喊了一声，邵止清却觉得自己的脸颊烧了起来，烫得吓人。 　　她之前的烧还没退彻底，现在不会又来一波吧？邵止清用手捂住脸，不肯承认自己这是因为卫迟而害羞了。 　　没有得到邵止清的回应，卫迟却也没再喊她，他现在一闭眼，就是自己抓着邵止清的手腕，把她按在床上的场景，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 　　而那声急促的“卫迟哥哥”，更是令卫迟久久地无法回神。 　　有顾子宸在中间挡着，卫迟也没办法多说什么，他遮住自己发红的脸庞，与邵止清道别：“你好好休息……我处理完事情就来看你。” 　　原本邵止清心中一直想让卫迟早点离开，但卫迟现在真的开口告别了，她却突然想起一件差点被自己遗忘的事。 　　“等一下！”邵止清掀开了被子，急急地叫住了卫迟。 　　因为在被子里闷了很久，她的脸颊已经布满了红晕，头发也散乱地垂在脑后，甚至连睡衣的领口都蹭开了一点。 　　和卫迟对视上眼神，邵止清的脑袋“腾”地炸开一团白气，她强迫自己不去乱想，尽量语气平常地说道：“你的好几件外套都在我这里，记得拿走。” 　　不知道为什么，卫迟总能挑着最容易冷的时间和她见面，这就导致邵止清的手里已经有了好几件卫迟给她披过的外套。 　　但卫迟扬了扬眉，并没有把外套拿回去的意思，他说：“你留着吧。” 　　“这样我下次还能多一个来找你的理由，有几件外套，我就来多找你几次。” 　　说完，卫迟笑了起来，这个充满少年感的笑容生机勃勃，让人看着就忍不住被他感染得心情轻快起来。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卫迟挥挥手。 　　尽管稍微缓过来了一点，邵止清的脸颊还是带着点红意，她同样摆摆手，说：“嗯，拜拜。” 　　可她这一告别，卫迟反而更加不想走了，他站在门边，这时好像多了数不清的话想跟邵止清说。 　　“我就不问你之前是为什么哭的了，但是如果你想告诉我了，我随时都在。” 　　“睡觉的时候注意保暖，不许踢被子，不然你的感冒肯定好不了。” 　　“我知道你最讨厌吃药，但是必须吃，实在不行就混着糖一起吃下去。” 　　顾子宸的脸色随着他把话一句句说下去，逐渐越变越阴沉，到了后面，他实在忍不住了。 　　“送客。”他叫来了临时来到公寓中的女仆，语气冰冷地示意卫迟立即离开。 　　如果不是习惯了保持优雅的涵养，顾子宸几乎连一句话都欠奉。 　　卫迟切了一声，知道自己把顾子宸激怒得有些过了，要是再待下去，对方说不定能干出让保镖围殴自己的事情。 　　到时候邵止清还不知道帮谁……想到这里，卫迟就又有些酸，便一时没忍住，瞪了邵止清一眼。 　　——这个每次都向着顾子宸的笨蛋！完全就是被姓顾的用兄长的身份温水煮青蛙了！ 　　他磨磨牙，恨不得上前抓住邵止清的肩膀晃一晃，让她看清顾子宸的真实面目。 　　莫名其妙被凶了的邵止清很不服气，她挺起胸膛想和卫迟理论，可顾子宸却在这时回头，情绪很淡地看了她一眼。 　　“……”邵止清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的河豚，顿时怂怂地泄气了。 　　她抱着鸵鸟心态，低下头不去看旁边的两人。 　　……只要她看不见，顾子宸就没有生气！他们两个之间就不会有那种好像要打起来的氛围！ 　　邵止清与顾子宸那并不明显的互动，还是被卫迟注意到了，他眼睛一眯，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邵止清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每次卫迟露出这种表情时，都是他要做些坏事的前奏。 　　“等、等等！”邵止清试图提前阻止他。 　　可卫迟在这种时候从来不会犹豫，他没有给邵止清防备的机会，直接略过顾子宸，用在场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揪住了邵止清的衣领，看起来是要亲她一般。 　　“卫迟！！”顾子宸第一次怒火中烧地吼出声，那双温和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他一个健步上前，想拉开卫迟，却还是晚了一步。 　　——卫迟一口咬住了邵止清的耳垂，还在松口时挑衅般地轻舔了一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邵止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卫迟敏捷地躲开顾子宸打向他的一拳时，邵止清才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耳朵。 　　第、第二次了！ 　　卫迟他是狗吗！这么喜欢咬人！ 　　邵止清的眼前瞬间浮现出卫迟在医院咬住自己耳朵时的样子，随之涌到她脑海的，是卫迟专注的表白和炽烈的眼神。 　　邵止清身上的热度本就没有降下来，现在又被卫迟此举刺激，她的耳垂简直像是要烧起来了。 　　而顾子宸显然比她还要生气，他的眼中乌云密布，露出了邵止清从未见过的盛怒表情，又一次挥拳，这次卫迟没能躲开，身上重重地挨了一下。 　　“滚。”顾子宸的声音仿佛压抑着风暴。 　　平时不生气的人，生气起来的样子往往最可怕，直面顾子宸怒火的邵止清，第一次深刻理解了这句话。 第47章 喂食 我可以亲你吗？ 　　卫迟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 冷冷地回视顾子宸，两人间的气氛僵硬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然而，顾及到邵止清还在现场, 他们谁都没有率先动手，片刻后，他们才在邵止清的劝阻声中移开了眼神。 　　见战火平息, 不想直面眼前一幕的邵止清把自己塞回了被子里。 　　“不和我说再见？”卫迟的声音从被子外传来。 　　“刚才说过了！”耳垂还有些作痛的邵止清现在一点都不想搭理卫迟，“你赶紧走！” 　　卫迟嗤笑了一声, 又和被气到的邵止清说了句再见才离开，一切恢复了平静。 　　邵止清生着闷气, 过了好一会才隐约发现有哪里不对……房间里实在太安静了，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似的。 　　她有些紧张地揪住床单, 心想顾子宸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该不会是太生气了，所以也走了吧, 邵止清忍不住想道，不安地拽了拽被角。 　　邵止清正纠结着要不要掀开被子, 看看顾子宸在哪，就听到自己头顶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顾子宸隔着被子敲了敲把自己裹成一团的邵止清，声音清朗, “快出来，也不怕把自己闷坏了。” 　　他的语气温和包容, 让邵止清更加感觉自己就像个不听话在胡闹的小孩。 　　“哥……”邵止清赧然地坐起身，喊了顾子宸一声。 　　顾子宸脸上多少还带着一些没消失干净的怒意，但气质已经回到了之前那种淡雅清俊的状态, 他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下。 　　“坐好，披上外套, ”顾子宸只字不提卫迟，把一件毛茸茸的棉外套递给了邵止清，“感冒还没好，别再冻着了。” 　　“嗯……好。”邵止清听话地接过外套，可她穿到一半，就被顾子宸伸到面前的手打断了动作。 　　“顾大哥？”邵止清迷茫地看他。 　　顾子宸没说话，沉默着帮邵止清拉起外套的袖子，帮她穿好了衣服。 　　“……我能自己穿的。”邵止清小声说。 　　她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生病了，但她穿衣服的力气还是有的，顾子宸这样显得她好像手不能提肩不能抬一般。 　　顾子宸置若罔闻，他神情莫测，轻轻喊了她一声：“小清。” 　　邵止清应了，然后便听顾子宸接着说道：“过来一点。” 　　毫无防备的邵止清不作他想，就向顾子宸的身边凑了凑，还以为顾子宸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顾子宸那双好看的浅色眸中映出邵止清的倒影，他抬起手，在邵止清反应过来之前，捏住了她的右耳耳垂。 　　他下手不重，但正好捏在了被卫迟咬过的地方，邵止清的记忆立即闪回，慌乱之中她叫了一声痛。 　　“痛……？”顾子宸声音低低地重复，眼中酝酿着让邵止清看不懂、甚至有些畏惧的情绪。 　　邵止清不由自主地把手搭在了顾子宸的手上，试图示意他放过自己的耳朵，并小声说道：“不是很痛，但这样不舒服。” 　　“别动。”顾子宸神情严肃，让邵止清不自觉地按照他说的顿住了。 　　顾子宸动作不算特别温柔地揉捏着邵止清的耳垂，直到它泛起潮红，才堪堪停手。 　　这一下，邵止清的耳垂是真的有些痛了，除此之外还带上了点发烫的麻意。 　　邵止清有些委屈，红着眼眶瞪顾子宸。 　　“这么爱撒娇？”顾子宸勾起嘴角笑笑，打破了刚才有些僵硬的氛围。 　　“我没有撒娇……！”明明在生气的邵止清炸毛了，“你是不是故意在气我！” 　　顾子宸又捏了一下邵止清的耳垂，才说道：“那刚才你也气到我了。” 　　刚才……刚才都要怪卫迟啊！她也没有想到卫迟会突然袭击她啊！ 　　顾子宸一眼便看出了气鼓鼓的邵止清心中所想，他淡淡地开口：“是更之前的时候——你和卫迟单独待在房间里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邵止清僵住了，眼前立刻就浮现出了自己被卫迟压制着，被迫喊了他哥哥的一幕。 　　“怎么不说话了？”顾子宸的语气很自然，但却给了邵止清一种他能够看穿自己内心的感觉。 　　“我……”邵止清支支吾吾地开口，却没能说出半个字，脸皮一向很薄的她实在没有胆子说出当时发生的事情。 　　在邵止清咬着嘴唇纠结该如何解释的时候，顾子宸突然凑近，让刚有过前车之鉴的她本能地往后躲了一截。 　　顾子宸替她整理衣领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邵止清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不禁惶然地抓住了顾子宸的手指。 　　“我还以为……”邵止清没能说下去，以为什么？以为顾子宸是要像卫迟那样咬她一口？还是…… 　　邵止清低下头，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响，刚才那一瞬间，她还以为顾子宸要亲她…… 　　“别咬嘴唇。”顾子宸一点没表现出被防范后的不悦，而是戳了戳邵止清的脸颊，说道。 　　邵止清后知后觉地照做，就见顾子宸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目光端详着自己的嘴唇。 　　“怎、怎么了？”邵止清的嘴唇轻颤，把这看在眼里的顾子宸眼神暗了暗，但却很快地掩饰住了。 　　“生病嘴唇容易发干，我怕你咬出血了。”他说道。 　　邵止清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一副顾子宸说什么她都尽信的模样。 　　望着邵止清干净漂亮的双眸，顾子宸的呼吸停了一拍，他转过头，端起进屋时被他放在床头的鸡汤，说：“鸡汤要凉了。” 　　鸡汤是邵家一位很擅长熬汤的女仆做的，邵止清其实已经被它的味道馋了许久了，现在见顾子宸终于提到鸡汤，她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 　　邵止清的反应落在顾子宸眼里，让他觉得一阵好笑。 　　真可爱，他心想。 　　本想把汤碗递到邵止清手里的他改变了动作，自己手执汤勺，舀了一勺被炖煮的金黄诱人的鸡汤，送到邵止清嘴边。 　　“你别乱动，小心受凉，我喂你就好。”顾子宸微微笑着说。 　　邵止清本想说她可以自己来，但在接触到顾子宸柔和的目光后，还是犹犹豫豫地颔首答应了。 　　顾子宸把汤勺举在了离邵止清还有一小段距离的位置上，为了能喝到汤，邵止清只能探起身子，朝顾子宸的方向靠去。 　　可就在她要够到的时候，顾子宸突然收回了汤勺。 　　邵止清愣住，不解地看着他。 　　“可能有些凉了，换一勺吧。”顾子宸的解释非常合理，邵止清便安静地点了点头。 　　她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可顾子宸这次却把汤勺悬在了更右边的位置上。 　　邵止清没太在意，就改变方向靠了过去。 　　然而顾子宸的手一动，又将汤勺收回了一点，邵止清必须要撑起半边身子，才能勉强碰到它。 　　“……”邵止清察觉到有些不对，但顾子宸给她的印象并不是会这么逗弄她的人，她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她还是停下来，观察了一下顾子宸的表情。 　　顾子宸笑眯眯的，完全不见异样。 　　应该是巧合吧……邵止清心想，又一次朝着汤勺所在的位置移动。 　　这次她提前做了点准备，在顾子宸轻巧抬手时立刻随之改变了方向，可还是让顾子宸拿着汤勺躲了过去。 　　顾子宸笑出了声，邵止清则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只在追逐鱼食的笨鱼一样，被顾子宸戏弄了半天还不自知。 　　“不喝了！”邵止清忿忿地扭过头，同时开始生自己和顾子宸的气。 　　在今天之前，她为什么没有发现顾子宸其实是这么一个恶趣味的人？ 　　“我错了，别生气，”顾子宸忍着笑开口，“我不逗你了，快喝吧。” 　　“我不喝。”邵止清非常有骨气地表示拒绝，结果下一刻她的肚子就不配合地叫了一声。 　　邵止清连脖颈都爬上了一层绯红，她羞恼地盯着床单，仿佛上面开出了朵花一般。 　　顾子宸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把鸡汤捧着在邵止清的面前晃了一圈，状似可惜地说道：“那只能倒掉了……” 　　邵止清的手指揪住床单，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拦下他。 　　等了一会之后，顾子宸觉得邵止清该动摇了，就递上了一个台阶：“是我错了，你继续生气没关系，但是为了身体，鸡汤还是要喝的。” 　　邵止清动作隐秘地摸了下空空的肚子，干咳一声，看似很勉强地答应了：“那好吧。” 　　顾子宸弯起嘴角笑了起来，又舀了一勺汤，递到邵止清嘴边。 　　然而经历了前面几次的挫折，邵止清的警惕心拉到了最高，她伸出手，表示要自己喝汤。 　　她的态度很坚决，顾子宸只能相当遗憾地把汤碗连勺子一起递给了她。 　　“还是有点烫的，小心一点。”顾子宸叮嘱。 　　在他的注视下，邵止清终于喝到了第一口汤，香浓顺滑的鸡汤瞬间满足了她的味蕾，让邵止清的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 　　从昨天午饭过后她就再也没吃过一点东西，现在喝到鸡汤，她才察觉到自己实际上已经饿得不行了。 　　邵止清转头看向顾子宸，想提出再来点更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却直直地撞进了他的凝视中。 　　顾子宸一直都情感内敛，但他望着邵止清的样子却说不了谎，那双眼睛里写满了专注的深情。 　　读懂了顾子宸的意思，邵止清的嗓子霎时就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发现自己的注视被抓住了，顾子宸慢慢地扬起嘴角，在邵止清逃开之前，轻声征询： 　　“小清，我可以亲你吗？” 第48章 戏弄 你觉得是谁给你换的衣服？…… 　　可不可以……亲、亲她？！ 　　邵止清往后一缩, 满脸都是震惊和拒绝——当然不行啊！ 　　顾子宸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啊！！ 　　“不行？”顾子宸慢慢眨了一下眼睛，眼睫垂下，看起来有些受伤。 　　邵止清习惯性地心软了, 但下一秒她就立即反应过来，红着脸连连摇头，“不行！” 　　好在顾子宸看起来只是随口一提, 并没有要真的将想法付诸实践的意思，见他笑容的弧度变大, 邵止清便明白了自己应该又是被他戏耍了。 　　“你别再逗我了……！”邵止清鼓起脸颊，做出生气的样子, “不然我真生气了。” 　　顾子宸见状，总算是收敛起了轻佻的笑意, 换成哄人的语调，说道：“别生气。” 　　邵止清警惕地瞪了他好一会儿, 直到确定了顾子宸没有什么奇怪的意图后，才一口口地喝起了鸡汤。 　　鸡汤那香浓美味的口感, 让肚子饿了半天的邵止清很快放松了下来，也就没注意到顾子宸落在她身上的深邃眼神。 　　由于幼年时就跟着礼仪老师学习，邵止清养成了优雅的吃相, 所以尽管饿极了，她喝鸡汤时还是小口小口地咽着, 嘴边也一点没沾上油渍，看起来像只啄食着树果的仙雀。 　　不过，她的眼中正闪烁着喜悦的光点, 嘴角也上扬着，幸福得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珍馐，让人情不自禁地就被勾起了食欲。 　　顾子宸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体会到了秀色可餐的意思。 　　在鸡汤将近见底的时候，安静了许久的他突然开口：“很好喝吗？” 　　邵止清条件反射地捂住鸡汤，把它挪得离顾子宸远了一大截，生怕他来抢似的。 　　顾子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动作幼稚又丢人，邵止清的脸上漫上了一层红晕，她把鸡汤挪了回来，小声地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子宸喜欢上了看她窘迫脸红的样子，此刻他撑着脑袋，趴在床边看邵止清，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笑道：“哪个意思？” 　　“……懒得理你。”脸颊发烫的邵止清索性不去看他，垂着头嘟囔了一声。 　　顾子宸笑得更开心了。 　　邵止清不去看他，自顾自地打算把最后一口鸡汤喝掉，顾子宸却在这时支起身子，向她贴近。 　　“干、干什么！”开口时，邵止清的话语中不由带了点颤音。 　　他不会又要搞什么突然袭击吧……！ 　　“能给我喝一口吗？”然而顾子宸只是摸了摸肚子，语调有些低落，“昨晚本来想和你一起吃饭的，我就直接从公司过来了……” 　　他没把话说完，但未尽之语邵止清立刻就理解了，她的心中突生愧疚：顾子宸为了照顾她，可能一直没吃没睡地守在旁边，她居然还和他闹脾气。 　　想到这里，邵止清突然感觉碗里的鸡汤不香了，她将碗递到顾子宸身前，“那你赶紧吃点东西……啊，那还是重新盛一碗比较好吧？” 　　她的话音未落，顾子宸便就着她的手，喝完了最后一口鸡汤。 　　邵止清呆住，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和别人分享一个碗里的食物。 　　喉结一动，顾子宸抬起眼，那双流转着浅光的眸子带着勾人的笑意，锁定了邵止清的眼神。 　　“你碗里的比较好喝。” 　　他缓慢地舔了一下自己湿润的嘴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轻笑。 　　邵止清呼吸一顿，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猫尾巴挠了一下似的。 　　“……你还是再去吃点别的东西吧。”邵止清扭过脸，避开顾子宸的眼神，语气略有点慌乱。 　　顾子宸心知不能一口气把人逗太过，便微笑着颔首，端起汤碗，离开了卧室。 　　直到他的脚步声远去，邵止清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揉揉自己温度颇高的脸颊，躺回了被子里。 　　顾子宸没用多久就回来了，他拿着根温度计，递给邵止清，说道：“量一下温度，看看烧退的怎么样了。” 　　邵止清敏锐地闻到了温度计上消毒酒精的味道，她反感地皱了皱眉，拉起被子把自己藏了起来，试图躲避量体温。 　　“听话，”顾子宸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头，“万一没退烧，就让家庭医生来看看，是不是还需要再打一次吊针。” 　　前一次吊针是在邵止清睡着时打的，在她感受到不舒服之前就结束了，可“再打一针”这种事，对于特别排斥打针吃药的邵止清来说，简直如同恶魔低语一般。 　　“我不要，”邵止清难得不讲理地顶撞顾子宸，“我都快好了。” 　　顾子宸无奈地笑笑，早知道他就不提打针的事了，“只是量体温确定一下。” 　　“不要。” 　　邵止清通过把自己裹得更紧的方法，表示了自己坚决反对量体温的态度。 　　其实顾子宸也能看出，邵止清的精气神比刚醒来那会好了许多，烧估计退了大半了，只是他总归有点不放心。 　　见邵止清实在抗拒，顾子宸只好后退一步，妥协道：“那不量体温，你让我摸下额头，确定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好转了。” 　　床上的蚕宝宝动弹了一下。 　　顾子宸看在眼里，忍着笑意说道：“哎……看来我只能直接叫医生来了。” 　　他知道以邵止清的性格，有外人在的时候，肯定是不会像这样撒娇耍赖的。 　　果然，一听他这话，邵止清就立即掀开了被子，乖乖坐好，说：“你摸吧。” 　　顾子宸竟然微妙地感觉到了一阵可惜，但很快的，他就想到了把这份可惜补偿回来的办法。 　　他伸出手，在邵止清以为他是要试探体温的时候，捧住了邵止清的脸颊。 　　“诶？” 　　顾子宸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了邵止清的额头上，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到最近，邵止清甚至能直接感受到他身上那薄荷般的凉意。 　　邵止清的心跳差点停止，她无比紧张地揪住顾子宸的衣服，却不知道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像是在献吻。 　　“唔……好像还是有点烫。”顾子宸维持着现在的姿势没变，语气有些担忧。 　　他说话间呼出的热气萦绕在邵止清的鼻翼，让她几乎忘了推开他。 　　而且……是她答应顾子宸不用体温计的，要是这时候突然反悔，顾子宸说不定会把医生叫进来。 　　抱着这样的心态，邵止清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地任由顾子宸感受她的体温，直到这个时间长到她觉得不对时，顾子宸才放开了她。 　　“虽然还有些发烧，但应该不用打针了。”顾子宸带着笑容说道，邵止清跟着放心了下来，顿时也忘了追究他为什么说好“摸额头”，最后却变成额头对额头的事情。 　　顾子宸摸摸邵止清的头发，像是在奖励她的乖巧一样，“药片还是得吃的。” 　　“可是……”邵止清抱着微弱的希望为自己争取利益。 　　顾子宸眯了眯眼睛，让邵止清立刻止住了话语。 　　吃药就吃药，总比打针好……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来，伸手。”顾子宸突然开口说道。 　　邵止清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掌心平摊，递到了顾子宸的面前。 　　一颗糖果被顾子宸放在了她的手心。 　　“虽然说病中不能吃零食……”顾子宸勾勾眼角，显出一分狡黠，“但怕苦吃一颗糖的话，还是可以破例的。” 　　邵止清望着他，情不自禁地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嗯！！” 　　邵止清并没有发觉，在潜移默化间，她对顾子宸的接受度越来越高，以至于以前她会觉得过于亲密的某些动作，现在顾子宸做出来，她都不太抗拒了。 　　=== 　　喝过鸡汤后，邵止清没过多久就又昏昏沉沉起来，她抱着想珍惜没有系统在的时间的不甘，努力地抵抗着睡意，可最后还是失败地陷入了睡梦之中。 　　半梦半醒之间，邵止清感到有人正动作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她不满地翻了个身，试图驱赶烦人的存在，却收效甚微。 　　那只手似乎察觉到她的不满，便停顿了一秒，然后改变方向，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在确认她的体温。 　　因为他的动作改变，邵止清稍微安稳了一些，她蹭了蹭绵软的枕头，渐渐从睡梦中醒转。 　　“醒了？”顾子宸带笑的声音在邵止清耳边响起。 　　“唔……醒了。”邵止清睁开眼睛，神色朦胧地回视顾子宸，她望着对方，发了片刻的呆，才突然想起正事，“几点了！” 　　“中午十二点，”顾子宸有些诧异，“有什么急事吗？” 　　邵止清闭了闭眼，心情郁卒：她这一觉过去，系统都快回来了啊！ 　　而且今天还有重要的方家慈善晚会，给她留的准备时间实在不多了，她不能再躺在床上做条咸鱼了！ 　　幸好今天是周六，不然她甚至还要去上学…… 　　想到慈善晚会，邵止清深呼吸了一下，一边下床一边对顾子宸说：“我要去洗漱。” 　　顾子宸皱眉，一脸的不赞同，“虽然烧退了，但你的感冒还没好，今天也没什么事，还是卧床休息比较合适。” 　　邵止清顿了一下，不敢告诉顾子宸自己打算前去方家慈善晚会的事情，要是顾子宸知道了，肯定会坚持和她一起出席，那她本该遭遇的剧情可能就要没了。 　　“我就是想洗把脸，昨天淋过雨之后还没洗澡……”邵止清说到一半，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醒来时是穿着睡衣的，头发也很像刚洗过的样子，可她病得都昏睡过去了，是谁帮她洗澡换衣服了…… 　　邵止清把怀疑人生的目光投向了顾子宸，却见他只是摸了摸下巴，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迫于无奈，邵止清忍着羞意小声开口：“哥……昨晚，是谁帮我换衣服的？” 　　“我啊。”顾子宸回答得极其理所当然，还附赠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邵止清：“！！！” 　　刚下床的邵止清被吓得直接原地蹦跶了一下，当她难以置信地向后退了两步后，顾子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好骗，”顾子宸说着，顺手揉乱了邵止清的头发，“怎么说什么你都信。” 　　邵止清怒目而视，又羞又躁地拍掉了他的手。 　　“是女仆给你换的，放心了吧？” 　　“……我要把睡衣换掉了，你快出去。” 　　邵止清推着顾子宸，把他赶出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她捂住脸，靠着门滑下，坐在地上让自己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顾子宸今天这样……她真的招架不住。 　　邵止清几乎是恍恍惚惚地完成的洗漱和更衣，等她穿好衣服出门时，已经做好了面临顾子宸下一轮戏弄的准备，却发现他并不在门口，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坐着。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黑发垂在在颊边，面容俊美儒雅，身姿挺拔端正，像是无意从彩绘中跌入了现实。 　　又开始工作了，邵止清想，她在出神的同时还有些担心，顾子宸这两天应该没怎么休息，还要高强度地工作，身体能挺住吗？ 　　“小清，”听到邵止清发出的声音，顾子宸转头看了过来，微微一笑，“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来吃吧。” 　　“啊……好。” 　　邵止清暂时把方家慈善晚会的事情放在了脑后，跟着顾子宸坐到了餐桌边，除了常来的邵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的公寓里和她一起吃饭。 　　“我今天下午还有个会议必须要出席，没办法留在公寓里陪你，”顾子宸面带歉意，“你想跟我一起去公司吗？” 　　邵止清眼睛一亮，这不正是她避开顾子宸，前往参加晚会的机会吗！ 　　她咳嗽了一声，用头发遮住自己的表情，摇头表示道：“不了，我想在家休息。” 　　担心女仆和家庭医生通风报信，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一个人休息休息就好了，其他人你就让他们先走吧。” 　　病后确实需要静养，顾子宸没有起疑，但他却有点担心邵止清没法照顾好自己。 　　沉吟了一下，顾子宸做出决定，“我开完会后，还要出席方家的慈善晚会，大概九点左右我再来看你。” 　　如果不来检查一下邵止清的情况，他担心这个缺乏生活常识的家伙会又做出在浴缸里睡着这样的事情。 　　“好。”邵止清状似听话地认真点头。 　　顾子宸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他隐约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 　　邵止清端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心想公寓里邵越也为她放了两套礼服，不然她今天甚至还要买套新的礼服才能偷溜到晚会现场来。 　　系统在一个小时前回到了她的脑海里，那本让邵止清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的平板机械音，此时显得尤为讨厌。 　　【自检结果无误，请宿主按照原计划继续完成任务。】 　　邵止清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没和系统呛声，昨天一场病早就打乱了所谓的“原计划”，她现在手里连晚会的请柬都没有，还不知道方家的人能不能看脸把她放进去。 　　不过，要是她被拦在方家晚会门口了，倒也算是出丑的一部分，希望可以帮她推进推进破产进度条，邵止清苦中作乐地想。 　　只是邵止清还没轻松多久，她的新计划中就又出现了变化：出租车司机在距离晚会现场还有挺长一段路的地方，把车给停下了。 　　“这位小姐，保安拦着不给进，”司机转头对邵止清说，“要不就在这下了吧。” 　　邵止清愣了一下，往窗外一张望，果然，因为前面是私人庄园的关系，方家的保安直接拉了条线，只放带了邀请函的人的车进去。 　　邵止清看看自己只放了个手机的手提包，在心里叹了口气。 　　难道只能走进去了吗……可她穿着高跟鞋和不方便行动的礼裙，而这里距离方家的宅院大概还有一公里呢。 　　邵止清没有为难司机，付了钱后就走下了车，她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路，决定还是上前先问问保安给不给她进去。 　　一瞬间就体验到了从富家大小姐变成蹭晚会红毯的路人的感觉了呢…… 　　随着她一步步的走近，保安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显然是把坐出租车来的邵止清当成了没资格进场的小明星，他不耐烦地挥手，“没有邀请函不给进，快走。” 　　邵止清默了一下，实在不好意思对保安开口，纠结了片刻后，她还是说道：“我的邀请函在……” 　　保安见状，神色更加不虞，直接打断了邵止清，在他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有辆车停在了他们两个的身边，把他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并难以克制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停在他们身边的是全球限定五辆的豪华超跑，光看它仿佛鎏着光彩般的外形，就能想象得到它昂贵的身价。 　　保安顿时就没功夫理会邵止清了，他扯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走到车前向里面的人鞠躬，“先生，您的邀请函……” 　　邵止清不知所措地揪了揪裙摆，心想她要不还是回头找顾子宸吧……虽然完成任务的难度会变大，但最起码不会被挡在门口不给进去。 　　“让开。”车里的人摇下车窗，冷冷地对保安开口，那有些沙哑的变声效果让邵止清惊讶地抬头看去。 　　果然是越泽。 　　“啊……好的，好的，我马上让开，”保安堆着笑容，让到了一边，在发现邵止清站在旁边没动时，他的脸色一变，有些凶狠地驱赶她，“快让开，什么人都敢来我们这了。” 　　他一边说着，还用手来扒拉邵止清，猝不及防之下，邵止清没来得及躲开。 　　眼见那人的手就要碰到自己，邵止清不禁惊慌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越泽稳稳地抓住了保安的手，面色冷凝地把他甩到一边。 　　他用的力道很大，保安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往旁边一栽，摔倒在地。 　　“你的主子没给你们看过来宾的照片？”越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的保安，“什么人你都敢碰？” 　　按理说，世家举办这种规模的晚会，都是会给负责迎宾的人进行专门培训的，认脸这种更是基础，所以邵止清才会直接走上去。 　　但方家显然没有做好这部分的工作。 　　保安惶恐地摇头，显然是知道开着这个级别车子的人，是他完全惹不起的人物。 　　“这位是邵家的大小姐，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向她道歉。”越泽站在邵止清身后，像一个坚毅的护盾，让独自前来做任务的邵止清心中安定了许多。 　　“是……我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大小姐您原谅我吧。”保安连连道歉，和之前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判若两人。 　　邵止清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她没理会保安的道歉，而是抬头看了看越泽，说道：“你能带我进去吗？” 　　“当然了，”转向邵止清时，越泽的表情明显柔和了下来，“我就是看到你才停下的。” 　　邵止清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之前忘记告诉你了，你送的八音盒，我回去后有好好保存，我很喜欢。” 　　越泽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颤，“你喜欢就好——只是，你今天一个人来的吗？” 　　像邵止清这种身份的人，独自前来晚会确实很奇怪，越泽刚才看到她从出租车中下来，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嗯……”邵止清跟着越泽上车，坐在了副驾驶上，“我有些事情要做，不方便和家里人一起来。” 　　“这样啊，”越泽发动汽车，表情平静，但扣在方向盘上的动作分明彰显出了他此刻的心情，“是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吗？” 　　邵止清想到越泽反派boss的身份，纠结了一下，因为原书中并没有提到越泽也来了这场晚会，不知道他的存在会不会带来什么变数。 　　于是，在思索了一番后，邵止清对越泽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需要帮忙，我会来找你的。” 　　也就是要被人泼红酒，在直播镜头前撒泼，最后被架出会场罢了……真不是什么大事。 　　邵止清默默低头，她今天下午在镜子前练习了很久撒泼的技巧，希望到时候可以发挥正常。 　　下一处转弯，越泽驶入了停车场，并一眼看到了某个刚下车的眼熟身影。 　　他勾起嘴角，仿佛随意地对邵止清说道：“我好像看到顾子宸了，你要去打个招呼吗？” 　　邵止清瞪大了眼睛，本能地缩了缩自己，阻止越泽：“……不行！” 　　“你不想让他发现你来了？”越泽状似惊讶地问。 　　“对……你能帮我一下吗。” 　　越泽笑了：“那我刚好缺一个女伴，你可以做点伪装，和我一起进去。” 　　做点伪装……？邵止清懵懵地看向越泽，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什么深意。 第49章 蒙混过关 我的女朋友比较害羞，不想见…… 　　越泽先下了车, 并示意邵止清走到自己身边。 　　邵止清紧张地望着不远处的顾子宸，像只受惊的兔子，动作很快地躲到了越泽的身后。 　　“做什么伪装啊？”邵止清仰头看越泽, 用气音问他。 　　顾子宸越走越近了，伪装要是再不做好，可能就要来不及了。 　　轻笑一声, 越泽侧了侧身，伸手揽住了邵止清的腰, 在她惊慌失措之下，把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鼻尖轻轻撞上越泽的胸膛, 邵止清的脸颊“腾”的一下染上了红色，她焦急起来, 试图推开对方，“越泽……！” 　　“安静, ”越泽抬起一只手，放在了邵止清的后脑勺上, 声音压低，“别乱动，不然顾子宸就要看见你的脸了。” 　　邵止清下一秒就听见了顾子宸近在咫尺的的声音, 她的身体顿时僵住不动了，只能维持着靠在越泽胸膛上的状态, 而她竟觉得越泽身上有股让她熟悉的安心感。 　　“越泽先生，对吧？” 　　顾子宸在两人面前站定，他清朗的声音让邵止清颤了颤, 越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刚才还舒展着的眉毛皱了一点。 　　“初次见面，顾先生。”越泽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 任谁都能看出他敷衍的态度。 　　顾子宸眯了一下眼睛，他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和这个早有声名在外，但最近才公开露面的越泽见面，但看对方的样子，显然是早已了解过他，并且对他的印象并不好。 　　除此之外，顾子宸隐隐产生了一种想法：自己好像认识这个人，并与他关系不佳……越泽的身份，应该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顾子宸的目光移动，落在了被越泽护得严严实实的邵止清身上，这一眼让他温和的表情突然收敛了起来。 　　尽管他连越泽怀里那个少女的身形都看不完全，但他却直觉不对，对方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 　　顾子宸往前一步，想看清邵止清的脸，但越泽早有防备，他胳膊一抬，挡住了顾子宸的视线。 　　“顾先生，请自重。”越泽的语气中毫无感情，用仿佛守护宝物的恶龙般的态度，将邵止清圈住，以杜绝他人觊觎的目光。 　　顾子宸顿了一下，只看到被拥在怀里的少女一缕鸦青色的发丝，他垂下眼睛，镇定下来，“……抱歉。” 　　不要多想，小清明明在公寓里休息，顾子宸对自己说，但他的眼神就是控制不住地投向对面的人。 　　很奇怪…… 　　越泽没给他细想的机会，他偏了偏头，开口：“顾先生没事的话，我就带着我的女朋友先走一步了。” 　　邵止清听到这句话，瞬间变得面红耳赤，她又羞又惧地揪住了越泽的西装：站着不动的时候还好伪装，要是一走动起来，顾子宸肯定能看见她的脸的！ 　　必须让顾子宸先走……邵止清拽了拽越泽，试图传达自己的意思。 　　而越泽像是不明白她心中所想一样，不仅没有改变说辞，还微微放开了遮挡视线的手，邵止清的余光甚至都能看见一边顾子宸的身影了。 　　“不行……！”邵止清声音微弱地唤了越泽一声，他的动作总算止住了，而听到一点动静的顾子宸则更加起疑。 　　“看起来她的状态不是很好，需要帮忙吗？” 　　说出这句话后，顾子宸自己都感到惊讶，他平时虽然表现得很温柔，但绝不是乐于助人的类型，更不会为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的状况而担忧。 　　“不用，”越泽当机立断地表示了拒绝，揽着邵止清转了个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顾子宸的视线，“我女朋友比较害羞，妆花了就不想见人了。” 　　他又提了一遍“女朋友”，邵止清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明知道越泽是为了帮她才撒的谎，可他们现在的姿态，实在是像极了一对情侣……邵止清更坚定了不能让顾子宸发现自己的想法。 　　越泽低头，目光宠溺地看了缩在自己身边的邵止清一眼，那双狭长优美的凤目仿佛敛着月光。 　　正微微仰头的邵止清与他对视上，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下一秒视线就被一片阴影笼住，越泽把他的西装盖在了她的头上。 　　“放心吧。”越泽的嘴唇轻轻开合，向邵止清比着令人心安的口型。 　　邵止清的心跳随之渐渐平缓了下来，她拽了拽西装的领子，让它更好的罩住自己，便亦步亦趋地跟着越泽走往了宴会正厅。 　　越泽的外套上，也有非常熟悉的味道呢……她是在哪里闻过吗？ 　　因为这个念头，邵止清的脚步错了一拍，也没有注意到身后顾子宸落在她被遮了大半的身影上的目光。 　　顾子宸表情冷凝，他很少有直觉出错的时候。 　　怀着不安，他拨通了邵止清的电话，等待之后，得到的却是一连串忙音。 　　=== 　　“谢谢你的帮助，”来到宴会偏厅后，邵止清把西服还给了越泽，向他道谢，“如果刚才没遇到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些奖励啊？”越泽接过西装，动作利落地穿上，随后促狭一笑。 　　“你想要什么奖励？” 　　越泽低下头，凑近邵止清，笑道：“下次跟我出门约会吧？” 　　“约、约会？”邵止清愣了一下，随即便意识到以越泽有些轻浮的性格，所指的应该并不是情侣约会的那个意思。 　　她换了一个形容词，问越泽：“你是指一起出去玩吗？”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说着，越泽偏头叫来旁边的侍应生，要了两杯香槟，递给了邵止清一杯，“怎么样，答应我吧？” 　　他嘴角蓄着笑，看起来有些孩子气，让邵止清不知不觉地就点了下头。 　　“但我就不喝酒了……”邵止清接过酒杯，向越泽解释，“我一会还有事情要做。” 　　越泽随意地摇晃着酒杯，金黄色的酒液在杯壁撞击出一片碎光，他注视着邵止清，说道：“之前我也说了，我可以帮你，不如把你要做的事情告诉我吧。” 　　邵止清沉默了，她和越泽认识的时间很短，交集也不多，但对方那直白的好意还是让她有些动容。 　　几次接触下来，邵止清已经认定了越泽与原著的描写不同，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邵止清毫不怀疑，如果越泽看到在宴会上被人为难，是一定会站出来的。 　　但无奈，想到接下来不容破坏的重要剧情，邵止清的心情就没法轻松起来，她将没动过的酒杯放到一边的小桌上，对越泽展开一个笑容： 　　“……那就请你一会看到什么都不要出面吧。” 　　留下这句话，邵止清提起裙边，朝越泽行了一个告别礼，就转身一步步离去了，越泽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没有出声。 　　他的小姐，真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变了很多…… 　　=== 　　根据系统的指引，邵止清来到了第一段被打脸剧情的发生地——主厅的侧面。 　　按照原书剧情，原主在这里会遇到女配方桃雨，对方作为刚被方家迎回的私生女，又和原主有私仇，急于巩固自己地位的她，便在看到原主的第一时间，就上来挑衅。 　　原主被绿茶风的方桃雨明褒实贬地讽刺了许多句，都没察觉到对方的意思，直到周围的人哄笑起来，她的脑子才转过弯来。 　　娇蛮任性的原主第一时间就怒火中烧，扬起酒杯便砸向了方桃雨，却被对方轻松躲开，甚至还反过来泼了她一身的红酒。 　　这段剧情对邵止清的演技要求不高，她只要先装听不懂，然后再举起酒杯攻击方桃雨就行。 　　邵止清担心的是，她之前在咖啡厅遇到过方桃雨，并和她发生过不小的矛盾，不知道这会不会导致剧情产生偏移，或者造成方桃雨对她的攻击变本加厉。 　　邵止清想到方桃雨后来指使人套麻袋殴打原主，导致原主多处骨折的剧情，不安地咬住嘴唇。 　　希望不要太痛……泼红酒就算了，要是被酒杯碎片扎到，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顺利完成其他的剧情。 　　在邵止清沉思的时候，簇拥着某个人的一群人有说有笑地走向了她这边，却在看清她的脸后，突兀地安静了下来，就连脚步也止住了。 　　邵止清疑惑地抬头，便看到了一个妆容精致，穿着一身粉色小礼裙，但面色极差的少女。 　　【您好，宿主，书中女配方桃雨进入系统检测范围，请注意维持剧情走向。】 　　方桃雨？ 　　说实话，第一眼过去，邵止清甚至没能认出她来——方桃雨似乎整了容，原本有些圆润的下巴变得尖锐，双眼皮有些发肿，鼻子更是形状笔挺到像是模型…… 　　不管方桃雨变成什么样了，既然身为这场剧情的另一个主角的她出场，邵止清也就收敛起了自己咸鱼的心态，站直了身子，朝方桃雨点了下头。 　　接下来，方桃雨就要说“邵大小姐好，听说你上次退婚后，就因为太过优秀找不到结婚对象了”吧……邵止清低着头地想，在心里数着秒等剧情开展。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一个普通的打招呼动作，却像是点燃引线的火花，让方桃雨整个人都炸了起来。 　　“邵止清！”方桃雨眼神凶狠地盯视着邵止清，几个大步上前，二话不说就把手中的红酒泼到了她的身上。 　　这出乎意料的情况，让邵止清没有反应过来，她抬起头，直面面目扭曲的方桃雨，表情显得茫然又脆弱。 　　猩红的酒液在少女白色的裙摆上逐渐晕染，仿佛一朵开在净土上的艳丽玫瑰。 第50章 以牙还牙 邵小姐，这里只提供女仆装…… 　　邵止清安静地凝视着面前的人群, 她一言不发的样子落在旁观的人眼里，像是被意外情况吓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不只是刚好在她们附近的路人, 就连跟着方桃雨一同前来的那些人们，都把目光放在了对峙中的两人身上——与其说是对峙，在旁观的人眼里, 倒不如说是方桃雨单方面的挑事。 　　泼完红酒，方桃雨站在原地喘着气, 一副怒火未消的样子，她瞪视着邵止清的眼神更是充满恶意, 她扔开酒杯，力道大到它迸裂开一地的碎片, “少装可怜！” 　　邵止清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一滴酒液顺着她纤长的睫羽落下, 砸在了礼裙上。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等到邵止清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后, 众人——甚至包括方桃雨，才猛然回神。 　　这时，方桃雨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直接对邵止清动手的行为, 让她在道义上落了下风，她心思一转, 勉强收起带着怒意的表情，可还没等她开口阴阳怪气，邵止清就先说话了。 　　“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邵止清一字一顿地说道, 字正腔圆到像是在念台词。 　　——实际上，她就是在对着系统给出的剧本念台词。 　　方桃雨偏离了剧情，但她不能乱来, 该完成的任务还是需要好好完成。 　　“我是方家的二小姐！”方桃雨还没控制好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了，她横眉竖眼地走近邵止清，用手指点在她的肩膀上，“你以为我还是之前那个……” 　　她突然顿住，用余光紧张地瞥了一眼身后的众人，没说出那句“咖啡店店员”。 　　邵止清微蹙着眉，与方桃雨拉开距离，这种划清界线般的态度让方桃雨的怒意更盛。 　　系统在这时又给了邵止清下一句台词，她只好放弃了擦拭一下发丝的想法，转而开口说道：“方家不是只有一位大小姐吗，你是从哪来的？” 　　她按照书中的描述，刻意憋红了脸，睁大眼睛，做出怒目而视的样子。 　　可落在旁人眼里，她卖力的演出却收效甚微。 　　他们只看见面容秾丽的少女脸颊泛红，一双纤美的眼睛仿佛潋滟着水光，她抿着嘴唇，没去管在裙子上蜿蜒出红色痕迹的酒液，而用着有些颤抖的声音向冒犯她的人提出质询。 　　她的语气太过自然，比起说是回击，更像是单纯的疑惑，让人生不起恶感，甚至为她感到委屈。 　　“你……！”方桃雨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又想骂邵止清是在质疑她的身份，又忍不住觉得对方可能真的不知道她是刚到方家的私生女。 　　她咽不下这口气，火气上头之下，把参加宴会前，家里人对她的叮嘱全部抛在了脑后，咒骂起了邵止清。 　　她的话语太过难听，周围的人们都忍不住露出了嫌恶的表情，邵止清原本随意的心情也因此变得越来越低沉。 　　台词读完了，邵止清面无表情地想，她不想待在这里了。 　　这时候她应该被方家的下人架开，半强行地送去换衣服才对，怎么下人们都在旁边看戏啊？ 　　邵止清移开目光，看向呆站在一边许久的几个侍从，他们一和邵止清对视上，就纷纷移开了眼神。 　　感觉方家的人欠缺管理能力，之前的保安和现在的侍从都不像很聪明的样子……邵止清想到自家被邵越管理得井井有条的模样，突然有些惆怅。 　　方家的经济实力虽然比不上邵家，但胜在根深叶茂，不像邵家仅剩了邵止清一个继承人，在老牌世家眼里，邵家是迟早会随着邵止清的出嫁，消失在历史洪流中的夕阳。 　　所以，方桃雨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挑衅原主——如果不是现实中的邵家，比原书中的多了个顾子宸撑场，她下手只会更重。 　　不过，应该也正是因为人员繁多的关系，方家才容易出乱子，对后代培养也不精良，像方桃雨这种刚认回来的，更是行事欠考虑后果。 　　别的不说，等顾子宸发现邵止清今天的遭遇，方家至少得伤筋动骨。 　　方桃雨见邵止清还有心思走神，更加觉得自己像是被表情冷然的她比了下去，脑子里理智的那根弦不由得绷断，恶毒的话语脱口而出：“没爸没妈的贱东西，你——啊！！” 　　在她说完嘴里的话之前，之前始终反应冷淡的邵止清，突然一手拿起餐车上的红酒瓶，兜头冲她浇了下去。 　　“闭嘴。” 　　邵止清的眼睛里泛着光。 　　猝不及防之下，方桃雨狼狈地被浇了一身的红酒，她挣扎想要打向邵止清，后者却先行拽住了她的项链，让她顿时失去了平衡，差点摔倒。 　　她在回方家之前，完全没有穿高跟鞋的习惯，此时骤然没站稳，一时竟没法重新支起身子，只能抓着邵止清的手尖叫，指甲深深陷进了邵止清的手背。 　　邵止清皱着眉，一边忍受着大脑里系统不断报错的机械音，一边忍着手上传来的痛意，倾倒红酒的动作一点没变。 　　红酒本就只剩了半瓶，没用一会就全倒完了，邵止清先把酒瓶安稳地放回小餐车上，再像扔垃圾一般丢开方桃雨。 　　方桃雨狼狈地摔到在地，头发乱作一团，妆也花了大半，整个人像是从酒池子里捞出来的。 　　这时，方家的侍从们才反应过来，连忙冲上前将两人隔开。 　　“好吵。”邵止清皱着眉毛，说道，一半是在说方桃雨他们，一半是在说脑子里的系统。 　　【我已经泼回去了，你再报错也没用了。】邵止清试图让系统停止制造噪音。 　　【……】 　　系统此前没说不允许她报复，所以本质上来说，邵止清已经完成了系统给她的“被方桃雨泼红酒”的任务，该功成身退了。 　　系统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反驳邵止清，只能默默改口：【请宿主继续推进任务，避免可能影响任务结果的行为。】 　　真吵，邵止清想。 　　能听到她心里在想什么的系统：…… 　　邵止清最后看了委顿在地的方桃雨一眼，对方正被方家的人团团围着，她一口一句脏话，用这些人发泄着怒气。 　　她转身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围观已久的人们见她走近，不由自主地让到两边，沉默着让邵止清一路畅通地离开了。 　　等到远离了人群，邵止清才抬起手，看了看方桃雨给她手背上留下的抓痕。 　　没想到竟然出血了，邵止清突然有种自己需要去打狂犬疫苗的感觉。 　　在她看伤口的这会，一个方家的女仆走到了她身边，鞠了一躬后和她搭话，语气有些战战兢兢的，“……邵小姐，您需要更衣吗。” 　　来了，邵止清想，第二段剧情。 　　刚才那些下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强行架着她去换衣服，现在终于来了。 　　原书里，原主被带到房间后，就被塞了一套女仆装，还被方桃雨安排的仆从告知，想更衣的话只能换这一套。 　　在泼酒现场丢失手机的原主的情况比邵止清惨一点，她礼服的肩带被绷断了，如果不换，结局就是一出房间就被摄像头直播自己走光的画面，形势逼迫之下，她只能委曲求全地穿上这套女仆装，然后遮住脸跑出摄像头的范围。 　　邵止清最初看到这段剧情时，还对原主有些怜惜，结果她刚出摄像头范围，就揪住找了她半天的邵家家仆，一边辱骂一边踢打她，并让她去偷套礼服给自己——只不过最后也没偷到。 　　而邵止清是一个人前来的晚会，这段剧情自然就蝴蝶掉了，好在系统判定它属于支线剧情，并不要求邵止清重演，不然她怎么也下不去手。 　　“邵小姐……”女仆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我带您去更衣吧……” 　　邵止清看她一眼，没有为难这个听从命令来找她的女仆，点头答应了。 　　她到了房间一看，果然准备的还是那套女仆装。 　　女仆似乎怕邵止清怪罪，哆嗦着重复完方桃雨交代的话，就窜出了房间，留拿着女仆装观察的邵止清一人独处一室。 　　方桃雨到底和她是结了什么仇怨……邵止清想到原著没交代的因果剧情，有些烦闷，但她还是很快把女仆装换上了。 　　换下湿答答的礼裙，邵止清感觉身体总算不那么凉了，刚才她一度怀疑自己会再次发烧。 　　接下来，就只要蒙着脸走到外面就行了吧。 　　邵止清抱着自己换下的礼裙，刚按下门把手，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自己熟悉的声音。 　　“把这里的摄像都挪走——别让我说第二次。” 　　邵止清僵住了，她想立刻回去把衣服换回来，外面的人却已经注意到了门把手被按下，伸手拉开了门。 第51章 女仆装 当然是我摸出来的 　　是卫迟……！邵止清瞪大了眼睛, 惊慌失措地用礼服遮住自己的脸，往房间内部的窗帘的方向跑，希望能在外面的人进屋前先躲起来。 　　卫迟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说自己不来参加晚会了吗……！ 　　邵止清的心脏狂跳, 她一点都不想让自己熟悉的人看见她穿着女仆装的样子。 　　万幸的是，卫迟似乎被外面的人叫住了，他维持着把手按在门把上的动作, 没有往屋里看，也就给了邵止清躲到窗帘之后的时间。 　　“有事？”卫迟不耐烦的声音传进屋里, 邵止清听见，又往窗帘后面缩了缩。 　　她本以为情况已经不会更糟了, 却在下一秒听到了顾子宸的声音，“让开。” 　　他的声线冰冷到让邵止清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随即便听卫迟语气阴沉地说道：“现在过来了——出事的时候你人在哪里？” 　　顾子宸沉默以对，邵止清看不到他的表情, 却也能想象到他此刻心情定然不佳。 　　肯定是方家的侍从告诉他们自己在这里的，邵止清咬咬牙, 深深感受到了方家在管理人员的手段方面的落后。 　　对话还在继续，听了一会之后，邵止清心中冒出了一些不太妙的猜测：卫迟口中的“出事”, 以及他们不约而同出现在这个房间门口的原因，该不会是他们知道了自己和方桃雨之间的争端吧。 　　如果真是这样, 她今天剩下的任务铁定是没法完成了…… 　　没等她细想，房间的门就被卫迟推开了，他冷着一张脸, 对顾子宸说道：“既然刚才不在，你现在也就不用来了。” 　　邵止清额头上紧张地沁出一片冷汗。 　　卫迟走进屋中，因为窗帘的遮挡, 邵止清根本看不清他人在哪里，只能通过脚步声大致辨别卫迟的方位，而后随着顾子宸也走近，她就完全分不清谁是谁了。 　　“清清，你在哪里？”卫迟焦急的声音从房间的左面传来。 　　邵止清闭了闭眼睛，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们找不到自己并离开这个房间。 　　“她的衣服……”顾子宸的声音突然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响起了，邵止清一僵，心跳都空了一拍。 　　完了，顾子宸发现被她匆匆塞到床边的礼裙了。 　　“什么！”卫迟急匆匆地赶来，脚步声重而杂乱，“那她人呢？” 　　顾子宸面色凝重地摸了摸礼裙那被染上绯红色了的裙摆，目光逐渐上移，定格在了面前的窗帘上。 　　明明没有开窗，但窗帘却有在微妙的抖动……顾子宸抿起嘴唇，几乎是立刻知道了邵止清藏在了哪里。 　　尽管遇到有关邵止清的事情，卫迟就会短暂地被感情蒙蔽理智，但他本质上还是个性敏锐，思维水平一流，紧跟着就明白了让他找了许久的某人正躲在窗帘之后。 　　刚才方家的仆从说是带邵止清来这个房间更衣的，现在邵止清的礼裙被扔在地上，那她应该已经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对。 　　顾子宸把邵止清躲着不肯见人的行为，理解成了偷溜来晚会的心虚，以及被人欺负后的委屈，他半是心疼半是生气地走近窗帘，按捺着心焦，开口说道：“小清，你在后面吗？” 　　神经紧绷中的邵止清突然听到他贴近的问话，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般弹了一下，差点叫出声来。 　　她抱着最后一点不太切实际的希望，捂住自己的嘴，心想：说不定顾子宸只是在试探，没得到回应，就会去其他地方找她呢…… 　　卫迟就直接的多，怀揣着满心对邵止清的担忧，他拽住了窗帘，没有拉开，但语气急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躲起来？遇到什么麻烦了？”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像压抑着怒火，“姓方的那个女人，我会让她从哪来回哪去的。” 　　担心邵止清害怕，他没把自己心中诸多阴暗的报复方式宣之于口，但单是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人听出他对之前事件的满腔怒意。 　　邵止清把手按在心口，外面的两人已经认定她躲在这里了，就算再僵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她现在只希望他们能给自己留点面子，看到她穿着女仆的装束，不要表现得太过震惊。 　　邵止清动了动脚，正准备迈步走出窗帘后面，就听顾子宸轻声开口：“小清，别怕，我带你回家。” 　　他的声音如同融冰的微风，吹开了邵止清的心扉，她呼吸一顿，踏出去的一步不由得踩空了。 　　“啊！”邵止清小小地惊呼一声，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她今天的运气是真的不好。 　　预想之中脸朝下摔倒在地的场面并没有发生，顾子宸和卫迟同时动了起来，一人一边扶住了邵止清。 　　“你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惊魂未定的邵止清终于站稳，而这时两人也从突发状况中缓过了神，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邵止清的一身女仆装上。 　　顾子宸：“……” 　　卫迟：“……” 　　邵止清羞耻到从脸颊到耳朵红成了一片，她低垂着头，脑子里乱哄哄的，感觉自己已经尴尬到可以用脚趾抠出一套海景别墅了。 　　为了完成任务，被迫穿上女仆装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她这副样子被哥哥和青梅竹马发现啊！！！ 　　原本她觉得女仆装只是一套衣服，为了任务穿一下根本没什么，却完全没想过以这套装束面对顾子宸和卫迟，会是这么一个让人羞愤欲死的情况。 　　邵止清的太阳穴开始抽痛，心想干脆让系统把她强制关机算了。 　　系统：“……” 　　然而，过了许久，她面前的两人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的，甚至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长久的沉默让邵止清略微从尴尬中缓回了一点神，她顶着发烫的脸，本着快刀斩乱麻的心态，破罐子破摔地抬起头。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结果她就发现，顾子宸和卫迟，两人的状态一个比一个奇怪。 　　他们浑身僵硬，嘴角的弧度半天了也没任何改变，整个人像极了被按下电源键卡顿住的机器人，神情茫然，目光直直的，让人看不出来他们在想什么。 　　邵止清忍着耻意，一边绞着手指，一边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解释：“他、他们说想换衣服的话只有这件……不是我要穿的……！” 　　说完这段话，邵止清羞耻到有点想哭，实际上，她的眼尾确实泛起了红色，眼神也波澜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垂泪。 　　她的神态在一身标致的女仆装的衬托下，显得忸怩又暧昧。 　　顾子宸缓慢地动了动，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抬起一只手，摸了摸邵止清的脑袋，“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一会我就替你教训那些家伙，别担心。” 　　他心底五味杂陈，又是对方家那群人的愤怒厌恶，又是对自己竟然在此刻心情悸动起来的唾弃。 　　顾子宸尽力地想要转移注意力，可他完全移不开的眼神，已经明明白白彰显了他的真实想法。 　　卫迟则直白了许多——一管鲜红的血液正顺着他的鼻子缓缓流下。 　　邵止清呆住了，卫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鼻子，随即脸色瞬间爆红，捂住鼻子一个转身就飞快地跑出了房门。 　　当一个人尴尬的时候，出现了另一个比她更尴尬的人时，她就不会尴尬了，邵止清第一次体会到了这句话的道理。 　　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完全没意识到卫迟是因为什么才流的鼻血。 　　等到卫迟擦着已经止血的鼻子回来时，邵止清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的尴尬，只顾着笑卫迟了。 　　顾子宸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掩饰住自己的心虚。 　　“不许笑！”卫迟恼羞成怒地囔囔，看起来就差上来捂住邵止清的嘴了，“再笑我生气了！” 　　“我没笑。”邵止清努力绷起表情，表明自己的态度，但她怎么努力也没法压下去的嘴角，已经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穿着女仆装的少女这时完全没了平时清清冷冷的样子，眼睛弯弯，脸颊泛着红晕，狡黠又可爱，像是偷腥成功的小猫咪。 　　卫迟每看她一眼，脸上的热度就高一分，为了避免自己再一次失态，他努力挪开了眼神，把话题重新转回重要的事情上，“你怎么会落单的？” 　　邵止清的笑意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地余光去窥看顾子宸的脸色，却发现他表情平淡自然，完全看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感受到她的视线，顾子宸低下头，与邵止清的眼神对视上，微微一笑。 　　他还没说什么，卫迟却先不开心了，“我问你问题，你看他干嘛——是不是他把你一个人丢下，自己社交去了？” 　　说到后面，卫迟的神态流露出几分危险，他越想越觉得这种情况很可能发生。 　　见顾子宸还没说话就被扣了一口黑锅，邵止清也就顾不上该怎么和他们解释自己的意图了，直接赶在卫迟下一句话前开口：“不是的，我今天是自己来的，顾大哥他不知情。” 　　“你自己来的……？”卫迟不可思议地重复，“我昨天问你，你还说你不想来的。” 　　邵止清心虚地低头看地板，“我突然又想来了……” 　　卫迟没说话了，顾子宸则始终保持着沉默，房间里一时变得安静无比，只能听到三人呼吸的声音。 　　偏偏在这种时候，系统就开始装死，不论邵止清怎么求助，都给不出一条解决现状的建议。 　　“对不……”不知如何是好之下，邵止清慌慌张张地想要开口道歉。 　　顾子宸却快了半步，在她之前说完了这句话：“小清，对不起。” 　　“诶？” 　　顾子宸拉起邵止清的手，那只手的手背上刚好有方桃雨留下的抓痕，邵止清看见了，下意识地遮了一下，却见顾子宸的表情变得低落。 　　“是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顾子宸声音轻缓，如果不是环境安静，邵止清甚至都有些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也是我处理事情不够妥当。” 　　邵止清听得云里雾里，尽管心中有困惑，但她还是立刻摇头否定了顾子宸的话——能够凭一人之力支撑起整个邵家的顾子宸，怎么可能会处事不妥当。 　　她拉了拉顾子宸的手指，试图告诉他自己对他的信任，可顾子宸只是苦笑了一下，情绪并没有好转多少。 　　“之前你在咖啡厅被方桃雨挑衅，我处理这件事后续时用的手段有些简单直白，查到她是方家私生女后，我与方家提过不想看到她被接回主家，但没想到他们给她换了脸和名字，又把她接了回去。” 　　“如果当时我更仔细一点，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了。”顾子宸眉眼低垂，语气沉沉。 　　邵止清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点冲着自己去的火气。 　　她自己心里知道，被方桃雨泼酒是剧情需要，所以不会感到有多难过委屈；可她身边的人不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有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挑衅的结果。 　　她之前没想过周围的人会为自己难过，现在意识到了，便忍不住心生悔意：她在做事之前，确实应该先考虑考虑关心她的人的感受的。 　　“我不想这种情况再发生了……我不想你再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伤……” 　　顾子宸握着邵止清的手逐渐用力，甚至让邵止清有些吃痛，她有些心慌地注视着顾子宸，却发现他眼中的情感仿佛扭曲了起来。 　　一段莫名其妙的画面在邵止清脑海中闪现：顾子宸把带着定位器的项圈扣死在她的脖颈上，微笑着说着“这样我就能永远知道你在哪里了”…… 　　邵止清恍惚了一下，面对着顾子宸的注视，竟有些分不清幻觉与现实。 　　“清清……！” 　　另一只手上传来的力道让邵止清骤然回神。 　　卫迟抓着邵止清的另一只手，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闪着微光，神色像极了刚被主人踢了肚子一脚的小狗。 　　“你为什么不理我……！” 　　听到卫迟幼稚的抱怨，邵止清想起，刚才卫迟确实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应来着。 　　“我没有不理你。”注意力被分散，邵止清忘了在脑海中突兀浮现的画面，她转向卫迟，安抚他的情绪。 　　她说了两句好话，卫迟就轻易地被哄回来了，他得意地瞥了顾子宸一眼，拽住邵止清说：“走了，我们不呆在这破地方了。” 　　“慈善晚会——回去我就调查方家那些腌臜的事情，看他们还办不办的了第二次慈善晚会！”卫迟咬牙切齿地说着，拉着邵止清就往外面走。 　　“等一下！”邵止清一惊，拦住了他。 　　卫迟顿住脚步，眼神游移到她的女仆装上，耳朵更红了一些，他扭过头，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而解释道：“你别担心，我已经让人把直播摄像撤走了，周围的人也被赶到别的地方去了。” 　　邵止清心中生起一点暖意，但在任务没有全部完成的情况下，她还走不了。 　　“不是的……我要留下来参加晚会，”邵止清有些愧疚地说明，“我有件事要做……” 　　卫迟和顾子宸交换了一下眼神，邵止清口中的事，肯定就是她今天会瞒着他们独自前来晚会的理由了。 　　他们还想细问，门口却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别围着我的女朋友了，让让。” 　　是越泽！邵止清的眼睛亮了起来。 　　和认识了她多年的卫迟与顾子宸不同，越泽和她关系不深，看到她做任务的话肯定也不会有太过激的反应，如果越泽能帮她从两人身边离开的话，她就还有完成任务的希望。 　　“是你，”卫迟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曾跟着邵止清一起来过他病房的男人，他语气凶戾起来，毫不客气地驱赶越泽，“你给我说话注意点，这里没有你的女朋友。” 　　见到越泽，顾子宸就又想起在车库偶遇他的那一幕，现在他能百分百确定，当时这人搂着的就是小清……顾子宸收紧手指，警惕地往前一步，挡住他与邵止清对视的眼神。 　　“你们自己问问止清，不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越泽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像是完全看不起面前的两个人。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邵止清。 　　骤然成为焦点的邵止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越泽那句话的意思，她刚想反驳，就见越泽做了个“我帮你”的口型。 　　所以……越泽是希望用她男朋友的身份骗过顾子宸和卫迟，把她带出僵局，去完成任务？ 　　理智上来说，邵止清觉得自己应该点头，但是……她看了看顾子宸和卫迟的眼神，还是没能这么做。 　　最近总在撒谎骗他们，如果这次她又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撒谎的话，不说别的，邵止清首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于是，她慢慢地对越泽摇了摇头，用眼神感谢了他的好意。 　　越泽嘴角的弧度僵住，但卫迟和顾子宸两人却如释重负，表情都活了起来。 　　“快走快走，这里不欢迎你，”卫迟像是找到了依仗的小孩，得意洋洋地驱赶越泽，还臭屁地添了一句话，“清清以后会是我的女朋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邵止清：“……”她发现了，卫迟就是一顺着他，他就会膨胀起来的类型。 　　越泽没动，他安静地凝视着邵止清，直到后者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才开口说话：“暂时不是……以后就说不定了。” 　　感受到危机的气息，顾子宸借着自己离邵止清最近的地理优势，把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在另外两人杀人般的目光注视下笑了起来，颔首对邵止清说：“小清要是想找男朋友，是不是应该先让我这个哥哥同意啊？” 　　之前他处心积虑地想让邵止清忘掉他形似兄长的身份，这时却毫不犹豫地扯出“兄长”的大旗，冠冕堂皇地压制住其他人。 　　邵止清被他一忽悠，觉得顾子宸说的确实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啊……是的。” 　　顾子宸的笑意更浓，他揉了揉邵止清的头发，“真乖。” 　　这一幕刺激了另外两人的双眼，也刺激到了在邵止清脑海中沉默已久的系统。 　　面对修罗场，系统不知道第多少次怀疑统生，它检查了一番数据流，却发现并无大碍，无奈之下，它只能朝邵止清发布任务： 　　【你好，宿主，请尽快前往前厅，主角应长轩即将到场，注意维护剧情进展。】 　　应长轩来了？ 　　邵止清在脑中飞快过了一下这段剧情：原主在前厅看到被众人吹捧的应长轩，消息闭塞的她并不知道应长轩已经东山再起，心情极差的她脑子一热，就像以往那样冲上去奚落对方。 　　她不知道的是，应长轩在这段时间里有成为媒体新宠儿的趋势，数台摄像机就架在他们身边，于是，原主挑衅不成开始撒泼的一幕，就直接被全网直播了。 　　只是……原主当时已经强迫一个家室比她差了很多的女孩和自己交换了衣服，所以出场时是穿着礼服的，而她还是一身女仆装…… 　　邵止清拽了拽裙摆，脸色又有点发红，她从最开始就觉得，这条女仆裙也太短了点，连她的膝盖都遮不住。 　　她这个动作吸引了在场三人的注意，他们诡异地同时停下了动作，让房间突然就陷入了沉寂。 　　越泽先回过了神，但却没移开目光的落点，他开口说道：“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就让人送了一套新礼服来了……已经在外面了，我让他们拿过来。” 　　“真的吗！”邵止清星星眼，“谢谢你！” 　　越泽今天总能在危机关头救她一把，他真的好贴心呜呜！ 　　礼服很快就送来了，邵止清欢喜地又感谢了越泽一遍，终于把女仆装换了下来。 　　等她穿着新礼服走出房间时，脸上仍然带着一点笑意。 　　比起邵止清，顾子宸明显想的更多，他眯起眼睛，问越泽：“你是怎么知道小清的尺码的？” 　　能穿到这种场合来的礼服都是专门定制的，不存在完全贴合一个人身材的两套礼服，而越泽拿出来的这套……无论是款型还是细节之处的处理，都完美地符合邵止清的身材特点，让人免不了多想。 　　另一边，邵止清正被卫迟拉着说话，她认真地跟卫迟解释自己和越泽只是普通的朋友，导致两人都没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怎么知道的……”越泽轻笑了一声，眼神睥睨，“当然是摸出来的，还能怎么知道的？” 第52章 舌吻 我是你的丈夫 　　“一点都不好看, 丑。” 　　听到卫迟对自己新穿上身的裙子的评价，邵止清瞪大了眼睛，立即反驳：“好看！” 　　卫迟用比她更大的音量强调：“不好看！” 　　嘴上这么说着, 但他的眼神却有些游移，明显是在说违心之语。 　　哪里是不好看，这套闪着浅光的礼裙穿在别人身上可能显得过于华贵, 但邵止清穿上后，不仅完美展现出了优越的身材比例, 还显出了犹如名画中骄矜美人般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还是卫迟第一次说她穿某件衣服不好看, 邵止清不由得有些赌气，她瞪着卫迟, “哪里不好看了？” 　　卫迟扭过头，看起来比邵止清还要不开心, 他小声说道：“是那个人送的，所以不好看, 特别不好看。” 　　邵止清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她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听身后传来了一声重物相击的声音。 　　她带着疑惑转头，下一秒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一向安静平和的顾子宸, 突然给了越泽一拳。 　　刚刚那声重击，就是越泽躲闪不及，背撞到门上发出的声音。 　　越泽扶着门框, 脸上挂着一抹阴鸷的笑容，看向顾子宸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而顾子宸不闪不避，眼神冷漠地与越泽对视, 如果不是邵止清方才刚好目击到了他收回拳头的动作，是完全想象不到他竟然会主动打人的。 　　危机感让邵止清立刻回神，她匆忙地跑到两人中间，声音有些发颤地劝阻：“别、别打架。” 　　虽然不知道在她和卫迟聊天的时候，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但邵止清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们打起来的样子。 　　她的前来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迅速发生了改变，越泽紧绷起来的肌肉也渐渐放松，他最后看了顾子宸一眼，便转过头去，对邵止清笑了笑。 　　他表情的改变让邵止清放松了下来，她呼出一口气，问两人：“刚才发生什么了？” 　　顾子宸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不可能将越泽故意用来激怒他的言论告诉邵止清。 　　而越泽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他挑起眉毛，故意做出一副有些失落的样子，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你大哥不喜欢我和你走得近吧。” 　　不用顾子宸出面否认，邵止清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看看越泽，再看看顾子宸，见两人都没有要坦诚的意思，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能让顾子宸发怒，肯定是越泽做了什么过分之举，但既然他们都不说，邵止清也就不好再问。 　　“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她只能拽了拽顾子宸的衣袖，再看看越泽，试图说服他们。 　　“嗯。”沉默良久的顾子宸这时终于开口了，他动作轻柔地抚摸了一下邵止清头发，“你之前说，来晚会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邵止清双眼一瞬不瞬地望向他。 　　“既然是你想做的事，那就去做吧，”顾子宸没错过邵止清眼里的期待，他勾起一点笑容，“但是必须有我在身边。” 　　他不放心邵止清落单，这点也明明白白地写在了他的表情上。 　　尽管这个结果并不符合邵止清最好的设想，但顾子宸总归算是同意了她去做任务，那她只要加快速度，就还是有在被顾子宸拦下前完成任务的希望的。 　　于是，邵止清两眼亮晶晶地冲顾子宸点头，“好！” 　　=== 　　前厅，邵止清拘谨地坐在一张小桌前吃甜点——她实际上并没有心情吃东西，但除此之外她也没别的事情好做，干脆就用甜点打发一下时间。 　　厅内的许多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她这边——一桌齐聚了邵家大小姐、邵家实际掌权人、卫家继承人之一和最近声名鹊起又身份不明的越泽，总是难免会引来众人注意的。 　　邵止清内心郁闷地叹了口气，她没想到，除了顾子宸之外，卫迟他们也会选择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他们来慈善晚会难道不是有正事要做吗？ 　　现在他们把宴会厅里无数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她还怎么好好做任务……！ 　　其间也不是没有人来找他们搭话社交，但都因为他们身上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退却了。 　　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开始讨论邵止清和方桃雨所起的争执，这条传言在口耳相传间发酵，现在已经演变为了：坐在邵止清这一桌的人，都是打算等宴会正式开始，狠狠地教训一下方家的。 　　这个听起来很不靠谱的消息，传着传着可信度就变得越来越高，以至于众人都没了心情关注宴会的主题，而是念着想看冲突爆发。 　　邵止清对此一无所知，她叉起一块提拉米苏，机械地送进嘴里，想着自己一会要说的台词发呆。 　　这个偏角落的位置是顾子宸挑的，没有摄像头，人流量小，方便他们观察外部情况，他轻啜了一口红茶，眼神扫过周围的人群。 　　小清明显是在等某个人，而他也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这位值得小清病中逃家的人士了。 　　随着时钟的表针移向整点，方家事先准备好的音乐与系统的提示同时响起。 　　“欢迎各位莅临……” 　　【检测到主角应长轩已到场，请宿主做好准备，维护任务的正常进展。】 　　邵止清神情一肃，放下了手中的叉子，注意力始终放在她身上的三人也眼神一暗，隐晦地观察着周围有没有可疑人士出没。 　　【应长轩在哪里，我要直接走过去吗？】邵止清在脑海中问系统。 　　原书中，这一段原主是偶然撞上了卡点前来，正在与方家人谈笑风生的应长轩，然后就二话不说地开始嘲讽，称对方是被自己退婚的丧门犬。 　　她一共也就说了三四句话，就被直播摄像事实转给了全国观众，随即就被方家派人架了出去。 　　不仅现场丢脸，还让全国观众看到了，甚至于上了热搜，那段撒泼的镜头更是被无数媒体争相转播，贬低她的同时，还不忘抬高主角应长轩的身份，把他在媒体中的形象塑造成了“被退婚后重整旗鼓不忘初心的青年才俊”。 　　而原主，只是应长轩故事中一个拦路的沙砾，主要作用就是为这段“莫欺少年穷”的故事添上一笔点缀。 　　【应长轩在距离宿主50米……48米……4……】 　　听到本应该好好播报应长轩所处位置的系统发生一连串卡顿，邵止清疑惑地问它：【应长轩是在走动吗？】 　　不对啊，原书里说，应长轩进了前厅没多久，就被方家家主拦住说话了才对。 　　生怕剧情又发生什么变化，邵止清站起身，对系统说道：【你把他的定位标出来，我去找他。】 　　系统安静了一秒，默默标出一个小红点。 　　没想到应长轩离她还挺近的，就在……诶……？ 　　邵止清差点就想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了，应长轩的定位怎么显示在距离她只有五米的前方……？ 　　“邵小姐，又见面了。” 　　一道清朗的声音在邵止清面前响起，让她顿时就陷入了震惊和无措之中。 　　【系统，我还什么都没做，剧情它就偏离了，怎么办……！】邵止清紧张地戳系统，不敢抬头去看应长轩。 　　系统留下一句“正在检测数据”的话后，就又一次进入了装死状态。 　　因为邵止清一直低垂着头和系统交流，应长轩就误会了她的意思，他带笑的嘴角微微垂下，神情失落，“你不想见到我吗……” 　　邵止清茫然了，她抬起头看应长轩，她原本的计划是对应长轩说完台词就行了的，可对方现在主动搭话，她该怎么回才能挽救一下岌岌可危的剧情？ 　　这时，刚刚跟丢了应长轩的人扛着摄像头追了过来，直接把面对面沉默着的两人拍进了一个镜头里。 　　方家的官方直播间里，上一秒还囔囔着要看帅哥的弹幕停滞了一下，接着又疯狂刷新起来。 　　【这位美女是谁！五分钟之内我要她的全部资料！！】 　　【我直接上去：嗨，老婆！】 　　【啊啊啊啊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们好配吗！！！】 　　邵止清看不到弹幕，但她看见了摄像头和脸色难看的方家家主，应长轩又正站在面前，要素齐全，她觉得自己可以开始走剧情了。 　　深呼吸了一下，邵止清对着应长轩说出了第一句台词：“你已经被我退婚了，还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系统备注中，她读这段台词时应该是要“神情傲慢，语气无礼”，于是邵止清抬高了下巴，倨傲地看向应长轩。 　　全场哗然，直播间的弹幕都卡掉了一秒。 　　应长轩显然也没想到邵止清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他哑了一秒，本已经打了本天腹稿的台词此刻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思考了片刻，先说出口的却是一句道歉：“对不起，之前是我做的不对。”他指的是昨天的冲动之举。 　　卫迟警惕地一步向前，挡在了邵止清的面前，“你想干什么？” 　　不只是他，越泽和顾子宸也站了起来，面色不善，要求方家把摄像头移走，毕竟不管应长轩是要说什么，画面播出去后，肯定都会对邵止清有一些影响。 　　负责直播的是方家花钱外包的专业团队，他们一向明白怎么发掘热点和流量，被阻拦拍摄后都有些不甘愿，没有挪动脚步。 　　越泽冷笑一声，知道与他们多说无益，就按住领头那人的肩膀，声音低低地说道：“让你们滚，没听见？” 　　领头那人只觉得有股寒气顺着自己的脊背一路上爬，直窜到天灵盖，冷汗当即就流了下来。 　　顾子宸这时也带着有些莫测的笑容，和方家家主方奇建轻声聊了几句，后者咬咬牙，挥退了拍摄者，自己却没有动。 　　直播团队如释重负，扛着摄像机溜得飞快。 　　“顾先生不会连本人都要赶走吧？”方奇建见那些人迫不及待地跑了，不禁噎了一下，开口说话的语气怪腔怪气，听了就让人不舒服。 　　顾子宸笑笑没说话，方奇建眼中带恨地磨了磨牙。 　　区区邵家，也敢在他面前摆谱……要不是看在那个身份不明的越泽和卫家的人都在，他肯定毫不客气。 　　这时，应长轩慢慢朝邵止清走近了半步，声音和缓而直白地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来这里是想见你。” 　　本想和应长轩拉好关系，共同吞并邵家的方奇建僵住了。 　　他没想到的是，让他更难以接受的事情还在后面。 　　直觉剧情走向不对，邵止清后退一步，想趁他说出别的话前结束这段剧情：“你……” 　　可她话出口的速度还是慢了半步。 　　“我们能单独聊聊吗？”应长轩问道。 　　“不能！”赶在邵止清之前，卫迟就警惕地替她拒绝了，他像是生怕自己的宝物被抢走的龙一般竖起尾巴，“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应长轩看了一下周围，围观的人刚才都被赶走了，现在这里除了邵止清几人，就只有一个方家家主方奇建了，其他人就算能看到他们在交流，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他的余光扫过卫迟，轻叹了一口气，他本不想在人前说事，给邵止清带去压力的。 　　但如果他现在不说，可能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昨天我的告白太匆忙了，没有顾忌你的感受，”应长轩开口，目光深深，眼含愧疚，“我想和你道歉，并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他言辞恳切，这番话说出来并没有表演的意味，也因此让邵止清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 　　“告白”二字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然而，系统的反应却比所有人都要激烈，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刺响，让邵止清没空去管众人的状态，痛苦地捂住了太阳穴。 　　接下来的声音，她基本都听不到了，脑子里只剩下了纷乱无章的电流杂声，和几声冲她而去的隐约呼唤。 　　=== 　　“纠错纠错，又出问题了，这次问题最严重，主角竟然在几个剧情人物面前对宿主告白了。” 　　“这肯定会严重影响剧情，要不要重置世界，让宿主重新开始副本？” 　　“重置次数太多了，宿主的人格和情绪已经受到了影响，再重置的话，恐怕后果会很严重。”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主角再把宿主抓走关起来吧？” 　　耳边是几个陌生人机械音的对话，邵止清难受地皱了皱眉，他们的交流让她被迫想起了很多画面，有她和某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手牵手，也有她躺在病床上，看着某个人为自己流泪。 　　过多的记忆碎片的涌入让她痛苦地抓紧了床单，耳边呼唤她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清晰。 　　“宿主要醒了，怎么办。” 　　“先检测主角的代码，如果他的代码又出错了，就只能重启了。” 　　“刚才检测过了，没有问题……” 　　“那只能……” 　　邵止清感到大脑又是一阵刺痛，她刚回忆起来的一些东西又被抹去，强行被删除记忆和感受，让她痛不欲生。 　　“重、重启失败了！” 　　“怎么会这样！” 　　一股温暖的力道传到邵止清的手心，让她瞬间安心了下来。 　　机械的对话声从邵止清耳边彻底消失，她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白茫茫的空间里，周围空无一人，但带着令人平静的气氛。 　　“别怕，我带你出去。”一个熟悉的声音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想不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邵止清转过头，想去看他，却什么也没看见。 　　“你是谁？”邵止清问。 　　那人笑了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邵止清失望地垂下头，没有多说什么，“好吧。” 　　可她这样的态度，却让本来还心情轻松的男人一慌，于是邵止清便感觉到有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暖洋洋的，邵止清想，她不自觉地贴向那只手，蹭了一下，“真、真的不能说吗？” 　　她不熟练的撒娇却让男人的呼吸一顿，下一秒他不禁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永远拿你没办法……” 　　邵止清期待地睁大眼睛。 　　“唔，虽然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可以给你一点提示，我是你未来的丈夫。” 　　“啊？”邵止清呆住了，“我的丈夫？” 　　男人没给她多问下去的机会，他托起邵止清的下巴，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在她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 　　男人的动作有些凶，但唇瓣却很柔软，他的鼻尖轻抵在邵止清的脸颊上，带出一片暧昧的气息。 　　看不见的男人在她推拒前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邵止清张开嘴想说话，却被他趁虚而入，他轻佻地勾起邵止清的舌尖，让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喘。 　　这个人……到底是谁……邵止清面红耳赤，心思飘忽得像是踩在棉花糖上一样。 　　像是为了惩罚她的分心，男人在她的唇上咬了一下，邵止清的腰顿时软了下来，如果不是有男人早有预料的手托着，她怕是要跌倒在地。 　　邵止清大脑缺氧，试图用手推开这个男人，却只推到一片空气——这个空间里的规则似乎是只有男人可以碰到她，她碰不到男人。 　　她的眼角沁出一点泪花，发红的眼尾让她看起来委屈又可怜，让人很有好好怜惜，或者是……让她哭得更可怜的冲动。 　　但男人最终还是放开了她，他叹了一口气，捏了捏眼泪汪汪的邵止清的脸颊，说道：“别哭了。” 　　邵止清瞪着眼前的一片空气，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从腰肢到腿都还有些发麻。 　　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又亲密的事情，邵止清觉得自己本该是很生气的，但不知为什么，面对着眼前的人，她一点也提不起怒意。 　　“你该回去了，”说出这句话后，男人的语气明显低沉了许多，“外面的人都在等你。” 　　邵止清感受到一阵温柔的推力，她有种直觉，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片空间了。 　　“等一下！”邵止清慌乱地喊住男人，“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人的笑声仿佛就在她的耳边，“你喜欢的那个人就是我。”〔依誮〕 　　在邵止清的意识回到现实世界之前，男人的最后一句话轻轻飘来，“我记得……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喜欢上我了。” 　　=== 　　“邵止清！” 　　邵止清听见自己的名字，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迷糊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她正躺在病床上，而应长轩、顾子宸、卫迟、越泽，四个人都守在她的身边。 　　这一幕画面太过眼熟，要不是多了应长轩和越泽，她都要以为自己淋雨后的发烧还没好，去晚会什么的只是一场幻觉了。 　　医生和护士匆匆赶进屋中，用各类仪器对邵止清仔仔细细做了一番检查，过了许久，医生才说出一句让众人顿时安心下来的话语：“没有大碍了。” 　　邵止清抬了抬手，扯掉手指上的血氧饱和仪，“我这是怎么了……” 　　她撑起身子想要起来，却被应长轩一手按了回去。 　　“别动。”应长轩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邵止清怔愣了一下，注意到应长轩的下巴上竟然冒出了一点青色的胡茬，眼睛底下也是一片青黑。 　　这些变化无损他的颜值，但却让人忍不住心生不舍。 　　“你怎么了……”邵止清一时忘了自己对他的恐惧，本能地开口问道，“没休息好吗？” 　　她怎么记得晚会上时，应长轩还是精神焕发的样子？ 　　邵止清还没等到应长轩的回答，卫迟就拽住了她的手，他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此时仿佛要落下眼泪，邵止清从没见过他这么脆弱的样子。 　　他似乎自己也觉得自己很丢脸，所以张开了嘴又合上，片刻后也只说出了两个字，“笨蛋……” 　　顾子宸沉默地执起了她另一只手，垂下眼睛，在她的手指上轻轻吻了一下，虽然看着最镇定，但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不安的情绪：“……醒来就好。” 　　越泽绷直的后背在这时总算放松了下来，他靠近邵止清，目光里带着让人惊惧的炽热感情，他一点都不像往日那般淡然，语气急切：“怎么会突然晕倒？以前明明从来没有过的——” 　　他这句“以前”有点奇怪，但邵止清却没有注意到，她闻言，认真思考了起来，脑海里却只浮现出一点温暖的印象。 　　“我只记得一点了……” 　　众人都心慌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邵止清神色茫然，一边回忆，一边轻声说道： 　　“我好像被一个男人亲了……” 第53章 你在想他 我就是喜欢他，不喜欢你！…… 　　邵止清此话一出, 病房内骤然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邵止清纠结地皱起了眉毛，开始回想她昏睡时曾经历的事情,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能想起来的都只有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和一种温暖到让人想落泪的感觉。 　　……并没有自己被人亲了的印象。 　　邵止清迷茫地晃了晃脑袋, 觉得自己可能是睡迷糊了，她说道：“应该是做梦吧。”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嘴唇, 并在这时想起了正事。 　　她还没有对应长轩说完台词，就因为不明原因陷入了昏迷, 那任务怎么办！ 　　【系统，任务进展怎么样了, 我还能补救吗？】邵止清急急地在心里问，同时还感到有点不开心, 她明明就差一句话就能功成身退了，到底是为什么会突然昏迷啊。 　　然而向来在任务方面秒答她的系统这次并没有说话。 　　【……系统？】 　　系统安安静静的, 像是从来就不存在一样，任由邵止清呼喊，都没有回应。 　　意外之中的情况让邵止清的瞳孔缩小, 她联想到了系统短暂离开的那24小时，当时那脑海内干干净净、没有异响的状态……和现在好像。 　　系统不见了？ 　　无法抑制的惊喜涌出胸腔, 邵止清抓住床单想起身，结果因为太过激动，不小心呛到了自己, 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咳咳……我没事……咳……” 　　在身边的人围上来的时候，邵止清一边咳嗽，一边安慰他们——实在是这些人的表情太过紧张严肃, 看起来就像是她下一秒就会再次昏迷过去似的。 　　“我就是……有点高兴。” 　　少女的眼角还挂着因为刚才的咳嗽而挤出的泪花，嘴角却上扬着，勾起了一个灿烂如初阳的笑容。 　　=== 　　尽管邵止清再三强调自己的身体状况很良好，并不需要待在床上静养，但显然，除了她没有人是这么想的，他们都不觉得一个昏迷了将近三天的人说的这句话是可信的。 　　这就导致她在家卧床休息了一整周，顾子宸等人才松口答应她可以出门。 　　在养病的这段时间里，邵越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顾子宸把办公地点改在了邵家，卫迟也是天天来探望，赖着不走。 　　唯有越泽和应长轩一次面也没露过，只通过电话和消息与她保持着联系。 　　好在居家修养对于邵止清来说还是蛮有乐趣的——她在这一周里把排位从青铜打到了星耀。 　　而受她的影响，从邵越到顾子宸到卫迟，每个人的手机里都多出了这个游戏。 　　邵止清也曾和他们一起玩过，除了卫迟是早就接触过这个游戏的，另外两人都菜的不行，以至于卫迟得意到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在他暗搓搓的怂恿下，某天邵止清对邵越和顾子宸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想打排位……你们的段位太低了。” 　　大受打击的两人当天就请了代练，连夜上星，坚持要和邵止清一起，在不符合自身实力的段位里，穿着最昂贵的皮肤，挨着最毒的打。 　　他们也就成了邵止清上分路上的最大阻碍，在某次十连跪后，怀着沉重心情的邵止清，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应长轩的求组队邀请。 　　本想拒绝的邵止清手一滑，点到了接受，顺便还手快直接开启了匹配。 　　看来要坑应长轩一把了……邵止清默默地想，希望他不要像之前他们拉的大厅路人那样暴躁。 　　结果，一进游戏，应长轩游戏人物上那明晃晃的国标，就闪到了邵止清的眼睛。 　　……国服打野，好厉害！邵止清双眼亮光。 　　她的反应让卫迟迅速提起了警惕，那两个菜鸡暂且不提，应长轩是怎么混进他们的五排车队里来的啊！ 　　下一把就把他踢出去>皿<！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消磨了过去，尽管过得很开心，但等得到了“能出门了”的允许后，邵止清还是不由自主地雀跃了起来。 　　她本来不是爱出门的性格，但现在脑海里没了系统，她突然就觉得所有东西都很有趣，每个地方都想去看看，便怎么也坐不住了。 　　打游戏建立起来的情谊，冲淡了邵止清对应长轩的恐惧，于是，当她在获准能出门的第一天收到应长轩出门的邀请时，就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之前你突然晕倒，我一直很愧疚……”透过电话，应长轩的声音有些失真，“我……我想找个机会和你当面聊聊。” 　　他这么一说，邵止清就想到自己在他话还没说完时晕过去的画面，当时应长轩肯定是被自己吓到了，说不定还留下了心理阴影。 　　而听应长轩的语气，他的确隐隐有把邵止清昏迷的原因怪在自己身上的趋势，这让邵止清一阵担忧。 　　除了应长轩告白那天，他不太正常的表现勾起了邵止清的恐惧，在那之后，邵止清实际上并没有对他抱有多大的恶感，尤其是现在系统不在，邵止清也就不用担心和他的良性互动会被阻拦。 　　于是，犹豫了片刻之后，邵止清还是答应了他。 　　“那……你想去哪？” 　　顾子宸那头停顿了许久，似乎在为她的回答感到不可置信，耳边的安静让邵止清不适地咽了口口水，“要不还是算了……” 　　“——你喜欢小动物吗？”顾子宸赶在她话音落下前，匆匆开口。 　　“诶？” 　　=== 　　因为季节步入深秋，邵止清出门时被邵越套上了一件厚厚的高领毛衣，衣领一拉，她白皙小巧的脸就被遮住了大半。 　　“既然你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了，”邵越为邵止清整理着领子，神色看起来有些低落，“和朋友玩的开心。” 　　“嗯……好。”邵止清心虚地低头看地板，为了让邵越同意自己出门，她搬出了季知瑶作为借口，毕竟以邵越对应长轩的抵触，她要是说了实话，恐怕是出不了门了。 　　邵越并没有错过邵止清遮掩自己表情的动作，他微微眯起眼睛，态度自然地继续说道：“不要玩太晚，结束之前先联系我，我来接你。” 　　“……好的。” 　　“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或者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联系我。”邵越说着，顺手理了一下邵止清的头发，然后便发现了掩在发丝下的红色发卡。 　　是他送的那枚。 　　见自己为了哄邵越开心而带上的发卡被本人看到了，邵止清的脸颊微微泛红，“之前你说想看我多戴……” 　　邵越一愣，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他应该从未和邵止清提过才对。 　　“你没说过吗？”邵止清也怔住了，她回想着这段记忆的来源，脑海中却只浮现出邵越轻柔地为她梳着头的样子。 　　好奇怪……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邵止清迷惑地想着。 　　她总觉得系统消失的时候，还顺便给她塞了很多零碎的记忆似的。 　　邵止清定好的用来提醒自己出门的闹铃在这时响起，她回过神，不再去想那些乱糟糟的记忆。 　　“那我走啦！”邵止清仰着头冲邵越笑了笑。 　　邵越点头，目送着邵止清欢快地走出家门，目光有些幽深。 　　总觉得小姐从昏迷中醒来后爱笑了许多，但……发呆的次数也变多了，还经常会陷入短暂的回忆之中，是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了吗？ 　　邵止清对邵越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她保持着愉悦的心情，直到抵达了和应长轩约好的地点，嘴角也还有些上翘。 　　第一次在没有系统的情况下出门玩！邵止清心里的小人边转圈边撒花花。 　　她一下车，就看见了站在路灯边的应长轩。 　　黑发的青年俊美出挑，却冷着一张脸，拒人千里之外，但一身贴合身材的休闲装削弱了他身上的戾气，让他从某个角度上看，像极了收敛起利爪的温顺狼犬。 　　经过此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他，偶尔也会有几个把他认出来的人，他们一边惊呼着“方家慈善晚会直播”“是那个应家的”，一边用兴奋又害怕的眼神打量着他。 　　应长轩则把他们都置若无物，神色如常地阅览着手中没有标题的小书，清冷的气质将他与熙熙攘攘的人群隔绝开来。 　　邵止清起初还有些怕他是重生回来的那个版本的，但她刚一走近，应长轩就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容，“你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 　　他温和平常的态度让邵止清瞬间放下了心，她加快脚步走上前，站到他的身边，带着笑意回答道：“你也是。” 　　之前在医院见面那天，应长轩失魂落魄，面目憔悴，看起来整个人都很虚弱，但今天的他不仅精神济济，眼中也有了光彩。 　　“我们进去吧？”应长轩很自然地把手轻轻搭在了邵止清的肩膀上，利用这个动作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们都在看我们了。” 　　确实如此，路人们若有若无的目光全落在了两人身上，有些看过直播的人，更是恨不得把“八卦”两个大字写在脸上。 　　邵止清点头，两人便相携走进了面前的咖啡厅，深色的玻璃门当即便隔开了路人们窥伺的视线。 　　有人不甘心地想跟上去，却见咖啡厅直接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邵止清刚走进咖啡厅，就被一只毛色纯白的猫咪撞了个满怀。 　　应长轩迅速绷起肌肉，空闲的那只手变为手刀状，差一点就朝那只猫挥了过去。 　　有点碍眼……应长轩想着，开始后悔自己把约会的地点选在猫咖了。 　　如果不是网上说猫咖适合放松心情，很适合情侣吵架后一起去那里谈心和好，他是怎么也不愿意让别的生物分走邵止清的注意的。 　　这点，存在于他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同样赞同。 　　“喵呜！”猫咪顶着一身膨胀的猫毛，耀武扬威般地冲应长轩叫了一声。 　　应长轩的脸更黑了。 　　“好可爱！”邵止清一点没感觉到一人一猫之间的暗潮汹涌，她惊喜地抱着怀里那只小猫咪，感叹道。 　　这实际上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摸到猫咪，之前都是云吸猫的邵止清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果然答应应长轩来猫咖聊聊的决定是对的——猫咪那么可爱，谁能拒绝猫咪呢！ 　　“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吧。”应长轩眼含警告地瞪了那只白猫一眼，指了指猫咖里面的沙发——那边猫最少。 　　白猫不屑地甩了一下毛茸茸的大尾巴，压根没被应长轩挑衅到。 　　“这家店人好少啊，”邵止清抱着躺在她臂弯里不肯走的猫咪，跟着应长轩边走边说，“是因为是工作日吗？” 　　“我把这里包下来了，”应长轩坦然，“我记得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他的体贴让邵止清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谢谢。” 　　应长轩顿了顿，突然说出了一句让邵止清有些听不懂的话：“你和他们几个，也会说谢谢吗？” 　　一说完，应长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掩着嘴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我去拿饮料，你想喝什么？” 　　【呵。】他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发出了嘲笑。 　　得到邵止清的答案，他就有些慌乱地走向了放饮料的柜台，邵止清望着他的背影，想起他之前也问过类似的话。 　　“他们几个向你告白的时候，你也觉得他们弄错了吗？”——这是应长轩告白那天对她说的。 　　应长轩他是不是不喜欢她对他心存防备的态度……？但是…… 　　“喵喵喵！”被邵止清放在腿上的白猫不满于自己被忽视，大声嗷嗷了几声。 　　“啊，吃零食吗？”邵止清回过神，顺着毛摸了摸猫咪的脑袋，“我给你拆一份。” 　　听到零食袋被撕开的声音，白猫兴奋地喵了一连串。 　　它的这段猫叫打断了邵止清的思考，也招惹来了别的猫猫。 　　“喵嗷！” 　　“呜喵！” 　　“等、等一下！”突然间被猫猫包围，邵止清不知所措地举高了手里的零食，“零食有很多，别抢。” 　　于是，当心情复杂的应长轩拿着两杯奶茶走回沙发时，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猫猫们占据了，各色的猫咪正都围着邵止清撒娇，奶里奶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场景堪比纣王选妃。 　　而留给他的位置，就只有邵止清脚边那块空地了。 　　应长轩：“……”刚才趴在邵止清肩头的那只猫，绝对有轻蔑地冲他瞟了一眼！ 　　“应长轩——”被猫咪淹没的邵止清艰难地通过缝隙看见了应长轩，“我出不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零食的魅力太大，她身上一口气压了四五只猫，让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果然猫咪这种生物还是不能一口气吸太多，容易演变成猫吸人。 　　接收到邵止清的求助，应长轩的眼睛都亮了几分，他快步向前，轻轻松松地就把邵止清从猫咪堆里拉了出来。 　　“呼……”邵止清长出一口气。 　　猫咪们似乎都有些怕应长轩，他一来，它们就作鸟兽群散，溜到了猫咖的各个角落里，让沙发这边骤然一空，仅留下最开始那只白猫一边舔爪子一边淡定地“喵”了一声。 　　“给，奶茶。”应长轩把奶茶递给邵止清，隐晦地瞪了那只猫一眼，试图把它也吓走，未果。 　　邵止清从他手中接过了暖烘烘的奶茶，道谢的字眼还未出口，她就想起了应长轩刚才那语气奇怪的问题，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一个好字。 　　猫咪跑得只剩一只，两人之间的空气就变得过于安静，邵止清吸了一口奶茶，不知怎么开始和应长轩的对话。 　　最后还是应长轩先开口了：“那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说的是表白那天，当时他的情绪激动，有些没控制住自己，显露出了一些疯狂的本性。 　　邵止清沉默片刻，说了实话：“是有一点。” 　　但也就只有这一点点了，因为更让她感到害怕的，不是应长轩本性如何，而是自己的任务会不会因为应长轩的告白而直接判定为失败。 　　她心中的执念提醒她，任务是绝对不能失败的，她必须要回家。 　　可现在回想起来，邵止清竟有些记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回家，对应长轩偏离剧情的举动的接受度也就高了许多。 　　邵止清在沉思的时候，应长轩一直在关注她的表情，见她没有露出恐惧或者厌恶的神态时，不由得放下了心中的重担，松了一大口气。 　　太好了…… 　　可他这一放松，就给了早已不爽的另一个应长轩可乘之机，他冷笑一声，迅雷不及掩耳地抢走了身体的主导权。 　　“那我呢？”刚占据身体的应长轩声音低沉地开口。 　　不知道主导灵魂已经换人的邵止清抬头看他，有些困惑：“怎么了？” 　　刚才一直在优雅舔毛的白猫炸起了全身的毛发，像只小炸弹一样发出尖锐的叫声，撞向了应长轩。 　　应长轩不闪不避，轻松写意的一个抬手后，就抓住了白猫的后颈皮。 　　“哼。”他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结合他变得阴冷的面部表情，邵止清再迟钝也明白过来应长轩这是换人了。 　　一种难言的恐惧从她心底升起，她本能地想要往后退缩，却又害怕自己的躲避会导致应长轩伤害他手中的猫咪。 　　在多次深呼吸后，邵止清终于鼓起了勇气，声音颤抖着伸出了手：“让、让我抱着它吧。” 　　应长轩挑起眉毛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它很碍眼。” 　　白猫挥舞着爪子，想要攻击应长轩，却完全没有效果，连碰都碰不到他。 　　“……”邵止清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目光已坚定了许多，“那我把它抱到里面的小房间里去。” 　　应长轩嘴角挂着轻松的笑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静静地看着邵止清。 　　邵止清不敢直接把他的沉默理解成默许，但她又无法放着挣扎中的猫咪不管，于是，在简单地做了个心理建设后，邵止清慢慢地靠近应长轩，试图从他手中救回猫咪。 　　在这个过程中，应长轩一直好整以暇地撑着脑袋，似乎完全不打算阻止她。 　　邵止清很快就抱住了白猫猫，见应长轩顺势松开手，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方才还挣扎个不停的猫咪，到了她的手里就变得乖顺听话，叫声也软乎了下来。 　　“乖。”邵止清低声安慰它，按照自己对应长轩说的话，把它送进了猫咖的小房间里。 　　也就是她转身的这一秒，刚才始终一动不动的应长轩突然支起了身子，用让邵止清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揽过了她的腰肢。 　　邵止清惊呼一声，被他带着跌坐到了沙发上，应长轩接着便用不容反抗的强势姿态压制住了她。 　　“我呢？”应长轩笑意吟吟，爽朗的像是在与邵止清道早安，“你对他是‘有一点’害怕，那对我呢，你怎么看我的？” 　　来自神经深处的直觉叫嚣着危险，让邵止清远离这个状态下的应长轩，可她手脚都被应长轩困着，完全无法动弹，无处可逃。 　　邵止清又害怕又着急，在心里祈祷她熟悉的那个应长轩赶快回来。 　　“你在想他。”面前的应长轩直接下了断语。 　　他对于自己身下的少女在这时还有空分神去想别的男人感到十分不满，在这种心情的影响下，他把手移到了邵止清的后脖颈上。 　　应长轩的手指上布着一层薄薄的茧，而邵止清的脖颈位置又特别敏感，他只是轻轻的一摩挲，邵止清的脸颊就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腰也软得不像话。 　　“那、那又怎样！”羞恼之下，邵止清脑子一热，顶嘴了回去。 　　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书中那些惹怒应长轩后被残忍报复的人们的形象一个个浮现，让她不禁闭上了眼睛。 　　