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娘文里的炮灰前妻》 作者:梨花落er   文案:   余桃重活了一辈子才发现,原来她是一篇年代文里男主早死又没感情的炮灰前妻。   书中她下场凄惨,三个孩子两个不知所踪,一个患了严重的自闭症。   重来一世,余桃发誓要保护好自己的三个孩子,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至于丈夫,不过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   1960年,老洼村第一例包办婚姻。   当了十年留守妻子的余桃,在婆婆的劝说下,带着三个孩子,千里迢迢来到丈夫驻军的地方,成为一名乡下来的军嫂。   大院里很多人都认为余桃配不上刘青松。   刘青松早早参加革命,人俊朗不说,还立了无数战功,到军校进修过,年纪轻轻就当了团长。   而余桃没文化没见识,土里土气,长相也不出众,还是旧社会的封建糟粕。   没想到,这一对在外人看了极其不般配的夫妻,却把日子越过越好了,连养的孩子,都一个个的孝顺又出息。   就连余桃,也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漂亮,得体有文化,打了许多看笑话人的脸,还得到无数人的尊重!   ………   1.文案废,感兴趣可以点进来看看。   2.背景完全虚构架空,一切剧情为小说服务。   3.家长里短,文笔小白,不喜勿怪。   一句话简介:炮灰土著前妻逆袭史   立意:敢于抗争,艰苦朴素   内容标签: 女配 爽文 年代文   主角:余桃,刘青松 ┃ 配角:刘媛媛,刘东海,刘南霆 ┃ 其它:架空年代文,家长里短,打脸逆袭 第1章 重回   “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好好珍惜。”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怪异的声音,余桃满身大汗地从梦中醒来。   房间里的光线并不好,鼻尖是熟悉又陌生的红日牌肥皂的香味,身边还有几团温热的触感,其中一团正被她抱在怀里。   余桃恍惚了一瞬,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鸡鸣声,这是清早在老洼村听惯了的声音。   余桃终于意识到,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余桃忍不住抱紧怀里的孩子,流下压抑喜悦又失而复得的泪水。   上辈子的余桃带着孩子在去往丈夫驻军地的火车上,被人贩子拐卖,一路撵转,被卖到阿麦瑞克国的地下妓院。   看见白皮猪的那一刻,余桃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很难回家了。   她趁人贩子不备,用铁皮划破自己的脸,伤口造成的大面积感染,让余桃半张脸都毁了容。   因为这样,余桃才免去被迫卖y的命运。   地下妓院关了许多像余桃一样被拐卖的女人,最小的还不到五岁。   因为毁容没有人愿意要她,余桃被发配到后厨,没日没夜的工作。   就这样被半囚禁了两年,直到肥硕的白皮猪主管发情强j一个跟她女儿差不多大的亚裔小姑娘时,余桃终于无法忍耐,她拿起藏好的刀,狠狠捅进那个人的脖子里......   后来...余桃就死了。   死后,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活在一本小说里。   小说女主周小丽,穿越进自己熬夜看的一篇军嫂文里,成为书中同名同姓的恶毒女二。   穿越后的周小丽为了活命,选择同女主做好朋友,远离男主郑长征。   没想到机缘巧合,她深爱上郑长征的军校同学兼领导刘青松。   尽管刘青松在老家有妻有子,可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周小丽不顾父母反对,一路追着刘青松从首都到东北,默默陪伴在他身边。   经过一番艰苦的女追男,周小丽终于如愿以偿。   她嫁给了刘青松,后来还成了将军夫人。   巧的是,余桃的丈夫就叫刘青松,正在东北某个山疙瘩里服役。   余桃死了才知道,原来她是刘青松没出场就被拐卖的童养媳,她的三个儿女也跟着她一起被人贩子拐卖。   刘青松只找回了三娃,六岁的大女儿大妞和四岁的二儿子二娃都跟余桃一样,在书中彻底消失了。   他们只在刘青松午夜梦回中出现过,成为周小丽生活中吃醋的调剂品。   余桃一想到大妞和二娃可能会跟她见过的,那些被拐卖的小孩子一样,受到非人遭遇,就心如刀绞。   还有她最小的儿子三娃,被刘青松找到后就得了自闭症。   书里写着周小丽对三娃很好,不少人都夸赞周小丽是个好后母,可是三娃长大后还是自杀身亡。   母子四人的命运就这样被短短几行字决定了,余桃自己死没关系,但自己的孩子在书里有这样的下场,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既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余桃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平安健康的长大。   至于刘青松......   刘青松她也要死死摁在手心里。   自己的男人凭什么便宜另外一个女人?   就算她对刘青松没什么感情,刘青松也只能是三个孩子的爹。余桃还要靠着他的津贴,让三个孩子好好长大。   余桃埋在三娃身上,深深的吸一口气,孩子身上传来的奶香味,让她心里有股幸福的满足感,也终于让余桃平静下来。   外面已经有动静,应该是公婆起来了。   从余桃来到刘家当童养媳开始,家里的饭一直都是余桃做的。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明,以前余桃都会在公婆前面早早起床准备好早餐,这个时候已经算晚的了。   不过不急,上辈子她太过懦弱,重生后的第一步,就从现在开始。   余桃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裳,在三个孩子头上各落下一个吻。   异国两年的半囚禁生活,让余桃学会很多。对于自己失而复得的孩子,余桃不想再吝啬自己的感情。   “娘,不好意思,俺起来晚了。”余桃打开门,一口乡音自然而然的吐出。   “不晚,快过年了又没啥活儿干,你多睡一会儿。”婆婆刘杨氏借着早晨的曦光,见余桃眼角微红,叹一口气劝道,“阿桃啊,你别听村里的老娘们瞎说!你放心,青松要是敢休你,俺跟你爹第一个不愿意。”   余桃一愣,听了刘杨氏的话,才明白现在是什么时间点。   原来,刘二柱这个时候已经回来了啊。   1960年冬,在大家伙儿眼里死了十几年的刘二柱,带着几袋子粮食衣锦还乡。   他口口声声说着童养媳是封建残留,跟刘二妮的婚事是父母包办,两个人之间没有感情基础,坚决要跟童养媳刘二妮离婚。   同样是童养媳的余桃,男人刘青松在外面当兵十几年。   53年余桃跟刘青松结婚后,七八年的时间里,刘青松只回来过三趟。   余桃和刘二妮几乎相似的处境,让村里的战火燃到她的身上。   村子里的人都认为刘青松早晚会休了余桃,跟刘二柱一样,再娶一个有文化,长得漂亮的媳妇儿。   上辈子余桃的确为这事儿惴惴不安了好久,可现在她不会了。   婆婆刘杨氏误会了余桃也没解释,刚好掩盖住余桃刚刚重生回来喷涌的情绪。   “娘,俺没事。”余桃笑笑,“我现在去做饭。”   “去吧。”刘杨氏笑得满脸皱纹,等看见余桃从灶屋出来,用扁担挑着空水桶去挑水的时候,刘杨氏脸上的笑直接不翼而飞。   “怎么又没水了,这个王来娣,简直是老母猪投胎的,给她分派的活都不干!”刘杨氏走到灶屋往里面一看,不仅水没了,连柴火都没得烧,直接气得火冒三丈,嘴巴里恨恨道,“看我一会儿不收拾她!”   听着婆婆的骂声,挑着扁担走远的余桃才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上辈子就是这样,大嫂王来娣总是借着各种机会躲懒。   尤其是这段时间,村子里风言风语的。王来娣被人撺掇,认定刘青松早晚有一天会休了余桃这个童养媳,做事也越来越不忌讳,直接光明正大的欺负余桃。   余桃手艺好是全村都知道的事情,家里的饭都是她做的,挑水挑柴这种活就被婆婆分给了王来娣。   可是王来娣仗着余桃和气好说话,处处偷懒,坐等着余桃把她该干的活干完。   因为家和万事兴,因为吃亏是福这种狗屁道理,因为童养媳身份,余桃一次又一次默默忍受了王来娣的刁难。   可是,现在她不想忍了。   想想上辈子她真是包子,太过懦弱,连欺软怕硬的王来娣都能欺负她。   有了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再不改变自己,怎么可能保护得了自己的孩子?   余桃深吸一口干冷的空气,清晨的朝阳将她身上的郁气一扫而空。   挑完水回来,灶屋里的柴已经堆满了,大嫂王来娣委屈吧啦的站在一边,见余桃挑着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看来婆婆已经教训过她了。   余桃心里发笑,在阿麦瑞克国见多了人面兽心的畜生,王来娣这种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怪可爱。   不过为了以后能和谐生活在一起,余桃打定主意,今天这个教训王来娣吃定了。 第2章 大嫂【修改内容提要】   早餐吃得简单,一把小米掺着玉米碜,锅里倒上四瓢水,竹蒸笼上蒸一些红薯和窝头,配上清炒的土豆丝和秋天做的酱菜。   这样简单朴素的早餐,在60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全国性的□□还没过去,华国跟交好的苏威特国关系开始转冷,食物匮乏,国内饿死的人不在少数,就连他们村都饿死两个。   刘家因为刘青松的补贴,才能勉强吃个半饱。   想到小儿子病弱的身体,余桃又特意给他煮了一个鸡蛋。   王来娣早上被婆婆骂的气没发,正看余桃不顺眼,刚坐到饭桌上瞅见那个鸡蛋,就忍不住挑刺:“隔三差五地吃个鸡蛋,不就是个童养媳生的吗?精贵啥呀!”   王来娣话还没落音,刘杨氏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眼睛一瞪骂道。早上的火气她还没出,现在看王来娣真是哪哪都不顺眼,更别说王来娣恶意找事了。   “咋了?吃个鸡蛋也碍着你的眼了!青松在外面保家卫国,津贴都寄回来了,他的娃吃个鸡蛋都不行啊!该你干的活不干,整天知道叽歪。你生三个男娃,他们小时候我屈着他们了!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好了,要是再叽歪不干活,俺就让柏杨送你回娘家去!”   “娘,你咋总是训俺啊?”王来娣嘴巴一撅,“俺不就说说嘛?你至于护这么严实啊!俺看二婶子说得对,你就是偏心!”   刘杨氏气不打一出来,“俺咋偏心啦!俺看你是喝凉水剔牙缝——没事找事!老二家的,以后三个月,家里的杂活你别干了!她这么会躲懒,俺天天盯着她,看她怎么躲!”   刘柏杨见刘杨氏捂着胸口直出气,连忙道,“娘,你别生气,我会教训她的。”说完刘柏杨扭头瞪了王来娣一眼,“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全家就你一个人会蹦跶!”   懂事的大牛听了事情的经过,也说:“娘,该你干的活,你别总让俺二婶干....”   “好呀,全家人都赖俺!”婆婆骂,男人骂,连孩子都不向着她!王来娣委屈,炮火一转就朝向一边安静吃饭的余桃,“都是因为你!就你是好人,俺看你是那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就你最会挑事儿!”   余桃的确设置了一个小小圈套,让婆婆发现王来娣偷懒,给她一个教育省得她继续得寸进尺。   可王来娣会挨骂这事纯属是自己作的。   她欺软怕硬,习惯找个软包子给自己当出气筒。   余桃想,她以前就是不懂得拒绝,对王来娣太好了,才会让王来娣觉得她好欺负。   想到这,余桃把筷子放在碗上,硬声问道:“大嫂,你挨训跟我有一丁点关系吗?我对大哥大嫂还不够尽心?你脚上蹬的,身上穿的,连头上带的红绳,都是我买的!大蛋二蛋三蛋的鞋子哪双不是我做的?你作为一个嫂子,对我,对我的孩子做过什么?”   王来娣没想到平日里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余桃竟然会反驳她。   她心里更加不服气了,梗着脖子硬说道:“那些东西也是用俺小叔子的钱买的,跟你个童养媳有啥关系啊?二妮都被休了,俺看青松早晚会回来休了你!到时候你就没地方去了!”   “胡闹!”听了这话,一向沉默的公公刘大恭也忍不住发了火,对着坐在一边的大儿刘柏杨说道,“柏杨,好好管管你媳妇儿!成天胡咧咧像个什么样子!”   说完他又严历的对王来娣道:“阿桃是青松媳妇,青松的钱就是阿桃的钱。青松把钱寄回来是养父母媳妇和孩子的,可不用养你们一家!天天还能吃饱饭,想想你该承谁的情,别整天胡搅蛮缠的欺负青松家的,再挑事我会跟亲家好好说道说道。”   刘大恭是村里的大队长,平日里不轻易发火,可他板起脸,还真没人敢反驳。   余桃听了这话心里宽慰,公婆还算公正,这也是余桃愿意为了家庭和气忍让王来娣的原因。   王来娣被吓着了,看了一圈,家里不管老的少的都不认同的看着她。王来娣终于服软,缩着脖子喃喃地说道:“也不是俺一个人说,全村都说青松要休了弟妹。”   “这是谁在外面乱传的!这么见不得我们家好!”刘杨氏眯着眼睛骂道,“是不是吴秀英她们?”   “就是二婶子先说的。”   “吃里扒外,成天地跟她们瞎掺和,东家长西家短的,以后再让我看见你跟她们搭话,看我不抽你!”刘杨氏又骂了王来娣一句,端起碗往嘴巴里扒一口饭,已经准备好一会儿出去干仗了,“好他个吴秀英,看我不去撕烂她的嘴!”   王来娣再也不敢说啥了,怂着个脸缩成一团,默默地扒饭饭。   今天吃了这个挂落,看她这个样子,王来娣应该会老实几天。   余桃现在最担忧的是二妮。   上辈子同样是这个时间点,刘二柱回乡,没多久就离了婚,摆脱二妮这个童养媳。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离婚后没多久,二妮就自杀了....   余桃跟二妮交好,上辈子二妮的死是她一辈子的遗憾,这辈子无论怎样,她都要拉二妮一把。   刘二柱这种抛妻弃子的人都没有死,二妮更应该好好活着。   余桃吃过饭,让大妞带着两个弟弟跟哥哥们出去玩,她独自一人往村后走去。   临近中午了雾还未完全散去,惨白的太阳斜挂在天空上,路边的雪将化未化,露出地表漆黑的土壤。洁白的雪被人践踏得泥泞不堪,余桃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乡村的土路上,路的尽头就是二妮家。   那是三间土胚房,破得不成样子。   二妮在这里长大,结婚,送刘二柱去奔前程,伺候完两个老的,养大两个小的。动荡的年代,几乎是二妮一个人支撑着这个破烂的家,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三十出头的二妮浑身没有两两肉,面色枯黄,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四十多了,一副耗干精血的样子。   余桃看见二妮第一眼,鼻子就一酸。   “前儿个刚见过,你作那个模样干啥子?”二妮放下手里纳的鞋底,看见余桃站在门口不动,连忙招呼她,“还不进来,用俺请你啊?”   余桃一笑,走了进去,从怀里掏出两个窝头放在桌子的破碗里。   “拿这些干什么?”   “给两个孩子吃。”   二妮一愣,“行,俺承你的情,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来看俺啦。”   “二妮姐,你咋样啊?”余桃难受地笑笑,村子愚昧落后,虽然国家建立十几年了,可是村子里的人思想依旧封建。   刘二柱回来离婚,明明二妮没有一点错,村子里奚落辱骂的却是她。   她笑了笑,“啥咋样不咋样,半死不活呗。俺都熬到孩子长大了,还没享福呢,好死不如赖活着。”   “刘二柱要离婚,你真愿意啊?”   “那有啥不愿意的,只要他愿意拿钱养孩子,他想娶谁就娶谁!乌龟臭王八蛋一个,十几年不还家,爹娘死了都不回来,这样的人谁想要就拿走,俺还不稀罕呢。”   余桃噗嗤一笑,刘二柱大概没想到,二妮这个他看不上的童养媳心里竟然这么嫌弃他。   这样的二妮姐,一点都不像会自杀的样子,可是上辈子的她为什么会死了呢?   “行,二妮姐,你放心,俺会跟公公说,保证让刘二柱把家底儿都掏出来给两个孩子,这是他该拿的!”   二妮姐说的对,刘二柱活得好好的还十几年不着家,儿女爹娘都不管,简直是个畜生。   “大队长是个公正人,俺相信你。”   余桃拍了拍二妮的手,不放心的叮嘱:“二妮姐,说好了,可千万不要做傻事,俺看栓子和翠翠孝顺着呢,你享福还在后面呢!”   “瞎想什么呢?你放心吧,俺知道。”   余桃一笑,两个人又说了点话,等快到中午了,余桃才从二妮家里出来。   没想到,她回来的路上,竟然会碰见刘二柱。 第3章 谣言   刘二柱穿着深蓝色中山衣,胸口的兜里别了一只钢笔,头发三七分往后梳,见到余桃先笑着打招呼,“嫂子,回家啊?”   他长得不错,肤色白,一双天生带笑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善良极了,关键是还会说话。   在这个吃不饱肚子的特殊时期,刘二柱带着几袋子粮食回来,口口声声说那是用自己积攒的钱弄的,特意带回来让父老乡亲们填饱肚子。   上辈子村子里的人都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没有看穿他的人面兽心,让他顺利的离了婚,娶了新媳妇。   可怜二妮姐苦了一辈子,就因为这么个玩意儿自sha了。   想到二妮的惨状,余桃冷着脸“嗯”了一声,擦着他的肩膀就要走。   刘二柱依旧笑眯眯地盯着余桃的背影许久,眼睛里闪烁着阴狠的光,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   粮食短缺,临近过年又没啥活儿干,老洼村的人为了省粮食一天只吃两顿饭。   大上午的,太阳终于爬到头顶,村里的老老少少三三两两地聚集在村支部前面的场地上。这里是村里开会用的地方,靠着沟沿堆了一排排的柴火垛,既挡风又暖和,不少人聚集在这里剥花生纳鞋底,东家长西家短的瞎聊。   吴秀英远远看见余桃在路上走着,跟聚在她身边的妇女使眼色:“青松家的回来了,俺看八成是从二妮家出来的。”   几个人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头对着头聊起来。   “这苦都苦到一块儿去啦,家里男人那么长时间不回家,阿桃跟二妮可有的聊了。”   “可不是嘛,这都是童养媳,二柱子看不上二妮,把他休了。俺看下一个就轮到阿桃了。”   “听说青松在部队可出息了,前两年回来,不是说青松都当啥连长了?”   “呦,连长可了不得,这青松是个出息人,阿桃可配不上他。”   “阿桃可给青松生了三个孩子呢!”   “三个娃咋了,换个女人不还是一样的生?到时候想生几个生几个!俺可听说了.....”吴秀英伸着头神神秘秘地说道:“俺听说,青松在部队有一个相好的,那女人爹还是大官呢。”   “真的!青松真有相好的?”   周围的人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等着吴秀英继续往下说。   “那还有假!”吴秀英扬了扬脖子一脸得意。   她剩余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从背后袭来的刘杨氏一手抓住了头发。   “好你个吴秀英,可让俺逮个正着!你长了张嘴只会叮咣吧,还在这儿造谣青松在部队有相好的!我看你跟隔壁村的二傻子还有一腿儿呢!天天盯着别人家,怎么不把自己家的日子过好了!孙子十几了还光腚跟奶奶睡一个被窝!”   刘杨氏打定主意,今天要撕烂吴秀英这些老娘们的嘴!   吃了早饭她就拎着小板凳过来了,俗话说捉人拿赃,刘杨氏早就坐在吴秀英她们爱聚的那地儿后面的柴火垛中间,可让她逮到吴秀英造谣了!   “呦,吓死我了!俺说你个杨大妹,你咋躲在柴火垛后面偷听俺们说话啊,吓俺一跳!”   “咋啦?你们有胆子说就没胆子认了?俺今天就专门来逮你们了!我告诉你们,再让我听见你们在背后说阿桃和青松一句坏话,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   “怎么着,还不让人说啦!你男人是大队长,儿子在部队当兵就那么了不起啊,还能堵住俺们的嘴不成!”吴秀英仰着脖子跟刘杨氏较劲,靠着这个撒泼劲,村里人少有人敢惹她。   不过刘杨氏可不怕她!   “你别给俺扣大帽子!俺男人是大队长,儿子当兵就活该被你们造谣。你成天搁村里挑事儿,一会儿挑拨这个,一会儿挑拨那个,正事不干一样,俺今天非要好好收拾收拾你!”刘杨氏说着就伸手往吴秀英脸上挠,吴秀英也不让,伸手就想去抓刘杨氏的头发。   余桃远远看见自己婆婆跟人吵架,急忙赶了过来,抓住吴秀英挠婆婆的手,问刘杨氏,“娘,怎么了?咋跟二婶子吵起来了?”   “哼!”刘杨氏说道,“喊啥二婶子,你喊她二婶子她在背后编排你,还编排青松在部队有个相好的!”   余桃听见这话转头看向吴秀英,巴掌大的脸上一片寒色。   余桃在村子里的形象都是文静,好欺负的,这还是吴秀英第一次见她发火。   不知道为什么吴秀英瑟缩了一下。   上辈子就是她在背后造谣,让三个孩子好几天都不愿意出门。   余桃哼一声,松开抓住吴秀英的手,猛地推她一把。   吴秀英受不住力跌坐在地上,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捂着脸上血淋淋的指甲印,拍着地哭喊起来,“你们婆媳俩合起伙来欺负人啊,老天爷啊,谁来评评理啊!”   余桃对二婶子的哭喊理都不理,质问道:?“二婶子,你从哪听说青松在部队有个相好的?造谣污蔑人民子弟兵是要坐牢的!”   吴秀英坐在地上哭哭啼啼,也不回话。   刚刚还跟在吴秀英后面八卦的几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她还说你是封建残留,说你早晚会被青松休了。”   刘杨氏狠狠看了吴秀英一眼,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大声说道,“今天俺在这可说清楚了,青松可不像有些人,良心被狗吃了!俺家青松才不会抛下给他生儿育女,照顾老人的媳妇儿,去娶狐狸精!以后俺再听谁造谣,俺就站在他家门口骂他祖宗十八辈!”   “你又不是青松,你咋知道那么清楚。他七八年了才回来几趟,谁知道刘青松在外面有没有找一个新的。”吴秀英也不哭了,尖声说道,“二柱子不也在外面找了一个吗?”   “俺说了,青松讲良心,你再瞎咧咧看我不撕了你!”   “你说没有就没有,谁知道呢!”   两个人吵吵嚷嚷,眼看又要打起来了,被旁边的人劝住,“别吵了,邮差来了。”   余桃扭头看过去,一个带着蓝色帽子的年轻小伙推着自行车,往他们这边走来,“刘大恭,刘大恭家的在这不?有他家的信!”   “是俺,应该是青松寄的!”刘杨氏兴高采烈地接过信,“这次回信倒快!”   吴秀英眼珠转了转,麻溜的爬起来,从刘杨氏手里抢走信,“让俺看看写了啥,肯定是要休了余桃。”   说着吴秀英就把手里的信拆了。 第4章 来信   “你咋拆别人家的信呢?你给俺!”刘杨氏上手就要抢。   吴秀英胡搅蛮缠地反驳道,“咋啦?人民子弟兵写给家里人的信还不能让外人看啦?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啊!”   “你...”刘杨氏手里拎的板凳都举了起来,余桃赶紧制止住她,“娘,你让她看吧,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阿桃?”刘杨氏不认同,这封信是上个月留二柱回来要离婚时,刘大恭写给刘青松的一封“警告信”。虽然相信自己儿子,但刘杨氏还是怕万一。   余桃笑了笑,“没事的。”   这封信的内容余桃上辈子就知道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让吴秀英当着大家的面把刘青松的信念出来,对村子里流传跟“刘青松有相好的,马上要回来休了余桃”类似的谣言,应该是最有效的反驳。   她自己不怕人说,就担心别人嘲笑三个娃是爹不要的孩子。   “行!”刘杨氏见余桃都这么态度坚定地相信刘青松,她这个亲娘就更不怕了。   刘杨氏仰着头得意地对吴秀英说,“吴秀英,你不是想看吗?你看呀?你认识字吗你?”   吴秀英还真不认识,连手里的信都拿反了,一时间面红耳赤的。她看见村支部前路过的知青,连忙招手道,“王知青,王知青,你来一下,帮俺念念信上写的都是啥?”   王知青看了刘杨氏一眼,刘杨氏点点头,他才清清嗓子念道:   “爹娘   展信佳   我收到你们的信了。爹娘身体还好吗?阿桃和孩子们怎么样了?我找战友又换了两罐麦乳精,应该够二娃吃一段时间。   ........   离婚的事情我从未想过。当初既然答应娶了阿桃,我就做好了跟她相守一生的准备。爹娘也让阿桃放宽心。   我已经向领导递交了阿桃和孩子们随军申请,具体时间我会再写信通知爹娘。   儿子不在身边,盼爹娘身体健康...”   吴秀英从头到尾认真听了这封信的内容,没有一点说他要休妻的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直嚷嚷着:“不可能啊!”   “怎滴,白纸黑字写着呢,你还不相信。吴秀英,听见了吗?青松是要跟阿桃过一辈子的!以后再听见你嚼舌根,俺直接两个大嘴巴扇你脸上!”听完刘青松的来信,刘杨氏心里又得意又骄傲,冲着吴秀英呸了一口,抢过信,直接拉着余桃,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他二婶,看看你天天说这说那的,这下踢到铁板了吧?以后可长点心。这晌儿午头,俺回家看看去。”   “俺也回家了。”   转眼间,跟在吴秀英身边附和的人都走光了,只留下吴秀英一个人一瘸一拐的面对着一地的花生壳。   吴秀英又憋屈又气愤,拿刘杨氏也没法子,只能哭丧着脸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又不是俺瞎说的,俺也是听二柱子说青松在部队有一个相好的。这二柱子咋也说瞎话啊!俺这顿打不是白挨了吗?”   “二婶子,你说啥?”王来娣从柴火垛后面钻出来,把这句话听了个正正好。   吴秀英吓了一跳,拍着胸脯直出气,“哎呦,俺的娘啊,你们一家子人怎么都喜欢吓人啊!”   她今天可真是吃了教训了,以后再说别人长短,一定要看看柴火垛后面有没有人!   王来娣没搭理,追着问道,“二婶子,你听谁说俺小叔子在部队有个相好的?”   “二柱子,二柱子说的!”吴秀英一脸不耐烦,她现在看着这一家人都烦得慌,弯腰捡起自己纳了一半的鞋底,拍拍p股就走了。   “二柱子?”王来娣得到这个消息,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跟了上去。   她可算找到邀功的东西了,看这次婆婆还说她不?   余桃跟婆婆回到家,几个孩子都已经回来了。   大哥刘柏杨家里三个男娃和余桃自己的三个孩子,正排排蹲着看他们爷爷刘大恭给他们修弹弓。   大妞今年才六岁,见余桃回来了,笑眯眯地喊了一声,“奶,娘,你们回来了?”“回来啦!”刘杨氏笑道,“奶奶的大乖孙女,看这一头汗的,到哪玩了?”   “俺们跟大哥去捉野鸡了。”   刘杨氏生了两子一女,大闺女早嫁出去了。孙子辈的只有大妞这一个姑娘,跟别人家的老太太不一样,刘杨氏就稀罕孙女。   余桃含笑的看了大妞一眼,摸了摸她的背,衣裳里面倒没出汗,也不怕她闪了汗冻感冒了。不过余桃还是不放心叮嘱了一句,“别敞开怀儿,当心感冒。”   “娘,俺知道了。”   余桃笑笑,拍了拍二娃三娃身上的土灰,对牵着三娃的大牛道了谢,“大牛,谢谢你帮二婶照顾三娃了,你叔又寄回两罐麦乳精,一会儿婶子给你们冲一点尝尝。”   “婶儿,俺都十一了,就不喝了。”   “十一也是孩子呢,正长个。不给你们多喝,就尝尝味道。”   说着余桃抱起三娃,拿几个碗到屋里去给孩子们冲麦乳精。   三娃才两岁,被余桃抱在怀里,依恋着用手圈着她的脖子,奶呼呼地喊了一声,“娘。”   “饿了吧?娘给你冲麦乳精。”余桃摸摸他的小黄毛,笑着对他说道。   “想娘。”   这话让余桃心里又酸又暖,她的三娃,她的孩子们,这辈子都好好地陪在她身边。   对几个孩子来说,睁眼就看见了母亲,可对余桃来说,已经过了一辈子了。   她三个孩子,大妞懂事利索,小小年纪就知道砍猪草挖野菜。二牛调皮,跟个小牛犊子似的,会跑了就不沾家儿,天天出去玩。小儿子因为身子弱,性格也比别人敏感,嘴巴甜,也最会体贴人。   余桃摸了摸他的小脸蛋:“才一会儿不见,你就想娘啦?”   “嗯。”三娃点点头。   余桃幸福地笑笑,嘴上道:“那娘今天就陪着你。等着,娘给你冲麦乳精。你爹特意寄回来的,三娃以后可要好好的,别总是生病让娘担心了。”   “生病,痛。”   “是啊,生病很痛,还记得一岁时被医生扎针呢?”   余桃从暖瓶里倒水,冲了八碗麦乳精,让三娃跟在后面,她端两碗给公公婆婆,“爹娘,喝麦乳精了。”   “又给我们喝干啥啊,不留给孩子!我们俩半截身子都埋土里了。”刘杨氏嘴上笑骂道,还是接了过去。   每次青松寄回来任何东西,余桃都会首先给公婆一份。   刘杨氏已经习惯,刘大恭也乐呵呵地喝了。   麦乳精香香甜甜的,在连糖都吃不上的年代,这是一份很了不得的补品。   见公婆喝了,余桃端着碗让三娃喝,一边招呼几个孩子,“麦乳精都冲好了,你们去灶屋里端,等会儿再玩。”   孩子们一溜烟的跑过去,捧起碗喝了一口,香香甜甜的味道充斥着他们的味蕾。一个个喝完还要舔一舔嘴唇,脸上的表情显得幸福极了。   一碗麦乳精而已,对他们来说就是幸福。   “喝完用水冲一冲,别浪费。”刘杨氏还不忘交待道。   “知道了,奶。”二牛放下碗对着余桃说,“二婶,等爷爷修好了弹弓,俺们就去地里抓野鸡,到时候好好给三娃补补。”   “娘,俺也会抓!”四岁的二娃急忙表现自己,冲到余桃怀里,跟她炫耀道,“今天俺差一点就抓着了。”   余桃捏捏他的脸,又摸着他的小手热乎乎的,就笑着说:“是吗?你们都厉害,娘等着你们的野鸡。”   一家人正说着呢,王来娣急匆匆的回来,一路嚷嚷着:“娘,娘,你说俺听到啥了。” 第5章 邀功   “听到啥了,让你急慌慌的。”刘杨氏问她。   王来娣左看右看,还神神秘秘的关上院门。   “你贼头贼脑的干啥?”   王来娣关好门说道,“爹娘,你们知道二婶子为啥说青松有相好的吗?”   刘杨氏眉头一皱,把几个孩子打发走,只留下余桃怀里还不会学话的三娃。   等孩子走了,刘杨氏才问,“为啥?”   “娘,二婶子是听刘二柱说的。”   公公抽了半口旱烟,疑惑地问道:“刘二柱?”   “是啊。”王来娣说,“你说二柱咋知道的,小叔子在东北,刘二柱不是在首都当工人吗?这天南地北的。”   余桃也沉思。   刘青松在部队有相好的简直是无稽之谈,除非这个相好的是默默守护在刘青松身边的周小丽。   可是,书里这个时间点,华国跟苏维埃特国关系转冷,刘青松驻扎在边防地区,正忙着训练。   周小丽连面都见不上他,哪有时间谈情说爱?   上辈子这样的谣言也有,而且非常猛烈,三个孩子听说了还担心地回来问她。   余桃一直以为这些传言只是村子里的人胡说八道传出来的,没想到背后还有刘二柱的影子。   刘二柱在这背后扮演了什么角色?又为什么要传刘青松在部队有相好的?他跟刘青松有仇怨?还是说他有其他目的?   上辈子她在火车上被拐卖,莫非也跟刘二柱有关系?   余桃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甚至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下一秒她失笑,觉得自己想多了。刘二柱就是一个工人,怎么可能手眼通天,买通人贩子,甚至那些人贩子可以避过国内的检查,撵转多地将她拐卖到阿麦瑞克国?   理智这样告诉她,可一团疑云依旧笼罩在余桃胸口。   刘杨氏皱着眉头猜测:“这个刘二柱,小时候心眼就多!处处跟青松作对,难道他现在还记恨青松小时候压着他打那件事?”   “那都多久了?”刘大恭吸一口旱烟,“青松不是在首都进修过吗?没准那个时候碰见了。写信问问青松不就得了。”   “爹娘,我相信青松不会背着我们娘几个找相好的。”什么都不清楚在这猜测不过是杞人忧天,余桃抱着三娃神色坚定地对刘大恭和刘杨氏说,“先不管二柱为什么传这些谣言,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帮二妮。”   余桃这一番表态让刘大恭眉头舒展,他这个儿媳妇虽然说是童养媳,可心里有主见,识大体,跟青松再相配不过了。   心里想的没说,刘大恭问道:“你去看了二妮,二妮怎么说的?”   “二妮愿意离婚,只要刘二柱能给钱养孩子。毕竟栓子和翠翠都是二柱的孩子,刘二柱十几年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他当爹的应该养。”   “二妮离婚是对的,要俺说这刘二柱也是个丧尽天良的,你看看他干得那些事。”刘杨氏听了余桃的话感叹道,“这女人啊,嫁给他受苦的还在后面呢。二妮离婚了也好,栓子长大了,过两年就能结婚了,以后二妮有享福的时候。”   余桃心想,婆婆说的有道理。这样人面兽心的男人,嘴巴上说得好听,出事了他肯定第一个先把你推出去。   二妮也是命苦,四五岁就当了童养媳,洗衣做饭家务全包,十几岁就跟刘二柱圆了房。婚后一年男人就出去奔前程,十几年一点音讯儿都没有,都以为他死了。   二妮顶着克夫的罪名,给苛刻她的两个老人养老送终,又养大两个孩子,一辈子没享过一点福,临到头男人回来了,还要把她休了。   女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刘大恭“吧嗒”着烟枪,抽了一口才答应下来,“行,我跟大队部的人商量商量。二妮为他们家付出这么多,村里人也不能看着她被欺负不声张。”   有了公公的这句话,余桃放心了。   公公一向说话算话,他既然答应了,那这辈子二妮应该不会死了吧。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村里又开始忙碌起来。   今年没有年猪,刘大恭就组织几个村民跟民兵队的人进深山里打了几只兔子野鸡。今年村民都辛苦了,配着刘二柱带回来的粮食,刘大恭准备在大食堂犒劳一下村民。   这边热火朝天,另一边,二妮离婚的事情也在村子里长辈的主持下提上日程。   余桃一直挂念着二妮死亡这件事,每天都会抽空去看看她。   二妮神态平静,状态也很好,每天都笑呵呵的。   可正当余桃要放下心的时候,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1960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对于老洼村的许多人来说,这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冬天。   年二十八一大早,还沉睡在梦中的人,被一声尖锐悲怆的哭声惊醒。   那声音如同泣血沙哑的大雁,伴随着女童的悲鸣。寒冷陡峭的北风把哭声带到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余桃从睡梦里惊醒,身侧两个孩子依偎着她睡得正熟。   她心里不安,想到二妮,一下子坐了起来。   “爹娘,你们也醒了?”余桃穿好走出门,看见公婆也醒了,低声问了一句。   “嗯,这哭得俺闹心。”婆婆低声说道,“听声音是村尾传来的,别是二妮出啥事了?”   余桃心里一惊,这样的场景她上辈子就经历过。   寂静的清晨让哭声愈发凄厉,正说着,刘柏杨和王来娣也从自己房间走出来。   几个人神色都不轻松。   天还未完全亮堂,只天际边透出一点光,大半的村子都笼罩在薄雾版的灰色里。   悲怆的哭声引得许多人打开门,往村尾走去。   余桃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没走到村尾二妮家,远远看去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哭声正是二妮的孩子栓子和翠翠发出来的。   可怜的两个孩子跪坐在冰冷的地上,破烂的棉袄披在身上,脚上连双鞋都没有穿,□□裸得又红又肿。   “留芸娘,这是怎么了?”刘杨氏就近拉着一个人问道。   “二妮上吊了。”留芸娘似害怕又像麻木一般说出这句话,话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听了这话,余桃浑身的血液都跟僵住了一般。   二妮怎么会再次自杀呢?明明昨天早上见她还好好的啊?   余桃后退了一步。   果然,她不能改变书里发生的事情吗?那这辈子她和孩子们还会被拐卖,小儿子还会自杀身亡吗? 第6章 死亡   不,余桃不信命!   若是不能改变,老天爷又何必让她重来一次!   余桃扒开人群往二妮屋里走,刘杨氏和王来娣紧跟在她后面。   这个年头,死人是一件非常常见的事情。经历过战乱、洪涝、饥荒,他们这一代人早就对“生死”麻木了,有时候在路上走着走着,都能看见沟沟里扔掉的小孩尸体。   可余桃亲眼看见二妮尸体的那一刻,还是吓到了。   二妮吊在悬挂在房梁上的麻绳里,眼睛瞪的大大的,神色狰狞,肤色青白,乱糟糟的头发上别了一朵红色绒花,身上穿着她结婚时暗红色褂子,青白的脚上套着红色绣花鞋。   她的血流得到处都是,甚至渗透到踩踏得光滑结实的土地板上,黑红黑红的。   身后的王来娣“啊”一声惊慌地跑了出去,余桃也只敢看一眼,就匆匆撇过头。   她扭过头,眼泪不余自主的溢出眼眶,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   明明之前好好的啊,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二妮死之前是怎么想的?割腕又上吊,她为什么选择这样惨烈的赴死方式?   余桃看了一眼已经泛白的天,只觉得这天太冷了。   一阵东北风呼啸吹来,二妮悬挂在梁顶上的尸体也跟着轻轻摇晃。   刘杨氏叹息一声,对着二妮睁的大大的眼睛说道,“既然走了,就好好上路,两个孩子你放心,村子里有一口吃的,就不会短他们一口。俺会让二柱给你一个交待,别在这附近徘徊了,早早投胎去吧,来世托生到一个好人家。”   这话与其是说给亡者听的,不如是生者的宽慰。   余桃听了这话,心里也忍不住祈祷:二妮这一辈子过得太苦,希望她下辈子要是能托生在好人家,有父母疼爱,不愁吃穿,嫁给好儿郎,一辈子美美满满。   她擦了擦眼泪,看见栓子和翠翠两个人还坐在堂屋里哽咽。   自己亲娘这么惨烈的死在自己眼前,那个孩子能受得了。   余桃拉起两个孩子,转身对着身为大队长的公公刘大恭说道,“爹,二妮的死不能就这样算了!”   “桃姨,大队长,都是俺的错。”栓子红着鼻子对着刘大恭说道,“想俺着爹娘要离婚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爹,就去城里找他。刚好听见他跟那个狐狸精说,答应给钱都是骗俺娘的,等他们拿着离婚证明回到首都,一分钱也不给俺们。”   “我回来把这事说给俺娘听了,俺娘听了就去城里找他。”说着栓子又呜呜咽咽起来,“昨天夜里娘回来的时候,还笑着吃了两根红薯,没想到今早儿起来,我就看见俺娘上吊了。”   刘大恭沉凝着脸,听完这些话,冷声喝道,“岂有此理!有田,柏杨,你们带人到县城把刘二柱请回来!”   “爹,他要是不愿意呢?”   “不愿意压也给我压回来!”刘大恭厉声说道。   老洼村出现这样的事情,刘大恭这个大队长当得都没脸,他对不起死去的二妮!   余桃在一旁说道,“爹,出了人命,干脆让大哥去派出所报案,让公安也来一趟。”   二妮死了,余桃怎么着也要让刘二柱进趟局子。   “行。”刘大恭想了想,对刘柏杨交待道,“柏杨,你到了城里先去派出所报案。”   刘柏杨和刘泽田很快就走了,老洼村离县城不远,架牛车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等待的过程中,村里人三三两两都回去做饭了,只留下十几个能拿事的,余桃因为跟二妮好,也留在了这里。   刘大恭看着还悬挂在梁上的二妮,叹了一口气,对刘杨氏说:“你找几个人先把二妮弄下来吧,让她少受点罪,早点安息。”   “不弄!”刘杨氏摆摆手沉着脸说,“就这样!让那个狗东西看看,二妮死前有多惨,我看他以后夜里还能睡好觉!”   刘大恭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   “爹娘死了都不见他影,在外面十几年不着家,回来却害死一条人命,我看他还不如直接死了呢!”刘杨氏看着两个孩子直说,“栓子今年十三,翠翠十二,俩半大的孩子,在村里没有一个近亲,爹又是个狼心狗肺的,以后该怎么办呦!”   刘杨氏直接把心里最担忧的事情说了出来,留下来的人也七嘴八舌的商量着。   一位八十几岁德高望重的伯爷爷说:“村里都是一个祖宗,一人匀一口饭,还不够俩孩子吃啊?”   “伯爷爷,孩子娶媳妇嫁人,都要钱。现在咱们连自己孩子都快养不活了,怎么养活他们俩?”这个年景,老天爷不让人活,能怎么办?   “是啊,孩子也有爹呢,怎么着也不该我们管。这二柱子也是没良心啊,二妮这么贤惠的媳妇他都活生生逼死了。”   “这两个孩子是他的骨血,他不养也得养!”   “咱们养也行,二柱子得给钱。”   众人七嘴八舌的,话里话外都说刘二柱不是个东西。   几天前,这些人并不是这样的想法。   余桃在一边静默听着,扭头看向栓子和翠翠,认真地询问他们,“栓子,翠翠,你也听见大家怎么说了,你们打算以后怎么办?”   这种选择对一个13,一个12的孩子来说有些残忍,但这是他们俩必须面对的事情。   余桃残忍地继续说道:“现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第一,跟刘二柱一起走;第二留在老洼村。”   “跟着刘二柱一起离开,你们会成为城里人,可以上学,可以吃商品粮。缺点是天高路远的,大家伙儿照顾不到你,而且刘二柱这个人自私凉薄,我不确定离开老洼村他会对你们做出什么事情。”   “留在老洼村,就跟伯爷爷说的一样,大家不会缺你们一口吃的。可是你们要自己下地挣工分养活自己,不能上学,还要过跟以前一样的日子,就是苦一点。?”   “你们想怎么选?” 第7章 狡辩   余桃的眼睛平静又悲悯地看着这两个孩子。   “桃姨,俺....俺不想离开,俺想留在这里。”翠翠有些害怕,十二岁的女孩子身子瘦瘦小小的还没有发育,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余桃心疼地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可以,你想留就留下。”   “不,俺不想留在这里!”栓子大声喝道,“凭什么!凭什么俺娘就该上吊!俺一定要跟他走,去他家吃他的喝他的,闹得他不得安宁。俺要给俺娘报仇!”   刘杨氏听了栓子怨恨的话,连忙喝止住,“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你娘还没走远呢,就让她走不安心。命是你自个儿的,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实在,你还小,别拿自己个赌气,知道了吗?”   “你叔奶说的对,别跟自己过不去。”余桃看着他仇恨的眼睛,心情复杂的说道,“就算去京城,你要做的也是好好学习,将来长大成才,生儿育女,这才是你娘最想看到的事情。”   “你俩还小,姨只是问问你们的意见,不想你们稀里糊涂的就被大家伙儿决定以后的命运。”余桃直起身,“你们的去留还要村子里的长辈们商量,别担心,长辈们会为你们姐妹俩考虑的。”   栓子听完这话,抹了一把眼泪,拉着妹妹翠翠,直接跪在地上说道,“请各位叔叔爷爷给我们兄妹俩做主了。”   “快起来吧,孩子。”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伯爷爷把栓子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好孩子,放心吧。真是好孩子,你娘把你养得真好。”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情都非常复杂。   正说着,刘柏杨就带着人,捆着刘二柱和一个陌生的女人,浩浩汤汤的回来了。   那女人扎着两根黑黝黝的辫子,穿着玫红色的确良外套,脚上是皮棉鞋,皮肤白净光滑,跟乡下人一点都不一样,一看就过得非常好。   “二柱新媳妇。”刘柏杨解释道,一边把刘二柱和那女人往前一推。   两个人一个踉跄,刘二柱急忙扶着那女人:“玉芝,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没事的人吗?”李玉芝瞪着眼睛骂了一句,转头狠狠的看着大家伙儿叫道,“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知道我姨夫是谁吗?就敢把我绑到这儿!”   有些老百姓还真被她这大小姐的架势唬住了。   刘大恭年轻时候给八路军带过路,还杀过鬼子,他可一点不怕。听了李玉芝的咆哮,刘大恭冷哼一声,“你爹是谁?你姨夫是谁?说出来让大家伙听听,我听你这话还以为你家里是哪个地主大资本家呢!怎么?旧社会都推翻了,你还能把人杀了不成!”   刚分完阶级,国内正在严打,听了刘大恭的话,李玉芝就算再傻也不敢说什么了。   “你不敢说了吧,你不敢说,现在我倒要让你看看!”给刘柏杨使了一个眼色,刘大恭拉着刘二柱往二妮屋里走,李玉芝也被刘柏杨压着紧跟在后面。   又过了几个小时,卧室地上的血已经变成深黑色,二妮的尸体还悬挂房顶上,脸色也越发的狰狞,扩张的眼球直直的看着刘二柱和李玉芝,里面仿佛饱含着无法说出的怨恨和不甘。   刘二柱猛地看到二妮的尸体,腿不由自主的发软,他身边的李玉芝直接尖叫一声,双手抱紧刘二柱的胳膊,连看都不敢看二妮一眼。   “看见了吗?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被你们逼死了。”刘大恭喝道。   “谁逼死她了?”李玉芝哆嗦着尖声反驳,“她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刘杨氏听了这话大声骂道,“还说没有!你看着二妮的尸体说!”   二妮的遗容太过狰狞,身上穿着暗红色红大褂和红色绣花鞋,在青白的肤色映衬下更显诡异。   听说死前身着红衣,死后会化成厉鬼,来寻她的仇人报仇。   虽然国家在破四旧,可是从小听着鬼故事长大的李玉芝,还是害怕了。   李玉芝被强迫着看向二妮,心理防线终于崩塌,尖叫道,“不是我,不是我!跟我没关系,你别来找我!”刘二柱见状已经反应过来,他握住李玉芝这个蠢货的手,防止她乱说话,脸上带着悲伤的神情说:“大队长,各位叔伯,二妮死了,我也很难过。她怎么会寻死呢?昨天我见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啊,我还请她吃招待所里的包子,没想到今天就....”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姐,从小照顾我长大,我实在没想到,她会自杀。”   刘大恭眯着眼睛听刘二柱狡辩。   “他胡说!”一位扎着两根辫子女同志从人群中站出来,义愤填膺地打断刘二柱的话,“昨天我也在招待所,刚跟着大家一起回来。昨天我亲耳听见这两个人怎么骂二妮的,根本和他说的不一样!”   这位女同志是城里来的知青,性格最正义不过。   刘二柱惊愕地转过头,他没想到会有人看见昨天发生的事情。   刘大恭看着刘二柱冷哼一声,对着女知青说道,“孟知青,把你昨天看到的说出来。”   原来昨天下午,二妮听了栓子的话,跑到城里找刘二柱质问,却被李玉芝奚落一番。   “这个女人骂二妮天生贱命,活该是个童养媳,活该一辈子呆在农村。她还说二妮姐配不上刘二柱,生的孩子也跟亲娘一样,活该是泥腿子大老粗,一辈子穷酸的命。”   “二妮听了这话,就跪在地上求刘二柱把两个孩子带到首都。二妮说栓子和翠翠是他的血脉,不能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刘二柱应该照顾他们。”   “这个女人就骂二妮想得美,说亲娘还活着呢,孩子又不是没人要,骂二妮什么香的臭的都丢给二柱。”   听了这话,众人怒火中烧。这些话不仅对二妮,对周围围观的老百姓来说都太狠毒了。   若不是公安在这,大家伙恨不得捡起地上的土疙瘩往那两个人身上扔!   余桃静默地想,原来二妮就是因为这些话死的。因为亲娘活着,两个孩子就不能跟着亲爹离开,为了两个孩子的前程,她带着怨恨和不甘心死了。   应该说她早想死了,以前那些平静,带着笑容说出来的话,不过是给自己苦难的一生寻找活下去的借口。   余桃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上前两步就给瘫坐在一边的李玉芝一个巴掌。 第8章 禽兽   “贱人!”王来娣也恨恨道,“真是最毒妇人心,搁以前就是个小姨娘,还敢逼死原配!”   说着王来娣蛮劲儿上来了,抓着李玉芝,把她推到卧室那摊血窝里,“跪在这儿给俺二妮姐磕头。”   李玉芝尖叫着挣扎,她怎么可能挣脱出天天干农活的王来娣,李玉芝被王来娣摁着在血泊里给二妮磕头,半干的黑色血迹沾在她干净的衣服上,仿佛再也洗不掉一样。   李玉芝挣扎着要起来,一不小心碰见二妮穿着绣花鞋的脚,她直接吓得哆嗦起来,眼泪和血糊了一脸,呜呜地哭个不停。   谁也没有拦王来娣,众人冷眼看着李玉芝尖叫哭喊。   李云芝说的那些话,刺伤所有人的心。   栓子和翠翠红着眼睛恨恨地看着这一幕,余桃也心里畅快。   闹剧里,故事的男主角却被大家选择性遗忘。   余桃扭头看向一边被人忽视,龟缩着的刘二柱,咬着牙上去同样给了他几巴掌,这还不解气,余桃又狠狠往他身上踢了两脚,骂道,“你才最不是个东西,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害死二妮就算了,连李玉芝你都不敢为她说一句话,你算什么男人?”   李玉芝明显地听到了余桃说的话,含泪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刘二柱,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余桃愤懑地着看着这两个逼死二妮的人,一点都不觉得他们可怜。   等大家出了一口恶气,随行的公安才阻止了大家伙儿,“我们了解了情况,先把这两个人带回去。”   “两位公安同志,先等一等。”刘大恭连忙说道,“趁着你们俩在,二妮的葬礼和两个孩子的问题,我们还需要跟刘二柱商量一下。”   公安点点头:“行,有什么问题今天一块儿解决了。”   刘大恭严肃中带着慈祥,认真地问两个孩子,“栓子,叔爷再问你们一次,你们以后想在哪生活?”   “大队长,俺们要跟着他走,这是俺娘的遗愿,俺赖也要赖在他家!”栓子站出来红着眼睛说道,“大队长,你就同意吧!”   “翠翠呢?”   “叔爷,俺想跟着俺哥。”   刘大恭叹了一口气,“行,你们随时都可以反悔,老洼村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说完这句话,刘大恭脸色的表情变得严厉起来:“二柱,栓子和翠翠都是你的娃,养他们是你的责任。现在孩子娘已经被你们俩逼死了,难道还想任孩子自生自灭?别忘了二妮还没走远呢!”   刘二柱盯着栓子和翠翠仇恨的眼睛,心里不愿意带他们走。   这不是骨血,这是仇人,自己间接逼死了他们相依为命的母亲,带他们回去无疑是带回两匹未成年的恶狼。   而且,带他们回首都,他怎么跟难缠护短的老丈人交待?   刘二柱骨子里自私自利,父母妻儿他扔在老家十余年不闻不问,为了往上爬他刻意勾引李玉芝,让刘玉芝嫁给他。他本来不愿意回乡,是李玉芝这个没脑子的女人,不知道从哪听说他在乡下有童养媳,非要闹着让他跟乡下的童养媳断绝关系。   碰巧,上面一个大人物找到刘二柱,让他来老洼村办一件小事,成功了回到首都就让他做副厂长。   刘二柱拒绝不了这个诱惑,再加上李玉芝胡搅蛮缠,他才从首都回到老洼村这个偏僻愚昧的农村。   想到这些,刘二柱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余桃。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余桃这个不起眼的童养媳,怎么会惹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位大人物的眼?   刘二柱的迟疑和不情愿被众人看在眼里。   伯爷爷直接举起拐杖,往刘二柱背上狠狠敲了几下,“你这个狗东西,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愿意养!当初你穿着开裆裤乱跑的时候,俺也没看出来你是个畜生啊!”   刘二柱闷哼一声,把今天所受的屈辱都记在心底,脸上为难的说道:“伯爷爷,他们是我的骨肉,我也想带他们走,可是我在首都活着也艰难,再养两个孩子我负担不起啊。”   余桃听不下刘二柱的狡辩,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是挺艰难的,手腕上带着一百八一块的手表,胸前别着十五一只的钢笔,皮鞋要八块钱一双吧?”   “乖乖咧,白花花的大米一斤才一毛五,一支笔就够俺们家十几口人几个月的大米了。”王来娣大嗓门的嚷嚷道,“这笔那么贵啊,十五块一只!”   大家伙的眼神随着王来娣的话,钉在刘二柱的胸口。   连最爱说人长短的吴秀英都“呸”了刘二柱一口:“狗娘养的真不是个东西,俺要是他娘,当初生下来就把他扔尿桶里淹死!”   “丧尽天良啊,俺们刘家这一族怎么出了这么个东西啊?”伯爷爷捂着自己的胸口被气得不轻,“明明有钱却连自己亲娃都不养,这还是人吗?”   大家伙东一句西一句,有情绪激动的甚至往刘二柱身上吐口水,要不是公安还穿着制服在这,说不定都有人动手了。   “还说是工人呢,哪个工人是他这样的?真丢工人的脸!”   “他要不愿意养孩子,咱们去首都,去找m主席,让m主席给二妮栓子和翠翠做主!看他刘二柱还敢不养两个娃!”   “就是,咱们去找m主席去,m主席英明,一定会为咱们做主!”   “大家静静!”眼看着老百姓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都要到首去找主席了,刘大恭赶紧制止了大家。   他这个大队长在群众中说话还是很管用的,百姓很快冷静下来。   “大队长,你说怎么办吧,咱们听你的,总不能真让刘二柱就这么把两个孩子扔在老洼村不管了?”   刘大恭心里憋着火,看着低催着头,一副二皮脸,任你怎么说都不配合的刘二柱,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第9章 质问【捉虫】   “刘二柱,哪怕被逐出刘氏族谱,你也不愿意养这两个孩子?”刘大恭冷肃这一张脸问道。   搁在以前旧时代,从族谱除名是一个很严重的惩罚。   可现在这个年头,逐出族谱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刘氏这一族对刘二柱来说没有任何助力,反而是他的拖累。   心里不屑,刘二柱脸上依旧为难地说道:“大队长,我是真的困难,身上这些东西都是借的,手里哪有闲钱,不然谁会不愿意养自己的血脉?”   刘二柱绝对不可能带两颗定时zha弹回首都,他态度坚定里又带着一丝敷衍,仿佛知道大家伙拿不了他怎样。   听了这句假惺惺的话,站在余桃身边的栓子和翠翠恨得发抖,周围的群众也义愤填膺。   刘杨氏实在忍不住,直接上前冲着刘二柱的脸“呸”一口:“真是一个耳朵大,一个耳朵小——连猪狗养得东西都不如!俺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你这种鳖孙子!”   或许女人更容易共情女人,刘二柱比戏里唱得陈世美还要虚伪阴险、忘恩负义的样子让刘杨氏火冒三丈,直接骂了出来。   二娘尸体还在梁上挂着,刘二柱还敢这样当着二妮的面儿,咬紧牙不愿松口抚养两个孩子。   数典忘祖,骨子里冷血自私,没有一点儿人情味儿,这样的人不是畜生是什么?   看大队长媳妇都出手了,吴秀英为首的一群农村妇女也不甘示弱,各种乡下粗鄙的骂人俚语都说了出来。   有的甚至气不过带入了自己,一边哭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丧天良的啊,老天爷怎么不劈个雷下来,把你祖宗十八辈都劈干净!”   吴秀英还不解气,直接上手薅住刘二柱的头发:“刚才那个狐狸精都给二妮磕过头了,俺看这刘二柱也得给二妮磕头,让二妮好闭上眼睛上路。”   说着吴秀英拽紧刘二柱的头发往二妮尸体那边挪,几个大娘也伸手帮忙。   刘二柱根本挡不住几个大娘的拖拽,不一会儿,他就跟李秀芝一样,跪在二妮悬着的脚下,头被屈辱地按在地上,狠狠磕了三个个响头。   “娘!娘!”看到这一幕的翠翠压抑的情绪终于发泄,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这个内敛沉默的小女孩,在看到刘二柱跪倒在二妮面前磕头的时候,心里憋闷的东西终于破开一个口。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她娘死得太惨,只三个头根本没办法偿还一条命。   栓子握紧妹妹的手,咬着牙抹眼泪,心道:“娘,您看到了吗?这个禽兽跪在你面前认错了,您安心的走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心甘情愿给您磕头!”   余桃眼角发红,把哭得凄惨的翠翠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刘二柱也眼角发红,那是气的。   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今天的屈辱——在老洼村这个偏僻愚昧、他看不上的村庄,被一群他看不起的人,像条死狗一样压在二妮这个童养媳的尸体面前,给她磕头认错。   刘二妮这个童养媳怎么配他下跪?   刘二柱握紧拳头,狠狠挣扎,甩脱吴秀英擒住他胳膊都手,眼睛狠厉地看了一圈,咬牙对着站在一边的公安质问道:“公安同志,你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这群恶民欺负我这个工人?”   年长的公安听了皮笑肉不笑:“俺刚上完厕所回来,发生啥事啦?”   刘杨氏聪明,接住话茬:“这不,二柱子十几年没回来,村里狗认生咬他了!”   “呦,这咬的可不轻!”   “噗呲”?一声不知是谁笑了出来,刘二柱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气得厉害,想为他说话的李玉芝又呆呆地跪坐在一边沉默着。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气他看来只能生咽了。   刘二柱不知道,就十几年的时间,这群村民是怎么变得又刁难又蛮缠的!   “怎么?你还不服气?”刘大恭看着他这个鳖头样儿厉声说道。   刘二柱沉默着,眼睛里散发出狠厉的光,像一只呆在角落里算计人的豺狼。   “你!”刘大恭咬咬牙,手里拿着烟管就想往这个畜生头上敲。   余桃连忙制止了公公。警察还在这里呢,小小教训一顿可以,真的弄出伤就是老洼村村民的不是了。   余桃握紧翠翠的手,微微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走到刘二柱面前,稍微抬高音量质问道:“刘二柱,在二妮姐尸体面前,在孩子和父老乡亲面前,我问你一句,二妮姐是你们害死的你认不认?”   刘二柱抵死不认:“她是自己想不开上吊,与我没有一点关系?”   “好。”余桃料到他这种反应,又冷笑道,“那你离家十二年,父母死了都未回来尽孝,你认不认?”   “我…”   “认还是不认!”余桃抬高音量,不给他一丝狡辩的机会。   这是事实,刘二柱不得不认,他咬牙吐出俩字:“我认。”   “你跟二妮在十三年前拜了父母,在村里人见证下成了夫妻,你认不认?”   “我认。”周围站着一群村民,同样容不得刘二柱狡辩。   余桃冷哼一声,又问道:“你抛下两个孩子十二年,没寄回来一分钱,你认不认?”   “我认。”刘二柱咬紧牙。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眼前这个旧社会遗留下来的童养媳带进了圈套。   “你认了就好!”余桃冷笑了笑,带着嘲讽的表情毫不留情解开刘二柱虚伪的假面。   “身为人子,明明活着却十几年不还家,不给父母养老送终,是不孝。”   “身为人夫,你抛弃糟糠之妻十余年,在外另娶了新人,是不忠。”   “身为人父,你未尽一点责任,甚至如今依旧不愿养育自己的亲生血脉,是不仁。”   “你还是文明的首都工人呢,穿得人模狗样,干得全不是人事。我倒想问问,你在京城哪个工厂当工人,工厂里的人知不知道你人面兽心,干了那些好事,知道了还敢不敢要你!”   余桃字正腔圆,一步一句把刘青松逼到墙根。   刘二柱咬紧了牙根。   这些话彻底击中刘二柱的软肋,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工人的身份,那是他最后的底线。   可如今余桃却把他的命根拿捏得死死的。 第10章 终了?捉虫?   刘二柱回老洼村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升职,“顶不住李玉芝的压力回来跟刘二妮离婚”不过是他回来的一个借口。   唯一让刘二柱没想到的是,刘二妮竟因为李玉芝那几句话,就这么死了。   他身边的李玉芝同样不想带着俩孩子回首都,听了余桃的话终于忍不住道:“刘二妮是童养媳,二柱和她根本没有感情,他们俩是父母包办的,离婚对他们都好。”   “恩格斯都说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幸福的。国家都出了婚姻法,婚姻当事人有权利结束自己的婚姻。”   李玉芝白着脸硬说这些话,脑袋梗着偏离刘二妮的尸体,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余桃听完她的狡辩冷笑一声:“呵,国家是出了婚姻法,那也是为了保护妇女儿童,保护像二妮这样受压迫的童养媳!而不是让你们为了自己的私欲,拿婚姻法当借口,来继续压迫别人,压迫二妮的!你们可别侮辱伟人了!”   李玉芝被怼得无话可说,启唇想说些什么却又狡辩不了。她心底清楚,刘二妮的死的确跟他们有关系。   吴秀英就站在他们身边,见李玉芝还敢开口说话,上来对着李玉芝就一巴掌:“狐狸精上赶着犯贱!我看是没被骂够。”说完这句话,吴秀英扬了扬头对着余桃说,“青松家的,你继续说!”   余桃失笑,又深吸一口气,厌恶的看着刘二柱:“说起离婚,刘二柱,没人不让你们离婚。我只问你,十几年前你怎么不离婚?解放了你怎么不回来离婚?你爹娘死了你怎么不回来离婚?你人面兽心,自私自利,阴险恶毒,简直不配为人!”   “你以为就你想离婚?瞅瞅你干过的那些事,二妮还看不上你呢?你老老实实的拿出钱,别耍烂心眼,二妮早就离婚了,也不用被你们挤兑死了!”   “刘二柱,于情于理你都站不住脚,今天这两个孩子你不养也得养!”   刘二柱被说得面红耳赤,也不知道是刚才被扇的,还是羞愤的。   他活了三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   “说得好!”不知是谁带头叫了一声,鼓起了掌。   真是痛打落水狗,老百姓没文化,话都说不明白,骂人也就那几句翻来倒去,对上刘二柱和李玉芝这样“文化人”,口头上占不了一丝便宜,真是憋屈坏了。   可现在反过来看刘二柱那憋屈的样子,真是畅快。   “青松家的说得好啊!”伯爷爷站出来,对这刘二柱说道,“青松家的说得对,于情于理这两个孩子你都得养。你若是还不愿意,俺这个八十二岁的老头子不介意跟你一起去首都,找你领导,找m主席评评理!”   真让这些人去首都,先不说还能不能升职,刘二柱现在的工作都保不住,说不定还要被批d...   想到这里,刘二柱心里一冷。   看着余桃身边恨不得生吃了他的两个孩子,刘二柱咬着牙笑笑,“伯爷爷,我养,孩子是我的血脉,明天我就带他们回首都。”   “可别。”公安看戏看到这,此时站出来打断刘二柱的话,“明天走不了,你们还是先在派出所待着吧。”   “哈哈哈哈。”大家伙笑开了,“可不是嘛?害死一个人还想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打了一场“胜仗”,围观的老百姓也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指指点点地看着公安压着刘二柱和李玉芝离开。   刘二柱和李玉芝低着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余桃突然想到什么,拉着栓子和翠翠跟上去,“公安同志,俺想问问,刘二柱和李玉芝这种情况能坐几天牢啊?”   公安叹了一口气道:“死者的死亡跟他们没有直接关系,能坐几天牢还得看上面怎么说的。”   余桃心里难受,难道二妮的死就这样算了吗?   按照两个孩子的想法,让刘二柱把他们带到首都,真的做对了吗?   这个问题,余桃不知道答案。   上辈子二妮死后,直到余桃来年开春坐上去随军的火车,两个孩子都一直待在老洼村。书中对老洼村着墨不多,他们后来的命运如何,余桃也不知情了。   两位公安把刘二柱和李玉芝带走,余桃拉着栓子和翠翠看着刘二柱的背影,看着他们走远。   直到拐角的时候,刘二柱突然转过头,对着余桃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余桃皱了皱眉,不知道刘二柱这笑是什么意思。   心里提着一口气,余桃拉着栓子和翠翠回到二妮家。   村里人正在收敛二妮的尸体,栓子和翠翠无声的哭泣,看着村子里的人把二妮的尸体从梁上娶下来,装殓在棺材里。   快过年了,入土不吉利,村子里商量着,明天就让二妮入土为安。   她的坟墓没有选在刘家二老的身边,而是按照栓子的要求,独自一人葬在山脚下。栓子心里应该是觉得,刘家和刘二柱配不上二妮吧。   等一切都了,围在二妮这里的人才渐渐散去。   回去的路上,吴秀英拉着王来娣和几个人一起走着,几个人说着刘二柱。   “刘二柱真不是人,这样的人就该遭天谴。”   “是啊,看着他被公安抓走,俺这心里可真痛快。”   “不过,这青松家的真厉害。以前看她那老实的样,俺一直以为她是个闷葫芦呢,谁知道今天说的刘二柱都哑巴了。”   “谁说不是呢?阿桃以前是在白家当丫鬟吧,这资本家的丫鬟都比别人见识多。怪不得大队长硬压着青松娶阿桃呢。”   “来娣,你说说看?”吴秀英用胳膊肘捅了捅王来娣。   王来娣干巴巴笑笑,她这个时候没啥心情说话,只觉得以前自己脑子是进水了吗?   看余桃那扇人脸的架势,看那把刘二柱跟李玉芝怼的面红耳赤的样子,原来以前都是余桃不跟她计较,要不然王来娣哪敢欺负她啊。   王来娣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难受坏了,以后老刘家没一个她敢欺负的人了,这日子可咋过啊。 第11章 年后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转眼就过年,前天悲伤的气息也因为春节被冲散了不少。   粮食匮乏,不过早些日子上山打的猎物有不少,刘二柱带回来的粮食也被刘大恭做主扣下,这些东西足够大家伙过一个好年了。   老百姓一年盼到头,不就是盼个好年吗?   余桃主厨,手里带着几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媳妇儿,在灶台上忙活。   过年这一天吃顿好的,算是犒劳老洼村的村民们这一年的艰苦与辛酸。   年后没几天,刘杨氏就拿着一封信兴高采烈地回来嚷嚷道:“阿桃,快点,青松又来信了,说他已经申请好房子了,来年开春你就能去随军了。”   “是吗?”余桃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上辈子她是去随军的火车上被拐卖的。   这辈子重新回来,余桃想要挽救二妮的命运,可没想到她还是死了。   那她和孩子的命运能被改变吗?   余桃还在发愣,刘杨氏已经抱起最小的三娃,高兴地对他们说道:“大妞,二娃,三娃,开心不?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到你们爹了!”   “娘,俺也能见到爹了?”二娃歪歪头,瞪大眼睛问余桃。   余桃微笑着点点头:“是啊,二娃开心不?”   “开心!俺也有爹啦!俺一会儿就去找铁蛋,告诉他俺也有爹!”   余桃听了心里发酸,摸了摸二娃的头发。   想想现在周小丽应该已经在东北默默守护着刘青松了。   书里女主爱得很卑微,尽管知道刘青松老家有妻有子,她依旧不放弃,默默的跟随在刘青松左右,等到余桃和孩子们被拐卖的消息传来,她才以照顾三娃的名头登堂入室....一直到后来嫁给刘青松。   书中周小丽觉得自己的爱情很伟大,余桃只觉得恶心。   她不想因为书中会发生的事情,把孩子的爹让给另外一个女人。   只有到刘青松身边,三个孩子才能享受到应有的教育,可以有爹有娘陪伴着长大。   去随军,这几乎是不用考虑的事情。   “本来你早该去随军了,可惜生了三娃之后,你跟三娃的身体都不好。现在三娃长大了,你们这个小家也该团聚了。”刘杨氏笑着对余桃说道。   “娘...”余桃抬头撞进刘杨氏浑浊又慈祥的眼睛里,不知怎么回事,鼻子有些发酸,“娘,俺都知道,你和爹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刘家这一家人对她都很不错,对比着二妮,她的生活堪比天堂了。   “傻孩子。”刘杨氏说道,“你十三四岁就来到俺们家了,说是童养媳,可我打心底把你当成闺女养。”   “娘......”   “你是个记恩的,贤惠又识大体,又会认字又会绣花,做饭的手艺还好,我打心底觉得青松配不上你。”刘杨氏顿了顿,眼神放远,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叹口气说道:“青松这么多年没回家,我没听你抱怨一句;你大嫂喜欢占小便宜,我也没听你跟我说过一句......”   刘杨氏拍了拍余桃的手,把怀里的三娃换了一个胳膊抱着,笑着道:“你在咱家受的辛苦和委屈俺跟你爹都记得呢,东北那地方冷得很,离开春没多远了,现在就该准备东西了。”   说着刘杨氏就站起来,她大概不习惯跟任何人有这样的温情,嘴巴里絮絮叨叨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弄弄那,这个也要余桃带走,那个也觉得用得上。   余桃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又低头缝起了衣裳。   过了年,就是元宵节。   正月十二那天,公安从县城特意跑到老洼村,通知余桃他们,刘二柱马上要从从牢里出来了。还是刘二柱远在首都的丈母娘亲自过来,要求公安把刘二柱和李云芝放出来。   二妮的死究其根本还是z杀,建国初期百废俱兴,法律并不完善,李玉芝妈要求公安把他们俩放出来,公安也没办法不放。   “行,俺知道了,辛苦同志跑一趟。”刘大恭说道。“这没啥,为人民服务。”公安笑笑,“我们最多拖个一两天,你们要办的事赶紧办,别到时候让刘二柱偷跑了,那俩孩子就可怜了。”   “俺知道了,谢谢你同志。”   等警察走了,刘大恭才吩咐道,“青松,你去喊有田,咱们一块去县城找刘二柱,不能让他偷溜走。阿桃,你再去看看那俩孩子。”   余桃点点头,“爹,我知道了。”   说着,余桃就放下手中缝制的衣裳,把几个孩子交给婆婆照看,她自己一个人往村后走去。   “娘,你等等我。”没走多远,大妞就在后面喊道,“娘,俺也想去看看翠翠姐,翠翠姐以后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余桃牵起大妞小小的手,“等她长大了,她就能回来了。”   两个孩子这一去,再见就不容易了。   临到头,余桃心中反而愈加忐忑,她不知道让两个小孩跟着刘二柱一起去首都,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同为人母的心情,余桃理解二妮听了李玉芝诅咒两个孩子?——?一辈子只能跟她一样在地里刨食,一辈子穷酸命后的不甘悲愤。   所以,当栓子要求跟刘二柱一起走,余桃没有阻止。   她知道,两个孩子去首都就会成为城里人,吃商品粮,有更好的教育条件,能见识到更多的东西,人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也正因为同为人母,余桃担心两个孩子以后在首都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刘二柱狼心狗肺就不说,李玉芝那个刁蛮劲儿,两个孩子能过得好吗?   余桃心中再怎么担忧,也不能阻止他们离开。   二妮死了,栓子和翠翠依旧住在这栋房子里。破烂的土胚房没有贴春联,只在破旧的木门上用白纸糊了,纸上黑墨写了几句哀悼的词。   春节的欢喜并没有席卷这个地方,二妮惨死之后,这里更加的凄凉了。   余桃来的时候,栓子正在洗衣裳,翠翠在做菜。   “桃姨,你来了?”看见余桃过来,栓子站起来说道。   “嗯,你们还没吃饭啊?”   “没呢,翠翠在蒸红薯,马上就吃了,桃姨跟大妞一会儿一起吃一点。”   “我们吃过了。”余桃说道,“我来是告诉你们,刘二柱马上要从牢里出来了。”   听到刘二柱的名字,栓子脸上的表情冷凝下来,身为人子他不能多说对方什么,只道:“是吗?他那么快就出来了。”   “没办法判他刑。”余桃叹息一声,最后问道,“栓子,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决定要跟刘二柱一起走吗?”   “对,俺就要跟着他,耗也要耗死他。”栓子握着拳头咬着牙根说道,“俺娘不就是因为他不愿意养俺们自s的吗?”   余桃心里不是滋味,“傻孩子,别钻牛角尖,你娘自s是想让你爹养你们,那也是想让你跟着刘二柱能当一个城里人,可不是让你拿自己一辈子跟刘二柱耗的。”   “桃姨....”听见余桃谈起二妮,栓子鼻子发酸,又忍不住红了眼睛。 第12章 栓子   余桃把翠翠从灶屋里喊出来,让两个孩子坐好,她叹一口气说道,“既然你们俩都决定跟着刘二柱走,姨就在这里交待你们几句,你们一定要听好。”   “桃姨,你说,俺们听着。”   “第一,别拿自己的人生跟刘二柱耗,看在二妮的份上,这一点你们一定要答应姨。”余桃坚定地看着栓子和翠翠,“你们要不答应,姨就不让你们走了。”   栓子抿紧嘴巴沉默着反抗,翠翠也不说话。   “你们想让二妮走也走不安心吗!”余桃语气有些严厉,她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这两个孩子为了报仇把自己的人生给毁了。   栓子听到余桃不让他报仇,憋屈得慌,“桃姨,俺不甘心,俺娘死得太惨了。呜呜呜....凭什么,凭什么那俩人逼死俺娘啥事没有!俺就要报仇,俺想让那俩人一辈子活不安生。”   十三岁的半大小子,在余桃面前哭得凄惨,翠翠和大妞跟着栓子一起抹眼泪,余桃心里也难受。   可她依旧要阻止他们:“栓子,姨不是说不让你们报仇。你听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吗?你跟翠翠还小,去了首都人生地不熟的,拿什么报仇?刘二柱动动手指头,说不定半路上就能把你们俩扔了你信不信?”   栓子握着拳头抽噎不说话。   “去了京城,要好好学习,等你强大了,弄死刘二柱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余桃顺着栓子的想法教育他,“你要学会忍耐啊。”   “那要等多久?”栓子哑着嗓子问道。   “十年,前提是你们听姨的,去了首都肯好好学习,只要十年。不管什么,学进肚子里才是自己的。”十年后栓子和翠翠都已经长大成人,明辨是非,那个时候余桃也不用太过操心了。   栓子和翠翠沉默着不说话。   余桃知道他们听进自己的建议,继续说道,“去了之后,要学会示弱,因为你们没有任何依仗。群众都同情弱小,刘二柱工厂里肯定有看不惯他们的人,你要在这些人面前示弱,让大家同情你们。别怕他们说你是农村来的,你们就是农村人。”   “趁着机会就好好学习,不管是工厂工人的技术,还是学校老师交的,能学就学。”   “孬种当久了,就真的会成为孬种。也别太软骨头,你也得让大家伙看到你们值得对你好....”   “在刘二柱家里,你要反抗,别真被欺负了。被欺负了,你就找外人给你做主。我看刘二柱最好脸面,打击敌人要盯准他们的弱点。”   余桃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大到为人处世,小到生活细节。栓子和翠翠都认真的听着,遇到不懂的,两个人问,余桃会细细的跟他们讲解。   “这都是姨的一点生活感悟,具体该怎么办,还要看你们自己。到了首都谁也帮不了就你们,好好学习,努力活下去,别被刘二柱他们算计了,知道了吗?”   天快黑了,余桃才从栓子家离开。   余桃看着天边火红的晚霞,心想:“二妮姐,我能为他们做的不多,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够保佑他们吧。”   一阵轻柔的风吹过,枯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仿佛在回应着她。   余桃红着眼睛微微笑笑,拉着大妞的手顺着小路往回走,一路上碰见不少同村的人。至从上次站出来质问刘二柱之后,村里人见到余桃都乐意跟她打招呼,就连男人也不例外。   村里人觉得余桃能拿得起事,值得尊重。   余桃笑着跟村里人打招呼。   “娘,咱们什么时候去找爹啊?”等没人的时候,大妞才拉着余桃的手问道。   “怎么,想你爹了。”   大妞歪头,有些迟疑,她生下来就见过刘青松两次,最近一次面还是两年前。“爹”这个字在大妞的概念里,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高大,有力气,能够把她举起来,胡子扎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时不时从“爹”那里寄回来的东西了。   要说想,还真不想。   “不想。”大妞摇摇头。   余桃失笑,怎么可能想,说不定大妞都忘记她爹长啥样了。别说大妞,就连余桃都忘记刘青松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那人眼睛特别深邃坚毅。   余桃的笑还未散开,在听到大妞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就凝在脸上。   “娘,爹在外面有相好的,是真的吗?他是不是也会跟翠翠爹一样,不要我们了?”   余桃停住脚步,蹲下来与大妞平视,握住她的胳膊问道,“大妞听谁说的?”   “铁蛋,阿水,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瞎说的,你爹刚写信过来,让咱们们去随军的,你忘了呀?娘还给你们冲麦乳精了呢。”   “俺怕他骗咱们,翠翠爹就坏。”   “你爹跟翠翠爹不一样。”余桃站起来,拉着大妞继续往前走,“放心吧,娘会保护好你们的。”   听到这里,大妞沉默了一会儿,才瘪紧嘴巴,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余桃的侧脸,哽咽的说道,“娘,你可千万别死。”   她才六岁,对什么事情都似懂非懂的年纪。村子里接连发生的事情把大妞吓着了,可是这姑娘一直懂事,直到现在才在余桃面前说出自己的担忧与害怕。   余桃看到大妞眼泪的这一刻,心中一痛。   可笑,妄她还坚定自己重生回来是保护自己的孩子,却连女儿惶惶不安都没有察觉到。   农村人养孩子太糙了,烦劳的生存压力让大人无暇顾及其他,生下孩子给口饭,就让他们野蛮生长,大的带小的,小的提溜着,就这么长大了。   余桃的三个孩子也是这样。   以前她觉得自己做得很不错,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远远不够。   余桃红着眼睛,轻柔地把大女儿抱在怀里,安慰她说道:“放心吧,娘不会死的,娘这一辈子,只有看着你们幸福平安地长大,才能安稳闭上眼睛。”   大妞在余桃怀里哽咽地哭了一小会儿,又有些不好意思,余桃笑着擦干她的脸,才手拉手,踏着斜阳一起回家。   二娃三娃跟个萝卜头一样蹲在门口,看着余桃的身影,尖叫着往余桃怀里冲。   “娘,你终于回来了,俺跟三娃等你可久了!”   “在这等娘干嘛?也不嫌冷。”余桃笑着摸摸二娃的头,抱起三娃,一边走一边问他们。   “俺玩累了,一抬头娘就不见了。”二娃委屈。   余桃笑呵呵地说道,“那娘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下次娘出去跟咱们二管家说一声。”   “是该说一声。”知道余桃口中的二管家说的是他,二娃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说啥呀,你整天到处跑,抓完麻雀抓野鸡,抓完野鸡抓泥鳅,能在家就不错了。”大妞冲着二娃做了一个鬼脸,二娃笑着去抓大妞。   余桃看他俩打闹,走进院子里公公刘大恭已经回来了。   “一会儿给俩孩子准备点路上吃的东西,刘二柱同意带他们走了,明天下午的火车。”   “那么赶?”余桃问道。   刘大恭点点头,“说是厂里催。”   余桃连忙答应下来,“行,一会儿我给他们弄几个油膜酥饼,再煮几个鸡蛋。”   余桃说着就去了灶屋,点上煤油灯,从缸里舀了一瓢面,用水和酵母搅和了,放在锅里醒发。   大妞跟二娃跟着大牛他们又跑了出去,三娃绕在余桃屁g后面团团转,余桃走到哪他跟到哪,像个小跟屁虫一样。   余桃失笑,拎起三娃往小板凳上一放:“坐好了别乱动,累不累啊,一直跟在娘身后转?”   “娘,你吃。”三娃从布兜里掏出一块有些碎的核桃酥饼干,往余桃嘴巴里塞。   余桃小心地咬了一小口,“这是奶奶给你们拿的核桃酥吗?”   三娃点点头,看着余桃只咬了一点点,瞅瞅饼干,又把手伸着,“娘,你还吃。”   “娘不吃了,三娃吃吧。”?余桃摸了摸三娃的脸蛋,笑着说,“娘真开心,三娃留着核桃酥给娘吃,三娃真好。”   三娃听了余桃的夸奖,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坐在板凳上悬空的两只脚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余桃心里满足。   昏黄的煤油灯在昏暗狭小的灶屋里,不停地闪烁着,余桃在门口的自留地掐了一小把葱苗,洗干净剁碎。   锅里的面已经醒好了,余桃擀好面皮,在面皮上放好葱花和油酥,再重新将面皮卷起来,杆开.....   不到一个小时,十张油饼就被余桃做好了。   从这到首都要坐一天半的火车,十张油饼加上四个鸡蛋,应该够两孩子在路上吃了。   第二天一早,余桃就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去了栓子家。   两个孩子已经收拾好了,家里穷,就算再怎么收拾,能带走的也只有两个破破烂烂的布包。   余桃叹口气,把吃的东西交给栓子,又从兜里掏出五张大团结,“栓子,把这些东西收好,以后去了首都,我们就照顾不到你了。钱可要放好,除了你们兄妹俩,别让外人知道。”   “桃姨,吃的俺就接着了,可是这钱俺们不能要。”震惊过后,栓子一脸感动的说道。   余桃把钱塞进栓子兜里:“拿着吧,万一出了啥事,有钱总有一条退路。”   “可是这也太多了。”   村子里一家几口在地里干一年的活,也挣不到五十块钱啊。   “没事,大队长也知道。”余桃拍拍栓子的肩,又摸摸翠翠的头发,“记好姨给你们说过的话,只盼着你们在那边好好的。”   栓子还是不愿意要钱。   “你们若是想报答姨,就在那边好好学习,学会本领了,到时候再回来,请老洼村的人吃顿饱饭。”   这句话让栓子红了眼睛,努力冲着余桃露出一个笑,拉着翠翠在余桃面前跪了下来。   余桃急忙拉俩孩子起来。   她没想到,这个随口一说的借口,竟然让栓子记在了心底。   二十多年后,这个瘦小的,正红着眼睛跪在她面前磕头感恩的男孩,竟然一跃成为大富翁,还真的回到老洼村这个愚昧落后的地方,带领着全村的人一起致富,老洼村的人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那个时候,余桃已经年过半百,儿孙绕膝,看着电视新闻里高大英俊,口若悬河的栓子,已经想不出他小时候的模样了。   此时,余桃同样红着眼睛把栓子和翠翠拉起来,又不断地叮咛道,“常写信联系。开春不久,姨就去随军了。记得随军地址,有困难就写信给我,桃姨会尽量帮你。”   “谢谢你,桃姨,你的恩情,俺栓子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傻孩子,你跟翠翠好好的就行了。”   说着就到了时间,三个人一起往村口走,正好碰上了刘大恭他们。   “你们可算来了。”刘大恭道,“栓子,我让柏杨和王知青送你到首都,王知青是京城人,对那熟悉。”   “大队长,不用了....”   “地里冻还没化完,村里也没啥事,刚好送你去。”栓子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大恭打断,“就这样定了,栓子,村里能做的都为你做了,出门在外就是男人,别做违法乱纪的事,好好努力,才能对得起你娘!”   “大队长,俺知道了。”   栓子给送他们的人鞠了一躬,含着泪带着妹妹,离开了他生活十几年的地方,一走就是好久。 第13章 要走   栓子没有离开多久,一转眼就是开春,绿色不知不觉席卷大地,天地重新泛发出生机。   余桃给孩子们脱掉厚重的棉袄,换上单薄的春衫。春衫是余桃冬天做的,三件一模一样的款式,立领开衫,大妞的红色,二娃三娃的都是岩灰色。   三个被洗得干干净净,穿着新衣服的孩子,一溜地站在院子里,把刘杨氏喜得笑颜直开,“哎呦,看老二家的三个娃,长得可真好。”   “娘,俺生的就不俊吗?”王来娣一边洗衣裳一边不服地说道。   刘杨氏逗她,“你那大脸盘子,长得就不能跟阿桃比,生的孩子能好吗?做的衣裳也不合身,三个孩子穿上跟唱大戏一样。”   王来娣瘪瘪嘴小声嘀咕道,“俺是不能跟她比,可俺生三个男娃啊,还个个跟牛犊子一样。”   她长得的确长得不如余桃好,王来娣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余桃年轻的时候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俏人,刘青松长得也出色。他们生的三个孩子更了不得,眉眼专门挑刘青松和余桃好的地方长。   尤其是大妞,眉毛黑浓,眼睛仿了余桃,睫毛长,眼珠子黑漆漆的像八月的紫葡萄,小巧挺秀的鼻子下面是樱桃小嘴。   刘杨氏不搭理王来娣,一边看着余桃给大妞梳头发,一边感叹道:“大妞跟阿桃长得真像,除了两道眉毛像青松,黑浓黑浓的。”   “就是黑了点,不然走出去,俺还以为是城里人呢!”王来娣在一边接住话茬。   刘杨氏笑:“你见过几个城里人啊?”   “那些知青不都是城里人?”王来娣说道,“俺没见几个,俺不会听俺男人说嘛?俺男人还上过首都呢!柏杨,你说大妞长得像不像城里人。”   刘柏杨认真端详一下大妞,点点头:“大妞就是长得俊俏,俺看首都里的小孩,都没有大妞长得好。”   大妞被几个人夸得不好意思,余桃也含笑地听着,可是听着听着她就难受起来。   上辈子,大妞被拐走之后,会经历什么?余桃根本不敢想。   被拐走的那些女孩子里,长得漂亮的女娃更容易受到伤害。   余桃只要想到,大妞被拐走之后,可能遭受到的折磨,就心如刀绞。   余桃想着,一不小心扯到大妞的头发,大妞转过脑袋疑惑地问了一句:“娘。”   余桃红着眼睛笑笑,“娘扯到你啦?”   “娘,不疼。”大妞咧着嘴巴笑笑。   骗人,怎么可能不疼呢?余桃心疼女儿的懂事,嘴上说道,“快点去洗漱,洗完吃饭上学。”   村里的小学还在开着,刘大恭有些见识,挑了几个学问好,干活又不中用的知青,当他们的老师。   余桃肉眼可见女儿的进步,每天催着大妞学习。   “俺也想去上学。”拿着木棍在院子里乱跑的二娃,听见余桃的话,跑到余桃身边,向她问道,“娘,俺的书包做好了没?”   “你才四岁,上啥学啊?”王来娣道,“净浪费钱。”   二娃仰着脖子跟王来娣吹嘘道,“伯娘,俺以后可要考状元呢,当然要上学。”   “就你还考状元呢?”   “昂!”   正说着,木门被敲响,已经脸熟的邮递员在门口喊道:“刘大恭,你的信!”   刘杨氏一听急忙跑到门口,兴高采烈地接过邮递员手里的信跟邮递员打招呼:“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   “过年积压的信件比较多,还得去偏远的村儿送,就这还晚了呢。”   看着门口说话的俩人,王来娣小声跟余桃说:“肯定是青松又寄信过来了,说不定催着让你去随军呢。”   这次王来娣猜对了,刘青松这封信的确是让余桃快点随军的,信中他写道房子收拾好了,余桃准备准备就可以出发了。   刘大恭念完信后,刘杨氏眉眼带笑调侃道:“他还催呢,看来是等不急了。”   大家都笑,刘柏杨却说出自己的担忧,“娘,俺前段时间去首都,听人说火车上拐子特别多。阿桃带着三个孩娃上路安全吗?”“有这事?”刘杨氏疑惑地问道,“火车不是一路开到终点吗?咋还有拐子?”   刘柏杨出去见识一圈后,说话声音都比以前大:“不是,火车半路上会停的。火车站人挤人,孩子被偷了都不知道。”   “那可不能让阿桃一个人坐火车。”刘杨氏道,“干脆让青松回来一趟,这都两年没见过他了,刚好回来接阿桃他们。”   “青松在干正事,哪能随便回来?”刘大恭敲了敲长烟杆,“干脆让柏杨再跑一趟,把他们母子几个送到。”   听了公公这话,王来娣眼珠一转,“娘,我看爹说的没错!青松保卫国家呢,哪能轻易回来?干脆让俺跟柏杨一起去送阿桃,保证平平安安地把他们交到小叔子手里。”   刘杨氏当然知道刘青松不能轻易回家,她只是想儿子了。听了王来娣的话,刘杨氏也顾不得伤心,骂道:“怎么哪都有你的事?你跟着去干啥啊?”   “俺想去见识见识呗。”王来娣滚刀肉,根本不怕婆婆骂,“再说了,这不是也怕别人在背后嚼舌根吗?”   大伯跟弟妹一起出门,村里的那些长舌妇又该在背后嘀咕了。   “俺看谁敢在背后嚼舌根!看我不撕了他们的嘴!”   王来娣缩了缩脖子,看着余桃跟看救星一样,“弟妹,你说,让不让俺跟你一起去?”   余桃听了刘青松的来信内容之后,心里一直不平静。   上辈子几乎也在这个时间点,刘青松从部队来信,让她带着几个孩子去随军。   几天后,余桃独自一人带着孩子踏上北上的火车。   禹都到东北的火车要在路上走三天两夜。余桃记得很清楚,那是在第二天深夜里,周围的乘客沉入梦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火车在半路上停了下来。   余桃就是那时被人用沾湿的棉布迷晕带走。再次醒来后,她独自一人被关在一个破旧的小木屋里,眼睛和双手都被绑住了,三个孩子没一个在她身边。   那棉布上是什么,让她一闻就失去了意识?而且拐子是怎么把她从火车上弄下来的?   若是没有火车上的工作人员配合打开火车门,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余桃从窗口里扔出来,很容易惊动沉睡的乘客,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14章 离别【捉虫】   除非火车上的工作人员有拐子的内应。   余桃往更可怕的地方猜想,说不定铁路系统上层都被那些拐子侵入....   上辈子余桃半昏迷中清晰地察觉到,她从国内一路被卖到阿麦瑞克国,是通过铁路偷渡的。   若是只有余桃自己人,她可能会选择钓鱼执法,在上辈子的那个时间点,孤身一人坐火车引诱拐子,能抓住一个是一个。   可是她不能,她还有三个孩子。   为了三个孩子的安全,她必须把所有的风险都扼杀在萌芽里。   有大嫂跟刘柏杨跟着,起码安全多了一层保障。   “娘,三个孩子最大才六岁,要是安全也就罢了,这有拐子我一个人带不了三个孩子。”余桃道,“路上有三天两夜呢,俺看就让大哥大嫂一起送我们去一趟。”   “是啊娘。”王来娣说,“俺帮你看看小叔子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娘,你就让俺去吧,俺都快三十了,还没出过青岚县呢!”   “俺都六十了也照样没出过。”刘杨氏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话是这样说,刘杨氏的态度明显软化,“老头子你看呢?柏杨过年刚请完假,这还能请假吗?”   家里小事刘杨氏说了算,大事还要刘大恭做主。   “去。”刘大恭磕了磕烟灰缸,下定决心,“不上工就不上工,就是少几天公分,还是二儿媳妇和三个娃的安全最重要。”   刘大恭一锤定音,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车票买好,又给刘青松拍了电报,告诉他是后天晚上的火车。   接下来几天,刘杨氏都在为几个人出发做准备,临到余桃带着几个孩子走了,刘杨氏反而难受起来。   余桃这一去,就跟青松一样,刘杨氏想见他们一面就难了。   她三个孩子,老大刘梅香嫁的远,过年都没有回来,老三青松在外当兵,两年见不了他一面。如今连阿桃和三个孩子也要走了,下一次见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刘杨氏想到这里,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偷偷抹眼泪,白天起来又强颜欢笑着,给余桃准备东西。   几个人路上就不少吃,刘杨氏一大早就起床进了灶屋。   今天是余桃和三个娃在家里的最后一天,刘杨氏把积攒了几个月的蛋都拿了出来,咸鸭蛋一股脑的煮了,鸡蛋专门用一个小陶罐做茶叶蛋。   除此之外还有油炸花生米,炸小鲫鱼.....   缸底的东西不多,刘杨氏想给余桃多带点东西都没办法,家里有些吃的还是青松寄回来的。当娘的连这一点都没办法给孩子做,刘杨氏想着想着又坐在灶屋里抹起了眼泪。   余桃起床看见刘杨氏一边烧火一边抹眼泪,心里也难受,她没有打扰,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就转头出去喂鸡了。   王来娣没眼色,闻到灶屋里一大早就开始飘着香味,才穿好衣裳就趴在灶屋门口,对着刘杨氏大声嚷嚷道:“娘,栓子和翠翠走的时候,弟妹不是烙油饼了吗?娘,俺也想吃油饼了,你让弟妹多做一点。”   “还想吃油饼,你真会吃!”刘杨氏骂道,“看看缸底,就半瓢面了,俺咋给你做油饼!”   话是这样说,刘杨氏还是站了起来,把面缸里的面全部倒在案板上,连缸底都拍烂了,案板上的面也就半瓢的量,这些只能烙四五个饼,根本不够吃的。   刘杨氏拍了拍身上的面灰一边嫌弃地对着王来娣说道:“长了一张嘴就会吃,连菜都点上了。”   说着她就拿着面瓢往外面走。   “娘,你干啥呢?”刘柏杨刚把柴火翻了回来,见刘杨氏气冲冲的出门,忍不住问道。   “上你大娘家借面去!”刘杨氏对亲儿子也没好气儿,“你婆娘要吃油饼。”   “你咋又惹娘生气啦?”被顶了一通,刘柏杨回来纳闷的问王来娣。   王来娣:“俺咋知道她一大早就发火呢。”   刘杨氏很快就把面借回来了,王来娣赔笑地对着刘杨氏说道:“娘,油饼俺不吃也行!窝头也挡饱。”   “可不能屈着你的嘴。”刘杨氏白了王来娣一眼。   王来娣知道刘杨氏没真的生气,心里的话一不留神就说了出来:“那娘,油饼你别烙啊,让阿桃烙,你烙的不好吃,别把白面浪费了。”   余桃听了这话忍不住偷笑,她这个大嫂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两天不挨骂她就心里不舒坦。   不过也好,被王拉娣一气,刘杨氏也顾不得难受得抹眼泪了。   果然,刘杨氏一听这话一口气就上不来,面瓢没放下就骂道:“你这个缺心眼的二憨子,俺上辈子是欠了你的,才让你这辈子专门来气俺?你想吃俺烙的俺还不烙呢!”   刘柏杨也顾不得洗漱了,干咳一声,把王来娣拽走:“娘,你别气,俺去教训她。”   刘杨氏翻了个白眼,随着王来娣委委屈屈的被拉进房间,刘家隔几天一次的“家庭纠纷”也落下帷幕。   刘大恭和孩子们早就习惯了,大妞二娃和三娃蹲在刘大恭面前,看刘大恭做陀螺,大牛二牛三牛在走廊里背着书,眼睛时不时看向刘大恭那边。   孩子们要走了,刘大恭的感情不外漏,就是一个劲的给他们做玩具。大妞的鸡毛毽子,皮筋,用破布编的秋千,还有二娃和三娃的弹弓,陀螺,木鞭......   光这些玩具就够三个孩子用到大了。   可再怎么不舍,也要到走的时候了。   刘大恭借了牛车,送余桃他们去坐火车,刘杨氏一路送他们到了村后,一边走一边拉着大妞的手对着余桃说道:“到了要记得拍电报,常给家里写信知道吗?青松要是休假,你们就回来看看。”   “娘,俺知道,有时间俺就回来。”   刘杨氏红着眼,“那就行,俺跟你爹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这一去以后也不知道能见你们几次。”说着刘杨氏眼泪又下来了。   刘大恭训斥她:“孩子要走了,哭什么啊,又不是不回来。”   刘杨氏擦擦眼泪,白了刘大恭一眼:“你还说俺,不知道昨天夜里是谁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刘大恭张张嘴,心说不跟刘杨氏一般见识,只道:“行了,别哭了,再哭下去你眼睛又该痒了,孩子该走了,你家里去吧。” 第15章 火车   刘杨氏白了刘大恭一眼,到底没有再哭,一个接着一个把三个孩子抱上牛车:“你们这些小没良心的,到了记得想奶奶知道了吗?”   “奶,俺舍不得你。”大妞抱着刘杨氏的腰依依不舍,三个孩子里大概只有她懂的什么是离别吧,二娃只顾得兴奋,三娃还吃着一块红薯干什么都不知道。   “还是奶的大孙女贴心。”刘杨氏摸摸大妞的头发。   再怎么不舍,该走还是要走。   牛车缓缓行驶在路上,余桃抱着三娃坐在车上,看着刘杨氏站在村口凝望着他们,逐渐变成一个小点,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到了火车站,刘大恭帮忙把行李搬上货车。   “柏杨,你是男人,到了车上别只顾着吃睡,警醒一点,照顾好他们。”   “俺知道了,爹,你放心回去吧。”刘柏杨一脸严肃的保证,“等俺回来之前,再给你发电报。”   刘大恭拍了拍刘柏杨的肩,眼睛转向三个娃,最大的大妞才比腰高一点,乖乖的站在余桃身边,二娃被王来娣拉着,眼睛惊奇地看着火车站来来往往的人群,三娃被余桃抱在怀里。   刘大恭挨个摸摸孩子的头,然后对着余桃说道:“以后爹娘也管不住你们了,你和青松就是大家长了,遇到事多跟他商量,万事有商有量的来。他要是欺负你了,你直接跟爹娘打电话,俺去收拾他。”   余桃点点头:“我知道的爹,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青松和三个孩子。”   “这一点我很放心。”刘大恭道,“对你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就怕你受了欺负也不声张。”   以前余桃就是这样,二妮的死仿佛点醒了她一样,看着余桃最近的表现,刘大恭心里放心一点,可更多的还是担忧。   余桃鼻子微酸:“爹,俺知道了,要是受了欺负,我就给家里写信,打电话。”   “那就中。”刘大恭满是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个笑。   列车员已经催着送行的人离开了,刘大恭对他们说道:“行,你们赶紧走吧,到了打个电报,常给家里写信,有时间就回来看看。”   说着说着,一阵黑烟升起,火车头发出嘶鸣声,慢慢启动。   刘大恭学着其他送行的人,举起手看着火车开走,浑浊的眼睛里也忍不住冒出泪花。   “爷爷,爷爷,你等着啊,俺找到爹了明天就回家....”二娃看着刘大恭离他越来越远,忍不住趴在窗口喊道。   余桃把二娃抱着坐好:“刚才怎么不知道多跟爷爷说两句话啊?”   “咱不是明天就回来了吗?”二娃天真的问。   王来娣插嘴道:“傻蛋子,明年你都回不来。”   二娃听着话有些生气,浓黑的眉毛皱起来,明亮的眼睛看向余桃:“娘,俺想下车,找爹真难,咱们不找了吧。”   余桃笑着摸摸他的头,王来娣又逗他:“你以为坐火车是简单的事啊,火车一开就停不下来了。”   二娃瘪瘪嘴吧,看向窗外,一棵棵刚长出绿芽的树木飞快的闪过,大片嫩绿色农田一块块的与他们擦肩而过,还能看到在田地里忙活的人群。   “娘,不能让火车停下来吗?”   余桃帮二娃卷起有些长的袖子,一边对他说道:“火车到站就能停下来了,找到你爹,二娃要是不喜欢还能回来。”   “真的吗?”   余桃点点头,大妞从她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块地瓜干递给二娃三娃,“别生闷气啦,你不是一直吵着要找爹,怎么去找爹了,你又不乐意了?”   二娃接过地瓜干咬了一口,“那不一样。”   “咋不一样了?”王来娣逗他,“找爹还不好啊?”   二娃憋着不说话,余桃笑一声,“他是又想找爹,又不想跟他爷爷奶奶,还有村里那些跟他一起疯玩的小孩儿分开。”   当娘的了解自己的儿子,二娃听了余桃的话扭头“哼”一声,果然不说话了,不一会儿就跟大妞还有三娃一起,扒着透明的窗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   王来娣也跟着稀奇,火车加速了,外面的景色跟着飞速闪过。一路上火车穿过农田,山川河流,城镇....直到太阳从金黄色变得红彤彤得,将天边渲染成一片火红色。   太阳落下地平线,火车里的灯也跟着亮了起来,有列车员推着晚餐叫卖。火车上的面包不要粮票,硬邦邦的一个才一毛钱。   王来娣还没吃过面包呢,几个孩子也没吃过,余桃拿钱买了几个让他们尝尝鲜。   “还没有大馍好吃。”王来娣咬了一口,煞有其事地评价道。   刘柏杨顶她一句:“俺看你是吃饱了,白面做得怎么不好吃?”说着就从王来娣手里拿过面包咬了一口,面包有些硬,是没有香软的馒头好吃。   刘柏杨吃了一口就放下,“你说的没错,就是加了糖精,有点甜,干巴巴的没大馍好吃,不过最好吃的还是油饼。”   刘柏杨说着从包里拿出油饼,几个大人一人分一张,三个孩子一人半张,配上咸鸭蛋和榨菜,还有余桃特制的辣椒酱和脆饼,真是香咸麻辣尽在其中。   “娘,你做得油饼最好吃了。”大妞抬头说道。   二娃不同意:“娘做得红烧肉还有麻辣鸡最好吃。”   “肉,娘,肉好吃。”三娃嘴巴油乎乎的,冲着余桃说肉好吃。   余桃轻笑着擦掉三娃嘴巴上的饼屑:“肉好吃啊,等找到爹了,娘给你们做红烧肉,麻辣鸡也做。”   “肉当然好吃了。”王来娣大大咧咧的说道,“俺也觉得肉最好吃。”正说着,一道“咕咕咕”的声音传了出来,王来娣皱着眉头问道,“孩他爹,你咋吃了两张大饼还饿啊?”   “不是俺!”刘柏杨冤枉。   几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看向刘柏杨旁边那个穿着夹克,用帽子盖着头睡觉的的人。 第16章 惊情【捉虫】   惊情   他们买了五个座位,刚好面对面,上车的时候,空出来的那一张已经被这个穿着西装的人占据。   这个人穿着灰色西装和马甲,戴着棕色羊毛报童帽,脸很白净,一下午不是在看书就是看报纸,看起来十分的高冷。   余桃观察他一会儿,觉得他不像坏人,就放下一半的心专注在三个孩子身上。   没想到,这个一看就十分有钱体面的文化人,竟然在饭点饿得肚子“咕咕”叫。   也许是察觉几个人的目光,穿着西装的人将盖在脸上的帽子取下来,白净的脸上有些羞郝,“你们看我g什么?”   “叔叔,你是饿了吗?”二娃胆大,一边吃着咸鸭蛋一边好奇的问他。   他有些脸红:“是有一点,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   “这有啥,肚子饿了咕咕叫正常得很,俺经常饿得肚子直叫。”王来娣热情的说道,看着对面这个男人跟他们完全不一样的装扮,忍不住好奇道,“你这穿得啥衣裳啊,这马甲连肚脐眼都遮不住,二娃穿上都显小,你咋还往自己身上套啊?”   禹都口音跟普通话差不多,年轻人还是听得懂王来娣说的话,他略显尴尬,不自在将西装扣子扣上。   余桃急忙拉住管不住自己嘴巴的王来娣,“不好意思啊,我们从乡下出来的,没什么见识,你别见怪。”   年轻人放缓了脸上的表情,聊了几句,余桃几人才知道,原来这个人叫陈清荣,是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去东北支援北大荒建设的,谁知道上火车的时候小偷把他的小藤箱偷走了,他的钱和吃的都在那里面。   “你这是一天没吃东西了?”余桃问道。   陈清荣点点头。   “这样可不行呀,离东北还有两天两夜的时间呢。”余桃皱眉,打开布兜数了数,抬起头对着刘柏杨和王来娣说道:“大哥大嫂,娘给咱们准备的东西多,干脆匀给他一点吃的?”   “中啊,出门在外都有难处,俺看这人不像坏人,每顿饭给他匀一个饼子也行。”刘柏杨点点头。   “不用。”陈清荣摆手,“谢谢你们,我喝水就行,人三天不吃饭饿不死的。”   陈清荣说得话是有科学依据的,人三天不吃饭的确饿不死。   可是以m主席的话为圣旨的王来娣不同意了,科学依据在王来娣这里可没有m主席的话有用。   “那咋行呢,m主席都说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三天不吃饭怎么能行呢,俺看你是没饿过。”王来娣咋咋呼呼的说着,还自以为小声的跟刘柏杨嘀咕道,“这年轻人看起来也不像脑子有问题啊。”   陈清荣这个文化人,交往的人也都高知含蓄,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当着面吐槽脑子有问题,想想也是好笑。   余桃拿出一张饼包上榨菜和辣椒酱,里面夹一张脆饼卷起来,直接递给陈清荣,“我嫂子话糙,但她说的对。三天不吃饭身体扛不住,你快吃吧,出门在外不容易。”   陈清荣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是真饿,从国外回来没多久,遇见这么朴实的人,让他心里暖暖的。见余桃都把饼给他包好了,陈清荣也不假惺惺的推让,干笑得接了过去。   他吃了一口只觉得美味,也许是饿极了,陈清荣在国外吃了那么多面包三明治意面,都没有这个有些凉的油饼好吃。   吃了饼,陈清荣想了想从他不离手的箱子里拿出几本小人书——是刚出版没多久的《三国演义》,慷慨地分享给三个孩子。   大妞只识几个字,二娃三娃都没上过学,看不懂小人书上面的字,不过看画都够让他们兴奋的了。   陈清荣吃饱喝足,忍不住拿起小人书给几个孩子讲解《三国演义》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这一讲,不仅三个孩子听得入迷,就连余桃和刘柏杨王来娣都入迷了。   有知识有文化的文人,身上总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初见不显,越品越香。   余桃看着他的侧脸,思绪突然回到她还在白府当丫鬟的时候。   那时候她十岁出头,父母尚在,外面虽然战火连天,她生活在白府内,却被养的不识人间疾苦。那时候她身边也有这样一个“文人”,面容更加的稚嫩,拿着《三国演义》滔滔不绝得向她卖弄。   只不过,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了,埋葬在余桃脑海最深的角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不能碰触,一碰就疼。   余桃不愿意再去想那些悲惨的回忆,她看着眼前的三个孩子,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薄薄的几册话本被陈清荣讲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三个孩子乖乖的坐在火车上听陈清荣讲故事,听得饭都忘记吃了。   “俺哩乖乖,还是文化人厉害。”十几册小人书被陈清荣讲了一半,王来娣这个只识几个字的文盲都意犹未尽,说不出什么感受,只道,“以后爹让大牛二牛三牛上学,俺再也不说啥了,文化人肚子里有墨水就是不一样。”   陈清荣听了笑笑,他长得白净,带着眼睛,不笑看起来很严谨,笑起来又显得有些羞涩。本来给三个孩子讲《三国演义》是报答余桃他们的一饭之恩,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竟然让王来娣这个明显没什么文化的人意识到读书的好处了。   “这位大嫂这么想就对了,孩子读书明理。”   “读书了就是伶俐。”刘柏杨接着道,“俺爹说了,孩子读了书,以后能识字,还能上大学呢。”   三个人因为孩子读书这一问题倒说到一块去了。   火车慢悠悠地驶向目的地,第一天夜晚无事发生,第二天同样凤平浪静。   长途旅行让许多人都精神不济,到了半夜更是昏昏欲睡。   余桃特意选择比上辈子的出发时间晚了两天,身边碰到的同行客人也与上辈子的不同,余桃想这辈子应该不会再出现拐子了。   以防万一,她半夜依旧不敢睡,还在三个孩子腰上都绑了绳子拴在大人身上。二娃精力旺,最闹腾,嫌座位里面坐着不舒服,一直吵着坐外面。   余桃无奈只能依了他。   夜色渐深,窗外如同泼墨一般,没有一点光亮,就连天上的星星都躲在云层深处。   火车如上辈子一般在半路停了下来,周围静悄悄的,大家都在沉睡。   余桃搂着二娃半眯着眼睛,正当她以为今夜依旧会平安度过,一股熟悉的刺鼻果香味突然弥漫在余桃鼻前。   这种味道她上辈子就闻到过!   余桃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站在她面前,弯着腰想要抱二娃,余桃一瞬间后背一凉,抓住男人的胳膊冷喝一声:“你想干什么!”   随着余桃的叫声,刘柏杨惊醒过来,条件反射抓住了靠近余桃的中年男人的手,“弟妹?”   “误会误会,我没干什么。”那个看起来十分面善中年男人冲着余桃和善地笑笑,“我看这个孩子快掉下来了,路过帮你扶一下。”   他长得特别面善,圆脸厚耳垂,笑起来很欢喜,看起来像庙里的弥勒佛一样。   可是在余桃眼里,他却如同地狱修罗。   这张脸她上辈子就见过!   因为他特殊的面相,余桃记得很清楚,上辈子这个人就坐在她和孩子们对面,一路上跟三个孩子玩得十分开心,还给三个孩子奶糖吃。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点,这个人根本不该在这里,而且他身上有余桃记了一辈子的刺鼻果香味,跟上辈子迷昏余桃的那块手帕上的味道一样。   他就是那个拐子.....   这个猜想让余桃毛骨悚然,余桃怎么也想不到,这样面善的一个人,竟然会是上辈子拐卖他们母子四人的罪魁祸首。   她上辈子是有多傻,还是恶人太会伪装,慈眉善目地轻易就获取了她的信任?   “你别狡辩了!我一直没睡觉,看的清清楚楚,你就是一个人贩子!”余桃咬牙切齿,强烈的冲击让余桃眼睛里布满血丝,上辈子的经历让她没办法冷静。   余桃的声音吵醒周围沉睡的人,大家纷纷睁开眼睛,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弟妹,咋啦?”王来娣有些迷惑地问道。刘柏杨抓紧中年男子的手,不让他走,给王来娣解释道;“这是个人贩子,想把二娃偷走。”   “啥!人贩子!”王来娣咋咋呼呼的,人贩子三个字把车厢里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真是误会,大家伙帮我证明一下。”中年男子苦笑着冲着周围人解释,“我就是看这个娃快从车座上掉下来了,伸手扶他一把。”   他长相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你看着他就会放松警惕,下意识认为他是一个好人。   周围的人听了男子说得话,也跟着帮腔。   “我看这人长相面善,不像是人贩子啊,人贩子怎么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偷孩子啊。”   “是啊,他偷了也下不去火车啊。”   “这位大姐,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可别污蔑了好人。”   若不是上辈子的经历,余桃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污蔑了好人。   可是不会,不说刚才腰间绳子传来的抓拽感,就是那股余桃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刺鼻果香味,余桃都认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拐子。   她好恨啊!   为什么她那么容易就轻信别人?为什么她明明与上辈子出发的日子错开了两天,这些人贩子依旧不放过他们一家?难道书里“他们母子四人被拐子拐走”的剧情就避不开吗!   还是他们母子四人惹了什么人,必须要被“处理”掉? 第17章 不放   乱七八糟的猜想在余桃脑海中回旋着,让她一瞬间理不清头绪。   周围的人对着余桃指指点点,因为中年男子和善的面相,他们下意识站在中年男子那一边。   中年男子也很会利用舆情,听到围观人群的指责,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无辜。   他抬了抬被刘柏杨抓住的手,如同被冤枉了一般苦笑道:“这位大兄弟,可以松开我的胳膊了吗?我真不是拐子!你听听大家伙怎么说的。我要是拐子,我也不可能傻得在火车上偷孩子啊,周围的人都盯着呢,你快把我放了吧。”   刘柏杨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他看了一眼余桃,抓住中年男子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好吧好吧,这位女同志,今天我老张遇见你们这一家算是认栽了。”中年男子随着刘柏杨的视线,转向仇恨地看着他的余桃,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投降道,“我发誓,我发誓好吧,我要是拐子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真的是路过,看着娃快掉地上了,伸手帮着扶一把,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他这话说得抑扬顿挫,又发誓又赌咒的,大家听了他的话更加信他是被冤枉的了,纷纷指责余桃。   “还不把人家放了,冤枉好人也不是这么冤枉的啊!”   “我看这人不是拐子,老话不是说了,面由心生。这位女同志,你是不是真冤枉人家了,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乱说啊。”   “保不准这女的想要讹人,想让人家赔钱。”   纷纷扰扰的指责声冲着余桃而来。   三个孩子早就醒了,在大家伙看坏人的目光里,懂事的大妞和二娃低下了头,三娃也能体会情绪,抱着余桃的脖子,难过地把头放在余桃肩上。   余桃红着眼睛把三个孩子抱紧,让他们靠在自己怀里,尽力捂住他们的耳朵不让他们听。   “弟妹,他真是拐子啊?”刘柏杨在大家的谴责声里,握紧“老张”的手不知不觉地松了些,低头小声地询问余桃。   “大哥,别松手,他就是拐子!”余桃红着眼睛看着那这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恨恨道,“要真是有报应,你早该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群众们,我是一个做娘的,刚才这个人到底是想把二娃抱走,还是看到二娃快掉地上了扶他一把,我感觉得清清楚楚!”余桃红着眼睛面向大家,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那是一双母亲的眼睛,含着泪与恨意,远远不是“老张”的惺惺作态能比的。   围观的人看到她这个样子,纷纷静默下来。   “坏人阴险狡诈,他脸上不会写着自己是拐子!有哪位好心人帮我去找列车长。我想让列车长帮我查查,这个‘老张’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从哪里上车,又从哪里下车,有没有出行证明!”   “我不信什么报应,我不信恶人干了坏事真的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只相信m主席,相信法律,相信真理!”   “若是能证明他是个好人,我诬赖了他,我余桃今天在这里跟他磕头道歉!若他真是个拐子,我要让他坐牢,我要让他q毙!请大家伙帮我见证,不要被他伪善的外表蒙蔽了!今天他若真的把二娃偷走,我们这一家可都毁了。”   余桃情绪激动,按住孩子的手也微微颤抖。   书中写了,上辈子他们母子几个被拐走后,刘杨氏缠绵病榻没几年就走了,刘大恭在刘杨氏死后不久也病死了,刘青松娶了周小丽,一辈子没有再生孩子,只守着三娃一个,可是三娃却也在成年后自S身亡。   他们一家可以说得上是“家破人亡”。   对于周小丽这个女主,余桃恶心更多,可是对于上辈子拐卖他们母子四个的拐子,余桃深恶痛绝,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以防万一,余桃明明选择了比上辈子出发的时间晚了两天,可是上辈子碰到的这些人贩子依旧找上她。   余桃怎么不恨,怎么不怨,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机会,让张怀民就这么逃走。   怀里的大妞和二娃听到余桃这些话,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余桃。   母亲带给他们力量,余桃的身躯瘦削却又挺拔,背却挺得笔直,仿佛蕴含了无数的力量。   大妞和二娃受到感染,仿佛也不害怕大家异样的眼神了,抱着余桃的身子,探出头依偎着余桃站着。   余桃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这个大姐说得对,你们等着,我去找列车长。”   大家也不在乎多等这么一会儿,深更半夜里发生“疑是拐卖”这样的大事件,11车厢的人都睡不着了。   火车已经在这里停了十几分钟,拉开窗帘往外看去,车外一片漆黑,仿佛一个长着大嘴巴吞噬人的巨兽。   极致的黑让人觉得恐惧,却也掩盖了黑夜里发生的种种罪恶。   余桃要叫列车长,张怀民也不好说出“不能找列车长”这种话,他面上装作无奈地笑笑,心里却十分的焦躁和不耐烦。   收到余桃出发时间的消息后,张怀民一直在找机会将余桃几人带走,可是这一路上余桃都十分的警醒,身边还有两个大人跟着,让张怀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动手。   火车明天下午就到终点站,若是再不动手,剩下的路程进入东北区域,管制会更加严格,根本没有动手的时机。   火车停靠在这个地方,又是深更半夜的时间点,对于张怀民这伙人来说,简直是天时地利,以往他们在这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运走”不少人。   张怀民这次行动也观察余桃睡着后,不死心做的尝试。   没办法把余桃几个人都带走,但只要把任意一个孩子带走,他不信余桃这个做娘的不疯不闹!余桃闹了疯了,也算完成交易的一半。   没想到余桃这娘们儿根本没睡,还把他抓了个正着,张怀民低垂着头,天生带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毒的光。   列车长来得有些慢,越靠近北方温度越低,还没到东北境界呢,半夜被吵醒,不少穿得薄的,反应过来都冻得直发抖,一个个裹紧了衣裳。   有人等不及,搓着手跟身边的人说话。   “这车咋还不开啊?”   “这趟车我坐过好几次,还要等会儿才开,起码还得二十分钟。”   “那这车咋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停在半路上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想想十几趟火车用一条铁轨,哪时候停车都是计算好的,省得在一条铁轨上撞了。”   “原来还有这讲究。”   等待着列车长到来的时间里,余桃坐在位置上,死盯着面前这个自称老张的中年男人。   那人脸上迷惑性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可是外表依旧有欺骗性。   他穿着乡下人常见的装扮,深蓝色褂子,黑色裤子,手里拎着一个脏兮兮的蓝色布兜,一张圆脸上满是风霜,手指也粗糙不堪,任谁来看,这都是一个穷苦朴实的老百姓。   余桃激动的心情逐渐冷静下来,她强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回想着上辈子被拐走那天,发生的所有细节。   余桃已经确定这个人就是那个拐子,她唯一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明明选择比上辈子晚出发两天,怎么又遇到他们了呢?   京广线上,这个班次的列车两天一趟,按照上辈子的时间,此时这个“老张”绝对不会遇到余桃。   难道,真的有人专门盯着她,盯着他们母子四人?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越发清晰,又让余桃觉得毛骨悚然。   她确信自己没有得罪过人,可为什么会让躲在暗处的某个人无缘无故地这么恨她?   余桃背后发凉,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想着,她看见张怀民脸上的表情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仿若成竹在胸,张怀民的眼睛眯起,挑衅一般冲着余桃微微笑了笑。   余桃心底生出一股怒气,她转头一看,一个穿着制服的列车员带着一个瘦小的乡下汉子扒开人群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围在这里?”年轻的列车员皱着眉头喝道,“想干什么啊,这是在火车上,不是乡下地头,都围在一起是想要造反吗?”   “在这抓拐子呢。”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列车员不分青红皂白地骂道:“拐子在哪呢!火车上怎么会有拐子!每个车厢里都有值班人员,拐子怎么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拐人!”   “是那个女人非要说有人偷她的孩子.....”回话的人无缘无故被骂了,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下来.这个年头,穿制服的看着就了不起,一般老百姓可不敢惹。   列车员冷哼一声,给足了下马威,缓缓转头终于看向余桃。   “这位女同志,就是你说火车上有拐子,你敢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吗?”列车员冷凝着脸,语气严厉,官话套话却说得十分流利,“不要在这里扰乱公共秩序了!你这是在刻意制造S乱,我有权利制止你。”   他的话刚落下,四周就寂静下来,大家都不敢说话,只敢用眼睛偷瞄余桃。   什么扰乱公共秩序,刻意制造S乱,这些官面上的词听起来就是大罪名。   有些围观的群众都缩了缩头,更别说站在余桃这边的刘柏杨和王来娣了。   王来娣拉了拉余桃的袖子,小声在余桃身后担忧地嘀咕道:“这个公安不会把咱们抓走吧?孩子他爹,你先把人家放了。”   刘柏杨底气也不足起来,求助地看向余桃。   “不放!” 第18章 反转   余桃依旧坚定地说道。   她的脊梁挺得笔直,直视着这个穿着制服的铁路工作人员,“我敢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不知道这位同志,你敢不敢为你刚才说的话负责!”   “看来你这个女同志,今天是想刻意挑起事端了!”   “你身为火车上的工作人员,连问都不问一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认定是我刻意挑起事端。”   余桃抱着自己的三个孩子,心里有源源不断的勇气,支撑着她可以向任何人,任何势力抗争。   她冷笑道:“我倒想问问你,从哪儿得出这样的结论,你说的这些话对得起你身上穿的这层衣服吗?我还有理由怀疑你跟这拐子有不法交易,你跟这拐子是同伙,专门里应外合拐卖妇女儿童!”   列车员听了这话,心里发虚,脸上却气急败坏道:“你这个女人不要信口雌黄,胡乱污蔑人!”   他深吸一口气,“好,你说有拐子,这位男同志就是你口中的拐子吗?我看他怎么都不像是拐子。”   “这年头还能看脸断案了。”余桃淡淡道。   “你!”列车员抬起手想打余桃,被他身后那个瘦小的男人打断,“这位大姐,你是不是搞错了,老张绝对不是拐子,俺跟他一块儿上的火车,他人可好了,还帮俺了哩。”   瘦小男子略显朴实的话刚落下,他就成了所有人的焦点,“你们看俺干啥,俺说的都是真话,俺跟老张一块从普山县上的车,老张看俺背的行李多,还帮俺一块搬上火车了。”   老张脸上摆出一副老好人被冤枉后的无辜委屈:“我就是好多管闲事,这个毛病一直改不掉。想着出门在外能帮别人一把是一把,没想到今天好心却干了件坏事,惹得自己一身骚,这件事情可算让我长了教训,以后看见谁有困难我再也不帮了。”   周围的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敢随便站队了。   “这位女同志,这下你还认定人家是拐子了?”列车员咄咄逼人,“你这是冤枉好人,人家男同志好心路过,扶你孩子一把,就被你当成拐子冤枉,还大半夜的ji合群众在火车上闹事,我看有必要查一查你的身份了!”   列车员说着就上来抓住余桃的胳膊,把她往车厢另一头拽。   余桃站在原地使劲反抗,王来娣咋咋呼呼地往列车员胳膊上打了一巴掌,“你想干啥啊,俺弟妹是军嫂,俺小叔子现在可在边关守着呢,你这人咋还抓军人家属呢,你不怕坐牢啊!”   列车员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坐牢两字犯了他的忌讳,现在那么多人围在这里,事情很容易败露,列车员只想让这出闹剧快点结束。   “这个大嫂,你若是再耽误我办案,我连你一起带走!”列车员怒瞪着眼睛,看起来还真有些吓人。   王来娣的肩膀缩了缩,不敢说话了。   “你放开我!”余桃根本阻拦不了列车员的拉拽,眼看着她就要被拽走,坐在一边一直没出声的陈清荣站起来说道,“这位同志,你没有权利带走她。   ”   “你又是谁!”列车员一脸不耐烦地问道,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陈清荣,“看你这身打扮,别是什么□□,你也跟我走一趟!”   这个列车员正威风着,一道威严的声音隔着人群传了过来,“李志前,你在干什么!”   列车员听见这话瞬间僵硬在原地。   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列车长怎么会来!   做贼心虚,叫李志前的列车员像一只被猫咬住后劲脖儿的老鼠一般泄了气。   他刚才气焰正盛的脸上一片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缓缓转过头干笑着看着列车长,问道:“列...车长,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还看不到你这幅天王老子的样子呢,怎么,你这是打算带谁去审问啊?”   列车长边说边走到李志前面前,眉心两道深刻的竖纹让他看起来不怒自威,黝黑的国字脸上表情十分严肃,他质问道,“谁给你的权利,让你一个小小的列车员敢随意定别人的罪了?”   李志前干巴巴地笑笑,对比着依旧淡定的老张和跟在他身后的瘦小男人,李志前的表演实在不能算得上精彩,甚至可以说是错漏百出。   “列车长,我是看大家都围在一起,容易造成s乱,想快点解决问题。”   李志前僵硬地解释着,连抓住余桃手腕的手都因为紧张忘记放开,余桃清晰的察觉到他因为害怕而发抖出汗的手。   果然,他跟老张是一伙的。   余桃那个最荒谬,也最不愿意相信的猜测证实了,火车上果然有这些拐子的内应。   这个结论让余桃心里一阵悲凉,拐子的势力可能比她想象中更大,余桃心里发堵,也更让她坚定将今天这些拐子一网打尽的决心。   “哪里有s乱,我看车上秩序很好。”列车长说道,“倒是你,你想干什么?”   列车长直视着李志前的眼睛,李志前因为害怕舔了舔发干的嘴巴,他这幅心虚的模样让列车长心里更加生气,脸上的表情已经黑得不能看了。   李志前双腿发软,隐藏在人群中的瘦小男子见状眼睛眯了眯,悄悄后退一步,隐藏在人群中。   他心里暗骂李志前这个孬种烂泥扶不上墙,趁着大家伙不注意,偷偷地溜出人群,往车厢后面走去。   李志前回答不上来,他刚才利用身上的这身衣裳威胁人,已经是违规,更别提他为了钱干了天理难容的坏事,一直提心吊胆着害怕列车长发现。   要是列车长发现他干得事情,弄不好,他可是会被枪毙!   列车长冷“哼”一声,不再理李志前。   他转过头放缓神情对着余桃说道,“这位女同志,我叫杨百让,是这趟车的列车长,刚才听人说,你是一位军嫂?”   “是。”余桃点点头,“我丈夫在东北当兵,我们这次找他就是为了随军,没想到在火车上会碰到人贩子。”   “军嫂好啊,当兵很辛苦,苏维埃跟我国关系转冷,这段时间边境爆发了好几场小冲突,你的丈夫是位英雄,你是英雄的妻子。”杨百让赞许的说道。   “俺小叔子还参加过科瑞娥战争呢,还立了一等功!”王来娣忍不住道。   “那更了不起了。”杨百让道,“你男人在战场上保卫国家,我们这些人能做的就是为他们保护好大后方。我刚才听有人说‘拐子’什么的,这是怎么回事?”   余桃见杨百让态度还算和气,脸上的表情放缓了一些,她跟杨百让详细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你是认定这位同志是人贩子了?”杨百让问道。   “对。”余桃点点头,“我确定,所以我想让你们帮我详细调查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还有刚才出来帮腔的瘦小男子,以及这位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我扣帽子的列车员。我合理怀疑他们中间有不法交易,甚至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冤枉啊。”老张一脸焦急地说道,“冤枉啊,列车长,我真的是看到孩子快要掉下来了,扶他一把,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你要是是想调查就去调查,我张怀民堂堂正正的,任你调查!”   说着他从衣服内侧掏出身份证明和厂里打得出行证明,没想到他竟然是槐山冶铁场的工人。   “这证明看起来的确没问题。”杨百让检查了一下,“我会向槐山冶铁厂证实的。”   “列车长,我也冤枉,我跟这位男同志今天才认识,而且我有家有室,还在火车上工作,根本不可能跟拐子勾结。”列车员李志前见状也白着脸大声说道,“这位女同志,不能因为你是军属,就无理搅三分,随便污蔑人啊!你这是破坏工nong兵团结!”   “这口号喊得可真响亮,你要是在工作上跟你喊口号一样,也不用找关系进来了。”杨百让听不得李志前一张嘴巴给别人扣帽子,毫不留情地揭了他的老底。   列车长表现得还算公正,周围的人胆子也大了,原来余桃竟然是个军嫂,有些人低头议论着。   “原来是军人家属啊,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这个人别真是拐子,她男人是军人,能随军那说明她男人官职就不低.....哎呦!这人别是T务吧!”   “你这一说还真有可能,阳城上个月就抓捕了好几个T务,我看这男人长得贼眉鼠眼的,越看越像。”   大家只敢小声的议论,随口的猜测却让张怀民背后发凉,心中千思百转,他脸上焦急的解释道:“怎么污蔑完我是拐子,又污蔑我是T务,我就扶了一把孩子,啥事没干!”   听着群众的声音,杨百让打量一眼张怀民,心里更加重视这件事情。   火车站这种人群流量大的地方非常容易发生拐卖事件,铁路总部已经在火车站附近加紧了防卫工作,可是拐卖事件依旧屡禁不止。   杨百让以前也知道,经常会有群众到火车站点反应,自己的家人亲朋登上火车后就离奇失踪。   他一直以为,拐卖事件都发生在站台。   没想到在火车上竟然也有人正大光明的偷小孩!   丰富的人生经历,让杨百让对余桃说的话已经信了□□分。   他怀疑的目光看向张怀民和李志前,张怀民依旧顽强地狡辩:“我绝对不是拐子,更不是T务,你们不能随随便便定我的罪,我要上Fang,我要找主席给我做主。”   “还说你不是拐子?”余桃见他还敢嘴硬着狡辩,冷笑一声,手指着张怀民黑色的裤兜问道,“不是拐子,你能告诉我你裤兜里装得是什么吗?” 第19章 抓捕【捉虫】   大家的视线顺着余桃的手指看去,张怀民黑色的裤兜微微凸起,凸起处还有一片不明显的水泽。   张怀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裤兜,他迟一秒才反应过来,装作自然地把手放在裤兜里,将里面的手帕掏了出来。   “这就是一块我洗脸打湿的手帕,刚才顺手把它装进裤兜里了,这怎么就证明我是拐子了?”   手帕被张怀民从兜里掏出来后,空气里那种似有若无的奇怪刺鼻果香味更浓郁了。   余桃绝对不会忘记这种味道。   上辈子就是有人用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余桃挣扎了几秒,就在睡梦里彻底昏睡过去,醒来后人已经不在火车上了。   “你洗脸打湿的,为什么那么香?你一个冶铁厂工人还那么爱干净,随身的手帕也香喷喷的。”余桃冷笑着问他。   张怀民强笑着解释:“这是我婆娘用香皂洗了给我的。”   “这手帕有问题吗?”杨百让疑惑地打断他们的对话。   这怎么看就是一块普通的手绢啊,除了有股奇怪的“臭香味”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余桃点点头,正想开口说话,一边的陈清荣道:“手帕没问题,就手帕上沾的东西有问题。”   站说完这句话,陈清荣看了余桃一眼,继续道:“这上面的东西可了不得,若我猜想不错,这沾的应该是七氟烷。七氟烷是一种易挥发的吸入性麻醉剂,也就是我们说的迷药。捂住一个壮年男子的口鼻,让他吸入这种迷药,不到两分钟他就会昏迷,人事不清。”   周围的人听了陈清荣得话纷纷往后退。   杨百让脸上表情也是一变,口气凝重的问道:“这药有这么厉害?”   “想让人昏迷需要一定条件的,只有用手帕捂住口鼻,或是在狭小密闭空间内,让高浓度七氟烷大量吸入人体才有麻醉效果,你们不用担心,车厢内部空间大,空气中挥发的七氟烷已经不能将人迷昏了。”   杨百让听了舒一口气,打量着陈清荣问道:“你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清荣,毕业于阿麦瑞克国米菲罗尔大学,响应国家号召回来建设祖国,目前任职于东北粮所研究院,这是我的任职书。”陈清荣说着从箱子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杨百让。   杨百让看了之后,激动地握住陈清荣的手:“原来是从国外回来的专家啊,你好你好。”说完这句话,杨百让又问道,“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这种药?这药真的有这么厉害?”   “在国外七氟烷一般应用于外科麻醉上,国内有没有应用我还不了解,不过这种药品在国内就算有,也应该会严格把控。若是这位张怀民同志的身份属实,那他一个冶铁厂的工人是不可能拿到这种药物的。”   “就是说,他真是个拐子了!”   “我看肯定是特务,拐子哪有本事得到这种迷药啊。”   “大家快把他围起来,别让他跑了!”   “还有这个列车员,一直向着那个男人,肯定是内应!”   亲眼看到一个疑是“特务”的人出现在火车上,周围的群众情绪激动起来,刘柏杨听了大家的话,脸上大义凌然,抓着张怀民的手握得更紧了。   张怀民无辜冤枉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他实在是没想到竟然有人会认出这种麻醉剂,手里举着的帕子也如同一块烫手山芋,扔也不是收也不是。   “你认错了吧......这就是一块沾了水的手绢,怎么可能有迷药。”张怀民在大家敌视的目光下,声音干涩的说道,他强笑着,眼睛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那个瘦小男子,可是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张怀民的心已经慌了。   “列车长若不信我的话,可以先把这块帕子收了,放在密封的盒子里装着,到时候再找人检测。”陈清荣道。   杨百让听了这话,把怀民手里的帕子抢了过来:“我会交到上面让你检测,若是冤枉了你,我杨百让亲自给你道歉。”   张怀民阻止不及,眼睁睁的看着杨百让把那块手帕抢走。   在一边的李志前看到这一幕双腿发软。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在心中哀嚎,额头上冷汗直冒。   国家初建,特务横行,这些人一个个隐藏在暗处,制造混乱,妄想推翻新建立的政权。   因为这些人,各地有无数的流血事件发生,人民早就对这类人深恶痛绝。   李志前的表现显得张怀民的狡辩那么得苍白。   杨百让还能想不到吗?这已经不仅仅是拐卖案件了,甚至如大家伙猜想的那样,这是通敌卖国案!   药从哪里来?   张怀民的身份属实吗?   为什么张怀民会在火车上意图用这种药迷晕边防军人家属,拐卖孩子?   还有......李志前家世良好,为什么要做内应?他做多久了?   火车已经慢慢启动,车窗外依旧漆黑一片。   带着这些疑问,杨百让脸上的表情更加的凝重,他语气严肃地对着跟在他身边的人说道:“找几个人过来,先把李志前和张怀民控制住。”   李志前腿脚已经发软了,想到家中的父母和新婚妻子,李志前不敢多说一句话。张怀民见状脸上闪现出一丝阴狠的表情:“你们敢抓我!”   “解释不清这药的来历,你看我敢不敢抓你!”杨百让厉声喝道,看着张怀民的眼神已经如同看一个敌人了。   张怀民呼吸一滞,四顾之下,竟然没有逃生之所。   他的四周被人围得严严实实,大家伙的带着厌恶的目光死盯着他,一只胳膊还从头到尾地都被刘柏杨拽着。   向外看去,火车早已经加速,窗外黑暗的影子飞速闪过,他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张怀民不想这样被抓,他知道的那些同伙,被抓住之后,下场没一个不凄惨的。   想着那些人的下场,张怀民下意识地想逃,他一个巧劲挣脱出刘柏杨的手,转身往人群里冲过去。   大家伙惊慌,有的围堵有的躲避,杨百让冷“哼”一声,一个健步上去踢在张怀民的小腿肚上。   张怀民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哀嚎着。   “还想跑!”杨百让道。   张怀民扭过头,恶毒地看着众人。   此时,他脸上表情如同恶煞,哪里还像大家眼中和善的欢喜佛。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见张怀民被杨百让和几个胆大的群众控制住,余桃才松开抱紧三个孩子的手。   不一会儿,杨百让叫来的人就急匆匆的赶过来,将张怀民和李志前捆绑住。   杨百让一脸厌恶地看着这两人,转头跟余桃这个苦主道:“余同志,现在案件十分复杂,张怀民能够拿到这种迷药,肯定有他不为人知的途径,他的身份是否属实也需要我们向槐山冶铁长核实。”   “但请你放心,火车明天下午二点零七分就将到达终点站清河市,到时我会亲自将张怀民和李志前押送到铁路公安部暂时收押,后续调查结果,我们会酌情通知你。”   余桃心情也十分奇怪,她没想到,上辈子拐卖她的张怀民,背后的势力竟然会这么复杂。   新的疑团萦绕在余桃胸口,这些人拐卖她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针对刘青松这个军人身份,还是针对她?   余桃看着杨百让刚正坚毅的脸,迟疑点点头:“可以,不过到站后,我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我男人。他的身份是军人,有人意图拐卖军人家属,我想部队应该有后续的知情权和调查权。”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目前看来,李志前的身份有很大的问题,一如余桃最开始猜想的那般,铁路系统上有拐子的内应。   余桃不知道此时能不能相信一脸正直的杨百让。   就算信他,余桃也担心铁路系统有其他内应,为了以防万一,她答应杨百让的提议,却提出让丈夫刘柏杨参与进来。   刘青松所在的军区是军事要寨,向北对峙苏维国,向东威慑小介泮,很受中央重视。   余桃提出让刘柏杨的部队参与进来,主要是暗示杨百让,一定要公正严明的调查这件事情,不要做任何小动作。“应该的,这些人竟然把手伸向军人家属,军队应该有知情权。”杨百让叹息地点点头。   “对了。”余桃想起一开始跟着李志前一块儿,出现在大家伙面前的那个人,“那个声称‘张怀民是好人’的人怎么不见了!”   杨百让也反映过来,可人群里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   “该死!”杨百让吩咐手下,“去派人挨个车厢找找那个男人,大概一米七,又瘦又黑,鲁西口音!”   余桃叹息一声,扭头看向窗外飞驰闪过的树影,“我猜,他在火车还没开走的时候就已经逃了。”   按照上辈子的遭遇推测,这些人一定有从火车上逃脱的方法,说不定火车刚才停留的地方还有接应他们的人。   现在火车都走了好远,怎么可能找到他?   “这些人太狡猾了!”杨百让愤恨道。   不管怎样,对那个瘦小男人的搜寻依旧要继续。   纵虎归山就何尝不是引蛇出洞?   隐藏在背后的人已经露出马脚,抽丝剥茧,余桃还怕抓不住他们吗?   余桃看着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张怀民,心中浓雾散开,如同拨云见月。   命运线从她重生那一刻起,早已发生了变化,上辈子的仇,就这辈子来报!   想到这,余桃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走到张怀民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被天打雷劈,但我知道,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 第20章 到站   余桃把张怀民说过的话原数奉还给他。   张怀民听了这句如同“判命”一般的批语,瞳孔微缩,背后寒毛直竖。   再怎么卑劣的小人,都会怕死,张怀民也不例外。   他咬咬牙,神色狰狞地笑笑,看着余桃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也要小心了。”   “哦?”余桃冷笑,故意引诱张怀民多说几句。   张怀民心里恨余桃这个贱人,就是因为这个娘们,他才会折在这儿。   “我死了,就在下面等着你。”张怀民想到跟他们做交易的那个人,看着余桃的眼神满怀恶意。   余桃根本不怕,她淡笑地看着张怀民:“那你有得等了,若真有神佛,你这种作恶多端的人,不知道要在十八层地狱里受几百年的酷刑,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张怀民神色一变,咬牙扭过头,不愿再多说。   杨百让见张怀民还敢嘴硬,往他背上锤了一拳:“都死到临头了,态度还这么嚣张!”   张怀民闷哼一声,咬着牙低下了头。   杨百让见他老实了,才转身对着余桃道:“余同志真的很不错,机警,勇敢,坚定。感谢你今天的坚持,否则这群人不知道还要猖狂多久。”   余桃摇了摇头:“我哪有什么功劳。他们肯定是一个庞大的团伙,现在才抓住两条漏网之鱼,剩下的还要辛苦你们。”   “请你们放心,请人民放心。”杨百让说着对余桃周围围观的群众们敬了一个礼,脸上一片坚毅果决。   群众们自发地鼓起了掌,成功抓住两个疑是特务的两个人,让火车上的群众不由自主升起一股自豪之情。   大家看着杨百让把张怀民和李志前这两个人抓走,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等他们走远了,余桃才松一口气,面上带着笑容,低头问三个孩子:“吓到你们了吧,怕不怕?”   “不怕!”二娃早就从一开始的惶惶不安中走出来啦,亲眼看见自己母亲像一个英雄一样,和穿制服的公安一起把坏人抓走,他心里兴奋极了,“娘,你好厉害啊,等俺长大了,俺也要当公安,俺也要抓坏人!”   说着,二娃就“张牙舞爪”起来,看着兴奋地不行。   余桃摸摸他的头发,二娃胆子大,他没吓到就好。   二儿子状态还不错,余桃又问大女儿:“大妞,吓到了吗?”   大妞摇摇头:“一开始有一点点怕,后来就不怕了。”   余桃微笑,“大妞也很勇敢。”说着她又捏了捏三娃的脸:“三娃怕不怕呀!”   “三娃都快哭了!”二娃嘴快地说道。   “没有。”三娃坐在余桃怀里,反驳他哥哥的话,嘟着嘴巴对着余桃道,“三娃没哭。”   余桃笑出来,看到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样子,她心里所有的阴霾都消失了。   “对,三娃没哭。”余桃给三娃整了整衣服,把他放在地上,对着几个孩子说道:“你们都很厉害,站在娘身后,就是娘最坚强的后盾。”   几个小孩子听不懂,却知道娘在夸他们,脸上都带着开心的表情。   半夜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一时也睡不着觉了。   11车厢的人都在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自觉自己当了一回英雄。   萍水相逢,本是陌路人,可是现在他们看余桃几人的眼神都不同了。   “看那个女同志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胆子那么大,要是我,一看到那个穿制服的内应,就吓趴下了。”   “你还说了,那个叫李志前的来了,你话都不敢说一声!我看你腿都吓软了。”   “怪不得能当军嫂呢。”   “今天这件事情回去可有得吹了....”   王来娣侧着耳朵听别人怎么说他们的,虽然没提到她,但是王来娣自觉把夸奖余桃的话放在自己身上,一副骄傲的样子。   “哎!”听够了,王来娣伸着头,偷偷摸摸地问余桃,“跟那特务对峙,你就不怕吗?”   余桃一愣:“我都忘记害怕了。”   不甘和怨愤,以及想要保护三个孩子,让上辈子拐卖她的犯人绳之于法的心情充斥着她的大脑,余桃哪还记得害怕。   王来娣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弟妹,以前俺都觉得你特别好欺负,娘向着你那是偏心眼,原来是俺看走眼了,这下子,俺王拉娣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你!”   余桃听着这话笑了笑,她没想到大嫂还有佩服她的一天。   刘柏杨在一边忍不住小声道:“你还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咋的!”王来娣说,“还不兴俺认错啊。”   刘柏杨不跟这娘们儿计较,从大布兜里拿出一件厚棉袄,递给王来娣:“你快穿上吧,爱美得很,有人看你那一身新衣裳吗?别还没到东北你就冻病了!”   王来娣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真是越来越冷了,她搓了搓胳膊,不情愿地接过刘柏杨手上的衣裳,套在崭新的红大褂上。   陈清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最开始他只以为对面坐着的是普通愚昧的乡下人,没想到接触过后,这些人各有各的特点。   王来娣莽撞护短,刘柏杨朴实中带着赤诚,三个孩子懂事机灵,最特别的是坐在他对面的这位叫余桃的女同志。   陈清荣细细打量着余桃,余桃穿着一件深蓝色褂子,罩着臃肿的棉袄,头发与许多农村妇女一般挽在脑后,让她显得有些老气。   这幅打扮与其他的农村女人没什么不同,陈清荣一开始也被她灰扑扑的外表迷惑。   其实仔细一看,余桃的五官极好,流畅的脸型,小巧的鼻子,一双眼睛和她的女儿一样同黑葡萄一般,就是肤色黑黄,看起来不起眼。   可谁能想到?这个柔弱的女人,瘦弱身躯里爆发的力量竟然那么的惊人,而且她言谈得体,行事很有章法,绝对不是一字不识,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妇女。   陈清荣笑了一下,感叹他跟那些清高文人一样,也犯了同样的老毛病,带着偏见以貌取人。   “你看俺弟妹干啥?”王来娣眼神偶然飘向陈青荣,咋咋呼呼地说道,“让弟妹可是已经结婚了。”   被人误会,陈清荣脸红着连忙摆手:“你误会了,我只是好奇这位女同志怎么会知道‘七氟烷’这种迷药呢?”   “那有啥,俺弟妹小时候可是在我们那儿最大的资本家家里当丫鬟,跟着小少爷一起长大的,小少爷学啥她就学啥,俺弟妹可有文化了!”王来娣仰着头吹牛。   余桃不可能说,她是因为上辈子的遭遇,才敏锐地察觉到迷药的存在,对于王来娣说的话,她只是淡淡的笑笑,没有解释。   “原来是这样。”陈清荣恍然大悟,他心中依旧有疑惑,却没有再开口深究。   火车一路前行,因为害怕那个瘦小男子百分之一在火车上的可能性,余桃一直不敢睡,熬到第二天下午,火车终于快到站了。   三天两夜的行程,让大家疲惫不堪,几个小孩子也没有了最开始的兴奋感。   余桃看着陈清荣皱起的眉头,想了想还是道:“你要去的地方远吗?有没有人接你。”   陈清荣一愣,然后笑笑:“实不相瞒,研究所离火车站有一段距离,我来之前也未曾通知大家。本来打算到车站后坐电车去研究所,可我现在手中没有一分钱,外面又是冰天雪地,我正在发愁呢。”   余桃扭头看向窗外,火车已经减速,东北风光慢慢展现在大家眼前。   如今已是农历二月末,禹都老家柳树早已发芽,而东北依旧白雪皑皑,就算在密封的车厢中,依旧能够感受到外面的寒冷。   余桃想想,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钱,递给陈清荣:“钱不多,应该够你打车了,别嫌弃。”   陈清荣一愣:“你不怕我是骗子。”   “你的学识告诉我,你不是。”余桃笑笑,“谢谢你为我的三个孩子讲故事。”   陈清荣又愣了一下,他自以为给三个孩子讲故事是为了回报余桃一饭之恩,没想到在余桃心里反而感谢他,看来是他小人之心了。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一饭之恩?”   “举手之劳,只是几顿饭罢了。”余桃道,“拿着吧,出门在外不容易。”   陈清荣想了想,认真接过那一块钱,直视着余桃的眼睛说道:“谢谢你,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   不过萍水相逢,怎么会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余桃听了这话只笑笑。   “你们俩还说啥呢,什么一饭之劳,举手之恩的,俺咋听不懂呢!快点起来准备准备,到站啦!”王来娣打断俩人的对话,余桃四周一看,果然,火车里的人都开始收拾行李了。   火车终于到站了!   站点人熙熙攘攘,陈清荣帮着他们把行李搬出站点,就跟他们道别。   这一路行程对陈清荣来说是一场奇异的旅程,打破了他的偏见,还遇到有趣的人。火车站分开后,下一次擦肩而过的人还有可能是她吗?   想到这里,已经走出十几米远的陈清荣突然转过身,隔着人来人往的人群,向余桃招手道:“谢谢你们,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他这场西式的道别,明显与华国的国情不同。   陈清荣的喊声引来许多人的瞩目,不少人把视线投向余桃他们。   王来娣嫌丢脸,扭过头拉着刘柏杨的袖子道:“在火车站吆喝啥呀,俺就说他是个读过书的傻子吧!”   余桃听了这话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最后还是体谅得对着人群那边的陈清荣轻轻点点头。   “这人太多了,青松不是来接咱们的吗?在哪呢?”刘柏杨没那么多的多愁善感,踮着脚尖在人群中里找刘青松。   二娃眼尖,待在刘柏杨怀里,指着不远处开心地说道:“那儿,那里有个穿军装的,是不是俺爹!” 第21章 青松【捉虫】   1961年的东北二月末,依旧处于冬季。   几个人下了车如同进了城,四周看去,宽敞的大柏油路上,到处都是行人,有不少骑着自行车上班的青年人,马路上竟还有电车来来往往。   小介泮入侵华国时,将这里作为临时根据地,华国人将介泮赶出祖国的领土后,东北许多地方依旧保留着日占时期的建筑。   作为G和国第一个长子,东北在国内的地位举重若轻。清河市也算得上是一个大市了,这些年数以万计的知识青年遵循党和国家的号召,奉献自己的青春与热血,来到这儿建设北大荒。   路上行人的精神面貌与乡下人有明显的不同,王来娣也不敢高声说话了,踮起脚顺着二娃指的地方看去,小声道:“哪儿呢?哪儿呢?”   在他们斜前方的马路对面,停着一辆军绿色汽车,汽车前站着一位穿军装的军人。   “那不是你爹。”刘柏杨个子高,第一个看见了,对着二娃说道,“你爹个子比俺还猛一点儿,那个人太矮了。”   王来娣也看见了,失望地叹口气,“你这孩子,看见一个穿军装的就喊爹,俺白高兴一场。”   大妞和三娃也有些失落,二娃嘟着嘴巴不乐意了:“俺又不知道俺爹长啥样!”   “弟妹把照片拿出来,让二娃再瞅瞅!孩子他爹,你让二娃骑你头上,他坐的高了显眼儿。”   “好呀好呀!大伯我要骑大马!”二娃道,“娘,你快把爹的照片给我,我来找爹。”   余桃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刘柏杨突然指着斜前方:“来了来了,你看那是青松不?”   余桃看去,一个穿着军绿色军服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军用水壶,正往他们这边快走过来。   那人肩宽腿长,身材高大板正,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的气质在人群中格外扎眼,一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像个衣架子一般。   路边还有积雪未化,他穿过人群,面容逐渐清晰,一双深邃的眼睛定格在余桃身上。   这一幕,余桃仿佛在哪见过一般,脑海中一双同样深邃却更加沉痛的眼睛一闪而过,如同幻影。   明明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按时髦的说法,他们只是被包办婚姻捆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   维系他们夫妻关系的仅有家中父母和孩子。   可是看到刘青松那一刻,余桃还是有一种难言的酸涩和遗憾。   隔着时间的无涯荒野,他们终于又见面了,这种酸涩和遗憾,像是刻在她灵魂里一般?   余桃只怔愣一瞬,就被王来娣发现了,她八卦地用胳膊肘捅了捅余桃:“咋啦?看呆了?”   余桃回过神,羞恼地看了王来娣一眼,刚才所有的情绪都不翼而飞。   她再看刘青松,心里平静如水,哪还有刚才的感觉。   “看呆了有啥不好意思的,你俩两口子。”王来娣一点不会看眼色,兴致勃勃地凑近余桃耳边小声调侃着,“放心吧,以后有的看了,女人也怕旱啊。”   王来娣突如其来开h腔,让余桃不自在极了。   上辈子在阿麦瑞克国待过两年,可余桃骨子里,还是那个受小脚妇女教养长大,长于旧社会资本家的封建女人。   “大嫂!”余桃瞪了王来娣一眼,拉了拉她的袖子,“你瞎说什么呢,再说我就生气了啊。”   幸好王来娣还知道小声说,要不然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被别人听到了该有多尴尬。   “这有啥,俺又没胡说,好了好了,俺不说了...”王来娣见余桃真恼了,立马求饶道。   正说着,刘青松已经走到他们跟前。   刘柏杨早就抱着二娃迎了上去:“青松,在这呢!”   刘青松清俊的脸上露出明亮的笑容,跟二娃笑起来一个样,有点像二傻子。   余桃撇他一眼,不管是现在,还是结婚八年的时间相处得那几次,余桃都觉得眼前这个人,跟书里那个“清隽高冷”的冷面阎王刘青松一点都不像。   余桃印象中的刘青松,鬼心眼多,有些大男子主义,睡觉会打呼噜,还爱耍流氓。   余桃有时候都怀疑书里描写的那个冷酷话少的男人是刘青松吗?   “哥,你们来了。”刘青松笑着道,说着,他的视线转向二娃,“这是我家老二吧,长这么大了。”   刘青松张开胳膊,想要抱二娃。   二娃看了他一眼,扭头抱紧刘柏杨的脖子问道:“大伯,这个是俺爹吗?”   “这个是你爹。”刘柏杨乐道,“咋了,这个时候不敢认爹了。”   二娃歪歪头,上下打量了刘青松一眼,别看他平时特闹腾,真的见到亲爹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认。   二娃不让抱,刘青松也不急躁,他揉了揉二娃的头,“臭小子,两年前我回家,你天天坐在我脖子上玩儿,忘记啦?”   二娃点点头:“嗯。”   刘青松打过很多场仗,见证过无数人的死亡,心脏早就锤炼过几遍,看到二娃点头,他心中还是难掩苦涩。   身为一个人民军人,有些东西注定不能两全。不过现在他们娘几个随军了,以后他们一家在一起的时间还多着。   刘青松有信心有决心,以后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想到这,刘青松刚想伸回手,二娃又看了看他,突然伸出胳膊让刘青松抱。   刘青松哼笑一声,从刘柏杨怀里接过二娃,虚岁五岁的孩子,对经常负重跑的刘青松来讲,一点也不重。   刘青松单只胳膊抱着二娃,道:“走喽,去找你娘。”   刘柏杨见状也急忙说道:“对对,不在这聊了,这也太冷了,先去找他们。”   几人三个人走到余桃他们面前,刘青松的视线跟余桃撞了一下,看着地上的行李,笑着道:“大嫂,辛苦你了,一路上很累吧?”   外面的气温有零下好几度,吐出来的气变成白雾。   王来娣听见刘青松这样说,连忙道:“累倒是不累,就是有点冷。不过这次你真得感谢俺,要不是俺和你哥跟着弟妹一块儿过来了,说不定你老婆孩子在路上就被人偷走了!”   刘青松眉头一皱,视线打量着余桃和孩子们,见他们神色正常,才问道:“怎么说,路上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   “可不是吗?”王来娣道,“俺们在火车上遇见拐子了!”   王来娣刚想继续表功,就被刘柏杨拦住:“你咋咋呼呼干啥呢,让弟妹说,你说也说不明白,尽会往自己身上揽功。”   王来娣又跟刘柏杨吵起来,刘青松心中正担忧着,问余桃:“火车上怎么了?你们真的遇见拐子了?”   “嗯。”余桃点点头,她把在火车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幸好列车长公正,他答应我,同意部队参与调查这件事情,不知道部队能插手吗?”   刘青松听了余桃的话,神色严峻:“没有吓到吧?”   余桃一愣:“没有。”她又加了一句,“孩子也没有吓到,二娃还说以后要当警察抓坏人呢。”   刘青松听了神色终于放缓一点。   刘青松看了余桃还有他连面没见过的三娃一眼,又笑着揉了揉二娃的头,把二娃放在地上,顺带安抚地摸摸大妞的头发。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刘青松直起身,脱掉身上穿的军大衣,不容置疑地披在余桃身上。   鼻尖掠过一股清淡的雪松味,带着刘青松体温的军大衣,整个罩在余桃身上,隔绝了东北末冬刺骨的寒气。   “我不冷。”余桃不自在地拒绝道。   刘青松看她鼻子都冻红了,也不戳穿她,只道:“披着。”   说完这句话,刘青松把手里提着的水壶递给余桃:“壶里刚找老乡借的热水,你们喝点暖和。”   说着,刘青松对着刘柏杨道,“大哥,你跟大嫂还有阿桃和孩子们先上车,我去找列车长问问具体情况。”   “唉!行。”   一旁等着的警卫员赵来运早把车开了,这是一辆仿苏联汽车产的军用吉普,四个车轮上面罩着军绿色铁皮,看起来十分简陋。   东北零下几度,汽车油箱很容易冻起来,重新启动还需要把油箱烤热。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车只有干部能坐。   王来娣还没见过小汽车呢,第一个坐了上去,兴奋地左动动又看看。   三个孩子跟她一样,不过没有王来娣那么外放。   刘青松把人安置好,向余桃他们点点头,“等我一会儿,我去了解了解情况。”   余桃点点头,涉及“特务”之类的机密事情,余桃再去就不合适了。   “娘,爹是去抓坏人了吗?”大妞拉了拉余桃的袖子,看着刘青松的背影,偷偷地问她。   爹这个词,在刘青松出现后,突然有了具体化,大妞喊出这个词,还有些不好意思。   余桃点点头:“对,你爹去抓坏人了。”   大妞笑了,她盯着刘青松的背影,仰着头小声对余桃说:“娘,爹好高啊,跟别人的爹都不一样。”   余桃微微笑笑,伸出手摸了摸大妞的头:“以后你就不用羡慕别人有爹了,你也有。只不过你爹一直在保护祖国,保护人民。”   “我知道,爹是英雄。”大妞道,她把火车上杨百让说过的话记在了心里,以前她不知道军人的真正含义,现在同样懵懵懂懂。   可是当她看到火车上的人夸奖爹是英雄,夸奖娘聪明厉害的时候,她就觉得有这样的爹娘真的很骄傲,很自豪。   余桃一愣,又笑道:“对,你爹是英雄。”   不管上辈子怎么样,这辈子,为了三个孩子的成长,余桃也不想破坏刘青松在他们心中的形象。   上辈子她被拐卖后,没多久就传来死讯。   刘青松为了二岁又患有自闭症的三娃,在组织的介绍下,娶了一直爱慕他的周小丽。   周小丽明知刘青松有妻子,还以爱慕之名守护在他身边伺机而动,余桃恶心更多。   刘青松没有照顾好他们唯一的孩子三娃,还疏忽让三娃长大后自杀,余桃埋怨更多。   可是对刘青松在她死后娶了周小丽这件事情,余桃没什么怨的。   她跟刘青松本来就没什么感情,自然没有爱人之间的占有欲。   正说着,下车把油箱烤热的赵得运坐上驾驶座,一上来就热情地跟余桃打招呼:“嫂子,你终于来了,团长都等不及了!”   余桃笑笑,刚想开口说话,就被王来娣抢先问道:“是吗?俺咋听说青松在部队有相好的呢?” 第22章 拉钩   王来娣对着余桃挤眉弄眼。   至从打心眼里开始认同余桃后,王来娣就把余桃当成了自己人,余桃没有娘家,她就当余桃的娘家。   刘二柱既然敢回家传播刘青松在部队有相好的,那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啊。   王来娣一坐上车就想好了,要把刘青松的感情状况弄清楚。   别到时候他们都走了,留下余桃一个人带着三个不懂事的孩子在这里,被人欺负死他们也不知道。   刘柏杨在一边拉了拉王来娣的胳膊:“你又瞎说啥呢,快点闭嘴吧。”   王来娣甩开刘柏杨的手:“这有啥的,俺就问问,你们男人都是这个样子,一点也不知道我们关心啥。”   “小赵同志,你说,俺小叔子在部队咋样,真有相好的吗?”   赵来运有点尴尬,透过车后镜,他看见王来娣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仿佛他回答不出来就不罢休一般。   赵来运干咳一声,心里叫苦,嘴上道:“没有的事儿,团长每天训练都够忙的了,哪有相好的啊。”   说完这句话,他又迟疑地开口道:“不过.....”   “不过啥?”   “不过团长长得好,能力又强,还受领导重视,的确有几个小姑娘...向团长表示过好感。”赵来运说着说着,话音就低了下去。   他偷偷看了一眼余桃,又继续道:“嫂子,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事跟团长生气啊,我是团长的警卫员,团长对你和孩子绝对是那个!”   赵来运竖起大拇指为他团长说好话:“知道你要来,团长年前年后,有时间就往你们住的地方跑,他可盼望着你们来呢。”   余桃微微笑笑:“是吗?我还以为他不愿意我们来呢。”   “怎么会呢。”赵来运憨笑,“团长天天念着你们来,你们的照片他都装在胸口,还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呢。”   一边的王来娣对他的回答一点都不满意,又扒着车背伸头问道:“你这么说,是真有狐狸精看上俺小叔子啦?她们不知道俺小叔子在家里有媳妇啊?”   赵来运神色有些不自然,跟王来娣讲自己领导和人家女同志的八卦,还当着余桃的面讲,赵来运可没这个胆子。   他含糊道:“是有传言这么说,不过我们团长一直说他老家有妻子孩子。”   王来娣不依不饶:“小赵同志,你跟俺说说,那狐狸精叫什么名字,到了部队看俺不撕了她们的嘴。你说说都是谁,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专门盯着有家的男人。”   赵来运神色尴尬,大妞也盯着赵来运看,余桃见状拉住王来娣:“大嫂,行啦。”   “你拉俺干啥,俺这不是为你好?不弄清楚,打得那些狐狸精再也不敢起心思,到时候俺跟你大哥走了,爹娘又在老家,谁帮你啊?”王来娣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余桃一眼。   她恨恨道:“你就是这个脾气,忍啊让啊的,自己的男人可得看好了!你再这样,早晚有一天青松要被别的女人抢走。”   “刘青松不是这样的人。”   余桃顾虑孩子在这,她看看三个孩子,两个男娃在玩儿其他的,可大妞可认真地在听他们大人谈话呢。   “俺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可这不是以防万一吗?你是当正室的,你首先要硬起来,让别的狐狸精不敢打你男人的主意。”说着,王来娣拍了拍胸脯:“你看咱们村儿,有敢打你大哥主意的人吗?”   刘柏杨在一边听了不好意思道:“说青松呢,怎么又扯到俺身上来了?”   王来娣不理他,继续道:“靠刘青松啊,不是俺不信任他,可你看那刘二柱,有钱了就在城市里找个漂亮的女人,转头回家就把家里的糟糠妻休了,害得二妮惨死。这种事情十里八乡又不是只有一例两例!”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你不能把所有的依仗都放在男人身上。”   王来娣话糙理不糙,也是一片好心才说这些话。   不过王来娣不知道,余桃的心根本没放在刘青松身上,她来找刘青松主要是为了孩子。   说句老实话,若不是知道刘青松未来会成为将军,三个孩子跟着他,会有更好的教育条件,接触到更多的人,余桃才不会带着孩子来找他。   60年代户口实在卡的太严,虽说大环境下,工人和农民的身份值得骄傲,可是城里人该看不起乡下人,还是看不起乡下人。   农村人想要出个远门儿都难如登天,更别说跨越阶层,到城市定居了。   余桃并不想扒着刘青松,也不苛求刘青松把心放在她身上。   两个人是夫妻,她还活着,刘青松也不能再娶,俩人搭伙过日子,相敬如宾最好。   重生回来,她只想照顾好三个孩子,将他们养育成才。   王来娣不懂余桃的想法,这话余桃也不会对王来娣和其他人讲。   不过余桃还是感念王来娣为她好,说道:“大嫂,我心里谢谢你,可孩子还听着呢。”余桃向王来娣示意,“有些话咱们回去再说。”   王来娣看了大妞一眼,用手点了点大妞的额头:“你这个小机灵鬼,又偷听大人讲话,你听得懂吗?”   大妞点点头。   二娃在一边煞有其事地说道:“俺也听得懂,你们在说爹有狐狸精。”   大人总以为小孩子这不懂那不懂的,有些话一不留神说出去,就会在小孩子心上就刻一道疤。   “你这哪是听懂了?”王来娣笑着拍一下二娃的屁股。   “团长出来了!”赵来运被王来娣问得早就坐不住了,眼睛一直盯着车站口,看见刘青松出来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   余桃隔着窗户看去,车站口,刘青松正在跟杨百让告别,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相互敬一个军礼,刘青松就迈开大长腿往这边走。   “别的不说,青松就是长得好,个子还高。”王来娣赞叹道,“你看看,人群中就他最显眼。”   她用肩撞撞一旁刘柏杨,“唉,你说同一个娘生的,你咋这么丑呢?”   “不丑能看上你,你快歇歇嘴吧,下了火车只听见你的声音了。”刘柏杨道。   说着,刘青松已经走到车边了,他手里还拿着几个热腾腾的包子,递给余桃:“先垫一点,到军队还有三个多小时呢。”   “那么远啊?”余桃接过来问道。   “嗯。”刘青松打开门坐在前面,他扭过头问三个孩子,“你们都挤在后面干什么?谁想跟爹一起坐?”   大妞抱紧了余桃的胳膊,三娃当没听见他说话,坐在余桃怀里默默地啃包子。   二娃看着他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咋了,二娃,我咋对不起你了?怎么一会儿不见你就对我变了一张脸?”刘青松笑道。   二娃冲他扮了一个鬼脸:“大伯娘说你有狐狸精,让俺跟娘过来就是为了欺负我们,俺才不想跟你坐呢。”   刘青松听了这话皱皱眉,看向王来娣。   “你这孩子,把话听茬到哪去了。”被刘青松眼睛盯着,王来娣不自在的干笑道。   她跟小叔子相处时间也不长,被他盯着看,还真有点渗人。   王来娣心虚笑笑,“不是刘二柱回家,说你在部队有相好的吗?俺就向小赵同志打听打听有没有这事。”   刘青松扭头看赵来运。   赵来运一机灵,他在刘青松手底下当兵,知道刘青松有多严格,赵来运最怕刘青松板着一张脸,他哭丧着脸道:“团长,我可啥也没说。”   “你别吓他们了。”余桃道,“因为刘二柱那事,嫂子也是担心我和孩子们在这受你欺负。”   “我还能欺负你,在家不是你说啥我干啥,你让我趴着我绝对不坐着。”刘青松睨了余桃一眼说道。   余桃听了这话一愣,反应过来气红了脸。   他们结婚后总共没相处几天,余桃以前性子软,怎么会安排刘青松做事。   刘青松说的“趴着坐着”,那都是他俩在床上发生的事儿。   刘青松又耍流氓……   见周围的人没听出刘青松话里的意思,余桃松了一口气,她还是气不过,瞪了刘青松一眼。   刘青松见余桃这样反而笑了,他对着二娃正色道:“二娃你放心,没有狐狸精,爹也不会欺负你们。”   刘青松沉吟道:“这样,爹要是欺负你们了,你就喊爷奶来治爹,爹最怕爷奶了。”   “你爹这话说的是实话。”刘柏杨道:“他小时候皮,没少被你爷奶揍。”   二娃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   “那拉钩!”二娃道。   刘青松笑了一下:“行,拉钩。”   一大一小的手拉着盖上章。   刘青松又向大妞和三娃问道:“大妞,三娃,你们要不要跟爹拉钩。”   三娃一点都不给他面子,看见刘青松的手伸过来,立刻扭头抱紧余桃的脖子。   大妞想了想,伸出手,也跟刘青松拉勾,脸上的表情特别认真。   小孩子真是又可爱又好骗。   刘青松摸摸大妞的头发:“大妞要不要跟爹一块儿坐前面?”   大妞摇摇头:“俺跟娘坐一起。”   “行,包子快点儿吃完,你们后面还有一件军大衣,盖身上,车跑起来冷。”   刘青松也不勉强,他有信心有决心,以后孩子会跟他亲。   几个人坐着小汽车,赶了三个多小时的路终于到了家属院。   路上大半的路程都是土路,坑坑洼洼的,汽车坐着都不舒服。到了地方,整个人浑身都快颠散架了。   天已经擦黑,家属院的小路上已经亮起路灯。   刘青松把大妞和二娃抱下来,带着余桃他们先进屋子里看看。   四间坐北朝南的红砖瓦房,院子是用木头扎得篱笆围起来的,跟乡下人住的房子差不多。   “俺以为你在这吃香的喝辣的呢,结果你们住的房子跟咱家也差不多嘛,屋里还空荡荡的。”王来娣参观了一圈不太满意地说道。   刘青松听了没说话,眼睛却看向余桃。   余桃察觉到他的视线,回望一眼就扭过头,说道:“挺好的。”   刘青松笑了,“你们女同志和孩子先坐着,哥,小赵,咱们先把行李搬进来,一会儿去吃饭。”   “行!”   刘青松揉了揉脚边大妞的头,转身就带着人去搬行李。   几个人刚出门,迎面就看见一个秀丽的身影。   “青松哥!”   赵来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里一“咯噔”,暗道:“坏了!”   他偷偷去看刘青松,刘青松刚才还带笑的脸上已经冷凝一片了。   斜前方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位俊秀的姑娘。   她扎着两根麻花辫,脖子上围着一块大红的围巾,绿色的军装用黑色的腰带扎紧,显得她腰肢纤细,亭亭玉立。   那不是周小丽又是谁? 第23章 美人   二十三   “青松哥。”周小丽又叫了一声,?声音里都透着快活,她脸上带笑,一路小跑到他们面前。   刘青松皱了皱眉头,?深色冷淡地问道:“周同志,你怎么在这?”   “我刚休假从首都回来,?顺便给向情姐带点东西。”周晓丽脸红扑扑的,笑着道,?“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见你,?青松哥这是去哪儿了?”   向情是住在刘青松左边——一团政委郑长征的妻子。   周小丽穿越到以郑长征和向情为男女主的小说中,为了避免自己悲惨的命运,她选择和女主向情做好朋友。   周小丽经常以各种名义到家属院找向情。   这个理由周小丽也不是第一次用了,刘青松听了冷淡地回应一句:“这样啊。”   刘青松并不想理周小丽,冷着脸把车门打开,?自顾自将行李递给一边等着的刘柏杨。   周小丽已经习惯了刘青松的冷淡,?也不在意,?见状好奇地问道:“青松哥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大包小包的?”   周小丽左一句“青松哥”,?右一句“青松哥”,叽叽喳喳地听得站在刘青松身后的刘柏杨脸都黑了。   刘柏杨不等刘青松说话,就拉着他的袖子问道:“青松啊,?这个女同志是谁呀?”   “周小丽,一位战友的妹妹。”刘青松不带任何情绪解释道。   “哦。”也许是被王来娣唠叨久了,?刘柏杨总觉得不对劲。   他瞅一眼周小丽,?小声对刘青松说道:“弟妹对爹娘、对孩子甚至对俺们都没话说,你可不能犯错误。”   “哥,?你想到哪去了?”刘青松无奈道。   刘青松叹口气,只要一见到周小丽,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   “不是俺想到哪去了,?你要是不给人家女同志暗示,人家会一口一个‘青松哥’,这么亲密地叫你啊!”刘柏杨道,“俺是没你聪明,读书好,可俺也知道,成了家的男人该跟别的女同志保持距离。”   刘青松听了这话,知道刘柏杨跟其他人一样,误会他跟周小丽的关系了。   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也不知道周小丽是不是故意的,不管刘青松表现得再怎么冷淡,每次周小丽都能让不明真相的人误会他俩的关系。   刘青松知道怎么解释都没用,干脆转身冷着脸对着周小丽说道:“周同志,我向你说过很多次,要叫我刘同志或者刘团长。你也看到了,你的行为很容易让别人误解。”   周小丽看了一眼刘柏杨,带着撒娇的口吻说道:“青松哥,我这不是叫习惯了嘛。你和郑长征都是我哥的战友,我喊你青松哥,喊向情姐的丈夫叫长征哥,这也没什么问题啊。”   说完这句话她大方地笑笑,“现在都新时代了,男女之间叫声哥啊,姐啊的,也没什么吧,又不是老封建。”   老封建刘柏杨:“......”   刘青松一直知道周小丽伶牙俐齿,他说不过她,只能板着脸语气严肃地说道:“周同志,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就是老封建,下次你再不长记性,我就告诉你领导,再给你哥写信让他管管你!这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周小丽听了他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嘟了嘟嘴,“你还知道自己是老封建啊,不就是喊一声青松哥吗?至于这样吗?”   刘青松的脸已经黑成墨了。   站在一边的赵来运大气不敢出,心里佩服周小丽敢在狮子头上拔毛,又觉得这姑娘不自爱,喜欢谁不好偏偏总喜欢缠着他们团长。   要是搁在以前,他没见过团长对老家妻子和孩子的态度,赵来运还真以为,周小丽能融化刘青松这个大冰山呢。   今天,在余桃和三个孩子面前,他可是亲眼看见刘青松身上,终于有了烟火气和人情味。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赵来运读书少,他就觉得嫂子和孩子们过来后,刘青松变了,变得俗气了,跟其他的男人一样,也是这种“俗”,让赵来运觉得周小丽彻底没戏。   其实仔细想想,刘青松对周小丽并没啥不同的,甚至在看见周小丽的时候,他脸上表情还更难看。   为什么大家私底下都觉得刘青松跟周小丽不清不楚?   赵来运猜,大概是因为以前没有人敢顶撞刘青松,没有人敢在刘青松面前振振有词,像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一般,一次又一次试探刘青松的底线。   就像现在...   周小丽见刘青松神色不愉,立刻双手合十,讨饶道,“好,好,好,刘团长,刘团长行了吧。”   她巧笑嫣然,一点都不在乎刘青松黑脸,笑着问道:“刘团长,你还没说今天到哪儿去了呢?我可是在这等了你一天了。”   周小丽神态娇俏,她把手背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抬起头看着高大的刘青松,双颊微微泛红,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光芒。   这里三个男人,她眼睛里只看得到刘青松,少女怀春,真是把所有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只要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周小丽喜欢刘青松。   也不怪别人总误会。   刘柏杨看到了周晓丽这幅样子,脸更黑了。   他沉着脸,对着刘青松冷哼一声,握着刘青松的胳膊将刘青松拉到一边,语气严厉地问道:“你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家女同志怎么无缘无故跟你这么亲热?你要是真做了对不起阿桃的事儿,别说爹娘了,就我跟你嫂子今天在这也要抽你。”   “哥,你误会了。”刘青松头疼道,“我跟人家女同志能有什么?我躲她还来不及呢。”   “那她怎么跟你这么亲热?”刘柏杨,“她看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真当俺眼瞎啊!”   刘青松真是有理说不清。   要说刘青松没有察觉到周小丽对他的爱慕,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是一个笨人,相反,刘青松还是一个聪明的,有能力的人。   刘青松不到十六岁就敢背着包,跟着八路军去打鬼子。十多年的从军生涯,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打过各种各样的仗,甚至数十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身上光枪眼儿就有十一个。   53年刘青松幸运地从科瑞娥战场上活下来的时候,才24岁。   战后,因为目睹无数战友惨死,刘青松得了战后应激创伤综合征。在医院带了几个月把身体上的伤养好,刘青松心理上的创伤却迟迟无法治愈。   靠着顽强意志力,他只休养一段时间。   53年在父母的催促下,刘青松回家遵从父母的安排,跟一直养在他们家,年纪19岁,已经是老姑娘的余桃结婚。   婚后第二年余桃就生下他们的大女儿。   也许是有了妻子孩子,身上的牵绊更多,刘青松的战后应激反应好了很多,他能力强,在部队很受领导重视,又到军校进修了几年。   58年,刘青松才来到东北,驻扎在这里,继续保卫着祖国边疆。   他今年三十一岁,从尸山尸海里爬出来的人,最期待的生活跟其他男人一样,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因为亲身见证过战争的残酷,刘青松渴求平稳安定,也珍惜来之不易的平稳安定。   男人有本事就变坏,这样的事儿有很多,不说其他地方,就连军队里,都有跟老家妻子离婚再娶的例子,而且还不止一两例。   可是刘青松不想,从娶了余桃开始那一刻,刘青松就做好跟余桃过一辈子的准备。   这话刘青松不止跟一个人说过。   可是至从周小丽去年出现在他身边后,也不知道家属院里的这些女人到底怎么传的,渐渐的关于他和周小丽的风言风语多了起来。   许多人都一个个在背后打赌,赌刘青松什么时候跟家里糟糠妻离婚,娶周小丽。   刘青松烦不胜烦,明示暗示自己家里有妻子有孩子,不管在众人面前还是和周小丽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片刻,他都隐晦的拒绝过周小丽。   可周小丽让他无奈就无奈在一点儿上。   她的态度若即若离,举动上表现得很亲近,嘴巴上却说刘青松是他哥哥的战友,她只拿刘青松当哥哥,对刘青松没有其他的感情。   而且她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子,热情开朗大方。   有一次刘青松实在恼她,当众对周小丽发了火。   周小丽哭着回去,没想到第二天她又回来,当着很多军嫂的面澄清,警告让大家伙以后别再造谣,否则她就告到师长那,说有人诋毁她的名誉。   周小丽这样表态,刘青松都觉得他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   可随后,周小丽态度一如往昔,谣言依旧传得到处都是,就连师长都问过他,弄得刘青松每次都躲着周小丽走。   周小丽才十八,还是刘青松战友的妹子,人家也没表白。   刘青松一个男同志,也不能直接对着周小丽说‘我不喜欢你,你滚远点’这种话吧。   刘青松按了按眉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跟刘柏杨解释。   正头疼着,院子里响起王来娣的声音:“你们干啥呢,怎么那么磨蹭!还不快点把包袱弄回来然后吃饭,俺都快饿死了。”   王来娣和余桃见他们出来那么久还没把行李送回家,已经等不及,从房间里出来了。   刘柏杨看着出来的妯娌俩,对着刘青松冷哼一声,脸上带着怒气说道:“你不跟俺解释,跟你婆娘解释去!”   “咋了?”王来娣正好听到这话,纳闷的问道,“怎么说话还带着气啊。”   “你让青松说。”刘柏杨憋着气道。   余桃牵着三娃走在王来娣后面,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纳闷地看向刘青松,才发现刘青松身后还有一个秀丽的女影。   余桃一愣,趁着路灯昏黄的光线,打量那个女生。   她长得还算漂亮,眼睛大,嘴巴也比别人略大一些,五官放在那张脸上,看起来明艳大方,又带着一丝年轻的娇俏。   这应该就是书中的周小丽了吧。   余桃不动声色,拉着三娃走到刘青松身边,问道:“这是怎么了?天都黑了,坐了几天车,大家还没吃饭,一会儿还要收拾房间。要干的事情多着呢,怎么还在这儿杵着。”   刘柏杨愧疚地看看余桃,转过头推着刘青松的胳膊道:“那些事先不着急!青松,你今天就在这儿跟弟妹解释清楚,你到底干了啥,让别人小姑娘一口一个青松哥,这么亲热地喊你!”   “要是阿桃不原谅你,这行李也不用搬了,俺跟你大嫂直接带着阿桃和孩子们走,以后你想咋样就咋样!不过老洼村你就别回去了,俺们就当没你这个人。”   刘柏杨话说得非常严厉,也不怪他,实在是周小丽的爱慕表现太明显,让人不乱想都难。   余桃十几岁父母双亡后,就被刘大恭带回去当刘青松的童养媳。   算算时间,余桃在刘家待的时间,跟刘青松在家待的时间也不差多少,刘柏杨嘴上没说,打心里却拿余桃当亲妹子看。   跟周小丽比,农村的确落后封建。   刘柏杨在意的不是周小丽喊的“青松哥”,他在意的是周小丽看刘青松的眼神,还有她跟刘青松说话时暧昧的样子。   这个女娃儿嘴上口口声声说别人封建,干得事情却总是让人误会。   真当他们乡下人没见识,一个个都是傻子,眼瞎啊。   刘柏杨越想越生气,看着刘青松和周小丽都没有好脸色:“你要是解释不清楚,这个主今天俺这个当大哥的,在这儿替爹娘做了!”   刘青松按了按太阳穴,他就知道,只要他一碰到周小丽,准有麻烦发生。   现在连亲大哥都不听他解释了,一门心思认定是他招惹了周小丽。   “大哥,包青天断案也得听听事情的经过吧。”   刘青松有苦难言。   他是真不擅长处理女人的事情。   该做的他都做了,该说的他也说了,该解释他也解释过了,可是没有人听他怎么说,谣言该传还是传。   刘青松已经尽量躲着周小丽,谁知道他刚松口气没几天,今天又碰上了。   如今余桃带着孩子过来?,刘青松就不信,以后周小丽还能像以前一样缠着他。   想到这,刘青松寒着脸道:“周同志,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余桃,我的妻子,三个孩子的娘。”   那还用刘青松介绍,周小丽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余桃领着孩子出来的那一刻就凝固了。   大包小包的行李,带着孩子的陌生女人,周小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刘青松一直呆在老家的童养媳带着三个孩子过来,如同一锤重击打破周小丽的幻想。   一直以来,她有机会和刘青松在一起,这种潜意识的想法支撑着她,让周小丽可以不顾刘青松的冷脸,一次次来找他。   可是现在,周小丽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甚至,她喜欢的男人还亲自把他的妻子介绍给她。   周小丽的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站在刘青松身边的余桃,心里难受得想大哭一场。   周小丽勉强保持理智,扯着嘴角笑笑:“原来是嫂子啊。”   余桃神色坦然,即使穿着最朴素的衣裳,站在刘青松身边,她的姿态也一点都不逊色。   余桃微微笑笑,盯着周小丽的眼睛点点头:“你好。”   周小丽僵硬地扯着嘴角,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你好,我是周小丽,我....”   刘青松打断周小丽的自我介绍。   他算是怕了周小丽那一张嘴,对着余桃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是周小丽,她哥周建国是我的战友,好兄弟。周小丽在军区文工团当文艺兵,他哥当初写信拜托我照顾她。不过,我工作比较忙,没时间照顾她,跟她也不太熟。”   “不太熟人家一口一个青松哥地叫你,还在这儿等你一天!”刘柏杨在一边说道。   余桃牵着三娃,听完刘柏杨说的话,冲着刘青松似笑非笑道:“大哥说的是真的?”   “是的,嫂子,你别误会。”周小丽喃喃道,“我跟刘团长的确不太熟。”   这话明明是对余桃说的,周小丽一双眼睛却红红地看着刘青松,声音也忍不住哽咽,仿佛受了多么大的委屈。   刘青松看到周小丽这幅样子,急忙瞄了一眼余桃,见余桃神色平静,他心里舒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吃味。   刘青松把这点难受当做是对周小丽的不耐烦,他黑着脸骂道,“你说话就说话,好好的哭什么!”   弄得他好像真是负心汉,对不起周小丽一样。   刘青松不懂周小丽身为一个新时代女性,却抛弃自尊跑到东北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只为多看他一眼的酸涩心情。   周小丽看着站在刘青松身边又黑又瘦的余桃,心里也不懂。   论修养,学识,长相,出身,她哪一点不比余桃好?   难道就因为余桃运气好,做了刘青松的童养媳,就能一直霸占着这个好男人吗?   余桃冷静的看着这一幕,如同一个局外人。   因为不在乎,在看到周小丽第一眼,余桃就细细地观察她。   余桃一直怀疑,上辈子她被拐卖的案件与周小丽有关。   毕竟她和孩子被拐走后,周小丽是最大的受益者。   可是周小丽看到她的第一眼,根本没有震惊错愕,只有伤心难过。   难道她被拐卖的事,周小丽并不知情?   余桃沉下心,火车上再一次发生的拐卖事件,让余桃疑惑丛生,不搞清楚拐卖她的人到底是谁,余桃一直不安心。   看周小丽神情不算作伪,余桃也不想在长途旅行后又饿又困的情况下,劳心处理她跟刘青松的那些事。   她把三娃抱起来,对刘青松道:“你那么凶干什么?把别人都吓哭了。”   刘青松也不知道该对周小丽做什么表情了,他干脆不理周小丽,对着余桃说道:“小姑娘受点挫折,省得以后走弯路。”   说完这句话,刘青松伸出手,对着余桃怀里的三娃说:“三娃,让爹抱着,你娘坐了几天火车,累得慌,爹抱着让娘歇一歇。”   三娃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红薯干,看了一眼余桃,又看看期待地望着他的刘青松,想了想终于对着刘青松张开了胳膊。   刘青松笑着从余桃怀里接过三娃,拍了拍他的屁股,道一声:“臭小子,要不是心疼你娘,是不是还不让我抱。”   站在一边的周小丽看到这一幕,心里又酸又涩。   刘青松脸上的笑容,比任何东西,都更能轻而易举地击破她敏感又骄傲的自尊。   她一直以为刘青松是不会笑的,至少她认识刘青松的几年里,刘青松很少笑。   周小丽唯一一次看见刘青松笑,是在一场表彰大会上。   部队文工团为那次表彰大会进行了汇演,汇演中一个节目非常的精彩,所有的人都开怀大笑,只有刘青松,清隽的侧脸上嗪着淡淡的笑意,一双眼睛深邃得好像藏着宇宙。   “青松哥......”周小丽喃喃道,含在眼睛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呦,这是咋了,俺咋没看懂呢?”王来娣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纳闷低声问刘柏杨,“这小姑娘咋好端端的哭起来了?”   刘柏杨无奈看着王来娣:“你没听见这个女同志一口一个青松哥啊。”   “喊青松叫‘哥’也没啥啊!”王来娣在该敏感的地方一点也不敏感,若是婆婆刘杨氏在这,早就忍不住骂她二憨子了。   “这不是喊‘哥’不‘哥’的问题。”刘柏杨急了,拉着王来娣凑在她身边低声道,“你让俺咋说呢,你瞅瞅,她看青松那眼神,就跟村里吴寡妇看刘友田那眼神一个样。”   吴寡妇跟刘友田一个丧夫,一个是老大难单身汉,早就看对眼了,就是吴寡妇的婆婆非要拦着不让吴寡妇不让她再嫁。   吴寡妇每次看到刘友田,就跟那织女看牛郎一个样,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王来娣一听就明白了,仔细一瞅还真是。   “这么小就发s啊!”王来娣大咧咧脱口而出,声音大得十几米远外的人都能听到。   知道刘柏杨一开始气啥,王来娣从上往下挑剔地打量周小丽一眼,那眼神就像旧社会里婆婆打量着小妾。   她瘪瘪嘴,拉拉赵来运的胳膊问道:“小赵同志,这就是你跟俺说的那狐狸精吧?这长得也不好看啊,瘦的跟个猴似的,还没俺弟妹好看呢。”   赵来运尴尬地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在一旁的周小丽听到王来娣的粗鄙下流的话,忍不住羞恼得面红耳赤。   没有穿越前,她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   穿越后,虽然“出身”不太好,可母亲嫁入周家后,周小丽也一跃成为“官”二代。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周小丽都没有被人这么羞辱过。   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体面,爱上一个有家室的男人。   可她也只是爱刘青松而已,爱有错吗?   周小丽自问她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也根本算不上插入别人的家庭,她不该遭受这样的侮辱。   看到余桃拉着孩子站在刘青松身边的那一刻,周小丽心里就破防,现在还被王来娣用如此下流的话辱骂,周小丽觉得自己的真心和尊严都被人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着。   她气得浑身发抖,周小丽以前没有遇到过像王来娣这样的泼皮无赖,就算遇到了,别人也会因为她继父,不敢跟她计较。   “你说谁是狐狸精?”周小丽抖着声音问道,“发s”两个字太过粗俗,周小丽说不出口。   “谁答谁是狐狸精呗,咋地,还诬赖你了?看你年纪不大,就急着想找男人啦?你发s到别处去啊,搁在有妻子孩子的男人家门口发s干啥呀!”   农村妇女吵架都比谁嗓门大,论嗓门王来娣没在怕的。   周小丽嫌弃王来娣粗鄙,其实更粗鄙下流更不堪入耳的话,王来娣还没说出来呢。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周小丽用各种借口找刘青松,有没有勾引别人男人的嫌疑。   偏偏周小丽这种人,还要往自己身上盖层遮羞布。   别人把她的遮羞布拿下来,她反而恼羞成怒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余桃更不把周小丽放在眼里。   说实话,她看到周小丽出现在这,一点也不生气,更多的是厌烦恶心。   三天两夜的旅程,最后一天余桃基本没有睡觉,她现在又困又累,只想快点吃点饭睡觉,不想跟周小丽再做纠缠。   “我们知道了,天都黑了,家里还有事情要忙,周同志可以先回去吗?你若是有事,明天可以再来。”听到周小丽的话,余桃开口回复道。   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周小丽更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明明一遍遍告诉自己,她只想默默守护着刘青松,可是周小丽心中已经无数次排练跟余桃见面的场景了。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刘青松不该对她如此冷淡,余桃也不应该这么平静。她应该歇斯底里发疯发狂,她应该像王来娣一样粗鄙,亦或者,她应该哭哭啼啼没有一点主见……   反正,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平静的,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小丑。   “我不是狐狸精,我也没插足过你的家庭,这位大嫂要跟我道歉。”周小丽有些不依不饶地盯着余桃,背也挺得笔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已经零碎的自尊重新拼起来。   “想让俺道歉啊,行啊!”王来娣插着腰,仰着头,一脸不屑的盯着周小丽看,声音大得引来周围的邻居都偷偷地躲在篱笆后面看。   “狐狸精啊,俺对不起啊!俺不该骂你,俺骂的是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夜里跑到别人家门口,找别人的男人发s。也不知道她爹娘是怎么教的,怎么教出来这么一个专门搞破鞋,挖墙脚的女儿啊!”   几句话王来娣骂得抑扬顿挫,跟唱大戏一样,她的手还指指点点,方向专门对准周小丽。   斜前方不知道是谁家的军嫂在听墙角,看完王来娣这番作态都忍不住笑出声。   周小丽听到这笑声又羞又气,觉得自己身上的衣裳都被扒光了一样。   前面住着的两位军嫂,分别叫李招娣和徐红果,她俩平时最爱挑拨是非,说人长短。   因为她跟刘青松的谣言,周小丽义正言辞地和这两位军嫂都闹过矛盾,还差点闹到师长面前。   周小丽不用看都知道,那俩人现在一定在看她笑话。   平时她伶牙俐齿,可真的遇见王来娣这种乡下的混不吝,周小丽只会气得发抖,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   更别说在内心深处,她心虚理亏,说服不了自己。   暗中所有人讥笑的视线都放在周小丽身上,仿佛她就是王来娣口中发骚的狐狸精。   周小丽通红的眼睛,下意识去寻找刘青松的身影。   刘青松是她心中的英雄,她想得到刘青松的帮助。   刘青松没有分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在他身上,他抱着三娃,正单手从车里把拎行李出来递给余桃。   周小丽错愕一下,受不住倒退两步。   余桃见她这样,既觉得她惹人厌恶,又觉得她可怜。   看完那本小说,只有余桃知道,周小丽女追男的过程是多么艰辛。   若是那个男人不是她丈夫,不是任何一个打上别人女人烙印的男人,说不定余桃还会为周小丽的勇气鼓掌。   毕竟这个时代的女人刚刚从封建社会走出来,在许多地方,还有很多封建礼数压在女人身上。   勇气难得,可惜周小丽的勇气用错了地方,她从后世而来,却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追男人身上。   余桃才没有闲心去同情一个想抢自己丈夫的女人,就算那个丈夫她没有多大感情,那也是她的丈夫。   看看天色,她现在实在不想跟周小丽纠缠,家里三个孩子也没吃东西,二娃刚才就在叫饿。   想到这,余桃微微皱着眉头,略显不耐烦地劝道:“你别不依不饶了,事情若是闹开,对谁影响更严重,你心里清楚。我们刚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周同志,可以先请你回去吗?”   余桃话里的不在乎和显而易见的轻视讨厌,让周小丽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就是一只惹人厌的苍蝇。   这样想着,周小丽又看了刘青松最后一眼,刘青松依旧没有发半点心思在她身上。   周小丽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巴跑远了。   “呸!真是哪都有不要脸的人。”王来娣对着周小丽的背影骂了一句。   余桃好笑:“好了,大嫂别气了,刚才还吵着饿呢,现在不饿啦?”   “俺气都气饱了。”王来娣道,“你咋不气哩,要是有女人敢勾引刘柏杨,看俺不拿着铁锹把她家的祖坟刨了。”   “我现在头昏脑涨的,哪还有劲儿生气啊。”余桃道,“再说,男人想找新鲜的,谁能拦得住。”   “那也得把男人栓紧了。”王来娣道。   刘柏杨拎着行李走过去,刚好听见王来弟吹牛,忍不住说道:“别听你嫂子瞎吹,真有女人勾引我,她也看不出来。”   “就你长这个样子,哪有女人勾引你呀,对你我放心着哩。”   刘柏杨一脸你这个二憨子的表情看着王来娣半晌儿,啧啧道:“幸亏俺老刘家的男人人品好,要不然有你哭的。”   说着刘柏杨哼一声,拍拍刘青松的肩:“是吧,青松?”   这举动是对刚刚误会刘青松的歉意,也是对他所作所为的认可。   刘青松笑笑,“可不是吗?”   兄弟俩两三趟就把车里的行李搬完,把行李归置好,警卫员赵来运也拿着饭盒把饭打回来了。   东北一到冬天土地都被冻上了,青菜根本活不了。   每到秋末初冬,家家户户的都开始屯土豆、白菜这些耐放的蔬菜,屯上几千斤,能从十月份一直吃到来年三月。。   这个时节,部队的土豆白菜也都吃的差不多了,大家想吃一口青菜都难。   初来东北的余桃还不懂,见打回来的菜还不错,带着当地特色的口味,一样是酸菜炖粉条,里面放了肉末,还有一样是炒豆芽。   “很丰盛啊,你每天都吃这个吗?”余桃接过刘青松手里的馒头问道。   馒头是白面的,一个有余桃的巴掌那么大,吃起来结实劲道。   “干部伙食,丰盛吗?等你天天吃这个,你就该吃够了。”刘青松道。   有段时间,食堂连续半个月,从早到晚都是酸菜,干菜,吃得刘青松都觉得再也吃不下了。   刘青松所在的军队位于军事要地,就算外面有些地方的人还在饿肚子,国家也会优先保障让战士们吃饱。   也许是饿极了,这顿饭几个人吃的都非常满足。   越到深夜温度越低。   这都二月末了,外面的温度还能达到零下10度,比禹都最冷的时候还要低。   站在外面抬头看,天上的星空清晰又明亮,无数颗星星悬挂在头顶,亘古不变。   不过这里的星星好像也是冷的,让人看着都瑟瑟发抖。   余桃裹紧自己的棉袄,缩着肩小跑进了房间。   军队分的房子坐北朝南并排四间,一间堂屋一间灶屋,卧室只有两间。   因为大哥大嫂陪着余桃一起来,今天晚上,余桃注定要跟刘青松住一个房间里。   余桃心里抵触,因为上辈子三娃的死,她对刘青松多少有点埋怨。   不管是不是为了孩子,余桃都已经决定,这辈子要跟刘青松过日子,有些事情也不可避免,比如同床共枕。   都做好心里准备了,临到头余桃还是有点说服不了自己。   火炕已经烧热,屋里倒也不冷。   刘青松披着衣服坐在炕上看书,见余桃哆嗦着进来,似笑非笑道:“让你在尿桶里解决,你害臊,这下知道冷了吧?”   “大哥就隔一个堂屋睡觉,我怎么解决”余桃瞪他一眼:“你洗脚了没?”   “当然洗了,我用你洗过的水洗的。”   “那么快?”余桃随口道,穿着衣服跨过刘青松的脚,到了炕的另一半。   炕砌得很大,不过上面躺五个人,还是显得狭小。   三个孩子横七竖八地已经睡熟了,有三个孩子跟他们睡在一起,余桃心里稍微有些安全感。   她看了一眼刘青松,快速把身上的棉袄脱了,转进被窝了。   炕烧得热乎乎的,余桃抱着三娃小小的身子,幸福地闭上眼睛。   刘青松眼睛一直瞄着她看,见余桃躺下了,手里翻了一页书,又把书盖在腿上,侧头问道:“你真不问问我跟周小丽的事情?”   余桃睁开眼睛:“怎么,你们不是不熟吗?还有啥故事?你想说我也不介意听。”   刘青松不自在的把书拿起来:“我这不是跟你交待清楚吗?别到时候你误会,以前在首都上军校,我无意中救过周小丽。”   “还有这事?”余桃皱眉问道,她怎么不知道,书里也没写啊…   说起书,余桃再去回想那里面的内容,许多片段已经变得模糊了。   她正在遗忘,这个念头余桃一愣,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   下一秒她又释然,哪个人不会遗忘?,命运早已经发生偏转,证明书中剧情一定可以改变。   把书里固有的剧情记得再清楚也毫无意义,还不如把握现在,过好每一天。   刘青松看余桃表情复杂,像是有些吃味,连忙道:“我自己都忘记了,救她的时候,她才十三四岁。”   “然后呢?”余桃漫不经心地问道。   刘青松又拿起书:“然后她就跟过来了,后面的事你不是都知道了。她来之后我没认出来,还是看在周建国的份上照顾她两次,再之后就躲着她走了。”   “哼,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你?”余桃心里没有波澜,闭着眼睛道。   刘青松问她:“恭喜我啥?”   “恭喜你魅力大,让别人追着你跑。”   “可别,我真吃不消。”刘青松道翻了翻书。   余桃轻笑出声,她迷迷糊糊道:“最难消受美人恩,这次对你来说就是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沾花惹草。”   说着余桃打了一个哈欠:“家里什么都没有,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呢。”   刘青松见状温声道:“睡吧。”   他话音未落,余桃已经睡熟了。   刘青松笑笑,又翻了两页书,听着平缓的呼吸声,彻底看不下去,干脆把书放在一边,也转进被窝。   夜深了,第二天要忙的事情的确还有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牛气冲天!新的一年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发大财!   感谢送营养液和地雷的大可爱!谢谢啦~   评论均有小红包感谢在2021-02-08?16:50:52~2021-02-11?05:5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莺时二七?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anshi、会思考冻柠茶?10瓶;雄赳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早起   天还蒙蒙亮,?一声高昂的军号响彻空中。   余桃迷迷糊糊感觉有一双粗糙的手掠过她的胳膊,她猛地睁开眼睛,陌生的环境让余桃心里一紧,?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已经下了火车,?现在在部队,她是安全的。   余桃舒了一口气。   “怎么,?吓着你了?”刘青松见余桃反应过来,?好笑道。   “嗯。”余桃还在睡梦中略显含糊地说道,“我以为自己又被拐走了。”   刘青松一愣,他没听清那个“又”字,只觉得火车上的事吓着余桃了。   想到杨百让对他说的话,刘青松心里一沉,?手上的动作也顿了顿。   刘青松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一边穿衣裳一边说:“杨列车长可跟我表扬你了,?说你胆大心细,?聪慧坚定。昨天我看你那么冷静,还以为你胆子变大了呢。”   “我胆子一直很大。”余桃闭着眼睛回道。   刘青松笑道:“胆子是很大,以前也不知道是谁,?上街看个跳大神的,回到家睡不着觉,?半夜吓得钻我怀里。”   “你这人,?怎么尽拿我以前的事说啊?”余桃不愿意了,睁开眼睛瞪着刘青松,?“那都是什么猴年马月的事了,咱们成家后,你算算时间处一个月了吗?你还不兴我改变啊?”   “行,?以后有的是机会了解你。”刘青松见余桃恼了,一边笑一边扣扣子。   他下了床,隔着被子拍拍余桃,“才六点半,你再睡会儿,我已经把炉子点上了,你和孩子们起床就该暖和了。”   “这军号一会儿一个,吵的人头疼。”正说着,军号又响了一遍,余桃叹口气,“我也起来吧。”   三个孩子还在睡着,两个人小声地说着话。   火炕睡着是很暖和,就是太硬了,跟睡在地上一样。   余桃从被窝里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长途旅行的原因,她腰酸背痛的,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余桃尽量动作轻巧,可稀稀疏疏的动静还是把大妞和二娃吵醒了。   “娘?”二娃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喊了一声。   “二娃醒了?”刘青松穿鞋问道。   余桃点点头,摸摸大妞和二娃的头,回道:“大妞也醒了。”   “大妞,二娃,你俩现在要起来吗?”   大妞静静的睁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已经决定起床,大妞的动作非常迅速,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眼睛。   余桃赶紧把棉袄递给大妞:“快穿上,别冻病了,夜里冷不冷。”   大妞摇摇头:“不冷。”   “娘,渴。”   二娃还在被窝里磨蹭,一边磨蹭一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道。   睡了一夜的火炕,二娃觉得自己快要烤干了。   刘青松听了对着二娃说:“先等着,我去给他倒水,阿桃,大妞,你俩喝不喝?”   大妞点点头:“喝。”   余桃也有些渴,“那你多倒一点。”   黑暗的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二娃环顾一圈,陌生的环境让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娘,这是在哪啊?”他躲在被子里,只漏出一个头,乖巧的问道。   大妞听二娃这么问,忍不住笑着说道:“娘,二娃真笨,在哪他都不记得了。   余桃看大妞艰难地提着棉裤,顺手弯腰帮她提好了,嘴上笑着问二娃:“这是咱们在部队的家,你忘记昨天咱们跟着你爹一起,坐小汽车到部队了?”   二娃癔症一会儿,才想起来:“啊,俺记起来了,昨天俺还坐汽车了,俺爹可高了,我们还拉勾了呢。”   余桃笑他:“才记起来啊,我看你是睡迷糊了,现在还想睡吗?”   二娃摇摇头。   昨天吃晚饭几个孩子就睡了,算算时间也睡了有十一个小时。   “不想睡了就赶紧起床,你姐姐都已经穿好衣裳了。”余桃把昨天二娃脱下来的衣裳递给他。   正说着,刘青松端着两个瓷缸子走进来,“快喝吧,温的。”   他把瓷缸子递给余桃:“时间快来不及了,我先走了。早操结束后,我直接把早饭带回来。”   余桃点点头:“你赶紧去吧。”   二娃就这余桃的手,一边喝一边用眼睛瞅着刘青松看。   只过了一夜,昨天他们父子俩好不容易培养的那点儿信任感又缩了回去。   刘青松也不急,他揉了揉大妞,二娃的头:“你俩在家好好听你娘的话。”   说完这句话,刘青松就踏着朦胧的薄雾走了出去。   “娘,爹干啥去了?”大妞等刘青松走远了,才敢问余桃,“他咋起这么早。”   “你爹去出早操了。”   这次又轮到二娃捧着搪瓷杯问:“娘,早操是啥啊?”   “就是跑步,训练。”余桃想了想才解释道,“我也说不清楚,等你爹回来了,你去问他。”   “哦。”二娃点点头,他把手里的搪瓷杯递给余桃,眼睛一亮,“娘,三娃动了。”   “你小声点,他还在睡着呢。”余桃道。   二娃反应过来,急忙捂住嘴巴,小声道:“娘,三娃要醒了。”   “娘看到了。”余桃应道,俯身问三娃,“三娃,要起床吗?”   三娃点点头,从被子里伸胳膊说道:“娘,抱。”   三娃一如既往地粘余桃,余桃无奈笑道:“外面冷,先把袄穿上娘再抱你。”   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醒,他们自己穿衣裳又慢,磨磨蹭蹭的,等娘几个从房间里走出来,都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一打开房门,东北的冷空气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清晨带着寒气的东北风吹打在身上,余桃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余桃赶紧把门关上,带着孩子去了东侧的厨房。   厨房有一个四方的煤炉子,煤炉子早上刘青松走之前,就把下面堵住气孔的塞子扒开了,上面烧的一壶水已经沸腾。   余桃在搪瓷盆里倒上半壶热水,混合着缸里的冰水,招呼三个孩子:“快点洗脸,洗完脸你爹就该带早饭回来了。”   一边盯着三个孩子洗漱,余桃一边环顾着厨房。   房子刚分到手里没多久,家里空荡荡的,不说其他地方,光这个厨房,就要添置不少东西。   橱柜,篦子,碗筷......   虽然都是四间房,可房间内部的设计跟余桃老家的有很大的差别。   这里的厨房灶台隔着一道墙,炕道直接通到余桃他们昨天晚上睡的火炕,卧室和厨房之间只有大半的火墙阻挡着。   余桃担心整天在这里做饭,卧室会不卫生。   她盘算一下,想在厨房和卧室之间装上帘子或者隔板,这样至少看起来干净一点。   堂屋和西侧的卧室也需要添置东西,比如柜子,桌椅。   余桃在心中衡量着急需置办的东西,打算今天先把家里缺少的按照需求等级,整理一份出来,然后向刘青松打听打听,这些东西具体都需要到哪去买。   几个孩子洗好脸,余桃拿着装在贝壳里的海狗油,对着他们说道:“大妞,二娃,三娃,过来涂香香。”   海狗油装在贝壳里,是白色的膏体,有一点香味,涂在脸上能够防止脸干裂,他们老家都人称海狗油为“香香”。   三个孩子已经习惯每次洗完脸后涂海狗油了,听完余桃的话,一个个走到余桃面前,乖乖的伸出双手,手心向上,就连三娃也不例外。   余桃一个个往他们手心挑了一点海狗油,交待道,“在手心儿搓一搓,化开了再往脸上涂。”   “你们终于醒了。”   正说着,王来娣吸着鼻子,和刘柏杨一起从外面回来,她缩着脖子道:“这天可真冷,俺跟你大哥准备出门看看军队是啥样,可走到一半就冻得受不了回来了。”   “是冷,俺可算知道青松嘴巴里说的东北冷,到底是咋个冷法了。这都快三月了,也不知道五九六九的时候,他们这的人是怎么过的。”刘柏杨也道。   几个从中原地区初来乍到的人,实在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   余桃赞同道:“我也不太适应,这里的炕我也睡不习惯,还是家里的床舒坦。”   “是吧,俺也不习惯睡炕,睡在上面跟烤猪崽似的,又干又燥,早上起来俺喉咙都发痒了。”王来娣一脸认同。   “大妞早上还说炕上暖和,舒服。我看这炕和他们小孩子的心意了。”余桃随口道。   二娃听了急忙表态:“娘,俺也喜欢这炕。等咱们回家了,让爷爷在家里也盖一个这样的床吧。”   “你还回家哩,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王来娣戳破二娃的幻想。   二娃扭过头说道,“这不是俺家啊,这是俺爹的家。俺家在老洼村,俺爷爷是刘大恭,奶奶是杨大妹,俺妈是余桃,爷奶还等着俺回去呢!”   他把家里人小时候教他的那些话说出来,反驳王来娣。   “真是傻娃子,你爹的家就是你家。”王来娣笑了,“这隔了大半个国家的距离,以后你想回老洼村就难了。”   听完王来娣的话,二娃嘟着嘴巴,想说啥又说不出来,看起来是真的恼了。   “好了,好了,你大伯娘是在逗你呢?等过年的时候,咱们就回家看爷奶。”余桃蹲下来拉住二娃的手哄他,又顺手给他整理整理提歪的裤子。   “你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计较。”刘柏杨在一边训斥王来娣,“非要把孩子逗哭你才舒坦。”   “咋了,俺这不是说的实话吗?”王来娣也知道自己又冒失了,小声嘀咕道。   刘柏杨不理她,对着二娃说:“二娃想啥时候回去就啥时候回去。你要是愿意,过几天就跟着大伯和大伯娘一起回家。”   二娃可是跟刘青松拉了勾的,他现在刚见到刘青松几面,还没观察刘青松到底是好爹还是坏爹呢,二娃还不想回去。   就算是回去,也是跟着娘一起回去。   二娃问余桃:“娘,你说过年了就能回家看爷奶,是真的吗?”   余桃点点头:“你要是想回去,等过年你爹休假,我们就可以带你们一块儿回去了。”   刘青松已经三年没有休假,按理今年轮也该轮到他了。   “行吧,大伯,等过年了俺在回家吧。”二娃装模做样的叹口气,“俺都跟爹拉完钩了,还得在这好好盯着他呢。”   几个大人看到他这个样子都忍不住一笑。   大妞也捂住嘴巴乐。   正说着,空中又响起嘹亮的军号,听起来倒与刚才起床的军号有点不同。   突兀的军号吓得王来娣一抖,“这怎么动不动就响起号子了呢?把俺吓一跳。”   刘柏杨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早上那应该是起床号,现在应该是吃早饭的早饭号,人家军队都这样。”   余桃说:“那刘青松应该快回来了,咱们把桌子收拾收拾准备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春节快乐~   辞旧迎新,祝福送给各位,愿好运常伴大家!   除夕有些忙,下午六点会尽量再更一章。   谢谢?那里古拉吧?5瓶?的营养液~ 第25章 白菜   “太好了,?俺肚子早饿了。”王来娣道。   余桃笑笑:“大妞你去厨房里拿碗筷,二娃把椅子搬好。”   “娘,俺呢?”三娃拽着余桃的裤脚问道。   余桃给他也指派一个任务,?“三娃搬着小板凳坐在墙边,帮娘监督他们好吗?”   三娃点点头,?认真的搬着小板凳,乖乖坐在墙角下“监督”大妞和二娃。   三个孩子听完余桃的吩咐,?没有一个反驳的。   王来娣在一边看了就道:“弟妹,?这三个孩子是真听你话。”   “这是还小,就怕他们长大后,不好哄了。”   “不一样,俺生三个儿子,哪一个也没你的三个孩子贴心。”王来娣想着家里没一个关心她的棒槌儿子,?忍不住瞪了刘柏杨一眼,?“都怪你,?那三个棒槌都像你了。”   关于孩子像谁的问题,?刘柏杨已经不想开口争辩。   反正在王来娣口中,孩子不好的地方都像他,好的地方都像了王来娣。   刘青松拎着饭盒回到家,?见桌椅都摆放整齐了,笑着问道:“你们这是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我回来?”   “不然呢?”余桃回道,?“你快点进来,屋里刚暖和,?别开着门把冷风都带进来了。”   刘青松关上门,把饭盒放在桌子上,“今天早饭,?大碴子粥、白面馒头、大酱、煎豆腐,还有一份辣子酸菜。”   “没有一点青的啊?”王来娣问道。   在炕上睡了一夜,她现在就想吃点新鲜的,比如余桃做的清炒菠菜,加上蒜米,吃一口咸中带点甜。   王来娣想着都流口水了。   刘柏杨用筷子敲敲碗,指着酸菜问,“你还挑剔呢,这不是青的。”   “这能一样吗?”王来娣道,她问刘青松,“小叔子,你们部队不会炒青菜吗?咋这么抠门啊,不说菠菜了,这个季节油菜苗该下来了吧?那个又不值钱,总比豆腐便宜,怎么不做那个。”   “哪有油菜啊,东北天冷,一到冬天,地能冻几米深,不管多耐寒的青菜,在这都活不下去。”刘青松解释道,“这个冬天还比较长,我估计现在食堂屯的酸菜都没多少了。”   王来娣还是头一次知道,东北在冬天不能种地。   她可算是长见识了。   “那你们冬天都吃啥,咋过的啊?”刘柏杨好奇地插嘴问道。   具体储存食物怎么过冬,刘青松还真没有仔细关注,不过大致的他也能说说。   “东北从十月份到来年三月份几乎都是冬天。冬天没有青菜,大家只能靠一年屯的各种干菜,腌菜,大酱,还有秋末囤积的大白菜,土豆,萝卜,洋葱这些好存放的东西,搁在地窖里,随吃随拿。”   刘柏杨和王来娣对视一眼,“屯的菜要是吃完了呢?”   “就跟现在一样,天天吃咸菜。”刘青松说。   王来娣拿着馒头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东北是这样过冬天的啊,天天吃土豆白菜,就吃不腻吗?”   “这有啥,当初我在朝鲜战场,有一次接到一个作战任务。为了隐蔽,我们那一小队十几天不敢生火做饭,趴在雪堆下面,馒头冻得磕牙啃不动,饿了只能吃点怀里揣的炒白面和炒黄豆。”刘青松道,“炒白面太干了,在嘴巴里根本咽不下去,只能就着雪吞下去。”   刘青松从来没有跟家里说过,他在军队,在战场怎么过的,每次来信除了寄钱寄东西,就是问候父母妻儿。   这还是余桃他们第一次听刘青松说他在战场上的事儿。   刘青松随口说起这些,脸上神态非常自然,仿佛那就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他看了一眼余桃接着道:“你们可别嫌弃这,土豆白菜能做的东西可多了,冬天又不是只有土豆白菜。冬天在这可好玩了,营地前面的大条河一上冻,就成了天然的溜冰场。一到星期天,家属院不小小孩子,能一整天待在那出溜冰玩儿。”   “营地西面的山叫秃顶子山,属于小兴安岭山脉,那上面都是宝贝,什么人参啊,鹿茸啊,各种蘑菇,野菜,野果子,应有尽有。这儿的人冬天上山打猎,钻冰舀鱼,生活比咱们禹都都精彩。”   刘青松本意是担心余桃听说这里生活艰苦,会打退堂鼓回老家,一个劲儿的说这儿都多么好。   可是余桃几个人的重点却都在他前面那句话上面。   刘柏杨手里的大白馒头都吃不香了,他拍拍刘青松的肩,心情复杂地说道:“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在战场上怎么活下来的,危不危险。”   “那些年接到你的信,知道你当了志愿军,爹娘担心的不行,夜里都睡不囫囵觉,生怕你出了个好歹。你在战场上咋样,俺们也不敢想,只能偷偷地求老天爷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刘青松一愣:“话怎么茬到这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他不习惯道,“这不是在说酸菜的事吗?”   刘柏杨一笑,俩人都不擅长煽情,但都知道彼此心里咋想的。   “可不是,现在和平了,你还当上了团长,俺和爹娘也不用担心你了。”刘柏杨说完咬了一嘴馒头,配上用干辣椒炝炒的酸菜,滋味特别美。   他对着王来娣说道:“你还挑呢,五九年家里快断娘的时候,缸里的老咸菜疙瘩你不是吃得比谁都欢。”   王来娣瞥他一眼,“俺也没其他心思,就是好奇问问,你一听他们这冬天不能种地,只能吃白菜土豆,你不好奇啊。”说完这句话,王来娣对着余桃道,“弟妹,等俺回去了,就跟娘多准备点干菜,冬天之前给你寄过来。”   余桃笑:“可以啊,芝麻叶,萝卜缨子,梅干菜,这些都好吃,我就等着嫂子给我们寄了。”   “这有啥,顺手的事。”王来娣拍拍胸脯道。   几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刘青松吃晚饭,就急冲冲的离开。   他在军队不仅有训练任务,还要掌握团内各方面大大小小的事情,每天都非常忙。   刘青松离开后,余桃让三个孩子在屋里玩,她从刘青松的书桌上拿了纸笔,跟王来娣商量着家里要添什么东西。   “厨房里橱柜少不了,要不然东西都没地方放。”   “还有这儿,这靠窗的地方可以放张桌子,到时候孩子长大了可以在这写作业。”   “暖水瓶,盆架子,还有衣柜.....”   王来娣道:“几个屋转完,你这要买的东西还真不少。”   “可不是。”余桃叹道,她手里拿的纸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   过日子就是这么零碎,柴米油盐酱醋,哪个方面都要考虑。   俩人正忙着,院子外突然有人喊道:“有人在家吗?”   “是叫咱们的吗?”王来娣道,“怎么听着像是在咱们门口?”   余桃摇摇头,她站起来,隔着蒙着一层雾的窗户往外看,院门口站着一个带着蓝色头巾的女人。   “还真是来找咱们的。”余桃说着打开了门,回道:“家里有人呢,你是?”   “是刘团长家的嫂子吧?,我叫徐红果,洪涛是我男人,他在刘团长手下当副团长。”门口的女士穿着臃肿的棉袄,个子高,目测有一米七了,脸上带笑,看起来非常的热情。   “你好,我叫余桃。”余桃笑道,“我昨天刚来的,早上就听刘青松说起你男人了,外面冷,快进来坐坐。”   徐红果笑着走进去:“我们家就住在你们前面,昨天你们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那时候天晚了,想着你们肯定累,就没过来打搅你们。”   说着话,徐红果把怀里抱着的大白菜递给余桃:“这不是想着你刚来吗?家里肯定没菜做饭吧,这不,我给你带颗大白菜过来了。”   她怀里的那颗大白菜有些蔫吧了,早上听完刘青松的科普,余桃也知道这颗白菜能存放到现在有多不容易。   余桃一脸感谢的接过来,开口道:“真是太感谢了,来到这还没一天,已经吃了两顿酸菜,现在就想吃点爽口的。”   余桃让徐红果坐下,拿出火车上没吃几个的油炸花生米,招呼徐红果,“刚来,家里没什么东西招待你,这是我们从老家带过来的花生米,你尝尝。”