然而应长轩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半点没有被冒犯到的迹象，还有些饶有兴致。 　　“他比我好在哪里？”应长轩的手指慢慢地揉捏着邵止清后颈上的肉，动作和邵止清几分钟前撸猫时一模一样。 　　邵止清不安地扭开头，随即又被应长轩捏着下巴转了回来。 　　“他和我本质上是一个人，而我比他阅历丰富，比他成熟稳重，他只不过是个幼稚又胆小的小鬼罢了。” 　　应长轩语气温柔，循循善诱。 　　两辈子了，除了邵止清，他还从没这么对过任何一个人说话。 　　该上钩了吧？应长轩翘着嘴角，心想。 　　他注视着身下少女颤动得越来越厉害的睫毛，露出一个稳操胜券的表情。 　　可邵止清的下一句话，顷刻就让他自满的表情褪得干干净净：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不喜欢你！” 第54章 猫咪和狗勾 他刚才摸了你哪里？ 　　亲耳从邵止清嘴里听到她说“不喜欢你”, 应长轩罕见地品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难以克制的恼火和妒意裹挟在一起，冲击着应长轩常年保持冷静的理智，而方才一直在他身体里挣动的另一个灵魂, 则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偏爱的感觉。 　　“你喜欢他哪里？”应长轩嘴边的笑意彻底消失，他注视着邵止清，眼中沉淀着一片令人心惊的漆黑之色。 　　邵止清答不上来, 她咬着下唇，沉默却倔强地申明自己的立场。 　　她第一次这么目不转睛地与应长轩对视, 时间在两人的静寂之间推移，不知过了多久, 应长轩率先移开了视线。 　　“……无聊。”他低声地呢喃了一句，如果不是邵止清和他离得实在太近, 就根本听不见这两个字。 　　应长轩松开了对她的桎梏，起身站到一边, 邵止清终于得以和他拉开了距离。 　　邵止清站到了沙发的另一次，用带着警惕的目光看背对着自己的应长轩, 或许是因为刚才和他对峙过的关系，邵止清心中对他的恐惧减小了许多。 　　虽然眼神沉郁可怕，但应长轩方才按着她的动作却很温柔, 小心地把力道控制在了不会让她感到疼痛的范围里……从他的举动之中，邵止清隐约察觉到了, 对方似乎不想让自己受伤。 　　“还给你。”应长轩冷笑了一声，说道。 　　尽管没有指名道姓，但邵止清大概猜到了, 他是在对自己熟悉的那个应长轩说话。 　　紧接着，她就第一次直接面对了应长轩两个灵魂切换的全过程──只是这个过程隐秘而迅速，应长轩只是身体晃了一晃, 转过身来时，表情和眼神就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你有没有哪里被他伤到？”应长轩有些急切地走到邵止清身边，上上下下查看了她一番。 　　“没有，”邵止清摇头，目光沉甸甸的，“你呢？你们这样……切换灵魂，会不会有哪里不舒服？” 　　应长轩动了动手指，随后慢慢露出一个有点难受的表情，小声地说道：“头痛……” 　　他低垂着眉眼，偏白的肤色下，唯有唇色带着潮红，看起来像从古画里走出的一身病骨的美人。 　　邵止清忍不住向前一步，踮起脚尖，把手覆在了他的额头上。 　　她的这个动作让两个人都顿住了，片刻后，邵止清先反应过来，紧张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抱、抱歉，”她扭开头，“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来。” 　　听到应长轩说自己头痛，她条件反射地想起了顾子宸，他每次都会在她头痛时用手摸摸她的额头确定体温，以至于她刚才不小心模仿了这个举动。 　　……希望没有给应长轩造成困扰！ 　　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应长轩望着她，感觉心情就像踩在云朵上一样柔软。 　　虽然他的头确实有些胀痛，但这点异常对应长轩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他早就习惯了这份后遗症，只是如果能以此为借口，吸引来邵止清的关心，他还是非常乐意的。 　　邵止清没用多久，就带着一杯热水回来了，她把杯子递给应长轩，说：“给，头痛时喝热水应该能缓解一下。” 　　应长轩接过这杯略有些烫的热水，不等邵止清说完“有点烫”，就把它一饮而尽。 　　邵止清：“……”倒也不用这么急啦！又不是头痛药，喝了就能好的！ 　　而喝完这杯水，应长轩的脸上挂起了笑容，看起来好像确实要比之前有活力一些。 　　“对不起，刚才他突然想出来，我没能控制住。”应长轩垂着头说道，一副乖巧认错等待原谅的样子。 　　“没事的，这怎么能怪你呢，”邵止清连连摆手，接着犹豫了片刻，才继续把话说下去，“而且……我感觉他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在她的理解里，两个应长轩的感官是不共通的，所以她才会对面前的人说出自己的想法。 　　应长轩一愣，而阴郁地缩在身体里的另一个他也突然有了精神，猛地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邵止清。 　　“是吗……”应长轩的笑容多了几分勉强，他攥了攥手，语气不变地问道，“哪里不一样？” 　　邵止清如实以告：“我本来以为他会更……可怕一点，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应长轩确实差点在她面前淹死了一个人，但是那人先对应长轩下手，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应长轩反应过激情有可原。 　　而且，在她出面阻止之后，应长轩的确停下了动作，并没有伤害到那人的性命。 　　今天也是一样，虽然他外表表现得很凶，但无论是拎猫的动作还是对她的态度，都在正常的范围内，甚至没有对她说什么重话，这是不是说明…… 　　应长轩和原书中那个黑化得彻彻底底的版本，还是有不少区别的？ 　　邵止清降低了对重生后应长轩的戒心，她面前的应长轩却不高兴了，他眯起眼睛，突然拉住了邵止清的手。 　　“诶？”思考中的邵止清小小地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吗？” 　　她拽拽自己的手，没拽动。 　　“他刚才碰过你哪里？”应长轩的音调很柔和，但邵止清却莫名感受到了一点小鸟被猫盯住的感觉。 　　“没哪里……”邵止清缩了缩，一定要说的话，对方直接碰触到的也只有她的下巴和后脖颈。 　　刚才那个应长轩碰她的动作就跟撸猫似的，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态做出的这种举动。 　　应长轩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有点难过的样子，邵止清看在眼里，立马改口说实话：“就下巴和脖子……” 　　听到她这么说，应长轩把手轻轻抬高，逐渐贴近邵止清，却在邵止清以为他要碰到自己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我可以摸一下吗？”应长轩的眼神恳切，“就确定一下你有没有受伤。” 　　他的目光太过澄澈，令邵止清很难说出拒绝的话语。 　　于是，应长轩用极其轻柔的力道，摸了摸邵止清下巴，带起一片微痒的触感，让邵止清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她本来就觉得两人现在的动作有些不对劲了，结果应长轩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突然提出疑问：“这里吗？” 　　“是、是的。”邵止清的声音有些发颤。 　　她后悔自己闭上眼睛了，失去了视觉上的感受，应长轩落在她下巴上的手，但凡发生轻微的变化，都会放大到引得她一阵战栗。 　　但如果在这时睁开眼睛，她就要被迫直面应长轩贴得极近的脸，那时的气氛说不定会更加尴尬…… 　　有些站不稳的邵止清弱弱地开口：“我真的没事，差不多了吧……” 　　她的话语确实让应长轩的动作停下了，可还没等邵止清放松，他的手就顺着邵止清的下颌线，一路移动到了她的后颈上。 　　“……唔！”发痒的感觉让邵止清克制不住地发出一点声音，她红着脸睁开眼睛，推开了应长轩。 　　“真的没事！”她气鼓鼓地坐回沙发上，认定应长轩刚才的举动夹杂着戏弄。 　　应长轩有些可惜地收回了手，他面容和煦地在邵止清身边坐下，罕见地说了真话，“抱歉，我只是有些吃醋他碰了你。” 　　始终用余光关注着他的邵止清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个有些不开心的表情。 　　应长轩呼吸一顿，觉得自己或许还是有些着急，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想出了一个折中的解释说辞，“其实……” 　　“我刚刚才发现……”邵止清在他说出借口前，直视着他的双眼开口了，“你之前是不是经常说假话骗我？” 　　“……”应长轩僵住了。 　　邵止清静静地凝视着他，过了许久，应长轩才放弃般地深吸了一口气，展开一个苦笑，“为什么这么说？” 　　既然邵止清都问出口了，他现在的反驳或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尤其是……邵止清说的的确是事实。 　　他之前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邵止清确实也从没有过看穿了他的表现，不知道今天是哪里让他露馅了。 　　邵止清眨了一下眼睛，回答他：“你说谎的时候会摩挲一下手指。” 　　这个答案不在应长轩的预料之中，他条件反射地动了动手指，接着便听到邵止清低声笑了一下。 　　“我乱说的，”邵止清看着他的双眼，“只是直觉……” 　　应长轩明白过来了，邵止清只是有了个隐约的猜测，可他心虚的表现却将自己的内心暴露了出来。 　　“是我不对。”应长轩沉默了一会，说道。 　　邵止清见他没有生气的迹象，略微有些放心，就继续说了下去：“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相信你，因为我有时候会觉得你离我很远，明明很难过却还是会笑，明明在生气却一点都不表现出来……” 　　“所以我会想，你说的喜欢会不会也是……” 　　她没有说完，手就被应长轩紧紧地抓住了，他目光焦灼，急切地辩白：“是真的！” 　　应长轩习惯了用谎言伪装自己，尤其是在谎言能给他带来利益的情况下。 　　他利用这点骗过了许多人，可那时他没想到，他唯一想要真诚相待的感情，会因为谎言的堆积也显得虚情假意。 　　应长轩的本意是不想让邵止清恐惧他的本性，却没想过邵止清会不会因为他的隐瞒而更想远离自己。 　　在踟蹰了许久后，应长轩还是咬咬牙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我……我不想吓到你，不想你离我而去。” 　　他好不容易能够触摸到一点月光，如果这片光芒离他而去的话，应长轩毫不怀疑他会变成和另一个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邵止清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黯淡，连忙拽了拽应长轩的衣袖，“我是想说……你这样会不会太累了？普通一点就好，没必要这样。” 　　说到这里，邵止清突然停了一下，她联想到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人，好像除了卫迟，他们都有这个毛病。 　　听了邵止清的这一番话，应长轩的心颤动起来，扑通扑通地仿佛要跳出胸腔，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地说道：“……我知道了。” 　　除他之外，他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也保持着难得一见的沉默，直到他看到邵止清展露出笑容后，他才开口说话： 　　【如果现在是我主导身体，她已经被我打晕了带回家了。】 　　【……】 　　【毕竟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 　　应长轩闭了闭眼睛，催眠自己不去听某道蛊惑人心的声音，他拉起邵止清的手，想更近一步，却听到一声拉长的猫叫。 　　原本被邵止清塞到小房间里的白猫不知怎么跑了出来，它气势汹汹地嗷了一嗓子，撞到应长轩的腿上，三下两下把他的裤腿抓花了。 　　应长轩沉默地揪起这只猫的后颈皮，站起身，把它拎远了，皱着眉毛有点嫌弃地说道：“……这只猫也太活泼了吧。” 　　“你不喜欢猫吗？” 　　“啊，”应长轩顿了顿，脑海中响起几分钟前邵止清对自己说的话，难得地没有去迎合邵止清，而是吐露出了真实的想法，“不喜欢。” 　　这时，有只胆大的猫挪到了邵止清的身边，喵喵叫着讨吃的。 　　邵止清心一软，把它抱到了怀里，撕开一包小鱼干打算投喂。 　　“你把小白放下来。”邵止清抬头看应长轩。 　　“小白？”应长轩不爽，这只猫怎么已经在邵止清那里拥有姓名了？ 　　他放下了闹腾的小猫，猫咪立刻远离他，扑到了邵止清的身边，奶声奶气地撒娇，等得到了邵止清带笑的摸头时，它还挑衅般地回头看了应长轩一眼。 　　应长轩的拳头硬了，他果然不喜欢小动物。 　　邵止清被毛茸茸的猫咪蹭来蹭去，表情越发喜悦，应长轩见状，趁沙发还没有完全被猫咪占领之前，坐回了邵止清身边。 　　“喵！”白猫示威地叫了一声，蓝宝石般璀璨的眼睛特别好看。 　　应长轩抿起嘴角，还没做出什么举动，掌心便摸到了一片温暖的触感。 　　邵止清拉着他的手，轻轻放在了一只性格温和的小猫的背上，她眼睛微亮，“有没有感觉很舒服？” 　　应长轩的目光飘过邵止清柔软的头发，心想他更想摸的猫咪显然不是手下这只。 　　见对方反应平平，邵止清突然想起了一点，“你是不是更喜欢狗狗？” 　　狗？应长轩的脑海里浮现出这种动物傻乎乎地冲着人类摇尾巴吐舌头的样子，立即摇头。 　　“这样啊……”邵止清摸着凑上来争宠的白毛猫咪，若有所思，“卫迟也不喜欢猫，但倒是挺喜欢狗的。” 　　在邵止清的嘴里突然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应长轩有些不悦，刚好那只白毛蓝眼睛的猫又冲着他叫了几声，这种不开心就达到了顶峰。 　　邵止清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她正专心投喂着小猫咪，“别抢，小鱼干还有很多……” 　　下一秒，她手里的小鱼干就全被应长轩一口咬住。 　　“……诶？” 　　白猫黑猫各种猫同时喵喵喵了起来，愤怒地控诉着抢食物的某人。 　　应长轩维持着从邵止清手里咬走食物的动作，偏头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 　　——配上他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像极了一只抢到食物后得意地甩起尾巴的大猫猫。 　　“你跟猫咪抢什么啦！”邵止清哭笑不得，手里剩下的小鱼干也在这时被其他猫抢走了，什么也没吃到的白猫气得喵喵叫。 　　应长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慢条斯理地嚼碎小鱼干，喉结一滚将它们咽下，末了还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我不喜欢你抱着的那只猫。”应长轩勾起一点笑容，表情随意轻佻，让邵止清不自觉地错开了眼神。 　　“小白吗？”邵止清叫出了她刚随口给白猫取的称呼，说话间，她还摸了摸白猫的脊背。 　　“嗯，”应长轩坦率地说，“它眼睛的颜色，我很不喜欢。” 　　邵止清低头，和白猫对上了视线，小猫咪那湛蓝的天空般的眸色，让她瞬间想起了一个人。 　　“卫迟……”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应长轩的脸色顿时变差，他侧过身，揽着邵止清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 　　可在他开口说话之前，本应不会有人进来的大门方向，传来了门碰撞铃铛的声音。 　　“有人来了？”邵止清想回头，无奈自己的肩膀正被应长轩按着，动弹不得。 　　应长轩在她之前看到了来人。 　　【碍事的家伙。】 　　【烦。】 　　两个应长轩同时发出心声。 　　在邵止清的注意力被来人分散之前，应长轩俯身靠近了她，“嘘，不要说话，不要动。” 　　他的眼神过于认真，让邵止清不由自主地就照做了。 　　紧接着，她就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卫迟带着怒意的喊声：“你给我把手放开！” 　　卫迟的拳风袭来，应长轩迫不得已地松开了虚抱着邵止清的手，往旁边一闪，躲开了卫迟的攻击。 　　比起还会跟他玩表面功夫的顾子宸他们，卫迟这种直来直去类型反而最难对付。 　　他才不管什么社会影响，也不顾自己的形象，他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任何人觊觎自己喜欢的人，所以要把他们赶走罢了。 　　“清清，过来。”卫迟沉着脸，把邵止清拉到了自己身后。 　　“卫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邵止清惊讶地问他。 　　卫迟毫不避讳地直言：“我在你手机上装了定位器。” 　　邵止清：“……？” 　　这、这好像是违法的行为吧！卫迟为什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啊！ 　　“干嘛，”卫迟侧头瞪了邵止清一眼，“你有意见吗？” 　　要不是邵止清最近总是乱跑，还总是跑到危险的地方去，他怎么可能会用这种方式去确定她的行踪……！ 　　“没有。”邵止清怂怂地低头。 　　应长轩眼神沉沉，他站直了身子，冷冷地看着卫迟，“碍事。” 　　卫迟不甘示弱地顶回去：“你也一样。” 　　他们之间的气氛僵硬到令邵止清担心下一秒两人就要打起来，她连忙抱着白猫走到中间，拉住卫迟的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白猫塞进了他的怀里。 　　“干、干嘛！”卫迟手忙脚乱地接住某只并不安分的猫咪，“我不会抱猫！” 　　白猫踩了他一脚，灵活地一路攀援，跳到卫迟的肩头站好，远远一看，像极了一个白色的围脖。 　　这个插曲打断了卫迟蓄势待发的状态，他无奈地瞪着邵止清，表情相当不满，“你明明说好出门前会叫我的。” 　　他今天等半天没等来邵止清的消息，还上王者峡谷里去找她了，结果她居然在和另一个男人单独出来玩！ 　　自觉理亏的邵止清低下头认错：“我错了……我主要是担心你看到应长轩会生气，所以就想等之后再告诉你。” 　　卫迟气呼呼地反驳：“你不告诉我，我照样会看到应长轩，而且还会更生气。” 　　应长轩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几步向前，走到了邵止清的另一边站好，然后在卫迟警告的眼神下，开口说话：“我和小清单独的约会，不叫你不是很正常吗？” 　　他刻意咬重了“约会”两个字，嘴角的笑容肆意又挑衅，“在别人手机里装定位的人，不应该先反思自己的行为吗？” 　　卫迟的神色变得冰冷，他回视着应长轩，一点没有示弱，“你很高尚吗？你搞垮某些企业的方式可不怎么见得了光。” 　　邵止清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知所措地来回转动，好在一声猫叫替她打破了僵局。 　　白猫似乎在卫迟的肩膀上待烦了，一边发出腻歪的喵喵声，一边伸着小爪子想让邵止清抱自己。 　　它蓝色的眼睛看起来楚楚可怜的，让邵止清顿时就忍不住了，张开怀抱想要抱住它。 　　“我以为你更喜欢狗。”卫迟突然说道。 　　邵止清愣了愣，回答：“我都喜欢。” 　　“是吗，我看你更喜欢这只猫，”卫迟冷哼一声，面颊微微显出一点红色，“不然你为什么这么久没来我家看我……看雪团了。” 　　他把自己养的那只萨摩耶喂的油光水滑，就是想要邵止清多来找他玩，可邵止清却好像忘了雪团似的，今天甚至宁可出来吸外面的野猫，也不知道去他家。 　　邵止清语塞，这时又正好被蓝眼睛的猫猫蹭了脸颊，话便没多思考就出了口：“因为小白是蓝眼睛的，好看……” 　　此话一出，卫迟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小动物般炸起了毛，“我也是蓝眼睛的，你都不来看我！” 　　他的耳朵红成一片，双眼却灼灼地盯着邵止清不放，好像两团包裹着焰火的蓝色鸢尾花。 第55章 可爱 要和我做点开心的事吗？ 　　邵止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的左边站着生闷气中的卫迟，右边站着虽然没说话但一看就很不爽的应长轩，两人都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一瞬不瞬的，都在等她给出回答。 　　——一分钟前，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向她发出了邀约。 　　卫迟：“去我家坐会吧？” 　　应长轩：“想去看电影吗？” 　　两人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对方，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邵止清的身上, 和争宠中的猫猫和狗勾一模一样。 　　邵止清的脚不安地摩擦了一下地板，小心翼翼地开口：“我突然想到我学校作业还没做完……” 　　她的下半句话在两人迫人的凝视中没能说出口。 　　为什么她又面临了这种需要做出选择的情况啊……！她真的一点都不擅长做选择题！ 　　应长轩的眼神有些暗, 他能看出自己在邵止清心中的分量暂时是比不过卫迟的，如果一直拖下去, 她最后会选的应该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于是，他开口打破了僵局, “如果很难选的话，不如让你这位朋友和我们一起来看电影？” 　　他以退为进的策略让邵止清的眼睛亮了起来, 在这种难以抉择的情况下，有三个人一起行动的折中方案，简直再好不过的了。 　　应长轩勾了勾嘴角, 随即便听到卫迟如他所料的拒绝：“谁要和你一起看电影！” 　　卫迟心情不爽到额前的几缕头发都卷翘了起来，他把赖在自己身上的那只白色猫咪拽下来, 举着它凶巴巴地望向邵止清：“我不要和他一起行动。” 　　邵止清无奈地看了眼应长轩，后者仿若无事地微微笑着，好像提出这个看似大方的建议来激怒卫迟的人不是他一样。 　　——故意用尾巴把杯子扫下茶几的猫咪差不多也是这种无辜的表情。 　　而人类向来是对惹祸的猫咪没有办法的, 顶多只能揉乱它们的毛作为小小的惩戒罢了。 　　“那就不看，”邵止清安抚卫迟，“但是……” 　　感觉到危机感的卫迟眼神一肃, 开始为自己的邀请添加筹码：“雪团很想你，每天都难过到吃不下饭。” 　　邵止清瞬间动摇了一下，眼前浮现出白白软软的萨摩耶茶饭不香，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冲她叫唤的模样。 　　应长轩的眼睛眯了眯：“哦？雪团是？” 　　“是卫迟养的超级可爱的小狗狗。”提到雪团，邵止清的眼睛就弯了起来。 　　卫迟：“……”雪团站起来都能扑倒邵止清了，还能叫小狗狗吗……？ 　　“诶……”应长轩把音调拖长，似乎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头，“我能也去看看吗？” 　　卫迟一阵恶寒，当机立断地拒绝了应长轩，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打人，“当然不可以啊，我跟你很熟吗！” 　　应长轩扭头去看邵止清，脸上是明晃晃的控诉，就差把“告状”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尽管明知道应长轩的表现是装出来的，邵止清还是忍不住和他共情了一下，觉得他有点孤单。 　　──主要是应长轩那张脸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很少有人能够对着他那张脸说出拒绝的话语，尤其是在他垂着眉眼故意装可怜的时候。 　　“啧。”卫迟把开始扑腾的猫放在了地上，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面前这人一点都不像他外表那样简单，论心思深沉的程度，怕是能和某个姓顾的相比。 　　都是心黑如墨水的家伙，也就只有邵止清能傻乎乎地和他们良好相处了。 　　卫迟最烦的就是和这类人虚以委蛇，见应长轩又要开口挑拨是非，他索性拽过一边的邵止清，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然后下一秒，他拦腰把邵止清抱了起来。 　　“ 卫迟──？！”突然凌空的邵止清的声音有些变调。 　　她被卫迟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里，双腿悬空，全身没有着力点，只能一把紧紧地抓住卫迟胸前的衣服。 　　“我看你一副很想和我回家的样子，”卫迟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肆意的光，“就干脆替你省了做选择的过程了。” 　　“我才没有！”邵止清有些羞恼，“你快把我放下来！” 　　然而一旦做出了决定，卫迟就会像支离弦的箭，毫不动摇地向前，直到击中目标。 　　他早有防备地躲过了应长轩的攻击，抱着邵止清跑到了猫咖的外面，他的摩托车就停在路边。 　　在这个过程中，邵止清几次怀疑自己会掉下来，好在卫迟卡在她腿弯和脊背上的手足够稳妥，她才没有遭遇想象中跌倒在地的情形。 　　然而她还是克制不住地抬起手，勾住了卫迟的脖子──这个举动让她安全感倍增，却也令她的脸颊烧得通红。 　　应长轩只是慢了一步，邵止清就被卫迟按在了摩托车的后座上。 　　【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类型，要最先解决掉。】另一个应长轩的牙齿上下碰撞，阴沉沉地说道。 　　按照邵止清不擅长拒绝的性格，很容易就会被卫迟拐走的。 　　看到邵止清已经坐上了卫迟的后座，应长轩便明白已经来不及阻止卫迟，就在猫咖门口顿住了脚步。 　　“小清，”应长轩叫了邵止清一声，后者听到之后便抬头看向了他，他笑了笑，说道，“今天很开心。” 　　邵止清愣了一下，应长轩笑起来的样子犹如雪中惊鸿，让人不由出神。 　　“……嗯，我也是。”邵止清展开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确实如此，在今天和应长轩进行过简单的对话后，她对另一个应长轩的接受度高了许多，面对他时也不再总是抱有压力了，两人的关系一下拉近了许多。 　　“那下次，可以和我出来看电影吗，就我们两个。”应长轩侧了侧头，黑色的碎发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到颊边。 　　原本，卫迟还看在邵止清的份上，冷着脸打算等他们说几句话，可应长轩此话一出，他就忍受不了了。 　　“走了。”卫迟把头盔塞给刚说完“好啊”的邵止清，利落地跨坐在了摩托上，拉下护目镜，发动了车子。 　　邵止清晕乎乎地接过头盔，刚刚戴上，卫迟就带着她飞速起步，风声中，他的声音轻快爽朗，“坐稳了。” 　　“诶，等等！”还没来得及跟应长轩道别的邵止清一晃神，回头时就已经看不太清应长轩的身影了。 　　卫迟得意地笑了两声，邵止清顿时就被他的笑声提醒了，想起他此前擅自作主的行为，不禁气得揪住了卫迟后脑勺的一缕头发。 　　“啊！”猝不及防之下，卫迟被邵止清突然的袭击吓了一跳，他的眼神陡然变凶，但又因为意识到后面的人是谁，重新软和了下来，“……你拽我干什么！” 　　心有恼火的邵止清假装无事发生，可手还是揪着卫迟的头发不放，嘴上说道：“提醒你没戴头盔。” 　　卫迟呆了呆，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直接相信了邵止清胡诌的理由，他左手离开车把手，摸了一下自己头发，“今天出门时少带了一个。” 　　尽管他现在是单手控车，但车速却一点也没降下来，上一秒还拽着卫迟的头发耀武扬威的邵止清立即变了脸色：“好好骑车啊……！” 　　卫迟见邵止清反应挺大，忍不住就想再逗逗她，“我……” 　　结果他话还没出口，气鼓鼓的邵止清就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加重了语气：“好好骑车！” 　　随便换一个人揪卫迟的头发，他都会直接把那人丢下车，顺便再来一套能把人打吐血的拳头，但现在拽着他头发的人是邵止清…… 　　卫迟的耳朵红了一点。 　　见卫迟老老实实地把手放了回去，安静下来没再乱动，邵止清感到稍稍解气了一点。 　　但因为没戴头盔的关系，卫迟那头微卷的短发被风吹得一片凌乱，发尾经常撩过邵止清的脸颊和鼻尖，存在感不强，却仍给她带来了若有若无的痒意。 　　邵止清几次抬手拨开它们，可片刻后他的发丝就又飘了回来，挨挨蹭蹭的，像在撒娇一样。 　　“和本人一样……”邵止清小小声地呢喃了一句。 　　“嗯。”卫迟的耳朵动了一下。 　　邵止清立即低下头，伏在卫迟的背后，让他没法通过后视镜看见自己泛红的脸颊。 　　没得到邵止清的回应，卫迟便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他提起车速，想尽快带邵止清抵达目的地。 　　过了好一会儿，邵止清才慢慢地抬起头，盯着卫迟的后脑勺看。 　　等确定了卫迟在认真驾驶，没有注意她动作的意思，邵止清就悄悄地拽过自己的头发，把绑马尾用的蓝色发圈取了下来。 　　还好她今天扎的是低马尾，不然还得先摘下头盔才能拿下发圈。 　　动手之前，邵止清又看了卫迟一眼，他正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的道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邵止清弯了弯嘴角，轻轻抓住卫迟后脑勺的头发，把它们拢在了一起，然后再用小发圈把它们扎住。 　　卫迟的头发最近有些偏长，所以邵止清把它扎起来的动作毫不费力，完工后，他的发型就变成了脑后翘起一个小揪揪的样子。 　　一点也不违和，还有点可爱。 　　邵止清憋着笑，拽了拽那个小揪揪。 　　卫迟没有反应，似乎以为她是和刚上车时那样，在用他的头发泄愤。 　　实际上，在邵止清做小动作的全程中，卫迟始终稳稳地驾驶着车，头只在邵止清绑发圈的时候稍微动了动。 　　他应该没有发现，邵止清暗暗想道，第一次恶作剧的她，不由得期待起了下车后卫迟的表情。 　　如果系统还在的话，这种可以归类为“活泼”的举动，邵止清是不会做的。 　　卫迟挡在邵止清的前面，替她遮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风从两面撩开了他没被邵止清扎住的碎发，露出了他微微发红的耳朵。 　　猫咖距离卫迟的家不算近，过了许久之后，犯困中的邵止清终于听到了卫迟的一声提醒：“……下车。” 　　邵止清揉着眼睛，摘下了头盔，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困意，“到了吗？” 　　等到眼前视线清晰，熟悉的景致就映入了邵止清的眼帘，他们到了卫迟家的大门。 　　卫迟扶着邵止清下车，像是没注意到自己的新发型似的，拉起邵止清的手便示意她跟着自己进门。 　　“不管车了吗？” 　　“管家会负责的。” 　　卫迟说完，守在门边的中年男人便朝他们鞠了一躬。 　　与邵家只有邵越一个管家的情况不同，卫家设有一个专门的管家团队，里面的人多到邵止清至今一张脸都没记住。 　　已经到了门口，邵止清后知后觉地担忧起来，“要和伯父他们打个招呼吗？” 　　她家没有长辈，所以向来不在乎这种规矩，所以两人的见面基本都是在邵家，但她记得卫家的家规是很严明的，如果不打招呼，这份失礼可能会被记到卫迟的头上。 　　“不用……”卫迟说到一半，突然顿了一顿，改口道，“还是去跟老头子说一声吧。” 　　“老头子”是卫迟对他父亲的称呼，自从邵止清认识他之后，他就没有用父子间的称呼叫过他父亲。 　　邵止清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但下一刻卫迟就支支吾吾地说出了原因：“以后……总要见面的……要带你回家的。” 　　“什么回家……？”邵止清愣愣地望着他。 　　卫迟犹犹豫豫了许久，也没把那句话完整地说出来，脸也变得越来越红，看着他的神态，邵止清突然懂了点他的意思，跟着脸红了起来。 　　于是，当卫承迎面走来时，看到的就是卫迟和邵止清牵着手，两人脸上都飘着绯红的样子。 　　听说了自己弟弟带了邵止清回家，所以第一时间赶过来，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样子的卫承：“……”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一看这两人的状态，就是他的白痴弟弟已经把邵家大小姐搞定了的样子啊！ 　　卫承暗恨地咬了咬牙，没有直系血脉掌权的邵家，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块大蛋糕，因此他处心积虑定好了接近邵止清的计划，却没想到…… 　　卫迟居然捷足先登了。 　　他从小就压着卫迟一头，最近却频繁受挫，连手头的势力都被卫迟打压了不少，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家主的位置搞不好真的会落到卫迟的手上。 　　卫承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露出一个微笑向两人走近，开朗地打招呼：“好久不见了，邵小姐。” 　　听到陌生的声音，邵止清抬头看去，却发现来人是卫承，她蹙起眉，想到顾子宸跟自己提过，这个人和卫迟的关系极差，上次卫迟受伤，也是他做的。 　　而且明明自己的弟弟就在面前，他却像没看到一样，邵止清还没有迟钝到看不出端倪的地步。 　　心思一转，邵止清扭过头，也假装没注意到面前的这个人，顺势还抓紧了卫迟的手。 　　她本意是想提醒卫迟，自己是坚定地站在他那边的，可卫迟眼睛一亮，直接把她拉到了他的身边。 　　“……喂！”邵止清小声地叫了他一下。 　　要不是卫承还在面前，她不想落卫迟的面子，这时候她就要推开对方了。 　　“我带你去见老头子。”卫迟的声调比平时高了一些，旁人听不出来什么，邵止清却察觉到他现在很开心。 　　有必要这么高兴吗，前面还站着个不怀好意的家伙呢……邵止清闷闷地想。 　　被完全无视的卫承笑脸挂不住了，眼见两人携手往书房的方向走，他面色一凛，挡在了他们前面。 　　“让开。”卫迟对这个兄长一点正面的感情都没有，此刻说话时，身上的气势都变得像是出鞘的利剑。 　　卫承叹了一口气，劝慰般的说道：“父亲正在休息，还是别去打扰他了吧。” 　　他摆出一副长兄的姿态，想衬托出卫迟的不懂事，装模作样的样子令邵止清收紧了与旁边的人相握的手。 　　相似的招数应长轩也用过，但当时邵止清只觉得对方有点像耍赖的猫，完全不会像现在这样反胃。 　　难道是脸的关系吗……邵止清嘀咕。 　　以往对上卫承，卫迟总会面色变冷，态度尖锐，但今天有邵止清站在身侧，甚至还主动拉着自己的手，卫迟看卫承时甚至都多了几分顺眼。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你去看他是打扰，我去就不一样了。” 　　说完，他还故意学着卫承的表情，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成功把对方气得脸色铁青。 　　“你……！”卫承一步向前，像是想动手。 　　卫迟眯眼笑着，慢悠悠地抬起一只手。 　　“……”卫承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之前被卫迟打了的心理阴影在脑海中浮现，身体都开始隐隐作痛。 　　围观了全程的邵止清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卫迟，一时有些新奇才会笑出声，但卫承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脸色整个都难看了下来。 　　卫迟则展开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邵止清瞪大了眼睛。 　　“可爱。”卫迟直视着她的眼睛，毫不避讳地说道。 　　邵止清更加惊诧了，她的耳朵有点发烫，因为卫迟偏向别扭的性格，他几乎没有这么直白地夸过她，现在突然这么一来……还是在外人面前…… 　　邵止清第一次知道，原来简单的两个字也能有让她面红耳赤的巨大威力。 　　卫迟脸上的热度逐渐攀升，他捏了捏邵止清的手指，他修长宽大的手掌几乎把邵止清整只手包在了里面。 　　“走吧。”转向邵止清时，他的声音就变得极其温柔，让对面的卫承的脸更加扭曲了一分。 　　他们与一动不动的卫承擦肩而过，走向了卫家父亲所在的书房。 　　在卫迟即将敲门的前一刻，邵止清紧张地拦住了他，“我要说什么吗……？还有，手……” 　　在家长面前还牵着手，总给邵止清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没关系，话由我来说。” 　　邵止清动了动手，示意卫迟放开自己。 　　“……”卫迟不满地哼哼。 　　“快。”邵止清小声催促。 　　见她实在坚持，卫迟只好不甘不愿地放开了她。 　　手终于被松开，邵止清以拳抵唇，轻轻咳了一声。 　　卫迟总算敲响了书房的门，随着他叩响了三下门，屋内传来了一声沙哑的“进来”。 　　邵止清眨了下眼睛，虽然上次和卫迟父亲卫镇海见面是蛮久之前的事情，但她记得他一直是中气十足的才对。 　　卫迟打开了门，在领着邵止清走进书房的过程中，他的神态逐渐沉淀，显得有些郁郁。 　　“你还知道回来？”卫镇海第一句话，就充满了戾气。 　　他重重地敲了一下拐杖，转过转椅，正面对向了卫迟和邵止清。 　　邵止清一惊，上次见面时，对方还是精神抖擞的，现在却已两鬓斑白，面容枯瘦，看起来像刚生过一场大病，甚至还用上了拐杖。 　　卫迟沉默了片刻，“你不欢迎，我可以现在就走。” 　　卫镇海因为他这句话，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像是要把肺也咳出来一样。 　　邵止清不安地看了卫迟一眼，后者正抿着嘴唇，看不出喜怒。 　　“你滚——你滚！咳咳——” 　　卫迟拉住邵止清的手，转身就走，邵止清惶然地跟上几步，最后还回头看了卫镇海一眼。 　　对方正一脸颓丧地缩在椅子上，看起来比他们进门时还要老了十岁。 　　他始终注视着两人的背影，以至于邵止清回头时，他们直接对上了眼神。 　　刚停下咳嗽的卫镇海看着邵止清，不知抱着什么样的情绪，扯开一个算不上开心的笑容。 　　他的视线没有错过卫迟头上绑着的那个蓝色发圈。 　　从书房出来后，卫迟就始终情绪不高，直到带着邵止清回了房间，还是有些低落的样子。 　　邵止清有心想让他重新振奋起来，便坐到他的身前，沉默地表示了自己的陪伴。 　　卫迟的手颤了颤，向上摊开，举到了邵止清的面前。 　　邵止清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清清……”卫迟声音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邵止清的头皮一阵发麻，她闭了下眼睛，还是回应了对方，“嗯。” 　　片刻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想让你开心起来。” 　　阴沉沉的卫迟她不熟悉，也不希望看到他这样。 　　卫迟没再说话，直到邵止清觉得他或许沉睡过去了的时候，他突然间开口了：“你要怎么样……让我开心？” 　　“啊……”邵止清呆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和我做点开心的事吗？”卫迟抬起头，嘴边的笑容重新有了放肆的味道。 第56章 清醒的吻 把那些不好听的话，封在嘴唇…… 　　邵止清涨红了脸, 一言不发地与卫迟对视，的确是她先开口安慰卫迟的没错……可卫迟刚刚说那句话时的语气……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他那句话无端地带着缱绻的意味，像小动物一样在邵止清的心尖上轻轻挠了一爪子。 　　“你想做什么……？”邵止清一边甩开脑中的杂念, 一边迟疑地开口问道。 　　然而卫迟不仅没有回答，还把问题重新甩回给了邵止清，说：“你觉得做什么比较好呢？” 　　他的满脸都是浓浓的兴味, 让邵止清忍不住想避开他那双闪烁着漂亮光彩的眼睛。 　　“我、我怎么知道……”邵止清微侧着脸嘟囔。 　　卫迟现在都有心情逗弄她了，想来心情是已经恢复得挺不错了。 　　见邵止清又有了想临阵脱逃的迹象, 卫迟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确定了她被自己困住了之后, 才笑起来：“——你刚才脸红了，是在想我和你做什么吗？” 　　他忽略了自己也有些发烫的耳朵, 目光直直地锁定在了邵止清的身上。 　　邵止清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方才有进行些胡思乱想的，她拽拽卫迟扣着自己的手, 凶他：“我什么都没想。”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在生气，试图用这种方法迫使卫迟放开自己, 却只收获了卫迟一声忍不住的发笑。 　　“脸颊鼓鼓的，像个河豚一样。”卫迟笑完了，还不忘在邵止清的瞪视下刺她一句。 　　邵止清有被气到, 但她的手腕还被卫迟抓着，就算想打他几下都做不到。 　　“你不说的话, 我就说我想做的事情了？”卫迟把头贴近了一点，呼吸间的热气洒在了邵止清的鼻尖上。 　　尽管他的表情看似正常，可邵止清的潜意识却莫名地在提醒她有危险。 　　“不……”赶在卫迟开口之前, 邵止清凭直觉堵住了他即将说出的话，“我有想做的事情。” 　　卫迟面露遗憾，奇怪的反应让邵止清更庆幸自己及时阻止了他。 　　“走啦, 不是说雪团饭都吃不下了吗。”邵止清望着卫迟，后者顿了一顿后，顺从地点头答应了。 　　“那之后要给我补偿哦？”卫迟眨眨眼睛，眼神澄澈，怎么看都像没有坏心思的样子。 　　“知道了……！”邵止清有些受不了被他用这种目光盯着看，当即便站起身，说道，“去找雪团了。” 　　至于补偿什么的，到时候假装忘记就行了……！ 　　卫迟被邵止清牵着手往房间外走去，注视着邵止清背影的目光透出他不爱展现在人前的温柔。 　　雪团一直被卫迟养在主宅后面的小屋里，平时除了卫迟和负责照顾它的仆从，不会有人往后院那偏僻的角落里去，不过邵止清每次都会来看望雪团，也就把这条路记得清清楚楚了。 　　雪团是邵止清和卫迟一起捡到的流浪小狗，或许是因为有过一段流浪经历，它对除了他俩以外的人都充满戒备，只有在看到邵止清和卫迟时，才会黏黏糊糊地蹭上来，摇着尾巴等他们陪自己玩。 　　在快走到雪团的小窝时，邵止清不禁感叹了一句：“上次见到雪团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它现在应该又长大了许多了吧？” 　　卫迟摸摸鼻子：“啊，差不多。” 　　几个月前，小狗就像白白的一团云朵，邵止清轻松地就能把它抱在怀里，走一长段路都不会觉得累。 　　邵止清回想到这里，脚步便加快了一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雪团了。 　　然后，她就一脸呆滞地被一只大狗扑倒了。 　　如果不是卫迟扶了一下她，还把兴奋中的雪团推远了一点，邵止清就要被舔上一脸的口水了。 　　“雪团怎么长这么快……”邵止清不可思议地环住热情的狗狗，一边揉着它的脑袋，一边扭头看卫迟。 　　“毕竟是大型犬。” 　　邵止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在卫迟蹲下身前，开口道：“不是说雪团难受到吃不下饭吗？” 　　吃不下饭的狗狗能长得这么油光水滑吗！ 　　她都摸到雪团的小肚子了！ 　　已经有点胖乎乎的雪团叫了两声，开心地用脑袋去蹭邵止清的下巴，它软软弹弹的耳朵让邵止清一瞬间觉得自己浮在了云端上。 　　卫迟拎住雪团的项圈把它往后拉了拉，心虚的神情中还混杂着点不满。 　　邵止清对雪团的态度总是比对他要热情，卫迟对此耿耿于怀很久了。 　　被拉开的雪团不明所以，还以为卫迟是在和自己玩，它蹦蹦跳跳地咬来一个玩具飞盘，吐着舌头坐好，还傻乎乎地叫了两声，尾巴摇得特别欢快。 　　“……笨狗。”卫迟小声吐槽。 　　邵止清听见了，条件反射地瞪他一眼，卫迟莫名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别当着孩子的面乱说话”的意味，心情顿时变好了。 　　他捡起飞盘，在雪团期待的眼神中把它扔向了远处，已经长成大狗的雪团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像道白色的闪电。 　　邵止清站起身，半是喜悦半是忧愁地叹了口气，雪团长得太快，让她没了什么参与感，有种孩子不知不觉长大了的感觉。 　　卫迟站在她身边，等雪团颠颠地跑回来后，他突然说：“都是因为你不来，雪团才吃胖了的。” 　　邵止清被他噎了一下，之前说她让雪团难过的吃不下饭的也是卫迟吧！ 　　“所以，”卫迟低下头，与邵止清的双眼对视上，理直气壮地说：“你要经常过来看我们才行。” 　　“好啦，”邵止清无奈地推开他，“我知道了。” 　　卫迟最近是不是越来越黏人了……邵止清不由自主地想。 　　她想委婉地提醒卫迟几句，可卫迟突然收到的一个电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赶紧去接吧。”邵止清见卫迟皱起了眉毛，一副很不爽的样子，便开口说道。 　　“嗯，”卫迟沉着脸，顿了一顿后，留下了一句话，“我很快就会回来。” 　　并不想让电话里的内容打扰到邵止清，卫迟走到了离小屋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才接起电话，他的神色严肃，身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上位者的气势。 　　邵止清看着他走远，默默地想：和雪团一样，卫迟也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变成熟了许多啊。 　　“汪呜？”叼着飞盘的雪团歪头，顶了顶邵止清的膝盖。 　　邵止清回过神，笑着揉了揉雪团的脑袋，“想玩飞盘？” 　　邵止清和雪团玩了许久，半大的狗狗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跑来跑去怎么也不会累，那仿佛在微笑着的可爱脸蛋更是让邵止清没法不陪着它玩闹。 　　——以至于当卫迟走回邵止清身边的时候，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你在想什么啊！”卫迟一走近，看到的就是邵止清坐在地上喘气、满脸通红的样子，“自己的身体素质怎么样自己不知道吗！” 　　他满眼都是担忧，语气也不禁加重，“你想回医院再躺一周吗！” 　　运动过度的后遗症让邵止清一时说不出话，她艰难地喘出一口气，感受到喉间有点铁锈的味道。 　　她明智地没把这件事告诉卫迟，只是用无辜的眼神望向对方，试图蒙混过关。 　　雪团这时叼了个球回来，蹭着邵止清的腿想要继续玩。 　　卫迟深吸一口气，对玩疯了的雪团说道：“坐下。” 　　雪团立即端坐好，卫迟也弯下腰，把邵止清抱了起来。 　　“等等——咳咳咳——！”邵止清不想再体验一次被卫迟抱着走路的羞耻感觉了，但她刚开口，便克制不住地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 　　“别说话了，”卫迟冷下脸，“不然下次不让你找它玩了。” 　　邵止清闭上了嘴，乖乖地缩在卫迟的怀中不动了。 　　卫迟也没说话，他保持沉默，大步抱着邵止清往主宅的方向走。 　　他肩臂的肌肉线条因为用力而凸显，令邵止清突然联想到了自己曾在卫迟受伤时惊鸿一瞥的腹肌，脸便不知不觉地红了起来。 　　卫迟走得很快，他们没用多久就回到了主宅里，这时邵止清也算把气喘匀了，便动了动想下来。 　　卫迟眉头皱起，扣紧了邵止清的腰，一点都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 　　这时管家替他们打开了门，邵止清脑子一懵，用最快的速度把头埋在了卫迟的胸前，把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的。 　　太、太丢人了！ 　　卫迟的身体一僵，把邵止清抱得更紧了一点，脸上却隐约显出了一些愉快的情绪。 　　“把偏厅空出来。”卫迟对管家说道，就带着邵止清往里面走。 　　邵止清揪着卫迟，片刻都不敢动弹，直到周围除了卫迟的脚步没有别的声音，她才动作细微地动了一下。 　　“还有人。”卫迟低声说道。 　　“！”邵止清又不敢动了。 　　卫迟勾起唇角，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邵止清紧紧贴在自己怀里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 　　要是这段路再长一点就好了，看见偏厅的陈设映入眼帘，卫迟想道。 　　到了沙发面前，卫迟又抱着邵止清站了一会儿，直到察觉不对的邵止清扭过头，他才挂着笑容把她放下。 　　“先在这休息一会吧。”卫迟轻轻蹲下，像只趴在邵止清身边的大狗狗。 　　邵止清拽住他额前的碎发，磨着牙威胁道：“下次你再突然抱着我走路，我就生气了。” 　　她自以为已经足够凶了，但落在卫迟眼里，面前的少女就像是被从头到尾rua了一遍，忿忿地想反抗却又只能发出几声软绵绵叫声的小动物一样，只能勾起人再把她rua一遍的冲动。 　　尽管手有些痒，但卫迟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没做出更让邵止清羞恼的事情来，他点点头，回应对方，“嗯。” 　　邵止清这才满意，她直起身子坐好，想到今天出门前答应邵越的事情。 　　“现在几点了？我答应了家里人，要早点回去的。”邵止清说着，翻找起了手机。 　　卫迟眯起眼睛，眼疾手快地在邵止清按亮屏幕之前，抢过了她的手机，并把它丢到了沙发的另一边上。 　　邵止清：“……？” 　　干了坏事的某人轻轻哼了一声，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要去想别人，要是时间晚了，我会提醒你的。” 　　他就是单纯的占有欲作祟，还被邵止清话语里的那个“家里人”刺激到，才会做出这个举动。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邵止清念着其他人的样子。 　　借着地理优势，邵止清摸了下自己青梅竹马的头，对方趴在沙发边上的样子，让她不自觉地换上了哄人的语气，“那让我发条消息可以吧？” 　　卫迟的头发的手感还蛮不错的，邵止清走了个神。 　　“……你要发什么？”有被哄好的卫迟不甘心地退了一步。 　　“和顾大哥还有邵越报个平安，说我在你这里……诶？” 　　邵止清呆呆地看卫迟突然起身，把手机拿得更远了。 　　卫迟心知，要是让那两人知道邵止清在自己这里，他们肯定会立即赶过来把人接走，他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等下再发也不迟，”卫迟挡在邵止清面前，让她的眼里只能装下自己，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忘了自己刚才还喘不过气来了？” 　　=== 　　邵止清在沙发上合眼休息了一阵子，直到脸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才睁开眼睛。 　　“你的低血糖是不是更严重了啊？”拿着一杯热牛奶的卫迟问道，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 　　假寐了许久的邵止清有些迷糊，等喝了两三口牛奶，全身被暖起来了，她才缓过神来。 　　“是有点，但是今天出门的时候忘记带巧克力了。” 　　平时都是邵越提醒她带上这种能补充能量的甜食的，但今天他似乎心神有些不宁，就忘记了这件事。 　　“巧克力……”卫迟手里拿着一罐凉茶，手搭在沙发边上，动作洒脱，“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巧克力，我让人送来。” 　　邵止清没仔细想，就据实以告了：“平时都是邵越准备的，好像是他自己做的吧？” 　　卫迟轻松的表情出现了一条裂缝，他自认是个爱乱吃醋的人，此刻听到情敌的名字，情绪便顿时波动起来。 　　“巧克力罢了，”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也会做。” 　　邵止清惊讶地看向他，“你会做巧克力吗？” 　　实际上，她想问的是“你进过厨房吗”，因为卫迟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不擅长家务的类型。 　　被小看了的卫迟气不过，立即站起了身，“刚好家里什么原材料都有，我今天就做给你看。” 　　邵止清抬手想拦一拦，可被激起了胜负欲的卫迟已经开始了行动，他查好菜谱，叫来负责厨房的管家准备原材料，自己则摩拳擦掌地系上了围裙。 　　个子高大、剑眉星目的少年系上围裙的样子和他平时的形象太过反差，酷帅中带上了点平易近人的可爱，引得邵止清摸出了手机，拍下了许多张他的照片留念。 　　虽然架势很足，但希望卫迟做出来的巧克力是可以入口的那种……邵止清想着，默默跟进了厨房，虽然她在厨艺方面也一窍不通，但好歹能帮卫迟看看有没有错把盐当糖之类的事情发生。 　　应该也是出于对卫迟技术的担忧，管家直接送来了一叠巧克力作为原材料，并告诉卫迟，只要将巧克力隔水融化，再将巧克力液放进模具里，就算完成了自己的巧克力。 　　卫迟听了更是信心满满，邵止清也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样再怎么弄，也不会有太过翻车的悲剧发生。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卫迟。 　　“这个……能吃吗？” 　　邵止清望着出炉的一盘黑泥状的奇怪物体，相当迟疑地发出疑问。 　　这已经是卫迟第三次制作巧克力失败，天已经见黑，要是再做一次，他们说不定会错过晚饭的点。 　　卫迟僵着脸，用壮士赴死般悲壮的表情取了一勺自己做出的巧克力，就往嘴里送。 　　“怎么样？”邵止清紧张地问。 　　“……”卫迟沉默不语，表情也古井无波，让邵止清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邵止清见他没动静了，目光便又投回了那团巧克力上。 　　比起前几次的焦炭和碎末，这一次的制作或许能算是成功。 　　看在卫迟这么辛苦的份上，她还是夸一夸他吧！ 　　邵止清本就对卫迟做出的东西的味道满心好奇，便不断在心里给予自己暗示，接着把筷子伸向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 　　卫迟还保持着神游般的状态，没注意到她悄悄咪咪的小动作。 　　于是，当邵止清把一小块巧克力塞入嘴里时，感觉自己的大脑都空白了一瞬。 　　不是难吃，也不是好吃，只是……卫迟是怎么把巧克力做出章鱼小丸子的味道的？ 　　明明是巧克力的嚼劲和口感，但味蕾感受到的确确实实是章鱼小丸子的味道，这种诡异的感觉让邵止清决定以后再也不会吃卫迟出品的巧克力了。 　　——就算这小丸子的味道很正宗也不行。 　　“不难吃的，卫迟，”邵止清拍了拍卫迟，试图让他振奋起来，“你可能只是比较擅长别的东西……不是都说在某个方面有天赋了，相应的就会在另外的方面上不太擅长吗。” 　　卫迟失落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声音低沉：“……是吗。” 　　“是的是的，”邵止清趁热打铁，“在某方面不行，另一方面就会得到补偿，比如……你看，你就很擅长理工科类的学习啊。” 　　说到这里，邵止清自己都要被自己说服了，她有点开心地直了直背，觉得自己安慰人的水平与日俱增。 　　卫迟抬起了头，看起来确实因为她的安慰，心情好了许多，只是他下一秒又问道：“除了这个补偿，还有别的吗？” 　　邵止清以为他是想让自己多夸他两句，便轻咳一声，打算继续说话，却直接被卫迟抱住了。 　　“怎么又突然之间——！”邵止清推他的肩膀，“不许抱了！” 　　卫迟像是化身为了大型犬，不仅没松开她，还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邵止清的，柔软的触感让邵止清整个人都定住了。 　　“卫迟……”邵止清的声音有些发颤地喊了他一声。 　　某人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把下巴搭在邵止清的肩膀上，不动了。 　　“清清……你身上有甜味。”他的声音就贴在邵止清的耳边响起，像道带着钩子的小闪电，让邵止清一阵酥麻。 　　邵止清也闻到了卫迟身上传来的巧克力的味道，苦中带甜的，交织在卫迟本身带着的鸢尾花香味里，很好闻。 　　这个发现让她愣了一会，错过了挣开卫迟怀抱的最好机会，如果不是卫迟放在一边的手机开始震动，她都要忘了两人现在的姿势。 　　邵止清推开卫迟，红着脸，别扭地转过头去，余光却正好看到卫迟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那串数字。 　　卫迟见来电是自己没有标注的，便打算挂断，却听见邵止清迟疑地开口：“……顾大哥的电话？” 　　“接一下吧？”邵止清想起自己的手机还丢在沙发的角落，便大概猜到了顾子宸为什么会打电话到卫迟这来，她阻止了卫迟即将挂断电话的动作，“应该是找我的。” 　　卫迟当然知道，而正是因为顾子宸是来找邵止清，他才不想接通的。 　　可现在邵止清就在自己面前，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动作，卫迟实在没有理由挂断，只好按邵止清说的照做了。 　　他开了免提，顾子宸的声音顿了一下便从手机里传出：“卫迟，小清是不是在你那里？” 　　每次听到顾子宸的声音，习惯了他的温柔的邵止清都会忍不住展开眉眼，她在卫迟之前应道：“哥。” 　　邵止清表情的变化落在卫迟眼里，他心有不属地抬起了手，放在了邵止清的后脑勺上。 　　此时，顾子宸正因为听见邵止清的声音而放柔了说话的语气，邵止清不便询问卫迟他想做什么，就只投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吃醋了。”卫迟说道，但没有发出声音，不过嘴型也足够邵止清理解他的意思了。 　　邵止清有些慌乱，怕他再像之前那样，突然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便拉住了他的手，比划了一个“等等”的嘴型。 　　卫迟不想等。 　　他眸色深深地凝视着面前正在和另一个人对话的少女，心底某些情绪不断滋生。 　　他不想听到邵止清亲昵地喊另一个人的称呼，他自私地想要邵止清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顾大哥，你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邵止清剩下的半句话没能说完——卫迟吻上了她的嘴唇，让她把剩下那些不好听的话语，全部吞了回去。 第57章 亲吻+黑化 和我……的感觉怎么样？…… 　　当感受到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时, 邵止清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卫迟……亲了她？ 　　邵止清怔怔地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 让她一时做不出任何反应。 　　卫迟也是第一次接吻，他动作笨拙生涩地按住邵止清的后脑勺，紧张到嘴唇有些颤抖, 耳朵更是红成了一片。 　　只是单纯的相贴，卫迟的心跳就鼓噪到像下一秒就要跃出胸腔。 　　尽管手段拙劣, 但他确实在这一刻抓住了自己的美梦。 　　卫迟近乎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紧紧闭着眼睛的少女，她带着巧克力甜香的呼吸扫在他的鼻尖, 轻柔又美好。 　　“小清……？”手机中传出顾子宸的声音，邵止清猛然回神, 往后退去。 　　察觉到邵止清想逃开，卫迟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嘴, 带着惩戒意味的，轻咬了一下邵止清的唇瓣。 　　他下意识的动作让邵止清顿住, 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心悸了一下。 　　“卫迟……”她侧脸躲开了卫迟的吻，发出一声求救似的轻喃。 　　接触到邵止清带着水光的眼神，卫迟呼吸一滞, 终于放过了邵止清，但手仍然压制着她, 保证了她没法从自己身边逃走。 　　“甜的。”卫迟低声对邵止清说道，还刻意地冲她吹了一口气。 　　邵止清又羞又窘，试图偏头躲开, 却失败了。 　　卫迟吹出的温热气息像是点燃引线的最后一星火花，在邵止清的脑海中炸开一片绚烂的光彩。 　　“唔！”邵止清费力地去推他的胸膛，可除了感受到手下触感极好的肌肉, 并没有让卫迟动弹半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卫迟用气音慢慢地说着，每一个字都敲在邵止清的心尖上。 　　红了眼尾的少女完全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么可口，只一味地躲避着现实，湿漉漉的双眸像是在吸引别人对她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 　　如果把清清欺负到哭出来了，她应该会生气很久……卫迟想着，搭在邵止清腰上的手微微用力。 　　卫迟的理智劝说着他放开手，不要吓到好不容易被他骗到家里的清清，但他内心深处的欲.望却叫嚣着不同的看法： 　　扣住她的腰，再亲上去，做更过分的事，让她流下眼泪，直到声音断续，眼神迷离，除了他的名字，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忘记…… 　　卫迟越来越灼热的眼神，让邵止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她哽咽着小声让他放开自己，眼角沁出一滴泪花。 　　不想看到邵止清难过的本能，使卫迟下意识地放松了动作，他发觉自己是在做错事，可他有些停不下来了。 　　当着他的面与另一个男人打电话的清清，就是该受到点惩罚，只是一个没有深入的吻而已，还远远不够…… 　　他想要在邵止清的身体和灵魂上都烙下自己的名字，让她也……爱上自己。 　　卫迟恍然回神，松开了邵止清。 　　他差点就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他想要的是与清清两情相悦，执手偕老，而不是短暂的朝暮。 　　禁锢被解除，邵止清满脸通红地用手背抵住嘴，抓起桌上的手机就飞快地离开了厨房，留下同样颊边绯红的卫迟一个人待在里面。 　　过了很久，卫迟才动作缓慢地蹲下身，捂住了自己的脸。 　　“清清……” 　　=== 　　“刚才发生什么了吗？”顾子宸问道，他沉静的声音令邵止清脸上的热度进一步升高。 　　她刚刚，居然在顾子宸没挂电话的情况下，和卫迟……亲、亲了…… 　　邵止清把手机拿远，重重地深呼吸了几下，等确保了自己的声音不会太过颤抖，才回答道：“没什么。” 　　尽管她尽量控制了，顾子宸却还是察觉到了微妙的违和感，他语调微沉，问道：“你在卫迟那里？” 　　“嗯，我们在卫家。” 　　“我来接你。”顾子宸略有点急切地说道。 　　邵止清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她现在的确很想逃避与卫迟的接触，闻言便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好……” 　　感觉到邵止清心情不佳，顾子宸轻声与她多聊了几句，他细致的关心让邵止清的情绪高了几分。 　　“那我等你过来。” 　　说完这句话，邵止清挂断了电话，随即手机亮起的陌生屏幕背景，让邵止清愣了一愣。 　　那是一张她高中时期，穿着校服趴在窗边浅眠的照片。 　　照片上，阳光把她的面部轮廓勾勒得很柔和，微风则拂起发丝，露出了她脸颊上那枕出的一点红印。 　　卫迟是什么时候拍的……邵止清突然觉得这个手机很烫手，就红着脸把它放到了一边，拿起自己的手机镇定心神。 　　她心烦意乱地按亮手机，就发现应长轩发来了许多消息。 　　【你现在在卫迟那里？】 　　【他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保护好自己。】 　　【需要我来接你吗？】 　　诸如此类的消息应长轩发了数十条，光是看文字，邵止清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担心。 　　她想了想，给应长轩发去了一个猫猫卖萌打滚的表情，让他放心自己。 　　聊天界面上方，应长轩的名字跳动成了“正在输入中…”，邵止清无奈失笑，对方这是一直守在手机旁边，等着回消息吗？ 　　她手指轻点，又发过去了一条：“我哥已经来接我了。” 　　然后，邵止清就亲眼看到那个“正在输入中…”顿住，变回了静止的名字，她等了好一会儿，对方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猫猫委屈.jpg】 　　毛茸茸的猫咪抱着自己的尾巴，可怜兮兮地望着屏幕对面的邵止清，像是在控诉什么。 　　本来还好，可邵止清一想到发这个表情包的是冷心冷情的应长轩，便体会到了某种反差萌，心也软了一点。 　　心有歉疚的邵止清飞快地组织语言，发送过去：“很抱歉，今天明明是和你一起出来的，我却中途离开了。” 　　【没关系。】 　　【下不为例，不然。】 　　两条消息前后脚地发来，而后面那条消息显然还没输入完，像是被打断了。 　　果然，下一秒那条消息就被撤回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刚才他掌握了一下身体。】 　　邵止清心里记挂着卫迟的吻，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就没有细想，又发去了一只可爱的猫猫表情。 　　应长轩那边顿了许久都没有发来新的消息，邵止清一边等待一边组织语言，最后还是在他之前说道：“嗯，下不为例。” 　　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这次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一直？】 　　隔着手机，邵止清不能感受到冷冰冰的屏幕后面，应长轩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与她对着话，但这种需要取得对方原谅的时候，只要顺毛摸就行了吧……！ 　　用哄猫技术哄人的邵止清，没多想就发消息道：“嗯，一直。” 　　应长轩答应了，并用很积极的态度给邵止清发来了一连串的旅游采风景点，表示自己每个都想去。 　　邵止清此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那句“一直”的重要性，她只是勾了勾嘴角，把两人此次的对话看作了一场普通的邀约。 　　在她与应长轩的聊天告了一段落的时候，邵止清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清清。”卫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邵止清刚放松下来一点的身体立即又僵住了。 　　邵止清慢慢放下捂在嘴上的手，却并不敢回头看卫迟，直到卫迟走到她身侧时，她才缓过神，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窜到了一边的沙发上。 　　脸上还带着红晕的卫迟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他看向邵止清，面色失落，“我……我就这么可怕吗？” 　　邵止清不肯直视他的眼睛，摆出一份很不开心的样子——她确实是在生气，只不过这阵恼意大部分是冲着她自己去的。 　　她不能理解几分钟前的自己，为什么她会一点都不反感卫迟的接近，甚至在卫迟突然亲吻她的时候，她还有些…… 　　思考之时，邵止清习惯性地咬住下唇，下一秒却因为唇上传来的突兀痛感瞪大了眼睛。 　　卫迟轻咬她的那一下又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好在对面的人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刚、刚才我有点冲动了……”卫迟一手插兜，一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表情别扭，“你别生我的气。” 　　邵止清没有回答，卫迟便继续说了下去，一字一句地剖白自己的心理：“看到你那么在意顾子宸，我心里很不舒服，所以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对你……” 　　“别说了！”邵止清面红耳赤地打断了他。 　　她激烈的反应让卫迟的脸颊也变得更红了，他停下了叙述，片刻之后，才用飘着一般的声音轻轻说道：“你……感觉怎么样？” 　　什、什么感觉怎么样！邵止清不可置信地看向卫迟，瞳孔地震。 　　“就是……”卫迟垂着眼睛，从耳朵一路红到脸颊的表情彰显着他不平静的内心，“和我……的感觉怎么样？” 　　邵止清的脑袋“嗡”的一声乱作一团，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情顿时又烧起来了。 　　“不怎么样……！”她闭着眼睛，又羞又气地喊了一声。 　　卫迟，卫迟怎么能在……了她之后，还过来问她感觉如何的！邵止清的大脑一片混乱，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打卫迟一顿。 　　她确实也这么做了——邵止清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羞恼地把它们砸向卫迟，“走开……！” 　　自知理亏的卫迟没有闪躲，而软绵绵的抱枕对他造成的伤害实在有限，他仍由邵止清砸了几下，走近几步，“消气了吗？” 　　“……没有。”邵止清用最后一个抱枕挡住自己的脸，声音闷闷的。 　　“我错了。”卫迟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蹲下，蓝色的眼睛熠熠闪光，像极了拆家之后请求原谅的大狗狗，让人不忍苛责。 　　虽然在道歉，余光瞥向卫迟的邵止清却还是从他脸上读出了“下次还敢”的意味。 　　被他气到的邵止清瞪他一眼，抱着膝盖缩到了沙发的角落里，用这个方法把自己泛红的脸颊藏了起来。 　　现在和邵止清说什么，她估计都听不进去，除此之外，全凭本能亲上邵止清的卫迟，自己也不清楚下一步该做什么。 　　于是，纠结许久后，卫迟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和邵止清保持着一个能让她安心的距离，十指交叉沉默地陷入深思，既让邵止清放松，也给自己了一个冷静思考的机会。 　　他的举动让邵止清多少松了一口气，还好卫迟没执着地要求她给出回复，不然她怕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法面对他了。 　　沉默之间，时间流逝飞快，当邵止清又一次接到顾子宸的电话时，她才意识到两人已经呆坐了许久了。 　　“我……我走了。”接通电话前，邵止清拘谨地站起身，向卫迟道别。 　　她低着头没去看卫迟的表情，只知道后者站起了身，朝自己走了几步。 　　卫迟在不会让邵止清感到危险的距离上停下，开口说道：“那‘这个’，我就不还你了。” 　　邵止清一愣，抬起头来。 　　卫迟解下了邵止清绑在他头发上的那个发圈，把它挂在手指上，带着笑容转了它两圈。 　　没想到直面了自己恶作剧的证据，邵止清不禁羞赧地绞紧了手，小声答道：“嗯……” 　　所以卫迟肯定早就发现了她的恶作剧，是故意拖着不说的。 　　有了她的肯定，卫迟眼中的光彩更闪亮了几分，他把这个蓝色的皮筋戴上了手腕，狡黠一笑：“有对象的男生，会戴着女朋友的小皮筋——所以，我归你了。” 　　邵止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唯有走动时发丝撩起露出的耳朵暴露了她的情绪。 　　=== 　　直到被顾子宸接上车，开出好一段路后，邵止清还是没能从卫迟今天的一举一动中回过神。 　　她心神不宁的样子全落在了顾子宸的眼中，顾子宸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禁扣紧了一些。 　　走神中的邵止清并没有看见顾子宸暗下来的眼眸，也没有注意到在本该左转的弯道处，顾子宸将方向盘打向了右边。 　　“小清，”驶出一段路后，顾子宸开口叫了邵止清一声，等她看向自己时，才继续说下去，“卫迟是不是做了什么？” 　　他的语气平常，表情看起来也没有异样，像是认真地打算倾听她的烦恼。 　　注意到邵止清的视线，顾子宸偏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他的这个笑容让邵止清瞬间感到了安心，从上车前就一直紧绷的脊背终于放松了下来，她吞了一口口水，不知道要不要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顾子宸。 　　但是就算说了，好像也没办法解决她心里那些自己都搞不懂的烦恼，反而会让顾子宸生气…… 　　只是简单地想象了一下，邵止清仿佛就看见了顾子宸暴揍卫迟的画面。 　　……虽然有点解气，但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发生比较好。 　　邵止清还在纠结，却不知道她的表情把所思所想都暴露了出来，凭顾子宸对她的了解，基本已经猜出了大概发生了些什么。 　　顾子宸的目光移动到邵止清有些湿润的嘴唇上，她的下唇比上唇红了些许，隐隐能看到一点牙印，像是被什么人在接吻时故意咬了一下。 　　某种情绪瞬间填满了顾子宸的心底，就差一点，他就要直接刹车，按住邵止清的肩膀，在同样的位置留下他的印记了。 　　“今晚想吃什么？”顾子宸突然问了一个前后不搭的问题，像是在为不想回答问题的邵止清解围。 　　提到晚餐，邵止清不自觉地用舌尖舔舐了一下嘴唇，顾子宸的视线随着她的这个小动作定格。 　　心情骤然变差的顾子宸沉下声，在邵止清想出答案前，先行开口：“白粥吧。” 　　“白粥？”邵止清呆了呆。 　　因为在家养病的关系，她已经吃了一周的清淡食物了，而顾子宸昨天刚答应过她，今天可以更换口味，现在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如果是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对顾子宸表示抗议，可今天的对方处处透露着违和，邵止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把抱怨的话说出口。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道路两边的景色十分陌生，他们走的并不是通往邵家的路。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邵止清靠在车窗边往外看。 　　“换了条路而已，”顾子宸今天说的话比平时简短了许多，“你睡会吧。” 　　邵止清望向他，却见顾子宸嘴边仍旧挂着笑容，并没有心情不好的样子。 　　但潜意识里，邵止清还是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她端正地坐好，小声说道：“我不困。” 　　顾子宸沉默地又转过一个弯，破开黄昏时分阴暗的天色。 　　“把手机放到一边，闭上眼睛，很快就困了。” 　　顾子宸在邵止清心目里始终有着兄长的威严，所以仅是犹豫了一下，邵止清就照他所说的做了。 　　或许是因为内心紧张的原因，邵止清怎么也酝酿不出睡意，偏偏今天的路比平时颠簸了许多，导致她直到停车时，都没能睡着。 　　“到了。”顾子宸说道。 　　邵止清应声睁开了眼睛，却被一片阴影挡住了视线——顾子宸俯身过来，替她解开了安全带。 　　“我自己可以。”两人突然拉近的距离勾起了邵止清一点回忆。 　　顾子宸保持着单手为邵止清解安全带的动作没动，这个姿势下，他的双臂展开，像把邵止清圈在了自己怀里。 　　顾子宸从没跟任何人讲过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那都是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东西，可现在，他想一样一样把它们吐露，强迫邵止清接受自己的全部。 　　不知道小清发现自己的另一面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一直尊敬爱重的大哥，光鲜亮丽、温文儒雅的面具下，却藏着对自己幽暗的念想，小清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会不会难过震惊到哭出来？ 　　顾子宸的心微微一痛，他专注地凝视着近在迟尺的心上人，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果然还是不想看到对方难过的样子。 　　但是太过温柔只会放走他的鸟儿，他现在需要的，是稍稍偏激一点的手段。 　　虽然临时将计划提前了，但如果今天的一切都能顺利进行，小清不仅不会害怕他，还会主动地走进他亲手打造好的笼子里。 　　顾子宸勾起嘴角，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前面是顾子宸，后面就是座椅，邵止清避无可避，只能窘迫地垂下眼睛，等着顾子宸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而顾子宸像是定住了一样，一手按在安全扣上，却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只是解一个安全带而已，要不了这么久吧……邵止清有点慌乱地动了动，自己伸手碰向安全扣，想直接解开它。 　　原本一动不动的顾子宸这时突然抬起手，抓住了邵止清伸过来的手指。 　　“顾……” 　　邵止清只发出了一点声音就哑住了——顾子宸将修长的手指扣入她的指缝间，用教小孩写字般的方式，带着她按下了安全扣的开关。 　　“啪”的一声轻响，安全带弹起，顾子宸也抽开了身子，莞尔一笑。 　　“我们下车吧？”顾子宸温和地说道，他的态度让邵止清半点质问的话都说不出口。 　　顾大哥应该只是单纯的想帮忙，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要多想，邵止清安慰自己，打开了车门。 　　刚迈下车，邵止清就被身边完全陌生的建筑惊了一下，面前是一栋位于山间的独幢别墅，周围除了绵延的树林与花草，看不到别的东西。 　　她此前感觉到的仿佛行于山间的颠簸，竟然不是错觉。 　　邵止清站在这幢别墅面前，心底莫名生起了一股强烈的既视感，好像她曾经来过这里，甚至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似的。 　　可她再一细看，眼前的景致又变得陌生，分明昭示着她是第一次前来。 　　“顾大哥，这里是哪里？”邵止清压抑住内心的忐忑，把信任的目光投向顾子宸。 　　她单纯干净的眼神微微刺痛了顾子宸，他的屈了屈手指，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闻言，顾子宸一步步走近她，嘴边是温柔的笑意，等站到了邵止清身边后，他才说道：“是我们的家。” 　　“我们……” 　　邵止清的后颈微微一麻，一阵突然的困意席卷而来，令她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顾子宸早有预料，温柔地接住了她，手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嘴唇开合，可邵止清却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第58章 小黑屋 不愿意自己洗澡的话……要我帮…… 　　邵止清被脸上一阵柔软的触感唤醒了, 有人在用毛巾擦拭着她的脸颊，温温热热的感觉让她很舒服。 　　她是睡着了……？邵止清的思考速度变得很迟钝，毛巾在这时移动到了她的嘴边, 那人一下一下地擦拭着她的唇瓣，没一会她的嘴唇就红肿起来，隐隐有些作痛。 　　邵止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伸手去推那人，却扑了个空。 　　好在她的举动确实让对方的动作停了下来, 邵止清也借着床头昏暗的灯光，看清了旁边的人。 　　“顾大哥……怎么回事……”邵止清捂着脑袋, 费力地回忆睡着前发生了什么，却只想起一些零星的片段。 　　明明没有见过, 但却莫名熟悉的别墅；顾子宸微妙奇怪的态度；那一句“我们的家”；以及……她感到脖子一痛，接着就陷入了黑暗。 　　邵止清瞳孔一缩, 意识到了不对。 　　“刚才——”邵止清撑起身子，想对顾子宸说出自己满心的疑问, 却被顾子宸按住肩头，压回了床上。 　　“你应该饿了，先吃点东西吧。”顾子宸弯起眼角, 神色与平常并无区别。 　　邵止清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惶然，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真乖。”顾子宸亲昵地捏了捏邵止清的脸, 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他说完这句话，就带着床头的毛巾站起了身，出门时还不忘带上了门。 　　邵止清正在观察这间陌生房间的布局, 却听到房门的方向传来了“咔哒”一声锁门的声音。 　　顾子宸……把她锁在房间里面了？ 　　深感不可思议地邵止清翻身下床，走到门边，接着就惊讶地发现, 这个门的内侧竟然没有门锁，它是只能从外面解开锁上的单向门。 　　现状让邵止清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先是她因为不明原因突然陷入沉睡——邵止清的理智告诉她，这事多半和顾子宸脱不开关系，可她并不愿意相信。 　　她的许多随身物品，比如手机、头上邵越送的发卡、卫迟硬塞给她的一块巧克力，全都不见了。 　　然后就是她被安置在了这个陌生的房间里。 　　这里的陈设很符合她的喜好，窗边的画板、书桌的设计、柜子上陈设的玻璃摆件，都是她钟意的布置，这些明显不是巧合，而是顾子宸特地安排的。 　　如果只是这样，邵止清还能安慰自己，是顾子宸带她出来玩，想给她一个惊喜，可眼前这锁上的门，分明打破了她的自我安慰。 　　顾子宸把她关在了这里。 　　邵止清深呼吸了一下，克制住蔓延开来的忧惧，开始思考让顾子宸做出这些举动的原因。 　　可她和顾子宸的关系一直很好，从来没有起过争执矛盾，外界传闻的顾子宸图谋邵家财产的事更是无稽之谈，她实在想不出导致顾子宸此举的诱因。 　　——“我并不想当你的哥哥。” 　　——“小清，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我会追到你的。” 　　顾子宸执起她的手，印下一个吻的画面随着这些记忆片段一起浮现，邵止清像是被烫了一下，缩回了搭在门边的手。 　　她迅速想到了某些电视剧里的情节，里面爱而不得的男主角受到刺激黑化，一怒之下，把女主关到了小黑屋里…… 　　邵止清打了一个寒噤，不、不会吧…… 　　她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惴惴不安地挪动到了拉着厚重窗帘的落地窗前。 　　——然后她就发现，这里的落地窗竟然是带锁的，她根本推不开。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借着月光，邵止清辨认出窗外是个庭院，铺着白砂和大理石的院子里，栽种着雅致的古松和兰草，远处则泛着一潭湖光。 　　光看庭院中具有强烈个人风格的设计，就能发现这里的主人是倾注了心血的，他应该从很久之前，就筹建了这幢山间别墅。 　　邵止清感到一阵凉意从脚底爬升，拽着窗帘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把那块布料揪得发皱。 　　这时，房门突然传来了一声开锁的声音，邵止清迅速回头，和用托盘端着一份晚餐的顾子宸对上了眼神。 　　“喜欢这个庭院吗？”顾子宸像是没感受到邵止清有些恐惧的目光似的，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了一边，接着往她身边走来，“今天比较突然，我忘记打开地灯了，应该看不清什么东西吧。” 　　邵止清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缓缓开口：“哥……你为什么……关着我？” 　　她等着顾子宸说出否定的答案，等着他像以往那样揉着她的头，温柔地说“别想太多”，可顾子宸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白天再看吧，晚上光线不好，先来吃饭。”顾子宸说道，伸手去拉窗帘。 　　邵止清的手本来正拽在窗帘上，见顾子宸贴近自己，她触电一般地放开了手，缩到了后面。 　　顾子宸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看起来有些受伤。 　　“我……”邵止清心一跳，觉得自己避如蛇蝎的行为有些过分，可想到顾子宸突然把自己关在这里的行为，道歉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站到一边，看着顾子宸把窗帘严丝合缝地拉上。 　　“过来，”顾子宸走到桌边，“是你爱吃的东西。” 　　他掀开保温盖，海贝虾仁粥的香气顿时盈满了房间，邵止清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她有些羞赧地捂住肚子，脚步却没有动，尽管生理上很饿，但她心里却没有吃饭的胃口。 　　在顾子宸接受和她进行交流，并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前，她都不愿听从对方的话语。 　　顾子宸静静地等了几分钟，见邵止清始终扭着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书柜上的玻璃摆件，嘴边的笑容稍稍消失了一点。 　　“小清，听话。”他又一次开口，这次的语调重了一些。 　　邵止清攒紧了手，却还是没有动。 　　在她沉默的拒绝后，顾子宸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邵止清不由心生惧意，却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顾子宸的手搭上了邵止清的肩膀，她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没一把将对方推开，躲到一边。 　　顾子宸展开笑容，和煦如春风拂面，他说道：“生气的小清也很可爱。” 　　“……”邵止清咬紧了牙关。 　　顾子宸为什么可以用这么温柔的姿态，做出这么多让她不能理解的偏激行为？ 　　顾子宸顿了一顿，发现邵止清还是不打算理自己，就压低了声音，伏在邵止清的耳边说道：“但是，撒娇不吃饭是不行的。” 　　他太了解邵止清了，只是贴着耳朵的一句话，邵止清的腰就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她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想要躲开。 　　顾子宸早有预料，一手堵住了邵止清的去路，将她环在了怀里。 　　“乖。” 　　顾子宸动作轻松地把邵止清抱了起来，猝不及防之下，邵止清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叫声。 　　“终于肯和我说话了？”顾子宸轻笑，把她抱到了椅子上才放下。 　　他把一碗粥递到了邵止清的面前，热粥腾起的白气，将两人的面部轮廓模糊了许多。 　　“别的事情，等吃完饭再说。” 　　邵止清咬住下唇，表明了自己拒不合作的态度。 　　顾子宸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唇瓣上，眸色一暗。 　　他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执起了瓷勺，舀上一勺粥，送到了邵止清的嘴边。 　　顾子宸不是第一次喂邵止清吃东西，可之前邵止清顶多感到一种被当作小孩的羞耻感，却也没有很排斥，只有这次，她连一眼都不想看面前的勺子。 　　她心里是知道的，一旦她第一次放软了态度，就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的情形只会变成没有限度的退让，直到她完全地被顾子宸掌控。 　　她的心情传达到了顾子宸那里，但后者的手还是稳稳地悬在空中，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 　　邵止清垂着眼睛，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 　　又过了片刻，顾子宸终于动了起来，他放回了勺子，可不等邵止清松口气，他就用两根手指抬起了邵止清的下巴。 　　“不想吃饭可不行。”顾子宸将邵止清禁锢在自己和椅子之间，微笑着靠得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 　　“不……”邵止清尽力侧过脸，羞恼慌乱的情绪不断涌现。 　　她还没有完全改变自己看待顾子宸的心态，对方的举动给她带来了不/伦的背/德感，肾上腺素不断升高，心跳激烈到让她自己都能听见。 　　就在她以为两人要亲上的时候，顾子宸突然停在了距离她的唇齿还有几厘米的位置上。 　　邵止清刚才不自觉屏住的呼吸瞬间乱了，她被迫直面着顾子宸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羞耻至极。 　　“很失望？”顾子宸的声音极轻，但在这种距离之下，哪怕是短暂微弱的呼吸，都足够让邵止清心神震动。 　　“走开……”邵止清闭上了眼睛，声音轻到自己都快听不见。 　　顾子宸似乎笑了一声，又似乎并没有发出声音，他维持着困着邵止清的动作，等了许久，才开口说话：“小清，卫迟亲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邵止清：“……！！！” 　　她惊惧地睁开了眼睛，也就是在这一刻，顾子宸亲上了她的嘴。 　　……看着我。 　　阴暗可怖的欲/望从顾子宸的心底爬出，一路攫住了他仅剩的理智。 　　看着我。 　　看着我。 　　看着我。 　　邵止清的眼尾被逼出了一片红色，呼吸困难使她难受地挣动了一下，顾子宸才慢慢松开了她。 　　邵止清喘着气，几滴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强烈的羞恼和委屈感翻涌而上，邵止清垂着头，鼻尖通红，皙白的肌肤蒙上了一层粉色，眼泪在手背上洇开一片水痕。 　　顾子宸沉默了，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在被无数根针刺扎着，密密麻麻的痛楚让他几乎想要逃离。 　　他又弄哭了小清。 　　他想要像往常那样，替邵止清拭去泪水，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可是……他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不记得是什么感觉没关系，小清只要记住现在的感觉就行了。” 　　顾子宸忍着心不断被撕扯的痛感，沙哑着嗓音，用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心态缓慢开口。 　　接着他们沉默了许久，等到邵止清的哭声停歇，擦干了眼泪，顾子宸才再一次说道： 　　“如果还是不想吃的话，我只能直接喂你了。” 　　他的眼神幽深，满溢着阴鸷复杂的情绪。 　　邵止清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一次拒绝他，顾子宸是会做出捏着她的下巴，用唇舌撬开她的牙关，把粥水渡过来的事情的。 　　于是，她只能拿起勺子，食不知味地将还是温热的粥塞进了自己嘴中。 　　很好吃，但越是好吃，邵止清越能感到一阵落差感，她想找回以前的那个顾子宸，可对面的人的神色，分明告诉了她，不是顾子宸变了，而是她从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两人都不说话，房间便安静到只剩下了邵止清轻声喝粥的声音，而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动作都是机械的重复，直到瓷勺磕到了碗底，她才回过神来。 　　“还想吃什么吗？”顾子宸垂眼看着她，问道。 　　“不想。” 　　邵止清的反应很冷淡，这是她从未对顾子宸展现出过的样子，这个认识令顾子宸又是一阵难过。 　　“那就一起看会电影吧？”尽管心情浮动，顾子宸还是很快调整好了心态，“看你之前提过的那部旅行记录怎么样？” 　　他说的是今年春节才会上映的一部公路电影，几年前这部电影筹拍时，邵止清就充满了期待，一直念着想看。 　　顾子宸前几天提前拿到了片源，本是想给邵止清一个惊喜，却没计划到自己会冲动之下，将对方带到这里锁了起来。 　　那惊喜也就称不上惊喜了，只能说是他对邵止清愧疚的补偿。 　　邵止清没有答话，她双眼聚焦在自己的手指上，拒绝了交流。 　　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此刻的想法。 　　尽管顾子宸做出了不顾她的意愿的事情，但她也并没有因此讨厌乃至恨上对方，她更多的，是想让对方放开自己，并把一切解释清楚。 　　如果顾子宸能让她离开，她肯定是会原谅他的。 　　邵止清的眼前掠过顾子宸与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犹带红肿的眼睛不禁又酸涩起来。 　　为什么…… 　　“或者……”顾子宸低下头，掩饰住自己有些失态的表情，再一次开口，“想去庭院里走走吗？” 　　他的语气近乎乞求，听得邵止清的手指颤了颤。 　　她点头答应了。 　　=== 　　顾子宸拉着邵止清的手，带她慢步走在自己精心设计的庭院里。 　　因为没有打开地灯，所以一路都很黑，只有月色和别墅里透出的光为两人照亮着前行的路。 　　深秋，鸟叫与虫鸣几不可闻，庭院里只有两人踩在石板路上的清脆响声，叩叩地敲着他们的心门。 　　顾子宸抬头望了一眼从树冠的缝隙间透出的月光，眼神空茫，突然想要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这样，他就不用在以后的日子里直面邵止清难过痛苦，甚至于──恨自己的眼神了。 　　在他胡乱的思考中，两人走出去了许久，等到了小池塘边时，邵止清突然停下了脚步。 　　顾子宸猛然回神，他望了小池塘一眼，紧张地把邵止清往后拉了拉，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她走向池塘的路线。 　　邵止清：“……” 　　她当然察觉到了顾子宸的意图，对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为她沉闷的心情注入了一点活力。 　　“顾……顾子宸，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走？” 　　她没再叫对方哥哥，尽管不是自愿，但两个刚接过吻的人，再以兄妹相称，只会让邵止清感到罪恶。 　　她突然改变的称呼让顾子宸愣住了，以至于过了好几秒钟，他才给出了回应：“……我不知道。” 　　他其实是知道的，他想关邵止清一辈子，直到──对方爱上自己，像他一样沉沦，非他不可的时候。 　　邵止清没有对这个答案表现出太多的意外，她又恢复了无言的状态。 　　还是顾子宸先忍耐不了现状，他拉紧了邵止清的手，等她抬头看向自己，才说道：“我们回去吧。” 　　“嗯。”邵止清这次应了他，令顾子宸多少感到了一点慰藉。 　　他们最后还是一起坐到沙发上看起了电影。 　　随着女主驾驶的吉普车缓缓驶入镜头，邵止清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下来了一点。 　　女主一路唱着歌，把油门踩到最底，电影在她轻狂的笑声中进入序幕。 　　顾子宸深谙她的性格，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他是想用温水煮青蛙的手段，不知不觉地让邵止清习惯上自己，再在这个过程一点点展露自己阴暗善妒的一面，却没想到计划只进行到一半就夭折了。 　　面前放着电影，但顾子宸注意力却全放在了身边的少女身上。 　　他的视线从她黑曜石般漂亮的双眼移到红润的嘴唇，再移动到柔软的腰肢和细白的小腿，一遍遍地将少女的身影装进自己的眼眸。 　　“……别看我。” 　　邵止清突然的一声轻喃，让顾子宸回到现实，可他却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只能开口询问。 　　“别看我……看电影。”邵止清微微垂着头，脸上已经飘上了一层红晕。 　　顾子宸的目光太过直白，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放上了砧板上的兔子，无处可逃，只能缩在对方的手边撒娇讨好。 　　为什么要看得这么专注……邵止清脸上的热度一点点攀升，顾子宸那炽热的感情让她喘不过气来。 　　邵止清的目光定在荧幕上，可她不安的状态让她一点都没把影片里的剧情看进去，为了躲避顾子宸的视线，她微微低头，却不知道这个动作让她头发滑落，把她白皙的脖颈显露在外。 　　顾子宸的喉结上下滚动，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他不想再吓到好不容易态度软化了一点的邵止清。 　　“好。”顾子宸应声，按照邵止清的意思，转开了头，把目光投向荧幕，只是他心中所想却燃得更盛。 　　邵止清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顾子宸如她所愿转开了头，可她却又坐立不安起来，一种想看对方一眼的念头不断扩大，直至彻底占据了她的心头。 　　只是看一眼……邵止清告诉自己，接着她动作细微地慢慢移开视线，自以为隐秘地望向顾子宸。 　　就在这一秒，顾子宸若有所感地转头，与她对视上了。 　　邵止清：“！” 　　她飞快地收回目光，假装无意地拿起顾子宸身边的沙发枕，抱在了怀里，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极其剧烈。 　　“……小清。”顾子宸唤了邵止清一声，后者僵硬着没有回头，却见他把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邵止清一惊，此前发生的事情让她不由自主地用力推开了对方，躲到了一边。 　　顾子宸的手就这么僵硬地顿住了，两人沉默相对，直到荧幕中的女主猛一刹车，他们才恍然回神，动了起来。 　　“我不是……” 　　“你头发乱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了话语。 　　片刻后，邵止清抬起了手，理好了自己颊边的碎发，小声说：“……嗯。” 　　接下来的电影，两人都看得如坐针毡，以至于当电影女主和男主在大雨中拥抱在一起，热烈地接吻时，邵止清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就算顾子宸还是以自己兄长的身份坐在她身边，他们也不适合一起看这种段落，更何况现在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已经戳破，邵止清更是难以保持镇定。 　　“我有点困了。”邵止清尴尬地站起身，想躲过眼前这尴尬的一幕。 　　“多看一会再去睡。” 　　顾子宸的声音比平时稍冷了一些，邵止清小心地看向他，发现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荧幕的光线下，流出几分暗淡的色彩。 　　他在生气，虽然顾子宸的表情自然，可邵止清就是感觉到了。 　　邵止清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顾子宸才抬起头看她。 　　这时他的脸上又有了微笑了。 　　“既然困了，先洗个澡再睡吧。” 　　他盯上猎物般的眼神让邵止清心生畏惧，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怎么又不听话了？”顾子宸无奈地笑笑，站起了身。 　　这时，邵止清突然想起了之前顾子宸是用什么方法让她不得不“听话”的。 　　邵止清还没来得及改口，就被顾子宸攒住了手腕，他的眼神晦涩难懂，说出口的话语却让邵止清瞬间面红耳赤。 　　──“不愿意自己洗澡的话……是想哥哥帮你吗？” 第59章 温柔的枷锁 我说过了吧，不听话是要受…… 　　邵止清呆住了, 顾子宸的笑脸就在面前，他那句话的余音也在耳边环绕，哪怕她想安慰自己是听错了都不可能。 　　“不用……！”邵止清捂了一下通红的脸颊, 在顾子宸做出别的动作前，就用最快的速度跑开，一路回到了最开始的房间里。 　　邵止清啪地一下关上门,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门锁上了的声音。 　　怎么回事……？邵止清尝试着按动门把手, 却发现刚才那声并不是她的错觉。 　　这扇门，不仅内侧没有锁扣, 居然还设计成了一用力就会自动锁上的类型。 　　所以，除非等来顾子宸给自己开门, 邵止清是出不去了。 　　尽管房间中各类生活娱乐用品一应俱全，卫生间和更衣室也就在里面的小套间里, 邵止清也不愿意这么被关着。 　　虽然她平时也不太出门，但主动选择宅家, 和被迫只能留在房间里，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理体验。 　　在邵止清靠在门边生气的时候，顾子宸也走到了门外, 他闷笑了一声，“把自己关里面了？” 　　邵止清：“……” 　　心情不好的邵止清拒绝搭理他, 她在心中悄悄做着计划：别墅里除了她和顾子宸，就没有别人了，等明天顾子宸去上班, 她应该可以找到机会偷溜出去…… 　　但出了别墅，她该去哪？周围都是山林，在她不会开车又没有导航的情况下, 她恐怕会在走下山前饿死在林间。 　　这时邵止清终于意识到了顾子宸的用心，如果对方不主动放她出去，她根本就没法自己逃离。 　　“小清，在想什么？” 　　隔着门板，顾子宸的声音传到了邵止清的耳中，令她不由得抖了一下，站远了些许。 　　“没想什么。”邵止清垂下眼睛，尽管她知道顾子宸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却还是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我要睡觉了，”邵止清在顾子宸再次开口前，打断了对话的继续，“晚安。” 　　顾子宸太了解她了，她害怕再说几句，自己的心思就会被他洞察。 　　可她的警惕已经有些晚了，顾子宸仅沉默了一秒，就打开门锁，走进了房内。 　　“！”邵止清一惊，立刻往里跑去，却还是被顾子宸扣住了肩膀。 　　“小清，”顾子宸的笑容淡淡，“有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他的态度很自然，好像只是普通的关心，可邵止清的直觉却告诉她，如果回答错误了，会产生她不想面对的后果。 　　“没有。”邵止清对上了顾子宸直视过来的目光，尽量让自己显得坦率。 　　顾子宸的表情更加和缓了一些，邵止清不禁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顾子宸说着，抬起手摸了摸邵止清的头发。 　　这个动作他以前常做，可之前他从没如此缓慢地将手指滑入过她的发间，用令人难耐的力道摩挲而过，挑起一片酥麻的余荫。 　　“别……”邵止清的耳朵瞬间红了。 　　“怎么了？”顾子宸面带疑惑，像是不明白为什么邵止清会脸红心跳。 　　明明就是他用仿佛调/情的动作勾起了遐想，可他脸上那纯然的不解，让邵止清显得才是那个作恶的人。 　　顾子宸的神色甚至有些失落，像是被邵止清躲避的动作伤到了。 　　邵止清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复杂纠缠的思绪，硬邦邦地说道：“晚安。” 　　她赶人的行为很明显了，顾子宸也没再坚持留下，他提了两句“不要踢被子”“想喝水就叫我”，便往外走去。 　　邵止清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背影上，更有了想要实践此前想过的逃离计划的冲动。 　　就在这时，顾子宸若有所感地回过头，抓住了邵止清没来得及收起的目光，他微微一笑，说道：“小清有没有想过要逃跑？” 　　邵止清的呼吸停滞，她慌乱地移开视线，立即摇头否认。 　　“那看来之前的准备是用不上了，”顾子宸的语气竟带着些遗憾，“金色的链子还是挺适合小清的。” 　　链子……？ 　　邵止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就见顾子宸怡然地走到床头，拉起之前藏在暗柜里的两条锁链，锁链的顶端是被柔软毛皮包裹的手铐，它的用途是什么可想而知。 　　“希望不会有用到它的那一天。”顾子宸的双眼微眯，脸上的笑容依旧。 　　=== 　　邵止清渡过了辗转反侧的一个夜晚，直到天色渐明的时候，她才不安地沉入梦乡。 　　等到一梦过去睁开眼时，她花了许久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几点了……？”望见从窗帘缝隙透出的光，邵止清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 　　没了手机，又没了系统的开机提示，她连判断时间的方法都没有了。 　　邵止清翻身下床，其间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放在床头的金色链子，或许是为了提醒她，昨天顾子宸把它拿出来后就没有放回去。 　　看到这些锁链，邵止清又怕又气，咬牙瞪了它们一会后，她仗着顾子宸看不到，把它们扔到了地上。 　　然后再愤愤地踩上两脚，踢到床底下。 　　做完这些举动，邵止清总算是解气了一点，可还不等她接着做什么，一阵突然的铃声就吓了她一跳。 　　邵止清紧张地往后缩缩，用目光找到了声源——床头柜上的微型电话。 　　这个电话只有一个按钮，以至于昨天邵止清只把它当成了模型，没想到居然是能用的。 　　能在这时候给她打电话的，除了顾子宸也不会有别人，想到这点，邵止清就不是很愿意接电话了。 　　她本想装作自己没听见，拒接这通电话，可随着“滴”的一声响，电话自动接通了。 　　“小清，早上好。”顾子宸的声音外放出来，根本没给邵止清逃避的机会。 　　“……早上好。”无奈之下，邵止清在床边坐好，闷闷不乐地回了一句。 　　顾子宸那边并不算安静，像是正在车上，透过电话，他的声音有些失真，“你刚才拽链子了？” 　　邵止清背后一凉，第一反应就是顾子宸在房间里装了监控摄像，可顾子宸仿佛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接着便说道：“链子上有传感器，拽的力道过大，或者走远了，我这边就能接到信号。” 　　他短短一句话里，透露出了令人心惊的控制欲。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邵止清放松多少，她又踢了露在床外的链子一脚，小声嘀咕：“……讨厌你。” 　　顾子宸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说道：“房门没锁，早饭在厨房的保温柜里。” 　　邵止清动了动耳朵，并不答应，甚至还有些赌气地决定和他对着干。 　　“记得好好吃完，我会检查的，要听话。” 　　他没说不听话的话会怎么样，但邵止清本能地就想起了昨晚被对方喂粥的经历。 　　一举一动都被顾子宸掌控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接下来，不管顾子宸再和邵止清说什么，她都没再回应对方，几次过后，顾子宸那边也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他特意放轻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了过来，“……对不起。” 　　邵止清抿了抿唇，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 　　“我在回家的路上，”又沉默了片刻，顾子宸的音调重新轻快起来，“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那家蛋糕店的新品。” 　　顾子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邵止清有些发愣，那他至少是开完了晨会的，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被关在这里，她对时间变化的感受都模糊了。 　　邵止清恹恹地抱住膝盖，缩在床边，眼神迷茫而黯淡。 　　依然没得到回应，顾子宸轻叹一声，挂了电话，目光怔怔地停留在前方的道路上，神思不属。 　　他以为锁住鸟儿，鸟儿就只能为他一个人歌唱了，可向往自由的鸟儿是锁不住的，它们只会在悲伤与忧愁中走向死亡，而最后难过的，还是为笼子上锁的他。 　　他最后收获的，或许不会有动听的歌声，而只是几片残落的羽毛。 　　但是……顾子宸的眼白显出几道血丝，如果不用这种方法，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邵止清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了。 　　=== 　　顾子宸回来的时候，邵止清已经吃完了早饭，正靠在沙发上看昨天没看完的那部电影。 　　顾子宸远远一看，见她至少没有封闭自己，便多少松了口气。 　　光是想象一下邵止清眼中无光的样子，他就觉得呼吸困难，心中绞痛，幸好这种情况还未发生。 　　“小清，我回来了。”顾子宸挂上笑容，走到沙发边上，但却在下一秒突然噤声。 　　荧幕里电影剧情正进展到高潮，可邵止清正闭着眼睛，缩成一团，沉沉地睡着。 　　她昨晚睡得太少，精神又始终无法集中，以至于电影开始没多久，她就陷入了沉睡，直到现在顾子宸回来，她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邵止清脸上显而易见的困倦，刺痛了顾子宸的心，他放下手中的蛋糕，想抱邵止清回卧室。 　　然而他刚把邵止清抱起一点，后者就惊醒了，她睁着迷蒙的双眼，呢喃：“唔……哥……？” 　　邵止清睡迷糊了，一时忘了自己还是在被顾子宸软禁的状态，顺势就揽住了顾子宸的脖子，把自己的姿势调整成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样子。 　　顾子宸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邵止清的亲近犹如一剂毒药，逼退了他脑中的理智。 　　他把邵止清放回了沙发上，在她迷惑不解的注视下，俯身而下，吻住了她泛红的唇瓣。 　　“！”邵止清瞬间清醒，慌乱之下，她不由自主地重重咬了对方一口，推开了他。 　　因为角度正好，她甚至还趁机踢了顾子宸一下。 　　“嘶……”被猝不及防地攻击，顾子宸吃痛地松开了她。 　　邵止清红着脸，抓起一边的抱枕就扔向了顾子宸，道：“……变态！”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嘴唇红肿，眼尾含泪地骂人“变态”，不仅不会让对方羞愧，甚至还会刺激到他，让他更想做出一些出格之事。 　　“我是想带你回房间休息。”顾子宸出口的声音变得沙哑，他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尽量维持着温文尔雅的仪表。 　　现在的邵止清不太相信他，她又往距离顾子宸较远的地方缩了缩。 　　她家居服的下摆在往后躲的时候，不小心蹭起来了一截，露出了一小片白嫩的肌肤，顾子宸的目光一接触到其上，就没法移开了。 　　“……衣服拉好。”顾子宸艰难地转过头。 　　邵止清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卷起的衣服下摆，她顿时羞红了脸，拽着衣服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拒绝再和顾子宸交流。 　　而顾子宸实际上却也待不住了，他把茶几上的蛋糕往邵止清的方向推了推，表情有些狼狈，“我去趟卫生间。” 　　说完他就飞快地离开了，留下邵止清茫然地把眼睛从抱枕后探了出来。 　　她还以为顾子宸会继续动手动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了，但邵止清对此乐见其成。 　　邵止清把注意力投向了顾子宸刚放下的蛋糕，它们的香气已经没法用纸盒挡住了，诱人的甜味不断钻入邵止清的鼻尖，让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早上她的心情不佳，就只吃了两块面包，现在被蛋糕一蛊惑，她实在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手了。 　　如果不吃的话，说不定还要被顾子宸喂，那她还不如现在就开始吃。 　　这么想着，邵止清拆开了蛋糕盒的包装，香气顿时扑鼻而来，里面陈列着两排纸杯蛋糕，每个看起来都特别好吃。 　　邵止清眼睛一亮，捧起蛋糕，啊呜一口咬了下去，甜香浓郁、口感丝滑的奶油让她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 　　……太好吃了！ 　　刚好顾子宸不在，她要一口气吃完！一个都不给他留！ 　　邵止清眸光闪闪，很快就吃掉了手里那个蛋糕，等顾子宸带着一身水汽走回客厅时，蛋糕就只剩下一个了。 　　邵止清抬眼看了下头发湿漉漉的顾子宸，才知道他刚才是去洗了个澡。 　　“这么喜欢吗？”看到仅剩一个小蛋糕的盒子，顾子宸不禁失笑。 　　从小就是这样，平时经常板着脸的小清，遇到喜欢的食物，便会控制不住地贪嘴，反差又可爱。 　　“……！”发现他在看最后一个小蛋糕，邵止清眼疾手快地拿起它，一口咬下，用眼神挑衅顾子宸：不给你吃！ 　　她重新变得活泼的眼神让顾子宸心底一阵发痒，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抬起手，抹去了她唇边蹭到的奶油，温和地笑笑：“慢点吃。” 　　“谢谢……”邵止清条件反射地想要道谢，却见顾子宸把沾上奶油的手指送到了嘴边，轻轻将那点奶油舔舐进了嘴里。 　　他的舌尖嫣红，像是藏在花瓣底下的蛇信。 　　邵止清呆愣了一下，接着便感受到了危险，本能地往后退却，却被顾子宸轻松拦住。 　　“开始害怕了？”顾子宸展开一个能融化寒冰的笑容，“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 　　邵止清瞪他，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见她这样，顾子宸眼中划过促狭的笑意，接着在邵止清反应过来之前，咬去了她手中吃到一半的小蛋糕。 　　“好吃。”顾子宸舔着嘴边的奶油，淡定地评价。 　　“……过分！”邵止清被气到忘了警惕，抬手想锤顾子宸一拳。 　　她轻飘飘毫无攻击力的拳头一下就被顾子宸抓住了，这种力道对他来说，和小猫咪的一爪也没什么区别。 　　“过分吗？”顾子宸的脸上带着故意装出来的疑问。 　　邵止清对他怒目而视。 　　顾子宸贴近了邵止清，嘴角带笑，“如果这就算过分了的话……那还有更过分的。” 　　邵止清用最快的速度捂住了嘴巴，顾子宸的亲吻便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我就知道”，邵止清的表情上明明白白写着这四个大字，还带着点成功预判了顾子宸行为的得意之色。 　　顾子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后只捏了捏她的脸颊作为报复。 　　“吃这么多，也不怕撑到自己。” 　　“才不会。”邵止清顶嘴，觉得顾子宸是开始给自己抢蛋糕的行为找理由了。 　　顾子宸越看邵止清越觉得可爱，手指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她的一缕发丝。 　　“我回去了。”邵止清拍开他的手，穿上拖鞋就想离开，和顾子宸待在一起她压力太大了。 　　而且她有种不太妙又悲哀的预感，如果顾子宸再动不动就亲她，她就要习惯了。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她果然还是要找方法离开。 　　然而刚站起身，她就感到一阵饱腹的难受——之前吃了一周多好消化的流食，刚刚却一口气吃下了一整盒蛋糕，她撑得不舒服了。 　　想到自己前一分钟还反驳了顾子宸说她吃多了会难受的观点，要面子的邵止清便打算装作无事，先离开顾子宸的视野。 　　但是她的状况一眼就被顾子宸看了出来，他皱起眉毛，显得有点凶，“坐下。” 　　他心中懊恼，自责自己的粗心大意，不知道以她肠胃现在的状况，能不能顺利消化完这些甜腻的蛋糕。 　　邵止清被突然变凶的顾子宸吓了一跳，随即便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委屈。 　　都怪顾子宸，她才会一口气吃那么多小蛋糕的！邵止清忿忿不平地想着，又见顾子宸把手伸到自己身前，大脑一热，就冲着他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顾子宸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懵了一下。 　　只咬了这么一口，邵止清就飞速地松开，反应过来了自己的行为有多蠢。 　　丢脸的羞耻感让她不敢去看顾子宸的表情，只希望时间倒退回几秒之前。 　　在她羞恼到几乎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时候，顾子宸主动开口道歉了：“是我不对。” 　　就是你不对，邵止清憋闷地想，顺便还踩了顾子宸一脚。 　　顾子宸没躲开，他叹了一口气，在邵止清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整个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别动。”顾子宸压住邵止清想要挣扎的脚，非常强势。 　　“我给你揉肚子消食，”顾子宸的眼神无奈却又认真，“不然你想一直难受下去吗？这里可没有准备常用的药物。” 　　邵止清不相信以顾子宸严谨的性格，会不在这明显打算常住的别墅里准备好药物，可顾子宸的目光太过严肃，令她不由自主的就信服了。 　　等到邵止清终于不再乱动，顾子宸也放了一点心，邵止清自己没感觉，他倒是怕极了在这个姿势之下擦枪走火。 　　完了他还有点遗憾，如果邵止清进一步看到他隐藏起来的某一面，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尽管不太有胆子反抗顾子宸，但邵止清还是有意见，她小声开口表示：“我自己也可以揉。” 　　顾子宸笑了一下，没说不可以，可他的动作却没有半分改变。 　　他的无懈可击的温和态度，让邵止清情不自禁地腹诽：之前她不相信顾子宸的性格很强势，现在倒是直接体会到了。 　　“谁跟你说的我性格很强势？”顾子宸冷不丁地问道，邵止清才发觉自己竟把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没有谁。” 　　“撒谎？” 　　邵止清本想补充几句来圆谎的嘴合上了，怂怂地说了实话：“卫迟说的……邵越也有说过。” 　　提到卫迟，邵止清突然想起，对方来咖啡厅找她时，说是通过定位找到自己的，那是不是就表明，她可以期待一下卫迟在联系不上她的情况下，利用定位找过来？ 　　邵止清的心加速跳动起来，她垂下眼睫，挡住自己情绪波动的眼眸，不敢让顾子宸察觉到异样。 　　而顾子宸的敏锐程度远超了她的想象，他眨了一下眼睛，说出口的话让邵止清扣紧了手，“你在想谁？” 　　“我没有。”邵止清僵硬地否认。 　　“是吗，”顾子宸笑了起来，“我还以为……” 　　他的话语故意断在了这里，等到邵止清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时，他才继续说道：“我还以为，你提到卫迟，是因为知道他放在你手机里的定位被我扔掉了呢。” 　　“什——”邵止清一时没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惊慌失措地抬头看向顾子宸。 　　她最后一点从这里逃走的希望也没了吗？ 　　“咔哒”一声响，邵止清恍惚地看向声源。 　　顾子宸把一副金色的手铐拷在了她的手腕上，嘴边的笑容十分清澈。 　　“我说过了吧，不听话是要受到惩罚的。” 　　金色的链条精致华美，一头拽在顾子宸的手中，一头锁在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腕上，连出一道令人心颤的弧线。 第60章 连锁小黑屋 他要把小姐带走，永远都不…… 　　被锁上之后, 顾子宸只要一拉动锁链，邵止清的手就会不受控制地向他靠去，与对方的体力差距, 更是让邵止清的反抗丝毫不起作用。 　　在邵止清几次挣扎失败后，顾子宸抱起她进了房间，把锁链的另一端拴在了床头。 　　他不慌不忙地调整短了链条, 使得邵止清连挣动手铐都做不到，才在她身边坐下。 　　“乖一点。”顾子宸的眸色深沉, 望向邵止清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复杂情绪。 　　“我真的生气了。”邵止清的眼睛发红，一字一顿。 　　顾子宸把她用链条锁上的行为踩在了她的临界点上, 邵止清喉咙间酸涩难忍，往日顾子宸的温柔体贴还历历在目, 可手腕上的镣铐却像是在嘲笑她识人不清，没早看出顾子宸隐藏的一面。 　　她终于意识到, 自己的一步步退让都是在往对方设好的陷阱中迈步，如果她今天接受了顾子宸给她上锁的行为, 明天对方只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邵止清的态度让顾子宸慌乱了一下，他强作镇定，隔着衣服把手覆在了邵止清的小腹上。 　　邵止清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顾子宸, 等待着他回应自己。 　　面对邵止清干净到令人自惭的眼神，顾子宸第一次有些狼狈地与她错开了视线。 　　他想假装没听见邵止清刚才的话, 自顾自地说道：“下次别一次性吃这么多了……” 　　看见他的反应，邵止清的表情变得失望，眼中的光就好像一只飞扑到火焰上的夜蛾般, 只一瞬就枯萎了。 　　顾子宸的余光始终留在邵止清的身上，对方的表情让他的心脏被紧紧揪住，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邵止清闭上了眼睛, 不愿再和顾子宸交流，她扭过头，带着锁链发出几声清脆的轻响。 　　“小清……”顾子宸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嘴张张合合，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我只是想要你留在我身边。” 　　邵止清双眼紧闭，没有听见顾子宸这句茫然的低语。 　　片刻之后，顾子宸终于从僵直的状态中缓了过来。 　　他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一言不发地替邵止清揉着肚子，轻柔缓慢的动作最大程度上缓解了邵止清的不适，让她微皱的眉头在不自觉的时候松了开来。 　　好讨厌……邵止清想着，明明就用了最偏激的手段把她困住，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温柔…… 　　她根本就没办法顺理成章地真正讨厌起这个人。 　　或许是被邵止清的那句话刺激到，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离开房间时，顾子宸都没再开口说话。 　　邵止清听见他渐远的脚步，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本想稍微补眠一会，可脑海中顾子宸的形象却挥之不去。 　　邵止清焦虑地翻了个身，这时她意识到，顾子宸临走时调过了锁链的长度，它被对方放长到了能进入浴室的程度。 　　这是不是说明，顾子宸还是有在意她的情绪的？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邵止清便愣住了：只是把链条放长了一点，她竟然就提高了对顾子宸的好感……对方真的把她的心理拿捏得很好。 　　邵止清坐起身，郁郁地拽了一下手腕上的链子。 　　“你想出去吗？”顾子宸的身影突然重新出现在了门口，他倚在门边，脸逆着光，让邵止清看不见他的表情。 　　“……”邵止清已经不觉得顾子宸会让她离开了，她只看了对方一眼，就收回目光，打算躺回被子里。 　　顾子宸宁可她生气地与自己争吵，也不想看到她这幅冷淡地将情绪封闭起来的样子。 　　因为邵止清背对着大门，所以直到听见一声链子被解开的响音后，她才意识到顾子宸走到了床边。 　　她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顾子宸从背后抱着她，声音微微颤抖，“小清，别讨厌我。” 　　几滴温热的泪水落在了邵止清的后颈上。 　　“哥……？” 　　顾子宸哭了……？ 　　邵止清心中震动，她想转过头看顾子宸，却被他紧紧地拥住，没法动弹──顾子宸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的泪水瞬间把邵止清刚竖起一点的心墙融化了，她不知所措地拽住顾子宸的手指，又喊了他一声。 　　顾子宸像是守护着宝藏的恶龙，将自己珍爱的宝物藏在柔软的肚腹之下，不愿让人觊觎，却更不想伤害到邵止清。 　　“别离开我。”顾子宸的声音闷闷的，显然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邵止清控制不住地心软了，她抓着顾子宸的手微微用力，心里则捶了一顿自己。 　　太不争气了……！ 　　=== 　　顾子宸在邵止清的面前，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他的心底翻涌着复杂而阴暗的情绪，望着邵止清一步步走出室内，他几乎要抑制不住想把她绑回去的冲动。 　　顾子宸攒紧了拳头，他不知道自己之后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邵止清离他远去的身影在这一刻成了扎进他心口的一根软刺。 　　但当邵止清走出一段路后，她突然又若有所感地回头，与顾子宸对上了眼神。 　　阳光之下，墨发白肤的少女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柔软的表情叩在了顾子宸的心扉上。 　　“不走吗”，她的澄净的双眸里明白地写着这几个字，顾子宸呼吸一顿，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纠结和痛苦有些好笑。 　　“走吧。”顾子宸走上前，拉起了邵止清的手，轻轻一笑。 　　邵止清顿了一下，没有挣开他的手，犹豫片刻后，她小声开口：“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她出门前就问过一次，当时顾子宸露出了温柔却莫名令人背后发寒的笑容，说了句“去另一幢别墅”。 　　邵止清立即就被他吓到了，尽管后来顾子宸连声保证自己是在开玩笑，可邵止清还是发怵，以至于她此时再次提问时有些小心翼翼。 　　“公司，”顾子宸这次没再吓邵止清，而是直接说道，“你想想上次你来公司是什么时候？” 　　是暑假的时候，邵止清心想，那次她联系顾子宸，还是因为想要帮应长轩的忙…… 　　“你怎么能这么不在意……”顾子宸垂着眼睛，低声轻叹。 　　邵家这么大的产业，她不假思索地就全托付给了自己，并从未对集团的发展情况关心过问，一点都不担心他如外界所言那样，侵吞邵家的财产。 　　顾子宸本该为她单纯坦率的信任感到开心，但邵止清的表现却分明提醒了他，她根本就不在意邵家的产业，如果没有他，她可能也会随便将财产托付给另一个人。 　　或许某天破产了，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邵止清对很多东西都表现得太无所谓了，好像没有什么能拴住她心意的存在，顾子宸对此一直有些惶恐，担心她会不会有一天毫无牵挂地突然离开。 　　——这也是他会采用软禁这种偏激手段的原因之一。 　　“那个……”邵止清没听见顾子宸的叹息，她更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我的手机能不能还给我？” 　　邵止清刻意放软了声音，眨巴着双眼，拽住顾子宸衣角请求道。 　　被她用闪着光的眼眸注视着，顾子宸根本就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你想和谁联系？”顿了一下之后，顾子宸开口问道。 　　“就……看看谁联系了我，跟他们报个平安。” 　　邵止清算了下时间，她有一天半没看消息了，按照卫迟和邵越的性格，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发来了多少消息。 　　而且，在卫迟发现定位消失，邵越久等不见她回家的情况下，他们指不定有多着急。 　　他们肯定都联系过顾子宸，不知道他是怎么解释的，如果那两人起疑了，说不好现在警察已经开始调查取证了……邵止清默默地想。 　　实施非法拘/禁行为的某人微微一笑，丝毫没有紧张感似的，“先陪哥哥上班，下班的时候给你好吗？” 　　他突然把自称换回了“哥哥”，令邵止清羞臊地低下了头：他都对自己……了，怎么还好意思称呼自己是哥哥！ 　　“好……但是我不看商报，我就顶多参观一下。”邵止清事先声明自己的立场。 　　让她看那些密密麻麻的金融数字，她只会觉得头疼，顺便还会为自己的破产大业的毫无进展感到悲痛。 　　她有种预感，系统迟早是会回来找她的，那时候对方肯定会不遗余力地推动她去完成任务，那她是该准备起来了，以免破产后突然回家，给周围的人造成心灵上的伤害。 　　而且，在完全破产到回家之间，多少还有段时间，她得偷偷准备一些物资，防止自己过得太惨——原著里原主翻垃圾桶找食物的经历，她实在是不想体验。 　　“放心吧，”顾子宸为邵止清的话感到一阵无奈的好笑，“你只要坐在我旁边就行了。” 　　只要有邵止清在身边，枯燥的工作也会变得有趣许多。 　　=== 　　当员工们看见他们的总裁牵着一位少女走进公司大门的时候，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第一眼看见少女出色的容貌，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顾总终于铁树开花，带回来了总裁夫人；可等他们细看时，才恍然意识到，这位就是他们集团实际的老板，邵家的大小姐邵止清。 　　最近顾总每次例会都会提醒他们邵小姐才是真正的掌权人，他们想不记得都难。 　　只是看他们牵着手走上电梯，还说说笑笑的样子，许多猜测他们关系的人不由兴奋了起来。 　　其中，有几个员工的眼神别于常人，他们各自拿出手机，向背后的老板发去了消息。 　　【邵小姐和顾子宸一起出现在了集团总部。】 　　收到消息的邵越，阴沉下脸，砸碎了手中的玻璃杯。 　　他这边发出的响声吓到了正在拖地的女仆，让她发出了一声惊叫。 　　邵越眼神冰冷地踢开一片最大的玻璃碎片，对她说道：“准备一下，今天带小姐离开这里。” 　　女仆惊慌的表情瞬间改变，她直起腰背，面色严肃地对邵越鞠了一躬，就迅速地放下拖把，离开了厨房，动作中显露出专业军事训练过的痕迹。 　　邵止清对家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跟着顾子宸来到了他的办公室，接着一眼便看到了对方摆在桌上的一个相框。 　　相框照片中的她正坐在飘窗前画画，看画面的内容，这应该是最近的照片，可邵止清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子宸是什么时候拍的。 　　看到自己的照片在办公室这种严肃的场合出现，邵止清不禁红了脸，嗫嚅道：“你把照片拍在这里……别人不是都能看到吗？” 　　在很多外人眼里，顾子宸是邵家的养子，跟她是养兄妹的关系，而不说养兄妹，就算是亲兄妹，也罕见把自己妹妹的照片放在办公室桌上的。 　　“一般除了秘书，不会有人过来，”顾子宸说道，“而且，就算别人看见了也没事。” 　　“还是说……”顾子宸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担心他们误会我们是情侣吗？” 　　相框摆在这种抬头就能看见的角度，确实容易惹人误会。 　　顾子宸的语气暧昧缱绻，一下就让邵止清说不出话来，只能扭过头避开眼神，“……没有。” 　　她总是说不过顾子宸，还容易被对方三言两语逗的脸红，索性就闭上了嘴。 　　算了，邵止清想道，顾子宸爱在桌上摆相框就摆，反正她也不怎么来公司，只要她看不见这相框，就是不存在。 　　见邵止清不理自己了，顾子宸指了指办公桌旁边的沙发，“我处理文件，你在旁边坐坐吧。” 　　邵止清这时正在看办公室书柜上那排列整齐的画册与时尚杂志，听到顾子宸说话，她面带疑惑地转头，“你平时会看这些吗？” 　　“我担心你哪次过来找我时觉得无聊，就买了些你喜欢的东西摆在这里。” 　　邵止清只是简单的观察了一下，就发现这些画册囊括了从古埃及时期的壁画集锦，到后现代意识流派的概念作品，杂志同样被妥善地分门别类，一看就花了很多心思。 　　她有些赧然，顾子宸其实邀请过她好几次来公司，却都被她拒绝了，如果不是今天情况特殊，她可能会一直不知道顾子宸的这些用心。 　　顾子宸戴上了他办公室用的眼镜，金丝边的镜框将他温文尔雅的性子勾勒得更加明显，透过镜片，他淡琥珀般的双眸流露出一股难言的气场。 　　一戴上眼镜，他整个人都会显得比平时严肃冷漠一些，只有看向邵止清时的眼神没有什么变化。 　　他们一人处理文件，一人翻阅起了画册，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安静的纸张翻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当邵止清看完一整本画册，抬起头来时，发现顾子宸竟一手支着额头，闭着眼睛睡着了，眼镜则压在手边的文件上，显然是看文件到一半，想稍作休息时睡着的。 　　他脸上的困倦太过明显，这种精神状态在他身上是很罕见的，令邵止清不由得意识到，这几天不只是她在烦恼。 　　既然并不开心的话，那就不要做把她锁起来的事情啊…… 　　邵止清怔怔地看了顾子宸一会，发觉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睡着的对方。 　　顾子宸眉心微皱，呼吸轻乱，睡得很不安稳，如同一块出现了裂纹的玉石。 　　邵止清本想保持安静，让顾子宸好好休息，可她的余光却瞥见了被放在桌面上的眼镜。 　　想到顾子宸戴上眼镜后产生的变化，邵止清一阵心痒，放轻了脚步走近办公桌，悄悄咪咪地把那副眼镜拿了起来。 　　从没戴过眼镜的邵止清一脸好奇，将那副眼镜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 　　好晕，邵止清眼前一花，发现隔着镜片，她连近在咫尺的东西都看不清了。 　　邵止清抬手就想摘下眼镜，却被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顾子宸拽住了衣服。 　　“……在干嘛？”顾子宸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沙哑。 　　邵止清回头，与微微眯着双眼的顾子宸对上了视线。 　　他流金般的眸子看起来像是属于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的，让邵止清瞬间有了被猛兽盯上了的错觉。 　　“你度数好高。”邵止清说着，就打算取下眼镜。 　　“等等。”顾子宸突然起身，制止了她的动作。 　　“我们合张影。” 　　邵止清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顾子宸举起手机，就着现在的姿势给两人合了张影。 　　照片里，她戴着顾子宸的眼镜，因为惊讶而嘴唇微张，被他隔着办公桌按住了肩膀，两人的脸贴得很近，看起来亲密无间。 　　“你戴这副眼镜很可爱。”松开邵止清后，顾子宸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 　　邵止清因为顾子宸坦率的夸奖而脸红了一点，她侧过头，把眼镜塞进了顾子宸的手里，“还给你。” 　　顾子宸还想说什么，邵止清赶紧拦住他，说：“你赶紧工作，不然文件处理不完，我可不陪你加班。” 　　“诶——”顾子宸故意拖长了音调，假装失望，“明明之前一直是小清让我少工作多休息，现在怎么反而劝我工作了。” 　　他说话时并没有松开揽着邵止清的手，这就导致两人呼吸间的热气交缠在了一起，空气仿佛都在升温。 　　邵止清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办公室的门却在这时被敲响了。 　　秘书慌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顾总，实在是拦不住他。” 　　顾子宸脸色一变，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拉住邵止清的手，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后。 　　他刚做完这个动作，外面的人就推门而入。 　　“邵越！”邵止清惊喜地叫了来人一声，却没见到身后的人陡然变深的眼神。 　　喊完了邵越，邵止清不禁反思了一下自己：只是一两天没看到对方而已，现在就这么激动，她是不是太依赖邵越了。 　　冷着脸的邵越在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后，表情顿时犹如冰雪消融，他勾起唇角，无视了顾子宸，直接对邵止清说道：“小姐，我来接您了。” 　　顾子宸怎么可能让邵越直接就带着邵止清离开，他拦住了邵越，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顾子宸，”邵越冷冷一笑，“你这几天做了什么应该不用我提醒，你要知道凡事都是有代价的。” 　　明明顾子宸也算邵家的半个主人，但他语气中却没有半分尊敬，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让邵止清有点心慌。 　　“你果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管家，”顾子宸从邵越的话语和他飞快找来公司的行为中看出了端倪，“你藏在小清身边，是想做什么？” 　　他戳到了邵越的痛处，后者飞快又隐蔽地看了邵止清一眼，见她似乎没把顾子宸这句话往心里去，不免暗自松了口气。 　　“不劳挂心，”邵越在顾子宸做出更多的猜测之前先开口了，“我现在就要带小姐离开。” 　　语毕，他朝邵止清伸出了自己的手，“小姐，我们走吧。” 　　顾子宸手上的力道收紧，明晃晃地向邵止清表示了自己的意思：留下来。 　　二选一的情形，让邵止清的头痛了起来，她是想和邵越走的，毕竟顾子宸实际上并没有许下放她离开的诺言，她担心对方还会把她带回之前那个幽深的别墅中。 　　邵越笑了起来，邵止清的表情太好懂了。 　　“看来小姐是想和我走。”他作出得胜者的宣言。 　　“……小清？”顾子宸的睫毛微颤，回头看向邵止清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祈求。 　　邵止清呼吸一滞。 　　邵越敏锐地察觉到顾子宸正在动摇邵止清的决定，他眼神一暗，走上前来，直接拽住了邵止清的另一只手。 　　他既然不惜暴露自己的部分实力，也要前来邵氏公司找邵止清，自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 　　“容我提醒一句，谢家最近不太安分，不知道和你这位有谢家血脉的人有没有关系。”邵越说道，满意地看到顾子宸的神色变了。 　　“你说，小姐要是知道了谢家对她父母做的事情之后，还会不会愿意叫你一声哥哥？” 　　说这句话时，邵越捂住了邵止清的耳朵，将声音压得极低。 　　邵止清茫然地抬头，只知道邵越与顾子宸交涉了什么，后者就眼带不甘，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你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当邵越牵着邵止清准备离开时，顾子宸低声说道，“别让我抓住把柄。” 　　邵越没有回头，邵止清却顿住了脚步，她拽了拽顾子宸的手指，在两人目光的聚焦之下，说：“……开心一点，我……我没有讨厌你。” 　　顾子宸眼神微亮。 　　邵越的眼中瞬间升起了暴戾的情绪。 　　他不想忍了，今天他就要把他的小公主锁到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永远都不放出来。 第61章 绑架 助兴的小道具床头就有，需要介绍…… 　　“小姐, 这些天他带您去哪里了？您有没有受伤，他有没有做什么？”上车后，邵越就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他的神态不再像之前和顾子宸对峙时那么淡然自若, 急切的心情就直接写在了脸上。 　　除了心灵受到了冲击，邵止清还真没受什么伤害，就算把她关起来了, 顾子宸也是依然小心妥帖，连手铐内侧都要铺上厚厚的毛绒垫, 生怕她的皮被蹭坏一点。 　　“没有，”想到这些, 邵止清忍不住打算为顾子宸说几句好话，“就是去了一个别墅住了两天。” 　　邵越的手交叠在了一起, 神色莫测地开口说道：“那小姐您怎么不回我的消息？” 　　“啊……”邵止清突然之间意识到，顾子宸还没有把她的手机还给她。 　　本来说好是今天下班时给她的, 结果她并没有在公司陪顾子宸到最后。 　　“手机还在顾……顾子宸那里。”邵止清拽拽衣角，说道。 　　邵越敏锐地发现她改变了对顾子宸的称呼, 这无疑彰示出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 　　想到自己调查到的谢家的事情，邵越的表情中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邵越把目光停留在一无所觉的邵止清脸上，然后在后者感觉到自己的视线, 抬头看来时，展开一个微笑, 说：“只要小姐安全便好，手机我会向顾子宸要回来的。” 　　他以前好歹表面上会叫顾子宸为顾先生，现在却毫不掩饰地展露出了自己对其的反感。 　　“嗯, ”邵止清点头，想到了另一件事，便好奇地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公司总部的？” 　　邵越笑容未变，张口正要解释，他们乘坐的车就遭到了一阵猛烈的撞击，巨大的轰鸣声让邵止清的耳朵失聪了一刻。 　　“小姐！”邵越一声疾呼，用最快的速度把邵止清整个人抱在了怀里，用身体挡住了飞溅的玻璃碎片。 　　他们遇到车祸了……？邵止清被邵越紧紧地抱着，什么也看不见，在邵越的保护下，她毫发无损，但对方就不一定了，她着急地开口：“邵越，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小姐。”邵越的声音有些闷。 　　“我们要出去……” 　　邵止清话还没说完，车身又遭到了一下撞击，后排的车门直接扭曲变形，在一片巨响的噪声中，邵止清甚至感觉到他们的车平移出去了几米。 　　第一下撞击还有可能是车祸的原因，但间隔几十秒发生连续撞击，肯定是有问题的。 　　不是意外之下的车祸，而是……人为。 　　邵止清曾也遇到过寻仇邵家而找上自己的人，此刻便不由多想了点。 　　“邵越，你还好吗？”邵止清焦急地问道，邵越来找她时没有带保镖，如果撞车的真是冲她来的仇家，邵越会很危险。 　　然而邵越没有回答，他紧抱着邵止清的动作甚至开始疲软，手指也渐渐松开。 　　“邵越……？”邵止清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被邵越松开的她不可置信地坐起身，扶住了对方即将滑落跌下的身体。 　　邵越的双目紧闭，嘴唇泛白，额上是涔涔的冷汗，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你哪里受伤了——你别吓我，邵越！” 　　邵止清的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她托起邵越的脸，手指颤抖着去探查他的鼻息，不断祈祷最坏的情况不要发生。 　　然而就在这时，被撞得变形了的车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邵止清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张手帕捂住了口鼻。 　　邵止清没能看见来人的脸，她的视线一瞬间变得模糊，四肢无力，缓缓地倒在了邵越的身上。 　　=== 　　“小姐，小姐！” 　　意识不清晰之间，邵止清听见了邵越呼唤自己的声音。 　　“小姐，您还好吗！” 　　“小姐！” 　　“邵越……”邵止清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在自己对面的邵越模糊的身影。 　　下一秒，她就回想起了邵越在车上时昏迷的样子，不由精神一凝，支起身子想走到他身边去。 　　也就是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手脚都正被绳索绑着，别说靠近邵越，连动弹一下都有些困难。 　　“小姐，您终于醒了！”见邵止清醒来，邵越紧绷的神色顿时一松，“有哪里受伤吗？” 　　“没有，你怎么样？”邵止清急急地问道。 　　邵越距离她有一段距离，也和邵止清一样，手臂被背到身后绑着，脚踝上也是绳圈，但好在脸色正常，精神状态也很好，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请小姐放心，”邵越开口安抚邵止清，“虽然不知道绑我们的人是谁，但他们应该暂时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小姐您看下能挣开绳索吗？” 　　邵止清努力动了动，发觉自己虽然挣不脱绳索，但它绑得却也不算紧，但如果拼命挣扎的话，或许能把绳索弄得更松一些，就是估计会挺痛的。 　　邵止清咬了咬牙，目前的情况已经不容她犹豫了，只是痛一点倒也没什么，她微抬起胳膊，奋力一挣—— 　　“小姐！”邵越极其焦急地喊住了她，令邵止清的动作停在了一半。 　　“怎么了？” 　　邵越把慌张都写在了脸上，匆匆说道：“不用这样，您坐在那别动，我靠过来帮您解开绳子。” 　　邵止清理解了他的意思，尽管他们的手臂被绑在身后，但手指还是可以正常活动的，如果两个人背对背，理论上是可以通过摸索，来替对方解开捆绑的。 　　“好。”邵止清动作笨拙地转过身，把后背朝向邵越。 　　这时她也看清了两人所在的房间的全貌，这里空间狭隘，整个室内仅有一张铁床，侧面则是一间门板破旧、更为狭小的卫生间，厚重的铁门和窄小的透气窗让这里显得像是监牢一样。 　　从室内完全看不见外面的情况，邵止清连判断他们身在何处都没有办法，更没法判断绑架他们的人是谁。 　　而邵越和她一起被绑在这里，让邵止清既欣喜又焦虑，在安心于自己不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她却也担心邵越会不会受她所累遭遇不测。 　　相权衡之下，她还是更不希望邵越遇到危险，要是只有她自己被绑就好了…… 　　在手脚都被束缚的情况下，邵越靠近邵止清的动作特别缓慢，一时间，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的衣服与地板摩擦的轻响。 　　邵止清看不见邵越的身影，只能听见他越来越靠近的声音，所以当邵越的手指碰触到她时，她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小姐？”邵越低沉好听的声音贴着邵止清的耳畔响起。 　　他说话间吐出的热气打在邵止清的耳廓，她不着痕迹地动了下，轻声说道：“能解开吗……要不还是我自己……” 　　“别动。”邵越的声音更近了些。 　　邵止清僵住了，她能感觉到邵越的手指在自己的手心上摩挲而过，轻柔的力道让邵止清的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抓住了邵越的那根手指。 　　“小姐……”邵越发出一声无奈的轻笑，语气宠溺，“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 　　邵止清红了耳朵，她没有玩闹的意思，但邵越正在找为两人松绑的办法，她也不不知道这时该如何与他辩解，只好默默地松开邵越的手指，没有说话。 　　背对着邵越，邵止清没办法看到他具体的动作，视觉上的缺乏，让她能更明显地感知到邵越的一举一动，每当对方在解绳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都会小小地战栗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邵止清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若即若离的碰触感了，就微红着脸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快解开了。”邵越的回答言简意赅，接着几下动作后，邵止清感到绑着自己的绳索一松，她的手能自由活动了。 　　邵止清惊喜地低呼了一声：“解开了！” 　　她雀跃地转身去看邵越，对方也回了她一个宠溺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绑架他们的人技术不好，尽管被绑了许久，邵止清却一点没感觉到手臂血液流通不畅的酸痛感，双臂灵活自如。 　　邵止清动作很快地解开了自己脚上的绳索和邵越身上的束缚，而她刚为邵越解绑，就发现他的胳膊上被绳子缚出了一圈红痕——那些人绑邵越的时候明显用了很大的力气，将绳子收得很紧。 　　“痛吗？”邵止清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处痕迹，眼神担忧，“你动一动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为了让自家小姐放心，邵越依言动了几下，随着他用力，他的手臂上也就显出了流畅的肌肉线条。 　　“我没事。”邵越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 　　“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有见到绑我们的人吗？”邵止清问，心中滑过几个猜测。 　　原书中和原主结仇的人不少，而她穿越过来后，明面上与邵家不和的人比起原著减少了许多，但名单还是有部分重叠的。 　　邵越垂下头，看起来有几分内疚，“我见过几个人，但……我并没有认出他们是谁。” 　　邵止清有些惊讶，她平时认人基本都是靠全能管家邵越，如果是邵越都认不出来的人，那她也不可能会认识。 　　“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邵止清呢喃，心想如果是为了钱，让她把全部财产交出去她都愿意。 　　“说起来……我在意识不清晰的时候，听他们说过几句。” 　　邵越的话语让邵止清抬头望向了他。 　　“他们提到过越泽，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那一位背景神秘的人士，我怀疑这次事件背后的主使就是他……” 　　邵止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邵越正陷入了低落的情绪之中，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他攥着拳头，说：“邵家应该没有和他有过仇怨，为什么会……” 　　“越泽？”邵止清怔怔地打断了邵越的话语。 　　“对，”邵越的神色有些茫然，“小姐您认识他吗？” 　　邵止清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很不好看，岂止是认识，越泽在她心目里，已经快到朋友的地位了。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越泽送她的八音盒，还有在宴会上递给她一套新礼服时的样子，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 　　两人的关系就算还不是很熟稔，那也至少算是互有点好感的路人，不至于让他做出伪造车祸绑架她的事情吧…… 　　不过，原书中的越泽冷漠而善于玩弄人心，难道她是被越泽的表面骗了，对方的接近一直都是有目的的？ 　　邵止清一度还觉得对方身上有种令人亲切的熟悉感，这也是他伪装出来的吗？ 　　“小姐。”邵越突然变得严肃的语气让邵止清回过了神。 　　邵止清紧张地跟着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站到我身后，有人在门口。”邵越说道，带着邵止清往门后的方向慢慢躲去，脚步轻不可闻。 　　听到他这么说，邵止清立刻紧张了起来，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邵越身后，直到两人在门后躲好，也没敢发出什么声音。 　　有人重重地敲了两下铁门，接着铁门上出现了一个小口，两份食物被外面的人放在了门内侧突出的那块铁板上。 　　这一幕递送食物的画面太有既视感，令邵止清不禁感觉自己就是被关到了监狱里面。 　　她这个角度并不能看见邵越的表情，但她感受到了对方绷紧的脊背，便知道他并没有放下警惕。 　　门外的人似乎本来想进来，但透过小口，他发现了散了一地的绳索，便知道两人已经自行松绑了，开门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爱吃不吃。”送饭那人阴阳怪气地留下了一句话，他把铁门上的小口一关，便扬长而去。 　　邵越依旧维持刚才的动作警戒了一会，见门外确实没了动静，才缓缓放松下肌肉。 　　这个过程中他一直牵着邵止清的手，他那带着薄薄一层茧的手掌宽厚又温暖，给了邵止清无穷的安全感。 　　“怎么办？看起来他们打算关我们很久。”邵止清皱着眉，看向被放进屋的那两份食物。 　　平心而论，这两份食物虽然比不上邵家平时的餐点精致，但看起来也是一流餐馆的水平，菜色很好，甚至还冒着热气。 　　邵止清一阵恍惚：她记得他们的身份是被绑架的人吧，现在的绑匪给受害者的待遇都这么好吗？ 　　明明电视剧里放出来的画面都是给俘虏吃糠咽菜的。 　　“这些食物可能有问题，”邵越面色不佳，“还是不要吃比较好。” 　　邵止清认真地点头，就算邵越不说，她也是知道的。 　　她望向邵越，发现他正皱着眉，看起来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邵止清的视线，邵越低下了头，与她对视上眼神，然后露出一个笑容，“小姐会害怕吗？” 　　如果是一个人在这里，邵止清现在可能已经缩到房间的角落里去了，但有邵越在，潜意识里觉得邵越是万能的邵止清，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许多。 　　于是，她很坦率地点了点头，又再摇摇头，“有点怕，但是有你在。” 　　她的这个回答让邵越的心跳空了一拍，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仰头看向他的少女黑玉般的双眸清澈好看，满眼都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这样的眼神瞬间击中了邵越的心脏，让他的大脑几乎变得一片空白。 　　伴随辜负了邵止清的愧疚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执念：绝对不能让邵止清发现他才是幕后之人。 　　他用了卑劣的手段谋取小姐的依赖，并想借此拉近与改变两人之间目前固定的关系，而他的计划进展顺利的一切前提，就是让小姐把“邵越”和“越泽”两个人分开看待。 　　邵越微微凝神，放缓了语气，轻笑着说道：“嗯……有我在，小姐万事请放心。” 　　=== 　　随着时间的推移，邵止清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饥饿。 　　而这时，外面的人已经来送第二次饭了，对于他们分毫未动前一份食物的行为，他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讶，照样放下食物便离开了。 　　关他们这么久，越泽也是时候来说明他的目的了吧，缩在床上的邵止清抱着膝盖想道。 　　她一时半会，除了谋图邵家的财产，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对方处心积虑接近的特点。 　　正在沉思中的邵止清瞥到邵越起身，不禁有些奇怪地喊了他一声，“邵越？” 　　听见声音，邵越回头看了邵止清一眼，解释道：“我检查一下这些食物，总不能一直不吃。” 　　邵止清略微慌乱地起身，“等一下。” 　　他们手边什么都没有，能检查食物的方法无非就是亲自尝试，她不能接受邵越以身试险的行为。 　　“没关系的，我有分寸。”邵越安抚地笑笑。 　　“不行！”邵止清极其罕见地凶了邵越，让后者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神。 　　邵止清快步走上前，挡在了邵越的面前，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不可以。” 　　“……我知道了。”邵越的眼神略暗，低声应道。 　　他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了自己一把拥住邵止清的冲动。 　　见邵越放弃了自我牺牲的想法，邵止清松了一口气，但眼前的情况也让她意识到，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邵止清拍拍自己的脸，坚定了一下信念，然后在邵越发怔的注视下，走到了铁门边，用力敲响了送饭小口上的铁板。 　　“小姐……？”邵越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敲了两下之后，邵止清逐渐用力，邵越一看到她的举动，着急地阻止了她，“别！” 　　因为铁门坚硬厚重的关系，几下敲击之后，邵止清手指的关节处就泛起了红色，邵越看得又气又心痛，他抓着邵止清的手，说道：“小姐想做什么，告诉我就好。” 　　“只是红了一点，不痛的。”邵止清安慰他，她本想多说几句，却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靠近的声音。 　　很快送饭的小口就再次打开了，一个人探头看向里面，语气不太好地说道：“干什么干什么！” 　　邵越神色一凝，对方脸上不耐烦的表情顿时僵了一下，但他还是很快调整了过来，并继续说道：“什么事啊！饭也不吃，就在这敲门！” 　　在邵越等人面前软软的邵止清此时面无表情，毫不示弱地开口：“我要见越泽。” 　　听到“越泽”这个名字，来人的表情空白了一下，眼中显露出几分慌乱害怕，说话时却还是之前那副态度，“我们的老大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他这句话刚出口，邵止清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邵小姐想见我？” 　　是越泽——一听到那标志性的从变声器之后传出的沙哑声音，邵止清就认出了对方。 　　“你把我绑到这里来，是有什么目的？”邵止清冷着脸，对待越泽时没了之前的温和。 　　越泽靠得不算近，让邵止清没法从门里看到他的脸，但声音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邵小姐听起来很生气啊，”越泽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我有些事情要做，需要你不能出现在外界，所以才出此下策，请邵小姐来这里住两天。” 　　邵止清抿起嘴唇，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法，但如今的情况不容她多想。 　　“既然是请，你就打算让我和我的管家住在这里？”邵止清暂退一步，但语气依然不善，“这就是你的态度？” 　　邵越垂目看着身边的少女，手颤了一下，然后搭上了邵止清的肩膀，像是个无声的支持。 　　越泽沉吟了一下，随即笑声变大，“说的也是——你们还不放两位贵客出来，好好招待。” 　　他的下属一连声应是，开始解开铁门上的锁，但邵止清却隐约察觉到了一点违和。 　　虽然声音是一样的，语气也很像，但她总感觉今天的越泽有哪里不对…… 　　铁门缓缓地打开，邵越挡在了邵止清的面前，一脸警惕。 　　然而越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他们面对的是几个蒙着脸的保镖，和为他们引路的仆从。 　　“小心，”邵越轻声对邵止清说道，“小姐您拉好我，走在我身边。” 　　“……嗯。” 　　仆从们低低地垂着头，沉默地将他们领到一间装饰富丽的房间前。 　　华贵的装修，宽敞的空间，一看就很舒适的……双人床。 　　“你们是情侣吗？”越泽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让屋内的邵止清身体一僵，“那睡一张床也没什么吧，刚好这段时间没什么事情可做，你们可以生个孩子。” 　　“哦对了，助兴的小道具床头就有，需要我给你们介绍一下用途吗？” 第62章 温暖的囚室 您是在邀请我与您上.床吗…… 　　闻言, 邵止清的耳朵“腾”的一下变得通红——被气的。 　　她转头瞪向越泽，却发现对方又戴上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副面具，把脸全藏在了阴影里。 　　各种伤人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 最后邵止清说出口的，却是只是小声的一句话语：“我没想过你会是这样的人……” 　　她语气中的失望太过明显，令旁边邵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越泽”慌了一下, 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一边的正版，但好歹还是在被邵止清察觉之前收敛好了, 接收到邵越的示意后，他适当地沉默下来。 　　邵止清的眼眶微微发红, 瞪了“越泽”片刻，才缓慢地继续说道：“你想做什么就直接做吧, 没必要拐弯抹角。” 　　“越泽”的表现基本没有超过邵止清对他的认识，心情波动之下, 她没注意到对方身上的细节差别，认定了他就是本尊。 　　“越泽”抬手扶了扶面具, 笑了一声，说：“邵小姐也没必要这么警惕，如果我真想伤害你们, 早已动手了。” 　　这一点邵止清之前就想到过了——她和邵越只是被绑在小房间里，没有遭遇其他事情, 解开绳子对方也无所谓，显然他们暂时没有伤害两人的意图。 　　但邵止清依然抿着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放松下来。 　　邵越给了“越泽”一个眼神, 后者一凛，就没再说话，直接转身离开了。 　　邵止清看着他的背影, 在感到不理解的难受的同时，还从对方的身上觉察出了一些微妙的不对劲、 　　“小姐……”邵越在这时低声喊了邵止清一声。 　　他的声音带着些令人难以察觉的颤抖，邵止清回头看他，心想邵越此刻的心情肯定也不佳，便开口安慰他：“不用管他说了什么，他就是想气我们。” 　　“嗯，我知道的，”邵越压下心中的涩意，笑了一下，“小姐，我们先进去吧。” 　　邵止清确实也不想继续在走廊上站着了，这里守着的人太多，尽管他们没有抬头，还是给了邵止清一种自己在被窥伺的压力感。 　　房间里放了两份冒着热气的食物，其精致程度比起之前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既然确定了越泽暂时不会伤害他们，这些食物也就应当不会有问题。 　　“小姐，稍微休息一下吧。”邵越轻轻拍了一下邵止清的肩膀，露出一个温和安抚的笑容。 　　=== 　　尽管从狭小的监牢里换到了新房间，但整个房间的窗户都被蒙上了墨黑色的窗纸，让两人没法通过窗户看清外面的景况。 　　但光线的变化还是很明显的，当夜幕降临之时，从窗外透进室内的光也就跟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暗的夜色。 　　时间的流逝导致邵止清的困意席卷而来，她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 　　或许是受之前造成她昏迷的药物的影响，邵止清的大脑还有些隐隐作痛，眼皮也特别沉重，感觉随时就能睡过去。 　　“困了的话，还是早些歇息吧。”邵越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邵止清的疲惫，他走近邵止清，开口，“我刚才有检查过房间里的浴室，没有摄像头以及危险物品，小姐可以放心使用。” 　　他细致妥帖地从衣柜里取出了全新的衣物，他们所在的房间里，这些服装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很明显是幕后主使早有准备。 　　邵止清面露纠结，她咬了咬嘴唇，没有按邵越所说的做。 　　邵越愣了一下，询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事。” 　　邵止清简单地应了一声，就从沙发上跳下，接过睡衣就走进了卧室，留下发怔的邵越独自待在屋外。 　　一进浴室，邵止清就控制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被突然关起来就算了，邵越还被和自己关在了一起，他们性别不同，可想而知这段被关着的时间里，会遇到多少不便……也不知道越泽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打算什么时候放他们出去。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邵止清闷闷地站了一会儿，就开始脱衣服准备洗澡。 　　也就是在她刚脱完衣服站到淋浴喷头下方的时候，浴室门突然被敲响了。 　　“谁！”本就精神有些紧绷地邵止清登时慌了，抓起一边的浴巾匆匆遮住身子，喊道。 　　好在门外响起的是她熟悉的邵越的声音，“小姐，是我。” 　　“呼……”邵止清瞬间放松，她往门边走了一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小姐，您今天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不要洗太久了，容易生病。” 　　邵止清应了一声，如他建议地加快了洗澡的速度，所以当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时，也没有用多少时间。 　　邵越的眼神在接触到邵止清的第一时刻就避开了。 　　邵止清的脸颊被热气熏得泛红，刚洗完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衬得她的肤色更加透白，衣领倒是很整齐，只是当睡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时，往往会让人有想要撕开它的冲动。 　　邵止清对邵越扬起了一个笑容，洗完澡让她的心情舒畅了许多，但温暖的热水也放大了她的倦怠，令她现在就想扑到软绵绵的被子里睡上一觉。 　　“水温很合适，你快去洗漱吧。” 　　邵越垂目调整着呼吸，等到能作出一切无异的伪装时，他才回视邵止清，摇摇头说道：“我先帮小姐吹干头发吧。” 　　“我自己可以……”邵止清话说了一半，发尾就被邵越执起。 　　“还是让我来吧，小姐可以在这段时间里睡一会。”邵越话语间带着令人信服的味道。 　　邵止清只略微犹豫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因为头发又多又长的关系，她一直很反感吹头发这件事，没人管的时候更是时常会把湿发放着不管，让它自然晾干。 　　如果邵越不在，她顶多只会包一个干发帽，但如果现在她敢这么做，肯定会被邵越揪住批评一番。 　　回想了一下邵越严厉起来的样子，邵止清默默地蜷缩了一下脚趾。 　　“冷吗？”邵越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不冷的……邵越！” 　　邵止清否认的话说到一半，语调就陡然转弯，惊慌地喊了面前的人一声——邵越竟然抓着她的脚踝，掀起衣服下摆，把她的脚放了进去。 　　邵越面色自然地用衣服裹住邵止清的脚，说道：“别着凉了。” 　　他的态度过于平常，让邵止清一瞬间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只是脚下传来的触感太过奇妙，邵止清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像猫咪踩奶那样，轻轻踩了一下邵越的腹肌。 　　软软弹弹的，和她想象中硬邦邦的感觉完全不同，邵止清走神了一秒。 　　回过神来时，邵止清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举动，她忐忑地抬起眼睛观察邵越的表情，却见万年神色不变的他，竟然微微红了耳朵。 　　本来只是觉得尴尬的邵止清，也后知后觉地跟着红了脸。 　　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变得有些暧昧，邵止清身上沐浴露的清香萦绕在两人身侧，仿佛把他们连接在了一起。 　　邵止清动了一下，试图抽回自己的脚，却被邵越抓得更紧了。 　　“我……我去找双袜子穿上。”邵止清抬手遮住自己带着羞红的表情，声音有些抖。 　　听了她这句话，为她暖脚的邵越终于动了起来，他缓慢地松开邵止清的脚踝，应道：“嗯……好的。” 　　邵止清把脚抽回时，不可避免地又压到了邵越的腹肌，她顿时变得满脸通红。 　　虽然邵止清一直知道邵越的身材不错，但她从没想过，对方那藏在一丝不苟的制服底下的身材，会好到这种地步。 　　邵止清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翻出一双袜子穿好，当她走回床边时，邵越已经插好了吹风机的电，脸上的红晕也基本消散开了。 　　“小姐，您坐在这就行。” 　　思绪还有点混乱的邵止清闻言直接坐好，当邵越开启吹风机时，她才发现两人正对着房间里的落地镜，通过镜子她能很清楚地看到自己和邵越。 　　邵越的睫毛原来有这么长的吗……邵止清有些惊讶。 　　她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对邵越的了解还是有些少了，她平时看到的都是对方作为管家的一面，却没去注意他作为“邵越”这个人的一面。 　　高大笔挺的优秀身材、纤长浓密的睫毛、英俊清朗的面容……如果邵越不是她的管家，说是当红的明星邵止清也丝毫不会怀疑。 　　邵越并不知道邵止清正在用镜子观察他，他把吹风机开到最小档，想尽量延长这段和邵止清相处的时间。 　　虽然他之前说过，让邵止清在吹头发的时候稍微睡一会，但有踩腹肌事件在前，邵止清怎么也睡不着，索性便和邵越聊起了天。 　　和从小照顾自己的邵越相处时，邵止清总是更能放开自己一点的，聊了一会儿，她说的话就逐渐变多，而身为邵越又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每每都能给邵止清最熨帖的回答，两人的对话便在这种情况下渐入佳境。 　　只是当邵止清提到自己在学校遇到的新朋友季知瑶时，邵越的表情突然看起来有些失落。 　　他的变化被邵止清通过落地镜看在眼里，她便小心地开口问道：“怎么了吗？” 　　也是提到“朋友”这个词时，邵止清才想起来，邵越平时都在邵家工作，或许连交一个与邵家无关的朋友的机会都没有，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然而下一秒，邵越就给出了与她的猜测差距甚大的回答：“自从生日过后，小姐与我相处的时间就减少了好多，果然是长大了吗……” 　　随着诉说，邵越的语气越来越低沉，失落的情绪溢于言表，让邵止清情不自禁地感到了内疚。 　　邵止清正想开口解释或道歉，邵越却话锋一转，勾起了嘴角，说道：“不过，小姐能交到新朋友，我很开心。” 　　明明嘴上说着开心，可他的表情却是截然相反的意思，邵止清把他的情绪看在眼里，伸手抓住了邵越为自己梳理头发的手指。 　　“是我不对，”邵止清看着镜子中的邵越，心软成一片，“别难过啊。” 　　邵止清当即决定以后要多花时间和邵越相处，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她就想到了两人现实的处境——被困在一间房间里，出不去又看不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邵止清默默低头，为现状叹息了一秒。 　　被安慰了的邵越心中微痒，但终究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他轻柔地抚摸过邵止清的头发，说着：“小姐能在需要我的时候想起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语气令邵止清更加想要补偿他了。 　　在吹头发的同时，邵越还会用手指轻轻地按摩过邵止清的头皮，舒服的感觉极大地缓解了她的头痛，还令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小姐最近拿着手机聊天的频率也增高了许多，是认识了新的朋友吗？”邵越仿佛不经意地问道。 　　邵止清想了一下，便知道了邵越指的是谁，“是卫迟……他前段时间总是找我聊天。” 　　“总？”邵越的表情不变，“你们都在聊些什么？” 　　暖暖的风吹在头发上，邵越的动作又很轻柔，使得邵止清逐渐困顿下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间还不忘告状：“他跟我说你坏话来着。” 　　邵越的手顿了一顿，问：“他说我什么了？” 　　邵止清诚实地回答：“他说你不是好人，平时听话又温柔的样子都是装的。” 　　说到这里，邵止清突然想到卫迟还挺经常在自己面前说邵越等人的坏话的，她以前觉得这单纯是因为他们关系不好，现在一想，这可能是卫迟幼稚的争风吃醋的手段。 　　他一直喜欢强调不想在自己身边看到别人来着…… 　　发觉邵止清在走神，结合上下文，邵越立即明白了她是在想谁，他手上的动作微顿，随即将吹风机的档位开大了一档。 　　突然被变大的风吹起的头发糊了脸的邵止清：…… 　　她不仅忘了自己前一刻在想什么，连睡意都被吹得没了。 　　“已经干了。”见邵止清的眼神重新聚焦，邵越关掉了吹风机，温和地摸了摸她光滑柔顺的长发。 　　邵止清甩了甩头发，洗发露的淡香顿时飘散开来，雪白的后颈也随之露了出来，被发丝撩到脸颊的邵越的呼吸急促了一下。 　　“我进去洗澡了。”邵越“刷”的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在邵止清的注视下，僵硬着走进了浴室里。 　　邵止清眨了下眼睛，喊他：“衣服没拿。” 　　邵越又僵硬地转身，回来拿上了衣服才走进浴室关上门。 　　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邵止清仰面往下一躺，闭上眼睛打算睡一会，可睡意这种东西，偏偏总在不该来的时候来，该来的时候又消失无踪。 　　闭了眼睛许久也没有成效的邵止清只能放弃入睡的打算，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 　　——然后在几次摸了空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再度被软禁的状态中，而她的手机还在上一任软禁她的人手里。 　　“可恶……！”邵止清忿忿地捶了一下枕头。 　　无所事事的邵止清坐起身，望着镜子发了会呆，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于是，当邵越擦着短发上滴落的水滴，走出浴室时，看到的便是多了一根麻花辫的邵止清。 　　“小姐，您这是在干什么？”邵越有些好笑地走近。 　　听到邵越的声音，邵止清顺势抬头，本想向他炫耀自己的成果，却在看到邵越现在的样子后。整个人都定住了。 　　邵越一向习惯把头发往后梳理，营造出冷漠干练的样子，但此刻沾了水的头发随意地搭落着，将他本就好看的脸衬得更加完美，配上他狭长的凤目，更是显出几分慵懒和不羁，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编完一根麻花辫、却找不到发圈固定的邵止清因为这一愣神，手一松，麻花辫就旋转着恢复了原样，只留给了她一簇变得弯曲的发丝。 　　“……邵越？”邵止清听见自己用带着迟疑的声音发问。 　　“是我。”邵越无奈地笑笑——在这个造型之下，他的笑容都比平时多了点性.感的意味。 　　可邵止清依然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她平时看到的邵越要么穿着西装，要么穿着制服，像现在这样穿着睡衣的模样，她一次都不曾见过，便不可避免地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你平时怎么从不把头发放下来？”邵止清站起身，眼睛亮亮的，“……放下来好看！” 　　“是吗？”邵越竟然有些羞赧地别过了头。 　　被调侃后露出的害羞表情，在邵越身上那是极其罕见的，邵止清顿时更加兴奋了，她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到邵越身边，仰头看他：“是的！” 　　可惜的是，邵越脸上的绯红仅是一闪而过，下一刻他就又端起了严谨的架子，说道：“小姐喜欢就好。” 　　一边说着，邵越还一边将自己睡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扣了起来，重新变回了平时的模样。 　　邵止清心底萌生了点微微的遗憾，她把目光转移到邵越带水的发丝上，问道：“要吹头发吗？” 　　“啊，要的，”邵越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接着脸色一整，继续说道，“我知道小姐不喜欢吹头发，但是头发湿着睡觉，会导致感冒和头痛的。” 　　突然被教育的邵止清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邵越说完，用“听懂了吗”的眼神看她时，她才点了点头，做出一副很听话的态度。 　　说完，邵越拿起了刚才用过的吹风机，准备去浴室里吹头发。 　　“等一下，”邵止清拽住了吹风机的电线，神情有些跃跃欲试，“我帮你吹好不好？” 　　邵越愣在了原地，邵止清便趁机拿过了他手中的吹风机，拍拍床沿，示意邵越坐下。 　　“小姐……要帮我吹头发？”邵越的声音充满了不敢相信的迟疑。 　　“对啊。”邵止清单纯想体验一下给别人吹头发的感觉，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邵越沉默了一下，脸色变得凝重，在邵止清以为他要拒绝自己时，他安静地在邵止清指定的位置坐了下来。 　　邵止清眼睛一亮，举着吹风机就站到了他的身边。 　　比起邵止清麻烦的长发，邵越的头发很短，吹起来干得很快，邵止清没吹一会，他的头发就变得半干。 　　只体会到一点乐趣的邵止清有些不满，便伸手试图模仿邵越为自己按摩的动作，但尝试了几次后均以失败告终，她便只好老老实实地放弃了。 　　不过，短发的触感和邵止清自己的差别很大，邵越发际的边缘摸起来还有点刺刺的，像是小动物的皮毛，让她没忍住多摸了几下。 　　其间，邵越一直保持着沉默，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邵止清关掉吹风机，宣布他的头发已经全干了时，他才从屏息的状态回神，长出了一口气。 　　如果邵止清再来这么一次，他不保证自己可以忍住不扑倒对方。 　　随着两人都洗漱完毕，顺理成章地就到了睡觉的时间，邵止清看了看他们身下的双人床，再望望整个房间唯一一张单人沙发，陷入了沉思。 　　邵越适时地开口：“小姐，您睡床就好，我可以睡在沙发上。” 　　“不行。”邵止清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他的提议。 　　那张单人沙发实在很小，她白天躺的时候都觉得腰不舒服，要是邵越在上面睡上一晚，不知道会有多难受。 　　而房间中被子也只有一条，现在天气又冷，冰凉的地砖一点都不适合打地铺，这么一来，唯一的选择就是…… 　　邵止清的脸颊微红，实在是说不出邀请邵越和自己睡一张床的话。 　　邵越很善解人意地摇了摇头，对邵止清说：“我没事的，沙发很合适，我再多穿一点衣服就不会觉得冷了。” 　　他的话一点参考性都没有，显然是为了让邵止清放心才说的。 　　见邵止清没有再反驳，邵越便套上了一件棉袄，走到电灯的开关处，对邵止清说道：“小姐，快进被子里吧，我要关灯了。” 　　“不……”邵止清拦住了他，然后在邵越诧异的注视下，咬着下唇，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一、一起睡吧？”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她立刻就羞耻地低下了头，几乎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小姐……”邵越的眼睛慢慢睁大，一脸的难以置信，“您是在邀请我与您一同上.床吗？” 第63章 同床共枕 蹭到的这个硬.硬的东西是什…… 　　“上……”邵止清结巴了一下, 下一秒耳朵就发烫起来，她瞪向邵越，却见对方表情淡淡, 不像是在故意调侃她的样子。 　　是她想歪了吗……邵止清检讨了自己，强压住心中那些奇怪的想法，迟疑了下, 还是对邵越说道：“反正床很大……” 　　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在两人中间放上一排衣服什么的, 就相当于是睡在两张床上了。 　　这么一想，邵止清顿时有了底气, 觉得这个方法很是可行。 　　她拍拍被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邵越, 觉得这样能让他没有心理压力一点，别再想着睡沙发。 　　邵越：“……” 　　邵止清眨了眨眼, 她怎么觉得邵越不仅没放心，看起来还更沉郁了一点……？ 　　在邵止清仔细观察之前, 邵越关掉了他们头顶的大灯，整个房间的光源便只剩下了小夜灯，在昏暗的光线之下, 邵越开口：“我听小姐的。” 　　邵越果然如邵止清所说，从衣柜中取出了几件外套, 放在了床的中间，将双人床分隔成了两部分，做完这些, 他把小夜灯也关掉了，往床边走来。 　　他一步步地走近床边，邵止清莫名觉得他的动作像是刻意放慢了, 举手投足间都吸引着邵止清的目光。 　　“在看什么？”邵越单膝跪在床上，另一只脚则放在地面上，他保持着这个倾身俯向邵止清的姿势，问道。 　　他的领口因为这个动作而扯开了一点，露出一片半遮半掩的风景，仿佛一个邀请，令邵止清的目光一接触到他的锁骨，就像是触电般缩了回来。 　　“没看什么……”邵止清拽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小声地说道，“我先睡了。” 　　邵越躺下时布料摩擦的声音传到邵止清耳里时清晰无比，仅靠着听觉，她就能够判断出邵越的在做什么——掀开了被子的一角，躺上了床，调整睡姿…… 　　窸窸窣窣的布料声没多久就消失了，邵止清竖着耳朵，发觉只能听见邵越清浅的呼吸声时，扑通扑通的心跳终于缓下来了一点。 　　小时候邵越也曾陪她睡过觉，但那时她生着病，而邵越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少年，他趴在她的床头，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沉沉地睡了过去——而像现在这样，与人同睡一张床，邵止清从未经历过。 　　邵止清正兀自心焦紧张的时候，邵越突然开口说话了，“小姐，您睡着了吗？” 　　出神中的邵止清小小地吓了一跳，她克制住了到嘴边的惊叫，但腿却条件反射地蹬了一下——由于这张双人床并不算特别大的关系，她不可避免地踢到了邵越。 　　邵越似乎愣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中已带上了歉意，“我打扰您休息了吗？” 　　邵止清心虚地收回自己的脚，摇头。 　　她的否认没有得到回应，邵止清才意识到房间里一片漆黑，邵越是看不到她的动作的。 　　于是，邵止清小声地说道：“没有，怎么了吗？” 　　“我有点睡不着……”邵越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想和小姐说会话。” 　　他这句话一出口，不仅让邵止清怔了一下，他自己都极快地转变了话题，“抱歉，小姐，我逾矩了，请您当作没听见吧。” 　　邵越一向是邵家最守规矩的那个人，并且家中的每个仆从都把他当作领导一样的存在，邵止清无聊时曾经想象过，如果邵越不是邵家的管家，应该也能在各种行业混得风生水起。 　　“没关系的，我也睡不着。”邵止清一边说着，不自觉地翻过身，这时她的眼睛多少适应了点黑暗，便看到了邵越是背对着自己的。 　　她是不是该转回去，不然要是邵越也转身了，他们在床上面对面着还挺尴尬的…… 　　邵止清还在纠结，邵越就轻轻地转过了身，与邵止清对上了眼神，省去了她的犹豫和选择。 　　“……”邵止清的脸颊微微发烫，尽管心里知道邵越是看不清这些细节的，她还是有种自己的表情全落入了对方眼中的错觉感。 　　“小姐是怎么看那位越泽的？”邵越问道，因为他现在是躺姿，说话的声音便比平时低了一些。 　　“越泽？”邵止清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越泽白天时戴着面具威胁他们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毛。 　　“嗯……你们之前就认识吗？” 　　听到邵越这么问，邵止清心中又产生了一点自己连累了邵越的愧疚感，她不自觉地揪住床单，回答：“是的，之前我被同学带去了刻俄柏，他是那里的老板，我们就认识了……” 　　邵止清把自己和越泽从结识到关系变好的过程都讲给了邵越听，她本不想说这么多的，但越泽骤然改变的态度，以及目的不明的恶性行为，就像一根刺一样梗在了邵止清的喉咙里，让她不吐不快。 　　邵止清的语气很迷茫：“我本来觉得……我交到了一个新的朋友，却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邵越只觉得自己在被一把温柔的钝刀一点点刮着心头的肉，血淋淋的一片，却都是他自讨苦吃。 　　“邵越……”邵止清声音发软地诉苦，带着委屈的鼻音，“我和他本来都约好了，从方家慈善晚会回来后，要找机会一起出去玩。” 　　“我有好好想，要去和他去哪里玩……他之前带我去过一家古董店，我就想，越泽应该也挺喜欢这些东西的，就准备了一份小礼物给他……” 　　邵止清的叙述还在缓慢又低声地继续着，邵越却觉得脑袋“嗡”的一响，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没想到邵止清一直记着——慈善晚会上时，他以越泽的身份帮了她几个忙后，确实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邀请了她与自己单独“约会”过。 　　不自觉之下，邵越的拳头越攥越紧，指甲陷入手心，留下几道半月形的痕迹。 　　他本想同时保有着两个身份，用“邵越”的身份让邵止清依赖信任，用“越泽”的身份给她带去新奇与刺激的体验，等到时机成熟时，再向邵止清坦白一切，博取她的爱意。 　　但顾子宸的先行出手，让他瞬间被将要失去邵止清的恐惧冲昏了头脑，直接将计划全盘改变，以至于……“越泽”这个身份，他不能再用了。 　　邵越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和邵止清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悸动心情，此刻半数都化为了难忍的内疚。 　　“邵越？”许久没有得到回应，邵止清唤了邵越一声，“你还醒着吗？” 　　“……醒着。” 　　“呼……”把心中的委屈尽数说出口后，邵止清感到浑身一轻，她用脸颊蹭了蹭枕头，再想到越泽的脸，甚至都觉得他没那么可恨了。 　　但在邵越面前，她总是会比平时更爱撒娇一点的，见一向体贴的邵越这次没安慰自己，邵止清拽了拽被子，眨巴着眼睛问道：“他是不是很过分？” 　　邵越：“……是。” 　　“我再也不想理他了！” 　　“……” 　　“我明天就跟他说要绝交，他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 　　邵越深吸一口气，抓住了邵止清捶床的手。 　　“！”邵止清一惊，顿时忘了自己下一句是想说什么。 　　“小姐，别为那种人生气，”邵越扬了扬嘴角，态度自然到像是他嘴中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样，“我希望小姐能开开心心的。” 　　他的语气宠溺，可邵止清还是忍不住嘀咕：“反正我就是讨厌他。” 　　她基本不说“讨厌”这种带着强烈主观色彩的词语，令邵越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她的手指。 　　“那我也讨厌他，”邵越缓缓地说道，“我讨厌所有让小姐伤心的人。” 　　邵止清不自觉地就跟着他的思路走了下去，随口问道：“那如果是你让我伤心了呢？” 　　她这句话纯属无心之语，但落到邵越的耳中，就让他感觉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我不会让小姐伤心的。”邵越喃喃地说道，不只是说给邵止清听，更像是给自己的一个暗示。 　　邵止清不满意他这个敷衍的答案，她把手指从邵越的手中抽了出来——黑暗之中，她没看到邵越因为她这个离开的动作而瞬间缩小的瞳孔。 　　她怀着点想故意为难邵越的坏心思，继续问道，“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让我伤心了，该怎么办？” 　　邵止清自己心里也觉得这种事不太可能发生，邵越可以说是对她最好的人之一了。 　　邵越这次沉默了许久，久到邵止清都要觉得他睡着了，他才慢慢地开口说道：“那请小姐原谅我……我不想被小姐讨厌。” 　　“我会做所有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弥补我的过错，还请小姐不要讨厌我。” 　　“如果小姐讨厌我了，我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我……” 　　邵越的语气越来越沉重，他话语间透露出的阴郁气息让邵止清慌了神，立即开口打断了邵越未尽的话语。 　　“你别乱说话！”邵止清急匆匆地抓紧他放在枕头边还未移动的手。 　　邵越僵了一下，却也没有动弹。 　　“你又不是越泽那种人，我怎么会讨厌你……！”邵止清说着还有些生气，声音不免就大了些许。 　　说完，她觉得是自己的话让邵越误会了，便低下声音，安抚对方，“我就随便一说，你别在意，我知道你不会做让我伤心的事的。” 　　邵止清勾起一抹笑容，拽了一下邵越的手指，表示自己对他的信任。 　　邵越……邵越已经没法分清自己内心翻涌着的是什么情绪了。 　　他把眼睛闭上又张开，数次欲言又止，最后开口说道：“我知道的，小姐，我不会让您伤心。” 　　“嗯嗯！”邵止清点点头，眯起眼睛笑了。 　　他们接下来默契地避开了有关越泽的话题，转而去聊了更容易令人放松的东西，在邵越讲述完家里那只小胖鱼最近的情况后，他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 　　“小姐，该休息了，不然明天会很疲惫。”邵越说道。 　　“对……”邵止清这时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聊了很久，她望了一眼没透进半点光的窗户，猜想现在或许是凌晨。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再纠结和邵越同睡一张床会不会尴尬了，他们此前的聊天大大舒缓了她的心理压力。 　　“那我们睡吧。”邵止清说道。 　　她的话音落下，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两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感觉到他们的气息像是纠缠在了一起，邵止清略显尴尬地偏过了头。 　　邵越也顿了顿，很配合地转过身去，两人回到了之前那种背对背睡觉的状态。 　　邵止清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邵越开口道了晚安： 　　“晚安，小姐，做个好梦。” 　　“晚安，邵越。” 　　=== 　　互相道完晚安之后，邵止清就闭上了眼睛，她听着邵越的呼吸渐渐平缓，自己却毫无睡意。 　　第一次和人同床共枕，她，失眠了。 　　邵止清生无可恋地睁开眼睛，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开始第六遍尝试数羊催眠自己。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说起来，邵越炖的羊肉汤真的很好吃，一点都没有膻味，那香浓可口的肉汤和嚼劲十足的羊肉，有时还可以配上丸子和青菜，每一口下去都是享受…… 　　邵止清呆呆地回想了一阵子美味地羊肉汤，直到没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才发现自己在走神中又一次数羊失败了。 　　邵越是怎么能睡得那么快的……？邵止清动弹了一下，突然想看看邵越睡着时的样子。 　　平时喜欢板着脸的邵越，睡觉的时候说不定会像小孩子那样无意识地张开嘴呢……邵止清突然冒出了期待反差的想法。 　　抱着这种念头，邵止清动作缓慢地翻过身，还特地在翻完身后假装若无其事地安静了一阵子，等到确定邵越没有动静后，她才继续下一步动作。 　　邵越是背对着她睡的，一个转身并不能让邵止清看见他的表情，于是，邵止清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拉下去了一点，探出身子，居高临下地试图观察对方的神色。 　　然而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仅靠夜视能力，邵止清并不能看清楚东西，所以她就在不自觉中低下了头，与邵越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近…… 　　在邵止清即将看清时，邵越突然动了。 　　他像是被邵止清紧张的呼气声打扰到，一边深呼吸了一下，一边转了个身，变成了正对着邵止清的姿势。 　　被邵越猝不及防的举动吓到，邵止清僵硬了好几秒钟，才终于从定住的状态中恢复了，她长出一口气，一点点缩回身子，既然邵越现在是面朝自己的，她就能轻松看到他的脸了。 　　可邵止清刚躺回温暖的被窝里，就被一只手揽住了腰，一把拉远了被她焐热的那块区域。 　　邵止清小声惊叫一声，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邵越紧紧搂在了怀里，而他们中间放着的衣物完全起不到阻挡的作用——它们被邵越一摆手就全甩在了地上。 　　贴上邵越的身体，邵止清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她伸手想推开邵越，却按在了他宽阔的胸膛上。 　　手底下肌肉的触感极好，邵止清不由自主地多按了两下。 　　“！”邵止清做贼似的猛缩回手，十分庆幸邵越没有醒过来，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对邵越解释。 　　她睡觉前踩了邵越的腹肌，现在又摸了他的胸肌，虽然两次的开头都是不经意的，但她后来补上的那一下却都是蓄意而为…… 　　邵止清几乎想捂住自己的脸，她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贪图邵越的肉.体的变态一样。 　　可也正是因为邵越还沉在梦乡之中，他抱着邵止清的手分毫未松，甚至还在邵止清挣扎的力道变大时，把她又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邵止清：“……”她有理由怀疑自己被邵越当成了个抱枕。 　　邵止清本想直接叫醒邵越，可她刚张开嘴，邵越倒在车上人事不省的样子就在她眼前浮现。 　　当时她就有注意到，邵越眼底的青黑很重，像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安心休息过，皮肤更是比之前要苍白了许多，不知道他都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他今天应该很累了……如果她现在叫醒邵越，他可能会愧疚到直接去沙发上睡觉，那他恐怕就根本得不到休息。 　　这么一想，邵止清推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闭上眼睛，不断告诉自己：就是被当作抱枕抱一下，他要不了多久就会松开的，要是一直不松，她再叫醒邵越就是了…… 　　想照顾一下邵越，不打扰他休息的念头出现之后，邵止清便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任由邵越抱着，她原本计划的是让邵越抱个十几分钟，可没过一会，她的困意就席卷而来，眼皮一搭一搭的，很快就睡着了。 　　在邵止清的呼吸声变轻之后，前一秒还仿佛在熟睡状态的邵越就睁开了眼睛。 　　他垂目望着怀中的少女，一言不发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然后，他就这么一夜未眠地盯视着邵止清看到了天明。 　　=== 　　邵止清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边看到了一张无死角的俊脸。 　　男人侧身躺在她的旁边，像是从古希腊的史诗神话中走出的神祇，隐约地笼着淡淡的光辉。 　　刚从梦境中出来的邵止清还不是很清醒，她花了两三秒，终于想起来面前的人是谁，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和邵越同睡在一张床上。 　　直到属于男人的清淡气息传入她的鼻尖，邵止清才发觉两人贴得有多近——她整个人都被邵越抱在了怀里，一条腿还毫不客气地架在了邵越的腿上，头也枕在邵越的胳膊上，要多霸道有多霸道。 　　邵止清脸一红，用最快地速度推开邵越——没推动。 　　她、她明明记得自己的睡姿是很好的，怎么会和邵越睡成这样！ 　　邵止清觉得自己十八年以来的脸都丢光了。 　　好巧不巧的，邵越还偏偏在这种时候醒了过来，他迷茫着双眼，似乎很不理解为什么邵止清一醒来就是这幅样子，“……小姐？” 　　“邵越……快、快放开我。”邵止清说话时咬字都不清楚了，脸上布满红晕。 　　邵越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他不仅没如邵止清所说的放开她，恰恰相反，他还把邵止清往自己的怀里塞了塞，像是怕她跑掉似的。 　　“……邵越！”邵止清不由自主地拔高了音量。 　　“唔？” 　　邵越一手移动到了邵止清的后脑勺上，安抚般地摸摸她，然后再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不知道是不是夜里蹭到了哪里，邵越睡衣的扣子开了好几颗，胸前的肌肤露出了一大片。 　　而猝不及防之下，邵止清的脸直接就贴上了他这片光.裸的肌肤，嘴唇上传来的柔韧触感，让邵止清的耳朵顿时热得发烫。 　　她在这种姿势之下，根本连说话都困难啊！ 　　而且但凡她想说话，嘴唇一动，就不可避免的会亲上邵越的胸肌，她、她……邵止清的脑袋里仿佛炸开了一片烟花，所有思考能力都消失了。 　　更过分的是，始作俑者这个时候还在喃喃自语：“我在做梦吗……” 　　说着，邵越甚至把下巴搁在了邵止清的脑袋上，用冒出一小点胡茬的下巴蹭了蹭她，像是在逗弄一只猫咪。 　　邵止清被他激怒，手被钳制着动不了，她就动腿，一抬脚，试图踢开邵越。 　　紧接着她就听见邵越发出一声闷哼。 　　邵止清的大脑正混乱着，此刻听到他的闷哼，便以为是自己踢痛他了，就觉得邵越应该已经清醒过来了。 　　的确，在她这个动作之后，邵越就低声喊了她一声：“小姐……” 　　他的声音带着刚起床时的沙哑，尾音微微上扬，带出一种……仿佛在勾.引人的性.感味道。 　　但凡在他身边的人不是邵止清，可能就会情不自禁地被他诱惑了，可邵止清只是觉得空气变得更热了一点，别无他想。 　　见邵越只喊了自己一声，也没有别的动作，邵止清面红耳赤地又踢了他一下，想让他放开自己的心情极为迫切。 　　这次邵越说的话倒是多一点了，只是内容依旧与邵止清想象中的差别甚大。 　　“小姐，您别动了……”听他的语气，邵越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他略微松开了一点手上的力气，但邵止清还是没法被他抱在怀里的姿势。 　　邵止清没明白他的意思，她迷惑地动动胳膊，想让他完全松开手，可随着她放下腿，她突然就蹭到了什么东西—— 　　某种有些硬.硬的……触感奇怪的东西。 　　邵越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64章 越泽的禁地 不许看她，不许拒绝，不许…… 　　“抱歉, 小姐，我睡迷糊了。” 　　在几次深呼吸后，邵越终于松开了他扣着邵止清的手, 语气发闷地说道。 　　一获得自由，邵止清就“腾”的一下从床上窜了起来，与邵越拉开距离, 红着脸点了点头。 　　她脑子里还是刚才接触到的邵越的胸肌的触感，一时半会内都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至于小腿蹭到的是什么, 邵止清则完全没往正确的方向去猜测，在某些方面还是一张白纸的她, 只以为自己是碰到了邵越腿部紧绷的肌肉。 　　但两人身体相贴的事实就摆在面前，邵止清缩在角落, 一点都不敢抬头去看邵越的眼神，甚至紧张到了呼吸不畅的程度。 　　“我、我先去洗漱了……！”邵止清闭着眼睛喊道, 在邵越开口之前，就冲进了浴室, 把自己锁了起来。 　　邵越的手还保持着伸在半空中的状态，“小姐……” 　　糟糕，他好像有点操之过急了, 邵止清会不会因为尴尬和害羞，接下来都不想接近他了……？ 　　邵越支起身体, 穿上了一件宽大的外衣，打算站起来冷静一会，余光却注意到床头的摆件闪了几下微弱的光。 　　这是有紧急事件需要他亲自处理的意思。 　　邵越皱起眉头, 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事先有下达过命令，让手下最近除了有关邵止清的事情, 不要拿其他事务来打扰他，所以……已经有人查到邵止清在他这里了？ 　　一点隐秘的杀意从邵越的眸中掠过，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无比遗憾地心想：看来今天的早饭没法和小姐一起吃了。 　　=== 　　“我要和邵越一起去！”听到“越泽”的人说，要把邵越带去聊一会之后，邵止清第一时间站在了邵越的身边，严肃地说道。 　　为了给自己通红的脸降下热度，邵止清在走出浴室前特地用冷水洗了把脸，以至于此刻她的脸颊上还沾着一些未干的水珠，看得邵越的手指有些发痒。 　　邵止清沉着脸，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如果你要带邵越走，我必须跟着一起。” 　　不管是念在旧情，还是看在她是邵家唯一的继承人的份上，“越泽”应该都不会随意伤害她，但邵越就不一定了，管家的身份，让他很容易会成为套话的目标，邵越不配合的话，更是可能遭遇危险。 　　假装来传话的下人对此早有准备，他不耐烦般地移开了视线，说道：“你不能跟着。” 　　说完，他就打开了房门，只带邵越离开的意图十分明显。 　　邵止清却一步未动，她语气坚定，“邵越只是负责管理家政的管家，邵家生意上的事他一点都不了解，叫他去也没用。” 　　“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的……” 　　看着邵止清为了自己而与“敌人”对峙，邵越的心都要化开了，但他现在必须要离开去查看外界的情况，左右权衡之下，他伸手拉住了邵止清的手，说道：“小姐，请放心。” 　　邵止清立刻听出他是想跟着来人离开，便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了他。 　　“小姐，我们两个一起去，反而会受他们的钳制，”邵越压低声音，用只有自己和邵止清能听到的音量缓缓说道，“我估计他们叫我去是想了解邵家目前在各方面的状况，只要我假装配合地告诉他们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他们就不会轻易动手。” 　　邵止清的目光有些动摇，换一个人跟她说这些话，她都会为了邵越的安全表示不同意，但话语从邵越本人嘴里说出，就仿佛循循善诱，引得她不由自主地去相信。 　　“真的吗……？”邵止清抿了抿嘴唇，同样小声地反问。 　　“小姐只要相信我就好，”邵越笑了起来，和煦温暖的笑容令一边的仆从深受震撼，在他们面前的邵越杀伐果断、冷心冷情，他何时见过这么温和的对方。 　　邵止清说不过邵越，又见他的神色不像在说谎，明显对此行把握很大，就多少放下了一点心。 　　“那你快点回来……”邵止清拽拽邵越的手，仰头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乞求主人不要出门上班的小狗狗。 　　邵越一愣，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就要说出“我不走了，留下来陪你”这种话。 　　“我会的。”邵越调整好心态，接着承诺道。 　　他跟着那个仆从离开了房间，邵止清的眼神一直跟随着他的背影，直到邵越走出房门时，也没有收回视线。 　　她刚起床的时候觉得饿，可现在被这个突发事件一影响，她一点吃东西的食欲都没有了，邵止清恹恹地想。 　　而一只脚已经迈出去的邵越，在这时突然若有所觉地转过了头，与邵止清对上了眼神。 　　“小姐，早饭要好好吃，不然我会生气的。” 　　“你怎么知道……” 　　见邵止清把眼睛睁得圆圆的，邵越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说道：“小姐的所有习惯，我都有记在心里。” 　　邵止清一直都会心情一差就没有食欲，没有他的提醒，她估计动都不会动送来的早饭。 　　他低沉的嗓音拨动了一下邵止清的心弦，感受到邵越言语中的深意，邵止清不知所措地后退了半步，等她缓过神来时，邵越已经离开了。 　　=== 　　给邵止清送饭的人是个身材矮小的少年，邵止清因为对这里所有的人印象都不好，起初并没有多分给对方眼神，却在他放下托盘时，无意瞥到了他布满伤痕的手。 　　邵止清微怔了一下，少年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缩回了手。 　　他的动作太紧张，在收回手时一不小心碰翻了牛奶杯，随着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牛奶流了一地。 　　“啊！”少年发出一声惊叫，接着下一秒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苍白着脸蹲下身，不假思索地徒手去捡那些玻璃碎片。 　　“等一下。”邵止清皱起眉毛阻止了他的行为。 　　少年一僵，保持着捡碎片的动作不动了，整个人犹如筛糠般颤抖着，似乎怕极了邵止清。 　　“你……”邵止清也是第一次被人怕成这样，她压下心底的困惑，开口说道，“别用手捡，找个扫把来收拾。” 　　得到了明确的命令，少年像是被插上电源的机器人，终于开始动了起来，随着他起身去屋外找扫把，邵止清不免就看到了他的正脸——他长相很清秀，只是表情阴郁，脸色煞白，额间还有明显是被烟头烫出的伤疤。 　　邵止清惊了一下，看少年的打扮，他应该是越泽手下的仆从，可他身上的这些伤，明显是遭人虐待弄出来的。 　　不知道是被同事欺负了，还是……邵止清神色凝重地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等他慌慌张张地拿着扫把回来开始扫地时，她才垂下眼睛。 　　邵止清不用想都知道，越泽不是那种会以虐待手下为乐的人，而且根据原书里的描述，越泽目空一切，看所有人都是蝼蚁，这样的人是做不屑于做这种没品的事的。 　　邵止清不算很热心的人，在目前自身难保的形势下，她只是多看了少年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少年很快就清理干净了地上的玻璃碎片，他深深地弓着身子，头始终低着，退出了房间。 　　他战战兢兢的样子让邵止清本就不高的食欲变得更低，她坐在桌前沉默了许久，在听到门外传来一些隐约的摔打声后，还是站起了身。 　　“叩叩”两下，邵止清从房内敲响了房门，门外的动静瞬间消失，片刻之后，房门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隙。 　　开门的不是那个胆小的少年，而是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青年侍从，他同样垂着眼睛，没与邵止清对视，而是直接问道：“怎么了？” 　　邵止清忽视了他无礼的态度，淡淡地问：“我听到外面很吵，发生什么了吗？” 　　被问话的侍从僵了一下，余光往门侧飘了一下，很明显是在心虚。 　　“你打扰到我休息了，”在他开口编理由拒绝之前，邵止清先开口了，“我要求换一个人守在门边。” 　　侍从张嘴便是想拒绝，却听邵止清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换，我不介意你叫越泽过来说服我。” 　　邵止清这句话更多的是在试探她在越泽那里的地位，却没想到面前的侍从一听这话，整个人就像是遭受了电击一样，疯狂地摇头，接着二话不说地就朝邵止清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我这就为您换一位守门人！” 　　他的态度太过耐人寻味，邵止清微微眯起眼睛，往门外走了一步。 　　邵越临走时并未说过不允许邵止清出房门，只说让负责守门的仆从们听从邵止清的命令，好好服侍她，以至于一时间没人敢拦走出门的邵止清。 　　但侍从想到把人小心翼翼地软禁起来的行为，实在不敢就这么让邵止清走了，他滴着冷汗开口：“邵小姐……您有什么需要直接说吧，不需要出来……” 　　邵止清顿时就看出了他们不敢对自己动手，于是，她又迈出一步，吓得侍从连连后退，给她空出了一片空间。 　　“我心情不好，想散散心。”邵止清略微扬起了一点下巴，说道，有了之前在慈善晚会上积累的经验，她现在演起娇蛮大小姐时都有了点底气。 　　少女下巴微抬，领口处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像是一只矜贵的小天鹅，只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抬头看她的。 　　——邵越，也就是越泽，早早地给他们下了命令，“不许看她的脸”，深知邵越手段的他们，断然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走廊上处处都设有着摄像头，如果他们现在答应或是拒绝了邵止清的要求，事后都会被邵越看到，没人敢冒这个险。 　　扫视了周围这些噤若寒蝉的人们一圈，邵止清的目光定格在了被一名仆从挡在身后的、委顿在地的少年身上。 　　“怎么回事？”邵止清皱起眉毛，佯装生气。 　　“啊……！”几个仆从慌乱地挡在这个少年的面前，遮住邵止清的视野，语无伦次地解释说他是身体不好，突然生病了才会倒在地上。 　　除非有什么事情，越泽是不会查看摄像的，所以他们欺负起新来的人时，就特别肆无忌惮，可今天这位大小姐闹着要出去，越泽必然会把这段录像调出来看…… 　　想到这里，几个带头欺负人的仆从深深地埋下了头，遮掩住怨毒的神色。 　　邵止清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她看到众人面色有异，便多少猜到了原委，要是真的病得严重到起不来，这个少年今天根本就不会在这里。 　　“别围在这里，很吵。”邵止清的心中有了想法，径直往旁边走去。 　　没有人敢阻止她，众人对视了几眼，纷纷飞快地贴墙站好，生怕自己慢了一步成为出头鸟。 　　在所有人都退了几步之后，刚刚站起身的那个少年就显得很是突出，他盯着地板喘着气，汗水滴答滴答地坠在地上。 　　少年能感觉到周围的人投来的恶意目光，他咬紧了嘴唇，想要往旁边站些，视线中却突然出现了两条纤细笔直的小腿。 　　“那就你帮我带路吧。”邵止清像是没看到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一边说话，一边与他擦肩而过。 　　“是……” 　　少年应道，有些跌跌撞撞的跟上了邵止清的脚步，他听见身后传来幸灾乐祸的轻笑声，感觉刚被人踢到的伤口更痛了。 　　邵止清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处小阳台，她的脚步一顿，改变了方向，走到小阳台边，伸手去拉窗帘。 　　没有拉动。 　　邵止清揪着窗帘的手微微用力，一个没忍住，在心里暗骂了越泽几句。 　　难怪她觉得整栋房子都黑漆漆的，越泽居然把每一处的窗帘都牢牢封住了，生活在这么压抑的地方，他不觉得难受吗？ 　　邵止清郁闷地在小阳台的沙发上坐下，而被她带出来的少年就站在她的身后，努力压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并借着这难得的休息机会恢复体力。 　　少年浑身上下都是伤，除了邵止清看到的那一部分，隐藏在衣服底下的淤青和伤疤才更加严重，他许久没睡过一场好觉了，以至于站着站着，他竟然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少年从梦魇中惊醒时，他才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在“那位小姐”的面前睡了过去。 　　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少年一点点抬头，想看一眼邵止清有没有发现他的失职，却见对方在这时回过了头，端着温文淡雅的面容，说道：“你醒了？” 　　少年一时出了神，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目里闪着他从未见过的光。 　　“你知道越泽在哪里吗？” 　　邵止清的话语唤回了少年的神智，他猛地低下头，像是怕自己的目光玷污了邵止清一般，恢复了之前那副模样。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如实说出答案，但邵止清刚才那个回眸被他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令他突然的，不舍让对方失望，“……知道。” 　　邵止清原本只是不抱希望的一问，却没想到真能获得答案，她眼睛一亮，追问道：“他在哪里？” 　　少年陷入了沉默，邵止清随即便意识到自己为难他了，如果少年据实以告，怕是会被越泽处理掉。 　　“算了，”邵止清在少年犹犹豫豫的即将开口前，打断了他，“你跟着我随便走走吧——你能走路吗？” 　　少年忙不迭地点头，他之前站不起来是因为被人踢在了腹部，现在他的伤痛已经好了大半，别说只是漫步散心，就算邵止清让他去干什么重活他也可以做到。 　　两人一前一后重新出发，周围的仆从很多，但见到邵止清时，他们都毫无例外地迅速低下了头，站在道路两边等着邵止清先过去。 　　这种暴君巡街般的体验，邵止清还是第一次经历，她越是走下去，就越觉得越泽积威甚重。 　　而且……她之前以为越泽是把她关在了别墅里，可弯弯绕绕地走到现在，邵止清总算是发现了，与其说是别墅，这里更像是个城堡——大小能比得上一个微型城邦的那种。 　　而且每一处的窗帘都被拉得死死的，越泽本人又喜欢戴面具、配变声器装神秘，邵止清怎么想都觉得他像个向往吸血鬼的大型中二病。 　　怀着这种心情，邵止清走上了三楼的阶梯，却见少年在她身后顿住了。 　　“怎么了？”邵止清侧过脸看向他，问道。 　　“上面……是禁止进入的区域。”少年咬着牙，低声地说道。 　　越泽对这块地方管得很严，不仅严令禁止所有人进入，就连打扫的人，也必须蒙着眼睛、佩戴红外线感热装置进行清洁，以保证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少年曾听其他仆从说过，有个不怕死的家伙擅自进入了禁地，当天就竖着进去，横着被抬了出来——据说那天地毯都被浸成了红色，而那个人他再也看不见东西了。 　　这些事少年没有求证过，但对越泽发自内心的恐惧，让毫不怀疑地相信了传闻。 　　他一步也不敢再向前了。 　　“禁止进入？”邵止清望了一眼外部装潢与其他地方没有太多差异的三楼，心里升起一点疑惑。 　　如果说只有一两个房间禁止进入，她还能理解，一整层楼都禁止进入……？ 　　邵止清回想了一下原著中有关越泽的剧情，却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 　　但邵止清的直觉告诉她，只要上去看看，她就能找到越泽绑架自己的原因。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开始变得愈发强烈，邵止清站在阶梯上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继续往上走。 　　“邵小姐……！”少年焦急地拦住她，“不可以上去！” 　　他第一次用如此强烈的语气对邵止清说话，恐慌的表情不似作伪，让邵止清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如果上去了，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吗？” 　　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紧张到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 　　“……”邵止清沉默了一会，绕开了少年。 　　少年误以为她放弃了上楼的打算，却见邵止清一步步地往更高处走去。 　　“你先回去吧，不要和别人说我来了这里。”邵止清没有回头地说道，留给了少年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随着逐步靠近三楼的房间，邵止清心中的预感就越变越强烈：门里面藏着的，一定是有关她的重要秘密。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而现在探究一切的机会就在面前，邵止清宁可冒险一下，也不愿意错过。 　　邵止清深吸一口气，在离阶梯最近的一扇门前站定，花了一分钟做心理建设，接着便准备推开这扇门。 　　——不出意料的，门被锁上了。 　　邵止清观察了一下门锁，接着就发现门把上有个可以上移的滑盖，而滑盖底下，就是供人输入密码的密码锁。 　　六个字的数字密码……邵止清回忆着越泽的生日，却沮丧地发现他没和自己提过，原文里也不曾出现。 　　除了生日，还有什么可能……邵止清秉持着试一试的念头，输入了最简单的“123456”，以及重复的同一个数字，均告失败。 　　在又尝试了一些有意义的节庆日的日期后，门锁依然没能打开，邵止清想要探索真相的热情被扑灭了大半。 　　看来没戏了……邵止清垂下眼睛，不抱希望地随手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门打开了。 　　出乎意料的结果，让邵止清的瞳孔骤然缩小，脚下像是生了根，牢牢地扎在原地无法动弹。 　　越泽选择了这一天作为重要房间的密码，是巧合吗……？ 　　邵止清的理智告诉她一切都是巧合，但她还是忍不住产生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但门都已经打开了，再怎么不安，邵止清还是要进去的。 　　她隐约能看到里面一片漆黑，希望灯光的开关就在门的附近。 　　邵止清把手搭在了门板上，正待缓缓推开，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喘息声。 　　“邵小姐……不能进去……”追上来的少年上气不接下气地阻拦邵止清，胸腔像风箱一样鼓着气。 　　邵止清有点惊讶，她看得出来少年对于上楼这件事有多害怕和恐惧，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阻止自己赶上来。 　　邵止清略有些感动，但她的目的却没有动摇，她开口说道：“我已经到这里两天了，我需要知道越泽绑我过来的理由。” 　　听了她这句话，少年的神色突然变得迷茫，他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才迟疑着说道： 　　“您……已经来到这里一周多了。” 第65章 隐秘之欲 你不是什么都愿意做吗，过来…… 　　“……一周多？” 　　邵止清愣了很久, 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是昨天中午和邵越一起遭遇了车祸袭击，两人醒来时是晚上, 睡了一觉到了今天，无论怎么算，都是两天才对。 　　邵止清的眼神很懵, 可对面少年的表现更懵，他不自觉地喃喃：“您是上个月的最后一天到这里的, 今天已经是九号了……” 　　他本想说路上会花很多时间，但一接触到邵止清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邵小姐明显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来这里一周的事情的，那就说明是越泽大人没说……少年的瞳孔缩成一线, 惊惧的情绪填满了他的大脑。 　　完了，他不仅擅闯了禁地, 还破坏了越泽大人的计划，他是不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邵止清恍恍惚惚地回神, 看面前少年的表情，并不像是在故意说谎骗她，所以, 她记忆里缺失的那一周的时间，是去了哪里？ 　　邵止清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在车上被迷晕的场景, 心里有了猜测：她的昏迷时间被人控制得延长了，并刻意伪造出了她只昏迷了小半天的假象，而是谁做的这件事, 已经显而易见了。 　　只是令邵止清费解的是，越泽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设计她，她有值得越泽这么做的地方吗？ 　　以她之前对越泽的信任, 他想做什么应该是很容易的，像如今这样拐弯抹角，一点不透露自己的目的，只会增大他实现目标的难度。 　　“邵小姐，我们快走吧，这里真的不能待。”少年的语气里几乎带上了乞求。 　　邵止清看了眼少年发抖的双腿，沉默了许久，却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至少……我要进去看一看。” 　　少年吞咽了一口口水，他满腔都是劝阻邵止清的话语，却不知道如何把它们说出口。 　　“你先回去，”邵止清的神色严肃，“越泽不会对我做什么，你不一样，你先离开这里。” 　　她并不想一个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成了炮灰。 　　说完，她就转过身，带着点决绝的怒火和困惑，推开房门走进了室内。 　　被留在门外的少年只听到一声门页合上的声音，邵止清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他怔怔地望着门上的密码锁，他很怕痛，也怕死，但他突然发觉，此刻他更害怕的是邵止清受伤。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甚至连对话都没有几句，少年却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阴暗晦涩的人生里，被邵止清用一个回眸照进了一束光彩，而那束光，牢牢地圈住了他的心神。 　　=== 　　邵止清摸索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了打开室内灯光的开关。 　　这个开关没设在刚进门的区域，而是放在了距离大门有很一段距离的墙上，邵止清在寻找它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摸到了许多相框。 　　或许这是间画室，邵止清想，相框的质感很好，想来造价必定昂贵，而大小则很符合一般油画的尺寸。 　　只是，如果是普通的画室的话，越泽应该就没必要把这里看得这么紧才对。 　　抱着满心疑惑，邵止清按下了电灯的开关。 　　随着电灯亮起，展现在她面前的，是满房间的，她的照片。 　　邵止清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从几年前的，到前段时间的，一张张她的照片被装帧在华贵精致的相框里，挂满了房间。 　　照片上的她，有在邵家后花园小憩的，有坐在画室里发呆的，有走在街头吃小吃的，有些角度自然，有些则明显是偷拍，但毫无例外，都把她的表情神态拍得一清二楚。 　　拍照的人技术很好，每一张照片的打光、阴影和调色都恰到好处，把邵止清的面容勾勒得像画一样。 　　一股透骨的寒气从邵止清的脚底一点点爬上头顶，让她控制不住地踉跄了一下，幸好扶在了墙上才没有摔倒。 　　这、这里是…… 　　无端的恐惧掐住了邵止清的喉咙，她呼吸急促起来，牙齿也开始不自觉地打战，直到门外传来少年焦急的呼喊时，她才稍稍回过神来。 　　邵止清感觉自己就像在不自觉的时候，被一条蟒蛇缠上了，它一点点挤压走了她肺部的空气，冰凉黏腻的蛇信轻轻舔舐过她的脖颈。 　　而她甚至还不知道这条蟒蛇的由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赶它走—— 　　邵止清想不到拍这些照片的人是谁，但仅是粗略几眼，就足够她认识到，能拍到它们的，绝对是她身边的人。 　　还是那种很亲近的，最起码是贴身服侍过她的人。 　　有可能是邵家的仆从，也可能是保镖，还有可能是…… 　　邵止清甚至有在这些照片里，看到了一张她在卧室扎头发的影像，而能进她卧室的侍从一共也没有多少，这个事实让邵止清止不住地想要颤抖。 　　