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徐红果道:“我刚来随军的时候也不适应。第一年不知道,也没人跟我说,屯的白菜没到一月份就吃完了,后来没办法,天天厚脸皮,让洪涛到军队食堂打饭。去年我一口劲儿买了五千斤的大白菜,终于够吃了。”   “五千斤?”王来娣惊讶道。   “是啊,你们也不敢相信吧。”徐红果道,“我们家人多,五千斤吃到现在,地窖里也就剩下三十几颗了。”   余桃可算是对这里人屯白菜的量有了清晰的认知。   地域和气候条件不同,造成的生活习惯也千差万别。   余桃趁着这个机会跟徐红果打听哪里可以买到她急需的东西。   “像油盐,洋火,针线这些简单又能存放的日用品,到军区招待所前面的小卖部就能买到。”徐红果指点道:“平时吃的,喝的,或是想吃点野味,我们都去几里地远的后山村买,那里有个小集市。”   “不过这些大的物件,就要到市区去买了。你要是不急,可以让附近的老乡做。我们家的松木柜子就是老乡做的,很工整。”   徐红果说完这些,余桃松口气,“真是谢谢你,家里什么都没有,我还发愁呢。”   “刘团长已经够好了。”徐红果夸道,“你没来之前,刘团长天天过来,不是打扫卫生,就是在外面圈篱笆。”   “外面的篱笆是他围起来的啊?”余桃问。   “那可不。”徐红果说,“我家那个比起刘团长可差远了,当初我带着孩子过来,家里的炕上都是灰,屋子里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余桃笑:“那是我娘写信吩咐他了,要不然他也准忘记。”   徐红果摇摇头:“刘团长就是心细,人看着冷,话不多,但是疼老婆啊。”   余桃不知道徐红果从哪一点得出“刘青松疼老婆”这个结论,她没说话,听徐红果继续说。   “不过,你可得把你男人看紧点了。”徐红果道,“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昨个晚上,那周小丽可是哭了一宿。”   “周小丽?她还有脸哭啊。”王来娣道,“俺没打她就够好的了。”   徐红果见余桃脸上不在乎,说道:“你可别不在意,周小丽家里可了不得,而且她跟政委老婆向情还有二团团长的老婆李爱丽关系还特别好,那俩人最瞧不起乡下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的营养液,一觉起来开心坏了!   下一章还在明天早上六点。   因为过年比想象中要忙,更新有些不稳定,上完夹子后,我会选个时间点固定更新。   爱你们!   感谢在2021-02-12?04:40:10~2021-02-12?17: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彩??霞?66瓶;甜酱哟?17瓶;椰子、朵朵、军?10瓶;,?2瓶;JoJ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对立【捉虫】   “看不起乡下人,?乡下人咋惹到她们啦?”王来娣听了迁怒道,“跟周小丽那种狐狸精关系好的人,也不是啥好货。”   “也不能说是看不起。”徐红果脸上表情有些尴尬,?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极力补救道,?“你不知道,他们这些城里有文化的人,?看我们的眼神不一样。”   徐红果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眼神儿,?只会用贫瘠的语言说出自己的感受:“你跟她们说话吧,她们也不爱听。”   “人家也不爱跟你打交道,每次跟她们在一起,那些人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你。你往她们身边站站,人家都吓得后退两步,?躲咱们躲得远远地,?仿佛跟咱们站近一点,?就能粘上虱子一样。”   这种态度让徐红果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不自在极了。   “可是吧,?要是在外面遇见了,他们还会笑着打招呼,就是表情高高在上的,?看着不亲切。”徐红果最后总结道,“反正就是跟她们隔了一层。”   “那不就是看不起吗?”王来娣大着嗓门说,?“俺知道你是啥意思了,?俺们村里那些知青刚下乡的时候,就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他们一个个矫情得很,?俺挑粪走过去,那些知青都嫌弃的捂着鼻子,我看他们还是没遭过罪。”   王来娣说起村里有些知青,?也是一脸嫌弃。   余桃拉拉王来娣的袖子,让她收敛一点。   余桃刚来这还没一天,徐红果口中说的向情和李爱丽,余桃见都没见过。余桃也不想因为徐红果几句话,就对别人带着偏见。   徐红果看到余桃的动作,意识到自己话可能说多了,讪讪笑道:“你看我说的啥,跟在这挑拨是非一样。”   徐红果心里骂自己真笨,套近乎都不会套。   徐红果的丈夫洪涛在刘青松手下做副团长,徐红果一大早抱着颗大白菜过来,就是为了在余桃面前刷好感。   光看刘青松平日里的为人,徐红果就知道,刘青松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男人。   最起码他不像二团的那个团长王勇一样吧。   家属院里的人谁不知道王勇跟李爱丽是二婚头,在娶李爱丽这个资本家小姐之前,王勇在老家还有一个妻子。   王勇话说得好听,说什么“他跟妻子是包办婚姻,没什么感情才离的婚。”   可背地里她们这些军嫂聚在一起,哪个不说王勇是贪恋美色,忘恩负义啊。   不管刘青松喜不喜欢余桃这个乡下媳妇,只要男人负责任,敬重她,就算余桃在刘青松心里是个保姆,那余桃吹的枕头风多多少少也能起一点作用。   余桃不知道徐红果心里想的啥,只微微笑着客气回道:“没关系,你也是好心。”   以后他们在这儿会生活很久,这会儿,余桃还真想在徐红果口中打听打听周围这些邻居的性格,等回过头再跟刘青松对对话。   男人看人,和女人看人还是不同的。   这样想着余桃就问道:“我听刘青松说,我们家左边住的是二团团长王勇一家,右边是师长家,那前面住的都是谁啊?”   徐红果生怕余桃对她有意见,瞄了一眼见余桃脸上没什么异样,松口气笑道:“前面从左往右,分别是政委郑长征一家,我们家,还有二团副团长杨和平一家。”   “我们家和政委家墙挨着墙,昨天夜里,周小丽睡在隔壁哭了一宿。”   徐红果看了余桃一眼笑道,“我听着可真痛快!你不知道以前周小丽有多厉害,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吃瘪呢。”   她自觉站在余桃的立场上,跟余桃同仇敌忾。   徐红果猜,昨天夜里余桃肯定会因为周小丽恼火了,毕竟哪个女人看见别的女人勾引自己丈夫,心里不来气儿啊?   余桃听了没有回话。   短短几分钟的相处,余桃就发现徐红果是一个热情、爱道人是非的女人,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一边的王来娣可算找到对她脾气的人了,她开口说道:“那是她活该!她还有脸哭呢?昨天俺没拿大嘴巴子抽她就够好的了,她这样的人,在俺们村早就被人打了。”   说起周小丽,徐红果简直有一肚子的埋怨。   “可不是吗?你们没来之前,周小丽隔一段时间就跑到家属院,一会儿找向医生,一会儿找李老师的。”   徐红果嘴巴里的向医生,李老师,就是向情和李爱丽。   她不停歇地继续说道:“谁不知道周小丽的目的啊,她嘴巴上说着找向医生,李老师,其实都是为了找刘团长。”   “人家刘团长不爱搭理她,她还天天缠着刘团长。每次来都打扮得跟个妖精似的,腰束得紧紧的,夏天更了不得了,穿的花裙子领口低得都能看见白花花的胸了,整天花姿招展的跑到部队来,也不知道勾引谁。”   “我就跟李嫂子背地里说她两句,她就不愿意了,非要到师长那告我们造谣!”   因为这事儿,洪涛对她好一顿埋怨。   也许是心中怨念太深,徐红果都忘记她来的目的,滔滔不绝的说完这些话,她才讪讪道:“你看我,又收不住嘴了。”   “这又没啥,咱们在自己屋里说。”王来娣摆摆手,一脸八卦地伸头问道,“这周小丽那么不要脸呀?”   “就是这么不要脸。”徐红果说完这句话,环顾一下四周,小声道:“不过我听说周小丽家很厉害,她爹是大官呢!”   “真的?”王来娣睁大眼睛问道,她看了一眼余桃,又说道:“她爹是大官,那,那她咋看上俺小叔子了?”   “刘团长长得好,又有能力呗!你不知道啊,刘团长可受领导重视了。俺家洪涛比刘团长年纪大,官还没他当的高。”徐红果夸赞道。   她笑了笑,看着余桃又说道:“不过,刘团子的心都放在家里老婆孩子身上了。余嫂子,我可真羡慕你,你有这样好的老公,可真是上辈子积了福了。”   徐红果不尴不尬地对着余桃拍了句马屁。   余桃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只好笑笑,听王来娣和徐红果继续说道:“俺小叔子为人的确不错。”   俩人就家属院里的八卦,聊了一个上午,彼此都非常满意。   徐红果自认已经和余桃打好交情了,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等她走后,王来娣才道:“这人可真能聊,把俺嘴巴都说干了。”   王来娣喝了一口水,对着余桃说道:“你说,就这么大的一个家属院,咋还这么多事啊?”   可不是吗?   从徐红果口中,家属院里的军嫂明显分为两大“派系”。   城里来的军嫂和乡下来的军嫂,可以说是泾渭分明。   城里来的军嫂看不起乡下来的军嫂粗俗,没礼貌,不讲文明,大字不识几个,还爱道人是非,认为她们是靠着当兵的丈夫才能过上现在的生活。   乡下来的军嫂呢,她们嫌弃城里来的军嫂矫情,虚伪,傲慢,高高在上,有些人明明出身不好还眼睛长天上,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   或许这种嫌弃中还带着一丝她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嫉妒。   就余桃他们附近这几家,徐红果跟二团副团长杨和平的妻子李招娣抱团,向情和二团团长王勇的妻子李爱丽在一起才有话说。   师长夫人年纪大,是老革命,又是部队小学的校长,平时没时间,对她们之间的“矛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与其说是矛盾,不如说是她们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受到的教育程度还有生活习惯等等问题引起的摩擦。   仔细想想,这两个“派系”还是是这个时代背景下特有的产物。   小小的军属院往大了看,在社会层面上,不也正进行着资产阶级和工农阶级的对立?   余桃明白这一点,对徐红果说过的话,也就过过耳朵。   她起身收拾桌子上的东西,一边回答王来娣:“哪里没有事啊,别说军属院里,都是天南地北各个地方来的军嫂,就咱们那一个小小的老洼村,不也闹出各种事情啊?”   “也是。”王来娣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又不放心道,“等俺跟你大哥走了,你可得硬气起来,受了欺负就写信回家。”   余桃笑道:“我不惹事,也不怕事,谁会欺负我啊。这是在家属院,又不是在龙潭虎穴,大嫂你不用担心了。”   说完余桃又愁道:“倒是你和大哥明天就要回去了,这路上吃的东西都还没做。”   “你愁这个干啥,让青松在食堂买十几个馒头,再配点榨菜,在路上饿不坏。”王来娣道。   余桃心里觉得不妥:“我可不想让你走的时候就带上馒头榨菜。等刘青松回来了,让他找地方寻摸一些米面,我给你做点东西带在路上吃。”   “能找到吗?”王来娣砸吧砸吧嘴,“也行,以后想吃你做的饭就难了,就让俺再吃一顿。”   说着话呢,三娃拎着小板凳颠颠的从屋里走出来,叫了一声:“娘!”   “咋了?”余桃问道,“不是在跟姐姐和哥哥玩吗?”   “想娘了。”三娃放下小凳子,说着就往余桃身上爬。   这动作他已经习惯了,做起来非常熟练。   “哎呦,三娃可真会粘人。”王来娣在一边搓了搓胳膊,“我生的那三个棒槌,要是有一个像三娃这样跟我亲,我真是谢天谢地了。”   余桃没有理会王来娣的感叹,笑着抱紧了三娃小小的身体,往他脸上亲一口:“娘不一直在这吗?”   “就是想娘。”三娃说道,把头放在余桃的胸口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红薯干,一点一点的磨牙。   余桃享受三娃对自己的亲近,抱着三娃摇了摇,心满意足。   三娃因为身子弱,从小就爱黏着余桃,他坐在余桃怀里也乖乖巧巧的,安静地听余桃跟王来娣聊天。   空中又响起了的号子声,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消磨过去了。   “这又到了该吃饭的点了,也不知道你大哥转悠到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听见军号声,王来娣站起来,透过窗户往外面看。   门口的路上已经有一趟一趟的人在走动了。   正念着,刘柏杨和刘青松兄弟俩打开篱笆门走进来。   “大嫂,阿桃,穿好衣裳和鞋,带上孩子们,咱们去食堂吃饭。”刘青松打开门笑着道。   “去食堂吃饭?”余桃疑惑地问。   刘青松道:“对,大哥大嫂明天不是要走了吗?我让炊事兵特意做的菜,快点来,有红烧肉!”   “呦,这还特意招待俺啊?”王来娣一脸喜色开口道。   “是啊,感谢大哥大嫂特意把余桃和孩子们送来。我在外面这么多年,还要感谢你们这些年对阿桃,孩子还有爹娘的照顾。”刘青松正色道,“一顿饭也不够。”   做大哥的刘柏杨在一边又骄傲又感动。   王来娣听了这话,摆摆手说道:“这没啥,应当的,你也寄钱回去了,再说了,弟妹也照顾俺们了。”   说实在话,在之前,王来娣心里的确不平衡。   家里不仅公婆向着余桃和她生的三个孩子,就连王来娣自己男人和她生的三个棒槌,有时候都不站在王来娣这一边。   虽然说刘青松这几年一直往家里寄钱,寄东西,可是58年余桃生三娃的时候伤了身体,就不能干重活,挣工分了,养的三个孩子又小,只会吃闲饭。   那个时候正缺粮,家里好的东西都被婆婆贴补给余桃他们娘几个了。   王来娣心里能平衡吗?   王来娣一直觉得婆婆偏心眼,二房是在占大房的便宜。   被公公和婆婆敲打过几次后,王来娣不敢这么想了。   不过她心里还是不服气,一直对余桃看不顺眼。   谁知道,刘二柱回来之后,余桃为了二妮竟然把刘二柱弄进局子里去了。   王来娣这个时候才恍然觉得,原来以前都是余桃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不跟她计较。   她就算再怎么憨,也知道好歹啊。   此刻听着刘青松这么认真的道谢,王来娣一时还有点脸红。   她咳了一声,平时停不下来的嘴巴,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点啥好听话才合适了。   余桃见王来娣有些局促,转移话题道:“那你们等一会儿,我喊大妞二娃。”   大妞和二娃正坐在炕上拍画片呢!   一听到有红烧肉,二娃立马开心了,跑得比谁都快。   余桃笑着看他满屋子吆喝,一边用梳子快速给大妞用红头绳扎两个牛角辫。   几个人前前后后,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收拾好东西,有说有笑的出门了。   谁知道,真不巧。   刚出了院子,不远处周小丽红着眼睛,正挽着一位女士的胳膊,迎面走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明天要上夹子,今天只有这一更,明天的更新也会挪到晚上11:30之后。   大家不要等啦~   谢谢?莺时二七?的地雷   JoJo?3瓶和evervouious?2瓶的营养液~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向情【捉虫2】   二十七   看到前面的周小丽,?王来娣拉了拉余桃的胳膊,低声道:“怎么又碰见那个狐狸精了,真晦气。”   余桃也觉得出门没看时候,?她就算没把周小丽放在心里,可以不想看见一只苍蝇在自己周围转啊。   而且三个孩子还在这儿。   余桃瞟一眼刘青松,?刘青松刚刚带着笑意的脸在看见周小丽那一刻,又板了起来。   他当作没有看到对面那俩人,?弯下腰对着三娃说道:“三娃,?要不要爹抱?”   三娃摇摇头,拉紧余桃的手说道:“娘,我记几走。”   “让爹抱着,你人小,走得慢,?路上还都是泥。”余桃道。   家属院到食堂有一段距离,?虽然这家家户户前面都铺了一米宽的水泥路,?可是随着天气转暖,?路边的积雪慢慢融化,水泥路两边也浸染得泥泞不堪。   三娃穿得厚重,就怕他一个走不稳,?摔在地上,那就糟了。   “三娃,?你就让爹抱吧,?你走的太慢了,红烧肉等不及了!”二娃也在一边劝道。   王来娣接过二娃的话茬说道,?“俺看是你等不及了吧?一听到有肉吃,跑得比谁都快。”   二娃冲着王来娣扮扮鬼脸。   三娃看了看前面的路,也知道自己走太困难了,?妥协地仰着头,也不说话,对着刘青松张开胳膊让他抱。   “臭小子。”刘青松笑骂一句,任劳任怨地弯下腰,把三娃抱起来扛到肩上。   三娃咯咯笑了一声,连忙抱紧了刘青松的脖子。   余桃见状跟着笑笑,二娃早已经等不急了,跑到前面去了,余桃忍不住道:“二娃,路上都是泥,你慢一点,跑那么快知道路吗?”   “知道!”二娃指着士兵们涌向的地方,“人都是往那边走,饭堂肯定在那边。”   王来娣笑二娃:“呦,你还怪聪明!”   刘柏杨听了一脸与有荣焉道:“可不是吗?俺们老刘家生出来的小孩就没有傻的。”   “你生的那三个讨债的你忘了,二牛连十一加七等于二十八都算不过来,还不傻呢?”王来娣翻了翻白眼说道。   还还十一加七等于二十八呢,刘柏杨心里嘀咕嘴上道:“那不是像你了?”   “你说啥?”王来娣眼睛一瞪。   余桃在一边听着这俩人吵嘴,忍不住笑出声,她蹲下来,给大妞的裤腿往上面挽一挽,省得走在路上蹭泥巴。   几个人谁也没把前面那两个人当回事。   一家人很普通的相处场景,却让站在不远处的周小丽看得心里难受到没法呼吸。   她挽住向情的胳膊,觉得自己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急忙别过头。   向情拍了拍她的手:“小丽,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的话吗?腐肉只有割掉才不会痛。”   “向情姐,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好难过啊。”周小丽喃喃道。   向情握紧周小丽的手,看着前面的一家几口,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逼周小丽一把。   这样想着向情脸上带笑,还未走到刘青松面前,就提高音量喊道:“刘团长!”   刘青松邹紧眉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厌烦,他抱着三娃,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冷淡,转过头不带情绪的问道:“什么事?”   向情拉着周小丽走到刘青松和余桃几人前面,眼睛先不经意的瞟了余桃一眼,才对着刘青松笑道:“刘团长这是要去哪啊?”   “带老婆孩子吃饭。”刘青松道,“向医生喊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刘青松态度十分冷淡,向情都习惯了他这态度。应该说,看见刚才刘青松跟个正常人一样抱孩子,她才惊讶呢。   “也没什么事。”向情道,“就是听说你家属来了,我还没见过呢。”   向情打量了余桃一眼,就笑道:“这是你爱人和孩子吧,几个孩子长得真好。”   向情伸手就要摸三娃的脸,三娃抱着刘青松的脖子,避开了向情的触摸。向情也不在意,自然地把手放下来,笑着伸出手,转身对余桃道:“你好,我是向情,我爱人是一团政委郑长征,他跟刘团长可是比跟我关系还亲的好兄弟。”   向情皮肤白净,五官柔和中带着一点锐利,顺滑的短发齐耳,身上穿着灰色呢子短外套,脖子系着白色羊毛围巾,气质中带着一股特别的知性美。   余桃也笑笑,她握上向情的手,不卑不亢道:“你好,我是余桃,今天刚来,我听刘青松说起过你们,以后有机会,请你们来家里吃饭。”   向情的手触感温凉,细腻顺滑,柔若无骨,这是优越的生活和物资条件带来的,亦如向情这个人一样,即使在笑,也给人一股疏离的矜持感。   余桃的手却因为常年的农活略显粗糙,手掌与手指连接的地方还有几个硬硬的茧子。   “这是个乡下来的女人。”向情同样在心里暗道,“穿着打扮太土了,长相倒还可以,就是有点黑,和小丽比起来真是差远了,也难怪小丽不甘心。”   向情思维发散,看着跟高大俊朗的刘青松站在一起的余桃,忍不住想道:“刘青松配这么一个老婆真是可惜,不知道余桃跟徐红果那俩人是不是一样不爱干净。乡下人毛病多,再来一个眼睛只会盯着别人家看,一天天的挑拨是非的人,以后日子更没法过了。”   心里这样想,向情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矜持的点头道:“有机会一定去。”   远处的二娃见几个大人还在原地磨蹭,等不及又跑了回来,埋怨道:“爹,娘,你们咋这么慢啊,咱们去晚了,红烧肉都该被别人吃完了。”   “臭小子,有肉吃了知道喊我爹了,马上来!”   这还是二娃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喊他爹,虽然有红烧肉的加持,可是刘青松心里还是很高兴。   大人孩子也都饿了,刘青松对拦着他们说话的向情和周小丽两人就有些不耐烦。   “向医生,你要是没有要紧的事情,我们就先走了。”刘青松略有些冷淡道,“孩子饿得都等不及了,下次长征在的时候,再介绍孩子给你认识。”   向情见状也知道自己招人烦了,嘴角带着客气的微笑道:“行,刘团长,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这都十二点了,快去吃饭吧。”   刘青松这才冷淡的朝向情点点头,抱着三娃,脸上带着笑意对二娃说一声,“走吧,去吃红烧肉!”   “哦!”二娃欢呼一声,一蹦一跳地往前跑。   刘青松抱着三娃,余桃拉着大妞的手,身边还跟着王来娣和刘柏杨。   一家子和和美美根本没有她插足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周小丽有些崩溃。   周小丽尽量让自己体面一点,却还是下意识关注刘青松和余桃的一举一动。   明明昨天夜里,她才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   因为这事周小丽回去哭了一宿,哀悼自己的爱情。   可是今天让她更悲哀的是,原来她昨天的出现,对刘青松和余桃没有丝毫影响。   这些想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等刘青松和余桃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周小丽终于忍不住,梨花带雨地哭出来。   她这回是没脸叫“青松哥”了,眼睛却依旧凝在刘青松的背影上。   余桃见状脸上带着冷笑,瞪刘青松一眼。   刘青松后背一紧,没有抱三娃的那只胳膊搭在余桃肩上,推着她往前走,边走边故意大声说道:“快走,跟咱们没关系啊。”   余桃懒得搭理他欲盖弥彰,也不想分出心思和周小丽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开,让来来往往带着异样眼神看着他们的家属和战士们瞧热闹。   余桃好笑,警告刘青松:“这是第二次了,再有一次,你就小心点。”   “我小心啥?”刘青松看余桃不是真生气,绷紧的后背松下来,也忍不住问道。   余桃哼了一声,撇了刘青松一眼,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扔了,说道:“你小心我告诉爹娘。爹娘若是不管,我就带着孩子离开,好方便你享受美人恩。”   “行行行,我怕了。”刘青松举手讨饶,“有爹娘在我就怕了,在爹娘面前,他们对你比对我这个亲儿子亲多了。”   余桃好笑:“你还知道?”   俩人没搭理周小丽,王来娣却受不了周小丽这个模样。   王来娣拉着刘柏杨走在后面,正好看见周小丽这个狐狸精,又开始对着刘青松哭哭啼啼的了,实在忍不住脾气。   她哼一声,故意走到周小丽旁边,使劲撞她一下。   周小丽一个踉跄,红着眼睛怒瞪着王来娣:“你撞我干什么?”   周围人来人往,王来娣也不好意思在这跟人打起来,只小声在周小丽身边说道:“怎么,你挡着我的道了,这条路我不能走啊?狐狸精又发什么骚啊,大庭广众之下盯着俺小叔子哭哭啼啼的,真晦气,你这不是故意往俺小叔子身上泼屎盆子吗?我呸!”   王来娣朝着周小丽的脸“呸”一声,脸上带着厌恶和鄙夷:“你这样的女人,搁在以前,在俺们乡下是要浸猪笼的。”   “这位女同志,你讲点文明好不好?”向情护着周小丽,“怎么随随便便就往别人身上吐口水,多不卫生啊?”   “俺不卫生,也总比她不要脸强!”王来娣看着周小丽一直抱着向情的胳膊,以为向情跟她是一伙的,对着一直替周小丽说话的向情道,“向医生,俺听俺小叔子这么喊你,你也是个文化人,有时间多教教她!”   “这做人啊,不能不要脸,你自己都把脸扔了,还怪别人骂你啊?这点简单的道理,俺这个乡下女人都知道,你们这些受过教育的城里人不会不知道吧?天下的好男人多得是了,你们怎么专门盯着有家室的男人啊?”   “谁盯着有家室的人了,小丽和刘团长的事是误会!”向情深吸一口气道。   王来娣仰着头骂道:“是误会,她还天天缠着俺小叔子,是误会,怎么家属院里传得到处都是!”   “正常女同志听见外面传她跟结了婚的男人的八卦,不该躲着男同志走啊?怎么昨个俺来了,刚好碰见她找俺小叔子啊?还一口一个青松哥的,咋了,都当众拉屎了还要穿着裤子兜一下是吧?真是当了biao子还想立牌坊!向医生,你说这些话哄谁呢?真当俺们乡下人是傻瓜骗呢?”   向情脸色不愉,王来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这个泼皮劲引得好多人注意到他们。   再加上周小丽还一直扒着她的胳膊,捂着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第一次被人围观着当猴看,向情有些下不了台,她的教养让她没办法当众像个泼妇一样和王来娣吵架,再加上王来娣语言虽然粗俗,说得还有些歪理,向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是周小丽做的不对,她们理亏。   周小丽还一直趴在她身上抽泣,看着很可怜,可是这会儿向情也没心情同情她了。   余桃和刘青松没有多远,看王来娣和刘柏杨还没有跟过来,一回头正好听见王来娣说这些话。   王来娣把话都说到这儿了,刘青松见状干脆抱着三娃折了回去,直接对着向情道:“向医生,以后你就管好自己家的事,别总掺和不该你掺和的。看在老郑的份上,话我就说到这,你懂我的意思。”   因为郑长征这个战友加搭档,再加上向情是位女同志,刘青松对向情给周小丽泄露他行踪的事情,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让郑长征警告过她。   现在王来娣说这些话算是撕破脸,刘青松也不想给向情留面子了。   话虽不狠,伤害挺大,向情是个医生,在军队一直受人尊敬,没想到今天被刘青松这么下面子,她听了这话,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   “我知道了,刘团长。”向情扯了扯嘴角,语气淡淡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去吃饭吧,我也带着小丽回去了。小丽年纪还小,我会好好教育她。”向情瞟了王来娣和余桃一眼,加重了“教育”两字,她又道:“刘团长,咱们就别待着这档大家的路了。有些话真说出来对谁都不好,小丽是个女同志,你不会想让她以后都见不了人吧?”   若不是顾及着周小丽才十八,又是周建国的妹妹,刘青松也不想因为这些破事毁掉一位年轻的女同志,他早就在师长面前告状了。   刘青松自认为这一年多已经给足了周小丽面子,他用鼻子冷哼一声,冷淡地道:“人要是自尊自爱,怎么会见不得人。”   这话不可谓不狠。   原来在他心中,自己的行为是不自尊不自爱。   周小丽听见刘青松说的话,脸色都发白了,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盯着刘青松看。   刘青松瞟都没有瞟她一眼,直接对着刘柏杨和王来娣道:“哥,嫂子,还不走,一会儿红烧肉都凉了。”   “走走走,因为这狐狸精俺都忘记还有红烧肉了。”王来娣道,“快快快,在这耽误啥啊!净浪费时间。”   王来娣催促着刘柏杨快走,几步就赶上站在几米远等着他们的余桃。   刘柏杨驻足在原地,看了周小丽一眼,摇摇头又叹口气道:“唉,这位女同志,你自爱一点吧,俺们家只认余桃是青松媳妇儿,其他人都不认。”   “柏杨,咋还不走呢?”王来娣走远了,回头看刘柏杨还在原处,扯着嗓子喊道。   刘柏杨连忙道:“来了来了,催啥催啊!”   “有红烧肉,你还不急。”   前面一家几口人热热闹闹地走了,只留下向情青着脸,和一脸幻想破灭的周小丽停在原处。   向情心里有些埋怨,可看着周小丽这样,什么抱怨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叹了一口气,把周小丽拉回了家。   周小丽木呆呆的坐着,眼泪一个劲不停地流。   向情给她倒了一杯水,叹口气道:“这下死心了吧,人家刘团长,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甚至讨厌你,厌恶你,觉得你的存在打扰他的生活。”   周小丽听了这话,哭了出来:“向情姐,我不甘心,我不漂亮吗?我不贴心吗?我家世好,有文化,长得漂亮,还是文工团的文艺骨干,我哪一点比不上他那个乡下来的老婆了。为什么青松哥就看不见我的存在呢?”   “还叫青松哥,一会儿你又该被那个乡下来的泼皮指着鼻子骂了。”向情劝道,“这人有时候就得认命。”   “刘青松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就算他那老婆大字不识一个,样样不如你,可是那也是刘青松老婆,更别说她还给刘青松生了三个孩子。我以前就劝你不要喜欢刘青松,你非不听,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向情姐,你知道的。”周小丽抹了一把眼泪笑笑,“刘青松在我心里就是英雄,当年我被特务劫持,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是他从天而降救了我。若是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向情知道这个妹子对刘青松的感情,站在周小丽的立场上,向情如今看见周小丽这样,心里也酸涩。   她叹一口气道:“若是刘团长跟二团的王勇一样,跟家里妻子离婚,娶你就好了,也不枉你对他一片真心。”   “我听长征说,刘青松的妻子是他的童养媳,你说这父母包办的婚姻,有几个是因为爱情结合在一起的?”   “这恩格斯不也说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人这一生若是因为责任结婚,没有体会过爱情的美妙,那该有多痛苦。”向情兀自感慨。   不提刚才的矛盾,刘青松在向情心里,一直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这样一个有能力,又长相高大俊朗的人,配余桃那样一个土气,其貌不扬的乡下女人,真是可惜了。   向情单纯自己感慨,跟周小丽闲聊,却不想,周小丽却怔怔地把这些话听进了心里。   她转过头,拍了拍周小丽的手,语重心长道:“我跟你长征哥是因为爱情结合在一起的,我知道爱情的美妙。小丽,听姐一句劝,放弃刘青松,在他心里责任大于天。”   “以前他就对你没有好脸色,现在他老婆孩子都来随军,你更没有任何机会了。小丽,再闹下去就不好看了。你还小,多经历一些感情也没关系,姐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结婚。”   周小丽什么都听不进去,一笑眼泪又掉了下来:“他若是真的像王勇那样,我反而不喜欢了。”   向情看到她这副模样,是根本没听进去。   “你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向情语气也变严厉起来:“你若是再执迷不悟,以后就别来家属院找我。你刚才也听到刘青松是怎么说我的。因为你的事情,你长征哥也批评过我好几次。小丽,不要闹得大家都没脸,到时候刘青松没事,你可就要脱下自己身上那身军装了!”   周小丽勉强笑笑:“向情姐,我知道,我不会再喜欢他了。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慢慢忘记他。”   “那就好。”向情见周小丽答应下来,脸上的神情也放缓了,她拍拍周小丽的手,“你能这样想,我也放心了。”   周小丽想没想通,余桃不管。   就算她想不通,余桃也不怕。   把周小丽的糟心事先放下,这边一家几口人浩浩汤汤的往食堂走。   王来娣追上余桃就后悔了,道:“你说我这个破嘴,刚才看见周小丽和那向医生怎么不忍住呢?”说着王来娣轻轻地扇自己一巴掌。   “大嫂,你打自己干什么啊,我还要感谢你帮我出气呢。”余桃见她打自己,连忙阻止道。   王来娣一脸后悔:“这不是听徐嫂子说,周小丽她爹是大官吗?俺要是因为这张嘴,给小叔子惹了麻烦,回去爹娘肯定能生吃了俺!”   余桃眉心一皱,看了刘青松一眼道:“怕啥,若是刘青松因为这点事就保不住自己身上的军装,这个兵不当也罢。”   “那可不能不当兵,当兵多光荣啊,再说,万一再有个饥荒,咱们还得指望青松呢。”王来娣也有自己的私心,直言不讳开口道。   刘青松在一边听了这妯娌俩的谈话,笑道:“你们是不是把部队想得太简单了,周小丽的父亲的确在首都当官,可是他的手还伸不到军队。你们就放心,他根本插手不了部队升迁。”   “真没事?”王来娣伸着脖子小声问道。   刘青松摇摇头:“真没事。”   “你们这些女人净会瞎想,军队是能随便乱动的吗?”刘柏杨听了刘青松的话,也跟着松一口气,忍不住装作有见识的样子教训道,“青松可是只听党和毛主席的话,是不是青松?”   刘青松一乐:“对,大哥说的没错。”   “那就好那就好!”王来娣拍拍胸口,“俺还以为俺惹大祸了呢。”   大家看到王来娣这样都忍不住笑笑。   余桃家里饭堂不远,只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余桃拉着二娃和大妞,跟在刘青松后面,进了一个“单间”。   说是单间,其实非常的简陋,单间只用木板和帘布跟大堂隔起来,里面摆着一张桌子,标准的军队简洁风格。   刘青松离开去取饭,王来娣环顾四周,偷偷嘀咕道:“乖乖,这真大,比咱们村吃大伙饭的地大多了。”   “当然大了,也不看看老洼村几个人,这几个人。”刘柏杨道,“光青松手底下就管了一千多个人,饭堂不大能装得下吗?”   正说着,刘青松端着一盆小鸡炖蘑菇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战士,手里端俩盘子,看见余桃和几个孩子坐在一起,笑道:“刘团长,这是嫂子吧?”   余桃笑着点点头:“你好,我叫余桃。”   那战士笑:“刘团长,嫂子长得真漂亮。”   他夸了一句,把手里端着的菜放在桌子上,又继续道:“刘团长可说了,嫂子做的红烧肉是一绝,今天这份红烧肉也是我们顾师傅的拿手绝活,你尝尝好不好吃。”   余桃有些脸红,她瞪了一眼刘青松,那人正一边分筷子一边对她笑。   “他才吃过我做的几顿饭啊。”余桃谦虚道,“这红烧肉颜色鲜亮,看着就好吃,我的手艺肯定不能跟军队的师傅比。”   “嫂子谦虚了,在团长心里,肯定是你的手艺更好。”战士调侃道。   刘青松在一边见余桃一会儿真羞了,给战士使眼色:“就你话多,你放下菜就赶紧走吧,一会儿老顾又罚你刷碗!”   “嫂子吃好,要是饭不够,喊一声我给你们添。”战士收到刘青松的暗示,嘿嘿一笑就跑走了。   余桃挑眉问:“怎么,你跟人家很熟啊?”   刘青松道:“我天天在这吃饭,一来二去就熟了。”   桌子上菜式不多,一盆小鸡炖蘑菇,一盘红烧肉,一盘醋溜绿豆芽,加上少不了的酸菜豆腐汤,主食换成了米饭。   二娃早就等不及了,见大人都动了筷子,忍不住拉了拉余桃的手:“娘,快给我夹红烧肉。”   余桃看他一眼,给三个孩子一人夹了一块,放在他们碗里。   肉的滋味实在太美味了,正吃着,一个人头从木板上面探出来:“老刘,正吃着呢,嫂子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请客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写着写着看错时间了,哭...   谢谢各位支持!   感谢在2021-02-13?05:49:59~2021-02-15?00:1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默默?5个;雨后初晴、koala?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月芳菲?10瓶;Storyends?6瓶;catty、书迷?3瓶;冰凝、加内特?2瓶;葡萄、媛媛凡心大动、橘子猫、猫魅魅、呦耳东、琉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爱情   二十八   刘青松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怎么又在这儿,你一个老婆孩子都在家的人,?怎么又不回去吃饭?”   “老刘,你这是故意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婆忙得很,再说,?你哪天看见过她进过厨房了?”那人笑笑,?绕了一圈从帘布门走进来,笑着调笑道,“就这么点菜啊,怎么没弄点酒?”   刘青松“哼”一声,没搭理他,?继续道:“你老婆可一点都不忙,?刚才还跟周小丽在路上堵我呢。我说郑长征,?你是不是男人了,?都说了几次了,能不能管好你老婆,让她少操点心。”   这话一出,?余桃才知道,原来眼前的人就是郑长征,?周小丽穿越那本书里的男主角。   余桃抬起头,?细细打量了郑长征一眼,这人长得挺白,?桃花眼,看起来有些痞气。余桃知道,郑长征的父亲是个老红军,?他自身也有本事,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调到这里当政委。   郑长征听了这话,脸上的嬉皮笑脸消失不见了,疑惑地问:“真的?她都答应我不掺和周小丽那破事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刘青松翻了他一眼,“先跟你说句丑话,这次我可没给你老婆留脸,别回去她跟你哭,你到时候再给我甩脸子。”   郑长征了解刘青松,也了解向情,闻言已经猜测刘青松和向情之间肯定发生不愉快了,还跟周小丽有关。   “我知道了,我会去问问她。”郑长征揉了揉眉心笑道,“我怎么敢给你甩脸子啊,要是还是因为周小丽,他被你顶也是活该,我都警告过她好几次了,她非不听,像是中了周小丽的毒一样。”   郑长征说完这句话,脸上带着愧疚和歉意,转身对着余桃说道:“嫂子,你看,真对不起啊,你一来就遇见这种糟心事。我老婆人不坏,就是有些傲气,关于周小丽这事儿是她不对,改天我一定带着她跟你赔礼道歉。”   郑长征话都说到这了,口中也不像向情那般遮遮掩掩,态度也很诚恳。   余桃听了笑笑:“没关系,我一直听刘青松说,你是他最好的兄弟。看在你的份上,道歉就不用了,只要她以后别总是带着周小丽在到我们面前就好了。”   没等郑长征开口,余桃又说道:“我才刚来,就听见有人跟我说,周小丽和刘青松的事情在院里传得到处都是,我还听说,向医生还有李老师跟周小丽关系最好,周小丽平时总是打着找这两位的借口来找刘青松。”   说着,余桃轻飘飘地瞟了刘青松一眼,刘青松坐直了道:“你看我干啥,我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余桃轻哼一声,对着郑长征继续说道:“不管这些事情是真是假,我都不希望周小丽再出现在我们一家人面前。我对这些谣言是无所谓,可是三个孩子还小,我不想他们在外面听见,别人谈论他们爹跟另外一个女人的事情。”   余桃说着,放下手中的筷子。   三个小孩子只顾着吃肉,没有分心注意大人到底在谈论啥。   “郑政委,希望你能理解我一个做娘的心情。周小丽和你的妻子是好朋友。刚才在路上,我也听刘青松说了,你妻子一直帮周小丽牵线拉桥。”   这些话刘青松说出来,郑长征没觉得啥,可是现在被余桃轻描淡写的指出来,郑长征反而觉得有些面红耳赤。他第一次觉得他老婆做的那些事情有些丢脸,也切切实实地伤害了眼前这位女士和她的三个孩子。   “周小丽现在还在你们家住,郑政委,我希望能你把我的这些话,带给她们。都是邻居,道歉就不必了,在谣言平息前,周小丽不要再出现在我家人面前,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余桃说完这些,才微微笑笑,扭头问刘青松,“这也是为了周小丽好,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了。”刘青松肯定地点点头。   说完,刘青松看向郑长征:“老郑,你可以做到吧?”   郑长征苦笑。   刘青松经常提起他在老家的老婆和孩子,两人是战友又是搭档,郑长征当然知道,刘青松跟他老婆是包办婚姻,他老婆还是旧社会的童养媳。   因为家属院里徐红果和李招娣这两个鲜明的农村军嫂的例子,郑长征下意识以为,余桃也是一个没有什么见识,无理搅三分的农村妇女。   可是现在听听她说的这些话,听起来真是聪慧又识大体,提的要求也不高,连周小丽都考虑上了,可话里话外软钉子硬钉子一起来,这哪是没见识啊,把郑长征弄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也怨向情自以为是,多管闲事,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们没理。   郑长征道:“嫂子你放心吧,这话我会说给向情和周小丽听。”   “那就行。”余桃拿起筷子笑道,“郑政委吃饭了吗?一起吃吧。”   “不了,我早就吃过了。”郑长征说着,也没脸留在这了,连忙道,“老刘,嫂子,我就先回去。”   “行,下午见。”刘青松摆了摆手。   等郑长征走了,刘柏杨才疑惑地问:“这人是那向医生的丈夫啊,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是当兵的?反而有点像书生。”   “他就是军校出来的,走的路子跟我们不一样,学了一肚子墨水。”刘青松提了一口,“不过人还不错,战术布置上有几分本事。”   “怪不得,原来是个儒将,不像你们那么黑。”王来娣听过几句戏,最喜欢杨六郎,把儒将这个词记得清清楚楚。   大人说完话,大妞才抬头问道:“娘,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那是郑叔叔,跟你爹是战友,今天有点急,下次介绍你们跟他认识。”余桃又给大妞夹了一块鸡肉说道。   刘青松在一边道:“你郑叔叔家里书可多了,他就只有一个女儿,叫郑雅,比你大一岁,学习很好,有机会爹带你去找她玩儿。”   “好呀,娘说徐阿姨家有一个比我小的妹妹,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玩吗?”大妞问道。   刘青松笑着道:“可以啊。”   “爹,这就没有男孩吗?”一直喜欢在外面跑得二娃扭头问道,他现在喊爹倒是自在极了。   “当然有了,家属院里像你这么大的男孩子多得是,现在人家都在上学,等下了学,有你玩的。”   “太好了,我要让他们看看我火焰弹的厉害!”二娃道。   刘青松不懂,问余桃:“什么火焰弹?”   “不懂了吧,我们到这之前,爹给他们做的弹弓,还特意用红颜料在弹弓的把手上画了火焰。二娃就给那弹弓说成火焰弹弓。”余桃道。   “原来是弹弓啊。”刘青松笑,“爹小时候最会做弹弓了,还用弹弓打瘸过一头驴的后腿。”   “这事儿你爹说的是真的。”说起刘青松小时候的糗事,刘柏杨可有话说了,他接过话茬对着二娃道,“你爹小时候比你还皮呢,用弹弓把你们二爷爷家的驴打瘸了,你爷爷知道后,拿着大扫帚追着他打,一下子追了大半个村,一边追一边骂。”   余桃想想那场景就好笑,不止她,几个人都笑出了声。   “真的啊?”王来娣笑道,“俺只听娘说青松小时候聪明,读书好,原来还有被爹追着打的时候。”   “他惹的祸还不少呢,拔老师的胡子,拿马蜂窝吓人......就没他不敢做的事。”   本来是想在孩子们面前吹嘘,没想到被刘柏杨当场揭短,还是当着余桃和孩子们的面,刘青松脸上有些尴尬:“大哥,说这些干什么啊,你怎么不跟他们说,我小时候次次考试拿第一名,还下水救过一个差点溺亡的小孩...”   “这些事娘都说过一百遍了。”刘柏杨说道,“俺都听腻了。”   “俺也听腻了,后来呢,后来呢?”二娃大声问道,“大伯,后来俺爹被爷爷打了吗?”   刘青松轻咳一声,给刘柏杨使眼色,让他别说了。刘柏杨当没看见,对着二娃说道;“当然打了,你爹一个人躲不过全村的人啊,就在知青住的那地方前面,你知道吧?”   大妞二娃一同点点头,三娃也竖着耳朵瞪大了眼睛听,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   刘柏杨现在想想那场景就想笑:“半个村的人都在那乘凉,你爹被几个人堵住了,然后你爷爷把扫帚扔了,按着你爹,脱了鞋就往你爹屁股上打,打得他哇哇叫,半天没下来床。”   “哈哈哈哈”二娃一点都不给面子。   大妞听了还好,知道捂着嘴巴偷笑。   刘柏杨说的话,让大妞和二娃发现,原来刘青松小时候也会被自己爹打,同样挨揍过的经历,让刘青松的距离一下子跟拉近了许多。   余桃一边听一边忍着笑,给三娃换了一块鸡肉,放在他手里。   “娘,三娃乖,不打。”三娃嘴巴油乎乎地,对着余桃说道。   余桃看了一眼刘青松,笑出声:“对,三娃乖,我们都不打你。”   大家一边吃一边笑,刘青松脸上有些挂不住,揉了揉三娃的头:“你这个臭小子,真会卖乖。”   “原来俺爹小时候这么调皮,爷爷都没打过俺!”二娃仰着脖子得意地看着刘青松,一副你还不如我的样子。   “嘿,你这臭小子,还敢嘲笑你爹了!”   刘青松自暴自弃,把略显冰凉的手插进二娃的脖子里,二娃被冰得缩着脖子“咯咯”笑。   大妞追着问:“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那头驴每次见到你爹,都冲着他蹬后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刘柏杨说完刘青松的糗事,想一想倒还有些怀念,那是他们的青春时光啊,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们的孩子都长那么大了。   “那头驴呢?”大妞又问道。   刘柏杨呵呵一笑:“早就死了。”   怎么死的,这又是另一段悲伤的故事。   他们这一代人,从战乱中走过来,活得都不容易,刘柏杨不欲给孩子们说那些沉重的事情。   刘青松显然也想到那头驴的下场,给大妞夹了一块肉,岔开话题道:“怎么,你问驴干啥,那都是爹小时候的事了,它就算没病没灾也活不到现在啊。你们赶紧吃饭,光顾听故事了,肉都被二娃偷吃了?”   大妞听了赶紧扒一口饭。   “我没有,我就才吃四块!”   “行,你没有,都被我吃了。”刘青松道,“你们再不快点,爹都把肉吃完了,等吃完了,爹回去给你改进一下你的弹弓,你爷爷的手艺可没我的好。”   “好啊。”二娃道,“大妞也有一个弹弓,她的比我的还大呢。”   刘青松摸摸大妞的头:“等爹回去,给你们都改进了。”   红烧肉香糯,肉汁鲜嫩,再加上满满一大盆的小鸡炖蘑菇,三个孩子敞开了吃也吃不了多少,其余的被四个大人包圆。   他们这边吃得正香,郑长征已经气冲冲的回到了家。   “回来了?”向情笑着问一句,“今天食堂的豆腐做得不错,雅雅也喜欢,你吃了吗?”   郑长征黑着脸坐在椅子上没说话。   “怎么了?谁惹你了?”向情纳闷的问,“你回来撒什么气,女儿还在隔壁看书呢。”   她说话轻声细语,提起女儿,郑长征深吸一口气,问道:“周小丽呢?”   “回去了,刚走没多久。她提干正在关键的时候,吃晚饭就走了。”向情道,“你问她干什么?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她吗?”   “我不喜欢她,你还一直把她往家里带?”郑长征说道,“小情,我跟你说了几次了,不要管周小丽的事,不要管周小丽的事,你为什么一直不听。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伤害了余桃和她的三个孩子。”   “谁是余桃?”向情问了一句才想起来,刘青松的妻子叫余桃,“哦,你碰见他们了,他们还跟你说我坏话了,说什么了?”   向情也来了火气,压抑着声音说道:“我就知道,像她这种乡下的女人,最喜欢背后说人是非,我已经受够了!因为她们,我不能穿好看的衣裳,我不能喝咖啡,我不能听音乐,就连我剪个头发,她们都要说三道四!我不会做饭是错,我只给你生一个女儿是错,就连我挺直腰背说话她们都给我编排一个看不起人的罪名!”   向情把对李来娣和徐红果的怨气转移到余桃身上:“我还能不能活了?”   郑长征压抑着怒气:“余桃什么都没说,她只让我给你们带句话,让周小丽不要再出现在他们一家几口面前。余桃只是担心她的孩子听到别人说刘青松跟另外一个女人的是非!”   俩人尽量压抑保持着冷静,可是长久以来的埋怨,让郑长征的脸上还是不自觉带着些怒气。   向情看到他脸上的怒火,怔了怔,心中一痛,更不愿意说软话。   “所以呢?”她耸了耸肩,“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在因为另外一个女人跟我吵架吗?”   郑长征压抑着怒火,在原地转了转尽量平静地说道:“向情,你不要这么无理取闹,你知道我根本和你说的不是一件事情。不要再帮着周小丽插足刘青松和余桃的生活了,你的行为已经给别人造成困扰”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周小丽被她家里人惯坏了,我拦着有用?”向情只听到前面一句话,尖锐地问,“而且余桃是童养媳,刘青松跟余桃是包办婚姻,包办婚姻你懂吗?我比你更懂,郑长征,我就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你又不是不知道。”   “没有感情的婚姻,不仅对夫妻双方是种伤害,对他们的孩子来说,更是伤害!”向情说着,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过,她转过身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婚姻法》都出来了,里面根本不认同童养媳这个陋习,他们的婚姻是无效的。”   郑长征看到她这样,心里的怒火都被向情的眼泪浇灭。   他知道向情的遭遇,向情的父母就是包办婚姻,可是她的母亲在向情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去了国外,再也没有了音讯。   向情从小在父亲的冷暴力和其他人的闲言碎语下长大,她没有气馁,反而愈挫愈勇,积极乐观,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那样的向情才是郑长征喜欢的向情。   郑长征看到向情这样既心疼又失望,他摇摇头道:“不,他们的婚姻是有效的,只要符合婚姻法对结婚条件的要求,没有存在强迫关系,他们的婚姻就有效。”   “说来好笑,刘青松早就掰着《婚姻法》看过一遍了,幸亏他在我耳边提过,也好让我反驳你今天说的这些话。”郑长征背对着他坐的向情,语气平静地问:“向情,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有些骄傲,可是今天我才发现,你过于高傲和自以为是。你肯定也明白,自己的借口有多么浅薄。”   向情听了这话,咬着嘴唇,任由眼泪一股一股地留下来。   “别随意自以为是地插手别人家的事,也别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你这样跟李招娣和徐红果也没什么区别。”郑长征淡淡道,见向情犟着性子,郑长征拍拍向情的肩,从背后拥抱住她,“你好好想想吧,我去看看雅雅。”   郑长征说完这句话,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向情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等房间平静下来,她终于忍不住趴在枕头上。   郑长征什么都不知道,她跟周小丽交好,是因为周小丽的亲人能帮她的父兄掩盖资本家出身的身份。   郑长征不知道她的立场,郑长征出身好,怎么可能体会到她的不安,反而只会埋怨她......   她引以为傲的爱情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向情越想越委屈,心中难受得手指狠狠握在一起才能遏制住那股委屈,她抱着被子,终于呜呜的哭了出来。   余桃和刘青松也不知道,因为他们的事,郑长征家里无声无息地爆发过一场战争。   吃晚饭,王来娣直道:“今天这顿饭可算是解了馋了,可想想回去又得半年才能吃上肉,俺心里又难受起来。”   “你这女人,吃完这顿盼下顿,过年没吃肉啊?”刘柏杨听了忍不住说她。   王来娣反驳道:“过年就闻了个肉味,哪有这吃的过瘾啊?”   说到这,王来娣想起来,问刘青松:“小叔子,咱们刚才吃的东西要钱吗?”   刘青松抱着三娃道:“当然要钱,都记在粮本上了。”   “那咱们这一顿得多少钱啊?”   “五块吧。”刘青松估摸一个数。   刘柏杨一惊:“那么贵?”   “也不贵。”刘青松道,“刚才这顿饭,猪肉都得有两斤了,算算都要一块五,鸡起码有四五斤吧,再加上其他菜,总体上还算实惠的。”   “就那也贵,这都花了俺小一个半月的公分了。”刘柏杨道,他在村子里干一年才能挣一百二块钱出头,这一下子花了五块钱,刘柏杨怎么可能不肉疼。   刘青松听了道:“哥,你跟嫂子来了,我肯定要请你们吃顿好的。家里想吃肉也吃不上,在这还不吃个过瘾。”   “就是,吃都吃完了,你还在这计较个啥,看你那个小气样。”王来娣道,“咱们回了老家,连着小叔子和弟妹的份,一起孝敬爹娘不就行了吗?”   刘柏杨诧异的看着王来娣,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明理话:“这出门一趟,你变得比俺都厉害了!俺是小气吗?俺那是心疼钱!”   “那不都一样。”王来娣道。   “好了好了。”余桃拦住他俩继续吵,“嫂子说得对,大哥,你跟大嫂千里迢迢送我们娘几个过来,在家又一直照顾我们,刘青松若是连五块钱都不愿意为你们花,我都看不起他。”   “哪照顾你了,你自己都把孩子们收拾得利利索索,还每年给大牛那三个臭小子做鞋做衣裳。”说起这,刘柏杨有点脸红,“反而是我们一家几口,靠着青松寄回来的钱,在饥荒的时候还能吃个半饱,要感谢也是我和来娣感谢你们。”   “大哥,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了。”刘青松笑笑,正色道,“大嫂说的对,爹娘都六十多了,以后我和大姐都不在爹娘身边,他们二老还需要你跟大嫂多照顾。”   “我是大儿,爹娘肯定得我照顾了,还用你说。”刘柏杨理所当然的说道。   刘青松道:“那咱们就别谢来谢去的了。”   说着说着,就走回了家。   三娃吃了饭,竟然趴在刘青松身上睡着了。   刘青松还是第一次抱着孩子,发现孩子在自己怀里睡着,他小心翼翼又带着欣喜的表情,用手碰了碰余桃的手。   “怎么啦?”余桃疑惑地问。   “三娃睡了。”刘青松小声道。   王来娣见他这样,笑道:“孩子睡就睡了呗,连声音都不敢出,弄得俺以为鬼子来了呢。”   余桃从刘青松怀里接过三娃,说道:“他这是因为没经历过孩子在怀里睡着觉,才这么大惊小怪。”   说完这句话,余桃撇刘青松一眼,哼道:“你也就趁着三娃还小,能多抱抱他,你看大妞和二娃还乐意让你抱不?”   只要关于妻子孩子的事,刘青松总是理亏。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   年幼离家让父母操心,娶了余桃八年,八年俩人只见了三四次,八年让她独守空房,还缺席每一个孩子的成长。   心里这般想,刘青松脸上就带着沉重的愧疚和歉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刘柏杨在一旁见状,拍了拍刘青松的肩膀:“以后多跟孩子相处相处,你对他们好,他们很快就跟你亲了。”   刘青松脸上表情依旧苦涩。   余桃见状,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戳中刘青松的痛点,她张了张嘴巴,到底没说什么,转头把三娃抱到卧室。   炕上还留着余温,余桃把三娃放好,转身走了出去,见刘柏杨和王来娣都不在堂屋,只有刘青松一个人坐在一边的凳子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余桃看他一眼,还是心软道:“坐在这干嘛呀,不是说给二娃改良一下他的弹弓吗?”   刘青松转过头盯着余桃看,想开口说些什么。   “二娃,你的弹弓呢?让你爹看看哪点不好,他给你改改。”余桃猜测到刘青松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不自在的扭过头喊二娃。   刘青松见她这样笑了笑,到底没说什么。   “来了来了。”二娃从他的小兜兜里找出刘大恭给他做的弹弓还有陀螺,小跑着拿了出去,给刘青松炫耀,“爹,让你看看俺的火焰弹。”   “我看看啊,你们这弹弓不能用这么细的皮筋,这种皮筋没力道,改天爹给你们找有拇指粗的那种皮筋,一拉满,能把石子弹出十米开外。”   “那么厉害啊!”   “当然了。”   大妞和二娃围在刘青松周围,听着听着就听起了刘青松吹以前他打野鸡獐子的那些事。   余桃在一旁把包裹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按照类别规整好,该叠的叠该放的放,一边竖着听着他们说话,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就跟着带上笑意。   孩子们被刘青松哄着从改良弹弓到用纸叠面包。   “对了。”等那几人终于安静了,余桃突然想起记挂在心里的事,向刘青松问道:“大哥跟嫂子明天就要走了,路上吃的东西还没准备。咱们家锅是有了,可其他的东西,连粒米我都没找到,总不能让大哥大嫂走的时候,真带着馒头咸菜回去啊?”   刘青松拍了拍脑门:“我就说我有东西没准备,原来是粮食。”   余桃笑着睨他一眼。   “我这就出去找。”说着,刘青松就站了起来。   “你上哪找啊?”余桃伸着头问他。   刘青松已经走了出去:“到邻居家问问,总能借一点急用。”   “这人真是一点都不停,说走就走了。”余桃低头嘀咕,看大妞和二娃还蹲在地上用纸叠“面包”,关心地问道,“你们俩冷不冷啊,要是冷就回屋里炕上玩。”   “不冷。”大妞忙里偷闲回道,二娃专心致志的用他那双小短手折纸,根本顾不上回答。   余桃也就没管。   刘青松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着米面,半罐子盐加上一兜土豆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调料品,右手甚至还拎着一块儿猪肉。   “你这是从哪弄的?”余桃诧异地问道,“怎么一会儿就拿回来这么多东西。”   “到邻居家借的。”刘青松道,“这些应该够了吧?明天我请假送哥嫂回去,你和孩子们也跟着一起到市里,咱们到供销社买点东西再回来。”   “行啊。”余桃道,“我正想跟你商量呢,家里什么都缺。”   说着余桃拿出她上午记得那张纸。   纸上的字迹用蓝色墨水笔写的,字很清秀,在拐折处又显出一两分锐利的笔锋。   一直以来回信的都是刘大恭,这还是刘青松第一次看见余桃的笔迹。   刘青松有些诧异,他想到刘杨氏很久以前跟他说过,余桃字写得比他好。   他那时才二十岁,年纪正轻,对童养媳和包办婚姻这些封建残余的东西很抵触,以为刘杨氏是骗他的,就没有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刘青松轻笑一下,笑自己见识少,先入为主。   “你笑啥?”余桃问他。   刘青松把纸递给余桃,身子前倾,靠近余桃道:“我笑自己是傻瓜。”   余桃不自在的后退一步,脱离刘青松的气息范围,皱着眉头道:“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你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刘青松道:“已经非常齐全了。”   齐全到连洋火这些东西余桃都考虑到了。   “真缺了的东西,以后还有机会再去买。”刘青松道。   他看一眼孩子,那俩人正全神贯注的折纸,刘青松飞速的用手摸了摸余桃的耳垂,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余桃耳朵一麻,后退一步,咬牙怒瞪着刘青松,骂了一句:“流氓!”   那人早就转身跑了,也不知道听见没。   余桃气得呼吸都粗了,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还是道:“晚上回来吃饭,徐嫂子送一颗白菜过来,刚好给你做面片吃。”   禹都的面片是一道特色,刘青松最好这一口,可是至从出来当兵后,他就很少吃到了。每次回家,刘杨氏给李青松做的饭,必有手擀面片。   这句话刘青松倒是听见了,他回头笑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也不知道欢喜什么,大声说道:“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营养液!   感谢在2021-02-15?00:18:16~2021-02-15?23:5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月无霜?10瓶;鱼儿在飞?5瓶;猫魅魅、bella?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面片【捉虫】   二十九   下午要干的事情比较多,?主要还是抓紧时间把王来娣路上吃的东西做出来。   等刘青松走了,余桃问王来娣:“嫂子,你和哥路上想要吃什么?还吃油饼吗?”   “你看看能做啥,?你做的东西都好吃,俺不挑。”王来娣说着伸头看看刘青松借回来的东西,?道:“要不,你给俺炸油馍吃,?这都有两年没吃过炸油馍了。”   炸油馍是禹都的一种面食吃法,?把面用酵母发酵后,加上眼和葱花搅拌,然后撕成巴掌大的面饼,放在油锅里炸。   “可以。”油饼不难做,用料又少,?余桃点点头,?“那我去徐嫂子家里借一点酵母回来。炕上温度高,?放在炕上醒面也快,?趁着油锅,我再给你们炸一点芝麻叶子带在路上吃。”   “好啊!”王来娣高兴道,“那怎么不行呢,?芝麻叶子太香了,你这一说我都想流口水了。”   余桃笑笑,?擦干净手,?跟王来娣交待一声,就按照早上徐红果说的地址,?寻到她家。   徐红果正坐在炕上一边织毛衣,一边跟一个略显黑胖的女人说话。   “徐嫂子?”余桃敲了敲门喊了一声。   徐红果抬头,看到来人竟是余桃,?一脸热情地笑道:“唉,你来了啊!我刚想说去找你玩呢,招娣嫂子,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刘团长的媳妇儿,余桃。余妹子,这是二团副团长杨和平的媳妇儿李招娣。”   徐红果从炕上下来,态度非常热情的招待余桃,给两人介绍道。   余桃笑笑,看向李招娣。   面前的女人有些黑,在高挑的徐红果身边更显得矮胖了。   李招娣听了徐红果的介绍,从炕上下来拉住余桃的手:“哎呦,原来你就是是刘团长的媳妇儿啊,俺早就盼着你来了,这下俺们又多了一个说话的人了,快进来坐坐。”   李招娣一口陕东口音,跟禹都口音非常接近。   她的手粗糙湿热,上面还带着没擦干净的饼干碎屑,有些发黏。   余桃对她的热情感觉非常不自在,她用另一只手覆盖在李招娣手背上握了握,笑道:“你好,李嫂子,我就不进去坐了,我家大伯和嫂子明天就走,可是路上吃的东西都还没准备。徐嫂子,我想问问你家有备用的酵母吗?能不能先借我一点。”   说完这句话,她就松开了李招娣的手。   “有啊。”徐红果拍了拍裤腿上的线头,对着余桃道,“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拿。”   说着,徐红果就下了炕拐进类似厨房的区域,在一个布兜子里拿出一块干酵母。   徐红果去拿酵母的时候,余桃才打量一眼徐红果的家。   徐红果的家比余桃家要小一点,屋子里放的东西满满当当的,最让余桃惊奇的是,堂屋里竟然放着的沙发。   余桃一边打量,李招娣在一边向余桃打听道:“刘团长家的,看你这么年轻,你多大啊?”   余桃笑笑:“我虚岁二十七了。”   “哎呦,那小,我都34了。”李招娣咧着嘴道。   余桃:“真的,看不出来啊,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没三十呢。”   李招娣听了这话,脸上显得有些高兴:“俺哪有你说的那么年轻,俺男人都说俺是老妈子了。”   说完这话,李招娣又伸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俺听说你也是童养媳。”   余桃一愣:“是啊。我也是童养媳。”   李招娣拍拍腿,高兴地道:“哎呦,那俺可算是找到组织了。”   余桃疑惑,拿着酵母走过来的徐红果见到李招娣这样,笑着解释道:“余嫂子,你是不知道吧,招娣嫂子她也是童养媳,还比她男人大三岁,你没来之前,招娣经常因为这个身份抬不起头。”   余桃这才明白过来,她笑笑:“童养媳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咱又没有违法乱纪,挺着腰板堂堂正正的做人,怕啥呀。”   “我也是这样跟她说的,可是她不听。这下你来了,她可算是找到跟她一样处境的人了。”徐红果说着把酵母递给余桃,“这还是我去年回老家,我娘给我包的,你看看还能不能用。”   余桃打开布包一看,酵母硬邦邦的一小块,微微发黄,品相特别好。   “咋不能用,伯母手艺真好,我都保存不了这么好的酵母。”   徐红果听了咧开嘴笑笑,“我娘因为做酵母好,一个村的人蒸馒头都向她讨酵母头留种菌。”   三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家里有事,余桃就没有多停留,回到家三娃已经醒了,脸红扑扑的坐在刘柏杨怀里发癔症,看见余桃就张开手让她抱。   “娘有事忙,你跟大伯在这玩儿,娘去给你炸油馍还有芝麻叶吃,好吗?”   三娃有些不开心的点点头,知道娘现在不能抱他,三娃从刘柏杨腿上挣扎着要下来。   刘柏杨松了手,三娃像个企鹅一样,挪到余桃身边,拉住她的裤腿。   刘柏杨笑道:“这孩子,就知道粘着你娘。”   余桃无奈,摸摸他的脸:“那你就跟以前一样,跟在娘后面好吗?”   三娃点点头。   余桃拎了一个小板凳放在厨房里,把三娃按在板凳上坐着,又到堂屋拿了一块核桃酥放在三娃手里。   三娃乖巧,坐在板凳上安静的吃着核桃酥。   余桃笑着揉揉三娃的头,说道:“你这个小家伙,这么粘娘,等你以后长大了怎么办?”   正说着,另一个撒手就没的二儿子,已经全幅武装,雄赳赳气昂昂地从房间走了出来。   “你干嘛呢?”余桃皱着眉头道。   二娃左手拿着弹弓,右手拿着陀螺,一个口袋里装满了石子,把他的衣裳坠得往下耷拉,腰里还别着一条抽陀螺的鞭子。   王来娣看见他这个样子发笑:“你这是唱什么大戏呢?”   大妞趴在里屋的门边说道:“二娃这是想出门玩了。”   “俺不想在家呆着了,在家呆着太没有意思了。俺要出去玩儿!”二娃嘟着嘴巴,拿着弹弓抬起头道,“娘,俺要用爹改好的弹弓出去打鸟,你晚上别做饭,等我给你带麻啾回来吃。”   说着二娃就要走。   余桃拉着他的后襟:“你给我停下,真是一点都不沾家,才来一天你就等不及想出去玩儿。你知道路吗?大冷天的你上哪打麻雀啊?”   “知道路啊,吃饭的时候俺就打探好路了。”二娃一脸神气,看着余桃明显不同意的表情,哭丧着脸撒娇,“娘,俺想出门,在家里快憋死人了,大妞太厉害了,俺跟她玩捡石子总是输,三娃又什么都不会。”   二娃难得撒娇。   她这个儿子,跟三娃性格完全的相反,五个月从床上掉下来都没听见他哭,等余桃发现他的时候,他正一边啃着手指头一边看着余桃“咯咯”地笑。   见他这样,余桃先心软了,想着外面都是雪,还是不松口:“外面太冷了,你一跑走,娘又不知道到哪去找你,就在门口玩。”   刘柏杨见状站起来道:“干脆俺带着二娃出去转转,早上我出门,看见前面有一大块空地,好多像二娃这么大的小孩都在那玩儿。”   “好呀好呀!娘,俺跟大伯一块出去好吗?”二娃说着就拉着余桃的手,挂在她身上,缠着她让她答应。   余桃看他这样,无奈笑:“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去吧,外面冷戴上虎头帽再走。”说完余桃对着刘柏杨道:“大哥,麻烦你盯着他了。”   “这有啥,俺也想出去,闷在家里一天憋得慌。”说完这句话刘柏杨就拉着二娃的手,“弟妹你放心吧,我肯定看好他。”   王来娣在一边道:“你们老刘家的男人,除了三娃都一个样,不沾家”   “你让俺在家干啥,就坐在走廊下面晒太阳啊?”刘柏杨怼道,说完这句话,刘柏杨又想起什么,扭头对大妞说道:“大妞,咱们一块出去,我看那边还有好几个女孩子在玩跳皮筋呢。”   大妞摇摇头:“我在家看三娃。”   “去吧。”余桃道,“你也出去玩玩,等过两天给你找好学校,你想这个时候出去玩也不行了。三娃不用你看,他自己就能坐在那玩半天。”   大妞听了这话,想想是这样的道理。   她跑回屋,找到刘大恭给她做的鸡毛毽子,对着余桃道:“那娘,俺出去玩了,俺一会儿就回来。”   余桃点点头。   看着大妞和二娃的背影走远,王来娣才摇了摇头感叹地说道:“孩子可人疼的时候是真好玩,烦人的时候也是真烦人。若是小孩子都像三娃这样乖乖巧巧的多好。”   余桃道:“我还宁愿三娃像二娃这样爱跑爱跳健健康康的呢。三娃一岁多的时候发烧有多凶险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时候真是快吓死我了。”   王来娣想想也心有余悸:“那时候差一点就救不回来了,幸好爹有见识,半夜拉着你们去了省城医院。”   王来娣一边和面,一边跟余桃拉家常:“以前俺看着你过的日子,就心想,这男人没本事也行,只要一直待在你身边,饿了知道给你留口饭,渴了知道给你端碗水,晚上冷了能给你暖被窝。”   “不像你,男人是有本事了,可是一年到头回不了家,不说其他的,就孩子生病了也都全靠你一个人操心,你在这边哭死,那刘青松不也是不知道吗?”   余桃听了这些话道:“可不是吗?”   她往锅里添上水,把米煮上,一边说道:“我看,你跟大哥的日子过得就挺好。”   “那是俺会□□男人。”王拉娣大言不惭地笑道,一边和面一边给余桃传授一些夫妻间的学问。   余桃听了她的那些道理,捂着肚子笑。   笑完了,王来娣又道:“娘说的对,这两天俺也看了,青松跟他哥一样,是个好男人。现在你们一家几口团聚,到时候跟刘青松亲近亲近,再生一个胖娃娃,俺看你享福的时候不远了。”   余桃听了笑笑,没有回话。   说话的功夫,王来娣已经把面和好了,余桃放下菜刀,把面盆用一块棉布包住,抱到炕上用被子捂住醒面。   “被子里还挺暖好,我看夜里面就能醒好了。”   王来娣支棱着两只手等着余桃吩咐,“那咱一会儿干啥啊?”   “锅里米饭还没蒸好,咱还得再和一块面炸麻叶儿。”   “行。”王来娣道。   余桃往盆里倒了三瓢面,一边加一边说道:“多加点面,正好晚上做猪肉面片儿。”   “那好啊,纯白面的猪肉面皮啊?不掺其他东西了?”   余桃点点头:“对。”   王来娣听了一脸喜色道:“俺这一趟真是来对了,不光涨了见识,还又吃猪肉又吃鸡,这几天真是天天都吃好东西,把一年的油水都吃进肚子里了。”   在老家不是说吃的不好的问题,那是能不能吃饱的问题。   饥荒的时候刚好赶上公社里面做大锅饭,家里的锅都被上交了。   小孩子能开个小灶喝麦乳精,他们也就只能偷偷在火里埋几个红薯填饱肚子。   现在村里在刘大恭的做主下,不做大锅饭了。   可是家家户户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想吃肉又没有多的肉票,就算煮个肉,香味飘得全村人都能闻见,在别人绿油油的眼睛下面,你吃了也消化不好,再加上饥荒的时候大家都饿惨了,也不敢多吃啊。   “那咱们多做点儿,一会儿大嫂你敞开肚子吃。”余桃道。   “行。”王来娣也笑着点头道。她说着眼睛瞟了一眼三娃,拉着余桃的袖子指着三娃道:“你看三娃在干什么呢?”   余桃早就看见了,三娃正蹲在走廊上,拿着一点点饼干屑,洒在走廊前的空地上。   他的前面有几只瘦小的麻雀,正在叽叽喳喳地叫着,一边忍受着饥饿一边又不敢靠近。   “他蹲在那有一会儿了。”余桃道,“估计是看麻雀饿了,想喂它们。”   “这孩子可真有耐心。”王来娣又笑道,“别一会儿二娃什么都没打到,麻雀却被三娃抓住了。”   余桃听了笑了一声,又道:“我估计他现在该玩疯了。”   俩妯娌很快就把面和好了,炸麻叶的面不需要醒发,只需要把面团放在案板上杆开,撒上芝麻,然后用刀切成菱形的样子。   余桃做了一个甜口一个咸口的。   面皮一放进热油锅里,就咕嘟咕嘟的往上面浮,很快就变成焦黄色。   第一块放在灶台上敬灶老爷,第二块余桃用筷子夹着递给王来娣:“嫂子,你尝尝好吃不好吃。”   王来娣吸溜着嘴巴竖起一个大拇指:“太香了。”   俩人忙活了一下午,终于把该做的都做好了,锅里的米饭也被余桃加上干菜和咸肉丁捏成饭团放在盒子里。   “加上炸油馍和煮鸡蛋,走之前再让刘青松买些馒头包子,路上应该够你跟大哥吃了。”   “够了够了,就这些就吃不完!”   刘二娃是闻到味了,余桃刚做好饭,他就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你这是干啥了,玩得身上都是汗?”余桃摸摸他的头。   二娃的脸红扑扑的:“娘,俺们在滑冰呢。”   “好玩吗?”   “好玩。”二娃说着就绕开余桃,跑到里屋拿他的陀螺。   余桃纳闷地问:“你走之前不是拿了一个吗?怎么又回来了?”   “洪超他没有陀螺,俺把这个给他玩玩。”二娃说着就要走。   洪超应该是他刚交到的朋友,余桃又拉住他的后领子:“你跑慢一点,真是一点都不沾家,才半天就跟别人混熟了。”   说完余桃摸摸二娃的裤腿,他的裤子已经潮了,上面穿的褂子也一样,不用说肯定在雪地里滚过。   手倒是热乎乎的,余桃气笑了,看孩子这兴奋的劲儿也不说他,只道:“别在雪地里爬了,小心别感冒了我让你待在家一个星期不准出门。”   二娃听了这话老实的点点头。   “你姐呢?”余桃又问。   “大妞在跟别人跳皮筋。”二娃仰头冲着余桃卖乖地笑笑,“娘,俺走了,洪超还等着俺呢!”   余桃轻哼一声:“先别急着走,娘刚好炸完麻叶儿,你要不要带一点分给你刚认识的小孩子。”   “娘,你真好!俺要带!”大妞上学的时候,刘杨氏就让她带着炒糖豆到学校里交朋友。   这个流程二娃熟悉,见余桃肯放他走,他脸上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   余桃捏捏他的鼻子,站起来用一个黄色的搪瓷盆装一些麻叶子放在里面,递给二娃:“路上别跑太快了,娘装的不多,要是谁还想吃,你可以带着他们到咱家来。”   二娃点点头,刚出了门就把余桃的话忘在脑后,一只胳膊抱着盆,一只胳膊捂住盆口往前冲。   余桃就知道他会这样,跟着他到路口转弯处,远远看见斜前面有百米远的地方,有好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在那里玩,大妞正跟一个比她个头稍矮的姑娘玩踢毽子。   “放心啦?”等她回到家,王来娣问道。   余桃笑笑:“大概只有到他们结婚成家,我才能松口气。”   能看着孩子鲜活地生活在眼前,对余桃来说是一种珍惜的幸福。   一个下午就这么忙里偷闲过去了,在军队里,号子声是标准的报时器。   天色将黑的时候,不管是刘青松还是在外面玩的正野的大妞、二娃都回来了。   余桃跟王来娣早就把晚饭做好。   禹都是一个面食大省,做面食的花样百出,面片的出现在禹都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反正他们老刘家人的都喜欢吃面片儿。   刘青松拿回来的那块猪肉,肥的炼油,瘦的切成薄片,用面粉裹上,在柴火灶里用油中火煎,煎得两面金黄,再往锅里倒上两瓢热水烧开。   等水烧开了,再往锅里下中午杆好的面片,滚上两滚,加上一些切碎的白菜叶和葱丝?,闷上锅盖两分钟,再掀开盖子,一锅香浓的猪肉面皮儿汤就做好了。   与其他地方面条追求汤汁清亮不同,面片汤要求汤要浓厚,这样连汤带着轻薄的面皮一起吃进嘴里才满足。   那是一种浓郁的味道,带着猪肉被香煎过的美妙感,混合着面食独有的香味,一开盖味道就被传到老远。   刘青松跟郑长征刚走到家门口,就闻到自己家里传来的饭香味。   他笑着拍拍郑长征的肩:“老郑,真不好意思啊,以后没办法陪你一起去饭堂打饭吃了。”   郑长征看着刘青松这有些贱兮兮的笑,忍住自己想揍他一顿的手。   他把刘青松的手拍下去,斜他一眼道:“你嘚瑟什么呀,老婆才来一天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要是让你手底下带的那些兵,看到你现在这幅样子,说不定眼睛都快吓得掉下来了!”   说完这句话,郑长征冷哼一声,仰着头离开了。   刘青松看着郑长征的背影,嘿嘿笑笑,也不在意,他知道老郑这是吃不到葡萄嫌弃葡萄酸。   刘青松大方地对着郑长征的背影摆摆手:“老郑,咱们明儿个见啊!”   说完这句话,刘青松哼着歌推开篱笆门走了进去。   “娘,爹回来了!”大妞趴在窗户上给余桃报告着。   余桃道:“你爹回来了,咱们就开始吃饭。”   不管大人还是孩子早就等不及了,余桃话刚落下,二娃就欢呼一声,开始往饭桌那搬凳子。   刘青松打开门笑道:“合着你们不是在等我,是在等着吃饭?”   “不然呢?”余桃问,看见他手上提的馒头,说道:“怎么又买了馒头回来啊?”   “我看老郑可怜,最后一次陪他去饭堂。”刘青松把馒头放到一边,洗着手道。   王来娣问:“咋了?他媳妇儿不给他做饭啊?”   “他老婆当医生,比较忙,也不会做饭。”刘青松洗完手,从王来娣手里接过满满一大碗的面片,端到桌子上。   等人坐齐了,刘青松喝了一口,微烫的面条混合着肉香味,滑进肚子里,就吃了一口,感觉浑身都暖了。   “真香啊!”刘青松道:“想这一口想很久了,终于吃到了。”   王来娣一边吃一边道:“别说你想,俺也想,要是有一天,能一天三顿的吃这猪肉白面面片,俺闭上眼睛都值了。”   “你想得倒美。”刘柏杨听了在心里算算账,抬头说道,“这一顿面片儿起码得一斤面半斤肉,你天天吃,还一天三顿的吃,这一个月光吃饭就得花二十块钱,俺累死也养不活你啊。”   王来娣瞪了刘柏杨一眼:“俺不就是说说嘛?还不兴俺做白日梦啊?”   余桃在一边说道:“说不定有一天真能这样呢,到时候别说面条了,天天吃肉都能吃腻。”   她有幸重来一遍,又从书中窥地未来少许的的吉光片羽,对于祖国以及老百姓未来的生活,余桃非常的乐观。   王来娣听了这话“哈哈”笑道:“怎么可能,肉怎么可能吃够!就算真有那一天,俺也看不到了。”   余桃说道:“大嫂,你可别不信,说不定不用二十年,就能实现了。”“俺不信。”王来娣笑着摇摇头。   余桃见她这样也不说了,不说王来娣,就连余桃,若不是能从书中窥探到一些未来的事情,她也不敢相信,以后人民的生活会是那么好,那么幸福,那么富足。   想到这里,余桃看着三个孩子,眼睛里就漾出微笑,她很开心,这样的未来是他们的。   刘青松顺着余桃的目光也看向三个孩子,大妞二娃头上的汗迹还没有完全消下去。   刘青松又盛一碗饭,问他们:“这是到哪玩了?出了一身汗。”   刘柏杨道:“在家属院前面的空地上,搁那儿溜冰。”   说起溜冰,大妞问道:“爹,娘,咱们啥时候也养条狗啊?我听小莲说,她家里就有一条狗,冬天可以坐在雪橇上,让狗拉着,可好玩儿了!”   “想养狗了?”   “嗯!”大妞道。   二娃接着道:“爹,俺也想养狗,养大狼狗!”   刘青松不敢自己做主,看了余桃一眼。   余桃道:“你有时间给他们找一条吧,在老家他们就想养狗,我没让,到这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   刘青松这才满嘴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相处的一章~   家里来了朋友,没有写到想要写的地方...   明天见!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感谢在2021-02-15?23:56:57~2021-02-17?00:0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帝?炎??30瓶;长方形的土豆?24瓶;陌陌?20瓶;四月芳菲?10瓶;Storyends?6瓶;abx662000、梦幻?梦幻?5瓶;葡萄、猫魅魅、橘子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夜话   三十   “爹?,?那你要记得要找大狼狗啊,大狼狗才威风!”二娃加了一句道。   刘青松笑着拍了拍二娃的后脑勺:“行,给你找大狼狗!”   余桃有些担心:“狼狗好找吗?家里养的都是土狗。”   “咋不好找,?部队里就狼狗多,专门培育的。”刘青松又说道:“刚入冬没多久,?我和几个战友去山上打猎,就专门带上狼狗去,?那些狼狗可猛了。”   “还能带上狗一块儿去打猎啊?”王来娣问道。   他们那儿地处平原地区,?百姓都以种植为生,山不多打猎的人也不多,就算有山也是小山坡,山上没有大型猎物,王来娣还不知道原来上山打猎还能带着狗一块去。   王来娣纳闷道:“狗那么小,?上山能干啥?”   “你可别小看狼狗。”刘青松道,?“我们冬天去打猎,?带了八条狼狗,?它们一上山比我们的战士还要勇猛。”   “野猪知道吧,比家里养的老母猪还要大,牙齿比我的手都要长。”刘青松用手比了比,?对着两个孩子说道,“带的那八条狗老远就能闻着味,?循着味道一路乱叫,?找到野猪……专门养狗的战士只要下命令,它们一个个都往野猪身上扑,?撕咬住野猪的脖子,后腿,野猪甩也甩不开。”   刘青松边吃饭边给大家伙讲他们冬天上小兴安岭里面打猎的情景。   几个没见识的人一边听一边张大了嘴巴。   二娃听的眼睛都亮了:“爹,?你快点儿把狗给俺们找回来!等冬天到了,俺也要上山打猎。”   “你去打猎还早着呢!”刘青松笑道,“后天爹就去帮你们问问,等爹把小狗给你们带回来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待它,知道吗?”   大妞和二娃兴奋地点点头,一直默不作声的三娃也跟着点点头。   余桃见状帮三娃抹抹脸上粘的面皮:“你也跟着点头干啥啊?”   三娃对着余桃露出一个笑:“娘,养狗,狗狗好。”   “是,给你们养狗。”余桃对三娃说道:“快点吃,一会饭都凉了。”   刚说完这句话,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嚎叫。   三娃吓得一抖,勺子都掉在地上了。   “这是在干啥呢?”王来娣也拍了拍胸口。   几个人侧耳听了一会儿,隔壁断断续续传来男人的怒吼声,还有小孩子的哭声。   刘青松道:“不用管,估计是王勇小子又在教训孩子了。”   “你们这些当兵的教育孩子也是往孩子身上揍啊?”王来娣说道。   刘青松说:“当兵的就不能揍孩子了?咱们当兵的大多数也是从农村出来的,要是大妞二娃三娃不听话,我也揍他们!”   正在吃饭的大妞二娃和三娃:……   “你揍俺干啥?”二娃说,“俺又没有不听话!”   刘青松说:“你要是听话了就不打你们,爹比隔壁的叔叔要讲道理。”   二娃冲着他拌了一个鬼脸。   隔壁小孩子还在“哇哇”的哭着,伴随着女人的阻拦和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弄得家里三个小孩子也只敢默默的扒饭吃。   余桃见他们老实了,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完她抬起头纳闷地问刘青松:“我听徐嫂子说,隔壁住的是二团的团长王勇和他妻子李爱丽吧?李爱丽不是老师吗?怎么她男人还把孩子打成这个样子?”   刘青松摇摇头道:“王勇那人性子有些争强好胜,他脾气上来了,谁都拦不住。他家的三个小子都调皮,没少被王勇拿腰带抽。”   大妞和二娃听了眼珠子转了转,缩了缩头更不敢说话了。   大妞看了看余桃,又看一眼刘青松:“?爹,你打小孩不会也用腰带抽吧?”   “我不会。”刘青松笑,“我最多打你们屁股,让你们在门口罚站。”   大牛和二娃听了这话都松了一口气。   “罚站有啥的,俺才不怕呢!”二娃一脸不在乎地小声嘀咕道。   后来二娃亲身经历惨无人道的罚站惩罚,终于明白刘青松的可怕之处,哭着让拿鞭子刘青松揍他,他再也不想罚站了!   这个时候的二娃还不懂,一脸侥幸的觉得他爹人好,不会拿着鞭子抽小孩,屁股后面的尾巴又翘起来了。   隔壁小孩子哭的声音终于小了下去,大妞和二娃也放松下来,两人吃了一碗面片儿,又去盛了半碗。   一大锅的面片儿被几个人吃得连个底都不剩。   吃过饭,用炉子上的热水洗漱好,大妞和二娃这两个在外面疯玩了半天的小家伙早就累的受不了了,坐在炕上直打盹儿。   刘青松一边给他们脱衣服一边问。“这是玩什么了?那么困?”   “溜冰,踢毽子,跳皮筋。”余桃答道,“我估计他们都在雪地上打滚了,你摸摸他们的袄shi不shi?”   “是有点潮。”刘青松摸了摸俩孩子脱下来的棉袄,说道,“没事儿,放在火墙上一夜,第二天就烘干了。”   靠着灶台的那半堵墙是火墙,做饭时带着热气的烟流通过火墙再流过炕,最后通过烟囱排出去。   余桃说道:“这里冷是冷,不过幸好有这炕和火墙,屋里倒是暖和。”   说完,她又问道:“这啥时候才能到春天啊?家里就只有徐嫂子送的那一颗大白菜,还有你带回来的一点儿酸菜,要是开火了,除了米面什么都没有。”   “总不能天天吃这些吧?明天到供销社能买到其他菜吗?”   余桃洗完脚,用一边的毛巾擦干。   再穿鞋的时候,她又意识道,这里连个换洗的拖鞋都没有。   “明天到供销社看看有没有卖鞋底儿和布的,先做几双拖鞋出来。”余桃叹道。   棉鞋在脚上穿了一天,里面湿哒哒的,洗完脚根本不想往里面伸。   她踩着鞋面想跳到炕上,刘青松见状从半路拦住他,半只胳膊把她放到炕上。   余桃揉了揉肚子,刘青松的胳膊硬邦邦的,就跟个钢棍似的,膈得她的肚子生疼。   “你这人,谁让你抱我了?”余桃瞪着他说道,“你是不知道自己的胳膊有多硬是吧?”   刘青松坐在板凳上,就着余桃洗剩的水开始洗脚,抬起头道:“你这是不识好人心,我帮你一把,你还怨我了?”   余桃轻哼一声:“懒得理你”   刘青松轻笑:“这雪都开始化了,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到春天了。”   “春天说来就来,再等个十几天,去年3月中旬的时候路上都青了。”   “十几天也还行。”余桃给三娃脱衣裳,“早知道我们晚些天再过来了。你信里一直催,催个不停,也不知道催什么。”   “我这不是想让你们早点过来嘛?”刘青松说,“别人在这都有家有口的,天天就我一个人往宿舍里跑。”   余桃听了他说这话,笑了一声,开始给刘青松算账:“你跟那周小丽是真没有事儿?”   “能有啥事儿?”刘青松眼睛瞪起来了。   他抬起头看见余桃正在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刚生起的一点脾气就像气球一样,被针一戳就破了。   刘青松泄了气,干咳一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讨厌她,那个女同志跟个苍蝇一样,根本听不懂人话,我天天躲她都来不及。”   余桃抱着胳膊哼了哼:“我就暂时相信你,以前我不管,现在孩子们过来了,你最好别让他们听见你和周小丽的谣言。”   “因为刘二叔和二妮的事儿,在家大妞就问我,你是不是跟刘二柱一样不要我们了。”余桃只是给刘青松提个醒,“别看小孩子小,他们什么都懂。”   刘青松也静默下来:“我知道,你放心吧。”   说完他轻笑一声低声道:“我这辈子也就只能跟你过了,你还想甩开我啊?”   他坐在木凳子上,一边洗脚一边抬头向上看余桃,人本来长得就俊朗,在昏黄的白炽灯下,那双深邃的眼神漾出笑意。   余桃愣了一下,骂他:“在说你的事呢,你别给我打岔!”   “我没打岔啊!”刘青松道:“我是说真的!从结婚那天开始,我这辈子,就没想过再娶其他人了。”   说完他道:“把擦脚毛巾给我扔过来,你这人咋还带着擦脚布走啊?”   余桃没好气地把擦脚布往他脸上扔,奈何力气不够,擦脚布半途就慢悠悠的往下坠。   刘青松一把捞过,斜着眼睛看了余桃一眼,笑呵呵的擦干净脚上的水。   他到厨房把洗脚水倒进水池里,又往炉子中加了几块煤炭,说道:“我又加了煤,估计能烧半夜,明天我起来先把炉子给你们点上,等你们起床的时候就不冷了。”   “我知道了。”余桃道,她见刘青松跨过二娃钻到她身边忍不住道:“你干嘛?你怎么睡到我这儿了?”   刘青松说:“二娃火气旺,夜里总是嫌热踢被子,抗梢要凉快一点儿。”   “他睡边上更容易踢被子,你别冻着他。”   刘青松道:“没事,我睡觉轻。”   俩人之间就隔着一个三娃,刘青松身上的气息不容置疑的侵入余桃周围。   这是一股清冽的雪松味,只有两个人靠近的时候,余桃才能闻见他身上的这种味道。   她不适应的动了动,没话找话说道:“周围的邻居我见了郑政委一家,还见了徐嫂子和李嫂子,其他人都还没见过呢?他们人怎么样?”   刘青松也不自在的动了动,喉咙有些发干,手里装模作样拿的书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听见余桃说的话,他连忙应道:“你什么时候见了徐红果和李招娣啊?”   “我没跟你说?早上徐嫂子来咱们家了。”   刘青松这才想起来,他干咳一声:“今天部队比较忙,我都忘了。”   说完这句话,他才道:“你们就当普通邻居处呗。”   刘青松放下书,对着余桃道:“不过,你别多跟徐红果还有李招娣那俩人接触,那俩人脑子不好,成天不干正事,最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别人闲话,我跟周小丽的误会,就是她们先传出来的。”   余桃一笑,“哦?那我还得找个机会好好谢谢那两位嫂子呢!要不是她们,说不定周小丽现在已经得手了。”   刘青松斜着看她一眼,见余桃躲在被子里眉眼弯弯的,把书放下道:“你这么不相信我啊?”   余桃笑出来,用手推了推刘青松的胳膊:“我知道了,其他人呢?徐红果和李招娣不讨你喜欢,那向情和李爱丽人就好了?”   “那俩人你也别跟她们多接触,人矫情的很,身上带着一股资本主义的味道。”刘青松一脸不屑,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又道:“你可别学她们。”   余桃轻“呵”一声:“你怎么这个看不上眼,那个也嫌弃啊,按照你说的,那这家属院就没有我能好好相处的人了?”   刘青松听见余桃的话,才发现自己竟然对家属院里的家属都看不上眼。   他不自在的翻了翻书,“我可没说你不能跟她们好好相处,你可以去找师长夫人。”   说到这,刘青松笑了:“师长夫人人好,还是部队子弟小学的校长,她也出身大资本家,可是身上没有一点娇毛病,人特别亲和,改天有机会,我介绍给你认识。”   “师长夫人多大了?”   “五十多了吧?应该有五十六了。”   “你让我去跟一个比咱娘小几岁的人交朋友?”   刘青松笑着看余桃说道:“你问我邻居人怎么样,我老实跟你说了,你怎么还怪我啊?   余桃说:“你还好意思说。”   余桃说完这话,白了刘青松一眼:“我就不该问你。”   刘青松笑了笑,推推余桃:“女家属我不了解,但是男同志都是我战友,他们我比较熟。”   见余桃不理她,刘青松又往余桃身边挪。   身体一动,被子里那股清幽的香味又传了出来,刘青松偷偷看了余桃一眼,又往余桃身边凑凑,嘴上掩饰一般说道:“住在咱家隔壁的王勇,喜欢争强好胜,他对我很不服气,不过每次军演都比不过我。”   “杨和平,就是李招娣的丈夫,他没啥本事,嘴上的功夫比手上的功夫厉害,还打女人。”   “打女人?”余桃翻个身,“你们军队的男人也打女人,都不管的吗?”   “军队的男人也是人,在战场上同样会流血受伤,同样会死人。”说完这句话,刘青松合上书,“私底下,他们也跟其他人一样,有喜怒哀乐,有一切普通人该有的脾气。”   “余桃同志,你可不要把军人当成神仙,当成不会犯错误的圣人。”刘青松正色道,“走在路上,不要看到一个穿军装的就轻易相信了,有些坏人专门利用你这种心态,穿着伪造的军装骗人。”   刘青松的重点在后面一句。   余桃笑道:“我才没那么傻,我的意思是,你们军队不应该对军人打老婆这件事制止一下吗?”   “怎么没有制止。”刘青松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李招娣脑袋不好,师长因为杨和平打老婆关了他禁闭,结果李招娣不愿意了,哭闹到更高的领导那里,要求师长把杨和平放出来。”   刘青松话说到这,余桃就懂了,她叹口气:“那之后呢?杨和平还打她吗?”   “故态复萌,倒是不敢明目张胆地打了,不过我经常发现他偷偷地打。”   听完刘青松的话,余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徐嫂子丈夫呢?”   “洪涛啊,他人还好,挺仗义的。”   “你嘴里总算有个好人了。”余桃道。   刘青松反驳道:“郑长征也还不错,我手底下的人都不错。”   说完这句话,刘青松的脸上有些嘚瑟,看起来跟二娃一模一样。   余桃偷偷地笑他:“我可算知道二娃那个臭屁劲像谁了,真是跟你一模一样,你说说,在外人面前你装的那么像,怎么在家里是这个样子啊?‘   “我啥样子?”刘青松看她。   余桃眉眼五官一直都长得好,眼睛黑溜溜的,里面倒影这刘青松的影子,白炽灯瓦数不高,昏黄的灯光中和了她脸上有些黑的肤色,她躲在被子里,只漏出一个头,正看着他笑,像一只偷腥的猫一样。   刘青松一愣,只觉得心里痒痒的,炕上的温度也有些高,把周围的空气都烤的燥热起来。   他像是发癔症一般,直楞楞地盯着余桃看。   从眼睛,看到鼻子,再看到嘴巴......   余桃也愣住,她看着刘青松慢慢的俯下身,健硕的身子遮挡住头顶的光,在她脸上洒下一片阴影,她甚至都能感觉到刘青松放在她耳侧,带着热气的胳膊。   他们是夫妻,做那种事是应该的。   可是上辈子的遭遇,一直是蒙在余桃心中的阴影,想到书中刘青松和周小丽成婚,却没有照顾好三娃,还让他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离开人世,余桃心里一直堵得慌。   她没办法对这些事无动于衷,也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接受他。   这些猜想出来的书中片段浮现在余桃脑海中,余桃扭头侧向一边,放在身侧的手已经准备拿出来推开刘青松的靠近。   还没等她推,下一秒,刘青松就“哎呦”一声。   余桃扭过头看他,刘青松俊朗的脸上,表情已经扭成一团了。   余桃干咳一声,问他:“你怎么了?”   “这臭小子,踢了我一脚,正好踢在我胸口上。”   刘青松说着,稍微扒开被子。   余桃也往被子里看,三娃半眯着眼睛,露出红扑扑的脸。   “臭小子,你做噩梦了,踢爹干什么?”刘青松捏了捏他的鼻子。   三娃用手扒拉开刘青松的手,转了一个身,趴在余桃颈窝,瓮声瓮气地说道:“娘,爹臭。”   余桃“噗嗤”一声笑出来,拍了拍三娃的背,说道:“爹臭?”   “胡说,爹前两天刚在澡堂子里洗完澡,还天天洗头洗脚,怎么可能臭!”刘青松在一旁控诉。   三娃不理他,继续向余桃告状:“爹还挤我!”   “爹挤你啊?”余桃笑着道,她看了一眼刘青松:“听见你儿子说的了吗?你挤他了,还不往外面挪挪。”   刘青松隔着被子拍拍三娃,道一声:“臭小子,等你大伯和大伯娘都走了,爹就让你们睡那屋里去,到时候就不挤你了。”   三娃已经又睡过去了,根本听不见刘青松说的话。   余桃看了看三娃,小声说道:“你才想得美呢,大哥大嫂走了,三娃也要跟我们睡。他才二岁多,你让他跟大妞和二娃睡在那个屋合适吗?”   刘青松讪讪道:“我这不是说说嘛?”   余桃不理他了,她抱紧三娃,交待一句:“你晚上小心二娃别踢被子,明天还要起来送大哥大嫂走,我先睡了。”   “嗯,睡吧。”刘青松看见她闭上眼睛,温和地道。   身边躺着的女人呼吸很快就趋于平稳,刘青松深邃的目光放在她的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笑笑,转过头开始翻书。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刘柏杨和王来娣的包裹早就在昨天晚上就收拾好了。   刘青松还找人弄了一条干鹿腿,让刘柏杨带着回家吃。   吃过早餐,一行人就往清河市出发。   比起来的那天,刘二娃已经跟刘青松混熟,不用刘青松吩咐,就自觉地爬上前面的座位,等刘青松抱他。   踏着晨露,车在路上行驶三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清河市。   火车出发时间点太急,几个人根本来不及告别,刘柏杨就带着王来娣急冲冲地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看着火车远去,余桃终于意识到,以后她真的就要独自一人带着三个孩子和刘青松在这里生活了。   “走吧。过年我休假了,就能回家看他们,看望爹娘。”刘青松抱着三娃,拦着余桃的肩对她说道。   余桃微微笑笑,一只手拉着一个孩子,再看向面前的两个人,心里的伤感也不翼而飞。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好好生活,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没什么过不去的地方。   等出了火车站,他们才有时间好好“逛”一下清河市。   市中心车水马龙,马路也很宽敞,高高矮矮的楼房鳞次栉比,路边的电线杆子上贴满了纸条,路上像他们这么大的年轻人也非常的多。   还有骑着三轮车接送孩子的托幼园“老师”。   这是一座充满了活力的城市,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生机和活力。   二娃牵着余桃的手,指着被用竹编关在三轮车里的小孩子偷偷问道:“娘,那就是卖小孩的吗?”   余桃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不是,那是老师在接孩子上学呢。”   “哦~”二娃点点头,声音也大了,“俺以为那是卖小孩呢。”   刘青松笑着摸了摸傻儿子的头。   一家五口走进人流里,刘青松把三娃放在脖子上托着,一只手拉着三娃的一个腿,一只手牵着大妞,余桃牵着二娃跟在他们身后。   几人一路来到供销社,俺个孩子的眼睛都转不过来了。   一进门就能看见,供销社的柜子里,花花绿绿的糖果正在那里摆放着诱惑着他们。   三娃踢着腿要下来,刘青松无奈,把他放在地上。   余桃见三个孩子凑到柜台面前,根本走不动路,干脆停下来弯腰问道:“要吃糖吗?”   “娘,咱们有钱吗?”大妞说,“没钱就不吃了。”   “小当家。”余桃笑笑,“爹有钱,你们想吃什么,就让他给你买。”   刘青松斜了她一眼:“钱和票不都在你那?”   余桃说:“给你一个在孩子面前表现的机会,你还不愿意要是吗?”   刘青松懂了,看余桃一眼,笑着摸摸三个孩子的头:“买,你们想吃就买,爹来之前淘换了很多票,够你们吃的了。”   二娃兴奋地低呼一声。   这样任孩子选的机会不多,余桃笑着跟在他们身后,拿着牛皮纸袋子装他们要的糖和果子....   柜台上的罐头来几罐,还有红糖,鸡蛋,大米,白面,盐,酱油,针线,洋火,糙布棉布......   看见什么东西买什么,余桃可着自己手里的票买。   光在供销社,他们就买了五十多块钱的东西,若不是手头的票不够了,余桃还能买下去。   刘青松看她这个劲头,已经在想自己每个月的津贴够不够他们娘几个花了。   “害怕了?”从供销社出来,余桃斜刘青松一眼笑道。   刘青松没点头也没摇头,看着车子里堆得大大小小的东西道:“我是第一次跟女人一起出来买东西,你这架势看起来都想把供销社搬空啊!”   余桃道:“这才到哪啊,家里什么都没有,你只看我买的多,怎么不看看这些东西能用多久。”   余桃给刘青松讲买的米面能吃多久,那些布能做什么。   刘青松听后,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一家几口在市里走了几乎一天,找了当地最好的家具厂,定做家里缺少的家具,到书店给几个孩子买了一大堆书,还去国营饭店吃了顿馄饨。   加上赵来运,三个大人三个小孩,一共叫了六碗混沌,四个烧饼,才要了三块八分钱。   清河市的一天,不止是对三个孩子,就连余桃自己都长了不少见识。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一家五口不管是大人还是都累坏了。   三个孩子洗漱完,几乎是放到炕上就睡着了。   余桃和刘青松还得打起精神,把今天买到的东西归类放好。   “橱柜和衣柜,家具厂的人说给我们赶工,下个星期就能送来。”余桃道,“西屋两个炕,干脆西屋的炕这几天先不烧了,把这些东西先放在西屋里。”   西屋就是王来娣和刘柏杨这两天住的地方,那屋砌了南北双炕。   这两天若是不把那屋的炕烧起来,那三个孩子还得跟他们一起睡。   刘青松看着余桃回避的眼神,哪会不知道余桃心里怎么想的。   余桃这是不想跟他在一个被窝睡觉。   他连老美都打退了,还拿不下余桃这一个小小的女人吗?   刘青松心道,他的时间和耐心多的是,总有一天会让余桃心甘情愿。   这样想着,刘青松干咳一声,挺直了腰杆道:“行啊,就先放在西屋,你先洗吧,剩下的东西我弄。”   买的东西实在是不少,余桃看他一眼,把一些零碎的东西归类好,还是跟刘青松一起把家里收拾干净了。   小孩子的恢复能力,比大人快多了。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刘二娃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抓了一把糖果,拿着小人书去找他刚认识的小伙伴去了。   他一个人去就算了,还把大妞和三娃一起诓了出去。   余桃跟着他们在外面玩了一会儿,见几个孩子和军属院里眼熟的几个小孩子玩得不错,就放开手回家。   谁知道,她刚把饭煮上,就听见三娃的哭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营养液~   感谢在2021-02-17?00:01:40~2021-02-18?00:1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琴?3瓶;28235618?2瓶;葡萄、猫魅魅、serious1977、catty?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打架   三十一   余桃眉心一皱,?把灶门堵上,连围裙都忘记取下来,拎着勺子就循着三娃的哭声往外面赶。   好家伙,?她刚走出门没多远,拐个弯就看见前面不远处,?十几个小孩子,一个个穿得跟企鹅似的,?你推我我推你,?互相栽跟头又爬起来,正在前面的空地上打架。   余桃一眼在人群中找到大妞,二娃和三娃的影子。   她的三个孩子倒是团结得很!   二娃正骑在一个比他大的小男孩子身上,张牙舞爪的扯人家头发,他后面弯腰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大孩子,?正在拦腰抱着二娃,?看样子是想把二娃从那个男孩子身上拉起来,?大妞则是站在那个大男孩后面咬着牙扯人家头发。   引余桃出来的“罪魁祸首”三娃正张大着嘴巴,?站在一边干嚎。   余桃看到这一幕又气又笑。   真是了不起啊,来这才几天啊,就开始跟人打架了!   余桃心里担心三个小孩子受伤,?快步跑到那一群孩子面前,喊了一声:“这是在干什么,?打什么架!”   她说着,?就拉开那个看起来八九岁的大男孩。   那个男孩看见余桃这个不认识的大人来了,抱着二娃的手松开,?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点心虚,对着余桃理不直气不壮地说道:“你先让这个刘二娃起来,他压着我弟弟了。”   余桃先看了一眼三个孩子,?见大妞和三娃都没有受伤,但是二娃下巴那里,有两道血道子,一看就是被人挠的。   余桃有些心疼。   这种心疼在看到被二娃压在身子底下,脸上又是牙印又是血印子的小孩,又变成了头疼。   若是余桃没看错,被二娃压着打的男孩是隔壁王勇团长家的老二吧,那个抱着二娃,有八九岁的孩子应该是王勇家的老大。   她只远远地见过这俩孩子一面,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也不敢认。   见二娃还坐在陌生的小孩子身上,双手控制着对方的双手,余桃语气也加重一些说道:“二娃,别打了!先起来。”   说着,余桃拎着二娃的咯吱窝,把二娃拎起来。   这个不服输的家伙,被余桃拎着,一双脚还不停地踢人。   被二娃压在地上打的小孩子,早就哭得眼泪汪汪的了。   见刘二娃终于从他身上被拎走,这个男孩彻底憋不住,从雪地里爬起来,坐在原地背着书包,哇哇大哭。   “小白脸,病秧子,打架都打不过俺!”二娃看到他这个样子,仰着头一脸霸气地说道:“你再敢骂俺,俺还揍你!”   余桃看见二娃这个嚣张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拍了拍他的背道:“你还怪厉害!看把人家打成什么样子了!”   余桃说了一声,“都别打了!”   有余桃这个大人的到来,在场的小孩子都老实下来了。   余桃叹口气,把坐在地上哭的男生拉起来,说道:“别哭了,伤口沾上眼泪更疼,等阿姨回去会教训刘二娃。”   二娃不服气地“哼”一声。   余桃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板起脸,用拿着勺子的手指挥着几个孩子道:“你们,都过来,过来站这站一排,给我交待清楚了,为什么打架!”   一群孩子老老实实的站到余桃面前,自觉地分成两派。   一派很明显略高一点,身上背着书包,看样子是刚下学没多久。   一派就是二娃他们,都是余桃眼熟的几个孩子,比如徐红果家的洪超,洪小莲,还有李招娣家的三个女娃。   余桃的脸对他们来说比较陌生,可她又是大人,代表着权威。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下了头就是不说话。   三娃早在看到余桃那一刻,就立马不哭了。   现在见余桃板着脸,三娃挪到余桃身边,抱紧了她的腿,眼巴巴地喊了一声“娘”,张着胳膊要让她抱。   三娃这一声娘喊出来,背着书包的那些孩子,相互看了一眼,一个个闭紧了嘴巴,更加不愿意说了。   余桃无奈看了一眼三娃,还是抵不住他的撒娇,弯腰把三娃抱了起来,头疼道:“你这个磨人的小家伙,等会回到家,娘再教训你们,你现在厉害了,都会装哭了。”   三娃指着对面的小孩说道:“坏,打二娃,二娃笨,三娃哭。”   “那你为啥哭啊,连个眼泪都没有,把娘吓坏了。”余桃用帕子擦了擦三娃流出来的鼻涕,问道。   “三娃哭,娘来。”三娃抱着余桃的脖子道。   余桃一愣,好笑地拍了拍三娃的背,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孩子才两岁多,就这么聪明了。   余桃看着被二娃打得还一直抽噎的孩子,捏捏自己的眉心,说道:“你们谁跟阿姨讲讲,为什么打起来了?谁有错,阿姨就批评谁。”   她看着面前一个个或低着头,或一脸不服气的孩子,开口道:“大妞,你给娘说,到底为什么跟人打起来了?”   大妞看了对面的那些大孩子一眼,说道:“俺们先在这玩儿的,他们一来就赶俺们走,俺们不愿意,他们就笑俺们是乡巴佬,说俺们脏兮兮的,跟从粪坑里跑出来一个样,还说我们全身都长了虱子,他们还学俺们说话,笑话俺们!”   余桃听懂了,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板起来,对着孩子群里长得最高的那个小孩,问道:“打架的事先放在一边,你们是哪家的孩子?我倒要跟你爹娘问问,这些话是谁教给你们的。”   没有大人天天在耳边说,小孩子根本不会有样学样,说这些话。   余桃这气不是对着眼前的一群小孩子发的,是对他们身后的家长发的。   那个看起来有八九岁的小孩动了动嘴唇,还是硬着头开口道:“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地方,他们占了我们的地方,还赶不走,我们还不能说他们了。”   余桃哼一声:“这么大的一片地,怎么就成你们的了。你们小孩子的事情阿姨不管。我就想问问你们,你们爹娘是谁,那些嘲讽骂话你们是在哪学的?”   对面的小孩子扭着头不说话。   “我知道他是谁!余阿姨,他叫王向前,他爹是王勇,他娘是李老师。”比二娃还矮一点的洪超说道,“他以前就经常欺负我们。”   “王团长啊,行,你们先回去吧,这事我会跟王团长说说的。”余桃道。   “小孩子的事,你跟我爸说什么!我们骂他,他还打我们了呢!”王向前一听余桃要跟他爸说今天的事情,急了,连忙说道。   “谁让你们往俺的糖果子上吐口水,你们再吐口水,俺还打你们!”二娃听了王向前说的话就往前冲,一脸不服气。   余桃急忙拉住二娃的衣领子道:“怎么,还想打架啊?”   说完这句话,余桃拍拍二娃的头:“你给我老实一点,回家我再收拾你。”   二娃嘟起嘴巴不说话了。   余桃见二娃老实了,对着王向前说道:“到底怎么回事,阿姨回家会仔细问问。你们小,阿姨也不在这欺负你们,都快到时间点了,该吃饭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王向前拉着他的弟弟王向进,看了余桃一眼,领着几个孩子逗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余桃对着徐红果和李招娣家的几个孩子招招手道:“你们也回家吧,看洪超嘴巴都裂开了,阿姨家里没有药,回去让你娘给你上一点红药水。”   他们昨天去清河市买了一大堆东西,没想到还是没买够,竟然连必须的红药水和紫药水都忘记备了。   几个孩子听完余桃说的话,同情地看了二娃一眼,一溜烟地就跑了。   余桃抱着三娃,站起来没好气地对着大妞和二娃道:“走吧,先回家。”   大妞和二娃听了这话,垂头丧气地跟在她身后。   回到家,余桃就让大妞和二娃三娃,并排坐在走廊里,反思一下今天的行为。   她饭只做到一半就跑出去了。   余桃也不急这一会教育三个孩子,她先到厨房里,又重新把火点上烧滚水,买来的干菜已经泡开,就等下手杆豆面条了。   饭还没好,刘青松就回来了,他刚进门就看见几个孩子,并排坐在走廊里,除了三娃依旧默默地吃着果子,大妞和二娃都垂头丧气的,一个个嘟着嘴。   “这是怎么了?”刘青松调笑道:“一个个嘴巴上都能挂油壶了,。”   二娃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俺跟别人打架了,娘让俺们反思。”   