邵止清脑海中那些想探求真相的念头，在这一刻尽数消失了，唯一还存在的想法，就是要逃。 　　她必须不顾一切地逃出这里，越快越好……！！ 　　之前邵止清一直抱着越泽不会随意伤害自己的想法，打算着随机应变，想等先确定了越泽的目的，再决定应对措施。 　　可现在，她只想立刻离开这里，哪怕后果严重也无所谓——越泽明显就是冲着她本人来的，她再不跑，结果必然是她没法承受的。 　　邵止清强忍着恐惧，关上了房间的灯，艰难地走回了门边。 　　少年正一脸焦虑地守在门边，他既想进屋把邵止清带出来，心底又实在害怕，左右为难之下，他只能紧张地观望有没有人路过，以便随时提醒邵止清。 　　所以，当邵止清打开房门，近乎踉跄地从屋内走出后，少年第一时间就迎了上来。 　　“邵小姐，您没事吧！” 　　邵止清一出门，就撑着墙大口喘起了气，她脸色苍白，满头是汗的样子吓了少年一跳。 　　“您是哪里不舒服……！我带您去见医生吧！” 　　等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邵止清抬手阻止了他，接着在他恐慌的目光之中，一字一顿地问道：“邵越……我的管家在哪？” 　　少年的瞳孔一缩，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一样，后退了一步，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只是重复着摇头的动作。 　　他的表情让邵止清有了很多不妙的想法，她深吸一口气，“……要见他的是越泽本人？” 　　少年又一次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他不断地摇着头，恐惧到极点的表现让邵止清放弃了追问。 　　邵止清意识到，如果对方回答了她，自身也会难保，那还是不要连累他了。 　　“……那带我回去吧。”邵止清闭了闭眼睛，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才缓缓说道。 　　=== 　　在邵止清第一次输错密码时，越泽就收到了提示。 　　彼时，越泽正顶着属于“越泽”的那张脸，与顾子宸、应长轩和卫迟进行着四方视频会谈。 　　顾子宸几人认定了是他带走了邵止清，他们发现了他安插在邵家的许多手下，甚至隐隐怀疑起了“邵越”这个身份。 　　这几天，他们一同从各个方面向越泽施压，纵使越泽这些年积累了许多资本，应付起来也十分吃力，所以今天才会不得已答应与他们对话。 　　几人的影像投屏在越泽面前的电子屏幕上，紧张沉闷的气氛将房间笼罩。 　　实时的视频通话，导致了越泽一看到消息提示而脸色骤变，就被另外三人发现了。 　　“怎么？越先生这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不和我们分享一下吗？”卫迟率先开口。 　　如果邵止清在这里，一定会非常惊讶，因为卫迟的眼白泛着血丝，脸色白得不自然，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像是燃着不尽的怒火。 　　“手下工作出了点失误罢了，”越泽随意地笑笑，可眼中仍是一片不近人情的冰冷，“不劳费心。” 　　他本想派人去查看情况，但一想到他的那几间房间被人踏足的画面，越泽就无法忍受。 　　在他犹豫的这一下后，手机上又连续出现了两条密码输入错误的提示。 　　一次还可能的是巧合，连着三次……越泽可以确定，是有人在目的明确地试图打开房门。 　　他的手下里应该不会有人胆敢这么做，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邵止清。 　　“看来不是小事，”顾子宸面色阴郁，这些天他清瘦了许多，嘴角常在的笑意也消失得干干净净，“把小清还回来，我不介意帮你解决一下。” 　　他语气冷冷，似乎给越泽造成焦头烂额的麻烦的人，没有他一份似的。 　　越泽的太阳穴一跳，这些人里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伪善的男人。 　　“你们再不相信也没办法，我的回答只有一个，邵止清不在我这里。” 　　越泽虚情假意地勾起嘴角，说出的话就像一柄剑刺在几人的心口，“真可笑啊，口口声声说爱她，居然还能把人弄丢，你们不该先反思自己吗？” 　　应长轩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直到越泽说出这句话，他才缓缓地抬起了头，漆黑的眼睛沉沉，满是不加掩饰的暴戾之色。 　　“最后问你一次，她在哪里？”应长轩的声音嘶哑，直勾勾的眼神死死地锁定着越泽。 　　“我说过了……”越泽开口，不耐烦地就要否认，放在一边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01号房已被打开，共计输错密码12次，最后输入时间……” 　　越泽“刷”地一下站起了身，此刻他已经顾不上另外三人会不会看出什么，他不及多想地切断了通讯，戴上面具，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书房。 　　里面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姐发现……！ 　　=== 　　邵止清在跟着少年，原路返回关自己的那个房间的路上，与戴着面具的越泽撞了个正着。 　　一看到越泽的身影，少年就像是被从高处摔下的小鸡仔，发出一声近乎破音的低鸣，就恐惧地缩到了走廊的阴影中，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邵止清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然而她自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知道越泽的心思之前，邵止清还能正常地面对他，心里还存了想打他一顿出气的想法，可在大脑短暂地停转后，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跑！ 　　尽管大脑还没有完全理解目前的状况，邵止清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起来。 　　然而越泽比她更快一步，他几个健步，就轻松地挡在了邵止清的面前，还在她想要绕开逃跑时，扣住了她的手腕。 　　情急之下，他用的力有些大。 　　“……痛！” 　　越泽一听到邵止清痛苦的声音，本能地就松开了手，想要安慰她。 　　邵止清抓住机会，用自己学到的那些微薄的防身知识，抬起拳头打在了越泽的下颌上。 　　越泽的面具直接掉了下来，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和应长轩他们通话时做了伪装，他原本的面目就要暴露出来了。 　　毫无防备之下，越泽被打了个正着，剧痛使他条件反射地捂住了下巴，同样没想到自己会一击即中的邵止清懵了一下，接着便迅速反应过来，从越泽的身边跑开。 　　然而她没跑出去几步，就听到身后接近的脚步声，越泽再一次抓住了她。 　　这次越泽抓在了她后颈的衣领，像是提溜一只猫一样，把邵止清拎到了自己的怀里。 　　“跑什么？”或许是下巴还在发痛，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邵止清极其抗拒地推着他的胸膛，脸上写满了害怕和拒绝。 　　她的表情刺激到了本想好好向她解释的越泽，后者眸色一沉，说出口的话仿佛都带上了血腥味，“你就这么讨厌我？” 　　邵止清闭嘴不答，但她用沉默来反抗的态度好像更加令越泽恼火。 　　“说话！”越泽捏住邵止清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他那双狭长的凤目此时正烧着熊熊的火焰，让本完全不想看他的邵止清一瞬间有些出神。 　　无他，她突然之间发现，越泽的眼睛和邵越的，实在是太像了。 　　只是邵越从来不会这么对待她，也不可能有那种阴暗的一面，邵止清想。 　　“还敢分心……？”越泽眼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气急之下，他把邵止清一把推到了墙上，并在她想跑的时候，两手撑墙，将她牢牢地困在了狭小的空间里。 　　“你……”在被困住的情况下，邵止清的慌乱更甚，她终于开口说话了，但第一句就是推拒。 　　越泽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他松开一只手，故技重施，再次捏起邵止清的下巴，并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亲了下去。 　　与卫迟那小心翼翼的珍惜，顾子宸温柔不绝的缠绵都不同，越泽的吻粗暴又凶戾，他蛮不讲理地掠夺着，让邵止清很快就脸颊潮红，眼里出现了泪花。 　　因为心情怒极，越泽还惩罚性质的在邵止清的唇上留下了啃咬的印记，直到她不堪忍受，出现窒息的迹象时，他才强忍住欲.望，松开了她。 　　越泽舔舐了一下嘴唇，因为邵止清的激烈反抗，他的嘴唇上也被咬出了血。 　　“滚……”邵止清低垂下头，声音微弱。 　　越泽这时已不可能放开邵止清了，他眸色微暗，一手搭在了邵止清的肩膀上，打算带她回房间。 　　他这个动作刚一做出，邵止清就像是触电了一样，飞快地往旁边一缩，越泽的手便落在了空处。 　　越泽压下心中叫嚣着的不快，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开口说话：“小……小清，你……” 　　他差点习惯性地将“小姐”二字喊出了口，还好改口的及时，才没被邵止清发现不对。 　　然而邵止清的反应却十分激烈，她猛地抬起头，用带泪的双眼瞪视着越泽，喊道：“……别这么叫我！” 　　随着抬头的动作，她挂在眼角的眼泪顿时簌簌落下，仿佛闪着光的珍珠。 　　越泽的表情有些扭曲，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天天用这些亲密称呼喊她的那几人，焦灼的妒忌感将他的理智点燃。 　　“我不能叫？”越泽的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那你想听谁叫？你的那位‘哥哥’？” 　　“——那个不知廉耻，对自己的妹妹出手的垃圾？” 　　“啪”的一声脆响，越泽愣住了。 　　邵止清打了他一巴掌。 　　“闭，嘴。”邵止清的眼泪没有停，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可眼神中的怒意一点不轻。 　　越泽不敢相信邵止清会扇自己耳光，可脸颊上传来的灼痛感分明告诉了他，一切都不是错觉。 　　邵止清因为顾子宸……打了他？ 　　越泽保持着偏头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像是在消化这个事实。 　　他的愣神给了邵止清喘息的时间，她擦去眼泪，红肿着双眼，瞪着越泽，开口： 　　“邵、邵越……被你带到哪里去了……！” 　　她满心都是找回自己的管家，带着他一起离开这个阴森可怖的城堡，有越泽在这里，她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呵……” 　　听见邵止清的话语，越泽从胸腔里挤出几声闷笑，他的表情扭曲又疯狂，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想要退避三舍的气息。 　　“邵越……？”越泽皮笑肉不笑地念出了自己的另一个名字，“你还挺在乎他的，是吗？” 　　他的双眼此时没有一点光彩，给人带去了沉重的压迫感，如果邵止清不是一心念着邵越，很可能要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可越泽微妙的态度只会让邵止清多想，她脑海中飞快地掠过原书中越泽处理敌人时用的那些血腥手段，神色不由得变得更加绝望。 　　“回答我，”越泽像是气过了头，声音和语气同时变得柔软了起来，“不说话的话，我也不会回答你的问题。” 　　他的声线越是温柔，邵止清就越有种自己被毒蛇缠在了致命之处的既视感，毒蛇正伸着它的蛇信，用毒牙威胁着邵止清，而邵止清……则不得不听从它。 　　“我是在乎他，那又怎么了？”邵止清的眉梢微挑，像是炸起了全身的毛来恐吓对手的小猫。 　　“那好，我问你，你更在乎他，还是更在乎你那个垃圾哥哥？” 　　邵止清为他对顾子宸的称呼而皱起了眉，但看越泽濒临发疯的神色，现在显然不是纠正他的好机会，而越泽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 　　邵止清的大脑飞速运转，想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越泽是在试探她的态度，想从她的回答中判断出人质的更好人选。 　　如果她回答“邵越”，邵越就可能直接遭遇不测，如果她回答“顾子宸”，那他可能会被卷进这场危险的风波，甚至也被绑到这座暗无天日的城堡里来。 　　为了不让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这两人受伤，邵止清开口说出了第三种回答： 　　“不管我更在乎谁，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讨厌你。” 　　她把“我讨厌你”四个字一说出口，越泽的表情就空白了，他按在邵止清肩上的手怔怔地松了力道，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小……” 　　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尽管已经离得很近了，邵止清依然没听清他叫了自己什么。 　　邵止清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平稳下来，“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了，现在你该告诉我，邵越在哪里了。” 　　看到那些照片的恐惧还萦绕在心头，邵止清只想立刻赶到唯一不会做这些事的邵越身边，这样她才能安心。 　　听到邵止清的话，越泽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恐怖。 　　此刻他一点也没法为邵止清对“邵越”的关心感到开心。 　　邵越是他伪装出来的自己，性格与真实的他天差地别，除了对邵止清的忠诚与爱是真的，其他方面，他们几乎没有相同的地方。 　　……不，现在的他，连“忠诚”这个特点都与邵越沾不上了。 　　“邵越……”越泽笑了起来，“你就这么喜欢这种类型的人？” 　　他的笑容莫名让邵止清感到了悲伤。 　　她不明白越泽的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仔细思考，下一秒越泽就再次开口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想要救他，那你为了他，是不是什么都愿意做？” 　　邵止清沉默了片刻，接着，在越泽红得滴血的眼眸的注视下，慢慢点了点头。 　　“哈……”越泽的笑容甚至有些癫狂，他的样子让邵止清惧怕地退了一步。 　　在一连串的意味不明的大笑后，越泽终于止住了笑声，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冰冷，然后语速缓慢地开口说道： 　　“过来，亲我。” 　　“你不是什么都愿意做吗，过来。” 第66章 底线 别担心，我已经在来接你回家的路…… 　　邵止清和越泽对峙了许久, 然后她发现……对方似乎是认真的。 　　越泽的表情冰冷，那张不符合他气质的平凡面容在此刻透出一股薄凉的冷漠，一双眼睛沉沉如烟墨。 　　他望着神色震惊的邵止清, 恶劣地勾起了嘴角，说道：“不愿意也无所谓，只是你那位管家, 可能就要吃点小苦头了。” 　　越泽知道自己要挟邵止清的手段有些卑劣，但他此刻已经被妒火冲昏了头脑, 他不能忍受邵止清想要逃离自己的事实，哪怕用再阴暗的手段, 他也要把她留下来。 　　邵止清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双目通红, 眼尾漫开一片绯色的痕迹，她的模样被越泽看在眼里, 后者的呼吸不自觉间又沉重了几分。 　　“除了这个……”邵止清咬着牙，几乎是挤出的这几个字。 　　她想救不知身在何处的邵越, 但如果是一定要用这种方法救人，她实在不能接受。 　　“除了这个？”越泽像是听不懂她的意思一样，故意将邵止清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 然后才好整以暇地接着说道，“那就没有别的方法了。” 　　见邵止清面带怒意,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在邵止清的注视下, 慢慢开口：“或者……你想跳过接吻这个步骤，和我做些别的事情？” 　　他语言里的暗示太过明显，邵止清再迟钝也都听懂了。 　　邵止清的脸颊涨得更红, 不是害羞，主要是被气的。 　　“你不告诉我他在哪，我就自己找。” 　　留下这句话，邵止清转身就走，却和之前一样，还没离开几步，就被越泽抓住了手。 　　“你差不多一点！”邵止清有些崩溃，她挣扎着试图甩开越泽，却被他拉得更紧了。 　　“越泽！放开！！” 　　邵止清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这句话。 　　越泽僵了一下，但依然没有松开邵止清的手，他的表情偏执到可怕，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少女。 　　他一直都是那个最了解邵止清性格的人，而现在他也明白，自己的行为完全地踏过了邵止清的底线——对方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越泽”了。 　　邵止清的眼泪已经停不下来了，她红肿着眼睛，想骂越泽几句，出口的却是一个控制不住的哭嗝。 　　越泽没有再用言语挑拨邵止清的情绪，他沉默地望着邵止清，等到她在抽搭了许久，终于重新抬起头时，不觉屏住了呼吸。 　　“他、他……在哪里？”邵止清说话时还有些结巴，但那坚定的语气让人完全无法怀疑她的态度。 　　越泽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恨起了“邵越”这个身份，他甚至有种冲动，想直接揭开脸上的伪装，让天真的大小姐意识到，她讨厌的人和在乎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他。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越泽放弃了步步紧逼，他深呼吸了一下，压抑住躁动的情绪，最终还是慢慢放开了邵止清的手。 　　他的举动给了邵止清些许安全感，她警惕着后退了一小步，而越泽的手条件反射地动弹了一下，才艰难地忍住没再抓住邵止清。 　　“你回去吧，我会把他毫发无损地送到房间里的。” 　　越泽转过身，语气平稳地说着，在邵止清看不到的地方，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来。 　　然而，邵止清却没有如他所料地转身就走，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当越泽的心中升起微弱的一点希望，慢慢地回头时，他听见邵止清问道：“什么时候？” 　　越泽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哭哑了嗓子的邵止清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直到喉咙不再那么干涩了，她才继续说道：“什么时候……送他回来。” 　　如果越泽不给她一个明确的期限，她会怀疑这是他又一次的障眼法，试图用模糊时间的方式迷惑她。 　　一句“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卡在越泽的嘴边，他感觉到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进退两难但偏偏又是自作自受。 　　与身体微微颤抖的邵止清对视了许久，越泽才扯了扯嘴角，开口说道：“今天晚饭之前。” 　　邵止清的肩膀一松，像是支撑她面对越泽的力气在这一刻被全抽走了。 　　她脸上浮现出的脆弱又茫然的表情，让越泽的心跳空了一拍，他侧开视线，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道：“赶紧回去，不然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事。” 　　在眼前的这种情况下，他的自制力极其有限。 　　闻言，邵止清刚松懈下一点的神经再度紧绷了起来，她擦干泪迹，抬脚便走，却在刚走出两步时，看见了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少年。 　　对了，今天他因为担心自己，一起上了三楼，而三楼是越泽的禁地，看他怕成这样，就知道对于侍从们来说，擅自闯入那里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邵止清担心自己会连累他，于心不忍之下，朝着又一次背对着自己的越泽，替少年说了两句话。 　　她的求情或许取得的是反效果，但邵止清知道，如果她什么都不说，这个少年的遭遇会更不妙。 　　“你宁可关心一个随处可见的男仆，也不在乎我？”越泽被气笑了，也是这时，他才分了一缕目光给缩在角落里的少年。 　　就是这个东西，让邵止清发现了他的秘密？ 　　不等越泽产生些阴暗的念头，邵止清就冷淡地回话：“一个随处可见的男仆，最起码不会买通我身边的人偷拍我，再把一整个房间都挂满我的照片。” 　　越泽：“……” 　　=== 　　越泽在回到书房的第一刻，就注意到了电脑上闪着红光的警告提示。 　　他本就已是满心郁燥，此刻又看到中控电脑被入侵的警告，整个人更是如同被点燃了引线，脸上翻腾着怒意的阴云。 　　越泽飞快地查看起手下在刚才这段时间里发给他的讯息，粗略地浏览一遍后，他确定了两点：针对中控电脑系统的攻击是他刚挂断与那几人的视频通话后开始的、入侵者只成功调走了二楼几段走廊上的部分监控录像。 　　看到“部分监控录像被调”这句话，越泽的手背上凸起了青筋。 　　会对这里的中控电脑出手，并且能得手的人，他不需多想，都知道人选必然在那几个情敌之中。 　　尽管越泽心里很想动手报复回去，但当务之急，是要确定被调走的录像里有没有拍到邵止清。 　　如果拍到了，调走录像的人很可能会当机立断地直接上门，或者联合其他几人共同对抗他，而在目前的情况下，越泽还没有能与三方势力抗衡的能力。 　　情况越是紧张，越泽的语气反而越是冷静，他迅速地给手下下达命令：“把被调走的监控录像发给我，更改之前的虚拟定位，加强主控电脑的防火墙。” 　　手下很快就把越泽需要的信息都发给了他，其中还有一段他们追踪入侵者代码后捕捉到的数据流，尽管都是不完整的片段，但他们还是大致锁定了对方的位置——就在远州市。 　　一切都在向越泽的猜测靠拢。 　　越泽突然有些后悔，对待不安分的小鸟，应该先把它锁在狭小的笼子里，等它服软了，再放它到家里各处玩耍的。 　　=== 　　邵止清回到了房间里，她沉默地坐在窗前，丝毫不理会为她上茶的仆从，冷淡得像是一座冰雕。 　　房间外的侍从被全部换了一批，而今天为她带路的那个少年也不知所踪，邵止清唯一确定的，是越泽暂时不会下手整治他，他短时间里还是安全的。 　　但现在天已黄昏，越泽却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将邵越送回房间，随着天色一点点往暗推移，邵止清内心也愈发焦灼。 　　越泽恐怕想到了她打算逃跑，那这里的各种安保措施只会一天天的更加严格，她需要尽快见到邵越，与他商量对策。 　　只是一想到那挂满了房间的照片，邵止清就有些反胃，这种事情，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对邵越开口讲述。 　　就在邵止清走神的时候，为她斟茶的仆从突然踉跄了一下，茶壶重重地磕在了桌上——好在没有碎，但他依然吓得连连朝邵止清鞠躬，表示自己的歉意。 　　这过于眼熟的一幕，和早上那位少年打翻牛奶杯的画面不能说毫不相关，只能说一模一样。 　　“邵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侍从一边说着，一边又笨手笨脚地为邵止清切起了甜点，接着把它放在了距离邵止清有些远，但距离桌子边缘很近的位置上。 　　他一边慌慌忙忙地行礼，一边头也不抬地往门边退去，一点没注意到刚放下的那碟甜点也即将往地上摔去。 　　邵止清沉默了一下，还是起身伸手扶住了在桌边摇摇欲坠的甜点碟。 　　犯了错的侍从一边弓着身子，一边战战兢兢地退出了门外，在他关上门之前，邵止清的手始终没从甜点碟边挪开。 　　直到室内恢复了安静，邵止清才动作缓慢地将那盘甜点拖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的手指移开，取出了被压在甜点碟下的小纸条。 　　在展开纸条之前，邵止清的心脏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它是由刚才那个行为看似冒失的仆从悄悄塞进甜点碟下的，越泽联系她自然不需要这么隐蔽的手段，所以这张纸条肯定是来自其他人的…… 　　怀着激动的心情，邵止清将小纸条倒扣在掌心，将它一点点地平展开来。 　　“别担心，我已经在来接你回家的路上了。” 　　——落款是“应”。 第67章 海岛 邵止清，我来接你了 　　这是……应长轩的人递来的纸条？ 　　邵止清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 她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回家”两个字上无法移开，以前她从未觉得这两个字眼如此温暖过。 　　既然应长轩能买通或安插进人手……是不是就表明他真的有实力带自己离开？ 　　邵止清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她有些激动地站起了身, 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跟邵越分享。 　　但她下一秒就感受到手上触感传来的异样——那张差点被她捏皱了的小纸条的背面，似乎还有纹路。 　　邵止清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平静下来, 接着将纸条翻面。 　　——“暂时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邵越。” 　　邵止清愣住了。 　　邵越和应长轩这两个人，她更信任的肯定是邵越, 但凡换一种情形，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邵越, 而忽视应长轩这个提醒。 　　但邵止清转念一想，邵越如今被人带走, 而以越泽表现出的那可怕的控制欲，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或许，为了监控他们有没有逃跑的意向, 越泽会让人在邵越身上悄悄安上微型窃听器之类的东西。 　　这种小而隐蔽的装置就算装在人的皮肤表面，也难以察觉，如果邵越真被装了窃听器, 那邵止清把纸条的事情告诉他，就相当于告诉了越泽。 　　应长轩说得对, 这件事暂时有她一人知道就足够了，邵止清心想，等她带着邵越一起顺利地离开了这里, 她再把这些事告诉他。 　　邵止清走进浴室，将手中的纸条撕得粉碎，再冲进了下水道里。 　　她刚做完这些事, 大门的方向就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会是邵越回来了吗！邵止清眼睛一亮，急匆匆地跑到了门外。 　　进入房间的人确实是邵越，只是他的神色较之离开以前要差了许多，肉眼可见的疲惫堆积在他的脸上，让邵止清的心不由得揪紧了几分。 　　“怎么回事？他们对你做什么了吗？”邵止清焦急地走上前，查看邵越的状况。 　　邵越没有说话，他用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邵止清，眼底像是涌动着不止息的暗流与漩涡。 　　邵止清看不明白他的情绪，她不知所措地拉住了邵越的衣袖，像往常做错事对他撒娇时那样，轻轻地拽了拽。 　　感受到袖子上传来的拉力，邵越终于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动了起来。 　　他抱住了邵止清。 　　这是一个不算特别温柔的拥抱，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到了最小，整个拥抱严丝合缝到邵越像是要把邵止清嵌入自己的身体。 　　“邵越……”邵止清茫然地喊了他一声，“有点闷。” 　　极其罕见的，邵越没有听从邵止清的意思，而是将这个姿势维持了许久，才缓缓松开拥抱。 　　“小姐。”他低声唤了邵止清一声。 　　“嗯嗯，我在。”邵止清仰头看他，在发现邵越额前的发丝有些乱的时候，还伸手替他理了一下。 　　邵越的瞳孔微震，他几乎想要时间停在这一刻。 　　邵止清多少明白邵越现在心情不好，就想鼓舞一下他的情绪，她拉着邵越走到桌边，说道：“你吃过饭了吗？这里是他们刚送过来的茶点，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抱歉，小姐，”邵越轻声打断了邵止清的叙述，他的眉眼低垂，看起来更加难过了，“他们给我安排了另一个房间，在小姐的隔壁，我恐怕不能一直陪您了。” 　　邵止清消化了一下他的话，心中不免有点慌乱。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要给邵越换一个房间……越泽是担心他们密谋逃跑，还是单纯独占欲作祟，不想看她和邵越住在一起？ 　　这时，门外已经有一名低着头的侍从走了进来，他站在邵越身后，明晃晃地表示了让邵越跟他离开。 　　“我能跟你一起过去……！”邵止清在邵越动身之前拉住了他，“我白天走了很远也没人管，现在肯定能……” 　　“邵先生，请尽快，你只有隔壁房间和囚室两个选择。”那个进来喊邵越的侍从突然开口，打断了邵止清的思路。 　　囚室就是邵止清睁开眼时所在的房间，那里简陋到难以满足人的日常需求。 　　邵止清立刻缩回了手，生怕自己的举动导致了邵越要被分配回囚室里。 　　“我没事的，”邵越覆在邵止清的耳边轻声说，带着热度的气体打在邵止清的耳廓，“您要照顾好自己——我听说今天您没有吃早饭？” 　　邵止清心虚地低下了头。 　　邵越似乎轻笑了一声，可等邵止清抬眼去看时，他却还是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 　　他往门外走去，侍从则拦住了想跟上的邵止清，“邵小姐，越先生说了，今天不允许您再出房间了。” 　　只是落后了一步，邵越就走出了房间，他回过头看向邵止清，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明天见，小姐。” 　　并不甘愿的邵止清也只能顿住了脚步，她对邵越笑了一下，“嗯，明天见。” 　　得到了邵止清“明天见”的话语，邵越转身后的表情都比平时多了些许温度，他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一心二用地查看着文件，应付明枪暗箭，几个侍从则远远地坠着，没有人敢说话打扰他。 　　该死，邵越心想，要不是被调走的监控录像中拍到了邵止清的身影，某些人攻击他的手段也不会变得骤然凶狠，他今晚就能照旧搂着邵止清睡觉了，可现在，他只能熬夜核对数据，等到各种紧急工作处理完毕，才能再见到邵止清。 　　=== 　　在收到应长轩的纸条之后，邵止清的思绪始终不能平静，以至于这天晚上，她陆陆续续的从梦中惊醒了许多次。 　　所以，当半梦半醒之中，邵止清听到有人敲响房门时，她还以为是自己仍在做梦。 　　敲门声响了好一阵子后，邵止清才恍然回神，她套上一件外套，就为门外的人开了门——来的人是白天那个给她递小纸条的侍从。 　　“太好了，邵小姐，您醒着。”那人长出一口气。 　　“你怎么半夜来这里？”邵止清学着他，把声音压成一线，“……难道是今晚就开始行动吗？” 　　侍从在说话前，习惯性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片刻后才说道：“越泽已经知道有内鬼了，我们越是拖下去，就越容易被发现端倪，所以需要速战速决。” 　　“邵小姐，您先去换一套便于行动的厚衣服，我在门口等您，还有这个，”那位侍从从随身的包中掏出一顶假发递给邵止清，“您带上之后我们再走。” 　　他妥当的准备让邵止清多少放了点心，接过假发后，她低声说道，“邵越在隔壁，你叫他了吗？” 　　侍从的表情一时变得有些奇特，他沉默了半晌，然后回答道：“邵越先生已经先一步离开了，我们一会跟上就行。” 　　邵止清皱起了眉，她不觉得邵越是会答应先走的人。 　　见邵止清察觉到不对，侍从心中一慌，但好在眼前的情况应长轩早有预料，并教过侍从该用什么方式说服邵止清。 　　“邵小姐，您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越泽的私人海岛上，”侍从面容严肃，“这里就相当于越泽的后花园，邵越先生必须先去将发现我们逃走的追兵的注意力引向岛的东面，我们才能坐直升飞机从西面离开。” 　　“……海岛？” 　　邵止清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原来她是被越泽关在了海岛上的城堡中吗…… 　　怎么想都很不可思议啊……！ 　　=== 　　邵止清有构思过最坏的情况：带她逃离的侍从实际上并不是应长轩的人，而是越泽派来演她的，目的就是让她自投罗网，等他们跑出城堡后就会露出真面目。 　　在这种想法的影响下，邵止清对他的话一向只信一半，直到看见广阔的沙滩和扑上岸边的海浪时，她才完全意识到，她以为的离谱的谎言“我们在海岛上”，实际上是句真话。 　　他们真的在海岛上，还是那种独属于越泽一人的海岛。 　　从看见沙滩起，邵止清的大脑就一直有点懵懵的，这种状态持续到一架直升飞机慢慢地在她面前降落时，她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应长轩将头从直升机的窗口探出，冲还未回神的邵止清望来，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担忧。 　　与邵止清对上视线后，应长轩微微一怔，接着露出一个引人神往的温暖笑容。 　　呼呼风声中，他的话语声依旧清晰可闻。 　　“邵止清，我来接你了。” 第68章 飞离海岛 叫错一次，被我亲一下 　　夜晚的海风吹开了应长轩额前的发丝, 露出了他那张美丽到让人不敢直视的脸。 　　他仿佛从天而降的神明，在直升机眩目的灯光下，对邵止清伸出了手。 　　“拉住我。”在直升机轰鸣作响的噪声中, 应长轩的声音仍然清晰明朗。 　　邵止清为他的容貌愣神了一秒，接着就飞快地反应过来，快步靠近直升机, 朝应长轩递出了自己的手。 　　两人的手指刚触碰到彼此，应长轩就把大半边身子从机舱里探了出来, 他紧紧地扣住了邵止清的手，让邵止清能够借力登上直升飞机。 　　但飞机距离地面的距离还是有点大了, 邵止清这几天又没怎么进食，就在即将踩上舱门边的时候骤然力竭, 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 　　邵止清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应长轩一步向前，以几乎要跌下飞机的姿势, 揽住了邵止清的腰肢，将她抱回了机舱里面。 　　应长轩轻巧地把邵止清放下，嘴角带笑, “没事吧？” 　　“没、没事。”邵止清晕晕乎乎地摇头，她有满腔的问题想问应长轩：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他怎么瘦了这么多、他能这么过来会不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但她下一秒想起了一件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事情, “应长轩……邵越呢？他有被你们救出来吗？” 　　应长轩因为听到邵止清叫自己的名字而扬起的嘴角僵住了，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你只有这个要问吗？” 　　他语气里的沮丧和酸涩太过明显, 邵止清不由得感到一阵无措的内疚。 　　邵止清想道歉，但应长轩已经停下了话头，转而去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他很好，现在应该是在……” 　　他一边说话，直升飞机一边慢慢拉起高度，邵止清一愣，转头去看窗外。 　　机舱一眼就望得到底，除了飞行员和他们两人，这里就没有别人了，就连刚才为她带路的侍从也没有上来。 　　邵止清有些慌乱，她不安地站起身，“邵越他……” 　　“停下。”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飞机的嗡鸣中分外清晰，邵止清惊喜地转头看去，到了嘴边的“邵越”二字还没喊出口，就直面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站在沙滩上的邵越举着一把手.枪，对准了机舱，猎猎风中，他的脸色冷酷得像是山顶不化的冰。 　　飞行员没听，他回头看了应长轩一眼，然后拉着操作杆一路抬升，明显是想尽快离开。 　　邵越冷笑了一声，微微抬高枪口，开了枪。 　　子弹准确地命中了直升飞机的螺旋桨片，两者相击擦出一片刺目的火花，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巨大摩擦声，飞机猛地一歪，多亏应长轩眼疾手快，邵止清才没有跌出机舱。 　　眼前的情况太过出乎意料，邵止清震惊地望着邵越，心里隐约冒出了一个不妙的猜测。 　　几个穿着黑衣的人在这时跑到了邵越身后，他们端起手上的枪，纷纷瞄准了直升飞机，摆出一副如果应长轩不停，他们就把飞机打下来的阵势。 　　“小姐，来我身边。”邵越慢慢放下手中那还冒着硝烟的枪，嘴角却挂上了一丝与他的动作极其违和的笑容。 　　“……邵越？”邵止清茫然地望着他，低声喃喃。 　　应长轩拉了拉邵止清的手，让她看向自己，接着轻轻摇了一下头。 　　“邵越他……就是越泽，”为了不刺激到邵止清，应长轩放慢了语速来斟酌用词，“十天前他自导自演了一场车祸，然后把你带到了这里。” 　　剩下的话他不必多说，邵止清自然也明白。 　　只是理解了应长轩的意思，不代表邵止清就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僵硬地把视线移回邵越的身上，这时她才发现，对方身上那件西装，她今天下午时才在越泽身上见过。 　　而且，在有了提示之后，邵止清再去想之前她分别面对邵越和越泽两人时感受到的既视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们的身材、眼型、说话时留下尾音的习惯……以及，今天黄昏他们匆匆一见时，邵止清在邵越下唇上瞥到的伤口。 　　她当时以为那是邵越自己咬的，但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她在被越泽强吻时，愤怒之下咬出来的痕迹。 　　“小姐！”邵越突然抬高了音调，他不知道刚才应长轩对邵止清说了什么，但看邵止清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多少有了猜测，温和的表情便也出现了裂缝。 　　随着他的呼喊，同时指向邵止清他们的是更多的枪口。 　　邵越身边这些穿着黑衣的人，都落后他一步，明显是以邵越为首，而那个为邵止清带路的侍从，此时则被两人压制在地，一切迹象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应长轩说的是真的，邵越和越泽，是同一个人。 　　邵越还在说什么，但邵止清已经听不清了，对越泽的恨意和对邵越的依赖混合在一起，让她的双眼顿时变得通红。 　　这时直升飞机已经被迫降落到了沙滩上，邵越的手下们一拥而上，将它围得严严实实。 　　没了发动机嗡鸣的声音，邵止清说话的声音就算不大，也清楚地被在场的人听在了耳朵里。 　　“——邵越，”邵止清语带哽咽，咬字都不准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她眼角挂着泪珠，嘴唇颤抖，看起来随时都会崩溃。 　　邵越本想拉她下来的手止在了半空，邵止清的一句话，让他的胸口抽痛得喘不过气，心脏像是被人扎穿了几个洞，生生地漏着风。 　　——“如果你让我伤心了怎么办？” 　　——“我不会让小姐伤心的。” 　　一天前两人的对话在邵越的耳边回响，当时邵越觉得心虚和内疚，此刻他却感受到了深深的讽刺。 　　他违背了自己的承诺，用最过分的背叛，刺伤了他最珍视的人。 　　“别讨厌我……”邵越像是溺水的人，在濒死时发出最后一点求救的声音。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人只有邵止清，她可能会在邵越一声声的恳求下心软，但现在，应长轩正坐在她的身边。 　　“起飞。”应长轩像是没看到邵越一样，冷淡地对飞行员说道。 　　飞行员立即执行了应长轩的命令，邵越身后的人则齐刷刷地举起枪。 　　应长轩表情冷静地将邵止清挡到自己的身后，看向神思不属中的邵越。 　　“差不多一点，”应长轩说道，“你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邵越没有理会他，他执着地把目光放在邵止清的身上，可后者已经转过了头，不想与邵越交流的态度显而易见。 　　邵止清的身体正因为她在抽搭而轻轻颤动着，望着她的背影，邵越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还是没能把挽留的话说出口。 　　直升机缓缓地动了起来，邵越的手下们动作一致地为枪上膛，只要邵越一开口，他们就能把这架直升机击落到彻底无法起飞。 　　然而，邵越抬起了一只手，阻止了他们的动作。 　　他像是被抽去了脊骨，双眼涣散地坍圮下来，在手下们紧张的注视下，开口说道：“让他们走吧。” 　　邵越的反应在应长轩的预料之中，他冷着脸彻底锁上了机舱的门，将邵越死死地盯视着邵止清的眼神隔绝在了外面。 　　直升飞机扬起一片沙土，邵越却分毫不避，雕塑一般直直地站在原地，直到飞机抬升到一定的高度，往岛外的方向飞去，他依旧没有动静。 　　月光为海岛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明明身在众人的簇拥之下，邵越的身影却显得茕茕孑立，孤单得如同一道幻影。 　　“……别讨厌我。” 　　他轻轻动着嘴唇，发出无声的乞求。 　　但他想对话的那个人，此刻已经远离了他这座远洋中的孤岛。 　　他本想把邵止清囚禁在这座岛屿上，可最终被囚禁住的，却是他自己。 　　=== 　　直升飞机飞出了很长一段路，邵止清还是沉浸在将近要把她十几年来的记忆都冲垮的信息量中。 　　尽管眼泪早已止住，但邵止清的眼角却因为眼泪流了太多而干涩发痛，她缩在座椅上，红肿着眼睛发呆。 　　“睡一会吧，”应长轩摸了摸邵止清的头发，眼底是很少出现的温柔，“醒来后我们就回到远州市了。” 　　许久之后，邵止清才回答了他：“……嗯。” 　　应长轩很体贴的为她递上一杯温水，“给。” 　　邵止清浑浑噩噩地接过水喝了一口，入口微甜的感觉让她回过神，呆呆地看向了应长轩。 　　“我加了点蜂蜜，可以安神，”应长轩眯起眼睛笑了笑，“喜欢吗？” 　　邵止清的脑袋还有些发懵，她把目光转回水杯上，又喝了一口，才回答道：“……喜欢。” 　　“喜欢的话，我以后经常给你泡。”应长轩仿若无意地说道。 　　“……”邵止清这次没有应声，她小口地啜饮着蜂蜜水，嘴里的甜味让她不自觉地想起邵越，他时常会在给她的水和酸奶里加上蜂蜜。 　　脑海中一旦闪过了有关邵越的回忆片段，邵止清顿时就觉得嘴边的蜂蜜水不甜了，反而泛着苦涩的味道。 　　应长轩靠在椅背上，余光一直关注着邵止清的表情，见她喝几口水就发会呆，平静无波的表情下掀起了怒浪。 　　【那个叫越泽的，在我那里并没有在邵家当过管家。】另一个应长轩冷冷地说道。 　　应长轩能这么快找到越泽的所在地，多亏了重生后的他——另一个世界中，他与越泽是生意上的劲敌，两人的厮杀一度激烈到引起了华国金融市场的动荡，不过最后还是他险胜一筹，而越泽在落败后，就隐退到了这座小岛上蛰伏起来。 　　如果不是有这段记忆，应长轩恐怕也和卫迟、顾子宸一样，有了线索却也遍寻邵止清无果。 　　应长轩抿起嘴唇，在心中回答：【恐怕是因为另一个世界的邵止清并不吸引他。】 　　其实何止是越泽，另一个世界的他自己、卫迟和顾子宸，都对那里的邵止清一点兴趣都没有，哪像现在……应长轩的手指轻轻地叩在座椅扶手上，每次一想到那几个人就让他烦躁起来。 　　邵止清一口一口地喝着蜂蜜水，等到水杯见了底，她的思路也清醒了许多，她忍下心中的酸楚，知道现在除了难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她去做。 　　“应长轩……”邵止清喊了应长轩一声，因为刚哭过的关系，她的嗓子十分沙哑，“谢谢你救了我出来。” 　　她这句道谢早该说的了，却一直拖到了现在。 　　应长轩见她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也稍微松了一口气，他一点都不喜欢看到邵止清为了别的男人流泪的样子，那只会让他心生杀意。 　　“不用谢，我应该做的。”应长轩勾起嘴角笑了笑，拿过邵止清手中的空杯子，又为她倒上了新的一杯水。 　　在添加蜂蜜时，应长轩的动作顿了顿，改为用镊子夹起了几片处理过的樱花花瓣放了进去。 　　“我看网上说，这是女孩子都会喜欢的樱花花茶……你试试？” 　　他一直惦记着没吃到和邵止清一起做的生日蛋糕的事情，那之后他经常会花时间待在厨房，研究各类有可能讨她欢心的美食，这些樱花就是某天他兴起之下跟着攻略腌渍的。 　　淡淡的粉色花瓣飘在水面上，片刻后就晕染开一片少女心十足的色彩，邵止清看着打着转的花瓣，低沉的心情跟着轻松了几分。 　　“没想到你还会关注这些。”她用应长轩给的小勺子拨弄了一下花瓣，轻声说道。 　　应长轩不该在为他的复仇之路忙碌吗，怎么还研究起花茶来了？ 　　“想让你开心。”应长轩坦率地回答，一双眼睛认真地望着邵止清，里面盛着满满的爱意。 　　邵止清的手顿住了，她缓缓地抬起头，与应长轩对视，“我不明白……” 　　她没把话说完，应长轩误解了她的意思，便解释道：“我喜欢你，所以想用这种方式让你开心。” 　　“不，”邵止清放下了杯子，那片花瓣跟着水波颤了颤，“你……你们，为什么会喜欢我？”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无趣的人，咸鱼的生活一点也没有追求，来自应长轩他们的喜欢，对她而言就是一场横插进任务中的意外。 　　如果邵止清的身上没有任务，她或许会和其他十八岁的少女一样向往恋爱，对几人的告白的接受度也会高很多，但她偏偏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刻起，就被系统绑定上了。 　　她一个注定在这个世界留不长的人，一点都不想为周围人的人生添堵，可现状超出了她的预想，她好像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道坎。 　　邵止清恹恹地垂着眼睛，不自觉间，把埋藏最深的想法说出了口：“我都快要走了，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 　　她的声音很小，但时刻关注着她的应长轩怎么可能错过，听到她这句话，应长轩怔了一下，随后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快要走了……？邵止清说话时的语气和神色，给他造成了很多不好的联想。 　　机舱中冷色的灯光照在邵止清身上，衬得她的皮肤苍白透明，眼中也没有神采，看起来像是厌倦了这个世界，随时都可以离开—— 　　应长轩刷地起身，抓住了邵止清的手腕。 　　邵止清一惊，最近被抓手腕太多而产生的心理阴影浮上心头，她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接着就看到了应长轩有些受伤的表情。 　　“抱、抱歉……你突然抓住我的手，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应长轩微微低下头，“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可他的眼角分明已经耷拉下来了，满脸写着“哄我”两个大字。 　　被安全带绑着，邵止清做不出其他动作，只能顺势摸了摸他靠过来的脑袋。 　　应长轩歪了歪头，在邵止清把手抽回去之前按住了它，得寸进尺地蹭了蹭，像只在冲主人撒娇的大猫猫。 　　他平易近人的表现让邵止清紧绷的心神都为之松了松。 　　望见邵止清的情绪好转，应长轩突然开口说话：“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想告诉你，这是没有理由的，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你的灵魂令我钟情。” 　　应长轩的语气特别认真，在他目光深深的注视下，邵止清感觉到自己连指尖都在颤栗。 　　不擅长应付他人感情的邵止清，最终只能转过了脸，错开应长轩的眼神，然后小声转移话题：“……今天是几号了？” 　　又被邵止清躲过一次，应长轩无奈地好好坐回了椅子上，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不依不饶地让邵止清给自己一个回复，但越泽失败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他明确地意识到，想要攻略下邵止清，不可以用越泽那种蛮横的手段。 　　于是，他简单地为邵止清讲述了一下那天车祸后的情况——她被越泽带走，藏到了海岛上，发现端倪的他与卫迟、顾子宸联合，打压越泽的势力…… 　　应长轩把能告诉邵止清的事情全对她说了，只是在提到卫迟与顾子宸时，不可避免地减少了他们的戏份，把他们讲述成了两张不重要的背景板。 　　尽管他没提为了找她而付出的代价，邵止清也能从他青黑的眼底判断出这段时间里他过得并不轻松，不免有些感动。 　　“你要不要现在睡一会？”在应长轩停顿下来的时候，邵止清问他，“你看起来很累。” 　　应长轩微愣，他确实是累了，出发来海岛之前，他特地喝了两杯咖啡，可熬了一整个通宵后遗症还是让他感到犯困。 　　只是比起休息，他更想和邵止清多聊一会天。 　　怀着这样的想法，应长轩准备开口回绝，另一个他却突然说话了：【把身体让给我。】 　　应长轩脸色一黑，自私地想独占与邵止清相处的时光。 　　然而最了解他的人当然是他本人，另一个应长轩料到他不会答应换人，便早在说话之前，就偷偷冒出了头，并趁现在应长轩失神，瞬间取得了身体的主导权。 　　占据身体之后，应长轩扬起嘴角笑了笑，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改了口：“是很累了……能让我靠着你睡一会吗？” 　　念及邵止清有些害怕自己，他还特地模仿了年轻的那个自己的说话语气，想必不会被邵止清看出来…… 　　“你们换人了？” 　　意识体在打架的两个应长轩同时愣住了。 　　“你……分得出来我们两个？”应长轩不可思议地望进邵止清的双眼，仿佛想从她的眼里直接看到答案一样。 　　只是……看了半天，除了发现邵止清的眼睛好看得像是林间小鹿，应长轩就没有任何收获了。 　　邵止清端着刚才没喝进口中的樱花茶，正要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说道：“也就是偶尔。” 　　与其说她是看出了什么迹象，倒不如说是单凭直觉判断的。 　　应长轩索性不再伪装，他撑着脑袋看邵止清，那墨色浓郁的眼神如同锁定了猎物的狼。 　　“别这么看我……”邵止清受不了地举起手里的樱花茶，挡住自己的脸。 　　“你不怕我了吗。”明明说着疑问句，应长轩用的却是肯定句的语气，眼睛中闪着光。 　　邵止清哑然，她也是被说了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不怎么抗拒与这位重生后的应长轩接触了。 　　可能是因为目前越泽取代了他在邵止清心目中的“最害怕的人”的位置吧…… 　　应长轩在邵止清的沉默中自行读出了答案，他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不仅扬起了笑容，甚至还伸手解开了安全带。 　　“你、你不是累了吗？”邵止清慌慌地仰头看他，“别在飞机上乱走……！” 　　应长轩不听，他走到邵止清的身前，在她面前屈膝半蹲，以一个能和她平视的姿势停下，接着说道：“我救了你出来，有没有什么奖励给我？” 　　当一个美人弯起眼角，甜笑着向人讨要奖励的时候，很少有人能说出拒绝的话——最起码邵止清就做不到，她咽下一口口水，默默地转开目光，低声问：“你要什么……” 　　转念一想，她又在应长轩说话前急急地补充了一句：“太过分的不可以。” 　　应长轩的表情似乎有些遗憾。 　　邵止清没忍住，瞪了他一眼，她就知道应长轩笑成那样的时候就是没安好心。 　　“那……”应长轩不甘心地收起刚才那个笑容，他思索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你换一个对我的称呼。” 　　“称呼……”邵止清松了口气，这个要求听起来比较简单，“你要什么样的称呼？” 　　应长轩换了动作，他更靠近了邵止清一点，那双桃花眼里潋滟出一片春光。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被他咬出了独特的韵味，“三个要求。” 　　“一，我要独一无二的称呼。” 　　“二，不许用这个称呼叫另一个应长轩。” 　　“三……如果你叫错人了，就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怎么样？” 　　应长轩笑眯眯的，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纯情和无害，要不是邵止清深知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几乎就要被他迷惑过去了。 　　不过邵止清心里确实是想感谢他，而取特别的称呼的这个要求，似乎并不困难，她便犹豫着开口问道：“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代价？” 　　“代价的话……” 　　应长轩眨巴着眼睛，像是在思考般自言自语，说话时露出一小截殷红的舌尖，暗示性的意味极强，让邵止清悄悄红了耳朵。 　　“比如说……叫错一次，被我亲一下？” 第69章 跳伞+重逢 长轩哥哥别生气了 　　听到应长轩的话, 邵止清抬起手，“啪”的一下拍在了应长轩靠过来的脑袋上。 　　“不行。”因为看出了应长轩是在逗自己，邵止清并没有生气, 但她还是摆出了严肃的态度，以免他得寸进尺。 　　“这也不行……”应长轩拽住了邵止清的手，失望地嘟囔着。 　　被他那双亮如点星的眼眸可怜兮兮地瞅着, 邵止清怎么也没办法硬下心，就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 无奈地问：“你换一个。” 　　应长轩用手指挠了一下邵止清的手心，他用的力道很小, 带着薄茧的指腹磨蹭而过，整个过程像个轻慢的勾.引。 　　“……别这样。”邵止清抓住了他作乱的手指, 脸颊微微泛红。 　　她心中沉闷的愁绪被应长轩几次戏弄下来，不由自主地都抛到了脑后。 　　“那……”被抓住之后, 应长轩的动作就乖顺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 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第三个要求就先不说，就当作你欠我一个, 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再让你兑现，怎么样？” 　　这么一来, 邵止清就相当于要兑现两个奖励，一个是“为重生后应长轩取独特的称呼”，另一个则是欠着。 　　邵止清看出了他语言里的陷阱, 但也懒得去与他争辩，干脆就答应了下来。 　　“那现在就取吧。”应长轩满眼都是期待。 　　“我不擅长取名字，”邵止清推了推他, “要不你自己想一个吧。” 　　“只要是你取的，我都喜欢。” 　　邵止清没有办法，只能如他所说开始思索，片刻之后，她随口说道：“叫你大应，叫他小应？” 　　应长轩嘴边的笑容一僵——他要的是爱称！不是这种听起来像老板喊员工一样的称呼……！ 　　看见他僵硬的表情，邵止清略微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确实不擅长取名字嘛…… 　　“不行，不能用这个。”应长轩不甘心地勾住邵止清的手不放，要求她认真地重新想一个。 　　邵止清只能配合，但在说出的一众称呼都被否决之后，耐心被磨灭的她甚至都想以后叫这个烦人的应长轩为“喂”了。 　　“你自己想吧，我不取了。”邵止清把应长轩的手拿开，还瞪了他一眼。 　　应长轩也不闹，他挂着笑容想了想，接着开口了：“叫老g……”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意识到他要说什么的邵止清反应迅速地捂住了嘴，后者红着脸囔囔了一句：“你再乱说话我就什么都不答应了！” 　　邵止清的这句威胁还是起到了作用，应长轩闭上了嘴没再说话，可他柔软的唇瓣贴在邵止清的手心上，但凡做点微弱的动作，传递给邵止清的感觉都分外明显。 　　所以应长轩还没有做些什么呢，邵止清就自己先感到了害羞，忙不迭地把手抽了回去。 　　将少女面红耳赤的样子收尽眼底，应长轩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见不好把人逗太过，他端正起表情，给出了一个认真许多的提议：“我还挺想听你叫我哥哥的……你说怎么样？” 　　“哥哥”这个称呼让邵止清瞬间想起了顾子宸，他前段时间在邵止清的心里刻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以至于邵止清根本没办法想象自己用“哥哥”称呼其他人的样子。 　　可应长轩看起来真的很期待她答应下来，他疲惫的神色都因为期待而淡了许多，眼睛里更是亮着星星。 　　“我……”邵止清欲言又止，最后在应长轩的注视下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红着耳朵，用极其小声的音量喊了他一声，“长、长轩哥哥……” 　　邵止清从脖子到脸都漫上了羞耻的粉色，灯光之下，她光滑细腻的皮肤看起来很可口，像是能沁出汁液的樱桃。 　　应长轩突然就觉得口干舌燥，压抑在心中的冲动险些破堤，就连因为被抢了身体而在生气的另一个应长轩，都没忍住暗骂了一声。 　　=== 　　接下来的飞行中，邵止清没再和应长轩说过一句话，她一言不发地侧着头看窗外不断往后的景色，应长轩一搭话她就装睡着，一副很困倦的样子，只有泛红的脸颊彰显着她真实的想法。 　　当飞机飞行的速度逐渐降下来时，应长轩故意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叹息，“快要到了，你还是不想理我吗？” 　　他幽怨的表情看起来和被抛弃的深闺怨妇没什么两样，顿时让强装淡定的邵止清绷不住了。 　　“我没有不理你。”邵止清开口说道，理直气壮极了，好像之前一直在假装看风景的人不是她一样。 　　应长轩立刻就笑了起来，非常好哄。 　　见邵止清愿意理自己了，他放松地往后一靠，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回学校上课吗？” 　　邵止清不由发怔，“当然回……”她比较不能理解应长轩为什么会这么问。 　　“越泽可能会来找你，”提到越泽，应长轩的脸色稍微沉下来了一点，“最近还是不要去学校比较安全。” 　　邵止清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反驳，越泽他……确实有可能做这样的事。 　　想到越泽，邵止清的表情就情不自禁地低落了下来，应长轩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抿了抿嘴唇，接着突然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 　　降落的过程中，气流正颠簸着，应长轩一站起来，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小心！”邵止清一惊，“你快回去坐好……！” 　　飞行时站起来就算了，现在机身不稳，应长轩这样很容易受伤。 　　“清清，”应长轩双臂展开，撑在了邵止清两侧的座椅扶手上，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有没有跳过伞？” 　　“没有……” 　　邵止清胆子不大，像跳伞这种刺激性强的运动，她一向是敬谢不敏的。 　　“那我带你试一下吧？”应长轩用脚尖踢开了座椅底下的暗舱，取出里面的降落伞包，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邀请邵止清去公园散步。 　　“……现、现在吗？”邵止清瞪大了眼睛。 　　如果是平时应长轩提出跳伞，出于好奇她还可能想尝试一下，可现在他们正身处于几千米高空中，第一次跳伞就这么刺激，邵止清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了。 　　“对。” 　　“咔哒”一声，应长轩解开了邵止清的安全带，他倾身贴向邵止清，在她感受到危险之前停了下来，然后微微笑道：“不用怕，我在你旁边。” 　　应长轩天生就带着引人信服的魅力，注视着他的双眼，邵止清鬼使神差地就点了点头。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应长轩已经为她穿上了防护服，随着扣上安全绳的一声轻响，他们跳伞前的装备任务直接就完成了。 　　“要是实在害怕的话，你一会就闭上眼。”应长轩最后拿起护目镜，戴在了邵止清的眼睛上。 　　他拉开舱门，劲风瞬间灌了进来，邵止清往下看了一眼，立刻就为过高的高度感到了一阵眩晕。 　　“我后悔了，我们可以不跳了吗？”她后退一步，生无可恋地问应长轩。 　　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她怀疑她会在降落到一半的时候晕过去。 　　邵止清本来觉得应长轩可能会试图说服她，可他只是歪了下头，看起来很无所谓，“可以啊。”像是早预料到邵止清会临阵脱逃。 　　“……”邵止清默默地转过头，应长轩的态度激起了她的好胜心，不就是跳伞吗，她之前和季知瑶在手游里跳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应长轩似乎笑了一声，可邵止清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她又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在邵止清出神的时候，应长轩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 　　“第一次跳伞，你就想独立完成吗？”应长轩笑着将邵止清的背扣扣到自己的身上，“我带你一起跳，这样就不会害怕了吧？” 　　已经脑补了许多自己忘记开伞后的惨烈场景的邵止清：“……” 　　原来还有双人跳伞的吗。 　　不过也是，应长轩总不至于让她自己稀里糊涂地跳下去。 　　邵止清刚放松下来一点，就发现两人此刻的距离过于近了。 　　她心有戚戚地往前挪动了一下，却被背带限制得顶多只能走出一步。 　　“双人跳伞，两个人是连在一起跳的，”应长轩带笑的声音响起，略带狡黠的声音把他真实的目的显露了出来，“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你故意的。”邵止清鼓起了腮帮子，踩了应长轩一脚。 　　应长轩的笑声逐渐化在了风里，他带着邵止清的身体前倾，一片纷乱之下，他好像在说什么，但邵止清没有听清。 　　直到应长轩将嘴贴近邵止清的耳边，开始念数字时，她才真正确定了应长轩是在和自己说话。 　　“三。” 　　“二。” 　　“一。” 　　邵止清闭上眼睛，被应长轩带着纵身一跃，在风声大作之中，跃下了飞机。 　　邵止清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害怕，但事实却恰好相反，从高空中跃下的失重感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冰凉的空气把她的烦恼全部吹去了身后。 　　她保持着应长轩教她的跳伞姿势，慢慢睁开了眼睛，随后便看见湛蓝的海洋在她面前铺展开来，仿佛一匹流动着水纹的锦缎。 　　而应长轩温热的身躯，始终在她的身后。 　　无言之中，邵止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与快乐，她理解了应长轩要带自己跳伞的用心。 　　落地后，邵止清立刻转过头，望了应长轩一眼，而应长轩也正好看向了她。 　　他们对视一眼，随后默契地冲对方展开了一个笑容。 　　她好像被带得也有点疯了，邵止清想。 　　=== 　　“你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 　　邵止清哭笑不得地望着扭头不看她的应长轩，这样的对话已经持续好一会了。 　　在落地之后，他们坐上了应长轩提前安排好的车，而上车没多久，主导身体的灵魂就切换了，被换出来的应长轩对于另一个自己带着邵止清跳伞、还拥有了专属称呼的事情感到十分生气，便始终冷下了一张脸，等着邵止清来哄自己。 　　结果邵止清不仅没理解他的意思，还因为看到了熟悉的景色，想起来没给顾子宸和卫迟报平安的事情了。 　　在听到邵止清不来关心自己，而是开口问起了那两人的情况，应长轩气得身后都冒起了黑气。 　　邵止清自知理亏，便放软了声音，用温弱的语调安抚他：“是我的错，我应该先关心你的。” 　　她的尾音有些发颤，听起来像黏黏甜甜的糖浆。 　　应长轩的耳朵微微发烫，他侧脸望着窗外，表情丝毫未变，心里却想着如果邵止清再哄一句，他就原谅她。 　　可邵止清见自己屡次尝试都失败了，不由觉得应长轩这是想独自冷静一会儿，便识趣地没再说话，保持着安静等应长轩自己消气。 　　应长轩：“……？” 　　为什么不来哄他了？ 　　难道是邵止清觉得烦了？ 　　她不会不想理自己了吧？ 　　第一次和邵止清赌气，在这方面毫无经验的应长轩慌了，他的目光忐忑地游移起来，又想去看邵止清的表情又怕被发现，纠结许久之后，他还是决定直接告诉对方自己没生气了。 　　然而偏偏在这时候，一通电话打进了应长轩的手机里——他早已把手机设成了非紧急通话不得拨入的模式，所以这时打来找他的，肯定是重要的事情。 　　应长轩黑着脸接通了电话，“什么事？” 　　邵止清偏头看他，而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应长轩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他挂断电话，叫了因为抵达了目的地而正在逐渐减速的司机一声，“转向，去公司。” 　　然而，一辆车以飞快的速度从旁边的岔道疾驰而出，接着一个甩尾，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邵止清望着那辆颜色高调的红色跑车，心想还好这开车方式她曾在卫迟那里体验过好几次，不然她肯定要被司机的急刹车吓一跳。 　　应长轩沉下了眼神，面前这辆限量款跑车明显不是一般人开得起的，而会在现在开着这种车来堵路的，他一下就猜到了是谁。 　　卫迟从跑车的驾驶位上走了下来。 　　“卫迟！”一看到他，邵止清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喊了他一声。 　　只是在车窗车门都没有打开的情况下，她这种音量并不能传到车外，隔着单面玻璃，卫迟也看不见邵止清在车里。 　　于是，他在邵止清的目击之下，气势汹汹地走到了车身边，一脚踢在了邵止清身侧的车门上，满脸戾气地开口：“滚下车。” 　　邵止清呆住了，她从没见过卫迟对她展现过这副模样——薄唇含怒，言语凶戾，眉眼中带着化不开的煞气，此时的卫迟给了她一种要将她的骨头一寸一寸打断的错觉。 　　邵止清怂怂地打开了车门，直面了卫迟，“我下来了……” 　　卫迟也呆住了，脸上那凶狠的表情根本来不及收回，就僵在了原地。 　　他是查到应长轩消失一晚后终于再度现身，打算过来追究他独吞有关邵止清的消息的事，可为什么……清清会从他的车上下来啊！ 　　想到自己刚才凶了邵止清，卫迟的表情就更僵硬了。 　　而且他今天随便套了一件卫衣就出门，冒出来的胡茬也没刮，头发乱糟糟的……见到邵止清的惊喜与暂时不敢面对她的犹疑同时在卫迟的心中浮现，他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缓缓地拉过邵止清，把她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唔……！”前一秒还在担心卫迟表情这么凶，会不会是想打她的邵止清，下一秒就埋进了卫迟炽热的胸膛，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却被抱得更紧了。 　　在这个距离之下，邵止清闻到卫迟身上传来了淡淡的烟味，她惊讶到挣扎的动作都顿住了。 　　高中那会，她撞见过一次卫迟在学校的操场后偷偷抽烟，当时她没说什么就走开了，事后卫迟跑来问她是不是讨厌别人抽烟，她点了头，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在卫迟身上闻到过一点烟味，直到现在。 　　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卫迟肯定很着急……邵止清垂下了眼睛，默默地安静下来，任由卫迟抱着。 　　接着她听见头顶传来了一道哽咽的声音。 　　“……你哭了？”邵止清不可思议极了。 　　“……没有！”卫迟立刻反驳，只是那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怎么听都是在说谎。 　　邵止清推了推卫迟，想抬头看他，却被卫迟一手按住了后脑勺，他还凶巴巴地补充了一句：“不许看我！” 　　感受到卫迟手臂的颤抖，邵止清不知所措起来，她的手举了半天，最后还是笨拙地环住了卫迟，小声地说道：“别哭了。” 　　“我说了我没哭……” 　　邵止清无奈应是，嘴边却多了一丝笑意。 　　“你们还要再抱一会吗？”应长轩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久别重逢后的相拥。 　　邵止清恍然意识到这里还有外人在，脸顿时就红了起来，她推开卫迟——这次卫迟放开了她，只是把手移到了邵止清的腰上，一副宣誓主权的样子。 　　“抱、抱歉……”邵止清低着头不敢去看应长轩，她还记得自己把应长轩惹生气的事情，现在他估计更恼火了。 　　然而卫迟却在这时不嫌事大地开口挑衅，“应长轩，你可以走了。” 　　应长轩那张漂亮的脸上结上了冰霜，他双臂环胸，靠在车门上，望着卫迟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物，“你让我走我就走？你不如问问邵止清，想我走还是留下。” 　　卫迟低头看向自己身边的邵止清，蓝色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快让他走”。 　　“不……”眼前的修罗场让邵止清深感头痛，她拽了下卫迟的衣角，为应长轩说话，“是应长轩带我出来的。” 　　卫迟的眼神黯淡了一点，似乎是在自责，邵止清也是这时才发现，他一下子瘦了好多，面容也很憔悴。 　　想到同样是这副模样的应长轩，邵止清心情低落，离开几天他们就成了这样，如果到了她要彻底离开世界的那天…… 　　她情绪的变化落在对峙中的两人眼中，就是他们的争吵造成的，两人饱含敌意地对视了一眼，最后决定各退一步。 　　应长轩放缓了声音，开口对邵止清说道：“晚饭吃过了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邵止清一天几乎都没吃东西的后遗症就冒了出来，她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邵止清的脸涨红了，她低下头，想假装无事发生。 　　“都到门口了，进我家吃晚饭吧。”应长轩笑了一下，走近邵止清，拉起了她的手。 　　卫迟冷着脸拉住邵止清的另一只手，语气死板地宣布：“我也饿了。” 　　“关我什么事？”应长轩的嘴角还挂着点柔和的笑容，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冷漠，显出几分“饿死最好”的意思。 　　卫迟不理他，转而冲邵止清撒娇，“这些天你不在，我每天都没心情吃晚饭……” 　　他本以为自己会收获邵止清怜爱担忧的关怀，结果却被邵止清瞪了一眼，“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卫迟心一暖，感受到了邵止清的关心，但看她的表情，是真有点生气了，他就又蔫了下来。 　　“你都不在我身边……我哪有心情……” 　　应长轩笑眯眯地打断了他，“不会照顾自己的人，当然也不会照顾别人，卫迟你没事的话还是先走吧。” 　　卫迟被他阴阳怪气的语气气到额角跳起了青筋，又听应长轩对邵止清献殷勤：“我的厨艺又进步了，我一会给你做个菜好不好？” 　　应长轩一边说，还一边拉着邵止清往别墅的方向走，卫迟不甘示弱地跟上，也想说自己给邵止清做菜，可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想起了自己上次做出的章鱼小丸子口味的巧克力。 　　算了……做菜这方面他实在有点不行。 　　卫迟打定了主意不给应长轩与邵止清单独相处的机会，就算被应长轩多次警告，他也不痛不痒地无视了过去，今天这饭他是蹭定了。 　　两人之间的交锋邵止清感觉到了，但她深知自己管不了，就干脆当作没听到，把手从两人手中抽了回来，还加快了脚步，打算做一个走在干饭第一线的人。 　　在台阶上走快了的后果，就是她的脚尖不小心地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两声呼唤同时在身边响起，邵止清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她还是摔倒了，只是没有摔在台阶上，而是摔在了某个人的身上，姿势还特别不妙。 　　——两人的嘴差点就碰上了的那种。 第70章 嘴唇 装可怜就可以骗来亲亲吗？…… 　　卫迟站的远, 慢了一步，就看见邵止清差点和应长轩亲上的一幕，他顿时就怒从心起, 一把拉起了邵止清，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然而就算被他拉了起来，邵止清却还是在看应长轩, 她满眼担忧地问他：“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毫发无损的应长轩眉头一动，接着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小声抱怨：“很痛。” 　　卫迟一眼就看出了他在装，立即就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可邵止清的反应却并不如他所想。 　　她从卫迟手心中抽回自己的手，蹲下了身, 语气有些急切，“你松开手, 让我看一下。” 　　应长轩难受地嗯了一声，才慢慢松开手, 引得邵止清倾身去看，两人的距离贴得更近了，看起来关系十分亲密。 　　这幅画面落在卫迟的眼中, 他的眼睛顿时就红了，从心底冒出的酸涩滋味让他的舌苔一阵一阵地发苦。 　　他很想直接走上前拉开他们两个, 但刚才的失败也让他意识到了，应长轩的演技有多好，他要是直来直去的, 就又踩了他的套，只会给应长轩更好的装可怜的机会。 　　于是，卫迟只能咬牙忍了下来, 但他看向应长轩的眼神里则毫不掩饰他的憎恶。 　　“暂时没有肿起来，”邵止清轻轻摸了一会应长轩的后脑勺，为他没有流血而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我记得……是要用毛巾热敷……” 　　邵止清扶着应长轩站了起来，她看向别墅里面，“你家有家庭医生吗？” 　　“没有，”应长轩垂着眼睫，“我不喜欢家里有别人。” 　　“那……”邵止清本想说她打电话叫邵家的医生过来，却被应长轩低声打断了，“不用医生，你吹吹就好了。” 　　他仿佛盈着水光的桃花眼怎么看怎么可怜，一下就戳中了邵止清心软的点上，让她情不自禁地就要答应。 　　刚才一直忍气吞声地站在一边的卫迟，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突然动了起来，他眼睛里燃着愤怒的火焰，想也不想地挡在了两人中间，厉声喝道：“不行！” 　　邵止清被他突然的动作拽得手有点痛，她小声地“嘶”了一声，卫迟听到了，粗鲁的动作陡然放轻，但脚步却分寸不移，阻止两人互动的意图十分明显。 　　上一秒还面带委屈的应长轩目光一冷，但当邵止清看过来时，他很快又露出了无辜难过的表情。 　　“只是吹一下……”邵止清拽了拽卫迟，想让他消气。 　　卫迟固执起来，他转过头不去看邵止清，但语气很坚定：“不行就是不行。” 　　他的一手插兜，一手搭在楼梯的扶手上，袖子微微卷起，露出了一截带着伤疤的皮肤。 　　邵止清目光一顿，看见了那道伤口。 　　感受到邵止清的目光，卫迟别扭地迅速拉下袖子，把这只手也缩到了口袋里，嘴里却仍然坚持着刚才的说辞，“……反正就是不许。” 　　他也不说为什么，但看见他伤疤后，邵止清也想起来了，这是卫迟被人堵在小巷里时受的伤，为了安慰卫迟，她曾一边对着这道伤口吹起，一边念着什么“痛痛飞走了”…… 　　羞耻的回忆让邵止清的脸颊瞬间就红了，她低下头，不再提要同意应长轩的要求。 　　她和卫迟一人把头扭向一边，都摆出了不想搭理对方的样子，但同样泛红的耳尖，无疑在向应长轩昭显着他们有什么共同的秘密。 　　应长轩的所有好心情都不翼而飞了，他沉着脸，拉过邵止清的手，“我们进去吧。” 　　他在接到邵止清时就联系了厨师，所以当他们走到客厅里时，就闻到了飘香的菜香。 　　邵止清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好好吃饭，看到眼前的一桌美食，她不由得被勾起了馋意。 　　“和我坐一起吧？”应长轩侧了侧头，问道，声音很温柔。 　　邵止清还有些记挂他的伤势，便答应了他，坐下之前她问道：“还痛吗？” 　　应长轩眨了一下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就像蝴蝶翅膀一样扇在了邵止清的心上，他轻声回答：“不痛了。” 　　卫迟看不惯他装柔弱的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却见邵止清回头瞪了他一眼，好像他欺负了应长轩似的。 　　空气中的绿茶浓度太高，卫迟有被气到。 　　于是，应长轩一起身去厨房拿碗筷，卫迟就揪住了邵止清，语气不善地问：“你真看不出他是装的？” 　　邵止清其实也隐约察觉到了应长轩的不对劲，毕竟对方在原书里被人打断了骨头都没有吭过一声，现在头轻轻撞了一下就喊痛，实在不像他的性格。 　　但就算被卫迟提醒，知道了应长轩是在装可怜，邵止清仍然没法对他硬下心肠，她声音低低地为应长轩说话：“他帮了我好多次，上楼梯的时候也是，如果不是应长轩，我的头就直接磕在台阶上了。” 　　卫迟张嘴想说“晚一秒接住你的人就是我了”，余光却瞥见应长轩拿着两副碗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这里不欢迎蹭饭的，”应长轩淡淡地说道，把碗筷放在了自己和邵止清面前，“你要吃就用手抓吧。” 　　卫迟被他气笑了，他站起身，自己去厨房拿碗筷，一副这顿饭必蹭不可的样子。 　　邵止清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应长轩就把手搭在了她的脸侧，拨回了她的视线。 　　“吃饭前要先洗手。”应长轩说道。 　　他的语气很认真，像是幼儿园在教育小孩子的保育员一样，让邵止清不由自主地就站起身应是。 　　应长轩也站了起来，带着邵止清往卫生间的方向走，“我跟你一起去洗。” 　　他们刚进卫生间，应长轩就关上了卫生间的门，邵止清纳闷，洗个手而已，有必要锁门吗？ 　　卫迟气冲冲的声音这时在门外响起：“应长轩！为了不让我吃饭你把碗筷全砸了？！” 　　他说为什么拿副碗筷的功夫，厨房里会噼里啪啦的一阵响！ 　　邵止清听见声音想开门，却被应长轩轻轻一推，按在了洗手台上，她一回头就能从镜子中看见前后相贴的两人。 　　“你……你干嘛……？”邵止清的声音不自觉地开始颤。 　　这种距离之下，她会怀疑应长轩是想亲自己……但卫迟就在门外，他应该不至于吧？！ 　　下一秒应长轩就让邵止清深刻体会了一下原书中形容的“疯批男主”是什么意思——他直接吻上了邵止清的嘴唇，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开始攻城略地。 　　应长轩的吻一点都不温柔，他霸道地占据了邵止清的唇舌，让她为了呼吸，只能被迫地仰起脖颈迎合他。 　　“不……唔！”邵止清只在接吻的空隙发出了一点破碎的音节，就被应长轩惩罚般地轻轻咬了一口，他似乎很不满意邵止清的分心，接下来的动作比之前还要凶。 　　最过分的是……他居然在接吻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进行了灵魂的切换……！ 　　换出来的那个应长轩眼中明显燃着妒火，他没给邵止清推开他或是解释的机会，就抱着邵止清换了一个姿势，把她按在墙上又亲了一轮。 　　这个滚烫又湿润的吻持续到了卫迟找到卫生间门前，开始砸门骂应长轩才结束。 　　察觉到本来被亲到晕晕乎乎的邵止清开始激烈的挣扎，应长轩不爽地松开了她。 　　只不过这个应长轩似乎是强行抢来的身体主导权，一个吻之后，他就露出了疲态。 　　邵止清趁这时候，双眼通红地给了他一脚。 　　“嘶……”应长轩叫了声痛，却发现自己没引来邵止清的关心，反而让她的表情痛快了些，就讪讪地没再装下去。 　　“让开——”邵止清生气地推开他，就要出门。 　　应长轩的视线落到她红肿破皮的嘴唇上，因为被他又舔又咬，现在它看起来就像熟透的果肉一样诱人。 　　他没忍住，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仿佛上面还残留着甜味一样。 　　见邵止清昏头昏脑地就要出去，应长轩眉头一跳，一把揽住她的腰，把人凌空抱了回来，只是手下那能一手环住的腰肢让他多了句嘴，“这几天多吃点，腰上一点肉都没有。” 　　邵止清忍无可忍地又给了他一脚，这次踩在了脚趾上，应长轩一激灵，直接被另一个自己抢去了身体主导权。 　　“抱歉，”一回来，应长轩就收紧了抱着邵止清腰肢的手，语气特别可怜，“是我冲动了，要是打我能让你消气，你就多打我几下吧。” 　　说着，他还把脑袋伸到了邵止清的怀里，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邵止清揪住他柔软的发丝，磨着牙，“走开，不然我现在就跟卫迟回家！” 　　顾忌到卫迟就在门外，她说话的时候用的都是气音。 　　应长轩这次终于放手了，他并不愿意让卫迟渔翁得利。 　　邵止清得到了自由，立刻就伸手去开门，却又被应长轩拦住了，赶在她气急之前，应长轩开口说话了，“你看看你的嘴唇。” 　　邵止清这才望向镜子，接着便看到了自己那一看就是明显被人亲过的嘴唇。 　　“你……！”邵止清又羞又气地捂住了嘴，啪嗒啪嗒地掉下两滴眼泪。 　　原本还怀着隐秘心思的应长轩顿时就慌了，他上前一步，伸手想为邵止清擦去眼泪，却被她啪地一下打开了手。 　　“你先出去……！”邵止清用胳膊挡住了脸，不肯让应长轩看到自己哭颜。 　　应长轩自然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放邵止清一个人留在卫生间里，但看邵止清现在的样子，他要是坚持留下，估计会把她惹得更难受……应长轩自知理亏，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卫生间的门被他带上了，邵止清无力地靠在墙边滑下，耳边是卫迟和应长轩的争吵声，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 　　是她表现得太好欺负了吗……为、为什么一个个都—— 　　邵止清本想洗把脸，等嘴上的痕迹消掉一点再出去的，可当门外的动静逐渐变大，甚至传出了扭打的声音时，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待在里面了。 　　“别打架……！”邵止清拉开门，着急地冲打起来的应长轩和卫迟喊了一声。 　　她的声音确实缓和了他们之间的气氛，卫迟一把推开应长轩，擦掉嘴角的一点血迹，大步向邵止清走来，急匆匆地问道：“他刚刚有没有对你做什——” 　　卫迟的视线落在了邵止清微微肿起的嘴唇上，到嘴边的话卡在了一半。 　　“他……他怎么敢……！” 　　卫迟握紧了拳头，当即就回头打向应长轩，邵止清被他通红的双眼吓了一跳，冲上前抱住了卫迟的腰，“别打架了！” 　　因为邵止清的阻拦，卫迟的动作停下了，但应长轩的拳头却没有收住，他冷着一张脸，狠狠地打在了卫迟身上，后者念及身后就是邵止清，根本没有躲开，便重重挨了一击。 　　“应长轩！！”邵止清彻底发火了，她喊出的这一声让应长轩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再动弹。 　　邵止清带着怒气地瞪了他一眼，接着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卫迟身上，眼中满是急切，“卫迟，你没事吧？” 　　卫迟那句“没事”都到了嘴边，却突然想起应长轩通过装可怜博得邵止清同情的一幕，便突然改口，夸张地喘了几声，然后就立刻开口告状：“……特别痛！感觉骨头要断了！” 　　他并不纯熟的演技让邵止清伸向他的手都僵在了一半，心中的恼意还没消，她就差点被卫迟逗笑了，两种情绪混在一起，不上不下的，邵止清差点憋出内伤。 　　“你怎么不来哄我？”卫迟红着眼睛控诉邵止清。 　　应长轩磕碰了一下她就各种担心，他实打实的被应长轩打了，她怎么能站在一边视而不见……！ 　　卫迟越想越委屈，再看到邵止清破皮的嘴唇，怒意混着占有欲，快把他的理智烧没了。 　　“清清……”卫迟哼哼唧唧地抱住邵止清蹭了蹭，尾音里的不开心都冒出泡来了，眼神就像淋雨的狗狗一样。 　　邵止清最受不了被卫迟用这样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狼狈地错开目光，揉了揉卫迟被打到的前胸，“这样呢，还痛吗？” 　　“太敷衍了，”卫迟不满意地按住了邵止清想抽回的手，“再揉一会儿。” 　　手下肌肉的触感让邵止清的脸颊上泛起了绯红，应长轩还在旁边，卫迟就拉着她的手让她揉来揉去的…… 　　羞恼交加之下，邵止清看卫迟也不顺眼了，她把自己的手拽了回来，头也不回地跑向餐厅。 　　等到她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卫迟带笑的嘴角瞬间就放了下来，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向应长轩的眼神里翻涌着敌意。 　　“我会让你后悔的。”卫迟冰冷地说道。 　　应长轩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的？邵止清的追求者？你又不是她的男朋友，她愿意和我接吻，关你什么事？” 　　两人之间的气氛降至冰点，如果不是念在邵止清不喜欢看到他们争斗，两人险些又要打起来。 　　卫迟根本不相信邵止清会是自愿和应长轩接吻的，但这也不影响他心底生出一阵扭曲的妒意，他沉着脸，冷笑了一声，“你都被退婚过一次了，还觉得自己能拥有第二次机会？” 　　这句话瞬间戳到了应长轩的痛处，他每次一想到自己曾有机会名正言顺地直接将心上人娶进家门，就会感到难以抑制的郁卒，他从未和邵止清提过这事，却也不代表他不在意。 　　卫迟扳回了一局，但他的心情也并不怎么美妙，他一路走到等待着他们的邵止清身边，认真地用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 　　邵止清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声音闷闷地虚张声势，“你想干什么？别惹我生气哦。” 　　她觉得卫迟是想亲自己，而事实的确也是如此。 　　“我想给你擦嘴……！”真实意图被戳破，卫迟佯怒，“你就这么看我的？！” 　　他的表情太过正直，邵止清被迷惑了一下，慢慢放下了手，“真、真的吗？” 　　话都说出来，现在再亲邵止清，卫迟总觉得自己像个说话不算数的骗子，便咳嗽了一声，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说道：“真的。” 　　“没想到你会随身带手帕……”邵止清看向那块手帕的眼神有些惊奇，她认识的女生都没几个会把手帕带着身上的。 　　卫迟的耳朵红了，语气凶凶的，“不许多嘴……仰起头让我帮你擦一下！” 　　他不解释，邵止清就没问下去，她担心不按卫迟说的做，他会借此机会干脆直接亲上来，就乖乖地抬起了头。 　　卫迟的动作诡异地顿了一下，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遗憾。 　　邵止清：“……”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虽然卫迟看起来有点凶，但他用手帕擦拭邵止清嘴唇的动作却笨拙又温柔，像他本人的性格似的。 　　隔着一层布料感受着邵止清唇瓣的柔软，被卫迟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蠢蠢欲动起来，他越看邵止清微红的脸越好看，手上的动作也逐渐暧昧起来。 　　不知道清清的舌头是不是也像嘴唇这样软软的……卫迟红着脸浮想联翩，拇指不自觉地按在了邵止清的唇瓣上，让她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了嘴。 　　邵止清的表情有些茫然，她知道卫迟为她被应长轩亲了的事情感到生气，但也没有必要擦这么久吧…… 　　应长轩打断了卫迟更进一步的动作，他一手搭在邵止清的肩上，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话：“讨厌我的亲吻？” 　　尽管刻意压低了声音，可他用的音量还是能让卫迟听见的那种，显然是故意要气卫迟。 　　邵止清的耳朵很敏感，在这种距离下，应长轩几乎是一开口，她的腰就软了下来，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她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接着才羞怒地开口：“讨厌！” 　　卫迟“嗤”的一下笑出了声，他收回手帕，看向应长轩的眼神不屑又挑衅，“听见了？还不快滚远点。” 　　说完，他变脸速度飞快地揉了揉邵止清的头发，得意地说道：“清清只会喜欢我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邵止清就想到了自己被卫迟摁在厨房里亲吻的画面，她顿时觉得浑身发烫，不自在地打了卫迟一下，“你也是一样的讨厌……！” 　　这次轮到应长轩笑了：“呵呵。” 　　邵止清有些受不了他们再三的交锋了，她推开卫迟，也推开应长轩，拿起了碗筷，用行动表明了自己只想干饭的心思。 　　两人哪里舍得饿到邵止清，他们对视一眼，终于消停了下来，邵止清也得以吃到了热腾腾的饭菜。 　　应长轩把多余的碗筷全处理了，卫迟只能坐在一边看他殷切地给邵止清夹菜，脸色不禁越来越差，他有心想帮邵止清剥虾，却笨手笨脚的完全比不上应长轩的速度。 　　在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邵止清吃下应长轩给她的虾仁，而自己手上那只已经被剥得不剩多少肉了的时候，卫迟意识到了短时间里他在这方面是比不过应长轩的，他需要换一个方向。 　　“鱼刺我全挑出来了，放心吧。”应长轩笑眯眯地把一块白嫩的鱼肉放进邵止清的碗里，满眼都是宠溺。 　　邵止清有些不好意思，她夹起一块红烧肉，想回报给应长轩，卫迟却突然探过头，把这块肉咬进了嘴里。 　　“清清，我也好饿哦。”卫迟趴在邵止清的椅背上说着，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像极了讨食物的大狗狗。 　　邵止清其实刚才就想到了卫迟没法吃饭的事，可这里毕竟是应长轩的家，她又有些生卫迟的气，就故意装作没看到，想晾他一会。 　　可现在卫迟都凑上来了，邵止清只能有些无奈地对应长轩开口，“应长轩……” 　　应长轩的笑容消失，扭过了头，拒不配合，侧脸隐隐显出几分落寞。 　　卫迟一看火气就上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也开始学应长轩装可怜，这次他的度把握得很好，在他微微下撇的嘴角和黯淡的眼神配合之下，邵止清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 　　“他不给碗筷，清清你喂我好不好？”卫迟低声说道，像是看不到应长轩骤然一变的脸色一样，伸出手指勾住了邵止清的衣袖，还拽了拽。 　　邵止清看出他在装可怜了，但就算看出来了……谁能拒绝一脸期待地看着你的大狗狗呢？ 　　如果他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摇得很欢，邵止清想。 第71章 会撒娇的小孩有糖吃 清清，我没穿衣服…… 　　邵止清最后还是顶不住被卫迟这样注视着的压力, 用勺子舀了一勺他喜欢的蛋羹递到卫迟的嘴边。 　　“给你。”邵止清的脸颊微微鼓起，对卫迟耍赖般的行为极其无奈。 　　卫迟眼睛一亮，啊呜一口把蛋羹吃进了嘴里。 　　一口蛋羹肯定是不够的, 邵止清也不可能让卫迟什么都不做的看他们把饭吃完。 　　“应长轩……”邵止清只能把目光投向了一边的应长轩，可后者显然在生闷气，明明听到了她的呼唤, 却把头扭得更远了。 　　再看看卫迟，他还是翘首以盼, 等待着投喂，也不像肯退让一步的样子。 　　邵止清这下明白了, 两人这是给了她一个二选一的题目，看她怎么做出选择呢。 　　……她最近最讨厌的就是做选择题了！ 　　邵止清越想越气, 干脆啪地一声放下勺子，在两人偷偷看过来的视线中, 鼓起腮帮子，环胸靠在了椅背上, 赌气地也不吃饭了。 　　卫迟、应长轩：“……” 　　两人没有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尽管他们俩明争暗斗着，但都是不愿意邵止清受委屈的, 现在她被气到不动碗筷，他们不由担心起许久没进食的邵止清会不会难受了。 　　见邵止清表情中带着切实的怒意, 应长轩先低头道歉了，“我再去拿一副碗筷来……” 　　说是这么说，但他表情委委屈屈的, 怎么看怎么不情愿。 　　邵止清眉头松了一下，却也并没有直接答应，她突然想到, 自己可以趁此机会，做点更重要的事情。 　　“清清，别生气，”卫迟晃了晃邵止清垂下来的手指，“好好吃饭。” 　　他放低了声音道歉，可却不见邵止清消气，对方似乎还更加不开心了。 　　卫迟有些慌神，他没有多少哄人的经历，一时嘴笨到只能重复一样的话，但纵使这样，邵止清还是差点被他哄得露出笑容，好险才憋住。 　　发觉自己怎么说邵止清都板着脸，卫迟泄气地拽住她的手指，小声问：“你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了？” 　　放下了一副新碗筷的应长轩也沉默地望着邵止清，眼神里有些紧张。 　　邵止清见时机成熟，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地说道：“我想要打个电话。” 　　她话音刚落，卫迟和应长轩的脸色都变了一变，同时阴沉了下来。 　　邵止清没注意到他们表情的变化，她垂着眼睛继续说着：“我消失了这么多天，出来了也没和顾……顾子宸联系，他肯定很担心，我要跟他说一下。” 　　虽然邵止清有些怕顾子宸会再次失去理智把她抓走关起来，但重要的报平安是一定要做的，不然她担心顾子宸会想不开，而且要是事后被他知道自己逃出来却没联系他，他肯定会更生气。 　　从邵止清的口中听见顾子宸的名字，两人的心情都跌到了谷底，在调查越泽事件时，顾子宸曾软禁了邵止清几天的事也被他们发现了，这事差点导致他们的临时联盟分崩离析。 　　虽然他们多少也有过要把邵止清锁起来独占的想法，但毕竟没有实施，所以指责起顾子宸来相当的义正言辞。 　　可现在他们突然发现，邵止清不仅没有记恨绑走过她的顾子宸，还心心念念着要向他报平安，心理顿时就不平衡了，甚至开始后悔当初没把顾子宸当作敌人一起针对了。 　　“就打一个电话而已……”说着说着，顶着两人阴郁的眼神的邵止清语气就弱了下来，“不行吗……？” 　　明明打电话是她的正当权益吧……！为什么变得好像是她理亏了！ 　　而且她总觉得这两人的眼神，像是在看胆敢在正宫面前出轨找小四的渣男一样…… 　　邵止清默默收回了自己试探的jio，打算换一个方向说服他们借自己手机，“要不……” 　　“给你。”应长轩突然把手机拿了出来，递到邵止清面前，还微微笑了一下。 　　卫迟立刻警觉地站直了，应长轩竟然主动帮助情敌的行为让他感受到了危机，他意识到，对方可能是想用这种方法凸显自己慷慨大度的人设。 　　果然，接过手机的邵止清眼睛亮了起来，她惊喜地说了声“谢谢”，声音欢欣，看向应长轩的眼神都柔和了下来。 　　卫迟：“！”失策了！ 　　眼睁睁地看着邵止清输入一连串的号码，开始给顾子宸拨通电话，卫迟气得攒紧了拳头：为什么应长轩这家伙这么擅长争宠啊……！ 　　他今天回家之后就要把网络上排名前百的宫斗片都拿出来好好研究一遍！ 　　他才是要做清清的皇后……呸，清清的老公的人！ 　　在卫迟生闷气、应长轩微笑着与邵止清对视的时候，顾子宸那边终于在电话快自动挂断的时候接通了。 　　“有消息了？”顾子宸疲惫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来。 　　时隔多日终于听到顾子宸的声音，邵止清的情绪不免有些高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她就停顿了这一下，顾子宸就烦躁地“啧”了一声，“没事别来烦我。” 　　嘟，电话挂断了。 　　邵止清呆呆地听着耳边的忙音，感觉生活有些迷幻：之前她看到了暴怒中的卫迟，现在又直面了不耐烦的顾子宸，他们人前人后怎么是两副模样的……？ 　　应长轩把一切看在眼里，便适时地露出了一个有点为难的表情，“他和卫迟平时对我的态度一直不好，他可能是误会是我打电话给他的了，才会……” 　　说着应长轩还故意把话语断在了一半，意犹未尽地显示出了几分难过，好像他被孤立了似的。 　　当事人之一卫迟当即被邵止清投去了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深觉无辜的卫迟：“……” 　　平时态度最差的那个明明就是应长轩……！而且他有时候还会像人格分裂一样性格突变，让人烦不胜烦。 　　邵止清现在没有心思去管旁边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回拨了顾子宸的电话，这次记得赶在他挂断之前，及时开口喊了一声：“哥哥！” 　　顾子宸那边骤然陷入了沉默，安静到让邵止清以为通话又断了。 　　在邵止清奇怪地查看通话情况时，顾子宸微微发颤的声音响起：“小清……？” 　　“嗯！”邵止清松了一口气，开口向顾子宸报平安，“我被应长轩带回来了，现在在他家里。” 　　应长轩看了一眼桌上的三副碗筷，非常不情愿地发觉，可能一会又要添一副了。 　　顾子宸顿了一下，接着像是被插上电了的机器人一样活了过来，焦急地说了一大段话：“小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受伤？越泽还在你附近吗？你把地址发过来，我现在过来找你，小心点应长轩，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在应长轩的暗示下，邵止清是开了扬声器的，她也没想到顾子宸会严肃地提醒自己小心应长轩，可现在关扬声器的话好像又不太好…… 　　看到应长轩的表情微变，邵止清沉默着纠结起来，电话对面的顾子宸顿时就慌了，“小清，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子宸很少这么失态，邵止清的心头软软的，温声回答道：“我没事，我们在吃饭呢……”她的目光在桌上的三副碗筷上顿了顿，没忍住加了一句，“就是你来的话，可能需要自备碗筷。” 　　顾子宸：“？” 　　应长轩：“……” 　　卫迟响亮地笑了一声，看向应长轩的目光充满藐视，“小气。” 　　应长轩：“……”好气啊，好想把这个人丢出去。 　　=== 　　顾子宸来的时候，一脸风尘仆仆，平时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带都歪了一点，他看到邵止清的第一刻，就把她抱了个满怀。 　　“小清，对不起。”顾子宸有些哽咽的声音在邵止清耳边响起，让正抬起手的邵止清不知所措起来。 　　“不用道歉，”邵止清慢慢拍了一下顾子宸的后背，努力安慰他，“和你没关系的。” 　　顾子宸把邵止清抱得更紧了，他这些天一直生活在痛苦的自责中：如果不是那天他随意地将邵止清交给了越泽，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发生了，想到小清一个人在不知何处被困了将近半个月，他就心痛难忍，恨不得除越泽而后快。 　　“真的没关系，我什么事都没有。”邵止清想多说几句安抚下顾子宸的心情，却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先生，您点的外卖，请问您的尾号是……” 　　邵止清：“？” 　　顾子宸松开了紧紧抱着邵止清的手，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试图遮住自己微红的眼眶，然后轻咳一声，说道：“你刚才不是说应长轩家连碗筷都没有吗，我就点了霁芳馆的套餐来。” 　　邵止清忍俊不禁，没敢回头去看应长轩此刻的脸色。 　　顾子宸和他点的外卖一同到来后，他们这顿晚饭吃得顺畅了许多，最起码明面上没了之前那种幼稚的争斗，但在几人不断地给邵止清夹菜之下，回过神来时，邵止清已经吃掉了两大碗饭。 　　邵止清揉了揉自己鼓鼓的肚子，心想不好，一时没控制住，她可能要走不动路了。 　　“小清，我带你回家吧？”见邵止清放下了筷子，顾子宸微笑着提议。 　　卫迟和应长轩顿时警惕起来，他们几乎是立即地接话：“去我家/留下来。” 　　邵止清张口想回答他们，可出口的却是一声……“嗝。” 　　邵止清的脸颊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尴尬到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吃太饱了？”应长轩笑了起来，仿佛很通事理地说道，“那多在这休息一会吧，就不要到处跑了。” 　　他从容不迫的笑容让卫迟怀疑起了他的阴险用心，原本微微起身的动作顿住，又坐了下来，“我陪着清清。” 　　“我也没什么事要做，等小清想走了我再带小清走吧。”顾子宸的表情温和，说话的同时还为邵止清整理了一下头发。 　　于是，场面变成了四个人相对而坐，无话可说的情形。 　　空气中僵硬的气氛让邵止清有些无措，她沉默了半晌，最终突然灵光一现，举起了顾子宸给她带来的手机，小声提议，“打、打王者吗……？” 　　众人：“……打。” 　　邵止清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游戏果然是社交场合上缓和尴尬的一大利器啊。 　　四人拉了个路人就开始了排位，打着打着，邵止清发觉了不对，在三连跪后，她抬头看向应长轩，问道：“你不是国服打野吗……？” 　　为什么刚刚就数这位国服选手送人头最多啊！路人队友都在问他的国标是哪里买的了！ 　　应长轩一脸凝重地放下手机，他一本正经的认真态度让邵止清情不自禁地也端坐起来，等着他的解答。 　　等待的时候，邵止清还有些紧张，水平会出现这么大幅度的下滑，应长轩该不会是手受伤了没告诉她吧？ 　　终于，应长轩说出了答案：“其实……之前是代练替我打的。” 　　“你手伤是不是很严重……嗯？代练？” 　　邵止清瞪大了眼睛，“可是你之前还和我们边打游戏边说过话啊。” 　　应长轩默默地叉掉了“您已被队友举报”的页面，开口说道：“代练一局两千，他在旁边打，我在和你对话。” 　　邵止清：“……？”这也太努力了，倒也不必这样吧！ 　　卫迟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他之前就被觉得奇怪，应长轩处理应家的事那么忙，哪里来的空上国服。 　　顾子宸推了一下眼镜，也冷笑了一声。 　　“我只是想融入你的生活……”应长轩抿起嘴唇，眼睛里装满了失落，声音沙哑，“对不起，你不会怪我吧……” 　　应长轩绿茶的姿态激怒了顾子宸，作为经常对邵止清使用这招的绿茶人，他不允许有人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怎么会，没关系的，游戏而已。”邵止清刚开口安慰应长轩，却听到身边的顾子宸难受地咳嗽了两声。 　　对顾子宸身体的关心让邵止清立刻转过了头，“哥哥，怎么了？” 　　“啊……”顾子宸有些虚弱地笑了一下，似乎想用上扬的嘴角来掩饰自己的疲惫，“不用担心，只是这几天没怎么休息好，小清你继续和他聊天吧，我没事的。” 　　“那怎么行，”邵止清担忧地抬手摸了一下顾子宸额头的温度，确定了他没有感冒后还是不放心，“还是要快点回去睡觉。” 　　顾子宸勾了勾唇，“嗯，也好……我们回去吧。” 　　邵止清这时也觉得有些累了，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应道：“好。” 　　应长轩拉了拉她，“要不留宿一晚吧，就不用再奔波了。” 　　“没关系，我会很快把小清送到家的。”顾子宸一手搭在邵止清的肩膀上，笑得很温柔。 　　他们隐晦的交锋落在卫迟眼里，让他发自内心地产生了危机感。 　　怎么好像只有他一个不擅长讨好人……？ 　　从小就是这样，卫承总能哄得老头子频频优待，他却只擅长把老头子气个半死，那时他觉得无所谓，可现在……他突然一点都不想输。 　　卫迟咬了咬下唇，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邵止清回头看向了他，莞尔一笑，“卫迟，走啦。” 　　卫迟的心脏强烈地悸动了一下，他本能地向前迈出几步，抓住了邵止清的手，眼睛里装着星光。 　　“你也困了吗？”邵止清看着愣愣的卫迟，并没有抽回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怎么傻乎乎的……？” 　　说完，她还偷瞄了卫迟一眼，确定了一下他有没有因为她这句调侃的话瞪自己。 　　卫迟看起来更愣了，甚至许久都没有应邵止清的这句话，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突突的跳得有多快。 　　邵止清再转头看向应长轩，见他沉着脸站在一边，就轻唤了他一声，“上次的蛋糕没做完……下次再一起做吧，我会好好看食谱的。” 　　应长轩怔住了，眼神闪烁，“……真的吗？” 　　“真的啊。”邵止清歪了歪头，她没什么必要在这事上骗应长轩吧。 　　“……那我们先约好一个时间，”应长轩目光炯炯，“可以吗？” 　　邵止清想了想，“下周六？”周末的事情应该少一点，就算他们都是新手，做蛋糕花的时间长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一言为定。”应长轩走到邵止清的身前，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他幼稚的举动让邵止清有些讶异，她起初以为应长轩是在开玩笑，可对上他的目光后，她意识到了对方是认真的。 　　邵止清顿了一下，随后伸出了自己的手，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嗯……一言为定。” 　　=== 　　邵止清婉拒了卫迟和顾子宸要带她去他们家留宿的邀请，选择了在自己的公寓住下。 　　两人实在不放心她，沉默地留下了保镖守在了楼下，才各自离去。 　　这几天邵止清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所以等她洗完澡扑到床上后，没花几分钟就陷入了沉眠，直到第二天手机一阵阵的响起铃声时，她才缓缓醒来。 　　邵止清眼睛都没睁开，摸了手机半天，才按到了接通键。 　　手机对面的人说了句什么，邵止清只分辨出了他是个男的，其他的压根就没听清，她含糊地发出点声音，“唔……谁啊？” 　　“……清清，你刚醒吗？” 　　“唔？” 　　“清清，已经下午三点了，我在你门口。” 　　邵止清听清了这句话，她的双眼清明了一点，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等双目聚焦后，便看清了放在床头的保温盒，以及压在保温盒下的一张纸条。 　　“小清，起来联系我，记得吃饭，是你喜欢的海鲜粥，哥哥。” 　　“哥哥……”邵止清迷茫着眼睛读出了落款，刚醒来的她不禁感到心里有些熨帖。 　　她想起顾子宸是有她公寓的钥匙的，这应该是他早上来看自己时留下的。 　　“你叫我什么？”卫迟冒着冷气的声音从手机对面传来，邵止清打了一个哆嗦，彻底醒了过来。 　　“卫、卫迟，”邵止清忙不迭地从床上下来，一边揉着头发，一边和他说话，“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她隐约记得卫迟刚刚说了自己在门口，就趿拉着拖鞋往门口走去。 　　卫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吓人，“你刚才在和顾子宸说话？他在你房间里？” 　　“没有啊……”邵止清一手拿着手机，困惑地拉开了门，接着就和门口的卫迟对上了眼神，剩下的话就不需要通过手机传达了，“我一个人在家。” 　　卫迟还在为邵止清的那一句“哥哥”生气，却没想到迎面看到了穿着睡衣的她，因为刚醒来的关系，她的领口蹭开了许多，露出一大片白嫩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 　　卫迟情难自已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邵止清揉了揉眼睛，努力把它睁大了一点，终于完全看清了卫迟。 　　“你怎么浑身都在滴水……？”邵止清有些震惊，急急地把他拉了进屋，没注意到卫迟因为被她碰触到而突然变僵硬的身体。 　　“外面下了大雨……”卫迟无师自通地放缓了声调，“我在楼下等了你好久哦。” 　　邵止清抬头看他，卫迟微卷的头发此刻正贴在他的额间，一点一点地往下滴着水，那双蓝色的漂亮眼睛里更是氤氲起了水雾。 　　“快去洗个澡，要感冒了，”邵止清推着不知为何走得很慢的卫迟，“快点。” 　　邵止清走路时睡裙掀起了一角，卫迟一低头就能看到她笔挺修直的光滑小腿，脸上的热度不禁又升高了一点。 　　“可是……” 　　卫迟迷迷糊糊地就走到了浴室门口，想也不想地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邵止清赶紧拽住了他的衣摆，说道：“你的外套全湿了，先脱下来再进去。” 　　“哦好。”卫迟任由摆布，等到他被温水从头到脚浇了一遍之后，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换洗的衣服。 　　邵止清这时也缓过了神，她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脸慢慢地涨红了。 　　她刚刚……留了一个男生在她家洗澡？ 　　邵止清满脸通红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可更让邵止清面红耳赤的事情还在后面——浴室的水声停了，卫迟将门推开一道缝隙，微微喑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清清？” 　　邵止清只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他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发觉卫迟没穿衣服的她立刻就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干、干嘛！” 　　“我没带衣服……我记得我之前留了外套和衬衫在你这吧？” 　　白色的雾气从门缝里飘出，为两人之间平添了几分不清的暧昧。 第72章 花钱 你想和我结婚试一下吗？ 　　邵止清慌里慌张地从床上跳下来, 她侧着脸不敢去看浴室的方向，拖鞋也没穿，跑到了更衣室里。 　　卫迟经常把他的外套借给她遮风挡雨, 而上次淋了大雨后，他曾换下过衬衫，也幸好如此, 卫迟才避免了洗完澡每衣服穿的窘境。 　　邵止清一拉开更衣室的门，就看到了几件很显眼的男士外套和一件白衬衫, 它们比同一排挂着的邵止清的衣服要长了一截，如果是邵止清穿上这件衬衫, 布料恐怕能直接遮到膝盖。 　　邵止清无暇多想，就拿起了这件衬衫, 匆匆赶到了浴室的门口。 　　卫迟没有关门，邵止清就低头看着地板, 对他说话：“我把衬衫拿过来了。” 　　“……好。”卫迟微微沙哑的声音传进邵止清的耳朵里。 　　“你……”邵止清见卫迟把沾着水汽的手伸出门外，接过了衬衫, 脸上的温度不由得高了一些，“我把手机给你吧？你可以联系管家送衣服过来。” 　　卫迟顿了一会才开口回应，“可以。” 　　他的手机在进门时随手放在了鞋柜上, 邵止清拿起它时不小心按亮了，接着就看到了自己和卫迟的一张合照。 　　照片中的她靠在画室的椅子上睡着了, 而卫迟趴在她的椅背上，笑眯眯地冲镜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阳光迎面洒在穿着高中校服的他们身上, 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邵止清有些怔忪，她还记得上次在卫迟家中时，她曾借用过对方的手机, 那时他的屏保还是她独自在教室里补觉的照片……他是在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吗……？ 　　这个念头让邵止清的脸颊微微发烫，她按灭了屏幕，强迫自己不要多想，接着就拿着手机跑到了浴室门口，将它递了进去。 　　由于手机比衬衫小了许多的缘故，都不敢把目光落在门缝上的两人，手在交接手机的过程中碰到了一起。 　　因为刚洗过澡，卫迟手上的温度比平时都要高几分，一被他带着热气的指尖碰触到，邵止清就忍不住抖了一下，差点把卫迟的手机摔到了地上。 　　邵止清自觉丢人，把手机递给卫迟之后就想跑，却被他一开口叫住了：“清清。” 　　“怎、怎么了？”邵止清没有回头，就这么背对着他问道。 　　“把鞋穿上。” 　　邵止清这时才感觉到木地板传来的凉意，她不喜欢在冬天开空调，以至于这么一趟走下来，她的脚趾都冻红了一些。 　　“你真是……”卫迟隐隐带着无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到了邵止清的耳朵里，“你真的会照顾自己吗？” 　　邵止清假装没听见，很快地走回了床边，把自己的脚塞进了毛绒绒的兔子拖鞋里。 　　=== 　　等卫迟顶着一身水汽出来的时候，被邵止清刚打开的空调已经平稳地运行起来了，室内温度比之前稍微高了一些，他一出来就感受到了一阵吹在脸上的热风。 　　“不是不喜欢开热空调吗？”卫迟边走进邵止清，边说道。 　　听见卫迟的声音，发呆中的邵止清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可等她一回头，却发现卫迟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身却只围了一条浴巾，露出大半截修长笔直的大长腿，还有几滴水滴顺着他漂亮的肌肉线条慢慢滑下…… 　　邵止清僵硬地把视线上移到卫迟正经穿了衣服的上半身，可白衬衫的特点就是遇水则透，在刚从浴室里出来的状态下，卫迟那件白衬衫下显出一片肉色，认真扣好的纽扣只会更显出半遮半掩、若隐若现的暧昧。 　　“别……别看了。” 　　卫迟突然出声，他垂着头，耳朵红了一片，说话的声音很小，邵止清差点就没听见。 　　被邵止清乌乌润润的双眼注视着的时候，卫迟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要烧起来了，可偏偏对方还像是入迷了一样，始终没有移开眼神，卫迟就算定力再好，也撑不住被邵止清这么一直看着。 　　“啊，我、我……”邵止清慌乱地别过头，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现状，可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狡辩——她确实是看卫迟看出神了，可这话要是说出来，总感觉她像个图谋不轨的变态一样……！ 　　“我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邵止清刷地一下站起了身，同手同脚地就往外走去，“你、你随便坐一会！” 　　走到一半，她突然又想起床头刚吃完的那碗海鲜粥还没有收拾，就又一步一步地走了回来，端上海鲜粥，接着再度逃离现场，顺便还啪地一声关上了她那隔音良好的卧室门。 　　呜……邵止清欲哭无泪地瘪下嘴，她深觉自己在卫迟那里的形象今天算是毁的差不多了。 　　在厨房里冷静了许久后，邵止清终于调整好了心态，她从冰箱里翻出两份芒果慕斯，打算带去跟卫迟分享，贿赂他忘掉刚才发生的事。 　　也就是在邵止清刚关上冰箱门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痛楚突然席卷了她的大脑。 　　犹如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同时扎在脑仁上的疼痛，让邵止清顿时脚一软，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手中的甜点也砸在了一边，水果味的甜香包裹了邵止清的鼻翼——只是她现在除了痛苦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系统重启中……请宿主做好准备……五，四，三……】 　　邵止清平生第一次这么想骂脏话，可她下一秒就连这种心思都没有了，几乎要塞满她整个脑子的电流声让她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二，一……系统重启完成。】 　　【宿主您好，欢迎体验破产系统2.0版本，系统将竭诚为您服务。】 　　【目前破产进度，5%，请宿主再接再厉。】 　　邵止清不知道自己在冰凉的地面上跪了多久，直到疼痛如潮水般慢慢退去后，她才有力气撑着冰箱站了起来。 　　芒果慕斯已经在地面上化开了，邵止清眼神迷茫地盯着那块被浸湿的木地板，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向系统问出了第一句话：【你之前……算了，为什么破产进度到了5%了？】 　　她本想问系统之前是为什么消失，能不能再消失一段时间，可想了想还是换了个问题。 　　能读到邵止清内心所有想法的系统：【……】 　　邵止清这时也想起来了系统是能读心的，她内心的各种念头空了一下，接着开始一本正经地向系统输入自己所会的所有骂人的词汇。 　　系统忍无可忍：【请宿主注意言辞。】 　　邵止清随意的“哦”了一声，就打开冰箱又找了两份蓝莓慕斯出来，等着系统的回答。 　　尽管被嫌弃了，但这种有利于任务推进的问题，系统一向是必答的，所以在沉默了一会之后，它发出了声音：【检测到邵家与反派boss的势力在一周前开始了商业竞争，双方各有损失，破产进度推进。】 　　一周前……那就是她被越泽带去海岛上的那段时间，顾子宸会突然针对越泽，应该是发现了端倪，想用这种方式逼迫越泽露出马脚。 　　尽管被越泽关小黑屋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整天，邵止清还是有些没法缓过神来，她眼前掠过身穿一丝不苟的管家服，冲她微微笑着的邵越的身影，情绪比之前更低落了些。 　　只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邵止清担心，她喊了一声系统，继续问道：【你刚才说你现在是2.0版本，比起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在她这个问题之后，系统的机械音突然变得高亢了起来，【上个版本里，系统检测到宿主对完成任务的积极性较低，因此便在2.0全新版本中，增加了提高宿主积极性的功能。】 　　【每天宿主至少推动破产进度的1%，否则系统将对宿主施加“虚弱”buff，并随时间推进持续叠加。】 　　邵止清的太阳穴一跳，还没来得及细问系统那个“虚弱”buff具体是什么东西，就瞥见了卫迟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来。 　　“清清？”卫迟的目光一接触到脸色煞白的邵止清，整个人就慌了神，他匆忙地快步来到邵止清身边，扶住了她有些颤抖的身体，“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 　　卫迟的搀扶让邵止清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她紧紧地回握住了卫迟的手，仰头看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脆弱，“卫迟……” 　　之前的头痛让她流了一些生理性的盐水，现在她挂着泪珠看向卫迟，泫然欲泣的样子直接掐住了卫迟喉咙，让他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现在就叫医生过来，”停顿了片刻之后，卫迟才终于理顺了思路，他忍受着一阵阵的心疼，问道，“你是哪里难受，先告诉我。” 　　他第一反应是邵止清在被绑架的那段时间里受了委屈，生了病或者是受了伤却没有告诉他，以至于一时间他对越泽的憎恶程度更上一层楼。 　　邵止清愣了愣，她在卫迟的眼睛里看到了深切的关心和在乎，这种浓烈的情感让她不禁更加哽咽。 　　被系统欺压的委屈漫上了心头，邵止清只感觉自己的心被一种酸酸涨涨的感觉填满了。 　　“清清……！”见邵止清久久不答话，卫迟的表情更加急切了，语调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邵止清吸了一下鼻子，把那些不能说出口的话全咽了回去，抬手指了指地板，委屈巴巴地说道：“芒果慕斯……掉在了地上。” 　　卫迟明显地怔愣了一下，他顺着邵止清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两份滚在地上的芒果慕斯，它们还向外散发着一点甜香。 　　“芒果慕斯……”卫迟松了一口气，他弯下腰，带着笑揉了揉邵止清的头发，“清清小朋友别难过，我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他的语气跟哄小孩一样温温柔柔的，邵止清呆呆地望着卫迟，她从没见过卫迟这副样子。 　　她习惯了热烈又灿烂的卫迟，像是夏日里炸开的一团焰火，耀眼动人，但面前的卫迟和平时不同，他眉眼柔和，表情清朗，说话时更好比在咀嚼一团带着甜味的云朵……这样的卫迟，让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卫迟发现邵止清还是没缓过神来，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接着伸手搂过她，在邵止清反应过来之前，以公主抱的姿势把她凌空抱了起来。 　　“啊……！”邵止清惊慌失措地护好手里的蓝莓慕斯，以免它们步了芒果前辈的后尘。 　　刚抱起邵止清走了几步，卫迟就低声抱怨了一句，“轻了好多，你没有好好吃饭。” 　　邵止清把头埋低了，不肯去看他，只有微红的耳尖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卫迟很快就把邵止清放在了床上，紧接着他又蹲下身，帮邵止清脱下了拖鞋。 　　“我自己来——！”邵止清把蓝莓慕斯放到床头柜上，伸手去拦他，可卫迟却已经皱着眉，把她微凉的脚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卫迟严肃地抓住她想要挣扎的脚，一脸认真，“脚这么凉，你会生病的。” 　　“我没事……”邵止清的声音在卫迟的注视下越变越弱，最后呐呐地闭上了嘴。 　　邵止清大脑一片混乱，她想要制止卫迟的举动，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卫迟不会同意，便只能任由他动作，直到卫迟把她的脚塞回被窝里时，她都有些恍惚。 　　让她回过神来的是卫迟的话语：“不管有什么烦心事，都跟我说。” 　　说这句话时，卫迟用他那双流转着晨光的眼眸凝视着邵止清，一眨不眨的，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邵止清被他的眼睛吸引，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把手指轻轻搭在了卫迟的眼旁，卫迟颤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她的手，而是安静地接受了她的触摸。 　　在有外人的情况下，邵止清时常会觉得卫迟像是高山上的冰雪，凛冽又寒冷，但现在这片常年不化的冰雪为了她化成了柔软的春水，叮叮当当地敲着她的心扉，只等她敞开一条小小的门缝，就会欢快地唱着歌流淌进去。 　　邵止清有些困惑，她分不清现在充斥在自己心头的是什么感觉。 　　“卫迟。”邵止清喊了面前高大的少年一声，对方立即就给了她回应，接着又沉默下来，等着邵止清说完她想说的话。 　　可邵止清酝酿了许久，最后开口时吐出的却还是普通的三个字：“……谢谢你。” 　　卫迟不满意地轻哼了一声，随后开口说道：“你不需要和我说谢谢。” 　　感谢是留给外人的，他是要做邵止清的内人的人……！ 　　卫迟的表情在不满中混着点高兴，看起来像个幼稚的小孩，一直看着他的邵止清忍不住笑出了声，感觉大脑传来的余痛都消散了许多。 　　“蓝莓慕斯，吃吗？”邵止清眼角弯弯，比之前多了许多活力，“我很喜欢这个口味的。” 　　卫迟当然是答应了，他坐在了邵止清的身边，和她边聊边吃地享受起了这段闲暇的时光，而等蓝莓慕斯见了底的时候，给他送衣服的卫家管家终于来了。 　　只是除了送衣服，他还带了几句卫迟父亲让带的话。 　　“二少爷，老爷询问了我您叫我出门的目的，我据实以告了。” 　　“哦，说就说了呗。” 　　“老爷说，让您赶紧回家，不许在结婚之前对邵小姐出手。” 　　“噗”的一声，卫迟把喝了一半的水喷了出来。 　　管家淡定地掏出手帕，擦去了脸上那些被波及到的水滴，再度向卫迟鞠了一躬，说道：“那二少爷，我先告退了。” 　　他轻松地离开了邵止清的公寓，可接过衣服的卫迟的脸就红成了一片，脑子里全是“结婚”这两个字。 　　这一刻，他连自己和邵止清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 　　十八年来，邵止清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考虑起了该怎么完成破产任务——她一点都不愿意因为没推动任务进度，而被系统挂上“虚弱”buff。 　　她本来身体就不算好，要是再多了个莫名其妙的会影响体质的东西，邵止清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洗洗睡了。 　　然而邵止清之前是试过转赠或者捐献自己的财产的，用这种方式并不能推动破产进度条，还会被系统警告，所以仅尝试了一次，她就蔫了下来。 　　既然如此，她现在该怎么让她的财产在一天之内缩水百分之一呢……？难懂要去找顾子宸，缠着他浪费时间，以此懈怠工作，好让他赚钱赚的慢一点？ 　　这个念头还没成型，邵止清就被卫迟突然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的动作唤回了神智。 　　邵止清抬起头，便看到换上了一身便服的卫迟倚在床边，面露不虞地说道：“我说了，有烦心事就告诉我，我能帮你解决。” 　　一般的烦心事卫迟当然可以解决，可邵止清不觉得他能帮助自己走向破产。 　　但对上卫迟专注的眼神后，邵止清还是抱着微弱的希望开口了：“我有一个朋友，她厌倦了朴实无华且枯燥的有钱人生活，想要体会一下普通人的人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快速破产的……？” 　　邵止清有些忐忑，她怎么觉得卫迟的表情上写着“你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他看出什么了吗？ 　　好在卫迟没有多问，就开口说了话：“一定要破产？还是资产可以转让到别人手下？” 　　邵止清见卫迟在认真地为自己想主意，便连忙应声道：“应该是只能破产……” 　　“哦……”卫迟摸了摸下巴，仅仅思索了片刻，就很快给出了答案，“结婚，婚前签协议，婚后净身出户，资产就全是结婚对象的了，她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破产了。” 　　邵止清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好主意呢！ 　　她只要找个人假结婚就好了，签了净身出户的协议后，离婚一定很容易，毕竟谁不想走个过场就能拥有邵家的全部资产呢！ 　　邵止清开心地谋划起了找假结婚对象的计划，也就忽视了一边卫迟那幽深的目光。 　　卫迟看着邵止清发着光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不舒服，仿佛下一秒邵止清就会化作一阵风从他的身边飞走一样。 　　于是，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卫迟在这时伸出了手，揪住了邵止清的后衣领，然后在她迷茫地挥动手臂的时候，贴在她耳边问道：“你对结婚很感兴趣？” 　　“没有……这不是帮朋友看一看嘛。”邵止清心虚地转移了视线。 　　“是吗？”卫迟不置可否，眼神意味深长。 　　邵止清无奈，只能拽着他的袖子信誓旦旦地说：“真的。” 　　她生怕卫迟还是不信，耽误了时间，手上就用了点，想赶紧转移卫迟的注意力。 　　邵止清的行为确实起了点作用——她导致卫迟慢慢低下了头，轻笑着开口说道：“你要是对结婚感兴趣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带你体验一下。” 　　卫迟的言辞恳切，表情也十分真诚，只是他紧紧搭在邵止清身边的手，分明告诉了其他人，找她尝试结婚可以，离是离不掉的。 　　“不用了……”邵止清默默低头，很明智地没把自己打算找个路人假结婚的事情说出来。 　　她有种预感，要是被卫迟知道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她会被狠狠地修理一顿，然后再被绑去民政局登记，好绝了她这个念头的。 　　于是，邵止清假装自己改变了主意，对卫迟重新问道：“除了结婚再离婚呢，还有什么办法吗？” 　　卫迟随意地想了想，回答道：“提高支出水平……比如说多进行高额开支。” 　　这个答案让邵止清又犯了难，因为买房子、名画、珠宝等价格高昂且有实体的产品，都是相当于投资的一种，并不能推动进度条，所以这份支出还得是在服务业、餐饮业等行业上的…… 　　邵止清默默地计算了一下去最豪华的酒店睡一晚能花多少钱，或者以超高的工资标准请人来为自己做事……一边想，邵止清一边撞进了卫迟的双眼里。 　　他那张好看的脸让邵止清一阵失神，回国神来时，她突然有了一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邵止清低头操作了一下手机，紧接着卫迟就收到了一条转账消息。 　　一分钟前，邵止清给他打了……一千万？ 　　对上卫迟带着疑惑的目光，邵止清挺了挺胸膛，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我雇佣你来照顾我一个小时的钱。” 　　一个小时一千万，用来刷系统的破产进度条，还不浪费钱给外人，她可太赚了。 第73章 初恋 他好像梦到了前世 　　卫迟缓缓地抬起头, 和邵止清对上了眼神，语气迟疑，“……一千万？” 　　邵止清认真地点点头, 甚至还补充了一句：“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加。” 　　不知道她心理活动的卫迟露出了一个有点危险的笑容，他上前一步，一手撑在了邵止清床头, 将她困在了自己的身体与床板之间，接着压低声音, 仿佛垂询般说道：“你再说一遍？” 　　他说话间吐出的热气轻轻扫在邵止清的脸颊上，像挠动人心的羽毛, 让邵止清脸颊微微红了起来。 　　“……一小时一千万，”邵止清这次开口时的声音微弱了许多, “当作辛苦费，要是不够的话……” 　　卫迟冷笑了一声, 把头俯得更低，直到他的鼻尖几乎要贴上了邵止清的, 他才终于停顿了下来。 　　“你还真的敢重复……？不怕我生气？”卫迟的声音低哑，把一句普通的话道出了情人耳鬓厮磨般的柔软缠绵。 　　邵止清不安地蜷缩起手指，想避开卫迟的逼视, 可在这种距离之下，一旦她有什么细微的动作, 都有可能擦碰到卫迟……邵止清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睫毛一阵颤动。 　　不敢去分辨卫迟眼中的意味，邵止清选择了利用在脑中和系统对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怎么样？破产进度推进了吗？】邵止清提问时满心带着忐忑。 　　【……】系统为邵止清投机取巧的行为沉默了片刻, 但还是在片刻后回应了她，【恭喜宿主，检测到破产进度推进百分之零点……】 　　邵止清没能听清系统报出的那串数字, 她只听到小数点后有许多个零——卫迟的动作打断了她的所有思路，让她的大脑瞬间变得空白。 　　——他亲上了邵止清的嘴唇。 　　卫迟睁着眼睛，专注地与邵止清对视，见她回过了神，又故意地在她的下唇上轻咬了一下，才满意地放开了她。 　　“这种时候你还走神？”卫迟用牙尖轻轻磨了一下邵止清的下颌，眼神像是锁定了猎物的野兽，“想好该怎么解释你刚才的言论了吗？” 　　邵止清瞪大了眼睛，张嘴想为卫迟突然偷袭的行为说点什么，可顶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神，她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就是……想感谢一下你。”缓了一会儿后，感受到嘴唇上传来的微麻的感觉，邵止清已经完全不敢去看卫迟了，她闭着眼睛，弱弱地发言。 　　卫迟笑了一声，因为两人贴得太近，邵止清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传来的微震。 　　他头发上的水迹没有全干，在此刻俯身的动作下，他头发上的水滴不可避免地有几滴落在了邵止清的肌肤之上，凉凉的。 　　卫迟带着懒洋洋的笑容，伸出手指，轻轻抚摸过邵止清的散开的发丝，过了片刻后才开口说话：“想感谢我的话，比起打钱，不如做些更有实质意义的东西。”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游刃有余，卫迟藏在碎发下的耳廓还是有些发红，只是从邵止清的角度，她仅能看见卫迟那双引人沉沦的蓝色眼睛。 　　听了卫迟的话，邵止清确实起了想要答谢他的心思，她仰头望进卫迟的眼里，问：“你……你要什么样的感谢？” 　　明明是卫迟自己开口说要换感谢的，可被邵止清反问了，他却突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卫迟……？”邵止清轻轻推了一下他，她实在不习惯被人用这种过于亲密的姿势贴着，“你先起来我们再说吧。” 　　她刚推了一下，卫迟就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握住了邵止清的手指。 　　“做我的女朋友。” 　　卫迟脸颊绯红，但依然一字一顿，异常坚定地说道。 　　邵止清的脑袋“嗡”了一下，手上一用力，把毫无防备的卫迟推开了一点。 　　“不、不行！”邵止清慌乱地开口拒绝，躲过卫迟的手就想往外跑。 　　虽然卫迟早就向她告白过，平时的一举一动也无不昭示着他的内心，可像现在这样的……直白坦率的问题，她是真的一点也招架不住。 　　邵止清跳下床，像跑到浴室里躲一躲卫迟，顺便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卫迟没有拦她，只是在邵止清一只脚踏进浴室时，低声喊了她一声：“清清。” 　　大脑一片混乱的邵止清条件反射地顿住了脚步，接着便听到了卫迟语气挣扎的提问：“清清，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行？邵止清愣了一下，她没想过卫迟会问这个问题。 　　她开口想说拒绝告白常用的那句“我不喜欢你”，可话到了嘴边，又停了下来。 　　邵止清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去深想过自己对他人的感情，不仅是对卫迟，对另外三个向她告白过的人也是一样，她一次都没有去思考过自己对他们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很害怕……如果仔细去想，会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们中的谁了。 　　系统的存在每天都在提醒她，她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是迟早有一天要离开的，所以就算她也心动了，却还是注定没有办法回应。 　　为了不伤害到自己和对方，邵止清宁可不去想这些事。 　　卫迟几步上前，拉住了邵止清的手，他的眼眶似乎有些红，出口的话语也有些断续，“你是在担心什么？” 　　邵止清没法对卫迟解释自己的心理，她垂着眼睛，最终还是说道：“因为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这个模棱两可的理由她之前就对卫迟说过。 　　卫迟沉默了一下，在邵止清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时，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 　　“别咬自己，”卫迟盯着邵止清下唇上的牙印，“感觉不到痛吗？” 　　在他这个动作之下，邵止清顺势抬头看向了他，便听卫迟低声说道：“那等你什么时候想谈恋爱了，我要做你的男朋友。” 　　邵止清的脸颊发烫，眼神飘忽，不去和卫迟对视。 　　可卫迟固执地要她给出一个答案，为了让他放过自己，邵止清就只能涨红着脸，小声地答了一声“好”，接着就在卫迟骤然亮起的目光下，迅速地钻进了浴室里。 　　躲进浴室后，邵止清就捂着脸蹲了下来，并不知道在一门之外，卫迟也做出了和她同样的举动：满脸通红地靠在了墙边，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 　　在被多次提醒了回学校上课的危险后，邵止清便在向季知瑶询问来了学校的近况后，就把时间都花在了公寓的画室里。 　　在年关之前，有个全国最大的油画赛事，邵止清本没什么参与这类竞赛的欲望，可刚好她最近也无事可做，便打算画一副油画送去参加初赛，哪怕当作打发时间也行。 　　只是在报名之后，这场初赛的主题才公布出来——“初恋”。 　　看到这个主题时，邵止清一时陷入了沉默。 　　对于一点都没有恋爱的经验的她，这个主题她要怎么画啊……！ 　　邵止清差点就想放弃参加比赛，可顾子宸在听说了这事后，就坚持要她参加比赛，还义正言辞地与她说了堆大道理，等邵止清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晕乎乎地答应了。 　　邵止清坐在画室的窗前，对着空白的画纸发呆。 　　这已然是她构思画作内容的第三天了，但她还是毫无思路，调色颜料散了一地，各种构色方案也都被她自己否决，自从她开始绘画以来，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困境。 　　而当她把这个问题放到网上向万能的网友求助时，得到的答案却都是“谈一次恋爱试试就知道了”。 　　“哎……”邵止清对着画纸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这段时间里看了许多描写少年少女之间青涩恋爱的影片和电视剧，在这个过程中，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些什么，但又怎么都抓不住。 　　苦思无果的邵止清决定再点开一部电影看看，但也就在这时，系统突然之间发出了声音。 　　【宿主，检测到重要剧情即将发生，请前往应长轩家中偷取应家新一季度投资计划。】 　　系统在说完这段话后就安静了下来，本来在等它解释的邵止清不由睁大了眼睛。 　　“原书中没有这段剧情啊？”邵止清不可思议地敲系统，“原主不是在晚会上丢脸后，就被各方打压了吗，哪有机会去应长轩家里偷东西的？” 　　系统的机械音有些卡顿，但它最终还是给出了解释：【因为宿主的行为导致了剧情出现偏差，部分人物无法出场，为了调整剧情走向，宿主需要替未出场人物完成剧情任务。】 　　邵止清呆滞地放下画笔，难以置信，“剧情偏差也要我弥补上……？” 　　【是的，请宿主即刻动身，前往剧情地点。】 　　“偷资料……”邵止清深吸一口气，她想起了这段剧情本来是属于谁的——一个得罪了应长轩的势力，见应家重新起势，担心自己被报复，就派出了手下一名美貌的女子，在酒会上碰瓷应长轩，想从他身上套取情报。 　　应长轩一眼就看出了来人背后的阴谋，他淡定地将计就计，将女子带回了家中，故意让她偷走了一份假资料，借此在短短一周内，让那个势力惨遭破产。 　　想到“破产”两个字，邵止清的眼睛微微亮了亮，她一边换出门的衣服，一边问系统：“那我去偷资料，被应长轩发现之后能不能也被他弄破产？” 　　这几天她除了给卫迟转一千万那会，涨了点几乎不计的进度，就再也没把进度条推动过了，更惨的是，她突然花掉一千万的行为似乎被顾子宸误解了，导致他开始更认真地赚钱，进度条甚至因为他而倒退了百分之一。 　　这种情况致使邵止清在系统回归的当天就被挂上了“虚弱”buff，但万幸的是，经过三天的叠加，她也没感觉到这个buff对她有多大的影响。 　　除了比之前更容易腰酸背痛了一点，以及睡觉更容易浅眠多梦以外，她目前还没有感觉到别的问题。 　　系统默了一下，接着回答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请宿主积极对待任务，及时前往剧情地点。】 　　随后它就给出了应长轩所在位置的定位：一家西式餐厅的顶层包厢。 　　他应该是在谈生意，邵止清想，她想起去西式餐厅一般都有着装要求，就放下了手边休闲款的衣服，转而穿上了一条洋裙，再裹上厚厚的外套，以免在抵达餐厅前她就冻僵在了街头。 　　只是这条裙子实在有些难穿，邵止清对着镜子扣了半天的扣子，才成功把它穿好。 　　之前她都是怎么……邵止清想到一半，突然僵住了，之前，这种繁琐麻烦的衣服好像都是她在越泽的帮助下穿好的。 　　她更衣室里的衣服基本都是越泽买来的，而这类穿着起来麻烦但好看的衣服尤其多，这件裙子还算好的，有些带了许多绑带和暗扣的衣服，没了越泽，邵止清根本就不会穿。 　　【请宿主……】 　　“知道了。”邵止清沉下心思，打断了系统的催促，匆匆踏上了去找应长轩的路。 　　她不想让自己将要偷东西被人发现这种事被其他人知道，便在按照约定向顾子宸和卫迟汇报自己的情况时，谎称自己是打算去应长轩所在的那家餐厅吃顿饭就回来。 　　偷份资料应该不会花太长的时间，邵止清想，她只希望这次的任务可以顺利一点。 　　然而她这个念头刚出现没多久，她在车上收到了系统的紧急提示。 　　【宿主请注意，有紧急情况发生，重要剧情人物，反派boss越泽的生命值正不断降低，目前仅剩45%，请宿主及时前往，阻止其在大结局前死亡。】 　　听到系统的这段话，邵止清先是发愣，接着几乎想抓过系统来捶一顿。 　　【越泽那个海岛坐飞机过去都要几个小时，你让我怎么前往啊！】邵止清质问系统的语气很差。 　　她不仅在生总是差使她做事的系统的气，还在生竟然有些担心越泽的自己的气。 　　对越泽心软的下场就是被欺骗和背叛，关到不见天日的小岛上的城堡里，她明明应该深知这件事才对。 　　然而系统始终用着那副平板无神的机械音，它说道：【检测到重要剧情人物越泽在距离宿主两公里以外的位置，请宿主改变目标地点，立即前往。】 　　系统给出了越泽的定位，邵止清恍了一下神，差点以为系统出错了——生命值不断下降中的越泽怎么会在邵氏集团的总部？ 　　=== 　　“这个时候？”邵氏集团总部，顶层办公室中，顾子宸皱着眉头问打电话到办公室来的前台，“我知道了，说我在开会，然后给她准备一些茶点，带她到休息室里坐一会，我马上下来。” 　　他的对面，面无表情、苍白着脸颊坐在沙发上的越泽突然有了点生机，他掀起眼皮，看向顾子宸，语气笃定，“是她。” 　　尽管没说出名字，但他们都知道彼此口中的人是谁。 　　越泽灰暗的眼睛里亮起了光，像是在沙漠中踽踽独行的濒死的旅人终于见到了水源一般，坐直了身体，身上散发着的那浓重的死气拨云见月般地消散了。 　　他拽了拽自己的衣袖，遮住了手腕上纵横的伤口，又从口袋中掏出一板药片，没有就水，生生地咽了下去。 　　顾子宸沉默着注视着他的所有动作，眼眸里没有流露出一丝感情的波动。 　　“她不会想见到你，”等越泽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一点，顾子宸语气冰凉地开口了，“赶紧离开。” 　　“呵，”越泽低笑了一声，看向顾子宸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可笑的事物一样，“你……” 　　他似乎想刺顾子宸几句，可下一秒他的目光就接触到了放在顾子宸桌上的一叠体检报告，将要出口的话便消失了，片刻后，他重新开口，“东西我已经给你了，如果让我知道你没有把给她治疗的事情落实……” 　　越泽不需要把剩下的话说完，他站起身时露出的别在腰间的手.枪就是一个无声的警告。 　　“不用你多说，我也会照顾好她的。”顾子宸的面色更加冰冷了，他的手指搭在书写着“邵止清”三个字的体检报告上，指尖微微用力，像在抑制着强烈的情绪。 　　听到他这么说，越泽没再把眼神分给他，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他发了疯般的想见邵止清，但是他也很清楚，他的小姐是不可能愿意在这时见他的，而他现在这副行尸走肉般的状态……也实在不适合让邵止清看见。 　　他想让邵止清看到的，永远都是他状态良好的那一面。 　　但是……越泽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来，握成了拳头，他眼神微暗地想着：如果只是远远地看邵止清一眼…… 　　心神不属的越泽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脚步沉重地走到电梯口前，还没等他动作，电梯就亮起了即将抵达的提示灯。 　　电梯的门就这么在越泽的眼前缓缓打开，闷头想着“越泽的生命值为什么会只剩45%了”的邵止清，因为没有看路，直直地撞进了越泽的怀里。 　　越泽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注视着邵止清柔软的发顶，心底的某些东西破土而出。 　　“抱歉，是我没看路……”邵止清慌忙道歉，抬起头来，却在看清了来人时也僵硬在了原地。 　　越泽…… 　　仅仅几天未见，越泽却瘦削了一大圈，脸色也差得像是生了什么大病，那双敛着冷光的双眼，此刻甚至黯淡成一片，让邵止清情不自禁地揪起心来。 　　“小清！” 　　接到前台电话的顾子宸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办公室，将在寂静中对视的两人拉开，接着立刻把邵止清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在邵止清被拉出自己怀抱的那一刻，越泽的手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差点就要出拳打向顾子宸，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之前的教训已经足够，心存挽回念头的他不想再吓到邵止清了。 　　只是他看向顾子宸和邵止清相握的手时，眼神里依旧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意和嫉恨。 　　“哥哥……”邵止清拽着顾子宸的袖子，躲在他的身后，不敢去看越泽现在的表情，只是小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顾子宸调整了一下呼吸，接着温柔地摸了摸邵止清的头，半真半假地说道：“他来归还一些邵家的东西。” 　　在越泽没有开口反驳的情况下，这个理由让邵止清很容易地信服了，她抿着嘴唇，点了一下头。 　　“我走了。”越泽硬邦邦地说道，与邵止清擦身而过。 　　和之前那副将近疯狂的样子相比，他现在的态度极其奇怪，邵止清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越泽一步步地走进电梯里，表情麻木得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看得邵止清心一恸，加上系统在她脑海里不断的催促，她几乎是不自觉地抓住了越泽的手。 　　“我……我有话要问你。”邵止清没有抬头，但她能感觉到越泽堪称炙热的注视，以及身后顾子宸突然扣紧她另一只手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越泽终于轻轻地应了她一声：“你问吧。” 　　邵止清闭了闭眼，选择了开门见山地直接发问：“你生病了吗？” 　　除了生病，好像没什么可以解释越泽不断下降的生命值，和现在的状态了。 　　“不……”越泽停顿了些许后，才慢慢回答道，“我只是做了一些梦。” 　　一些漫长到像是另一生的梦。 　　他的回答让邵止清有一些迷茫，她想起之前应长轩中毒时，系统是能给出分析方案的，便在脑海中向系统发出了求救。 　　可系统突然之间像死机了一样，只发出了几段电流声，就没了后文。 　　“问完了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这句话时，越泽艰难地将自己的目光从邵止清的身上挪开，感受着越发剧烈的心跳，他担心自己再待下去会失控。 　　“等一下！”邵止清抓紧了他想要抽走的手指。 　　现在系统派不上用处，但她不想坐视越泽的生命不断流逝，哪怕不是为了任务，单纯为了这十几年的交情，她也想要救对方。 　　不是原谅他了，是念在旧情，邵止清在心里对自己说。 　　越泽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恍惚，配上他眼睛下方的青黑，他看起来像是许多天没有入睡过了。 　　邵止清咬了咬牙，还是开口说道：“能和我讲一下你的梦吗……？” 　　在了解了越泽所说的“梦”是什么之后，她或许能找到挽回他下降的生命值的方法，邵止清想。 第74章 梦境中的前世 叫错我的名字，是会有惩…… 　　越泽起初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梦境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 摆放在窗台上的犹带露珠的花卉，垂在后院屋檐下的紫藤萝，阳光洒进屋内照出的灰尘……就连他手边那个八音盒上细节的纹理也纤毫毕现。 　　“先生, 午餐时间到了。”一名女仆垂着头，恭敬地低声说道。 　　越泽手上的动作顿住了，他放下修理用的黄铜扳手, 有些怔忡地望着表面布满裂缝、零件破损严重的八音盒。 　　这是他送给邵止清的礼物，他还记得收到礼物时对方露出的笑颜, 也记得她会在画画时转开发条，在清脆的乐声中沉浸入一笔一画。 　　可现在这个八音盒已经被损坏到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越泽陡然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小姐在哪里？”越泽神情恍惚地站起身, 问跟在他身后的女仆。 　　女仆似乎受到了惊吓，她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接着低声回答道：“小姐在房间里睡觉。” 　　越泽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开了一点，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了一点弧度, “很少见小姐会睡懒觉。”他习惯了小姐每日在早上六点准时起床，并没有几次唤醒赖床的小姐的经历。 　　听到他这句话, 女仆抖得更厉害了，她深深地埋下头，直到越泽步步远离后, 她才终于喘了口气。 　　越泽并不在意女仆的异样，他怀着难以言说的期待, 走到了邵止清的房门前。 　　“叩叩”地敲响门后，越泽后退了一步等待邵止清回应，可一分钟过后, 迎接他的还是一片寂静。 　　越泽迟疑地又敲了两下门，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小姐一向浅眠，现在却一直没醒来, 难道说是生病了……？越泽心底冒出的猜测让他眼神一凛，直接打开了门。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在透过窗帘照进屋内的阳光下休憩的邵止清，可入目的却是一片漆黑——邵止清房间的窗帘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厚厚的遮光布，看起来还是无法拉开的那种，一点光线都照不进屋内。 　　越泽愣愣地站在门边，感到大脑有些缺氧。 　　尽管邵止清从没承认过，但他知道小姐有些怕黑，不喜欢待在阴暗逼仄的环境里，她怎么会愿意睡在这样的房间里…… 　　而且以前他这么开门进来，邵止清肯定是会醒来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到像是没了气息。 　　越泽心生某种不好的预感，他的脚步加快了几分，匆匆赶到了邵止清的床边，打开了床头灯。 　　映入他眼帘的是邵止清毫无血色的脸。 　　邵止清面容消瘦，头发干枯，嘴唇苍白到了没有颜色，形销骨立到像是生着一场大病。 　　眼前的场景令越泽艰难地张嘴想要呼吸，却只发出了痛苦的犹如风箱抽气般的声音。 　　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动到扎在邵止清手背上的针头上，他这时才发现床边的吊针架，药水不断打入邵止清的身体里，她似乎……完全靠着这个吊着命。 　　面前的刺激让越泽的脑海里瞬间被塞入了许多记忆片段。 　　在这些记忆里，他仿佛一直站在旁观者的位置上，看着邵止清在生日宴上与别人共舞，在校园里被人牵着手散步，在湖岸边与人言笑晏晏地欣赏春光…… 　　他一直带着微笑看着，直到有一天，他去邵止清所住的公寓看望她，撞见了她被人告白的一幕，而邵止清这次没像以往那样断然拒绝，而是脸颊绯红地垂下了眼睛，这幅画面让他的视野瞬间被阴霾的黑色填满。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摘下了“邵越”的面具，用锁链把邵止清锁在了海岛之上。 　　无论邵止清是指责还是哀求，向他示弱服软还是激烈反抗，他都没有解开锁。 　　于是他的小姐某一天就病了，她的眼睛不再闪着光，也不再试图往外走，她像是接受了现实。 　　越泽还没来得及为乖顺下来的邵止清感到开心，就发现她一天天地消瘦下来，无论他请来了多少名医圣手，都无法查出病因，也没有办法挽回她逐日恶化下去的身体。 　　“小姐……”越泽喃喃出声，伸手想触碰沉睡中的邵止清的脸颊，却在堪堪要碰到她的时候，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停下了手。 　　昏暗的灯光之下，邵止清的皮肤白到几乎透明，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化在空气里，永远地离他而去。 　　越泽在这个梦里挣扎了很久，久到他几乎以为这是他的另一段人生，他在梦里放开禁锢邵止清的锁，带她去海岛之外的世界，许诺她只要醒来，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可就算这样，邵止清也没再睁开过眼睛。 　　越泽从梦中惊醒之后，几乎要克制不住的恐惧从胸腔中不断涌出，他用最快速度去调查了邵止清的安全，而后才慢慢地缓过神，确定了自己是身处现实而不是犹在梦中。 　　但这种事无巨细的梦境，无疑像个提醒，重重敲打着越泽的大脑。 　　他不敢去赌梦境真假的可能性，只要一想到邵止清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的画面，他就心痛如绞。 　　最让越泽恐慌的，是这样的梦他不只做了一次。 　　不同的梦境中，他以不同的身份与邵止清相遇，但无一例外地都爱上了她，然后在阴差阳错或是咎由自取中，走向一点都不美满的结局。 　　越泽不知道自己为这些结局流过多少次眼泪，短短几天里，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插满刀片，哪怕只是小小地呼吸一下，也会感到难以抑制的疼痛。 　　他让手下用最快的速度分析出了他刚把邵止清带到海岛来时做的体检结果，上面的数据一切正常，看不出邵止清身患隐疾，他在濒临崩溃时联系了所有给邵止清看过病的医生，得到的结果别无二致。 　　直到昨天，邵家的心理医生在被他多次询问后，用迟疑地态度递给了他一份一年前他与邵止清的谈话记录。 　　越泽直接翻到报告的结尾，在诊断的那一栏看到了让他揪心的内容：“邵小姐不愿和外界交流，抵触社交，在谈话中表现出了一定的自毁倾向，以上是我不成熟的判断……” 　　心理医生在把谈话记录与报告交给越泽时，态度十分犹疑，他认为邵止清的心理问题并不算严重，如果没有强烈的诱因，是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的，为了避免自己的诊断给邵止清和她身边的人造成心理暗示和引导，他当初才没有给出这份报告。 　　见越泽的脸色实在难看，心理医生还试图安慰他：“其实邵小姐的物欲很低，只要生活中没有太大的变故，她都不会产生过分的心理压力的……” 　　越泽想到梦里自己的所作所为：违背邵止清的意愿将她强行囚禁、迫使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逼着她放弃正常的生活，来喜欢自己……每一项都是“变故”，所以，他的小姐是不是在他的步步相逼下，变成了最后那副模样的？ 　　越泽不敢再多想了，他当天就联系上了顾子宸，并将所有报告都送到了他手里。 　　他以前始终觉得，宁可用强迫的手段将邵止清圈禁，也好过放她去别人身边，可在真切地看到自己把邵止清逼到绝境后，痛彻心扉的感觉告诉了他，他还是更想让小姐幸福地生活下去。 　　越泽不甘退场，但他目前的心理状态已经走到了悬崖边，如果再不退步，跌下去的要么是他，要么就是邵止清。 　　把体检报告给了顾子宸后，越泽就没想着自己能活下去，他在刚进入社会的时候就为自己挑好了墓地，而现在，是他该走的时候了。 　　明明他已经决定放手了，可为什么……邵止清抓住了他……？ 　　“能和我讲一下你的梦吗？”邵止清仰头看向越泽，眼里闪烁着有些固执的情绪。 　　越泽的手指微微抽动，他的呼吸浅到几不可闻，想要抽回手可却又怎么都舍不得。 　　在邵止清身后沉默许久的顾子宸动了起来，他拉了一下邵止清的手，微笑起来，“站在电梯口也不好，进去说吧？” 　　闻言，邵止清立即点了点头，她望着越泽，问他：“可以吗？” 　　目光一接触到越泽煞白的脸色，邵止清便在不自觉间放缓了语气，出口的话语像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征询。 　　越泽被她的这句话迷惑了一下，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邵止清牵回了顾子宸的办公室里。 　　顾子宸动作自然地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遮挡住了邵止清的体检报告，然后靠在办公桌边，微眯着眼睛看着邵止清。 　　邵止清则把视线都放在了越泽的身上，安静地等待他开口说话。 　　在心中苦笑了一声，越泽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出门时未曾打理的头发，尽管心情低落，他也不想让邵止清看到自己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见邵止清鼓着腮帮子，有些生气，越泽本能地开口喊了她一声：“小姐。” 　　邵止清似乎并不想应他这一声，但在沉默了片刻后，她还是抿着嘴唇点了下头，“……嗯。” 　　越泽眼前又浮现出梦中的画面，奄奄一息的邵止清与眼前的邵止清的形象渐渐重叠，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放进口袋，握紧了放在里面的那板药片。 　　“对不起。”在漫长的酝酿后，他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 　　越泽没有指望邵止清会原谅自己，但仅在他这句话说出口的后一秒，邵止清的眼中就亮起了明亮的光彩。 　　她重重一点头，勾起了一个笑容，接着带着些得意地叉腰，说道：“知道自己错了就好！” 　　虽然对越泽收藏的那一屋子的照片仍然心存芥蒂，但在他向自己道歉了的情况下，邵止清不介意对他态度好一点。 　　……她心里其实是很不舍与越泽分道扬镳的，毕竟对方曾带给她的陪伴是真真切切的，所以只要有一个台阶，她就能走下去。 　　越泽没有想到自己能得到邵止清的原谅——那些梦境里，他的所作所为只会让对方流下眼泪。 　　习惯了用自己的行为折磨自己后，越泽从梦中醒来后，便一点都没奢望过两人的关系能得到修复，而发生在面前的这一幕，于他而言就是个救赎。 　　“邵……越泽？”邵止清歪着头看他，眼神里分明藏着些小小的雀跃。 　　越泽被她高昂起来的情绪感染，情不自禁地跟着扬了扬嘴角。 　　邵止清很担心他下降到安全线以下的生命值，但又不好直问，便在纠结了片刻后，犹豫着开口说道：“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越泽发愣了一下，然后便摇了摇头，隐瞒了自己需要靠镇定剂和药物维持正常生活的事实，回答：“我挺好的，倒是小姐……” 　　他本能地想关心邵止清的近况，出口的话却被邵止清打断了：“你又对我撒谎了。” 　　越泽僵硬住了，邵止清直视着他的双眼，接着一字一顿地说道：“走，去医院。”她难得地用上了命令式的语气。 　　“……现在？” 　　“现在。” 　　越泽一点也不想被邵止清发现自己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他不禁退缩了，开口试图转移邵止清的注意，“小姐，我真的没有什么事……只是有些没睡好……” 　　邵止清低下了头，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她缓缓地说道：“……既然还叫我小姐的话，我的话你不听了吗？” 　　邵止清的这句话出口之后，越泽就明白了，自己是必然无法拒绝她的，他动了一下眉毛，心想那块墓地他这段时间里可能是不会去居住了。 　　同一时刻，系统发出了提示音：【检测到重要人物越泽的生命值恢复至70%，请宿主改变目标，立即前往应长轩所在地点，完成剧情人物。】 　　邵止清呆了一下，除了和越泽说了几句话，她好像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吧……？ 　　系统淡定地为她解答疑惑：【用谈话的方式进行治疗，这叫作话疗。】 　　邵止清：“……” 　　尽管不知道系统的判定标准是什么，但邵止清确实发现越泽的眼神重新有了光点，那别的事情也就不重要了。 　　只是……【不能再等一会吗？我想陪越泽去一趟医院。】 　　系统的态度尤其坚决：【不行，明天应长轩就会把投资计划落实下去了，必须在今晚之前去偷资料。】 　　邵止清垂下眼睛，掩饰住了里面的失落，再次抬头时，她原本那句“我陪你去医院”话锋一转，变成了“到了医院之后给我拍照，我要确认你有没有去”。 　　她以为自己把情绪的变化掩饰得很好，却没注意到一边的顾子宸默默皱起了眉头。 　　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小清经常会突然陷入发呆状态，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像是……在与什么他们看不见的存在对话一样？ 　　这一点顾子宸其实之前就注意到过，那时他没有多想，可现在他手上拿着邵止清的心理状态的检测报告，不可避免地就会把事情往坏处想。 　　顾子宸沉默地注视着与越泽对话中的邵止清，搭在办公桌上的手指慢慢收紧。 　　希望是他多想了。 　　=== 　　在越泽先行离开前往医院后，邵止清换了好几个理由，才终于说服了顾子宸让她独自去吃午饭。 　　从邵氏集团的总部离开后，邵止清就急匆匆地上了车，一路直驱到应长轩所在的西式餐厅，据系统所说，应长轩这顿饭已经快吃完了，她但凡路上堵了点车，都可能会错过这次机会。 　　“邵小姐，您好。” 　　邵止清一抵达餐厅门口，认出她的侍应生就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您是一个人前来吗？” 　　“……是的，”邵止清的目光扫过对方的胸牌，她莫名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我来找人。” 　　“您请，”侍应生侧过身，声音恭敬，“您需要带路吗？” 　　“不用。”因为不确定应长轩那边是什么状况，邵止清想找到他后先偷看一会，而不是直接上前叫他。 　　侍应生明白了邵止清不想被打扰的意思，他让到了一边，注视着邵止清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随即拿出手机，向自己的顶头上司汇报：“顾先生，邵小姐说是来找人的。” 　　“我知道了，”坐在楼下车中的顾子宸淡淡应道，他的目光上移，若有所思，随后继续说道，“让人跟着去看一下。” 　　如果他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邵止清似乎不是心甘情愿前来这里的，那她要见的那个人肯定有些问题。 　　一进入餐厅，系统就立即出声为邵止清报点：【检测到主角在宿主十一点钟方向的窗边。】 　　邵止清提着有些麻烦的裙摆，直直地往应长轩的方向走去，也就没去注意周围其他人投来的视线，直到被人起身拦住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好像是有人在叫自己。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谢川洋微微笑着，表情看起来有一丝无奈，“叫了你这么多声也没有理我。” 　　在安静的环境中，他喊的那几声虽然声音不大，但也被部分离得近的食客听见了，他们中的有些人此刻正向两人投来不满的注视。 　　谢川洋不好意思地冲那些人笑了一下，然后转头对邵止清说：“我们好像打扰到别人了呢。” 　　面对这个奇怪的青年时，还有正事要做的邵止清并没有给他多少好脸色，她沉着脸说道：“不是我们，是你。” 　　谢川洋被噎了一下，看向邵止清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但嘴边笑容的弧度却半点没变。 　　“上次剧组不问自取你的画的事情，我还想向你道歉，”见普通的搭话得不到理想中的回应，谢川洋便转移了话题，“他们本心不坏，希望你可以原谅他们。” 　　他不提还好，一提，邵止清就想起了那个剧组部分工作人员丑恶的嘴脸，她条件反射地皱起了眉，还后退一步，与帮那些人说话的谢川洋拉开了距离。 　　“啊……我这是也被讨厌了吗？”谢川洋挠了挠头，笑容里带上了点苦涩，他看起来脾气很好，为人温和，很容易给人留下好感。 　　可邵止清只觉得难受。 　　谢川洋，他的许多地方和顾子宸都有些相像，不是说外表的相似度，而是说话和微笑时的神态间，两人会流露出相近的气质，只不过顾子宸像块浑然天成的美玉，而谢川洋则是被水流击打去灰土，乍一看光滑又漂亮的鹅卵石。 　　邵止清有种他像在刻意模仿顾子宸的感觉，可他们两个应该未曾见过，更不用说模仿的事了…… 　　再一次被忽视，谢川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像是撑不住了一般，但他还是接着提问：“你是一个人来的吗？不如和我拼桌吧？一个人吃饭挺无趣的。” 　　邵止清当即便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不用。” 　　说完这句话，她就与谢川洋擦身而过，在背对向谢川洋的那一刻，后者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你……” 　　他的话还未出口，就被一个人搭上了肩膀。 　　“滚，别缠着她。” 　　冰冷到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声音传入了谢川洋的耳朵里，令他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是谁……？ 　　他转过身，就和一双仿佛结着不化的寒冰的桃花眼对上了眼神，他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撞倒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应生。 　　说话的人是个高大的男子，他身材挺拔，容貌俊美，是站在人群中能瞬间吸引走所有人注意力的类型。 　　此刻他正轻轻环着表情微怔的邵止清，娴熟的守护姿态让两人看起来像是一对情侣。 　　“应长轩……？”邵止清小声地唤了他一声，有些懊恼。 　　要不是这个谢川洋突然出现，她应该是能够按照计划，先躲到应长轩那桌附近看看情况，再上去搭话的。 　　可因为谢川洋与她交谈的动静太明显，还没等她上前，应长轩就主动走了过来。 　　邵止清在想该如何跟他说自己想跟他回家，却见应长轩轻飘飘地瞥向自己，然后说：“叫错了。” 　　他眼神中沉淀着微暗的情绪，邵止清与他对视了一秒，立即明白了眼前的应长轩是重生后的版本。 　　“叫错了会有惩罚的，我之前说过了吧？”应长轩勾起笑容，手指贴着邵止清的发丝轻柔拂过。 　　除了一开始驱赶谢川洋时的那个眼神，他就再也没理会过对方，旁若无人地只把注意放在邵止清一个人的身上。 　　谢川洋的表情变了又变，深觉丢脸的同时，他又觉得这是一个与应家套关系的好机会，便开口打算说些什么。 　　“你是顾子宸同母异父的弟弟吧？还真是一点都不像。” 　　应长轩没管谢川洋因为他这句话僵硬成了什么样子，就眼带不屑地略过了他，揽着邵止清，软下声音来与她说起了什么。 第75章 午饭必备修罗场 是谁把手搭在了她的腿…… 　　听到应长轩的话, 谢川洋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他怎么会知道……？！ 　　他一直以为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却没想到会被应长轩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点出。 　　顾子宸的父母在结婚生下他后, 感情就出现了裂缝，他的母亲谢氏嫌弃顾家日益衰落，不管顾父苦苦挽留, 提出了离婚，而离婚以后, 她再嫁了几次，都不得善终, 最后便带着跟她姓的小儿子谢川洋，回了娘家住下。 　　谢氏把自己的悲惨婚姻经历都怪在了顾子宸和他的父亲身上, 而眼看着顾子宸变得越来越优秀，变质的嫉妒心让她对谢川洋越来越严格, 培养他去模仿顾子宸的一举一动。 　　渴望被承认的谢川洋在严厉的家教下逐渐扭曲，他憎恨着顾子宸, 在模仿他的同时不断试图超越他，却总望尘莫及，直到谢氏去世, 谢川洋被家道中落的生父接回家中，他才恍然发现, 他已经忘了自己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尔后不久，顾子宸的父亲和继母在一场意外中丧生，谢川洋克制不住地狂喜起来, 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能将高高在上的顾子宸拖下神坛的机会，可仅仅过了一天，顾子宸就被接到了邵家, 甚至被邵家家主开始当作继承人培养。 　　嫉妒和愤恨填满了谢川洋的大脑，他不甘心永远活在顾子宸的阴影下，就加倍努力，在没有家底支撑的情况下凭成绩考入了邵家大小姐就读的学校。 　　——现在顾子宸靠的全是邵家的支持，如果能让邵止清厌弃他的话…… 　　谢川洋一直都擅长逢场作戏，讨人喜欢，他便以为用同学的身份获取邵止清的好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却没想到对方的身边始终有卫迟守着，直到毕业他都没找到好的机会。 　　此后他也试过接近邵止清，但每一次都碰了壁，以至于今天看到邵止清时，他没有多想就上前搭了话。 　　虽然结果照样不如他意，但是应长轩会出现、并点出了他的身世，则远远超出了谢川洋的预想。 　　注意到周围有人在偷偷观察他们的交流，谢川洋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说道：“应先生别开玩笑了……” 　　他最近刚得到谢家人的支持，要对邵家的产业下手，现在暴露身份，只会破坏他们的计划。 　　应长轩嗤笑了一声，没再理会谢川洋。 　　倒是邵止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边被应长轩揽着往前走，边小声问他：“你刚刚说的……？” 　　“是真的。”应长轩揉了一下邵止清的头发，看她呆呆的样子特别可爱。 　　邵止清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中的谢川洋，隐约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感觉谢川洋身上的气质有些眼熟了。 　　但一眼过后，她就被应长轩拉回了注意力，牵着手走到了一边的包厢里。 　　“不用关心那家伙，”应长轩眯着眼睛，叫来了服务生，“一个不重要的路人罢了。” 　　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神情中的无情与淡漠，邵止清的呼吸顿了一下，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原文中那个试图偷应长轩资料的女人的下场：因为“意外”摔断了两条腿，被丢到管理极差的疗养院里，硬生生拖过了最佳治疗期，一辈子都只能靠轮椅行动…… 　　邵止清默默地多点了一道酥皮奶油蛤蜊汤，既然眼前这顿饭可能是她能和应长轩一起吃的最后一顿了，那还是尽量吃好一点吧。 　　只不过……“你不是吃过了吗？”在点了几个菜之后，邵止清突然想起这件事，便有些迷茫地抬头看他。 　　“嗯？”应长轩挑了一下眉，接着凭自己调查来的资料，点了几个邵止清爱吃的菜后，说，“刚才是在谈生意，他心情不好，只随便吃了点东西，一点都没吃饱。” 　　邵止清知道应长轩口中的那个“他”是指另一个自己，服务生却不知道，他不由自主地抬起眼睛，飞快地看了应长轩一眼，接着又做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 　　如果是平时，应长轩一定会发现他的小动作，可现在他的心神基本都放在了邵止清的身上，除了与她相谈，别的事情他完全不想注意。 　　服务生拿着他们点好的菜单离开了，包厢门关上后，应长轩似笑非笑地撑着下巴，问道：“今天是一个人出的门？” 　　他心中压抑着一点薄怒，在还没有控制住越泽的情况下，顾子宸怎么敢让邵止清就这么独自出门？ 　　他半是在气不够谨慎的顾子宸，半是在气自己不是那个能时刻守在邵止清身边的人。 　　“没事的，保镖在外面。”邵止清明白他的担忧，便开口解释道。 　　应长轩不置可否地用食指敲了一下桌子，接着向邵止清发出了邀请，“吃完饭和我一起去散散心？”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邵止清拒绝了，他就模仿另一个自己，垂下眼睛装难过，以对方那容易心软的性格，她一定会松口的…… 　　“能去你家吗？” 　　“真的不行吗……嗯？？” 　　骤然听到意料之外的话，应长轩有些失态地碰到了酒杯，差一点就要把杯中的酒液打翻了。 　　邵止清羞赧地低下了头，应长轩这副难掩震惊的样子，无疑提醒了她自己的行为是很反常的。 　　“……好！”应长轩扶正酒杯，嘴边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脸上写着切实的开心。 　　他过于惊喜的表现，让邵止清更加自责了，应长轩对她的提议这么期待，她的真实目的却是为了偷资料害他……邵止清一点都不敢去看对方那闪着光的眼睛。 　　应长轩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弯弯，犹如春日里被暖风吹开的云絮，十分动人。 　　邵止清把头埋得更低了，见他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更是感到喉咙间一片干涩。 　　幸好这时，前来上菜的服务员给了邵止清一个台阶下，她连忙说道，“先吃饭吧……” 　　心虚之下，邵止清连话都多说了几句，她补充着自己的台词，“我早饭吃的有点少。” 　　应长轩眨了一下眼睛，敏锐地察觉到了邵止清此刻情绪不对。 　　他没有直接点破，而是微笑了一下，把餐前甜点往邵止清的方向推了推，说道：“那这一顿就多吃一点吧。” 　　他的笑容很柔和，可心里有鬼的邵止清却觉得他像是在说“最后一顿多吃点，吃饱了好上路”一样。 　　于是，应长轩便看到邵止清不仅没有开心地接过甜点，还害怕一般地往后缩了缩。 　　应长轩：“？”是这个榛子蛋糕不和邵止清的口味吗？ 　　他略微皱了下眉毛，看着邵止清偷偷把甜点推远了点，便直接叫来服务生。 　　“你们店所有的甜点，都来一份。”应长轩淡淡开口。 　　邵止清讶异地抬起头看他，“为什么……？” 　　应长轩把目光转向她，他面对服务生和邵止清时的态度截然不同，“因为我突然想吃点甜的，又不知道吃哪一种。” 　　“浪费是不好的行为。”邵止清一本正经地说道，同时心里还有点疑惑，她怎么不记得设定里有写应长轩喜欢吃甜食？ 　　“唔……你说得对，”应长轩沉吟了一下，接着把菜单推向邵止清，“那你给我推荐一下吧。” 　　邵止清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各种甜点都能接受，但最喜欢吃抹茶千层。” 　　邵止清惊讶地回头，喊了来人一声：“哥哥！” 　　“嗯。”尽管邵止清最近经常这么称呼他，但顾子宸每次听到她喊自己的声音，都会忍不住翘起嘴角。 　　“你怎么会来这里？”邵止清与应长轩对视着，眉眼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笑意。 　　“偶然路过，听服务生说你在这里，我就来找你了。”顾子宸很自然地回答道，他一边说一边摘下了眼睛，将它放进了西装胸前的口袋中。 　　两人相视而笑的表情落在应长轩眼里，无疑像个无声的挑衅，而比起另一个自己，他在感情上更加直接，像面前这种被人横插一脚的情况，他是不能容忍的。 　　“小清——”应长轩拉长了音调，把邵止清的注意力全吸引回了自己身上，“有想好到我家之后，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在听到从他口中喊出“小清”这个称呼时，顾子宸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像是自己领地被侵犯了的雄狮般竖起了警戒。 　　被应长轩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邵止清差点就把“偷文件”几个字脱口而出了，堪堪止住话头后，她轻咳了一声，回答道：“你决定就好。” 　　顾子宸随意地在邵止清身边坐下，笑容和煦，“小清，不是答应了我吃完饭就回家吗？” 　　邵止清一僵，刚才太过放松，她竟然把这个约定忘了，而这件事还偏偏是离开公司前，她向顾子宸信誓旦旦地保证过的…… 　　她默默地垂下了头，熟练地摆出一副乖巧认错的样子，见顾子宸不说话，她还拽了一下对方的衣角。 　　顾子宸的眉头微松，但还不等他说话，被打扰到而心情不好的应长轩就先开口了：“说不定以后我家就成了我和小清两个人的家了，提前熟悉一下没什么不好。” 　　他脸上挂着的笑容落到顾子宸的眼里，就与宣战无异了。 　　见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剑拔弩张，邵止清有点慌了，有系统的任务在，她是必须要去应长轩家里的，可如果她直接把这事说出来，会不会导致顾子宸生气啊……？ 　　总感觉如果她这么惹了顾子宸的话，事后会很难哄好对方。 　　邵止清心一横，想出了一个有点冒险的方法。 　　“先吃饭吧？”邵止清开口打断了两人表面不动声色的争执，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声说道，“我想吃抹茶千层。” 　　包厢内一时安静下来，还没离开的服务生心惊胆战地拿着笔重复道：“抹、抹茶千层是吗？” 　　发觉邵止清并不想看到他们起争端，顾子宸和应长轩在沉默后都各退了一步，给了邵止清一个安稳地吃完这顿午饭的机会。 　　=== 　　“我自己回家就好了，你们放心吧。” 　　吃完这顿有些煎熬的午饭，邵止清对两人提出了自己打算先行回家的想法。 　　“不是和我说好了吗？”应长轩垂下纤长的睫毛，低声问道，尽管邵止清看出了他的低落有很大一部分是伪装出来的，内心恐怕正在殴打顾子宸，却仍然感到了一丝愧疚。 　　“抱歉……下次我会去找你的。”邵止清努力让自己面不改色地说道。 　　嘴上说着要回家，但邵止清实际上已经打算好了中途改道，前往应长轩的家中，完成“在和应长轩共处一地时偷到资料”的任务。 　　邵止清打算好了在上车之后发消息通知应长轩，所以当务之急就是瞒过顾子宸，让他放弃送她回家的念头。 　　“我下午没有什么工作，可以陪你回去。”顾子宸的表情有点严肃，他注意到了邵止清在说话时摸了一下鼻梁的动作——这是她在说谎时下意识的表现。 　　邵止清摆摆手，“不用啦，有司机和保镖跟着，我又不会跑丢。” 　　只是中途绕个道去趟应长轩那里而已，前后用不了多久，最终还是会回家的。 　　为了增加说服力，邵止清还刻意展开一个笑容，对顾子宸说道：“哥哥，你要好好工作哦。” 　　然而顾子宸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放心下来的迹象，他的神色甚至更加肃穆了，沉默片刻后，他上前一步，拉住了邵止清的手，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 　　邵止清呆滞住了，她没想到顾子宸的拒绝会如此坚决，这可怎么办才好……？ 　　而不知什么时候，应长轩也收起了多余的表情，眼神变得有些凝重地注视着邵止清。 　　顾子宸顿了一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小清，其实我今天下午约了一个……朋友，他经常从我这里听说你，所以一直想和你聊聊天，他明天就要去国外了，如果你下午没什么事情的话，要不要和他见一面？” 　　邵止清愣了愣，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在顾子宸的口中听到“朋友”两个字，顾子宸每次都将聚餐或宴会称作应酬，仿佛从来没有与朋友共聚的经历一般。 　　“必须要见吗……？”邵止清有些迟疑。 　　顾子宸随意地笑了起来，“怎么会，你愿意见他那是他运气好，不愿意见是很正常的。” 　　邵止清抿了抿唇，如果不是任务在身，她是愿意见见这位顾子宸的朋友的，但现在…… 　　还未细想，邵止清就听到自己的脑中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电流声，系统似乎又坏掉了：【检测到剧情人物偏离设定……】 　　【偏离设定？】邵止清奇怪地询问，【是哥哥吗？】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说偏离设定的话，他早就应该偏了吧？毕竟原书中的顾子宸可是个彻头彻尾的不近人情的资本家，和她面前这个温柔优雅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作者明确写在设定栏里的设定，是不允许发生偏离的，】系统难得地为邵止清解释了一句，【剧情人物顾子宸，设定“没有任何朋友”，请宿主调查……】 　　邵止清没听清系统接下来的那句话，因为应长轩突然捏住了她的脸颊。 　　“唔？”邵止清歪了歪头，几缕发丝顺着应长轩的手滑下，猫尾巴似的挠得他心里一阵发痒。 　　“你最近走神的次数变多了。”应长轩说道，他用余光瞥见了顾子宸正沉凝着脸色点头。 　　被捏着脸，邵止清稍微有点口齿不清：“是吗？”应长轩会有这种想法，应该是因为系统最近找她的次数变多了吧。 　　邵止清努力敷衍了过去，想再重新提起独自回家的想法，却发现脑海中系统给出的定位从应长轩身上转移到了顾子宸那里。 　　定位上方还写着一句话：【调查人物设定偏离原因。】 　　所以她这是又刷新出了一个新的任务吗……如果系统有实体的话，已经被邵止清拽着打一顿了，怎么感觉这个世界的所有任务都要她一个人做，系统就不能多抓点想重生的人来吗。 　　系统：【……】它倒是想，它早看面前这条做任务不积极的咸鱼不顺眼了，要是能换人它早换了。 　　顾子宸发觉邵止清又一次陷入了走神之中，眸色便更深了一点，他开口：“和我走吧？” 　　“啊……好的，那就去见一面吧。”邵止清恍然回神，连忙应道。 　　应长轩在顾子宸想带人离开时出了声：“我也去。” 　　顾子宸没说话，但眼神里分明写着“关你什么事”，如果不是念及邵止清在场，他根本懒得听这家伙说话，直接就拂袖离去了。 　　“刚好可以谈谈隔壁市那个地产开发的合同。”应长轩像是感觉不到顾子宸冷冽的视线般，笑眯眯地说道。 　　=== 　　车上，邵止清一边坐着应长轩，一边坐着顾子宸，她往哪边看都不太好，而前排则被挡板隔着，视线所及一片空白，这就导致了有些手足无措的邵止清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她想保持沉默，可两边的人却较上了劲，明着暗着攀比自己对她的了解，还为她更喜欢谁而开始了幼稚的小学生式争吵。 　　生怕自己被卷进战斗中的邵止清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试图用装睡蒙混过关，直到抵达目的地。 　　她的表现似乎让两人以为她犯困了，便都安静了下来，邵止清也就悄悄松了一口气，甚至隐约酝酿出了一点睡意。 　　但是，过了一阵子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 　　——有只手放到了她的腿上。 　　邵止清差点绷不住要跳起来，可一想到自己要是反应过度，可能会导致干坏事的那个人和另一个人在车上打起来，她就硬生生地压抑住了快到嗓子眼的惊呼。 　　或许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然而事与愿违，那只手不仅没有收回，还在邵止清的腿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见她没有反应，那人甚至还竖起一根手指她腿上画起了圈圈。 　　轻柔的摩挲感在漆黑安静的环境下显得分外明显，勾起了一份微痒的触感，让邵止清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这个混蛋……邵止清心中羞愤的指责进行到一半，突然卡住了——偷偷触碰她的那人在她的右边，可她却忘了坐在自己左右的分别是谁。 　　似乎是因为没得到回应，那只搭在她腿上的手越发不安分起来，在视觉受限的情况下，邵止清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是怎么并拢手指，动作温和地隔着一层布料扫过她的大腿的。 　　邵止清突然就感觉打着空调、空气不流通的车内有些闷热，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那只手逐渐有了往上的趋势，邵止清深知不能再放任这人作乱下去了，便一伸手，抓住了对方。 　　她已经顾不上暴露了自己其实没有睡着的事实了。 　　邵止清的脸颊涨得通红，浑身发烫，还好那只手在被她抓住之后就停了下来，不然她都打算直接拽住他不管不顾地向另一人告状了。 　　……哪怕这个人会被打到影响了司机开车她都不管！ 　　邵止清恶狠狠地揪紧了那只手，用指甲扎了毫不反抗的对方几下，才勉强出了一口恶气。 　　她不打算放开这个人了，以免他再次乱来，邵止清咬咬牙，一下车她就要骂这个人一顿……！ 　　在被邵止清拽着的情况下，这只手的主人乖顺得过分，一动不动地任由邵止清施为，就算邵止清用力捏他手上的软肉，他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不过邵止清也感觉到了，这只手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茧，指甲修得很整齐，温热又干燥，大小则能把她的手整个抱起来。 　　她试图根据这些特征去比对两人，找出罪魁祸首，却回忆起他们都是经常健身的人，手上这些特点都大同小异，在她还不够熟悉两人的手情况下，根本分辨不出来。 　　只是闭着眼睛总是容易让人产生困意的，邵止清起初还因为生气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清醒，但随着车子的平稳运行，她还是越来越困，以至于最终睡了过去。 　　除了记得拉着那只手以外，陷入睡梦中的邵止清一点都不记得了。 　　直到那只手又突然动了起来，一根一根手指地扣住了邵止清，和她一起做出了一个十指相扣、无法逃离的姿势。 　　邵止清惊醒了，她试图抽自己的手回来，无果。 　　这时，她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直到下车时他们还牵着手，那要是另一个人看见了，该怎么办…… 　　她这个念头刚一出现，车子的移速就慢了下来。 第76章 心理医生 不谈恋爱，是因为我不会在这…… 　　在车速逐渐慢下来的时候, 邵止清揪紧了那人没有收回的手，颤抖着眼皮想睁开看一眼他是谁。 　　只要动作小一点的话，就不会引起另一个人的注意, 她也能够用眼神警告这个家伙收回自己的手。 　　怀着这个想法，邵止清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并把头向侧面转去, 虽然一时视线还有点模糊，但她心里已经觉得对方应该是经常戏弄她的应长轩了。 　　像顾子宸这种行为正派的人, 是不会…… 　　与微笑着的顾子宸对上眼神后，邵止清僵住了。 　　把手搭在她腿上的那个人……竟然是顾子宸？！ 　　似乎是为了让震惊中的邵止清回神, 顾子宸笑了一下，加深了两人十指相扣的动作, 贴在邵止清掌心的指尖还轻轻地挠了她一下。 　　手心传来的微痒触感让邵止清控制不住地一抖，差点想把顾子宸的手甩开。 　　“你醒了？”坐在另一边闭目养神的应长轩感觉到身边的动静, 睁开了双眼，轻声问道。 　　邵止清条件反射地假装自己是刚刚醒来, 含糊地应了应长轩一句，就又闭上了眼睛，做出一副还是很困的样子。 　　见她这样, 应长轩便把声音放得更小了一点，“马上就要到了。” 　　“……嗯。”邵止清没有动, 只轻轻地回了他一句。 　　尽管表面上无动于衷，但邵止清实际上已经紧张到脚趾抓地了，她抿起了嘴唇, 抽动自己被顾子宸扣住的手，试图让他放手。 　　她都表现出自己醒了，再怎么说顾子宸也该松手了吧, 车都快停下了……！ 　　然而事与愿违，顾子宸不仅没放开她，还在轻笑一声后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邵止清禁锢得更紧了。 　　邵止清脸上的热度节节攀升，她一想既然快到目的地了，那两人就算真在车里打起来了也没什么关系，就羞愤地睁开眼睛，打算强行拽开顾子宸。 　　结果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应长轩突然牵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邵止清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应长轩。 　　应长轩歪头笑了笑，这个笑容里竟然带出了点单纯无辜的意味。 　　如果是普通的牵手也就罢了，应长轩他只拉住了邵止清的一根手指，接着像是在赏玩珠宝一样，用极其缓慢的动作，先是顺着指缝摩挲过她的指身，在邵止清呼吸加快后，又转而轻轻地揉捏起她手指上的软肉。 　　应长轩和顾子宸互相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可两只手都被牵住的邵止清已经忍受不了了，她涨红着脸，用力挣扎了一下，让担心她扯伤手的两人都放松下了力道。 　　车也在这个时候停在了路边。 　　“让开……！”被气到的邵止清板起脸，凶巴巴地踢了更过分的顾子宸一下。 　　顾子宸没忍住笑出了声，他顺从地点了点头，打开车门先走了出去，然后还体贴地伸手垫在了车门顶部，以防邵止清出来的时候撞到头。 　　邵止清瞪着他，此刻她还在生顾子宸的气，所以一点都不想领他的好意。 　　“怎么了，不下来吗？”顾子宸明知故问，眼里带着笑意。 　　邵止清轻哼了一声，扭开头不看他，可她忘记了自己身后还有个居心叵测的人。 　　“不下车的话，那小清想在车上和我一起睡一会吗？”应长轩的双手搭上了邵止清的肩膀，身体贴近了她，接着还对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他刻意把“和我一起睡”几个字咬得重了些，说话时还上下碰了一下牙关，磨出一点暧昧的味道。 　　在这种距离之下，邵止清几乎感觉他是要亲上自己的耳朵了，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叫作前有狼后有虎。 　　狭小的空间里，邵止清的耳边只剩下了自己和应长轩的呼吸声，在这紧绷的氛围之下，她立即做出了决断，用最快的速度窜到了车外。 　　比起和应长轩留在车中，那还是空旷的车外比较安全，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顾子宸肯定也不敢对她乱来……吧？ 　　邵止清想到他偷偷把手放到自己腿上的事，突然对这点又不是很确定了。 　　=== 　　“我的朋友话有点多，如果他问的事情太多，你不想回答，告诉我就好了。”在快到自己“朋友”的家中前，顾子宸又一次开口朝邵止清搭话。 　　从下车到上楼，这一路上邵止清都没对顾子宸和应长轩说半句话，心知惹恼了她的两人也就不敢再逗她。 　　直到此刻邵止清听顾子宸介绍起自己的朋友，她才竖起耳朵听了听，然后轻声应了他一下。 　　终于得到回应的顾子宸扬了扬嘴角，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个长相儒雅的男人，看起来比顾子宸要大几岁，见到三人，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把停留在应长轩身上的目光转向了顾子宸。 　　“不用管他，”顾子宸淡淡地说，“他是顺路跟来的。” 　　应长轩面色如常地敷衍点头，等到众人开始往屋内走时，他才微微垂下头，掩饰住了变暗的眼神。 　　只看这个人一眼他就认出来了，对方根本不是所谓的顾子宸的朋友，而是本国最顶尖的心理医生之一，上辈子的最后几年，他就曾聘请了这位心理医生给自己做心理干预。 　　顾子宸会这么认真地骗邵止清来看心理医生……应长轩垂在身侧的手攒成了拳头，脸色阴郁地回想起了邵止清平时的许多异常。 　　经常性的走神，偶尔会像被人指使了一样，做出不符合她性格的事情，好像有什么人在背后推动她一样…… 　　应长轩不愿多想，他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胡乱猜测。 　　“随便坐，想喝什么饮料吗？”医生展开一个很有亲和力的笑容，示意邵止清坐在沙发上。 　　邵止清回头看了跟在自己身后的顾子宸一眼，拉着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见应长轩也坐好了，她才收回目光。 　　不擅长与人交际的邵止清垂下眼睛，她想起这位是顾子宸的朋友，那她是不是应该表现得有礼貌一点？ 　　于是，在沉默了片刻后，邵止清开口说道：“水就可以了，谢谢。” 　　医生眨了一下眼睛，接着就为三人一人端上了一杯白开水，他在邵止清的对面坐下，语气轻松地开口：“我经常听顾子宸提起你，你们的关系很好吧？” 　　在顾子宸告诉他的资料里，面前这位邵止清小姐有几个可能发展成为心理疾病的特点，其中之一就是抗拒与人发展亲密关系，不仅是爱情，连友情和亲情她也有些排斥。 　　邵止清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又去看顾子宸，在得到了他一个温柔的回视后，才点头承认。 　　“那旁边这位呢？是你的朋友吗？” 　　他指的是应长轩，而这个问题邵止清是真的回答不出来了，从和应长轩初次见面到现在，其实也就过了几个月，虽然两人的关系在各种事件中得以拉近，但他们能被称作是朋友关系吗……？ 　　以应长轩的性格，邵止清很难想象他称呼自己为朋友的样子。 　　邵止清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一点长，她在担心贸然说两人是朋友会不会有点自作多情，但又觉得自己直接摇头否认，有可能会伤害到应长轩。 　　“我们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应长轩替她回答了医生，他的双眼微眯，隐隐带着一点愠色。 　　邵止清松了口气，但还是因为应长轩那句追求者而红了耳廓。 　　医生若有所思地把邵止清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他接着问道：“邵小姐原来还没有男朋友吗？” 　　“啊……没有。”邵止清有些不安，她隐约觉得顾子宸这个朋友问的问题有哪里不太对。 　　“那邵小姐是有喜欢的人了吗？”医生笑眯眯地把水杯往邵止清的方向推近了一些。 　　他的态度很自然，似乎是单纯的好奇，而因为他身上带着容易令人放松的气息，邵止清不自觉地就对他说出了心中所想：“没有……只是我不太适合谈恋爱而已。” 　　她之前对顾子宸等人说的都是“不想”，现在这句脱口而出的“不适合”，让两人的身体都僵住了。 　　邵止清自知失言，懊恼地低下了头，抿着嘴不再多说了。 　　医生本还想问她问什么会这么说，但见另外两人一副比邵止清还紧张的样子，他就知道谈话怕是得不到什么结果了。 　　一般心理医生和咨询者聊天时，最好采用一对一的方式对话，像现在这种有旁人在的情况，是很难让咨询者敞开心扉的。 　　于是，医生给了顾子宸一个眼神示意，接着在他紧皱着眉头的注视下，对邵止清发出了邀请，“我听说你是学油画的，我收藏了一幅洛菲谢尔德大师的画作，你想来看看吗？” 　　邵止清瞬间有点心动，最近正好是她缺乏灵感的时期，而医生口中的那位大师正好是她仰慕的一位，如果能近距离地欣赏这幅画作的话…… 　　虽然邵家有许多这方面的收藏，但别人手中收藏的画作可能是她之前未曾见过的，或许能为她带来灵感。 　　邵止清有些纠结，虽然想去看画，但她又不愿意与第一次见面的这人单独相处，她转开目光去看顾子宸，希望对方能陪自己一起去。 　　“去吧，”顾子宸却像是没明白她的意思一样，微微笑道，“我刚好有几句话想和应长轩聊聊。” 　　邵止清愣了一下，再看应长轩，却见他也隐忍着情绪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邵止清站起了身，跟着医生离开了客厅，她闷闷地有点生气——虽然她自己不知道是在气什么。 　　顾子宸却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与应长轩谈话，几乎是邵止清的身影刚进入房间，他就站起身跟了上去，神情焦虑急切。 　　这间房间里确实如医生所说，挂着一幅出自洛菲谢尔德的画作，这是一副春日游园图，无论是光影的构布还是明媚的色调，都能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邵止清眼中隐隐有光，她往前走了一小步，仔细观察了画作一会后，说道：“这幅油画用的颜料比较敏感，摆在阴凉一点的房间比较好。”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啊，”医生表现得有些惊讶，从善如流地把画取了下来，暂且挂到了另一面不向阳的墙上，“我也是看这幅画好看才收藏的，这方面的知识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了。” 　　邵止清此前尚且有些警惕的心松下来了一点，她一边用目光描摹画作上的笔触，一边轻声地为医生解释该如何护理它比较好。 　　毕竟是心理医生，又有“顾子宸的朋友”这个身份在，几句话下来，他就让邵止清卸下了心防。 　　见邵止清放柔和了表情，他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对了，刚才说‘不适合恋爱’，是怎么回事？” 　　邵止清的心还沉浸在画作中的春日里，她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一些思绪，“初恋”主题所要表达的情感，应该和这幅画作很像，好比刚刚萌生的新芽。 　　于是，听到医生的问题时，邵止清无暇多想，就回答道：“因为我很快就要走了。” 　　因为医生并不是原书里的剧情人物，平时负责监测邵止清和剧情人物的交互的系统，正处于平静的休眠状态，也就没有出声提醒邵止清她说漏了嘴。 　　邵止清一心扑在研究画作上，没看到医生骤然睁大的眼睛。 　　医生明白自己抓到了关键，顾子宸跟他提到的邵止清平时表现出来的异常，可能与她这句话息息相关。 　　“快要走了，是指……？”医生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有游移的眼神显露出了他的真实情绪。 　　“因为我不会在这个世界待多久了，谈恋爱……不适合我。” 　　正好发现了画作在描绘水面时有特殊处理，邵止清眼睛一亮，几乎没过大脑地就自顾自地说道。 　　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个气息平和的医生不是对她有威胁的人物，所以话也多了一点。 　　她不知道的是，一门之外，顾子宸和应长轩的呼吸同时顿住了。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可邵止清的话语分明还在耳边回响。 　　“不会在这个世界待多久了”……？ 　　时隔许久，应长轩的眼眸里再一次浮现出了偏执而疯狂的情绪，不管邵止清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算邵止清是他得不到的月光，那也必须好好地悬挂在天边，而绝不能黯淡下来，离开这片世界。 　　他把下唇咬出了一道血痕，心绪剧烈浮动，也就没注意到身边的顾子宸那堪称恐惧的眼神。 　　顾子宸想到了越泽递给他的那一叠体检报告，今天邵止清来得突然，他还没来得及看完，该不会……！ 　　他不敢去想。 　　骤然受惊之下，顾子宸搭在门板上的手往下一掉，发出了一声重物相击的声音，让邵止清猛然回神，“哥哥？应长轩？” 　　这时邵止清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待得够久了，便婉拒了医生让她再品赏一会的邀请，打开门走了出去。 　　顾子宸和应长轩这时已经好好地坐在了沙发上，只是两人的脸色还没有完全掩饰好自己的脸色，邵止清看见了，不禁有些担心地开口：“你们吵架了？”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否认。 　　“你们……”邵止清无奈地走向两人，“有什么矛盾可以好好说啊。” 　　她并不指望关系颇差的两人会答应自己，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竟然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还开口道了歉。 　　邵止清：“……”别这样，我害怕。 　　眼前这一幕给邵止清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她走近顾子宸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小声地说道：“要不我们走吧？” 　　她总感觉在人家家里吵起来不太好，有什么事情等没有外人了再说比较好。 　　说这话时，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将顾子宸和应长轩当外人了。 　　顾子宸此时正在想，该怎么让邵止清答应做一次完整系统的体检，之前她在越泽那里做检查时是昏迷状态，身体数据恐怕多受影响。 　　而应长轩也有同样的想法，他觉得邵止清会说出之前那句话，一定是因为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却还想隐瞒他们。 　　于是，顾子宸先开口了：“小清，下午能不能跟哥哥去医院做个体检？”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可因为心情跌在谷底，他脸上的笑容实在有些假。 　　“啊……？”邵止清很惊讶，“为、为什么突然要做体检？” 　　“年末了，是该体检。”不等邵止清细想其中的逻辑，应长轩就打断了她，开始推波助澜。 　　“不用了吧……我感觉自己还挺健康的。”邵止清默默地缩了下脑袋，她一直不太喜欢医院。 　　邵止清觉得自己是实话实说，毕竟她平时除了吃饭不太规律外，生活作息都很健康，也不曾感觉到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可这句话落在沙发上的两人耳朵里，就成了邵止清明知自己生病，却不想让他们知道的铁证，他们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瞬间变得苍白。 　　【警告，检测到主角应长轩、重要剧情人物顾子宸产生剧烈情绪波动，并有脱离人物设定、偏离剧情的走向，请宿主立即调整行为，推动剧情正常发展。】 　　邵止清呆住了。 　　怎、怎么回事……？ 　　因为她拒绝体检，所以这两人生气了？可也没必要气到被系统检测到的程度吧……！ 　　难道是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得了什么绝症，这两个人想替她治疗，又不好明说……？ 　　邵止清越想越有道理，眼神不禁惶恐起来。 　　而看到邵止清面露惶惑，两人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走，现在就去医院。” 第77章 体检报告 别的小朋友都有，你也要有 　　一想到自己可能有得了绝症的可能性, 邵止清拒绝去医院的态度就不那么坚决了，她迟疑地望着面前目光坚定的两人，从他们的表情中再一次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定要去吗……？”邵止清的语气有些松动。 　　实在是因为顾子宸和应长轩的表现太过严肃了, 她忍不住也开始担心起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不、不至于吧……！昨天她还一个人吃完了一盘小龙虾来着！ 　　“一定要去，”顾子宸严肃地回答她，上前握住了邵止清的一只手, 接着略微放缓和了语调，说道, “哥哥陪着你一起去，好吗？” 　　他诱哄一般的语气很容易就让邵止清放下了心防, 见系统没有跳出来阻止，她便犹豫着点了下头。 　　系统依然安安静静的, 这让邵止清多少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这个选择是有利于维护剧情的。 　　=== 　　顾子宸让司机带他们去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院, 而这家医院正好就是邵家产业下的私人医院，邵止清做体检完全不需要预约, 一来就被推去抽血了。 　　只是这场原本应该很快速就能解决的抽血，在顾子宸和应长轩两人迫人的眼神下，变得无比漫长。 　　护士给邵止清绑上压脉带……邵止清皱了一下眉, 顾子宸：“是不是太紧了？” 　　护士给邵止清涂上消毒酒精……邵止清别开眼神，应长轩：“太凉了吗？” 　　邵止清：“……” 　　明明是她抽血, 两人却看起来比她还要紧张，不知道的或许要以为邵止清是在动什么手术呢。 　　“不用一直跟着我啦……”见护士被他们迫人的视线吓得手开始抖了，邵止清不禁担心起她会不会扎歪血管, 就转头对两人说话。 　　应长轩绷着一张脸，没有答应，眼神紧紧地盯在那根距离邵止清的皮肤只有一点距离的针尖上, 他如临大敌的态度让邵止清哭笑不得。 　　然而他越是这么紧迫地盯着，护士就越不敢下手，局面一时僵持住了，邵止清只好去看顾子宸，“哥，你们放松一点。” 　　她话音刚落，怀里就被顾子宸塞进来了一个玩偶小兔子。 　　“？”为什么……？ 　　顾子宸的嘴唇抿成了直线，指了一下旁边被妈妈捂着抽完血的针眼，抱着玩偶哭唧唧的小孩，说：“别的小朋友都有。” 　　邵止清的脸颊瞬间变热，“我又不是小朋友了……！” 　　她视线一躲，就看到边上还摆着一排玩偶，显然是为各位家长准备，用来哄小孩的。 　　只是周围抱着玩偶的都是身高还没过一米二的儿童，她一个成年人抱着小兔子像什么样啊……！ 　　“我不要。”邵止清羞恼地抓着兔子的耳朵，把它递回给顾子宸。 　　“可是……” 　　“她不喜欢这个。”应长轩皱着眉，打断了顾子宸的话语。 　　邵止清愣了一下，其实她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身为大人抱着它太羞耻了……不过既然应长轩帮她说话了，为了把手上这个玩偶还回去，邵止清就保持了沉默。 　　然而她下一秒就发现，这两个人哪个都不靠谱——应长轩一本正经地挑了一只白色的猫咪塞进她臂弯里，“不喜欢兔子的话，猫喜欢吗？” 　　邵止清：“……”她低下头，盯着怀里两只傻乎乎的玩偶动物看了一会儿。 　　“你们……唔！”在她板起脸想让两人把玩偶还回去的时候，护士眼疾手快地把针扎进了她的血管里，当看到血液顺利地流出后，她甚至相当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邵止清看见她额角的汗珠，默默地想：接下来的检查她说什么也不要这两人跟着了，不然该给多少医护人员带去不必要的困扰啊……！ 　　抽完血，邵止清一手按着棉花，因为抽血的那条胳膊没有套进袖子里的关系，她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往空调边坐一点吧。”顾子宸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了邵止清的肩膀上，说道，他犹带体温的外套顿时让邵止清暖和了起来。 　　邵止清冲他点了点头，“嗯。” 　　顾子宸时刻的贴心让邵止清稍稍翘起了嘴角，只是这个披外套的动作，让她有些走神地想起了卫迟：对方留在她公寓里的那些外套，上次来时他依然没有拿走。 　　尽管她特意提醒了卫迟，可他却坚持要把衣服留在邵止清的衣帽间里，甚至还表示未来某一天他要统治这个衣帽间一半的领地。 　　这个人实在太幼稚了……邵止清想着，眼中不自觉地带上了点笑意。 　　“清清？” 　　邵止清迷茫地眨了眨眼，她怎么觉得自己听到了卫迟的声音？是因为她刚才在想对方吗？ 　　“清清！” 　　再次听到一声清晰的呼唤后，邵止清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她抬头看向验血区外，拎着一袋药的卫迟正一脸震惊地向她走来。 　　“你生病了？是什么病？严不严重？有哪里不舒服？” 　　没等邵止清打招呼，卫迟就噼里啪啦地连问了一通，脸上的表情是货真价实的急切。 　　“没有，只是普通的体检。”邵止清安抚他，比起自己体检的事，她更担心卫迟的状态一点，“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药？你生病了吗？” 　　“昨晚有点发烧，刚好路过医院就想来看看，医生不知道为什么开了这么多药——别转移话题！”说到一半，发现自己被带偏的卫迟脸颊微鼓，瞪了邵止清一眼。 　　“要是普通的体检，他们两个的脸色怎么会这么差！” 　　邵止清的心咯噔了一下，如果她真体检出了什么毛病，卫迟肯定会急疯，貌似知情的应长轩和顾子宸已经没办法了，她不想给更多的人造成无谓的心理压力。 　　但观察力极其敏锐的卫迟，已经从她微变的表情，和旁边两人的态度中看出了端倪，他面色一白，出口的声音都有点颤抖起来，“清清……？” 　　“你别乱想啊，真的只是普通的体检，”邵止清赶紧制止他，并转移了话题，“倒是你，发烧了就赶紧吃药，不然更严重了怎么办？” 　　卫迟并没有被她蒙混过关，他站直了，将凝重的目光投向邵止清，“我陪你等结果出来。” 　　“不用……” 　　“他们可以陪你，我不可以吗？”卫迟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对上他的眼神，邵止清有些结巴了，她隐约觉得卫迟偷换了概念，但他灼灼的注视实在让邵止清说不出话来。 　　在她还未反驳的时候，卫迟的视线落到了她怀里的两个玩偶上，接着双手环胸，语气不佳地说道：“都害怕到要抱着玩偶了，还说不用陪？” 　　接着他放低了声音，耳尖微红地轻轻嘟囔了一句：“……小朋友一样。” 　　“这不是我要抱着的！”邵止清感觉自己的成熟的人格受到了质疑，红着脸把玩偶放到了一边，试图证明自己。 　　“血应该止住了，”应长轩的声音插进了两人的对话中，在邵止清松开棉花团后，他动作笨拙地为她拉下了袖子，“把衣服穿好，别感冒了。” 　　手指经过搭在她肩上的西装时，应长轩还顿了一下，似乎是想把顾子宸的衣服丢开似的。 　　“验血报告还要二十分钟才能拿到，先去下一个项目吧。”顾子宸动作自然地按上邵止清的肩头，阻止了应长轩的行为。 　　邵止清默默低头：嗯，今天的修罗场也准时签收了。 　　=== 　　尽管不用排队，但全套的检查做下来，仍然用了一整个下午，等最后一个项目做完，邵止清忐忑地被带到休息室里坐下，心神不宁地等待起了结果。 　　一般的全套体检至少需要两到三天才能知道结果，但走了后门的他们只需要等十几分钟就能收到报告。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邵止清心存侥幸地想道。 　　在原书剧情里，原主应该是没有患病经历的，怎么到了她就……这个有些懊恼的念头刚出现一会，邵止清就反应过来了：或许不是原主没有这段经历，而是她后期生活颠沛流离，就算是生了病也没法去医院检查确定。 　　她倒是有机会检查了，但邵止清宁可像原主一样无知无觉地走完剧情，也不想收到自己或许患了重病的消息。 　　胡思乱想中的邵止清盯着休息室的大门发呆，也就是在这时，她看到一道极其眼熟的身影走了进来。 　　“邵……越泽！”邵止清站起身，喊了并没有看到他们的越泽一声。 　　中午分别时，越泽被她赶来做体检，后来却没有按照约定发来照片，邵止清还生了一阵子闷气，觉得他是逃避了来医院检查的事，却没想到会在这时碰到对方。 　　越泽看到邵止清，周身原本冰冷到死寂的气质，像是瞬间活了起来，他快步走近邵止清，复刻了与卫迟一样的急切询问：“小姐，报告怎么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听到他直接说了“报告”两字，邵止清有些发愣，“你知道我要来体检？” 　　越泽顿了一下，没有否认，并在片刻后回答道：“是的……我之前察觉到你的身体或许有些……所以就让顾子宸找时间带你来体检一下。” 　　但他当时并不是很着急，只提醒了顾子宸，邵止清可能会有一定的心理问题，可为什么她现在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旁边几人的表情，好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严重事情发生了。 　　越泽手上的力道一重，把手中的矿泉水瓶直接捏憋了，它发出了长长的嘎吱一声。 　　这时，医院机械的播报音响了起来：“请邵止清小姐来领取体检报告。” 　　邵止清紧张地站起了身，可几人比她更加紧张，他们迫不及待地赶上前去，拿过了邵止清的报告。 　　在他们围着翻阅体检报告的时候，邵止清揪紧了自己的衣角，想上前却又不太敢。 　　系统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吓了神经紧绷的邵止清一跳： 　　【宿主你好，友情提示，由于宿主身上存在“虚弱buff”，体检报告的结果会有一定的冲击性，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反应过度，刺激重要剧情人物。】 　　有一定的冲击性……不要反应过度？ 　　邵止清刚消化了几秒系统的这段话，就听到“哗啦”一声响，厚厚的体检报告掉落在地，散开一片，而四人面色仓皇，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亲眼看见离自己最近的卫迟瞬间红了眼眶，邵止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在心中问道：【系统……这叫“有一定地冲击性”吗？】 　　卫迟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啊……！ 第78章 看破系统 邵止清想起来了，自己到底是…… 　　邵止清犹豫了许久, 还是谨记系统那句“不要反应过度”，犹犹豫豫地走上了前。 　　“怎么了……？” 　　众人神色恍惚，愣了很久都没有回答她。 　　似乎是怕邵止清刺激到他们, 系统急急忙忙地又提醒了她一句：【请宿主谨慎发言，注意行为举止。】 　　于是邵止清默默收回了自己迈出去一半的脚，转而走到旁边, 从摆放着玩偶的架子上挑选了五只动物小玩偶下来。 　　既然要用和缓一点的方式安抚他们，邵止清便想学着顾子宸他们在自己抽血时的操作, 用小玩偶来安慰他们。 　　只是抱着五个玩偶实在是有点吃力，所以当走到离自己最近的卫迟身边时, 她差点就摔了一跤。 　　卫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邵止清，他的眼眶一片红, 哽咽了两下却没说出话。 　　“你还好吧……？”邵止清笨拙地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狗玩偶，塞到了卫迟的怀里, 然后仰头看着他，说道, “你别这么紧张。” 　　卫迟愣愣地抱住了那只小狗，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邵止清过于平淡的反应实在让他不得不多想：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生了病的事情了？ 　　而她却一直在人前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邵止清是不是独自承受了 　　越深想越觉得害怕, 卫迟慢慢地开了口：“清清，你……” 　　然而他的声音太小，邵止清不仅没有听见, 还直接与他擦肩而过，把兔子、猫咪和小熊依次塞给了顾子宸、应长轩和越泽。 　　卫迟：“？”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他还是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幼儿园里的小孩, 正和其他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一起听幼教训话的感觉。 　　等到他们一人一只小动物都抱好了，邵止清才松了一口气，接着挺直身子站好，轻咳一声后开口说话：“我知道你们现在的情绪波动可能会有一点大，但请各位放心，我其实没什么大事，不管这个报告上写了什么……呃……都是误诊。” 　　一开始说话的时候邵止清还有些拘谨，但很快她就进入了状态，越说越顺，甚至都快自己说服自己了。 　　邵止清感觉良好，而系统果然也没有跳出来说她行为失当，那就说明了她的安慰方法是正确的！ 　　觉得自己已经把几人安慰妥当的邵止清看向他们，有些得意。 　　——然后她就直面了几人面如死灰的表情。 　　邵止清：“……？”难道是她表现得还不够随和、反应还是有点过度了吗？ 　　系统听见邵止清的心声，沉默地缩回了自己探测面前几人情绪用的电波，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就在邵止清说话的时候，这几人的身上突然迸发出了强烈到差点造成系统紊乱的精神力量，它只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才勉强躲过了被发现的结局。 　　系统回想起之前几次轮回中，自己被发现后遭遇的激烈报复，顿时感觉整个统都要裂开了。 　　“小清，”最后还是应长轩先调整好了状态，他的眼底一片漆黑，说话时带着一种让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你自己的身体状况，你自己清楚吗？” 　　邵止清愣了一愣，点了下头。 　　不就是因为完成任务不积极，被系统套上了虚弱buff吗，除此之外应该也没有别的了。 　　“营养不良、贫血、各项激素指数偏低，还有……脑部有可能存在肿瘤的事情，你全都知道？” 　　“对……嗯？？” 　　邵止清瞪大了眼睛，脑部存在肿瘤？？一个普通的虚弱buff，怎么会搞出一个肿瘤出来！ 　　【……那是我。】系统细如蚊呐的声音响起，像极了说悄悄话怕被人听见。 　　邵止清：“？” 　　什么……？？ 　　系统仿佛很心虚地开口解释：【系统寄留在宿主脑部，并不会对宿主的日常生活造成任何影响，但……】 　　它没能把“但”后面的话说完，因为它突然感知到那几人的精神力量直直地冲它而来，几乎是差一点就要发现他了。 　　担心这次轮回又被迫中止的系统放弃了解释，开始装死，打算等到这几人都离开后，它再对邵止清说话。 　　还等着系统继续说下去的邵止清愣住了，可她刚才的反应已经全落在了几人的眼里，在他们的解读中，那无疑是邵止清被戳破了心事的表现。 　　最不舍得邵止清难过的顾子宸一步向前，低下头，把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贴上了邵止清的，然后温声说道：“别怕，这些都是可以治好的，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如果忽略到他语气中的颤抖，邵止清都要以为顾子宸已经冷静下来了，可在这种距离之下，邵止清分明听见了他急促的心跳声，与其平静的外表完全相悖。 　　“嗯，我知道。”邵止清低声应道，轻轻用额头撞了一下顾子宸，像小孩子之间闹着玩一样。 　　如果是平时，剩下几人肯定要控制不住地上来拉开顾子宸了，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们担心自己贸然的行动会刺激到邵止清，就硬生生地隐忍了下来。 　　——除了越泽，他从看到邵止清的体检报告开始，就是一副双眼空洞、神游天外的表情，直到现在他才堪堪回过神，而缓过来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口袋里取出一板药片，连水都没过，就直接把药片塞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尽管这样，还是迟了一些。 　　越泽面色煞白地捂着自己的喉咙，眼白布满血丝，发出一连串嘶哑的干呕声，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他紧紧抓着手中那只棕色的玩偶小熊，好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邵止清被他突然的异常表现吓到，离开了顾子宸虚揽着她的怀抱，着急地跑到了越泽身边，“越泽，你怎么了？” 　　邵止清的声音好比一眼甘泉，能瞬间救回沙漠中濒死的旅人，越泽闭着眼睛喘着气，感觉自己头疼欲裂的情况甚至都得到了缓解。 　　“快坐下，你是突然难受的吗，要不要我去把医生叫来？”邵止清扶着越泽坐到了长椅上，声音急切到甚至出现了一点颤音，她确确实实地被越泽刚才的样子吓到了。 　　越泽揪着心口的衣服，冷汗涔涔地往下掉，脸色白到完全没了血色。 　　邵止清的脑海中浮现出平日里越泽朝自己微笑的样子，眼角蓄上了泪花，此前对越泽的所有偏见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她哑着嗓子，眼前一片模糊，“你别有事……” 　　在休息室值守的护士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叫来了医生，他们把越泽抬上了担架床，飞快地把他往急救室推。 　　邵止清立即跟在了后面，而这突发的意外情况，也让剩下几人在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就跟了上去。 　　=== 　　越泽很快就脱离了危险，而在昏睡的他被送到病房里休息后，邵止清也被几人半强迫地带到了医生面前接受诊疗，可无论医生问了什么，她基本都答不上来。 　　归根结底，她的“病”都是系统搞出来的，医生再怎么问她平时有什么异常感受，她的答案都会是“没有”。 　　她的回答落在几人眼里，就像是在消极抵抗医生的诊疗，不想好好治病一样，可他们又不能在这时候逼迫邵止清，一时间局面就僵持住了。 　　被患者的三位家属吓到的医生默默开口：“几位要不带她出去走一走，劝说一下？” 　　顾子宸沉默了一下，他率先开口：“我去联系一下认识的医生。”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诊疗室，离开时还顺手戴上了眼镜，遮掩住了自己将要失控的表情。 　　应长轩的手自始至终都搭在邵止清的肩膀上，此时，他手上的力道控制不住地加大了一些，最后勉强在邵止清感受到疼痛之前收住了手。 　　从拿到体检报告开始，应长轩的两个灵魂就陷入了无法自控的不断交换身体主导权之中，到现在也没有停歇。 　　“医生，能和我单独聊一下吗？”应长轩的神色不停地在两种不同的状态里切换，医生把他的样子看在眼里，不由自主地惊恐起来。 　　但应长轩的眼神实在太过有上位者的气势，就算心里有再多的惊吓，医生还是勉强点了头。 　　众人都离开后，诊疗室中就只剩下了卫迟和邵止清。 　　邵止清本以为卫迟会开口问她些问题，可她等了许久，卫迟依然保持着沉默，像是一座无言的雕塑守在她的身边。 　　“卫迟……”邵止清内心不安地回过头，喊了对方一声。 　　卫迟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生机，那双蓝色的眼睛都黯淡了下来，直到听见邵止清在叫自己，他才微微地仰起了头。 　　在邵止清开口之前，卫迟直接伸手抱住了她，力道大到像是要把邵止清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令她不免感受到了一阵窒息。 　　“清清，你不要闹了，好不好？”卫迟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一点微凉的触感触碰到了邵止清的脖颈，她一动不动地僵硬着，几人近乎崩溃的表情在她面前划过。 　　