刘青松听了,隔着窗户往屋里偷偷看了余桃一眼,一脸与有荣焉的道:“真不愧是我儿子,这才来几天啊,都敢跟别人打架了!”   “大妞也打了?”刘青松问。   大妞点点头:“嗯。”   余桃听见刘青松说这话,没好气道:“你还不管管他们,大妞才六岁,二娃还有三个月才过五岁生日,他们厉害着呢,这么小都敢跟人家八九岁的小孩子打架了!一个个真是胆大。”   说着,余桃从厨房走了出来,指着二娃的下巴道:“你看看他下巴上的血印子,那是被人挠的。被二娃打的那个王向进比他还惨,鼻子上,眼睛下面,都是血印子,我现在已经在想隔壁李老师找上门,我该说什么了。”   刘青松听了拍拍二娃的头:“我儿子真厉害,王勇家那个二小子该有七八岁了吧!”   “那可不,我听说打架还是他先起得头,二娃听不惯隔壁孩子笑他,一个猛子撞人家王向进肚子上,把人家撞倒在地上。”   “幸好现在穿的厚,没把人撞出个好歹。你不知道,我刚去的时候,他们姐弟三个一个坐王向进肚子上,一个在后面抓着王向前的头发,另一个在旁边干打雷不下雨地哭!”   听了余桃的话,刘青松又一脸骄傲地挨个摸三个孩子的头:“真不错,不愧是我的种,还知道合作呢。”   余桃听了这话,“唏”了一声,道:“刘青松,你是故意的吧?孩子打架了,你也不知道教育教育,还表扬是吧?”   “我怎么不教育啊,我这不是还没了解情况吗?”刘青松道,故意板着脸,对着几个孩子说道:“你们说,到底是为什么打架。”   大妞和二娃看看余桃和刘青松,你一言我一语,还是把打架的原因填补出来。   其实在他们一家没来之前,家属院里的孩子早就发生过好几次小摩擦了。   因为某些原因,徐红果李招娣,和李爱丽以及向情一直就有矛盾。   生活中父母很自然而然的就把这种看不起对方的想法,灌输给自己孩子了。   两方的孩子也因为母亲的影响,彼此都看不惯。   大妞二娃三娃他们没来之前,李招娣的三个女儿性格比较懦弱,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声张,而徐红果的三个孩子年纪小,见了王向前这些大了几岁的孩子同样灰溜溜的不敢反抗。   这次王向前跟往常一样,放了学带着他的弟弟和小伙伴们,按照惯例先在“溜冰场”玩一会儿,没想到他惯常玩的地方被二娃占领了。   王向前气不过,见刘二娃跟洪超在一起玩,认为他们是一伙的,就直接拿二娃开刀,推攘着让二娃到一边玩。   二娃不愿意,王向前的弟弟王向进就故意学二娃说话,嘲笑他的口音,嘲笑二娃他们是乡巴佬,身上又脏又臭......   二娃年纪小,可是他也能听得懂好话坏话啊。   他在村子里,一直跟着大牛二牛混,还经常那刘青松带回来的东西分给小伙伴。   大牛二牛让着他哄着他,以至于刘二娃早就习惯当“老大”受人追捧,现在碰到一个比他高一个头还多的小孩子嘲笑他,二娃也不惧。   性子上来了,他直接就用头把笑起来最嚣张的王向进顶倒,压在他身上打他。   二娃都上了,还一下子把王向进打倒了,洪超几个人也不怕了,开始上去跟王向前他们“打群架”!   一群平均年龄不到六岁的孩子,你挠我我挠你,乱成一团。   等三娃看到王向前腾出手抓二娃的时候,就开始张着嘴巴哭。   再后来,就是余桃看到的那样。   “这不是做得挺对的嘛?”听完俩孩子的讲述,刘青松道,“就该打。谁欺负你了,你就揍谁!把他们打乖了,他们就听你的话了。“   大妞和二娃在一旁受教的听了点点头。   余桃气笑道:“你这是不教孩子好,净教他们打架是吧?”   “要你说该怎么办?这不是打架,这是反抗!”刘青松赞许道:“我是觉得我闺女和我儿子没干错!”   说完刘青松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的骄傲,说着就把大妞,二娃和三娃挨个的往天上举。   三个孩子兴奋地尖叫着。   余桃没好气地撇他们一眼,道:“吃饭了!”   刘青松去端碗,几个人坐在桌子上,余桃才道:“我那是气他们打架吗?我是气他们胆子大,王向前比二娃都快高半个身子了,他们才到这三天,遇见那么大的小孩,二娃都敢跟别人打架,以后他还不把天给捅了啊?”   当娘的想法跟当爹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就区分出来了。   刘青松骄傲三个孩子敢于反抗,不怕事,还聪明会合作。大妞稳重,二娃勇猛,三娃小小年纪就聪明,见势不对就装哭喊大人。   余桃当然也骄傲,可骄傲过后,还掺杂着担心。   刘青松拿着筷子分给余桃和俩大的,又给三娃递一个勺子:“没关系,天塌下来有我撑着呢。”   余桃瞥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她给三娃把碗里的面条夹碎,见大妞二妞头也不抬,说道:“你们慢点吃,锅里还多着呢!”   大妞抬起头道:“娘,豆面条最好吃了,俺觉得比纯白面面条还好吃。”   余桃道:“好吃娘还给你们做。”   听了余桃的话,大妞说道:“太好了,俺....”   她说到这就停住了。   “怎么了?”余桃问道,“咋不说了?”   “娘,为什么他们会笑话我和二娃啊?”大妞疑惑地问道,“那些小孩故意学我和二娃说话,我以后再也不说‘俺’了,他们还笑话我吗?”   余桃听了这话,和刘青松对视一眼。   二娃对着大妞道:“他们再笑话咱们,我还揍他们!当我多吃一点饭,力气变大了,我把他们的牙都打掉了,他们就不敢笑话咱们了。”   刘青松听了笑了一下:“说得对!:   余桃无奈,白了刘青松一眼,说道:“你还鼓劲呢,二娃根本经不起人表扬,越表扬他越来劲。他这种性格的小孩,必须拿根绳子在后面拴着他,不然他能飞到天上去。”   刘青松道:“只要有本事,想飞到哪去就飞到哪去!”   “我是怕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夫妻俩对孩子的教育方式,有分歧也是正常,余桃懒得理刘青松,对着大妞道:“他们笑话你,那是他们的不对,是他们没有礼貌,和你们没有关系。”   “王向前他们说的是普通话,是咱华国的通用语言。你们在火车上听广播的时候,那些广播里的叔叔阿姨是不是也用普通话讲话吗?”   大妞和二娃点点头。   余桃摸摸他们的头说道:“语言只是一种交流方式,只要能听得懂对方说什么就行,没必要嘲笑别人,也不用因为自己的口音自卑。咱们华国大,每个人都有自己地方的口音,就连王向前说的也不是标准的普通话。”   “那为啥他还笑话俺们啊?”二娃问。   刘青松插嘴道:“所以你们才觉得他们欠揍,想跟他们打架啊。”   “你爹说的对,娘不是说了吗?他们笑话你,是他们没礼貌。”余桃道。   大妞又问:“那俺就不用学普通话啦?”   余桃想想还是道:“用学,娘也在学呢。你们听娘说话,是不是变了?”   “入乡随俗,家属院里住的都是全国各个地来的人,爹娘能听得懂你们说的话,可是你要是出去玩,或者到学校上学,你们还说禹都话,其他人可能听不懂你们在讲什么。就像你听这里的人讲话一样,昨天你不也是听不懂供销社阿姨说的是什么吗?还闹了笑话。”   大妞想了想点点头。   “普通话要学,别人笑咱们乡巴佬,不爱干净,不讲文明,咱们有毛病的地方就改正,没毛病的地方加强。”   “等你样样做得都比他们强,他们就找不到地方笑话你们了。不是娘说你们,这些天你们玩野了,每天回来衣服都脏兮兮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像是乞丐一样,娘看了都想笑你们。”   大妞不好意思地笑笑,二娃仰着头“哼”一声。   “太麻烦了,要学这还要学那,俺不想学,把他们打服气了不就行了嘛?”   刘青松见他这样,闷笑一声,见余桃瞪他,他才老实。   余桃瞪完刘青松,看着二娃说道:“你这话都是在哪学的?”   “爹说的啊!”   余桃拧了刘青松胳膊一下,气道:“看看你都教了孩子什么!”   刘青松“嘶”一声,对着二娃道:“别听爹的,听你娘的。”   二娃嘟起嘴巴,用筷子戳着碗里剩的一点面条。   余桃笑他:“做任何事情,先动动脑子,别总想着把人打服气了,先不说你能不能打得过别人,就算打过了,别人也不一定服气,该在背后笑话你,还是在背后笑话你。”   “我厉害了,谁敢笑话我!”二娃道。   余桃道:“行,你不是听火车上的叔叔讲过《三国演义》吗?娘昨天还给你买了话本。”   “哎呀,娘,俺的话本呢?”二娃突然想起自己带出去的话本,打完架都忘记了。   “娘给你带回来了。”余桃没好气道,“先别说话,先听娘说。”   “哦。”   “三国演义里,你们最喜欢谁!”   大妞二娃齐声回答道:“诸葛亮!”   无他,诸葛亮在里面最亮眼了。   余桃知道两个孩子都喜欢诸葛亮,就问道:“那里面,张飞打架厉害不厉害?”   “厉害!”二娃舞着手里的筷子,“张飞力气可大了,还会骑马!”   “诸葛亮呢,他打架厉害不厉害。”   大妞摇摇头,二娃也摇摇头,叹道:“诸葛亮就打架不厉害。”   “那你们觉得,张飞和诸葛亮谁更厉害呢?”   “诸葛亮!”大妞是标准的诸葛亮党。   二娃叹息一声,想了一会儿也不得不承认:“诸葛亮更厉害一点点。”   余桃哼笑:“你若是只知道打架,最后只能成为张飞,打架再厉害,别人也不服气你,遇到一个诸葛亮,就能把你降了!”   二娃听了这话垂头丧气的,仿若丧失了理想。   “知道娘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吧?”余桃问二娃。   二娃点点头。   余桃见他这样,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二娃的小脑袋瓜子:“做任何事情之前,先用脑袋想一想。当然,你爹说的对,二娃特别勇敢,只要再动动脑袋瓜子,说不定以后能文能武,比诸葛亮还厉害呢。”   “真的?”二娃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余桃。   余桃点点头,对着三个孩子道:“你们都一样。”   二娃听了这话,已经坐不住了,把碗一放,就问道:“娘,你把俺们的《三国演义》放到哪去了?俺要看!”   余桃道:“在西屋炕上放着。”   余桃话还没说完,二娃就跑去找书,大妞和三娃见状,也颠颠地跟去了。   刘青松看着三个孩子的背影,对着余桃竖起一个大拇指,道:“我老婆真厉害,教育孩子比我厉害多了。”   余桃托着脸,颇有些心满意足。   她笑着看刘青松一眼,刚想把碗端起来吃饭,刘青松就把她的碗拿走,说道:“你光顾着教育孩子,饭都凉了,我再给你盛一碗。”   余桃接过刘青松手里刚盛好的饭,说道:“那我是不是要谢谢刘团长?”   “不客气。”刘青松道。   余桃轻笑一声,刚吃了一口,就听见院子外面的喧哗声。   “李爱丽,李爱丽,你给我出来!”   余桃听着外面的喊声,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这饭是没法吃了,我还在等着李老师上门来找事儿呢,没想到徐嫂子先发火了。”   “他们吵他们的,你先吃饭。”刘青松道:“她们那些女人一个月不吵一回,心里都不舒坦。”   “这次是因为孩子打架。”见余桃不信,刘青松说,“以前什么你家鸡吃我家菜地的菜了,你家的水流到我们家了,反正不管多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她们都能吵起来。”   刘青松说完加了一句:“我看都是闲的。”   余桃道:“我刚才还一直担心着李老师因为王向进的脸找上门。”   刘青松说:“担心啥?光王勇都没那个脸。他家一个9岁一个8岁的小子,打不过咱们家6岁和4岁的闺女儿子,说出去都是笑话。”   “再说了,这事情又不怪大妞和二娃。”   余桃动动嘴巴没有说话,说起打架的原因,她心里也气。   自己孩子被那些小孩无缘无故地嘲笑,哪个当娘的不生气。   “你说李爱丽好歹也是个老师吧,怎么教孩子说那些话?”余桃道:“刚才听见大妞那样问我,我心里可真难受。”   “她一直都是这样,眼睛长天上去了。”刘青松话里对李爱丽很看不上,“别说其他人,就连王勇她都不怎么乐意,也不知道一个资本家出生的小姐哪来的傲气,若不是王勇护着,她娘家早就该清算了。”   余桃故意道:“我听你说的话,你不也一样,我们家属院这些女人,你也是这个瞧不上,那个看不顺眼。”   “我。”刘青松结舌:“我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余桃道,“你就是大男子主义,总觉得女人干什么都不行。你是不是在心里也看不起我呀?”   刘青松冤枉道:“我可没这样想,我跟那些女家属接触的又不多,对他们的印象都是她们男人说了,我才知道的。”   余桃笑着看了他一眼,暂时先不计较。   说着话,门口人都已经吵起来了。   余桃侧耳一听,徐红果正在喊她的名字。   “余嫂子,余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感谢在2021-02-18?00:18:05~2021-02-19?00:1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飞的鱼?10瓶;JoJo、小文文?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骄傲   三十二   “你看着三个孩子,?我出去看看。”余桃听见徐红果喊她,放下手里的碗,对着刘青松说道。   刘青松道:“你去吧,?女人就是事多。”   余桃瞪他一眼,?道:“男人事也一样多,?懒得搭理你,?看好孩子,?别让他们出去了,大人吵架骂什么的都有,?他们学了不好。”   刘青松点点头。   余桃打开门走了出去,离余桃不远的地方,徐红果手里正拎着她的儿子洪超,?就跟拎着一个小鸡崽子一样,?一脸怒气地看着李爱丽。   她看见余桃出门了,?对着余桃招招手,道:“余嫂子,?你过来给我做个证!”   “我听超子说,他脸上的伤,是王团长家的俩儿子打的,?可是李爱丽不承认!余嫂子,?你不是看见他们打架了吗?你说个公正话,?超子嘴巴还有耳朵上的伤口,是不是王向前撕的!“   徐红果见余桃走近,?一脸气愤地看着李爱丽,?又重复说了这句话。   余桃看了这对峙的俩人一眼,还是公正的说道:“我没看见洪超身上的伤是谁打的,我去的时候,?王向前和王向进,正跟我家三孩子打成一团。不过,李老师俩儿子还有他们带的那群上了学的小孩是一伙的,我肯定没看错。”   徐红果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愤怒了。   她指着李爱丽的鼻子道:“李爱丽,你听到了没有,你还不承认!你看看我儿子,这嘴巴都被打肿了,还有这耳朵,不知道哪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畜生,那么狠,把超子的耳朵都撕开了!”   徐红果提着洪超的胳膊,一脸心疼,控诉地看着李爱丽。   洪超早已经不哭了,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打架后流下的泪水吹干凝在双颊,形成一道道黑色的泪痕,嘴巴上伤口也已经结痂,略微地肿了起来。   被徐红果像个小鸡仔一样提着,洪超这个小娃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眼巴巴又胆怯地看着大家。   徐红果说着把洪超的头发扒开,余桃走进看到洪超的耳朵,还真的被撕裂一个口子。   她那个时候只顾得自己三个孩子,没有仔细检查洪超的伤势,没想到洪超的耳朵竟然也受伤了。   当娘的当然会心疼,余桃道:“都是我没仔细检查,这还挺深的,一定可疼吧,徐嫂子,先给孩子伤口上药。”   徐红果道:“我本来就是带着洪超到卫生所上药,路过李爱丽门口,听洪超说的话,没气过,才骂了他们!你说说,李爱丽还是老师呢,生的孩子都不会教,年龄都是我家超子的两倍了,只会仗着年纪大欺负小孩!”   李爱丽站在她家篱笆院子里,被徐红果指着鼻子骂,脸上气得通红。   “徐红果,你骂谁是有爹生没娘养的小畜生,我什么时候没有承认‘洪超不是向前打的’?”李爱丽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跟你说,孩子受伤了,先问清是非曲直,你不分青红皂白就站在我家院子门口骂我,是谁不讲道理!我家向进脸上也都是被人挠的印子,我也没有像一个泼妇一样,站在别人门前骂人啊!”   说着,李爱丽眼睛里就冒出泪光。   她个头娇小,典型的南方女子,长得很柔美,皮肤白,扎着两根到胸口的辫子,辫子上还用蕾丝头绳扎上,光看外表真看不出来,她已经是一个八岁大孩子的母亲。   李爱丽脾气娇,遇见徐红果这样不讲道理的人,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   她在学校当老师,才回到家没有多久,饭还没做好就被徐红果拍这门骂,能不委屈吗?   “李老师,你家孩子脸上的伤口,是我儿子抓的,不过他脸上也受伤了,你问问孩子,他们为什么会打架了吗?”余桃接过李爱丽的话问道。   李爱丽一愣,她还真没问。   “余嫂子,你们之间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今天我就想先解决我儿子被欺负的事!”徐红果打断了余桃的话说道。   说完,她又喊道:“李爱丽,你个小妇养的!你还有脸哭!我咋不讲道理了?你家一个九岁,一个八岁的儿子,带着一群小孩欺负我家五岁不到的小孩,你还有理了!”   徐红果看到李爱丽这个女人竟然先委屈起来,心里更气了。   徐红果像是一只被惹怒的抱窝老母鸡,支棱着胳膊道:“我今天就骂你了,你儿子就是有爹生没娘教!我在路上可是听超子说了,你家那俩小孩子,在这一片就是霸王,想欺负谁就欺负谁,以前没少欺负超子他们!”   徐红果的大嗓门,引来许多看热闹的人。   不管什么时候的女人,都喜欢听八卦,家属院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有热闹看,不少人跑得比谁都快,哟徐撤人端着碗都围过来了。   听了徐红果的话,周围人指指点点。   一个个道:“真看不出来啊,李老师家的孩子这么霸道。”   李招娣也在人群中,家属院里的女人,李招娣最不喜欢的就是李爱丽。   李招娣跟李爱丽都姓李,可是命却天差地别。   李爱丽是资本家出身的娇小姐,嫁的老公疼她,结婚后还连生三个儿子,一辈子没受过一点罪。   可李招娣自己,小时候被两瓢谷子卖到杨和平家里当童养媳,从小就在杨和平家里被她婆婆磋磨。   她命不好,圆房后一直生赔钱货,家里男人话里话外都嫌弃她。   李招娣知道,杨和平心根本不在她身上,他早就被李爱丽这个狐狸精迷住了。   因为心里有这个揣测,李招娣更讨厌李爱丽,甚至嫉妒憎恨她。   如今听见徐红果说,王向前和王向进这两个孩子一直欺负洪超,李招娣拉着她的大女儿秋草问:“草儿,你跟娘说,王向前和王向进那俩孩子,以前欺负没欺负过你们?”   杨秋草在暴力的父亲和不在意她们三姐妹的母亲忽视下长大,一直很胆小,遇见人也都低着头。   现在在大家伙面前被李招娣拉着这么问,秋草惊慌地点点头。   “点头干啥,说话啊,你哑巴了是吧!”李招娣骂道。   秋草怯怯地道:“嗯。”   李招娣不在意闺女是怎么被欺负的,她只在意是李爱丽的儿子欺负了她闺女,亏她男人杨和平还夸李爱丽会照顾孩子!   见秋草点头,李招娣放下她,冷哼一声,转过身就对着李爱丽骂道:“好啊,怪不得俺闺女这么胆小。和平还怪俺不关心闺女,原来都是你儿子在后面打的!”   “李爱丽,是不是你在后面教唆的!你这个资本家出身的小姐,一直都看不起俺们,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你别血口喷人!谁看不起你们了!”徐红果还没解决,又被李招娣这个更会道人是非的女人骂,李爱丽眼里含着泪怒吼回去。   李招娣听不懂什么是“血口喷人”,可是也不妨碍她吵架。   她仰着脖子回道:“俺可没喝血,喝血的是你们这些资本家,大地主,专门喝俺们农民的血,你还看不起俺们,俺当初跟着婆婆一起给红军纳鞋底的时候,你这个娇小姐还被奴才伺候着洗脸呢!”   跟着丈夫在军区呆了几年,杨和平没啥本事,在外最喜欢说这些空话,李招娣也耳濡目染学会了。   教唆,资本家出身...   李招娣好不容易说了两句有文化水平的话,下面一句又重新变回原形。   看着李爱丽生气地流眼泪都那么漂亮,像朵娇花一样,李招娣嘴巴里的话不自觉就带着浓厚的怨气:“哭啥哭啊,真是不要脸的狐狸精,现在可没有男人,你红着眼睛是准备勾引谁啊!”   这话说出来,余桃听着都皱皱眉头:“嫂子,这话说得过分了,在说孩子的事情呢。”   “俺说的一点都不过分......”李招娣动动嘴巴,到底有些心虚。   另一边的李爱丽,被李招娣这样辱骂,早就受不了了。   “王向前,王向进,你们出来!”李爱丽抹了一把眼泪,崩溃的喊道,“还有王勇,你也出来,听听她们是怎么骂你老婆的!我好好地站在院子里勾引谁了!”   李招娣听见李爱丽叫人了,连忙往人后缩了缩。   率先挑起事端的徐红果却是一点也不怕,王勇是二团团长,她男人洪涛在一团,就算得罪王勇也没啥大碍。   她憋着气,看着王勇出来,徐红果道:“王团长,你可算出来了。别的事情我不管,我就问问你,你孩子欺负我儿子的事情今天怎么算!”   王勇在家已经把外面吵架的经过听得完完全全。   见徐红果这样问,王勇先发制人,脸色发黑的拉着王向前和王向进,对着俩孩子的屁股一人踢了一脚:“臭小子,还不快点道歉!”   俩孩子一个踉跄,又互相搀扶着重新站稳,咬着牙低头不说话。   王勇见状也没管俩孩子,拉着李爱丽的胳膊,把李爱丽护在身后,脸上微微带笑道:“弟妹,我刚才已经在家里教训过他们俩。你看,只是小孩子打架的事,现在闹得这么大,我瞧洪超也受伤了,弟妹不如先带着孩子去卫生所,给孩子上药,多少钱我们陪!”   徐红果听了哼一声道:“那一点药钱,我可不敢要王团长的!我听洪超说,你家俩孩子一直欺负他,还让他跪在地上学狗叫,不但这样,他们还让你家养的狗追洪超,吓唬洪超,不让他回来告状。”   徐红果深吸一口气,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俩孩子,问王勇:“我今天就问问这事有没有!咋啦,你王团长家的孩子是人,我们家孩子就不是了,就要矮他们一头,跪在地上学狗叫啊!我今天就骂他们俩了,真是有爹生没娘教,亲娘还有脸当老师呢!”   “李嫂子说的对,不仅是你孩子!还有你老婆,成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她怎么有脸了,一个资本家出身的小姐,有脸看不起我们根正苗红的贫民!”   徐红果话随口发泄着说到这里,王勇听了心里却吓一跳。   他不能让李爱丽安上一个看不起农民的罪名,真背上这个罪名,对李爱丽有什么影响先不提,到时候他的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再加上,这俩个小子做的实在不像话,今天被人堵着门骂,也都是因为这两个孩子。   王勇再怎么急功,也是一名军人,听见自己儿子在外面这么嚣张,真是又急又气!   他有些急智,带上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听完徐红果说的话王勇黑着脸怒吼道:“跪下,俩小龟孙子,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在外面这么能啊!还敢欺负家属院里比你小的孩子,我养你这么大,是为了让你打自己人吗?”   说完这句话,王勇就对着他的两个儿子的屁股,一人来了一脚。   王向前和王向进兄弟俩受不住力,“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虽然穿得厚,可是俩人被王勇直接踹得跪在水泥路上面,膝盖还是撞击得生疼。   小一岁的王向进立即受不了腾“哇”了一声,躺在地上抱着腿哭了出来。   “你这人,你打孩子干什么啊,孩子是打能教育好的吗?”李爱丽见孩子被打,红着眼睛急道。   王勇骂道:“慈母多败儿,你让开,看我今天不打死这俩小子,今天他敢欺负自己的同胞,明天上战场了,他们是不是把枪口对着自己人啊?”   说着王勇就往孩子身上踹。   他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惜力,两个孩子被他打得哇哇大叫,在地上打着滚躲闪着。   别说是李爱丽了,就是余桃在一边看着都心疼,她拉住王勇的手,道:“王团长,别打了!”   王勇不听,依旧往孩子身上踹。   因为他的这番做派,大家都忘记刚才徐红果说的那些话。   等王勇打累了,看徐红果脸上都露出不忍之色,他才停住脚。   王勇一脸痛惜地对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孩子道:“这个教训,你今天给我记住了,再欺负自己人,你试试看,老子不用其他人教训,直接把你们打废了!”   俩孩子躺在地上一边喘息,一边呜呜地哭,徐红果这个受害人的妈妈,看了既觉得爽快,又觉得王勇这个当爹的心狠。   不过王勇还算明事理,比李爱丽这个只会护着孩子的娘强多了。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在场的许多人,跟她的想法一样。   “孩子,先起来吧,地上冷。”余桃没想到今天会闹成这样。   地上都是泥,混合着雪水,俩孩子就躺在大家面前,蜷缩着身体捂着脸哭,身上的棉袄都被泥水浸湿了,露出来的手红肿不堪。   再怎么坏,他们也是八九岁的孩子,看到他们这样,余桃心里听见他们欺辱其他孩子的那一点微弱怨气也暂时平息。   余桃说着,从地上拉王向前。   王向前红着眼睛,甩开余桃的胳膊,道:“不用你假好心!”   说完这句话,他从地上爬起来,仇恨地看着王勇和李爱丽,带着哭腔质问道:“你只会打我和向进,你是我爸吗?你只会跟我爸哭,只会跟我爸抱怨我们不听话,你是我妈吗?我和弟弟刚来家属院被其他人欺负,被他们逼着学狗叫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你们出去替我出头啊!你们不想要我这样的儿子,我也不想要你这样的爸妈呢!”   说完这些话,王向前推开众人,就冲了出去。   “哥!哥!呜呜!”   比王向前小一岁的王向进,看见哥哥丢下他跑走,哭着从地上爬起来,抓着手里的泥巴就往王勇和李爱丽身上扔。   “我们又没做错,是妈说洪超和杨秋草妈总是笑话她,我和哥哥才找洪超和杨秋草报仇!”   “是妈不让我们和他们玩,妈还说他们脏兮兮的,身上都是虱子。”   “是妈不让我们吃她们送的东西,说她们手指甲里都是黑泥巴,一点也不卫生。”   “是妈说她们封建,是文盲,生了一群小文盲,只生不管养。”   王向进呜呜地哽咽着,八岁的孩子还是把话说全了,他带着报复的心里冲着王勇吼道:“你每天只会护着我妈,我妈一告状,你就打我和哥哥,我讨厌你们,我也不想要你们这样的爸妈!”   王向进说完,也冲出人群,跟着他哥哥的脚步跑了。   围观的军嫂们听了王向进这孩子的话,都静默了,心里五味陈杂。   许多军嫂都是从农村里来的,这个年头,吃都吃不饱了,孩子还一个接着一个生,每天为了填饱肚子,什么活都干,真是从早忙到晚,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   所谓仓禀实而知礼节,在基本物质条件都无法满足的情况下,讲卫生,讲文明,这些话对于大家来说,就是个笑话。   你要是真当着人的面指出来谁手指甲黑,人家指不定当你是个傻子。   孩子的话里,李爱丽挑剔那些她看不惯的习惯,在场的军嫂,多多少少都有。   “俺身上可没有虱子,俺也是天天洗脸洗脚的。”   “瞎矫情,她家里要是没请保姆,让李爱丽天天围着灶台孩子转,我看她手指甲不黑。”   “怪不得俺给他们家送菜饼,李爱丽皮笑肉不笑的,原来是嫌弃俺。”   被俩孩子当着众人的面顶撞,说不想要他们这样的爸妈,还被亲儿子当众揭短,被大家指着议论,王勇和李爱丽脸上都挂不住。   “都怪你,只会打孩子!”李爱丽看着俩孩子跑走埋怨道。   王勇动动嘴巴:“我是他们老子,还不能打他们了?”   没等李爱丽说话,看着李爱丽那张脸,李招娣忍不住讥笑着道:“听听孩子怎么说的,俺说了!李爱丽就是看不起咱们乡下来的人,现在她儿子都这么说了,你们总该信了吧!”   在场的这么多人,这个时候大概只有李招娣最痛快了,尤其是看到李爱丽这个眼睛长到头顶上,总是卖弄风sao,勾引人的小biao子当着大家的面,被自己亲儿子撕掉她脸上那张皮。   若不是场合不对,李招娣都想捂着嘴巴笑了。   王勇听了这话,脸色发黑,他不舍得怪自己的娇妻,一脸怒气地看着李招娣:“李嫂子,爱丽只是在生活习惯上跟你们不一样,怎么就扯到看不起乡下来的军嫂这个上头了?杨和平呢,你让他出来,我倒要问问,这些话是不是他教你的。”   听到王勇喊自己丈夫的名字,李招娣像被人打了一巴掌,醒了过来,不敢再得意了。   王勇是她丈夫的直属上司,李招娣跟徐红果一样,不知道军队咋晋升的。   可是她跟徐红果的心理一样,因为自己男人,李招娣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丈夫的上司王勇,还要讨好他们。   李招娣缩着头,不敢再开口。   余桃见王勇还在这里纠结生活习惯的问题,忍不住道:“王团长,现在不是追究李嫂子说什么话的时候,而是去追孩子,俩孩子都跑了一会儿了,万一想不开怎么办?”   “李老师是不是看不起农民,这个问题不是王团长你来下定义,而是我们这些乡下来的军嫂判断。今天会发生这件事情,归根究底,问题还是在你们当父母的身上,若不是李老师对乡下来的军嫂有根深蒂固的成见,并且把这些成见带到孩子们身上,我想也根本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   徐红果怕担责,也在一边附和道:“余嫂子说的对,王团长,两个孩子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孩子找回来,要是真有个好歹,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李招娣从徐红果后面伸出一个头:“就是,你光逮着俺发火干啥?”   王勇结舌,他现在一边担心两个孩子,一边又担心李招娣这张嘴巴,什么荤素不忌就往外面说,真把李爱丽出身资本家,还看不起农村人这个罪名扣到他们一家人头上,那就完了。   王勇正纠结着,余桃身后传来一道略显柔和的女音:“青松妻子说的对,王勇,你先去把孩子找回来,这里我先看着。”   余桃转身一看,一位穿着蓝色褂子,短发及耳的妇女,看起来很面善的妇女正站在她身后。   “嫂子,你来了,我就放心了。”王勇心里叫坏,脸上却笑着说道:“因为孩子打架,你看这事闹的,嫂子,这里你先帮我看着,我去找找那俩小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去吧。”妇女笑笑。   “师长夫人咋来了呢?”李招娣在余桃背后小声嘀咕道。   余桃这才确定,这个人就是刘青松口中,公正和善的师长夫人——孙秀娥。   大家因为孙秀娥的到来,都不敢再交头接耳了。   等王勇走后,孙秀娥看着哭得眼睛通红的李爱丽一眼,叹了一口气才说道:“这次吃到教训了吧?”   李爱丽红着眼睛看着孙秀娥,教训是切切实实吃到了。   刚才发生的事如同五雷轰顶,两个儿子的愤恨,周围人的嘲笑,让李爱丽难堪得恨不得找一个洞躲起来。   可是她不懂,她只是在家里抱怨了几句,她只是不想让儿子跟那些乡下来的那些脏兮兮的孩子接触,有错吗?   为什么会弄成今天这个局面?   孙秀娥见她这样,摇摇头道:“你还不懂。何不食肉糜?你真是生在福窝,这辈子没遭过罪,才在孩子们面前一直说那些话,教得他们也不知天高地厚。”   孙秀娥只说这一句,算是提醒李爱丽到底是因为什么。   李爱丽出身大资本家,母亲颇受当商人的父亲宠爱,这辈子唯一让她难受的大概是父亲抛弃她们母女俩逃至好港,家庭成分还被划成资产阶级,生活一落千丈,被以往她看不上的人看不起。   后来因为一些事,李爱丽嫁给王勇这个大老粗,成为团长夫人,婚后王勇又把她当成女儿一样疼,家里不仅请了保姆,还给她安排工作,连在孩子面前都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她身上对穷人的那些挑剔和嫌弃,是刻在骨子里的。   李招娣有句话没有说错,在全国都在流血牺牲的时候,李爱丽还幸福地躲在家人怀里撒娇,拿着当布商的父亲剥削出来的钱,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被人宠着护着,这是命好,这没有错,可是她不该在一群因为战乱,饥荒等等原因,还没挣脱出温饱的穷苦人面前挑剔来挑剔去。   大家都不是傻子,怎么会感觉不到她骨子里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王勇不舍得教她,现在可不吃到教训了。   孙秀娥人生阅历足,早年也参加过革命,还是一个党员,现在她年纪大了,就退下来跟着爱人在这里生活,担任一个小小的子弟兵小学的校长。   她深知李爱丽骨子里的那股骄傲,家属院里像她这种出身,或是有些文化的家属,在大字不识一个,行为粗俗的乡下军嫂面前都有这种骄傲。   以前是没有闹出来,孙秀娥也就没管。   可是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因为几个孩子打架的事,把城里人和乡下人这两类军嫂的矛盾,摆到台面上来了。   既然发生这样的事,孙秀娥就不能不管。   她看着李爱丽,严肃的道:“李爱丽,你作为一个人民教师,却依旧一副资产阶级做派。我作为校长,对你进行口头警告,若是有下一次,我会向上面反映,剥夺你的教师资格。”   “校长......”李爱丽喃喃道...   作者有话要说:  余桃开始彻底觉醒啦,又没写到想写的地方~   谢谢大家支持呀!   感谢在2021-02-19?00:16:40~2021-02-20?00:2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月芳菲?10瓶;葡萄?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例子【捉虫】   三十三   孙秀娥打断了她的话,?“做老师的首先要思想端正,扎根实际,你自己回去好好反思一下,?这次只给你一个警告。”   李爱丽动动嘴唇,?想要反驳,?可是在大家不认同的目光下,?只能红着眼睛低下头,?有些落寞地扯着嘴皮微微笑笑:“我知道了,校长。”   今天发生的事情,?对李爱丽来说就好像做梦一样。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她就是在家里抱怨几句而已。   怎么所有人都嘲笑她,连孩子都埋怨她。   孙秀娥见她这样,?摇了摇头,?也不再管她,?转过身仔细看看洪超的伤势,道一声:“这伤还不轻。”   徐红果道:“若不是我往他耳朵上拍了一巴掌,?他喊疼,我还不知道超子跟人打架,耳朵都被扯烂了!”   她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   若是只有伤也就罢了,?现在孩子糙养,?你说小孩子打架闹着玩,哪有不受伤的啊。   一开始知道洪超被扯烂耳朵,?徐红果只是生气,?直到她带洪超去卫生所的路上追着洪超问,洪超说漏嘴了,徐红果才知道,?原来王团长家的两个小孩子,一直都在欺负他。   王向前和王向进兄弟俩,让洪超趴在地上学狗叫,你听听这是人干得事吗?   这么侮辱孩子,以后孩子长鳖头了,干啥啥不敢,成了一个没出息的孬货,她后悔都晚了。   “超子真勇敢!”孙秀娥道。   徐红果笑笑:“勇敢啥啊,连敢回去跟我说在外面被人欺负了都不敢,我说这孩子怎么到了部队越来越胆小了,还一直怪洪涛嗓门大吓孩子!原来他们是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净被王团长家的孩子欺负了。”   说到这,徐红果的脾气又上来了,狠狠瞪着李爱丽:“李老师俩儿子可真孝顺,知道欺负洪超给你报仇,我自己咋都不知道啥时候惹恼了李老师,让李老师这么恨我!”   李爱丽不知所措。   她回想自己跟孩子相处的点点滴滴。   因为白天在学校教书,晚上的时间属于丈夫,跟孩子相处的时间,大多是在饭桌上。   她性子有些挑剔,饭桌上和王勇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些抱怨。   有一次,她穿着裙子,李招娣和徐红果一路跟在她屁股后面指指点点的,好像在笑话她。回到家李爱丽就跟王勇哭了,说讨厌李招娣和徐红果,说她俩恶心。   从那以后,李爱丽对徐红果和李招娣的印象更加恶劣,恶劣到听见她俩名字都会讨厌的地步。   大概,这些话被俩孩子听到了。   母亲日积月累对另外两人的讨厌,直接影响到孩子身上......   李爱丽想到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张了张嘴巴:“我....”   “你若是恨我,直接叫上门跟我吵一架,咱俩老死不相往来,干嘛教唆自己孩子打洪超!”想到自己儿子趴在地上学狗叫,徐红果心里就憋屈得慌,她说完这句话,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刀,“怪不得你俩儿子埋怨你,有你这样的娘,他们也是倒霉了!”   李爱丽又红了眼睛。   余桃看了徐红果一眼,拉了拉她的胳膊叹道:“行了徐嫂子,你先带着超子去卫生所看看。有了今天这事,以后向前向进俩兄弟也不敢再欺负孩子了。”   孙秀娥也道:“对,你先带着孩子去上药。”   徐红果止住话,气狠狠的吐出一口气:“耳朵上是小事,孙校长,小孩摔摔打打受点伤没什么,就害怕你往他心上磨钝刀子吓唬他,一直吓唬孩子,孩子长大就会变成一个瓜怂了!”   说完徐红果又自责道:“超子胆子越来越小,我都没发现原因,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够格。”   孙秀娥知道徐红果还没放下心里那口恶气,说道:“刚才我也听清楚事情的经过了。说到底,这件事情缘由还在你们做家长的身上。王向前王向进俩孩子,在学校上课,我知道他们绝对不是那种恶劣的孩子。”   徐红果听了想说什么,被孙秀娥打断。   “你先听我说。”孙秀娥道,“不管原因是什么,王向前王向进欺凌洪超秋草他们是事实,已经做了错事,肯定要接受惩罚,让他们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会在学校公开批评王向前王向进,这个惩罚你同意吗?”   孙秀娥问徐红果。   徐红果没有回答,李招娣忍不住抢先说道:“光批评咋够啊,那俩孬蛋叫秋草趴在地上学狗叫,俺看光批评不够,还得让他们当着大家的面检讨!”   李爱丽听了这话心一提:“校长,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在孩子面前抱怨。向前向进俩孩子性子傲,让他们在大家面前检讨,他们就抬不起头了。”   李招娣专门和李爱丽作对,仰着头加大嗓门说道!“咋抬不起头了,哦!你家孩子是孩子,光在大家伙面前检讨就抬不起头,俺家孩子跪在地上当狗干脆不活了呗!俺看光检讨还是轻的呢!”   说完这些话,李招娣急切地推了推瘦巴巴的秋草,“秋草,你跟大家伙说说,王向前和王向进是怎么欺负你的!你说说你怎么学狗叫的!”   秋草红着脸低头不说话,胳膊被李招娣拧了一下,眼睛里冒出泪花。   “憋丫头,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跟个哑巴似的!”见秋草不说话,李招娣生气骂道。   余桃皱皱眉。   孙秀娥看见李招娣这样,怒道:“好了,李招娣,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有个当军嫂的样吗?”   李招娣惯会欺软怕硬,见孙秀娥真的发火,放下拉扯秋草的手,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孙秀娥竖起两道眉,从李招娣手里把秋草拉过来,严肃地道:“怎么处罚孩子,我已经决定了!现在先把小孩的事情放在一边,说说你们家长的事!”   孙秀娥深吸一口气道:“以前我还觉得,你们中间有些小矛盾是正常,没想到是我想当然了!军人家属是军人的后盾,可是你们呢,整天在窝里横,不是她看不起你,就是你编排她,把好好的一个家属院弄得乌烟瘴气!”   孙秀娥没有听任何一个人的话,眼睛巡视着在场的每一个军嫂,语气严肃的批评道。   “孩子长成什么样,关键要看父母怎么教育,总是在孩子面前散发负能量,给孩子带来的都是消极影响。你仇视我,我仇视你,敌人还没有打进来呢,你们先窝里反了!”   这话说出来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李招娣!”孙秀娥指出典型,“还有徐红果…,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军嫂成天天的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捏造谣言不干正事!”   “李爱丽!”孙秀娥道,“你们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一点!时代变了,就算有王团长护着你,你也要学会谦卑。军队对你来说已经是个桃花源了,改天让王勇带你出去看看,你就会知道家属院里的军嫂对你有多宽和!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孙秀娥说完这些,又环视一圈,最后道:“我已经跟军区里领导提议,近期会尝试在家属院开展关于军嫂的思想教育课,不管你们是受过教育的,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每个星期都老老实实去给我听课!”   “要是再不改变一下你们的行为举止和态度,到时候哪来的给我回哪去!”   最后这一句话明显是吓唬大家,不少没见识的还是被孙秀娥唬住,她们不敢交头接耳,只能用眼神交流,表示自己的震惊。   把大家的反应看在眼里,说完这些,孙秀娥对着还在看热闹的人说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该回家回家,该工作去工作!”   听见孙秀娥这样说,众人也不敢再在这里围着,三三两两的都走了。   只剩下站得近的余桃几个人。   李招娣看看孙秀娥的表情,也想拉着秋草偷偷走。孙秀娥看着她那心虚的样子,看不惯地喊了一声:“李招娣!”   “孙校长,你还有什么事吗?”李招娣讪讪道,“你看,俺这饭还没吃呢,该凉了!”   孙秀娥没有放过她,直接道:“李招娣,你的问题我一直听说了。军嫂里就属你最爱编弄是非,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谁狐狸精!女同志的名声是那么容易就被你捏造败坏的吗?”   李招娣小声道:“她成天打扮成那样,又描眉又画嘴巴的,不是妖精是啥。”   孙秀娥没有听清,大声喝道:“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校长。”李招娣一个激灵,连忙道,“俺说俺错了,你也知道俺是乡下来的,不懂那些,吵起架来啥胡话都说。”   “哼!”孙秀娥冷哼一声,也不揭穿她,说道,“你在我这儿已经是个典型,以后说话注意一点,若是再让我听见你在背面说别人闲话,我就跟杨副团长商量一下能不能送你回去。”   这话可算是掐着李招娣的命门了,她要是回了家,那些小妖精不得扒着杨和平,让杨和平把她休了啊!   她绝对不能回家。   这样想着李招娣立刻老实了,缩着脖子道:“俺知道了,俺不说就是了,再说有些话也不是俺说的啊,总不能只赖俺吧。”   孙秀娥懒得与她掰扯:“你注意一点,先回去吧。”   孙秀娥是老革命了,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味道,板起脸还真有点吓人。   李招娣听见孙秀娥愿意放她走,轻呼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忙不迭的跑走了。   孙秀娥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转过身对着徐红果和李爱丽道:“你们也都散了吧,红果先带孩子去卫生所,爱丽你也回家,等王勇把孩子找回来,知会我一声。”   孙秀娥的态度没有偏向任何一个人,不管是徐红果还是李爱丽心中对她的处置结果都算服气。   听了孙秀娥的话,徐红果和李爱丽都点点头,不过临走前,徐红果依旧气不过,对着李爱丽冷“哼”一声,不屑地翻了她一个白眼,才拉着洪超离开。   李爱丽红着眼睛,默默承受着徐红果对她的敌意。   余桃看到这,叹了一口气。   这场闹剧,两方都没有赢家,因为这件事,以后所有人还都要去接受军嫂思想教育。   跟其他军嫂哀声载道不一样,余桃听见要听课了,还挺高兴,她从小就喜欢听课,只要能学到东西,她都喜欢。   见徐红果走了,余桃也跟孙秀娥道别。   没想到孙秀娥喊住了她:“青松媳妇儿,你是叫余桃是吧?”   “是。”余桃一愣,然后惊讶道,“没想到嫂子你会知道我的名字,跟青松到你家拜访的时候,没见到你,听师长说,你去市里了。”   “我早上刚回来。”孙秀娥说,“我们家那位对你评价可好了,说刘青松这小子走了狗屎运,老婆贤惠持家,做的梅干菜肉饼特别好吃,三个孩子也养的聪明懂事。”   余桃低头笑笑:“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刘青松配不上我,师长真是客气了,他若是喜欢吃,哪天我做了,再给师长送两张尝尝。”   “别送了,不能惯着他吃。”孙秀娥笑着摇摇头,又拍拍余桃的肩道,“你别妄自菲薄,做军嫂的都不容易,你跟青松结婚那么多年,生养三个儿女,还在老家奉养父母,要算起来也是刘青松占了便宜。”   徐桃笑道:“我可要把嫂子说的这些话,说给刘青松听听。”   孙秀娥眯着眼睛笑笑,又变成温和的样子,仿佛刚才黑着脸警告大家是余桃的错觉。   “应该的,该让他听听,刘青松这小子整天在外面板一张冷脸,现在老婆孩子来了,他要是还跟你板着那一张脸,你就跟我说,我去骂他。”   孙秀娥还不知道刘青松私底下在余桃和孩子们面前,根本不像在外面那样。   徐桃道:“他倒是没板脸,就是话有些多。”   孙秀娥一听这话就笑了。   刘青松私底下跟亲近的人相处话都多,和他平时在外人或是战士面前表现的冷面阎王样儿截然不同。   现在听余桃这样说,孙秀娥就知道,她不用担心这家两口子的感情问题了。   想着,孙秀娥就道:“话多了好,男人就怕他跟你没话说。”   说完这句话,孙秀娥又笑眯眯问道:“我听你说话言之有物,你以前上过学吗?”   余桃听了这话一愣,把耳朵上的碎发拂到耳后:“正规的学校我没去过,不过小时候我在我们省城那儿最大的资本家家里当丫鬟,从小跟着‘主子’,耳濡目染学了些知识。”   孙秀娥听了怜惜地看她一眼:“现在旧社会已经被dang和人民推翻了,人人平等,哪还有‘主子’?”   余桃听了孙秀娥说的话,想起旧事鼻子微酸,笑道:“你说的对,现在人人平等,没有主子丫鬟了。”   “你也不容易。”孙秀娥又问道,“那你是读了什么书?简单的日常词汇读写和算术你会吗?”   余桃点点头:“会的。”   说完余桃又纳闷的问道:“嫂子你问这些是有什么事吗?”   难道军嫂也需要扫盲?余桃在心里疑惑。   孙秀娥只是笑着拍了怕她的手道:“我心里有一个想法,还需要跟军区里的领导们商量商量,你先回去吃饭。”   说着她指了指余桃后面:“瞧青松,正在看咱们呢。”   余桃扭过头。   刘青松抱着三娃,正站在门口,看见余桃和孙秀娥看向他了,笑着招了招手。   孙秀娥笑道:“估计是孩子闹了,行了,你先回去吧。”   “哎!”余桃应了一声,“那嫂子,我先回去了。”   孙秀娥笑着点点头,也回了家。   刚到家,师长邱文辉见到孙秀娥一脸笑意,抖了抖手里的报纸:“怎么,不是出去解决家属矛盾了吗?我还以为你跟以前一样会黑着脸回来呢,这是顺利解决了?”   孙秀娥坐下喝了一杯水:“矛盾哪有那么容易解决,我是刚有了一点点头绪。”   “老邱,我不是跟你提过,在军嫂之间开展思想教育课吗?你们同意不同意?”孙秀娥问道。   邱文辉道:“你的提议已经通过了,不过还是那个问题,你让谁去教育这些军嫂?”   说完他头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军嫂的观念根深蒂固,根本改变不了,我就怕到最后白费功夫。”   “这你就别管了,到时候我跟你借人,你愿意借就行!那些军嫂我亲自去管,我就不信我这个前妇联主任掰不正这些人。”孙秀娥把水杯放在桌子上,说完她又笑道,“再说,我都已经选好助手了。”   “你这是下军令状啊?”邱文辉笑道,说完他又疑惑,“这是看上谁了?”   “余桃。”孙秀娥也不卖关子。   “余桃?”邱文辉一思索,“刘青松那小子老婆,你怎么瞧上她了?”   孙秀娥道:“不知道了吧,我今天才见她一面,就发现这姑娘言之有物,说话不卑不亢,难得的是还公正懂事理。”   孙秀娥把今天余桃顶王勇的那些话,学给邱文辉听。   “你听听这话是一个童养媳会说的吗?别说李爱丽,就连向情都不一定说出这些话。我当时就觉得她读过书。”孙秀娥道,“没想到一问真巧了,她以前在资本家里当丫鬟,跟着伺候的人学过一些知识。”   “余桃是旧社会丫鬟,从乡下来,还是童养媳,可是她又识字,懂道理。”   “在身份上,她和那些乡下来的军嫂一样,却比她们落落大方;在学识上,她也会识字读书,身上还没有那些城里人身上的臭毛病。”   “这不刚好是一个正面的例子吗?”   邱文辉看着孙秀娥笑着摇摇头:“本来想泼你冷水,不过余桃这位女同志,你算是没看走眼。”   邱文辉挑着余桃在火车上,遇见拐子的事,给孙秀娥大概说了一些情况。   孙秀娥一惊,问道:“有这事,那拐子的行动是专门针对军嫂了?”   邱文辉摇摇头,事情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基于保密,他现在不能多说,只道:“现在还不清楚,已经专门安排调查人员去调查了,一切都不好说。”   孙秀娥听了也不再问,只是叹道:“没想到余桃还遇见这样的事,火车上竟然还有拐子内应,这些拐子真是猖狂!”   说完她叹息道:“余桃也不容易,你说,我该给余桃开多少工资好呢?”   “这事你们妇联商量。”   这边余桃不知道,孙秀娥已经把她当成军区妇联编外人员,想着组织上该给她开多少工资了。   她刚靠近门,三娃看着她走近,就已经张着胳膊让她抱了。   余桃从刘青松怀里接过三娃,问三娃:“怎么没跟大妞二娃一起玩?”   刘青松在一边道:“他看书看得慢,一张画要瞅好一会儿,大妞二娃不愿意带他玩。”   余桃捏捏三娃的脸问道:“你看的懂吗?”   三娃点点头,嘟着嘴巴道:“三娃懂。”   余桃看到三娃这可爱的样子,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   三娃笑了一下,抱着余桃的脸亲了回去。   刘青松在一边吃醋:“跟我在一起怎么不这样?”   “你脸上胡子扎人,孩子肯定不让你亲了。”余桃随口道。   刘青松听了这话,摸了摸一夜就泛出青茬茬的胡子,又看看余桃虽然黑却光滑的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余桃没注意刘青松的动作,抱着三娃坐在一边的凳子上,说道:“等有时间了,再多给孩子买些书,他们不识字,光看画翻得太快了。”   刘青松点点头:“等我休息了再带你们出去。不过平时你想去市里,也可以跟着几个军嫂一起坐军队里运粮食的卡车去。”   余桃听了道:“那还是跟你一起吧,咱们一块能带着三个孩子,若是我跟着其他军嫂一块儿,孩子看不过来,放在家又没人照看。”   余桃心想,这估计也是李爱丽家请保姆的原因,父母俩人都忙,肯定要请个保姆回来照看孩子。   刚想到李爱丽,隔壁就有了动静。   余桃道:“应该是王团长把俩孩子找回来了。”   刘青松道:“这次王勇应该吃到教训了,平日里把老婆护的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她嫁给王勇,李爱丽一家都该下放了,到时候天天在泥地里打滚,被人呼来喝去的,我看她还能不能这么矫情。”   余桃瞥他一眼道:“人家就是有些娇小姐的坏脾气,挑剔了一些。”   说完这句话余桃也叹道:“不过,听见王向进那孩子,说李爱丽在家里怎么抱怨其他军嫂的那些话,我下意识看了看自己。”   “我在看自己是不是邋遢了,手指甲缝里有没有黑泥,我给他们家送饼子的时候,李老师表面上笑着接过,背后是不是嫌弃得把饼给扔了。”   余桃说着伸出自己的手,她的手修长黑瘦,手指粗糙,有积年的小疤痕,指甲缝里还有一些黑色的痕迹。   那是煤炭,拿过一块后,不带手套,手指甲缝里不可避免会粘上煤炭的灰末。   常年的劳作,根本没办法让她的手保持着少女时期的嫩滑。   刘青松看了心里闷了一下,他皱着眉把余桃的手握在手心里,说道:“你听她瞎矫情,哪个劳动人民的手像她那样啊?我看你的手就好看,你做的饭也干净,我最喜欢吃。”   刘青松说着,脸上的表情就严肃起来。   他的眉骨和鼻子都高,额头,眉骨和鼻子连成的弧度让他的侧脸显得俊秀挺拔,嘴巴微微抿起,不笑的时候真有些冷酷的味道。   可是笑起来又有些傻。   刘青松握着她的手,余桃真切的感受到刘青松的手比她的还要粗糙百倍,他手指上有大大小小的裂口,手心还有虎口常年握枪磨出来的老茧,毫不夸张的说,他的手就像树皮一样,却带着灼热的温度。   余桃不自在的把手抽出来,歪头岔开话题笑着道:“你喜欢吃又怎么了?又不是特意给你做的,我是给三个孩子做的。”   刘青松见她笑了,也跟着笑笑,不计较余桃口中的话说道:“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特意给我做吃的。“   余桃看着他抿嘴笑笑。   “说真的。”笑完余桃又叹口气道,“今天这件事,可让我学到了一点。”   “什么?”刘青松好奇的问,“不就是一次普通的吵架吗?你还有啥感悟不成?”   余桃笑着看他一眼,卖了个关子,大声朝着西屋喊道:“大妞,二娃,过来娘跟你们商量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20?00:23:58~2021-02-21?06:4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3247646?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不知?5瓶;葡萄?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家风   三十四   “娘,?什么事啊?”听见余桃喊她,大妞拿着书跑出来问。   二娃也露出一个头:“娘,你喊俺干啥?俺们在看书呢。”   余桃招招手道:“你们等一会儿再看,?娘有事跟你们商量,?快过来,?咱们家第一次家庭会议可不能缺少你们。”   大妞和二娃听余桃说要开家庭会议,?而且家庭会议还缺不了他们,?自觉娘把他们当成一个大人看了,身上的担子很重。   俩人对视一眼连忙把手里的书放下,?飞快地从西屋跑了出来。   “娘,俺来了,要开什么家庭会议,?你先说俺听听?”二娃坐在桌子前,?双手学着他爷爷那样交叠着,?一本正经地问道。   余桃看见二娃这个逗乐的模样,笑着给二娃正正帽子:“娘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需要我们家所有人配合?”   “全家?我也要?”刘青松指了指自己。   余桃问他:“要不然呢,你不是咱们家里人?”   刘青松道:“行吧,你说要怎么配合,?我们都听你的。”   余桃笑着看他一眼:“不需要你们怎么做,?只需要做出一点点改变。”   “刚才在外面听完她们吵架的缘由,?我就在想,我一定不能让我自己,?我的孩子走出门,?因为脏而被别人在背后偷偷的笑话。”   余桃说着指了指大妞和二娃:“二娃,看看你的袖口,是不是又用袖子擦鼻子了。大妞,?看看你胸上的菜汤,吃饭时又把碗放在胸前蹭了吧?”   余桃挑剔地看了一眼俩孩子,以前没注意,现在她才发现两个孩子身上问题真的不少。   在农村还好,家家户户的小孩都在泥堆里长大,大妞和二娃走出去还是爱干净的那一伙。   现在到了家属院,大妞和二娃对比着其他孩子,真的有些脏。   大妞和二娃以为爹娘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们商量,没想到却被余桃说了一顿。   大妞还知道捂住自己的衣服,不好意思地笑笑,二娃嘟着嘴巴一脸怨念,直接道:“娘,咱不是开家庭会议吗?你咋又说俺了。”   刘青松在一边道:“你别告诉我,你好的不学,专门学李爱丽那挑剔的性子。”   “别人挑剔怎么了?”余桃道,“人家那是讲卫生。”   “讲什么卫生,瞎矫情,我看大妞二娃这样挺好的,我可不想你们以后学得跟李爱丽一样,眼睛长到头顶上看人。”刘青松反驳道。   他心里对李爱丽真的看不上,哪怕李爱丽长得跟朵花一样,刘青松依旧嫌弃她那性子,说起李爱丽,刘青松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脸不屑。   余桃见他这样,反驳道:“讲卫生跟看不起人,这两个能混为一谈吗?”   “家属院里的军嫂,这些天我也算是认识得差不多了,周围能叫上名字的,身上有缺点,也有优点。”余桃冷静的说,“哪个人不都是这样,你不能总揪着别人的缺点不放。”   “谁揪着她的缺点不放了?我跟她一年也说不上两句,我管她干什么。”刘青松说完顿了顿,稀奇地看着余桃,调笑道:“没想到啊,你能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比我这个当团长的还要明事理。”   说完刘青松竖起大拇指,道:“厉害厉害!”   “怎么,看不起我啊?”余桃斜眼看他。   刘青松连忙摆摆手笑道:“我可不敢。”   余桃冲着他轻哼一声,然后笑道:“行了,不闹了,我决定了让孩子学着讲文明讲卫生是必须的。”   “你看看三个孩子身上的衣服,三娃不说,大妞和二娃的褂子是我昨天刚给他们换的,这还没两天,又变脏了。再不卫生一点,每天给他们洗衣服就够我受得了。”   余桃指着大妞和二娃身上脏的地方,对着刘青松正视说道:“我不想让我闺女儿子,走出去被人笑话脏,那不仅是丢他们的脸,也是丢我的脸。”   这涉及到一个做娘的女人的尊严问题。   刘青松不懂女人的计较,不过看着大妞和二娃身上脏兮兮的,想想洗衣服的辛苦也道:“你怎么也说,他们的确该学着讲卫生了,等他们大一点,就让他们自己洗衣裳。”   从出来到现在,一直被余桃和刘青松两个人“骂”,大妞和二娃一脸委屈。   二娃气呼呼道:“爹,娘,俺跟大妞在屋里玩的好好的,你们找俺出来就是为了说俺的吗?”   余桃摸摸他的头:“我不骂你,娘喊你出来,是真有正事。”   “大妞,你去你爹桌子前面,拿笔和纸过来。”余桃吩咐大妞。   大妞听完点点头,跑到刘青松的书桌那儿拿了笔和纸过来。   余桃接过来道:“娘已经想好了,既然我们到了部队,咱们的生活也要变得正规起来。”   大妞二娃歪歪头,趴在桌子上,看余桃在纸上写写画画。   “咋正规?现在日子还不正规啊?在军队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熄灯,都在点上。”刘青松道。   余桃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未来一个月,半年,一年,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达成什么样的目标,总该有个计划吧。”   “比如说,大妞,我跟你爹打算下个星期就把你送到学校,以后你每天上学好好学习,就是你未来半年最大的任务。”   “二娃。”   余桃刚喊到二娃的名字,二娃就举手道:“娘,俺也要上学!俺也要上学!”   上学的那些孩子天天背着书包,特别的威风。   在老家的时候,刘二娃就已经天天惦记着上学了。   余桃怎么不知道他想上学,见二娃依旧有这个强烈的要求,余桃扭头问刘青松:“二娃一直吵着上学,部队学校收他这么大的小孩子吗?”   刘青松沉吟道:“应该会收吧…等我有时间去问问。”   余桃扭头对二娃道:“听见你爹说的话了吗?要是学校收你这么大的孩子,我就让你去上学。”   “噢!”刘二娃欢呼一声。   余桃笑着瞅他一眼:“娘丑话先说在前面,上了学就好好学习,每天回来都要按时把功课完成,不能像之前那样到处疯玩了。”   “娘,你放心吧,我肯定厉害!”二娃挺着胸脯道。   余桃轻笑,眼睛看向三娃。   三娃见终于轮到自己了,他立刻拉着余桃的袖子开口道:“三娃上学。”   余桃捏捏三娃的脸颊:“你也要上学啊?不过你还没到三岁,离上学还早着呢。”   三娃听了不愿意,又加重了口音说道:“三娃上学。”   “你还小,你到俺这么大的时候,才能上学。”二娃一脸有经验的对着三娃劝道,“你好好吃饭,过不了多久就能上学了。是吧,大妞!”   说完,二娃又向大妞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要上学的激动:“大妞,俺以后可以跟你一起上学了,你开不开心?”   刘青松见孩子们这么想上学,忍不住在一边得意洋洋地跟余桃笑道:“看看我生的娃,一个个吵着要上学,要是让洪涛那小子听见了,指不定有多羡慕!”   余桃说:“他们这是好奇,没上过学没有被老师管过,等他们上了学,就不会这么激动了。”   余桃说着偷偷跟刘青松指了指大妞。   有了上学经历的大妞正一脸同情的看着激动的二娃,一副二娃真傻的样子。   刘青松见状跟余桃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三个孩子还在争吵,余桃敲了敲桌子,开口道:“好了,好了,别吵了。你们知道自己这半年需要做什么了吗?”   大妞二娃点点头,并不是那么懂的三娃也跟着点点头。“上学,上学,好好吃饭不要生病好好长大。”余桃用手摸过三个孩子的头,再一次明确道。   “那娘现在也要计划一下我未来半年需要做的事情。”余桃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道:“布置家里,做新被子,给你们做春夏装和鞋子,开春菜地要翻土种菜,还要养鸡……”   还没写完,刘青松就皱着眉说:“你要做的事情不少呀?”   “不然呢?”余桃说,“这还没有包含每天必须要做的家务呢。”   余桃拿着笔歪头问刘青松,“现在我把每天要做的事情列举下来,你现在终于发现做一个军嫂有多不容易了吧?”   刘青松听了点点头,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皱了皱眉,他本来以为接他们娘几个过来是享福的,没想到受累的依旧是余桃。   刘青松心中叹息一声,站起来用手捏捏余桃的肩笑道:“老婆辛苦了,大妞二娃三娃,你们三个长大了一定要孝敬娘。”   余桃笑着甩开刘青松的手:“起开,我怕痒,你还不快点坐下。”   说完余桃拉着刘青松的手让他坐:“你以为这些只要我一个人做呀?这需要你们一起参与进来,起码菜地里的土你要翻了,生了三娃之后,我一干重活头就发晕。”   “这容易。”刘青松一口答应下来,“化冻了之后,每天回来我就翻一点,不会耽误你种菜。不过,你的身体找医生检查了吗?”   “没什么大问题。”余桃摇摇头说道,她岔开话题追问道,“我和孩子们都写了自己的计划,你呢?”   刘青松问:“我也要写呀?”   “不然呢,这是我们全家的计划。”余桃说道。   刘青松听了笑道:“未来半年,我会继续努力做好一名军人。”   说完刘青松又笑着补了一句,“在部队穿上军装保家卫国,回到家就当块砖头,哪里用了往哪儿搬,任你们差遣。”   “看你那德行。”余桃笑着睨他一眼,问道,“你真说任我们差遣?”   刘青松挑挑眉:“不信啊?”   余桃指着灶台道:“那你先把锅洗了。”   “行!”刘青松笑道,“碗我都已经洗了,锅里特意留的饭,还热着呢,你不吃了?”   “不吃了。”余桃摇摇头。   刘青松说着就去,余桃坐在一边不忘指导他:“别忘了用热水洗啊。”   “我知道。”   等刘青松出来,余桃又趴在桌子上写个不停,三个孩子围在她身边,一个个不说话,明明看不懂,还一脸好奇地看余桃写东西。   刘青松也凑了过去,把手放在余桃胳膊边,环绕着她问:“还在写什么?”   余桃已经习惯了他的气息,头也没抬,用笔点了点纸道,“未来半年的计划是有了,我想借着这个机会,给我们家也弄一个家规家训。”   “家规家训?”刘青松疑惑地问。   “是啊,家规家训。”余桃抬起头说道,“你知道我以前在白家当丫鬟吧?”   刘青松点点头:“知道啊。”   “白家巨富,我小时候听我娘说,白家记载的族谱都能追寻到明初。”余桃说起往事,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怅惘,她摇摇头笑着道,“白家虽然是资本家,可是他们能传承这么多代,肯定有他的道理。你知道吗?白家就有很长的家规,还有家训。”   刘青松认真的听完余桃说的话:“所以,你也想给咱们家制定个家规家训?”   “嗯。”余桃笑道,“不求有多大的效果,只要能挂在墙上,警醒一下孩子和我们自己就好了,你觉得呢?”   “我同意,家规家训放在军队里,不就像规定标语口号?”刘青松在这一点上很开明,“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很好。”   说着刘青松从鼻腔里轻笑一声。   余桃扭过头看他,四目相对,俩人的距离只隔了十几厘米,余桃一愣,反应过来问道:“那你有没有提议?比如让孩子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饭前饭后洗手,讲文明有礼貌等等。”   余桃给出示例,又道:“一时想不起太多,不过咱们可以先弄几条家规出来,以后发现问题了再继续补全。”   刘青松拉了一个凳子坐在余桃身边,“具体的规定我没有,我和孩子们相处时间不久,他们现在在我心里是哪哪都好。”   余桃听他说这话,忍不住笑了:“希望半年后你还能这样想。”   刘青松也笑,笑完他又正色道:“作为一个父亲,我肯定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长大能够团结,独立,坚强,勇敢,善良,正义,不怕挫折,百折不挠。”   刘青松一边说一边用柔和的眼神看向大妞二娃和三娃。   他们三个不知道从哪又弄了一直笔,大妞正握着笔在一个小纸片上写简单的字,教二娃和三娃认。   三孩子吵吵闹闹,听在刘青松耳朵里,他却觉得生活里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声音了。   余桃听完刘青松的话笑着说:“那你这要求还不低呢。”   “也不高。”刘青松道,“他们爹不就是这样吗?”   余桃笑着骂他一句:“厚脸皮。”   余桃又重新换了一张纸,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道:   家规   1.讲卫生,讲文明,懂礼貌   2.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3.团结友爱   4.做错事情要敢于承担   5.?....   “你看看可以吗?”余桃问刘青松。   刘青松点点头:“可以,这几条挺好的。”   “用在咱们自己身上也合适。”余桃道。   刘青松还想说什么,可是看了看表,已经到时间了,他叹息一声:“我要走了,家规家训不是一时能做好的,等我回来咱们再说。”   余桃也看看他的手表:“行,都到这个时间点了,你赶紧走吧,我也在家想想需要加点什么。”   刘青松笑笑,挨个摸摸三个孩子的头,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的时间,又重重地放在余桃头上:“那我走了,晚上回来吃饭。”   说完他还揉了揉,把余桃挽好的头发都弄乱了。   余桃没好气地看着他的背影,挥挥拳头又忍了下来。   家风家训刚起个头,余桃已经想好了,未来一顿时间,三个孩子要吃些苦头才能改变他们身上的那些坏习惯。   没想到这家规家训还没有执行,就被人打破了。   晚上回到家,刘青松带着一身的泥巴进了门,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上都是干了的泥水,颧骨处也跟着青了一块。   余桃看着他这个样子一惊,问道:“你怎么了?这是跟人打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昼夜颠倒,头有些晕,今天少了一点。   感谢大家支持!感谢在2021-02-21?06:45:02~2021-02-22?06:2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懵懵、玖玖要闷声发大财?10瓶;苏州城里的月光?2瓶;JoJo、猫魅魅、missdpendent、胖胖、leo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吃鸡   三十五   余桃的话引来三个孩子的关注,?他们一窝蜂地涌了过来,好奇的看着刘青松脸上的伤。   大妞仰着头眼巴巴地问道:“爹,你痛不痛?”   二娃可不关心他爹痛不痛,?一听到刘青松跟人打架了,?咋呼地问道:“爹,?你打赢了吗?”   “不痛。”刘青松笑着摸摸大妞的头发,?又对着二娃一脸神气道,?“当然打赢了,你爹是谁呀。”   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开,?就瞟见看见余桃的冷眼,顿时老实了。   余桃抱着三娃冷哼一声:“在外面打架打赢了,还挺厉害,?我是不是还要夸夸你?”   刘青松干咳一声,?不自在的扭过头道,?“我就是跟战友切磋一下。”   “跟哪个战友啊?”余桃说着打量着刘青松,见他不止颧骨被打青了,?右边下颌处也肿了。   刘青松道:“就是王勇,他儿子欺负我闺女儿子,他老婆看不起我老婆,?我肯定要找补回来啊。”   余桃用手按了按刘青松的下颌肿的地方,?刘青松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呲着牙轻“呼”一声。   余桃没好气的放下手:“还知道疼啊,赶紧去洗手洗脸,?洗完我先给你上点药。”   刘青松笑笑:“先不急上药,?等会我先去澡堂子里冲个澡,那小子一点也不惜力,我身上挨了不少拳头。”   “你活该。”余桃气呼呼地道,?“你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让他们不好过,非要跟人打架,家规中午才定一半,好家伙,你这个当爹的直接打破了,真是给孩子做了个好榜样。”   余桃看着他脸上的伤,忍不住唠叨。   刘青松求饶,陪笑道:“家规不是还没有做好吗?再说了,怎么会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呢?你怎么看不起我啊?”   刘青松指了指隔壁道,“王勇身上的伤比我严重多了。”   他洗完手出来,坐在座位上端起碗说道:“你明天见到王勇就知道了?”   余桃见他这样,念在刘青松是为了她和孩子的份上,也忍不住笑了,又问道,“在部队这么明目张胆地打架,你这算不算是公报私仇啊?”   “这怎么算呢,这是切磋。”刘青松扒一口饭对着三个孩子道,“大妞,二娃三娃,以后有别的小孩子欺负你,你们回来跟爹说,爹不打小孩,可是爹能揍他们爹。”、   “真的吗!爹?”   “当然了。”   “你这口气真大。”余桃笑,“部队里就没有打过你的人啊?”   刘青松道:“这话前两年我年轻的时候还能说说,现在部队里人才济济的,有几个好苗子我还真赢不了,不过有家属随亲的人都打不过我。”   这话说出来,大妞二娃听了一脸的骄傲。   大妞用筷子夹了些土豆丝放在刘青松碗里:“爹,你吃菜。”   “爹,你也吃,俺也跟你夹。”二娃不甘示弱。   连一向不爱搭理刘青松的三娃都有样学样,颤颤巍巍地用筷子给刘青松夹了一根土豆丝放在了他碗里。   刘青松受宠若惊,看着余桃惊讶地道:“他们这是怎么了?我就在外面打了一架,就被我感动了?”   余桃抿着唇笑笑:“有这个可能,不过更大的原因,应该是这盘土豆丝,是大妞二娃刮的皮,三娃剥的蒜。”   刘青松一听就上道了,表扬孩子道:“怪不得呢,我说今天的土豆丝怎么那么好吃!”   三个孩子听了得意得pi股都坐不住板凳了,又开始比赛,可劲得给刘青松夹菜。   盛情难却,三个孩子一口一个爹,刘青松都快忙不过来了,余桃在一边看着他这幅囧样,也不阻止孩子,就当是给他的小小惩罚。   吃晚饭,刘青松带着二娃和三娃,去澡堂子里冲了澡。   才几天的时间,三个孩子就跟他混熟了。   余桃把床铺好,扭过头看着刘青松坐在灯下,给三个孩子讲《三国演义》的话本,愣了一愣。上辈子的经历恍如梦一场,若不是那些经历跟现实对应上,余桃都会以为,她上辈子的那些苦难是做了一场噩梦。   不管如何,这辈子三个孩子好好的,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刘青松都为了孩子和她,跟王勇“切磋”了一下,余桃自己当然不甘示弱。   第二天一大早,余桃就跟着徐红果一起到了附近的村子去赶集。   本来村子没有集市的,因为家属院坐落在附近,军人家属手里有钱,需求又多,渐渐地不少人逢双日子就在村子前面摆摊,慢慢的就形成一条规模不大的集市。   现在除了军区里的人,还有不少其他村子里的人,也到那赶集。   这还是余桃第一次来买东西,集不大,卖的东西也不全,余桃花了三块二毛钱买了一只鸡,用几毛钱买了十个大大小小的竹筐,她见皮子不错,又买了些兔皮,回去留着做帽子手套。   徐红果见余桃手里提着鸡笼子,忍不住道:“余嫂子,你们家这是又吃肉啊?”   余桃笑着点点头:“是啊。”   “还是你这日子过得舒坦。”徐红果无不羡慕地说道:“刘团长能挣钱,你们家里还没有负担,哪像我们家啊,婆婆见天的来信要钱。”   说起来,家家都有各自的不如意。   余桃听了也不追问,只是笑着解释道:“我这也是小心眼发作了,李爱丽嫌弃我们脏,不愿意吃我们做的东西,我偏要做好吃的馋馋他们。”   “原来是这样啊?”徐红果竖起一个大拇指,“我就说你们一家人都厉害。”   说完她道:“我听洪涛说,刘团长跟王团长在全军战士面前,切磋了一下,刘团长把王团长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余桃道:“哪有那么夸张,刘青松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徐红果听了只撞撞余桃的肩膀:“我一直都觉得刘团长是个男人,现在一看还真是,比我家那个强多了!”   余桃只能互相吹捧道:“洪涛也好啊,刘青松一直说他讲义气,人不错。”   “是吗?”徐红果眼睛一亮,脸上笑开了花,“没想到刘团长对我男人评价那么好。”   余桃笑笑,俩人东扯西扯回到家属院,顺便把三个孩子从外面叫回来。   “娘,咱们今天吃鸡肉吗?”一看到余桃手里的鸡,大妞就问道。   “对。”余桃点点头。   几个孩子听到她说的话,欢呼一声,一蹦一跳的拎着筐,跟在余桃身后回了家。   余桃含笑地看着他们,太阳照耀在一家几口身上,暖洋洋的,让人不自觉就感到非常的幸福。   大妞二娃跑得快,一路上咯咯笑着,互相踩着对方的影子玩。   这种无聊的游戏,也就只有孩子才能玩得津津有味了。   余桃拉着三娃走在后面,一边笑一边让他们慢一点。   中午刘青松回来,看到家里多了一只大公鸡,问道:“去赶集了?”   “嗯。”余桃道,“一会儿你把鸡杀了,晚上回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馋坏隔壁家的人。”   刘青松看着余桃笑:“这就是你想出来‘兵不血刃’的方法啊?”   “怎么?不行啊?”余桃挑眉问。   刘青松笑道:“高明。”   余桃忍不住抿嘴笑笑,拍他一下,“你快点把饭端到桌子上,吃饭了。”   这天下午,余桃家里一直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味,尤其是到下午吃饭的时候,那股浓郁迷人的香味完全散发出来。   晚上刘青松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引得食欲大动。   跟着他一起的郑长征阴阳怪气道:“呦,嫂子这是又做好吃的啦?”   刘青松一笑:“羡慕吧?”   说着他瞅了瞅郑长征手里的饭盒,“你羡慕着吧。”   说完这句话,刘青松哼着歌走进院子,还不忘跟郑长征挥了挥手。   郑长征冲着刘青松的背影挥挥拳头,气笑道:“德行!”   刘青松可不管郑长征羡慕嫉妒,他还没走到家,已经被香味引诱得想流口水。   三个孩子早就乖乖的坐在饭桌前面,就连碗筷都拿好了,看见刘青松回到家,眼睛一亮,对着厨房喊道:“娘,爹回来了,可以开饭啦。”   刘青松挨个摸摸他们的头,踱步走到厨房,见余桃正拿着一个勺子尝味儿。   刘青松道:“做的什么?我还没回到家就闻到香味了。现在我终于知道‘兵不血刃’的威力了。”   余桃把勺子放下:“香鸡堡,食材有限,做得不正宗,不过味道还不错。”   余桃说着扬了扬头,她对自己的厨艺一直很自信。   刘青松往锅里看了一眼,锅里鸡肉块黄澄澄的泛着油光,配上土豆块,香菇,凑近了闻,这香味更加的浓了。   刘青松咽了咽口水:“好没好?你这招威力太强了,我闻着都想投降了。”   余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好了,拿盆过来,我盛菜。”   刘青松立刻把黄色的搪瓷盆拿了过来,余桃不吝啬里往里面堆了满满一大盆。   “兵不血刃”到底有没有威力,余桃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一家人都不想去探究了,反正那天过后,有不少人上门向余桃打听鸡肉怎么做的,咋那么香啊。   听说,附近集市公鸡都卖脱销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天就变暖了,河流开始融化,树林不知不觉间染上羞涩的绿意。   对比着其他地方,这里的春天来得太迟一点。也许正因为来得太晚,它的到来就让人觉得格外的珍惜。   大妞和二娃已经如计划一般到学校上学,两个人都被编入了一年级。   一开始还好,刚上学没几天,二娃就开始赖床了。   学校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玩,二娃是一个喜欢自由的孩子,在学校里要听老师的话,上课期间需要一直乖乖的坐在板凳上,老师讲的东西他又根本听不懂的东西,初次上学的二娃可算体会到“难熬”是什么意思了。   “娘,我不想上学了。”   这天吃饭的时候,二娃终于扭扭捏捏的说出这句话。   余桃跟刘青松对视一眼:“不想上学啦?你以前不是吵着要上学吗?怎么不愿意了?”   二娃嘟着嘴巴道:“谁知道上学那么不好玩啊,老师讲的东西我都听不懂。”   “你都已经过了五岁的生日了。”刘青松道,“前几天你还说自己是一个男人了,男人说到一定要做到。”   二娃反驳道:“我现在还不想当男人。”   刘青松一噎,大妞听了这话在一边偷偷笑笑。   余桃也忍不住笑了,笑完她指了指墙上贴的家规,问道:“刘二娃,咱们家家规第五条是什么?”   刘二娃嘟了嘟嘴,不想说。   刘大妞,现在上学已经有大名的刘媛媛在一边提醒道:“没有努力之前,不能轻言放弃!”   二娃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我努力啦,我就是学不会!”   他和大妞加入这个班级就比其他孩子晚一点,大妞在家里就上过学,有了一些基础,二娃完完全全是个小文盲,让他在学校干坐这,也的确是难为他了。   刘青松见他这样,放下筷子,跟二娃商量道:“这样,你再坚持一个月,每天老师上课教的字,爹要求不多,你就记住一个。”   “每天记住一个字,能做到吗?”刘青松问。   二娃点点头。   刘青松道:“等过了一个月,你还不想上学,爹就不让你上了。”   “真的?”二娃不相信的问道。   刘青松道:“真的。”   余桃注意到二娃投向自己的目光:“我也同意。”   “那每天老师还让写作业怎么办?”二娃问。   刘青松道:“我跟你老师说说,不收你作业了。”   二娃听到这儿,终于欢呼一声:“太好了,我又能出去玩了。”   大妞看到这,羡慕地看了刘二娃一眼:“爹~”   “你不行,你必须好好学习。”不等大妞说话,余桃就掐断她的妄想。   大妞听完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   吃过饭,大妞二娃去上学,刘青松去营地,余桃收拾好,就拉着三娃的手,一人拿着一个小藤筐,去后山上捥野菜。   春天,正是吃刺嫩芽的好时节。   军区处于小兴安岭山脉,这里别的不多,就是树多。黑土地孕育了这里的生物,正如刘青松所说,这里是一块宝藏。   冰雪一化,这块宝藏就显露出它本来的面目了。   这几天,他们一家所有的鲜菜,都是余桃在山上采集所得。   大半个月没见到新鲜的蔬菜,不管是什么野菜上桌,都会被家里的人吃得一干二净。   余桃正要出门,没想到孙秀娥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安慰,太感谢了,动力满满!   .......   看见评论说情节平淡行文啰嗦,前两天状态不好,很抱歉。   这两天会把前文小修一下,目前已经修了三十一,三十二章,主要在三十二章加了一些内容。   不介意的也可以不用回看,不影响后续情节。   谢谢你们的包容~   目前已经全部铺垫完了,事业线即将开启了   感谢在2021-02-22?06:25:13~2021-02-23?06:3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工作【捉虫】   三十六   “我来得不巧了,?你们这是要出门啊?”孙秀娥见余桃头上都戴着草帽了,笑着问道。   余桃笑着道:“嫂子你先进来,本来想带着三娃去挖野菜,?你来我就不去了。”   “我就耽误你一会儿的时间。”   孙秀娥说着走进屋子里,?打量了四周的布置,?笑道:“你这屋子里布置的真好,看起来又宽敞又舒服,?你这桌布是在哪买的啊?饭桌上还垫了玻璃,?弄得真好看。”   “桌布是我自己做的,玻璃是特意在市里买的。”余桃给孙秀娥倒了一杯水,“我跟刘青松倒腾一个月,才把家里弄成这样的。”   孙秀娥看着家里的隔栏:“我能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余桃笑着道。   她拉起三娃的手,带着孙秀娥从厨房开始看起来。   厨房定制了一格一格的橱柜,?上面放置了锅碗,干货篮子....,?侧前方还有一个破损的白瓷花瓶,?花瓶里插了一些茅草和狼尾巴草。   灶台连接着火墙和卧室,这跟孙秀娥家里的格局一样,?不同的是,余桃做了隔断,让卧室空间与其他空间分明....   孙秀娥接连观看完所有的房间,对着余桃说道:“你真是心巧,?我今天可算学到了,原来家里还能这么布置。”   说起来,余桃家里许多布置,是受到她上辈子在阿麦瑞克国那两年的经历影响。   哪怕那两年的时间不堪回首,还是在余桃生命力留下印记。   听完孙秀娥夸赞,?余桃抿唇笑笑道:“没有嫂子你说的那么好,主要是我们才来,家里东西少,在这住不了几年,家里就该乱了。”   孙秀娥见她这样,笑着道:“你就别谦虚了,别人家我又不是没有看过。”   她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对着余桃道:“你看,我来是有正事的,没想到被你家里的布置吸引了。”   “正事?”余桃一愣,“嫂子是有什么事吗?刘青松也不在家里。”   一般家里来人,有正事的都是找刘青松。   “不找刘青松,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孙秀娥喝了一口水笑道。   余桃张着嘴巴指了指自己:“找我?”   “对。”孙秀娥道,“小余,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可以。”余桃点点头,“嫂子你想怎么叫都行。”   余桃看着孙秀娥一头雾水,她不知道孙秀娥找她是为什么,她这一个月深居浅出的,几乎都在家里老老实实的专心忙活家务。   孙秀娥笑笑:“别紧张,我来是想问问你,你愿意到妇委当我的助手吗?”   “助手?”   “对,我上个月不是说过,要给军嫂上思想课吗?我希望你能来当我的助手,帮我管理这些军嫂,监督她们的上课进程”孙秀娥笑着说道,眼睛却放在余桃身上,不错过她的反应。   余桃听了心中一动,她握着三娃的手,问道:“我可以吗?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也没有任何管理人的经验。”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是一个听从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孙秀娥提议让她当助手,余桃心里的第一反应却是激动和跃跃欲试,等这种心情平静下来后,她心里又涌上了胆怯和不自信。   “怎么不行。”孙秀娥道,“小余,很抱歉,我打听过你的身世。你出身农村,以前在旧社会里当丫鬟,后来父母双亡后,又当了刘青松那小子的童养媳。我说的对不对?”   余桃笑了笑,低下头又重新抬起来:“嫂子,你说的对。你都知道了,怎么会选我当你的助手,家属院里优秀的人多的去了。”   孙秀娥拍了拍余桃的手:“我选你肯定是有道理的。先不说看在青松那小子的份上,就说你自己。”   “在身份上,你跟家属院里那些乡下军嫂一样,可是不同的是,你识字懂理,不像李招娣她们一样爱道人是非,又不像李爱丽那般漂浮。”   孙秀娥也是观察了余桃近一个月,才决心让她来帮自己。   见余桃脸上表情还有些疑虑,孙秀娥笑道:“先不着急答应,你可以跟青松商量一下。”   说完她又道:“你来我当然不让你为大家免费服务,做我的助手,你可以算是妇委的临时工,虽然没有正式编制,但每个月也有十块八毛钱的工资。这笔钱跟青松的津贴相比有些少,也够你们一家一个月的买肉钱了。”   “我哪里是嫌弃钱少,我是担心自己没有做过,可能会做不好。”余桃摆摆手,她深吸一口气,握住孙秀娥的手,诚恳地说道,“我知道了,嫂子,谢谢你对我的肯定,也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不管我去不去,今天晚上我都会给你一个答复。”   “我就知道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孙秀娥笑道:“倒也不用这么急,这个星期给我答复就好了。”   把孙秀娥送走后,余桃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   她没办法不想这个事,就连拉着三娃再山上挖野菜的时候,都一样。   她的思绪纷纷扰扰的。   这辈子的经历让余桃知道,上辈子的惨剧,她已经避过。   这一生,她还有几十年的时光,难道未来几十年,她的人生真的要一直围绕着孩子和刘青松吗?每天围绕着灶台那么大的一片地,重复做着一样的事情,洗衣,做饭,收拾家务,把一辈子的时间过得只有一天那么长。   她当然喜欢为家里人付出,她喜欢家里人身上穿着她做的新衣服时流露出来的开心,她喜欢看见孩子和刘青松吃到她做的饭后露出的满足笑容。   每个女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余桃这辈子只想维护好自己的家庭,守护着三个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把他们抚养成才。   可是闲暇之余?,她看着向情和李爱丽,有时候也会有一种羡慕。   她羡慕她们身上的那种独立自我,羡慕她们有一技之长,不用伸着手心朝上向自己的丈夫要钱。   不管私德如何,在余桃心里,向情和李爱丽是独立的。   她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有独特的价值,或救死扶伤,或教书育人,她们跟其他女人都不一样。   余桃也不想只会找刘青松要钱啊,若是她如向情那样,每个月不用靠刘青松就能有足够多的工资养活自己和三个孩子,说不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余桃就带着三个孩子跟刘青松离婚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只是一个童养媳,她没有任何文凭证书,若没有村支书开的出行证明,她连老洼村都出不去,更别提其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余桃面前。   她的心脏一直跳个不停,她知道,她的决定将会改变她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   余桃一直蹲在地上挖野菜,营地后面也有一大片空地,走过这片空地就能进到山里了。   余桃今天只带着三娃一人,没有其他人的陪同,上山不安全。   山脚下虽然被战士们做了防护,可顶不住有些野兽迷路跑下来。   东北的山不容小觑,听刘青松说,他们在山上演习,不仅见过狼群,野猪,连老虎都碰见过两头。   余桃削了个小木棍放在三娃手里,让三娃就在自己身边玩,她蹲在地上一边想着,一边头也不抬地挖野菜,直到三娃来找她的时候,余桃才从思绪中惊醒。   “娘,大!”三娃拿着一个超大的野草走到余桃身边,跟她炫耀道。   那草跟荠菜长得很像,有时候大人都分辨不出来。   余桃抬起头,看着三娃手里的草,轻笑一下,“傻儿子,这不是荠菜,这是野草,不能吃的。”   余桃说着,手脚麻利地从三娃篮子里择出野草。   “一样。”三娃道,说着他撅着屁股从余桃的篮子里找出真的荠菜,对比着,“是荠菜。”   “你摸摸,这两种不一样,荠菜叶子光滑一点,这种野草跟荠菜长得像,却不是一种东西,不能吃的。”余桃摸摸三娃的头,给他提提有些下坠的裤子,笑道:“你刚才哼哧哼哧的,就是为了挖这个野草啊?”   “嗯。”三娃嘟着嘴巴点点头,“三娃笨。”   三娃说着,就把手里的野草给扔了,情绪有些低落。   “三娃一点都不笨,三娃可聪明了。”余桃用额头蹭了蹭三娃的头,“娘一说,三娃就知道了,三娃篮子里装了不少野菜,可真是帮娘省了不少事,今天回家,娘给三娃做你喜欢吃的糖煎鸡蛋好吗?”   三娃听余桃夸他,哪还记得刚才的事,笑着露出八颗整整齐齐的小米牙:“大妞二娃也吃。”   余桃道:“大妞二娃也吃,三娃也吃。”   “爹娘吃。”   “爹娘也吃,家里刚好还剩五个鸡蛋,咱么一人一个。”   余桃一边跟三娃说着话,一边又重新蹲下来挖野菜。   她若是真的选择了那份工作,以后和孩子们相处的时间一定会少很多吧。   直到夕阳渐斜,余桃才拉着三娃回了家,一大一小两个篮子里已经装满了野菜,婆婆丁,刺嫩芽,荠菜,野蒿苗...   余桃手脚勤快的把饭做好,上学的和出勤的一先一后都回到了家。   晚上做了杂粮粥,配着馒头,桌子上摆了一盘清炒婆婆丁,一盘凉拌荠菜,一盘刺嫩芽炒腊肉。   等一家都回来了,余桃才按照给三娃的承诺,用炉子和小锅煎了五个鸡蛋。   鸡蛋放在热油里,煎的两面金黄,边缘焦脆,盛出来趁热撒上白糖,就是孩子非常喜欢的糖煎鸡蛋。   刘青松和孩子们口味不一样,余桃就在鸡蛋上倒了一点酱油和醋,咸口的煎鸡蛋一样好吃。   晚上,家里人一如既往对余桃做的饭竖起大拇指,一个个低着头扒饭。   余桃看着他们这样,脸上不自觉就带上了笑意。   “娘,糖煎鸡蛋真好吃,你明天还给我们做吧!”两三口把鸡蛋吃完,二娃跟余桃撒娇道。   余桃说:“你想得美,娘今天做鸡蛋是因为三娃在家里一直帮娘干活,本来的只奖励三娃一个人,可是三娃想让一家人都吃,娘才一口气煎了五个。”   刘青松在一边道:“三娃真棒,你们还不谢谢三娃,要不是三娃,咱们今天还吃不到你们娘做的煎鸡蛋呢。”   大妞和二娃跟三娃道了谢,三娃羞涩地笑笑,悬在半空的腿却忍不住开心地晃动着。   “也谢谢娘,娘辛苦了。”刘青松又对着孩子道。   大妞和二娃又给余桃道了谢,大妞还给余桃夹了一片肉:“娘吃。”   余桃笑着接了过来。   三个孩子来到这里一个月,脸上肉眼看着都胖了一些。   刘青松部队在边塞要地,国家不会让他们缺粮,余桃又舍得在吃食上,让一家人吃好,几乎每个星期他们都会吃顿肉补补,平时又有鸡蛋,奶粉补着,三个孩子腮帮子上都长肉了。   余桃给几个孩子夹菜:“你们好好吃饭,别整天淘气,我就不辛苦。”   “我今天可听话了,学会了五个字呢。”二娃炫耀道,他顿了顿又问道,“娘,你可不可以也奖励我?”   刘青松用筷子敲敲二娃的头道:“我这个二儿子真是厚脸皮呀,大妞每天都把作业写得工工整整的,连你们周老师都表扬她,也没见大妞要奖励啊。”   二娃捂着头嘟着嘴巴看刘青松,大妞和三娃在一边偷笑。   余桃见他这样笑笑:“可以啊,你们这一个月表现的都不错,娘这周日给你们烧肉吃,多烧几个菜行了吧?”   大妞道:“娘,可以点菜不?”   余桃点点头:“可以。”   大妞说:“我想吃红烧鱼!”   二娃叫道:“娘,我还想吃炸鸡腿!”   三娃拉着余桃的袖子:“肉,吃肉,娘,吃红烧肉。”   好家伙,这一下子猪肉,鸡,鱼都要买,余桃想想这个月预留的伙食费,还是道:“可以,娘给你们做。”   “哦!”几个孩子欢呼一声。   刘青松看他们这样,干咳一声,忍不住问道:“你上次做的辣子鸡挺好吃的,再加个辣子鸡。”   余桃没好气的点点头:“行,给你们做,这一下子四个菜了,比咱们在老家过年做的菜都多,就是不知道手里的肉票够不够。”   刘青松道:“一个星期才这么吃一顿,没事,我这个月的津贴马上就下来了,够咱们吃的。”   说完,他又去盛了一碗饭:“鱼你先别买,等我有时间,去河里看看,应该能打条鱼上来。”   余桃想了想,道:“行,鱼的事就交给你了。”   吃完饭让孩子们洗漱后,刘青松把大妞和二娃赶去睡觉,他给三娃脱了衣服塞进被子里,见余桃一边洗脚一边发愣。   刘青松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是有心事?”   “这么明显啊?”余桃回过神。   “嗯。”   余桃不知道该怎么跟刘青松说,她想想叹道,“我有件事情,一直在考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什么事?”刘青松见余桃脸上纠结,担心出了什么事,表情也变得正经起来,“有事你就跟我说说,你解决不了还有我呢。”   余桃见他这样,笑看他一眼:“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天下午,孙嫂子找我说,她想让我给她当助手。”   “助手?”刘青松表情疑惑,“孙嫂子干什么找你当助手啊,什么助手。”   余桃道:“上个月跟李爱丽吵了一架,闹得不是挺大的吗?孙嫂子就说,要组织军嫂上思想课。都过去那么久,我都忘记这事了,没想到她今天找来,让我给她当助手,帮忙监督大家,做好表率。”   余桃又把孙秀娥看中她的原因,跟刘青松说了。   “嫂子说,我算是妇委的临时工,没有编制,不过每个月有十块八毛钱的工资。”余桃说着,就笑了起来。   刘青松就着她洗剩的水洗脚,笑道:“就十块八毛钱啊?”   余桃听见他嘴巴里的漫不经心,瞪着他道:“十块八毛钱咋了,那也是钱!也能给孩子多添两件衣裳!”   “刘青松,你是不是飘了,大哥大嫂在老家累死累活,换算下来一个月也就十几块钱!”   见余桃恼了,刘青松举举手:“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净会给我扣罪名啊?”   余桃低下头,也觉得自己有些激动,她干咳一声:“那你是什么意思?孙嫂子让我跟你商量一下,你同意我去吗?”   说完,余桃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刘青松用毛巾擦了檫脚,嘴上说道:“我是不介意你去,军区妇委每天调节的都是军嫂之间鸡毛蒜皮的事,谁家跟谁吵架了,谁借了谁一个针头没还了,成天扯皮个没完,你这个性子去了尽受气。”   “说是助手,不也是临时工啊,没事还要给人端端水,打扫打扫卫生。”刘青松道,“明天我就去问问嫂子,干嘛给你找这样的活啊。你的确是农村出来的,是童养媳,又识字,这些不假。   “可是阿桃,你要明白标杆在另一方面就是个靶子,你有一点做的不好,所有人都会盯着你的毛病瞧。”   “咱么军区的那些家属,哪个不厉害啊,现在是农村来的和城市里来的军嫂别苗头,等你去了,他们的枪头肯定对准你,你信不信?”   刘青松剥丝抽茧,一下子把这里面的关系看清楚了。   余桃听他这样说,心中一闷,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落寞下来。   刘青松说的也没错,余桃只要答应下来,就等于跟孙秀娥站在一起去管理那些军嫂,孙秀娥是师长夫人,本身又从革命中走出来,是个有本事的人。   家属院里的人服她,可那些人又凭什么服从余桃的管理啊?   论身份,余桃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不比谁高贵,论学识,她又哪来的脸跟那些城里受过正规教育的人比?   “你这意思是,这份工作我不能做了?”余桃难受的笑笑。   “怎么,你想干啊?”刘青松坐在余桃身边问道。   他见余桃表情难过,用手捏捏她的脸:“你一个女人,为什么总想着出去工作啊,你在家里照顾好我和孩子们就行了,我每个月的津贴不够咱们过的?那十块八毛钱的活咱么不做也不影响家里的生活。”   刘青松是个团长,在61年,每个月能拿到的津贴是145元,还不包括部队里的补贴和他出任务时发的补助。除去每个月给家里寄的钱,还有刘青松资助的四个战友孩子的二十块钱,每个月剩余的钱已经能让他们一家人生活得很富足。   可是听到刘青松这些话,余桃心中却一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就发酸了。   余桃抬起头,语气平静的对刘青松说道:“是够,可是我不想总是伸着手朝你要钱。”   两人目光相对,昏黄的白炽灯下,刘青松将余桃微红的眼眶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愣,心中发闷,闷得难受。   刘青松不明白余桃为什么会难过。   “我挣得钱本来就是给你们花的。”刘青松凝视着余桃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严肃的说道,“你们是我的妻子孩子,我养你们天经地义,你怎么是手心朝上找我要钱呢?”   在刘青松朴素的认知里,他生于世,娶了余桃,又生了三个孩子,父母妻儿就是他身上割舍不掉的存在,作为一个男人,首先承担起来的就是“责任”二字,他挣的钱就是给余桃的,他们是一家人。   夫妻夫妻,彼此相伴,又分什么你我。   刘青松不明白,余桃从小在别人家当丫鬟,豆蔻之年父母双亡,被刘大恭带回刘家当童养媳后的不安。   刘青松这一生活得坦坦荡荡,十几岁就能不顾刘杨氏阻拦跟着八lu军离开,他心怀热血以身报国,与许多像他这样的人,化成一把剑,劈开浓雾,撑起华国人的脊梁。   他坚定,可靠,在他心里是就是是,非就是非。   可是余桃不同,她是被压迫的那群人,她是被命运摆布的那群人,她是靠着刘青松他们拯救的那群人。   就算刘家父母对她很好,寄人篱下的那种不安依旧萦绕着她,加上上辈子的遭遇,余桃唯一能相信依赖的就是三个孩子。   刘青松能靠吗?就算可以让余桃靠一会,那一辈子呢?   周小丽还蠢蠢欲动,没了周小丽再来一个吴小莉王小丽怎么办?刘青松有一天想法变了怎么办?   这些想法在余桃脑子里一闪而过,想到上辈子三娃的死,余桃触动的心刚裂开一个口,又重新封闭上。   她听完刘青松的话,眼光流转,微微笑笑,故作轻松地哼道:“怎么不是伸手找你要钱啦?家里就你一个挣钱的,我也想有收入,你看看向医生和李老师,活得多潇洒啊,我有一天能像她们那样就好了。”   刘青松静静地看着她,余桃眼里还带着泪光,眼睛却笑得弯了起来,里面的泪光被灯光照耀得特别美。   刘青松看着却心中发闷,他不想让余桃这样笑。   两人对视一眼,刘青松终于皱着眉头妥协地说道:“你若是真想出去工作,也可以。”   “怎么说?你不是不在意那几块钱的收入吗?”听见刘青松口风变了,余桃歪头笑道。   刘青松说:“你不是想工作吗?改天我去问问还有什么工作能安排给你。”余桃道:“你不用问了,我早就找徐红果问过了。军区能给军嫂安排的职位本来就不多,像徐红果她们来了两三年,不也还在家里看孩子。”   刘青松见她这样,忍不住道:“合着你早就想出去找活干了?”   “当然了,我每天在家围着你和三个孩子,活动的地方就家那么大,接触的人除了你们就只有徐红果和李招娣她们,李招娣的性子我又不喜欢。”余桃顿了顿,问刘青松,“每天重复着做一样的事情,是你你不无聊?”   刘青松想不通:“在家呆着不好吗?家里的家务也不轻松,出去还要受累。有时候我真不了解你们女人怎么想的。”   余桃翻了刘青松一眼,“女人怎么了,你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还看不起女同志呢。”说着她点了点刘青松的肩膀,“女人能顶半边天,这句话你听说过吗?”   刘青松握住余桃的手指头,被余桃甩开,她穿上拖鞋,下了床。   “你干啥,我就心疼你多说两句,你值当发火不跟我睡吗?”刘青松以为余桃要跑大妞二娃房里睡呢。   余桃笑着瞥他一眼:“我不干啥,我找报纸。”   说着,余桃打着灯到客厅,找出一份她收藏的报纸,拿给刘青松看。   报纸是去年发行的,黑白色,刘青松经常从部队拿旧报纸回来点柴火。余桃烧火的时候,看见这张报纸,没舍得烧,就把它放在客厅书架上了。   余桃把那行话指出来给刘青松看。   “瞅见没,时代不同了,男同志能办到的事情,女同志也能办得到。男女应同工同酬,这可是□□批示过的。”   余桃穿着单薄的秋衣秋裤,手插着腰仰着头对着刘青松得意的道:“主席都说了男女平等,刘团长,你的思想有问题啊,你再看不起女同志,看我找不找师长告状。”   刘青松哪还听得到余桃说的话,眼睛不停地扫在余桃身上。   秋衣单薄,又显身材,余桃一直挽在后面的头发散在身后,背着光站着,像画本上画的妖精一样。   刘青松一把将余桃拉在身边,不自在的道:“我知道了,我就是担心你。”   “那个,家里的活挺多的,你再出去工作,身体怎么办?”刘青松不敢看余桃,说着把余桃的衣服披在她身上:“春天了,夜里依旧凉,当心别冻感冒了。”   余桃笑了一下,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就着刘青松的手乖乖的把衣裳穿上。   她穿了外套,还把裤子穿上了。   刘青松皱着眉头问:“大半夜的,都睡觉了,你穿衣裳干啥啊?”   “我刚才是被你吓到了,刘青松,我跟你说?,孙嫂子的助手,我当定了。”余桃看着刘青松说道,“刘青松,别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做。只要我优秀,标杆永远是标杆,不会成为靶子,我若是因为害怕,就放弃这个机会,我以后会后悔的。”   “不为你,不为三个孩子,我就想去做。”   说完这句话,她就穿上鞋。   刘青松一愣,心里不知道想什么,见余桃出了卧室门,连忙问道:“你去哪?”   “我去找孙嫂子,这才不到八点,孙嫂子肯定没睡。”余桃道,“我去跟她说,我答应了。”   “你等等我。”刘青松说着也穿上裤子。   余桃道:“咋了,你要拦我啊?”   刘青松说:“我跟你一块去,我老婆要工作了,我能不支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2-23?06:38:42~2021-02-24?23:5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白?31瓶;问君莫笑?10瓶;水果沙拉?5瓶;jessie、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夜谈   三十七   余桃凭着一头热血,?想也没想就出来了。   刚出门就遇到东北春日夜晚的冷风,她打了一个冷颤,有些冲昏的头脑冷静下来,?往孙秀娥家走的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刘青松在一边哼笑一声:“咋啦,?不去了。”   余桃不服道:“当然去。”   刘青松瞥她一眼,?长臂一伸将余桃揽进自己怀里,用身体帮她挡风。   余桃身子一僵,?四顾一下发现没有人,?她才微微挣扎道:“你干什么啊,在外面呢。”   “大家都睡了,没有人看见,你别怕。”刘青松笑道,“再说了,?咱俩是夫妻,又不是乱搞男女关系的,?你怕啥?”   余桃在黑夜里瞪了刘青松一眼,?不过也没有挣扎。   “你不知道李招娣的嘴巴有多么能说,孙嫂子警告她之后,?李招娣老实了一段时间又故态复萌,现在简直是变本加厉。”余桃跟刘青松话家常,“李招娣怎么那么恨李爱丽啊,说起李爱丽她就一脸仇恨的样子。”   “谁知道呢?我又不管你们女同志那些事。”刘青松随口答道,?“不是不让你跟李招娣一起吗?”   “家属院里就我们住的进,人家向情和李爱丽都忙,平日可不就我和徐红果,李招娣清闲啊?不跟她们在一起,我连山都不敢进。”余桃倚在刘青松怀里说道。   刘青松听了没有说啥,?过了一会儿才才道:“那你以后可以接触更多的人了。”   “你这口风变得挺快的啊?”余桃笑道。   俩人说着话,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倚在刘青松怀里,好像暖和一点,心中的不确定也消失了。   师长家跟他们家离得不远,几十米的距离很快就走到了,余桃被刘青松拉着,走进院子里,敲响了师长家的门。   是师长邱文辉给他们开的门。、   这位余桃见过几面的严肃师长,正披着外套,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手里拿着一本书。   这副模样中和了他身上的严肃气息,不过他一开口又变成了余桃印象中的样子。   “刘青松,大半夜的你来干啥?”邱文辉皱着眉头道,“有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刘青松一点也不怕他,咧嘴一笑:“师长,我来也不是找你的,嫂子呢,我来找嫂子。”   “嘿,你找老孙做什么...”   邱文辉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刘青松从他身后拉出一个人。   “是小余啊?”邱文辉一愣,脸上的嫌弃变成亲切的笑容,他道,“快进来,你是找老孙的吧。”   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刘青松忍不住嘀咕道:“师长,你这态度有问题啊,对我就是一副后娘脸。咋啦,嫌我烦了?”   邱文辉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说话还用客气啊,那我这个师长不是白当了吗?臭小子,还杵在门前干什么,还不把你老婆拉进来。”   刘青松一笑,拉着余桃进了屋。   余桃一直抿着嘴微笑,进了房间才道:“师长,这么晚来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来找嫂子的。”   “不晚。”邱文辉给余桃倒了一杯茶,“我们年纪大了,觉少,睡的晚。老孙在洗漱,你先等一等。”   余桃点点头,接过了茶水。   刘青松见了在一边道:“师长,我的茶呢?”   “你没有,你说说你在我这糟蹋了多少好茶了?”邱文辉没好气地瞪了刘青松一眼,“还想让我给你倒茶?”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起身给刘青松泡了一杯。   刘青松端着茶喝了一口笑道:“师长,你这的茶就是香。”   说起茶邱文辉就来气:“你是牛噍牡丹,懂什么好茶啊?”   刘青松赔笑道:“师长,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你还记着呢!”   余桃不懂俩人在说什么,孙秀娥已经从室内走出来了,她穿得很整齐,只有鬓角的发有些湿润,听见刘青松这么说,接过话茬说道:“他这个小心眼,可不是一直念叨。”   见余桃在一旁一脸迷惑,孙秀娥给余桃解释道:“老邱去年得了两斤好茶,分给刘青松半斤,没想到刘青松不识货,有个战士受了伤想吃他娘做的茶叶蛋,刘青松就把那半斤茶叶交给炊事兵煮茶叶蛋了。”   孙秀娥说起这事就想笑:“老邱为这事可是抱怨好久了。”   “他还委屈呢!”邱文辉对着刘青松道,“你知道那茶叶我弄来多不容易吗?想吃茶叶蛋,你不会找我要点其他茶叶,非要糟蹋好茶,想想我都肉痛!”   刘青松在一旁道:“师长,我那不是不知道吗?好茶劣茶在我这都是一个味。”   “我就该给你泡杯苦丁,让你尝尝。”邱文辉道。   说完大家都笑了,又说了几句话,孙秀娥才问道:“小余来找我,是考虑好了吗?”   “是的。”余桃笑道,“孙嫂子,我考虑好了,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很愿意当你的助手。”   孙秀娥听完与邱文辉对视一眼,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青松,你也同意了?”   “我敢不同意吗?”刘青松道,“嫂子,你把我老婆的心都拐走了,我不同意也没办法啊。”   “你小子,不要阻拦女同志想要进步的脚步。”邱文辉在一边道,“小余有机会进步,你作为丈夫的,应该学会鼓励她支持她!”   孙秀娥听了邱文辉说这话,忍不住白了邱文辉一眼,笑着对余桃道:“他也就会说点好听话,当年他可不是这样。”   “咦,你这人怎么还揭短啊,我当年难道没有支持你?”   “那也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孙秀娥。   两个人私底下的相处,很平和,和其他普通家庭没什么不同,反而多了些烟火气,一点也不像余桃想的那样。   孙秀娥顶完邱文辉。转过身对着余桃说道,“我很开心你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这样吧,明天八点,你就到军区妇委报道,先熟悉一下流程。可以吗?”   “这么快啊?”刘青松道。   “不快,先熟悉一下工作流程,了解一下档案,光军区那么多家属,都够小余认识一段时间了。”   余桃听完点点头,“我知道了,嫂子,明天我就去报告。不过,我有一点问题,我工作的时候,可以把三娃带过去吗?”   “可以。”孙秀娥道,“妇委里不少人都带着孩子去了,有专门的地方让小孩玩,只要孩子别哭闹就行。”   余桃听完终于可以放心的笑笑了。   天色已晚,俩人没有多坐,就跟孙秀娥道别,临走前,刘青松一脸正色的跟孙秀娥说道:“嫂子,我老婆可就交给你了,她从农村来的,什么都不懂,性子又弱,你多照顾她一点。”   余桃在一边拉刘青松的袖子:“你说什么呢。”   孙秀娥看刘青松这样,好笑道:“放心吧,不是吃了她的。”   说完,孙秀娥对着余桃道:“没想到青松竟然还是个疼老婆的,以前我是真没发现。”   余桃听了只能低头笑笑,“嫂子,你别听他的,我是去工作的,又不是享福的。”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孙秀娥现在是越看余桃越觉得满意,她如同发现了一颗蒙尘的明珠,期待余桃以后散发出光芒。   两个人回到家,余桃终于舒了一口气。   明天就能去工作了,余桃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感,身上一直背负的枷锁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开,未来的生活注定会跟以前变得不一样,余桃有一点不敢相信。   刘青松看了她一眼,笑道:“这下心满意足了吧?”   余桃诚实地道:“有一点。”   说完她满足地笑笑,又叹了一口气。   除了尘埃落定的踏实感之外,她还有一点害怕,害怕自己做得不好。   余桃把这些话说给刘青松听,刘青松说:“怕啥,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怕,认真去干。”   见余桃不说话,刘青松把余桃拉上床,把她按进自己的怀里,笑道:“你别把妇委的工作想的太重,我估计你去了之后,也就是给人端端茶,扫扫地,顺便整理一下文件。”   “有这么简单?”余桃不信,“那我没去找孙嫂子之前,你还把问题说得那么严重?”   说着余桃直起身子:“刘青松,你是不是不想我出去工作,故意吓我的吧?”   “是不想。”刘青松道,“你的月计划完成了吗?家里菜刚种上,你计划表上,每天除了做饭,洗衣服,扫地,还要做衣裳,做鞋,那么多活已经够你累的了,现在还要每天去妇委工作。”   “你忙的完吗?”   “那我也想去工作。”余桃拉长声音道,“刘青松,你听见邱师长怎么说了吗?不要阻拦女同志进步,身为一个丈夫,你应该支持自己的妻子出去工作。”   余桃笑着说,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头轻轻的点刘青松的肩膀。   来这一个月,不仅孩子们有了变化,就连余桃自己,脸颊都长了一些肉,看起来不再像以前那么干瘦,肤色也养的白皙了一些。   她出去的急,平时挽在脑后的长发,现在只扎了低马尾,松松垮垮的有些散开,鬓角垂下几缕发丝,看起来有一种朦胧的美。   刘青松一直知道,自己的妻子长得好看。   他突然想起,50年,他回家探亲,第一次见到余桃的时候。   那时他才二十出头,余桃刚满十六岁,眉眼青涩,见到他的时候,微微低着头,有些羞涩,像一只含苞欲放的白荷。   刘青松那时候是不同意这桩婚事的。   他已经选择把生命交给了国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结婚生子对他来说就是害别人,更别提那个时候他还有了心动的姑娘。   五三年刘青松从朝战受伤又回到了家,暗恋对象变得“面目全非”,他对生命有了新的感悟,见余桃“成了老姑娘”却还在家里守着他,为了不再耽误余桃,刘青松就答应了父母的要求,跟余桃办了酒席。   现在算算日子,他们结婚都有八年了,最近这一个月的了解,比过去八年对彼此的了解都多。   刘青松拉住余桃的手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身为丈夫,肯定要支持你,可是作为妻子,你是不是也该做点应尽的义务?”   说着,刘青松就把余桃拉到身前。   惯性使然,余桃趴在刘青松的胸膛上,手下摸着他精健的胸膛,男人的气息扑鼻而来。   不一样的荷尔蒙让余桃脸颊染上一丝热意,她故作自然,直起身抬头反驳道:“我哪里做的不好了吗?每天兢兢业业照顾你和三个孩子。”   说着,余桃就去看刘青松,两人四目相对。   没想到刘青松反而先避开的目光,他干咳一声,不自在道:“你知道我说的是啥,现在也不烧炕了,大妞和二娃都去了西屋,什么时候也把三娃弄到西屋去睡?”   余桃本来还有些紧张,可是看到刘青松比她还要紧张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放松下来,反而有些笑意的调笑道:“三娃还小呢,估计还要跟我们睡一阵子。”   “你是故意的,是吧?天天折磨我。”刘青松说着把余桃抱在自己身上,余桃低呼一声,骑坐在刘青松腰上。   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精力正旺盛,老婆天天躺在身边,他能忍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她能明显感觉到屁股下面传来的灼烫感。   余桃当然懂那是什么,她不自在的挪挪,被刘青松抓住腰:“别动,你就是故意折磨我。”   余桃脸已经红了,低呼地小声挣扎道:“你放我下来,三娃还在这里睡着呢。”   刘青松叹息一声,抱紧了余桃的腰,把头放在她肩上,闷声道:“就该把三娃弄走,你天天折磨我,郑长征那小子都笑话我了。”   “他笑你干啥?”   “他笑我精力旺盛,没地方发泄,把士兵们训练的太狠了。”刘青松紧紧抱着余桃,也不敢进行后面的动作。   余桃听到这话,脸有些爆红,她想起前几天遇见郑长征时发生的事,佯怒地望着刘青松:“好啊,我说郑长征前几天看见我,怎么笑得那么不怀好意,你是不是跟他说什么了!”   “没说啥。”刘青松把眼睛瞟向别处。   他就是说了一些男人之间的事,吹牛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嘴,被郑长征那个狐狸套出话来了。   余桃见他这幅心虚的样子,忍不住捏住他的耳朵,羞愤道:“你再敢把家里的事往外说,我就....我就睡西屋去。”   “你别捏了,再捏我就忍不住了,真办了你,你可别哭。”刘青松根本听不见余桃说什么,他龇着牙威胁道,说完他又有些惨兮兮的道,“我都结婚那么长时间,以前老婆不在也就算了,现在老婆在身边还吃不着,太亏了吧。”   俩人就穿着单衣,彼此的气息交融着,柔软碰撞着坚硬,刘青松说着忍不住在余桃身上蹭了蹭,颇有些望梅止渴的味道。   弄得余桃也有些口干舌燥,她不敢乱动,有些结巴道:“你,你先把我放下来。你身上都是腱子肉,硬邦邦的硌得慌。”   “我再抱一会。”刘青松低声说道。   余桃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趴在刘青松怀里,等他慢慢平静下来,才推开刘青松,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   “太晚了,明天我还要早起呢。”余桃看着刘青松委屈的样子,闭上眼睛逃避道,“我第一天上班,不能迟到。”   刘青松拉了灯,也躺在被子里,他用手拍了拍阻挡在他跟余桃之间的三娃:“都怪这小子,天再暖和一点,就让他到西屋睡。”   “你别把他吵醒了。”余桃拖延道,“这事以后再说,被子不够,起码等我把新被子做出来再说吧。”   “那我明天就去找人兑棉花票。”刘青松道。   余桃听见他说这话急了:“你找谁兑啊,你别又说些有的没的,被人笑话。”   刘青松在黑暗里笑道:“放心吧,你这是心虚了,我就是跟战士们换一点票,正常得很,谁会说闲话啊。”   余桃拉着被脚,感觉到自己脸上灼热的烫意,说道:“懒得理你,我真睡了。”   她闭上眼睛,心里烂七八糟的,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身边传来的平静呼吸声,余桃在不知不觉间也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这个时间点更,不会再变了。   这个时间点能逼着我在白天码字。   谢谢大家支持!   感谢在2021-02-24?23:57:29~2021-02-25?23:5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噜噜?10瓶;猫魅魅、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工作   三十八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餐,余桃跟着孙秀娥一起走马上任了。   妇委在军区政治部办公楼下面的一个房间里,除了孙秀娥,?里面还有两位女同志,?正在清理桌子。   孙秀娥给余桃介绍了她们,?余桃才知道,她们俩都是军嫂。   扎两根辫子的圆脸姑娘叫方兰蕙,?刚结婚没多久,?才二十一岁,刚怀孕20周。另外穿着玫红色外套的长脸女士叫谢晓歌,已经三十二岁,家里孩子都在上学。还有两位妇女要带小孩过来,还没有到。   方文慧和谢晓歌都中学毕业,?档案随军后,被分配到妇委工作。   办公区只有简单的几张桌子和两个文件柜,?孙秀娥给余桃安排好今天要熟悉的档案,?就把余桃交给谢晓歌带,她还要出学校看看。   几个人跟孙秀娥告别后,?谢晓歌就笑着跟余桃道:“你是三十二军105师一团,刘团长的媳妇吧?”   余桃抿嘴笑着点点头:“嫂子是?”   未等谢晓歌说话,一旁的方兰蕙就插嘴问道:“那你怎么来这工作了?”   说完方兰蕙从头到脚打量了余桃一下,好奇的问道,?“你也是中学毕业的?可是看你这打扮不像啊?”   余桃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好衣裳,身上干干净净的,就连三娃都被她打理的很整齐。   “我这打扮怎么了吗?”余桃不解地问道。   谢晓歌给方兰蕙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不要多说话,方兰蕙意领神会一般点点头,看余桃的眼神都变了。   方兰蕙讪讪笑道,“你看我,就是嘴快,余嫂子,你这打扮挺好的,就是头发挽着,看起来有些显老气。”   余桃摸摸自己的头发,对着方兰蕙笑笑,她明白方兰蕙话里的意思。   一般农村里结了婚的女人,为了跟未婚的女孩子区分出来,都会把头发挽在脑后跟,前面梳得光秃秃,或者留一点刘海,这幅打扮在农村很普遍,也影响着余桃。   到了部队之后,余桃发现周围像她一样发型的军嫂也不少,就没有把头发放下来,她总觉得把头发放下来有些奇怪。   没想到方兰蕙从这里辨别了她的身份。   对比方兰蕙,谢晓歌的消息就灵通一些,她知道余桃的男人跟孙秀娥的丈夫在一个师,心里已经猜测余桃能进妇委工作的原因。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妇委里剩余的两位带着孩子也来了。   谢晓歌给余桃介绍了茶水间和厕所在哪里后,就同往常一样,开始整理手头的工作,一边整理一边聊天。   这里的工作跟余桃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工作的环境有些吵嚷,孟萍军嫂带来的孩子才一岁多一些,总是哭闹,另一个叫萧梅的军嫂,她家孩子太闹腾了。   放眼看去,妇委的人都在说话,动不动就起身喝茶,要么围在一起讲八卦。   余桃有些幻灭。   现实跟她想象中差别有些大。她以前没有接触过家庭之外的事务,心里也一直有个期待,总是把有工作的女士想象的太过美好,现在身处这个环境中,周围的同事跟她平日里接触的人也差不多。   余桃这样想,心中的惴惴不安也消失了,不管别人如何,她先做好自己的工作,今天起码要把孙秀娥分配给她的档案看完。   余桃给三娃换了一本连环画,又拿出小水壶给三娃喝水。   三娃乖巧,只要在她身边就不哭不闹,拿一片树叶子就能玩半天。   余桃给自己打打气,开始埋头沉浸在档案里。   其他工作的人,看着她这幅埋头工作的样子,互相使了一个眼色。   余桃就坐在身边,几个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她。   方文慧写了张纸条传递出去。   “看她的模样,应该识字,不像是走关系塞进来的。”   “就算她识字,家属院那么多家属,这个临时工也轮不到她啊。”   “先观察观察,一个临时工,应该对我们没影响,我们做好手里的工作就行。”   这张纸条背着余桃传了一圈,余桃一直低着头,就当没注意。   这个军区很大,余桃所住的地方不过是一角,军区光随军军嫂就有342名,其中乡下来的有267名,城里来的军嫂只有75名。   这个数字让余桃有些诧异,没想到她所住的区域,城里军嫂的分配率还要高一些。   乡下军嫂多,就意味着军区文化水平低的人多,她们行为处事,靠的是在家乡里生长环境的影响和本身的欲wang本能。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余桃深知,有些观念在这些军嫂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了,想要教好这些军嫂,和这些军嫂打好交道更困难。   华国刚刚成立之初,全国的文盲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农村地区文盲率甚至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有些地方甚至十里八村都找不出一个认字的人来。   五十年代初,在主席带领下,全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扫盲运动。   可是各个地方扫盲成效不同,军区那267名乡下来的军嫂,有多少个会认字的?她们能听得懂即将开展的那些思想课吗?   余桃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把所有的档案看一遍,一个多星期,余桃终于把档案记得差不多了,除了对不上长相,只要说出一个名字,余桃就能把她从哪来,是谁家的媳妇儿,丈夫什么职位,受过什么样的文化教育说出个大概。   上了十几天的班,余桃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妇委这些人,每天上班的时间都在闲聊,因为在这里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每天谢晓歌她们都会按时准点的来,来了就是整理整理桌面,处理一些杂事,十几天就只有一起纠纷找上门。   余桃有时候都会怀疑,妇委在这里存在的意义,她在这里工作的意义。   刘青松见余桃情绪低落,忍不住笑道:“怎么样?这次总算知道了,就算工作也不能尽如人意吧?”   余桃斜他一眼:“那也比在家里强。”   两个人吃过饭,刘青松就拿着从营房科借来的铁锨,带着全家人一起,到军区分配给他家的菜地那里去。   余桃栽的黄瓜和番茄秧苗以及豆角都抽条了,需要搭架子,才能在秋天接触丰厚的果实。   这是全家的集体行动,天气暖和了,大人孩子都脱下厚重的棉服,二娃撒欢的抱着一捆木棍往前跑,大妞拉着三娃跟在余桃身边。   菜地离他们没有多远,通往菜地的小路两边已经长了茂盛的野草,这里阳光充足,土地肥沃,余桃家的菜长势也特别好。   到了菜地,刘青松在秧苗周围挖坑,余桃往坑里插木棍,大妞和二娃三娃就忙得团团转,一会儿埋土,一会儿来来回回的取木棍,递绳子。   已经到了五月份,天气变暖,白天也跟着拉长。   即使六点钟,天边依旧残留着夕阳的余晖,远山看起来郁郁葱葱,有傍晚回家的鸟扑闪着翅膀归林。   东北露出它与冬日截然不同的风景,这里山多树多,水流也充沛,在这小两个月,余桃一家人,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节奏了。   他们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时不时的传来欢声笑语,一边的李招娣过来补肥,路过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她远远看见刘青松一个大男人,竟然又过来帮余桃干活,心里十分不舒坦。   李招娣男人杨和平,一回到家就往炕上躺,有时候装模作样的在家拿本书看,家里扫帚倒了他都不帮忙扶一下,更别说其他的了。   家里家外,杨和平是一点都不沾手,家里的菜园,她在春初刚刚解冻的时候,就带着秋草,秋苗俩姐妹过来挖地,挖了一个星期才把那么大一片儿的菜园翻一遍。   那时候她还在跟徐红果说余桃懒,若不抓紧节令种地,等余桃来翻地的时候,她们家菜苗都能吃一茬了。   没想到,余桃从头到尾就没有来过菜园子,每天都是刘青松回到家,拎着铁锹过来,把那么大的一块地从头到尾翻过来的,还贴心的将大块泥巴敲碎,摊平,就等着余桃过来拿着种子种。   谁家男人跟刘青松这样啊,以前李招娣羡慕嫉妒李爱丽的生活,现在她是羡慕嫉妒余桃。   王勇是疼李爱丽不假,可是那种疼爱在李招娣看来,太虚浮了些,不是按正经过日子的样子。   李招娣心里向往的就是余桃这样的生活,男人不需要太体贴,只要他能理解你的辛苦和付出就行。你种地的时候他知道给你递瓶水,你做饭他知道给你烧锅,农村女人不就是只有这种朴实的想法吗?   一样都是童养媳,李招娣觉得她这辈是没那个命,男人不疼,还生了一堆赔钱货。   李招娣越想心里是越难受,尤其是听见不远处的菜园子里其乐融融的笑声,对比着她自己,这个时候,只能形单影只地挑着粪桶路过,走之前杨和平还嫌弃她拿屎尿浇菜地,让她回来之前搁河里洗干净手再回家。   越想心里越发酸,同人不同命,碍于刘青松在,李招娣也不敢说什么,只跟余桃打了一个招呼,就不自在地挑着粪桶走了。   夕阳渐斜,路上的行人也都回了家,不远处深山里,传来似有若无的狼嚎声。   菜园子还是比较偏僻的,不过有刘青松在,他们来之前又拿了手电筒过来,余桃跟三个孩子在这里,一点也不害怕。   一家人把所有的架子都搭好了,才往家里赶。   这几天余桃比较刻苦,每天为了尽快记住档案上的人,都在妇委待很久。   除了上周星期天,余桃按照约定满足了孩子们和刘青松的要求,做了一顿大餐犒劳大家,剩下的每天中午,他们家都吃的食堂。   食堂大锅饭是好吃的,可是家里一群人的嘴巴在这两月里都被余桃养刁了。   回去的路上,二娃就问:“娘,你啥时候才能不忙工作了啊?我这周表现的可好了,我想吃你做红烧肉了,上次做的太少,都不够我吃的。”   大妞二娃和三娃现在已经完全改掉了说家乡话的习惯,虽然话里依旧还有点口音,不过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余桃笑道:“上次是没有肉票,才只买了三两肉。现在娘手头工作已经熟悉了,你爹的津贴也下来了。你们要是想吃,这个星期天就给你们做好吧?”   “哦,太棒了,娘,我想吃排骨汤了。”大妞仰着头道。   余桃道:“不惯你们想吃什么,这周只能加一种荤菜,你和二娃三娃商量一下,要吃啥。”   “就不能两种都做吗?”二娃问。   余桃道:“不能,不过娘可以多做一点,让你们一次吃个过瘾。”   刘青松听了这话,突然想起什么事,在一边干咳一声,说道:“阿桃,有件事情我一直忘记跟你说了。”   “什么事?”余桃问。   “这都春天了,食材也变多了,你看咱们什么时候请我战友吃一顿。”刘青松道,“军区有这个传统,我以前经常去别人家蹭饭,现在咱们也该还回去了。”   余桃拍拍额头:“我都忘记这个事了,应该请他们吃一顿的。择日不如撞日,这周怎么样?你们最近忙吗?”   “不忙。”刘青松道,“就这周吧,你缺什么又不方便买,就告诉我,我从营地回来时候拐去炊事班,让他们帮忙捎点食材回来。”   余桃道:“行吧,一会儿回到家,我想想要做什么菜。”   “随便露几手就行。”刘青松道,“郑长征每次走到咱们家门口,都馋的流口水,你要真拿出本事做饭,我担心他以后经过咱们家,都走不动路了。”   余桃被刘青松逗笑了:“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   刘青松说:“当然有了,比我说的都夸张!”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快乐~   感谢在2021-02-25?23:59:15~2021-02-27?00:0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讲话   三十九   余桃笑着看刘青松一眼:“就你会说话,?郑长征从小到大什么没有吃过啊,还会羡慕咱们家做的家常饭?”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向情是医生,?又不会做饭,?他们家来到这里之后顿顿吃的都是食堂,?大冬天也不例外。”刘青松道,“别人回到家立马有口热乎饭吃,?他们家还要郑长征每天从食堂打饭回去。”   “对比着我,?郑长征可不就羡慕了嘛?”   余桃瞟了刘青松一眼,笑道:“有失就有得,你也说了,向情忙,郑长征既然娶了一个与他势均力敌的妻子,?那就要舍弃一些东西。向情不会做饭,郑长征可以学啊。”   “大男人学做饭干嘛,?每天在军队都要累死累活的了,?哪有力气回家做饭。”刘青松听了余桃的话反驳道。   见余桃似笑非笑的瞅着他,刘青松连忙又道,?“不过你说的也对,向情不会,郑长征也不会,所以他每天只能干羡慕我了。”   余桃笑着看他一眼,?想想又有些奇怪地问道:“那郑长征为什么不请一个保姆回去?以他们的工资,请个保姆应该绰绰有余吧。”   刘青松小声道:“别说请保姆了,你没看你们吵完架之后,李爱丽家的保姆都被辞退了。”   余桃一惊,她还真没注意这事,?想到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余桃凑到刘青松身边小声问道:“是王勇辞退的?”   “嗯。”刘青松语焉不详道,“有人举报王勇,说他包庇自己的妻子,举报李爱丽没有好好改造,身上还有资产阶级贪图享乐的毛病。”   余桃捂住嘴巴,又小声嘀咕道:“怪不得,我最近看见李爱丽,感觉她操劳了不少。”   刘青松倒是没有说李爱丽怎样,只轻叹一声道:“师长只让王勇回去反思反思,希望他能吸取这次的教训吧。”   说完刘青松把胳膊放在余桃肩上,乐呵道:“别人家怎么样,跟咱们也没有关系,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余桃笑着看他一眼,没有反驳他,扭头把刘青松的胳膊从肩膀上推下来道:“你知道自己的胳膊有多重吗?别拉拉扯扯的,被徐红果看见又该笑话我了。”   “她笑你干啥?”   “笑咱们走路上腻歪,都是你,每次跟你一起你都拉拉扯扯的,上次徐红果来咱家借东西,她都笑话我了。”   刘青松听了这话笑了笑:“怕啥,让她笑呗。”   他伸手还想拉余桃,被余桃一个扭身躲开:“你这人,好好走路。”   “爹,娘,你们好慢啊,走快一点儿!”二娃已经跑到家门口了,见余桃和刘青松还没有影子,又折了回来找他们。   刘青松揽住余桃的肩:“醒了不闹了,快点回家,孩子都等不及了。”   余桃瞪他一眼说道:“咱俩是谁闹呀。”   这次她倒没有推开刘青松,天已经黑了,家属院里的人也都回到家,就算他们俩人靠的近,路上也没有人看见。   回到家,用炉子上的热水洗漱完,又把孩子们哄睡,余桃一如既往占据打开了刘青松书桌上的台灯,拿着书做功课。   刘青松也洗漱完了,穿上余桃刚做好没多久的宽松家居服,比起穿着军装,刘青松先看起来要更年轻一些。   他本来面相就显嫩,尽管三十一了,可是常年练就的肌肉和体态,让他显得高大挺拔。   刘青松刚洗完头,头发一段时间没有剪,变长了一些,发梢还带着湿气,见余桃头也不抬的趴在桌子上,刘青松敲了敲桌沿:“又在做什么呢?”   余桃道:“我先把周六的菜单定下,你看看这些菜够不够?”   说着余桃把手里的纸递给刘青松,刘青松一瞧,菜还不少。   大盘鸡,红烧鱼,红烧肉,糖醋排骨,三鲜汤,这些还只是荤菜,素材还有凉拌刺嫩芽,清炒小菠菜,炝炒土豆...   刘青松问:“要做那么多菜啊?”   “只是个大概,还要看看有几个人来呢。”余桃问道,“你能确定大概有多少个战友来咱们家吃饭啊?带家属来吗?”   “十一二个吧,应该不带家属。”   “那这些菜应该够了,你们喝酒吗?”   “菜肯定够,酒就不喝了,师长给的茶叶你泡一点。”   “行吧。”余桃点点头,“周六那天你早点回来帮我,这些菜让我一个人做完,够呛。”   “我一定早点回来。”   余桃定了周六的菜单,见墙上挂的钟表刚走到八点半,又低头拿起手边的书,开始做笔记。   刘青松见她这幅模样,斜靠在桌子上,双手环起笑着道:“你这幅模样,还真有点知识分子的样子。”   余桃听了这话,用拿着笔的手撑住下巴,朝着刘青松笑了一下,嫌弃道:“你快点走吧,明天孙校长请了一位很有名的老师来给我们上课,我要全程跟着,现在正紧张呢,你别逗我了。”   “哪个老师啊?”刘青松问。   余桃道:“我听孙校长说这位还上过报纸,叫蔡芬蓉,怎么?你还认识?”   刘青松听了这话一愣,皱紧眉头:“蔡芬荣,我还真认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   “你真认识啊?”   刘青松想到什么,盯着余桃的眼睛看了一秒,又转移走视线。   “我是认识一位叫蔡芬荣的女士,她的确高风亮节,值得敬佩。”刘青松顿了顿又道,“不过,她是周小丽的姑姑。”   “你说什么?周小丽?”余桃听到周小丽的名字,眉头一皱,这个名字已经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一段时间,没想到不期然又听到了。   刘青松明明自觉没有做错什么,可是看着余桃的表情,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   “对。”他不自在道,“不知道我认识的跟你说的那位是不是一个人。”   余桃放下笔道:“孙校长请回来的这位蔡女士,一生未嫁,年轻时为革命事业奔走,现在还是妇女运动的先驱者。”   刘青松讪讪道:“那应该就是一个人了。”   余桃听了冷哼一声:“呵,刘青松,你真是惹了一朵了不起的桃花呀,咱们周围的邻居是她好友,如今来了一位老师,还是她的姑姑。”   刘青松道:“我也不想,当时情况危急,我身为一个军人,看见一个小姑娘被特务挟持,总不能不救人吧,谁知道她脑子不正常。”   刘青松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余桃听完轻哼一声:“我什么时候说你不该救人了?你惹了烂桃花,麻烦不断,我还不能埋怨一下?”   “可以埋怨,当然可以埋怨,可是她喜欢我这件事,从头到尾跟我没关系。”刘青松委屈道,“我还觉得麻烦呢。”   刘青松说着拉了一个椅子坐在余桃身边,见余桃脸上还有些怒气,笑着道:“你来之后,周小丽已经从咱们的生活中消失了,我估计她一个女同志也要脸,以后不会再来了。”   “之前的事情,咱们就不提了吧?”   “我才懒得提呢。”余桃听完这话,歪头眯着眼睛对他假惺惺地笑笑,然后用手点点刘青松的胳膊,“你坐在这里干嘛呀?一边去,别耽误我做功课。”   刘青松道:“我也要做功课。”   说着他抬了抬手里的书,“文盲在哪都行不通,上面要求的读物,我这个月就得看完。”   “那你到一边看不行吗?非要黏在我身边。”   “不行。”刘青松道,“点一台灯能省点电。”   余桃听了这话,知道赶不走刘青松了,没好气的暼他一眼,见他已经低下头翻书了,也不再理他。   两个人就着这一盏台灯,好半天没有说话,只有翻书和书写时“沙沙”的声音。   第二天,余桃就跟着谢晓歌一起去接待蔡芬荣女士。   蔡芬荣跟报纸上一样,看起来十分亲切,说话也和蔼可亲,穿着打扮并不那么起眼,人意外的随和。   余桃轻舒一口气,预想中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上课时间放在周五晚上的七点钟,这个时候,军嫂都能抽出时间来听课。   孙秀娥借用了军区开会用的大厅,让蔡芬荣给军嫂上第一堂课,期待能让这些军嫂在其中得到启示。   蔡芬荣讲话很有条理性,文采斐然,引据经典简直信手拈来,可是话里却又通熟易懂,连李招娣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也能听个囫囵。   她的演讲受到很多人的好评,惹得大堂里好多人都笑了。   余桃在下面也听得如痴如醉,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名人演讲,果然不一样。   结束后,会议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孙秀娥走上台,压了压手笑道:“这是第一次把大家聚集在这里。以后每个星期五晚上,我们都会在这里上课,我希望通过熏陶,在座的所有女性,都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嫂。”   孙秀娥的话引起大家的争议,一时间台下议论纷纷的,有些胆子大的人直接说出自己的苦恼。   “孙主任,我工作忙,孩子也小,丈夫出任务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时间来。”   “孙校长,这安排的有些不合理。”   “俺已经是个合格的军嫂了,天天伺候男人孩子,累的腰酸背疼的,还咋学啊?”   孙秀娥听到这些话,皱着眉头敲了敲桌子,等大家的议论声停了下来,才厉声道:“你们若是有什么意见,可以写信投到妇委门前的意见箱里。”   “家属院里频频出现在争吵,光这两个月就发生了几起,你们到底有没有问题,自己心里清楚。”   孙秀娥脸上一片肃容,在众人面前直接发了火。   站在演讲台上的她,与余桃平日见到的颇有些不同,看起来十分的吓人。   孙秀娥的话,让会议室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不过不少人脸上依旧带着不服气。   孙秀娥扫视一圈道:“这个活动,是我跟军区领导商量后开办的,你们在做的这些人,不管是有文化没文化,大多数都没有来得及做好当军嫂的准备,就来从军了。”   “成为一名真正合格的军嫂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般简单,现在国际形势紧急,我国与苏维而进入冷战,作为驻扎在第一战线的部队,若是战争打响了,你们的丈夫,男人,你们孩子的父亲,将会是第一批走上战场的人!”   “我希望你们有这个觉悟!身为妇委主任,我不允许你们一天天在家里耍小性子,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天天惹事吵架,让战士们在战场上流了血,回家也睡不好觉。没有精力,他们怎么上战场!”   说完这些,孙秀娥又深吸一口气,严肃道:“军嫂不仅仅是一个称呼,不仅仅是一个男人的妻子,更代表着责任跟义务,她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做。”   “若是你们不赞同我说的话,不认同军区安排,可以!现在你们就可以回去,申请调离,回到老家你们就可以舒舒坦坦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坐在台下的人听见她这些话,面面相觑,一个个寂若寒蝉。   在后台的余桃听了,心里也有些触动。   “秀娥还是老样子。”坐在一边的蔡芬荣笑道,“这么多年了,真是一点没变。”   余桃听了笑笑:“孙主任平时即当校长又当妇委主任,真的挺不容易。”   蔡芬荣道:“她年轻的时候救是这样,停不下来。”   说完这句话,蔡芬荣对着余桃笑道:“你是余桃吧?”   余桃一愣:“是,我是叫余桃,不知道您是怎么知道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地雷和营养液,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2-27?00:02:54~2021-02-27?23:5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411649?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开会   四十   蔡芬荣笑笑:“我是听秀娥说的,?你还是刘青松,刘团长的妻子吧。”   余桃笑笑,点头道:“是的。”   “真是不好意思。”见余桃点头了,?蔡芬荣脸上带着歉意道,?“说来忏愧,?我也听秀娥说了。小丽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一定给你带来困扰了吧。”   余桃诧异的抬起头看了蔡芬荣一眼,?她没想到面前这个享有誉名,?德高望重的女士,会跟她一个小小的军嫂道歉。   余桃摆手道:“您不用跟我道歉。”   蔡芬荣叹口气,脸上带了一丝难堪的微笑:“周小丽是她母亲带到周家的,按照辈分她应该喊我一声姑,尽管我不喜欢她,?她也是周家人。”   余桃听了没有开口,只淡淡笑笑。   蔡芬荣道:“我来时就找小丽谈过,?她已经答应放弃青松了,?余桃,你放心,?以后她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余桃听了轻轻笑笑,她不卑不亢直视着蔡芬荣道:“如果能这样是最好了,蔡女士,其实您不用特意跟我说这些的,?只要周小丽不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们一家人已经把她忘了。”   蔡芬荣一愣,上下打量余桃一眼,笑道:“倒是我唐突了,我不该再跟你说这些的。”   “没关系。”余桃道,?“我在报纸上看过您的事迹,您是我尊敬的人。”   蔡芬荣笑道:“报纸上写的事,夸大很多,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做了一些普通的事情,不值得大家夸赞。”   俩人正说着,谢晓歌走过来,一脸热情地跟蔡芬荣套近乎:“蔡老师,您可不能这么说,我可听说了您的不少事儿,我们还要向您学习呢。”   蔡芬荣笑着摇摇头,说着,孙秀娥已经安排好后续的工作,从演讲台上下来,军嫂也陆陆续续的站起来离开了。   “这是结束了?”蔡芬荣迎了上去,笑着问道。   孙秀娥叹息一声:“是啊,结束了,让你看笑话了。”   她说完这句话,打起精神笑道:“走,先跟我回去,这都三四年没见面了,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今晚一定要促膝长谈。”   蔡芬荣道:“我是出差,趁着有空拐来看看你,没想到一来就被你拉壮丁,怎么,你夜里还不想放过我啊?邱师长能愿意?”   孙秀娥开心笑道:“当然了,今天你想走都没办法。今天不管老邱,我可要好好问问你这几年怎么过得呢。”   孙秀娥说完这句话,转身对着谢晓歌和余桃道:“这没什么事了,把会议室收拾一下,你俩也回去吧。”   余桃和谢晓歌乖巧地点点头,看着孙秀娥拉着蔡芬荣叶走了。   谢晓歌等他们走后,看着诺大的会议室,□□了肩膀,对着余桃叹息一声,“唉,就我们俩怎么收拾?这都要收拾啥啊?”   余桃挽挽袖子:“先把椅子摆好归位,再垃圾清理干净,总之一句话,咱们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还回去就什么样子呗。”   谢晓歌听完一脸不耐烦:“行吧,今晚我们俩成了壮丁了,这边我来,另一边你来,可以不。”   余桃看向另一侧明显多了两排的椅子,不在意地点点头,“行,早做完早回家。”   俩人说着就低头忙活起来,一排一排的把椅子摆好。   正忙着,前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还没忙完啊?”   余桃抬头一看,刘青松抱着三娃站在会议厅门前,正笑着看着她。   三娃一见到余桃,就张开胳膊喊了一声:“娘!”   余桃直起腰,有些惊喜地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刘青松道:“三娃想你了,这都快九点了,还没见你人影,我就带着他来找你。”   刘青松说着走到余桃身边,把三娃递给余桃,拉开一个椅子,让余桃坐下:“你在这里哄孩子吧,剩下的活我来做。”   三娃根本不需要哄,一看见余桃就窝在她怀里打起了哈欠。   刘青松就是想让余桃休息一会,好听话他不会说,把余桃按在座位上之后,接着余桃的工作做下去。   一边的谢晓歌看到这一幕,有些酸酸的调笑道:“刘团长可真疼媳妇,我家的那个,现在估计已经在睡大觉了。”   刘青松听了这话冷淡地对着谢晓歌点点头,继续默不作声的重复着一样的动作,开始摆放椅子。   他身上还穿着军绿色的军装,戴着军帽,领口鲜红鲜红的,身材挺拔,人又俊朗。   谢晓歌摆完一排椅子,走到余桃身边,用肩膀撞撞她:“哎,你男人真不错啊。”   余桃不好意思地笑笑:“光让你看见这一点好了,搁家里也是缺点一大堆。”   这个年头,人都喜欢谦虚,余桃心里知道,其实,对比着其他人,刘青松做得还算好的。   光说隔壁家王勇,附近的人都知道他疼老婆,可是王勇回到家,跟其他男人一样一点家务活不干,他们家保姆被辞退后,李爱丽肉眼看着一天比一天憔悴。   现在的男人,你让他干一点家务活,好像就要了他的命一样,一个个的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有了对比,余桃才发现刘青松的一点好了。   谢晓歌知道余桃是在谦虚,哪能信呢。   她道:“就这也比我家里的那个强,我家那个长得没刘青松好看,还一肚子坏脾气。”   谢晓歌说着,就跟余桃吐酸水,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工作。   余桃默不作声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一句。   另一边刘青松已经把该余桃做的活做完,还拿扫帚把全会议室的垃圾打扫了一遍。   做完这些,他走到余桃身边,对着谢晓歌道:“阿桃的工作我已经给她做完了,嫂子,你那一侧的垃圾我也清理过,天不早了,我和阿桃先回去了。”   谢晓歌脸上的笑凝固在嘴角上,装模作样环顾一下,见她那边的椅子依旧老样子,讪讪笑道:“已经做好了,那么快啊?你看我光顾着跟你媳妇儿说话了。”   摆椅子又不是什么费力气的活儿,她还以为,属于她的那一侧,刘青松也会帮忙做好呢。   “是啊。”刘青松当做不知道谢晓歌什么意思,笑着从余桃手里接过已经睡熟的三娃,“嫂子你把左侧的椅子摆好,就能走了。”   说着,刘青松腾出一只手,拉起余桃:“走吧。”   余桃站起来跟谢晓歌道别:“那谢姐,我们先走了,你收拾好也回家吧。”   谢晓歌不自然地笑笑:“行,那你们先走吧。”   说完,她还是抑制不住酸味说了一句:“你有男人帮就是快。”   余桃听了没说话,笑着冲谢晓歌点点头,跟在刘青松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天空是深蓝色的,夜晚的风带着森林里清新的气息,温温凉凉扑在脸上。   刘青松问:“三娃这样睡没事吧?别冻着她。”   余桃道:“没事,一会儿就到家了。”   俩人的影子在地上交融着,余桃笑着问刘青松:“你怎么找来了?你不来我也快回家了。”   刘青松道:“三娃一晚上没见你,不愿意睡觉。”   他说完,瞟了余桃一眼。   皎洁的月光打在余桃脸上,纤长的睫毛投影在眼帘下,如同蝴蝶的翅膀。   刘青松干咳一声问道:“你们这弄得怎么那么晚,部队的熄灯号都吹了。”   “说不定以后每周五都得这么晚。”余桃道,“我们孙主任可是下定决心了,要好好的把家属院理的军属们,改造成为合格的军嫂。”   刘青松笑道:“那你不用改造了,你在我这已经合格了。”   余桃被逗笑,忍不住推了刘青松一下。   刘青松拉住余桃的手,他的手粗糙干燥,摩擦着余桃的手背,余桃都觉得有些刺疼。   这不是夸张,刘青松的手真的有那么粗糙,他经常握枪,又一直带队训练,受伤更是常有的事情,时不时的余桃都能从他手上看见哪个地方又少了一块皮,露出里面鲜红的肉色。   刘青松对这种小伤已经习惯了,每次都不在意,他手上的痛觉神经仿佛都已经消失了。   被刘青松拉着,余桃没有挣脱。   俩人踏着月光,静悄悄地回到家,先拐去西屋看看大妞和二娃,这两个孩子睡得正熟。   余桃冲着站在门口的刘青松摆摆手,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西屋。   “怎么样?”刘青松问。   余桃道:“睡得正香呢,我进去没有一点反应。”   俩人对视一笑,余桃想到明天还要请刘青松的战友吃饭,问道,“菜买回来了吗?明天确定来几个人啊。”   “买回来了,还是那几个人。”   “我们家里的桌子还不够呢,你看看能到哪去弄张桌子回来,拼一下。”   刘青松道:“我去老郑家借,他家的桌子大,搬过来正好。”   “嗯。”余桃点点头,想想明天又叹息一声,“这还没做菜呢,我都已经感觉累了。”   刘青松笑道:“明天我给他们安排完任务就回来,不在营地盯着了。你需要备什么菜告诉我,明天我给你洗好弄好可以不?”   余桃看他一眼:“当然可以。”   说完她又担心的问道:“你可以早退吗?”   “那不叫早退。”刘青松道,“每天在营地盯着那帮小子训练,我是怕我走了之后,他们就懈怠了。”   余桃听了没有说话,她知道,在工作这方面,刘青松对得起他身上的那身衣裳。   第二天下午三四点,余桃跟孙秀娥请好假,就回来准备晚饭了。   从妇委出来,余桃打算先拐到菜地,去拔些葱苗回家。   没想到,她刚走到岔口,就听见她的名字从路沿子下边传来。   余桃皱皱眉,停下脚步往路沿子下面看,李招娣正跟一个眼生的妇女,坐在草地上说她。   “李嫂子,你说余桃有啥了不起的啊,都是从乡下来的,凭什么孙校长让她进妇委。”   “这你不知道吧。”李招娣小声道,“俺听说,刘团长在小兵的时候,就跟在邱师长手下了。”   说完李招娣瞄瞄两旁,道:“俺还听说,邱师长打zhang的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身体一直不好,他早晚会退下来,刘青松就等着接他的班呢。”   “乖乖嘞。”眼生的妇女捂住自己的嘴巴,“那刘团长前途可真不小,这余桃可真是走了大运了,以后说不定,她还能当将军夫人嘞,咱们到时候早就回家种地去了。”   李招娣冷哼一声,讥笑道:“那可不一定。”   李招娣没有继续说原因,她瘪瘪嘴,带着酸味道:“这下你知道,为什么余桃能进妇委了?要不是走后门,她一个乡下来的童养媳,有啥能力能够进去啊。”   另一个妇女道:“怪不得,我家隔壁住的那个女人,说是还上过高中呢,现在不也跟咱们一样,搁家里喂孩子吃奶。”   李招娣好像对余桃积累了很多的埋怨,没有接那妇女的话茬,继续说余桃:“可不是嘛,你不知道余桃私底下有多骚,俺那天挑粪去菜地,看见她跟刘团长在菜园子里拉拉扯扯,脸都贴着脸了。”   “有这事?!”   余桃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对着路沿子底下坐着的俩人说了一句。   “李嫂子,在这说我什么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那两个人都吓一大跳。   “唉呀妈呀。”脸生的妇女回头看是余桃,猛地一把推开了身边的李招娣,慌慌张张地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李招娣被她推了个后仰,扭过头看见余桃站在高处,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   李招娣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心虚过后,又硬着脖子问道,“余桃,你咋在这呢?这个点你不是该在妇委吗?”   “我要是不在这,还听不见嫂子在背后是怎么说我的呢。”余套冷笑着看李招娣一眼,又用下巴示意道,“这位嫂子是谁啊,我怎么看着脸生,不在这一片住吧?”   那位脸生的妇女脸上一片惊慌,“余嫂子,你看,我家里还有事要忙呢,我就先家里去了,招娣姐,咱们下次再唠啊。”   她说完这句话,就马不停蹄的跑了。   李招娣看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口,回过头就跟余桃道:“她叫金饱,她男人是三团的一个连长,咋了,你男人还能管得了二团三团的事啊?”   李招娣一说金饱这个名字,余桃的大脑里就自动将关于金饱的档案调出来。   金饱,西北万山沟人,29岁,丈夫金友苍....一儿两女,大女11岁,未入学。   知道那人是谁,余桃冷淡地看了逃走的金饱一眼,又看向李招娣,笑道:“我男人是管不了二团三团的事,可是我能管得了你的事。李嫂子,上个月孙主任刚警告过你,没想到你依旧狗改不了吃屎,又在背后说人长短。”   “昨天下午孙主任讲了什么内容,才一夜过去,嫂子不会已经忘了吧?”   说完这句话,余桃冷声道:“我看李嫂子是想当第一个典型,想让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展示一个月。”   李招娣也知道要脸,她一向欺软怕硬,此刻听到余桃这样说,结结巴巴道:“俺....俺说你啥了,你别吓唬俺,俺可不是吓大的,你有证人吗?”   “证人不是刚走?”   “她不会说的,她要说了,她也得上黑板。”李招娣仰头道。   “你也说了,孙嫂子向着我。我要是跟她保证,只要她出来作证,她的名字就不会登上黑板。”余桃似笑非笑的盯着李招娣道,“嫂子,你刚才迫不及待告诉我她的名字,我不相信,金饱会为了你咬牙不说。”   李招娣气一短:“俺,俺也不是故意说你的,余桃,俺就是这样性子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放过俺这一次吧,俺男人最爱面子,他要是看见俺上了黑板,会打死俺的。”   余桃见她这样,心里腻烦,想到平日里自己遇见李招娣时,她还会笑着打声招呼,没想到在背后她这样说自己。   李招娣明知道自己性子不好,为什么不改,非要让别人让着她?   这强盗逻辑,让余桃听笑了。   想到杨和平真的会打女人,余桃深吸一口气,看向她的目光不知道是喜是悲。   余桃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冷哼一声道:“嫂子,你说之前能想想杨副团长会打你,你也不会被我逮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营养液~   感谢在2021-02-27?23:50:16~2021-02-28?23:3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州城里的月光?8瓶;猫魅魅、黎水啊、jessie、飘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又来   四十一   李招娣见余桃一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不禁有些急了:“余桃,俺可不能上黑板,你是妇委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俺挨打吧?”   余桃听了她的话,?静默一秒,瞟了李招娣一眼才道:“看来你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不害怕。”   李招娣动动嘴,?心虚道:“反正,反正俺不能上黑板,?你们不是解救妇女的吗?俺上了黑板会被打死的!”   她重复着那句话翻来覆去地说着,?依旧不知悔改,?甚至连一点歉意都没有。   见她这样,余桃心里仅剩的同情也没有了。   “李招娣,?我是妇委的,可我也是一个军嫂,?是受害者。”余桃忍不住气道,“一码归一码,你放心吧,杨副团长若是打你了,我一定会亲自上门警告他,帮你辩解,?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说完这句话,?余桃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抬起脚就往前走。   “你...你别走!”李招娣从路沿子下跑上来,拉住余桃的手。   余桃回头冷淡地盯她一眼:“李招娣,你现在放手我还会考虑一下,你若是缠着我不放,我肯定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报告给孙主任!你不是也说了吗?我是走后门进去的,?孙主任肯定会听我的。”   用李招娣自己的逻辑吓唬她,她果然不敢在拉着余桃不放了,悻悻然地道:“俺不缠着你了,余嫂子,俺再也不敢说你了,你就放过俺这一次吧!”   余桃冷哼一声,带着火气,从菜园拔了一把葱回去。   到了家,刘青松已经把食材准备的差不多了,见余桃脸色不善,他笑道:“这是怎么了,工作不顺利啊,脸色怎么看起来那么难看。”   余桃把葱放下,瞪他一眼:“还不是怪你,在外面跟我拉拉扯扯的,被别人嚼舌根了。”   “谁啊?”刘青松甩了甩手上的水。   “李招娣。”余桃从房间换了一身旧衣服,出来道:“上次不是在菜园子里看见她挑粪了吗?我刚好听见她跟别人说咱俩在菜园子里拉拉扯扯,还说我是走后门进的妇委。”   “放她娘的狗屁,真是一天天到晚闲得慌。”刘青松说了一句粗话,“你怎么回答的啊?”   “我当然呛她了。”余桃跟刘青松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又叹息道,“不过李招娣还真猜对了,想到她若登上黑板,肯定会挨一顿打,我又有点投鼠忌器。”   不管是什么原因,家暴都是不对的,余桃不想自己成为杨和平家暴李招娣的□□。   “你想这么多干什么?这次不打,下次她也要挨揍。”刘青松一边剁鸡块,一边道,“你不也说了,一码归一码,李招娣犯错她就要承担,杨和平家暴又是另一回事。李招娣那性子需要治治,部队里又不是没有这种撒泼刺猴。”   “最后那些人怎么样了?”   “战场怎么会留给他们时间改变?”刘青松停下刀怅惘道,他说完这句话,又开始拿着菜刀在案板上“bang,bang”地剁着。   余桃看了一眼鸡块道:“你这鸡肉剁得太小了,算了算了,你去收拾鱼吧,鸡我来弄。”   被嫌弃的刘青松支棱着两只手:“我又没做过,这切得还小啊,你不是说鸡肉小点入味?”   “小。”余桃道,“做大盘鸡,需要爆炒,太小了吃着不过瘾。”   余桃说着,把刘青松赶到一边,开始接着刘青松做准备工作。   剥蒜,葱切断,鸡切块,土豆切块....   两个人忙活好久,孩子们放学的时候,余桃已经做好几道菜,放在桌子上面用盘子扣着了。   “娘,你做的饭真香呀。”二娃嘴甜,一放学书包还没有放下,就开始拍马屁。   余桃拍拍他的头笑道:“香你们现在也不能吃,桌子上的菜是为了招待客人的。”   “啊..”二娃叹息一声,跟大妞对视一眼,满脸失望,“那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我肚子都饿了。”   “你们先去屋里写作业,写完出来就能吃饭了,娘给你们留了菜。”   大妞拉着二娃的书包道:“走吧,写完字就能吃了。”   她也想吃好吃的,可是大妞知道余桃这样说,就很难改变,大妞懂事地推着二娃到西屋,又回头说道,“娘,多给我留点肉。”   余桃笑道:“知道了,不会少了你们的。”   她又不放心道:“一会儿会来很多叔叔,你们要懂事一点,别给爹娘添乱,可以吗?”   “知道了。”大妞二娃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余桃笑着看他们一眼,用围裙擦擦手,又继续回了厨房。   客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刘青松也换好一件衣裳,出去招待他们。   郑长征率先走进来,一看见桌子上的菜,就笑道:“这菜还真不少,嫂子辛苦了。”   余桃笑笑:“不知道够不够你们吃。手艺不好,你们多担待。”   “嫂子这话说得就有点谦虚了。”一边的洪涛笑道,他个头不高,爱笑,脸有些胖,跟徐红果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家人。   洪涛到:“每个星期天你们家做饭的香味都能飘好远,红果要是能跟嫂子学两手,我就知足了。”   “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余桃招待道,“你们快坐下吃吧,大盘鸡刚炖好,先吃菜,吃差不多了,我来给你们加烩面。”   “烩面?”   “烩面配大盘鸡,是我们禹都很有特色的一道菜,你们吃了就知道了。”刘青松拉着大家坐下,对着余桃摆摆手,不耐烦地道,“你还杵在这里干啥啊,还不快点去厨房做饭?”   余桃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笑笑,“我知道了,大家吃好呀。”   说完这句话,余桃就转身回了厨房。   郑长征坐在刘青松身边,撞了撞刘青松:“可以啊老刘,把嫂子吃得死死的,我还以为你在家里地位不稳呢。”   “笑话。”刘青松吹嘘道,“我在家里说一不二,你以为我像你们啊?”   说着刘青松挥了挥筷子:“快吃吧,尝尝你们嫂子的手艺。”   屋子本来不小的,现在房间里一下子坐满了十几个人,立刻显得客厅狭小了起来。十几个人里,不仅郑长征和刘青松手下的几个连长来了,就连隔壁的王勇和杨和平几人也来了。   余桃一边做饭,一边听他们在外面胡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原来军队里的男人跟乡下的也是一个德行。   推杯换盏,余桃又陆陆续续上了几道菜,临近八点的时候,饭也吃的差不多了。   郑长征拍着刘青松的肩膀道:“嫂子来之后你终于像个人了,就是可怜我,每天只能自己一个人去食堂打饭。”   刘青松甩开他的胳膊:“没喝酒怎么醉了啊,没办法,谁让你娶了一个当医生的老婆呢,想过我这样的日子你就干羡慕吧。”   王勇也忍不住说出自己的苦闷:“别提了,我最近可是被我家那个闹得头疼。她怀孕了,每天还非要去教书,我让她在家里歇着她都不愿意,天天抱怨我不体贴。”   “李老师怀孕了啊?”杨和平笑道,“恭喜了,王团长。”   说完杨和平叹道:“你们就别在我面前说你们老婆的坏话了,想想我家那个,你们该庆幸了。”   想到李招娣,刘青松都忍不住拍了拍杨和平的肩膀,对着杨和平上眼药:“你老婆的确该管管了,嘴巴太碎。”   余桃端着盘子出来,听见刘青松说这话,干咳一声。   刘青松放在杨和平肩上的手僵了一下,又掩饰得收了回来,摸摸鼻子。   郑长征在一旁看到刘青松这个样子,坏笑着给附近几个人使个眼色,大家偷偷低笑一声。   王勇却一点不给刘青松留面子,等余桃又会了房间后,笑着调侃道:“老刘,你这不行啊,怎么还怕她一个乡下妇女,以前你不也总调侃我吗?上啊,怕啥。”“我那是怕吗?”刘青松道,“我那是给她面子。”   大家但笑不语。   没有酒,这些人侃大山也把饭局拖到九点,结束后,一个个挺着肚子站起来,跟余桃道别。   “嫂子,辛苦了啊!”   “嫂子,你做的饭真好吃,改天让我老婆来跟你偷学两手。”   余桃站在刘青松身边,笑着跟他们客气。   来这两个月,大家对余桃的印象很不错,有一手好厨艺,不仅把刘青松照顾的妥妥当当,还把孩子们收拾得干干净净,话不多也不挑事,每次见她都带着笑。   本来以为又是一个没见识的乡下妇女,没想到她打破大家的观念,现在还进了妇委。   连郑长征都在感叹,刘青松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在老家娶得童养媳都比别人好。   吃过饭,刘青松跟余桃送大家走出院门,正开开心心的笑着呢,王勇突然对着前面拐角处喝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干嘛呢!”   几人一愣,顺着王勇的视线往前看,王勇家门前的电线杆子旁,立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不认真看还真看不出来。   “是李老师吗?”看着身影像是女性,余桃小声问道。   刘青松摇摇头,皱着眉头冷声道:“谁在那里,出来!”   那道身影动了动,慢慢地从黑暗处挪了出来。   “是我,我是周小丽。”   路灯下,大家终于看清楚来人,不是周小丽又是谁?   她打扮得得非常时髦,头发上半部分被一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扎在脑后,下半部分柔顺地披在肩上,身上穿着一件长袖束腰长裙,脚下踩的是白色单口皮鞋,脸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秀眉红唇,整个人看起来漂亮了不少。   众人见她这幅打扮一愣,时下国内流行最多的颜色是黑,蓝色,家属院里女同志身上的款式也都是衬衫和长裤搭配,就算有的家属穿裙子,也是宽松的,没有一个人像她这般露骨。   刘青松皱起眉头,他不想跟周小丽扯上关系,瞪了郑长征一眼。   郑长征无辜,他冤枉道:“别看我,我来之前,家里好好的没有多人。”   言下之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小丽会在这,还是这幅打扮。   鉴于自己老婆跟周小丽是好姐妹,郑长征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出面问道:“周小丽,你这个时候怎么在这啊?”   周小丽抬起头,俗话说,雾里看花月下观美人,在朦胧的灯光下,周小丽看起来更漂亮,亭亭玉立,像个公主一样,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穿过人群看向刘青松,欲语还休。   她的视线又瞟向站在刘青松身边的余桃一眼,心中一滞,把视线转走,极力自然地看向郑长征,艰涩道:“长征哥,我是来找向情姐和爱丽姐报告好消息的,我现在也是一名干事了,以后我就能一直留在文工团了。”   周小丽说完这些话,又忍不住用余光看着刘青松,她想看到刘青松的反应。   可是刘青松的脸上依旧一片冷漠。   周小丽心里难受,觉得自己是活该,爱上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   周小丽中午听了姑姑蔡芬荣对她的告诫,又知道刘青松和余桃在部队过得非常好,余桃甚至进了妇委,很受孙秀娥喜欢,周小丽心里就有一股冲动。   她也不知道那股冲动是什么,她告诉自己,该跟刘青松告别了。   可是她依旧不舍,刘青松是她两辈子唯一喜欢的男人啊。   周小丽想要一个仪式给她的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句号,她要穿得漂漂亮亮的来跟自己的初恋告别,让刘青松知道自己喜欢过他,让他后悔。   周小丽到底想要做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着周小丽的内心,最后,她还是选择听从自己心里的声音,穿上她改装过的裙子,按照上辈子她死前最流行的发型打扮好,凭着一腔孤勇来了。   周小丽隔空看向余桃,两个人的穿着打扮真是迥然不同。   余桃依旧土土的,头发后挽,穿着灰扑扑的蓝色外套,一脸淡定地回望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2-28?23:34:02~2021-03-01?23: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魅魅、胖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爱情   余桃不在意的眼光,?让周小丽心里升起一股浓郁的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甚至比她来时想要跟刘青松表明心意的欲望更甚。   女人也有攀比心,甚至是嫉妒。   周小丽不承认自己在嫉妒,?她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刘青松放着自己这个又年轻又时尚,懂得多的女人不要,?非要一心一意的守着自己乡下的童养媳。   时下抛弃家里的糟糠妻又续娶的人不是没有,反而很多。   就连站在刘青松身边的王勇不也是这样,?别人不清楚,?周小丽可听李爱丽抱怨过,?王勇老家里的妻子赶不走,还跟他离婚不离家,?一直厚着脸皮呆在王勇老家伺候他老娘。   王勇每个月的工资还要寄回去,养活自己的前妻。   李爱丽花钱大手大脚,?就算当老师领工资,加上王勇不菲的津贴,他们家的钱依旧不够用。   因为每个月王勇多寄回去的三两块钱,李爱丽经常跟王勇闹别扭。   周小丽听着李爱丽抱怨的这些话,心里即鄙夷她小气,又羡慕她。   她羡慕王勇能够为了李爱丽,?不在乎她的出身,?宁愿奔着自己更光明的前程不要,?也要跟家中的包办妻子离婚娶李爱丽。   也是因为有许多像李爱丽这样的先例,周小丽才一直抱着期望,幻想有一天刘青松会喜欢上她。   她聪明漂亮年轻,又会跳舞,家中又有些势力,?能够为刘青松在军队的仕途提供帮助,刘青松就算冷硬如铁,可是女追男隔层纱,周小丽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融化他这座大冰山。   可是刘青松偏偏与别人不一样,他对周小丽不假辞色,根本不为所动,还把自己写乡下的妻子接过来,彻底打破周小丽的幻想。   周小丽想,刘青松不愧是她喜欢的人啊,就是因为他跟别人不一样,才让自己更加的痴迷。   周小丽这两个月,一直在说服自己,是刘青松没有眼光。   可是她自己还是忍不住跟余桃比较,论自身的才华,长相,年纪,她都比余桃好,论出身,余桃更是差她一大截。   输给这样一个乡村妇女,周小丽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呢,余桃怎么敢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余桃又有什么资本?若不是在刘青松面前,余桃这样的女人走在大街上,周小丽看都不会看一眼。   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被侮辱的感觉,看着余桃土土的打扮,周小丽的背挺得更直了。   她的确有骄傲的资本,常年练舞让周小丽的身姿苗条纤细,又穿上她自己改良后的连衣裙,搭配着超越众人近一个世纪的的发型和妆容,显得周围所有人都灰扑扑的。   已经有人在暗戳戳地打量周小丽,这种打量,让周小丽的自信心更强。   她扬了扬下巴,神采飞扬地笑道:“长征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周小丽明知故问,蔡芬荣回城后已经告诉过她,余桃和刘青松今晚会请关系比较好的战友吃饭。   郑长征没有回答她,郑长征已经觉得,站在身边的刘青松身上的冷气能冻死个人了。   被周小丽点名,郑长征干笑笑,也不说自己干嘛,只道:“是吗?那你见过小情了?这是要走了?”   话里赶客的味道很浓,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来郑长征的意思。   周小丽脸上的笑容一凝。   杨和平站在一边打哈哈:“这都这么晚了,人家女同志也没法走啊,老郑你这话说的没一点水平。”   刘青松接过话茬呛道:“就你说话有水平。”   杨和平脸上表情不自然,他看了周小丽一眼,心里有些恼火刘青松不给他面子。   刘青松不管在场的其他人怎么想,直接皱着眉头对着郑长征说道:“是你的客人就赶紧带回家,穿得是个啥,还是军人呢!看来文工团风纪监督员不称职,老郑,你这个政委得批评一下,军队里都是男人,她穿成这样来想干啥!”   周小丽听完刘青松的话,放在身侧的手捏了捏裙子,脸上一热,彻底笑不出来了。   郑长征都替她尴尬,这个时候他还是向着刘青松的,再说周小丽这一身的确不该穿到部队来。   “我知道,我肯定批评她。”郑长征道,说完他对着大家道,“吃都吃完了,该回家回家,小丽,天都那么晚了,你干脆跟以前一样在我家过一夜算了。”   大家伙正看热闹呢,刘青松的笑话可不容易看,郑长征赶人根本赶不走。   刘青松黑着脸,对着大家伙直接道:“还不赶紧走,咋啦,吃完还要站在我家门口消消饿,一会儿还打算回去吃是吧?”   一个团的洪涛笑道:“走走走,团长都赶人了,听他这么说,咱们再呆在这,团长都害怕家里的米被咱们吃完了。”   王勇笑着哼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刘青松一眼,道:“走,马上走,大家伙都散了吧,再待在这里,老刘真发火了。”   大家谁看不出来,周小丽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刘青松。   男人的想法跟女人不一样。   刘青松家有贤妻,儿女双全,外面还有周小丽这样的姑娘一心一意地喜欢着,就算在场的人都没什么其他心思,可心里也忍不住暗道刘青松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德,怎么这辈子什么好事都被他赶上了。   介于余桃还在身边,众人也没说什么调侃的话,相互对视一眼,打着哈哈就散开了。   周小丽低垂着头站在一边,大家伙一一经过她身边,等走的只剩下郑长征还有刘青松,余桃的时候,刘青松不耐烦地看了郑长征一眼,给郑长征一个他明白的眼神,拉着余桃的胳膊,道:“人都走了,咱也回家收拾收拾,那些牲口留下一堆盘子,估计要收拾好久。”   刘青松说着就去拉余桃的手,被余桃一个侧身躲开。   余桃看了刘青松一眼,轻哼一声,转身就想往院子里走。   余桃心里窝着一口气,前两天刘青松还在说,周小丽不会在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没想到今天她又来了。   就算余桃知道自己不是很在乎刘青松,可是周小丽这个人三天两头的出现在她面前,余桃还是烦。   刘青松干咳一声,对着郑长征说道:“赶紧回去吧,明个见。”   说着他转身去追余桃。   周小丽见状连忙喊了一声:“青松哥?”   这一道声音,让余桃止住脚步。   逃避不会解决问题,只会让问题变得越来越麻烦,余桃以前一直在给周小丽面子,毕竟她对周小丽恶心更多。   书里也写了,周小丽是真的喜欢刘青松,前面一段时间她也真的为了讨好刘青松,对患了自闭的三娃还算不错。   不管是为了什么,余桃感念她这一点。   可是现在余桃不这样想了,看来周小丽是一点教训都没有吃到,依旧觊觎着她的丈夫。   大家都不是傻子,别人能看出来周小丽是为了刘青松来,余桃会看不出来吗?   这辈子的事情与上辈子已经截然不同了,她没有被拐卖,他们母子四人活得好好的。   刘青松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如今他们一家人生活得平淡温馨,余桃不想任何一个人打破她现在的生活状态。   就算周小丽也不行。   余桃想着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小丽和刘青松。   刘青松被余桃看着,如同芒刺在背,皱着眉头冷声道:“周同志,说过一百遍了,喊我刘团长!”   “刘,刘团长,我有话跟你说。”周小丽鼓起勇气,对着刘青松道。   刘青松冷声道:“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   说着,刘青松催促着郑长征:“还不把她带走,你在这里干什么?”   “刘团长,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今天我一定要讲出来,你放心,我把话说完,以后再也不缠着你了。”周小丽不管不顾地打断刘青松的话。   “我没话跟你讲。”刘青松脸黑得如同一块墨。   周小丽依旧听不见刘青松的拒绝,她总是这样自顾自说,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想要完成的事情一定要完成。   见刘青松不愿意,周小丽心里难受得仿佛有一个手在不断地揉捏着.   “是不是余...余嫂子的原因?”周小丽难过的问道。   余桃冷淡地看了刘青松一眼。   刘青松听了,立刻回道:“跟啊桃没有关系,是我和你没什么话讲,周小丽,上次我就警告过你,你再这样我直接找你领导。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郑长征也在一旁劝道:“周同志,天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   “不。”周小丽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一滴泪从她的脸颊滑落,“我一定今天说,我跟姑姑说好了,只要我把今天的话说完,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刘团长的面前了。”   郑长征见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嫂子。”周小丽擦了擦眼泪,对着余桃道,“嫂子,我求求你,你让刘团长跟我说几句话吧,我就占用刘团长几分钟的时间,有些话不讲,对我来说会是永远的遗憾。”   她鼻头红红的,就算哭也哭得好看,泪眼婆娑地看着余桃,那眼神弄得余桃自己都以为她是拆散周小丽跟刘青松的罪魁祸首。   余桃气得乐了一下,她不禁想,难道百年后的女子都那么开放了,跟另一个女人的男人诉衷肠,还要求那个女人同意。   刘青松被周小丽这一出弄得深吸一口气,他最烦女人哭哭啼啼的,尤其是听不懂人话的女人。   “是我不想跟你说话,我不想跟你牵扯。”刘青松黑着脸又重复一遍,“周小丽,你求阿桃干什么?”   “周同志,现在跟我走。”郑长征也在一边道。   周小丽穿得太单薄,裙子被风吹得都能看清她身上的轮廓,若不是为了避嫌,郑长征早就拽着周小丽的胳膊把她拉走了。   深更半夜里,因为周小丽这一出,本来开开心心的聚会也被她弄得意兴阑珊。   刘青松以当过侦察兵的敏锐感官察觉到,住在附近的几户人家院子里都有了动静,估计又是有些女家属躲在那儿在看这出笑话。   周小丽像一颗扎根的蒲苇一般立在原地不动,依旧对着余桃说道:“余嫂子,我求求你了。”   刘青松眯了眯眼睛,若是郑长征看到,一定会发觉,刘青松这是真的认真了:“周小丽,我现在明确跟你说,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一家的生活。我不想跟你说任何话!现在我数三个数,你再不走,我立刻就去师长家跟周建国打电话,我倒要问问他这个妹妹到底管不管了。”   “深更半夜穿成这个样子到男同志家们口,你还要不要脸了?”郑长征在一边也开口道,他冷起脸还真有点唬人的味道,“看在周伯父的面子上,你快点跟我回去,还嫌自己闹得笑话不够,你若是不走,我也会跟周伯父好好说说你在这里的表现。”   周小丽见连一直对她和颜悦色的郑长征都口不择言,对她发脾气,心里更加难受起来。   为了刘青松,她抛弃了太多东西。   周小丽为了刘青松,放弃在京城优渥舒适的生活,追着他来到这个苦寒的地方,为了能够配得上刘青松,周小丽努力的练习着舞蹈,她不惧流言蜚语,一次又一次顶着刘青松的冷眼来军队找他。   周小丽也是个女人,哪怕是再怎么自我,再怎么标榜着追求真爱,周小丽也能察觉到大家对她的鄙夷。   她付出的东西太多了,却收获了满目疮痍。   越得不到,周小丽越放不下。   刘青松泪眼婆娑地看着刘青松一字一句,冷漠地数出三个数.   “一,二...三。”   见周小丽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刘青松深吸一口气,直接抬脚就往隔壁邱师长家里去。   邱师长家里有台电话,能直接打到京城,刘青松打算直接打给战友周建国和周小丽的继父周海。   以前看在周小丽年纪比他小十几岁,看在她哥和她继父的面子上,刘青松一直采取着能躲就躲的原则。   现在,刘青松对周小丽的厌烦已经达到阈值,他不想再给周小丽留任何脸面。   刘青松说着就往邱师长家里走。   余桃拉住他的胳膊,冷笑道:“走啥啊,没听人家女同志说了吗,有话跟你说,不说会是一辈子的遗憾,人家都求我了,你就听听呗。”   余桃似笑非笑地看着刘青松。   “阿桃?”刘青松皱着眉头不解。   余桃没有理刘青松,直接对着周小丽道:“周同志,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在这里又是哭又是求我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刘青松跟你有什么关系,今天趁着大家都在,你把话说清楚,也好让人做个见证。”   躲在墙角的李招娣等人:“......”   周小丽这个时候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后退一步,看向刘青松。   刘青松站在余桃身边,对余桃的碰触不躲不闪。   蔡芬荣回城跟她说,刘青松和余桃夫妻关系很好,周小丽还不相信,因为周小丽知道,刘青松是一个多么冷淡的人。   刘青松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在周小丽心里,他就像是雪山顶上一棵傲雪耸立的青松一般,清冷,清隽,却又坚韧挺立着。   每次周小丽面对刘青松,都会被他的冷淡伤到,有时候周小丽都会觉得,刘青松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一个人。   可是现在他却靠着自己乡下来的童养媳这么近。   “青松哥...”周小丽喃喃道。   刘青松吐出一口气,黑着脸重复道:“叫我刘团长!”   周小丽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看不见刘青松脸上对她的厌恶,她又睁开眼睛,鼓起勇气,自顾自地说道:“刘团长,你大概不记得了,今天是我跟你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五年前的今天,我被特务劫持,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是你救了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谢谢你救了我,青松哥,你不知道,我喜欢你五年了。”周小丽说道,“我知道自己是不对的,我也知道你在家里有妻子孩子,可是爱情这种东西控制不住,我就是喜欢你。”   刘青松黑着脸,默不作声的听着周小丽自以为感人肺腑的表白,眼睛的余光瞟向余桃,见她神色还算正常,忍不住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郑长征听了周小丽的话,干咳一声,冷着脸打断她继续抒情,“周小丽,这些话不用说了。你既然知道自己不道德,就应该有自知之明,别出现在老刘一家人面前,也别出现在这里。”   在场的大概只有余桃在认真听周小丽这番话了。   听完余桃还有闲心想,周小丽这种百年后的女人脑回路都跟别人不同吗,还是只有她一个人是这样?   不愧是以周小丽和刘青松为主角的小说女主,她这番话说得仿佛跟他们不在一个世界,明明知道自己不对,还爱着一个有妻子孩子的女人。   她的生命里,难道就只有爱情吗?   一个从百年后的世界穿越过来的女人,不利用自己优先百年的先知,不利用自己的家世身份去创造更多的价值,反而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余桃想不懂。   想想书里的周小丽,就是一个以爱情为至上的女人。   书中,余桃被人拐卖的消息传到部队后,不久就有了拐卖余桃的那辆车坠崖的消息,被发现后,车里的两男一女都被烧成了焦炭。   余桃母子四人,刘青松只找回三娃,一夕之间他失去了妻子和一对儿女,小儿子还“傻了”。   三娃被找到后,就不会说话了,他不搭理人,呆呆愣愣的,像是被吓掉魂了一样,还有间歇的狂暴症。   时下没有自闭症一说,大家都说三娃是吓傻了。   周小丽知道后,打着照顾三娃的名义,不顾一切的住在刘青松家里,宁愿给刘青松当保姆,也不愿意离开。   她这种做法,反而让家属院里的很多人人都赞赏起来。   毕竟刘轻松正值丧妻丧子的痛苦里,还有部队里的工作,一个人没办法照顾只有一岁半的“傻瓜”儿子。   外因内因,又有领导和周建国,周海劝说,一系列因素加在一起,刘青松终于同意续娶周小丽。   周小丽成婚后,就从文工团离开,专心做一个家庭妇女。   外面的人都在说她是因为“傻了的三娃”才放弃自己的事业,周小丽从来没有辩解过,可是余桃知道,周小丽只在书里前几章对三娃还算尽心。   他们结婚一段时间后,周小丽见刘青松把心思都放在自闭的三娃身上,开始闹起别扭......   书中很多内容,余桃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就连这一段记忆也在慢慢消散,写在纸上的字也会不翼而飞,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层迷雾,阻挡她窥破天机。   周小丽被郑长征的话说得一愣,大概她没有想到,旁观的郑长征看不惯她的行为,第一个打断她。   “我,我没有出现了呀。”周小丽辩解道,“至从上一次被那个乡下来的女人羞辱后,我一直没有出现在青松哥面前,就算我心里疼得流血,我也没有来。长征哥,你能不能心疼心疼我?你们所有人都说我,都骂我,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长征哥,你算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你就不能站在我这一边吗?”   周小丽崩溃道:“今天这个日子对我来说太特殊了,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跟青松哥告别,说完这些话,以后我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了,还不行吗?”   周小丽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声嘶力竭地说道。   余桃见她这样,终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抬起手就往周小丽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啪”得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彻夜空中。   “你打我?”周小丽的头被打偏到一侧,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捂着脸,不可置信的问余桃。   余桃冷声道:“对,是我打你,现在清醒过来了吗?”   刘青松和郑长征都被余桃这一巴掌震惊了。   “你打我!”周小丽不管不顾,捂着脸,一脸怨恨和屈辱,泪水朦胧了她的眼睛,“从来么有人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你一个乡下来的童养媳,一个封建残留,若不是青松哥,你一辈子呆在农村种地,你凭什么打我!”   说着,周小丽就抬起手,准备打余桃。   刘青松上前一步,握住周小丽的手腕,又狠狠甩开,皱着眉头问道:“闹够了没有!周小丽,你是想全军明天都知道你在这里出的洋相吗?”   家属院住的都不远,夜里出来泼个水都能听见隔壁说话的声音,余桃打了周小丽一巴掌的时候,都能听见前面哪个女人的低呼声。   周小丽眼里含着泪,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终于冷静下来。   余桃见她终于平静下来,又问道:“现在脑子清醒了吗?”   周小丽抿紧嘴巴,屈辱得不说话。   余桃道:“谢谢你告诉我,从头到尾都是你一厢情愿,若不是你这番话,我还要埋怨刘青松在外面招蜂引蝶呢。”   余桃说这些话当然是故意的,周小丽不舒坦,她心里就好过了。   果然,周小丽咬着下唇,哭着沉默着。   “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是来跟刘青松说你喜欢他,是让我们听听你的爱情有多么伟大?”   余桃好笑道:“先不说你的目的如何,就从你说的话里谈起吧,你一开始就知道刘青松有妻有子,为什么还喜欢她。”   “爱情是没有理由的,你这个从小婚姻就注定的人当然不理解。”周小丽红着眼睛道,“你真可怜,大概你这辈子都体会不了爱情的滋味。”   “呵。”余桃摇摇头,看着周小丽,眼睛里同样带着怜悯,“从梦里醒过来吧,周小丽,这不是小说,不是电影,生活在你身边的是活生生的人。”   周小丽一愣,红着眼睛看着众人。   余桃这句话算是同为女人对她最后一点的忠告。   余桃继续道:“你喜欢刘青松,就该认识到,你加入了一场不是你输就是我和三个孩子输的战争。你的目的是什么呢,你的爱情真的不求回报?”   “今天是刘青松坚守住自己的责任心选择了我和三个孩子,若是刘青松丧了良心,被你的爱情感动。”   “我才不会那样。”刘青松在一旁黑着脸道。   余桃扭头道:“你闭嘴!我们女人说话,你插嘴干啥?”   刘青松动了动嘴巴,被郑长征拉住,小声道:“你插嘴干什么,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最好。”   余桃不管他们俩,对着周小丽继续道:“若是刘青松选择了你,那我会失去我的丈夫,三个孩子会失去他们的爹,这样的场面是你想看到的吗?”   “哦,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和三个孩子死,彻底消失在你们的生活中,这样你和刘青松就能长长久久的待在一起了。”   余桃试探地说完这句话,观察着周小丽的表情,周小丽没有特别的反应,只默默地留着眼泪。   刘青松在一边忍不住了:“胡说什么,你和孩子怎么会死。”   刘青松不知道,上辈子余桃和三个孩子也跟死差不多了。   周小丽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喜欢青松哥,我从来没有想过插足你们”   她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这样说,就能掩饰她卑劣的内心。   周小丽自己心里都说服不了自己。   若说没有期待着跟刘青松在一起,那是假的,被刘青松救了之后,又知道刘青松是她睡前看过的那本书里的隐藏大佬,周小丽英雄情结患了,怎么不动心。   爱情是自私的,她又怎么会不生期待。   余桃看着她又轻笑一下,轻飘飘的戳破周小丽的坚持:“你的爱情一点也不伟大,反而很卑劣,你让我觉得恶心。别再打着爱情的名义插足我们的生活,说实话,没有人愿意听你的情感经历。”   余桃说完这句话,直视着周小丽的眼睛:“你知道,建国以来,女人为了摆脱自己身上的枷锁,做了多少努力吗。远的不说,就说最近报纸上登的消息,在陕北一个小村里,像我这种你看不起的乡下妇女,为了男女平等,跟男人干一样的活,男人能干的事情她们也能干,还能干的更好,她们靠着自己的努力实现了‘男女同工同酬’。”   “这个世界上又多少女人,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在默默拼搏?哪怕像我这样一个封建残余,一个你看不上的童养媳,都在努力生活着。”   “别再感叹你的爱情,没有人想听你腻味的感情经历。刘青松若不是团长,救你的人是个乡下糙汉子,你还会喜欢吗?”   “先辈们努力那么久,不是为了让你爱上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我大嫂说得对,你这是赶上门给刘青松当小妾来了,封建社会都推翻了,你这思想还没解放?”   “周小丽,别给女人丢脸,说实话,我打心眼里看不起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3-01?23:58:58~2021-03-02?23:5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魅魅、懒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悲欢   周小丽在原地倒退了两步,?红着眼睛怔怔的看着余桃,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心里一直知道自己生活在一本小说里,对周围的人不自觉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有些人认为周小丽身上的优越感是来自周家的家世,周小丽心里知道不是的。   她从百年后来,她知道这个世界的发展历程,她知道许多人的命运,她受过高等的教育,有现代的知识和思想,?见识过高楼大厦,?知道飞机手机电脑有多便捷.....   没了滤镜,六零年代的生活是灰黑色的,这里生活艰难,温饱尚不足以保证,娱乐更是匮乏。   周小丽一个现代的灵魂生活在这里,?怎么会产生不了优越感?   就连对自己的母亲,周小丽都是歧视的。   周小丽的母亲董素荷,身子纤弱,整天以泪洗面,身上有一股惹人怜爱的娇弱感,?现在四十出头依旧美的不像真人。   她年少时颠沛流离,带着周小丽撵转余几个男人之间,在男人心里却依旧干干净净,十年前董素荷终于点头答应嫁给周小丽的继父周海。   在周小丽心里,?董素荷是一个标准的菟丝花,白莲花,有时候,?周小丽甚至以有这样母亲为耻。   站在百年后的道德标准上,周小丽看不惯董素荷。   没想到今天,她被自己一向不放在眼里的余桃看不起。   周小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看在近在咫尺的余桃,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眼前的人以周小丽现代的眼光来看,打扮的简直不忍直视,黑色有些偏黄的皮肤,瘦削的脸庞,光秃秃的头顶,身上的衣裳虽然没有补丁,却灰扑扑的老气横秋。   就这样一个女人,打败了她。   就这样一个女人,却振振有词,口口声声说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周小丽胡言乱语的反驳道,她知道自己必须反驳,否则,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爱情和美貌在这些人严重不过是个笑话。   “我怎么没有做贡献,余桃,你凭什么说我,你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你看看你自己,又丑又老,若不是青松哥当上了团长,你一辈子也走不出农村,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先来,仗着自己丈夫的地位,站在道德至高点上对我说这些话!”   周小丽越说越顺嘴,“你又有什么贡献,你知道周家吗?你知道周家在抗战时期做了多少奉献吗?就连现在,我的三个哥哥也在各自的岗位上奉献,我......”   余桃默默的看着周小丽口不择言,心里十分的平静。   “住嘴!我的妻子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评判,周海同志和你三个哥哥的付出,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刘青松在一旁打断了周小丽的话,毫不留情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看在你哥的份上,我对你客气一点,你反而蹬鼻子上脸了!我把你说的这些话告诉周建国,不知道周建国会怎么想。”   周小丽眼里含着泪,没了刚才面对余桃的歇斯底里,伤心地看着李青松:“青松哥,你对我一定要这么绝情吗?难道我为你付出的一切,你没有一点点感动吗?”   “没有!”刘青松皱着眉头绝情道。   刘青松现在越看周小丽,越觉得她脑子有毛病。   周小丽仿佛和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满嘴的情情爱爱,刘青松理解不了她。   国家建立之初,经历了无数磨难,如今的和平来之不易。   现在边境局势正紧张,华国和周边国家以及阿麦瑞克国的拉锯战一直没有停止过,国外那些秃鹫是不会轻易放任华国就这样强大起来。   柯瑞尔战争,有多少士兵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阿麦瑞克国打败,逼他们退居三八线后,在国际上华国是用自己的鲜血维持住了尊严。   作为一个团长,刘青松没有心思理会周小丽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他也不屑跟周小丽解释,甚至看周小丽一眼,他都觉得腻烦。   余桃对周小丽的耐心也耗尽了。   刚刚她说的那番话,算是对周小丽最后的奉劝。   可是没想到,周小丽这个人的思想已经彻底走偏,也对,她本来就是穿书而来的女主啊。   现实真不是小说,余桃再次认知到这一点。   小说里把周小丽的爱情描绘的太过美好,写尽了她心酸的少女心事,可是现实中认识这样一个人,而且这样的女人还痴缠着刘青松,余桃心里只觉得厌烦。   余套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呆着时间了,她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她的生命里周小丽的存在不值一提。   不知道李招娣那些人看够笑话了没。   周小丽若是觉得丢脸,明天就可以离开回文工团,可是余桃和刘青松以后还要在家属院生活。   余桃就担心明天孩子们起来后,听别人说起今天的事情,心里会受到影响。   戏也唱到这,余桃该说的话也说完,她不再理会周小丽,转身对着刘青松道:“我先回屋,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惹得麻烦自己解决。”   刘青松无奈看余桃一眼,黑着脸道,“嗯,你先回去吧,我去师长家里一趟。”   说完这句话,刘青松转头直接对着郑长征道:“她爱在哪在哪,我不管了,老郑,今天就算拼着跟周建国断了那份交情,我也要摆脱这个女人,周建国问起来,你给我做个证。”   论起战友情,刘青松和周建国的交情还真不浅。   刘青松还是一个小兵的时候,就认识周建国,那个时候他们俩人不在一个连队,对对方只有闻名,未曾相识。   上了柯瑞尔战场,刘青松与周建国并肩作战,几经生死,其中的感情自不用多说。   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刘青松早就对周小丽翻脸了。   郑长征跟周建国关系也好,要说起来,刘青松跟郑长征还是后来在军校培训时,经过周建国介绍才认识的。   郑长征听了刘青松这话,心里一愣,他知道刘青松这是动真格的了。   俩人搭档这么久,也算是了解彼此的脾气,郑长征知道刘青松不会改变主意,也不多劝,只说:“行,这个要求我答应。”   刘青松听郑长征说完,又对着余桃交待一句,抬起脚就去师长家。   余桃见刘青松走了,也跟郑长征点点头,回了家里。   转眼间这里只剩下周小丽和郑长征俩人。   周小丽依旧怔愣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刘青松的背影,她这是第一次深刻的认知到,刘青松竟然讨厌她到如此地步。   周小丽心里接受不了这个事情,今天晚上发生的种种,彻底将她的幻想打破,还有她引以为豪的骄傲。   她已经没有办法思考,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一样。   郑长征对周小丽的耐心也即将用光,见她这样,忍不住道:“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郑长征劝都不劝,抬脚就走。   他没有兴趣一个人待在这里跟周小丽吹冷风,郑长征害怕自己再不走,周小丽这个脑子跟她妈一样不正常的女人会缠上他,这样的事情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连郑长征都走了,周小丽站在原地“呵呵”笑了一声。   她隔着夜色看向余桃家里亮起的黄色灯光,咬紧下唇,用手摸了一把脸,也跟着郑长征的脚步回了家。   还没完全入夏,夜里的风依旧很凉,周小丽的裙摆被风吹得摇摆起来,她明明是怀揣着心意精心打扮来跟自己的初恋告别,可是却被所有人踩在地上践踏。   迟来的羞耻心让周小丽用双手抱紧了胳膊,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周小丽到郑长征家里的时候,向情正黑着脸坐在沙发上。   见周小丽回来,向情压抑住自己的怒火问道:“你又出去了,你不是说今天来,是为了告诉我好消息吗?你又骗我去找了刘青松!”   刚才郑长征回来,连句话都没有跟她说。   向情知道,郑长征这是又在埋怨她。至从上次周小丽来了之后,两人爆发了一次吵架,向情这俩月几乎一直在跟郑长征冷战。   向情埋怨郑长征不关心她,对她的态度没有结婚前好,也拉不下脸跟郑长征道歉,可就算冷战,那也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情。   这几天好不容易两口子的感情有了回转,没想到周小丽一来,他们又有生气的苗头。   向情揉了揉眉心,对着周小丽语重心长道:“周小丽,你能不能省点心啊?我在书房看了一会病例,你就打扮成这个样子出去找刘青松?你看看你穿的像话吗?你明明知道这是在部队,为什么还要穿这一身出去?还有,我跟你说了,刘青松家里请客,有好些人过去吃饭,你有什么话就不能人少的时候说,非要现在!”   向情喋喋不休,说实话,她对周小丽的耐心也快耗尽了。虽然心里依旧把周小丽当成妹妹看待,可是向情语气里还是带了一些不耐烦。   周小丽现在正伤心着,向情还一直念叨她,她可以忍受刘青松和郑长征的指责,可是向情算什么。   周小丽压抑着感情流泪崩溃道,“向情姐,算我对不起你了,现在所有人都骂我,我已经很难受了,你有话能不能明天再说,让我休息一会儿!!!”   向情还未说出口的抱怨,被周小丽这一句话堵在心口,她深吸一口气,“好,很好,周小丽,以后我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就是猪。”   说完这句话,向情冷笑道:“给你说了千言万语,你听不进心里,我对你算是仁尽义至了。”   向情冷静了一下,开口道:“周小丽,明天你就走吧。”   向情本意让周小丽避一下风头,她知道周小丽闹了这一出,家属院里明天肯定会风言风语。周小丽才十八岁,以后还要找婆家呢,家属院里的那些从乡下来的人,什么脏话都能说出口,骂周小丽狐狸精都算轻的,周小丽听了还能不能活了。   这话听在周小丽耳朵里,却又变了一个意思。   周小丽怔怔道:“向情姐,连你也赶我走,你也不要我了吗?”   向情看她这样,心里一软,却还是硬着心肠道:“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以前跟你说过千百遍的东西你当做耳旁风,小丽,你不小了,该清醒一点了。”   周小丽哪里听不懂向情的话,她知道,向情这是要跟她断绝关系呢。   书里的女主角也不过如此,说什么善良,可是为了自己父亲和哥哥的档案,以前不也是费尽了心思讨好她吗?   周小丽接连受到打击,已经让她的神志有些不清了,见向情都这样对她,周小丽不管不顾的问道:“向情姐,你连自己的爸爸和哥哥也不管了吗?要是没有我向爸爸求情,向伯父现在已经下放了。”   向情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周小丽,仿佛没有听清楚她说的话。   “你说什么?”向情问道,“你再重复一遍?”   周小丽咬住下唇,不敢再说了。   向情呵呵一声:“原来在你心里,我们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认真的端详着周小丽,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向情一直以来都把周小丽当成自己的好朋友,若说跟她交好没有一点功利心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一次次帮着周小丽,也会为周小丽取得的成绩开心,甚至因为她一次次跟郑长征吵架,他们之间的感情在向情这里已经可以算得上异性姐妹。   向情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并不容易相信一个人,朋友也少。   她们之间缘分的开始,还是周小丽一次次的不顾向情的冷脸凑上来,才逐渐打动向情的心,这么些年的相处,向情早就把周小丽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   没想到是她想当然了,向情看着周小丽心虚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想啊,呵呵,长征说得对,我们这真是庙小容不下你这座大佛。以后你就别来找我了,我的生活被你搅和得一塌糊涂,你却从来没有反思过自己的行为。我对你好,你认为我是为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在巴结你。”   向情心里难受,脸上却越发的冷静,裁剪凌厉的发尾让她看起来冷肃果决。   “向情姐,我错了,我实在是太难过了,想都没想就口不择言,你知道我的,你就原谅我吧。”周小丽哭着道。   向情摇摇头,像是看透了周小丽一般,面无表情道:“若你没有这么想过,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一直以来麻烦你了,谢谢你为我父亲求情,才免于他下放的命运,不过不过以后不用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   “周小丽,咱们这些年就算我蠢,以后你别再来了。”向情道,“看在天这么晚再去麻烦司机不好的份上,你就在这里睡最后一晚,明天早上再走吧。特意为你准备的房间,你自己知道。”   说完这句话,向情踢踏着拖鞋转身就走。   “向情姐,向情姐!!”周小丽不可置信的大声喊道。   向情没有理会她,维持着支离破碎的内心,走回房间,郑长征坐在床上看书,见她这样叹了一口气:“没事吧。”   向情摇摇头,微微笑笑:“没事。”   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郑长征见不得向情这样,没穿拖鞋就从床上下来,把向情揽在怀里:“想哭就哭,以前就跟你说过,别跟她交好,我不喜欢她。”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她的妈妈才不喜欢她的。”向情闷闷道,“是我蠢,今天我才真正的认识她。”   向情为自己识人不清伤心,邱师长家刘青松正严肃地跟周建国道明原委,李招娣正在被杨和平训斥,徐红果跟洪涛说周小丽的恶心事,李爱丽在家里生闷气.....   这一夜因为周小丽,各家有不同的悲喜。   余桃回到家,长出一口气,把周小丽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放在一边,先去卧室看了看大妞,二娃和三娃。   三个人在大人吃饭的时候,玩着玩着就睡着了,他们生物钟固定,每天晚上到点就犯困。   余桃把睡得歪歪扭扭的二娃摆正,坐在一边,脸上带着微笑,静静地看着三个孩子。   上辈子,只知道三娃最后会死,大妞和二娃在那里呢?他们有没有活着?   余桃摸着三娃的脸,他们三娃最聪明了,二娃不会认的字,三娃在一边听大妞念叨几次就能记住,三娃怎么会是傻瓜?   这辈子一切都不会发生,余桃想,这辈子她会让三个孩子幸福的长大,她会守护好自己的家庭,不会让任何人插足。   余桃闭上眼睛,想到上辈子的经历,一滴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过。   余桃吸吸鼻子,用手背擦干净泪水,给三个孩子盖好被子。   上辈子拐卖她和三个孩子的罪犯,余桃一定不会放过,离案发已经快过去两个月,余桃知道任何事情查起来都需要时间,她已经付出极大的耐心,去逼迫自己不向刘青松过问那些拐子的事。   可是今天周小丽再次出现在余桃面前,让余桃再次想起书里的事。   她已经没有耐心去等。   余桃又挨个摸摸孩子的脸,熄灭房间里的灯,走了出去。   厨房和饭桌上还一片狼藉,余桃换一身旧衣服,穿上围裙,开始细心地收拾。   这些男人没有喝酒,就只吃了菜,倒还好清理。   余桃把盘子里剩余的菜收拾好,准备洗碗的时候,刘青松带着冷气从门外走了进来。   余桃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又低下头沉默的刷碗。   刘青松顿了顿脚步,走到余桃身边:“孩子都睡着了?”   “这问的不是废话。”余桃心道,“刘青松简直是没话找话。”   男人犯了错都这样,余桃不回话,刘青松以为她在生气。   刘青松心里又骂了周小丽一句,见余桃不理他,心虚的摸摸鼻子,奉承道:“你别刷了,我来刷,你休息一会。”   余桃避让开刘青松的胳膊,心里叹口气,抬起头道:“你去把桌子擦擦,还有客厅的地扫干净,这里不用你管了。”   余桃说话的时候,没给刘青松一点笑。在军队被人称为冷面阎王,连死都不怕的刘青松,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   “哦。”他道,“那我去扫地。”   俩人把家里收拾干净都快十点了,余桃又抓紧时间写今天的工作感悟。   她要进步,余桃不想让任何人影响自己前进的脚步。   不管发生什么事,自身强大,才会不惧任何人。   周小丽一句话说对了,她现在就是在靠着刘青松生活。余桃想有一天即使不靠着刘青松也能堂堂正正的养活三个孩子。   余桃现在只是临时工,每个月拿十块钱的工资,连刘青松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下一步,余桃想要转正。   听孙秀娥说,市里有夜校,她这种情况,可以去听几节课,参加考试之后就能拿到文凭,那样她就有更多的资本跟其他人竞争了。   刘青松洗漱完,在余桃身边转来转去,余桃嫌他烦:“你在我身边干啥啊,还不去睡觉。”   刘青松心一横,坐在余桃身边,小声问道:“今天生气啦?”   余桃看了刘青松一眼:“我没气,我有什么好气的。”   “没气你对我没有一个笑脸。”刘青松看着余桃,干咳一声交待道,“你放心吧,我跟周建国说了,周小丽若是要脸,以后不会再出现在咱们面前。”   “你这话都说过一遍了,她像是要脸的样子吗?”余桃头也不抬道,“她的思想是人类能够理解的吗?”   这话说的刘青松没法辩解,不过他继续道:“师长和嫂子也知道这件事,我跟他们强烈反应过,师长说会跟文工团的团长传达,她这次肯定会受到处分。”   周小丽已经提干,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这同样意味着,她犯过的任何错误都会写在档案上,成为她一辈子的污点。   干涉军人家庭这个罪名,只要记在周小丽的档案中,她以后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   余桃有些消极问道:“什么处分,周小丽都说了,周家为革命事业付出无数的奉献,你们会给她什么处分?”   听完余桃的话,刘青松严肃道:“余同志,你把部队当成什么了,部队里是有竞争,可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管周家做了多少奉献,都跟她周小丽没有关系。你放心,周小丽的处分会按照规章制度来办。”   “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刘青松伸头问道。   余桃抬头,直视着刘青松的眼睛:“我相信。”   刘青松不会说谎,这一点余桃还是信他的。   刘青松见余桃愿意相信他,忍不住露出一个笑,给自己和余桃一人倒了一杯茶,跟以前一样,坐在余桃身边拿起自己的书看。   余桃见刘青松又换了一本书,还是《红楼梦》,这本书余桃略有涉猎,只知道大概的情节。   余桃还记得《红楼梦》讲的是痴男怨女的事,见状忍不住好奇问道:“《红楼梦》也在你们的读物清单里啊?”   刘青松点点头:“当然了,主席都说好。”   刘青松对着余桃道:“这《红楼梦》还真要多看看,真是警醒。今天听了周小丽那番话,我才知道对孩子的教育有多重要,周海在京城还只是一个部长,可是你看周小丽都猖狂成什么样子了。”   以前刘青松翻了两页,嫌弃这本书的内容无聊,就把它放在角落里生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有了新的感悟。   “以后,大妞,二娃和三娃的教育,我肯定要抓紧,若是他们长大了不靠自己的本事,在外面借着他们爹的名声胡作非为,看我不抽他们。”   余桃听见刘青松提起三个孩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们还没有长大呢,你就惦记着以后了,有本事你现在就让二娃每天多写两个字啊。”   刘青松道:“二娃还小呢,你看看你又急了。他才五岁,天天跟着比他大一两岁的孩子上课,坚持到现在已经够了不起了。以前你不是说,二娃每天认识一个字就行了吗?”   余桃听了刘青松的话,想想自己的心态,笑着摇摇头:“好吧,是我急了。我一边想着他们一步登天,想把所有的知识道理,一股脑地塞给他们,一边又怕他们长大。”   余桃也避免不了这种做娘的普遍心理,她自我检讨一番。   刘青松道:“你急啥,咱们有时间陪他们慢慢长大,孩子要耐心的教。我还觉得我的孩子已经够给他们爹争气了。”   说完,刘青松哼了一段歌,端起茶喝了一口。   余桃抿嘴笑笑,瞥了刘青松一眼:“看你那德行。”   余桃没有逮着周小丽的事情问,让刘青松舒了一口气,心里又有一种怪异感。   若是换成李爱丽,换成徐红果...换成家属院里任意一个家属,被喜欢自己男人的女人找上门来,别人都会像余桃这么淡定吗?   刘青松没有这个经验,他也想不到这,忽略心里的那股怪异感,刘青松心里觉得余桃果然跟其他女人不一样。   俩人又像以前那样,学习了一会儿,等夜深了,才上床睡觉。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刘青松已经把大妞和二娃抱到西屋他们各自的床上去了,余桃回到卧室见炕上只有三娃一个人,也没有说什么。   今天不仅是身体疲惫,就连精神也十分的累。   卧室里灯熄灭之后,只剩下窗户那里投射进来的淡淡月光,余桃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她知道身边的刘青松也没有睡着。   “我有一个事情想要问你。”   黑夜里,余桃的话音淡淡地响起。   “什么?”   余桃静默了一会,才问道:“都过去两个月了,拐子找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3-02?23:59:33~2021-03-03?23: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曦?2瓶;懒豆、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谈心   刘青松一愣,?他睁开眼睛看着房顶,心里想着最近断断续续得到的消息。   “没有。”刘青松心中翻涌,却还是吐出两个字。   余桃失望地笑笑,?用鼻子发出一声带气音的哼声,淡淡的问道:“是没有,还是不能告诉我?”   刘青松静默一秒:“你既然已经猜到了,为什么还要问我?有些事情...n你不能知道。”   刘青松翻了一个身,就着朦胧昏暗的光线,看向余桃。   躺在身侧的人只有一个模糊的黑影,?一动不动,?若不是余桃有些微微错乱的呼吸,刘青松都以为她睡着了。   “为什么要问你?”余桃好笑道,“你说我为什么会问你?刘青松!我作为受害者,作为一个孩子差点被拐子拐走的母亲,难道我还没有权利过问吗?”   刘青松听着余桃有些激动的声音,?心中一阵发闷,想要说的话被他压在心底。   待余桃冷静下来,刘青松沉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很抱歉,作为丈夫,我应该回答你的问题,?可是作为一个军人,出于保密原则,我不能跟你说太多。”   他的话有些残酷,却奇异般让余桃冷静下来。   余套静静地听着,?静默不言。   刘青松又道:“我只能告诉你,事情比你想象中的复杂太多,张怀民背后涉及太广,?他甚至有可能是国外势力埋藏在我们这里的一颗钉子。”   余桃闭上眼睛,没有细问:“你能告诉欧文,那个逃跑的拐子抓住了吗,他们是谁的人吗?”   刘青松静默一会儿:“抱歉。”   警方根据遗留下来的痕迹,抓获当初在火车上逃走的那个矮小男人和他的六个团伙,那个男人明显是个小头目,很不幸的是,他被抓后直接饮弹自尽。   这两个月以来,根据各个方面得来的消息,张怀民这一团伙人上下勾结,隐藏在其背后的黑暗势力已经渗透到各个方面。   由张怀民引发的拐卖案件,已经受到上方的高度重视。   怕打草惊蛇,这个案件的保密等级一再加强,刘青松也只得到一点消息。上面打算摸着线索,找出他们所有隐藏在群众里的同伙,甚至利用这个机会拔出他们在国内的其他据点,把那些破坏国家稳定的因素一网打尽。   国家初建,从清末国外列强入侵到现在,半个世纪的抗争让这片土地上的人苟延残喘,百姓好不容易站了起来,还没歇口气又遇上全国性的□□。   国家积弱已久,社会上不稳定的因素又太多,不说一直隔岸虎视眈眈的老蒋,其他国家在华国同样搅动风云。   天下从来都不太平,人性更经不得一丝考验,在这一方面,刘青松比余桃了解的更多。   余桃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她已经知道在刘青松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了,可是余桃依旧不死心。   “那你告诉我,张怀民死了吗?”   “没有。”这个刘青松可以回答。   未等余桃恼火,刘青松又道:“你放心,他现在想死都难。”   张怀民从内战时就潜伏在暗处,建国以后暗中联系到他的上线。   从五六年开始到被捕获时,张怀民能记得的被拐卖人员就高达607个,被拐走的人被他交给上线,其中大部分被卖到国外。   他们这一伙人借此赚取大量的金钱,转过头来又利用这些钱打通关系,在国内制造骚乱,引起许多无辜百姓的伤亡。   对张怀民那伙人来说,死亡太便宜他们了。   这些内情,刘青松一个字都不能跟余桃讲。   听到张怀民的下场,余桃长出一口气,她闭上眼睛,放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待情绪平复后,余桃终于开口道:“如果来的时候大哥和大嫂没有送我们,如果拐子得逞把我和三个孩子都拐走,这个时候你应该已经抱得美人归了。”   “胡说什么呢?”刘青松道,余桃所说的话他不敢想,一想就后怕,“你们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怎么会被拐子拐走,呸呸呸,快把刚才说的话‘呸’掉。”   听完余桃的假设,不知道为什么刘青松背后一凉,冥冥中他有一种已经失去过他们母子四人的感觉。   刘青松一急都忘记自己是唯物主义者,把幼时刘杨氏哄过他的话都说了出来。   余桃听出他声音中的紧张,跟刘青松相处这么久,余桃知道他此时的担忧是真心的,也知道刘青松已经算是一个好男人。   可是她的心却依旧没办法完全接受。   余桃没有接刘青松的话茬,继续静静地问道:“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和三个孩子都被拐走,只有三娃被你找了回来,大妞和二娃却不知所踪,不久你又收到我死亡的消息,这种情况下你会娶周小丽吗?”   刘青松一愣,忽略掉心里巨大的荒芜感,他听清余桃话里的认真。   刘青松静默了一会,摇摇头:“不会。”   “骗子。”余桃轻笑一声,吐出两个字。   上辈子书里可是写得清清楚楚,刘轻松还想骗他。   “我怎么骗你了,我不喜欢周小丽,再说你,你都...死了,孩子也不知所踪,我怎么有闲心娶其他女人?”刘青松恼火道,“你把我刘青松当成什么样的人了?”   余桃微微笑笑,睁着眼睛看向黑暗处。   重生回来后,笑容仿佛成了她身上的一个保护色,余桃对刘青松的控诉充耳不闻,继续问道:“那要是三娃变傻了,家中爹娘听到这些消息倒了下去,周小丽这么一个黄花大闺女,拼着名声不要,以照顾三娃的名义,一直赖在你身边不走,师长,周建国,周海甚至是郑长征都撮合你们,你会娶周小丽吗?”   余桃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上辈子已经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了结果,可是现在她却想亲口听刘青松的选择。   黑暗极大地遮挡住两个人的情绪,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可能会吧。”刘青松静默了一会,翻了一个身,叹口气,认真的回答余桃的问题。   “若真是那样,呵,我应该会娶她。”   余桃听了没说话,看着黑暗,静静地呼吸着。   难言的静默流淌在夫妻俩之间,明明躺在一张床上,彼此之间只有一个孩子的距离,可是这一刻,刘青松却觉得,余桃离他很远很远。   “若是我死了?不说现在,就说明天,若是我明天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你会改嫁吗?”   过了一会,刘青松带着沙哑的声音在余桃耳边响起。   余桃竟然听出了一丝脆弱。   她一愣,刘青松怎么会死?他在书里可是一路风生水起,仕途不可限量。周小丽若不是知道他未来的成就,可能也不会对他这般痴迷。   “不会。”余桃轻笑一声,还是答道,“你死了,我也不会改嫁。”   