而越泽甚至因为她还处在昏迷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她真的好过分……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她的存在的话，应长轩会在复仇的路上畅通无阻地走到最后，顾子宸因为能力出众而主宰商界的半壁江山，卫迟会成为最顶尖的工程院院士，越泽也能永远地当个高傲的领袖……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不好。 　　邵止清的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下，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像一张大网一样把她笼罩了起来，她一点都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明知道这些人喜欢自己，她却在没法回应的前提下享受着他们的爱意，这样的生活，她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察觉到邵止清的心境发生了不可逆的转变，本来还想躲到最后的系统彻底慌了神，不断发出刺耳的警告声：【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完成系统任务的意愿过低，即将采取强行手段加深宿主的执念……】 　　邵止清想起来了，类似的事情之前也发生过，每当她产生“不想做任务，不想回家”的念头后，系统就会用电击的方式强迫她忘记这些，并植入一些不属于她的念头，迫使她继续任务。 　　她根本不想这样的，为什么她要被迫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扮演女配做坏事也好、替别的剧情人物偷文件也好，这些事情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明明有自己的人生……！ 　　这一刻，邵止清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到底是谁，来自于哪里，真正想做的事情又是什么。 第79章 前世【略虐慎入】 是他们把自己的月光…… 　　邵止清从诞生起, 就是属于这本由小说衍生出来的世界里的，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从最开始就知道, 自己只是一个小说中的人物，是要按照剧情，一路作死到被炮灰为止的恶毒女配。 　　年幼的邵止清起初并不懂这些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不喜欢按照潜意识里某个声音的指挥做事，她不愿意如它所说地伤害别人, 不论那个人是谁。 　　五岁那年，她跟随做慈善的父母来到全市最大的福利院时, 遇到了被□□打脚踢的越泽，她挥舞着玩偶小熊, 吓跑了那些担心惹到有钱人的坏小孩，把越泽从泥淖里拉了起来。 　　七岁那年, 她在宴会上遇到了浑身是刺的卫迟，把自己喜欢吃的甜食分享给了他, 冲着对方讨人厌的哥哥做鬼脸，朝劝她离卫迟远一点的所有人大声说，自己就是喜欢和卫迟一起玩。 　　九岁那年, 失去双亲的顾子宸来到了邵家，她拉起了他的手, 无比认真地告诉他：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了，我会对你很好的，你不要难过, 要多笑笑。 　　邵止清的异常举动最终吸引来了维护世界正常运行的系统，它一遍又一遍地告诉邵止清，要遵守世界运行的规律, 不要做超出人设的事情。 　　邵止清没有把系统的话放在心上，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不断为周围的人携去沾染着阳光的树枝。 　　一切中止在了她与应长轩的相遇上。 　　当应长轩登门拜访，请求邵家给他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时，邵止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甚至给了他一大笔出人意料的资金支持——她这种行为触到了系统的底线，在应长轩离开后，系统强行取代了邵止清的存在。 　　它挤开了邵止清的灵魂，把她的棱角磨平，丢到了狭小的牢笼里，自己则借着邵止清的身体，在接下来的生活中完全复刻了原著中的那个“邵止清”。 　　自私、任性又暴戾“邵止清”轻蔑地把她身边的人的感情放在脚下践踏，不管真正的邵止清是愤怒还是哀求，它都没有放邵止清出来的意思，直到它最终按照原著的剧情，把邵家玩到了破产，才把身体还给了邵止清。 　　为了报复邵止清在前十八年不按剧情走的行为，它用了许多肮脏下流的手段去恶心那些真心喜欢邵止清的人，把他们的爱意一点点磨灭，最后只留下了不理解与恨。 　　到了剧情的后半段，他们甚至尝试过带前后变化过大的“邵止清”去看精神科，可在系统的阻挠下，这件事不仅不了了之，它还迁怒于邵止清，当晚就当着邵止清的面，一件件砸碎了她往日最爱的物件、一笔笔绘成的油画…… 　　等到系统离开时，邵止清已经被困在空无一物的黑暗中几个月了，而每当她激烈反抗，就会遭受系统的电击，在这样的折磨下，回到身体中的她已经失去了完整的思考能力，记忆断断续续，连简单的日常生活也很难自理。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想讨好应长轩的人打断了一条腿，丢到阴暗的出租屋中，而应长轩知道此事后，在当天就与那人签订了大额合同。 　　被系统联合了卫承背叛的卫迟，在卷土重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邵止清的面烧掉了所有有关他们旧日回忆的物件，还放话不许别人帮她。 　　而看惯了系统残忍无情的行为后，对她再没了温柔的顾子宸对她的遭遇不闻不问，偶遇时只给了她冷冷一笑，第二天邵止清就连出租屋都没得住了。 　　越泽更是在心灰意冷后，丢掉了管家的身份，毫不留情地转身而去，重逢时见她实在可怜，施舍般地丢给了她一根带肉末的骨头，眼中的鄙夷和轻蔑一点都没有掩饰。 　　从始到终，回到自己身体中的邵止清都对此无动于衷，从未解释过半句，这也就导致给了她机会辩白的几人，更加认定她不再是往日的那个邵止清，就没去改变自己冷眼旁观的态度。 　　邵止清表情空洞地接受着这一切，她其实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她与世界像是隔了一层厚重的雾，只是她隐约知道，所有美好的过去都再与她无关了。 　　于是，某个雨夜，她拖着残废的身体从高楼纵身跃下，安详地迎来了一片平静。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四个人在同一时刻接收到了世界的真相——他们从来没有爱错人，可被他们的冷漠所报复的，却恰恰是自己深爱的人。 　　他们亲手把自己的月光埋葬在了黑夜里。 　　但凡……但凡他们耐下心来，多问邵止清一句，或许就能发现她已经回来了。 　　他们不敢去想象。被娇养了十几年的少女，是怎么独自一人面对这些恐怖的遭遇的。 　　她或许无数次地想向他们呼救，可他们却在沉默中，把邵止清推到了彻底崩溃的悬崖边。 　　而毫发无损的罪魁祸首不仅一点没有感觉到毁掉了他人人生的内疚，还为自己维护了剧情的行为颇是自鸣得意。 　　只是它错估了悔恨与爱的力量——得知了真相的四人瞬间就疯了，庞大的精神力量冲垮了系统的防线，无数有关灵魂和轮回的资料都流入了他们的大脑。 　　而身为这个世界的支架的他们一旦扭曲，整个世界都会跟着逆流，当系统背后的团体回过神来时，竟发现这个世界的时间倒退回了十八年前，邵止清出生的那一天。 　　=== 　　邵止清被庞大的信息量瞬间冲击了大脑，她吃痛地发出了一点声音，咬紧牙关，捂住了脑袋。 　　她的异样立即就被卫迟发现了，看见邵止清用手捂着头的动作，卫迟紧绷起了神经，查看起了她的状态。 　　邵止清看着卫迟的嘴开开合合，却怎么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他和系统的声音同时淹没在了邵止清脑海中繁杂的噪音里，她只隐约听到系统说着什么【重启世界失败】，别的东西则乱成了一团。 　　卫迟一叠声地呼唤她，终于把她的神智拽回来了一些。 　　“卫迟……”邵止清难受地叫了卫迟一声，手向前伸，好像在求拥抱一样。 　　卫迟毫不犹豫地把她整个人都抱住了，“我在的，你别怕。” 　　邵止清脸颊上布满病态的潮红，浑身颤抖，她脑子里的记忆一时没有理顺，眼前浮现出了上辈子的卫迟站在燃烧的火焰前的画面。 　　受到这段记忆的刺激，邵止清差点就要条件反射地推开卫迟了，但她在手搭上卫迟的身体的时候停了下来，一边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轻轻地回抱住了他。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卫迟四人都不要回忆起这些东西，他们与自己一样都是受害者，而这些记忆只会给他们带去悔恨与痛苦，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系统不断发出断续的电流声，让邵止清想起了上一次它的短暂消失——当时她做了一个梦，并在梦里遇到了一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当时就是对方插手，才将系统从她的身边驱逐出去了一段时间。 　　邵止清的眼睛微微亮起，这一次……他还会出现吗？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想法，一种温暖的感觉包裹住了邵止清作痛的大脑，极大地缓解了她的难受，邵止清眨了下眼睛，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她的大脑一片清明，系统好像从中消失了一样。 　　邵止清似乎感觉到有阵微风轻轻拂过了她的嘴唇，某种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随即又消失无踪。 　　“小清？”顾子宸的声音传进邵止清的耳朵里，她反应过来，脸颊微红地让卫迟松开了自己，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戴着眼镜的顾子宸就站在门边，他表情低落，嘴边也没了往常的笑意，他走近邵止清，把她从卫迟的身边轻轻拉了过来，然后低声说道：“小清，能答应哥哥配合一下医生的检查吗？” 　　他的语气近乎恳求，邵止清的嗓子一哑，不自觉地就点头答应了。 　　既然现在系统暂时消失了，那她想趁这段时间，尽可能的让身边的人安下心来，直到……她准备好一切后离开这个城市。 　　她会有这个想法，一方面是担心系统回归后会再利用她的身体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她太累了，许多上辈子的记忆又不断浮现在眼前，她实在不想继续待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了。 　　见邵止清愿意配合，顾子宸和卫迟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卫迟更是上手揉乱了邵止清的头发，脸上的笑意真心实意，“这才乖嘛！” 　　应长轩这时也和医生从外面回来了，看到诊疗室内几人脸上的表情，他便猜到是邵止清软化了态度，脸上的焦虑也终于一松，笑了一下。 　　“让开！” 　　“先生——您的状态不好，不可以——” 　　“我说了让——小姐，你怎么样了？” 　　穿着病号服的越泽一边咳嗽，一边走到邵止清身边，因为跑过来的时候太急，他额间已经布上了一层冷汗。 　　“你怎么过来了……”邵止清瞪大了眼睛，有些急切地想把越泽推回病房里，“你刚才还昏迷过，别逞强啊！” 　　“让我陪着你吧，小姐。”越泽感受到周围轻松下来的氛围，眼中的紧张也稍稍放松了一点。 　　邵止清看着他们冲自己微笑的样子，心里被某种酸酸的感觉填得满满涨涨，她勾了勾嘴角，却在笑起来的前一秒收住了，躲避般地错开眼神，在医生面前的椅子上坐好，朝他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开始诊疗了。 　　在几人的注视下，邵止清这一次相当配合医生的询问，而从邵止清的描述中可以看出，她的病情还没有恶化到特别严重的地步，他们就不免松了口气。 　　随着一个个问题回答下来，邵止清心虚地低下了头，医生问她什么“头疼的频率”什么的，她根本就答不上来，只能模棱两可地给他一些编出来的答案。 　　希望这不会导致误诊吧……邵止清默默地想。 　　“我的建议是，先进行更进一步的检查，确定是否是肿瘤，如果是良性的话，我建议尽快做手术……” 　　做手术？ 　　邵止清的眼睛里亮起了光，她突然想起，上辈子他们也曾差点带自己去检查身体，当时系统表现得极其抗拒，那是不是就说明，系统是有可能通过手术摘除的？ 　　想到这里，邵止清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真的能彻底地摆脱这个折磨了她两辈子的存在吗……？ 第80章 抹除恶人 临走之前，不亲你的老公一下…… 　　在邵止清的配合之下, 从检查到诊断，再到最后进行手术前的准备，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 邵止清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躺在了手术室的床上。 　　在这段时间里，越泽的病情基本已经好转——他会生病主要就是因为心理压力过大, 在发现邵止清并没有讨厌或疏远自己后，他的精神状态自然而然地就稳定了下来。 　　此时, 包括越泽在内的四人，都守在手术室的门口, 尽管他们请了最顶尖的医科圣手，邵止清的检查结果也偏向良性, 他们还是忍不住为基本不可能的失败性感到担忧。 　　相比他们，邵止清自己倒是从容了许多, 她仰面躺在手术床上，感受着自己因为麻醉而逐渐意识模糊, 慢慢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突然来到了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这里除了她自己在, 就空无一物，望不到边际。 　　邵止清觉得自己的状态就像是正在做梦一样, 她试探地走出两步，接着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对不起……”抱住邵止清的那人声音闷闷地从她头顶传来，“你都想起来了……对吗？” 　　说话之间, 他略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像是怕邵止清挣开他的怀抱逃走一样。 　　与上次相遇时不同，邵止清这次能看到他大致的身形, 也可以碰触到他的身体，对方不再像之前那样是透明的了，只是她依旧看不清对方具体的身材样貌，也分辨不出那道她分明觉得十分熟悉的声音是属于谁的。 　　在这个不明身份，但能够给自己带来强烈安全感的男人面前时，邵止清努力想忘记的前世记忆又尽数浮现出来，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几乎想要推开对方。 　　最近她面对几人时，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自然，并不由自主地表现得很拘谨，好在几人觉得她是因为病情抑郁，就没有多问，不然邵止清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撑住，不被他们发现端倪。 　　而一旦意识到身边这位是知情者，邵止清就终于绷不住了，她抬起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袖，出口的声音带了点哭腔：“为什么啊……” 　　没法宣之于口的委屈在此刻决堤而出，邵止清忍不住呜咽起来，越想越觉得系统讨厌，甚至产生了不想回到现实世界中的念头。 　　男人把邵止清抱得更紧了，他语气有些恍惚地喃喃着“对不起”，在他一叠声的道歉中，整个白色的空间似乎都在颤动。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注意到你的遭遇，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感受到邵止清带着温度的泪水滴到自己身上，男人心痛如绞，出口的声音都沙哑了起来。 　　但凡早一点点……他就能把邵止清从无边的黑暗中救出来了。 　　他脱口而出的话语让邵止清一顿，她想开口问他说这话的原因，但却控制不住地抽噎起来。 　　等终于把气喘匀了，止住了哭嗝，邵止清才慢慢地问道：“你……你是他们中间的一个吗……？”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男人显然立即就理解了她的问题，他摸了摸邵止清的头，“嗯”了一声。 　　邵止清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眼前划过那四人的脸，想把这个男人对号入座，却发现每一个人都有点像他。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不能。” 　　邵止清心中那隐约的期待又黯淡了下来，她咬了咬下唇，应道：“……哦。” 　　男人沉默了一会，接着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伸手把邵止清的头发揉乱了，伏在她的耳边说道：“等你喜欢上我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邵止清默默在脑中复盘了一下她的逃离远州市的计划，心想对方或许不会有被自己喜欢上的机会了。 　　但她又实在好奇男人的身份，便在犹豫片刻后，小声说道：“那你提前告诉我，我说不定可以提前喜欢上你。” 　　男人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回答她。 　　邵止清惴惴地垂眸，心想自己是不是有点贪心了。 　　“我很想告诉你的……”男人在她胡思乱想前说话了，声音中不掩懊恼，“但如果我这么做了，很有可能产生时间悖论，你反而会因此没法喜欢上我。”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多了几分紧张，“你不会不喜欢我的吧……！” 　　邵止清：“……”她怎么会知道以后的事。 　　“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男人轻声地自言自语着，“我也不允许你喜欢上别人。” 　　邵止清把他的话语听在耳中，心里的波澜似乎都被抚平了一些。 　　刚才邵止清埋在男人的胸口哭了很久，此刻她的情绪平和下来了，揉着发红的眼睛从对方的怀抱中出来时，却发现他胸前的布料洇湿了一片。 　　“我……”邵止清本就因为哭泣而泛红的脸颊更红了一些、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无所谓地笑笑，“这有什么，你以后还会经常哭湿我的衣服的。” 　　邵止清愣愣地抬头看他。 　　他前几分钟不是才说过什么“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吗……？ 　　男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手指勾起邵止清的一绺头发，接着低声说道：“人不仅只有难过的时候会哭，在做快乐的事情的时候也是很容易流眼泪的。” 　　邵止清：“……？” 　　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是她想多了，还是对方真的在说一些不太妙的东西……？ 　　在她怀疑自己的时候，男人的笑声突然顿住，他抬头望向上空，邵止清就迷茫地跟着望了上去。 　　“手术结束了。”男人突然说道。 　　邵止清眼睛一亮，她急切地想问有关系统的事情，却见面前的人一伸手，突然把什么东西从虚空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啊——不要！】 　　一声熟悉无比的机械声在这片空间中响起，邵止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恐惧地往后缩了一大截。 　　她这时也看清了，男人抓着的是一个黑色的圆球，它表面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邵止清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系统的本体。 　　系统在男人的手中拼命挣扎着，不断发出痛苦刺耳的喊叫，可却怎么也没办法挣脱他的手。 　　男人冷笑了一声，手指一用力，系统顿时发出了嘎吱一声的惨嚎，表面出现了一丝裂纹。 　　眼前的场景让邵止清退去了对系统的恐惧，她仰头看向男人，眼里仿佛亮着小星星。 　　【放过我——！我也是被迫的！都是他们逼我的！】系统的机械音逐渐变得像是人声，它凄惨地哭嚎着，在察觉到邵止清在一边时，甚至朝着她呼救，【邵止清！邵止清！你帮我跟他解s——啊！】 　　男人目光冰冷地掐断了系统剩下的话，开口道：“闭嘴。” 　　接下来他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把系统的外壳捏到了破损，露出了里面的电线与芯片。 　　等到系统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男人拿着它一步步走向了刚才退远的邵止清，然后停在了一个不会让她感到危险的距离上。 　　“它就是那个让你……的东西。”男人语焉不详地略过了中间的一段话，他不敢在邵止清面前提起往事。 　　邵止清呆站了一会儿，接着才在男人忐忑地目光中开口说话：“……我知道。” 　　看着无力反抗、连声音都变得破碎不闻的系统，邵止清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激动到连指尖都颤栗了起来。 　　她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被这个可恶的东西关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除了能看到它利用自己的身体做尽恶事，其他什么也做不了的日子。 　　而在系统走完剧情，把身体还给她后，她陆续遭遇了与系统结了仇的各方人士的报复，绝望每日加深，直到她死去。 　　自己对于这个称自己为系统的而言，只是一个推进剧情的工具，而当这个工具不顺手了，她就会被随手丢弃。 　　“它以后……还会出现吗？” 　　“不会了，”男人捏了一下邵止清的脸颊，温和的触感让后者有些出神，“而且它把自己伪装成了肿瘤的形态，医生是不会发现异常的。” 　　是吗……邵止清的目光怔怔地停留在系统之上，心中萦绕着一些不真实的感觉。 　　折磨困扰她两辈子的系统，就这么被解决了？ 　　男人始终在观察着系统的表情，见邵止清没有接受不良的表现，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便敢继续往下说了：“它的背后，是一个以维护小世界秩序为己任的组织，而控制这个系统的，是组织中最为偏激的一个部门，我也找到他们了。” 　　他的语气很随意，就好像是在说自己早上出门去菜市场买了袋青菜回来一样。 　　邵止清没有被他的态度迷惑到，这种时候她的脑子反而转得快了起来，“它是高维度文明的产物？” 　　“对……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们在他们的眼里只是一本小说中的人物。” 　　邵止清的眼睛睁大了些，不掩讶异，“那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男人似乎笑了一下，他轻蔑地把系统丢到地上，然后牵住了邵止清的手，像是讨要表扬一样放软了语气，“因为我很厉害啊。” 　　邵止清失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附和他：“嗯，很厉害。” 　　男人因为邵止清的肯定而翘起了嘴角，他继续说道：“我一顺着系统留下的痕迹找到他们，就用精神力扎向了他们的大脑，把他们的意识抹除了大半，让他们成了有思维的植物人，后半生只能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他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便猛地停下了话头，隐蔽地观察起了邵止清的表情。 　　而邵止清正认真地听着他说话，眼睛里亮闪闪的，见他停下，还疑惑地歪了歪头。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男人踟蹰了一会，还是问道。 　　邵止清一向善良心软，而被他抹除意识的人有一大片，除了直接或间接伤害过邵止清的人，还有一些什么都没做的旁观者。 　　他当时大脑中全是愤怒，直接把那些明明看到了系统所作所为，却无动于衷的旁观者们也一起抹除意识了，现在想来，邵止清会不会怪他滥害？ 　　男人的眸色深沉，但就算给他一次再做选择的机会，他的举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目睹了暴力、并有能力阻止却毫无作为的人，在他看来毫无例外是帮凶，并不值得放过。 　　“……怎么会！”邵止清瞪大眼睛，“他们对我和你们，还有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人做了那么多恶事！” 　　邵止清一向相信以牙还牙的道理，像系统和它背后的团体这样的存在，遭到报应是他们应得的。 　　“但你是不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邵止清有些担忧地拽拽男人，“不仅追到高维世界，还一口气抹除别人的意识……”这种举动听起来就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放心吧，”男人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的精神力已经强到了让他们整个组织害怕的程度，他们以后再也不会插手这个世界的发展了。” 　　他没说的是，他的精神力能发展到如此程度，是因为另外几人把自己的力量借给了他，但在此刻这种邀功的时刻，他一点都不想让其他人分走邵止清的喜爱——就算现在邵止清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行。 　　两人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直到系统挣扎着发出一点声音后，他们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个等待处理的家伙。 　　【可恶……你们……都会被消灭……】 　　它断断续续的声音很小，但两人还是听见了，男人脸色一变，抬起脚想踩下去，却被邵止清伸手拦住了。 　　“怎么……？” 　　“让我来。”邵止清平淡地说道。 　　她漂亮精致的脸蛋上此刻仿佛结上了冰霜，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焰火，生的希望在她身上灼灼发光。 　　邵止清一脚踩了下去，下一秒，系统在她的脚底四分五裂，彻底地被抹杀了，消失在了这个属于邵止清的世界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将邵止清笼罩。 　　“你快醒了，”她最后听到身边的男人说道，“希望你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我。” 　　邵止清哑然失笑，答应了这个始终不肯透露自己身份的人。 　　她听见了现实世界中有人在她的耳边呼唤自己的名字，她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即将回去了。 　　“走之前，不亲你的老公一下吗？” 　　邵止清睁开眼睛，对男人吐了吐舌头，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就不！” 第81章 跟踪 再骂几句，我喜欢听 　　邵止清的身体比医生预料中的恢复得快了许多。 　　她的脸色在一天天地变好, 甚至没有出现半点手术后遗症的迹象，身上的活力让医生不由啧啧称奇，觉得她不像是一个刚动过大手术的人。 　　邵止清心里清楚这些是因为什么, 在医生询问她感受时不免有些心虚，好在顾子宸怕她会被频繁的询问打扰，就在邵止清恢复得差不多了的时候, 将她带回了邵家，由家庭医生负责她接下来的疗程。 　　这段时间里, 因为生病，邵止清错过了之前报名的油画赛事, 她本觉得有点遗憾，并在应长轩来探望自己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第二天，赛事官方就发了延迟初赛时间的通知。 　　于是, 邵止清又陷入了该怎么完成“初恋”这个主题的画作的烦恼之中。 　　除此之外，她想要离开远州市的想法依然没有消失, 只不过她现在想的是独自去远方散散心，而不是像一开始预料中的一去不回。 　　毕竟系统被消灭了，心态调整好的她面对几人时, 也不会再感到别扭和违和，但前世的事情毕竟像根刺一样存在了那么久, 让她还是想要找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排遣一下心情。 　　于是，在确定自己身体无碍，不上手就摸不出有手术伤疤之后, 邵止清有些小雀跃地收拾起了行李。 　　她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担心几人会在发现她突然不见后会着急，邵止清特地给他们一人写了一封信，并把它们寄出后才准备出发。 　　为了防止邵家的侍从看出端倪而通风报信, 邵止清特地没带多少行李，只带了一个装着生活必需品的书包，以及一张无限额度的黑卡。 　　缺什么东西，等她到了目的地再买！ 　　“小姐，您是要去哪里？需要人陪同吗？”当邵止清背着书包开开心心地准备出门时，一名女仆恭敬地朝她鞠躬，并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她出门的路。 　　“不需要，我只是要出去写生。”邵止清说完，就要与她擦肩而过。 　　“好的，小姐，祝您一路顺风。” 　　女仆把头垂得很低，但她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见到邵止清移动脚步，她有些不安地掀起眼皮，就见到邵止清正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邵止清的表情让女仆心底“咯噔”一下，她回忆起越泽下达的“不能让小姐发现你们身份”的命令，背后渐渐起了一层冷汗。 　　在她越来越紧张的时候，邵止清开口了：“替我给越泽传话，让他把之前帮我离开海岛的，和那个与我一起前往三楼的仆从都带到邵家来做事。” 　　女仆一僵，心想自己的身份果然是被小姐看穿了，而她连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什么时候被发现的都不知道。 　　难道是在海岛上时，小姐认出了做了充分伪装的她……？听说学美术的人确实能够从人细微的神态和身形中看出很多细节，小姐是不是也有这种能力？ 　　女仆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内心同时升起了一份对邵止清的敬畏。 　　邵止清心情愉快地从女仆身边走过，和独自脑补的女仆所想的不同，她能认出对方，完全是因为上辈子越泽离开后，她和一批侍从同时消失了，邵止清才知道原来邵家一半的人员都是越泽的手下。 　　除了被这名女仆拦了一下以外，邵止清剩下的路途都顺畅无阻，直到她来到飞机场时，她才觉得有一丝不真实。 　　家里的侍从应该已经把她离家的消息报告给越泽和顾子宸了，以往她独自出门，这两人肯定会发来一连串的消息，怎么今天却毫无动静……？ 　　是正在忙吗？ 　　除了他们两个，卫迟的表现也有些奇怪，他平时每隔几分钟就要给她发来几条消息，话多得像只不停喵喵喵来吸引人注意的小猫咪，可从邵止清走出家门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他竟然一条消息都没有发来。 　　应长轩则是每天晚上固定都会给她打来视频通话，至少要与她聊上半个小时，其他时间也是消息频繁，有一次邵止清开着视频通话睡着了，醒来时发现他不仅没有挂断，还第一时间向她道了早安。 　　可现在他也与另外三人一样，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她了，如果说是有事在忙，他们四个怎么会凑到同一时间忙起来的……？ 　　邵止清看着没有冒小红点的手机发呆，并不想承认自己是寂寞了。 　　“请前往冬原市的旅客携带好自己的行李，前往一号登机口排队……” 　　出神中的邵止清从机场广播中听见了自己的航班号，她精神一振，收起手机就往登机口的方向走去，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跟了一个戴着鸭舌帽、墨镜口罩，行踪鬼鬼祟祟的男人。 　　=== 　　邵止清坐在飞机靠窗的位置上，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她对见到的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她趴在窗边，看着空旷的机场，心中多了许多之前出游时没产生过的体会。 　　本着不想和别人坐在一起的想法，邵止清把她身边的位置也买了下来，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她后排几位自来熟的人已经开始和同座的人聊天了，而邵止清自认是不擅长与人相谈的。 　　美中不足的是，自从上了飞机，她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而每当她转过头去寻找那人时，对方又会以飞快地速度隐藏起来，以至于邵止清找了他许久也没法确定他是飞机上的哪个人。 　　在又一次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后，邵止清皱着眉头，把手伸进了口袋里，那里面放着一把可以过安检的纸刀，虽然不算锋利，但防身也足够用了。 　　“这位小姐，您需要毛毯和热饮吗？”空乘人员带着微笑问邵止清，手却已捧着毛毯送到了邵止清面前。 　　“啊……谢谢。”邵止清顺势接过毛毯，并在抬头时与这名男性空乘对上了眼神，后者在这时突然冲她眨了眨眼睛。 　　见邵止清看着自己没说话，空乘展开一个很灿烂的笑容，接着又给了邵止清一个wink，才说道：“我去为您拿热饮，您想要咖啡还是奶茶？” 　　邵止清看着这位面容俊秀、但好像眼睛抽搐了的空乘，懵懵地点了下头。 　　空乘嘴边的弧度更大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片，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邵止清的侧后方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吓得空乘立即回神，朝那名乘客走了过去。 　　邵止清多少松了一口气，刚才的气氛下，她有种自己即将要被索要手机号码的错觉。 　　咳嗽的那名乘客似乎情况不太好，空乘与他说了几句话后，就急急忙忙地赶往了乘务人员的休息室，似乎是去喊人了。 　　周围的人纷纷都在向那名乘客的方向看，邵止清就也跟着转头，可在她刚移动目光的时候，一道阴影便从她头顶笼罩了下来。 　　——一个戴着低低的鸭舌帽，用墨镜、口罩、高领毛衣和风衣全副武装的男人，正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尽管他的眼睛被墨镜遮得严严实实，可邵止清还是感觉到了他那热烈到仿佛能灼伤人的视线，她本能地往窗边缩了缩，手指弯起，握住了口袋里的纸刀。 　　她感觉到了，这个人就是之前一直偷看她的那个家伙！ 　　“我可以坐这里吗？”男人故作粗哑的声音让邵止清冒起了鸡皮疙瘩。 　　邵止清面露警惕，她微微扬起下巴，不想让男人看出她在虚张声势，“不可以，这里有人了。” 　　“哦？”被拒绝了，男人却没有离开，他甚至直接坐在了邵止清身边空余的座位上，“可是已经暂停登机了，应该不会有人再来了。” 　　邵止清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她把手中的纸刀越握越紧，瞪向这个男人，尽管她觉得在飞机上对方不会做什么，可还是有种危险的预感。 　　她觉得这人可能是看她比较瘦弱，又是独自一人，才会过来找麻烦，便板着脸，语气冰冷地说道：“我的男朋友去卫生间了，一会就会回来，请你立刻让开。” 　　“男朋友？”来人的声音陡然低沉了许多，他朝邵止清伸出一只手，在她惊惧的注视下，把手撑在了她耳边的窗沿上。 　　邵止清绷不住了，她掏出口袋里的纸刀，把它举在身前，用刀尖对准了面前的人，“让开。” 　　她的眼睛里仿佛结着寒冰，凌凌的仿佛能刺伤人。 　　“现在立刻离开我旁边，不然我就喊人了，”邵止清面色沉凝，语气是与她心情截然相反的稳定，“或者你想被刺一刀再走？” 　　邵止清手腕偏转，见他还没有动作，就把刀刃抵上了男人的手背。 　　男人沉默了下来，他慢慢地避开刀锋，收回了自己的手。 　　邵止清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一些，但眼神却依然死死地钉在男人的身上，等待着他离开。 　　然而除了把手收回去了，他似乎并不想做别的动作，反而莫名其妙地接了一句话，“你的男朋友是谁？” 　　邵止清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准备叫周围的人或是空乘人员帮忙。 　　男人却在这时动了起来，他像一只蓄势待发许久，就等着此刻开始捕猎的豹子，突然抓住了邵止清的垂在身侧的手，把她拉回了椅子上。 　　“你……！” 　　“还没认出我？” 　　男人清朗的声音贴着邵止清的耳侧响起，仿佛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直直地击中了邵止清的心脏。 　　上一秒还紧张戒备的邵止清立刻就软和了下来，她气得踩了男人的鞋一脚，在上面留下一个脚印，气呼呼地磨牙，“卫迟，走开……！” 　　只是这两个字落在对方耳朵里，就像是在撒娇一样软绵绵的，勾得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稍大了一些。 　　“我就不走开，”卫迟跟着用上了气音，笑着把邵止清手上的纸刀收了起来，“现在武器也没了，你拿我怎么办？” 　　邵止清的眼睛睁大了些，她挣动了一下手，却发现自己被对方禁锢得牢牢的，根本动不了分毫。 　　他离邵止清实在太近了，呼吸中的热气把她的耳廓染成了一片好看的绯红，邵止清又羞又气地推她，嘴里还小声地骂了他两句：“混蛋！变态！跟踪狂！” 　　被骂的某人不仅没有收敛，还故意恶劣地笑了两声，“再骂几句，我喜欢听。” 　　邵止清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她实在是被卫迟的言行惊到了，一时都没能做出反应。 　　她受到惊吓的样子像极了小兔子，卫迟越看越心动，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摘下口罩咬上了她的耳朵。 　　“唔！”邵止清吓了一跳，随即就反应过来：这已经是卫迟第三次咬她耳朵了！这个人的……喜好，也太奇怪了吧！ 　　好在卫迟还有这里是公共场合的意识，他只轻轻咬了邵止清一下，就停下了动作，转而用手指轻轻捻过她发红的耳垂。 　　“变态……”邵止清低垂下头，脸红得像是要滴血。 　　“就这两句了吗？”卫迟坏笑着抓起邵止清的手指亲了一下。 　　邵止清瞪着他，还想说句什么，余光却瞥见刚才那个和自己搭话的空乘走了过来，就闭上了嘴。 　　卫迟挑了一下眉，还没转身，就听到背后那个空乘大惊小怪地喊他：“这位先生，你在对这位小姐做什么！” 　　他似乎和邵止清刚开始一样，把卫迟当作了不怀好意接近的坏人，语气极差。 　　什么啊……卫迟的眉头皱起，刚才他就看这个敢朝邵止清搭讪的家伙不爽了，他动了一下眼珠，接着在那名空乘的目光里，抬起邵止清的下巴，示威般的亲了上去。 第82章 虎狼之词 除了这里，还想捏别的地方吗…… 　　尽管被卫迟亲过好几次了, 但在这种公共场合下还是第一次，邵止清的脸瞬间烧得通红，身边传来的其他乘客的吸气声, 则更是让她想把头埋进地里逃避现实。 　　卫、卫迟他怎么能在这种地方突然亲她！ 　　邵止清头脑发涨，伸手去推卫迟，止住了他想要深入的动作, 紧张之下，她的手指尖都泛起了红色。 　　“不可以……！卫迟！” 　　卫迟见邵止清的眼角都被自己逼出了泪花, 终于停下了逐渐过分的举动，他放在邵止清的后脑勺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 把她按在了自己的怀里，用身体遮住了旁人看向她的视线。 　　接着卫迟回过头, 目光冷淡地看向身后的空乘，问道：“有事吗？” 　　摘下墨镜和口罩之后, 卫迟那双漂亮的天蓝色眼睛就展现在了人前，偷看着这边事态发展的人群不由得发出了小声的惊叫, 而那名前来英雄救美的空乘也脸色难看地后退了一步。 　　倒不是说绑匪就没有长得好看的……但在看到卫迟的脸后，空乘实在很难说服自己，眼前这个人是什么图谋不轨的嫌疑人…… 　　“是不是什么明星啊……” 　　“蓝色的眼睛, 可能是国外的明星。” 　　“那他旁边的女生是他的对象喽？” 　　“靠……我刚刚还想问那个女生要微信的，她该不会也是明星吧！” 　　周围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让卫迟皱起了眉, 他用外套把邵止清遮得更牢了一点，保证除了自己没人可以看到她，才抬头对空乘说话：“现在可以升舱的吧？” 　　“啊……可以。”空乘的表情有些空洞, 带着刚心动就失恋的心碎。 　　被卫迟搂在怀里，邵止清除了一片灰蒙蒙的，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这会她也缓过来了，就红着脸忿忿地捏了卫迟的腰一把。 　　和普通人腰上有一圈软肉不同，卫迟的腰劲瘦有力，旁边就是排列整齐的腹肌和线条流畅的人鱼线，邵止清一上手，就捏到了他颇有弹性的肌肉。 　　手感还挺好……邵止清不自觉地又捏了两下。 　　卫迟的身体僵了僵，他低头瞥了一眼在自己怀里摸来摸去的邵止清，嗓子突然有些干。 　　这个笨蛋，用这种姿势动手动脚的，也不怕他压抑不住自己了吗……卫迟的耳廓有些发红，但碍于面前还有很多人，他最终只是拍了一下邵止清的脊背作为警告。 　　他这一拍让邵止清反应过来，她心虚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地安静下来。 　　卫迟在和空乘人员协商升舱的事宜，无事可做、又什么都看不到的邵止清便开始胡思乱想：不仅是卫迟，其他三人的身材也特别的好，而她虽然纤瘦，但一点力量都没有，他们每次用一只手就能把她轻轻松松地钳制住，以至于她吃了不少亏…… 　　邵止清的眼睛一亮，她突然找到了接下来一段日子中的奋斗目标：她要开始健身！练格斗！这样下次卫迟再想像刚才那样按着她亲上来，她就可以一个回旋踢把他踢走了……！ 　　陷入自己的幻想中的邵止清兴致勃勃，甚至开始比较起了是空手道还是跆拳道更适合自己。 　　或者华夏传统的咏春拳……？她从很久之前就觉得电影里能一个打十个的叶师傅很厉害了，而且咏春拳看起来优雅很多…… 　　“在想什么？” 　　“在想咏春拳……” 　　已经准备好要问“你在我身边还在想谁”的卫迟：“？” 　　咏春拳是他想的那个咏春拳吗？？ 　　=== 　　邵止清跟着卫迟来到了只有他们两人的头等舱，尽管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情况，她出游的兴致倒也没有被打扰到。 　　只是卫迟这时看起来有些惴惴不安，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磨磨唧唧地开口：“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正在看窗外逐渐变小的楼房的邵止清回过头，眼神有些疑惑，“我要对你说什么？” 　　“就……”卫迟的眼神游移，像是不敢和邵止清对视一样，“你不问问我是怎么跟上来的吗？” 　　没有他的提醒，邵止清还真的差点忘记了这事，她想了想，接着故意板起脸，开口：“那你说吧，你是怎么发现我来了机场的？” 　　明明被兴师问罪了，卫迟却松了一口气，开始解释：“我来你家找你的时候，看到你独自出了门，身边也没人跟着，就开车跟了你一路……没想到你来了机场，还买好了离开远州的机票，甚至一句话都没有提醒我……！” 　　一开始卫迟还用的是自省的语气，到了后面却一点点抬高了音量，控诉般地瞪着邵止清。 　　“我提醒你了——我写了封信寄给你的，今天信已经提示签收了，”邵止清不甘示弱地挺直了身，“是你自己没看到！” 　　“信？”卫迟面露狐疑，“你为什么要用写信的方式……你在信上写了什么？为什么要偷偷买机票离开？” 　　邵止清闭上了嘴，拉过毛毯盖住了自己的头，摆出拒绝交流的态度——如果当面告诉卫迟她在信上写了什么内容，对方说不定会气急败坏地把她抓回去，她的散心计划就要夭折了。 　　见没得到回答，卫迟一顿，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而且你之前为什么突然说要练咏春拳？有谁欺负你了吗？” 　　邵止清默默地在心里想：你。 　　她下飞机了就要去找个武术班报名……以后绝对不给卫迟近身的机会！ 　　“锻炼是很累的，清清，”卫迟像是猜到了邵止清在想什么，他侧躺在座椅上，语气慢悠悠的，“如果你真的想提高自己的体力，我可以帮你……” 　　邵止清动了动耳朵，她想起之前看到卫迟一个人和一群人打架的场景，所以他应该确实是有教自己的能力的。 　　“教练或者老师是会和学员有肢体接触的，如果让外面的人教你，你肯定接受不了。”卫迟一句句说着，明明是自己不放心，他却巧妙地从邵止清的角度出发，把她说得相当动摇，一时间都忘了如果是卫迟教自己，那也是有肢体接触存在的。 　　卫迟又说了几句，见实在喊不醒装睡的邵止清，便只好无奈地伸手，把蒙住她的头的毛毯拽下来，再替她掖好被角，轻声说了句：“先好好休息，别的事情等下飞机了我再问你。” 　　邵止清的睫毛颤了两下，很明显是听到了，但却没有什么表示。 　　看着她乖乖巧巧睡在自己身边，卫迟的心软下来一片，像是陷进了棉花糖里，甜甜的。 　　这种感觉让卫迟定定地注视着邵止清的睡颜，由于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装睡中的邵止清脸上不禁染上了一层红色，她轻咳了一声，转过身避开卫迟的直视。 　　卫迟愣了一下，接着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俯下身，在邵止清越发紧张的微颤下，轻轻在她的眼睛上印下了一个吻。 　　“清清，梦里要有我哦。”卫迟刻意放低的声音像条毛绒绒的尾巴，挠过了邵止清的耳畔，让她不由自主地蜷缩起了身子，把犹带着属于卫迟的温度的眼睛闭得更紧了。 　　=== 　　或许是卫迟在邵止清临睡前说的那句话灵验了，邵止清还真的在梦里见到了对方。 　　梦里的卫迟不知道为什么长了一对狗狗的耳朵和尾巴，说话时它们还会根据心情产生变化。 　　邵止清对此感到十分新奇，一时没忍住，还趁卫迟不注意，上手揉了揉他的耳朵。 　　表面带着一层绒毛，软软弹弹的，热度比其他地方高一点，非常好摸。 　　梦里的卫迟红了脸，然后满脸不开心地冲她喊“不许摸了”，尾巴却一翘一翘地摇得正欢，诚实地把他真正的心思展露无遗。 　　邵止清被梦里的卫迟萌到，以至于当她醒来时，还不自觉地捏了捏手边的东西。 　　比梦里的感觉硬一点，但是触感也是相当不错……邵止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想看看自己摸的是什么东西。 　　……然后她就和通红着脸的卫迟对上了眼神。 　　邵止清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睛，视线从卫迟的头顶移动到身后，片刻之后，才确定自己并不是身在梦中，眼前的卫迟确确实实是现实中的卫迟。 　　那她手里捏着的……邵止清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僵硬着低下头，接着就看到自己正紧紧地扣着卫迟的手，指腹还按压在他掌心的那块软肉上。 　　她鬼使神差地又捏了两下，手指尖还在卫迟的掌心中轻轻划过，动作像极了抓着少女的手调.戏的流氓…… 　　“我……”邵止清开口想要解释，可这人赃并获的现场还在呢，她哽噎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 　　她一点都不敢去看卫迟此刻的眼神，她低垂着头，想偷偷收回自己的手，并赶紧逃离现场。 　　然而她畏缩的动作几乎是立即就被卫迟发现了，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邵止清的手腕，然后带着它按上了自己的胸膛。 　　邵止清瞪大了眼睛，手底下来自卫迟胸肌的触感让她身上的热度“腾”的一下升高。 　　他、他想做什么！ 　　还没等邵止清细想，卫迟沙哑的声音就贴着她的耳朵响起，比之平时，他的声线里更多了几分性感的低沉，“还想捏别的地方吗？” 　　邵止清：“！”虎、虎狼之词！ 　　她板起脸想斥责卫迟不检点的行为，就见对方突然笑了一下，接着在她的注视下，抓住衣服下摆，缓缓地往上拉…… 　　“卫迟！”邵止清彻底慌了，虽然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但他！ 　　卫迟像是没听见邵止清声音里的急切，他的动作并没有停下，衣服被他越拉越高…… 第83章 寄错信件 她真的只是想出去散心，不是…… 　　邵止清整个人都呆住了, 卫迟突然撩衣服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卫迟已经把衣服撩到了腹肌之上, 却还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 　　“卫迟！”邵止清急忙地拉住他的手，红着脸往下拽，“你在干什么啊！” 　　卫迟懒洋洋地笑了, 他顺势抓着邵止清，把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腹肌上, 然后开口说道：“我在满足你想摸我的想法啊……刚才在梦里也要捏我的人不是你吗？” 　　邵止清恼羞成怒地甩开他的手，气冲冲地解开安全带想换个位置, 却听广播音在这时响起了：“尊敬的旅客们你好，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系好安全带，飞机即将降落……” 　　邵止清的动作顿住了, 她僵硬地回过头，就见卫迟慢慢地放下了撩衣服的手, 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忍笑。 　　“坐好，不逗你了。”卫迟眼睛弯弯，语气中带着笑意。 　　邵止清又警觉地观察了一会儿, 见卫迟确实没有再做出惊人之举的迹象，便松了一口气, 把安全带扣了回去。 　　“到了冬原市之后，有什么想做的吗？”卫迟一边随意地整理着衣服，一边问道。 　　说到这个邵止清可不困了, 她兴冲冲地从口袋中取出自己的小笔记本，翻到出门前做的攻略那一页，“想先去看看冰雕节, 然后去滑雪，第二天可以去看画展，找找参赛作品的灵感，温泉山庄看起来也很好玩，据说他们家的炭烤牛排是顶尖的……” 　　邵止清啪嗒啪嗒地说了许久，等发现卫迟已经许久没说话而回过神去看他时，便发现卫迟正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平和的眼神中仿佛蓄着光。 　　邵止清的心脏空跳了一拍，忘记了自己的下一话原本是想说什么。 　　=== 　　下了飞机后，都没托运行李的两人直接出发去了机场附近的餐厅吃下午茶，趁着卫迟在翻阅菜单的时间，邵止清争分夺秒地查看起了微信上的消息。 　　最上面一栏消息是来自应长轩的——某次他来找邵止清的时候，用她的手机把自己设置成了置顶，邵止清因为不怎么在意也就没有改，所以这段时间里，她每次打开微信，最先看到的都是应长轩发来的东西。 　　在她坐飞机的这段时间里，应长轩一共发来了几十条消息，邵止清看得一阵心虚，就先看了他最后一条消息。 　　【你信里的话是什么意思──邵止清，你在哪里！】 　　邵止清懵了懵，她写的话很难懂吗，她在信里不就是说了“最近心情不太好，我想自己出门玩一玩，不用担心我”之类的话吗…… 　　怎么看起来应长轩很生气的样子。 　　邵止清想了想，回复了他一句【我在外面玩，不用担心。】 　　她手指上拉想看看应长轩前面说了什么，可对方像是住在手机里一样，立即就弹来了一个视频通话。 　　手机铃声顿时响起，邵止清吓了一跳，卫迟也第一时间抬头看了过来，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谁找你？”卫迟眯起眼睛，语气有些警惕，“刚才那个是微信电话吧？” 　　他表现得像是闻到丈夫出轨气息的妻子一样，搞得邵止清莫名心虚了起来，不自觉地就开口否认了，“不是，是别人拨错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把这通视频电话挂断了。 　　做完这事，邵止清回忆了一下自己上次目睹应长轩发火的场景──那个惹他生气的人不仅被他按在水里差点溺死，事后还被送进了监狱，现在每天都在唱铁窗泪。 　　想象中的画面让邵止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吸引来了对面的卫迟的注意，他也不再提电话的事情，而是开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想吃的吗？” 　　“……热奶茶，”邵止清心不在焉地回答，接着犹犹豫豫地又加了一句，“卫迟，我问你一个问题哦，我有一个朋友……” 　　卫迟立刻明白了，这个朋友指的就是邵止清自己。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的某人忧心忡忡地继续往下讲：“这个朋友，她似乎惹了另一个朋友生气，但她不仅不知道怎么道歉，还挂了对方打来的电话……” 　　说到这里，邵止清顿住了，她觉得自己说的有点明显，说不定会被卫迟猜出来，便纠结着想要改口。 　　这个时候卫迟先点的两份慕斯蛋糕上来了，卫迟把邵止清这段时间最喜欢的芒果味推到了她的面前，然后说道：“这个朋友很重要吗？” 　　邵止清见卫迟平平淡淡的，似乎是认真地在为自己出主意，觉得他可能是没看出自己的心思，就放下心地诚实回答：“还挺重要的。” 　　“这样啊……”卫迟慢条斯理地叉起自己面前那块慕斯上的草莓，“那是我对你来说更重要，还是那个朋友对她来说更重要？” 　　啊……？又是这种熟悉的让她做选择题的台词，要不是卫迟的表情毫无破绽，邵止清几乎要以为他猜出了应长轩打电话给她了。 　　卫迟把草莓递到邵止清嘴边，嘴角勾起，若有所指地说：“怎么不说话了？” 　　眼前坐着笑里藏刀的卫迟，应长轩则远在别的城市，邵止清几乎不用思考地就赶紧回答：“当然是你更重要。” 　　卫迟笑了起来，他的脸颊泛着红晕，眼睛里都亮着小星星，灿烂的笑容犹如夏日的花，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开心了。 　　见到卫迟这样，邵止清心里那点纠结就立刻消散了，她微红着脸低下头，装作没注意到卫迟的反应。 　　“给，草莓。”卫迟的声音里都带着雀跃。 　　既然带着糖霜的草莓被卫迟送到了嘴边，邵止清就张嘴咬住了它，结果下一秒，被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起来——应长轩再次拨来了视频通话。 　　卫迟收回叉子，用极其缓慢的动作用它切割下一块蛋糕，邵止清不由往后缩了一下，有种卫迟那一叉子是切在了自己身上的错觉。 　　看着一闪一闪的“应长轩”三个大字，邵止清心虚地去摸手机，卫迟却在她挂断通话前开口了：“不接电话吗？” 　　他一副很通情达理的样子，可邵止清仍旧不太敢接通电话，应长轩本来就生气了，要是被他发现自己在和卫迟一起用餐，恐怕他会气到直接开着私人飞机过来。 　　“关于你刚刚的那个问题，如果想要和朋友和好的话，下一次他打电话来的时候就要积极接听……当然，如果在你的朋友眼里，对方不是很重要的话，接不接都无所谓啦。”在邵止清焦虑的时候，卫迟把切下来的那块蛋糕递到了她的嘴边，语气轻快地说道。 　　他脸上带着少年感十足的笑容，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阴霾。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邵止清总觉得自己不接这通电话，就像变相承认了应长轩不重要一样，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在视频通话自动挂断前接通了它。 　　但邵止清还是留了一份心思，她把手机直直地竖在面前，避免了应长轩通过余光看见坐在她对面的卫迟的可能。 　　视频通话一接通，应长轩阴郁的脸色就吓到了邵止清，他的眼白布满血丝，撑着下巴的手背青筋凸起，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激烈的情绪。 　　“应长轩……？”邵止清有些不安地轻轻叫了他一声。 　　对方现在的状态着实有些不对劲，让邵止清甚至担心起自己贸然开口会不会刺激到他。 　　应长轩缓慢地掀起眼皮，好像没有料到邵止清在最后时刻接通了电话，在看到屏幕中的邵止清后，他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接着嘶哑着嗓音开口了。 　　“你在哪里？”他空洞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我在……”邵止清犹豫了一下，有一个卫迟跟上她已经超出她的计划了，如果应长轩也来了，按照他们两个的关系，这场散心旅程恐怕会适得其反。 　　应长轩在人情场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只一眼就看出了不擅长掩饰内心的邵止清在想什么，“不想让我知道，对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可邵止清却从中听出了一点阴冷的失望。 　　邵止清放在腿上的手无措地揪住了衣摆，她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来安慰应长轩，便只能硬邦邦地把自己写在信里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就是想出来散散心，很快就会回去的，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来找我。” 　　“散散心？”应长轩神色莫名，“你写那封信，只是为了告诉我你想散心？” 　　邵止清觉得他这句话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应长轩盯着邵止清看了许久，那种仿佛猎手瞄准猎物时的眼神，让邵止清有了种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他隔着屏幕，用一记子弹打穿心脏的错觉。 　　“没有别的意思……？”应长轩的声音压得很低，邵止清只好把手机拿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才听见他说了什么。 　　见自己的安抚似乎有点成效，邵止清便继续说了下去：“因为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所以用了寄信的方式，想让你们晚点知道……我本来还想换个手机隔绝联系，让你们暂时找不到我的。” 　　其实她新买的手机就在包里，只是没换着用而已。 　　如果不是确定了系统不会再回来，当初决定一去不复返的她，离家时肯定会换上新的手机和手机卡，以前的东西都会留在家中。 　　不过现在她只是单纯打算出来玩玩，倒也没必要让应长轩他们完全联系不上自己。 　　“邵止清……”应长轩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念着邵止清的全名，他的眼中沉淀着深深的情绪，让后者一时间竟分不出此时是对方的哪个灵魂在与自己说话。 　　“不许有下次了，知道吗？”应长轩的嘴边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他想一片表面平静温柔的沼泽，诱哄着邵止清踏入，“我会很……害怕的。” 　　隔着一张桌子，卫迟并不能听清两人的对话内容，但这不妨碍他做些让应长轩难受的事情。 　　心上人当着自己的面与他的情敌相谈……小心眼的卫迟并不认为自己有包容这种事的涵养，他一开始引导邵止清接通应长轩的通话，为的便是利用这通电话宣誓主权。 　　“清清，蓝莓再不吃要不好吃了。”卫迟一边说着，一边还故意把刚送过来的奶茶端进了邵止清的手机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内。 　　应长轩刚有些回暖的神色又陡然冷了下来，“卫迟也在？” 　　“你不是说，是想一个出门散心吗——你告诉了他，却没告诉我，还给我留了那样一封信？” 　　他又一次强调了“信”，仿佛压抑着风暴的语气让邵止清头皮一阵发麻。 　　“我其实……”也给卫迟留了信。 　　邵止清的这句话还没说完，一条来自越泽的消息就弹了出来，她手一滑点了进去，便看见越泽发来的是一张照片——她写给越泽的信的照片。 　　邵止清点开一看，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住了。 　　怎、怎么回事！ 　　为什么越泽收到的会是她手术前写的那封信啊！！ 　　那封信里，她的语气完完全全就像是在交代后事啊！而且针对越泽的心理疾病，她还手抄了两页的鸡汤和成功学，字字句句都像是要彻底离开的人才会写出来的东西……！ 　　邵止清窒息地想关掉这张图片，结果反而把它又放大了点，信里的某句话便直冲冲地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我知道手术肯定会成功，但我实在太累了，我不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去了，不用来找我……】 　　……救命！越泽肯定是误会了！她现在说信寄错了还来不来得及！ 　　只是越泽能相信她在短短两天内，心态就从疲惫到不想活着，变成了积极向上甚至还准备出游散心吗！ 　　……要是别人这么跟她说，她自己都不相信啊！ 　　邵止清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惊恐，坐在她对面的卫迟和屏幕那边的应长轩都发现了异常，他们同时问道：“怎么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属于顾子宸的消息也开始疯狂弹出。 　　【小清，你别冲动！】 　　【你在哪里？？】 　　【小清，你不要吓我！！】 　　紧接着是几条语音，中间隔了十几秒，邵止清猜想大概是顾子宸想给她打语音电话，结果被应长轩占线了。 　　也是此时，邵止清才慢慢想起，寄信之前，四个人的信件她是放在同一个文件夹里的，也就是说，给越泽的寄错了，那么给其他几人的信也就同样寄错了…… 　　邵止清眼前一黑。 第84章 齐聚 再过七天，我就告诉你们我的选择…… 　　邵止清盯着面前的虚空想了几秒钟, 接着在卫迟和应长轩有些急切的询问下，慢慢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一只虫子……应该是我看错了。” 　　应长轩的表情略有舒缓，但他明显还记着卫迟正待在邵止清身边那的事, 他张嘴想要说话，却又突然顿住，再次抬起头来时, 他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一变。 　　“你们在哪里？”应长轩说话时阴恻恻的，邵止清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这位是重生后的应长轩了。 　　看来她的单人出游计划是没戏了, 邵止清默默地想着，随即把自己的位置据实以告, 她能肯定，应长轩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来。 　　果然, 得到信息后，应长轩深深地看了邵止清一眼, 就立即叫人去准备私人飞机，邵止清见他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 就悄悄地趁他转开目光与手下说话的间隙，把视频通话给挂断了。 　　为了防止应长轩怒极，她还亡羊补牢地给他发去了一长段“你不用着急, 我不会乱跑的，等你到了冬原市就联系我, 我把定位发给你”等安抚的话语，做完这些，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坐在她对面的卫迟的脸色已经冷的不能再冷了, 邵止清深感不妙，但手机里还有两位在等着她回复的人，她只好硬着头皮站起身, 对卫迟说道：“我、我去上个卫生间……” 　　一说完这句话，她就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打算去卫生间里和越泽与顾子宸联系，卫迟有心想拦，但邵止清这个时候的反应速度相比平时突然骤升，他只是一个不留神，后者就跑进了卫生间里。 　　“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偶然路过的店员看到卫迟，顿住了脚步，有些狐疑地问眼前这名徘徊在女厕所门口的男士，虽然对方很帅，但也不能排除他是变态的可能性…… 　　卫迟还是平生第一次被人当面用这种看潜在的犯罪嫌疑人的眼神盯着瞧——在飞机上跟踪邵止清的那次不算，被怀疑了人品的他一时无言，只能在店员防备的注视下，硬邦邦地说道：“我在等我女朋友。” 　　店员慢慢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他们店又不大，在哪等不好，偏要站在女厕所正门口等……？ 　　店员看向卫迟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甚至还有了偷偷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准备报警的动作。 　　卫迟：“……” 　　他最后还是妥协了，不再守在卫生间门口，而是回到了两人的座位上，只是视线始终停留在卫生间的方向，以等邵止清出来自己能第一眼看到对方。 　　另一边，躲进了卫生间的邵止清选择了先打电话给越泽，她实在有些担心自己类似遗书的告别信会刺激到他，给他原本就不太好的心理状态火上浇油。 　　而她的语音通话几乎是一拨通，对面就接起来了。 　　“小姐！”越泽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沙哑了许多，他几乎是慌乱地喊出声的。 　　“越泽，”邵止清开门见山，直接跟他解释起了寄错信的事情，“你别看那封信了，那是我不小心寄错的，我只是单纯地想出来散散心，不会想不开做别的事情的！” 　　她的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说话的同时还在飞快地编辑文字，给顾子宸发去安抚的消息。 　　一瞬间，站在空无一人的卫生间里的邵止清，几乎有种自己是个脚踩着两只船，为了避免翻船，还必须一碗水端平的海王的感觉。 　　她说完这段话时，给顾子宸的解释也发了过去，但她静默地等了好一会，竟一条回复都没有收到，如果不是手机对面还传着越泽沉重的呼吸声，她几乎要以为是卫生间信号不好了。 　　“越泽……？”邵止清迟疑地喊了越泽一声。 　　接着，一道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声音从手机对面响起了：“小清，你现在在哪里？” 　　听到顾子宸的声音的那一刻，邵止清差点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为什么顾子宸会和越泽在同一个地方啊……！ 　　而且这样的话，她没回顾子宸的电话，反而先联系了越泽的事，以及在和越泽聊天的时候不忘分心去联络顾子宸的事，不都展现在他们的眼前了吗！ 　　邵止清顿时觉得海王这个职业真的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还有哪个海王会像她这样，上岗第一天就因为操作失误，让鱼塘里的两条鱼碰面了呢！ 　　只就职了两分钟就被迫下岗的邵止清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掩饰，直接报出了自己的所在地。 　　来一个来两个都是来，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她干脆把单人行的计划改成五人行吧，景区买团票还能优惠呢。 　　她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卫迟在没收到信的时候就跟了过来，避免了她彻底翻船的可能。 　　=== 　　收到了信的三人往冬原市赶来的速度飞快，卫迟只来得及独占了邵止清半个下午，后者就收到了他们已经抵达的消息。 　　卫迟想耍赖让邵止清不去见他们，可自知理亏的邵止清的态度十分坚定，为了让卫迟配合自己，她甚至还红着脸使出了撒娇的技能。 　　被邵止清软着声音一哀求，卫迟的耳朵“腾”的一下就红透了，哪里还记得什么事情，晕晕乎乎地就被邵止清拽到了他们订的酒店顶层的停机坪。 　　时近傍晚，顶层的风很大，邵止清裹紧了自己的外套，望着两架私人飞机一前一后地降落，心里期望他们不要太生气，不然她一个人哄三个好像有点哄不来。 　　“小清！”第一个走下飞机，看到邵止清的是顾子宸，他几步赶到邵止清的身边，神色中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哥哥……”邵止清看到他凌乱的发丝和来不及打理的领带，便知道他应该是工作到一半就匆匆赶来的，心里不禁更加愧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以往邵止清对顾子宸道歉时，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总会很快地摸着她的头，笑眯眯地安慰她“没关系”，但这一次，顾子宸不仅没有这么做，脸色还渐渐地冷了下来。 　　邵止清一慌，本能地就拽住了顾子宸垂在身边的手，仰头去看他。 　　这个时候，应长轩和越泽也走了过来，他们一前一后地站在距离邵止清很近的地方，眼神一致的吓人。 　　邵止清吞咽了一口口水，事情好像比她想象的更严重……她想找卫迟求救一下，却用余光发现他正盯着手机看，脸色难看到像是突闻噩耗。 　　“你的那封信……？”过了许久，顾子宸才缓慢地从嗓子里挤出了半句话，拉回了邵止清的注意力，他静如琉璃的眼睛里此刻正酝酿着什么极其阴暗的情绪。 　　应长轩就站在顾子宸的旁边，他的神态有些混乱，看样子是身体里的两个灵魂又一次不稳定地切换了起来。 　　这个时候，卫迟也一步步地走了过来，他的眼睛被额前的碎发遮着，让邵止清看不分明他的表情。 　　“这封信，就是你打电话时提到的东西了吧？”卫迟举着手机，屏幕里是他让卫家仆从拆开信后拍来的照片。 　　当时他从邵止清慌张的态度里看出了不对劲，就让卫家的人留心了一下有没有来自邵止清的信件，结果真的让他猜中了……只是，在看到信件内容之前，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种言语间都透着深深的疲惫和绝望的文字，会是邵止清写下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填满了卫迟的胸膛，让他发了疯般的想破坏掉点什么，可最终他只是颤抖着手，像只雨夜中被赶出家门的大狗狗般，一动不动地守在邵止清面前，说不出话。 　　现在邵止清被几人包围在了中间，她无论往哪个方向看，都会撞进其中一人的眼睛里，而他们又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让邵止清想解释又无从开口。 　　寄错的信确实也是她写的，但她的心态已经改变了，只是这种改变太过突兀，邵止清觉得就算她全盘托出，几人也不一定会相信。 　　邵止清垂下眼睛，回忆起了那种仿佛全身都被潮水淹没，令她将近窒息的记忆。 　　她有些颓丧，仿佛被某种无法改变现状的无力感掐住了脖子，她直觉认为几人不会相信自己的解释，场面说不定还会越来越乱…… 　　但很突然的，她心底发出了一个很小的声音：“为什么你觉得他们不会相信你呢？” 　　邵止清怔住了，她缓缓抬起头，一滴雨水在这时砸在了她的眼眶下，再慢慢滑落。 　　仅仅是下一秒，沉默已久的越泽就脱下了外套，撑到了邵止清的头上，“小姐，下雨了。” 　　再没有第二滴雨砸在邵止清的身上。 　　在淅淅沥沥的小雨声中，邵止清深吸了一口气，开口了：“寄给你们的信，是我手术前写的，我那个时候心理状态不是很好，但是……” 　　她用尽量简短的语句，告诉了众人自己的心态在一夜之间发生的骤变。 　　她没有用类似“心态转变是因为手术成功了”这样半真半假的话语蒙混过关，而是选择了直白地表述：“我……现在还不太想告诉你们我心态变好的原因，但我希望你们能相信我没事。” 　　邵止清拽下头顶的外套，认真地与几人一一对视，眼睛里亮着光。 　　“我知道那封信给你们带来了很多的困扰，可我的本意不是想让你们难过……”邵止清看着冷静下来的众人，把话说的很慢，心脏却始终在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所以……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在这个城市散散心？” 　　“——我们还可以一起过个年。” 　　“然后跨年那天，我给你们答复……告诉你们我的选择，好不好？” 　　微凉的雪花夹杂着雨滴，飘落到众人身上，现在距离跨年夜，还有七天。 第85章 海王时间表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我…… 　　邵止清的一番话说完, 空旷的停机坪上便只剩下了作响的风声，众人在沉默之中达成了隐晦却坚定的一致——他们当然会相信邵止清，这一点完全不需要怀疑。 　　告别信造成的阴影渐渐弥散, 邵止清那句“跨年夜给你们回复”，则像个唤醒晨曦的铃铛，久久回响在他们的耳畔, 让他们一时连呼吸声都放轻缓了下来。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细问，邵止清就在被又一滴裹着凉意的雨滴砸中后打了一个喷嚏。 　　她刚做完手术没多久, 免疫力多少有点下降，众人立刻想到了这点, 脸色一变就推着邵止清往楼梯走。 　　被雨夹雪淋湿了的众人，顶着越来越大的风雪回到了室内, 然后在酒店前台人员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登记了入住。 　　现在的年轻人……玩得有些野啊……啊？开五间房？那没事了。 　　邵止清选择的这家酒店照样是所属邵家的, 她让酒店人员送来了符合每个人尺寸的衣服，再赶着他们回房间去洗热水澡。 　　“谁感冒了谁就别参加接下来几天的旅游计划了！”见几人不甘不愿, 似乎都不想离开她身边的样子，邵止清叉着腰对他们发出了警告。 　　这句话立即起到了拔群的效果，等邵止清擦着头发走出自己房间的浴室时, 便在手机上看到了几条消息。 　　越泽：【还滴着水的半身照.jpg】 　　越泽：【小姐，我洗好了, 需要我来服侍您吗？】 　　这张照片明显是越泽自己拿着手机从侧面拍的，他的周身环绕着一片似有若无的白气，水滴顺着优越的肌肉线条滑下, 没入下半身……他的照片只拍到了腰部往下一点点，但底端隐隐显出的肉色，让邵止清怀疑他并没有穿衣服。 　　他身上带着邵止清曾见过一次的伤疤, 这些纵横交错的旧伤完全无损他的魅力，像是玫瑰上的荆棘，是缠绕在美丽之上的危险。 　　邵止清出神地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几秒钟，直到手机因为收到新消息而微震，她在通红着脸反应过来，差点把它砸在了地上。 　　【把衣服穿好！】邵止清紧紧地抿着唇，啪嗒啪嗒地打字。 　　越泽：【遵命，小姐。】 　　邵止清还没来得及去看新收到的消息，越泽就又发了一句话来：【小姐需要我服侍吗？身为您的仆从，我会让您得到最好的享受的。】 　　面红耳赤的邵止清瞪着屏幕上的这句话，她怀疑越泽是在开车，并且已经掌握了证据！ 　　她想起自己在“刻俄柏”遇到越泽时，他确实就是这幅浪荡不羁的样子的，只是后来在海岛上发生的事情，他性格中更阴暗的一面取代了他在邵止清心中的这份印象。 　　只是……邵止清一想到往日在她面前时，会严谨到要把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的对方，顿时就被这种反差感弄得耳尖也泛起了绯色。 　　那个时候，越泽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压抑住自己的本性，如同一只沉默的狼犬一样跟在她身边的……？ 　　他会像现在这样无时无刻都想着要把自己的小主人抓住，叼着她的脖颈藏进窝里吗？ 　　邵止清眼神有些恍惚地把越泽的消息划开，她实在是怕对方接着又要给她发什么少儿和晋江都不宜的东西过来…… 　　排在越泽后面的，就是刚才新弹出来的消息。 　　应长轩：【小清，我的房间里没有洗发露，你可以帮我送一瓶来吗（猫咪哭哭.jpg.）】 　　邵止清一愣，不应该啊，这家酒店是邵家在冬原市开的最大的一家，他们订的又是顶级套房，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邵止清一顿，突然就想通了。 　　【不送。】她磨着牙发去两个冷漠的字眼。 　　应长轩：【猫咪打滚.jpg】 　　应长轩：【猫咪撒娇.jpg】 　　【不送。】 　　邵止清看出来了，这人又在试图利用她的同情心把她骗过去——但她已经很熟悉这种套路了，不会再上当了！ 　　应长轩：【对不起……我其实只是想让你来陪我说句话，上次溺水之后，我就很害怕洗澡这种需要接触大量水的事情，如果你能在我身边的话……】 　　邵止清眉头一跳，手指点上了消息输入框，紧接着下一秒，应长轩就撤回了这条消息，再发来了一个小猫咪转圈圈的动图，【我找到洗发露了，不用麻烦小清了。】 　　他以退为进的手法很明显，就像当着邵止清的面挖了个坑，等着她主动往下跳，可偏偏……心软的邵止清还真的就吃这一套。 　　哪怕心里觉得应长轩的害怕和委屈多半是装的，邵止清也愿意相信一下，然后就掉进了这名猎人的网兜里。 　　邵止清随便套了一件毛绒外套，一边反省自己容易心软的性格，一边往大门的方向走，准备去看看应长轩的状况。 　　然而刚打开门，她就和手悬在半空中，准备要敲门的顾子宸迎面撞上了。 　　“小清，你这是准备去哪里？”顾子宸放下手，微笑着问道。 　　邵止清被他的目光看得一阵心虚，就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回答道：“应长轩叫我……让我给他送洗发露。” 　　顾子宸的目光扫过邵止清空无一物的手，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他应该是没看到洗手台下的备用洗发露，”顾子宸轻轻搭上邵止清的肩膀，带着她往室内走，并极其自然地关上了门，“我发条消息告诉他——你先去床上坐好。” 　　“坐、坐好？”邵止清有些磕巴地重复了一下顾子宸的话。 　　顾子宸挑了一下眉，这个动作由他做出来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他刻意放缓了语速，然后问道：“怎么了，小清？” 　　“……没事。”邵止清匆匆忙忙按照顾子宸所说的坐到了床边，还用抱枕盖住了自己的脸。 　　都怪越泽和应长轩，让她一听到顾子宸的话语，就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东西……他们两个，尤其是越泽，脑内的思想就应该被和谐一遍才能过审！ 　　在邵止清胡思乱想的时候，走进浴室的顾子宸拿着吹风机出来了，他坐在离邵止清有些远的床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但他们身下的这张床是靠墙的，顾子宸又挑了一个死角的位置，所以如果他不动的话，他想帮邵止清吹头发，就必须让后者坐到自己的腿上。 　　邵止清也是在靠近了顾子宸之后，才发现了这个问题。 　　“我去搬个椅子……” 　　顾子宸歪了歪头，表情中带着纯然的疑惑，“为什么要搬椅子？” 　　“不然你不好帮我吹头发……”邵止清被他地表情影响，以为顾子宸真是不小心挑了个这么不方便的位置的，便开口解释道。 　　结果顾子宸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非常理所应当地说道：“小清可以坐我的腿上。” 　　邵止清呆住，差点从还挺高的床上跌下去，好在顾子宸拽住了她。 　　“这个提议让你这么激动？”顾子宸带笑的声音贴着邵止清的耳廓响起，那调笑的意味让邵止清确定了，不是她的错觉，顾子宸就是故意的！ 　　羞怒交加之下，她把顾子宸推搡出了自己的房间，啪地一下关上门，留下一句“我自己吹！”，就气鼓鼓地回到了床边。 　　应长轩的装可怜技能因为顾子宸的打断，对邵止清造成的影响也就没多少了，她用手机给对方发去了几条消息，确定了应长轩安然无恙后，就长出一口气，仰面躺在了床上。 　　这几个人对竞争的积极性远远超出了邵止清的想象，他们争分夺秒的行为让她一阵无言，同时还感受到了一点被偏爱的诚惶诚恐。 　　虽然卫迟好像没跟着竞争她刚洗完澡的这几分钟时间的归属，但邵止清的整个白天几乎都是和他一起度过的…… 　　但如果任由他们这么来，邵止清觉得没多久这四个人就会因为她打起来。 　　邵止清发泄般地捶了床头的抱枕一下，心想要是梦里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能直接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就好了，她就能直接从几人中做出选择了。 　　被眼前的情况困扰的邵止清，最终眼神深沉地选择了……求助网友。 　　【求问，在我必须要和四个追求者一起旅游的情况下，我该怎么平衡他们之间的关系？】 　　楼主：在线等，挺急的。 　　1L：建议楼主把追求者让给我一个，我替你解决烦恼。 　　2L：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我都要——虽然不知道楼主是在炫耀还是编故事，但我建议你洗洗睡吧。 　　3L：四个追求者？喝了多少？但凡来点花生米都不会醉成这样，楼主这种不能喝的麻烦下次去小孩那桌喝果汁。 　　或许是标题取的够有话题度，邵止清只是刷新了一下，新的回复就刷刷刷地出现。 　　诸如此类的回复还有很多，邵止清一路看下来，基本都是嘲笑她做白日梦的，直到很后面的某个楼层，才有个人给出了相对靠谱的回答。 　　84L.下岗海王：谢邀，人在美国，刚下飞机，身为前任海王的我，给楼主一个建议：不要让他们见面，排一个时间表，周一二三四各和其中一个人出去玩，周五周六休息，周日大家一起玩。 　　看完这段话，邵止清茅塞顿开，深以为然地切出论坛页面，在微信里拉了一个五人群。 　　清：【那个……我想了想，大家一起出去玩还是比较容易出矛盾，要不我们排个时间表？】 　　邵止清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论坛，并留给那名叫作“下岗海王”的84L一句“学到了，谢谢”之后，有一个人对那人提出了疑问。 　　86L：【好家伙，楼主居然真的去试了，求问下岗海王，你这个方法真的管用吗？】 　　“下岗海王”的回复慢悠悠地刷新出来：【你以为我为什么下岗了？时间表很管用，我的鱼塘相安无事了几天后，在周末共同行动的时候，全都从小鱼苗进化成了大鲨鱼。】 　　【我现在屁股还疼呢，别问，问就是不要当海王，时间表只能让他们在周末一起黑化。】 第86章 冰雕节1 越泽：我现在想做的事情，就…… 　　周一早晨, 邵止清在半梦半醒间听到自己的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酒店的邵止清支吾了一句“进来”，等了一会发现外面的人没有动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邵家。 　　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邵止清费力地睁了睁眼睛, 然后迷迷糊糊地走下床，为外面的人打开了门。 　　“小姐，早安, 现在要更衣吗？”嘴角带笑的越泽站在门口，他穿着邵止清最熟悉的那套制服, 动作和神态都与他还是“邵越”的时候一模一样。 　　邵止清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她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有些别扭地仰起头与越泽对视，“你怎么突然又……”重新穿上了这一套衣服。 　　越泽嘴角弯起, 敛眸轻声问：“小姐不喜欢吗？” 　　晨光落入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冲淡了他身上锐利的气质, 无端显出了几分温和与暖意。 　　“倒不是不喜欢，”邵止清摸了下鼻尖, 垂下头回答他，“就是有点不习惯你这样。” 　　身穿这套管家服的越泽，早在这些年潜移默化的相处里, 成了邵止清最依赖的人，如果说平时装束的越泽还能让邵止清想起这个人有多危险的话, 现在的越泽只会令她情不自禁地放下全部戒心。 　　“那看来小姐是喜欢了，”越泽笑了一声，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抬起, 搭在了邵止清的腰上，“小姐，让我为您更衣吧？” 　　这个逾越的举动立刻把他和以往的那个邵越划分了开来——后者无论心里翻涌着怎样的欲念, 表面上都会是严肃规矩的，哪会像现在这样——明明端着一本正经的表情，手却暧昧地在邵止清的腰肢上摩挲。 　　邵止清的脸瞬间就红了，她拍开越泽的手，跑回了套房中的更衣室后，探出头凶他：“不需要！” 　　越泽哑然失笑，举了举手，示意自己不会乱来，邵止清这才放心地缩了回去，开始换衣服。 　　今天是周一，按照几人扔骰子决定出的时间表，邵止清今天一整天都将和越泽一起度过。 　　而在她的旅游计划上，今天是要去体验冬原市的冰雕节的，现在正是天气寒冷的时候，那里不仅能看到形态各异、美轮美奂的冰雕，还有让游客自己动手尝试做冰雕的娱乐项目。 　　邵止清怀着期待的心情，换上了一身毛绒绒的厚衣服，穿衣服的时候她只想着要保暖，等出来之后一照镜子她才发现，自己穿太多了，把整个人都裹得圆滚滚的。 　　邵止清对着镜子看了看，想回去脱两件衣服，却被越泽从后伸手一捞，揽着腰抱住了，“可爱。”他咬字十分清晰地说着。 　　邵止清并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什么可爱的，她踩了动手动脚的越泽一下，但因为只穿了室内袜的关系，这一脚对越泽来说完全不痛不痒，但他笑了一下，还是顺从地放开了邵止清。 　　“真的很可爱，不用换了，小心感冒。”越泽捏了一下邵止清半边埋在白色毛领下的脸颊，说道。 　　“那好吧……不过你要穿这一套和我一起出门吗？” 　　冰雕节的游客很多，越泽穿着这样一套惹人注目的管家服出去，一定会成为人群的焦点，他们估计少不了被八卦。 　　越泽似乎完全没意识到管家服有什么问题，他眨了眨眼睛，“因为小姐每次看到我穿这套衣服，表现就会与平时不同，我以为小姐喜欢这种……” 　　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带着些旖旎的意味，像是在调笑邵止清有某种特殊的喜好一样。 　　邵止清本来是没听懂越泽这句话的，但他脸上的笑容和开始解扣子的动作，还是让她反应了过来，紧接着羞恼交加地喊了他一声：“越泽！” 　　越泽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然后在邵止清挥拳威胁他的时候，配合地求饶了几声。 　　“快去换衣服，不然今天就不出去玩了……！”邵止清一边驱赶他回房间更衣，一边羞臊地喊道。 　　=== 　　冰雕节的主场离他们所在的酒店不远，邵止清索性就邀请越泽和自己步行前往目的地。 　　因为冬原市和远州市的风土人情相差很大的关系，这一路上邵止清看到了无数在本市未曾见过的美食和小玩意儿，而越泽对她又是无条件地宠溺，基本只要是她多看了一眼的东西，越泽就会立即掏钱买下。 　　于是，当他们到了冰雕节主场时，越泽已经像个挂满了礼物的圣诞树，手里怀里都是买来的特产了。 　　“买太多了吧……”邵止清哭笑不得地看着越泽又塞了一根糖葫芦进她的手里，说道。 　　“没关系，进去之前，我会让跟着我们的人把这些东西都送回酒店的。” 　　邵止清因为他这句话，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身后，结果就和一个相当眼熟的人对上了视线。 　　“啊，是你！”邵止清略有些惊讶地转过身，冲那个正在偷看自己的少年笑了一下。 　　少年猛地低下头，诚惶诚恐地用余光观察了一眼越泽的冰冷的神色，额角不禁流下了几滴汗水。 　　他是当初邵止清被越泽困在海岛上时，遇到的那个被其他仆从欺凌的少年，在邵止清逃走，他走上三楼的事情被发现后，他一度以为自己会被冷血的越泽处理掉。 　　但后者只是把他叫去，用一种可怖的目光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再命令他详细地说出邵止清那天的所有言行举止。 　　在恐惧之下，他颤抖着照做了，而越泽则一直保持着令人畏惧的沉默，直到他把所有的事情叙述完，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了：“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走出房门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居然在激怒了那个人的情况下……活下来了。 　　少年彻底地明白了那位邵小姐在越泽心中的重要性——为了那位小姐，越泽甚至会改变他本性中一些不可磨灭的部分，他面对邵小姐时的温柔与认真，居然不是伪装出来的东西。 　　这个发现让少年更小心地把一些刚从自己心底萌生的情感压了下去，但当他收到指令，得知自己可以作为随从跟在邵小姐身后一段时间后，那份被压下的萌芽最终还是探出了头。 　　少年知道，自己能被允许远远地跟在邵小姐身后，或许是因为越泽想利用他，改变自己在邵小姐心目中性情极端的印象。 　　他一点都不觉得被利用有什么不好，但他实在是克制不住自己往邵小姐身上落的目光。 　　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邵小姐了，哪怕能多看一眼，他都不想浪费。 　　可现在……他窥探的目光被邵小姐发现了…… 　　少年低垂着头，冷汗涔涔地顺着脖颈流下，大脑乱成了一片空白。 　　在他思绪纷乱的时候，邵止清清脆的声音像道晨钟，把他拉了回来：“你们没事就好了——我之前还没有感谢过你们，希望你们以后生活开心。” 　　“多谢邵小姐为我们求情。”在少年反应过来之前，他身旁那名跟着他一同前来的侍从先深深地对邵止清鞠了一躬。 　　他是帮邵止清逃到海滩上的那名侍从，当初背叛过越泽后，他就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却没想到邵止清会为他求情，让越泽止住了要惩治叛徒的念头。 　　邵止清摇头笑了笑，越泽则很不屑地没分给他们半点目光，他阴沉着脸，心情像被他们一下子弄差了。 　　少年也跟着鞠躬，但当他终于缓过来抬头，想对邵小姐说声感谢的时候，却见对方与越泽已经走远了。 　　他目光空茫地注视着越来越远的少女，耳边回响着对方留给他的最后那句话，眼神渐渐凝实，嘴角也隐约有了一点笑意。 　　他会好好生活的。 　　“越泽，我想吃棉花糖。” 　　“嗯。” 　　“越泽，你看那个……” 　　“嗯。” 　　“越泽，你是不是生气了？” 　　“嗯。” 　　习惯性地回答完邵止清的问题，越泽才反应过来，顿住脚步，低头看向邵止清。 　　他的确十分的心烦意乱，他从那个不起眼的侍从眼里看见了和自己相似的情感，尽管他的小姐没有意识到，但越泽心中依然升起了一种被觊觎了宝藏的怒意。 　　少女从毛茸茸的围巾里露出一对亮着光的眼睛，脸颊微鼓，半开玩笑地说：“不许生气。” 　　越泽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戳了一下邵止清鼓起来的脸颊，勾了勾嘴角：“小姐变得好霸道啊。” 　　突然被戳脸颊，邵止清鼓起来的气都被他给放掉了，不由得呆了一下。 　　越泽的手指颤了颤，呆愣愣地望着自己的邵止清实在太过可爱，他差点就想在这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抱着她亲上去了。 　　“你是吃醋了吗？”邵止清回过神，抓住了越泽还没收回的那根蠢蠢欲动的手指，小声地发问。 　　越泽的瞳孔一缩，本能地摇头——他不想再加深自己在邵止清眼中那冷漠善妒的印象了，潜意识里，他觉得只有隐藏起真实的自己，才能让邵止清喜欢上他。 　　“只是天气有些冷，大脑转的比平时慢了点，”越泽展开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并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棉花糖好吃吗？” 　　邵止清没有忽略掉他态度上的转变，她微微蹙眉，在越泽想继续把话题带偏的时候开口了：“你尝一下？” 　　越泽怔愣了片刻，才缓缓应道：“……好。” 　　邵止清把棉花糖举得高了些，越泽略低下头，咬了一口粉色棉花糖上的糖絮。 　　太甜了，越泽心想，他一直就不喜欢吃这种过于甜腻的食物。 　　然而，当邵止清问他“好吃吗”的时候，他还是笑着点头，“很好吃。” 　　邵止清没有说话，她静静地与越泽对视着，等到对方因为她的沉默而感到有些心慌时，才开口说道：“你明明更喜欢清淡偏苦的东西。” 　　“我……” 　　越泽的话才说了一半，邵止清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抹茶味的糖果，在把它递给越泽的同时，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没必要这样啦，我觉得原本的你就很好，不需要改变什么——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她是真心实意地说出这段话的，阳光破开云层，纷纷扬扬的飘雪越来越小，细碎的雪花和阳光一起落在了邵止清的身上。 　　“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越泽像是被邵止清俘住了心神，出口的声音都变得沙哑。 　　“——那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这里亲吻你，小姐……清清，我可以做吗？” 第87章 冰雕节2 越泽：嘘，我现在是你的老师…… 　　在说话的同时, 越泽微微俯身，逐渐向邵止清靠近，等到后者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们已经即将贴在一起了。 　　这个距离之下，她甚至可以闻到越泽唇齿间带着的棉花糖的甜香。 　　邵止清眼睛睁大，在越泽即将亲上自己的那一刻时, 抬起手挡住了对方的动作，越泽的吻最终落在了她的手心上。 　　“这里是大街上……！”邵止清的余光已经瞥到周围有偷看他们的人了, 如果越泽真的亲下来，说不定有些人还会拿出手机拍摄。 　　……毕竟越泽的吻好像没有很快结束的那种, 邵止清红着脸想道。 　　越泽的眼中流露出几分遗憾，但他仗着邵止清另一只手上还拿着棉花糖, 不好行动，就握住了邵止清挡住自己的那只手腕, 在她的手心上留下了一串细密的吻。 　　他轻啄的举动细腻又温柔，仿佛带着酥麻的闪电, 让邵止清浑身一颤，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后仰，差点摔倒。 　　“小心。”越泽扶住了她, 邵止清也得以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脸热得发烫，没等越泽说话, 就直直地往冰雕节会场的大门走，越泽笑了一下，几步跟上。 　　“没亲到, 再让我亲一次。”越泽开口说话了，他的语气中竟还带着一点抱怨和小委屈。 　　邵止清被他理所当然的耍流氓气到，她加快了脚步, 凶巴巴地说：“不许亲我。” 　　“可是你刚刚还说……” 　　邵止清走得更快了，生怕自己慢下一点，就被越泽的花言巧语说服。 　　越泽见自己似乎把人逗过头了，就收起了脸上促狭的笑意，紧跟上邵止清的脚步，亦步亦趋的，像一只忠实守候主人的大型犬类。 　　=== 　　冰雕节的会场比邵止清想象的要冷很多，她忍不住庆幸了一下自己出门前听从了越泽的话，没有脱下身上的厚衣服，不然她恐怕是一点都感受不到冰雕节的快乐氛围了。 　　但越泽穿得并不多，邵止清纠结了一会，还是忽略掉了她正在和对方单方面冷战的事实，开口问他：“你会冷吗？” 　　“我还以为小姐打算不理我了呢。”越泽轻笑着执起邵止清的手，眉眼弯弯。 　　邵止清瞪了他一眼，每当越泽逗弄她的时候，总是会故意地称呼她为“小姐”，并且稍稍拉着长音，在人不多的地方还好，但他们现在身在人来人往的会场里，越泽这一声直接吸引来了许多人八卦的目光。 　　深觉自己再不阻止越泽，对方就要把他们的形象塑造得像一对喜欢主仆play的奇怪情侣了，邵止清轻咳一声，说道：“别在外面这么叫我。” 　　越泽一脸的虚心受教：“好的，那小姐想让我怎么叫您呢？” 　　明明知道越泽是在故意地与自己调笑，邵止清的耳朵尖尖还是变烫了一点，她垂下头，艰难地吐字：“你之前不是叫过我……清清的吗。” 　　这个亲昵的称呼从别人嘴里叫出来还好，邵止清自己重复时，总有种自己是在故意撒娇的感觉…… 　　越泽嘴边的笑容更加动人了，他应了一声，接着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喊了邵止清一声：“好的，清清。” 　　被他刻意放低哑的声音让邵止清瞬间回忆起了越泽戴着变声器的那段时间，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对方那时故意不好好穿衣服勾引自己的画面。 　　她别扭地移开视线，越泽也就从善如流，回答了她的第一个问题：“我不冷，放心吧。” 　　他的风衣被冷风吹起来一角，飒飒的像是裹着一片寒芒。 　　越泽牵着邵止清的手，两人并肩地游览起了冰雕节的会场，以前他们出门时一直用的是主仆的身份，行走时越泽总会落后邵止清半步，像现在这样心无芥蒂地一起逛街，对两人来说都是新奇的体验。 　　“为什么这些冰雕会发光啊……？里面好像并没有装照明的装置。”邵止清望着面前那个等身高的冰雕，原本无色的冰块现在正映着一片绚烂的光彩。 　　在系统还在的时候，她总是对外界的事物提不起兴趣，就连常年陪伴她左右的越泽，也很少看到她现在这副眼中有光的好奇模样。 　　他的心跳加快了一些，嘴上为邵止清解释着冰雕的原理，思绪却纷乱起来。 　　好想独占这样的清清，她的一点眼神越泽都不愿意分享出去。 　　眼前的画面越是美好，就越提醒着他周一一过，他就要亲手把邵止清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里了，这个念头一萌生，越泽就不受控地产生了某种暴虐的欲.望。 　　他不算个合格的守护者，因为他总想着把自己守护的东西锁进笼子里——在他看来，只有这样，他守护的宝藏才不会轻易消失。 　　“越泽？越泽？” 　　邵止清的呼唤让越泽回过神，他低下头，就见因为吹了风而脸颊红扑扑的邵止清对着自己笑，“那里可以做冰雕小人诶！我们去吧？” 　　邵止清指了指远处一个围了很多人的地方，有欢笑声不断从那里传出来。 　　“好。”越泽答应道。 　　邵止清欢呼一声，像只出笼的小鸟一样，扑扇着翅膀飞向人群，而她今日的饲主搭在笼边的手指一顿，还是没有抓住小鸟离笼飞行的翅膀。 　　算了……既然是她更喜欢笼外的风景，那他愿意尝试一下也去喜欢她喜欢的东西。 　　=== 　　“你好，几位，情侣打八折，家庭打七折，五人以上跟团游打六折。” 　　邵止清刚排到队，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就很熟练地捻出一张票，语速很快地说道。 　　“两个人，但是……” 　　邵止清的话说到一半，越泽的手就从她身后伸出，直接扫码付了情侣票的款，说：“情侣票，谢谢。” 　　工作人员看了面前这两位氛围有些奇怪的小情侣一眼，没有多问什么，就抽出一张情侣套票，说着：“情侣票往西边走，两人一桌的，加两百块钱有老师教你们做冰雕。” 　　邵止清看了一眼远处请了专业老师帮忙的人们，他们手下的冰雕好像确实比其他人的有模有样一点。 　　不过越泽在她犹豫好要不要请专业老师之前，就直接开口拒绝了，他在工作人员“错失一桩生意”的目光中，对邵止清说道：“我来教你。” 　　邵止清愣神了一下，接着想起他好像确实什么都会，当初在邵家，她就有听到别人称他为“万能的管家”来着。 　　“那就交给你了，越老师。” 　　越老师严肃地点了点头，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十分的有底气。 　　三十分钟后，邵止清对着自己面前那个歪歪扭扭的冰雕陷入了沉思，她本来是想按照会场人员提供的教程，雕刻一只最简单的猫出来的，可这个半成品……怎么看都像是团盘根错节的不明生物。 　　这团不可名状的物体看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邵止清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它雕刻成这样的。 　　邵止清不忍直视地把自己的目光从这东西上移开，转头去看自称技术一流的越泽，然后看到了……一根被削得笔笔直直、没有一丝偏斜的冰柱子。 　　虽然不知道越泽在雕刻的是什么，但看到他能把冰削得这么整齐，一锉刀下去歪一下的邵止清顿时肃然起敬。 　　越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冰雕，专注到没有发现邵止清正看着自己，他举着手上的刻刀，细致地在冰雕之上轻轻比划，等到确定了位置后——飞快地一刀下去，削下一片折射着阳光的冰屑，手稳得不可思议。 　　只是他握刀的手法与正规做冰雕的方式差异很大，如果单看他往下刺刀的动作，他所做的事不像是在雕刻作品，倒像是……在用刀刺向敌人的喉咙。 　　他表情微凛，利落的动作吸引来了一些人隐蔽的注视，邵止清眼睛闪闪地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却见越泽皱起眉头，刷刷两下，把刚切割出一个雏形的冰雕又削成了整整齐齐的立方体——它除了比之前邵止清看到的冰柱小了一圈以外，毫无差别。 　　邵止清算是知道为什么三十分钟过去了，越泽手下的冰雕还一直都维持着立方体的形态了。 　　她对越泽的举动感到了一丝不解，在她看来，方才越泽刻出的人形明明姿态和动作都很相宜，展现出的技术力也远超了许多收钱教学的冰雕师傅，是相当优秀的作品了。 　　越泽一脸不满意地收起刻刀，敛眸朝邵止清的方向看来，才发现她也正望着自己。 　　“清清？”越泽的目光移动到邵止清面前的那团不明物体上，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邵止清不好意思地挡住了自己造出来的那个奇怪冰雕，脸皮薄的她已经在用脚趾扣地了。 　　“很有艺术气息。”越泽开口评价道。 　　邵止清：“……” 　　艺术气息……？什么艺术？抽象派艺术吗？ 　　邵止清觉得越泽刚才沉默这么久，一定是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评价才能不伤她的自尊心。 　　她眼神乱飘了一下，假装没听见越泽说的话，兀自转移了话题，“你刚才不是雕刻的很好吗……？为什么又切掉了。” 　　“不够好。”越泽拨开邵止清额前的一缕碎发，微微勾起嘴角。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出一片烟墨色，好像只能装下邵止清一个人。 　　越泽的眼神里流动着一些令人心悸的情绪，他望着站在阳光下的邵止清，更加觉得自己刚才削去冰雕的行为是正确的了——无论技艺多么精湛，他雕刻出来的赝作都是比不上面前的真品的。 　　“清清觉得我雕刻的好看？”似乎是因为阳光太盛，越泽眯起了眼睛，轻声询问，“那要不要我带你入门？” 　　见邵止清点了头，越泽就伸出了自己的手，他带着寒气、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根滑入了邵止清的指缝，最后从背面将她的手紧紧扣住。 　　为了保持这个姿势，越泽站在邵止清的背后，俯身的动作让他把邵止清整个人藏进了自己的怀里。 　　“想刻什么？我手把手教你。”越泽声音中带着低沉的笑意。 　　他像是一团炽热滚烫的烈火，让被冷风吹袭的邵止清浑身都暖和了起来，甚至还感到脸颊开始发烫。 　　出于某种自己的不明白的念头，邵止清鬼使神差地没有推开越泽，而是仍由他这么抱着自己。 　　“想刻一……两只猫咪。” 　　邵止清被越泽带着，握住了桌上的一把小刻刀。 　　“那就刻一只越泽喵，再刻一只清清喵，怎么样？”越泽说话了，他把声线压得很低，让这场原本应该正经的教学，变成了蓄意的暧昧互动。 第88章 小裙子 越泽：冷水澡恐怕要冲很久，他…… 　　越泽的手像是有魔力一样, 轻松地带着邵止清刻出了两只趴在一起的小动物的雏形，原本让邵止清觉得不好使力或是修饰艰难的地方，在越泽的帮助下立即就变得顺滑又流畅。 　　“好有意思……”邵止清忍不住轻声感叹了一句。 　　尽管邵止清说话的声音很小, 但在这种距离之下，越泽连她呼吸的轻重都能轻松判断，他自然也就听到了这句带着雀跃的惊叹。 　　越泽心神一动, 手心的薄茧因为他的停顿而摩挲过邵止清光滑的皮肤，他又一次刻意放慢了动作, 想延长这段时间。 　　之前越泽独自刻冰雕时，他的动作像是一名训练有素、刀刀精准的战士, 但此刻他的手掌包裹着邵止清的，心中再多的冷意也化作了一腔柔情。 　　刀刻在冰块上留下的痕迹依然鲜明, 只是比起之前，这些刀痕更像是情人温柔的抚摸。 　　在越泽故意的拖延之下, 两人用了许久才完成了这个冰雕的创作，当越泽松开手, 轻声说了句“完成了”的时候，邵止清还在为身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感到恍惚。 　　她惯性地抬头看向越泽，后者给了她一个微笑的回应。 　　邵止清突然体会到当一个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行事冷漠不端的人, 只为了自己而展现出温柔的一面时，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克制住自己开始加速的心跳, 邵止清掩饰般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他们一同雕刻出的冰雕身上。 　　一大一小的两只猫咪趴在他们面前，身体晶莹剔透, 胖乎乎的憨态可掬，大猫系着一根领带，小猫则别着一个发卡。 　　两只猫咪紧紧地贴在一起, 像是在从对方的身上汲取温暖，就连它们的小爪子也叠在了一起。 　　“还喜欢吗？”越泽揉了揉邵止清的头发，他的动作很轻，让邵止清一瞬间以为是一只大猫咪在用软软的肉垫和自己打招呼。 　　“我很喜欢……”邵止清冲着他微笑，接着顿了一下，用轻了许多的声音悄悄说道，“谢谢越老师。” 　　看到越泽表情中的出乎意料，邵止清的笑容变得有些促狭，她小心地抱起面前冰冰凉凉的猫咪，跑向工作人员的方向，去问他们要低温盒了，像是怕越泽叫住自己，暴露出她害羞的一面。 　　=== 　　邵止清与越泽在冰雕节中度过了愉快的一天，直到天色昏暗之时，越泽才从白日里的快乐中缓过神，意识到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把清清交到别人手里了。 　　越泽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阴沉，但当走在前面的邵止清回过头时，他又迅速地把嘴角调整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呀？”玩了一天，邵止清也有些累了，但她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总觉得自己还能再走上一万步。 　　作为最了解她身体状况的人，越泽心知，要是任由邵止清继续玩耍，她怕是接下来两天都会肌肉酸痛到下不了床。 　　尽管他很想利用这点，让接下来两天要和清清约会的人的计划泡汤，但他总归更不想看到邵止清不舒服的模样。 　　于是越泽想了一下，提出建议：“想去我在冬原市的山庄堆雪人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点诱哄的味道：“山庄里的积雪已经很厚了，堆雪人累了，还可以立刻休息。” 　　如果邵止清答应了，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让她在山庄里住下，延长自己和她相处的时间，同时也多少阻挠了点第二天要与她约会的那个人，减少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邵止清并不知道越泽想了些什么，但她确实有被堆雪人的这个提议吸引到，她期待地望着越泽，问道：“好玩吗？” 　　“好玩。” 　　越泽看着邵止清扑闪着眼睛的模样，走上前捏了捏她的脸颊，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小孩子一样。” 　　“我不是小孩子了……！”邵止清佯怒地拍开了越泽作乱的手，“而且明明是你先提议去堆雪人的！” 　　“哦？”越泽坏笑着顺从了她的意思，把手指移开后，他继续说道，“既然不是小孩子了，要不我们晚上还是换一个娱乐项目吧。” 　　邵止清僵了一下，她还挺想去堆雪人的，但话都说出口了……于是，邵止清有些不甘心地小声问道：“换成什么啊？” 　　“换成一些只有成年人才能做的娱乐……比如，和我单独去酒店……” 　　越泽剩下的话还没说完，邵止清就从他勾起的嘴角里读出了他隐含的意思，顿时瞪大了眼睛，一伸手捂住了这人的嘴。 　　“不许说了！”邵止清大声制止了他的虎狼之词。 　　越泽似笑非笑地点头，外表看起来很纯良的样子。 　　邵止清又捶了他两下，越泽才收敛起自己，带着笑向她道歉。 　　打闹了一会后，冷静下来的邵止清回想起越泽刚才的话，莫名被勾起了一点想去成年人专属的娱乐场所看看的好奇心。 　　毕竟加上前世，她都活了这么多年了，却始终没正式去夜场玩过，顶多就只有被骗到“刻俄柏”走了一趟的经历……邵止清越想，越是蠢蠢欲动起来。 　　于是，在越泽讶异的注视下，邵止清话锋一转，说：“都是成年人了，堆雪人这种活动确实有些幼稚，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 　　“比如，越泽，带我去酒吧看看吧？”邵止清双眼亮晶晶地说道，为了让越泽松口，她还拽了拽对方的衣角。 　　越泽突然就开始后悔起自己刚才戏弄邵止清的举动了。 　　他平时就难以拒绝来自邵止清的请求，而当邵止清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的时候，他更是连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今天太晚了……”越泽只能错开视线，开始找一些蹩脚的理由，试图让邵止清改变心意。 　　“就是要晚上去这种地方才对。” 　　“可是你看起来很累，还是进行一些偏休闲一点的活动比较好。” 　　“只是去看一看，不会累的。” 　　邵止清见越泽似乎不太想带她去，就微红着脸，抓起他的手指晃了晃，软声恳求，“你带我去看看嘛，好不好呀？” 　　鲜少主动对人撒娇的邵止清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埋下了头，心跳也快了起来，想着如果还是被越泽拒绝了，她就索性答应对方去堆雪人。 　　她低估了自己软和下来的声音对越泽的杀伤力，后者现在还能保持着风度没直接上手把她抱回家里，完全是因为还没回过神。 　　“越泽……？”邵止清等了许久都没见他有反应，便不知所措地戳了他一下。 　　“……啊，好。”恍恍惚惚中，越泽把答应的话脱口而出，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却又不忍心因为反悔而影响欢呼雀跃起来的邵止清的心情了。 　　算了，他把人看得严一点就是了。 　　=== 　　在去酒吧之前，邵止清跟着越泽去了一趟他在冬原市的山庄——去酒吧自然不适合穿着一身羽绒服，而越泽在每处房产都为邵止清准备了各式衣装，省了邵止清去商场购置新衣服的功夫。 　　而提出要带邵止清换衣服的越泽，本意是想借机把她留下来，于是，当邵止清在衣帽间挑选服饰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他已经草拟好了三四种或许能够说服她的理由。 　　但越泽的这些理由，在邵止清换好一身衣服，从衣帽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邵止清把鸦羽般的长发束了起来，略带蓬松的在脑后垂下，她罕见地选了一条冷色系的吊带裙，裙子靛青色的布料将她的肌肤衬托得光滑细腻，而吊带的设计，更是让她平日藏在衣装下的锁骨与后背都展露了出来，灯光之下，她整个人都莹莹如皓月。 　　