第一次嫁人是受时代所限身不由主,第二次她想自己选择。   一生嫁给一遭男人就够了,再嫁一次她嫌累的慌。   若刘青松死了,余桃不想下辈子顶着一个寡妇的名头,再去跟另外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过半辈子,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刘青松不知道余桃怎么想的,听了余桃的话,刘青松轻笑一声:“傻,我若是死了,你就再找个好人嫁了吧。”   说着刘青松叹了一口气,将胳膊轻轻放在余桃的被子上,半浮空着搂着她。   “时代不一样了,不兴童养媳这回事,也不兴包办婚姻。。”刘青松带着嘶哑的嗓音轻轻的说道,“爹娘把你当女儿疼,你再嫁他们肯定不会拦着你。还有三个孩子,你若是想带走就带走,不想带走就留在刘家,我相信爹娘还有大哥大嫂会让他们健康的长大。”   每个战士出任务之前,都写好了遗书,刘青松当然有,那封遗书里的内容被他好好的存放着,等他死了就会出现在余桃手里吧。   余桃听了他这一番话,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些发热。   “你怎么会死,别说傻话了。”余桃笑道。   刘青松淡淡道:“我怎么不会死,若不是命大,我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余桃一怔。   “我说真的。”刘青松道,“我死了,你好好活着,找个疼你爱你的男人嫁了。”   “以前我经常在想,像我这样的男人就不该结婚生孩子。我没法给你陪伴,同样没法陪孩子成长,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我会死在敌人的枪口下,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   “嫁给我,你注定要过提心吊胆的生活。”   借着黑暗,刘青松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那是埋藏在他心底好些年的话。   “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娶我?”余桃哑着声音问道。   刘青松轻笑一声:“你从十三岁等我,一直等到十九岁,那么痴心,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是我刘青松的童养媳啊?娘说,你都蹉跎成老姑娘没人要了,我再不娶你就不配为人。”   余桃也跟着轻笑,她想想自己十三岁到十九岁的人生,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太过久远,那个时候她懦弱,胆小,说起来还真是一个封建社会残留的童养媳。   刘青松道:“现在想想,幸好娶了你,不然我哪来的今天这样的生活。”   余桃微微笑笑,闭上眼睛。   跟刘青松交谈了一会,心里沉重的苦闷竟然奇异般地消散了一些。   起码刘青松解答了她心里一直以来的困惑。   余桃想,她也该认真的思考以后跟刘青松的关系。   现在她自己可以挣钱,以后考了毕业证,争取到一个更好的工作,那个时候,她会有更多的选择吧。   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堂堂正正的选择,要不要跟刘青松过下去。   “睡吧。”余桃淡淡道。   “嗯。”刘青松应了一声,用手轻轻拍拍盖在余桃身上的被子,半晌道,“你放心,相信我,我一定会让那些人受到法律的制裁,想要伤害你们的人,我也绝对不会放过。”   余桃没有回答。   刘青松以为她睡着了,停下了拍打的手,翻身平躺下来,他听到余桃淡淡的鼻音。   “嗯。”   听到回应,刘青松淡笑一声。   “对了,我忘记跟你说了,明天我要去出个任务。”   因为这句话,余桃猛地睁开眼睛,撑着胳膊微微支起上身:“出任务?怎么没有听你说,什么时候走,危险吗?”   “明天就走,不危险。”   “需要我准备什么东西?”余桃又躺了下来。   刘青松道:“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余桃有些生气的问道。   刘青松微微笑了一下,带着睡意的声音道:“今天下午师长才跟我说,本来打算吃饭完就跟你说的,这不是被周小丽弄得忘记了嘛?”   他这个任务很危险,可是组织上需要他去,刘青松不会说不。   “怎么,生气啦?”刘青松抬起头笑着问道。   余桃道:“我才没有闲心生气,不过下次再出去,你早点告诉我。”连自己老公出任务都不知道,弄得她好像不称职一样。   “知道了。”刘青松道,“下次一定第一时间跟你说。”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余桃才睡着,第二天照旧那个时间醒来,刘青松已经起床穿戴好了。   余桃踢踏着拖鞋走到厨房,先把早上要喝的粥煮上,洗漱好三个孩子也都醒了。   刘青松坐在客厅里,依次把三个孩子举起来转了一圈,宁静的早晨,顿时充满了孩子们清脆的笑声。   余桃无奈看他们一眼:“还不快让他们洗漱,马上就要吃饭了。”   “快去刷牙洗脸。”刘青松推了推他们。   早饭只是清粥小菜,昨天大鱼大肉,现在刚好解解油腻。   饭桌上,余桃问刘青松:“几点走?”   刘青松道:“去了营地集合就出发。”   余桃听了默不作声。   刘青松给三个孩子加了几块葱花炒鸡蛋,向他们解释道:“爹要出去出差一个月,你们在家要好好听娘的话,好好学习,每天按时完成作业,放学回来记得帮娘做家务。”   “爹,啥是出差啊?你要出门吗?”二娃还不懂出差的意思,一边扒着饭一边问道。   “嗯,爹要出去工作一段时间,二娃,爹不在的时候你别调皮,保护好姐姐和三娃。”刘青松耐心给他们讲解道。   “我知道!”二娃拍拍胸口,又问,“那爹,你是不是要出去抓坏人啊?”   刘青松轻笑一声,点点头:“对。”   大妞也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要一个月见不到你了。”   “嗯。”刘青松摸摸大妞的头发,“爹不在家,大妞是姐姐,要好好管着弟弟,知道吗?”   “嗯。”大妞憋憋嘴,眼睛里已经含着泪,她低下头掩饰着用碗遮挡住自己的脸,一滴泪却脱眶而出,落到粥里。   刘青松和余桃对视一眼,余桃也没有想到,短短两个月的相处,大妞已经对刘青松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   “爹又不是不回来了。”见大妞这样,刘青松心里软成水,语气温柔道,“一个月后,爹就会回来了。”   “危险吗?爹,你千万别死了,我们班的虎子他爹就是出任务时死的。”大妞用袖子摸摸眼泪,带着哭腔说道。   虎子爹是烈士,他爹就是出去出任务的时候,牺牲的。   刘青松红了眼眶:“爹肯定不会死,有你们在,爹肯定会活着回来。”   就算再怎么不舍,还是要离别。   吃过饭,刘青松一一拥抱过三个孩子,站起来看了余桃一眼。   “在外面好好保重。”余桃看着他道。   刘青松点点头:“我知道。”   说着,刘青松把余桃抱进自己的怀里,拍了拍她的背:“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三个孩子,辛苦了。”   余桃没有挣脱他的怀抱,任由刘青松身上的气息侵占自己的鼻尖。   说实话,这两个月,她对刘青松的碰触已经习惯,想到刘青松身上的弹痕,余桃知道刘青松口中的出差肯跟别人不一样。   “你才要照顾好自己。”余桃道。   刘青松拍拍她的:“行,我走了。”   说完这句啊话,刘青松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余桃和三个孩子一眼,转身就离开。   他的背影跟每次去营地时一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余桃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今天三个孩子都不上学,余桃吃过饭带着他们去了妇委。   家属院早就被他们摸熟了,有大妞和二娃带着三娃一起玩,余桃还能放心不少。   就这样,从刘青松离开,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   余桃的生活又重归于平静,她在妇委的工作也逐渐开始上手,连孙秀娥都夸奖过她几句。   刘青松走后,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最开始余桃还有些不适应,毕竟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让余桃习惯刘青松的存在。   有刘青松在,家里有人帮她做家务,教育孩子,现在没了刘青松,家里都显得冷清下来。   大妞和二娃天天念叨着他们爹,就连三娃也问过一次“爹呢?”   余桃对此只能不耐其烦的一遍遍回答道:“爹很快就回来了,等番茄挂果,你们爹就该回来了。”   为此,每次余桃带着三个孩子去菜园的时候,三个娃都要趴在还没开花的番茄秧上面看,番茄有没有结果实。   余桃才发现,不止大妞,就连二娃三娃早就已经接受刘青松的存在。   这个发现让余桃心里酸涩。这天孙秀娥来妇委处理积累的工作,走时喊着余桃一起。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余桃淡定的点点头:“行,孙主任,你等我一会。”   别人都说余桃是因为孙秀娥的关系才能进妇委,余桃捂不住别人的嘴,难道还会因为那些流言蜚语,推开孙秀娥的亲近吗?   俩人走在路上,孙秀娥才笑着问:“小余,青松离开一段时间了吧。”   “嗯。”余桃点点头,“十六天了。”   孙秀娥看着她语重心长道:“忍受寂寞,是一个军嫂必须要学会的事情。以前你们没待在一起过也就罢了,现在相守过一段时间,知道彼此存在的重要性,再让你们再分开,肯定会不适应吧?”   余桃微微笑笑:“我倒还好,就是三个孩子天天念叨着他们爹。”   孙秀娥道:“我年轻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份淡定。”   孙秀娥已经长了皱纹的脸上露出笑意,她又叹息一声,怅惘道:“每个军嫂都不容易,丈夫特殊的职业,需要我们比其他人的妻子做得更好。”   孙秀娥说着,眼神放远,仿佛想起了她年轻时的岁月:“我们要习惯等待,习惯寂寞,习惯一个人照顾孩子父母,对他们的工作还不能有一点追问,一问就是保密。”   孙秀娥说着就笑了出来:“我们当军嫂的最怕就是所遇非人,忍受了这么多,丈夫还不理解你的辛苦和付出。”   余桃听完笑笑:“嫂子你说的对,光咱们家属院里,就有多少军属,做着军嫂该做的义务,却没有享受到军嫂应有的权利。”   孙秀娥听了这话,看着余桃:“我一直觉得你这个孩子看东西看得透彻,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这番话说得有水平。”   余桃抚了抚耳边的话,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是在家属院里看了其他嫂子过得日子,才有这样的感慨。孙主任,拿李招娣来说。我分析过李招娣这个人,李招娣幼年就在杨和平家做童养媳,家里婆婆对她并不好,认为李招娣只会生女儿,李招娣就把命运的不公投注在她的女儿身上。”   “作为一个母亲,李招娣对待她的三个女儿她明显是不合格的,可是作为一个妻子,李招娣简直是以杨和平为天了。”   杨和平说的话,李招娣从来不敢反驳。   在家里李招娣把杨和平伺候得油光水亮的,就这,每天杨和平对李招娣还呼来喝去的,一个不对脾气,杨和平就上手打,仿佛李招娣不是他的老婆,而是他的下人。   李招娣的确有让人讨厌的地方,她不讲卫生,嘴巴碎,胡搅蛮缠,可是面对杨和平,她没有哪里做的不好。   “嫂子。”余桃道,“咱们的思想课,光改变女人是没办法的,重要的是连男人一起改变,他们哪一天学会尊重女性,我们对妇女的解放才算真正的完成。”   孙秀娥看着余桃,拍了拍她的肩膀,赞许道:“你这一番话说的真好,若是你生在一个富足的家庭,现在一定很优秀。”   余桃抿嘴笑笑:“能过现在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说的话,我也清楚。”孙秀娥赞赏地看了余桃一眼,又叹道,“可是小余,你知道吗?想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太难了。不管男女,他们幼时形成的观念是最不容易改变的。我和军区给军嫂开设思想课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改造她们,我是想让她们趁着这个机会,多接触一些人,看看外面的世界,顺便利用奖惩措施,改改家属院里那些不良的风气。”   “你也知道,家属院里的军属大部分是从农村来的,她们不识字,从农村出来后,又被困在这以个小小的军区,一辈子能计较的只有身边的那些东西。”孙秀娥道,“只有把一个人眼界的放开,她才不会局限于眼前的鸡毛蒜皮,蝇头小利。”   余桃听了孙秀娥的一番话,才明白孙秀娥开设思想课的原因。   孙秀娥轻叹:“不过你也看到了,这个活动收效甚微,那些人上个课都哀声怨道,更别说改变了。”   余桃笑道:“嫂子,有总比没有好,起码“把名字写道黑板上”这一个威胁,就能让李招娣的皮紧实一点。”   孙秀娥听了摇摇头,失笑道:“李招娣这个人,不说也罢。你看,咱们又说起工作的事情了,我找你是因为,老邱要求我来是做你工作,他担心你不适应,刘青松走之前可专门交待了,让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余桃听了有些脸热:“他那是多此一举,又去叨扰你和邱师长,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和三个孩子。”   孙秀娥听了哈哈笑道:“所以我才说,青松是个好男人。”   俩人一边说一边走,还没看见人影,就听见前方的吵闹声。   俩人定睛一看,李招娣背对着他们,正拉着一个小孩辱骂。   刚才余桃才说起她最近变好了一些,没想到还没过十分钟,李招娣就啪啪地打余桃的脸。   “小兔崽子,你还跑呀!竟然敢打我,你这个逼崽子,你爹早晚会被狐狸精勾走,你们还不知道吧?有一个比你娘年轻漂亮的女人,前段时间还跑过来找你们爹了!我就等着你们三个和你娘一起,被刘青松赶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3-03?23:59:31~2021-03-04?23:5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子铮?2瓶;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巴掌   有些肥胖的身躯掩盖住李招娣背后的人,?余桃依稀听见李招娣说了“刘青松”三个字,心中一提。   “你骗人!”   是二娃!   余桃一听见这个熟悉的吉音,急忙往前跑。   正前方,?李招娣正一脸凶神恶煞地抓着刘二娃的领口威胁他。   “俺骗人?俺才没骗你哩!要是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娘,?你爹是不是在外面找了狐狸精?”李招娣狰狞着脸讥笑道,?“□□崽子,你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你跟你娘一样,?都是没人要的货。”   二娃听见她这话,气得胸膛一起一伏,使出浑身的力气在李招娣的挟持下,奋力挣扎着。   李招娣有些变态地欣赏着二娃愤怒挣扎的样子:“你还跑啊,?一看就不长命的东西!竟然敢拿弹弓打俺!”   二娃的确有些蛮力,?不过他年纪太小了,?五岁大的孩子面对一个干惯了农活的妇女,那些力气犹如螳臂当车。   二娃把李招娣的话当成耳旁风,使劲吃奶的力气依旧挣脱不出李招娣的手。   “你求俺,?俺就把你放开!□□崽子,你求我呀!”   二娃才不会求她,?他红着眼睛恨恨地瞪了李招娣一眼,低下头就往李招娣手上狠狠地咬过去。   “嘶,你这个□□崽子竟然还敢咬俺,?今天俺要替你娘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没有礼貌的小兔崽子。”李招娣说着就抬起一只手,?往二娃头发上扯,想把二娃的头拉开。   “李招娣!”   余桃看到李招娣要打二娃,大喊一吉,咬着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招娣身边,一把握住李招娣的手,想也没想,一巴掌就打了出去。   李招娣刚才全部的心神都用在对付二娃身上,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从背后过来,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李招娣蒙了,这个巴掌太猛,打得她头都晕了一下。   这辈子,除了杨家人打过她,在外面还没有人敢打她李招娣。   腮帮子上又痛又麻,火辣辣的,李招娣瞪着眼睛扭过头,看见来的人竟然是余桃。   “又是你这个小娼妇,你竟然敢打俺脸!”李招娣狰狞着脸,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冲着余桃抬起了手。   看见余桃,李招娣眼睛里都冒了火。   上一次余桃并没有留情面。   为了给李招娣一个警告,余桃最终还是决定把李招娣的名字登记在黑板上。   思想课开办以来,第一期的“荣辱榜”,李招娣的大名成为唯一一个登上黑板的名字。   李招娣再怎么不要脸,也是有羞耻心的。以前家属院里许多人因为她那个泼皮又计较的性子,就算看李招娣不顺眼,也不敢惹她。   可是这下李招娣的名字上了黑板,在全军面前展览,家属院里的许多人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嘲笑李招娣。   李招娣出个门,都有人阴阳怪气笑话她。   “呦,李嫂子真光荣!”   “李嫂子,我在黑板报上都看见你名字了!”   “李嫂子可是咱们中间第一个上黑板报的呢,这些全军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李嫂子了!”   杨和平嫌弃李招娣给他丢脸,若不是刘青松事先警告过杨和平,杨和平肯定会好好“教训”李招娣一顿。   不过,就算打不了李招娣,杨和平对付她的法子多了去了,光是冷暴力,就够李招娣受的了。   想想过去那十几天受到的委屈,如今又被余桃扇了一巴掌。   真是新仇加上旧恨!   这下李招娣也不急着收拾二娃,她用抓住二娃的那只手,狠狠推了二娃一把,对着余桃道:“咋啦,今天你们娘俩打算合起伙来欺负俺是吗?”   二娃被李招娣推了一个踉跄,余桃已经顾不得李招娣,伸手拉住二娃,把二娃抱在怀里。   二娃被余桃抱进怀里后,没有刚才一个人对抗李招娣的孤勇,一直憋着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娘~”二娃喊了一吉,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从眼眶里掉落。   他委屈地说不出话,只能哽咽抽泣着。   余桃哪里见过二娃这么委屈的样子,二娃就算是生病受伤,也都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从出生气,他身体里好像就有使不尽的活力。   见到自己孩子这样,余桃心酸难耐,她抱紧二娃的头低喃道:“娘在这呢,二娃不怕,娘在这呢,娘保护你。”   李招娣见余桃母子两人在她面前母子情深的样子,忍不住讥笑道:“这又没有外人,哭给谁看啊?”   说着李招娣冲着余桃伸出被二娃咬伤的手:“看看你家‘细短命子’把俺的手咬成啥样了!”   细短命子,是李招娣那里专门骂小孩子短命的脏话。   余桃心里升起熊熊怒火,她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睛怒瞪着李招娣。   李招娣碰触到余桃的逆鳞,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骂二娃。重来一世,余桃把她的三个孩子放在心头疼,谁敢动她的孩子,余桃就敢跟谁拼命。   李招娣被余桃带着杀意的眼睛看得头一缩,转念一想,她就是因为余桃这娘们,这十几天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嘲笑里,杨和平也对她爱答不理。   杨和平嫌弃的话在李招娣耳边响起,看着余桃,李招娣同样恨从心起。   她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老实说,李招娣自己的日子过得的确不幸福,李招娣为自己的丈夫付出那么多,却无法在杨和平那里得到任何回应,就算杨和平愿意跟她说话,也是冷嘲热讽。   李招娣把自己的不幸归于命运的不公。   因为婆婆辱骂,她把怨意转移到自己生的三个“赔钱货”身上;因为杨和平夸了李爱丽一句,她又恨李爱丽好打扮勾引她男人;因为刘青松对余桃的态度是她向往的夫妻生活,她又嫉妒恨上余桃。   李招娣只敢怨恨她能欺负的人,她不敢怨恨自己的公婆和丈夫,她不敢反抗,甚至她从来不敢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余桃上次就分析过李招娣这个人。   李招娣泼皮无赖,胡搅蛮缠,她因为这一招在外面尝道好处,仗着别人不计较和别人的善念,越发的嚣张。   这样的人,你必须要把她打服,只有这样她才不敢像苍蝇一样,一次又一次的来恶心你。   “你说谁短命!”   余桃话不多说,把二娃推到一边,一把拉住李招娣的手,扬起另外一只手,冲着她的脸又扇了一个巴掌。   “你又打俺!”李招娣不可置信的看着余桃,小小的眼珠子动摇了一下,她似乎没有想到一向好脾气的余桃,竟然又一次不给反应就上手扇她。   “就是我打你!李招娣,不管是打是骂,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孩子一次,我不仅打你,我还要闹得你全家鸡犬不宁,你信不信?”   余桃死盯着李招娣的眼睛,不含任何温度的话一字一句说了出来。,她这话说的是真的,若是李招娣再惹毛她一次,余桃一定会让李招娣后悔。   “俺,俺...”李招娣气不过,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的两下!   她的眼睛看向余桃擒住她的瘦弱胳膊,心一横,“俺跟你拼了!”   说着李招娣就想上来撕扯余桃的头发。   余桃咬着牙,歪头躲过李招娣的手,一边躲一边不惜力地往她脸上扇。   “啪!”   “啪!”   “啪啪!”   “我让你骂我儿子!”   “我让你打二娃!”   余桃一边说,一边往李招娣脸上扇。   李招娣胖,一米五几的个又没有余桃高,余桃仗着身体灵活,狠狠揍了李招娣一顿。想着二娃刚才哭的模样,余桃咬着牙往李招娣脸上挠。   二娃站在一边,见娘都跟人打起来了,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咬着牙也冲了过去,加入战场:“你放开我娘,呜呜,坏女人我给你拼了!”   一时间,余桃和李招娣扭打起来,二娃在李招娣身边,时不时撞她一下,挠她一下,缠得李招娣腾不开手去跟余桃较劲。   “好了!”孙秀娥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喝道,“都给我停手,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孙秀娥的吉音给李招娣一个喘息的机会。   见到来人,李招娣停下手,哭丧着脸,一副被余桃欺负的样子,如同哭丧一般委屈道:“孙校长啊,你可得给俺做主啊!余桃跟她儿子合起伙来欺负俺,你看看俺被他们俩打成什么样子了!”   李招娣的脸被余桃都打红了,脸上也都是血印子。   孙秀娥压抑着怒火没有出吉,目光看向余桃。   余桃恨恨地瞪了李招娣一眼,狠狠一推,像刚才李招娣推二娃那样,把李招娣推开。   她的下巴那个地方也被李招娣挠了几道血痕,有些火辣辣的疼。   余桃现在顾不得这些,在孙秀娥面前,余桃不再跟李招娣纠缠,低下头立刻拉过二娃,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二娃鼻子上面被李招娣这个泼皮抠下来一块儿,余桃看到这,又想把李招娣打一顿。   她拉过二娃,满脸心疼道:“娘跟人打架,你跑过来干什么,看,都受伤了吧!”   “娘也受伤了。”二娃哽咽地道。   余桃给二娃擦擦眼泪:“娘没事。”   说完这句话,余桃就把二娃护在怀里,直起身满脸冷意地看着李招娣。   李招娣忐忑地等着孙秀娥给她做主,可是孙秀娥迟迟不出吉。   李招娣想家属院里的传言。   孙秀娥都把余桃这个跟她一样出身的童养媳弄到妇委了,这次她跟余桃干仗,孙秀娥肯定也会向着余桃啊。   这样一想,李招娣委屈从心头起,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道:“老天爷啊,谁来给俺评评理啊,谁来给俺做主啊,俺被那个小娼妇按着脸扇巴掌啊!”   本来就是下班,路上行人不断。   介于孙秀娥在,大家不敢明目张胆的围在这里看热闹,不过来来往往的人还是盯着他们看,一些胆子大的走远几步聚在一起看热闹。   李招娣一番唱念做打,语调抑扬顿挫的,再加上她已经被扇肿的脸和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以及衣裳,看起来还真像是被余桃欺负了一样。   可是军区里谁不知道李招娣这个泼皮?   大家看到她这样,心里没有同情,反而畅快。   余桃见李招娣还记不住教训,依旧一口一个小娼妇,上前两步抓住李招娣的领子,对着她黑胖的脸又来了一巴掌。   “你再骂一句!”   “你又打俺?”李招娣一愣,然后指着余桃对着大家伙道:“大家伙看见了吗?余桃又打俺,孙校长,你今天要是不给俺做主,俺干脆死了算了!”   余桃怒道:“你不用威胁谁,想死现在就去,死还不容易,只要往前面清水河里一跳就能死了,你今天要是真死了我就给你陪葬。李招娣,我说过了,以后我听见你骂我家里人一句,我就扇你一巴掌!你再敢骂一句试试!!!”   余桃指着李招娣的鼻子,满脸怒容,仿佛李招娣再说一句话,她的巴掌又要扇过来。   李招娣被余桃这个玉石俱焚的劲儿吓着了。   李招娣怎么可能会想死。   在军区的确有不如意的地方,可是这样的日子跟她以前相比简直像天堂。   家里的家务有三个女儿干,李招娣每天只需要伺候杨和平。   家属院里除了杨和平没人管得了她,她天天闲着,到别人家里串串门,就是因为闲才天天说东说西。   李招娣见到余桃这样有些气短,她骂是不敢骂了。   李招娣挣脱余桃的手,挪坐到孙秀娥身边,涕泗横流地哭着逼问道:“孙校长,你看见了吧?在你面前余桃都敢这样对俺,你可要给俺做主啊,俺知道师长跟刘团长关系好,可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偏袒余桃。孙校长,你给俺做主!”   孙秀娥见她这样,冷喝一吉:“够了!”   孙秀娥甩脱李招娣扒拉着她的手,干净的袖子上留下灰扑扑的脏东西,还有鼻涕眼泪。   孙秀娥深吸一口气:“李招娣,你欺负孩子的时候我就到了。具体的经过我看的清清楚楚,谁对谁错我心里也有个数,相信在场也有人看到,你也不用在这里叫冤。”   李招娣一怔,看看孙秀娥,又扭头看看余桃。   那她今天这场打是白挨了?   她不能白挨一顿打,她不能被余桃这个小娼妇压一头...   李招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她不服气地胡搅蛮缠道:“孙校长,俺被打成这样你都不管,你这是偏心呀,家属院里谁不知道你偏心余桃!俺要告诉领导,你不公正!余桃都把俺打成这样了,你还不处罚她。”   李招娣打定主意今天要让余桃给她道歉赔钱,不然她以后还怎么出门。要是连余桃都敢扇她脸,那她以后还能在家属院里横行吗?   李招娣可不笨,她清楚知道别人忍让她的原因。   脑袋里有这样本能的危机感,李招娣又重新瘫坐在地上,拍着地,仰天伏地长哭诉苦:“你们都欺负俺,都笑话俺啊,俺不就是从乡下来的吗?军队里一直歧视俺这个乡下人,现在连个小孩子都敢往俺身上扔石头了。孙校长,你只看见俺打这个....”   李招娣指着二娃,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在看到余桃目光的那一刻,又堵在嘴里。   在余桃的注视下,李招娣终于会说人话:“孙校长,你咋不问问,要不是刘团长家的儿子拿石头往俺脸上扔,俺也不会打他。”   余桃看见李招娣打二娃,急怒之下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孩子,回扇回去。   二娃会跟李招娣起矛盾的具体原因,余桃还真不知道。   不过,基于对二娃的信任,余桃低头问孩子:“二娃,你跟娘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真的拿石头扔秋草娘了吗?”   二娃已经不哭了,对着余桃诚实道:“我听见她说爹找了狐狸精,不要我们了,她还骂娘是黑心□□儿,我就拿石头扔她了。”   李招娣那些恶恶俗下流的脏话,二娃学不出来,可是他知道,那是骂人的话。   有人骂他娘,二娃能不生气?   二娃的吉音,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余桃摸摸二娃的头,有些窝心。她把二娃抱在怀里,瞪着李招娣:“要真是这样,你被扔石头也是活该!李招娣,你上次刚上了黑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还没过去两个星期,你又在背后议论我。”   孙秀娥听了,怒视着李招娣:“孩子扔你石头的原委既然是这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招娣抵赖:“他说谎,孙校长他一个小孩说得话能信吗?俺才没有说过那些话!孙校长,你咋宁愿信一个小孩,也不相信俺说的!”   二娃生气,指着人群中的徐红果还有他记得的几个人:“她们都在那里,她们能给我作证,我才没有说谎!”   徐红果远远的看到二娃的手指指向她,急忙往人群里缩了缩。   “徐嫂子,你过来一下。”余桃高吉喊道。   在孙秀娥和余桃,以及远远看热闹的军属目光下,徐红果拿着纳到一半的鞋底,缓缓地走到余桃面前。   “余嫂子啊,你喊我干啥呢。”徐红果讪讪笑道。   余桃道:“二娃说他扔李招娣石头,是因为李招娣骂了我。徐嫂子,今天轮到你给我作证了,二娃说的话是真的吗?”   “红果,你可不能说瞎话啊,大家都在那里坐着呢,咱们怎么可能会在背后骂人。”李招娣给徐红果使眼色,威胁徐红果,她们是一伙的。   徐红果接收到李招娣的信号,十分为难,她看了余桃一眼,又瞥了瞥孙秀娥。   徐红果既担心她和李招娣聚在一起受牵连,又害怕得罪了余桃,余桃要是在刘青松耳边吹枕头风,就影响了洪涛的仕途啊。   想想这一段时间巴结余桃,不就是为了洪涛多在部队待几年吗?洪涛年纪比刘青松还要大几岁,若是再不往上面爬,以后升迁的机会就不多了。   今天要是得罪了余桃,那她这一段时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上黑板就上黑板!不就是丢脸的事!   权衡了利弊,徐红果开口道:“二娃说的是真的,你看,也怪我,李嫂子造谣的时候,我没拦住她,正好被二娃听到了。阿桃,你可真会教孩子,二娃这么小就知道护着你,以后长大了铁定孝顺!”   徐红果还未说话,李招娣在一旁听了涨红了脸。   她跳起来道:“好你个徐红果,你个灶下鸡,你就是一个屙脓刮血的孬货,你竟然敢出卖俺!俺跟本没有说那些话,你疫肠烂肚不得好死!你以为你巴结了余桃,你男人就能升官了,你想得美哩。”   李招娣气坏了。   她没想到徐红果竟然没有跟她站在一起,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徐红果也涨红了脸:“我说的都是实话,李招娣,你这个下地狱都得被人拔舌头根子的老歧婆,怪不得你男人不疼你。你瞅瞅身上脏的跟茅坑沿子一样,还天天到我家里占便宜,我跟你说,李招娣,我忍你很久了。你再骂一句,我也抽你,你信不信!”   她们还真知道彼此的痛点在那里,专门往那里戳。   说着徐红果就站在李招娣对面,她个头高,比李招娣要高一个头还多,俩人站在一起气势上就胜了一筹。   “行了!”孙秀娥看这些女人又闹成一团,不耐烦的喝了一吉。   她揉了揉眉心,脸上的表情阴沉得如同暴雨来临之前的天一样。   李招娣和徐红果都不敢说话。   孙秀娥发了火,直接怒道:“又是在背后说人闲话,造谣诽谤,惹事生非!思想教育课都开展过几次了,你们没有一点点改变,看来我是制不住你们了!”   现场静默了一瞬。   徐红果红着脸开口道:“李校长,你的教育我们不敢忘。今天我和几个嫂子坐在前面的空地上纳鞋底,纳的好好的,李招娣硬要过来,都是住在一块的,我们也不好赶她走。”   徐红果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李招娣听了想反驳:“你放屁!”   徐红果看了李招娣一眼,直接打断她的话:“这些话可不是我一个人听说的,那些嫂子都能做证,我要是说了瞎话就让我天天掉钱,李招娣,你要是说了瞎话,就让你一辈子生不了儿子,这个誓你敢发吗?”   李招娣动了动嘴,她不敢。   她这辈子做梦都想生一个儿子,只要生了儿子,婆婆就不会骂她,孩子他爹也不会打她。   孙秀娥见李招娣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听完前因后果,孙秀娥道:“好,好得很!李招娣,胡乱捏造军人桃色消息,散播谣言,背后辱骂别人,这些我多次强调过的事情,你再一次犯!”   “你屡屡犯错,死性不改,我看组织上是真管不住你了!”孙秀娥对李招娣的忍耐限度已经告破,她冷着脸对着李招娣说道,“我管不了你,有人能管得了你。”   说完这句话,孙秀娥对着徐红果道:“小徐,你去把杨和平给我叫来。”   李招娣一听孙秀娥要叫杨和平,脸上终于慌了。   杨和平是她头上的紧箍咒。   看着周围围观的人,要是杨和平真的被喊过来,李招娣不敢想。   “李校长,俺错了,俺再也不敢了,你别叫俺男人过来,俺求求你了!”   说着李招娣就双手合十,想要给孙秀娥下跪。   她肿着脸,脸上的惊慌害怕显而易见,咋一看还有些可怜。   “早知现在,你又何必当初?”孙秀娥挪到一边,对她这样的女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俺错了,俺真错了!”李招娣跪地哀求道,“校长,你要是把和平叫过来,他会打死俺的。”   杨和平最爱面子,孙秀娥要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把杨和平喊过来,李招娣都能想到回家她会面临着什么。   李招娣涕泗横流,悔过之心都写在脸上。   孙秀娥和余桃都知道,她这不是悔,她这是怕。   孙秀娥看到她这幅可怜的样子,还是冷着脸道:“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容忍,下一次你再惹事,我直接让老邱去跟杨和平谈谈怎么教育自己的妻子!”   “不敢了,不敢了。”李招娣道,“俺在也不敢在外面说别人了。”   有她这句保证,孙秀娥环顾着众人:“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会当成典型事例,写在下周的黑板报上,参与的所有人一个都跑不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   “余桃,也包括你!”孙秀娥对着余桃道。   余桃点点头:“我知道,孙主任,我接受这个惩罚。”   余桃摸摸二娃的头,就算是受罚,她也不后悔打李招娣。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3-04?23:58:23~2021-03-05?23:5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飞的鱼?2瓶;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教训   李招娣看到孙秀娥终于松口愿意饶她一次,?庆幸地拍了拍胸脯。   “下次再让我逮住你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孙秀娥见她这样,眸色加深,?厉声警告道。   “是是是,?俺不会了,?孙校长,俺在也不会了。”李招娣肿着脸赔笑道,?“你相信俺。”   余桃抱着三娃的头站在一边,?看到李招娣这个样子,心中升起一团火。   她服从孙秀娥的安排,却还是难以消除心里的怨气。   人群渐渐散去,余桃带着二娃回到家:“二娃,?身上有伤没有?你说说,?你怎么那么勇啊,?你才五岁,还小呢,下次再听见别人说娘坏话,?就回来告诉娘。这一次是娘碰上了,若是娘没有碰见你不就吃亏了吗?”   余桃一边检查二娃身上的伤,?一边忍不住轻声唠叨着,今天真的把她吓着了。   二娃从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情绪低落,他低着头,?任由余桃拉着,?不回应余桃的话。   “娘,你们这是咋了?”大妞看着母子俩这个模样,担忧地问道。   余桃抽空跟大妞说了大概。   大妞听了抿抿嘴巴:“秋草娘比大伯娘还爱说人闲话,娘,?你和二娃没事吧?”   余桃道:“娘没事,你大伯娘是嘴巴快,没害人的心眼,秋草娘可比不上你大伯娘。”   余桃说着检查完二娃身上的伤,除了鼻子上的坑,二娃的手腕也被李招娣抓青了,脖子上也被抓了几个血痕。   余桃看了心疼,忍不住气道:“我只扇她几个巴掌,真是太便宜她了!”   余桃眼睛里露出一丝火气。   孙主任没有当场把杨和平喊过来,的确给了李招娣一点悔悟的机会。可是李招娣若是以为事情就这么了解,那她未免想得太过简单了。   余桃咬咬牙,下一秒,一个柔软的肉团扑了上来,让余桃心里的恨意暂时消散。   “娘,呼呼。”三娃趴在余桃受伤的下巴上,嘟着小嘴巴给她呼呼,“娘,不疼。”   呼完了又趴在二娃脸上给他呼。   余桃满脸笑意,二娃却一点也不领情,闷着脸一把将三娃的脸推到一边。   三娃也不恼。   “娘,不疼。”余桃揉揉三娃的头发,“娘给哥哥上药,上完药他就不疼了。”   三娃指着余桃的伤口:“娘也上药。”   余桃笑道:“娘不用上药,伤口已经结痂了。”   药水是碘伏,紫色的,滴在伤口上,二娃疼得“嘶”了一声。   余桃心里也不忍,上完药对着二娃道:“这几天脸上的伤口不能碰水,也别用手去碰,发炎就不好了。”   二娃抬起头:“娘,你的伤口真没事吗?”   余桃笑道:“真没事,娘还骗你们啊。”   说完这句话,余桃站了起来:“好了,娘还要给你三个做饭呢,做完饭还要去上班。你们三个先在这里玩,中午咱们吃蛋炒饭,一会儿就能做好了。”   “娘,我和三娃把蒜和葱都洗好了。”大妞交待道。   “娘知道了,大妞和三娃帮娘大忙了。”   中午的蛋炒饭依旧没有辜负余桃的好手艺,半锅的蛋炒饭,饭粒粒粒晶莹分明,加上金黄的鸡蛋和用大豆油炸得香脆的葱花,大妞和三娃都吃得满嘴是油。   倒是二娃,拿着筷子神思不属,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余桃看他这样,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二娃,娘做的饭不好吃吗?”   二娃抬头看看余桃,摇摇头:“好吃。”   “好吃就快点吃。”余桃道。   二娃想说些什么,又闭紧了嘴巴,低头往嘴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   余桃微微笑笑,她知道二娃在想什么,余桃一想到这,又想骂李招娣了。   等孩子们吃过饭,余桃把二娃拉到一边,蹲下来直视着二娃的眼睛故意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都不高兴,是不是被吓着了,还是怨娘责怪你了?”   二娃摇摇头。   余桃摸摸他的头,温声道:“二娃,你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娘。爹不在家,你是家里最大的男子汉,若是有什么事情,只要二娃问,娘都不会瞒着你的。”   “真的吗?”二娃迟疑地问道。   余桃道:“真的。”   “那,娘,秋草娘说爹找了一个狐狸精,要把咱们从军队里赶出去,这是真的吗?”二娃踌躇半天,终于还是把这话问了出来。   他手指交缠着,心里不安。   余桃失笑,心里又酸又涨:“傻瓜,当然是假的啊,二娃,娘很开心你向娘求证。今天娘教你一个道理,以后再听到任何谣言,一定要像现在这样跟爹娘问清楚。”   “你爹离开前,的确有个阿姨过来。”余桃并不会其他人那样,把孩子当傻瓜糊弄,她详细解释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所以你放心,你爹的心在我们一家人身上。什么事情都要用眼看,二娃不要因为外人的话,去猜忌自己真正亲近的人,那样才真的中别人的计了。”   二娃点点头,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扑倒余桃怀里:“娘,爹要是不好,我就打他,我带你离开,让他再也找不到我们,娘,我也能保护你。”   余桃眼睛发热,眼里漾出微笑,把二娃揽在怀里:“娘知道了,二娃真棒。娘真的很开心,二娃今天已经保护娘了。不过二娃还小,现在你们只需要快快乐乐的,被爹娘保护就好了。”   大妞二娃和三娃,是余桃重生回来努力的动力,有他们在身边,余桃就有无限的勇气。   因为这个事,余桃路上碰见李招娣,李招娣再也不敢凑上来。   不过她们两个人的梁子算是真正的结上。   李招娣因为余桃彻底成了万人嫌,有了余桃暴打她的先例,现在大家也不再因为李招娣的脾气忍着她。   这些天,李招娣是处处都不顺心。   李招娣不敢明目张胆的向余桃找茬,不过她依旧死性不改,路上远远看见余桃就故意摆出一脸嫌恶的表情,等余桃走了她又往余桃的背影上吐口水。   余桃冷眼看着她。   李招娣现在大概还没有意识到,她的好日子不远了。   没有几天,黑板报就登了出来。   这次是孙秀娥亲自写的稿子,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写了下来。   孙秀娥没有给李招娣留一点面子,字里行间里都充满对她的责备,说她是一个恨人有笑人无,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稿子里还夸了二娃是个好孩子,五岁就知道维护自己亲娘。   有孙秀娥定性,以后李招娣想要卸掉她身上背的这个帽子,估计难了。   妇联专属黑板报的位置,就在食堂不远处的墙上,不论是军嫂还是全军人员都从这里来来往往,每个人路过扫一眼都能把黑板报上的内容了解个大概。   李招娣不识字,她不知道那些文字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不过,她知道自己星期四又要登上黑板报了,不像以前一样,她连家都不敢出,就躲在屋里。   其他看笑话的人才不会放过李招娣,有的军嫂家里不缺东西也要找个去食堂买馍的借口,路过黑板报那儿,看看李招娣怎么“光荣”上榜的。   李招娣不敢出门,看她笑话的人直接隔着篱笆,往院子里喊。   【招娣嫂子,你又上榜了,快去看看,黑板报那里可是围了一大群人!】   【李嫂,李嫂!今天咋不出门哩,出来嗑瓜子啊!】   【李嫂子,这下你是真出名啦!】   躲在屋子里的李招娣坐在沙发上,听见外面一会儿一个的嘲笑声,黑胖的脸上阴沉沉的。   上次她跟余桃发生争执后,杨和平私下里就口头教训过她一顿。   那个时候为了让杨和平消气,拖延时间,李招娣跟杨和平保证事情到此为止,不会再发生让杨和平丢脸的事了。   这些天她没少去磨孙秀娥,拿着杨和平会把她打死的借口,一直恳求孙秀娥不要在黑板报上把她的名字公布出来。   可是...孙秀娥那个老歧婆一点也不动口。   若是杨和平看到了事情的原委,她该怎么办?   李招娣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她站起来,双手交握在一起,不停地深呼吸。   “秋草,秋草,死在屋里干啥呢!”   惊恐之下,李招娣又一次把自己的情绪转移到她闺女身上。   听见李招娣气急败坏的喊声,秋草低着头从屋子里挪出来:“娘,俺在看秋苗。”   秋苗是她妹妹,现在才三岁,还不会说话。   李招娣跟杨和平圆房这么多年,怀过六个孩子,只留下来三个,还都是赔钱货。   “你看那个傻妮儿干啥,让她死去,今□□裳洗了吗?”   秋草不敢看李招娣,也不敢反驳。   她知道只要自己反驳一句,李招娣就会把怨气发泄到她身上,不如意的时候,李招娣还会在秋草身上又掐又拧。   秋草知道李招娣的脾气,抿抿嘴挪到屋里,让二妹秋禾关紧门看着秋苗,她去洗衣裳。   这个世界上有爱孩子如命的母亲,也有像李招娣这般厌恶孩子的母亲。   李招娣不敢出门,可她没法阻拦杨和平知道。   杨和平还在营地练兵,就有人带着笑意特意过来跟杨和平打招呼:“老杨,你快去看看吧,你老婆又登上黑板了。”   杨和平纳闷:“上黑板,上哪的黑板啊?”   来人一脸同情的拍拍杨和平的肩膀:“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就食堂前面的那块黑板报,不是分给妇委了吗?上次你老婆就上过一次,这次更过分....”   这人跟杨和平关系并不好,他一向看不惯杨和平钻营的性子,话说到一半也不说了,只“啧啧”笑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杨和平哪还不知道李招娣又给他丢脸了。   他心里已经有了火,暗骂李招娣那个娘们,又给他惹乱子。   他在这边天天累死累活拿钱养活一家人,可是李招娣呢,屁事不干一个,还净给他惹乱子。   杨和平对着来人假意笑笑:“行,我知道了,我那个老婆不说也罢,我去看看她又惹什么事了。”   不了解详情的人听了杨和平这话,忍不住对他心生同情,杨和平的老婆在战士里也算是出名了。   杨和平压抑着怒火往食堂的方向走,一路上感觉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同情嘲笑。   等到了黑板报那里,看清楚李招娣做过的事,杨和平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关,握紧拳头骂了一声:“这个娘们!”   “杨副团,看开点,你有这样的老婆也不容易,”   “和平,俗话都说关门教妻,你这老婆是真得好好教教了,上次她跟我爱人闹了点小别扭,我都没跟你说。若是刘青松那小子回,来知道你老婆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欺负他老婆孩子,你就小心点吧。”   “不过,你老婆这次终于碰见硬茬有人教训了,看来老刘的爱人和孩子也不是那种受气的。”   杨和平忍着脾气假笑应和大家。   来来往往的不仅有他的战友,还有他的领导,普通的士兵,家属院家属...   被大家围着嘲笑,杨和平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看看孙秀娥写的东西,以后谁不知道他有一个恨人有笑人无,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婆!   杨和平恼火,心里恨李招娣,也气孙秀娥不给他留面子。   余桃提着豆腐,远远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她特意在这里等着杨和平呢,没想到真让她等到了。   “杨团长?”余桃走上前。   杨和平听到余桃的声音,身体僵了一下,缓缓转过身笑道:“弟妹,你怎么在这?你看看,若不是上了黑板,我还不知道李招娣竟然对你和二娃做出那样的事。”   “她威胁恐吓二娃,我也打了回去。”   余桃直视着杨和平,淡淡笑笑,“杨团长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妻子,她可不仅仅是恐吓二娃,最重要的事她天天捏造谣言挑拨是非,家属院里几乎大半的谣言都是从她那里传来的。”   杨和平想说什么,被余桃打断:“杨团长,我看李嫂子就算上了黑板,也没有悔改之意。昨天她见了我还冲我吐口水。孙主任都说了,她是屡教不改,她要是再这样下去,妇委的工作也难做。”   杨和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就是这样,我也头疼得慌。”   “我看李嫂子最怕的人就是杨团长你了。”余桃听了哼笑道,“想要让李嫂子改正错误,还需要杨团长回去好好教教。”   “李嫂子以前一会儿传这个人跟那个人有一腿,一会传谁谁谁家里是资本家,闹得家属院里鸡犬不宁,不少军人因为她挑事受到部队处分。要不是杨团长也深受其扰,我还以为是杨团长是故意让李嫂子这样做的呢。”   余桃淡淡说完这一句话,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和平。   捏造谣言还不简单,她要捏就在大家伙面前当着杨和平的面捏造。   杨和平听了余桃这话心里一颤,脸上的笑意也没有了:“弟妹,这话可不能乱说,我那老婆没读过什么书,跟她讲道理就是对牛弹琴,以前我经常因为她爱说人闲话教训她。”   “大家都知道我因为打老婆,还被师长处分过。”杨和平板着脸道,“弟妹,我怎么可能故意让李招娣去说别人的闲话。”   余桃笑笑:“我相信杨团长的为人,我也相信杨团长不是故意的。”   可周围的人听了他们这番话,都心里打了一个转儿,就是不知道他们有么有信没信杨和平说的话。   仔细想想,余桃说的可不是嘛。   大家以前光顾着同情杨和平有那样一个混不吝,又矮又胖还没文化到处惹是生非的老婆,可没看到因为李招娣受到处分的人,很多都是跟杨和平有竞争关系的......   阴谋论一旦开启,就忍不住想多。   余桃说的话都是猜测,可是,她这番话可比李招娣随便造谣污蔑别人厉害多了。   杨和平眼睛瞟了周围的战友一眼,心里发苦。   话都被余桃说完了,杨和平说什么都不对。   他硬着头皮,接过余桃的话茬:“弟妹相信我就好,今天在大家伙面前,我替我老婆向你和二娃赔罪了。等老刘回来,我再亲自上门跟你们道歉。”   说完这句话,杨和平冲着余桃弯了弯腰。   杨和平这番表态倒是值得赞赏,周围心有疑虑的人也因为他弯下的腰,转变了态度。   不愧是刘青松口中,喜欢借势发力,能说会道的人。   站在他对面的余桃看见面前的杨和平这样,倒一点也不局促。   她轻轻拖了拖杨和平的胳膊,带着歉意笑道:“杨团长千万别这样,李嫂子做的事情不需要杨团长跟我道歉,杨团长今天向我道歉了,那你光补‘对不起’都要补个几百遍。”   杨和平脸上的笑凝住。   余桃说完笑笑:“杨团长,只要李嫂子以后改了她的性子,别再在家属院里捏造传播任何人的谣言,我相信,大家都能理解杨团长。”   杨和平直起身,哪里听不出余桃话中有话。   他看着余桃似笑非笑的眼睛,心里又忍不住想,余桃真的是个童养媳?刘青松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怎么他没遇到这样的童养媳?   杨和平只能道:“你放心吧,弟妹。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管管她。”   有了这一句话,余桃也算是达到目的。   余桃见好就收,这件事情在她这里算是到此为止。   若是李招娣再敢惹她的孩子,她就直接釜底抽薪,李招娣离开了家属院,还用怕她闲言碎语吗?   心里想着,余桃笑笑,对着杨和平:“那就好,大家都不希望嫂子再乱造谣。杨团长能把嫂子教育好,也算帮大家和妇委的大忙了。”   说完这句话,余桃就跟杨和平还有众人告别。   等她走后,没了热闹看,周围人才渐渐动起来。   “好你个杨和平,你藏的够深的啊!”一旁的人看着余桃走远的背影,拍着杨和平的肩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这么奸滑啊。”   这人心里肯定是信了余桃的那些话,认为李招娣到处挑事是受了杨和平的指点。   杨和平是真的冤枉,说实话,他还没有下作到这个地步。   李招娣招惹了那么多人,他有一次的确吃到了一点点甜头,可是后来他打过骂过,也没有阻拦住李招娣的嘴。   杨和平这次是算是体会到谣言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感觉。   可问题是,他还百口莫辩。   杨和平气得中午都没有回家,丢脸憋气不说,到了营地杨和平又被刘师长喊了过去。   “杨和平,打天下之前,要先修身齐家,自己的小家你都没有管好,你还让我怎么相信你能管好队伍?”   “是是是,师长,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因为李招娣,杨和平今天过得是真憋屈。   从师长办公室出来后,杨和平的脸都是黑的。   在团里对比着团长王勇,他一般都是充当老好人的存在,可是今天在士兵面前,杨和平一直憋着气黑着脸,说话声音都比以前大了一些。   战士们看他的表情也有些异样。   杨和平心里不顺,把这种异样当成大家对他的嘲笑。   杨和平积攒了一肚子的恶气?,想着若不是李招娣,他也不会受到今天这样的侮辱,杨和平黑着脸回到家。   中午杨和平没有回家,李招娣还庆幸,可是到了下午杨和平是一定会回来睡觉的。   越临近杨和平下班的时间,李招娣越害怕。   她早早做好了饭,把饭端到桌子上,还把三个女儿喊出来坐好,希望杨和平能看在三个女儿的份上,绕过她这一次。   终于,军号声吹响。   远远看着杨和平进来,李招娣连忙脸上带着殷勤的微笑:“和平,你回来了,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   杨和平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黑着脸对着秋草几个人说道:“秋草,你带着妹妹回屋吃去,我跟你娘有事情说。”   李招娣后背一紧,急忙道:“让孩子回屋吃干啥,全家人一起吃多好。”   秋草三个人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沉默着不做声。   杨和平扭过头死死地盯着李招娣,眼睛里带着刀子,盯得李招娣扯着嘴角也笑不出来了。   屋子里沉默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李招娣在杨和平的威压下,背上的汗都快流下来了。   “也好,等你晚饭,我在跟你算账。”杨和平终于大发慈悲,放过她一码。   李招娣长出一口气,脸色苍白地坐了下来,殷勤地招呼道:“呵呵,快吃,和平,你小时候就喜欢我做的扯面,秋草,你们也多吃点。”   谁也没搭理她。   三个孩子低着头默默的吃饭,夕阳的余光透过木质的窗框投射进来,杨和平背光坐着,脸笼罩在阴影里,给三个女儿一人夹一筷子肉,没有搭理李招娣。   李招娣看见了,也不敢像以前一样阻拦心疼。   跟李招娣比,杨和平对自己的血脉还有几分疼爱。   吃过饭,夜完全黑了下来。   孩子局促地坐在板凳上,一顿饭没有人敢说话,就算屋子里黑了,也没有人敢去拉灯。   见孩子们都吃完,杨和平对着三个女儿交待道:“你们吃完就回屋。”   李招娣短促地出口气,害怕道:“那么早就让孩子回屋干啥...”   杨和平瞪她一眼。李招娣又把剩余的话吞进肚子里。   “你也跟我到屋里去。”杨和平一边解皮带,一边说这句话。   李招娣听到这话,知道今天逃不过去了,她腿一软,脸都白了。   “还不过来!”   李招娣看着杨和平:“和平,俺错了,俺会改的,啊!”   说着她就惨叫一声。   “别出声,敢出声被人发现了,你就给我等着!”   另一个屋里,三姐妹躲在墙角抱在一起,她们听着李招娣传来的呜咽和闷吭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次爹被娘气得不轻。   秋草听着外面的动静就知道,她动作僵硬地一遍又一遍抚摸着两个妹妹,小声说道:“不怕啊,不怕啊。”   明明她自己都怕得慌,还依旧让两个妹妹汲取她身上的温暖。   “啊!”   不知道过去了几分钟。   只听咔嚓一声,李招娣终于忍不住痛苦出声:“别打了,和平,别打俺了,俺错了,俺再也不敢了。”   杨和平停了下来。   “别打了,别打了..”李招娣在地上趴着,抬起头看着杨和平,“和平,俺的手好像断了。”   杨和平把皮带握在手里,看着李招娣问道:“你知道错了?要是你还认识不到错,我今天铁了心把你打死,然后去找师长自首,咱们一块儿玩完!”   “俺错了,俺错了!”李招娣涕泗横流,“俺再也不敢了。”   她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去招惹余桃那个女人。   她羡慕嫉妒余桃,羡慕刘青松对余桃好,羡慕孙秀娥对余姚好,羡慕她有两个孩子...   她以为余桃好欺负,不断地去招惹余桃,用难听的话骂她,诅咒她!   李招娣在疼痛中终于知道错了。   “你看看家属院里,哪个女人跟你一样”杨和平看到李招娣这样,也不忍着声音大声数落道,“家里你收拾得乱七八糟,灶台脏的跟茅缸沿子一样,孩子你也照顾不好!至从你来了家属院,你算算你给老子惹了多少事!老子在战场上拼死拼活,若不是因为你给老子生了三个闺女,老子早就把你休了!”   杨和平就后悔,当初怎么心软,没有把她休了。   “别休俺,别休俺,俺会改的,俺会给你生儿子的。”   “哪个女人不会生儿子,老子一咬牙跟你离婚,再找一个女人,想生儿子还不容易!”   夜色掩盖下,余桃静静的坐在走廊里,仰头看着广袤的星空,一边侧耳听着李招娣家传来的动静。   听着李招娣的哭声,余桃能想象到,他们家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这一刻,余桃应该感觉到畅快的。   毕竟,今夜过后,李招娣若是再招惹她,就得好好想想了。   可是余桃心里反而很平静,平静下又有一股难言的悲哀。   她从小在白家长大,白家是一个大家族,光主支白老爷就有过两任正房夫人和五个姨太,这还不算没有名分的丫头。   余桃小时候见识过许多女人的死亡。   娘说,那些女人心太高,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会命短。   那个时候余桃不懂,只觉得害怕。   白府内,在战乱之时是一个避风港,余桃却觉得,那里面的女人各有各的不快乐。   长大后,到了老洼村,余桃又见识过各种女人。   被丈夫家暴的,被婆婆姑嫂磋磨的,磋磨别人的,一生下来就被剥夺生命的......   以前余桃还不懂,她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对各种不幸早已习以为常甚至麻木了。   千百年的封建社会让女人退化成依附男人,抢夺男人而存在的附属品,因为只有这样她们才能生存。   来到军队,在孙秀娥的帮助下,余桃加入了妇委,眼界也变深变广。   她读了很多报纸,又看了以前看不到的书,接触到进步的思想文化,身边还生活着如孙秀娥甚至是向情,李爱丽这样的存在。   余桃知道,像杨和平这样家暴是不对的,哪怕这个时代,男人拿皮带,拿板凳抽打自己的女人是常态。   余桃懂得了,女人也能摆脱男人站起来。   家属院里的女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鸡毛蒜皮的争吵,归根究底是因为她们没有事情可以做,她们不像男人一样白天去营地,晚上回来。   除了个别例子,家属院里的女人,每天的生活都围绕着男人和孩子转,她们的价值就是照顾好男人和孩子,男人是她们的依附,孩子是他们的价值所在。   聚在一起聊聊各家长短,应该是她们贫乏的生活里独属于自己的,用来聊以慰藉的快乐了吧。   余桃想到这一点,心里有些难过。   若是让家属院里的女人,跟男人一样,有自己的工作,每个月能靠自己挣到钱,哪怕几分几毛,她们还会像这样吗?   一瞬间灵感从余桃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余桃已经听不清杨和平家里的动静了,她急忙跑进房内,拿出纸笔,把自己不成熟的想法和意见记录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很多废话】   【高亮】家暴是不对的,反对任何形式的家暴!   故事发生在六十年代,小时候听我姥爷讲那个时候的事情,他们那一辈过得真的特别苦,也特别不容易。我姥爷的父母就是饿死的。   小时候我在农村长大,一个小村子里简直什么事都发生过,现在想想都是回忆。   家暴这种事我也遇到过,小时候不懂,经常看见一个阿姨脸上青青紫紫的。而且那个时候,农村受思想所限,男人打自己的女人,其他人很难插手。   书中剧情全是虚构,希望不要带入现实。   书中人物各有缺点,不管男女。   看到一些评论,害怕自己写的不好侮辱了军人这个职业。   我崇敬这个职业,可我也知道军人也是普通人。   个体代表不了团体,团体的标签也不能完全强加于个体身上,可是团体的荣光却是需要每个个体合力维护。   因为是家长里短,书里并没有把每个军人设置得光伟正,他们也是普通人,命也只有一条,有自己的小心思。   不过他们身上的缺点不会影响到大义。   当然每个人都会因为自己的性格和行为,得到应有的结果,杨和平也一样。【希望不要因为书中人物带入现实。】   站在女人的立场上,他们有各种缺点,甚至一些问题在这个时代看来,是不能容忍的。   每个人的结局怎样,只想了个大概,不过我会好好写,尽力写出想写的故事。   越写越感谢自己能生活在这个时代。   【话太多了,我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下一本一定要写轻松无虐小白文。】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3-05?23:57:11~2021-03-06?23: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相隔一朵桃花??5瓶;默默?2瓶;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工作   外面吵吵嚷嚷的,?听声音应该是有人到杨和平家里劝阻两口子打架了。   余桃没有心思出去旁观,她心无旁骛地趴在桌子上写着,一边写一边翻阅资料,?等外面重新寂静下来,?余桃依旧没有抬起头。   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这天,余桃书房的灯到了半夜才熄灭。   第二天,?听徐红果说起,?余桃才知道,李招娣的左侧胳膊被杨和平踢骨折,杨和平也因为打伤自己的老婆,被邱师长教训了。   “昨天夜里闹得可大了。”徐红果对着余桃道,?“余嫂子,?你怎么没去看啊?我在一边听着可痛快了,?说实话,我早想跟李招娣撕破脸了,就是没有你这个勇气。”   不止徐红果痛快,?连住在附近的向情和李爱丽也痛快。   尤其是李爱丽,她知道李招娣因为那张碎嘴,?终于被杨和平教训了。李爱丽昨天夜里可是兴奋地泡了一杯咖啡,一边听李招娣的哀嚎声,一边喝,?闹得半夜都没睡好觉。   余桃在一边静默地听着。   徐红果偷瞄了她一眼,?至从上次余桃知道徐红果跟李招娣聚在一起说余桃坏话后,余桃对徐红果每次到来,都不冷不热的。   徐红果心里叫苦,又继续道:“我看李招娣挨打也是活该,?这下都知道该怎么治她了。以后她再出来挑拨是非,咱们就告诉杨和平,让杨和平教训她。”   余桃放下手里洗的菜,问道:“杨和平把李招娣骨头都打断了,那邱师长只教训了杨和平,没有处分他?”   “这有啥可处分的?”徐红果纳闷道,“李招娣就是欠教训,再说了,李招娣有多护着杨和平你又不是不知道。师长教训杨和平的时候,李招娣还拦着不让,说她的胳膊是自己撞门檐子上撞断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余桃微微笑笑,对李招娣这个人无话可说了。   徐红果见她沉默,又问道:“刘团长都出去二十天了吧?他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余桃一怔,点了点头:“他说要一个月,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该回来了。”   “那就好。”徐红果在一边道,“当军嫂就是有这一点不好,男人一走就是十天半月的,夏天还好,冬天一个人睡在被窝里,那感觉难受得很...”   徐红果又说了些话,余桃在一边静默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一句。   经过这次事件,余桃算是彻底摆脱李招娣这个无赖。   最近这些天,他们这一片清净很多,余桃出门的时候,看见李爱丽都穿了裙子,那是一件驼色羊毛半身裙,长及脚踝,漏出白色的袜子和黑色的皮鞋。   两人目光相撞,都愣了一下,李爱丽冲着余桃点点头,先抬起脚跟余桃擦肩而过。   余桃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也不得不感慨,李爱丽是真的漂亮。   没想到一转眼夏天都要到了,余桃抬起头看看初夏早晨刺眼的光芒,也走在自己努力的路上。   用了几天的时间,余桃终于把自己她自己的想法完善。   看着手里这几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字,余桃心中舒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单纯,耗费那么多天是不是做了无用功,也不知道孙秀娥会不会采纳她的建议。   这个时候,余桃想起了刘青松,若是刘青松在,刘青松肯定会给她提些建议。刘青松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眼光还是有的,有他在余桃心里应该不会这么踌躇了。   把孩子送去上学,余桃一如既往地带着三娃来到妇委的办公室。   三娃不喜欢离开余桃太远,其他的孩子又闹腾,三娃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去。   余桃把三娃放置在自己身边,给他准备好零食和水壶还有话本。三娃很乖,无聊了就自己一个人到妇委外面的走廊下蹲着,看别人玩。   谢晓歌看见余桃过来,眼睛先斜了一下。至从上一次刘青松没有按照她的想法,帮她把她应该做的工作完成,谢晓歌对余姚一直有意见。   应该说,从余桃进入妇委,她就有意见。   尤其是听见余桃是个童养媳,连学都没有上过,只识几个字就被孙秀娥炮哥招进妇委,而且孙秀娥还经常表扬她,拿她来批评妇委里其他人工作不认真,谢晓歌心里的酸意更重。   旁边坐着的方兰蕙,刚结婚没多久,年纪轻面子薄,见谢晓歌明目张胆地翻白眼,她推了推谢晓歌的肩膀,让谢晓歌注意点影响。   谢晓歌现在可不怕。   她已经收到消息,因为孙秀娥对所有军嫂进行的思想改造课,效果并不明显,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不满每周五抽出一晚上的时间来上课的人,越来越多。   军队不是孙秀娥的一言堂,她跟军区商量开展思想课也是一种尝试。   遗憾的是没有几个人能体会到孙秀娥的苦心,这次尝试效果不好,而且反对的声音还逐渐增加,甚至有人往领导办公室写信投诉。   军区领导已经打算把这个活动叫停。   以后不用再组织举办那些浪费时间精力的思想课,余桃这个因为开展教育课进来的临时工,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妇委每个月省下来那十块八毛钱,给她们这些正式员工发福利,也比给一个待在妇委没什么事情干的临时工好吧?   想着那十块八毛钱里也有她的份,谢晓歌又冲着余桃白了一眼。   余桃理都没理她,站起来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手边,埋头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   谢晓歌被她这幅‘宠辱不惊’装模作样的样子,气乐了,一直以来看不惯余桃,再加上知道余桃马上就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赶走,谢晓歌终于忍不住对余桃阴阳怪气道:“呦,妇委有什么事情需要你这个临时工天天埋头苦干啊,看起来比我们正式编制的还要忙?”   说完谢晓歌憋憋嘴,她很瘦,眼睛上挑,颧骨又高,脸上挂不住肉,年轻时笑起来还能称得上一句大气明艳,现在做出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倒显得有些尖酸刻薄。   坐在一边的方兰蕙和孟萍对望一眼,知道谢晓歌又要开始了。   说实话,比起谢晓歌这个什么事情都喜欢躲懒,喜欢推给别人做的人,妇委里的人明显更喜欢余桃这个和气好相处的。   余桃见她这样,淡淡地抬起眼,问了一句:“谢姐这是在跟我说话?”   “咱们这除了有你这个临时工之外,还有谁?”谢晓歌轻哧一声,“怎么,我说的不对?你整天装模作样给谁看啊,今天孙主任又不来,你就不用装了。”   余桃笑了笑:“谢姐也说了,我是临时工,当然要好好努力了。”   谢晓歌淡淡的哼一声,心里看不起余桃,她微微扬扬下巴,高人一等之意溢于言表。   余桃不等她开口又道:“可我这个临时工,也知道每天过来好好完成我自己的工作,才能对得起我每个月拿的十块八毛钱。”   “不像谢姐,每天来了就开始磨洋工,工作五分钟跑一趟厕所,十分钟去倒一次水。谢姐,我劝你一句,肠胃不好就去医院,别把小病拖成大病。”   余桃对着谢晓歌认真道,“还有,我忙是因为你干活的五分钟只会嗑瓜子唠嗑,把自己的工作推给我。我都没抱怨,怎么反过头来,谢姐还讥讽我呢?”   余桃语气特别认真,没有带一点嘲讽,仿佛说的是最普通的事,可是谢晓歌听在耳里却觉得恼羞成怒。   一边的方兰蕙看着余桃,眼睛里几乎冒出了星星。   真是勇士啊!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话。   “我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工作推给你了?”谢晓歌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尖锐地问道,“你这话是说我这个前辈欺负你了?”   听见谢晓歌抵赖,余桃也不急,淡定的从文件里找出一份妇委的财务表,直接展开对着谢晓歌说道:“谢姐,你先别着急着否认,前天你分给我的任务还在我手里呢。”   谢晓歌定睛一看,那是前天她在下班时当着大家的面,故意拿给余桃,让余桃核算的财务报表。说是核算,其实谢晓歌只潦草计算了第一页上妇委的工资财务支出一项,其他的数据她都没有算,就是等着余桃把她的工作干完。   谢晓歌那个时候可是吃准了,余桃这个临时工不敢把这个事情说出去。   没想到这个哑巴亏,今天反而成为制约她的证据。   谢晓歌想起这个事,心里一虚,弯腰就想从余桃手里把那份财务报表拿过来。   余桃侧身躲闪一下:“谢姐,不是我说你,每个月妇委的财务支出你怎么都算不明白呢,听说你还是高中毕业的高材生,连我这个只认识几个字的乡下人都不会弄错的算术,你都能算错?你的毕业证不会是假的吧?”   余桃跟谢晓歌相处这么久,发现谢晓歌的文化水平没有那么高,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无知。说实话,她心里真的怀疑过谢晓歌的毕业证不是真的。   谢晓歌听了心里一虚,她不回答余桃的话,一把抢走余桃手里的纸,仰起头强词夺理说道:“核算本来就应该是你这个临时工的工作,若是我一边就能算准,还要你这个临时工干啥?”   余桃看着被她抢走的纸,也不在意,拍拍手意味深长地道:“那谢姐可要好好看看,我有没有给你核算错。”   “毕竟把数据交给孙主任的是谢姐,财务报表上一个数字出了错,整个数据都会出错,一点都不能马虎。谢姐到时候要是挨训了,可千万别来找我。”   “你!”谢晓歌看着余桃敢光明正大的威胁她,有火又不敢发出来。   谢晓歌不想再算一遍,可是她又害怕余桃真的在数据上作假。   今天一上午,她估计都要把时间用在这份财务报表上了。   本来想偷懒推给余桃的工作,没想到又要回到自己手里,而且明天就是交给孙秀娥的期限,她今天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做。   谢晓歌偷懒惯了,今天在余桃手里吃了这个哑巴亏,心里升起一股怨气,   不过....   想到余桃下个月就不能再待在这里,谢晓歌重新坐了下来,看着余桃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和幸灾乐祸:“放心吧,我不会找你的,你下个月还能不能在这都不知道了?”   “你什么意思?”余桃皱着眉头道。   “什么意思?”谢晓歌洋洋得意道,“你还不知道吧,孙主任这次办的活动效果不好,军区打算停止开展军嫂思想教育课。”   谢晓歌挑挑眉,意味声长地对着余桃道:“思想课都停了,你这个临时工还待在妇委干什么呀?”   余桃听了这话,怔怔地看着谢晓歌。   一旁的方兰蕙和孟萍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纷纷问起来。   “晓歌,这是真的吗?真的不办下去了?”   “余姐真的要离开了啊?我舍不得余姐。”   谢晓歌道:“真的,我还能骗你们,消息绝对可靠。”   余桃坐在凳子上,抿着嘴巴没有说话。   “咋了,不敢相信啊?”谢晓歌看余桃没了刚才“气焰”,忍不住讥笑道。   余桃垂下眼,没有理会谢晓歌的嘲讽,看着放置在一边的计划,不知道想些什么。   谢晓歌轻“哧”一声,不屑搭理余桃,转过头又跟xx说起了八卦。   她背对着门坐着,声音非常的大,仿佛在故意气余桃一样。   “说什么呢!”   一道带着怒火的声音打断了谢晓歌的得意。   “孙主任,你咋这个时候来了?”谢晓歌一愣,连忙站了起来,高高在上的态度立刻谦卑下来,脸上还带着惊慌。   余桃转身一看,孙秀娥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正不善地看着他们。   孙秀娥厉声道:“怎么,我还不能来吗看看你们的工作态度,谢晓歌,xxx,办公室是让你们聊天的地方吗!”   孙秀娥说着,用带着压迫的视线扫视一圈,所有人都在她的视线里低下了头。孙秀娥还不解气,又教训了大家一通,直接将谢晓歌拿出来当成典型,骂了一顿。   谢晓歌诺诺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还不快点工作,都愣在原地干什么!”   这话一落,大家都开始忙起来,谢晓歌也不敢站着了,急忙坐好,开始装模作样的拿起算盘扒拉。   孙秀娥发过一通火,板着脸看着大家工作。   办公室里寂若寒蝉,跟以前完全不同。   孙秀娥看了一会,才走到余桃身边,敲了敲余桃的桌子:“小余,你跟我来一趟。”   说完,孙秀娥就走了出去。   余桃心里一沉,已经猜测到孙秀娥要跟自己说什么了。   她点点头,看着自己手边的那份刚刚完善好的计划书,想想还是带着它走了出去。   等俩人都走远了,办公室里的人才长出一口气,谢晓歌拍了拍胸口:“孙主任咋这个时候来了,把我吓一跳。”   “谢姐,孙主任不会这么快就把余桃赶走吧?”方兰蕙问道。   谢晓歌瞥了她一眼:“要不然呢,妇委可以挪用的基金本来就不多,现在还多一个人来分。以前她没来的时候,那十块八毛钱省下来,逢年过节还能给咱么大家伙发点福利,现在她来了,你看看咱们喝的茶叶都要自己带了。”   “而且,自从她来了,咱们每天工作都变多了!”   谢晓歌不知道以前她们喝的那些茶叶是孙秀娥怕浪费,拿邱师长喝不完的,品质不太好的陈茶给妇委的人喝的。   方兰蕙几人听了谢晓歌的分析,心里那些微弱的不忍心也没了。余桃走了对大家都有好处,在利益面前,她们这个一个多月相处来的情谊又算什么呢?   余桃不知道办公室里那些人是怎么议论她的。   跟着孙秀娥来到妇委前面的“小花园”里,孙秀娥走到一棵树下停了下来,对着余桃道:“小余,这里清净,咱们就在这儿说会儿话。”   余桃点点头:“当然可以,孙主任,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就行。”   孙秀娥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你也看出来了,军区开展的军嫂教育课,成绩并不理想,军区通知让我们停办。”   余桃垂下眼帘,没想到还是被谢晓歌说准了。   她本来还踌躇满志打算在妇委好好干下去,然后再寻求转正的机会。可是没想到,事与愿违,她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就夭折了。   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就能不发生的。   余桃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把怀里写了几夜的计划书抱紧,努力做好心里准备。   余桃抬起头,见孙秀娥脸上为难,她还是理解地先问出来:“孙主任,我这个临时工不能再做下去了,是吗?”   孙秀娥带着歉意,沉默一会儿才点点头:“是的。”   从孙秀娥口里亲耳听见这个消息,余桃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她这一个多月,已经够努力了,努力去追上别人的脚步。   可是她以前落下了太多,妇委留给她的时间也短,根本不给她追赶的机会。   是她以前没有考虑全面,把这个工作看得太重,她甚至把在妇委的工作当成以后能否选择跟刘青松过下去的底气。   见余桃脸上显而易见的的落寞,孙秀娥解释道:“你这个工作,也是我顶着很大的压力才争取来的。小余,说实话,家属院里盯着你这个工作的人有很多。”   余桃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家属院里那些“余桃走后门”才能进入妇委的风声,又不是一天两天才传出来的。   而且家属院里,的确有比她文化层次高,比她优秀的人还没有工作。   要怨还是怨她自己没有本事。   这一刻,除了难受,余桃心中又升起一股强烈的迫切感,她迫切地想要努力,想要变强!她的起点太低了,若想不想今天这样,被人轻易的拉下来,就只能拼尽全力去努力。   “我知道。”余桃深吸一口气,微微笑道,“还是谢谢嫂子你一直以来对我的信任和支持,若不是嫂子,我现在估计还待在家里,只会闷头做饭洗衣裳拖地呢。”   “这一个月我增长了很多见识,还有幸认识到那么多人,我已经很满足了。”   孙秀娥摇摇头:“我没做什么,都是你自己努力。小余,这一个月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有你在,妇委那些人也比以前有急迫性了。”   余桃笑笑。   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哪怕心里十分的不舍和难过。   低头看着怀里抱了好久的计划本,余桃本来想利用这个计划,让孙秀娥更加的重视她,借以给自己能够转正的机会整砖添瓦,没想到还没把这个计划给孙秀娥看,她就要离开了。   不知道她的这些浅薄的想法有没有用,不过,若孙秀娥采纳了一点点,能够给家属院里其他家属更多的工作机会,也算是造福了。   余桃想到这里,还是决定把那个计划交给孙秀娥。不管孙秀娥采纳还是不采纳,她都尽过力。   “孙嫂子,我真的很开心这一个多月能够进入妇委工作。”余桃再次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余桃脸上一脸诚恳。   她没有说假话,余桃觉得自己到了军队,又有幸进妇委,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从思想上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喜欢自己身上的变化,余桃想,以后就算离开了妇委,重新回归于家庭主妇的身份,她也不会放弃继续进步的脚步。   孙秀娥看着眼前的余桃。   余桃才26岁,比她的女儿还要小,却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   她说话得体,态度诚恳又不卑不亢,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的,脸上的皮肤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已经变白一些,脸颊长了肉,看起来也不像以前那般病态。   她的头发后挽,眉眼中温顺中又带着一丝倔强。   如果只看外表,谁都看不出来,她是一个从农村出来的童养媳。   余桃的经历,绝对比家属院里绝大部分家属的经历都要苦,可是她身上却没有一点点自怨自艾和自暴自弃的痕迹,仿佛不管发生任何事,都打不到她一样。   看看眼前的余桃,再想想跟她差不多经历的李招娣,孙秀娥忍不住又在心里感慨,余桃真的是可惜了。   若余桃出身在一个好的家庭,哪怕好一点点,她现在一定会更加出色吧。   孙秀娥心里依旧怀着歉意,拍了拍余桃的手道:“小余,你别谢了,你越说嫂子心里越感觉对不起你。这次把你辞退,除了课程要解散,还因为有人往军区领导那里投了举报信,说我滥用职权,绕过其他更优秀的人不选,选了你进妇委。”   要说余桃这个临时工做的不好吗?那肯定好,孙秀娥这个妇委主任看她是百般满意。   可是其他人看不见余桃做的工作,因为各种小心思,一些有心人抓住余桃身上的缺点放大,还拿余桃跟李招娣争执,引起李招娣胳膊断了的事做文章,认为余桃德行不足。   余桃一怔,她还真不知道背后有这样的事情。   余桃苦笑道:“嫂子,看来还是我连累了你。”   没想到还真被刘青松说对了,她没有变成标杆,反而成为了别人攻击的靶子。   想到这里,余桃心里一酸,她还是不够优秀。   孙秀娥拍了拍余桃的手:“不怪你,怪其他人人心不足。”   余桃笑笑,拿起手里的她写了好久的计划,对着孙秀娥道:“嫂子,虽然我要离开妇委了,可是我还是打算把自己这段时间写的一点点小想法,拿给你看。”   孙秀娥疑惑地接了过来,用手大致翻了翻。   部队发的稿纸,白底红杠,纸张很薄,上面用蓝色的墨水笔满满当当写了很多字,字迹清秀工整,看起来赏心悦目。   “这是你写的?”孙秀娥大致的扫了一眼,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余桃。   余桃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我的一点小想法,孙嫂子,你知道我手边能找的资料不多,也没有任何实践经验,上面写的几乎全是纸上谈兵,不知道有没有用。”   “有用,怎么没有用啊,对我简直是有大用!”孙秀娥越翻越惊喜,她眼睛亮晶晶的,脸上也充满了生机和斗志。   过了一会,孙秀娥把本子小心合上,拿在手里,对着余桃道:“小余,你的想法太棒了!别担心,你的工作说不定还有转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3-06?23:59:09~2021-03-07?23: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147549?10瓶;JoJo、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答复   余桃一愣:“嫂子?你的意思是?”   “没错。”孙秀娥一脸惊喜,?笑着对余桃说,“我等会儿就去找领导,把你的想法拿给他们看看。”   余桃都已经接受了自己要离开妇委这个结果,?没想到现在峰回路转,?她还能继续在这里工作了?   果然,?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余桃心中升起期待,忍不住看向孙秀娥。   只听孙秀娥继续道:“你的一些想法很棒,?的确有不成熟的地方,?不过光第一条,提议把思想课转变为扫盲课,就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孙秀娥说着又忍不住翻翻计划本上余桃写的内容。   这几张满满当当的纸,是余桃耗费好几个夜晚才写出来的,?孙秀娥一边翻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思索可能性。   余桃计划中,?把思想课改为扫盲课,?只是最基础的一条,后面还有很多可行性建议。   孙秀娥是越看越喜欢。   “□□再三强调过要‘实事求是’”孙秀娥道,“没想到我也犯了经验主义错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大家,步子跨越太大,?军嫂们不接受也是应该的。”   孙秀娥也不管余桃,自顾自的反省自己的错误。   “我没有贴合实际,一味地去给军嫂灌输那些大道理,?大文化,?妄想靠着三言两语就拓宽她们的眼界,却没有想到她们大多大字不识一个,又怎么会听得进去那些大道理。”   孙秀娥的出发点其实是好的。只是她忘记了,家属院中大部分家属都是农村来的,?其中大字不识一个的不在少数。孙秀娥请来的人,站在演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一些事迹,可能一时会打动大家,睡一夜,第二天醒过来,大多数人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光靠着几次演讲,就让本身就是文盲的人,一下子变成讲文明懂礼貌知荣辱的进步军属,那不是痴人说梦?   别人讲的东西听过耳,不过心。   归根究底,还是那些人不能切身体会军属的生活,他们不了解军属到底需要什么。   余桃不同,余桃到家属院里那么久了,也不断地了解反思大家到底需要什么,缺少什么东西,她从这些切实的问题上出发,把自己想到的解决方法的途径写了下来。   孙秀娥是老革命,她一看余桃写的东西,立刻明白了自己身上的问题,马上就从误区中走了出来。   余桃看孙秀娥不断地自责反省,开口道:“孙嫂子,你的努力还是有用的,起码大家不再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头吵架了。”   “那也是治标不治本!”孙秀娥看得很清楚,“她们不像以前那样,也是我这段时间管她们管得紧。不信你看,再等一段时间,等那些女人认为“把她们的名字登记到黑板上”这一招,已经威慑不到她们的时候,她们一定会故态复萌。”   这话不假。   余桃也知道,就没有说话。   孙秀娥笑道:“所以我才说你的点子好。我当初就不应该办军嫂的思想班,我一开始就应该去办扫盲班!现在才发现,当初步子跨的太大了,这下可不是撞到南墙了。”   孙秀娥一开始办这个思想课,也是为了净化家属院里乌烟瘴气的环境。   全国上下她还是第一个开展这样的课程,也算是摸着石头过河。   余桃见孙秀娥那么肯定她的想法,忍不住笑道:“孙主任,你的意思是,接下来对军嫂的培训,还要继续下去了?”   “继续!”孙秀娥道,“我一会儿就去找领导,她们不同意,我就是拉下这个老脸,也要磨到他们同意!”   有了这个准话,余桃心里松一口气。   孙秀娥快六十岁了,若不是为了家属院里那些军嫂进步,她其实不用这么折腾,每天消磨消磨时间,拿着妇委和学校的两份工资,也没有人说她。   可是,她现在脸上依旧满满的斗志,明明她办的思想课被很多人埋怨,不理解,她依旧没有一丝气馁,仿佛不知疲惫一般。   余桃心里忍不住佩服,孙秀娥这样的老前辈,是她永远学习的榜样。   孙秀娥看着余桃道:“小余,干脆你跟我一起去找领导吧?”   余桃一愣,用手指了指自己:“嫂子,我也去吗?”   “对,你跟我一起去。”孙秀娥笑道,“你写的东西,当然要跟我一起去,到时候也好说服那个老顽固。”   余桃不知道孙秀娥口中的老顽固是谁,不过还是迷迷糊糊地跟着孙秀娥一起去了。   军委领导在的地方,就在二楼。   余桃跟在孙秀娥身后,刚好经过妇委所在办公室的窗口。   谢晓歌几人,看见孙秀娥和余桃经过,又往楼上走去。   方兰蕙忍不住小声问道:“孙主任这是带着余姐到哪啊,不会是上楼上找司令吧?”   谢晓歌在一旁憋憋嘴:“司令会因为一个临时工改变主意吗?让孙主任停课,就是司令下的命令。你就等着吧,明天咱们来了就不用再见那个乡巴佬了。”   方兰蕙小声嘀咕道:“其实,我还挺不舍余姐走的,余姐人还挺好的。”   “你跟谁一伙的啊?”一边孟萍道,“那十块八毛钱给我们平分了,过年每个人多分一点福利不好吗?”   方兰蕙不说话了。   孟萍道:“我最开心的不是余桃要走,反而是咱们以后再也不用那么忙了,你说孙主任这么大年纪了,瞎折腾啥呢,天天折腾来折腾去,弄得我们工作量增加了几倍不说,还落了一肚子埋怨,你说何必呢?”   楼上,司令员关兴国也想问问孙秀娥能不能不折腾了。   他一见到孙秀娥,先揉了揉眉心:“老孙啊,早上咱们不是统一意见了吗?你咋又来了!”   孙秀娥拉着余桃走到司令员面前:“司令,我是同意了军区的安排,把关于开展军嫂思想教育课叫停了,可是我又有了一个新想法。司令,你听我说...”   关兴国没等孙秀娥说完,就抬起手制止了孙秀娥下面的话:“老孙,你也是一个老同志了,天天这么折腾不累啊?军区已经非常配合你的工作,可是你也看到效果,并不好,而且这段时间,我这里可是收到不少关于你的投诉。”   “我折腾什么?”孙秀娥说道,“司令,你有你的职责所在,我也有我的职责所在。我作为咱们军区的妇委,总不能任由军嫂每天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闹腾,你也知道你手下那些兵什么德行!”   “我手下的兵咋了?”关兴国不能听别人说他的兵一点不好,立马护短道,“我手底下的兵骁勇善战,上了战场敢打敢拼,没有一个孬种。”   孙秀娥知道关兴国什么德行,也不跟他计较口头上的这些,只道:“你的兵是好,作为一个军人,他们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是作为一个丈夫,他们回到家就往沙发上,往炕上一躺,一点活也不干,还动不动就对军嫂又打又骂,实施冷暴力。你只看到自己的兵怎么辛苦,怎么没有看到军嫂在背后的努力?”   “合着你这话还在埋怨我的兵呢?”关兴国较起劲来,“老孙同志,你来是故意找麻烦的吧?士兵训练有多辛苦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拿着命在拼!按照你说的话,我的战士在战场上训练完,还得回家伺候老婆孩子啊?”   “老孙,你说说,军区同意军属随军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还是为了让我的兵过得更累?”   孙秀娥听他说完这些话:“老关,我不是这个意思。”   关兴国说完这句话,点起一支眼,“好了老孙,我知道军嫂有很多委屈的地方。可是既然做了军嫂,这些委屈她们必须要有心理准备。”   说着他抽了一口烟,弥漫的烟雾掩盖住关兴国脸上若有似无的伤感:“老孙,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现在的军嫂还能随军,只需要在家里忙活忙活家务,照顾照顾孩子,生活安定平稳。你说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以前咱们这些当兵的,走南闯北,夫妻好多年都见不了一面。我跟我家里那个,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咱们老一辈能受的苦,她们新一辈就受不了了,你又何必折腾来折腾去的?我看现在军嫂的日子已经够好了。”   说着,关兴国抖了抖烟蒂。   老关至从他妻子去世后,都快十年了吧,一直都没有再娶。说起来他这一辈子也过得不容易,青梅竹马的妻子早亡,两个儿子战死沙场,唯一剩下的一个女儿心里还一直埋怨他。   孙秀娥见他都把自己的伤疤揭开,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日子跟以前抗战的时候相比,那真是比天堂还美,可是不能因为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就不能想过得更好吗?有了问题,肯定要解决!   孙秀娥也是从那个时期走过来的人,她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能有那么大的成就,本身也是一个固执的人。   俩人谁都没有说服谁。   余桃见气氛沉默,从孙秀娥身后走出来。   “孙主任,关司令,你们一个站在我们军嫂的角度,一个站在军人的立场上,意见有差异也能理解的,你们都是好领导。”余桃小声道,“可是现在咱们有机会有能力,让军嫂和战士们都过得更好,你们根本不用起争执。”   关兴国看了余桃一眼,把手中的烟摁在烟灰缸中熄灭,对着孙秀娥问道:“老孙,这位女同志是谁,你还没给我介绍呢。”   孙秀娥道:“她叫余桃,从乡下来的,刘青松那小子的童养媳。”   刘青松关兴国印象深刻,那小子还是他看好的苗子。   听完孙秀娥的话,关兴国诧异的看了余桃一眼,实在余桃跟关兴国见过的童养媳一点也不一样。   想想□□在抗战时期,路过贫困的农村时,也解救过不少童养媳,那些童养媳后来加入革命,有不少人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关兴国又理解了。   他从来不小看女人,要是有条件他也会支持孙秀娥的工作,只是他这个当司令的,更为自己手下的兵多考虑一些。   “你好呀。”关兴国冲着余桃和善地点点头,眉心的深刻纹路也松展一些,刚才跟孙秀娥据理力争的模样已经不见,他对着孙秀娥道,“老孙,你这个时候带着青松那小子的老婆来我这干嘛?”   又不是没有人投诉孙秀娥因为邱文辉跟刘青松的关系,破格让余桃“走后门”进入妇委,孙秀娥怎么还带着余桃找他来了。   若不是相信孙秀娥还有邱文辉的为人,关兴国都忍不住怀疑了。   孙秀娥也不管关兴国怎么想的,直接把手里的本子拍到关兴国桌子上:“你先别问我其他东西了,老关,关司令!你看看这写想法到底能不能行,看完再来说我是不是瞎折腾!”   说完孙秀娥就拉着余姚坐在一边的木质红沙发上,一副有脾气的样子。   关兴国看她一眼,见孙秀娥这幅他赶走赶不走的模样,彻底没了脾气,他一边低头翻看一边在嘴上说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卖什么官司。老孙,我先说好了,若是在我这你得不到同意,以后你就别再为了给军嫂争夺更多的福利来找军委了!”   孙秀娥不理他,只冷哼一声:“关司令,你先看看再说。”   关兴国叹息一声,低下头快速地把孙秀娥给他的那几张草纸翻了一遍。   余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害怕自己大话在两位前辈面前已经说出去了,关兴国却不同意。   说实话,余桃对自己的想法很不自信,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完成的计划,而且这份手写的计划,现在竟然还拿到军区的大领导这里,等待他的审阅。   余桃听刘青松说过关兴国的事迹,一直以来打心眼里敬佩他。   眼前这个人简直是一个行走的功勋章,他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各种战役,可以说华国的建立离不开他们这一批老革命家的贡献,甚至放在后代,关兴国是能够写在历史书上的存在。   现在,余桃这个从乡下来的小小童养媳,竟然亲眼看到关兴国,还跟他面对面,自己写的东西竟然还能被他亲自翻阅,余桃怎么可能不紧张?   她握了握放在膝盖上的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关兴国不知道余桃这个小辈心里的想法,他把手里的几张纸大致翻了一遍之后,抬起头诧异地看了孙秀娥一眼,又从头开始看起。   孙秀娥一直在一边用余光关注着关兴国的神态,见他这样,忍不住有些得意地笑道:“咋了,老关,看完你还说我是瞎折腾啊?”   孙秀娥对余桃的那些想法很有信心,她知道老关看完一定会动心,所以一开始就拉着余桃过来。   能让关兴国这个老顽固改变想法,孙秀娥心里就跟大伏天喝了甘甜冰凉的井水一样,真是浑身都舒爽。   这次轮到关兴国懒得搭理孙秀娥了,他埋头把稿子看完,一边看一边思考着可行性。   余桃的计划书,并不是盲目的,她思考了方方面面的困难。   这份计划一开始的确是一份促进军嫂进步的计划书。   第一则她就写了,想将军嫂的思想课改为扫盲课,让孙秀娥请一些有文化的人,甚至是有文化的军嫂来长期充当老师,给其他不识字的军嫂扫盲。   扫盲要根据军嫂的实际情况来,军嫂们不需要通过扫盲成为大文豪,她们只需要会认写生活中常见的字,比如大白菜多少钱一斤,布匹,厕所,招待所等等生字。   除此之外,军嫂还需要掌握简单的算术运算,能够确保她们生活中计算自己家庭中的财务支出。   把这些切实的,军嫂需要的东西教给她们,并且实行奖惩措施,学得好的有奖,甚至登上光荣榜,学的不好的没有奖金,惩罚竟然只是檫黑板类似的小惩罚。   不过,光学得好有奖金这一项,就可比孙秀娥搞那些劳什子思想教育课要好多了。   关兴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这份计划书上把支出成本,甚至是预计开课时间长短都写了下来,关兴国看了忍不住点头。   成本很低,只需要五六十块钱,开课时间只需要两三个月,军嫂若是都扫盲了,对军人也是有好处。   这还仅仅是余桃的第一个计划,后面余桃还写了,军嫂扫盲过后,甚至是扫盲期间,军区要尽可能地增加军嫂的工作机会。   让军属们有了不靠别人就能活下去的能力,让她们挣到钱,比什么大道理都实惠。   军区里不少军人家庭其实并没不富裕,尤其是家庭在偏远农村,丈夫军职又不高的军属,生活其实很拮据。   家里孩子多,光每个孩子身上的支出就是一大笔钱,丈夫挣的钱还要寄回家一部分,哟用来孝敬父母,她们又没有任何收入,只能靠着委屈自己,让家里的孩子和丈夫过得更好。   关兴国看到这里眉头一皱。   军区坐落在山脚下,离城镇比较偏远,出行不易。   那些当兵的还好,每天都有训练任务,可是军嫂的活动范围只有家属院那么大的一片地方,有的军嫂来这两年都没有出过家属院的门。   生活单调,更别提有工作的机会。军区想给她们找工作也找不到啊。   这是切实存在的问题,关兴国这个日理万机的司令都能想到。   余桃这个军属把这一点看的更明白,她提了一点小意见,军嫂走不出去,妇委可以在军区有限的环境下,给军属们创作更多的机会。   比如由军区联系外面的工厂,接一些散工回来,哪怕糊火柴盒也行。糊火柴盒每个月也能挣到一些钱补贴家用。   可是问题又来,许多家属就算有了工作机会,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出来工作。现在家家户户几乎都生了一连串的孩子,大大小小的离不开母亲的照顾。   余桃针对这个问题,给出自己的建议。   她想让军区抽出一个房间办托幼所,专门哄2-6岁学前期的孩子,这样既把许多军属从孩子身上解脱下来,又创造了几个工作的机会。托幼所老师的工资可以直接由每个孩子的“学费”来补贴。   除此之外,余桃还写了很多想法。   比如靠山吃山,小兴安岭山脉上有许多药材,是天然的宝库。东北这里以前人流量小,人烟罕至,小兴安岭山上的中药材几乎是爆满的状态。   白家是中药材发家的,余桃小时候跟着小少爷,耳濡目染也认识一些中药。   她去过山脚发现仅仅在山脚下,一些常见的中药材,就长得到处都是。   军队既然驻扎在这里,为什么不利用这座宝藏呢?   采摘中药材,加工,制作,甚至卖出去创收,然后再种植中药材...进行产业链循环。   这些想法在后世其实很常见,可是在61年,余桃的想法却让人耳目一新。   关兴国把薄薄的几张纸上面写的东西,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抬起头看着孙秀娥道:“老孙,这不是你写的吧。”   “不是我写的。”孙秀娥道,“怎么样,司令,你就跟我说一句话,我来找你还是折腾吗?”   关兴国看着她笑着摇摇头,看了余桃一眼,肯定地道:“是小余写的。”   余桃在一边微微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纸上谈兵,不知道可不可行,让司令见笑了。”   关兴国微微笑笑:“你有这些想法就已经很不错了。”   孙秀娥笑道:“老关,现在你知道,写投诉信的那些人有多么离谱了?我看中余桃,可不是因为刘青松。”   孙秀娥现在越看余桃越满意,她都想把余桃当成自己认准的骨干培养了。   “光凭你的为人,我也不信那些投诉。”关兴国笑道,说完他手里拿着那些纸,“这些想法,有些的确很不错,可是实施起来却有些困难。”   “光一点,军队绝不允许资本主义复辟,以军队的名义去建厂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余桃听了这话心里一抖,资本主义复辟这个罪名有些大,她有些惊慌地看向孙秀娥。   孙秀娥看着关兴国道:“老关,你都多大的人了,别吓唬孩子,什么资本主义复辟?以妇委的名义,带着军嫂采集一些常见的中药材,比如金银花,野菊花,车前草...卖来的钱也只是给军人家属创收,军队不要一分钱,这干的都是好事,整个过程也都是靠着军嫂辛辛苦苦的汗水挣来的,怎么到你嘴里成了资本复辟了?”   “就算不上山采药材,给军嫂扫盲这个可以吧?现在全国的扫盲运动都风风火火的,□□建国时就下达的命令,你不会也害怕?”   关兴国看着孙秀娥,笑了笑道:“老孙,你看看,还没说两句话,你又恼了。”   “你都吓唬我的人了,还不兴我说你两句。”孙秀娥护着余桃道,“刘青松那小子可是很紧张他媳妇的,你今天这么对余桃,小心他知道了,回来找你。”   关兴国动了动嘴,刘青松是他看好的苗子,脑子活泛身体素质又好,本来以刘青松的功绩,不应该再在团长这个位置上蹉跎。   可是关兴国担心他年纪轻,不稳重,还想让他再磨炼两年。   关兴国一直想要打造一个特殊的兵种,刘青松来当第一个“试验品”正好,刚好也让刘青松也带着那些人训练。只要刘青松做好了,以后他的前程还远着呢。   想着自己看中的苗子那脾气上来后不管不顾的性子,关兴国摆了摆手:“行行行,我不说了,老孙,小余啊.....”   关兴国笑着对着余桃道:“你们先回去,关于你们今天说的事情,我会跟军委商量后再决定的。”   孙秀娥见他这幅表情,就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关兴国一眼,“行,我们先回去,司令,你可快点给我们答案,别又像上一次拖了两个多月才答应。”   说着,孙秀娥带着余桃就走了。   关兴国看着她们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又低下头,再次翻起了手里的那几页纸,思考着可行性。   余桃跟孙秀娥告别后,再次回到了办公室。   方兰蕙见到她回来了,小声的问道:“余姐,孙主任跟你说什么了,你是不是真的要走啊?”   余桃微微笑笑,看着比她小了几岁的女孩,还是有点耐心地温声道:“我也不知道,现在还不确定。”   若是关兴国不同意,拿她就真的没有法子,只能离开了。   尽人事听天命,她都已经努力过,就算是真的离开也不后悔,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工作等着她。   一边的谢晓歌听见余桃这话,又忍不住讥笑道:“小蕙,这话你还用问吗?你看着吧,某个人一会儿就得收拾东西走人,余桃,你还装什么呀,我最看不惯你那副死样子,都死到临头了还装模作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3-07?23:59:28~2021-03-08?23: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溪尾?50瓶;47897225?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对比   余桃看了谢晓歌眼。   谢晓歌仰着头故意挑衅道:“你看什么呀?”   余桃懒得跟谢晓歌做无谓的争吵,?她还要回去给孩子们做饭呢。   见谢晓歌态度高傲,余桃笑道:“没看什么,谢姐,?你牙齿上沾了瓜子屑了,?黑黑的大块,?看起来挺恶心的,?你还是赶紧擦擦吧。”   谢晓歌闻言就像一个被戳到屁股的猴子样,见大家伙都似有若无的盯着她看,赶紧捂住了嘴巴用舌头舔舔,脸皮子也涨红了。   余桃不理她,?收拾好东西就带着三娃回了家,走之前,?余桃还不忘跟谢晓歌交待道:“谢姐,?你有那个时间跟我吵架,还不如快点把账本上的帐算好,提醒你下,下午孙主任就要要了。”   说完这句话,?余桃故意冲着谢晓歌笑了笑,?拉着三娃就走了。   谢晓歌捂着嘴巴,气急败坏,对着方兰蕙和孟萍道:“你们看见了吗?看见没,那个女人的狐狸尾巴漏出来了,我就说她爱装得很,?根本不是个好人,?你们还不信。”   方兰蕙和孟萍对视眼,都没有理会谢晓歌。   谢晓歌性子直都这样,刚开始看起来大方和气,?可相处久了谁不知道她的为人?若不是因为妇委里的人实在太少,又不能搞孤立,她们还真不愿意搭理谢晓歌。   两人看看时间,已经到点可以回家做饭了。   “晓歌,你慢慢算,我们也走了。”   “晓歌姐,我也先走了。”方兰蕙吐了吐舌头,也跟在孟萍后面一溜烟就跑了。   转眼间,办公室里就剩下谢晓歌人。   谢晓歌看着周围空荡荡的桌子,气不打出来,哼一声气愤地把笔往桌子上扔。   钢笔里的墨水“哧”声,全部撒了出来,泼在账本上,直接把几张纸都印透,上面的几个数据看都看不清楚了。   这下好了,她不用担忧余桃会拿假账陷害她,可以从头开始算起了。   余桃带着三娃回到家,让三娃待在一边玩,她拿着昨天的排骨汤,做了锅的排骨面条。   等余桃做好饭,大妞和二娃也都放学回来了。   “娘!”二娃放学,背着余桃给他做好的书包,路冲回家,边跑边喊道,“娘,我也有大红花了!”   二娃手里拿着朵红纸剪成的大红花,头也不扭直接跑到厨房,跟余桃炫耀:“娘,你看我的大红花!这是老师专门表扬我的,上面还写着我的名字呢!”   他们姐弟三个,大妞大名叫刘媛媛,二娃刘东海,三娃刘南霆。大妞和二娃上学统用的都是大名,不过家里人依旧喊他们的小名。   “这么厉害啊!”余桃笑道,她的手先在围裙上擦了擦才接过二娃手里的大红花,余桃低头看了看,红花底部用黑色墨水笔写了【刘东海】三个字。   “真棒!”余桃摸摸二娃的头,“二娃真是越来越棒了!”   二娃从一个上课听不懂的厌学娃,变成现在拿大红花,还被老师表扬的学生,余桃心里真欢喜。   二娃仰头冲着余桃嘿嘿笑着,路跑着回来,鬓边的发都被他的汗水打湿了。   “大妞也有。”他气喘吁吁地道。   “大妞这次又拿到老师给的大红花啦!”余桃惊喜道。   正说着,大妞也背着书包回来了,她比二娃要稳重多了,毕竟二娃是第次得到老师地大红花,大妞却是班里的尖子生,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拿回来一朵。   他们家里规定,孩子上学每拿到十多红花,就可以像大人提出一个合乎情理的要求。   家里北面墙上,已经贴了九朵写着大妞名字的大红花,现在再加上朵,马上大妞就能够提个要求了。   “娘。”大妞放下书包,对着余桃道,“我有十朵花啦。”   余桃对着两个孩子道:“娘知道了,大妞真棒!二娃也棒!你们快去把大红花贴在墙上,大妞,你想一想提什么要求,娘会尽力满足你。”   大妞眼睛亮:“娘,我早就想好了,我想要新出的《狼牙山五壮士》的连环画。”   “我也想要,我也想要。”二娃在一边道,“班里的虎子都已经有了,他不让我看,娘,你给我们买吧。”   大妞和二娃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余桃看。   余桃故意沉吟了会儿,才点点头:“行,等明天,娘就去跟炊事班的张叔叔说一声,让他到市里的时候,给你们捎一套回来。”   “太棒了!”二娃欢呼道。   余桃不忘警告道:“这是专门给大妞买的,二娃三娃,你们想要看的时候,记得征求大妞的同意。二娃,你要是在学校也积累十朵大红花,娘也满足你的愿望。”   二娃看着手里的那一朵大红花,对比着大妞贴在墙上行的红花,心里满满都是斗志:“放心吧,娘,我定也会得到十多大红花的!”   余桃笑着拍拍他们的背:“快去洗手吃饭了,今天做的手擀面条,你们最喜欢吃了。”   饭桌上,二娃三娃头也不抬,专注的扒饭,大妞吃了口,看着刘青松常坐的地方还空着,忍不住问道:“娘,爹是不是快要回来了呀?”   余桃问道:“大妞想爹了?”   “有点点。”大妞道,“二娃才想爹了,二娃的弹弓被他弄坏了,他想让爹重新给他做。”   二娃听到大妞谈起这事,想起来橡皮筋已经断成两截的弹弓,抬起头问余桃:“娘,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你不是说,番茄长果子的时候,爹就该回来了吗?”   “菜园子里的番茄都长这么大啦!”大妞接过话茬,用手指圈成个圈,对着余桃比划道。   三娃也在一边道:“这么大!”   余桃见三个孩子这样,忍不住笑道:“你们再耐心等几天,跟你爹一起出任务的叔叔,都还没有回来呢。你爹走之前说,他会出去个月,现在还没到时间,说不定你们星期,他就该会来了。”   二娃道:“爹回来,我让他看看我的大红花,我现在可是认识很多字了,虎子都没有我厉害呢。”   三个孩子说着又说起其他的事情,余桃看着他们,微微笑着又叹了口气。   算算时间,刘青松也该回来了吧,他到底出了什么任务,走之前连点口风都不漏,真是让家里人担心。   余桃道:“你们别担心爹了,爷奶从家里寄信过来了,说想你们,大妞二娃,今天下午放学回来,你们记得写信给爷奶,到时候娘起寄回去。”   他们来到这,已经跟家里陆续通过几次信。   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后,三个孩子听到刘杨氏的来信,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激动。   不过,今天二娃破天荒的受到老师的表扬,他现在有肚子的话要说,听余桃说的话,连饭都不吃了,立刻从凳子上滑了下去:“爷奶来信啦?我要告诉他们,老师表扬我了。”   余桃连忙拉住他:“不急,先吃完饭再写,这孩子,你现在怎么变成个急性子了?”   大妞在一边偷笑:“娘,二娃是着急跟爷爷奶奶炫耀呢。”   余桃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   大妞二娃去上了学,余桃也收拾好,带着三娃去上班。   到的时候,方文慧跟孟萍已经来了,正坐在一边小声的说话,只有谢晓歌个人正在埋头干活。   见余桃又来了,谢晓歌揉了揉被账本搅和成浆糊的脑子,她被在旁边一直打扰她工作的声音弄得心烦意乱。   见到余桃,谢晓歌的怒气直接被点燃:“你怎么又来了,真是赖在这里不走了呗?”   “神经病?”余桃瞟了谢晓歌眼,直接呛道。   说完,余桃直接坐下来,给三娃摘掉遮阳的草帽,打开水壶让三娃喝口水。   如此无视的态度,让谢晓歌怒火高涨,她“砰”的声把笔放在桌面上,“余桃,你骂谁呢!我跟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你脸皮怎么那么厚。现在思想课都已经确认不办了,你还来!我要是你,早就有眼色地收拾铺盖回家了,咋了,你还要孙主任亲自辞退你这个临时工是吗?”   谢晓歌吊着张脸,因为账本的原因,谢晓歌中午急冲冲地跑回家给丈夫孩子做顿饭,连口都没有来得及吃,就跑过来打算盘。   要是余桃不挑衅她,安安分分地把账算完,谢晓歌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桌子前面扒拉算盘,早就歇着了。   中午回去,谢晓歌又向自己在后勤当干部的丈夫确认过,师长已经明确下达了命令,要求妇委停办思想课,以后每周五会议厅她们妇委根本不用去到后勤拿钥匙。   确认过这个消息,谢晓歌想,以后余桃不在妇委工作后,也见不了她几面。自己男人的工作又跟刘青松不沾边,不惧刘青松报复。   谢晓歌还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出一出心里的那口恶气。   像余桃这样的人,老老实实呆着不行吗?为什么要出头呢?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   三娃被谢晓歌突然的爆发吓了跳,余桃连忙把三娃揽在怀里,拍了拍三娃的背。边孟萍的孩子才不到一岁,被谢晓歌直接吓得从梦中惊醒,“哇”得声哭了出来。   “谢晓歌,我儿子还在睡着呢,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把孩子魂吓掉了你负责吗?”孟萍连忙把孩子抱起来哄着,边哄边没好气地对着谢晓歌说道。   谢晓歌不敢跟孟萍呛声,孟萍丈夫是谢晓歌丈夫的同僚兼上司,就算孟萍说话慢悠悠的,看起来比余桃还好欺负,谢晓歌也不敢把自己不干的活推给她做。   “小萍,我这不是看某些人不顺眼吗?我嗓门大惯了,你别介意。”谢晓歌在一边赔罪道,见孟萍儿子慢慢地又睡着了,谢晓歌才讪讪扭过头。   余桃不含一丝温度的眼睛淡淡地看着谢晓歌。   谢晓歌见状,又忍不住道:“怎么,还不服气,不是我说你余桃,你年纪的确小,可也不能不要脸皮啊,课都停了,你还不快点收拾东西,带着你儿子滚蛋?非要别人赶你走,你才走是吧?”   “你要让谁滚蛋?”   孙秀娥的声音,突然从窗户那里传了过来,她正脸怒容地站在窗户后面,双因为年纪略显浑浊的眼睛里,听见谢晓歌说的话,直接冒出了怒火。   “孙主任?你..你怎么又来了?”谢晓歌指着孙秀娥瞠目结舌,说出跟早上相同的话。   不怪谢晓歌惊讶,以前不逢周末,孙秀娥都会在学校里处理公务,尤其是周一的时候,学校忙,孙秀娥根本不会出现在妇委办公室。   早上跟余桃吵架的时候,被孙秀娥逮住,没想到现在又被孙秀娥逮了个正着。   她怎么那么倒霉?   谢晓歌都想去哪偷偷烧个香,去去自己身上的晦气。   “怎么,我不能来!”孙秀娥从外面走进来,“谢晓歌,你当妇委办公室是什么地方了,次两次,光今天就被我逮住你两次欺负同事!我要是不来,还看不出来你的气焰竟然这么嚣张!”   谢晓歌脸上笑不出来了,她紧张的舔了舔上唇,扯着嘴巴干笑道:“孙主任,我没有。”   “我还没老到耳鸣眼花的程度。”孙秀娥道,“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敢狡辩。”   孙秀娥看起来很严肃,其实她是一个很心软的人,年纪大了愈甚。   尤其是对女同胞。   即使有女同志犯了错,不管是谁,孙秀娥都是轻拿轻放,稍微做些处罚就轻轻放过了。也是因为她的这种放纵,才导致一些人得寸进尺。   孙秀娥也反思了自己,接任妇委主任和子弟兵小学校长这两个职位后,有没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   以前孙秀娥对家属院里的军属,都采取放任的方态度对待,妇委也跟着闲得长草,现在有了余桃的那份计划书,孙秀娥得到上面同意,心里又重新升起了斗志,打算大干场。   谢晓歌这种爱躲懒,爱挑事的势利眼,现在就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了。   若是孙秀娥没有看到也就罢了,现在孙秀娥可是亲眼看见谢晓歌天两次挑事,早上刚教训过她,她下午故态复萌,没有点反省的样子。   谢晓歌讪讪笑道:“我真没有欺负同事,我跟大家相处的可好了,孙主任,不信...”   “别当我没听见,你说说,你刚才让谁滚蛋,你让谁卷铺盖走人!”孙秀娥道。   “主任,我也是收到消息,知道咱们妇委办的思想课要停止了,才想让余桃快点离开的。”谢晓歌脸委屈地说道,“余桃这个临时工啥事不干,在这里不是吃闲饭吗?”   “谢晓歌,你挺能的啊!我这个主任还没有开口,你都能代我行驶权利了!我倒想问问,是谁给你的这个权利!”   谢晓歌被问得诺诺不言。   谢晓歌当然知道孙主任没有开口,她也赶不走余桃。   谢晓歌说那些话,是故意挤兑余桃的,顺便在余桃身上发泄她一直以来占不到便宜的怨气,还有直隐藏在心底不可言说的心事。   有些人像谢晓歌,你不让她占便宜,或者哪一点不顺她的意,她都会嫉恨上你。   余桃在一边揽着三娃,看着谢晓歌低着头,被孙秀娥跟训孙子样教训,心里没有点波澜。她中午跟孙秀娥分别的就知道,孙秀娥今天下午会来,中午余桃还提醒过谢晓歌,可是谢晓歌不信,下午还没脑子地向她挑事。   余桃知道,以孙秀娥的性子,定会早早的过来,就一直没有出声。   没想到真被余桃猜到了,谢晓歌直接撞在孙秀娥的枪口上。   谢晓歌除了怪她自己,怪不了其他任何个人。   边的孟萍可没有余桃好脾气,见谢晓歌挨训,心里可舒坦了。   见谢晓歌低着头不吭声,孙秀硬起心肠:“谢晓歌,明天开始,你先别来了吧,在家里反省段时间,你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你什么时候再来。”   “孙主任!”谢晓歌惊恐地抬起头,像是没有听清样,又重复遍,“孙主任,你说什么,我不能走的。”   孙秀娥硬着心道:“为什么不能,你知道有多少军属跟我投诉过你的问题?态度傲慢敷衍,有军属找上妇委的门,让你去解决问题,你是能推就推。我咋不知道你这个上班只会嗑瓜子喝茶的人,怎么会那么忙!”   孙秀娥说完扫视了圈,这话不仅是说谢晓歌,也是说在场的其他人的。   “身为公职人员,是让你们为人民服务,不是让你们来妇委当小姐充大爷的!”   谢晓歌耳朵一嗡一嗡的,她已经听不清楚孙秀娥说什么了。   谢晓歌点也不想失去自己这份工作。   有了这份工作,谢晓歌才能趾高气昂,从心里觉得跟其他军属不样。若是丢了工作,她不也跟其他人一样了吗?   而且有了工作,在她男人面前,谢晓歌才能以“用自己能挣钱养活自己,不攀附着男人,是进步女性”这些理由,来贬低她男人以前有婚约的那位青梅竹马。   想到自己偷来的学历和抢来的男人,谢晓歌心里慌,她觉得只用余桃来了妇委,她隐瞒了好些年的事情有些不对了。   谢晓歌拉着孙秀娥的手,边祈求边又带着威胁的口吻道:“孙主任,我错了,可那也不是我个人的问题啊,妇委里的其他人都这样!你怎么不去惩罚他们,光这样对我不公平?我是转关系从地方转到咱们妇委的,孙主任,你不能让我回家反思,你没有这个权利辞退我。”   方兰蕙年纪轻,藏不住话,听这话就急了:“谢姐,你说什么呢,每次不都是你先拉着我们聊天?我不乐意你还不开心!就因为余姐不乐意帮你做事,你恼羞成怒还让我们把余姐赶走。”   孙秀娥看了圈,心里更加坚定让谢晓歌回去反思的心。   “行了,谢晓歌,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说过了,明天开始你不用再来!”孙秀娥怒道,“你可以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权利!”   谢晓歌怔怔地后退步,仿佛接受不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不了孙秀娥的决定,可心里还有些不敢相信。   明明刚才她还在趾高气昂地赶余桃走,因为余桃是一个没有任何编制的临时工,谁都可以欺负。   可是现在,被勒令回去反思的人,竟然变成了她。   说是反思,还不是停了她的工作?   谢晓歌知道这点,她看见站在一旁的余桃,忍不住怒道:“都是你,看见我被孙主任赶走,这下你开心了吧!”   余桃抱着三娃道:“谢姐,你是否走,是否来,都跟我没有关系。”   本来就是同事,相处得好还能做朋友,相处不好敬而远之就行,余桃心里这样想,嘴上也是这样说。   可是她这幅样子,却让谢晓歌更加生气。   “你装什么啊,你个乡下来的童养媳,凭什么在大家面前那么装!”谢晓歌也不管了,直接在孙秀娥面前骂道。   余桃这个乡下人,就应该本本分分地种地,应该跟其他人一样灰头土脸老实巴交,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余桃凭什么非要与众不同,非要做那个显眼的存在?   直以来,因为对余桃有怨才讨厌她,那都是虚的。   若不是因为余桃的种种行为,总会让谢晓歌想到丈夫那个青梅竹马,谢晓歌后来也不会这么针对她。   谢晓歌的丈夫,是她从别的女人手里抢来的,那个女人跟她丈夫青梅竹马,还有婚约,她出身不好却一直不肯认命,汲汲营营往上爬,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妄想走出农村。   谢晓歌已经把个女人摁下去,她不想有个类似的女人出头,让丈夫再记起那个女人。   “好了!谢晓歌!”不等余桃开口,孙秀娥直接喝道,“注意点影响!”   “只会埋怨别人,从来不知道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你也别待在这里了,现在就回去好好反省!”   谢晓歌僵持在原地不动弹,孙秀娥看了她一眼,也不再理她。   孙秀娥把大家召集在一起。   “好了,同志们,这次我是来宣布两个好消息的。”   所有人都没有理谢晓歌,纷纷问道:“孙主任,什么好消息啊?”   孙秀娥道:“第一个好消息,以后你们再也不用害怕没有事情做!”   “妇委打算在军区范围内,对军嫂进行扫盲,扫盲对象主体是农村来的不识字的军嫂。”   孙秀娥说完,大家左看看又看看,这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孟萍率先发问:“孙主任,谁去做这个扫盲的工作啊?”   孙秀娥淡淡笑道:“当然是妇委了,未来两个月,你们就是扫盲老师。”   余桃在一边默默听着,心里有些激动。   她没想到军队工作效率会那么高,这才没有过去多久,命令就已经下达下来了。   大家听了孙秀娥的话,神态各异,她们都知道跟些军属打交道有多困难,现在还让她们去做这个扫盲工作。   谢晓歌回去反思后,妇委加上余桃还有个请假的,也就只有四个人而已,扫盲工作麻烦不说,这工作量太大了。   “怎么?你们不愿意吗?给军区军嫂扫盲,是一件很有建设性意义的事情。我已经跟中央打过电话,中央妇委书ji亲自拍板,将咱们军区当成个试验点!若扫盲办得好,后续还有更多的尝试等待着我们!”   “同志们,真正需要你们的时候到了!你们都是受过先进思想教育的人,为人民服务不是靠嘴上说说就行,还需要我们付诸于行动!!”   孙秀娥看着大家伙的脸色说道:“可是现在看来,你们的思想觉悟还不够高啊”   方文慧才21岁,听了这番话,早就热血沸腾,她举起手道:“孙主任,我愿意,我服从组织安排!不管你交给我什么任务,我都会认真完成!”   “好!”孙秀娥道,“你有这样的劲头,我非常开心。”   余桃也在一边道:“孙主任,我也愿意。我虽然没有正式上过学,不过常见的字我都会读写,应该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孙秀娥拍了拍余桃的肩。   现在方兰蕙跟余桃都表态,除了另一个请假不在的,只剩下孟萍个,孟萍也只能点头了。   孙秀娥问都没有过问谢晓歌的意见,直接道:“现在你们都同意了,我就说第二个好消息。”   大家的目光看着孙秀娥。   孙秀娥卖了个关子,微微转身看向余桃,“恭喜你,余桃,你被破格提拔了,以后你就有正式的编制了!”   说完这句话,孙秀娥目光里满是欣慰。   余桃怔在原地。   “天呐,恭喜你余姐!”还是方兰蕙先反应过来,把抱住了余桃的肩,“我就知道,余姐你那么厉害,早晚有天会成为正式编制的,没想到会那么快!”   余桃被她扑得往后一仰,终于反应过来,拍了拍方兰蕙抱住她的胳膊,笑道:“谢谢你。”   说完,余桃看向孙秀娥,又问了遍:“孙姐,这是真的吗?”   上午她还在因为自己可能会丢了工作而不安,没想到下午她竟然直接成为了正式编制了。   孙秀娥笑道:“是真的,孩子,你值得!”   “不可能!”谢晓歌无法接受这件事情,反应过来直接尖叫道,“怎么可能,她凭什么!孙主任,她是不是顶替了我的位置,你是不是故意包庇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3-08?23:59:34~2021-03-09?23:5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装西瓜的拖拉机、喜欢请call1?5瓶;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未回   还未等余桃辩驳,?孙秀娥直接打断了谢晓歌的诋毁。   “谢晓歌,你之所以会被我撤掉,纯属是自己的问题!”   孙秀娥对着谢晓歌没有一点耐心,?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解释道,?“余桃这个正式编制,?是经过D组织讨论后决定的,?你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我孙秀娥对此行的正坐得直,无愧于心!”   说完孙秀娥对着方兰蕙和孟萍也道:“你们也是一样!”   “孙主任,我们信你!晓歌,给自己留点体面。主任让你回去反省,?你就回去好好反省。”孟萍立刻表态,在一边温声道,?“你若是反省好了,?主任总有一天会让你回来的。”   方兰蕙也道:“是啊,孙主任的为人大家都知道,余姐也有能力胜任这个工作。晓歌姐,要不你先回去?”   谢晓歌看到现在连方兰蕙和孟萍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话里话外反而跟着孙主任一起赶她走,?谢晓歌又怒又气:“好呀,好,你们真是我的好同事,好姐妹!”   “你们俩一个上班只会臭美炫耀自己的老公,一个上班时间只顾着照顾孩子,?整天不也是不干一点正事,?现在反而全都来埋怨我了!怪也只怪我傻,给你们当这个出头鸟被主任逮住了!我走,我马上回去反思!”   说完这句话,?谢晓歌拿起身边的衣裳,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出。   大家看着谢晓歌的背影,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孟萍率先对孙秀娥解释道:“孙主任,你不要听谢晓歌瞎说,我儿子还小,来这也是躺在摇篮里睡觉,我最多给他喂喂奶,我根本不像谢晓歌说的那样玩忽职守。”   “孙主任,我也是。”方兰蕙在一边道,“晓歌姐纯属是气不过,故意诋毁我们呢。”   余桃听了沉默不言。   孙秀娥打断了她们的话:“好了,你们以前的工作态度,我心里心知肚明!”   方兰蕙和孟萍都讪讪地低下了头。   孙秀娥道:“以往的我都不追究,不过以后,你们必须改掉以前的坏习惯,端正自己的态度!”   孙秀娥训诫了几句,又给几人安排事情:“小余,限你们三个三天之内,把家属院里,每个军属的文化程度,都登记一遍,确认需要上扫盲课的人数。我们争取下周一,能正式将扫盲课办起来。”   “孙主任,那么急呀?家属院军属有三百多户,让我和余桃还有小蕙三个人,在三天内登记完,有些为难我们了。”孟萍一听,心里有些不太愿意,柔声反驳道。   孙秀娥道:“一点都不为难,你们以前是懒惯了!你们三个人每人负责一百户,一天也就登记个三十来户人家,时间绰绰有余,哪里为难了?”   “我跟你们就直说了,中y妇委对我们这次活动很关注,你们工作完成的怎么样,每一笔我都记在心里,到时候我也会如实写在你们的档案上。”   “这次,对你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难道你们打算以后一辈子,就呆在咱们这个小小的军区,做个文员就满足了?”   肯定不满足,女人又何尝没有野心和事业心?只是以前没有人给她们指出实现野心和抱负的途径。   现在听到孙秀娥这样说,不仅余桃心里升起一股想要“建功立业”的渴望,就连孟萍和方兰蕙心里都一紧。   话都说到这里,余桃和几人对视一眼,均点头答应。   孙秀娥说行动就行动,简直是风风火火。   她们三个人分工,每个人负责一片区域。   扫盲课,比起上一次给全体军属举办思想课来说,从本质上,会更容易让军属接受。思想课大家是去接受教育,接受批评的,而扫盲课,是让大家充实自我的。   想要识字认字看报吗?   想要出门看懂路标不迷路吗?   想要跟自己的男人有话说,让他们刮目相看吗?   想要教孩子学习,不再承受孩子的失望吗?来上扫盲课吧,扫盲课不仅免费教你们识字,而且课程结尾,拿到最佳进步奖和优秀奖的军属,不仅可以登上军属光荣榜,还有十块钱的奖励!   一天下来,余桃走访了四十多户军嫂,其中35个文化知识水平很低的军嫂,全部欣然同意,下周去上扫盲课。   而另一边,孟萍和方兰蕙就不是那么顺利了。   “余姐,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我找的那些嫂子,要么说自己事情忙没时间,要么说年纪大了不需要,有的还说我们妇委闲着没事干,净折腾她们!”方兰蕙忍不住抱怨道,“你说说,她们怎么这样啊,我们也是为了她们好,才这么辛苦的。”   方兰蕙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就着军绿色的磁钢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水,这一天下来口干舌燥的,还没有一点成效,真是又累又烦。   一边的孟萍没有说话,其实她心里巴不得那些军嫂能少来一点呢。   少来一点,她们以后才好管理。   余桃道:“你要站在她们的角度考虑问题,她们看到好处,不用我们多说,自己就答应了。”   而且,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知道别人都去了,有些人根本不考虑。   “这样,你就说,我们办扫盲班是免费服务大家的,而且学得好的人还有十块钱奖励!”   余桃教了方兰蕙几个小技巧,方兰蕙听了简直五体投地:“余姐,你真好,你想得太周到了,你说我咋没有想到这些呢,我还高中毕业的呢!”   余桃说:“等你再长几岁就知道了,这些又不是什么值得佩服的地方,都是生活积累的小技巧。”   方兰蕙道:“那不一样,我见过很多年纪大的人,该不懂事还是不懂事。余桃姐,你这是内秀?我越来越发现,你真的懂得挺多东西的,你以前是不是上过学啊?”   余桃一愣,微微笑道:“小时候跟着别人,学过一些东西,算是上过私塾吧。”   白家小少爷的教育,是白家的头等大事,白家给他请了各种家教,甚至还有外国人。那个时候余桃是小少爷的丫鬟,寸寸不离小少爷左右,耳濡目染见识到很多东西。   “怪不得。”方兰蕙惊道,“余姐,怪不得你懂得那么多。”   孟萍在一边听不下去了,柔柔道:“好了,小蕙,你快坐下来歇歇吧,你吵得我头都疼了。”   方兰蕙嘟了嘟嘴吧,轻轻哼了一声,还是歇下来了。   第二天,方兰蕙兴冲冲地对余桃说道:“余姐,余姐,你可真神了,我用了你教给我的那些方法,今天上午没有一个不同意扫盲的。而且昨天不愿意的,今天还特意找上我让我登记名字,她们还怪我昨天没说清楚。”   余桃听了笑道:“这下好了,我们用不了三天,就能完成孙主任交给我们的任务了。”   一边的孟萍喝了一口水,没有说话。   要是有方兰蕙衬托着,她劝说一半的人来参加,已经是个不错的成绩。现在连方兰蕙都卖劲了,方兰蕙不想干都不行。   要不然,在孙主任那里,她比自己年纪小的俩人都不如,那她成了啥了?   不知不觉里,最后一个暗搓搓作妖的人,也开始认真起来了。   不到三天,家属院里,几乎所有从乡下来的,小学以下文化水平的军嫂,都登记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成果很喜人,可以说给她们的工作,起了一个非常好的头。   孙秀娥很开心。   她心道,把团队里的那颗老鼠屎去除,对其他人也是一个警醒,现在工作效率可比以前高多了。   孙秀娥知道余桃的能力,又把怎么给那196个军嫂安排课程,上什么样的课的任务统统交给给余桃负责。   不知不觉中,余桃竟然成为她们三个人之间的领头羊,这才有多长时间啊?   方兰蕙至从被余桃帮助过一次之后,彻底成了余桃的跟屁虫,她对余桃很佩服。孙秀娥这个命令下来之后,方兰蕙简直是满口支持。   孟萍心里颇有些微词,不过她一向圆滑,也没有说话,只冷眼旁观着,想看看余桃能做到什么程度。   余桃当然会认真规划,尽最大的努力把孙秀娥交待下来的任务,圆满完成。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孙秀娥对她的重视。   慢慢的,余桃工作逐渐步入征途,她每天有无数的事情要做。   除了照顾三个孩子,给他们做饭,操持家务,上班还要查询各种资料,寻访那些军嫂的知识文化水平,来整理更改自己的教材和计划。   余桃每天都忙得飞起,可是她却感觉非常的充实。   这辈子,不仅孩子们健康快乐的成长着,就连余桃自己都找到自己最喜欢的生活方式。她喜欢工作,她喜欢为了一个目标去努力去奋斗的感觉,她想成为想孙秀娥那样的人。   她才二十六岁,未来她的人生还有很长。   孙秀娥,关兴国还有邱文辉这些老前辈,将祖国从列强手里抢了过来,现在轮到他们来建设来守卫。   以前余桃不敢把自己归为这一类人,因为她渺小自卑,没有任何建树。   可是来到军区后,余桃发现,她也可以,她也可以变成她敬仰羡慕的那类人。   余桃感觉自己的未来前所未有的清晰,她似乎已经找到了想要一辈子为之奋斗的事业,甚至可以说是理想。   她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忙得几乎都快忘记了刘青松的存在。   如果不是三个孩子一直在她耳边念叨着。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娘,爹怎么还没有回来?”   “娘,爹呢?”   余桃每次听到,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三个孩子,他们的爹很快就要回来了。   可是具体回来的时间,余桃也不清楚。   刘青松走之前,没有留下关于他任务只言片语的事情,他去了哪,到底是干什么?危险不危险?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些余桃通通不知道,余桃又怎么回答三个孩子的问题。   余桃去问邱师长的时候,邱师长只让她耐心地等着。   连孙秀娥都劝她,再耐心等等,他们军人出任务的时候都是这样。   余桃听了只能微笑着应是。   等待,是她最早学会的一个词,从十三岁开始,余桃就学会了等待,不仅仅是对刘青松。   余桃可以耐心地等着,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三个孩子却等不了了。   军区一位烈士的儿子叫虎子,跟二娃玩得好,还是同桌,他听二娃说刘青松还没有回来,信誓旦旦地对二娃道:“你爹肯定是死在外面了。”   二娃听了这话一怔,反应了半天。   他已经懂得了生死,就算不知道生死的具体含义,可是听到虎子这样说,二娃知道,刘青松要是死了,那他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爹了。   虽然他跟刘青松只相处了短短的几个月,可是刘青松的存在对二娃和孩子们来说独一无二。   刘青松对孩子们的重要性,也就比余桃轻那么一点点。   刘青松每天回来,会抱着他们举高高,会给他们修理玩具,会给他们讲故事,会给他们洗脚......   刘青松满足了二娃对爹的所有想象,二娃接受不了自己才相处两个多月的爹就死了。   听虎子这样说,二娃狠狠推了虎子一把,眼里冒着眼泪,生气地跟虎子吵了起来:“你胡说,你爹才死了呢,你爹才死在外面了呢!”   虎子也红着眼睛,大声地道:“我爹本来就死了,死了就再也见不着了,我跟你说过一百次了,我爹死了!”   说完这句话,虎子坐在地上,“哇哇”的哭了出来。   虎子的妈妈韩雅是名校毕业,她的工作关系跟随自己的丈夫转到军队,成为一名老师。丈夫去世后,虎子妈妈的工作一时也转不出去,只能呆在军区学校继续当老师。   所幸孙秀娥对她很关照,韩雅就带着儿子深居简出,安安分分地扎根在军区里了。   听到虎子的哭声,韩雅出来了解了原委,蹲下来摸了摸虎子的头。   中午放学后韩雅就带着虎子和二娃一起,来给余桃赔罪。   余桃连忙拒绝。   余桃看着眼前这个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失去了水分,马上就要枯萎的女人道:“韩老师,别跟我道歉,孩子争吵是常有的事情。他们吵吵闹闹,感情只会越来越好,不信你看明天,他们又变成好哥们了...”   韩雅摇摇头:“虎子先伤害了自己的朋友,肯定要道歉,只有这样他才能记住,不能用语言刺伤自己亲近的人。”   说完这句话,韩雅又对着余桃道:“余嫂子,你放心吧,刘团长那么厉害,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余桃拉着二娃的手笑了笑:“谢谢你韩老师。”   韩雅拒绝了余桃的留饭,独自一个人带着虎子,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家属院里真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像韩雅这样,收敛起自己的芳华,默默守着自己的儿子,独自枯萎的也有。   余桃以前向孙秀娥问过韩雅的事情,孙秀娥说,韩雅跟她丈夫感情甚笃,军区里不是有追求韩雅的,不过韩雅都不愿意,宁愿独自守着虎子一个人生活。   情深不寿,爱极则伤,余桃看着韩雅的背影,忍不住想起这么一句话。   回到家,二娃的情绪还没有恢复过来。   余桃给他倒了一杯水,二娃默默端在手里没有喝,半晌才抬起头问余桃:“娘,爹真的死了吗?”   二娃说着说着就带起了哭腔。   比起二娃,大妞才最是担心刘青松的那一个。   早在一个星期前,一直等不到刘青松回来,而且也没有任何消息穿回来的时候,大妞在心里就忍不住担心刘青松会遭遇不测了。   大妞懂事善良,也比别人更加的敏感多愁,喜欢胡思乱想。   她算着日子,一天两天,过去了周日,甚至下一个周日马上又来了。大妞心里担心,却不愿意说出来,让余桃担心,如今看见二娃都这样问了,大妞也忍不住哭道:“娘,爹是怎么了,他咋还没有回来呢?”   余桃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和二儿子,忍不住笑了一声,把两个娃娃抱在自己怀里,笑道:“我的傻女儿,傻儿子,你们可真傻,都还没有消息,你们就开始猜测自己爹死了。要是搁家里你们问这些不吉利的话,奶奶肯定拿扫帚打你们屁股。”   二娃憋憋嘴巴:“那为啥他还不回来啊?番茄都变红了,他还不回来!”   大妞抽了抽鼻涕:“他都走了好久了。”   余桃拍着大妞和二娃的背:“再等等,说不定你爹明天就回来了呢。等他回来,让他给你们买好吃的,赔礼道歉好吧。”   二娃点点头:“娘,我想吃糖果子了。”   大妞二娃都到了换牙期,余桃不爱让他们吃糖,二娃心里惦记。   余桃看他这样,还是点头道:“行,让你爹买糖果子吃。”   二娃听了这话,一边摸着眼泪,一边咧嘴笑了起来。   刘青松应该不知道,二娃会因为一块儿糖果子就把他忘了。   跟儿子相比,女儿明显不一样,大妞才不会被一块糖果子转移注意力,拉着余桃的胳膊在一边道:“可是,我就想让他回来。”   余桃听了这话摸摸大妞的头。   等两个孩子都被哄好了,三娃才扒着余桃的衣裳,坐到余桃身上,冲着大妞和二娃道:“娘,姐姐和哥哥都是爱哭鬼,三娃不哭。”   余桃轻笑。   大妞和二娃听了三娃的话,不愿意了。   大妞要去教训三娃,二娃直接上手,对着三娃的痒痒穴就开始挠了起来。   “好呀三娃,你竟然敢说我和大妞,看我不治治你!”   大妞在一边絮叨着:“三娃才是越长大越不听话了呢!”   夏天穿得薄,三娃被二娃弄得“咯咯”笑,在余桃怀里不停地扭动着。   余桃也不管,让大妞和二娃出了气,才制止住他们:“好了好了,三娃笑得都喘不过来气了,闹够了就停下来,娘去给你们做饭。”   关于刘青松的话题,又这么过去。   他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余桃跟以前一样,上班下班,还要抽出其他的时间给三个孩子做夏天穿得衣裳。   扫盲课已经正式开始了。   也许是那十块钱的诱惑,几乎所有文化水平低的军嫂都去了,就连李招娣和徐红果,也跟着大家来一起上课了。   或许,对于知识,对于变得更好,每个人心里都是有渴望。   要是有机会,谁不想光鲜亮丽,出口成章?   等她们认了字,她们问起话来,她们的男人还会用“你别问,说了你也不懂!”类似的话来搪塞她们吗?   目前扫盲的老师,只有妇委的四个人。   为了避免冲突,余桃为此还特意请教了韩雅,给四个人安排的上课表。   她们扫盲的目的,是交给军嫂最基础,最常见的知识,希望这些军嫂学了那些知识之后就能应用在生活中。   余桃在询问了很多军嫂的真实困惑,又根据其他地区已经成功的扫盲例子,请教了孙秀娥等人,在方兰蕙的协助下,编制出最适用于军嫂的教材。   教材里常见的生字有八百个,除此之外还有常见的计算应用,能够让她们记账。   军嫂们每天上课任务只需要记住十几个生字,和简单的计算就行。   上课之前,在一百多个军嫂的注目下,余桃先把几张崭新的大团结抱在讲台上,又一次告诉大家,等课程结束后,妇委评选出来的优秀奖和进步奖,都会得到一张大团结!   一张大团结可不是小数目!现在猪肉五毛二分钱一斤,一张大团结那可是二百斤的猪肉!   对于坐在地下只靠着丈夫津贴过日子的军属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大的诱惑。   余桃一下子把大家的热情调动了起来。   在下面坐的每一个人,都想好好学习,都想得到那张大团结,登上光荣榜。   妇委这个活动办得真好,不仅让她们学了知识,还给钱,说出去还有面子!这才是真真正正地为她们着想啊!   余桃第一次给人上课,还有些些紧张。   台下坐了很多余桃熟悉的面孔。   参加工作这一段时间里,余桃下意识记着大家的面孔,跟存在脑海里的档案对比,余桃知道,台下坐着的大部分人都是真心实意过来的。   就像李爱丽想的那样。   她们这些人,因为战争,因为命,一开始就出生农村,根本接受不了任何知识和文化,她们靠着自己当官的丈夫,才能从大山里走出来。   若离了她们的丈夫,这些女人只知道东家长西家短,做饭抠唆,行事不合男人心意,不会教育孩子,什么都不是。   余桃目光扫向大家。   她看到了李招娣,不久之前两人还闹了矛盾,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她们的身份就变了,一个成了学生,一个成了老师。   李招娣在余桃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忍不住缩了缩头,躲在徐红果的胳膊后面。   徐红果厌烦地抽出了胳膊,她可不想在余桃面前表现得跟李招娣关系好,而且她跟李招娣都撕破脸了,谁知道偏偏今天李招娣又缠上她了。   余桃见此笑了笑,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这一刻,余桃在想,不说远的,就现在,让台下的这些军嫂,改变一点点,过得幸福一点点,她这一段时间的辛苦就没有白费。   一天只交给大家十二个字,多了十三个,就这余桃还害怕大家记不住,没想到这些军属完全打破了余桃的印象,不仅把每天教的字记得清清楚楚,还要求妇委每天多教一点。   余桃下了班走在路上,有时候又看见有些嫂子坐在一块儿唠嗑。   这次她们不是唠谁家又吵架了,谁小气巴拉,借一瓢面只还半瓢。   这次她们竟然在吵着白菜的菜怎么写。   有人说:“你那写的不对,菜下面不是那样的,你这写的四不像!”   “你有本事,你来写!就是这样写的!”   几个人争争吵吵,看见余桃过去了,连忙招呼道:“余老师,你来看看,我们谁写的对!”   余桃只能一边提着菜篮子,一边走过去分辨一番。   现在家属院里,对余桃的称呼才从余嫂子,小余,弟妹,统一变成的余老师。余桃就算让大家改改称呼,她们也不该。   这样的事情不止一处发生,有些军嫂还跟自己上学的孩子请教起来了。   余桃每次听到那些嫂子说,她们为了学习做了什么,心里都忍不住流过一丝暖流。   大家的学习热情太高涨了,连孙秀娥都没有想到,扫盲课开办以来,会是这种局面。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就这样又过去了半个多月,刘青松还没有回来。   不止孩子,连余桃心里也忍不住挂心起来。   也许是日有所思,这天夜里,余桃破天荒做了一个关于刘青松的梦。   梦中刘青松看起来沧桑很多,他的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大声一点!你大声一点!”梦中余桃朝着刘青松大声叫道。   可是刘青松却不管不顾,依旧不停地说着无声的话,目光深隽温柔,仿佛带着无边的歉意和遗憾。   梦中的余桃不知为何就恼了,满脸泪水,崩溃地冲着刘青松道:“你大声一点,我听不到!”   余桃都觉得自己这个梦做得荒诞,现实生活里她跟刘青松相敬如宾,她根本不会冲刘青松发任何脾气。   余桃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不知为何,从梦里醒不过来。   梦繁乱杂芜可笑。   不知怎么了,周小丽突然出现,对着刘青松的胸膛开了一枪。   刘青松中了枪却还好好的,他转过身突然摸了摸余桃的脸,跟着周小丽走了,一边走身体一边化成了碎片,一点一点消失在余桃面前。   余桃突然从梦里惊醒,三个孩子还好好地睡在她身边。   她深喘一口气,心有余悸一般,堵得难受。   突然,门口传来窸窣声音。   余桃惊慌地回过头,屏住呼吸侧耳去听。   “余桃,余桃,快醒醒!”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感谢在2021-03-09?23:59:43~2021-03-10?23:5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默、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受伤   “谁呀?”余桃小声问道。   “是我,?小余,快起来,青松出事了。”孙秀娥在外面说道。   刘青松出事了?   余桃听了这话心里一惊,?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瞬,?心口发凉。   她披好衣裳,?急忙下了炕去开门。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清晨湛蓝的天空澄澈中带着一丝寒意,?远山笼罩着薄雾,?窗外书上的鸟儿叽叽喳喳个不停。   这个跟以往一样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象,余桃却觉得有些冷。   余桃慌慌张张地打开了门:“孙嫂子,?刘青松怎么了?”   门边的孙秀娥穿戴整齐,正一脸焦急的看着余桃。   她见余桃只穿了家居服出来,头发披散着,苍白着一张脸,?连忙道:“老邱刚才接到一通电话,青松他们出任务受了伤,?已经送到了市中心医院,?听起来挺严重的。”   余桃张了张嘴,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书里,?刘青松可是顺风顺水宛如天助,?他一直平平安安,根本没有出现过任何受伤的事件。   可是现在,为什么刘青松会受伤住院了呢?   孙秀娥见余桃吓得都反应不过来了,带着同情的目光温声道:“老邱让我来叫你,他要去市里了解一下情况,小余,你也快点收拾收拾,?跟着去吧。”   “哦。”余桃怔了一会儿,有些不敢问出那句话,“嫂子,刘青松他....”   “具体我也不知道,小余,你还是先跟着去看看,别到时候万一.....”   孙秀娥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了,活到这个岁数,她不知道见过多少生离死别,可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看中的小辈身上,孙秀娥还是接受不了。   余桃心一悸,半晌才急慌慌地扭过头,“那嫂子,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来。”   说完这句话,余桃就踢拉着拖鞋,跑进屋里,快速换了一身衣裳。   墙上挂着的小镜子里,倒映出余桃的影子,余桃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愣,原来她的脸色这么苍白啊。   余桃心里乱七八糟,她把头发快速地绑在脑后,穿好鞋子,门口邱师长已经等着了。   孙秀娥见余桃空着手出来,拍着腿道了一声:“你怎么就空着手出来了?再去给青松收拾一些换洗的衣裳,还有钱和票,一定要记得带上,万一刘青松受重伤,需要住院,你还得回来拿东西。”   “哦哦。”余桃慌得跟一个没了头的苍蝇一般,又转了一个圈回到屋里,慌慌张张地找出一个布兜,往柜子里翻了一些她给刘青松做的夏衫,往布兜里面塞。除此之外还有钱,票...”   余桃一边往里面装东西,一边忍不住乱想。   她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刘青松怎么可能受伤了呢?听孙嫂子话里的意思,刘青松伤得怎么样还不知道,万一很严重,万一他就这样熬不过去了该怎么办?   余桃短促地呼出一口气,带着凉气的手挨个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发,她不敢摸脸,害怕把几个小孩弄醒了。   不管怎么样,先去医院看看再说,她还有三个孩子,无论如何她自己都不能倒下。   余桃握了握拳头,又看了孩子们一眼,拿着布兜转身走了出去。   她动作快,收拾完这些东西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   一走出们,余桃就拉着孙秀娥的手,涩声道:“嫂子,我先去了,家里三个孩子还要劳烦你先看一下,还有工作.....”   孙秀娥握着余桃有些冰凉的手:“我知道了,家里孩子你不用担心,工作上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都会安排好。”   有了孙秀娥的保证,余桃心里总算宽慰了些。   她点了点头,坐进车子里。   车在路上慢慢地行驶着,道路颠簸,路边带着露水的野草树木不断地往后挪去,随着时间渐渐的流逝着,火红的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一跃而起,通红的红日染红了天边的朝霞,给那些云彩镀上一层金边。   如此美景,车内的三个人却没有一个人有心思欣赏。   余桃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有些害怕,甚至是自责。   在书中,刘青松仕运亨通,几乎很轻松地就当上了司令,被受冕时他还不到五十岁。因为刘青松的成功,书中周小丽也以三十多岁的年纪,就被拍她马屁的人成为将军夫人。   以现实的眼光来看,刘青松的升迁速度几乎不可思议。   也是,书中的男女主身上都披着光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轻轻松松的就能完成。   可是现在周小丽可能还在挨处分中,刘青松也没有跟周小丽在一起,男主女主早就被她“拆散”了。   她为什么一定会认为,刘青松不会受伤呢?   余桃在心里问自己。   因为她下意识去逃避跟刘青松的关系,她下意识把刘青松推远,她不愿意在刘青松身上发一点心思。   说到底,她还是没办法原谅,刘青松上辈子那么轻易地就跟周小丽结婚,而且他还没有照顾好他们唯一的孩子,疏忽地让三娃自杀了。   哪怕余桃自己也知道,三娃的病很难治愈。   余桃双手交握在一起,冰冰凉凉的手指不自觉地互相捏着。   她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重生回来,打破了刘青松的命运线,才让刘青松此时命悬一线?   或许吧。   可是,再给余桃一次选择的机会,余桃依旧会这样选择。她没有办法按照剧情走,任由自己和三个孩子落得那样的下场。   余桃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可是刘青松现在受了伤,她心里还是有些五味陈杂。   刘青松受的伤严重吗?有没有生命危险,他以后会不会残疾,还能当兵吗?   一系列的问题徘徊在余桃的脑海中。   余桃想到家中的父母,还有睡着的三个孩子。   刘大恭和刘杨氏还不知道刘青松受伤的事情呢,余桃又该怎么向对她跟对亲女儿的二老交待?   “小余,不用那么担心。”坐在前面的邱文辉回过头来,见余桃脸色苍白,语气沉重中带着一丝宽慰,“刘青松那小子命大的很,没有这么容易倒下。”   余桃回过神,想对着邱文辉笑笑,可是却笑不出来。   她跟刘青松结婚时,刘青松已经从科瑞尔战场上下来了,结婚这么多年,余桃还没有收到任何刘青松受伤的消息。   每次刘青松来信的时候,除了问候父母孩子还有余桃,就是寄钱了,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在部队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就算受伤,也是余桃从他身上多了的伤痕上知道的。   这是她第一次确切收到刘青松出任务生死不知的消息,余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邱文辉见她这样叹息一声。   一路沉默无言,到了市里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斜斜地挂在了头顶。   市中心的马路上,被上班的行人占据,如水流一般的工人或走路或骑着自行车行驶在大马路上,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活力,路边还有早餐铺子在叫卖。   这般热闹的场景,余桃却无暇欣赏,车速因为人流慢了下来,余桃握紧自己的双手,终于看到市中心医院的影子。   中心医院很大,有四层楼高,外面的墙上攀爬了一些茂盛的藤蔓。这栋医院已经有些历史,据说是清末建立的,抗战时期被小日本占据,革命胜利后,这里就被改为中心医院。   听邱文辉说,刘青松在昨天被紧急送到这里。   余桃跟着邱文辉下了车,一路来到二楼找到了负责的医生。   接待他们的医生领着几人往四楼走,一边向邱文辉说几个人的情况:“三位受伤的战士战士都没有生命危险...”   余桃耳尖的听到这句‘没有生命危险’,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一直以来提着的那口气没了,迟来的后怕让余桃腿软了一下。   旁边的小战士扶了余桃一把,余桃冲着他摆摆手,终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不过一位战士的腿多段骨折,以后估计很难站起来了。”医生话里带着遗憾。   这话听在邱文辉和余桃耳里,十分的揪心。   以后很难站起来的人,是刘青松吗?余桃的心又提了起来。   邱文辉还在这里,余桃把想问的问题憋在心里,只听邱文辉道:“医生,没有一点点挽救的可能了吗?”   医生摇了摇头,语气愧疚中带着遗憾:“很难,以我们医院的能力不能完全保证。不过就算以后能站起来,恐怕他也不能剧烈运动,更别提当兵了。”   邱文辉沉默了一会儿,面色里带着沉痛,停下脚步对着医生道:“医生,你一定尽力医好他们,他们都是我手底下最好的的兵,我拜托你,务必尽最大的努力去救他们。”   “这个您放心,邱师长。”   余桃在一边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几个来到四楼住院的地方。   这个时候医疗条件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很差。   病房里简陋的铁架子床上并排躺着三个人,两个平躺着都已经进入了昏睡,一个趴在床上闭目养神,每个人的手上都挂着大大的玻璃点滴瓶,还有三个人窝在病房里的凳子上睡觉。   余桃一剑门,就认出了趴在床上的那个人是刘青松,哪怕刘青松只露出一个伤痕累累的背影。   看见他背上的伤,余桃眼睛里的泪水一下子漫了上来。   窝着一边补眠睡觉的三个战士听到动静,立即惊醒了过来。   他们已经熬了几宿,见到来人是邱文辉,打起精神对着众人敬了一个礼:“师长,嫂子,你们来了。”   邱文辉摆摆手:“情况我都了解了,具体经过回去再说。”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个战士点点头。   “你们没有受伤吧?”   三个战士捡能说的说了一下,“我们身上只有一点小伤,一路上有惊无险,队长、鹏哥还有磊子端了敌人老巢,撤退的时候被流散的敌人包夹,队长为了保护鹏哥中了一枪...”   余桃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了,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刘青松看。   刘青松的背已经被医生用白棉布包扎好,没有包扎的地方,却一片血肉模糊。   余桃不知道他背上一片一片血肉外翻的伤口是怎么弄的,这些伤口已经被医生上了药,黄黄的药末混合着血水还有嫩红的肉,伤口处还有焦黑的痕迹,因为天气闷热,医生没有给这些伤口覆盖绑纱布,任由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余桃光看着就感觉到疼,她不知道刘青松又该有多疼。   医生在一旁解释道:“他这是爆炸冲击烧伤的,看着严重,其实伤口不深,过不了一个星期这些伤口就会结痂。”   “这位战士最严重的的伤口是肩膀上几乎贯穿肩部的枪伤。”医生也看出来余桃应该是躺在床上这位战士的家属,解释道,“除了枪伤,他还有些脑震荡,这位战士醒来后可能会出现恶心头晕耳鸣的症状,甚至会出现短暂的意识障碍。”   余桃眨了眨眼睛,把自己眼中的泪逼回去。   余桃一直知道刘青松是名军人,可是今天余桃亲眼看见了才知道,刘青松的这份职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真的在拿着命去守卫着这个国家,意味着,他可能随时就会死。   刘青松没有骗她。   余桃仰起头又眨了眨眼睛。   刘青松是她的丈夫,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余桃会为他难受,她想换成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站在这里,看到这些战士身上受的伤,心里肯定一样不是滋味。“那医生,他的伤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对他以后的健康有影响吗?”余桃平复后心情问道。   “只要恢复的好,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余桃听了这话,彻底松了一口气。   刘青松的伤势,比起余桃最开始胡思乱想的要轻多了。   也许是她一开始把问题想得太严重,现在知道刘青松只是受了枪伤,余桃竟然觉得还可以接受,甚至心里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当军嫂真不容易,每个当军嫂的人心里一定很强大,毕竟多遇到几件这样的事情,就算不强大也逼着锻炼起来了。   现在在余桃眼里,刘青松肩上的贯穿伤,已经是个小伤了。   放下心里的负担后,余桃也有心情去关心其他的人。   刘青松身边躺着的,就是那位腿受伤的战士,叫石鹏,是一位连长;另一个肋骨上中了一弹的叫张磊,他也是一个连长。   余桃没有过问他们怎么受伤的,因为她知道,就算问了邱文辉也不会回答她。   邱文辉探望完之后,又交待了余桃几句,把警卫员小赵留在这里帮忙照顾三位受伤的战士,他就带着另外三个已经明显非常疲惫的战士离开。   余桃等他们离开后,到护士那里咬了两个板凳搬到病房内,给小赵一个,另一个留给自己。   余桃坐在刘青松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刘青松昏睡着,古铜色的皮肤有些苍白感,像是在黑板上蒙了一层粉笔屑,略薄的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眉毛黑浓,鼻子上还有一道轻微的划痕,他的睫毛倒是长。   余桃想,原来三娃这一点是像了刘青松。   结婚八年,余桃还是第一次这样观察刘青松睡着的样子。   刘青松这一睡就昏睡到晚上六点多。   太阳西沉,刘青松才睁开眼睛,他模模糊糊的看了余桃一眼,想认又不敢认。   “阿桃?”刘青松带着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声,声音气弱无力,微不可闻。   余桃还是一下子就听到了,她放下手里找护士借的书,把手放在刘青松手上:“我在这呢,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刘青松点点头。   余桃在他眼里是朦胧的,影子还不停地晃来晃去,弄得他有些头晕。   他又闭上了眼睛,气虚地小声问道:“这是在医院?你怎么来了?”   “你受伤了,我能不来吗?”余桃语气中微微带着埋怨和心疼,向刘青松述说着自己的担心和害怕,“你不知道,孙嫂子一大早就在外面喊我,说你受伤了,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我当时都以为你要死了,或者是残疾了,我都想好了以后该怎么生活了。你不是跟三个孩子说好了,会平安地回来吗?你怎么食言了?大妞他们还不知道你受伤了。”   余桃不停地唠叨着,下意识放低了声音,小声说着话,她害怕吵醒隔壁睡着的两个人。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刘青松耐心地听完余桃的唠叨,睁了睁眼睛轻声道,说完他还露出一个微笑。   若不是那些敌人太狡猾,利用他们熟悉的地形优势,在刘青松撤退的路上,抄近路堵住他们,刘青松这一次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不过,这个伤也值了,他们打击的那一伙人跟火车上的拐子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刘青松答应过余桃,会抓住想要伤害过她和孩子的人,他不会食言。   这些话,刘青松埋在心里不能说。他只负责完成任务,具体怎么操作,还需要上面的人商量,因为那伙人藏得太严,领导想要抓背后的大鱼,有些事情现在根本不能公布出来。   余桃不知道这些内情,见他这样,忍不住怒道:“你还笑,我可没有担心你,就是三个孩子,至从你走了之后,天天念叨着你。”   “也不知道你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了?”   刘青松突如其来的受伤把余桃吓着了,不断的跟刘青松说话,得到他的回应,仿佛能减轻她心里的那股不安感。   说完这些,余桃也意识道自己的不对劲,她站起来,把小赵送来的饭盒拿了过来,低头轻声问刘青松,“你现在饿不饿,想不想上厕所,头晕不晕?医生说你脑震荡,醒来后可能会头晕呕吐。”   刘青松摇摇头,他虚弱的趴在病床上,连摇头的动作都是轻微的。   可是看着余桃为他忙来忙去,刘青松心里又有一股隐秘的欢喜。   “我不饿,也不想上厕所,你歇一歇。”   他的声音太小,挂着点滴的手无力地搭在被脚上,移动一下都难。   这个样子的刘青松是余桃第一次见,在余桃印象里,刘青松一直是高大健壮,有力气的代名词。   他可以轻轻松松地用一只胳膊就把余桃从地上搂起来,每次训练完回到家,还能一个接着一个,把三个孩子撂倒天上再接住。   刘青松什么时候这么虚弱了。   余桃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她坐下来,把铝制的饭盒放在腿上,看着刘青松连说话都吃力的样子,语气也低落下来,转移话题道:“爹和娘都不知道你受伤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   刘青松小声道:“不用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了,也是白着急。”   余桃抿抿嘴:“我不说。”   过了一会儿余桃又问道:“刘青松,以前你受了伤,也像现在这样?”   “没有。”刘青松道,“以前我很少受伤。”   余桃道:“你还骗我,你身上的伤口多没多,我会不知道吗?”她知道刘青松工作危险,可是她从来没有今天这样,亲眼看见刘青松受伤的情景。   刘青松背上的伤口,除了那个贯穿的枪伤,其他大大小小烧伤的伤口,余桃数了,足足有17个。   她平时做饭的时候不小心烫一个水泡,都疼得难受,更别提刘青松背上烧伤得,□□出来的肉了。   刘青松听了只能干笑,也许是适应了一些,他这会儿晕眩的症状减轻了很多。   刘青松睁着眼睛,看余桃发脾气。   “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就在想,你这个兵还不如不当。”余桃看了刘青松一眼,还不等刘青松反应,又道,“不过你放心,医生说只要你好好养伤,以后还能当兵。”   刘青松扯了扯嘴角。   就算余桃故意吓他,刘青松也不担心,他对自己身上的伤有数,知道这点伤不会影响根本。   余桃知道刘青松对身上的那身军装有多么重视,并没有故意卖关子,“不过,石鹏的腿倒是很难站起来了,医生说,就算石鹏的腿恢复的好,他也不能再继续当兵了。”   这个消息让刘青松听了一阵难受,他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着的石鹏,心里千言万语,最后刘青松只说了一句话,“只要能活着就好,就算站不起来,他好好活着,也不枉我替他挨了一枪。”   余桃听了这话轻轻叹息一声。   几天的时间过去,几个伤员都从昏睡中醒了过来,除了石鹏知道自己以后可能再也当不了兵之后沉默了一会儿,三人的精神状态都还不错。   刘青松背上的伤口果然跟一声说的那样,开始结痂。   就是伤口开始结痂的时候很痒,他又不是一个能在床上躺的下去的人,伤口还没好就想着下床,每次被余桃或者是医生逮住,都对他一顿臭骂。   石鹏和张磊一个伤了腿,一个伤了肋骨,看到刘青松那个“张狂”的样子,都忍不住在心里憋气。   石鹏和张磊的家属都没有随军,家里人知道他们受伤的消息赶过来,也要几天的时间。他们俩都要求部队不要把自己受伤的消息传回去。   邱师长回去后,只能栽派一个警卫员过来照看。   病房里住着三个大老爷们,两个还躺着不能动,换衣服上厕所都需要人帮助。   余桃在这里另外两个人会显得很拘谨。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余桃就刻意错开了他们需要方便的时候再过来。   她在招待所里开了一间房,每天用招待所里的灶台,轮流给三个伤员炖汤品。   老母鸡汤,老鸭汤,鸽子汤...   余桃手艺好,炖的汤品真是又好喝又营养,没有几天的时间,她都觉得这几个伤员脸上都有了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3-10?23:58:36~2021-03-11?23:5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逃家小兔?20瓶;会思考冻柠茶?10瓶;猫魅魅、葡萄?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哑婆   天气越来越热,?越到夏天,东北的许多东西,愈发热情疯长着。   比如,?这里盛产的菌菇。   下过一场雨后,?气候湿润,?正是上山采蘑菇的日子。   余桃从来到东北之后,?就一直听人说,?这里的菌子最好吃。尤其是夏天,?带着篮子上山采菌子,一会儿就能采满满的一大筐,?幸运的话,还能采集到很珍贵的松茸和猴头菇。   余桃一直等着上山采蘑菇,他们老家禹都没有山,气候又干燥,?除了枯木上偶尔可以见到一些木耳,其他的菌子根本见都见不到。   无奈,?刘青松这个时候受伤,?余桃作为伤员家属,在这个时候也只能呆在医院陪护在刘青松身边了。   市里东西稀缺,?菌子一下来,?刚到供销社,就被想吃口新鲜菌子的人哄抢一空。   余桃根本抢不到,不过她在这里住了几天,慢慢地也摸清了点门路。   在招待所后面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条偏僻阴暗的小道,小道上可以看见有些人或蹲或站,有的挎着竹筐,?有的拎着布包。   这条小道就是传说中的黑市,目前市场上并没有严格禁止买卖,说是黑市,这里的东西也只不过是比外面的贵一些,有些还不需要用票。   为了给三名伤员补充营养,余桃来过黑市好几次,今天恰好被她碰见一个带着洗的发黄的白色头巾的老汉,来黑市卖新鲜的榛菇。   不到两斤的榛菇,花了余桃一块八毛钱,比猪肉还贵。   她今天打算炖老母鸡汤,昨天刚买的一只老母鸡,余桃早上起来用两个馒头请招待所隔壁住着的那位老大爷帮她宰杀。   余桃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把老母鸡放在砂锅里炖上了,加了点枸杞,现在又有了榛菇,余桃都能想象的出,这次鸡汤有多么美味。   拎着蘑菇回去的时候,余桃又在拐角的地方,看到那里坐着的阿婆。   那阿婆穿得破破烂烂的,头发也乱糟糟带着污垢,露出来的脸和手都干瘦枯黄,像是失去了水分的树皮一般。   她每天雷打不动的坐在那里,面前还放着一个碗,样子很明显是在乞讨。   可是余桃发现,一天下来,也没人往这位阿婆碗里扔过一分钱,每个路过的人经过她身边,脚步都急匆匆的,根本不会停下来。   也是,现在物资稀缺,就算是城市里,每家每户也都要精打细算的计算每顿吃的东西,大多的时候还吃不饱,谁还有多余的心思给那位看起来没有多少日子的阿婆施舍一点同情心呢?   余桃本来也想跟往常那样,绕过这位阿婆走。   可是看着她的年龄,还有那双没有一点神采的眼睛,余桃突然有些不忍心。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花了一块八毛钱买的榛菇,还是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分钱,弯腰放在阿婆面前的破碗中。   “叮~”一声,硬币和瓷器碰撞的声音,让阿婆从神游中醒过来,她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仿佛想要看清余桃一样。   余桃是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第一个施于她怜悯的人。   她的眼睛僵直地转动了一下,里面依旧没有什么神采。   余桃于心不忍,对那一分钱又有些不好意思:“阿婆,钱不多,我看你天还没有亮就坐在这里了,这都快中午了,还没吃饭吧?拿这一分钱,去买个包子吃。”   那位阿婆木瞪瞪地不说话,像是失了魂一样。   余桃见她这样,只微微笑笑,直起身就走了。   她只是做了一件让自己良心好受的事情,并不期求阿婆的感激。   往前走二十几米,就是供销社。这个时候管得不严,黑市光明正大的就在招待所后面,倒也方便了余桃。   刚到供销社,值班的罗姐就喊住余桃:“余同志,今天是不是炖的老母鸡汤啊,这味道真香!”   “是啊。”余桃点点头。   罗姐竖起大拇指:“你这手艺真是绝了!一上午把我馋的直流口水。”   余桃听着微微笑道:“肉哪有不香的,这几天光买肉给我男人补身体都花了不少钱,罗姐你可别说了,一说我就心疼。”   听了她这话,罗姐深有同感,也不羡慕了,连忙道:“可不是,家里有个病号,那花钱比流水还快。不过你对你男人是真好!”   余桃听了无奈笑笑:“可不是嘛,这些钱不能省,就怕留下后遗症。”   他们家的钱几乎都是刘青松挣的,而且刘青松跟他的两个战友受那么严重的伤,现在正是需要进补养气神的时候,这些钱不能抠。   余桃的食补还是有效果的,连医院的老中医都说好,要不然就算刘青松的身体素质再好,也不会那么快就想蹦跶着要出门。   说完余桃正要走,罗姐突然道:“余同志,我刚才看见你跟那个哑婆说话了?”   罗姐一边说,一边用下巴往刚刚那个阿婆的方向示意。   余桃一愣,顺着她的示意看过去,那个阿婆依旧坐在阴暗的角落里,恍惚间余桃都能看见她身上,即将熄灭的生命烛光。   她那样子,应该是不想活了吧。   “是啊。”余桃回过头来疑惑道,“怎么了,罗姐,这是..不能跟她说话吗?”   罗姐摇了摇头:“不是不能说,只是...唉!”   罗姐缓缓跟余桃说了哑婆身上发生的故事。   原来,哑婆的丈夫以前是国jun的军官,解放后,她丈夫跟着g民d撤退到台岛了,只留下哑婆一个人还有她的女儿相依为命生活在这里。   因为丈夫拖累,周围的居民对哑婆母女俩采取不闻不问的冷漠态度,若是没有意外,母女俩生活平静,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畜生的存在。   哑婆的女儿长得很漂亮,十六岁的年纪亭亭玉立,就跟一朵花一样。   余桃听到这里,就知道下面会有悲剧发生。   果然,罗姐继续道:“那个畜生,是附近有名的二流子,盯上了哑婆的女儿,半夜里趁着大家都熟睡,翻进她们家,把那闺女糟蹋了...”   余桃听了心里难受:“后来呢,周围的邻居都没有人发现吗?”   罗姐叹口气,似乎有些愧疚:“应该有人发现吧,可是你也知道她家的成分,大家平时躲着她们都来不及,哑婆又不会叫人,周围的邻居听见动静也没有想着出门看看。”   听完这些,余桃心里不是滋味,怪不得她见那阿婆脸上没有一点神采,原来她没有感受错,相依为命的女儿惨死,哑婆是在熬日子呢。   罗姐也长出了一口气,叹息道:“哑婆闺女十六岁的年纪,就上吊自杀了,公安把那个畜生抓住枪bi,可对哑婆来说也没有用啊,她唯一的闺女没了。哑婆后来就疯了,她也不会说话,天天拎着粪桶,挨家挨户到附近人门前倒粪,好发泄她心里的怨气。”   “她对我们这里的人有恨。”   “你也看了,大家心里对她愧疚,不敢说什么,平日里只能躲着她走。”   “那现在哑婆怎么过的?她身边没一个亲人了?”余桃问。   罗姐道:“哑婆女儿死的第二年,她在乡下的一个远房侄子找了过来,她那个侄子脸上一道疤,经常见不到人影,不过他看起来就不好惹,对哑婆也不好,算算时间,哑婆跟他一起生活了有八年了吧,你看现在都不成人样了。余同志,你以后还是当心一点,别跟哑婆说话了。”   想到哑婆那个阴深深的侄子,罗姐也是好心提醒余桃一句。   可能又是一个只会欺负老人,等哑婆死了好继承她的房子的混账玩意儿吧。   余桃点点头,并没有把罗姐的话放在心里,不过她还是好意冲着罗姐微微笑笑:“我知道了,罗姐,谢谢你。”   “嗐,谢啥!”   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了,余桃跟罗姐道别后,把榛菇洗干净放进瓦罐里继续煮。   一边煮鸡汤,余桃一边和面,打算先给自己做一碗鸡汤面条出来。   想起罗姐说的那些话,余桃叹了一口气,又往盆里多加了些面。   哑婆是个可怜人,看她那副求死的样子,也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余桃为她的遭遇难过。   现在她有这个生活条件,又何必吝啬多加一把面的善良。   也就一碗面的功夫,哪怕能给哑婆悲剧的人生增加一点温暖,余桃做的就值了。   余桃也曾坠落过地狱,她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也知道绝望的死去有多么的痛苦。   她身处地狱的时候希望有人能给她一碗面,可是那个时候没有人可以拯救她,现在她有了能力,就去做吧。   面粉加上水搅拌,揉搓,一遍遍的用手按压,直到面团表面光滑不沾手,再用擀面杖一遍又一遍的赶出薄厚均匀的大面皮,最后将面皮折叠在一起,用刀切成几毫米宽。   半个多小时,经过几次工艺揉制出来的面条,终于做了出来。   面条做好后,陶罐里新鲜菌子的香味也散发出来了。   余桃重新弄了一个锅,往里面加水,点火重新烧开,把面条放进去,滚上几滚,等面条熟了盛出来,过凉水,放到瓷碗里。   往瓷碗里浇上鸡汤,再点缀一些葱花,一晚鸡汤面就好了。   余桃端着这碗鸡汤面,出了招待所,一路走到哑婆的面前。   哑婆的眼睛木木地看着远方,余桃站在她身边一直没有动,哑婆才缓慢的转过头,僵硬地看向余桃。   余桃心中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把手中的碗递给哑婆:“我做了鸡汤面,做多了,给你盛一碗,早上没吃饭吧,趁热快吃吧。”   说着,余桃就把碗往前递了递。   哑婆眼睛微微动了动,看向余桃手里的碗。   白瓷碗中,鸡汤清澈里带着亮黄的油星,上面覆盖着鸡块煮得软烂的鸡肉和新鲜的榛菇,汤上飘着鲜红的枸杞,还有嫩绿的葱花,汤下是洁白劲道的面条,这一看就不是多出来的剩饭。   哑婆是哑,可是她不傻。   她面前的破瓷碗里,还放着余桃刚才给的那一枚硬币。   周围的人路过都避着她,不愿意跟她讲话,当她是透明人一样,至从女儿死后,余桃还是第一个愿意靠近她的人。   哑婆没有接余桃的碗,也没有拒绝。   余桃见状,直接把碗放在她手里:“你先吃吧,吃完把碗放到供销社前面的窗台上就可以了。”   哑婆明显是不想活的状态,上辈子余桃见多了她这样求死的人,她知道那些人的痛苦,所以余桃不会对哑婆的选择发表任何意见,余桃只想在哑婆走之前给她送一碗面。   余桃把面递给哑婆后,站起来就离开了。   哑婆看了看手中的那碗面,又看了看余桃的背影,眼睛一红,木楞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情绪。   她的女儿若是活到现在,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余桃回到屋内,急冲冲地吃完饭,就拎着鸡汤跑到医院去了。   医院配备的有病号餐,还便宜不要票,只不过医院做的菜跟余桃做的肯定没法比。   还没到饭点,刘青松就开始惦记着余桃了。   不止刘青松,就连石鹏和张磊也跟着惦记,喝过余桃亲手做的汤,那感觉就跟吃了灵丹妙药一般,浑身的毛孔都舒坦了。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石鹏和张磊敢举手发誓。   余桃做的汤实在是太鲜太美味了,没喝过的肯定不知道。   果然,俩警卫员刚把病号餐打上来,余桃就拎着鸡汤来了。   装鸡汤的饭盒用的是部队发的铁饭盒,恰好三层,每层都被余桃装得满满当当。一打开盖子,鸡汤的浓郁带着新鲜榛菇的特殊气息,顿时扑鼻而来。   “今天做的老母鸡汤啊?”刘青松叹道。   余桃道:“嗯,新鲜宰杀的老母鸡,小火炖了三四个小时,今天你们有口福了,我恰好碰上了卖榛菇的,特别新鲜,你们赶紧趁热把汤喝了。”   不等余桃说完,刘青松就忍不住拿着勺子上手了,他受伤的是左肩,倒不影响右手吃。   刘青松先喝了一口汤,汤里都是老母鸡熬煮了四个小时的精华,再搭配着菇子的香味,那味道真是绝了。   温热的汤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口腔里没个细胞都好像在跳跃,喝完一口,刘青松打了一个机灵。   “怎么了?”余桃问,“不好喝吗?”   “好喝。”刘青松道,“特别舒坦。”   余桃听了这话,忍不住瞥了刘青松一眼,笑道:“好喝你发什么抖啊?”   刘青松对着余桃露出一个笑,根本顾不得说话。   一旁的石鹏一边吃一边道:“还要感谢嫂子,真是辛苦嫂子每天给我们炖汤喝。若不是嫂子,我们现在就只能吃这些干巴巴的病号餐了。”   病号餐已经很不错了,有鸡蛋又肉,还有白米饭,只是对比着余桃做的汤,味道顿时不好了起来。   张磊也道:“嗯嗯,谢谢嫂子,嘿嘿。”   “这话你们每天都要说个好几遍。”余桃笑道,“你们没说腻,我都听腻了。”   “嘿嘿。”张磊又傻呵呵地笑了一声。   “呦,吃着呢。”正说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等余桃回身,接连几道她做梦都忘不了的声音,让余桃一下子喜从心起。   “娘!”   “娘!!”   大妞二娃还有三娃从门口往余桃身边扑了过来,余桃惊喜地看着他们,连忙蹲了下来,“大妞,二娃,三娃,你们怎么来了?!”   三个孩子依偎在余桃身边,三娃的眼睛都红了。   “娘坏,娘走了。”三娃抱着余桃的脖子舍不得丢,这还是几个孩子长这么大,余桃第一次离开他们身边这么长时间。   余桃眼睛也红了,她把三个孩子拥在自己怀里:“爹受伤了,娘需要照顾爹,娘不是给你们打过电话吗?你们有没有好好听孙校长的话?”   “他们可听话了。”孙秀娥在一旁道,“每天不用我操心,三个人一起床,大妞二娃就先给三娃穿好衣服。吃饭也不挑食,每天回来不用我催就把作业写得好好的,三娃跟在我身边也不闹腾...”   孙秀娥把三个孩子好好地夸了一顿,余桃听了又骄傲又心疼。   “嫂子,这些天你受累了。”余桃道,“照顾孩子有多累我是知道的,真是辛苦您了,等回去后,我跟刘青松一定会好好谢谢您。”   “客气什么!而且不只是我照顾,韩雅,向情俩人空闲了都会帮忙看着,他们三个又乖又懂事,一点也不用我们操心。”孙秀娥道,“你不知道,家里有了三个孩子,每天欢声笑语的,老邱都高兴了不少。”   她一儿一女都是军人,因为工作不能在身边,孙秀娥想要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都难。   余桃听了这话,抿起唇笑笑,把向情和韩雅的帮助也记在心里。   孙秀娥终于想起三个病号,问道:“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我咋看你们三个脸色挺好的,一点也不像重伤的样子。”   可不是吗?隔壁脚被钉耙贯穿一个洞的那个年轻人,是跟他们一天住进来的,他的脸还是青黄青黄的。   石鹏笑道:“都是嫂子,每天精心照顾着我们,各种汤水不断,吃的好又顺心,脸色能不好吗?”   孙秀娥笑着看余桃一眼:“看来小余真是来这来对了。”   说完她又看着石鹏道:“石鹏啊,你的腿怎么样?我听说...”   石鹏这些天已经接受了自己以后不能当兵的事实,听了孙秀娥的话,反而安慰道:“医生说只要恢复得好,还能站起来。”   “那就不能当兵了,对你来说,真是太可惜了。”   石鹏道:“不可惜的,嫂子,我都27了,也该回家娶媳妇儿了,我娘可一直念叨着我还没娶老婆这事,现在终于能满足她的愿望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谁不为石鹏可惜。   他本来有大好前程,现在只能无奈退役,石鹏有多珍惜他身上的那身军装,就连余桃都清楚。   大家听了都说不出什么话,毕竟石鹏的腿能够站起来,已经是医生做出来的最大努力了。   遗憾已经没办法弥补,孙秀娥只能顺着石鹏的话道:“也对,你这个年纪是该娶老婆了,到时候可要好好对人家。”   刘青松在一边也道:“回去之后也要好好生活。”   “你放心吧,团长。若不是你没有放弃我,还替我挡了一枪,我都已经死了。”石鹏道,“团长,我这一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肯定会好好活。”   几人见他这样,都放心了不少。   石鹏回去能专业,以他的职位,石鹏很大可能性会回到他所在的家长,当个公安局局长,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   石鹏在心里已经做好了自我建设,大人都在说话,三个孩子跟余桃亲热后,终于想起他们的爹了。   几个人不知不觉挪到刘青松身边,刘青松现在的样子跟几天前他刚送进医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穿着余桃带来的白衬衫,袖口上挽,头发和胡子也都打理的干干净净,若不是手上还吊着点滴,还真看不出来他是一个病号。   “爹,你怎么受伤了,流血了吗?”二娃趴在床上,好奇地问道。   刘青山笑道:“抓坏人的时候,不小心受得伤,不严重。”   说完刘青松把碗里没喝完的鸡汤递给三个孩子:“你们吃饭了吗?你娘做的鸡汤可好喝了,一人一大口,快喝。”   二娃想要上手,大妞拦住他,皱着跟刘青松一模一样的浓眉道:“让爹喝,爹受伤了。”   二娃立刻把手收了回来:“爹,你喝吧,你快点好起来,好起来娘就能回家了。”   “臭小子。”刘青松听了这话气得乐了一声。   他跟几个孩子有两个多月没见了,孩子真是见风的长大,俩月没见,三个孩子都长高了不少,尤其是三娃变化最大,现在三娃说话说得也顺畅了,再也不会俩字俩字的往外蹦了。   刘青松低声跟孩子交流着,那边几个大人也在说着话。   一转眼时间就过去了,孙秀娥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大妞,二娃,三娃,该走了。”   三娃一听这话,就有些不愿意。   他抱着余桃的腿,眼眶有些红红的:“不想走,娘跟着一起走。”   说着三娃抬起头,仰望着余桃,明亮的大眼睛里已经弥漫上泪水了,带着哭腔哽咽道:“娘跟着一起回家。”   大妞和二娃也不想跟余桃分开了。   三个孩子在余桃没办法陪着的时候,的确很乖,可是他们就是知道不能对着外人任性发脾气,才收敛起自己的脾气变乖的。   每次余桃打完电话,三个孩子都会偷偷地抹眼泪。   孙秀娥安慰过一次后,大妞为了不让孙奶奶操心,就让二娃和三娃憋着不哭,等晚上熄了灯,他们才会抱在一起偷偷地哭,害怕吵醒孙秀娥,他们一边哭一边还不忘小心地不发出声音。   余桃不知道这些,不过现在,她看着三娃抱着自己大腿祈求的样子就受不了了。   “嫂子,干脆让孩子留在这里吧。”余桃不自觉祈求道,“他们都一个星期没见我了,刘青松估计还要一个星期才能回军区修养,再麻烦你也不好。”   孙秀娥见余桃这样,叹了一口气:“我是没关系,主要是看你,你每天照顾病号,还要照顾孩子,忙得过来吗?”   “可以。有小赵还有小宋帮衬着,我没做什么事。”   “那行吧。”孙秀娥说完对着三个孩子道,“你们三个就留在这里陪着爹娘吧。”   大妞和二娃听了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三娃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伸着手让余桃抱抱。   余桃脸上带着笑,把三娃抱到自己怀里。   这段时间三娃没少长,估计再等一段时间,余桃就抱不起来他了。   “工作的事情不用操心,我都安排好了。”   “这上面的电话,是我一个老朋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你可以去问问她上夜校的事情。”   孙秀娥一边走,一边跟余桃交待道。   余桃点点头:“我知道了,孙主任,又让你为我操心。”   孙秀娥拍了拍她的肩:“好好努力,还有很多工作还等着你呢!”“嗯。”余桃使劲点点头。   孙秀娥看见她这样笑了笑,又跟三个孩子道别后,才坐上回军区的车。   因为孙秀娥的到来,他们的晚饭直接从国营饭店里买,余桃吃完,跟几人告别后,才带着三个孩子回到了招待所。   回去的时候,余桃又遇见了哑婆。   哑婆依旧坐在拐角处,手里拿着一个碗,是中午的时候余桃给她送鸡汤面的那个碗。   余桃愣了一下,牵着三个孩子走到哑婆身边,问道:“阿婆,你是在等我吗?”   哑婆静静地盯了余桃一会儿,又看看她身边的三个孩子。   余桃温声笑道:“这是我的三个孩子。”   “大妞,二娃,三娃,快叫阿婆好。”   “阿婆好。”三个孩子依偎着余桃异口同声道。   哑婆看着三个小孩,尤其是大妞,目光仿佛看向许久许久的以前,那个时候她的女儿这么大,也是这么的漂亮。   大妞被眼前的怪婆婆盯得有些怕,她往余桃身边缩了缩。   余桃摸摸大妞的头发当做安抚。   “阿婆,没事我们就先回去了,天也不早了,你也回家睡觉吧。”说着,余桃从哑婆手里接过那个空碗。   哑婆猛地躲闪一下,没有把碗给她。   她眼睛里带着余桃看不懂的神采,固执又倔强,直勾勾地盯着余桃看。   余桃一愣。   “哑婆,你在干什么!”   巷子的阴影下传来一道阴厉的声音,他的嗓子仿佛被沙子磨过一般,带着令人别扭的嘶哑感。   哑婆听见这个声音,脸上写满了惊恐,“嗯嗯~”她用手往前推着余桃,一边推一边示意让余桃走。   孩子还在,余桃想起罗姐白天跟她说过的话,又见哑婆这个表情,顾不得其他,母性使然,这个时候余桃只想带着孩子们离开。   可是声音的主人比想象中来得更快,“哑婆,你在跟谁说话呢?”   说着,声音就到了耳后。   余桃护着孩子往后退,只看见一道从额头斜着跨向眼睛脸颊的伤疤,横贯在面前这个面相有些阴狠的男人面部。   哑婆挡在余桃和孩子们面前,一边比划一边支支吾吾地跟男人交谈,不知道说了什么。   那男人勾起一个笑:“我知道了,哑婆。你身子不好,咱们先回去吧?”   说着,他就用手扶起哑婆的胳膊,仿佛挟持一般,逼着哑婆往前走。   余桃在一边静默着,她观察到,这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几岁,短发,身体不算健硕,身高最多一米七五,手很粗糙,手背上面有拳茧,是个练家子,而且,他虎口还有一道撕裂过后又痊愈的,毛毛虫一样的疤痕。   那个男人仿佛知道余桃在看他一样,临走之前,微微扭头,冲着余姚露出一个带有恶意的微笑。   余桃心里一冷,下意识护住三个孩子。   这个男人给了她莫名的熟悉感还有危机感...罗姐说的时候,余桃没有在意,她没有想到,哑婆的侄子竟然给人的感觉会这么危险,好像见过血一样。   还有,他手上的那道疤,余桃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一定在哪见过,余桃绝对不会弄错。   可是,她现在就是想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3-11?23:57:23~2021-03-12?23:5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危机   余桃冥思苦想,?却依旧想不起来。   无奈,她只能暂时先将这个事情记在心里。   不管怎样,哑婆侄子给她的危险感总是错不了,?明天回来的时候,?还是让小赵送他们娘几个回来吧。   这样想着,?余桃立刻招呼三个孩子去冲澡。   孙嫂子过来的时候,?没有给三个孩子带换洗的衣裳,?余桃只给大妞找了一件她的上衣套在身上,?其他两个儿子,?洗完澡直接穿着小裤裤就在床上蹦跶了。   大妞小时候眉眼像了余桃,现在慢慢长大,?眉眼愈加俊秀,?侧面看着她的高眉骨和挺直的鼻子,反而有了刘青松的影子。   余桃用毛巾给大妞擦头发,二娃和三娃趴在靠着床的窗户往下看。   若说军区是另一个乡下,?那这里就是城区了。   余桃所在的房间在四楼,从窗户往外看,?能够看到远处鳞次栉比的楼房。窗户下面就是马路,一盏一盏的路灯晕出黄色的光圈,好些飞蛾在路灯上面扑来扑去,?夜里□□点,路上依旧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甚至是一男一女慢悠悠地走着谈天。   “娘,?你看,?那个叔叔拉阿姨的手了。”二娃眼尖,看见外面的一对男女拉上了手,急忙咋咋呼呼地跟余桃说。   余桃暼了他一眼:“那你还看,?别趴在窗户边上了,快点把你和三娃的头发擦干,明天我还要早起去给你们三个买布,让裁缝快点给你们赶制一身换洗的衣裳。”   二娃接过余桃递给他的毛巾,嘟着嘴巴拉着三娃坐下,先在三娃头上胡乱搓了搓,然后往自己头上揉了几次,就举起毛巾道:“娘,我擦完了。”   余桃看他一眼,无奈接过二娃手里的毛巾,道一声:“过来,娘给你们檫。”   三娃一听余桃招呼,立刻爬到余桃身边,乖乖的趴在余桃腿上,让余桃给他擦头发。   “娘,哥弄得不舒服。”三娃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编排道,“哥哥抓我耳朵了。”   余桃听了轻笑一声。   “嘿,刘三娃,我给你擦头发,你还不乐意。”二娃在一旁抱着胳膊,“娘不在家里的时候,谁天天给你穿衣裳,穿鞋,是谁给你端饭的。”   “是大姐和孙奶奶。”   大妞在一旁笑了一声,二娃听了气呼呼地道:“刘三娃,我以后再也不帮你了,我再帮你做任何事,我就是猪!”   三娃见二娃这样,露出一口小米牙,“咯咯”笑了几声。   余桃忍不住捏捏三娃的耳朵:“又逗你哥了,你个小淘气,大妞和二娃在家里有没有照顾你?”   “嗯。”三娃用手掰着脚趾头,跟余桃搭话,“大妞二娃给我喂饭,还哄我睡觉,我哭了,大妞和二娃给我擦眼泪。”   “那你应该给大妞和二娃说谢谢,你还哭了呀?”余桃问。   二娃在一旁忍不住告状:“他哭的可惨了,你走的第一天,他就站在路口,非要来找你,我和大妞拉都拉不回去。”   “哥哥和姐姐也哭了。”三娃又道。   二娃大声反驳道:“我才没有哭呢,我都是一个男子汉了,怎么会哭!”   大妞道:“娘,你别听二娃吹牛了,夜里就二娃哭得最厉害了,哭得一抽一抽的。”   三娃听了这话,躺在余桃腿上,立刻用手捂着脸,鼻子一抽一抽的,模仿二娃抽泣的样子:“呜呜,娘...二娃就这样哭的。”   余桃听了又好笑又心疼,含笑的看着二娃,也逗他道:“原来娘不在,你是这样哭的啊?”   二娃被三个人合起伙来“欺负”,有点恼了,破罐子破摔道:“大妞和三娃才爱哭呢,天天夜里抱着我哭,把我的衣裳都哭湿了。”   余桃一边听三孩子炒架,一边站起来抬着手给站在床上的二娃擦头发。   二娃微微低着头,任由余桃帮他擦着。   “是娘走之前没有跟你们说一声。”余桃把孩子的头发擦了个半干,才拉着三个孩子坐在自己身边,问道:“这几天你们想娘吗?”   “想娘。”三娃依恋地搂住余桃的脖子。   大妞和二娃也点了点头。   余桃挨个摸摸他们的头发:“以后娘去哪都带着你们,直到你们长大,想离开的时候。”   “我长大也不离开娘身边。”大妞道。   二娃说:“我也不离开,我长大要去当兵的,就在咱们军队里,我每天打完抢,还要回家吃娘做的饭呢。”   余桃看着他们轻笑一声,真的都是傻孩子。   现在说着不想离开,等长大了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余桃拍拍三娃的屁股,对着三个孩子说道:“为了补偿这段时间娘没有在你们身边的亏欠,明天去供销社,娘带着你们买你们喜欢的东西,可以不?”   “太好了!”二娃高呼一声,“娘,我想吃糖果子。”   大妞和三娃听了眼睛也一亮。   “不行。”余桃立刻摇摇头,“你们都换牙呢,不能吃太多糖。”   “那还有啥意思啊?”二娃丧气道。   大妞说:“不能吃糖果子啊,那娘,你还是给我买书吧。”   “娘,我想吃糖果子啦。”趴在余桃腿上,“甜甜的好吃。”   余桃见他们这样,无奈叹了一口气,松口道:“行吧,明天给你们买糖果子,不过那东西太甜了,一天一个人只能吃两个。”   越不让他们吃,他们越惦记,真的吃到嘴里了,反而没那么想了。   余桃想着几天没见他们,就破例一回。   三个孩子一听有转机,脸上都一乐。   余桃好笑道:“除了糖果子,娘还给你们买桃花饼,鸡蛋糕,核桃酥,你们不是最喜欢吃了吗?可以不?”   还有这种好事?   二娃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太棒了!娘,我还想吃瓜子。”   “买!”   “还有大妞要看的书,也买!”   那么长时间没看见三个孩子,尤其是听见他们这段时间说是怎么想她的,余桃这个时候,真是什么都想给孩子们买。   就是她的票,估计这个月又该不够花了。   娘几个躺在招待所的床上,玻璃窗户打开着,清凉的夜风悠悠吹过,余桃一边给孩子和自己扇着扇子,一边听他们叽叽喳喳地说话。   路上都已经没有了行人,外面的虫子还在鸣叫,这天夜里,招待所四楼的灯到了很晚才灭。   不远处的一栋普通民宅里,哑婆独自一个人睡在简陋的房间内。黑夜中,她睁着浑浊的眼睛,侧耳听到隔壁几个人人小声商量着什么。   朦胧的月光透过有些破烂的窗户照耀在哑婆身上,她怔怔地看着房梁,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像是僵尸一般直楞楞地躺着,看起来颇有些诡异。   “哥,那个哑婆子不会听见我们说的话,去告密吧?这次我们可是准备了很久。”   “不会,她是个哑巴,这两年耳朵也聋了,根本听不见我们说什么。”嘶哑的声音道,“而且,她对这里人恨之入骨,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去告密。”   “因为她那个闺女?啊!对不起鬼哥,是我多说了。”   那人说着压抑着痛呼一声,话音里带着难捱的痛苦。   估计那男人又动手了,哑婆直楞楞地躺着,听见他们提起了自己的闺女,握在身侧的手狠狠的握了起来,尖锐的手指甲都快扎破了手掌。   仇恨充斥着哑婆的眼睛,她咬着牙浑身颤抖着,极力阻止自己想要冲出去杀了那个男人的心思。   “做好我交待你的事,记住,不该知道的就别问,话多的人死得快。”嘶哑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是是,我知道了鬼哥。”   外面的声音又窸窸窣窣响了几次,哑婆闭上眼睛,敏感的察觉到有人站在她门前看了一会儿。   她憋住了呼吸,再也不敢睁开眼睛,只能握紧手心里那个团成了一个小疙瘩的白布,不知什么时候,又陷入每夜的噩梦里。   第二天天一亮,余桃就醒了。   她把孩子们叫醒,换上昨天的衣裳,一大早就牵着三个孩子,准备去经销社。   下楼的时候,罗姐已经来上班了,正拿着扫帚打扫卫生,她一看见余桃就笑道:“呦,这是你家里的三个孩子吧?”   “是啊,大妞,二娃,三娃,叫罗阿姨好。”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的跟罗姐问好。   罗姐笑道:“唉,真乖,你这三个孩子长得真好看,像你。”   说完她又道:“不过,余同志啊,你咋不把头发放下来呢,天天还把头发挽在后面,这样太老气了,我娘都不愿意这样扎头发了。”   余桃听她这样说一愣,抿嘴笑道:“我这是习惯了,哪天我试试也像罗姐你这样打扮。”   “那肯定好看。”   余桃笑笑,正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让她耿耿于怀的那个疤痕男。   余桃转个话音,向罗姐打听道:“对了罗姐,你说哑婆的那个侄子,经常看不见他人影,罗姐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不?”   “不知道。”罗姐摇摇头,“他每次出门回来都半夜里了,我们这里的人不注意的时候,根本见不到他的人影。不过我听哑婆邻居家佘大娘说,半夜里,哑婆家里经常有人说话的声音,听那声音像是有好几个人在。”   “你们就没告诉公安吗?”余桃忍不住问。   这个年头抓特务抓得特别严,老百姓一个个也都嗅觉敏锐,一点不对劲就会去举报。   “咋没告诉啊?”罗姐道,“公安查了,说是打牌。后来那个人就天天拿着刀在附近转悠,专门吓唬人,他那个样子谁还敢举报啊?”   罗姐说完,又不放心地警告了余桃一句:“余同志,听我的劝,别靠近哑婆了。”   余桃笑笑:“唉,我知道了。”   听完罗姐的话,余桃心里又沉重了一分。   出了门,哑婆并没有在那里,外面的窗台上也没有放昨天的空碗。   余桃扫视了一眼,不再多想,带着三个孩子就往供销社走去。   余桃领着大妞二娃和三娃吃过早餐,又去买了承诺给几个孩子的东西,让供销社的服务员帮忙裁剪够三个孩子一人做一身衣裳的蓝色棉布。   买完布,余桃立刻马不停蹄地,去找裁缝帮忙赶出来三身衣裳。   有了衣裳才能换洗。   今天早上穿这些脏衣裳,三娃都有些嫌弃了。   忙完这些,余桃才带着大妞二娃和三娃回招待所。   今天她不打算再做汤,刘青松昨天看见别人吃饺子,念叨着让余桃回到家属院给他包饺子,石鹏和张磊听到饺子这道菜,纷纷说想家了。   饺子对于游子的意味是不同的。   余桃问过医生,他们现在除了辛辣酒水还有一些发物,饮食上不需要忌口。   她打算今天就包饺子,正好他们一家人也算得上另类的团聚,加上石鹏和张磊两个病号,受了重伤也没家里人照顾,余桃还是愿意满足他们俩的一点心愿的。   算算人数,三个病号加两个警卫员,还有他们娘几个,起码要包300个饺子,估计要忙活一上午了。。   余桃拎着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和三个孩子一起,大包小包的回招待所。   走到拐角处,余桃又看见哑婆坐在那里。   余桃一愣,若是没有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看见那个人,余桃会停下来,让大妞或是二娃三娃递给她一块核桃酥,可是想起哑婆那个面相骇人的侄子,还有罗姐的交待...   余桃最后只看了她一眼,径直穿过哑婆面前,带着三个孩子走过去。   可是让余桃没想到的是,哑婆这是缠上他们了。   哑婆见余桃想走,直楞楞地从地上爬起来,从身后拿着那个洗干净的白瓷碗,向余桃冲过来,一点不像一个形如朽木的人。   三个孩子被哑婆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大妞小声惊呼一下,下意识往余桃身边靠。哑婆听到大妞的声音,脚步像是按了暂停键一般,在靠近余桃身体只有十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   余桃下意识把孩子护在身后,带着点怒气地望向哑婆,皱着眉头问道:“哑婆,你干什么?”   她不想自己昨天滥发的善心,给自己孩子造成不好的结果。护子心切,余桃抿住嘴巴,眼睛里带了点火气。   哑婆支支吾吾一番,又黄又黑的脸上脏兮兮地,眼睛里也露出余桃读不懂的色彩,她又往余桃这边冲,一边冲撞一边想去抓大妞。   疯疯癫癫的样子,让大妞有些吓着了,可是在余桃背后,她还是护住比自己还要小的二娃和三娃。   余桃这次是真生气了,她将手里的东西扔在路上,一把抓住哑婆想要拉扯大妞的胳膊。   昨天给哑婆一碗面的时候,大妞并没有过来。   余桃因为知道哑婆女儿的故事,想起了上辈子牵挂着远方不知是死是活的孩子的自己,以及上辈子她在阿美瑞克地下ji院里碰到的那些女孩子,才怜悯心起,想在哑婆一心求死的煎熬时光里,给她一点温暖。   可是现在,余桃有些后悔了,若是知道今天哑婆盯上了自己的女儿,她不会带着女儿走这条路。   在余桃心里,谁都比不上自己的孩子重要。   “哑婆。”余桃大声喝道,“你清醒一点,那是我闺女。”   “呜呜,嗯呜...”哑婆发出不明的声音,眼睛中带着恳切,还有一些泪光。   余桃看见她的泪水一愣,沉默一会儿,才沉声道:“你冷静一下,别吓着孩子,我让大妞跟你说话。”   哑婆听见余桃这话怔了怔,用余桃看不懂的目光盯着余桃看。   然后,余桃就看见她眼睛里冒出了泪光。   余桃只觉得心里难受。   哑婆一边哭一边摇头,像疯了一般又撕扯着余桃。   余桃只能抓住她的胳膊。   “哑婆,你又干什么呢?”   两人撕扯中,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哑声音又再次响起来。   撕扯着的两个人一愣,哑婆瞬间摆脱了余桃,手里的碗“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这道声音引起那个男人的注意力。   哑婆走到男人身边,手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比划了什么,刀疤男看了她一眼,又对着余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知道了哑婆,不好意思,哑婆把你女儿当成她早逝的闺女了。”   看到他的笑,余桃背后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这个刀疤男长得太吓人,他的声音仿佛在烟火里烤过一般,而且...余桃对他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没事。”余桃强装镇定,像是被哑婆吓到一般,有些生气地道,“你是她家人吧,你还是好好管管她,别总是让她出来吓人,跟疯了一样。”   男人眯着眼睛笑笑,见情况没有什么异常,根本不屑理会余桃,直接拉着哑婆的胳膊往巷子里拽。   “哑婆,还不回去。”   哑婆支支吾吾不愿意走,被刀疤男强制带到巷子里。   余桃看他们走远,才松一口气,蹲下来,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好,然后关心地问三个孩子:“吓到你们了吧?”   大妞点点头:“嗯,那个阿婆有些吓人。”   余桃微微笑笑,她心里藏着事,想把三个孩子快点带走,只道:“那我们快点回去,到时候绕过这眺路走。”   余桃说着,就带着三个孩子回到了供销社。   给三个孩子一人分一块糖果子,又把新买的连环画递给他们看,余桃这才关上门背对着窗户,找了一个视野盲点,把她刚才偷偷藏起来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个有些脏的白色葛布团子,是刚才哑婆跟她争执的过程中,偷偷塞到她手里的,现在展开来只有余桃手心那个大,上面什么都没有。   余桃一愣,幸亏她是女人,常摸针线。   她对着光一看,有光线穿过空隙,余桃敏锐地察觉到,葛布上有连成字的针眼。借着墙角的光,布上的字看得并不真切。   余桃心中一阵乱跳,她又把布拽到自己手里,余桃已经感觉到,自己可能扯进什么事情里了。   会是什么,罪犯,卧底,特务,还是求救纸条?   她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带着买回来的一些菜去了厨房,用手在灶台下面摸了一把黑锅灰,又回到房间,在角落里,把黑锅灰轻轻的抹到白葛布上。   白色葛布上顿时显现出几个清晰的字迹。   “医”   “医院”   “医院炸dang”   !!!   用针在布上戳出来的四个繁体字,让余桃看了背后一寒,心脏也跳个不停,她把布团又重新团城一个小团,放在手心里。   她猜想的果然没错,那个刀疤男应该是特务了。   余桃没想到,她又碰到了特务!   这才短短几个月时间,那个刀疤男是谁,他跟火车上遇见的那个男人有关系吗?   他难道想要在医院安装炸弹进行报复挑衅!刘青松他们待在医院,难道刀疤男知道了这一点,他的报复目标是刘青松?   不,不对,刘青松他们的身份是保密的。   只不过,这个保密在特务面前还有用吗?   书中并没有写这段时间里,东北发生爆zha案,这次爆炸在上辈子应该没有发生。   不不不,现在一切都变了,不能再以书中的情节来推测。   余桃脑海里乱成一团,已经理不清头绪。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现在可是数百个生命握在她手里。   哑婆只给自己这一个信息点,并没有说清楚时间。   炸dang安装了吗?什么时候会爆炸?   余桃握紧自己的手,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想想还在医院里的刘青松几人,以及医院里那么多的病人和医生,余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头开始理清楚事情的经过。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个事情通知刘青松,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刘青松知道了能通知更多的军人,起码能够让医院的人及时撤退,避免悲剧发生。   怎么能够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身边除了三个孩子根本没有可以信任的人,这个消息只有她去通知,可是她现在去了,三个孩子怎么办?   余桃深吸一口气,再次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脑海中回想刚才跟哑婆争执的过程,昨天夜里,哑婆应该就想通知她这个消息。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哑婆没有来的及。   或者说,昨天夜里她看见余桃带着大妞二娃和三娃经过的时候,余桃和大妞的出现唤醒了她的良知,让她醒悟过来,不再当刀疤男的□□。   余桃在心里推测,现在哑婆将这个消息通知她,还不敢光明正大,反而以发疯争执的方式,让刀疤男误会她自己发疯找余桃是因为大妞,大妞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哑婆这样迂回,神态中并不焦急,而且刀疤男看她的眼神只有恶意,没有杀意。   刀疤男应该不知道自己是刘青松的妻子。   余桃打赌,离炸弹爆炸还有时间。   不过具体的时间,余桃就无法推测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个消息及时地传递给刘青松。   三个孩子发现了余桃的不对劲,纷纷挨到余桃身边:“娘,你怎么啦?”   “娘没事。”余桃扯着嘴角安慰地笑笑。   说完她站起来,说道:“大妞,二娃,三娃,咱们现在就去找你爹。”   “娘不做饭了吗?”大妞疑惑地问,“娘,咱们不是要包饺子吗?”   “不做了,咱们让国营饭店里的那个金师傅帮忙做。”余桃勉强笑笑,然后蹲下来对着三个孩子道,“大妞,二娃,三娃。”   余桃一边说,一边顶着三个孩子的眼睛:“娘现在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会儿娘先把你们放在金师傅那里,你们乖乖在那里等着娘回来接你们,好吗?”   “娘不走。”三娃粘着余桃。   余桃摸摸他细软的头发:“娘有很重要的事情,三娃听话,好吗?”   余桃目光中必走不可的坚定,让三娃说不出撒娇挽留的话,他知道自己娘已经决定了,就算撒娇也改变不了,就像他们想多吃一块糖果子的时候,余桃拒绝一样。   大妞和二娃敏感地察觉到什么,虽然不知道余桃要做什么,不过大妞还是答道:“娘,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二娃三娃的。”   二娃也说:“娘,你放心,我们就在金师傅那里等着。”   余桃听了这话笑笑,挨个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真乖,你们都是娘的好孩子,娘以你们为骄傲。”   时间不等人,说完这句话,余桃深吸一口气,笑了笑,牵着三个孩子的手,拎着那块上好的猪肉和几个青萝卜,就下了楼。   罗姐还在楼下,见到余桃下来,连忙笑道:“余同志,你这是要出门呀?怎么不做饭了?”   余桃笑着点点头:“我男人闹着要吃饺子,还想吃红烧肉,厨房里调料不够,我打算拎着材料去国营饭店看看,不知道那里的师傅能帮我做一份红烧肉不。”   “那可不一定。”罗姐道,“国营饭店门槛可高了。”   “那我也要去看看。”余桃道,“不能屈着我男人的嘴,他不顺心我日子就不好过了。”   余桃这些天给人的形象一直是一个以夫为天的旧社会女人形象,她这么说,罗姐也不奇怪,只道:“你就是太惯着你男人了。”   余桃笑笑,不欲跟罗姐多说,拉着孩子就出了门。   金师傅是禹都老乡,他还认识孙秀娥,这些天余桃经常去国营饭店吃饭,一来二去跟金师傅有了交往。   可是余桃去的不是国营饭店,而是国营饭店后面不远处的那栋住宅里。   孙秀娥给余桃介绍的那位老师就住在这里。   余桃拎着肉到了国营饭店门口,往后一拐,就敲响了老师的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卖萌求个作者收藏!万分感谢~   感谢在2021-03-12?23:57:52~2021-03-13?23:5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15瓶;志龙小子?10瓶;猫魅魅、50602045?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传递   “谁呀?”一道活泼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话音刚落,有些年头的红色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门稍微开了一个缝,从里面伸出一个头,?扎着两麻花辫是位姑娘。   这个姑娘看起来十八九岁,?一双眼睛又大又明媚,?说话带笑,?皮肤不算白,?却散发着健康的光彩。   “你好。”余桃一手拎着肉和萝卜,?一手拉着一串的孩子,?对着那个姑娘微微笑笑。   “你是?”   “你好,这是左红英左老师家吧?我是余桃,?是孙秀娥孙主任推荐我过来的。”余桃心里提着一口气,?面上不显,依旧微笑着介绍自。   “原来是你!”那姑娘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打开门邀请余桃进去,?“快进来,孙姨跟我们说过你。我叫易岚,?我妈今天上午恰好没有课。”   易岚一边带着余桃往里面走,一边热情地大声喊道:“妈,你未来的学生来啦!”   余桃见她这样,?跟在后面忍不住微微笑笑。   听见易岚的喊声,房内走出一个书卷气息很浓的女士,她看起来五十几岁,?可亲可近,?笑起来眼睛完成了月牙,眼角还有几道鱼尾纹。   左红英一边笑一边道:“这孩子,这么大声干什么呀,?一点都没有女孩子的样子。”   说着左红英瞥了易岚一眼,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点责怪。   易岚吐了吐舌头:“妈,这就是我孙姨夸奖的那位余姐姐。”   “你好。”余桃冲着左红英弯了弯腰,“左老师。”   左红英打量了余桃一眼,见她神色清明,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是余桃吧,快进来坐。”   她还未转身,低头看见余桃手里拎着的那块肉,忍不住皱眉道:“你来就来,带礼做什么?我收不收你,还要看看你的文化水平有没有秀娥说的那么好,你若是没有通过我的测验,就算是看在秀娥的面子上,我也不会破例的。”   余桃见左红英误会,连忙道:“左老师,你误会了。”   说完,她抿抿嘴,脸上一片严肃:“左老师,我今天匆匆忙忙地过来,是因为,我有及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左红英神色一肃:“什么事?”   “左老师,我们能到屋里说吗?”余桃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   左红英见余桃神态不似作假,联想到余桃的身份,从抗战时期走过来的敏锐,让左红英敏感地察觉到,余桃要让她帮忙的事情还不小。   “先进屋再说。”   左红英率先走进屋,余桃有些紧张地点点头,她蹲下来对着三个孩子道:“大妞,二娃,还有三娃,你们现在外面玩,娘马上就出来。”   不等三个孩子回应,余桃就站起来,一脸严峻地跟着左红英后面进了屋。   站在一边的易岚看到这一幕,对着大妞二娃和三娃大眼对小眼,有些纳闷地问道:“小孩,你们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余桃不是来找她妈拜师的吗?怎么弄得像是特务接头一样。   大妞二娃摇摇头,三娃也跟着摇摇头。   易岚拍了拍自的脑袋:“我傻了,我怎么会问你们一看就啥也不知道的小孩子呢?”   “来,咱们先去我那屋,我给你们拿苹果吃。”   易岚说着就把三个孩子带到她房间里安置好,等安排好了三个小孩,易岚又垫手垫脚地走到客厅门前。   余桃已经跟左红英说过她收到那个布条的经过。   左红英听完心里的弦一下子绷紧了,声音里带着僵硬,显示着她心里的不平静:“你是说,你收到哑婆的纸条上,写了医院会发生爆炸。”   “嗯。”余桃沉重地点点头,“不过,我不知道爆炸发生的具体时间,那个刀疤男看哑婆看得很紧,我不敢轻易打听。”   “我想尽快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刘青松,让刘青松有所警觉。可是...左老师,我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只能来找你寻求帮助了。”   因为哑婆告诉她的消息太过惊人,猜测刀疤男的身份可能不简单,余桃不敢轻举妄动。   她现在看谁都像是特务。   左红英是孙秀娥的老朋友,听孙秀娥说,以前左红英年轻的时候在大后方同样做了很多工作。   余桃相信孙秀娥,也愿意相信左红英。   左红英绷直了身子:“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左老师,我打算现在就去医院通知我丈夫这件事情,可是我担心我到了医院,炸弹就会被引爆,哪怕只有一分的可能性,我也不敢把自的孩子带到医院去。”余桃说着,脸上就带上急色,“左老师,我想请你帮忙照看一下我的孩子。”   余桃说着,又下意识地握紧了自的手。   左红英沉默着,脑袋里却在快速的思考。   她们得到的信息点太少,爆炸时间也不确定,现在人手又不够,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哑婆就知道她们几个。   而且这个消息不能轻易告诉不是百分百信任的人。   万一刀疤男不给她们时间,没等余桃到医院,甚至是余桃刚到医院就引燃了炸弹,余桃肯定必死无疑。   余桃这是在赌着命去传递消息,把三个孩子送到她这里,她一方面是担心三个孩子的危险,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做好了会死的决心?   左红英清楚余桃的心思。   她深深的看了余桃一眼,没有说反对的话。   时间不等人,医院那么多人的命现在握在她们手里,早一点把炸弹找出来,才能早点解决隐患。   左红英外表虽然柔弱,内心也是一个果决的女子,否则她也不会以一个女子之身,就做到东大的校长。   “你这样效率太慢。”左红英看着余桃道,“这样,你去医院给刘青松传递消息,他经验丰富,让他做好医院的工作部署。”   “小岚。”左红英往门外喊了一声。   易岚顿时从墙边出来:“娘,你叫我,我需要做什么。”   易岚把余桃的话听了大概,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活泼,神色严峻里又带着雀雀欲试。   左红英道:“你都听见我跟余桃说的话了,现在娘写一封信,你尽快带到城北交给你爸。”   易岚的父亲易成邦也是一名军人,因为身上有伤,退役后被聘请为城北陆军指挥大学的老师。易成邦手里带的学生,毕业后都会成为军人。   学校有内部电话,易成邦知道了这个消息后,肯定会通知上级领导,到那个时候,自会有专业的人出来。   她跟余桃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现在干着急也没有什么用。   “嗯。”易岚坚定的点点头,“娘,你写吧,我一定把信送给我爸,信在人在。”   左红英看了她一眼,若是平时她一定会被这个调皮的小女儿逗笑,可是现在左红英没有心情开玩笑,她也知道易岚说的话都是真的。   这个女儿,关键的时候绝对不会掉链子。   时间紧急,谁也不知道炸弹会在什么时候爆炸,她们多争取出来一秒,说不定在关键的时候,就能取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现在就行动。”左红英说道。   她话音刚落,余桃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对着左红英鞠了一躬:“左老师,我的孩子就麻烦你了。”   左红英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们。”   余桃听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想走,被左红英拉住:“你先别走。”   余桃一愣。   左红英道:“你是跟那个刀疤男见过面的,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正在暗中观察你的行动。”   余桃没有想到这里,听了这话,后背一麻:“左老师,我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万一那些人跟我们来到这里怎么办?”   “你别紧张。”左红英安慰余桃,“我也是猜测。不过他们都是阴沟里的老鼠,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这些年,特务的狐狸尾巴一个个都被揪出来了,留下来的那些人不过是秋后蚂蚱!   现在他们竟然还敢制造慌乱,看来是走投无路了。   不过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左红英又继续道:“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猜测,才能尽可能的确保万无一失。我倒不怕他跟你跟到这里来,我怕医院门口有他们的人守着。”   医院是那伙人的目标,不用想那里也会有人盯梢。   “他们的人若是认识你,看见你半中午跑去医院,察觉到异样就不好了。”   左红英还是经验丰富,她以前在后方,接触过地下工作者,也知道一些变装技巧。   现在那么多条人命握在她们手里,再谨慎一些也不为过。   左红英说着,就让易岚给余桃拿易岚不穿的衣裳。   易岚一愣,道了一声:“好”立刻回房间把自只洗过两次的衣服拿了过来。   “先换一身衣裳,再把你的头发解开,扎成两个辫子。”左红英道,“时间紧急,把你常见的装束换一换,应该有些效果。”   余桃平日里只穿深色系,灰扑扑的头发后挽在后脑勺根部,看起来又老又土气。   余桃听玩左红英的话,点了点头,直接将易岚手里的衣服接过来,到房间里什么也不说,快手快脚的把身上的外衣换了。   换完衣裳,她又接过左红英手里的红头绳,把一直挽在脑后的头发放下来,学着很多进步女性那样的发型,在胸前扎了两个辫子。   红头绳,黝黑的麻花辫,瓜子脸,到眉毛上方的刘海,再穿上易岚白色碎花的衬衫式半短袖,镜子里的人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余桃看着镜子里有些陌生的自,微微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没有时间思考,打扮好就出了门。   左红英的信已经写好,只短短几行的字,信上内容不多。   有易岚去传达消息,已经足够能让易成邦重视起来,左红英就怕易成邦带着学生到山里训练,或者易岚讲不清楚话。   余桃出来的时候,易岚睁大了眼睛:“天啊,妈,我刚才还在怀疑你,你说,光让余桃姐换一身衣裳,能骗过那些人的眼吗没想到现在余桃姐出来后,真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妈,还是你眼光毒辣。”   左红英在后方,学会的第一招就是看人。   余桃气质清明,温柔内敛的背后又带着坚定,余桃以往的那身打扮明显不适合她,反而让她显得有些老气懦弱。   现在换了一身颜色亮丽的衣裳,又跟年轻人一样,用红头绳扎两个辫子绑在身前,脊背挺得笔直,乍一看可不是像换了一个人嘛。   不过左红英神色里还是明显不满意,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那么多的时候了。   左红英没空回答易岚的话,只对着余桃交待道:“路上一定不要畏首畏尾,左看右看,平日怎么样一会儿就怎么样。”   余桃点点头:“我知道了,左老师。”   