比起邵止清平时更偏爱的长裙，这条裙子仅仅只到她的膝盖，当她一步步走到越泽面前时，剪裁得当的裙摆掀起一片碎闪的光—— 　　邵止清在这套裙子配套的首饰中发现了细钻编织成的腿环，并在左思右想后还是将它扣戴在了自己的腿部，并借此固定住了长袜，而它所展现出来的效果，也远超了邵止清的想象。〔?璍〕 　　以往她身上的气质纯粹又清澈，而在精心调整了妆容和衣装之后，她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性.感到不用说话，也能引得无数人心甘情愿地摆到在她的裙下。 　　在神色怔怔的越泽面前站定后，邵止清不由得有些害羞地拉了拉自己的裙边，忐忑地问道：“怎、怎么样？” 　　听见她开口说话，越泽被冻结住的血液才缓缓地重新流动起来，他艰难地移动目光，出口的嗓音沙哑了彻底，“很好看。” 　　就算是他，在这一刻竟也感受到了言语的匮乏。 　　然而仅是听到这三个字，邵止清就知足了，她开心地转了个圈，弯着嘴角催促越泽，“你也换衣服呀，我们可以出门了。” 　　“我……我先去洗个澡。”望着邵止清的笑脸，越泽呼吸一窒，差点就当着她的面失了态。 　　邵止清奇怪地看着越泽大步流星的背影，她莫名从中看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越泽很快就消失在了邵止清的视野中，后者便坐在沙发上等待，可不知为何，越泽过了许久也没回来，她便在无聊中灵光一现，下载了一个自拍软件。 　　第一次穿这种风格的小裙子，要拍下来>W<！ 　　她不知道的是，浴室中，越泽双手撑着墙壁，任由冰冷的水流打在自己的头上，却还是克制不住地喘息了几声。 　　这个澡恐怕要洗很久了……越泽闭着眼睛想道。 第89章 共舞 越泽：你会选择我的……对吧？…… 　　邵止清跟在越泽的身后, 走进了冬原市的“刻俄柏”。 　　既然答应了邵止清带她前来夜场，越泽的首选自然是自己势力范围内的地方。 　　尽管都是他名下的高档会所，这里的装潢与布置相比远州市邵止清曾去过的刻俄柏, 则是截然不同的，这里无论是偏暗的地砖与家具，还是磨砂质感的灰色墙面, 都显出一份独特的冷感。 　　而在五光十色的灯光辉映下，装修上拙钝的气息融进了一些绚烂, 它被中和成了一份媚而不妖的风格。 　　刻俄柏之外正飘着大雪，但在一墙之隔的室内, 环境则温暖到穿短袖也毫不突兀。 　　邵止清走进门内时，许多穿着清凉的男女, 正在舞池里轻晃着身躯，他们手中的酒杯折射开属于夜晚的色彩。 　　这些人中不乏相貌上佳的存在, 只是他们之间漾开的暧昧气氛，在看到正并肩走入场内的一对男女后, 突然大半都弥散在了空气之中。 　　——在看到这样两个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貌，都出挑到不可思议的来人时，一时间, 没有人能把目光从缓步走向吧台的他们身上移开。 　　直到两人背对着舞池坐下后，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才悄悄响起。 　　“他们是情侣吗？” 　　“情侣不会一起来酒吧的, 肯定只是朋友！” 　　“可是他们之间有种让人难以插足的气氛……” 　　“啧，你也不想想，你要是有这种对象, 你会肯带她来酒吧吗！也不怕被外面的小妖精勾走啊！” 　　“说的也是……” 　　越泽的耳朵动了动，搭在吧台上的手指用了叩了叩，唤回了看邵止清看呆了的调酒师的神智。 　　调酒师从少女身上感受到了温婉又诱人的气息, 他像是被迷住了一样，忽视了一边的越泽，放轻了声音与她打招呼：“这位小姐，让我请你喝一杯吧？” 　　越泽的脸黑了，他冷冷地抬起视线，给了这名不知所谓的调酒师一个暗含警告的注视。 　　越泽锋利的目光令调酒师浑身一凛，才意识到玫瑰身边已经有了守护她的恶龙，他战战兢兢地低下头，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越泽那张脸，他似乎在经理介绍他们背后老板的时候见过…… 　　完了，他是不是要丢失饭碗了……！ 　　“给她一杯莫吉托。”在调酒师胡思乱想的时候，越泽开口说话了。 　　莫吉托的酒精浓度不高，清新爽口，不容易让人喝醉……虽然喝醉后的清清会很诱人，但这里毕竟不是家中，他并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邵止清脸带酡红的一面。 　　“哦，哦！好的！”调酒师露出了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因为心情喜悦，邵止清的脸颊有些微红，在调酒师转身的时候，她拉了一下越泽的衣袖，小声调侃他：“他们怎么都这么怕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吓人的事情？” 　　越泽勾了勾嘴角，故意吓邵止清，“这里的上一任酒保，因为得罪了我，被我灌进水泥柱里填海了。” 　　正在偷听两人说话的调酒师：“……？！” 　　邵止清瞪大了眼睛，她是真的信了越泽的这句话，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对方好像确实有在从事一些灰色产业。 　　调酒师也信了，因为他曾在经理那听到只言片语，他们刻俄柏的幕后老板，为人冷血淡漠，手段雷厉风行，所有与他为敌的人，下场都不是很好。 　　她左右看了看，见除了貌似在认真调酒的调酒师之外没人在附近，就又害怕又忍不住地接着问道：“然、然后呢？他是因为什么得罪你的……？” 　　“因为……”越泽顿了一下，等旁边那名调酒师的手开始颤抖了，才继续说道，“他偷听了我说话。” 　　调酒师的手一抖，差一点把冰块砸在了地上。 　　他的动作太大，让邵止清立刻就反应过来，明白了越泽是在故意警告这个人，便不由笑了起来，可她的笑声落到胆战心惊的调酒师耳朵里，就像是在为越泽“残忍”的手段感到愉悦一样。 　　一瞬间调酒师就没了旖旎的心思——难怪眼前的美人能和他的老板走到一起，原来都是有特殊的癖好…… 　　而他是不是明天就不用上班，该去水泥柱子里报道了…… 　　调酒师几乎是飘着把酒调好，递到邵止清面前的，而在做完了这个动作后，他就一溜烟地从吧台后面跑走了，那旋风般的速度看得一位刚想来点杯酒的客人呆滞在了原地。 　　莫吉托整体的色调是清新的绿色，邵止清用玻璃吸管戳了一下里面浮沉的青桔，接着小心地啜饮了一口。 　　酒味不重，还挺好喝的，邵止清的眼睛亮了亮。 　　“喜欢的话，下次不用来酒吧，我可以给你调。”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的越泽说道。 　　“外面的氛围不一样啦，”邵止清偏头看他，“你不喝吗？” 　　越泽眯着眼睛笑，“我一会要带我的大小姐回家，要是喝了酒可不能开车了。” 　　“不过，要是小姐愿意把唇上的酒液分我一点，我是很乐意的。”他说话时故意拉了点长音，在响动着音乐的背景下，他的声音更添了几分磁性。 　　越泽侧身把邵止清带向了自己身边，在她注意到之前，就用亲昵的互动和冷漠的眼神驱赶走了许多试图上前搭话的男男女女。 　　并不知情的邵止清和他笑闹了几句，不知不觉喝下了大半杯酒，等到舞池里放到一曲熟悉的音乐时，她在朦胧的灯光中眨了眨眼，与越泽对视上了眼神。 　　“和你送我的八音盒里的音乐好像。” 　　邵止清很喜欢越泽送自己的那个八音盒，所以常会在睡前拿出来转动一遍它的发条，也就对里面的音乐非常熟悉了。 　　越泽眼神微暗，注视着邵止清搭在吧台上的手，说道：“它是十八世纪时一名诗人临死所创作的钢琴曲，送给……他求而不得的爱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越泽的神色多了几分懊恼，之前他性格中偏激的一面对他的行为造成的影响最大，在追求邵止清的过程中，便不免染上了孤注一掷的色彩。 　　而现在他的情绪平和了许多，就不由自主地觉得这首钢琴曲的寓意太差，甚至起了想开口向邵止清要回那个八音盒，之后再重新送她一个的念头。 　　而邵止清却不这么觉得，她很珍惜越泽的这份礼物，也很喜欢这首钢琴曲。 　　随着音乐渐奏，感觉到越泽的情绪有些低落的邵止清站起了身，理好裙子上的褶皱，对他展开了一个笑容，“越泽……你想和我跳支舞吗？” 　　越泽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在略显昏暗的环境之中，邵止清的周身却仿佛流转着璀璨的光彩，他望着对方勾起嘴角，缓步向前，揽住了她的腰肢。 　　“乐意至极。” 　　这一支舞在两人的感觉中变得漫长，越泽半抱着邵止清，轻柔地带她转过一圈，来到了舞池的中央。 　　他想起了邵止清生日宴上的情景，成年生日宴上的第一支舞，往往有爱情的象征意义，那时他只是远远地在暗处注视着邵止清的背影，而现在……邵止清身边的人是他。 　　美好的时光总是流逝得很快，两人在默契的安静中慢慢踩着相似的舞步，不自觉地就成为了人群的焦点，等十一点的钟声响起，邵止清才恍然觉得自己的腿有些累了。 　　刻俄柏里的氛围与寻常的宴会相差极大，仅仅是几场舞下来，她就觉得自己要迷失在流彩的灯光里了。 　　越泽则是僵了一僵，嘴角边的笑容也消失了大半，十一点……距离第二天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他并不觉得剩下那几个人会大方地容忍他独占邵止清到明天——不过他们应该不知道清清这个点还和自己在外面，也找不到刻俄柏来…… 　　越泽心神微动，带着邵止清离开了人群嘈杂的舞池，他们的离开牵引了一片失望的目光。 　　“他们应该真的是情侣……” 　　“这样两个人在一起也好，就不会浪费资源了。” 　　“玩得开心吗？”越泽藏起自己心中所想的念头，低笑着问道。 　　邵止清没去管身后那并不算小的讨论声，她脸上带着运动过后的红晕，略有些兴奋地回答越泽：“开心！” 　　“但是以后想来的话，不能一个人，要和我一起来，知道吗？”越泽循循善诱。 　　“万一以后想来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 　　“我会在的。”越泽几乎是立刻就打断了邵止清的话语，语气甚至有些偏激。 　　邵止清被他小小地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越泽瞬间敏感起来，他拽住邵止清的手腕，态度急切，“你会让我留在你身边的……对吧？” 　　在越泽强烈的语气下，这句疑问句像个迫切的祈求。 　　邵止清这才认识到越泽的内心有多么不安，他与邵止清相贴的手指甚至都在轻轻地颤动。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尊重邵止清内心的选择，无论……她选择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但他心底真实的声音所想表达出来的东西却恰恰相反——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嫉恨与痛苦就像是要把他撕裂。 　　他无法忍受看见邵止清与别人站在一起、相拥乃至相爱，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性他都不愿去想。 　　“跨年夜那天，你会选择我吗？”越泽深深地凝望着邵止清，双眼里的情感深到能让人一头陷进去。 　　“我……” 　　在邵止清恍惚着要回答他的时候，一道暗含怒意的声音在越泽的背后响起。 　　“小清，我来接你了。” 第90章 谁的吻更舒服 你穿这条裙子很好看，让…… 　　听见来人的声音, 越泽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他把邵止清揽到自己身后，不善地开口说道：“现在还没到星期二, 你不该来打扰我们。” 　　“打扰？”走近的顾子宸脸上挂着一丝令邵止清有些畏惧的冷笑，“你什么地方也敢带小清来，我不来打扰, 你还打算带她去哪里？” 　　“还轮不到你多管闲事。”越泽不咸不淡地回击，他的唇形偏薄, 所以每当他生气时，微抿的嘴唇都不免显出一阵凉意。 　　邵止清心虚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知道自己不能再缩在两人的战局之后了。 　　“哥哥……”她忸怩地从越泽的身后探出了头，声音微弱地开口：“其实是我坚持让越泽带我来的……” 　　顾子宸转头看向邵止清, 仔细确定了一下她的状态有无不妥，却在视线接触到她泛红的脸颊与相比平时大胆许多的穿着后, 不可抑制地屏住了呼吸。 　　恼火和嫉妒同时抵达了他的大脑，顾子宸的眼睛一瞬间蒙上了一层阴霾, 脸上的阴沉气息几乎要变作实质。 　　他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却让邵止清略有些惊慌，像极了偶尔离经叛道一次, 却被家长当场抓获的小孩一样。 　　越泽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顾子宸的出现打断了他与邵止清独处的时光, 以至于他勉强称得上平静的外表下，已经涌现出了无数种针对顾子宸的手段。 　　他有心带邵止清直接从顾子宸面前离开，可又担心自己武断的方式会造成邵止清的反感, 一时间就僵在了原地。 　　“小清，跟我回去。”顾子宸面沉如水，严肃的样子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去遵从他的意思。 　　他似乎很笃定邵止清会和自己一同离开——甚至连越泽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都很了解邵止清性格中容易在熟悉的人面前示弱屈服的一面。 　　尤其是在平时温和随性的顾子宸突然强硬起来时，邵止清会不可避免地顺从他的意思。 　　然而，邵止清只是犹豫了片刻，就在两人的注视下，轻声开口了，“抱歉，哥哥……我想和越泽一起待到十二点，我答应过他的。” 　　越泽的瞳孔一缩，条件反射般地握住了邵止清的手，像是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一样。 　　“越泽……？”邵止清转头看他，眼眸里除了纯然的疑惑，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没事，”越泽慢慢地挑起了嘴角，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就是有些高兴。” 　　他们三人算是认识了很久了，但以前，邵止清的身份是邵家的大小姐，顾子宸是邵家表面上的养子，他则始终隐藏在完美的“管家”的面具之后，走路时也要落后半步。 　　越泽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做个守在邵止清身后的备选，但此时，邵止清丝毫不作伪的反应让他不禁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愉悦。 　　顾子宸的心情却截然相反，甚少从邵止清之处得到拒绝的他一时甚至没有缓过来，他定定地注视着邵止清的双眼，如果不是垂在身侧的手有些颤抖，旁人完全看不出来他此刻波动的心神。 　　“我知道了。”他略微垂下一点眼睛，应了一声，转身便要走开。 　　邵止清有些无措地喊住了他：“哥哥！” 　　顾子宸回过头，安静地等待着邵止清继续说下去，他的表情明明平静如水，邵止清却从中读出了几分危险的气息，只是眼前的情况不容她细想了，“哥哥，一过十二点，我就和你回去……可以吗？” 　　听到邵止清这么说，顾子宸偏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他们这番话下来，时间已近十一点半了。 　　顾子宸那令人捉摸不定的情绪隐藏在了平淡的表情之后，邵止清等不到他回答，就兀自心虚地反省起来：“今天确实是我缠着越泽，让他带我来这里的，但是——我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顾子宸的眉毛在她说到“缠着”的时候，轻轻跳动了一下，他止住转身要走的动作，突然几步贴近了邵止清。 　　“！”顾子宸突然的接近吓到了邵止清，对方这个动作之后，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仅剩三十公分了。 　　“我后悔了。”顾子宸低声说道，嘴角重现了一点笑意，可邵止清不仅没有因此放松，身体反而更加紧绷了一些——顾子宸这时的笑容就像裹着蜜糖的刀锋，她曾在被对方软禁的时候见过这样的笑容。 　　“我不想答应你等到明天了，我现在就要带你走。”顾子宸微微笑着说道，执起了邵止清的左手。 　　越泽从来不是什么性格良善的人，在顾子宸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后，他面上的冷色将近要凝结成冰霜，并拉住了邵止清的另一只手。 　　“你休想。”他斩钉截铁地开口，浑身的气势就像开了刃的刀锋。 　　本来以为自己成功将局面稳定住了的邵止清，又一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往左看了看隐约黑化了的顾子宸，再往右看了看眼神偏执阴冷的越泽，有了种自己无论选了谁，都会迎来不好结局的预感。 　　而顾子宸一向是乐于为邵止清解决烦恼的，哪怕是这个时候也一样。 　　“如果小清实在为难，不知道该怎么选的话，不如这样——你选了谁，就亲另一个人一下当作补偿。” 　　说这句话时，顾子宸那双浅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隐隐显出香槟酒液般的琥珀金色，他心里知道，邵止清最终肯定还是会选择按照预定，与越泽共处到十二点之后的，他既然注定要输，倒不如提前为自己争取一点安抚的奖励。 　　邵止清迅速把手从两人那里抽回，脸涨红了些，还好她原本就因为喝了酒又跳舞而面色红润，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她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顾子宸和越泽两人的吻。 　　他们喜好的方式差别很大，前者总是喜欢温柔的碾磨过她的唇瓣，再缓缓探入深处，把一个吻的时间拉得极长，直到她呼吸不畅才会松开；后者则相对更凶一些，他又咬又舔的动作总让邵止清有种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拆吃入腹的感觉，一吻过后，嘴唇更是往往会红肿破皮……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之后，邵止清几乎没脸看面前的两人了，她抽回自己的手，飞速转动大脑，在短暂的几秒内想出了一个能应付两人的方法。 　　顾子宸并不知道邵止清胡思乱想的内容，他还以为邵止清低下头是因为不愿或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己，便慢慢开口：“小清……” 　　“啾”的一小声，邵止清在自己的手心上亲了一口。 　　本来已经准备好要发火给顾子宸一拳的越泽：“……” 　　顾子宸有些怔愣，随即在反应过来之后笑着摇摇头，“这样可不算。” 　　邵止清抬眼看了他一下，接着张开五指，把自己的手心对准顾子宸的脸，踮起脚尖轻轻贴了他的脸颊一下。 　　她手心温热柔滑的触感与顾子宸一触即分。 　　收回手之后，邵止清笑了起来，“亲好啦。” 　　她的脸上带着投机取巧成功后的得意与促狭，眼眸粼粼如同一翦秋水，或许是妆容和环境的关系，她的笑脸看起来多了些不同往常的妩意，令顾子宸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 　　他只是迟疑了这一下，邵止清就拉着越泽飞快地跑开了，他们的身影淹没在了刻俄柏浓重的黑影中，顾子宸遥遥注视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许久没有动弹。 　　他脑中的念头只剩下了一个：想把这只不听话的美丽小鸟锁起来，一眼都不让其他人看见。 　　但……他还是更喜欢对方鲜活亮丽的样子，顾子宸想着，把这个念头默默地埋进了内心深处。 　　顾子宸在周围路人似有若无的打量中，抬起手蹭了一下自己脸颊上被邵止清触碰过的那块地方，对方留下的柔软触感似乎仍然存在。 　　只是一些适当的小惩罚和提醒还是少不了的，不然邵止清这次还是拽着越泽陪自己来酒吧，下次就会是自己独自前来探险了，他对邵止清那时不时冒头的得寸进尺的性格还是很清楚的。 　　=== 　　越泽被邵止清拉到了刻俄柏二楼的一间无人的包厢里，尽管跑了一路，他仍然气定神闲，连呼吸的频率都不曾加快多少，可带头的邵止清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喘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还有多久到十二点啊？”还有些没把气喘匀的邵止清问道。 　　“还有……”越泽随意地做了一个看手表的动作，可他却没有把时间报出来，而是在邵止清的目光跟着移动到他手腕上时，突然动了起来，按住了邵止清的肩膀，把她压在了沙发上。 　　“越泽……？！” 　　邵止清剩下的话语被尽数封在了嘴唇之后，越泽像一只在沉默中爆发的野兽，蛮不讲理地入侵起领地，逼得邵止清在十几秒内就想缴械投降了。 　　“唔……不可以……”察觉到越泽的动作越来越暧昧，邵止清努力地推拒了一下。 　　越泽顺着她的意思稍稍放缓，给了邵止清一个换气的机会，可后者刚略抬起头，就又被越泽掐着下巴亲了一遍。 　　最过分的是，在邵止清实在受不了的时候，越泽总算是放开了她，却还不忘问一句：“我和顾子宸，谁亲得你更舒服？” 　　邵止清有气无力地瞪了问这话的他一眼，却不知道这样绵软无力的瞪视更像一个带着钩子的邀请。 　　越泽的手指轻轻滑到邵止清肩膀上的吊带上，声音沙哑地开了口： 　　“你穿这条裙子，特别好看，让我……很想把它脱下来。” 第91章 抢人 她怎么觉得这人动手动脚的方向不…… 　　听到越泽这句话后, 邵止清的大脑瞬间变得空白，她满脸通红地推开半抱着她的越泽，上气不接下气地驱赶他：“……闭嘴！” 　　她的嘴唇有些痛, 估计是破皮了，而过一会她就要出去见顾子宸，如果让对方看见自己这幅样子……邵止清不自觉地抖了抖, 望向越泽的眼神更加忿忿不平。 　　越泽哪能不懂邵止清是什么意思，但他一想到自己的心上人一会就要去见别的男人, 便不由心生妒忌，故意曲解了邵止清的意思, “这么看着我，是还想继续吗？” 　　他明示地舔了一下唇角, 露出几分意犹未尽的笑意，像是在轻佻地勾引羞红了耳尖的某人。 　　“不要！”邵止清抓起手边的抱枕丢向他, 心里想的什么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不许再提了！” 　　越泽没去躲那个抱枕, 甚至还往前了一步，让本来会掉落在他面前的抱枕正好砸在了自己的脸上，一副很配合邵止清出气的样子。 　　邵止清见状, 一连向他投掷了许多个抱枕过去，结果不仅没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她自己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在抬手时不小心蹭到了破皮的下唇，发出了“嘶”的一声轻呼。 　　越泽反应极快地上前, 拉过邵止清试图遮掩的手，用一只手轻松地将她的两只手腕抓在了一起，然后细细查看了一番她的嘴唇。 　　还好, 没有流血……越泽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因为心有妒忌而行为冲动了，他的本意并不想让邵止清受伤。 　　在他阴沉着脸的时候，邵止清挣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没拽动，反而还有些刺激到了越泽。 　　“迫不及待地想去见他了吗？” 　　越泽说话时的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眼神也淡淡的像是平静的海面，可邵止清依然没由来地感到了一点违和，她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讨好地用手指蹭了蹭越泽的手心。 　　她这种小动物般趋利避害的本能令越泽沉默下来，并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手，他盯视着邵止清破皮的嘴角看了一会儿，嗓子又感到有些干哑。 　　“清清……” 　　被越泽深邃的双眼凝视着，邵止清不禁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脸上的热度也高了一点，眼神惊慌地乱飘，像是被猎人瞄准的小鹿。 　　就在这时，十二点的钟声把邵止清从羞窘的局面中救了出来，她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仰头看越泽，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时间到了”几个字。 　　因为担心越泽生气，邵止清还补救性质地说了一句：“今天一整天我都过的很开心，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开心一点。” 　　越泽知道自己的所想被邵止清看穿了大半，便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垂下眼睛，轻握着邵止清的手，像极了一只耷拉下尾巴、委委屈屈的大狗狗。 　　“能单独和你相处一整天，我也很开心，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越泽低声说着，“所以我不开心了。” 　　他睫毛微颤，熟练地装起了可怜，自从发现这一招对邵止清有奇效后，他就屡试不爽。 　　邵止清半是无奈半是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只能安抚地回握住他的手。 　　此时，被占用了时间的顾子宸打了电话过来，在邵止清查看之前，越泽就眼疾手快地挂断了它。 　　在邵止清略带嗔怪的注视下，越泽理直气壮地开口说道：“他刚才来打扰了我们，我现在就把被他浪费的时间补回来。” 　　说到这里，越泽还咬了咬牙，明显是还在为顾子宸此前不问自来的举动感到恼怒。 　　而且他还打算追究一下，顾子宸是怎么突然找到刻俄柏里来的，如果让他发现对方使用了什么约定以外的不入流手段，那他也不介意在接下来几天动点手脚。 　　邵止清则沉默着低下了头，心里有些着急：怎么办，感觉两个人她都哄不好了。 　　=== 　　等到邵止清终于从刻俄柏中出去，上了等在门外的顾子宸的车时，终于稍微地松了口气。 　　她偷偷觑了顾子宸的脸色一眼，见对方嘴唇轻抿，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平淡的样子，便不由得感到一阵不安，只能作乖巧状地坐端正了，等待顾子宸先说话。 　　然而顾子宸锁上车门，发动车子，拉下档位——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似乎并没有想和她先聊两句的意思，车内的氛围一时间沉凝了下来。 　　邵止清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蜷缩：怎、怎么办，她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才能打破现在这尴尬的气氛……！ 　　“小清，安全带系好。”顾子宸清朗的声音唤回了走神中的邵止清，她愣愣地应了一声，手却没动。 　　顾子宸偏头看她，还没反应过来的邵止清就忐忑地问道：“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她的话让顾子宸愣了一下，接着有些哭笑不得地回答：“我没有生你的气。” 　　“你明明就有……”邵止清不服气地小声辩驳，“以前你都会直接帮我系安全带的，也不会上车之后一言不发就准备走……” 　　她的嘀咕声全落入了顾子宸的耳中，后者滞了一滞，才解释道：“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是因为越泽在生气。” 　　邵止清像是被说服了般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显出了几分不信。 　　顾子宸沉默了，与其说他是生气了，不如说是害怕……他害怕邵止清平时对他的优待是因为还把他当作兄长看，害怕在最后选择的那天，邵止清会放弃他而选择别人。 　　这种蚀人的设想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将顾子宸折磨得疑神疑鬼、坐立不安起来，以至于当邵止清终于在他的理智彻底告罄前回来时，他还有些出神，给出的反应也就因此偏于冷淡了。 　　见邵止清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顾子宸挑起了嘴角，似笑非笑地歪头看着邵止清，“那小清要是觉得我生气了的话，不安慰安慰我吗？” 　　他本意是想逗一逗天然有些迟钝的邵止清，却没想到对方想了一想，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邵止清在旁边那人的注视下，从小披肩的口袋中掏出了一颗糖果，然后郑重地递了过去。 　　“唔，这个给你。” 　　顾子宸有些愣神地看着那颗躺在邵止清手心里的奶糖，糖纸上画着的那只白兔子正用软绵绵的肚子对着他。 　　“你平时喜欢给我水果糖，我就也想给你一颗，但刻俄柏里没有，只有这种奶糖……”邵止清说到这里后顿了一下，“要是你不喜欢的话，可以还给我。” 　　顾子宸总是动不动就给她塞糖果，邵止清便也想用同样的方法让情绪低落的他振奋一点。 　　但这个行为是不是有些幼稚了，邵止清心想，她有时候都觉得给她糖的顾子宸是在哄小孩，那对方此刻心里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顾子宸低笑了一声，在邵止清犹犹豫豫地打算把手收回去的时候，就拿过了那颗奶糖，直接剥开糖纸将它塞进了嘴里，笑眯眯地说道：“不还你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特别好看，犹如春风拂面一样能感染他人的情绪，邵止清便是情不自禁地受到了他的影响，微微展颜。 　　“怎么样，甜不甜？”邵止清眼睛亮亮地问他。 　　顾子宸的眸色渐深，说话时的语气却依然很正常，“很甜，你也尝尝？” 　　邵止清丝毫没察觉到危险，她在一无所知中遗憾地摇了摇头，回答：“不行，我就只买了这一颗糖——唔？！” 　　她未出口的遗憾全被顾子宸堵了回去，甜丝丝的奶糖在他们唇齿间化开，带出一片甜味。 　　顾子宸恶劣地将邵止清勾在一个不上不下的高度上，每当邵止清觉得自己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顾子宸就会稍微松开她一点，却又在她以为这一吻结束时，再一次贴上来。 　　他的举动把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拉得极长，到了后面，邵止清基本上已经晕晕乎乎，只能任由顾子宸摆弄了。 　　直到那颗奶糖的最后一点都融化开来，顾子宸才餍足地把邵止清放开，然后笑着发问：“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邵止清已经说不出话了，她靠在椅背上喘着气，嘴唇红肿着，眼角挂着星星点点的泪光，一看就是刚经历了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 　　她隐约间有感觉，顾子宸是看到了她破皮的嘴唇，才会反应偏激的，但顾子宸不说，她也不敢问，万一对方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这点，却被她提醒了呢…… 　　邵止清闭着眼睛装死，她一点都不想再体验一下刚才那种漫长绵密的吻了。 　　“坐好，”顾子宸的声音带笑，情绪明显比之前高了许多，“我帮你扣安全带。” 　　邵止清一动不动，心想好歹她的奶糖安抚计划是有用的，虽然那颗奶糖基本都进了她的嘴里就是了…… 　　“睡着了？”顾子宸忍着笑问。 　　邵止清：“……”不管不管，她听不见。 　　车平稳地运行了起来，邵止清起初还只是装睡，可时间毕竟已晚，她闭着眼睛假寐了没多久，就不自觉地真陷入进了梦中。 　　一路上都没有多大的颠簸，所以直到抵达了目的地，顾子宸把她从车上抱下来后，邵止清的意识才渐渐回笼。 　　顾子宸是抱着她准备进屋吗……邵止清在迷糊之间动了动眼皮，却因为太困而没睁开。 　　等躺到了柔软的床铺上后，邵止清就更加不想动了，几乎是下一秒就要彻底深睡过去。 　　旁边的顾子宸守在她的床边没有走，还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可摸就摸，但她为什么总觉得他手移动的方向不太对啊……！ 　　被吓清醒了的邵止清紧闭着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现在是该睁开眼睛痛斥顾子宸，还是要装作没睡醒，让顾子宸自己识相地离开呀！ 　　在线等，挺急的！ 第92章 亲昵 顾子宸：不绑着你，我有些不放心…… 　　顾子宸注视着因为紧张而睫毛在不断颤抖的邵止清, 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浓，他假装没发现对方醒着，手指从她的脸颊上滑下, 一路轻滑到她的肩膀，似乎有要挑起裙子的吊带的意思。 　　邵止清神经紧绷，她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被打扰了一样翻了个身, 避开了顾子宸往下的手指，还朝着被子的方向缩了缩, 试图把自己遮起来。 　　顾子宸低低地笑了一下，他的笑声令邵止清更是耳尖发烫, 心想自己的演技多半是被看穿了，就咬着牙睁开了眼睛。 　　“怎么不继续装睡了？”顾子宸的语气中竟还带着一点遗憾。 　　邵止清瞪着他没说话, 她这时也发现了，自己并没有被顾子宸带回酒店, 而是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中。 　　而虽说她从没来过这里，但却从房间的装潢中感受到了一种熟悉感——无论是装修上雅致的配色, 还是布置于房间各处的小摆件，都与她在邵家的房间有着不同却又相似之处。 　　……这种相似，她曾在顾子宸软禁过她的那幢别墅处感觉过过。 　　果然, 看出了邵止清在想什么的顾子宸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房间, 还喜欢吗？” 　　“喜欢。”邵止清看见窗边摆放着的犹带水滴的鲜花，便发觉了顾子宸的用心，只是她今晚不归酒店的话……邵止清几乎能想象出不知道她被顾子宸带走了的那两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她想在睡前联系一下应长轩和卫迟, 向他们报平安，却发现手机不知道被顾子宸收到了哪里。 　　可顾子宸像是没看见邵止清担忧的表现，他动作轻缓地揉了揉后者的脑袋, 说：“喜欢就好——我去给你拿睡衣，今天太晚了，赶紧休息吧。” 　　邵止清有些犹豫地拦住了他，抬头说道：“我想给应长轩和卫迟发条消息……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她实际上联想到了曾经被顾子宸没收手机的经历，所以说话时不免带上了点忐忑。 　　顾子宸微妙地顿了一下，表情有些扭曲，但当邵止清定睛一看时，他的神色却又变回了毫无破绽的样子。 　　“好，”顾子宸弯起嘴角笑了笑，随手把邵止清的手机从口袋中掏出来递给了她，接着用稍微轻了一点的音量说道，“去那家店之前，你有想过，不告诉我的话，我会担心吗？” 　　一拿到手机就低下了头的邵止清僵了一下，随即十分心虚地开口狡辩：“那我不是拍照发了朋友圈嘛……” 　　她指的是自己在调酒师刚为她上酒的时候，拍下的一张只入镜了酒杯与吧台一角的照片，出于新奇，她在拍照之后还顺便把它上传到了朋友圈上。 　　顾子宸被想要蒙混过关的邵止清噎了一下，虽然他确实是从吧台角落的店名印记上认出了对方在哪，但这完全算不上是邵止清特地告诉他的消息，这个小混蛋明显是玩得开心就忘了安全问题。 　　“再给你两分钟发消息，两分钟过后，要是你还拿着手机，我就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略被气到后，顾子宸故作冷酷地说道。 　　邵止清张了张嘴，试图讨价还价：“两分钟会不会太短了……？” 　　“一分钟。” 　　“……不行！！还是两分钟吧！” 　　顾子宸冲邵止清眨了下眼睛，“晚了。” 　　从顾子宸的表情中读出了不容置疑的意味后，邵止清立即低下头，啪塔啪塔地回复起了消息，性格偏冷静内向的应长轩的反应还好，而被她晾了一天的卫迟已经像个□□桶一样炸开了。 　　她刚发过去一条消息，卫迟就像是守在手机边一样，飞速地给她弹来了数条回复，得益于他飞快的打字速度，两人的消息页面上甚至直接由他一人刷起了屏。 　　邵止清一时眼花，目光甚至没跟上他发消息的频率，可却凑巧地从一串打滚的猫咪表情包中，看到了两句夹杂其中的骂越泽和顾子宸的话。 　　邵止清：“……”看得出来卫迟确实是很生气了。 　　幸好卫迟抽到的是周四的签，不然她都要担心对方会不会与顾子宸打起来。 　　“一分钟到了——”就在卫迟发来了视频通话的请求时，顾子宸从邵止清的背后伸出手，将手机捞了过去。 　　“诶……！”邵止清条件反射地想去抢，却被顾子宸像是逗猫一样，把手机的高度一抬一降，就是不让她碰到。 　　重复了几次抓手机的动作后，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了的邵止清气呼呼地打了某人一下，喊了他一声：“顾子宸！” 　　顾子宸有些讶异地挑了一下眉，他基本没从邵止清的嘴中听到过自己的全名，骤然听到对方这么喊自己，在新奇的同时，他还感到一阵兴趣盎然。 　　于是，顾子宸笑眯眯地在床边坐下，压住想要起身的邵止清，说：“再喊一声？” 　　邵止清鼓着脸颊扭开头，摆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眼睛却悄悄瞥着被顾子宸拿在手里的手机。 　　诱哄失败，顾子宸本想放过邵止清一马，让她今晚先好好休息，却在准备开口时注意到了她小心翼翼的视线，不由得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就这么想和卫迟聊天？顾子宸盯着邵止清看，身上的醋味不断地往外冒，可始作俑者却偏偏还是毫无所觉的样子。 　　邵止清偏着头，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经到来，所以，当她被顾子宸推倒在床上，手臂也被拉到头顶按住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本来想等到白天再说的……可是你今晚总是惹我生气……” 　　顾子宸的声音低低的，温柔半分不减，却比平时多添了一些性.感，他垂着颜色浅淡的双眼，定定地与邵止清对视。 　　邵止清无暇去想顾子宸嘴里那句“白天再说”指的是什么，她现在全身都被顾子宸投下的阴影笼罩，危机感丛生。 　　“我、我不是故意的。”邵止清二话不说先道歉，想用这种方式阻止一下状态不太对的顾子宸。 　　然而顾子宸只是笑了笑，接着把半跪在床上的腿慢慢上移，压制住了想要挣脱他的邵止清，用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迫使邵止清没法动弹，然后说道：“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我都生气了。” 　　邵止清不知所措地望着他，“那……那怎么办？” 　　“小清想要我不生气的话，道歉的态度要好一点呀。”顾子宸把头俯得更低了些。 　　邵止清瞳孔紧缩，这个距离实在太过危险了，但此刻就算她要求顾子宸起身，对方肯定也不会听。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想出一个能让顾子宸网开一面的道歉方式，可后者不满于她的走神，便带着惩罚意味地在她的嘴唇上轻咬了一下。 　　“！”邵止清一抖，差点叫出声来，好在她及时地把即将出口的音节咽回了嘴里。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难免地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喘息，听到这一声的邵止清瞬间红了脸，想找块砖头撞上去的心都有了。 　　而顾子宸的反应比她还不如，刚才还游刃有余的他在听到邵止清的喘息声后，便像是被箭击中了心脏，整个人都僵直住了，连自己在不自觉中松开了抓着邵止清的手的事情都不知道。 　　邵止清趁顾子宸放松的这一下蹬了蹬腿，把手也抽回来了，伺机就往床的另一边爬去，想要逃跑。 　　这时，顾子宸终于动了起来，他在猎物即将跑脱的时候伸出手，抓住邵止清的脚踝就把她轻松地拽了回来。 　　“啊……！”邵止清惊叫一声，重心一失，扑倒在了柔软的被子上。 　　听到她的声音，顾子宸像被烫到了一样，突然松开了手，邵止清便得以转过身，重新直面顾子宸。 　　“我要睡觉了！”邵止清脸上染着薄怒，似娇似嗔的态度让顾子宸的手指紧了紧。 　　见顾子宸没有放开她的意思，邵止清就小幅度地挣扎了起来，而在两人现在的姿势之下，她的动作难免会对顾子宸造成……一些影响。 　　看着少女迷茫着带着水雾的双眼的样子，顾子宸刚冷却下来一点的理智又一次沸腾了，他强忍着内心深处涌动的想法，磨着牙轻轻开口：“别动。” 　　发觉到他的某些变化的邵止清顿住了，一片红晕从她的脖子一路爬上脸颊，露在外面的皮肤几乎都要变成粉色了。 　　顾子宸，他、他！ 　　是她想的那样吗！ 　　震惊之下，邵止清深深地意识到了今晚继续留宿在顾子宸家的危险性，她往后缩了缩，心想等顾子宸一走出房间，她就要立即偷偷地离开这个地方。 　　虽然现在已经是属于顾子宸的周二了，但她暂时还没有冒险试探对方的自制力的打算。 　　邵止清怂怂地在心里缩成一团，看向顾子宸的眼神也不自觉间带了点讨好。 　　顾子宸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调整自己的状态，片刻之后，他松开了邵止清，把手臂有些凉的她团吧团吧塞进暖烘烘的被子里，起身说道：“我去给你拿睡衣。” 　　邵止清的眼睛亮了一下，机会来了。 　　“不许乱跑。”在离去前，顾子宸转身对邵止清说道。 　　已经想好等顾子宸一走，自己就穿上鞋偷跑的邵止清：“……” 　　她被戳中心事的样子太过明显，顾子宸准备离去的脚步顿时就停住了，他表情阴晴不定地注视着邵止清，等到后者因为有些害怕而往被子里躲时，他重新走回了房间。 　　“不绑着你，我有些不放心。” 　　一边这么说着，顾子宸一边掀开被子，把邵止清的手腕扣在了一起，然后解开自己的领带，细致地将她绑了起来。 第93章 噩梦 顾子宸：梦里的事不能算到我的头…… 　　在顾子宸刚把邵止清的手腕绑缚起来的时候, 她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是想用这种方式吓一吓她。 　　可当顾子宸将领带收紧，把长的一端系在床头上, 自己则支起了身子走离床边，邵止清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哥、哥哥……？”邵止清虚弱地喊了顾子宸一声，试图用放软的声音让他回心转意。 　　顾子宸离去的脚步确实顿住了, 他转过头，与目露希冀的邵止清对上了眼神。 　　在邵止清以为他是要心软地改变主意时, 顾子宸勾起嘴角笑了笑，说：“差点忘了……” 　　他走回了邵止清的身边, 然后在她颤抖的注视下，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乖一点，我很快就会回来。” 　　在床头灯打下的昏黄光线下, 顾子宸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漂亮的浅金色，他对着说不出话的邵止清笑了一下, 那无害的笑容让后者有一瞬间的出神。 　　只是下一秒，她的眼睛就被顾子宸遮住了，后者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小清,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忍不住的。” 　　邵止清没敢问他是忍不住什么，于是, 片刻的沉默后，顾子宸就抬起了自己的手，轻声离开了房间, 没再做什么让邵止清精神紧绷的事情。 　　等到听见了一声关门的声音后，邵止清才慢慢睁开了眼睛，耳朵一点点红了起来, 乱作一团的大脑中，正浮现着顾子宸带笑的脸。 　　=== 　　这一晚邵止清睡得不是特别好，或许是睡前顾子宸的所作所为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于睡着之后，她依然梦到了自己被对方锁在小房间里的场景。 　　只是梦里的顾子宸怎么看怎么都不太对劲，眼神偏执又可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病态的气息，让邵止清十分害怕，连与他对视都不太敢。 　　可她越是害怕，梦里的顾子宸就越是阴鸷，他掐着邵止清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濒临疯狂的态度像一头行至末路的困兽。 　　邵止清在梦中挣扎了许久，直到顾子宸用一把利刃贯穿了她的心脏，又流着眼泪在她面前自戕后，她才得以带着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 　　太真实了……邵止清坐在床上喘着气，身上仿佛还笼罩着被梦中那个顾子宸盯视着的阴冷感觉。 　　天色仍然是一片漆黑，邵止清在黑暗中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堪堪缓过神来，也是这个时候，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条缝，一束光从房间外照了进来。 　　邵止清愣愣地望着被推开的门，接着就和穿着睡衣的顾子宸对上了眼神。 　　见本以为应该在熟睡中的邵止清不仅醒着，还直直地坐在床边，顾子宸不由得有些愕然，他打开小夜灯，问：“小清……？你没睡着？” 　　他脸上带着有些焦急的关切，让邵止清立刻就将他与梦中的那个顾子宸区分了开来，上一刻还紧张着的大脑顿时放松了许多。 　　“睡着了，但是刚才做了个噩梦……”邵止清拽了拽被子，好让顾子宸在床边坐下。 　　顾子宸一眼便看到了邵止清额间的汗珠，他略微皱眉，替邵止清拭去了它们，接着放轻声音说道：“做了什么梦？” 　　如果顾子宸不来，她可能只要再坐一会就能缓过来，重新进入梦乡了，可听到了顾子宸温柔的安慰声，邵止清就突然鼻子一酸，心头泛上了一丝委屈。 　　“我梦到了你，”邵止清撅着嘴，当着顾子宸的面控诉他本人，“你在梦里特别吓人，对我很不好，最后还……” 　　邵止清说到一半，迟疑地顿住了，梦里的顾子宸杀了她然后还自杀的事情，她还是不要告诉对方了，以免给他增添无用的心理阴影。 　　“最后……？” 　　顾子宸征询似的继续问道，不知道为什么，邵止清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奇怪。 　　“我记不太清了，”邵止清没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她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顾子宸，见他神色如常，就只是嘟嘟囔囔地补充了一句，“就记得你很可恶了。” 　　说完这句话，邵止清的脑海里又闪过了自己被顾子宸绑在床头动弹不得的画面，脸颊便浮现出一丝羞恼的薄红，好在灯光暗淡，她才没被发现异样。 　　但邵止清还是忍不住迁怒了一下面前的人，她板起脸驱赶对方，“我要睡觉了，你快出去。” 　　顾子宸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梦里的事也要算到我的头上吗？” 　　邵止清不满地瞪着他，索性开始无理取闹：“我不管，反正都是你做的事。” 　　她抬脚轻轻地踢了顾子宸一下，然后就迅速缩回了被子里，像手痒捞了老虎的尾巴一把，却又害怕被算账的小猫咪一样躲了起来。 　　发觉邵止清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了，顾子宸就收敛了笑容，静静地注视着着缩成一团的她，眼神明灭不定。 　　他刚才做了一个极其真实的梦，梦里的他性格已经阴暗到了精神不太正常的地步，在不断挣扎中做出了很多偏激的事情，尤其是在有关小清的事情上……他几乎已经不像他自己了。 　　在反手握着利刃刺穿自己的心脏后，顾子宸终于从梦中惊醒，紧接着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查看邵止清的情况。 　　他实在是害怕极了，万一他的梦并不是虚幻，万一他真的做了那些可怕的举动……顾子宸一边往邵止清的房间走，一边涔涔地流着汗。 　　一切担忧，在他看到坐在床上发呆的邵止清时，都消散了开来。 　　只是一个细节稍微详实了一些的梦罢了……顾子宸这么告诉自己，哪怕是在听到邵止清讲述自己的噩梦之时，他都稳住了没有变化神色。 　　只不过是个梦而已，现实中的他和小清，是不会走到那一步的，顾子宸沉默地想着。 　　他在床边坐了许久，目光始终注视着那团起伏逐渐平稳的被子，等确定邵止清睡着了，他才轻轻替她把被子拉下，再掖好被角。 　　“……好梦。” 　　=== 　　“昨晚后来睡得怎么样，现在还会困吗？”将车从郊区的别墅开出一段路后，顾子宸侧头问邵止清。 　　他说话时，邵止清正趴在车窗边看雪景看到出神，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顾子宸，面带担忧地回答：“不会——但是雪下这么大，我们还能滑雪吗？” 　　远州市从没下过这样的漫天大雪，但顾子宸从后视镜随意一看他们驶过雪地后留下的车辙，就知道今天去滑雪确实有些危险了。 　　“或许等到下午，雪会小一点。”顾子宸只能换个角度安慰邵止清。 　　“这样啊……”邵止清失望地把目光从窗外收回。 　　好在顾子宸一直有提前做两套计划的习惯，他开口对神色恹恹的邵止清说道：“今天就先去画展吧？你喜欢的那位画师本人也会来。” 　　“诶？”邵止清有些惊讶，“是洛菲谢尔德？” 　　她原本的计划里也是有去看画展的，但画展有七天，而此前她并不知道自己仰慕的大师本人会到场，所以就把行程排到了后面。 　　“对。”顾子宸笑了笑。 　　之前带邵止清去看心理医生时，他就是用了洛菲谢尔德的画作让邵止清放松警惕，好接受治疗的。 　　“真的吗！”邵止清失望的神色一扫而光，眼睛里仿佛亮起了星星。 　　被她的情绪感染，顾子宸勾起了嘴角，“那我们现在先回别墅，换一身衣服再出发去画展？” 　　洛菲谢尔德大师性格古怪挑剔，想欣赏他的画展，必须身着盛装才能入场，他们现在一身滑雪的厚衣服，确实不太适合。 　　见邵止清已经开始计划要签名的事情了，顾子宸弯了弯嘴角，心想他之前准备的情侣款正装是时候派上用处了。 　　他不仅要和邵止清穿情侣装，他还要拍下照片，光明正大地放到朋友圈里，去气另外三个人。 　　对顾子宸的计划一无所知的邵止清，直到身着礼裙，挽着顾子宸的手和他一起步入画展展厅时，也没有发现两人在着装上的微妙之处。 　　而落在旁人眼里，身穿白色礼裙、气质优雅的少女，和她身边那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士言笑晏晏的样子，般配到就好像一对走进婚礼殿堂的新人。 　　两人都对于这种吸引他人目光的事情习以为常，他们熟视无睹地绕过人群，往画展的主场走去。 　　“人好多啊。”离人群远了一点之后，邵止清感叹了一句。 　　以前她去的许多画展都是冷冷清清的，来的人也多是艺术气息浓厚的年轻人，不像这次，她看到了不少打扮考究、一看就对油画并不感兴趣的社会精英，都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由于洛菲谢尔德大师还未到场，邵止清便先一边欣赏画作，一边用小笔记本记着灵感，每当这种时候她就容易出神，所以直到顾子宸接到一个电话时，她才回过神来。 　　“抱歉，”顾子宸语带歉意，对她说道，“这个电话有点重要，我会尽快解决。” 　　“没关系，”邵止清笑眯眯地摇头，“我刚好去趟卫生间。” 　　顾子宸犹豫了一下，看起来是想跟着邵止清一起去，但这时后者已经走出了好几步了，他便只好停下来接通电话。 　　“我不是说了，今天不要联系我吗？”顾子宸冷下脸，声音中满是被打扰了的不悦。 　　“顾总……” 　　另一边，刚拐过一个弯，邵止清就突然听到了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正在与另一个人对话，她便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把自己的身影藏在了拐角后面。 　　“顾子宸最近不在远州市？”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确实是这样……”那个让她觉得熟悉的声音回答道，他谄媚的语气令邵止清皱起了眉毛。 　　“呵，胆子倒是挺大的，没了他，邵家不就是一块任由人宰割的肥肉吗？我早就想对邵家动手了……他一个寄人篱下的东西，要不是邵家，他什么都不是……” 　　“您说的是，那您看……我们现在就要动手吗？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应该还没有被发现。” 　　把两人的对话听到后面，邵止清脸上的表情就全都消失了，她磨了磨牙，有被气到。 　　不管是这两个人言语间流露出的对邵家的恶意，还是他们对顾子宸的轻蔑，都让她很不舒服。 　　她悄悄地从拐角后探出头，想看看说话的人是谁。 　　可就在下一秒，她被人从后面拽住了，那人直接把她往后拎了一截，吓得她差点叫出了声。 第94章 铃铛 顾子宸：正经的地方也可以做很多…… 　　“嘘, ”拉住邵止清的顾子宸伏在她的耳边，轻轻开口，“小心一点。” 　　发觉身后的人是顾子宸, 邵止清顿时就放松了下来，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示意对方自己明白了。 　　她刚刚没注意到自己的裙摆有一大片探出了墙角, 还好顾子宸及时出现，不然她可能就要被那两个对话的人发现了。 　　吸取了上一次偷看的教训, 邵止清的动作谨慎了很多，她安静又缓慢地往话语声传来的方向张望, 接着就看到了侧面朝着他们的谢川洋。 　　邵止清怔了一下，如果没记错的话……谢川洋是顾子宸同母异父的弟弟。 　　至于一直在被谢川洋奉承的那个人, 邵止清也认了出来，他是某个世家的下任家主, 似乎最近就要上位，所以近期常常在各种社交场合露面。 　　洛菲谢尔德大师的画展一直受很多自诩有志趣的上流阶层人士青睐, 哪怕对画作不感兴趣，他们也会为了社交前来，或许这就是她会遇到这两人的原因了。 　　那边的谢川洋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言行已全落入了当事人的眼中, 他正在语气谄媚地与对面的人说话：“邵家不久后肯定就会成为您的囊中之物，那个姓顾的毫不费力就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好处, 真是迫不及待见到他成为丧家之犬的样子……” 　　邵止清条件反射地回头去看顾子宸，听到谢川洋说出这种话，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开始生气。 　　世家子弟中, 勾心斗角的情况其实很常见，但像谢川洋这样字字句句都透露着恶意，似乎恨不得顾子宸永远消失的人, 邵止清从前并未怎么接触过。 　　而清楚地知道，顾子宸能拥有今天的地位，完全不是谢川洋说的那样“毫不费力”，当初邵父对他的培养手段堪称严酷，有时候邵止清甚至觉得，邵父不是在培养一个接班人，而是在培养一个完美到变态的机器。 　　除此之外，邵止清曾在试图完成破产任务的时候，深刻地感受到了顾子宸对待工作的认真与负责，邵家能在危机的风浪中伫立到现在，都是依靠于顾子宸的。 　　所以，当邵止清在谢川洋口中听到他对顾子宸的句句诋毁与否定时，怒气不由超过了阈值，她不想再听下去了。 　　“小清……？”顾子宸看着邵止清神色冰冷地掏出手机，开始编辑短信的样子，有些出神，“不用管他们，我会处理好的。” 　　邵止清低着头打字，声音有些发闷：“你处理你的，我处理我的。” 　　“别让他们破坏了心情，我们换个方向走吧。”顾子宸看了远处一无所知的谢川洋一眼，再神色不变地转回视线，揉了揉邵止清的头发，态度很温和地劝道。 　　他早就知道谢川洋会在最近按捺不住动手，刚才他接到的电话，便是埋伏在谢家的属下为了通知他这些动静而打来的，早有准备的顾子宸连处理他们的手段都规划好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会被邵止清当面撞到，顾子宸眯了眯眼睛，他一点都不想让邵止清听到这两个人的污言秽语。 　　顾子宸轻轻拉了一下邵止清，把消息发出去的后者这次没有拒绝，直接跟着他走了，直到两人来到一处人少的角落后，她站定了脚步，拉住顾子宸，语气认真地开口说道：“我会教训他们的。” 　　顾子宸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感同身受的委屈，这令他情不自禁地翘了一下嘴角，牵着邵止清的手也收紧了些。 　　实际上，他并不觉得被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暗算，是件值得他情绪低落的事情，谢川洋的那些手段在他看来幼稚得可笑，但既然能得到邵止清的关心，他倒也不介意装一下柔弱。 　　顾子宸微笑着半蹲下身，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小清真可靠啊。” 　　“我……”邵止清的脸红了一点，她避开顾子宸的注视，明显被他直白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顾子宸却很喜欢看到邵止清如此反应，他故意眨了眨眼睛，里面像是亮着光。 　　邵止清被他看得更加害羞了，她低下头，后颈都染上了一层红色，她拽着顾子宸，往人多的地方走去，想赶紧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被拉着走的顾子宸笑了一声，好心情直接就写在了脸上，但为了确保邵止清没做太危险的事，他还是多问了一句她刚才发的是什么消息。 　　“其实也没什么，”邵止清顿了一下，接着飞快地看了顾子宸一眼，才小声把话说完，“就是让跟着你们从邵家赶来的保镖去蹲他们了……我觉得对这种人要用直接一点的手段，所以……” 　　邵止清忐忑地抬眸，心想顾子宸会不会觉得自己用的手段有点太粗暴了。 　　……可如果不是谢川洋和另一人的恶意直接伤害到了她重视的人，她是不至于采用这种过于直接的方式对付他们的。 　　顾子宸笑眯眯地摇头，没说自己做了些什么。 　　就让小清觉得自己是个纯良的大好人也不错。 　　=== 　　邵止清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洛菲谢尔德，并得到了这位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的大师几句真心的勉励——也是在被夸奖的时候，邵止清才知道，顾子宸曾把她的画集给对方看过，甚至他这次会亲自来画展的原因，也是接受了顾子宸的邀请。 　　这些事情都是顾子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做的，如果不是洛菲谢尔德实在喜欢她这个身上满是灵气的后辈而多说了几句话，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所以，直到离开画展，并换了身衣服和顾子宸漫步于街头时，邵止清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从之前开始就呆呆的，我们的小清是饿傻了？”顾子宸带着调笑的声音在邵止清耳畔响起，他一边说着，还一边顺手勾了勾邵止清垂下的长发。 　　邵止清本能地反驳：“……才没有！” 　　顾子宸的插科打诨确实让邵止清恢复了一点活力，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把憋在心里的话问出了口：“你帮了我这么多，干嘛不告诉我……” 　　今天洛菲谢尔德大师透露出来的只是一点点，这让她不禁想到，在其余地方，顾子宸会不会也给了她许多不曾说出口的帮助。 　　“只要看到你开心就好了，没必要做了点事就说出来。” 　　“可是……！” 　　顾子宸从小贩的手中接过一颗小铃铛，递到邵止清面前，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话，“这个幸运铃铛还挺可爱的。” 　　邵止清抿着嘴抬头看他，顾子宸的发丝在破开乌云的阳光中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明白了顾子宸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可是……如果她今天早上没有下雪、她没改变主意来画展，那顾子宸没说出口的那些安排不就白费了吗？ 　　无论是把她的画集给洛菲谢尔德大师请求指导，还是请对方亲临画展，都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顾子宸似乎看出了鼓着腮帮子的邵止清是想说什么，他挪动脚步，站到了邵止清的身后，执起她的发丝，把铃铛系在了她的辫子上。 　　玫瑰金色的小铃铛随着邵止清的微动，发出一声好听的脆响。 　　顾子宸的声音就在这声铃铛响后传到了邵止清的耳中，“很可爱。”也不知道是在说小铃铛还是在说面前的人。 　　“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又一次被转移话题，邵止清有些泄气，声音低低地嗫嚅了一句。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对方的这些付出，他这些令人无法拒绝的好意，就像是润物无声的春雨，在邵止清不知不觉的时候，就渗入了她的生活。 　　顾子宸没有听见邵止清的这句话，他的手指摩挲过她乌黑光滑的发丝，眼中的情绪更加柔和了几分。 　　就算邵止清今天选了滑雪，他也在那边安排好了绝对不会让她失望的惊喜，这些都是他心甘情愿想做的事，而邵止清完全不需要回应些什么。 　　“下午……我们去哪里？”邵止清侧过头，随着铃铛的一阵清响，打破了两人之间安静的氛围。 　　“你想去哪……” 　　顾子宸的话说到一半，邵止清就拉住了他的手，眼神中带着坚定，开口说道：“你想去哪？” 　　被意料之外地反问，顾子宸明显地愣了一下，这时邵止清笑了起来，“你想去哪，我陪你去——今天是我们两个的一天，不是嘛。” 　　顾子宸的眼睛慢慢睁大，那双浅色的眼睛在阳光底下显得更加清澈和煦。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重新开口：“我想去哪都可以吗？” 　　“当然——”邵止清突然卡壳了一下，她想起对方某些故意逗弄她的行为，就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但还是别去不正经的地方了……” 　　都怪顾子宸……以前她是绝对不会联想到酒店或者卧室之类的场所的……！ 　　顾子宸一眼就从邵止清泛红的耳尖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不由失笑，“可就算是正经的地方，也可以做很多不正经的事情啊。” 　　邵止清瞪着他不说话，顾子宸便忍住了笑声，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表示自己会好好考虑。 　　见顾子宸终于认真地思考起了自己想去哪里，邵止清也松了一口气，她的目光飘到小贩面前的摊位上，犹豫片刻后，还是拿起了一颗银色的小铃铛。 　　“姑娘眼光真好，这个铃铛和你男朋友刚才买的那个是一对，两个人都带着可以保佑你们的爱情长长久久——”小贩推销的台词张口就来。 　　长长久久吗……余光一直在关注着邵止清的顾子宸垂下眼睛，等着对方做出下一步动作。 　　她会买下这颗铃铛给他吗……如果不买也没关系，他可以买下来给自己带上。 　　他想和小清长长久久的。 第95章 朋友圈 顾子宸（炫耀）：还是像小时候…… 　　在听到小贩说到“男朋友”的时候, 邵止清的脸就因为被误解而微微红了起来，她飞快地瞥了顾子宸一眼，然后对小贩说道：“……我们不是情侣。” 　　“啊……？”小贩愣了一下, 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这位小哥的眼神都深情成这样了，他们竟然不是一对吗？ 　　但毕竟做了多年生意了, 小贩很快就反应过来改了口，说：“那也没关系, 朋友一起买这两个铃铛，友谊天长地久；家人一起买, 全家平安幸福……都是很吉利的意象！” 　　邵止清被他这串台词噎了一下，心想要是真如小贩所说, 那这两个小铃铛的业务范围也太广了一些。 　　但对方的这个解释确实给了她一个台阶下，邵止清接过那颗银色的小铃铛, 扫码付款，再把它塞进顾子宸的手中, 动作一气呵成。 　　“幸运铃铛，也给你。” 　　然而顾子宸却没有接过它，而是拽了拽衣袖, 把手腕递到邵止清的面前，笑着说：“你帮我系上？” 　　邵止清的头随着他动作的改变晃了一下, 发辫上的小铃铛便同时发出一道轻响，她“嗯”了一声，将挂着铃铛的红绳展开, 接着把它认真地系在了顾子宸的手腕上。 　　顾子宸的手腕偏白，从那略微凸起的青筋和流畅的线条不难看出其下隐藏着的力量，邵止清为他系铃铛的时候, 手指尖不可避免地摩挲过了他的掌心，微痒的触感让两人的同时一顿。 　　顾子宸眸色变暗了一点，他在邵止清为自己扣上搭扣的时候，突然勾了勾手指，用暧昧到像是在调.情的力道蹭了邵止清一下。 　　“系、系好了。”邵止清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放开了顾子宸的手，往后缩了一步，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余光瞥到顾子宸似笑非笑的表情后，邵止清语气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还没说你下午想去哪里呢……！” 　　说话时邵止清自己也设想了一下顾子宸会想要去哪里，可她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地方，居然是办公室…… 　　果然还是因为像顾子宸这么爱岗敬业、休息的时候也会分心处理一下公司事务的总裁实在不多见吧——毕竟她在小说里看到的总裁们，似乎都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在追落跑娇妻，六十天在和小娇妻甜甜蜜蜜，只有五天勉强算是在工作。 　　这么一想，邵止清突然觉得就算顾子宸提出要让自己陪着他去公司，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顾子宸并不知道短短几秒内邵止清到底想了些什么，他罕见地微敛起笑容，语气有些轻飘飘地说道：“我想和你把之前没看完的那场电影看完。” 　　顾子宸口中的电影，指的是在他软禁邵止清的那会，试图和她一同看完却半途中断的那一部——当时他和邵止清产生了第一次争吵，这件事一直像根刺一样横亘在他的心头。 　　邵止清也想起了他们那天的不欢而散，她怔了一下，明白顾子宸是想弥补上当时的遗憾。 　　“好——我们去看电影吧。”邵止清扬了扬下巴，脸上的笑容像能够融化积雪的阳光。 　　=== 　　当初在别墅时，两人看的电影是顾子宸通过关系拿到的院线还未上映前的影带，而这部电影的上映时间，恰巧就是现在，于是他们便抱着爆米花，走进了电影院中。 　　或许是题材小众的关系，他们所在的影厅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几对情侣零零散散地坐在各个隐蔽的角落，看起来就不太像是正经来欣赏电影的样子。 　　哪怕是顾子宸，也是更多地把心思放在邵止清身上，并不在意电影剧情的进展，所以，邵止清就成了全场唯一一个认真观赏影片的人。 　　影片整体的基调有些灰暗，像是压抑在美好表面下的暗渊，邵止清看着女主一步步走向歧路，不禁感同身受地着急起来，手边的爆米花都不香了。 　　到了情节紧张的地方，邵止清更是手不自觉地往旁边一放，搭在了顾子宸的腿上——她本人正精神紧绷地关注着电影女主的一举一动，而没有发现自己把手放错了位置。 　　突然被摸大腿的顾子宸愣了一下，他盯着邵止清的手指，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眼中带上了点无奈又好笑的情绪。 　　虽然确实是他提出的来看电影，但等邵止清因为专注于电影而忽视了他时，他又觉得后悔了。 　　邵止清画画时，他也常会有这种感觉，这就导致偶尔他心底会冒出一些自私又阴暗的念头——比如用些手段，让邵止清没法再把注意力放到自己以外的人或物上。 　　顾子宸微微转过头，观察着邵止清的侧脸，昏暗的光线为她打下一片阴影，将她的五官衬托得更加立体精致……尤其是嘴唇，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尽管脑子里已经是一片胡思乱想，顾子宸却依然保持着温和端正的神色，任谁都看不出外表正直的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因为电影的节奏正在逐渐加快，全神贯注的邵止清便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现在的动作，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的她，顾子宸摸了摸下巴，想到了一会该怎么弥补自己的被忽视的缺憾。 　　【你先走吧，我活不了多久了。】 　　【想让我离开你，除非我死。】 　　随着男女主在尘土飞扬的场景中的对话，剧情进展到了高潮，紧张之中，邵止清根本没想过自己把手放在了哪里，只是跟着剧情收紧了手指。 　　突然被捏了一下大腿的顾子宸神色不变，而是淡淡地掏出手机，对准邵止清的手，咔嚓一下拍下了罪证。 　　闪光灯伴随着一声铃铛的响声而亮起，刚刚从高潮情节中抽回神的邵止清转过头，有些茫然地与顾子宸对上视线，明显不在状态中。 　　顾子宸笑了一下，揉揉她的脑袋，低声说道：“没什么事，好好看电影吧。” 　　邵止清懵懵懂懂地点了一下头，同时还不自觉地收回了手，对自己此前的行为一无所知。 　　——然后她就在从电影院出来、和顾子宸坐在餐厅里准备吃晚餐的时候，看到了一条来自对方的半小时前的朋友圈。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撒娇（笑）】 　　【配图.jpg】 　　光是看小图，邵止清就认出了自己的手，她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图中的她……是把手搭在了顾子宸的腿上吗……！ 　　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的邵止清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把这张配图点开放大了。 　　只是普通的搭靠一下就算了，看顾子宸裤子上的褶皱，她明显是在捏对方的大腿啊……！ 　　昏暗的电影院、孤男寡女、摸大腿……要素太多了，邵止清的大脑一时间甚至变成了一片空白。 　　“唔，你看到了啊？”偏偏这个时候，发这条朋友圈的某人还笑眯眯地把头凑了上来，“当时你突然把手放上来，我还是被吓了一跳的。” 　　“你……”邵止清又羞又气，结巴了好几下都没说出一句连贯的话，“你当时怎么不提醒我……！” 　　“因为那时候你看电影看得正入迷，我不想打扰你，”顾子宸顿了一下，接着勾起了一个纯良的笑容，“而且这么值得纪念的一幕，如果不拍照留念一下实在太可惜了。” 　　顾子宸此刻的表情再无辜不过了，要不是邵止清下一秒就刷出了应长轩回复的一个问号，这件事就几乎要被他轻轻揭过去了。 　　“你没屏蔽别人？”邵止清心里咯噔一下，瞪大了眼睛看向顾子宸，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看电影的时候……摸顾子宸的大腿了吗。 　　一想到这里，邵止清的脸颊上就布满了红晕，不敢相信这种类似耍流氓的事情是自己做出来的。 　　见邵止清似乎想就地找条缝钻进去的样子，顾子宸便开口给她顺毛，“大多数人都屏蔽了，只有几个知道我们关系的人看得到。” 　　准确的说，只有应长轩、越泽和卫迟他们能看到，顾子宸会把这条朋友圈发出来，就是为了刺激一下情敌们。 　　“真的吗？”邵止清巴巴地仰头看他，接着就得到了顾子宸肯定的点头。 　　如此，邵止清总算松了一口气，也有了胆量去看从刚才起就在给自己弹消息的应长轩发来了什么。 　　……按照应长轩有些敏感多疑的性格，就她刚才没及时回消息的两分钟，都足够对方脑补一些有的没的事情了。 　　【他做了些什么？】 　　【他威胁你的？】 　　【你们在哪里？】 　　【小清，要我来找你吗？】 　　……救命，邵止清闭了闭眼睛，应长轩果然误会了！ 　　而顾子宸正微笑着坐在她的对面，笑容里莫名能让人读出一点危险的意味，于是，邵止清赶紧打字，用最快的速度给应长轩发去了一段解释后，就收起了手机。 　　“在和谁聊天？”顾子宸的手支在下巴处，问道。 　　“应长轩，”邵止清为自己当着顾子宸的面，还分心去和别人聊天的行为感到了一丝心虚，说话时底气也就不是很足了，“他来问你那条朋友圈的事——你能把它删掉嘛……哥、哥哥？” 　　邵止清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软，尾音也跟着上翘，显然是想用撒娇的方法让顾子宸答应自己。 　　“你可以自己存着嘛，好不好？”邵止清眨巴着眼睛，望向顾子宸。 　　趁现在它还没被其他人看见，邵止清想要把危险掐断在摇篮里，不然她实在没办法同时应对来找她问话的几个人。 　　啧……顾子宸确确实实地心动了，邵止清平时的样子就够戳他的了，而当对方故意撒起娇来的时候，他更是完全抗拒不了被吸引。 　　隐晦地深呼吸了一下，又喝了口水，顾子宸才压住了心头的火，调整好状态的他故作沉吟，接着在邵止清期待的目光中，慢慢说道：“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这时，顾子宸的手机响了，他皱了一下眉，接着就因为来电人的姓名而表现出了一点诧异。 　　邵止清还以为是公司里的人打来的电话，可接下来顾子宸的话语却与她的猜测大相径庭。 　　“应长轩打来的电话，你说我要接吗？”顾子宸抬起眼睛，与邵止清对视上。 　　感觉应长轩是来找麻烦的邵止清怂怂地想拒绝。 　　然而这个时候，顾子宸突然笑了一下，“让他看着我们吃饭，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好像挺有意思的。” 　　“啊……？”邵止清愣愣地看向顾子宸，接着就听见一声开了免提的电话接通声。 第96章 不懂事 因为我一直有很努力的在勾引你…… 　　电话一接通, 应长轩的声音立即就传进了邵止清的耳朵中，“小清在你旁边？” 　　他的语气冷到像是能掉下冰碴子，邵止清条件反射地缩了缩, 但还是赶在了顾子宸开口前说话了：“嗯，我在。” 　　电话那头的应长轩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等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放得和缓了许多, “小清，已经很晚了, 什么时候回来？” 　　邵止清看了一眼时间，确实, 因为看完电影后它还和顾子宸逛了许久，所以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平时这个时候她该吃完饭了。 　　“吃完饭就回去。”邵止清回答应长轩，心里期待着对方把那条朋友圈的事情忘掉。 　　然而她这句话说完, 顾子宸就早了应长轩一步，微敛着眼眸开口了：“昨天还和越泽一直待到了十二点之后，今天却要这么早离场吗？” 　　他的语气很淡, 毫无指责或是委屈的意思，可就是这样, 才更加激起了邵止清的愧疚和自责。 　　“那我们吃完饭后去散散步吧，冬原市的夜景也很出名……” 　　“小清，”应长轩突然出声打断了邵止清妥协的话语, “顾子宸不懂事，你别理他——昨晚都睡这么晚了，今天不早点休息, 你的身体吃不消。” 　　邵止清沉默了一下，慢慢举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顾子宸“不懂事”的……震撼感让她一时说不出话。 　　应长轩提到的事情，顾子宸早考虑到了，他直接忽略掉了那句“不懂事”，面色如常地对邵止清说：“散完步之后，我带你回别墅里早点休息下，那里的床比酒店舒服。” 　　应长轩当然不能容忍顾子宸带邵止清回自己的地盘，他冷哼了一声，“就你在这里有房产？小清明天要和我约会，今晚肯定是要和我一起住的。” 　　顾子宸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是吗，可是小清今天特别黏我，恐怕不想和你走。”他咬字时故意加重了“黏我”二字，意有所指似的。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应长轩就想起了那张让他气得牙痒的照片。 　　看到照片的第一时间，应长轩就认出了邵止清的手，纤细白皙，指尖因为用力而透出淡淡的粉——怎么看都是她主动把手放在顾子宸的腿上的。 　　邵止清也想到了顾子宸还未删除的那条朋友圈，她赶紧开口对应长轩解释：“其实那个时候……” 　　“他勾引你的？” 　　“……啊？” 　　邵止清呆滞住了，她动作僵硬地又一次举起茶杯啜了一口，心想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然而这时应长轩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是不是顾子宸他勾引你的？” 　　顾子宸：“……” 　　过于震惊之下，邵止清一个没忍住，被嘴里的茶水呛到，不免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应长轩……！”邵止清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话，眼尾都染上了一点红色，“你在说什么呢！” 　　是什么让应长轩说出这种话的！这个人的思想有问题！邵止清擦去嘴边的水渍，心想等明天了，她一定要找一些绿色健康清新的教育片给他好好学习一下……！ 　　顾子宸轻拍着她的背，神色有些不虞，见应长轩正在有些着急地询问邵止清情况，就伸出手，直接挂断了电话。 　　“别理他了，”顾子宸冲邵止清微微一笑，“他不重要。” 　　邵止清脸上仍然带着红晕，没能从顾子宸接连的过激发言中缓过神来，她低声“哦”了一下，没敢去看顾子宸的脸色。 　　注意到邵止清似乎有些害羞，顾子宸挑了挑眉，笑容变得有些兴味。 　　“菜怎么一直没上来……”感受到顾子宸落在自己身上的专注视线，邵止清的耳朵都有些发烫，她一会无意识地拨弄着餐布，一会往包厢门的方向看去，就是不肯回视顾子宸。 　　“或许是因为今天人比较多，”顾子宸说道，接着话锋一转，发出了有点惊讶的声音，“小清，你的嘴角还有水迹。” 　　“啊，”邵止清不疑有他，拿起餐巾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这样呢？” 　　“还是有。” 　　邵止清有些迷惑，她刚才喝的是水，又不是牛奶什么的，怎么会擦了两下还留着印子？ 　　但出于对顾子宸的盲目信任，她还是又擦了擦另一边的嘴角。 　　“不对，”顾子宸微微皱眉，态度很自然地站起身，从邵止清的对面绕到了她的旁边，眼神尤其正直，“我来帮你吧。” 　　邵止清心头冒出了一点小动物的直觉，她从顾子宸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便想站起身暂避一下，“不用……我去照个镜子就好……” 　　可顾子宸的动作还是比她快了些许，他垂下眼睛，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将自己的手指按上了邵止清的唇瓣。 　　“别动哦。”顾子宸轻声说着，在说话间用食指研磨过邵止清的下唇。 　　因为他的动作，邵止清柔软红润的嘴唇陷下去了一点，她呆呆地仰视着顾子宸，一时忘了要推开他。 　　没被反抗，顾子宸便开始得寸进尺，他的手指微妙地往里探了探，碰触到了邵止清的牙齿，尽管还想继续，但顾子宸终究担心自己操之过急会吓到对方，就及时地收了手，停住不动了。 　　受限于他的举动，邵止清只能微微张开嘴，一截殷红的舌尖若隐若现。 　　顾子宸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的手指被对方含在嘴中的幻想，这个过分昳丽的画面差点让他失去理智。 　　邵止清终于彻底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拽开顾子宸蠢蠢欲动的手指，对着他怒目而视，“我生气了！” 　　尽管这么说，邵止清的表情看起来却是羞意更多，她的眼睛像是洇开一片的墨画，和嘴唇一样带着引人心动的水光。 　　“我不想理你了……！”邵止清板着脸站起身，作势要穿上外套离开，“你自己吃饭吧！我要去找别人了！” 　　这个人根本就和应长轩一样，是个满脑子废料的混蛋，她今天就应该一起床就给顾子宸播放一遍正能量教育片的！ 　　“小清，我错了，”顾子宸挡在了邵止清的面前，还顺手拿过了她的外套，语带委屈，“原谅我吧。” 　　邵止清面露坚定，她不会再被顾子宸用装可怜的手段蒙混过关了！ 　　顾子宸似乎看出了邵止清的态度，他抓住邵止清手腕以防她逃跑，然后打商量般地开口：“你之前也摸了我的腿，现在就当还回来好不好？别生气了。” 　　他是故意提到会令邵止清觉得理亏的摸腿事件的，果然，此话一出，邵止清身上的气势顿时委顿了大半，她飞快地瞥了顾子宸一眼，下一秒还是努力扬起下巴，凶巴巴地说：“不可以，我不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小清太可爱了，我才会……” 　　“不许说了！”邵止清好不容易憋出的气势被他一句话冲散了，她心中一半塞着怒气，一半塞着被夸奖后的羞意，脸是怎么都冷不下来了。 　　可如果想让她原谅对方，最起码……最起码要把那条朋友圈删掉才行！ 　　邵止清把这条交换条件说了出来，顾子宸不由自主地面露惋惜。 　　“快点删掉，不然……不然我就在下面留评论，告诉其他人是你勾、勾……” 　　邵止清磕磕巴巴地说了半天，实在没法把“勾引”两个字说出口，她实在想象不出，应长轩是怎么用那种义正言辞的语气说出这两个字的。 　　结果，顾子宸不仅没如她所想的那样着急起来，反而像是被戳中了开关一样，突然笑了出来。 　　“好呀。”顾子宸眯起眼睛，直接答应了。 　　“……？”邵止清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眼神中写满了“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有很努力的在勾引你，小清……”顾子宸低低地笑了一声，配上他扬起的嘴角和欲语还休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不得不说，顾子宸恰到好处地把握了分寸，在他刻意的掌握下，他那张本就好看的面容，此时更是多了种能让人窒息的魅力。 　　他现在的样子与平日里春风般温和的形象反差极大，这幅画面的冲击性很难不让人产生冲动。 　　邵止清瞳孔地震，这一瞬间她的大脑甚至变得空白了，只觉得顾子宸流金般的眼睛真是好看。 　　“要是你真的被我吸引到了的话……” 　　见顾子宸还在往下说，且手指已经移动到了领口，有要解开衣服的趋势，生怕他在这种地方开始“勾引”自己的邵止清，立即浑身一僵，没有细想就拉住了他的手。 　　“别……！” 　　然而顾子宸却目光诧异，“怎么了？” 　　他轻巧地解开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语气中也带着茫然的意味，“室内有点闷……你刚才想说什么？” 　　邵止清通红着脸，连连摇头，她总不能说是自己以为顾子宸要开始脱衣服勾引自己了吧！！ 　　他们还身在餐厅的包厢中诶……想想都觉得离谱，她是怎么会有这种念头的！ 　　邵止清拒绝圈思考下去了，她选择了直接耍赖，用这种方法消灭自己的罪证，“我不管，今天我必须要看到你把朋友圈删了！” 　　顾子宸讨饶了几句，眼睛却始终停在邵止清的身上，见她正用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神瞪视着自己，顿时觉得就算在挑衅到另外两人之前，就删了那条朋友圈，也是值了。 　　他拿着手机，当着邵止清的面删去了那条朋友圈，好在卫迟和越泽应该都在忙，并没有看到它，邵止清多少也就松了口气。 　　始终用余光关注着邵止清的某人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不禁觉得有趣，就直接将手机递了过去，“要不要检查一下？” 　　“不用，”邵止清拒绝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软和了，就轻咳了一下，装出还没消气的样子，呲牙，“有什么好检查的？” 　　“可以检查一下我有没有在和别的女生聊天，给你的备注和备忘录里的东西，平时在搜索什么东西……之类的。” 　　“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邵止清小声嘀咕了一句，莫名有被他哄得高兴一点点。 　　邵止清看了一眼被顾子宸递到手边的手机，本想直接推回去，却一转念，想到自己可以借此机会把顾子宸相册里留存的那张她摸对方大腿的照片也给删了，就突然改口：“那我勉为其难地看一看吧。” 　　拿起手机后，邵止清径直点开了相册，没注意到顾子宸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顾子宸：怎么办，忘记把一些小清的照片隐藏起来了……！！ 第97章 喝醉了 就只有在这种时候会撒娇吗 　　眼见邵止清删掉了某张“罪证”, 即将点到相册缩略总览页面，顾子宸绷紧了神经，他正准备说点什么转移邵止清的注意力, 包厢的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敲响了。 　　邵止清放下手机看向门口，说了声“进来”，顾子宸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进来的是推着餐车来送主菜的服务生, 他一脸茫然地注视着房间内站着的两人，看起来很迷惑这两人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椅子不坐, 要傻站在门附近。 　　邵止清这才反应过来她和顾子宸的头靠得有多近，她赶紧把手机还了回去, 假装没注意到服务员暗含诧异的眼神，回到座位上坐好。 　　——也就错过了发现顾子宸隐藏在正直外表下的痴汉内心的机会。 　　成功删掉了照片之后, 接下来这顿饭邵止清就吃得很愉快，她一边享受着顾子宸的投喂, 一边和他闲聊着各种琐事，整个人的神情都慵懒了下来。 　　顾子宸刻意拉长了这顿饭的持续时间, 他看着眉眼舒展的邵止清，嘴边的笑意逐渐变深。 　　“再试一下这个蜂蜜炙羊排……” 　　“叩叩”两声有些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顾子宸的话语，他给邵止清投喂食物的动作停住, 有些不悦地抬头。 　　“顾先生，有、有位先生想进来……”顾子宸听了出来, 说话的人是这里的经理。 　　顾子宸把小羊排放在邵止清的面前，眉毛皱起，这家餐厅背后的投资者是他本人, 按理说在他事先吩咐过的情况下，无论是谁想找他，经理都会把人拦下才对, 除非…… 　　那个人的势力不容小觑，让经理轻易不敢擅自得罪。 　　邵止清也猜到了这点，并且她还立即想起了被顾子宸挂掉电话的应长轩，便迟疑着猜测道：“该不会是应……” 　　她话音未落，包厢门就被人直接打开了，穿着风衣、面色冷凝的应长轩迈入室内。 　　“你违反了规则。”顾子宸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语气可怕到像是开了刃的利剑。 　　应长轩从进门开始，视线就始终集中在邵止清的身上，听到顾子宸说话，也只是露出了一个满不在乎的表情，“规则说，我们不能互相打扰其他人的约会，我只是来看一眼，应该算不上打扰吧。” 　　邵止清立刻就认出来了，面前这位是重生后的应长轩。 　　“算不上？”顾子宸冷笑一声，“我认为你这是严重的打扰，如果你不想被取消明天与小清相处的资格，就立即离开。” 　　“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顾子宸往椅背上轻轻一靠，好整以暇地把应长轩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眼神中满是不屑，“你觉得小清会喜欢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吗？” 　　如果换一个人在这里，很容易就会被他慢悠悠的语调激怒，但应长轩只是挑了一下眉，完全没被挑衅到。 　　小手段被看穿的顾子宸把目光转向了邵止清，他微抿着嘴唇，浅色的眼睛中带着点很容易让人心软的情绪，像是受了委屈在告状。 　　他对邵止清的性格把握的极其到位，被他这么一看，邵止清就觉得应长轩确实过分了一些。 　　但应长轩会来这里也是因为她，邵止清实在没法对他说出重话，支吾了片刻后，她小声地对应长轩开口：“应长轩……等明天了你再来找我，好不好？” 　　“啧，”应长轩走上前，在顾子宸杀人般的目光中摸了下邵止清的头，半是抱怨半是受用地说，“就这种时候会撒娇。” 　　邵止清默默低头反思，应长轩说得没错，她好像确实有这种习惯…… 　　应长轩态度回转，看起来是打算离开了，但在转身之前，他先弯下了腰，与邵止清脸颊相贴，轻声说：“只是，你刚才叫错了。” 　　他飞快地啄吻了一下邵止清的嘴唇，在顾子宸拿餐刀掷向他之前站起身，走到门边冲邵止清摆了摆手，语带玩味，“之前说过了，叫错一次亲一下。” 　　邵止清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对方逼着自己叫他“长轩哥哥”的画面，脸颊不禁染上了一层漂亮的绯红。 　　应长轩说完这句话就关门离开了，仿佛他真的只是来看邵止清一眼而已的。 　　只是被突然亲了一下的邵止清一时没能回过神来，等她眼前被一片阴影笼罩时，想躲开顾子宸已经来不及了。 　　“我讨厌别人碰你。” 　　这么说着，顾子宸用强硬到不可思议的态度，抬起邵止清的下巴，在她的唇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 　　邵止清对于自己是怎么和顾子宸散步的经历很模糊——她在晚餐的最后，见顾子宸朝自己举杯时，一时没忍住多喝了几口酒，出门时又被晚风一吹，整个人顿时变得晕晕乎乎的了。 　　她喝酒时顾子宸本来还在劝，但邵止清偏偏被他激起了逆反心理，一想到他之前摁着自己亲的画面，就是一阵牙痒，于是她不仅没有听顾子宸的少喝，还多续了一杯酒。 　　吃完出门散步时，一开始她还能正常地行走、与顾子宸对话，到了后面，她连判断顾子宸上一秒说了些什么都有点困难了，这也就导致当邵止清躺在酒店的床上时，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好像是在散步的最后遇到了应长轩……？然后应长轩和顾子宸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她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她当时倒在了谁身上来着？ 　　邵止清慢吞吞地坐起身，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可片刻过后，她除了想起公园里的风凉丝丝的很舒服之外，就没有别的印象了。 　　喝酒果然误事，邵止清穿上拖鞋，打着哈欠走向浴室，尽管很困了，但睡觉前还是要洗漱一下。 　　走进浴室，邵止清就看见了搭在洗手台上的一件驼色风衣，盯着这件眼熟的风衣看了一会，邵止清的大脑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把它举了起来。 　　邵止清的记忆被风衣唤醒了一点。 　　她记得一路上被她靠着的人身上有着淡淡的烟味，可顾子宸一整天都和自己在一起，所以……她可能是被应长轩带回来的。 　　邵止清把鼻子凑近风衣内侧，轻轻地嗅闻了一下，果然闻到了一阵烟草的味道。 　　她记得应长轩应该没有抽烟的习惯才对。 　　邵止清一直觉得自己很讨厌烟味，每次在公共场合闻到别人抽烟产生的气味，她就会有点头晕，但应长轩这件衣服上带着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却让她觉得有点好闻。 　　是因为烟味里混进了应长轩本人的气味吗……邵止清迷茫着双眼，大脑还有些转不过来，只是潜意识里又凑上去呼吸了一下。 　　一阵咳嗽声打断了邵止清的动作，她转头往浴室门边看去，就见只穿了一件衬衫的应长轩端着醒酒汤站在门外。 　　“小清……你在干什么？” 　　邵止清不自觉地把手里那件风衣抱进了怀里，费力地理解了一下应长轩的话，才一字一顿地回答他：“好困……” 　　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答案让应长轩意识到了对方根本就没清醒过来，他剧烈的心跳总算是平复了一些。 　　“先出来把醒酒汤喝了吧，不然明天醒来会难受。”应长轩用空闲的那只手拉起邵止清，带着明显分不太清方向的她走到了沙发边。 　　邵止清闻了一下被递到自己嘴边的醒酒汤，酸酸的梅子气息顿时让她皱起了眉头，抗拒地往后缩了缩，开口：“不喝。” 　　说完，她还用警惕的眼神看了应长轩一下，似乎在防备他直接把醒酒汤喂进自己嘴中。 　　“乖，”应长轩说话的语气就像哄骗小孩一般，“喝完了奖励你吃糖。” 　　然而邵止清今晚刚吃过大餐，并没有被他勾起馋意，闻言只摇了摇头，“不吃糖。” 　　“小清……”应长轩还想再劝，就见邵止清自顾自地拽起怀里的风衣，把头蒙了起来，摆明了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看见心上人主动裹进自己的衣服里，身上都沾染上了属于他的味道，应长轩的呼吸不由粗重了几分。 　　他意识里另一个应长轩已经忍不住了，开始撺掇起他实施一些行动，来教育邵止清不该乱喝酒。 　　但目前掌握身体的应长轩并不像另一个自己一样经历过无数黑暗与独行，对待邵止清的态度就相对更加温和，也希望让对方一步步地接受自己。 　　于是，虽然内心很煎熬，应长轩还是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邵止清露出的一截细白的脚踝上移开。 　　很快的，邵止清又一次陷入了睡眠，她身上那件风衣随着她清浅的呼吸上下起伏，而酒醉中的她睡得并不安稳，一个翻身过后，风衣就从她身上滑落了大半。 　　应长轩此时正在心中默背清心除念的文章，见风衣滑下，出于担心邵止清着凉的心情，就想把她抱回床上。 　　然而他一动，邵止清就醒了过来，还顺势抓住了他的衣袖。 　　“唔……你是谁……？”邵止清呢喃了一句。 　　应长轩怀着某种隐秘的心态，低声反问：“你觉得我是谁？” 　　这一瞬间，他想过了，如果邵止清口中说出了别的男人的名字，他可能会忍不住按另一个自己所说的那样，对邵止清做出一些让她记忆犹新、不得不认出他是谁的举动。 　　“我看看……”邵止清撑起身体，像是对这个猜人的游戏起了一点兴趣一样，盯着应长轩看了起来。 　　对于醉酒的她来说，眼前的人影一直在晃，她便直接用手固定住应长轩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第98章 人类醉酒实录 应长轩：你昨天晚上还缠…… 　　“唔……没有戴眼镜, 没有卷卷的头发……” 　　邵止清一边观察着应长轩的脸，一边小声念叨着，每说一处, 她的手指就会移动到相应的位置，给后者带去轻柔却又撩拨的感受。 　　“小清……”应长轩隐忍地开口出声，想抓住邵止清作乱的手, 她的行为就像出现在柴堆边的一粒火星，随时都有可能把应长轩点燃。 　　被邵止清这么抚摸无疑令应长轩十分享受, 可他偏偏又什么都不能做，这时享受也就成了煎熬。 　　被抓住手的邵止清十分不满, 她用另一只手拍了应长轩一下，眼睛里带着被打扰了的不悦。 　　应长轩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而他只是走了下神，邵止清就把手抽了回来, 然后──拉开了他的领口。 　　因为意识不太清醒的关系，邵止清用力有些过大, 应长轩就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拉开了领口，但与此同时, 他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却也崩开了，露出一大片肌肤。 　　应长轩的皮肤偏白, 显出很好摸的质感，肌肉线条往下，一路隐没在衬衫的阴影下, 引得人不由自主地就想继续窥探。 　　应长轩的脸天生就漂亮到足够引无数人瞩目，但当他衣衫凌乱，因为惊讶而微张着嘴、抬高下颌时, 身上更是散发出了让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性的魅力。 　　然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个脑袋迷迷糊糊的醉鬼。 　　“……没有伤疤。”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邵止清喃喃道，手指还戳了戳应长轩的锁骨。 　　“……”应长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几乎差点就要克制不住自己了。 　　他的沉默给了邵止清“猜人游戏”还在继续的感觉，她歪歪头，看起来有努力在思考，片刻之后，她语气笃定地开口：“你是应长轩。” 　　从邵止清的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应长轩终究没办法再忍耐下去了，他沙哑着嗓音开口：“猜对了。” 　　邵止清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表情，那得意洋洋地翘尾巴的样子，看得应长轩心痒难耐。 　　他闭上眼睛，和脑海里另一个自己达成了一致，接着抬起手，用指腹点了点邵止清的脸颊上的软肉。 　　感受到邵止清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手指上后，应长轩睁开眼睛，正要说话时，却发现对方已经靠在自己身上沉沉地睡着了。 　　应长轩沸腾的内心骤然降温，他沉默不语地注视了邵止清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真拿你没办法。”应长轩轻叹，一手移动到邵止清的腰肢，又半蹲下身圈住她的腿弯，轻巧地将人抱起，送回了床上。 　　邵止清还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感到有些冷的她本能地往应长轩的胸膛蹭了蹭，睡得更熟了。 　　应长轩小心翼翼地把邵止清放在了床上，然后拉起被子为她盖上，可不等他为对方掖好被角，身体的主导权就被抢过去了。 　　“不换睡衣她会不舒服。”重生后的应长轩说道。 　　“你想帮她换——不行。” 　　“啧，拒绝之前，要不要先看看你自己的表情有多不情愿？” 　　应长轩身体里的两个灵魂共享着一个视野，双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邵止清，她的脸颊上还带着一点此前压出来的睡痕，散开的黑发与白皙的皮肤对比鲜明，让她看起来像在发光。 　　而她现在穿着的是一件装饰着搭扣和纹饰的长袖衬衫，确实不适合睡觉的时候穿，但如果他们要为邵止清换衣服的话，势必要脱下她现在穿着的…… 　　两个应长轩怀揣着同样的心思，又一次发生了争吵，他们一个觉得另一个自己虚伪又优柔寡断，另一个则认为对方已经疯到毫无理智了。 　　他们本质上是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想法自然是一模一样的，只是重生前的他更加理性，会考虑到一举一动对他求爱的影响，但重生后的应长轩因为有太多失去的经历，便执念要把心爱的东西牢牢抓在手里，无论如何也不松开。 　　这场本该发生在意识世界中的争吵，因为他们一时没控制住情绪，而变成了现实中的争执，音量也逐渐加大，邵止清不可避免地被吵醒了。 　　“好吵……” 　　邵止清抓起手边的抱枕，凭着感觉朝声源的方向扔了过去，但这个有气无力的投掷半路夭折了，抱枕只被她堪堪扔到了床下。 　　应长轩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他蹲下身，握住邵止清伸出被子的那只手，然后把它轻轻地塞回了被子里。 　　“别感冒了。”他小声地说了一句。 　　邵止清慢慢睁开眼睛看他，懵懵懂懂的，不知道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应长轩沉默了一下，最终两个灵魂得出了一个折中的结论，他开口：“小清，先把衣服换好了再睡吧，不然明天起来会腰酸背痛的。” 　　她穿的衬衫的背面还有绑带，如果不解开放一边的话，她肯定会被硌得不舒服。 　　邵止清“哦”了一声，晃晃悠悠地直起身子，她仅剩的思考能力告诉她，不能在别人面前换衣服。 　　应长轩及时地递给邵止清睡衣，又把差点从床上跌下来的她扶住，心中却有些担心：她现在这个状态，会不会换衣服换到一半的时候睡着了……？ 　　但接过衣服之后，邵止清就清醒了一点，一直到换好睡衣重新躺回床上，中间都没出岔子，应长轩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邵止清很快又陷入了沉眠，应长轩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就听重生后的自己说道：“她的睫毛在颤，睡得不踏实。” 　　说完，他不等另一个自己说话，就就抢过了身体，一脸不耐烦地说：“不做什么，只是单纯的□□一会，可以了吧？” 　　应长轩：“……” 　　他心里也是想和邵止清同床共枕的，但凡对方再晚一点说话，他就要直接躺在邵止清身边、把她搂进自己怀里了。 　　可就是慢了这么一步，搂着邵止清的人就不是他了。 　　虽然身体和感官互通，但应长轩还是暗自记下了这笔账，决定以后要加倍地讨回来。 　　=== 　　第二天一早，邵止清是被她提前定好的手机闹铃叫醒的，她赖了一会床，等到铃声自己停下了，她才慢腾腾地从试图从被窝里爬出来。 　　虽然经历了宿醉，但她起来时并没有感到头痛或什么不适，鼻间还萦绕着清清凉凉的味道，邵止清迷茫着双眼打量四周，在床头看到了一个挥发性的香薰，那种醒脑提神的淡香就是它散发出来的。 　　邵止清呆呆地注视着它，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睡着前，应长轩好像是在房间里的，那这个熏香应该是对方为了让她不会宿醉难受布置的。 　　想到这里，邵止清昨晚喝醉酒后的记忆逐渐回笼，尽管这些记忆七零八落的，但她的脸色还是瞬间难看了起来。 　　她昨天是不是……扯了应长轩的衣服来着？ 　　邵止清僵硬着掀开被子，想先下床洗漱一番，却踩到了一颗圆圆的纽扣——纽扣上有应家的家徽。 　　对哦……她不只是扯了一下应长轩的衣服，她还把对方的衬衫都扯坏了两颗扣子来着…… 　　邵止清捂着脸蹲在地上，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偏偏这时，房间的大门被人轻声叩响，应长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清，起来了吗？” 　　邵止清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已经起床了的，但她现在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她更担心的是应长轩会不会跟她计较昨晚的事情，“起、起来了！” 　　“我带了早饭过来，”应长轩的语气自然，隔着一层门板，邵止清并不能分辨出现在主导他身体的是哪个灵魂，“头会痛吗？” 　　邵止清趿拉着拖鞋，快步走到门边为应长轩打开门，顺便回答道：“没有难受，香薰很管用……谢谢你。” 　　应长轩今天穿的也是一件衬衫，款式与昨晚那件很相似，让邵止清立即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出格行为，便赶紧垂下眼睛，转移话题，“你吃过早饭了吗？” 　　“没有，”应长轩笑了笑，“我能和你一起吃吗？” 　　邵止清当然是点头了，她放应长轩进屋，说：“你先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可以洗漱好。” 　　她转身就往浴室里钻，像是看到天敌之后落荒而逃的小兔子，让应长轩立即就意识到，对方多少还记得一些昨晚发生的事情。 　　应长轩感到自己的嗓子干哑了几分，他拉住邵止清，开口说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邵止清一脸逃避，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给出一个正经的答案。 　　“看起来还记得？”应长轩把邵止清拉到自己身前，顺势替她整理了一下睡乱了的发丝，说道。 　　“只记得一点点了……” 　　“哦？”应长轩若有所指地笑了一下，然后在邵止清忐忑不安的注视下，缓缓说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缠着我陪你睡觉的事情？” 　　什、什么？！邵止清瞪大了眼睛。 　　她对这件事根本毫无印象，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可她下一秒又想起自己刚醒时看到的画面——她睡在大床偏左边的位置上，右边则空出了一片足够另一个人同床而眠的距离。 　　而且……她没枕过的那个枕头上，好像确实有褶皱，难道她真的让应长轩陪自己睡觉了……！ 　　邵止清呜咽了一声，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家了，恐怕几天之内都不想再见到应长轩了。 　　可更让她感到羞耻的事情还在后面，应长轩把她掉进睡衣里的长发轻轻撩了出来，语带调侃地接着说道：“除了这个，小清的梦话也很可爱。” 　　梦、梦话！ 　　面对着正打算说出她的梦话内容的应长轩，邵止清捂住了脸，她想立即买车票逃离这个星球了。 第99章 按摩 应长轩：刚才那个声音，再叫一声…… 　　听到应长轩这么说, 邵止清的脊背都绷紧了，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应长轩，试探着开口：“我说什么了……？” 　　应长轩嘴角蓄着笑容, 等邵止清都有些着急了才缓缓开口：“你一直在念叨我的名字。” 　　邵止清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脸面对应长轩了。 　　见邵止清信了自己的说辞，应长轩的笑容不由变得更加灿烂, 他继续说道：“你还要我抱着你，不然你睡不着……” 　　邵止清捂脸的手微微一顿, 从应长轩的话语中品出了一点离谱的感觉，而后者接下来的讲述确实越来越夸张：“你抓着我的手不松开, 还说想一醒来就和我去领证……” 　　这下，邵止清就算再单纯也知道应长轩是在逗自己了, 她大喊一声“应长轩”，试图用音量上的优势盖住对方, 阻止他继续胡说下去。 　　“唔？”应长轩停了下来，挑了挑眉毛, “小清这么激动，是想现在就去领证吗？” 　　“是啊，”邵止清双手环胸, 没好气地说，“去领一张安全限制令给你, 禁止你出现在我附近。” 　　应长轩耍赖般地圈住了邵止清，把头蹭到邵止清的脸颊边，和她贴贴, 嘟嘟囔囔地抱怨，“小清好狠心哦。” 　　他难得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邵止清佯装出来的怒意也就泄了气, “好啦，我要去洗漱了，你不想我们今天一直在酒店里消磨时间吧？” 　　应长轩心说待在酒店也不错，毕竟出门了就代表一定会有别人看见邵止清，对于吝啬到连一个目光都不愿意分出去的他来说，邵止清如果愿意和他在房间里独处一天，他是甘之如饴的。 　　邵止清从面前人的反应中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不禁也有些意动，前两天她一直在外面玩耍，虽然很开心，但对于平时不怎么出门的她来说，运动量已经过大了，如果今天能在房间里休息的话，好像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邵止清就不自觉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这两天走的路有点多，肌肉难免会酸痛。 　　“我会按摩。” 　　“诶？” 　　邵止清吃惊地抬头，与应长轩对上眼神，后者展开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很惊讶？” 　　尽管他的语气和神态都很自然，但邵止清的直觉却依稀告诉她，应长轩的壳子下换人了。 　　“长轩哥哥……？”邵止清迟疑着小声开口。 　　应长轩仿佛笼在黑色的阴影下的眼眸亮了几分，嘴角的弧度也跟着上扬，“怎么认出来的？” 　　他伸出手揉了揉邵止清柔软的脸颊，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唔……”被捏住脸颊，邵止清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含糊，“你们给人的感觉有点不一样。” 　　应长轩还想再问，邵止清却握住了他的手指，眼睛里装满了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按摩的？” 　　她猜测应长轩应该只是会一点皮毛，可对方的回答却让她瞪大了眼睛，“我学过中医，不仅会按摩推拿，还会针灸。” 　　“针、针灸！” 　　邵止清双眼瞪得圆圆的，令被可爱到的应长轩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吧唧一下亲在了邵止清的额头上，说道：“你看起来很累，今天就在酒店里休息一天吧。” 　　“可是……”她前两天都和另外两人出去了，今天却懒在酒店里，会不会对应长轩不公平…… 　　“我很期待与你度过只能看到对方的一天。” 　　应长轩歪了歪头，对邵止清展开一个笑容，像是在晨曦下舒展开带着露珠的枝叶的花。 　　邵止清的心跳空了一拍，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点头答应了对方。 　　=== 　　“仰面躺好，我先给你按按腿，如果觉得痛记得告诉我。” 　　听到应长轩的话，躺在床上的邵止清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吃完早饭后，她和应长轩坐在一起看了会电视剧，对方便提出要为她做按摩来舒缓酸痛的肌肉，邵止清听得心动，就半是好奇半是期待地答应了。 　　可现在真躺在床上了，她不禁觉得这个姿势令人没有安全感，身体也跟着绷直了。 　　应长轩笑了一声，“放轻松——实在紧张的话，就把眼睛闭上吧。” 　　邵止清听话地合上了眼睛，可下一秒她就发现这样不仅不能舒缓情绪，还放大了她的其他感官，于是她又把眼睛睁开了。 　　“我、我还是睁着眼睛吧……”邵止清讪讪地笑了一下，说道。 　　应长轩的笑容半分未减，手却直接撑在了枕头上，紧贴着邵止清俯身下来。 　　早有准备的邵止清飞快地抬起手，挡住了应长轩的动作，然后得意地歪过头，“我早就猜到啦！” 　　这几个人最近一个比一个的喜欢突然偷袭她，她都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应长轩失笑，也不懊恼，就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手，回到了刚开始的位置上，“放松了？” 　　邵止清的情绪确实得到了很大的缓解，但当应长轩把手放在她的腿上，准确地在她酸痛的位置按下的时候，她还是克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小声惊叫。 　　“很痛？” 　　邵止清捂住自己的嘴，连连摇头，脸颊染上了一层红色，心里开始后悔她为什么要答应应长轩给自己按摩的提议。 　　“觉得不舒服的话，把声音叫出来会好受一点哦。”应长轩眯起眼睛，笑得特别纯良。 　　邵止清坚定地摇摇头，刚才只是意外，她现在有了心理准备，肯定就不会…… 　　“呜啊！” 　　邵止清迅速闭上眼睛，把嘴捂得更紧了，几乎不敢相信刚刚那种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她想干脆让应长轩停下手，可对方好像真的如他所说，是学过中医的，每一次按揉都恰到好处，给她酸痛的肌肉带来了又麻又舒畅的体验，也让邵止清知道了，什么叫作……“欲罢不能”。 　　应长轩要是破产失业了，可以去开一家推拿馆，一定很赚钱……邵止清忍不住分心地想道，额间沁出几滴汗水。 　　“这两天走完路没有好好放松过吧？”应长轩施施然地收回手，一副什么都没做的样子，手也稳得吓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得有多快。 　　邵止清毫无防备地躺在床上，满眼信任地注视着自己的样子，让他实在没办法真正冷静下来。 　　为了方便按摩，邵止清穿的是一身睡衣，隔着单薄的布料，应长轩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她小腿的弧度和柔软的触感。 　　“长轩哥哥……”在应长轩努力调整好呼吸之后，邵止清小声地叫了他一声。 　　“嗯？” 　　邵止清把手慢慢放下，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俯视着自己的男人，“跟、跟我说说话吧。”她觉得可以用对话的方式转移自己过剩的注意力。 　　应长轩的呼吸一顿，片刻后才回应对方，“想说些什么？” 　　“比如……你为什么会学中医？” 　　无论是出身还是从业方向，应长轩都应该和医学界没有半点关系才对，更别说是中医了。 　　在今天之前，邵止清实在很难想象前世一直走霸道总裁路线的应长轩会按摩推穴的手艺，这与他本人偏于冷漠的气质太过违和了。 　　但把话问出口后，邵止清又有些许的后悔，毕竟应长轩的前世有多惨烈她也是知道的，自己这么贸然地提问，说不定会戳中他的伤疤…… 　　感到愧疚的邵止清想要改口，应长轩却打断了她：“在我那个位置上的话，就算是跟随多年的医生，也是不能信任的。” 　　“……所以，自己掌握一些特殊的技能，也就是很必要的事情了。” 　　邵止清的眼睛微微睁大，连应长轩的轻轻抚过自己小腿的动作都顾不上察觉了，这还是重生后的应长轩第一次讲述他过去的故事。 　　见面前的人对自己的过去表现出了难掩的兴趣，应长轩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除了中医，我还会做简易的手术。” 　　“好厉害……！”邵止清由衷地感叹。 　　得到了夸奖，应长轩身后像是翘起了得意的尾巴，整个人都散发着开心的气息——只是没得到关注的另一个他就难免吃味了起来。 　　“简易的手术是什么？包扎伤口，还是开刀缝线？” 　　“唔……取子弹、接断肢吧。” 　　邵止清：“……” 　　什么东西？？？ 　　什么时候接断肢变成简易的手术了？？ 　　邵止清太过惊讶，以至于当应长轩稍微用力地捶了一下她的小腿肚时，她就猝不及防地叫出了声。 　　破碎变调的声音放在两个人近距离接触的姿势下，实在有些暧昧了，令邵止清自己都无法接受，她羞耻地别过头，不敢去看应长轩的眼睛。 　　长久的沉默。 　　在邵止清觉得自己尴尬到可以用脚趾抠出一幢海边别墅的时候，应长轩缓缓地开口了：“再叫一声。” 　　“什么……？”邵止清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叫一声。” 　　邵止清：“……”她用一种羞愤又惊恐地眼神看向应长轩，本能地想把自己的腿抽回来，可应长轩却及时地抓住了她的脚踝，把她拖了回去。 　　“……变态！”邵止清怒斥。 　　见邵止清似乎真的不肯配合，应长轩的表情中竟然还露出了明显的失望。 　　……你在失望些什么啊！邵止清不可置信，难道他刚才那句话是认真的吗！！ 　　在逃跑但又被抓住的过程中，邵止清的睡裤不小心蹭上去了一截，露出洁白光滑的小腿，应长轩盯着它们看了片刻，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是谁……？邵止清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往门边看去。 第100章 学画 应长轩：能被当作小孩子哄也挺开…… 　　应长轩微眯着眼睛, 直起身体往门边看去，等片刻后敲门声仍在响，他就放下了衣袖, 皱着眉打算去查看一下情况。 　　他之前特地吩咐过酒店的人员，让他们没有意外情况不要来打扰，那么外面的人就很有可能是……应长轩想起今天唯一一个在酒店的卫迟, 表情变得阴沉了一点。 　　他没有贸然出声，而只是通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他的猜测没有错, 站在门外的确实是一脸焦躁的卫迟。 　　看清了来人，应长轩就后退一步, 丝毫没有要给他开门的意思，甚至还打算直接往回走。 　　邵止清把他的反应看在了眼里, 就探头问了一句：“是谁呀？”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用理他。”应长轩走近, 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却有些晦暗。 　　他和邵止清留在酒店一天的计划是临时改的, 而被他透露出去的消息，都是今天自己会带着邵止清去滑雪，卫迟居然能从他周全的布局中发现不对, 看来他之前还是小看了这个人。 　　不过他并不打算理会卫迟，估计对方也只是猜测邵止清没有离开酒店, 并没有切实的证据，所以在尝试一会没得到回应后，他多半会识相地离开。 　　邵止清没被他敷衍的回答糊弄过去, 因为外面敲门的人在这个时候喊了一声：“清清，你在吗？” 　　是卫迟！邵止清的眼睛亮了亮，可是不等她回应对方, 应长轩就捏住了她的下巴，表情危险地“嗯？”了一声。 　　邵止清顿觉心虚，竟然还产生了一种劈腿被现场抓包的感觉，不由讨好地拽了拽应长轩的手。 　　“看到他你很高兴？”应长轩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邵止清的下颌，嘴上明明说着疑问句，却用着陈述句的语调，眼睛里沉淀着浓浓的墨色。 　　“没有……”邵止清缩了缩脖子，摆出一副乖巧无辜的样子，试图哄好应长轩。 　　应长轩沉默着与邵止清对视了片刻，在邵止清以为他即将要做出什么举动的时候，对方的壳子底下换人了。 　　终于抢到身体主导权的另一个应长轩揉乱了邵止清的发丝，然后才说道：“没有就好。” 　　在敲门和呼唤都没有得到回复后，门外就没有了声音，卫迟似乎是离开了。 　　邵止清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既然卫迟走了，她就不用担心两人相遇会不会摩擦出可怕的修罗场了，她抬起头，对神色捉摸不定的应长轩说道：“不……不按摩了吧？” 　　感觉到自己的腿不像之前那么酸痛了是一点，更重要的是，邵止清实在害怕自己还会在应长轩面前发出什么丢人的奇怪声音。 　　……这种声音根本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住的！ 　　“好，”有点让邵止清惊讶的是，应长轩很干脆地就答应了，他在邵止清身边坐下，略微歪了下头，“那小清想做什么？” 　　邵止清的第一反应是两人可以继续畅游峡谷，可无奈应长轩的水平太差，再遇到猪队友的话邵止清就要一带四，压力着实有些大了…… 　　可不出门的话，除了打游戏看剧之类的，还能干什么呢……邵止清一边思索，一边转动眼神，最终把目光定格在了通往里间的门上。 　　他们入住的是邵家的酒店，而邵止清住的这间，则是邵家为她专门准备的，里间书房里不仅有中大型电子产品、各类她可能感兴趣的书籍，还有她的全套画具。 　　邵止清心神微动，试探着开口提议：“你会画油画吗？” 　　应长轩愣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他确实掌握着许多技能，但它们都是实用性比较强的类型，像油画这种不能给他的工作和生活带来短期实际利益的东西，他未曾学习过。 　　见他否认了，邵止清展开一个笑容，面露期待，“那你想不想和我学一点？我教你画画呀。” 　　从来没在自己的擅长领域当过老师，邵止清说话间不由得在忐忑的同时，又有些小激动。 　　望着邵止清亮晶晶的眼睛，应长轩的表情中终于多了几分笑意，他几乎不用思考，就点头答应了下来，“我很乐意。” 　　=== 　　然而应长轩在艺术这方面的天赋实在有些局限。 　　“啊，不对，这么开始画的话，容易把之前的颜色混进画纸里，配色和光影都会不好处理。” 　　邵止清眼见应长轩即将把配色一看就很奇怪的颜料涂抹到画纸上时，赶紧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 　　“啊……是这样吗……”应长轩微微皱眉，似乎在为自己的不开窍感到困扰，“我又做错了……” 　　邵止清连忙安慰他，“你才刚学呢，很正常的，不用着急。” 　　说着，她主动扣住了应长轩的手，带着他换掉了刮刀上的颜料，顺便为他纠正了下笔的动作，“稍微缓一点，把颜料蹭上去之后轻轻抹开……” 　　应长轩的脸上带着困扰，双眼却微微亮着，随着邵止清把他的手指越扣越紧，他嘴边的笑意也就逐渐浓郁了起来，像是一朵在黑夜里舒展开身姿的玫瑰花。 　　“……就是这样，学会了吗？”在简单的示范过后，邵止清放开了应长轩的手，歪头看他。 　　应长轩适时地敛起笑容，对邵止清点了点头，“我好像懂了……我的小老师。” 　　他那声“老师”，像是放在唇边慢慢碾磨过一样，带着种说不出的风情，令邵止清的脸忍不住泛红了一点。 　　她别开了与应长轩灼灼目光对视的眼神，干咳一声之后，说：“……那就来试试看吧。” 　　应长轩面带笑容，不负邵止清所望地……又一次一下笔就把东西画走形了——哪怕邵止清特地用素描勾线打底了都不管用。 　　起初在邵止清口述的时候，应长轩明明对所有的基础理论知识都了如指掌了，可等到实际操作时，他要么就是握错刮刀、要么就是在风轻云淡中调出死亡配色，要么就是画的东西莫名其妙走了形…… 　　在多次纠正应长轩未果后，邵止清忍无可忍地夺过了他手中的画具，把他发配到了一边坐好。 　　她实在是不能接受再看到自己教出来的“学生”，画出仿佛某种不可名状的黑暗生物纠缠在一起的画作了……！ 　　“在这坐着，不许乱动。” 　　“……噢。” 　　邵止清站起身，准备去拿一些更适合应长轩这个水平的东西来，就见上一秒刚乖乖坐好的对方，又偷偷摸摸地把手伸向了画纸。 　　“不许动。”邵止清瞪了应长轩一眼，用凶巴巴的语气威胁他。 　　逗邵止清逗得很开心的应长轩连连点头，并保证自己不会乱来。 　　邵止清又用怀疑的目光盯了应长轩一会，见他真的老实了，才转身走出书房，去套房的储物室里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五分钟后，邵止清拿着一套幼儿油画工具回来了。 　　“这个，油画棒；这个，是绘画模板；你只要按照模板和油画棒提供的固定颜色，就能画出一幅油画了——是不是很简单？” 　　应长轩：“……” 　　他在远州市的广场与街头中，不止一次地看到过商家支起摊位，用现场作画的噱头吸引一大群小孩来玩的画面——而那些商家拿出来的画具，和邵止清手里这个一模一样。 　　担心这么说之后，应长轩还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错误，邵止清就把油画棒的包装纸撕开，把里面的编号展示给对方看，“画纸上有淡淡编号印记，你要是分不清该用什么颜色，找到对应的编号就可以了……” 　　确定自己是被当作初学油画的小孩子哄了的应长轩：“……” 　　他有心解释自己并不是真的完全搞不懂该怎么绘画，只是想借此增加一些和邵止清的互动，但经历了刚才他制造出的诸多意外后，邵止清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笃定他是个绘画笨蛋的意味。 　　“没关系的，”看应长轩的表情有些呆呆的，邵止清甚至还开口安慰他，“每个人都有些不擅长的东西，你在其他事情上已经足够厉害了。” 　　邵止清的眼神很诚恳，似乎是真的担心应长轩的自信心受到了打击。 　　本还想为自己分辨几句的应长轩抬起眼睛，与邵止清对视上，就发现此时对方的眼里只装着自己，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又消失不见了。 　　被小清这么哄着好像也挺不错的……应长轩想着，如果邵止清能一直看着自己，就算让他一整天拿着油画棒玩填色游戏他也乐此不疲。 　　“那小清和我一起画？”应长轩接过邵止清手中那一套幼儿用油画工具，嘴边挂着笑，“我记得你有一幅参加比赛需要画的作品吧？” 　　“啊，是的，”邵止清没想到应长轩什么都知道，她点点头，取下画板上那张由应长轩创作的不堪入目的作品，“主题是‘初恋’……我还没有完全构思好画些什么呢。” 　　应长轩的心被“初恋”两个字轻轻挠了一下，他的目光从邵止清的侧颜上滑过，然后情不自禁地放低了声音，“……是吗。” 　　小清的初恋……一定要是他才行。 　　应长轩出神地想了一会，就看见邵止清正在动作谨慎地处理着出自他手的那张画——说是“画”，应长轩自己都有点难以接受，他感觉那顶多只能算张废纸。 　　“随便丢掉就好了。”尽管知道自己有故意乱画的成分在，应长轩依然不愿直视它。 　　可邵止清却突然转头，态度坚决地否认了：“不行！” 　　“这是你的第一幅画，不管画得怎么样，我都会把它保存起来的。” 　　应长轩的手指微微颤动，但他还来不及感动，就听见了邵止清的下一句话：“我刚才还订制了一个红木相框，到时候把它装裱起来再送到你家……” 　　应长轩：“……”这就，大可不必了。 第101章 大小应交锋 应长轩：你说，我在这里亲…… 　　被塞了一套幼儿绘画工具, 应长轩实在没办法继续装自己什么都不懂了，他坐在查资料的邵止清身边，一笔一笔地把那幅模板油画画完, 等每一个色块都被填满后，他竟感到了一丝欣慰。 　　虽然这么绘画的技术含量很低，但却也是他创作出的第一幅画作…… 　　邵止清在应长轩停下动作的时候也抬起了头, 她放下自己查阅的资料，对应长轩笑了起来, 还给他鼓了鼓掌：“哇，好棒！” 　　应长轩失笑, 眉眼弯弯地朝邵止清点了点头，然后还煞有介事地说道：“都是邵老师教得好。”态度一本正经到仿佛刚才那个觉得自己在玩填色游戏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们在书房待了不短的时间, 午后的阳光照进屋内，撒开一片金纱, 让应长轩微微眯起眼睛。 　　邵止清正逆着光站着，她神情认真地观察着应长轩的画作, 从各种微妙的细节夸奖着他，柔软的阳光将她的轮廓勾勒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这个时候，在应长轩作画过程中一直保持着异样的安静的另一个他突然开口了：【我从没想过……用这种方式和另一个人相处。】 　　应长轩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对方, 两人保持着默契的沉默，片刻之后, 他才慢慢地在心中开口：【我也没想过。】 　　从没想过……有个人可以包容他的阴暗，用温暖又不容拒绝的方式，把他从泥泞的角落里拉回阳光底下。 　　宁静的氛围让应长轩出神, 他久久地凝视着邵止清，心里却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没有另一个自己添堵就更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你的灵魂在濒死那次就消失了该多好。】 　　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两个灵魂有一次发生了碰撞，都想抢过身体的主导权来和邵止清相处。 　　“应长轩？应长轩？” 　　邵止清担心的呼唤让两人的战争稍稍停歇了一下, 应长轩动作隐秘地掐了掐手指，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然后回应道：“嗯，怎么了？” 　　“我看你刚才似乎有点不太舒服的样子……需要去躺一会休息休息吗？”邵止清的脸上难掩担忧。 　　“没关系——”应长轩说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把锅全部扣在了另一个自己身上，“刚才他突然不安分地攻击了我……有点痛。” 　　尽管语气平淡，但应长轩的眼神里却清清楚楚地写着“委屈”两个大字，明摆着是故意告状。 　　另一个应长轩：“……”从没觉得自己身上的茶香这么浓郁过……！ 　　“啊？”闻言，邵止清果然有点慌乱，并不清楚两个灵魂是如何切换的她只看到了应长轩额头上的汗珠，就相信了他的话，“那、那怎么办？能和他商量一下吗……” 　　“如果小清愿意帮我指责一下他的话……” 　　另一个应长轩：【……喂！】 　　邵止清一脸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我来吗？” 　　“嗯，他肯定会听你的话的。”应长轩勾起一个虚弱的笑容，更加让邵止清感到心软了。 　　“……好。” 　　被气到的另一个应长轩不仅没停下攻击的动作，反而还加大了力度，试图用不停歇的攻击手段，找出对方的弱点，好抢过来身体的主导权。 　　而邵止清深吸了一口气，坐得离应长轩近了一些，试探着开口：“长轩哥哥……？能不能不要攻击他了呀？” 　　“你想……你们两个其实是同一个人，没有必要这样自己伤害自己的。” 　　“……我不想看到你们受伤。” 　　说到这里，邵止清的神色有些失落，她想起了自己受系统影响而不得不做手术的那段时间： 　　当时应长轩的状态就很不对，像是两个灵魂一直在不受控制地不断切换，联想到他那时神色苍白、眼神灰暗的样子，她就更觉得两人互相针对的行为是对他们有害的了。 　　邵止清难过的表情落在应长轩的眼里，让疲于应付另一个自己的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也就被突然抢过了主导身体的机会。 　　“小清——”终于被放出来的某人握住了邵止清的手，满脸不开心，“不许替他说话！” 　　他这句话让邵止清意识到对方换人了，她故意鼓起腮帮子，假装有点生气的样子：“你干嘛要欺负他啦！” 　　潜意识里，她是觉得重生回来的应长轩，是比重生前的应长轩强大的，再加上后者经常在她面前装可怜，她就不由自主地用了“欺负”二字。 　　不过邵止清这句佯怒的话更像撒娇，软乎乎的一点都没有攻击性，只让应长轩心里一痒。 　　但应长轩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睁大眼睛，又气又不甘地一戳邵止清的脸颊，“他对我做了一样的事情啊！每次我一和你说话，他就开始攻击我的意识，一点都不留情……！” 　　他下意识里模仿了另一个自己惯用的委屈的表情，卓有成效。 　　邵止清这才发觉眼前的两个灵魂，归根结底是一个人，也就是说……没一个好东西。 　　应长轩不高兴地搂过邵止清的肩膀，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再紧紧抱住，声音贴在她的耳边响起：“你偏心。” 　　“……我没有。”邵止清说话时有些莫名的心虚。 　　“你刚才还帮他指责我。” 　　“我……” 　　“听了他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了他。” 　　“……” 　　“你偏心。” 　　面对着应长轩的控诉，邵止清哑口无言，直到对方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才红着脸推开他，“是因为我觉得你比他强大一些……所以才会觉得你真的有欺负他……” 　　“你比他强大”这句话，大大地取悦了应长轩，他的眼睛里亮起了光，嘴边的笑容也极其灿烂。 　　“这还差不多……！” 　　现在轮到重生前的应长轩生闷气了。 　　=== 　　在吃完饭，又在房间里腻歪了一阵子后，邵止清提出要带应长轩去酒店的娱乐场所看看。 　　之前公司的人送来过商报，虽然邵止清基本没看，却也知道邵家旗下的酒店里，都设有设施完备、广受好评的娱乐场所，比如棋牌房、台球室以及酒吧之类的。 　　不过邵止清想和应长轩一起去的是酒店后面的靶场，从来只在电视上看过射击活动的她，在听应长轩提到他前世的枪法后，就蠢蠢欲动起来。 　　“去嘛——我就是想试一试！”邵止清期待地仰视着应长轩，满脸都写着“快答应吧”。 　　应长轩并不是不想带邵止清去靶场教她枪法，只是一出门，他们的行踪就势必会被卫迟发现，如果那个家伙跟上来的话，肯定就会破坏他和小清独处的约会时间…… 　　“不行吗？”邵止清垂下眼睫，抿了抿嘴唇。 　　望着邵止清有些失望的表情，应长轩顿时就把所有的顾虑都塞回了心里，转而答应了下来：“那换身衣服，我们走吧。” 　　“嗯嗯！！” 　　邵止清飞快地应声，生怕对方后悔似的，钻进了衣帽间里，留下揉着太阳穴的应长轩站在房间里。 　　【你吹捧自己的时候，能不能挑一些不会对她产生坏影响的点来说？】他有些不耐地对重生后的自己说道。 　　前·黑白通吃·心狠手辣·枪法很准的重生应长轩：【……】 　　【你曾经做的那些事情有多危险你自己清楚，如果因为你的话，让小清起了好奇，被卷进这些事情里……】 　　【知道了，闭嘴。】 　　应长轩知道自己的这些担忧或许是没必要的，但他依旧不能忍受有半点让邵止清遭遇危险的可能。 　　“应长轩！”换了一身行动便利的衣服后，邵止清蹦蹦跳跳地走回了应长轩身边，“我们走吧！” 　　“好，我们走吧。”应长轩牵起邵止清的手，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出门前，另一个应长轩嗤笑了一声，低语道：【她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应长轩假装没有听见，把邵止清的手扣得更紧了。 　　“怎么了？”邵止清有所感觉，抬头看他。 　　“嘘，”应长轩竖起食指，在嘴唇前轻轻比划了一下，说话时还用上了气音，“不要让卫迟发现我们了。” 　　邵止清睁圆了眼睛，抬头往卫迟的房门看了一眼。 　　应长轩伸出手，把手指盖在邵止清的眼睛上，遮住了她的目光，“不许看他。” 　　“……我就看一眼他的门。” 　　“不许看。” 　　一涉及这方面的事情，应长轩就变得霸道了起来，邵止清只能无奈又好笑地转回了目光，又回握住他的手，让他安心下来。 　　“那我们走快一点。”邵止清模仿着应长轩，用同样小声的声音说道。 　　她拉着应长轩加快了脚步，等到进了电梯，被门隔绝了她看向走廊的视线后，她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放松。 　　……不对，为什么要这么小心啊。 　　今天本来就该是她和应长轩相处的一天啊，怎么搞得像她是在背着卫迟偷情一样…… 　　想到这里，邵止清赶紧打住，顺便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思想都赶了出去。 　　“在想什么？”应长轩却突然间开口，吓了仍有些心虚的邵止清一下。 　　“嗯？”应长轩眯起眼睛，没忽视邵止清眼中的惊吓，“这么入神……是在想谁？” 　　他的眸色像是笼着雾色的黑，仿佛一眼就能看透邵止清的心中所想。 　　“没、没有谁……就是发了会呆。”心有戚戚的邵止清避开了对方眼神的直视，小声回答。 　　她欲盖弥彰的行为让应长轩更加确定了，邵止清刚才就是在想卫迟。 　　“你说，如果我在这里亲你，他之后会不会看到？”应长轩开口，指了指两人头顶的摄像头。 　　“等一下——” 第102章 电梯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活力，真会玩…… 　　卫迟之后会不会看到？ 　　邵止清被应长轩捏着下巴亲住后, 他那句有些恶狠狠的问句同时也在她脑中回响。 　　……那肯定是会看到的啊！ 　　卫迟一旦发现了她今天的行踪和说好的不一样，肯定会在担心之下去查酒店的监控，而他们所乘的这部电梯里的监控, 是一定会被调出来的……！ 　　邵止清只在应长轩刚亲上她的时候，分神想了一下这件事，接着就在对方越来越过分的举动中丢盔卸甲, 脑袋一片空白，脸颊通红, 连该怎么呼吸都忘了。 　　应长轩也注意到邵止清的眼睛憋得有些发红，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无奈, 慢慢放开了她，接着小声说了一句：“笨蛋。” 　　晕晕乎乎的邵止清一缓过神就听见了应长轩的这句话, 她带着怒气瞪了对方一眼，趁着这个间隙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开口想说话：“应长轩……” 　　应长轩挑了一下眉毛，走近一步, 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回了原来的样子。 　　“别凑这么近……”邵止清无奈地推推他。 　　听到她这么说，应长轩不但没有妥协，还伸出手揽住了邵止清的腰, 把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十分不配合。 　　他这个动作导致邵止清的鼻尖抵上了应长轩的胸膛, 淡淡的皂角香气顿时将她包围。 　　好巧不巧的是，电梯在这个时候抵达了一楼，随着一声机械的提示音响起, 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还没来得及挣脱应长轩的邵止清，就以一种整个人都被对方搂在怀里的姿势，出现在了电梯外的人的视线中。 　　拖着行李箱、拿着房卡正准备上电梯的路人：“……” 　　在应长轩微冷的凝视下, 这名路人的表情由震惊变为呆滞，最后竟浮现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情绪，他冲着应长轩摆手，“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说着，他还顺手把电梯门又给按上了，满脸的善解人意。 　　视线受阻的邵止清根本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和一个人连连的道歉声，就发觉电梯又开始往上走了。 　　“什么情况……？”邵止清从应长轩怀里出来，神色茫然。 　　应长轩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干脆揉了揉她的头发，把事情糊弄了过去。 　　电梯会在关上门之后往上走，是因为不知哪层的人按了它，邵止清和应长轩只跟着电梯再走了一趟，可随着楼层逐渐升高，邵止清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电梯已经过二十层了，再往上就是私人楼层了，该不会按电梯的人是…… 　　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电梯就停下了，看见熟悉的楼层号，面对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邵止清感到了一阵窒息。 　　下一秒她的猜测就成真了——电梯外站着的人是卫迟。 　　“清清……？”卫迟不可思议地看着电梯中的邵止清，“你怎么回酒店了？” 　　问题刚出口，卫迟就发现眼前两人的着装不像是适合滑雪的装束，也没有携带背包，邵止清的头发甚至都懒懒地搭在肩上，一看就不像出门玩过的样子。 　　思维敏捷的卫迟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他进入电梯，垂眸看着邵止清，问：“你们今天没出酒店？” 　　应长轩在心底“啧”了一声，他想过卫迟会来碍事，却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突然。 　　邵止清没多想，就据实以告：“本来是打算出去的，但起床之后又觉得累，干脆就待在酒店里了。” 　　“那早上我来敲门的时候，你在房间里吗？” 　　邵止清卡壳了一下，她当时是想去给卫迟开门的，但应长轩却阻止了她，如果她现在承认了这件事，卫迟说不定会为自己的隐瞒而生气……而且卫迟那么容易吃醋，说不定会把这件事看作她更喜欢应长轩的证据。 　　在飞快地转动大脑之后，邵止清咬咬牙，打算再撒一个谎来圆前一个谎言，可应长轩却先她一步开口了：“当时小清在和我相处，没有时间理会你。” 　　像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还不够挑衅，应长轩顿了一下又说道：“就像现在，你又打扰了我们的约会。”说话间，他抬起手指蹭了蹭邵止清的唇角，故意把卫迟的视线吸引到了邵止清有些红的嘴唇上。 　　他明晃晃的示威行为令卫迟的目光瞬间就沉了下来，拳头微紧，让邵止清担心地怀疑他们会不会在下一秒就打起来。 　　然而，一向在有关她的事情上有些冲动的卫迟，这次只是对着应长轩冷笑了一声，就没了后文，只是眼神始终落在邵止清的身上，像是只能看得到她一样。 　　邵止清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视线所吸引，抬头回视了过去，在她与卫迟对上视线的下一秒，对方的耳朵就突兀地红了起来。 　　“……咳。”卫迟轻咳一声，接着在邵止清说话前突然转过身，背对向她。 　　邵止清的第一反应是卫迟生气了，是在等着自己去哄他；但她很快就发现对方不知为什么，正像在舒缓颈椎一样摇着脑袋，脑袋后面的小辫子跟着一晃一晃的…… 　　小辫子？ 　　邵止清定睛一看，发现与平时微卷的狼尾发型不同，卫迟今天用一根眼熟地蓝色小皮筋，把半长的头发扎了起来，被束缚的发丝在脑后垂下小辫子，冲淡了他身上偏于冷硬的气质，更添了几分少年气息。 　　看到那根小皮筋，邵止清想起来了，那是她在被卫迟带去卫家的路上，出于恶作剧的心态绑在他的头发上，后来却被卫迟当作礼物扣留、不打算还给她的那一根！ 　　一想起这件事，卫迟当初那句“有对象的男生，才会带着女朋友送的小皮筋”，又一次浮现在了她的耳边，让邵止清脸上的热度情不自禁地升高了几分。 　　邵止清有些发怔地盯着卫迟的背影看，这时卫迟也像是有所感应地转过了头，望进邵止清的双眼，对她扬了扬下巴，眼睛里闪着光，像在幼稚地炫耀自己。 　　他只看了邵止清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几根呆毛因为他这个动作翘了翘。 　　邵止清被他的情绪感染，一时没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 　　而在电梯动起来之后，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应长轩在这时动了起来，他把手搭在邵止清的后颈上，揉捏了一下她那块软肉，让邵止清差点叫出声。 　　“……！”邵止清仰头看向应长轩，眼里写满了控诉。 　　如果不是不想在狭小的空间里让卫迟和应长轩起争端，她现在已经开口问对方为什么要突然袭击她了。 　　应长轩勾了勾嘴角，但表情却不怎么愉悦，他的指尖搭在邵止清的脖颈上没有收回，开始用缓慢却不容拒绝的方式，抚摸过邵止清的肌肤。 　　他的手仿佛羽毛拂过，令邵止清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被迫站得笔笔直直的，她从应长轩的这个举动中感觉出来了，对方应该正在生气，而且是相当生气。 　　确实是她不对，今天明明说好是只和应长轩度过的一天，她刚才却因为卫迟而忽视了对方…… 　　反思中的邵止清任由了应长轩所为，后者的眼睛眯起，一丝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流露出来，像是猎人看到了朝自己露出脆弱的脖颈的小动物。 　　电梯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邵止清满脑子装着胡思乱想，见门逐渐打开，就想也没想地往前走去，结果就撞在了没有挪动脚步、还转过了身的卫迟身上。 　　而她身后的应长轩怕她摔倒，也用最快的速度从后方揽住了她的腰。 　　这就导致……拎着行李的路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电梯里的景象，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前一后，抱着一个看不见脸的女性，这幅画面他三分钟前才刚见过！ 　　只不过那个时候还只有一位面色很冷的帅哥，怎么电梯走了一趟就又多了一位…… 　　路人忍不住就脑补了许多东西，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你们年轻人活力真好真会玩”的意味。 　　=== 　　应长轩用了一些颇为麻烦的小手段，绕了几个圈子，终于把卫迟赶出了他和邵止清的视线，等到确定卫迟离开了之后，他才面无表情的收起了工作手机。 　　他还是有些大意了，卫迟比他所想的要更加难对付，没想到他暗地里的势力发展的如此之快……恐怕卫家的未来的家主就是他了。 　　“排队的人有点多……”邵止清拎着三杯奶茶，走到应长轩身边，发现卫迟不在后，她还往周围看了看，“咦，卫迟走了吗？” 　　刚才这两人说他们要私下聊两句话，邵止清就直接提出自己去买奶茶，好给他们私聊的机会，没想到只是十几分钟过去，卫迟就不见了。 　　应长轩幽幽地望了邵止清一眼，看得邵止清瞬间就心虚了。 　　“我就问问……” 　　“你还给他也买了奶茶？”应长轩的眼神更委屈了。 　　在他幽怨的注视下，邵止清感觉自己就像是化身为了和女朋友约会还给别的女人买奶茶的渣男…… 　　邵止清赶紧摇头，打断了这种不妙的联想，嘴笨地解释道：“我就是顺手……” 　　应长轩从邵止清手中接过奶茶放在桌上，把她喜欢的有芝士奶茶的那杯插上吸管递了过去，另外两杯则被他一起拉到了自己手边。 　　“你的关心，不许分给别人。” 　　应长轩说着，喝了一口左手的奶茶，又喝了一口右手的，眼神凶巴巴的像是在示威，“——都是我的！” 第103章 十环 清清——我来找你玩啦！！…… 　　靶场里的人很少, 而且他们大都戴着隔音耳机，视线也被阻隔，所以邵止清和应长轩的到来没有引起除了工作人员以外的任何人的注意。 　　可尽管没人看见, 邵止清还是觉得应长轩捧着奶茶，一脸闲散自得的样子和靶场整体的氛围有些违和。 　　她那杯奶茶早已在店内就喝完了，应长轩却因为想把两份奶茶全部喝掉的关系, 到现在还剩了一大半。 　　应长轩注意到邵止清在看自己，就侧头冲她轻笑了一下, “还在紧张？” 　　邵止清默默点头，虽说在是她自己提的来靶场学射击, 但真的到了实地，马上就可以摸到枪了, 她却难免情绪波动起来。 　　她现在的心情就和考驾照的人第一次科三上路，战战兢兢担心自己会撞到路边小花坛的心态一样。 　　“邵小姐, 您不用紧张，我们的教练都是专业的, 教学过程从未出现过任何意外……” 　　“不用你们教。”应长轩出口打断了穿着教练服的男人的话语。 　　“啊？”教练员有些傻眼，“这……虽然我们靶场是邵家开的，很多事情都可以通融, 但不经过教学就碰枪的话，还是有一点……” 　　应长轩慢慢咬碎嘴里的珍珠, 说：“我会教她的。” 　　有些实诚的教练员“哦”了一声，接着就开始问应长轩有没有持枪证。 　　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去考持枪证的应长轩看了这名教练员一眼，就把目光投向了已经急出一头汗的靶场经理。 　　接收到应长轩的暗示, 经理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拉着还想查看应长轩证书的教练员往一边走去，等走远了才开始念叨：“你这没眼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人家那哪里是想学抢啊，情侣间找点乐子你上去添什么乱……” 　　邵止清目送着这两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才转头回来，问应长轩：“所以你有持枪证吗？我还没见过它长什么样子，能给我看一看嘛？” 　　应长轩：“……今天没带，下次给你看。” 　　邵止清颇为信服地点了点头，应长轩在她心里的形象也不由得变得更神秘了。 　　=== 　　“我先给你示范一下，你可以从我的动作里找找感觉。” 　　这么说着，应长轩为邵止清和自己都戴上了隔音耳机，随后就拿起了弹夹开始装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举着枪的原因，应长轩的气质感觉比平时锋利了许多，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睛微眯，认真的神态让邵止清的注意力一瞬间从他的动作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就在这个时候，他连开了五枪，每一枪之间的间隔很短，后坐力好像没办法影响到他。 　　邵止清立刻转头去看，只见枪靶上只留下了一个弹孔痕迹——应长轩的每一枪都正中靶心，分毫未差。 　　“呼……还以为许久没练，用这家伙的身体会生疏一点呢。” 　　应长轩的肩膀放松了下来，朝着邵止清露出一个笑容，而刚好摘下耳机的后者也就听见了他的话语。 　　他这句话也让话即将出口的邵止清临时改口：“应……长轩哥哥！” 　　应长轩放下枪，表情中混合着欣喜和失望，他一边为邵止清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感到高兴，一边又可惜于错失了一次名正言顺“惩罚”对方的机会。 　　“好厉害！”邵止清的双眼亮晶晶的，满脸都是崇拜，“怎么做到的！” 　　“熟能生巧而已。”应长轩的态度随意到像他只是喝了杯水一样。 　　邵止清顿时就更加佩服眼前的人了，她闪着光的眼神让应长轩甚至有些招架不住。 　　“那现在自己来尝试一下吧？”应长轩心情颇好地享受着被邵止清专注地凝视着的感觉，说道，“只要掌握了窍门，你就会发现它其实很容易的。” 　　“嗯嗯！”被鼓励到的邵止清连连点头，现在无论应长轩说什么她都会相信。 　　但是……“虽然需要教学……也不用贴这么紧吧。” 　　邵止清僵硬着身体，她握着枪的手被应长轩包裹着，为了维持这个姿势，后者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两人贴近到邵止清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打在自己耳边。 　　因为现在是教学环节，枪里并没有子弹，他们也就没戴耳机以方便交流。 　　“是吗？”应长轩不置可否，环着邵止清的手却没有挪动，“但第一次射击，如果我不这样纠正你手肘的动作，帮助你瞄准的话……很可能会有危险哦？” 　　这话从百发百中的应长轩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点渗人的，邵止清顿时就怂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她开口问道：“你说的危险……是什么样的危险？” 　　应长轩故作沉吟，等到邵止清开始脑补一些有的没的，还着急地轻轻踢了他一下，他才说话：“可能会脱靶，毁坏公物，严重一点的话……走火炸膛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邵止清的脸“刷”的白了一点，她本来就没什么自信，应长轩这么一说，她立即就觉得对方现在无微不至的指导动作实在再正确不过了。 　　应长轩见自己得逞，嘴边的笑意也就藏不住了，他一边装模作样地为邵止清讲解，一边把人搂得更紧了。 　　这场教学在无证教课的应长轩的操作下，被无限延长，直到邵止清越来越紧绷，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动作。 　　“好——记住现在的姿势，上了弹夹之后，就可以尝试在这个姿势之下开枪了。” 　　说着，应长轩松开了手，教邵止清怎么装填弹夹，于是等后者再一次端起枪时，心理压力已呈倍数增长。 　　“这、这样吗……？” 　　“对，”应长轩帮邵止清微调了一下手部的动作，再摸摸她的头以作安抚，“放心吧，你做的很好，剩下的就只要扣动扳机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让邵止清的心情不禁平静了下来。 　　只要按照应长轩刚才教自己的那样做就好，邵止清想着，深深地吸一口气，在应长轩为她戴上耳机后，她的呼吸已经平稳了下来。 　　屏气凝神……扣动扳机。 　　枪口一震，子弹飞速射出，邵止清应激性地闭了下眼，两秒过后，她才睁开眼去看自己的成果。 　　……十环。 　　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让邵止清瞪大了眼睛。 　　她是有想过自己可能会运气好，得到一个不错的成绩，但并不曾预料自己能做到这种地步…… 　　“看到了吗！”惊喜之下，邵止清一把拉下耳机，转身抱住应长轩，喊道，“十环！！” 　　应长轩脸上的惊讶不比邵止清少，而他到了嘴边的夸奖，又因为邵止清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而卡在了喉咙中。 　　虽然他与邵止清相拥过不少次，但那基本都是他抱上去的，像今天这样，邵止清主动抱上来的情况……屈指可数。 　　一瞬间忘了自己该说什么的应长轩，显得有些呆，他愣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小清，好厉害。” 　　开心之下，邵止清没发觉他的反应有哪里不对，又抱了一抱他，才兴奋地去找手机。 　　“第一次就十环——我要把它拍下来！” 　　邵止清觉得自己俨然就是个射击小天才！ 　　=== 　　夜晚，邵止清一边翻着这几天记录下来的灵感，一边靠在窗边看手机，和应长轩从靶场回来之后，他们他们还去了台球室——邵止清这几天算是体验过许多她前十几年都没尝试过的东西了。 　　而直到现在看到季知瑶私聊她的消息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久没去学校了。 　　她先是告诉季知瑶不必为自己担心，才慢慢地回复着她的各种问题。 　　邵止清基本没什么朋友，而季知瑶算一个——她们常会一起打游戏，聊天的频率不低，还会在节日的时候互送礼物。 　　看着季知瑶发给自己的一连串表情包，邵止清微微笑了一下。 　　也是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方桃雨——那个几次三番找她麻烦的方家私生女。 　　上一次见到方桃雨，是在方家的宴会上，对方设了局等她，当时她还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会这么恨自己，现在消除了系统的影响，许多被屏蔽的记忆也就回来了。 　　五岁那年，她跟随父母去福利院时，不仅把越泽接到了家中，她还曾和方桃雨见过的。 　　那时方桃雨的性格比较开朗，见她不怎么爱说话，还主动过来找她玩过，只是在发现两人的身份差距后，天生自卑的她就不再愿意和邵止清相处了。 　　曾觉得自己交到了好朋友的邵止清，被推开后也有些茫然，只以为自己是被讨厌了，就识趣地没再去找过方桃雨。 　　心中别扭的方桃雨却误解了她的意思，深觉邵止清其实一直就不屑于和自己相处，就在一天天的纠结中暗恨上了这个人。 　　而多年后的重逢，方桃雨发现邵止清完全忘了自己，这份压抑已久的情绪便瞬间爆发了出来，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还好这辈子她身边多了愿意保护她的人，不然她可能要像前世一样，在方桃雨的设计下各种丢脸，甚至还被锁在废旧电梯里，嗓子彻底哑了都没等来人放她出去…… 　　季知瑶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拉回了邵止清的思绪，她低下头打字回复，却好像听见了几声敲窗的声音。 　　应该是听错了吧……她在二十几楼诶，外面的阳台又是独立的，怎么可能会有人…… 　　“咚咚咚。” 　　邵止清打字的手顿了一下，好像不是错觉，真的有人在敲她的窗户…… 　　邵止清僵硬着，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恐怖电影中的镜头，才慢慢转过头，看向窗外。 　　“清清！”和邵止清一对上眼神，卫迟整个人就像是亮了起来，“开窗——我来找你玩啦！” 　　他灿烂的笑容瞬间就把邵止清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第104章 绑匪先生 卫迟：如果这个时候向你求婚…… 　　“卫迟！” 　　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看见卫迟, 邵止清先是惊喜地喊了他一声，随后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她在二十几楼诶！卫迟是怎么做到突然出现在她的窗外的！ 　　邵止清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慌忙地为卫迟打开了落地窗, 放他进屋。 　　卫迟的一身着装轻便到有些单薄，发丝和衣服上沾着冰凉的水珠，邵止清光是看着就替他觉得冷。 　　“你怎么穿这么少——而且现在大半夜的, 你是怎么从窗外跑到我房间阳台上的啊！” 　　邵止清一边说，一边把毛毯递给卫迟, 眼里半是埋怨半是担忧。 　　而卫迟显然对邵止清的关心很是受用，他接过小毛毯, 用它擦去了头发上的雨水，说话的语气颇为理直气壮：“现在已经是星期四了, 说好的你今天一整天都会属于我，所以我就过来了啊。” 　　邵止清诧异地看了一眼钟表——现在正好是周四的零点零一分, 也就是说，卫迟是掐着点敲响她的窗户的。 　　“那也可以走门啊。”邵止清无奈地看着进屋后就开始东张西望的卫迟, 说道。 　　“从正门走的话，会被那几个人发现，”卫迟皱了皱眉, 看起来并不愉快，“他们这几天可没少给我找麻烦……” 　　邵止清瞪他, 却发现卫迟完全没意识到走窗户来找她的危险性，她板起脸想多说几句，“你还没解释你是怎么从窗外到我阳台来的——你该不会是爬墙……” 　　她的话说到一半, 整个人就被卫迟一把抱进了怀里，淡淡的鸢尾花香向她包裹了起来。 　　“清清，我好想你啊……”卫迟把脸埋在邵止清的肩头, 小声地呢喃，声音中还带着点委屈。 　　他直白的情绪表达，让邵止清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半边，她红着脸去推卫迟，“不许转移话题——你是不是真的是爬墙过来的，很危险……唔！” 　　卫迟突然抬起手，捂住了邵止清的嘴，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邵止清对面前的人怒目而视，可卫迟却在她开口前先发制人地说话了：“这么多天没见，你不说想我就算了，还要把我推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还被捂着嘴没法说话的邵止清：“……” 　　什么“这么多天没见”啦！明明白天他们才在电梯里见过！ 　　卫迟假装失忆地低下头，只口不提白天的事，却在这时看到了邵止清是光着脚站在地板上的。 　　“也不怕着凉……！”卫迟面色一沉，松开了捂着邵止清的手，然后屈起食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嗷！”邵止清捂着脑门叫了一声。 　　卫迟蹲下身，在邵止清反应过来之前，托住了她的腰，紧接着就将她凌空抱了起来。 　　邵止清慌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伸手揽住了卫迟的脖颈，“卫、卫迟！” 　　“嗯。”卫迟应道，抱着邵止清往床边走去，等站定之后，他却没把人放下来，反而又颠了颠她，吓得邵止清一下子把他搂得更紧了。 　　卫迟的耳朵明显地红了一点，邵止清看在眼里，只以为他是因为骤然从寒冷的室外到了房间里，皮肤才会泛红的。 　　“我自己可以走！”身体失去重心的感觉让邵止清十分紧张，她就拽了拽卫迟的衣领。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快放我下来啦！”邵止清感觉卫迟像在捉弄自己，可她却没办法挣开对方。 　　……果然她还是应该去学一下咏春拳什么的！ 　　见邵止清实在是想下来，卫迟便也没再逗她，弯腰将她稳稳地放在了床上。 　　这段时间邵止清心情一直不错，吃的东西比以往多了些，腰上的肉也软了下来，卫迟贪恋着刚才那一抱的手感，嘴上却说了一句：“最近好像胖了点。” 　　“……你说什么？” 　　邵止清不可置信地瞪着卫迟，满脸都写着难以相信，“你再说一遍，我怎么了？” 　　第一次被邵止清用这么凶的眼神瞪着，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的卫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试图补救，“没说什么……” 　　“我都听到你说什么了！”邵止清炸毛，气鼓鼓地站起身，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卫迟，一字一顿地磨着牙说道，“我才没有胖……！” 　　她昨天早上换衣服的时候还照过镜子，腰上明明没有一丝赘肉！ 　　卫迟一定是在造谣她！ 　　被盯着的卫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但他心里倒是觉得邵止清现在这样正好，之前她的身材过于纤细了，常会令人担心她的健康问题，不像现在，不仅看起来人更有活力了，抱起来的时候更是尤为…… 　　他口不对心的表现落在了邵止清紧迫的视线中，后者的气顿时就消不掉了，她跳下床，把卫迟往门外推，“我暂时不想看到你——我要睡觉了，你天亮了再来找我！” 　　卫迟被推着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停住。 　　“不可以收留我一个晚上吗？” 　　“不可以，”邵止清的态度十分坚决，“你要是不走的话，我明天就……就拉着他们三个出去玩，不带你！” 　　这句话瞬间就让卫迟绷紧了神经，浑身的气质跟着变得锋利，“不行！” 　　“他们三个看都别想看到你！” 　　=== 　　半梦半醒间，邵止清感觉自己被裹在一片软和的云朵中，身体飘飘忽忽的，一点都不想动。 　　她晚上把卫迟赶出了房间，之后没多久就陷入了梦乡，梦里她好像被什么人抱了起来，当时的感觉也和现在一样，温暖又舒服。 　　现在几点了……她和卫迟约好了早上八点一起吃早饭来着，如果违约了，卫迟肯定会默默地生闷气。 　　想到这里，邵止清慢慢舒展了一下身体，想睁开眼睛看看时间，却发现自己……好像不是躺在床上。 　　她记得酒店的床很大，要把手伸得直直的，才能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但现在，她只是随便伸了一下，手臂下就空了一片，也没摸到床头柜在哪个方向。 　　仔细一感觉，邵止清还发现自己是躺在某个正在微微抖动的环境中，这种感觉……很像是在坐车。 　　邵止清的睫毛轻轻颤动，可在她睁开眼睛之前，一块黑布先行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不许睁眼，你被绑架了。”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说道，他的声音从邵止清的头顶传来，语气十分冷漠。 　　邵止清顿了一下，不动了。 　　男人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居然没哭，胆子还挺大的。” 　　“你……” 　　“不允许提问，你问了我也不会回答你的。” 　　见对方这么说，邵止清就默默地闭上了嘴，而男人又说了几句威胁人的话，就在多次开口却得不到回应的时候，默默地保持了安静。 　　片刻之后，他像是按捺不住了一样，开口说道：“算了，你要是实在想问问题的话，就问吧，只是我不一定会回答你。” 　　“哦，我不问。” 　　“……” 　　邵止清在柔软地垫子上翻了个身，她没去揭自己眼睛上的黑布，还表现得对绑架她的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还没急，绑架她的那位先急了，说话的声调都高了一些：“你为什么不问——你必须问，你不怕我撕票吗！” 　　邵止清想了一下，很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怕。” 　　男人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被气到了，邵止清别过脸，偷偷地笑了一下。 　　邵止清不接茬，男人只好自顾自地开头，说了下去：“——我本来绑架你是想要赎金，结果你身边那几个人一听到金额，就不愿意救你了，你看看——你不如和这种不靠谱的人绝交，不然小心哪天他们做了坏事赖你身上！” 　　邵止清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她不再保持沉默，而是隔着一层眼睛上的黑布，凭感觉和绑匪对上了视线。 　　绑匪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停了下来。 　　邵止清这才说道：“他们四个都不愿意救我吗？” 　　说着要撕票她的绑匪，这个时候突然别扭了起来，他支支吾吾了许久，才说出一句：“那个卫迟愿意救你，他已经在赶来找你的路上了。” 　　“那要不你先把我撕票了吧，不然我被卫迟救走了怎么办？”邵止清诚恳地提议。 　　某绑匪：“……” 　　在邵止清偷笑了一下，准备揭穿对面的人的正面目的时候，他突然语气变冷，说道：“你这些想法哪里学来的？” 　　“啊……？”邵止清有些迷茫，“哪些想法？” 　　“自我牺牲。” 　　邵止清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因为盖着黑布，对面的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不需要牺牲自己，”绑匪先生的面色冷凝，声音温度低到能往下掉冰碴子，“你就乖乖等着卫迟来救你就行了——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把那些自我牺牲的想法全部忘掉！还轮不到让你受伤的时候！” 　　邵止清微妙地有些感动，她感受着面前的人身上传来的温度，故意问道：“我这么等着，卫迟能救到我吗……他会不会找不到？” 　　“这就不需要你担心了，”绑匪恶狠狠的声音有所缓和，“他比那三个废物有用的多。” 　　说到这里，这名绑匪突然又冒出来一句：“你这几个人里最喜欢的是不是卫迟？” 　　不等邵止清回答，他就轻咳了一声，自己说了下去，“我看你像是喜欢他的样子，要是他救了你之后，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绑匪先生甚至特意补充道：“我绑架你的时候，看到他连戒指都买好了。” 　　邵止清：“……”她该不该告诉卫迟，装绑匪的时候，要先掩盖住自己身上淡淡的鸢尾花的香气？ 第105章 滑雪1 卫迟：你就不能试着喜欢我一下…… 　　求婚……邵止清把头偏过一点, 脸颊微微发红，她没想到卫迟会在这种情况下提出这两个字，一时间难免有些无措。 　　卫迟捏了捏她的脸颊, 低声威胁道：“不许装听不见——快点回答我。” 　　邵止清被捏着脸，说话都有点含糊，她伸手去拉卫迟的手指, 嘟囔了一句：“……不答应。” 　　卫迟沉默了一下，身上的低气压让周围的空气都浓稠了起来, 他沉着脸，蓝色的眼睛仿佛冻结住的冰川。 　　而导致他心情骤然变差的罪魁祸首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还在小声地说话：“他又没有当面和我说，我要是答应了也太不正式了吧……” 　　“……不够正式？” 　　听到卫迟有些沙哑的声音, 邵止清懵了一下，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那如果我正式向你求婚的话, 你会答应我吗？” 　　说到这里，卫迟已经顾不上遮掩自己的声音了, 他急急地发问，甚至为了立刻得到答案，还揭下了盖在邵止清眼睛上的那块黑布。 　　卫迟的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他这份浓烈又直白的感情让邵止清一下子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足足呆了好几秒钟，邵止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 　　卫迟被噎了一下，便有些恼羞成怒地红了脸，“你一直都知道是我？” 　　邵止清无奈地推了推他凑得过近的肩膀, 说：“想不认出来也很难吧？” 　　说起来，之前在飞机上时卫迟也假装过对自己图谋不轨的坏人，所以……他是不是有什么喜欢角色扮演游戏的癖好啊？ 　　卫迟微微眯起眼睛, 尽管邵止清没说话，但他却有种对方正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的直觉。 　　腹诽了卫迟片刻，邵止清坐直了身子，打量起他们所处的环境，果然，他们是在一辆加长轿车的后座上，也不知道卫迟是什么时候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 　　早晨的阳光透过车窗帘洒入车内，邵止清伸手去掀帘子，想看看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然而卫迟一手按住了她，虽然耳朵发烫，但气势却依然很足，“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邵止清哑然，她都还没应下卫迟的告白，怎么想都不可能一跃答应他求婚的请求吧！ 　　她的意思在沉默中表达的十分明显了，意识到这点后，卫迟的眼神不由黯淡了下来，他失落的样子让邵止清一阵愧疚，却在下一秒就被对方握住了双手。 　　卫迟拉着邵止清的手，把她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啄吻，认真的态度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 　　卫迟的声音近乎像是在耍赖了，最后几个字的尾音简直就粘在了一起。 　　……可爱。邵止清望着卫迟微红的眼眶，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与平时不同的想法。 　　但邵止清还是摇了摇头，只是这次她避开了卫迟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她尤其不敢看这个时候的卫迟。 　　被拒绝了，卫迟安静了半晌，接着打破了令人心慌的氛围，说道：“拒绝我，是因为不喜欢我吗？” 　　“我、我不知道。”被卫迟直直地盯着，邵止清咬了咬下唇，最后只说出了这几个字。 　　说到底……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她连怎么确认自己有没有喜欢上某个人都不知道。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诶？” 　　邵止清愣了一下，她刚才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了？ 　　卫迟突然放开了邵止清的手，还往后退了一点，他直视着邵止清的双眼，极其缓慢地说道：“只是看到你，就会心跳加速；每次想起你；脸就开始发烫，如果在你的身边发现其他人，就会难受到喘不过气来……” 　　随着自己的叙述，卫迟的脸颊一点点变红，到了最后，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几不可闻了。 　　“我从没对其他人产生过这样的感觉……只有你，”说到一半，卫迟磨了磨牙，露出一个有点凶狠的表情，“所以，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放手的！” 　　这么说着，卫迟却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力气似的，慢慢把头靠在了邵止清的肩上。 　　“你就不能试着喜欢一下我吗……” 　　他的声音很小，但邵止清还是听见了，她恍恍惚惚地抬起手，摸了摸卫迟的头发。 　　软软的，像小狗的毛一样。 　　=== 　　“我们这是在去哪里？” 　　在卫迟突兀的“求婚”之后，两人保持了许久的沉默，直到邵止清见窗外的环境越来越偏僻，才忍不住开口问道。 　　然后她就得到了卫迟一声不满的冷哼。 　　邵止清疑惑地看了卫迟一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刚才说什么？” 　　“……哼。” 　　这次卫迟冷哼的声音故意放大了些，邵止清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了。 　　“还在生气啊？”邵止清探头问道。 　　卫迟：“……”他早就没在生气了，现在这副样子，也只不过是为了让邵止清对他多说几句好话罢了。 　　可邵止清现在这么一问，就显得他好像在无理取闹一样……卫迟把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邵止清拽到身边，揉了一顿才满意地放开。 　　突然被揉乱了头发的邵止清一脸茫然，仰头看向卫迟。 　　卫迟被她的眼神看得心痒，他干咳了一声，回答道：“去滑雪——你前几天不是没去成吗，今天天气好，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邵止清眼睛一亮，指了一下远处那片白茫茫的雪山，“是去那里吗！” 　　卫迟看着她几乎把身子探出窗外的举动，眉头一跳，伸手把人拽了回来。 　　“你是小孩子吗，”卫迟的语气凶巴巴的，“坐车的时候不能把头伸出窗外的道理都要我来教！” 　　邵止清自觉理亏，她讪讪地摸了一下鼻子，还讨好地冲卫迟眨了眨眼。 　　“你……”卫迟剩下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嗯？” 　　“……算了，你坐好，很快就到了。” 　　卫迟有些懊恼地转过头，心想邵止清最近是越来越爱撒娇了。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尽是坏毛病！卫迟红着脸想。 　　在邵止清的期盼中，他们很快就到了雪山底下，只需要抬头一看，就能看到稀稀落落几个人影在滑雪场上飞速滑动。 　　“人好少啊，”邵止清趴在车窗上看了一会，说，“像现在这种年底的节假日，不应该人很多吗？” 　　“因为这里是卫家的私人滑雪场，只有少部分人可以进入。” 　　卫迟一边说着，一边让司机调转了方向，接着对有些惊讶的后者补充了一句，“先去旁边的山庄，你不想穿着睡衣就去滑雪吧？” 　　“……温泉山庄？”邵止清注意到一边的路牌。 　　已经计划好今晚要哄邵止清和自己一起泡温泉的卫迟重重咳嗽了一声，视线飘忽，语焉不详地说：“滑雪累了刚好可以放松一下。” 　　邵止清没多想，只觉得卫迟考虑得十分周到，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有在旺季把温泉山庄对外关闭，好名正言顺地和她单独待在同一个温泉池里的操作。 　　冰凉又清爽的风吹入车中，邵止清的长发随风飘扬着，脸上满是欣喜的情绪，“冲鸭！滑雪！温泉！” 　　卫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嗯，冲鸭。” 　　=== 　　“卫、卫迟……？”已经穿上全套滑雪装备的邵止清努力地保持着平衡，声音有些颤抖。 　　“嗯，我在，”卫迟应了一声，“准备好了吗？我要松手了。” 　　“等一下——！” 　　邵止清紧紧地揪住卫迟的衣服，身体僵硬无比，完全不敢动弹，她第三次尝试独自滑雪，失败。 　　“明明看着很简单，为什么上手了就这么难啊……”邵止清欲哭无泪。 　　对于常年居家不出门，最喜欢的运动是咸鱼躺的邵止清来说，上个三楼楼梯都足够她气喘吁吁，别说体验在斜坡上一路疾滑了，她连让卫迟松开自己，单独滑一段路都害怕。 　　好丢脸啊，明明说要来滑雪的也是她，想半途而废的人也是她，邵止清丧丧地想。 　　卫迟倒一点没觉得邵止清丢脸，作为指导教练，他甚至希望邵止清再笨一点，这样他就可以理所应当地搂着人进行教学工作了。 　　被卫迟扶到一边坐好后，邵止清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定再尝试最后一次，如果还是失败的话，她就做个安静的观众，只负责看卫迟滑雪就好了！ 　　“要不你再给我做一次示范？”邵止清对卫迟说，“比之前快一点的那种，我想看看会滑雪的人是怎么滑的。” 　　之前卫迟为了让邵止清看清楚他的动作，都是慢慢从她面前滑过去的，观赏效果隐约就等同于步行。 　　卫迟当即就答应了：“好啊，那你乖乖地在这坐着，不要乱动，小心摔了。” 　　被安置好的邵止清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卫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但他冲邵止清笑了一下，那张扬的表情配上他一头乱发，帅的出奇。 　　邵止清一时失语，她摸了一下胸口，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加速地跳动。 　　这时，卫迟已经戴上了护目镜，远处吹来的气流在他周身扬起如幕的雪花，无边的雪原中，只有他是唯一的亮色。 　　意气风发的少年像一道风，以势不可挡的姿态闯入了邵止清的眼中，破开的雪浪仿佛他足下生出的双翼。 　　邵止清微微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卫迟，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 第106章 滑雪2 卫迟：被我抓住了……！…… 　　“怎么样？现在想自己尝试一下了吗？”在雪地上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后, 卫迟回到了邵止清的面前，弯腰问她。 　　因为刚运动过的关系，他的头发上带着雪粒, 人也有些微喘。 　　“嗯！”邵止清的眼睛里亮着光，“我这次一定可以学会！” 　　邵止清剧烈的心跳还没有平复，就扶着卫迟站起了身, 迫不及待地想要自己体验一下以对方刚才的速度滑雪的感觉。 　　“小心一点。”卫迟说了一句，就见邵止清摆出的姿势颇为标准, 显然是有好好听他之前教的东西。 　　“那，那我开始了……？”邵止清小小地活动了一下关节, 然后将试探的目光投向卫迟。 　　“嗯，放轻松一点, 就这样滑出去就好。” 　　“好——”邵止清深吸一口气，撑着雪杖的手往后一用力, 往前一滑—— 　　然后整个人脸朝下扑在了雪地里。 　　邵止清：“……” 　　卫迟：“噗。” 　　“不许笑！”邵止清恼羞成怒地爬起来，脸红得发烫。 　　结果因为爬起来的太急, 没把握好平衡，又栽倒了下去。 　　卫迟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出来，“哈哈哈——你怎么这么笨啊——！” 　　邵止清的耳根都烧成了一片红色, 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卫迟！！”终于站起身并稳住了的邵止清大喊一声。 　　“怎么——啊！” 　　卫迟被邵止清趁起身时悄悄团起来的雪球砸了个正着，从眉毛到嘴唇都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让你笑我！”邵止清拍拍手上的雪花, 颇为解气地扬起下巴。 　　卫迟被邵止清突如其来的偷袭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他抹掉脸上的雪, 坏笑着抓起一把雪揉成一团。 　　邵止清震惊地看着卫迟手中那越团越大的雪球，说话时的语气不由得有些可怜，“你要打我吗？” 　　卫迟勾了勾嘴角, “现在知道怕啦？” 　　知道他在逗自己，邵止清就很配合地开始装可怜，眼睛里仿佛盈上了水光，“呜呜。” 　　卫迟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大脑变得空白，手上的雪球也砸在了地上。 　　太犯规了……！卫迟的耳朵一片通红，话都说不出来了。 　　撒完娇的邵止清自己也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羞耻，只不过卫迟的脸比她的还要红，一种旖旎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 　　“再，再继续学吧？”邵止清慌乱地把眼神瞥开。 　　卫迟低着头不说话，垂下来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唯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嗯……”卫迟答应了，上前牵住了邵止清的手，“不难的。” 　　二十分钟后，邵止清终于在卫迟的指导下，掌握了滑雪的技巧，她灵巧地在雪地上留下两道弧线，像一只在白雪中低飞而过的迅鹰。 　　卫迟跟在邵止清身后的不远处，眼神始终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嘴角上扬，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他很享受现在这样的时光——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邵止清两个人，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而邵止清也愿意把目光全放在他的身上。 　　邵止清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开，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放慢了速度的卫迟，喊了他一声： 　　“卫迟——！” 　　卫迟一抬头，就撞进了邵止清的眼底。 　　“你好慢啊！”邵止清的语气中满是得意，看起来完全忘了自己之前一头栽进雪地里的狼狈样子。 　　卫迟看着得意忘形的邵止清，嘴边慢慢勾起了一丝坏笑，声音放低，“胆子很大嘛……” 　　邵止清抖了一下，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然后她就看见卫迟朝着自己直直地冲了过来。 　　“等、等等！”邵止清立刻就慌了，她手忙脚乱地往旁边躲，可仅仅掌握直线滑行技巧的她还不够熟练，所以，当她笨拙地挪动了两步之后，卫迟已经快到了她的面前。 　　脸上带着肆意笑容的少年跃过一个缓坡，踏着滑雪板腾空而起，身影破开阳光，在邵止清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蓝色的眼睛里闪着粼粼的光，像是一只即将咬住猎物喉咙的狼犬。 　　邵止清的瞳孔微微放大，下一秒她就被卫迟按倒在了地上。 　　“……被我抓住了。” 　　卫迟喘着气说道，热气打在邵止清的耳廓，让邵止清的脸颊上直接烧起了一片红晕。 　　被突然推倒的邵止清有些茫然，她同样在喘气，缓了好久才说出一句：“放开……”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亲密无间到令邵止清的腰彻底软了下来。 　　卫迟紧紧地贴着邵止清，闻言，他略挑了一下眉毛，坏笑着说：“放开？你想跑到哪里去？” 　　邵止清蹬了两下腿，但这点力度就好像被按住后脖颈的小奶猫一样柔软。 　　卫迟居高临下地欣赏了一下落入自己手中的小猎物，脸上带着不知是运动后的红晕还是兴奋的残余，眼神里似乎摇晃着一簇火焰。 　　邵止清的眼睛因为受到惊吓而带着点湿意，看向卫迟的目光懵懵的，却带着点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的信赖。 　　她湿漉漉的眼神看得卫迟的嗓子突然哑了，他俯下身，离面色酡红的邵止清更近了一分，然后在她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之前，轻轻咬上了她的脖颈。 　　“唔！”邵止清短促地惊叫了一声。 　　这时，邵止清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尽管倒在地上的前一秒，卫迟用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一点没感觉到痛，但她还是忍不住揪住了卫迟的领子，紧张地囔囔了一句：“笨蛋卫迟……！” 　　她想让卫迟松开自己，可一说话，卫迟的虎牙就蹭到了她的肌肤，让邵止清在倒抽一口凉气的同时，后知后觉地产生了自己落入野兽口中的感觉。 　　咬着她的某野兽不仅没有松口，还变本加厉地叼着她的那块皮肤磨蹭了一下，牙尖带来微痛的触感，邵止清立即不敢动了。 　　“卫迟……”邵止清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尾调里都带上了颤音。 　　她背后贴着冰冷的雪地，面前却是胸膛炽热的卫迟，前后的温度差异让邵止清忍不住抖了一下，更是感觉被卫迟咬住的地方像是在发烫。 　　好几次了……卫迟真的好喜欢咬她……邵止清眼里流转着水光，想骂卫迟又不敢，生怕他用力咬下来。 　　因为情绪紧张，邵止清的心跳不断鼓噪着，甚至到了她觉得卫迟可以感受到的程度。 　　大脑发热的邵止清推了卫迟一下，后者在感受到她的抗拒之后，慢慢把咬着不放的动作变为了舔咬。 　　对邵止清来说，卫迟的这个举动实在是太超过了，一阵酥麻的感觉从她的尾椎窜上，一路攀缘到了颈椎的边缘，令她不由自主地扬起了脖颈。 　　“卫迟……”邵止清紧紧抓着卫迟的手臂，眼神都有些放空。 　　“喜欢你……”卫迟放过来被他留下红印的那片肌肤，轻吻一路流连到邵止清的耳边，说话的声音低哑，“好喜欢你……” 　　他耳尖通红，但表达爱意的话语却毫不犹疑，一句“喜欢”被他反反复复地在唇间研磨，再化作浓稠的蜜糖，流入邵止清的心扉。 　　邵止清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她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耳边满是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 　　“清清——给我开门好不好？” 　　“……” 　　“你理我一下……” 　　“……” 　　“清清，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听着卫迟在门外一遍遍地喊自己，仿佛不知道疲倦一样，躲在房间里自闭的邵止清终于忍无可忍了，她站起身，重重地拍了门板一下，以示自己的愤怒。 　　卫迟果然安静了一下，但下一秒他略带急切的声音又从门外传了进来：“你用力太大了，手还好吗？” 　　说完，卫迟的声音低落了几分，“你别不理我……” 　　邵止清眼眶红红的，瞪着门把手没说话，她其实没在生卫迟的气，她只是一时没从之前被对方按在雪地时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而且……邵止清毫不怀疑，如果她没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卫迟肯定是会黏着她不放的。 　　一想到自己为了让卫迟起身，红着脸亲了对方一口，却反而又被多亲了十分钟的画面，邵止清就决定再晾卫迟一会。 　　而得不到她的回应，卫迟也沉默了下来，外面许久没再传来动静。 　　邵止清站在门边，心想卫迟或许是放弃了，之前还觉得卫迟粘人的她，现在竟有一丝失落。 　　还是去躺一会休息休息吧……邵止清默默地想，转身从门边走开。 　　而就在这时，门上的锁孔突然发出了被转动的声音。 　　邵止清一愣，下一秒就见卫迟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对哦，这里是卫迟家的山庄，有钥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刚才卫迟一直在门口说软话，或许也是为了让她开心…… 　　冲进屋的卫迟顶着一头有些乱的头发，不由分说就抱住了邵止清，“你一句话都不说，我会担心的……！” 　　他不满地嘟着嘴，显然是看出了邵止清在故意装生气，这个原本会让邵止清觉得幼稚的表情，被他做出来竟十分可爱。 　　邵止清呆了呆，她是不是又觉得卫迟可爱了……！ 　　她的脑海中划过卫迟在外人面前的样子，高大，冷漠，说话时仿佛自带冷气，怎么看怎么不好相处的混血帅哥。 　　而她面前的这个……卫迟贴着邵止清的颈侧，轻轻蹭了蹭她，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而开始卖萌撒娇的大猫。 　　这个年糕是谁啦！明明她上周才看到过卫迟一脸不耐烦地对来找他搭话的女生说“滚”的……！ 　　“清清，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卫迟试图用可怜兮兮的声音让邵止清心软。 　　“你就是故意的……！” 　　邵止清揪住卫迟搂住自己腰肢的手，脸红得不行，“不许黏着我，我还在生气！” 　　卫迟：“……QAQ” 　　“装可怜也不管用……！” 　　嘴上这么说着，邵止清却情不自禁地放缓和了声音，脸上装出来的怒意也消退了大半。 　　她的变化被卫迟看在眼里，后者的眼睛亮了亮，趁机说道：“白天这么累了……我们去泡温泉吧？这里的清酒很好喝，你可以在泡温泉的时候慢慢品尝……” 　　卫迟不着痕迹的推销，立即让邵止清心动了，但她还有些犹疑，“人会不会很多？” 　　“不会的，”卫迟眨了眨眼睛，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发，遮住自己泛红的耳廓，“放心吧，不会有人打扰我……你的。” 第107章 温泉 卫迟：你只能选择更喜欢我 　　洗完澡后, 邵止清换上了一身浴袍，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接着就踏着拖鞋, 跟在工作人员的身后走向了中心温泉池。 　　她姑且多少担心了一下会不会遇到太多人，但一路过来，她竟然一个外人都没有遇到。 　　想到不用和陌生人待在一个温泉里, 邵止清的心情都轻快了起来。 　　工作人员将邵止清带到中心温泉池外之后，就鞠躬离开了, 一时间，邵止清就只能听见她自己的脚步在空旷的环境中回响。 　　她现在所在的温泉池, 是整个山庄中最大的一个泉眼，不仅温泉是活水, 而且据工作人员介绍，这里的温泉有安神静心、助眠养生、促进血液循环、强身健体乃至……促成姻缘的功效。 　　这个介绍词让邵止清一时无言, 光是强身健体什么的，她就觉得这个温泉池的业务够繁忙了, 结果最后还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促成姻缘……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卫迟家开的，邵止清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诈骗现场了。 　　不过, 卫迟现在不知道是在哪里……想到这里，邵止清走了一下神。 　　然后, 她就在这个念头产生的下一秒，看见蒸腾着白汽的温泉池中，似乎荡开了一片水花。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啊, 邵止清想着，慢慢走到了池边。 　　而在她刚赤足踏上青石的时候，一朵温热的水浪突然打在了她的足背上, 吓了邵止清一跳。 　　“卫迟！！”邵止清涨红了脸，往后退了一大步，喊道。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后，卫迟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水中冒了出来，他一把将额前的湿发撩到了后面，趴到了池边，仰头看邵止清，“你怎么知道是我？” 　　卫迟没穿衣服，这是邵止清和他对视上后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随即她就感到了懊恼，卫迟在泡温泉，这个时候不穿上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她……邵止清红着脸，转身作势要走，试图用立刻离开这里的方法，遮掩住自己并不平静的状态。 　　而她刚扭过头，脚踝就突然被卫迟抓住了，对方的手指带着薄茧，力道温和却不容反抗，让邵止清瞬间有种落入陷阱，被捕兽夹夹住了的错觉。 　　“想去哪？”或许是受到温热的环境的影响，邵止清觉得卫迟的声音有些僵硬。 　　邵止清略带慌张地挣动自己的脚踝，然而这个动作不仅没有奏效，还让她差点摔倒——卫迟在发现这一点后，立刻松开了动作，双手一撑，上了岸。 　　卫迟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体型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邵止清面前，造物主的偏爱仿佛集中在了他一个人身上，无论是他完美的身体比例，还是优越的肌肉线条，都像是精心雕琢出的艺术品。 　　因为骤然从温暖的池水中离开，卫迟的皮肤上凝结起了一些小小水滴，透明的水珠顺着他的锁骨慢慢滑下，再经由胸膛一路没入腰腹之间。 　　邵止清只是瞥到一眼就匆忙地错开了视线。 　　“你想去哪，我和你一起去。”卫迟走到邵止清身侧，把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说道。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眼神也乱飘着，不敢接触到邵止清光滑的后颈和露在浴袍外的半截小腿。 　　之前还温暖宜人的空气，突然就燥热了起来。 　　卫迟此刻感到了后悔，他之前只想着时时刻刻都能看到邵止清，所以就定下了温泉行的计划，却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卫迟不自觉地舔了一下上唇，思考速度都放慢了。 　　明明卫迟的手掌与她的皮肤间隔了一层浴袍，但邵止清还是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她垂下头，用发丝挡了挡自己此刻的表情，才小声地说道：“我不要和你一起泡……” 　　方才走神了几秒的卫迟没有听清：“……嗯？” 　　邵止清沉默了一下，卫迟也没追问，两人就在温泉边傻站了半天。 　　毕竟是冬天，就算有温泉池不断蒸腾出的热气在，邵止清还是很快就感到了冷，而在她不由自主地环起手臂的时候，卫迟先一步注意到了她的状态。 　　卫迟咳嗽一声，眼神游移，“我们进温泉里吧……？”说完，他借着邵止清背对着自己的机会，胡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湿发——他只有在面对邵止清的时候，会这样注重自己的形象。 　　卫迟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此刻放软的声音有多温和，完全就是在心上人面前时忐忑的试探。 　　本来想说“不”的邵止清，在听到卫迟的这句话后，鬼使神差地回过了头，视线捕捉到了对方红通通的耳尖和微赧的神色。 　　或许是厚重的热气让邵止清大脑发晕，又或许是她对卫迟产生了一瞬间的心动，但总之，在邵止清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点头答应了对方，“……好。” 　　卫迟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像盛放的星辰。 　　===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邵止清把自己的下半张脸埋在温暖的泉水中，眼神发直地注视着正前方的空气，僵在池中一动也不敢动。 　　裹上了浴袍的卫迟就在她右手边不远的地方，答应与他一起泡温泉的时候邵止清没细想，可现在一思考，他们的行为不就相当于共浴了吗……！ 　　偌大的温泉池只有他们两个，而因为泉水蒸发出白气太多的关系，邵止清目之所及除了卫迟，其他东西都模模糊糊的，就好像……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卫迟了一样。 　　这个念头让邵止清羞臊了起来，她把自己又往水面下埋了埋。 　　正努力压抑着自己情绪的卫迟看到这一幕，赶紧上前把人拎了出来，“……你也不怕闷！” 　　邵止清呆呆地抬眸，回视卫迟，盘起来的头发将她白皙的脖颈展现在外，面颊带着昳丽的绯色，毫无阴霾的眼神让卫迟拉着她浴袍后领的手不知该往哪放。 　　他最后轻轻摩挲过邵止清的领子，将手搭在了她脆弱的颈间，微微一用力，就能感受到她的血管在奔流。 　　“我之前提醒过你的……”说着，卫迟慢慢抚摸过邵止清喉咙外的皮肤，酥痒的感觉令后者不受控制地后仰，靠在了温度略低的池壁上。 　　“什么……？” 　　卫迟顿了一下，把话接着说了下去：“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会……忍不住的。” 　　他动作轻缓地靠近邵止清，低头覆上了她的唇瓣，邵止清则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双眼。 　　之前卫迟的亲吻总是过于强势，仿佛要将邵止清吞吃入腹，可这一次他温柔到像阵夏日的晚风，让邵止清从唇齿间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喘息。 　　第一次，她感觉到接吻是件会让人想要沉迷进去的事情。 　　一块糕点被卫迟渡了过来，酸甜的味道顿时充斥满了邵止清的口腔，并不算甜腻的味道清爽又干净，令她睁开了眼睛。 　　“还吃吗？”卫迟松开她，歪头问道。 　　放在木质托盘上的茶点漂浮到了邵止清的面前，上面摆放整齐的点心少了一角，应该就是卫迟刚才喂到她嘴里的那块。 　　邵止清望着色泽漂亮的那几块点心看了一会，说道：“……吃。” 　　本已想好邵止清会拒绝自己的卫迟僵住了，他近乎不可思议地低下头，去看邵止清的表情——可惜雾气浓重，他只看见邵止清微抿起嘴唇，后者就扭过了头。 　　某种猜测突兀地从卫迟的心中萌芽，可不等他开口询问，邵止清就先回过了神。 　　“但是不用你喂了……！”邵止清慌慌张张地把托盘拉近了一点，“我自己吃就好！” 　　她随手拿起了一块花瓣状的糕点放入口中，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感觉这盘糕点的形状都有些……松散？ 　　或许是糕点师制作的时候没有使用模具吧，邵止清想，听说正要是外形不好的糕点才好吃。 　　而糕点一入口，就在邵止清味蕾上绽开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风味，它咸甜的口感滑而不腻，就算是咽下后也能让人感受到口中有甜香。 　　“看来你挺喜欢的。”始终注视着她的卫迟说道。 　　“嗯……很独特的味道，”邵止清的注意力大部分都被糕点吸引走，她观察了一下它们，就发现这些点心都略有点奇形怪状，“就是形状不够好看。” 　　“下次我会注意。” 　　“好……嗯？？” 　　邵止清震惊地抬头，花了好几秒才消化了卫迟的这句话，“这些糕点……是你做的？” 　　卫迟的脸上露出了让邵止清感到熟悉的得意之色，他一边很是受用地勾起嘴角，一边又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随便做的，发挥的还是不够好。”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停在邵止清身上的目光却直白得就差写几个大字“快夸我”了。 　　邵止清忍俊不禁，展开了一个明亮的笑容，开始毫不吝啬地夸奖某人：“其实形状也很可爱，我很喜欢。” 　　她的确很惊讶，毕竟前段时间卫迟还是个能把巧克力做成章鱼小丸子味道的男人，进步不可谓不大！ 　　卫迟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邵止清，“喜欢？” 　　“嗯，喜欢。”邵止清点头重复。 　　“那是更喜欢我做的甜点，还是……更喜欢我？”卫迟望着邵止清的眼神有些执拗，里面满满的都是期待。 　　可能是怕听到不喜欢的答案，说完这句话，卫迟就赶紧补充道：“更喜欢我做的甜点的话，我就给你做一辈子，更喜欢我的话……” 　　他没有把耍赖的话说下去，而邵止清却立刻感受到了他紧紧绷着的心情。 　　“我……” 　　邵止清张了张嘴，唇齿间还带着甜甜的味道，她与卫迟那双蓝色的双目对视，心跳仿佛都停住了。 　　“更喜欢……” 第108章 陪我 她好像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用抛硬币的方式做决定时, 在硬币抛出的那一刻，人就会意识到自己内心真正想做的那个决定是什么。 　　而邵止清在开口说出“更喜欢你做的甜点”的下一秒，就陡然感觉到了后悔——这道隐秘的情绪来去飞快, 甚至让邵止清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卫迟的眼睛垂下了一点，看起来有些失落，邵止清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 心底那点后悔就又冒了上来。 　　她轻咳了一声，想用挑起另一个话题的方法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这个举动就像是伸手去堵不断涌出水流的泉眼，越是刻意, 山泉越会从指缝间涌流出来。 　　感受着满心酸酸涨涨的感觉，邵止清有些茫然,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她隐约有个猜测，但又不敢直接肯定下来。 　　她走神的时间有些久, 以至于错过了卫迟的两次呼唤，后者的语气不禁就带上了明显的担忧, “你还好吧？” 　　“泡太久了……有些头晕。” 　　邵止清面颊潮红，看起来确实像是被热气蒸晕了，卫迟不疑有他, 起身就去抱邵止清。 　　“等等——我可以自己——！” 　　每当这种时候，邵止清就会意识到自己与卫迟悬殊的力量差距, 她只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因为她发现如果自己不小心蹭开了浴袍的领口，如果继续动下去, 她就要衣衫不整地上岸了。 　　只是……“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被凌空抱起的邵止清小声地问道。 　　卫迟正踩在池底的石头上，闻言，他顿了顿脚步, 说：“这样抱更牢一点……之前抱你的时候，你总是很紧张。” 　　他之前用的都是公主抱的姿势，在那种身体没有着力点的情况下，邵止清确实始终紧绷着，但她没想到卫迟会对此留心。 　　卫迟见邵止清不说话了，就把她又往上抱了一点，一只手托在邵止清的臀部，另一只手则扣住了她的腰，像抱小孩子一样。 　　“啊……！”毕竟只穿了一件浴袍，突然被碰到敏感部位的邵止清不由自主地轻叫了一声。 　　“怎么了？” 　　邵止清捂住嘴，与眼神清澈的卫迟对视了一下，脸上漫起羞赧的绯色。 　　卫迟只是想赶紧带她回岸上，她都在想些什么啊…… 　　两人现在的姿势下，邵止清相当于坐在了卫迟的手臂上，她强迫自己忽略掉紧贴着自己的肌肉的触感，闭着眼睛趴到了卫迟的肩膀上，让对方没法看见自己的表情。 　　“没事……” 　　卫迟又盯着邵止清看了一会，确定她没有异样后，才重新抬起脚步，走上了岸。 　　他一路抱着邵止清来到了温泉池后的内室，并把她放在了柔软的榻榻米上，这里温暖却不闷热，很适合邵止清休息。 　　“现在几点了？”邵止清仰起头，看向卫迟。 　　“……八点多，饿了？” 　　本来只是没话找话的邵止清被他这么一问，还真的感受到了一点饥饿，她今晚只吃了两块卫迟做的糕点。 　　“那你在这里休息一会，我让人送食物来，”卫迟拿起干毛巾，为邵止清擦了擦浸湿的发尾，“如果实在难受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回房间。” 　　“没那么严重啦……”邵止清有些不好意思，她一边配合着卫迟的动作抬起头，一边说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就好。” 　　卫迟点头答应，他把手上那条大到可以包裹住邵止清的毛巾给了她，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邵止清稍稍松了一口气，觉得她可以利用卫迟暂时离开的这段时间，思考一下自己之前产生的到底是什么的情绪。 　　可明明已经踏出几步的卫迟，却在这时若有所感地回过了头，还恰好看见了邵止清呼气的一幕。 　　“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卫迟皱眉，一开口就戳中了邵止清的心事。 　　“不是！”邵止清赶紧摆手，生怕卫迟误会，“我只是有点累了。” 　　她担心卫迟把自己的反应理解为讨厌他，就起身拉住卫迟，也不敢看他的表情，就匆匆忙忙地开始解释。 　　然而一向好哄的卫迟，这次却始终保持着沉默，于是，本就不善言辞的邵止清说了几句之后，就不知所措地闭上了嘴。 　　“清清……”卫迟的声音很低，令邵止清觉得他好像是生气了。 　　邵止清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危险，可她刚因为不安而小小地后退了一步，手腕就被卫迟拉住了。 　　“虽然说过很多次了……”卫迟在邵止清惊愕的注视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不要光着脚走路，会着凉的。” 　　他把邵止清抱到了榻榻米的最里面，还从衣柜里找出一条薄被子，把她的脚牢牢盖好，才说：“不想感冒就乖乖待在这里。” 　　邵止清看着卫迟的眼睛，又感到了那种说不出的滋味。 　　“躺好休息，我很快回来。”说着，卫迟解开了邵止清的盘发，好让她躺得更舒服一点。 　　卫迟只字未提邵止清刚才下意识里的反应，表现得好像忘了一样，但邵止清还记着呢，她并不觉得自己有把卫迟哄好，所以他这是……在假装无事？ 　　邵止清恍惚了一下，一直以来，卫迟在她面前都不会隐藏真实的情绪，可他现在为什么…… 　　不需要问，邵止清也在下一秒想到了答案——卫迟是不想让她为难。 　　邵止清的心底突然升腾起了某种强烈的情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起身，抓住了卫迟的衣袖。 　　“清清？”卫迟面露疑惑。 　　邵止清抿着嘴唇，然后在卫迟觉得她可能是生病了而着急起来之前，开口说话了：“卫迟……你别走了。” 　　她的声音太小，以至于卫迟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什么？” 　　邵止清紧紧地揪着卫迟的袖口，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的脸热得发烫，“别、别走了……留下来陪我吧。” 　　卫迟的瞳孔猛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扣住邵止清的手腕，动作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说话的语气都开始发飘：“真的……？” 　　“嗯！”邵止清胡乱地点头，声如蚊呐，她能开口主动邀请卫迟留下是出于一时冲动，如果对方再不答应下来，她可能就要羞耻到收回邀请了。 　　在听到确定的答案后，卫迟握着邵止清手腕的动作不自觉地加重，好像是害怕她从自己的眼前逃走一样。 　　尽管以往他在邵止清面前表现得强势又自信，可真当邵止清主动向他伸出手时，卫迟的大脑瞬间就变成了一片空白，举手投足都僵硬无比。 　　他死死地盯着邵止清的眼睛，一遍遍确认其中的情绪，眼神亮的吓人，锋利到与独行在霜雪中的野兽无比相似。 　　然而，被卫迟用这种目光盯视着的邵止清却出奇地感到了平静，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也稍稍缓和了一些，她动了动手腕，抱怨般地说道：“……你弄痛我了。” 　　听到她的话，卫迟如梦初醒，他松开邵止清的手，转而把她整个人搂进了怀里，在两人的浴袍都在往下滴着水的情况下，这个拥抱并不算温暖，但却让卫迟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卫迟的反应让邵止清鼓起了勇气，她飞快地抬眼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收回。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一眼是想看什么，但她就是觉得卫迟……很好看。 　　邵止清的心跳又扑通扑通起来，仿佛有一只小鹿迫不及待地想冲出她的胸口。 　　“对不起，清清，”卫迟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东西，“我不是故意的。” 　　他抚摸着邵止清披散下来的头发，执起她微湿的发尾，再偏头在邵止清的眼尾留下一个轻吻，“原谅我？” 　　卫迟的这个吻凉凉的，却让邵止清的睫毛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眼尾也更红了。 　　邵止清感到自己晕晕乎乎的，像是喝醉了酒，胆子也比平时大了很多——她抬起身，虚抱住了卫迟的腰。 　　刚找回一点神智的卫迟又顿住了，他重重地呼吸了两声，却没有动弹。 　　而回抱住他的邵止清想起了卫迟骑着机车带她在风中疾驰的场景，那时她就注意到了，卫迟的腰劲瘦有力，没有一丝赘肉，捏起来肯定…… 　　邵止清的动作比思考快，在想法成形之前，她的手已经替大脑提前一步得出了结论——卫迟的腰确实很好摸。 　　“邵止清……你真的是……” 　　卫迟叫了邵止清的全名，语气咬牙切齿的，吓得邵止清赶紧缩回手，怂怂地试图蒙混过关。 　　“我还是不需要陪了……”知道自己过火了的邵止清伸手去推卫迟，而后者一时不查，竟然也被推开了，“再见。” 　　说完她就想跑，但刚踩着榻榻米跑出去两步，她的脚就被卫迟抓住了。 　　卫迟甚至都没用力，只是轻轻一带，邵止清就失去了平衡，仰面朝下跌倒。 　　“啊！”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卫迟稳稳地接住了她，只是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友善，仿佛沉淀着一场暴雨。 　　邵止清产生了不妙的预感，可她已经逃不掉了——卫迟俯着身，抬起她的下巴，缓慢地开口说话： 　　“你知不知道，你做出这样的举动后，会导致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邵止清的下巴被卫迟掐着，只能与他对视，而看着对方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她不受控制地就把潜意识里的想法说出了口：“我知道……但是……没关系。” 　　卫迟头发上的水珠啪嗒一声砸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好像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第109章 正文完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听到邵止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卫迟的理智瞬间就蒸发了，他捏着邵止清下巴的手骤然放松，转而掐着她的腰, 把她抵在了软枕上凶狠地亲了下去。 　　他几乎想不管不顾地完全占有邵止清，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全部剖出来让她看见。 　　而邵止清也很快为自己一时冲动说出的话感到了后悔。 　　压抑已久的卫迟此刻就像是出笼的野兽，红着眼睛攻城略地, 步步紧逼到邵止清忍不住开口小声讨饶。 　　“不是你说的没关系吗……嗯？” 　　见邵止清实在难受，卫迟稍稍放缓了点动作, 低哑着嗓子，把嘴贴在邵止清的耳边说话。 　　邵止清的唇瓣被卫迟亲得红肿, 眼角蓄着泪花，本就羞赧无比的她被对方这句话一刺激, 不由发出了两声呜咽。 　　“混、混蛋，走开……”她带着哭腔骂卫迟, 可无奈在这方面的词汇量太少，她翻来覆去骂的始终是一样的话, 不仅不能让面前的人收手，反而让他更兴奋了一点。 　　卫迟趁着邵止清开口骂他的机会，又一次覆上她的唇舌, 等到把人亲得晕晕乎乎了，还在离开时故意轻咬了她的舌尖一下, 吓得邵止清眼泪流得更凶了。 　　“后悔了？”卫迟舔了下自己留在邵止清唇瓣上的牙印，笑容里满是餍足，“来不及了。” 　　邵止清又羞又气, 抬起脚踹他，卫迟没躲，弯着嘴角顺势抓着她的脚踝, 把人又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清清，清清……” 　　他嘴里念着邵止清的名字，挨挨蹭蹭地一路从她的脸颊亲到了锁骨——邵止清急促地喘息着，眼前像是笼了一层雾一样朦朦胧胧的，身体软到没力气去推开他。 　　两人的呼吸纠缠着，不知过了多久，卫迟终于停了下来，他侧身躺在榻榻米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怀里的邵止清看，等到她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才低声问道：“你选择我了，对不对？” 　　邵止清刚缓过一口气来，就听到卫迟的这句话，她有气无力地瞪了对方一眼，开口时的声音都在颤抖：“自己去想……！” 　　她羞恼地转过身，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忿忿的不愿意去看卫迟。 　　如果她喜欢的不是卫迟的话，怎么会放任他做出刚才那种……那种过分的举动！！ 　　背对着卫迟，邵止清摸了一下对方留在自己脖子上的吻痕，微痛的触感让她的脸更红了。 　　这些印子，一时半会肯定消不掉了……邵止清扁了扁嘴，想道。 　　见邵止清不肯看自己，卫迟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保持着一种要把她整个人揉进怀里的姿势，好声好气地说：“我想听你亲口说一遍，好不好？” 　　邵止清飞速地眨动了两下眼睛，轻哼了一声，就是不理他。 　　得不到回应，卫迟开始黏糊糊地亲她的后颈，声音也像是泡软了的糖果，“清清，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邵止清被他缠得浑身发烫，在察觉到卫迟的吻有往下的趋势时，她赶紧回过了身，伸手把他的嘴给捂住了。 　　“正经一点……！”邵止清满脸红晕地望着他，眼中水光盈盈，像笼着月色的池塘，“别亲了！” 　　再允许卫迟这么亲下去，他们今天恐怕就要直接进展到……那一步了。 　　卫迟侧躺着看她，落在颊边的碎发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温柔了几分，闪着光的蓝色眼睛更是犹如星海，而尽管被邵止清捂上了嘴，他也没放弃让邵止清开口承认自己心意的想法。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邵止清的手心。 　　“卫迟！”邵止清惊叫一声，手心传来的濡湿触感让她立刻把手抽回，但却在半途中被卫迟抓住了。 　　“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继续亲你，”卫迟认真地说着无赖的话，表情中竟还带着一丝期待，“怎么样？” 　　不怎么样！邵止清想挣脱他，没拽动。 　　发现这一招不好使，卫迟不由有些低落，“清清，你不肯说，是不是不喜……” 　　卫迟失望的表情让邵止清的心一揪，她瞳孔微微放大，在卫迟把话说下去之前，赶紧开口：“不是的！” 　　她急冲冲的喊了一声之后，卫迟微愣着闭上了嘴，安静的氛围中，邵止清后知后觉地无措了起来。 　　尽管知道卫迟是在等她回应，但邵止清支吾了好几声，还是没成功把简单的“我也喜欢你”几个字说出口。 　　卫迟……他明明平时那么容易脸红，可为什么能时刻把表白的话挂在嘴上的……！ 　　邵止清在不自觉的紧张中，抓住了卫迟搭在枕头边的手指，后者稍稍一怔，没有动弹。 　　“卫、卫迟……” 　　邵止清闭了闭眼，这时她突然觉得，一句简单的告白，竟比拥抱和接吻更让她难为情。 　　好在卫迟没有催促，只是用一种邵止清看不懂的眼神，深深地凝视着她。 　　深呼吸，深呼吸，努力调整好状态后，邵止清终于慢慢地开了口：“我……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说出口后，邵止清只感觉有一团烟花在她的眼前炸开，明亮的光线让她不敢睁开眼睛，心跳加速到仿佛跃过了阈值。 　　“清清……” 　　卫迟轻声的呼唤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邵止清睁开了眼睛，和卫迟对视上。 　　与刚确定邵止清心意时的狂喜不同，卫迟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邵止清，僵硬到像是个没有生机的人偶——邵止清见状慌了一下，便拉了拉他的手指。 　　卫迟这才回过神，他眼圈泛红，极其缓慢地回握住邵止清的手，然后在邵止清惊讶的目光下，抬起另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看错了吗？卫迟他……是不是哭了？ 　　然而在她仔细观察之前，卫迟就匆匆地擦了擦眼睛，大声宣布：“我没哭……！” 　　“可是……” 　　“我没哭！”卫迟欲盖弥彰地喊。 　　他只是……太高兴了而已！ 　　花了几分钟冷静下来之后，卫迟开始后悔，他刚才太激动了，以至于没有把邵止清的表白录下来，他想把这段音频永远地保存下来。 　　于是，卫迟蹭蹭邵止清，“清清，再说一遍好不好？” 　　“不说了……！” 　　“再说一遍，”卫迟面露委屈，“就一遍，好不好？” 　　邵止清被他小狗般的眼神看得受不了，没多久就妥协了，可她软下声音的告白像是戳中了卫迟的什么开关，以至于……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她被卫迟逼着说了无数次“我喜欢你”。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卫迟的这一面！这个又甜又疯的家伙真的是她看上的人吗！ 　　=== 　　当天晚上，躺在不肯离开自己一步的卫迟的臂弯中，邵止清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曾经在白茫茫的空间里和自己对话的那个神秘人。 　　“清清！”邵止清在梦中一睁眼，神秘人就直接扑了上来，把她抱了个满怀。 　　邵止清愣了一下，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认出这个人的声音了。 　　“卫迟……？”她迟疑着开口。 　　在喊出卫迟的名字后，始终笼罩在一层看不清的光晕下的神秘人终于显露出了身形。 　　宽肩、窄腰、大长腿……他的身材比例优越到完美，简直像是艺术家手下的造物。 　　邵止清的视线逐渐上移，定格在了对方的脸上，这时她发觉了不对，眼前的人确实是卫迟，但……分明比她认识的卫迟要大了至少十岁。 　　男人的脸比现在的卫迟更具有棱角，眉眼间带着成熟的风度，只有那双蓝色的眼睛清澈的一如往昔，身上淡淡的鸢尾花香气也分毫未变。 　　邵止清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卫迟”，一时有些看呆了。 　　“卫迟”笑了起来，勾起的嘴角冲淡了他冷漠的气质，“不认识了？” 　　“你怎么……”邵止清有太多问题想问他了，比如是不是他赶走了控制她的系统，他又为什么会多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还有…… 　　邵止清微微红了脸，想起了对方曾说他是自己未来的丈夫的事。 　　这句话是不是说明……她会和卫迟结婚，而且看起来感情一直都很好？ 　　第一次谈恋爱的邵止清不禁有些雀跃，她揪了揪衣角，嘴边也挂上了笑容。 　　“卫迟”瞬间就被邵止清含情带怯的样子击中，他心痒难耐，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后，“卫迟”拉着邵止清坐下，为她解答起了诸多问题。 　　这个世界是管理诸多小世界的系统下辖的一个，身为小世界的土著，邵止清和她身边人本是感觉不到高维生物存在的普通人，但因为她天生的意识能量比较强大，产生了不同于世界轨迹的人格，所作所为也就超出了系统预设好的路线。 　　发现这一点的系统赶紧下派了小系统，想通过控制邵止清，来把这个小世界的走向拉回“正轨”，但没想到邵止清死后，了解到真相的众人一瞬间产生的意识能量直接庞大到冲垮了世界边线——他们发现了高维生物，也就是系统管理员的存在。 　　他们不愿接受邵止清在受尽苦难死去的结局，“想要时间重来”的愿望太过强大，致使系统管理员迫不得已地扭转了时空，消除掉所有人的记忆，让他们重新开始走一遍剧情。 　　然而，不管一心想把剧情改回去的系统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卫迟、应长轩、越泽和顾子宸这四个中心人物离开邵止清的身边，直到——四人找回了记忆，不仅将系统杀死，还把它背后的管理人员也消灭了大半。 　　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能被人随意控制的小世界了，四人在轮回中不断强大的精神力量，得到了主世界的承认，他们掌握了时空法则，成了新的管理员，而邵止清在潜意识里，同样也影响着整个世界。 　　有他们的守护，邵止清再也不会在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中，忍受着痛苦默默流泪了。 　　“那……”邵止清听得迷迷糊糊的，“你是未来的卫迟吗？” 　　“可以这么理解，”“卫迟”揉了揉邵止清的脑袋，“但我其实只是‘卫迟’的一个投影，你选择了我，所以我才会出现在你面前。” 　　“那如果我喜欢的是其他人……唔！” 　　邵止清说到一半，就被“卫迟”气呼呼地堵住了嘴。 　　“不许乱说话！！”这个时候，“卫迟”的表情终于生动的像是她认识的那个了。〔銥誮〕 　　打闹了一会后，邵止清发现“卫迟”的身影逐渐变淡，她不禁有些担心，“你还好吗？” 　　“卫迟”哼了一声，“你的那个卫迟生气了，他的意识在驱赶我离开这条世界线。” 　　“世界线？”邵止清睁大了眼睛，“别的世界也有我和你们吗？” 　　“卫迟”明显对那个“你们”颇有微词，他小声嘀咕了几句，还是回答道：“有的……但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只是你的选择会导致世界的走向不同，记忆也都是分开的。” 　　也就是说，在不断延续的各个世界线中，邵止清和她喜欢的那个人，可以无穷无尽地走下去。 　　“卫迟”的身影越来越淡，在离开前，他不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还有，为了不让没被选择的那几个人发疯，你喜欢上其中一个人的时候，剩下的人就会陷入沉眠，离开这个世界，等到你这一生结束，进入下一条世界线时，他们才会在新的世界里苏醒过来。” 　　说是“沉眠”，其实是从这条世界线中消失，与他们相关的人物和事物以及所有人的记忆都会被瞬间修改——这是四人在觉醒时一同定下的公平竞争的“赌约”。 　　赢的人可以在这个世界里陪伴邵止清到老，输的人只能等待下一次的苏醒。 　　邵止清还想再问点什么，可“卫迟”的身躯看起来已经不支持他多说了，他亲了邵止清的额头一口，像哄小孩一样说道：“好啦，好奇宝宝，该睡觉啦。” 　　邵止清摸着被亲的部位，抬起头看他，小声问道：“我……还能见到你吗？” 　　“卫迟”数据流化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片刻后，他笑起来，“等到下一个你选择我的世界，我们就会再见面。” 　　“为什么……你们要为我做这么多？”在迷茫中，邵止清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我值得这些喜欢吗？” 　　“卫迟”的表情变得严肃，他像是有些生气邵止清的自我否认，“你在乱想什么！” 　　“我们一开始都是没有自我意识的，要是没有你唤醒我们，我们永远都只会按照固定的轨迹走下去，没有自主的人格，更没有灵魂。” 　　“——如果你觉得这些不够的话，”“卫迟”的表情放缓，看向邵止清的眼神中带着厚重的情感，“那我要告诉你，爱上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邵止清怔忡着，感到眼角有些酸涩。 　　在彻底消失之前，“卫迟”虚虚地抱住了邵止清，语气缱绻，“清清，我爱你。” 　　下一秒，邵止清就醒了过来。 　　她望着天花板发呆，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睡不着？”尽管她醒来的动静很小，但还是被卫迟发现了，后者在半梦半醒间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问道。 　　“不是……”邵止清本能地往他的怀里缩了缩，“就是……好像梦到你了。” 　　卫迟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他问道：“你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你比现在还要高一点，脸上的肉也少了，眼神比现在凶，看起来三十几岁的样子……” 　　卫迟听着听着黑了脸，抱着邵止清重重地亲了她一口。 　　“干嘛！”被突然袭击的邵止清一脸懵。 　　“现在的我不能满足你吗！”卫迟磨着牙，语气中冒着酸意，“我比他年轻！” 　　邵止清无语凝噎，卫迟这是在和自己吃醋吗……而且那个人还只是她梦出来的！ 　　“我不管我不管，”卫迟把脸埋在邵止清的头发里，开始无理取闹，“反正你只可以喜欢我，不许说别人的好！” 　　他嘟嘟囔囔的样子幼稚又可爱，看得邵止清忍不住回抱住他，“嗯嗯，卫迟最好了。” 　　卫迟悄悄红了脸，他闷了一会，小声说道：“再说一遍。” 　　于是邵止清学着他之前的动作，也用脸颊蹭了蹭他，再次说道：“卫迟最好了！” 　　卫迟败下阵来，心都软成了一滩甜丝丝的蜂蜜，他的嘴角上扬，语气中满是开心，“我知道！……但对我来说，清清才是最好的。”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让邵止清手指一颤，把自己往被子里藏了藏，卫迟……也太犯规了！ 　　=== 　　邵止清和卫迟在无数的祝福声中走上了婚礼的殿堂，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相识，从友人走到爱人，从两小无猜到白头偕老，每个认识他们的人，无一例外都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 　　卫迟尤其这么觉得。 　　他想要的不仅是婚礼上许诺的一辈子，哪怕每时每刻都在与邵止清交换着“喜欢”和“爱”也不够，他很贪心，他想要永永远远都牵着邵止清的手，怎么也不放开。 　　某次梦醒，他用带着皱纹的手抚摸过邵止清的白发，小声地说着自己的心思，他平时不提这些，怕吓到身体日益变差的爱人。 　　但他本以为睡着了的爱人竟睁开了眼睛，还对他微微笑了一下，恍惚间，他们好像回到了刚在一起的少年时分。 　　“卫迟最好了。”邵止清盈盈笑着，窗外的白雪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