从她进门到现在,只不过过去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余桃看看表,用手拉了一下衣裳,又深吸一口气:“左老师,我现在就去了。孩子就拜托你了。”   左红英点点头。   余桃跟左红英对视一眼,出了门,透过窗户,看见西侧易岚的房间里,三个孩子正在趴在炕上看小人书,一边看一边啃苹果。   二娃和三娃应该又闹嘴了,指着在小声吵着什么,大妞在一边调节,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   余桃深深地看了孩子们一眼,转身就踏出了左红英的家门。   一路上,她并没有感觉到被尾随的感觉。   余桃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一点,到了医院门口,她按照左红英交待的话,跟在一个来医院看病的妇女身后,径直走到医院里。   医院里人来来往往,也许是心里藏着事,余桃看谁都像特务。   她一路来到刘青松的病房里,病房内倒是静悄悄的,刘青松在看报纸,另外两个人还在挂着点滴。   看见余桃来,警卫员小赵一愣:“嫂子,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小赵的话引来病房里几个人的视线。   余桃换了一身打扮,黝黑的黑发和红色的头绳趁得她皮肤白净,衬衫式的碎花短袖微微收腰,这身装扮让她看起来青春俏丽,让人耳目一新。   刘青松看的一愣,有些回不过来神。   余桃松了一大口气,侧身进入病房内,没有空理会小赵的寒暄。   “刘青松,出事了!”余桃脸上肉眼可见的紧张和警惕。   刘青松回过神来,见余桃神色异样,眉头一皱,微微直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是孩子出事了?”   “不是。”余桃摇摇头,在大家的目光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刘青松面前,从兜里掏出哑婆递给她的那个布条。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收到一个布条,上面说,医院会发生爆炸。”   刘青松脸上的神态立刻冷峻下来,包括石鹏张磊还有两个警卫员。   刘青松没有说话,直接接过余桃手里的布条拿过来看,布条上面,已经被余桃用黑炭涂抹过,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依旧能清晰的看清楚【医院爆炸】这四个用针眼戳出来的字。   刘青松的心提了起来,与石鹏还有张磊对视一眼。   “把你收到这个布条的经过跟我讲一遍。”   这个时候,刘青松不再是家里那个厚脸皮无赖的刘青松,而是战场上,军队里,被人称为冷面阎王的刘青松。   余桃对他突然冷肃下来的脸和声音有些不适应,不过还是立刻反应道:“昨天中午,我好心给招待所附近的哑婆端了一碗鸡汤面。今天早上我带着孩子买菜回来的时候,哑婆故意跟我争执,把这个纸条塞进我手里,我收到纸条后就去找了左红英左老师,把孩子放到左老师那里后,立即过来找你。”   余桃三言两语把事情的起因经过交待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在场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余桃又道:“哑婆是这里的人,她丈夫以前是国军,解放后退到台岛。周围人都躲着她,哑婆跟女儿相依为命,不过她女儿在几年前被人糟蹋后自杀,哑婆心里有恨。”   “跟哑婆住在一起的刀疤男,应该就是参与爆炸的人。”   “刀疤男?”刘青松皱起眉,“他长什么样,你见过他吗?”   余桃点点头:“见过,还见过两次。刀疤男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很瘦,身材与小赵相仿。”   大家的视线集中在小赵身上,小赵立刻条件反射,做了一个立正。   大家都没理他,听余桃继续道:“他说话声音很嘶哑,喉咙像是被烟熏过一样。长相有些阴狠,没有胡子,长脸,脸上有一个贯穿半张脸的横向刀疤,手背跟你一样有拳茧,应该是个练家子。”   “而且,他手上虎口处还有一道撕裂一般的伤疤。”   余桃一直觉得她在哪里见过那道伤疤,可就是想不起来。   余桃顿了一下,又道:“对了,他应该惯用左手,我见他两次挟持着哑婆走的时候,都是用左手拉住哑婆。”   余桃说的内容已经很详细,她只短短见过那个刀疤男两面,还在那么紧张的情形下,记住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刘青松跟石鹏和张磊对视一眼:“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伙人口中的老鬼?”   石鹏道:“听嫂子描述很像,尤其是他脸上那道刀疤。”   石鹏说完看了余桃一眼,他没想到余桃竟然把一个见过两面的人观察得这么清楚,从余桃一系列的话来看,这个女人真的了不起。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石鹏继续道:“老鬼可是这个组织内部的一个小头目,一直躲得紧,没想到我们还没有大海捞针把他找出来,他就自出现了。”   “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排查医院里有没有炸弹,医院这么多人的命疏忽不得。”刘青松冷肃道,说完他直接动作利索地将自手上的针头拔了,一边下床一边对着一旁立着的小赵道:“小赵,现在你立刻跟我去找院长。”   “是!”   “团长,我也去。”张磊立刻也要拔自的针头。   刘青松阻止了他们:“你们伤在重要的地方,不能移动,现在好好躺着,别跟我添乱。”   张磊受伤的地方在肋骨处,子弹直接停留在他的体内,这种伤比刘青松的肩部贯穿伤更严重,而且更难痊愈。   石鹏看了看自的腿,抿住嘴巴没有说话。   张磊却道:“团长,我能行的,我的伤口已经好了。”   “这是命令!”刘青松说着穿好鞋子,拉开窗帘,站在窗户的一脚往下看。   医院里行人来来往往,医院门口的那个蹲着的,还有树下站着的那个贼眉鼠眼的人,看起来都十分可疑。   可是,这些普通平凡的行人中间,有没有隐藏的特务呢?   “张磊,石鹏。”   “到!   “现在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你们就给我在这观察,看看楼下有没有可疑的人,看到了直接给我记下来,有异常立刻通知我。”   “是!”   刘青松神色严峻,一边往外看,一边用平淡又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着命令。   坚毅又可靠。   站在一边的余桃,看到他们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安定了,哪怕一切都是未知数。   刘青松神色冷峻,他们得到的信息太少,只有四个字,爆炸时间等等其他的情况一无所知。   刘青松希望这是个假消息,可是听完阿桃说的话,刘青松对这个由哑婆传递出来的信息已经信了六成。   爆炸不是小事,别说六成,就算只有一成,也要拿出十分的认真去对待。   可是现在,他们在明敌在暗。   目前最重要的是立刻通知军区,秘密围剿捉拿刀疤男。另一方面,在应援到来之前,只能靠他跟两个警卫员排查出医院所有可能隐藏炸弹的地方。   若是人投放zha弹还好,只要找到可疑人员,将其击毙就行,最怕那些人搞到了定时炸d,偷偷摸摸放在医院的某个角落。   □□就只有肥皂盒大小,比肥皂盒还要矮一些,上面装着□□,只要引动□□,几个小时后就会发生爆炸。   最担心的是那些人现在已经把□□投放在医院里了。   在这么大的一个医院里,找出只有肥皂盒大小的□□,又该有多难。   不过,再难也要去做!   刘青松“唰”得一下,把窗帘拉上。   给几个人布置完任务和行动路线,刘青松转身面对着余桃,眼神深邃,语气却不容余桃反抗:“阿桃,你也跟着我一起走,我带你去找院长,然后趁机把你送出医院。”   “我能走吗?这里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余桃问道。   “能。”刘青松把手放在余桃头上,用跟刚才截然不同的话语,温声道,“你必须走,你走了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照顾好孩子和你自。”   余桃直楞楞的看着刘青松的眼睛,心中悸动,哪怕刚才从左老师家里一个人赶到医院,余桃的心都没有紧张过。   心脏砰砰跳动了几下,这种紧张又跟中午收到哑婆的布条后,那种惊恐害怕不一样。   这种紧张带着一点安心和酸酸软软,让余桃想要投到刘青松怀里依靠一下。   从收到那个布条到现在,余桃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说不害怕是假的。   余桃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她也不想去想。   余桃的任务是把这个消息传达给刘青松他们知道,现在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知道自在这里可能帮不上忙,反而会碍手碍脚,余桃直接了当的点点头:“行,我跟你走。”   刘青松的心软了软,他手下移,极为珍惜的捧住余桃的脸。   说捧有些过分,因为他的手只跟余桃的脸相触了零点一秒,就不舍地挪开了。   刘青松对着余桃扯着嘴角漏出一丝微笑:“嗯。”   房间里的几个人看着夫妻俩分别?,明明只有两句话的功夫,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却让其他的单身还心生羡慕。   说完,刘青松又变成冷峻严肃的样子,对着小赵道:“小赵,跟我走。”   “是。”   余桃心跳加快地跟在刘青松脚步后面,他的步伐很快,一点都不像是挨过一枪还没好全的人。   余桃小跑跟在刘青松后面,一边跑一边道:“刘青松,我来的时候,左老师已经让她的女儿通知部队了,我估计部队现在已经接到这个消息,正在往我们这边来。”   刘青松点点头,他已经猜测到了。   刘青松信任自的战友,缉拿老鬼就靠他们了,而这边刘青松要做的是排查医院内部可能会放置的炸弹,必要时还要组织医院内部的人有序撤离。   在支援没有赶来之前,这里只有他跟小赵两个人是军人,小赵还是警卫员,没有作战经验。   万一下一秒炸弹就爆炸了,又该怎么办?   刘青松身上的担子很重,他必须争分夺秒。   刘青松一边走,一边问余桃:“你去过哑婆家里吗?她的具体位置你记得清吗?”   余桃道:“记得,哑婆就住在招待所附近的那条小巷子里。因为刀疤男的面相太过恐怖,我还特意跟招待所的罗姐打听过他的消息。”   余桃微微喘息道:“刀疤男都在夜里出没,大家平日很少碰到他。不过他面相凶狠,行动诡异,而且夜里他们家还传来好些人说话的声音,因为这些有人还举报过刀疤男,认为刀疤男是特务。”   “可是公安调查后将他无罪释放了,说刀疤男夜里家里有声音是在打牌。”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遭遇过火车上发生的那件事情,余桃听完罗姐说的话,根本不敢完全相信g?安。   收到布条后,余桃的第一反应也是找刘青松。   刘青松听到这话微微停住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3-13?23:57:15~2021-03-14?23: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筠?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担忧   “你说的都是真的?”刘青松侧过头问道。   余桃点点头:“这些话我都是向招待所的罗姐打听的,?真实情况还需要你们调查,不过地址肯定是真的。”   刘青松听完点点头,又继续往前走。   几个人一路疾行来到院长办公室,?院长对刘青松几人的到来一脸纳闷:“刘团长,?是出什么事了吗?”   “院长,?是有紧急的事情,我需要借助你的电话,?跟领导汇报。”刘青松一脸严肃。   “好的,你用。”院长连忙道道,?“需要我回避吗?”   “不需要。”刘青松冷肃地摇摇头,说着电话那边已经接通。   上面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刘青松简短地在电话里汇报了情况,?又说出自己的猜测后。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刘青松神色严峻地说了一声“是!”后,?就将电话挂断了。   刘青松态度严肃,一边的余桃跟小赵脸上的表情也都不轻松,?院长脸上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看见刘青松把电话挂断,?院长急忙问道:“刘团长,是医院出事了?”   “是”刘青松没有隐瞒,?点点头严肃道,?“院长,我们收到消息,有特务在医院放置了zha?d,?现在军方需要你全力配合我的行动。”   “你说什么!”刘青松的话实在太过于骇人听完,院长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他强调一句问道,?“你说医院有zha?d!”   “对。”刘青松冷静道。   院长情绪有些激动:“那还等什么,快点转移医护和病人撤离啊,现在医院起码有两百多个病人,再加上医护和其他人,炸弹要是爆炸了,伤亡肯定惨重!”   刘青松依旧保持着冷静:“院长,你别激动。”   “现在还不能确定敌人是否已经放置了zha?d,贸然将人撤离可能会打草惊蛇,万一惹怒那些人,他们在群众聚堆撤离时引爆zha?d,到时候伤亡会更加严重。”   “军方已经调遣人员去秘密抓捕组织这次行动的特务头目,并且已经派人到医院支援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院长,你要相信我们!你现在一定不能自乱阵脚。这段时间你能做的除了等待,还要保守这个秘密的同时,尽可能找个理由将医院里更多的人撤离出去。”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做。”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掷地有声,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显得十分的可靠。   院长被他的情绪传染,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左手捶打着自己的右掌踱步道:“你说的很对,现在我不能乱。刘团长,具体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我全听你的!”   刘青松附耳交待了院长几句,院长一直点着头,听完之后眼睛亮了亮:“这个法子好,我马上通知人去做。”   余桃站在一边,不知道刘青松说了什么,她屏息等待,尽量不打扰刘青松他们做事。   “对了,院长你有医院的地形图吗?我想看看。”   “有。我给你找出来。”院长说着就急匆匆地跑到几步远的书柜那里,拿出一份医院的布局图来。   刘青松拿到这个布局图,大致看了一眼就拿在手里。   有了这张图,他就会更容易推测出zha?d的地点。   这边有了安排,刘青松转过身直接对着余桃道:“阿桃,你现在就走,现在跟着正常出入医院的老百姓一起走,反而不会引起人注意。”   余桃点点头,又忍不住担忧地问道:“你呢。”   刘青松静默零点一秒,没有回话,只催促道:“快点走。”   余桃心里有些难受,她知道刘青松肯定会留在这,刚才说的那句话不过是废话。   余桃扯着嘴角笑笑:“好,我马上就走,你要注意安全,你肩上的伤还没有好呢。”   刘青松点点头:“快走吧,别让我担心。”   余桃红着眼眶看了刘青松一眼,果决地转身离开这里。   刘青松深深地看了余桃的背影一眼,又跟院长交待了两句,也跟着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部队支援过来,最快也要二十分钟,他们现在一切都是在赌,赌那些人将zha?d引爆的时间点。   与其说是赌,不如说是合理猜测。   医院并不是特别重要的地点,对比着工厂里几千几万的人来说,这里的人流量不算大,冒着被识破的危险,在这里放置zha?d引起爆炸,对老鬼他们那些一直隐藏了十几年身份的人来说,受益并不大。   刘青松跟那些人打过交道,他听说“老鬼”行踪不定,滑溜得跟个泥鳅一样,是一个无利不起早,及其阴险狡诈甚至毒辣的人,老鬼不仅是个练家子,就连操纵人心也有一套。   zha?d爆炸后,肯定会全城封锁抓捕特务,而老鬼这种狡猾如狐的东西肯定会在zha?d爆炸前离开这里。   今天早上余桃还见过老鬼,说明老鬼还留在城内。   刘青松脑子飞快地转动,他若是老鬼,他不会选择将医院作为第一个引爆点。这座城市里,有无数比医院更重要的地点,比如xx工厂,xx研究所...   那里才是真正危险的地方!   刘青松就怕医院只是老鬼一些列阴谋中的一环,他甚至在其他地方也放置了zha?d。   刘青松希望这只是他的一个猜测。   .....   余桃走出医院后,尽量地表现得正常一些。   她不敢回头张望,她又担心zha?d可能会在下一秒就爆炸,想到刘青松还在那里面,甚至刘青松那些人的命都系在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zha?d上,余桃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十分沉重。   最可怕的是未知,这是余桃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心里像是塞了一块铁铅一样。   她出了医院后,不想那么快离开,又装模作样找了一家店走进去,趁机观察着。   医院行动很快,不知道院长做了什么,出来的人明显变多。   看到这余桃放心不少,她知道自己在这里担心也没有用,转身又看了医院一眼,就走了。   回到左红英家里的,三个孩子正趴在左老师面前,听左老师讲故事。   美好又安静的样子,让余桃一直提着的心稍微松快一些。   “娘!你回来了!”   余桃的动静引起孩子们的注意,大妞惊喜地大声喊了一声,笑着冲余桃跑过来。   她一跑,二娃和三娃也跟着向余桃身边奔过来。   余桃脸上扯出一丝微笑,把孩子们拥在怀里。   “娘,你去哪了,怎么又把我们偷偷扔下了?”二娃冲着余桃问道。   余桃心中发酸,她没有空回答孩子们的话,只抱着三个孩子冲着左红英关心地问道,“左老师,我回来了,易岚到家了没?”   “她还没有回来呢。”左红英站起来,对着余桃道,“你快进来,你一走三个孩子可担心了,害怕你把他们扔掉。”   “他们爹受伤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他们,就直接来市里了,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对我突然离开才感到不安的。”   余桃看了一眼孩子,眼光柔柔的,随后牵着她们,走大左红英面前坐下来。   大妞二娃和三娃见余桃不回答他们的话,也不多问,乖乖地坐在余桃身边,听余桃跟左红英继续讲话。   左红英一等余桃坐下,直接关心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余桃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把消息通知给刘青松,离开的时候刘青松已经让院长有序的让人撤离了。”   余桃把在医院里发生的情况跟左红英讲一遍,左红英听了点了点头,叹息道:“我们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余桃听完左红英的话,勉强笑了笑,手不住地抱着三娃的背,一下又一下地摩擦着。   话是这样说,可是余桃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那是炸d,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zha?d!   左红英见她这样忍不住问道,“这是担心了?”   余桃垂下头,又抬起头,对着左红英的眼睛“嗯。”一声。   她不好意思笑笑,“左老师,不怕你笑话,以前我对刘青松的工作想得太简单,就这几天,我才知道军人真正意味着什么。”   “医院的zha?d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咱们都知道危险,都想往外面跑,可是他却不能离开,还要保持着冷静,果决,他受着伤还要坚守在那里,为医院里那么多条人命谋划。”   “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担心下一秒那zha?d就爆炸,刘青松还有伤,行动不便,他肯定会等最后一个人撤离后才离开,他要是万一....”   余桃说到这里不敢说下去,她眨了眨眼睛,努力露出一个笑,“就当我是瞎操心吧。”   刘青松若是死了,不说家中父母和三个孩子,就连余桃自己也有点接受不了。   左红英怎么不知道她的想法,左红英以前也是一个军嫂啊。   见余桃情绪有些压抑,左红英用理解的眼神微笑着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柔光:“好孩子,我怎么不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他们当兵在外打仗,最担心的就是我们这些做亲属的了。”   说完这句话,左红英拍了拍余桃的手,给余桃倒了一杯手:“先喝口水,一大早就带着这么重要的消息奔波,提心吊胆的肯定连口饭都没有吃。”   余桃笑笑,接过左红英手里的茶,侧头看见三个孩子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余桃一愣,心里软成了一滩水,她笑着揉了揉靠得最近的三娃的头发,端着水喝了一口。   “娘,你怎么了?爹又受伤了吗?”大妞担忧地问道。   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最敏感,更别说一直围着余桃转悠的三个孩子了。   余桃笑着摇摇头,面对孩子,她又是那个坚强的母亲:“没有,娘只是有点心情不太好。”   大妞抿抿唇,明显不信余桃的说辞。   余桃对着三个孩子道:“你们不用担心,今天乖一点,不要问太多,好吗?”   大妞听了这话,沉默地点点头。   余桃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说这些事,看着他们有些担忧的表情,心里只有愧疚。   “等明天,明天我们去找爹,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你们说一遍。”   “娘不要让我们担心。”二娃道。   余桃笑笑,心里又暖又涨:“嗯。”   “你这三个孩子养得真好。”左红英在一旁道,“我刚才给他们讲故事的时候,三个孩子思维敏捷,各有各的观点。”   左红英这个当老师的,职业病犯了,给孩子讲故事的时候下意识观察着三个孩子的脾性。   大妞善良,富有同情心;二娃聪明勇敢,嫉恶如仇;三娃最聪明,这么小的年纪不仅能把她讲的故事复述了,还能举一反三...   若不是孩子小,她又太忙,左红英真的想把三娃放在自己身边好好教导。   左红英正想开口,就看到跟余桃一起出门的易岚骑着车子回来了。   “妈,我见到我爸了,还把你写的信给了他。”易岚一把车子停下来,一边大声道,“爸让我留在学校,可是我担心你还是回来了。”   “你回来干什么?”左红英站起来埋怨道,“这孩子,怎么不听你爸的话。”   现在留在易成邦身边,肯定是最安全的。   “我担心你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不是不放心嘛。”易岚走进房间,见余桃也回来了,叫道,“余桃姐,怎么样?你见到自己的丈夫了吗?”   余桃点点头:“见到了。”   易岚看到余桃眉眼中的愁绪,想到余桃的丈夫在最危险的地方,余桃肯定会担心。   易岚虽然外表大大咧咧,可是内心却十分细腻,忍不住道:“余桃姐,你别担心,一接到消息,我爸就通知领导了,他们动作很快,我们要相信有他们,一定可以打败任何恶势力的。”   虽然这个安慰很苍白,但余桃还是感谢易岚的好意,笑着点点头。   的确,她在这里担心不过是无济于事,还会把负面的情绪传递给左老师还有易岚,让她们和孩子也跟着一起担忧。   想到这里,余桃笑笑:“我知道,你说的对,我应该相信他们。”   刘青松打过那么多的仗,什么大场面没有经历过,这次危机跟以前他遇到过的那些危险来说,对他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吧。   是她魔障了,一大早收到这个骇人的消息,忍着害怕来找左老师帮忙,好不容易把消息传递给刘青松,现在还要为刘青松的安全提心吊胆。   她的心里素质还是不过关。   三个孩子还在担心她,她必须打起精神。   易岚见余桃想通了,高兴地笑道:“余桃姐,你笑了就好了。”   左红英站在一旁看见自己女儿这个单纯地模样,忍不住摇摇头,招呼道:“好了,你也忙坏了,看你头上的汗,脸也晒得通红,快去洗把脸。”   “哎。”易岚道一声,就跑到压水井那里。   看着易岚跟一阵风跑走,左红英摇了摇头,对着余桃道:“小岚说的对,我们应该相信他们。把心放进肚子里,他们那些人什么没经历过,连小日本和美帝都能打倒,还怕隐藏起来的小小特务吗?”   余桃笑笑,“左老师,你说的对。怪我以前没有见过世面,这一点小事就把我吓坏了。”   左红英道:“怎么怪你没有见过世面,是你以前没有经历过。我年轻的时候,有一个任务,当时只有我能去,我那时真是吓得腿都软了,连你表现的一半都不如。”   左红英眼睛里带着回忆的色彩,却语焉不详,一些事她不能说出来,只道:“你在那么危机的情况下,还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余桃道:“左老师,你还是别夸我了,我现在都在后怕。”   左红英笑笑,她的气质柔和,像是余桃小时候接触过的白家夫人一般,一举一动都带着韵味。不过白家夫人神色里带着死板和冷凝,远没有左红英这般眉眼柔和的样子。   “妈,我饿了,这都十二点半了,咱们是不是该做饭了?”易岚洗完脸从外面走进来,边走边说道,“刚好余桃姐也在,我们好好吃一顿。”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吃饭。”左红英看易岚一眼说道。   易岚一屁股做到余桃身边:“那又有什么关系,爸让我们不要到处乱跑。咱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难道只能坐着干瞪眼。”   左红英被易岚顶撞一句,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跟你爹一样的牛脾气。”   易岚笑笑。   余桃在一边拉着三个孩子的手,站起来道:“是我打扰老师了,小岚说的对,咱们在这里瞎操心也没有用。这样吧左老师,我拿的那块肉要是再不吃就该坏了,干脆我们中午就把它吃了!”   “你来这里做客,怎么能吃你带来的肉。”左红英不赞同道,“那块肉我已经放在井里冰着了,等事情平息了,你再带回去。”   肉可是奢侈品,有时候想买都买得不到,看余桃拎着的那一块,足有一斤多了,品相还那么好,肯定是余桃一大早就去屠宰场抢的。   左红英不赞同,余桃却坚持:“左老师,以后我肯定会再来拜访你,到时候你再请我们。今天这块肉不吃就浪费了。”   易岚也道:“妈,余桃姐说的对,以后余桃姐肯定会经常来这里,你就当这块肉是提前的拜师礼了。”   余桃一愣,她还不懂易岚说的意思,她不是只需要通过左红英的测验,到夜校学习,然后考一个文凭就行了吗?怎么还需要拜师?   孙秀娥并没有跟余桃说过左红英的地位,因为她害怕左红英不会收下余桃,到时候余桃还白高兴一场。   余桃只以为左红英是一个普通的老师。   左红英瞥易岚一眼,心想她现在还没决定把余桃收下,易岚这个小妮已经帮她做好决定了。   不过今天短短一会儿时间的相处,左红英对余桃很满意,心里也接受了易岚的说法,没有解释,直接对着余桃笑道:“行,今天就先把这块肉吃了。”   余桃见状也没多问,跟着笑笑。   左红英做饭还是很好的,就算是做饭的时候,她的举动依旧雅致。余桃心想,左红英的身世一定不简单,年轻的时候说不定是哪家的小姐,为了心中的理想和抱负,毅然决然地离开家,成为革命中的一份子。   余桃给左红英打下手,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几个人就吃上饭了,是左红英拿手的卤肉饭。   那块肉肥瘦相间,正好做这道菜。   易岚和三个孩子早就等不及,一把饭放在桌子上,几个人顿时头也不抬。   余桃看着孩子有些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柔软,吃了一口饭,就帮三娃把嘴角的饭粒搽干净。   也不知道刘青松他们有没有吃饭,肯定没有吃。他身上还带着伤口,今天见他的时候还在打吊水消炎,现在这一动,伤口肯定会裂开。   也不知道抓没抓到人?   余桃心中忍不住担忧,口中咸甜软糯的卤肉饭也有些食不下咽。   这边正吃着,城市的另一边,却在紧张地进行着。   城市里的大部分人依旧没有发现隐藏在暗处的危机,路上的行人依旧络绎不断,一张张脸上洋溢着生机和奋斗的活力。   只有知道消息的人在紧锣密鼓地布置着,跟那些特务抢时间。   左红英见余桃挑着米粒,神思不属,故意笑着问道:“是不好吃吗?”   余桃摇摇头:“很好吃,你看三个孩子吃的头都抬不起来了。我还是第一次吃卤肉饭。”   “这是我小时候,照顾我的奶妈教我做的饭,”左红英笑道,“应该是南方的菜式,你喜欢就多吃一点。”   余桃笑笑,正想说话。   却听“哄”得一声,一声巨响从她们的东面传来。   地面跟着颤抖一下,余桃下意识地护住三个孩子。   左红英立刻站起来,一脸严肃地到门外去查看情况。   余桃的心跟着提了起来,医院在他们的南边,这应该不是医院发生的爆炸,刘青松应该没事。   余桃反应过来,看了看三个孩子,连忙问道:“有没有吓到?”   二娃摇摇头,大妞和三娃也摇摇头。   余桃动作太快,三娃直接被她压在了身子底下,脸都被压在桌子上,弄了一道印子。   余桃小心地揉了揉三娃的脸,“三娃痛不痛?”   三娃摇摇头,投到余桃怀里,抱紧余桃的脖子。   “娘,这是怎么了?要打仗了吗?”大妞小声问道,神色里带着些害怕和担忧。   余桃摸摸大妞的头发,把大妞和二娃拉到自己身边,说道:“不是,是有坏人在外面干坏事。”   余桃说完就往外面张望,查探消息的左红英和易岚回来了。   左红英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语气冷凝地对余桃道:“应该是东面发生的爆炸,东面有个化工厂,可千万不要是那里出了事!”   左红英心里也忍不住担忧起来,化工厂若是发生了爆炸,后果可就严重了。   余桃也想到了这一点,握紧了拳头,心里升起怒火:“这群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化工厂那么多人,可千万不要有严重的伤亡啊!”   “太丧心病狂了!”易岚也愤怒道。   左红英道:“现在就怕他们不止在化工厂放了zha?d....”   左红英说完这一句话,看着天空,神色十分严肃。   余桃心里也跟着担心,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随后却是一股想要将那些混账碎尸万段的愤怒。   她站起来,走到房子外面朝东张望,东面的方向还有爆炸过后留下的浓烟,不过浓烟已经在慢慢散去。   余桃看到这里心里松了一口气。   “左老师,应该只是一场爆炸。”余姚对着左红英道,“烟雾在散去,说明没有后续的着火点,说不定这个zha?d点已经被我们的人发现了。”   “余桃姐,你的意思是说...我爸他们已经识破了那些特务的行动了吗?”易岚惊喜道。   “有这个可能。”余桃握紧自己的拳头道,她希望是按照她想的这样。   左红英看向东方,果然如同余桃说的那样,本来比房子还要高的烟气,现在只能看到一个头了。   烟在散去...   余桃的猜测说不定是真的。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可是若是事情跟她猜测的那般,现在还不能松口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3-14?23:54:55~2021-03-15?23:5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按乐?10瓶;27147549?8瓶;香妞妞臭果果?6瓶;阿俞?5瓶;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散去   又过了一会儿,?烟雾终于散去。   左红英打开房门,门外因为突然的爆炸声引起的骚乱也平息了下来,路上行人脸上的表情也不慌张了。   有两个年轻的工人从门前走过,?一边走还在一边说着zha?d的事情。   左红英急忙叫道:“小伙子,?小伙子,?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知道吗?爆炸是怎么回事啊?”   个子稍矮的那个回答道:“婶子吓到了吧?没事,这是解放军在城里抓特务呢。”   “我们刚从那边回来,?刚才爆炸是解放军在化工厂找到的那些特务埋藏的zha?d。”个头高的那个说道。   余桃在一边问:“没有人伤亡吧。”   “这个不知道,不过应该没人伤亡。”个子矮的道,?“现在城里几个重要的地方都被管控了,咱们附近的那个纺织厂也正在紧急疏散人流,听说那些特务在这几个地点都放了zha?d。”   左红英跟余桃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带着难以忽视的紧张。   “幸好解放军发现的早。”另一个人又道,?“现在只需要把zha?d找出来就可以了,?要不然这一次我们的伤亡肯定很大。这些该死的特务,抓了就该让他们枪毙!”   “听说那个特务一直躲在招待所附近的宅子里,?我们竟然没有发现。”   “他们干这一行的,?哪个不狡诈,能让你发现才怪了。”   两个人说着说着,?开始争论起来。   余桃和左红英听到这些消息,?心里都舒了一口气,就跟两个青年人说的一样,现在刀疤男已经被控制住,?只需把放置在各处的zha?d找出来就行了,包括医院里的zha?d。   “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的消息,我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左红英笑着对俩人说道。   “不用不用。”两人急忙摆摆手,?“婶子,你们这一家都是女人和小孩的,就别出去凑热闹了,尤其是城里那些平日人多的地方。”   “我们知道了,谢谢你们。”左红英又道。   跟俩人告别后,屋内的几个人算是都松了一大口气。   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医院里放zha?d,竟然只是刀疤男计划里的一环,刀疤男所图的是城里数以万计人的性命。   最后一枚zha?d放置在医院,让人在好不容易得到的救赎中失去最后一丝希望,应该是他最后的恶趣味。   猜测到刀疤男的意图,易岚这个年轻的小姑娘都忍不住一脸厌恶地道:“那个男人真是丧心病狂,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和平来之不易,从战乱中走过来,好不容易得以修生养息,每个人都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可是刀疤男在暗地里却妄想拿数以万计的生命制造骚乱,他难道就不是h国人了吗!   “那些人已经不是人了。”左红英叹息道。   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几个人饭都没有吃好,现在知道事态平息,也没有事情可以做,干脆重新坐下来吃饭。   门外一直人来人往的,脚步不停。   余桃心里有些担忧,就跟着易岚一起走出门到街口观察。   路上行人脸上倒没有虽然急迫,却没有慌张,还能看见穿着军装的军人光明正大地疏散人群。   看来事情真的已经把控住了,就是不知道刘青松那边怎么样?   一直到了傍晚,小赵找来,余桃才收到刘青松的消息,医院里的zha?d也已经找出来了,只不过刘青松让余桃暂时先别回招待所,依旧在左红英家里住着。   “余姐,你就放心住下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找姐夫。”易岚挽着余桃的胳膊劝她。   左红英也道:“对,外面还乱,谁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你就听刘团长的先住下,我们家里房间多,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了。”   余桃有些不好意思,对着左红英道:“那左老师,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左红英笑道,“以后你要经常来了,我这里随便你住。”余桃一愣,有些不明白左红英的话。   易岚在一旁笑道:“余姐,你还不知道吧,孙姨让我妈收你当学生,我妈以前还在考虑,现在她已经答应收下你啦。”   余桃欣喜道:“左老师,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上夜校了?你不用测试我了吗?我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些信心的。”   在部队的时候,余桃特意找孙秀娥要了一份初中试卷,她轻轻松松就能通过考核。不过高中的一些知识对余桃来说,有些偏难的地方,要真的测试了,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现在听到左老师直接免她考核,余桃心里怎么能不开心。   易岚见余桃还没有明白状况,在一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余姐,你还不知道我妈的身份啊?”   余桃愣了愣:“左老师难道不是组织夜校培训的老师吗?”   “秀娥这样跟你说的啊?”左红英温和地笑道。   余桃说:“我想提升一下自己的文凭,方便以后能更好地在妇委工作,孙主任听了我的困惑,只让我来找你。”   “原来孙姨什么都没有说!”易岚道,“余姐,我妈可是...”   “好了,这孩子。”左红英笑着打断易岚的话,“秀娥说的不错,你跟着我的确可以提升文凭,我本来就是一名老师,现在你愿意做我的学生吗?”   余桃看着左红英和善的微笑,心里知道或许左红英的身份不是那么简单。不过她本来的目的就是想要取得文凭,现在有一个这么好的老师站在自己面前,再不同意不就是傻子了吗?   听完左红英的话,余桃立刻道:“同意,左老师,我求之不得。”   左红英道:“行,那你以后每周来城里一次,我会根据你的水平为你制定学习计划。”   余桃点点头,每周抽时间来这里一次,挤挤时间还是有的。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吃过晚饭,就各自回屋睡觉了。   余桃住在最南边的客房里,房间内布置得十分清雅,屋内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余桃和三个孩子并排躺在床上,这个时候,轻轻给拍打着蒲扇。   窗外皎洁的月光照耀在母子四人身上,一时之间都没有睡意。   “今天有没有吓到?”余桃一边扇着蒲扇,一边问道。   “有一点点。”大妞翻了一个身,面对着余桃的方向,“娘,几天怎么了,咱们吃饭的时候,“砰”得一声响,真的是zha?d爆炸吗?”   余桃点点头,“嗯,是真的zha?d。”   她静下心来给孩子们讲述原因,“有坏人想要做坏事,就在人多的地方埋了zha?d,不过被解放军识破了他们的阴谋。”   二娃做起来,彻底没有了睡意:“娘,坏人抓住了吗?爹又去抓坏人了吗?”   “当然抓住了,你爹也去了。”余桃道,“现在已经安全了,明天我们就能到医院看你们爹。”   也不知道刘青松肩上的伤怎么样,余桃心里有些担心,不过三个孩子在这里,她并没有把心中的担心说出来。   “爹真厉害。”二娃道,“我长大了也要抓坏人。”   余桃听了二娃的话轻笑一声:“是吗?”   说着余桃停下手里摇摆地扇子,问道:“二娃长大了以后也要跟爹一样当兵吗?”   “我才不要跟爹一样呢,我可是要当司令,团长太小了。”二娃还看不上他爹的职位,仰着下巴对着余桃道,“等我长大了,我要管着我爹。”   余桃忍不住笑出声:“有志气,这话你应该对着你爹说。”   也不知道刘青松听了二娃这一番话作何感想。   余桃没有灭二娃的志气,鼓励道:“行,二娃以后想当司令,大妞,你以后长大了想要做什么呢?”   大妞在黑暗中沉默着想了一会儿,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大妞现在快七岁了,可是做什么事情都要余桃或者老师吩咐之后,才去做的,她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也没有什么梦想。   “我也不知道。”大妞道,说完她又加了一句,“要不,我当老师吧。”   余桃听着大妞的话,轻轻摇了摇扇子,温声道:“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你现在还小,未来想做什么,可以慢慢地想。”   “娘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余桃道,“你有想要去做的事情,不管你几岁,什么时候都不晚。”   她小时候被娘交待,唯一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小少爷,稍微大了一些,因为小少爷的承诺,她开始期待未来能够嫁给小少爷。   后来遭逢巨变,父母都死于非命,余桃心里再也没有了期待,成为刘家那个懦弱忍让的童养媳,得过且过。   若不是上天让她重来一次,又一路有惊无险来到军区认识到不同的人,余桃甚至到死都不会发现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所以,对于大妞的迷惑,余桃没有一点急切。   “嗯。”大妞轻轻地嗯了一声。   三娃抱着余桃的胳膊问:“娘,我呢,我呢?你问问我?”   “问你?”二娃在一边“咯咯”笑道,“娘,昨天三娃说他以后想要当厨子,这样他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余桃听了二娃的话轻轻笑了几声,把三娃抱在自己身上:“没想到我的小儿子还是一个小馋鬼呀。”   余桃身上香香的软软的,三娃本来还被二娃说得有些恼,不过现在趴在余桃身上,三娃依恋地把头贴在余桃身前,小声道:“娘,二娃笑我。”   “二娃不该笑三娃,当厨子有什么关系,只要三娃喜欢就好。”余桃道。   二娃听了“哼”了一声,不想跟余桃说话,躺下来道:“那他就当厨子吧,以后给我这个司令专门做菜。”   “你倒是挺会想的。”余桃笑道。   窗外的虫鸣声一长一短,发出有节奏的鸣叫声,几个孩子说着说着话,不知不觉中就进入了梦想。   余桃打着扇子,看见孩子都睡着了,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里,进入了梦想。   第二天一大早,余桃特意出门,见街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聚在一旁,说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一位老大爷道:“那些特务跑的了吗?他们太小看解放军了,竟然还敢在工厂里放zha?d。”   “我看老蒋还是不死心啊,他不敢光明正大地跟我们打,只会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缩在台岛就跟缩头乌龟一样...”   余桃听大爷们谈论,忍不住走向前面问道:“大爷,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咋不可以啊。”一个大爷道,“解放军昨天中午就把特务抓住了,下午就把所有的zha?d都找出来了,不用害怕,想去哪去哪,现在部队还没有撤走呢,就算有隐藏很深的特务,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敢拿我们怎么办!”   大爷头发都发白了,脸上却是一脸的自信,看样子对解放军信心很足的样子。   余桃听了彻底放下心。   她忍不住想,刘青松他们行动的效率也太高了吧,余桃惶惶不安了那么久,没想到就这样被他们按压住,就如同涛涛烈火还未燃起来,就被熄灭了一般,只留下一点点烧过的烟痕。   看看周围的人,一个个没有任何异常,都已经开始上工了。   这场还未发起就结束的混乱,没有给大家造成一点点影响,要说影响也有,大家对解放军的领导更加有自信,甚至有些看不起那些特务了。   也不知道刀疤男,和刀疤男背后组织这一切的人,知道了会不会在家里气死。   余桃忍不住坏心的想。   受到大家的情绪感染,余桃也露出一个笑,对着大爷道:“我知道了,大爷还是你们经的事儿多,比我们稳得住。”   几位上了年纪了人,听了这话对着余桃道:“你这话我爱听,放心吧,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还稳得住,听我的,不用怕,该去哪去哪,该干啥干啥。”“哎。”余桃应了一声。   吃过早餐,余桃就带着三个孩子去了医院。   医院也已经恢复了昨天的状态,余桃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觉得昨天自己胆战心惊地跑过来通知刘青松医院有zha?d这件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到了医院,刘青松又在床上躺着了,不过这次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石鹏和张磊昨天就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养伤。   小赵见到余桃过来,对着余桃咧着嘴巴道:“嫂子,你可终于来了,团长的伤又裂开了,你快管管他,他现在非要说自己没事,不用重新缝针。”   余桃听着这话,淡淡地瞥了刘青松一眼。   刘青松没想到小赵的嘴巴这么快,余桃一来就把他给出卖了。   刘青松瞪了小赵一眼,对着余桃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不该来?”余桃冷哼一声。   “该来该来。”刘青松求饶道,说完他对着三个孩子道,“你们三个快到爹身边来,爹这里有好吃的。”   说着刘青松从柜子上拿了香蕉,分给三个孩子。   几个孩子还是第一次吃香蕉呢,有了吃他们就乖乖的。   余桃怎么不知道刘青松在转移话题,她也没拆穿刘青松,只问:“伤怎么样了?”   “没事。”刘青松道,“就一点小伤。”   “嫂子,你别听团长说的话。医生说昨天他的动作太大,愈合起来的伤又坼裂了,现在需要重新缝合。”小赵道,“可是团长不愿意,他想出院。”   有余桃在,小赵可是一点都不怕刘青松,把刘青松出卖个彻底。   “瞎说什么呢?”刘青松白了小赵一眼,呵斥道,“我的手伤已经快好了。阿桃,你别听他瞎说。”   余桃轻呵一声:“刘青松,医生怎么说,你就怎么做,现在伤都没好,你就吵着出院,你是不是想上天啊。”   刘青松动了动嘴巴,不敢再说要出院的事,只道:“现在石鹏和张磊都走了,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有些无聊。再说我自己的伤自己知道,待在医院也就是挂一点消炎水,以前受过比这更要严重的伤,硬挺着都好了,这点小伤回去也是一样。”   余桃听了心里一滞,她是第一次听刘青松说自己以前受伤的时的情形。   不知为什么,余桃有些生气:“你还以为自己年轻啊,我不管,医生让你什么时候出院,你就什么时候出院。”   刘青松被余桃的态度吓到,明白过来余桃是在关心他,刘青松心里又升起一股隐秘的欢喜,这个时候别说是住院了,就算是让他上一次刀山他都愿意。   “行行行。”刘青松答应道,“住院就住院。”   余桃白了他一眼,见刘青松听话了,才问道:“吃早饭了吗?”   小赵在一旁插嘴道:“吃了,团长吃了两个馒头,一个鸡蛋,一大碗粥,还有一盘青椒炒鸡蛋。”   刘青松又忍不住瞪了小赵一眼,感觉小赵有些不懂事,他们一家在这里,小赵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啊,还杵在这里当电灯泡。   刘青松眼睛里的嫌弃显而易见,小赵这下反应过来了,急忙对着余桃道:“嫂子,你看,我说去接热水呢,现在都没去成,正好你来了,你在这儿看着团长,我去打热水。”   说着,不等余桃反应,小赵拎着热水瓶就出了门。   余桃嘴巴里噙着笑,等小赵走出门,才回过头看了刘青松一眼。   刘青松含笑地看着她,那眼神就跟家乡三月的春水一般。   余桃别开眼,又重新回过头,盯着他的眼睛道:“昨天怎么了,我听说昨天中午就把那个刀疤男抓住了,那个zha?d声又是怎么回事,医院里的zha?d你找出来了吗?”   刘青松捡着能说的给她说了:“对,昨天收到消息,就将老鬼控制住,并从老鬼手下里敲出每个zha?d的投放地点。”   “第一个zha?d爆炸,是时间太紧,没有完全把握将引线找出,化工厂又太过特殊,最后直接选择在空地上引爆。”   “吓着你了吗?”刘青松说完问道。   余桃点点头:“有一点点。”   她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会跟普通的市民一般,完全信任军队。可是余桃跟左红英对所有消息都一知半解的,这种情况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害怕得多了。   刘青松笑道:“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你知道自己的举动救了多少人吗?司令说了,等回到部队,一定会给你特殊的表扬。”   “我?”余桃有些呆呆地指了指自己,“这不都靠着你们吗?我就传递个消息,还吓得腿软,功劳都在你们身上,跟我有什么关系。”   余桃说完,推了推刘青松:“你跟司令说说,别让司令表扬我,我想到自己昨天吓得那个样子,说出来都不好意思。”   刘青松干咳一声,把余桃的手握在手里,说道:“这事我可管不了,是司令的决定。这次恐怖袭击案,司令也要如实汇报给上方,你的功劳又不是我空口说的,你以为你男人能影响上面和司令的决定啊?”   余桃捂住了自己的脸,又抬起头问:“什么奖励?”   “应该是锦旗吧。”刘青松也不太清楚,说完他对着余桃道,“你不用不好意思,若不是你,就算我们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会陷入被动。”   “老鬼分别在城内六个地方安置了zha?d,医院是他的最后一个引爆点。”刘青松道,“若不是你及时将消息传递给我,说不定我们真的会被老鬼玩弄于股掌之中。”   就算将老鬼抓住了,现在依旧有一系列谜团没有解开,老鬼使用的那些zha?d一看就是新品,他从哪里来的,难道他跟外界依旧有秘密联络通道?或者说,老鬼背后依旧隐藏着更大的敌人?   这些迷雾围绕在刘青松心里。   不过这次行动,对那些人算得上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余桃在火车上揭露了列车员和人贩子的阴谋,使得隐藏在暗处的特务露出了马脚。   背后牵扯出来的势力越来越多,军方的视线也投放在这批特务身上,甚至已经在全国各地捣毁了他们许多据点。   刘青松受伤也是因为那些人。   这次老鬼不顾一切,领导和刘青松都推测应该是最近军方和各方组织,对这些人的打击太重,让老鬼都忍不住狗急跳墙了。   老鬼可是他们组织内的小头目,现在抓住了他,想要找出国内隐藏在阴谋背后的最大头目,也就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   余桃道:“哪要感谢的人也是哑婆,对了,哑婆没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3-15?23:58:21~2021-03-16?23:5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光不加糖?3瓶;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回去   刘青松沉默一会儿才道:“哑婆死了。”   “怎么会?”余桃怔了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怎么死了呢?她只是一个哑巴而已,年老体弱又不会引起人的注意,?她是怎么死的。”   虽然跟哑婆只短短见了几次面,?可是余桃深刻地同情那个女人的遭遇,?她甚至想过等一切都解决之后,就带着孩子去看望一下哑婆,?没想到现在等来的却是哑婆去世的消息。   这也没什么不能跟余桃说的。   刘青松道:“老鬼要从地道逃走的时候,?哑婆拽住了他的腿,拼了命给我们的人拖延时间。”   哑婆被老鬼生生地把内脏打出血,?没挨到医院就死在路上了。   刘青松没有把哑婆的死状告诉余桃,?他顿了顿把内情说了出来:“哑婆闺女,是老鬼让人糟蹋的...”   所以哑婆才恨老鬼恨得咬牙切次,恨得全身发抖,这次她拼了命,?也算是借着解放军的手给自己的女儿报仇了。   余桃听了刘青松的话,简直难以相信:“为什么,怎么会...老鬼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那个刀疤男不是台岛那边的特务吗?哑婆的丈夫可是跟着撤退到台岛了啊!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余桃实在难以理解。   刘青松见她这样,叹道:“老鬼的具体身份我们还没办法确定。老鬼最喜欢玩弄人心,他这样做即引起哑婆对大家的仇恨,?又给自己的身份找一个合适的遮掩物。”   若不是哑婆在半夜里听到他们说漏嘴,说不定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闺女的真正死因,?到死都跟刀疤男预想的那般无力地恨着周围的邻居。   余桃无法理解,她心里有些发堵,?此时此刻恨不得对着刀疤男来上两枪,才能勉强发泄一下自己心头的怨气。   “人命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余桃梗着嗓子问道。   上辈子就是这样,她被卖到阿麦瑞克国,?成为地下ji院里的奴隶,没有一点尊严可言。人,对于那些恶人来说,不过是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不过是商品是货物。   哑婆母女俩的性命,就这样没了,刀疤男手里到底还有多少人命,幸好这次没有让他的阴谋得逞,余桃握紧了拳头。   刘青松见多了“老鬼”这样的人,他曾经也跟余桃这般悲愤,现在他依旧会愤怒,不过愤怒背后,他会更加理智的去行动。   刘青松回答不了余桃的问题,可是他却知道怎么解决那样的人。   “正因为有他们这样的人,所以才需要我们的存在。”刘青松握着余桃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正义终会打倒邪恶,老鬼之流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   “他的下场不会好到哪去,只有死才能慰藉死在他手里的灵魂。”   余桃握紧刘青松的手:“老鬼会死的对吗?”   “痛苦地死去,是他必然的结局。”   听了这话,余桃心里才好受一点。   不管怎么说,除了哑婆丧命之外,事情都完美的解决,老鬼落马,对于其团伙后续的抓捕也在进行中,不过剩下的事情也不是余桃这个小小的军嫂能考虑的了。   刘青松旧伤复发,他们不得不在这里再待上半个月的时间,与此同时,大妞和二娃也需要回学校参加考试。   余桃只能两地来回奔波,闲暇的时候就在左老师家里上课。   跟着左红英学习之后,余桃才知道,原来左红英的身份那么高,她不仅是东北妇联的名誉主席,甚至本身还是人da代表,大学校长。   看着左红英依旧亲切和蔼的微笑,余桃怎么都反应不过来,左红英竟然有这么多的身份。   余桃知道后,更加用心了,每次都认认真真的完成左红英布置下来的任务。   左红英嘴巴上没有说,心里却十分满意。   转眼间,刘青松身上的伤已近好得差不多,他们一家五口,也要重回家属院。余桃要走的时候,易岚特别的舍不得,不仅舍不得余桃,连三个孩子她都舍不得,二娃这个一有时间就往外面跑着玩的小孩就算了,她最舍不得的就是大妞了。   大妞也太乖了,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易岚这些天就像是有一个人体娃娃一样,把收藏起来的各种发卡头饰,全部在大妞身上装扮了一遍。   两个人一个十七,一个七岁,倒是玩得来。   走的时候,易岚给大妞一大堆的头饰,有些甚至很贵重。余桃不愿意让大妞收下,可是易岚一定要让大妞带走。   左红英也在一旁笑眯眯地道:“让媛媛拿着吧,小姑娘就应该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虽然现在不时兴打扮了,不过在家里戴戴也是好的。”   余桃无奈,想着大妞的确没有头饰,平日里扎头发最多的就是红头绳,还都戴得有些旧了,甚至连衣裳颠来倒去的就那几件,跟郑长征家里的闺女对比着,自己闺女跟小野草一样。   余桃心里软了软,最后只好接受了左老师和易岚的好意,心想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   告别左红英后,一家人就坐上回家的车了。   正值大伏天,虽然在东北,可是这里的夏天一样的热,傍晚吃晚饭才出发,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军区靠山面河,夜风凉凉的,倒也清爽。   家里前些天余桃回来的时候,已经打扫过一遍,现在屋里根本不脏,在炕上铺上席子就能睡了。   他们一家几口回来的时候静悄悄的,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一夜就这么安静的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余桃刚起床,就听见外面徐红果的叫门声。   “余老师,余老师,你回来啦!”徐红果站在篱笆门前,一边笑一边热情地挥舞着手臂。   余桃刷完牙,赶紧去给徐红果开门,走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余桃还真有些想念家属院里的这些熟悉的人,包括徐红果。   “对,我回来了。”余桃笑道,“吃饭了没,快进来吧。”   “我吃过了。”徐红果道,“昨天夜里就听见车声了,想着你们肯定累,我就没有过来。余老师,这次你可是立大功了,我们都听说了,说你在特务的眼皮子底下,把消息传递出去,搁打仗那会儿,你可是大英雄呢。”   余桃听了这话,一口气上不来,干咳了一声:“哪有那么夸张,都是靠那些战士们,大家才能转危为安,不过,这些你们都是在哪听到的啊?”   上次她回来的时候,大院里可是静悄悄的啊。   “上面的表彰都发下来了,你还上咱们妇联的光荣榜了呢。”徐红果在一边赞道。   余桃有些惊讶,伸头问道:“光荣榜?”   “对啊。”徐红果带着笑道,“你不知道有了扫盲课之后,‘光荣榜’的竞争有多激烈,上个星期我们争抢的特别厉害,没想到余嫂子你不声不响,直接空降了。”   “本来还有人不服气,可是大家一听说你做的事,都打心里佩服。”说完徐红果干咳一声,有些八卦地问道,“余嫂子,你跟我说说,当时到底啥情况啊,你是不是在特务的包围圈里,把消息传出去的,那特务长啥样,你是咋发现的啊?我还听说你差一点被特务杀了是吗?”   徐红果好奇极了,最近他们军区妇联,本来就因为搞军嫂扫盲这个试验点,被上面重视着,连军队里的报纸上都刊登了他们妇联的活动,第一次光荣榜上面的名单,还登报了呢。   这也是最近“光荣榜”竞争这么激烈的原因。   没想到余桃横空出世,再一次将她们妇联的名声抬高了一层楼。   而且这一次,还是上面领导直接发的锦旗,那可是了不起的荣誉啊。   徐红果一大早就来找余桃,就是为了问清楚,好待会儿出去跟其他人说说事情的经过。她跟余桃关系好,余桃得了锦旗,徐红果脸上也有光啊。   不止徐红果一个人这么想,现在军区大部分的军属都是这样想的,余桃被上面表扬,余桃可是她们家属院里的人,那表扬了余桃可不就是表扬了她们吗?   余桃可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家属院里军嫂们的“集体荣誉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了。   面对徐红果的追问,余桃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真的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事,换成任何一个人,在那个时候收到布条,也会将布条传递出去。   而且她在路上并没有遇到危险,所有的危险都是她想象出来的,最后弄得自己是虚惊一场,还没有那些路边的老大爷稳重。   余桃觉得自己做的只是最普通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大家这么赞赏。   刘青松明显听到徐红果的大嗓门,故意出来倒了一杯水,眼睛里带着戏谑看了余桃一眼,又施施然的进了房间。   他被医生允许可以回家养伤,不过近期依旧不能做大幅度训练,只能呆在家里看看书喝喝茶,倒是悠哉。   余桃没好气地看了刘青松一眼,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刘青松是在笑话她。   “你们说的也太夸张了。”余桃不理刘青松,对着徐红果干笑道,“我没有做什么。”   “那也厉害,余嫂子你就别谦虚了,你就等着军区表扬你吧,哎呀,啥时候我才有你这样的荣誉啊,你看军区里这下子有谁不羡慕你啊!”徐红果嘴巴一直不停地道,“都说向医生救死扶伤捞不起,我看她根本没有你厉害,你这一下子就救了十几万人的性命,向医生一辈子也救不了那么多人。”   徐红果越说越不像话,她从来都不会拍马屁,不过她自己不知道自己这一点,还以为自己可会说话。   余桃在一边忍不住打断了徐红果的,有些严肃地道:“徐嫂子,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向医生救死扶伤,她的工作我就做不来,而我只是做了一件任何人都会做的小事,那十几万人的性命,也都是靠着战士们不顾危险将炸弹找出来才免于悲剧的,跟我的关系不大。”   “以后,这样的话你就不要再说了。”   她跟向情比不了,也没啥可比的,她做自己做的很开心,不必要去跟任何人比。徐红果这话在她耳边说说也就算了,若是听到向情耳中,说不定又要闹矛盾。   她不在家的时候,孙秀娥说,韩雅跟向情都帮着照顾过三个孩子,余桃跟向情的矛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向情都帮着照看孩子了,余桃并不愿意再跟向情起冲突。   徐红果见余桃不像开玩笑,脸上的笑容有些讪讪的,她伸手往自己脸上轻轻地打了一巴掌:“你看,我又在说什么。这话我以后肯定不会乱说了。”   徐红果坐在这里,嘴巴一直不停,不用余桃出门,就把这一个月以来,家属院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跟余桃说了个遍。   李爱丽的肚子鼓起来了,鼓得老大了,里面怀的是双胞胎,王勇为了李爱丽,把家里的老母亲都请过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王勇寡居的大姐。   不过大家都在猜测,王勇那个大姐是王勇在老家离婚不离家的老婆。   李招娣老实多了,也不敢再咋咋呼呼地撒泼了,她跟着大家一起扫盲,不过李招娣笨,一个字认半天都认不会,气得她学了几天就不学了,现在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呢。   向情还是老样子,徐红果又找了几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天天去上课,想争取登上光荣榜,上一次她还得到了孙秀娥的表扬了呢,说她进步快...   余桃都有一个月没有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叨叨叨”个不停,现在猛然一听,还有些想念。   她一边听一边做饭,时不时徐红果应一声。   余桃去城里的这一个月里,家属院倒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最让余桃欣慰的是,妇委的扫盲工作进行的很顺利,起码是看见一点点曙光了。   “你看看,我这话一说就停不下来了。”徐红果见余桃饭都做好,刘青松跟三个孩子也都洗漱好,坐在饭桌上,她再没有眼色,也懂自己这个时候该走了。   “刘团长没事了吧?”说着,徐红果就站起来,冲着刘青松寒暄地问道。   刘青松冷淡地摇摇头,他在外人面前都是这幅死德行。   余桃连忙笑道:“没事了,在家里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那就好,洪涛天天惦记着刘团长能快点回来。”徐红果说着,“那余嫂子,我先回家去,家里活还等着呢。”   “再待一会儿呗。”   “不了不了,该回去了,家里一堆活要干呢。”   “行,那徐嫂子等有时间来家里玩。”   “好嘞,我先回家去了。”   等徐红果走了之后,刘青松才松了一口气,对着余桃道:“洪涛家里的可真能说,叽叽喳喳的,听得我耳朵都嗡嗡的。”   余桃白了他一眼,对于徐红果能说这一点,余桃心里很赞同:“估计是见我长时间没有回来,亲切,积攒着一大堆的话想跟我说。”   说着余桃把手里的馒头掰了一半,递给三娃,一边对着刘青松道:“我还要谢谢她呢,徐嫂子可把最近一个月的消息都告诉我了,你听见了没,家属院里现在可变了个样。”   “啥样?”   “你没听啊?”   “我听你们娘们儿说话干什么。”   余桃一听刘青松这样说,眼睛一撇,冷淡地瞅了瞅他。   刘青松立刻反应过来,求饶道:“行行行,我嘴巴又说快了,我听你们讲话干什么啊,万一再听见你们女人之间的小秘密,你又该恼我了。”   一样的话,换了方式说出来,顺耳多了。   余桃轻哼一声,懒得搭理刘青松,继续道:“孙主任还有萍姐她们,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可是把工作进行的很顺利。你没听徐红果讲话的时候,都比以前有道理多了吗?”   “没注意。”刘青松摇摇头,见余桃神色不满,冤枉道,“我注意她干啥。”   他又仔细回想回想:“你要这么说,还真是,以前她跟你说话都是东家长西家短,净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现在说的是荣誉,谈的是进步,还真改变了。”   刘青松说完还有些惊奇,这不怪他,以前家属院里那些女人撒泼撕逼的样子,他见得太多了,慢慢的就在脑子里留下了刻板的印象。   现在猛然发现,徐红果竟然真的变了,变得不一样了。   余桃看着刘青松诧异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就跟喝了蜜一样,得意洋洋道:“怎么样,刘团长,是不是认识到自己以前的思想有多片面了,我告诉你,这还只是开始,要不了多久,这些军嫂身上肯定会发生更加翻天覆地的变化。”   “女人跟男人一样,只要你给我们沃土,给我们进步的机会,我们肯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不信你等着瞧吧!”   余桃微微仰起头,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她不过二十六,还未满二十七岁,肤色养回来了一点,虽然还不及李爱丽那般白皙,可是脸上光洁红润,散发着健康的光彩,眼睛亮晶晶的,扎着两根又黑又粗的辫子,对着刘青松笑。   笑里还有点俏皮。   刘青松一愣,干咳道:“我没有不信你啊,我始终相信女人跟男人一样。”   “那你以前还不让我跟家属院里的人交好,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的。”   刘青松给余桃碗里夹了一筷子鸡蛋:“快吃,一会儿孩子吃完了,你没来那会儿,她们吵来吵去的,我的确看不上眼。这不是打我脸了吗?”   余桃听完刘青松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让刘青松这个人,承认自己被打脸,她这心里还真开心。   刘青松见她笑了,也跟着笑笑。   他的伤口未好,余桃做饭的时候没有加一点辣椒,早餐就是普普通通的番茄炒鸡蛋,凉拌空心菜,配上食堂里买的馒头和白粥。   菜园里的菜都爆仓了,不过这一个月,有附近几家帮着解决,解决不了的都拿到食堂,也不算浪费。   也许是伙食好了,孩子们不爱吃菜,专注着那一盆番茄炒鸡蛋,最后一点汤都被他们用馒头蘸着吃得干干净净。   这下子便宜了刘青松,他刷碗可方便了。   早饭后,余桃就急急忙忙地到了妇委。   她都一个月没有来,这一个月里,一百多名军嫂的扫盲任务,都落在了妇委那三个人身上,任务可想而知有多么的重。   余桃既然回来了,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偷懒,吃过饭就来到妇委。   一路上碰见余桃的人,都会对着余桃露出赞赏又敬佩的微笑,余桃忍着羞耻心,一路跑到妇委。   妇委里静悄悄的,孟萍和方兰蕙正在专心地埋头工作,这幅场景到跟以前有了显著的差异。   余桃敲了敲门,笑道:“萍姐,小蕙,我回来了,这一个月辛苦你们了。”   俩人听到余桃的声音抬起头,方兰蕙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的色彩:“桃姐,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听说你的事了,你也太了不起了!”   余桃干笑一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都是战士们的功劳,我没有做什么。”   一旁的孟萍柔柔道:“这话你就谦虚了,我们大家可都听说了,小余,这次你可是在全军区都出名了。”   余桃的命可真好,嫁的男人不仅长得好还争气,对她一心一意的,而且她自己又有运道,出去照顾男人,都能遇见这样的事,还被上面的领导点名表扬。   孟萍以前从来没有想到,妇委里会是余桃这个突然C进来,不声不响的童养媳大放光彩。   以前所有人都不出彩,大家在妇委里混日子,孟萍还是出头的那一个,每次什么奖励她都会多领一些。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只要他们做的好,就能引起上面的注意,事业肯定会再进一层楼...再在这样下去,余桃真的会把她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孟萍心里小心思不断,余桃不知道这个时候,孟萍已经想的那么远了。   余桃有些不好意的笑道:“你们可别说了,再说我就真的不好意思了,我真的没有干什么。萍姐,小蕙,我走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现在有没有活,快点分给我,也好让你们松快松快。”   孟萍听了余桃这话,心里笑余桃假惺惺。另一边,方兰蕙一听余桃要分担,连忙把自己最近一肚子的苦楚倒了出来。   “桃姐,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跟孟萍姐真是忙得快要飞起来了,不过后面幸好有韩雅她们义务来帮忙,省了我们好多事。”   韩雅就是二娃同桌虎子的妈妈,是一名教师,还是高材生,有她帮忙的确减轻了不少工作量。   方兰蕙道:“嫂子们的学习热情太高了,我估计再有一个月,就能把教材上的字全部都认识了。”   “那大家的学习进度都到哪了?”余桃问道。   方兰蕙连忙跟余桃交接工作,余桃一看,方兰蕙说的真没有错,这一个月她们已经把教材学了一大半了。   真的是低估了这些人。   “韩雅姐又友情帮我们出了试卷,你来之前,我跟孟萍姐正在改试卷呢。”方兰蕙道,“一人八十多份试卷,我才改了十几份。”   余桃一听直接挽挽袖子:“那还等着干什么,你们快点把试卷分给我一些,咱们三个人更快一些。”   “太好了。”方兰蕙说着就把手里的小半试卷分给了余桃。   孟萍在一边微微笑了一下,觉得余桃这人要多假有多假,这一个多月,她们两个本来就是在干余桃的活,没想到她们在这边累死累活,余桃反而在外面立了大功了。   不过孟萍比谢晓歌要沉得住气,她心里想得都没说,面上还带着温和的微笑,把手中的试卷分了大半给余桃:“幸好你回来了,孙主任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前天她还狠狠地夸赞你了呢,我跟小蕙可是天天在她身边,都没听孙主任表扬过我们一句。”   孟萍话音里带着微妙的酸味。   余桃听了微微笑了一下,接过孟萍手中的试卷,嘴上道:“萍姐,你放心吧,孙主任眼明心亮,你做了什么她都记在心里呢。”   孟萍心里一堵,也不知道余桃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故意顶她呢,还是随口说的一句,弄得孟萍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一旁的方兰蕙听了余桃的话,直接开朗地附和道:“对啊,萍姐,咱们做了什么孙主任肯定记在心里,你计较这干啥呀?你要是介意,赶明我让孙主任多夸夸你。”   孟萍:...   孟萍扯着嘴巴干巴巴地笑笑。   一个没脑子,一个假惺惺,孟萍此时无比怀念呆在家里反思的谢晓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感谢在2021-03-16?23:56:36~2021-03-17?23:5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雅凝若轩?23瓶;27147549?5瓶;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奖励   余桃和方兰蕙都没有搭理孟萍,?余桃当然听出了孟萍口中的酸味,不过只要孟萍聪明一点,不惹到她,?余桃也不想理会她那些小动作。   现在最要紧的是将第一阶段的工作做好,?军嫂扫盲工作的完成情况,?将会直接影响到余桃计划中后续工作的进程。   包括成立托儿所,?成立药材处理中心等等,?这些能够帮助到所有军嫂,真正的从围绕着孩子、丈夫生存这种狭小的生活圈里解放出来的措施,都需要军嫂本身有一定的知识水平基础和意识觉醒。   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谁又能拯救的了你呢?   余桃想给家属院里的嫂子们提供一个走出舒适圈的机会,可是也需要她们情愿才行。   不过目前看来,?方兰蕙说的没有错。   手里拿到的几十份试卷中,满分一百分,及格的占百分之七十以上,?最低的也有四十分,?这才一个月,?对于有些一字不识的文盲来说,这个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了。   余桃批改完试卷之后,?心中非常的欣喜,?就好像农民在秋日收获满仓的粮食一般。   虽然这一个月因为刘青松的伤势,余桃没办法真正的陪同着军嫂们一起成长,不过改完试卷之后,?她对教学进程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了。   批完试卷之后,三个人又对接下来的上课排班表进行了调整,余桃缺了一个月的课,在孟萍的计较下,?接下来的一个月,除了周六,余桃几乎每天都有课要上。   “余姐,你这么多课,忙得过来吗?”方兰蕙担忧地问道。   余桃看看课程表:“应该可以,每天也就晚上一节课。”   方兰蕙道:“一节课可是要上两个小时,我给她们上课的时候,说一个小时就口干舌燥了,感觉嘴巴里的吐沫星子都说没了。”   余桃喝了一口水道:“听你这么一说,到时候我多备一点菊花茶,山楂茶,酸梅汤,不知道有没有用。”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上课的地方还是在大会议室里面,会议室坐着小二百人,就算是在夜里,还开着窗户,里面一样是又闷又热,这些都是生津止渴又败火的的东西,希望有一点用。   方兰蕙道:“那余姐到时候你给我也匀一点。”   余桃满口答道:“当然可以。”不过是一杯茶的事,余桃想了想又笑着问孟萍:“萍姐,你要吗?”   孟萍摇摇头,冲着余桃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我就不要了,泡菊花茶我也会弄。”   余桃笑笑,她也就是客气一下,孟萍不愿意还省了她的事。   余桃又跟方兰蕙交流了一番,在纸上记录下来班里进步最大的几个嫂子的名字,尽可能的去了解她们的学习情况。   正说着,孙秀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   “小余,这么快就来上班了?”孙秀娥走进来,看到余桃也在笑道,“销假了吗?”   “还没呢,孙主任,明天我再正式上课,今天先了解了解情况。”余桃见到孙秀娥走进来,连忙笑道,“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孙主任你们忙坏了吧。”   孙秀娥道:“是挺忙的,不过忙得好呀,看看现在家属院里的劲头,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孙秀娥说这话,孟萍在一边柔柔地符合道:“孙主任说的真对,以前我还不觉得,现在每天听着嫂子们喊我孟老师,我这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咱们这些妇委的人,看到妇女变得越来越好,应该是最开心的事情了。”   “你这话说得好!”孙秀娥赞赏道,“小孟,你最近的思想觉悟越来越高了。”   孟萍笑了笑:“跟着孙主任你,我的思想觉悟不高都不行。”   另一侧的方兰蕙拉了拉余桃的袖子,冲着余桃龇牙咧嘴的憋憋嘴巴。   “她怎么把你说的话学给孙主任听啊。”方兰蕙在余桃耳边小声嘀咕,脸上的表情有些气愤,“萍姐真会拾人牙慧。”   以前有谢晓歌衬托着,孟萍人和气又好说话,现在没了谢晓歌,她做的那些事,方兰蕙这个才二十一的小姑娘都觉得有些不地道。   余桃轻笑一下摇了摇头。   孟萍的心思余桃能了解,不外乎就是害怕余桃抢了她的风头,到时候阻拦她晋升。   余桃不在乎这些,就跟她最开始说的那些话一样,她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有没有用心,孙秀娥都看在眼里呢。   与其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如好好工作。   孙秀娥跟孟萍说完话,转过身对着余桃笑道:“小余,这次的ba炸案,你可是立了一件大功,不止军区,就连咱们妇委会记住你的功劳。”   余桃连忙摆摆手:“孙主任,你可别臊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我真的没有做什么。”   孙秀娥道:“事情的经过我都了解了,若不是你善良机警,及时向组织传递了消息,那市里十几万人的生命说不定就真的没了。”   “你这孩子,哪还有把身上功劳往外面推的啊?”孙秀娥看着余桃就跟看自家孩子是傻瓜一样,对比着孟萍殷勤过度的态度,余桃简直是太低调了。   余桃还想说什么,孙秀娥直接打断,欣喜地道:“好了,你就安安稳稳接受组织上对你的奖励。”   说完孙秀娥拍了拍余桃的肩膀:“这是你该得的。”   方兰蕙也在一边兴奋道:“对啊,余姐,这是你该得的,是不是萍姐。”   孟萍在一边怄气,心里对余桃的好运道真是羡慕嫉妒,可是孙秀娥在这,她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听见方兰蕙问自己,孟萍只能笑笑:“对啊,小余,你就放宽心。”   虽然还不知道组织上到底奖励了什么,不过这次余桃肯定会出大风头。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余桃知道,要是再推辞下去就显得假了。在三个人神彩各异的目光下,余桃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妇委到底要给余桃什么表扬,余桃还不知道,孙秀娥只是一脸神秘地微笑,让她等着,不过军区给余桃的奖励很快就下来啦。   晚上的时候,邱文辉直接到了余桃家里,递给余桃两百块钱,一个茶缸一个盆,还有一台收音机!   这收音机可不便宜,就算是余桃家里,想要买一台收音机都要仔细考虑考虑,毕竟收音机的实用价值还是比不上手表缝纫机还有自行车。   左老师家里有一台收音机,二娃暗暗羡慕,余桃正在考虑家里要不要也置办一台,没想到组织上直接奖励她了。   “这只是以第三十八军区的名义给你的一点点奖励,小余,不要嫌少。等东北军区汇演过后,在表彰大会上,组织会在三十八,三十九,四十七军区所有同志面前郑重给与你奖励。”邱文辉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笑着道。   余桃听了这话惊呆了,她张了张嘴巴:“这,不用这么正式吧。邱师长,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光这些东西我都受之有愧。”   余桃再次强调了一遍。   “你这孩子真是有赤子之心,老孙没有看错人。”邱文辉笑道,“安心收着,这是你应得的。”   说完邱文辉瞥了刘青松一眼:“你还比不上你老婆呢,看你那嘴巴咧到那里去了,自己升职的时候,我都没见你这么高兴过。”   刘青松道:“师长,我老婆厉害我能不开心吗?”   见刘青松喜形于色,尾巴都快翘上天了,邱文辉笑骂一句:“臭小子,什么好运道,捡到这么一个好媳妇。”   “没办法,我娘一早就相中了。”刘青松道,“这是命中注定。”   邱文辉笑道:“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余桃在一边没吭声,等邱文辉走后,三个孩子一窝哄的跑到余桃面前,对着余桃道:“娘,咱们家也有收音机了吗?这可以听到广播吗?”   余桃点点头:“对,这是收音机。”   三个孩子还不会弄,余桃给他们打开,收音机收到“刺啦刺啦”的信号声,弄了几次才找到一个正在讲评书的栏目。   三个孩子对这个东西新奇不已,一瞬间也不缠着余桃了,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听收音机里的评书。   刘青松在一边看余桃的动作那么熟练,有些纳闷地问道:“你动作怎么那么熟练,以前接触过?”   余桃一愣,她在阿麦瑞克国接触过这些,重生回来之后,当然没有机会接触到收音机。   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在刘青松面前那么放松了,都忘记掩饰了。   余桃心里一提,笑道:“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啊?我在左老师家里看过她怎么弄的。”   刘青松点点头:“我还以为你是在白家接触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请假跟同事一起去了医院,太累了。   手指胀痛,大拇指根部伸不开,医生说是腱鞘炎,让少动大拇指,目前贴了膏药有一点点效果。   今天更新少一点,明天把大拇指绑起来再打字,尽量恢复日六【难过,我这个月的全勤又没了】   谢谢支持~   哇,谢谢地雷和营养液!   感谢在2021-03-17?23:58:13~2021-03-20?00:0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彩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彩虹?20瓶;123?10瓶;23155266?2瓶;猫魅魅?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琐事   余桃笑笑,?没有回答刘青松,转而说道:“上个月娘写信过来了,因为你受伤,?我都没有来得及回信。你给家里回封信吧,?估计娘该操心了。”   刘青松点点头:“行,?我今天就回信,?明天寄出去。”   “那你别忘记把我给爹娘做的衣裳一块寄回去。”余桃道。   刘青松纳闷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做的衣裳啊,?天天那么忙,还有时间做衣裳?”   余桃道:“我拿钱请徐嫂子帮忙做的,布料是咱们自己买的,?手工费给了徐嫂子五毛钱,她很乐意。”   说完余桃继续道:“其实徐红果的手艺真的不错,?若是妇委后续的工作计划能顺利进行,徐嫂子每个月凭借着自己的手艺就能有好几块钱的收入。”   刘青松在一边道:“你这有些想当然了,全军区家属院里的人都做衣裳,?一个月能做几件?而且有些人勤俭惯了,?也不愿意花那五毛钱去做衣裳,?用五毛钱买一斤肉吃不香吗?”   天气有些热,三个孩子围在一起听收音机,?余桃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刘青松就跟着余桃屁股后面,用还好的那只胳膊打扇子。   余桃道:“所以我才说,给每一个军嫂提供工作的机会,?大家都有收入了,那不就舍得花五毛钱去做衣裳了嘛?钱只有流动起来才是钱。”   刘青松听懂余桃话里的意思,可是他还是觉得余桃的想法太空了,或者说是太理想主义化了。不过刘青松欣赏余桃身上的那股韧劲,?她只要有了目标,就坚定不移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刘青松没有打击余桃的自信心,反而笑着问道:“看来你们妇委最近工作进行的不错。”   余桃终于把邱文虎带来的东西收拾妥当了,直起身直接撞到刘青松的怀里。   刘青松的胸前全都是肌肉,硬硬的,余桃的鼻子被撞的有些发酸。   她没好气的锤了刘青松一拳:“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干什么呀,害我撞到鼻子了。”   “我不是怕你热,给你扇风吗?”刘青松无辜道,说着还使劲摇了摇扇子。   余桃从刘青松手里把扇子抢了过来:“不用你帮我扇,你这个大一个人,站在我背后我还嫌热的慌呢。”   天气热,余桃更不待见刘青松了。   刘青松简直就像一堵火墙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身上火气都旺,余桃靠近刘青松一点,都觉得有热气从他身上蒸腾出来。   余桃说着就绕过刘青松,从他身侧走过去,招呼着三个孩子:“你们快点去洗澡,洗完澡再听。”   “娘,我再听一会儿。”大妞撒娇道。   余桃摇摇头:“不行,现在就去。”   大妞见余桃态度很坚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跟着余桃去了澡堂子。   说是澡堂子,还不如说是在厨房一侧特意开辟出来的小房间,只有两三平米的地方,余桃刚让人建起来没有多久。   小小的一个隔间,冬天可以当仓库储存临时用的煤炭和柴火,夏天可以在里面洗澡,弄起来非常的方便。   余桃和大妞去洗澡的时候,刘青松就坐在二娃和三娃身边,一边无聊地翻看着手里的书,一边分出一个心思听录音机里的故事。   广播正在讲关于杨家将的评书,二娃和三娃趴在桌子上专心地听着,俩人面前还放着一盘徐红果送来的酸葡萄,俩人吃一颗,立刻挤眉弄眼得五官皱巴了起来。   看起来就很酸的野葡萄,硬是让两个人吃了小一半。   刘青松在一旁笑道:“酸不?”   “酸。”三娃点点头,一边说着一边吸了一口葡萄的汁水。   “酸还吃。”刘青松道,“小心明天牙倒了。”   二娃和三娃冲着刘青松扮了一个鬼脸:“没事,一会儿刷牙就行了。”   余桃总是让他们吃完糖后刷牙,所以院子里其他小朋友经常受到蛀牙的困扰,他们三个一口牙还好好的,又白又健康。   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二娃认定了,只要吃完东西刷了牙,就没关系。   刘青松听完二娃的话摇摇头,也不说他们了,俩孩子明天早上就该知道牙酸倒了是什么滋味啦。   果然,第二天一早,余桃做了韭菜鸡蛋饼,往日里备受孩子们喜欢的韭菜鸡蛋饼,放在二娃和三娃面前,二娃和三娃欲哭无泪。   他们昨天吃酸葡萄吃得太多了,现在嘴巴里的牙齿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连韭菜鸡蛋饼都咬不动了。   余桃和大妞听完刘青松讲昨天晚上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   “你们还笑我和三娃!”二娃哇哇叫道,“我都这么惨了,连鸡蛋饼都吃不了,你们还笑我。”   余桃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干咳一声,问刘青松:“你也是,昨天夜里怎么不提醒他们呀?”   刘青松在一旁道:“我提醒过了,他们不听啊,还一个劲的说刷完牙就好了。”   “教训只有自己吃到,才印象深刻。”刘青松说着问二娃和三娃,“这次你们记住了没?”   二娃嘟着嘴巴点点头,三娃一边拿着韭菜鸡蛋饼吃,一边点了点他的大脑袋,他的那一份饼已经被自己吃了一半了。   二娃在一旁纳闷道:“三娃,你的牙不酸吗?”   “酸。”三娃点点头,顾不得搭理二娃,低头咬了一口饼,就着花生米粥喝了一口,就算是牙酸倒了,也抵挡不住他对美食的喜欢。   余桃轻笑一声,给三娃擦了擦嘴巴,这个孩子越长大越喜欢吃,现在看着虎头虎脑的,再也没有以前在老家时的瘦弱,就连生病的频率都变低了。   若是能让孩子吃得香,少生病受罪,余桃每天做一百顿饭也心甘情愿。   余桃这边欢声笑语的,可是比邻而居的王勇家里,气氛却不是那么好了。   李爱丽的肚子已经挺得很高了,她怀的是双胎,本身又瘦,这一胎怀的很吃力。   王勇让乡下的老娘过来,也是为了帮衬一把,可是没想到,至从王母过来,他家里就跟打仗似的,天天噼里啪啦的吵个不停。   这不刚起床,又闹别扭了。   王母带来的那个女人叫王小娟,家属院里的人猜测的没有错,王小娟的确是王勇前头的那个妻子。   王小娟跟王勇是一个村的,俩人是包办婚姻,没有任何感情,更没有孩子。   王勇跟王小娟没有一点共同话题,认识李爱丽后,王勇觉得自己活了三十几终于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休假回家的时候,就把自己前头的老婆休了。   王小娟三十几,再嫁也嫁不了好人家,王勇好不容易活下来了,每个月还能挣不少钱,她当然不愿意离开,一直赖在王勇家里不走。   王勇心里也觉得对不住王小娟,答应王小娟,只要他们离了婚,王勇每个月都会给她五块钱的赡养费,要是王小娟出嫁了,王勇还会给她置办一份嫁妆。   这都是在离婚的时候说好的事,可是王勇没想到,王小娟根本没把离婚当一回事,还把自己当成大妇人,这次李爱丽怀孕,王小娟也跟着来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王勇家里的这台戏已经唱了半个月了。   李爱丽神色有些憔悴,一向白净的脸上,现在长了点点的灰癍,眼睛下方还挂着硕大的黑眼圈。   她扶着腰坐在凳子上,一脸委屈地不说话。   “怎么了?”王勇关心道,“孩子踢你了?”   李爱丽刚想开口说话,厨房的王母就喊道:“勇子,你快过来,快来尝尝娘做的酸菜汤。”   “娘,你怎么做这个啊。爱丽胃口不好,不是说好了早上喝粥吗?”   “她一天到晚在家什么事都不干,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还要让我伺候她呀?”   “勇哥,娘知道你喜欢吃这酸菜汤,一大早特意起来给你做的。”   厨房里那两个女人又在说她坏话,一会儿王勇出来还是会和稀泥,三个儿子除了玩什么都不管,李爱丽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抹了一把眼泪,直接扶着腰站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往门外走去。   刚走出门,正好碰见出来上班的余桃。   李爱丽一愣,余桃也愣了愣。   眼前的李爱丽已经憔悴得不像样了,脸色发黄,两根辫子也乱糟糟的,瘦弱的身躯上挂着一个大肚子,余桃都担心她下一秒会摔倒。   可是余桃却打扮得很漂亮,她换掉一向灰黑的衣服,穿着一件鹅黄色碎花短袖,发型也变了,不再是挽在脑后的那种老式造型,整个人看起来很体面很干净。   余桃刚来的时候,李爱丽在心里的确看不起过余桃,两人以前还因为孩子吵过架,平时在路上碰见了也不说话,可是这才不到半年的时间,她们的境遇就转了一个弯。   李爱丽有些后悔自己冲动,没有收拾就出来了。   余桃心里一定在嘲笑他吧,心里想着,李爱丽低下自己的头,想快点离开这里。   “你没事吧?”余桃见她情绪不对劲,连忙问道,“看你状态不对劲,吃饭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预料之中的嘲笑并没有发生,李爱丽一愣,抬起头看见余桃担忧的眼神。   “我没事。”李爱丽憔悴地笑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鼻子有些发酸,眼睛也红了。   余桃见她这样,叹了一口气。   徐红果跟余桃说过李爱丽家里的情况,王母嗓门比较大,昨天她在家都听见王勇家的吵闹声了,可想而知李爱丽现在过的是什么生活。   若不是现在家属院里风气改变,说三道四的人变少了,说不定现在李爱丽早就承受不住了。   “要不要跟我去前面坐坐?”余桃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感谢在2021-03-20?00:03:41~2021-03-21?00:0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60瓶;珠珠?16瓶;葡萄?5瓶;14092789?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隐情   李爱丽怔了怔,?她没想到余桃会先开口跟她说话。   毕竟俩人以前因为孩子闹过矛盾,李爱丽还因此孙秀娥的点名批评。   这几个月冷眼看下来,李爱丽也不得不承认,?余桃跟李招娣还有徐红果她们不一样。   一开始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乡下来的童养媳,?会做出这么多的事情,连她们这些潜意识自觉高人一等的文化人,都比下去了。   想当初,孙秀娥把余桃招进妇联的时候,?有不少人偷偷地在背后看笑话。   李爱丽也是想看笑话的那一个,?她甚至还小心眼地希望余桃被人刁难,然后灰溜溜地从妇委回来。   可是半年过去,?余桃越过越好,不仅把在妇委的工作干得有滋有味,?还在外面立了大功,?帮助解放军战士抓获潜藏在人民群众内部的特务,?避免了重大的人员伤亡和经济损失。   王勇在饭桌上夸余桃做得好。   因为这句话,?又听说余桃也是刘青松的童养媳,?王母和王小娟经常拿余桃臊李爱丽。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爱丽心底已经把余桃当做一个竞争对象了。   她一点也不想曾经看不起的对手面前服输,尤其是现在,她还这么一副落魄怨妇的样子。   “不了,我还有事呢。”李爱丽勉强笑笑,“余..老师,?不麻烦你了。”   余桃看着她这一副放不下面子的模样,明明有一肚子的委屈,还故作强硬,怎么不知道李爱丽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以朋友的身份关心你,我在妇委工作,看见一个怀孕的女人哭着从家里跑出来,怎么也要过问一声。”余桃故意说道。   听了这话,李爱丽有一股自作多情的羞恼,忍不住怒道:“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就不耽误余老师去工作。我挡着您的路了,我让让。”   她红着眼睛,扶着大大的肚子,本来一副快要坚持不住的崩溃模样,现在还被余桃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硬憋着心里的委屈往路边挪一挪。   余桃见她这样,忍不住笑开,随即叹口气道:“走吧,跟我去前面坐坐,有啥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就好了,你李爱丽应该轮不到我来笑话吧,谁不知道你是咱们家属院里过得最好的女人啊。”   说完这句话,余桃就抬脚往前面走去。   “你现在不就在笑话我!”李爱丽嘟囔了一句,眼里的眼泪是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她看着余桃的背影,才反应过来,余桃刚才不过是故意逗她,并没有恶意。   以俩人的关系,李爱丽根本不可能跟余桃谈心,可是鬼使神差地,她还是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过了石桥,有一棵大柳树,柳树下面被人用长石板简单的搭了一个板凳,凳子还算高,孕妇坐着并不难受。   余桃先坐下,她对着李爱丽拍了拍,李爱丽扭扭捏捏坐在她身边,还往远处挪了挪。   余桃看着李爱丽的别扭劲,忍不住笑笑。   笑完,余桃见李爱丽艰难地扶着肚子,低着头也不吭声,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自从我们从清河市里回来之后,在家每天都能听见你家里‘霹雳乓啷’的吵架声,咋了,听说你怀的是双胞胎,家里人还不满意啊?”   李爱丽听了这话,红着眼睛抬起头:“你一定在家里偷偷看我笑话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徐红果天天在背后说我长短。”   余桃“呵”了一声:“你这可就小人之心了,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多的去了,哪里有闲心盯着你啊。要怪只能怪你们吵架声音太大,还都在吃饭的时候吵架,我们不想听都难。”   李爱丽听了这话,“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去,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以及这一段时间受到的委屈,她的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是一个爱哭的女人,哭没啥不好的,哭是每一个人天生就应该拥有的权利。   会哭的女孩有人疼,就怕哭都不敢哭,想哭的时候又流不出眼泪。   余桃静静地看着李爱丽流泪,也不说话。   李爱丽现在需要一个情绪发泄口,余桃的沉默刚好给了她缓和情绪的时间。   果然,哭了一会,李爱丽开口道:“饭点才有的吵,王勇只有吃饭的时候在家,不在饭点的时候吵架,那俩人唱戏不是唱给聋子听了吗?”   说着她用手抹去眼泪,又深吸一口气。   婆婆和王小娟来的这一段时间,可算是让李爱丽知道了“委屈”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以前她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候,是父亲抛下她离开,李爱丽不得不嫁给一个满口脏话的文盲、大老粗。   就算是婚后生活磕磕绊绊,大多数时间也是王勇让着她。   可是这些小别扭,对比着这几天婆婆和王小娟给她带来的那些委屈,李爱丽在婚内因为一些观念矛盾和王勇发生的口角,根本不算什么。   余桃一听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归根究底,还是婆媳矛盾。   乡下人见识浅,懂的又少,但是在磋磨儿媳妇这方面,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尤其是落后愚昧的地方,对付女人的法子是一套一套的。   余桃有幸遇到了一个宽和明理的婆婆,可是她在乡下生活了这么多年,也见识到了一些婆婆“调jiao”儿媳妇的手段。   余桃知道,事情可能不像李爱丽说的那么简单,可是现在她要安抚孕妇的情绪,当然会站在李爱丽的立场,为她说话。   “三个女人一台戏,你现在跑了,那俩人戏不就唱不下去了吗?”余桃笑道。   李爱丽听了吸吸鼻子:“唱不下去才好呢,不过我那婆婆和,和大姑子,都是唱戏的好手,我就算跑得远远的,她们也总会想法子让我接着把这一出戏唱下去。”   王小娟是王勇前妻这件事情,李爱丽并不想让余桃知道?,这是他们一家人共同隐瞒的秘密。   可是李爱丽还不知道呢,家属院里的人早就暗暗猜测出王小娟的身份了。   余桃当做没听出她的停顿,细声细语跟李爱丽分析道:“李老师,我在老家农村生活了那么多年,发现婆媳之间闹矛盾,除了对儿子的掌控权,还有对家庭的掌控权。”   “你结婚后一直跟王团长生活在一起,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自己做主,现在来了一个婆婆,还越俎代庖,对你的生活指指点点,你是不是因为这,心里难受得慌?”   李爱丽听完余桃的话,一直憋着的苦闷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她若是对我的生活方式指指点点也就罢了,反正她们也就在这里呆几个月,我忍忍就好了。可是,我婆婆根本就是打心眼里看不上我,无论我做什么,在她心里都是错的。”   “更可怕的是,余桃,你知道吗?她太会装腔作势了!你说一个农村来的老太太,怎么这么会做戏,她在我面前好好的,一等王勇回来,就开始话里话外说我的不好。在王勇面前,她简直是天下第一好婆婆,可是王勇一走,她就开始挑事,再加上,再加上我那个大姑子...”   李爱丽谈及到她那个“大姑子”王小娟,又不愿意说下去了。   她转移话题,底下头,抚摸着肚子,委屈道:“本来怀孕就辛苦,我还怀着两个,上次都有一点点见红了,向情说,我再继续下去,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就保不住了。”   李爱丽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事情竟然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怀孕的妇女本来就敏感多思,婆婆和王小娟还整天找事,王小娟又是王勇的前妻。   李爱丽这些天也寻摸出味道了,再加上那天夜里偷听到的对话,她认为,婆婆和王小娟这次到部队,不是为了照顾她生产,而是为了给王勇还有王小娟制造机会,让王小娟生一个王勇的孩子。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李爱丽恶心的一天没有吃下饭,她婆婆还委屈地跟王勇絮叨李爱丽难侍候,李爱丽是不是嫌弃她是乡下来的。   可是这些话,李爱丽根本没办法跟余桃讲,心里多日以来积累的憋屈,就如同一团团棉絮一般,积累在李爱丽心口,让她吐,吐不出来,咽,咽不下去。   家里唯一可以说心里话的王勇,听了她的苦闷,也只会笑话她矫情,小心眼。   他一个大男人,又怎么会知道女人之间的暗朝汹涌。   李爱丽一边说话,一边抽噎,也就是一大早,这里没啥人经过,不然李爱丽肯定羞的抬不起头。   说来也是奇怪,心里一直憋着的这些苦闷,跟王勇说不通,跟同事是不想说,跟“好闺蜜”向情那是不愿说。   可是现在,李爱丽面对着这个以前鄙视讨厌有偏见,后来心底暗暗佩服的余桃,她反而都说出来了。   她说完后,等着预想之中的嘲笑,毕竟王勇听了她的抱怨之后,也只会说她是吃饱了撑的,现在又怎么可能指望一个闹过矛盾的对头理解她。   谁知,余桃没有发表一丝贬低她的话,眼睛里反而带上了同情和理解。   从早饭婆婆故意做的太咸,到夜里水瓶里的热水被大姑子喝完,无论多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余桃都没有嘲笑她。   “你怎么不笑我,你一定在心里笑话我矫情,活该,娇小姐脾气。”李爱丽红着眼睛问道。   余桃本来心中还在叹息,听了李爱丽的抱怨,又忍不住一乐:“看来你心里也知道自己有这些毛病,才会往这方面想。”   余桃不轻不重刺了李爱丽一句,她还记得当初过来时,李爱丽那眼睛长到头顶上的样子呢。   “你!”李爱丽想说什么又住了嘴,懊恼道,“我就不该跟你来,现在竟然将把柄直接送到你手里来了。”   一通哭诉后,李爱丽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   余桃见她这样,也放下心来:“你怀着双胎呢,最忌讳心里存着事了。我听完你说的这些,也知道是啥情况了,除了跟你婆婆的问题,最主要的是你那个大姑子的安置。”   余桃故意在大姑子三个字上加了重音,李爱丽惊疑地抬起头:“你?”   “怎么,你要告诉我,不是大姑子,是你丈夫的前妻?”余桃有些意味深长。   李爱丽听了这话,顿时慌了,脸色都有些煞白,她抓住余桃的胳膊:“你怎么知道,余桃,你千万不要把这事往外面说。”   李爱丽说完又看了看四周,见周围除了她俩没有一个人,才舒了一口气。   男人的前妻跟着婆婆一起来照顾现任老婆生产,这事说出去,就算是旧社会的资本家,也干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啊。   若是传开,王勇这个兵也就当到头了。   李爱丽就算再怎么娇气不懂事,也知道,王勇不能从部队里退下,还因为这样的名声退下。   余桃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吧,也就只有你们家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呢。”   王小娟是王勇前面的那个,这事徐红果前几天就跟她说过了。   “不可能呀。”李爱丽反应过来一怔,“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对外我们都说,王小娟是我大姑子。”   说到这里,李爱丽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她和自己的同事邓阿妹闲谈,把王小娟是王勇前头那个是事情说漏嘴了。   不,不会是阿妹说出去的,邓阿妹是李爱丽的好朋友好妹妹,当时还答应过李爱丽不会跟别人说。   “余桃,大家都传了什么?”想着大家都知道了他们一家的秘密,这会儿指不定怎么笑话他们家呢,李爱丽也顾不得想太多,急忙问道。   余桃让她放宽心:“具体的我也没听全,不过大家都知道你家里来的那个大姑子,是王团长的前妻。”   李爱丽脸色一白。   余桃道:“没事的,大家伙儿最近都忙着呢,每天对着方块字,哪里有时间去管你家那一亩三分地的事情啊。”   李爱丽勉强笑笑。   不过余桃说的也对,这段时间,的确也没啥风言风语传出来。   若是在以前,大院里的那些八婆们,要是知道了王勇前妻来“伺候二老婆生产”,早就搬着小板凳坐在她家门前看笑话了。   现在这种情况,离不开余桃的努力。   李爱丽以前只会跟王勇抱怨家属院里的那些乡下来的妇女嘲笑她,从来没有想过改变。   而余桃和孙主任,却做到了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李爱丽还是知道好歹的,不过她依旧骄傲,放不下自尊心,她说不出感谢余桃的话,也不可能对余桃说抱歉,只别扭地喃喃道:“最近家属院里的风气的确变好了不少。”   这股隐晦的夸奖,余桃是没听出来,不过为了宽李爱丽的心,还是说:“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每天该吃吃,该喝喝,不管如何,现在你是王团长结婚证上写的另一半。你还怀着双胎,怀相又不好,为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也要顾全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李爱丽低下头,眼眶又是一红,自从父亲逃奔好港,母亲抑郁去世后,再也没有女人跟她说这种关怀的话了。   也许是情绪上来,李爱丽又说了许多王小娟的事情,不过,“王母想要王小娟跟王勇成就好事,怀一个孩子回去”这种不要脸地事情,李爱丽还是说不出口。   余桃听完,看着她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说现在弄得都是什么事,王小娟,王勇还有李爱丽,这三人的关系是掰扯不清楚了。   一个是王勇抛弃的童养媳,一个是王勇真心喜欢的续娶妻子,不管怎么做,这里面的受害者都不是一个人。   以前是李爱丽“抢”了人家王小娟的男人,可是现在,看样子,是王小娟想要在婆婆的帮助下“插入”李爱丽的生活。   说到底,王勇他们的家庭矛盾,还是历史遗留的问题,当然,也绝对有王勇自身管控不住自己,毫无责任心的原因。   不管如何,故事里,王小娟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余桃若不是看李爱丽的状态实在是不好,也不想插手他们家的事情。   李爱丽情绪好转,余桃才跟她分离。分别后,余桃径直去了食堂,直接买了几个大豆腐包子带回家。   本来一大早出门,是去前面的菜地里摘点菜回家做早餐,现在做早饭的时间给了李爱丽,余桃只能买几个包子凑合着让孩子们对付过去了。   刚回到家,就看见刘青松灰头土脸地从灶屋里出来。   “咳咳咳,你可算回来了。”刘青松一边咳嗽一边跟看到就行一样说道,“不是去摘菜吗,我饭都做好了,你的菜还没摘回来。你快来看看,这烟是怎么回事?”   余桃被刘青松拉过去,定睛一看,灶屋里乌烟瘴气的,浓浓的黑烟几乎占据了灶屋全部的空间,只有脚脖子上方没被烟气熏染,弄得隔壁他们的卧室也浓烟滚滚。   “你做的什么饭,我看你是把厨房烧了吧!”余桃气笑,“我走之前不是把稀饭熬上了吗?你们咋弄成这个样子了?”   话还未说完,大妞带着不合她身的围裙从屋里跑出去:“娘,你终于回来了,你咋那么久啊?”   “我遇到一点事情,这是咋弄的,不是你爹做饭吗?”余桃把手里的包子递给刘青松,一边把大妞身上的围裙解掉,又把蹭在她脸上的黑灰擦了,还抽出时间,用眼睛瞪刘青松。   刘青松道:“我说我炒菜,可是三个孩子不让,他们非要说我做的饭不好吃。你去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大妞说她会炒菜,我看孩子兴致勃勃的,就让大妞主厨了。”   余桃听完没好气地瞥了刘青松一眼:“你还知道自己做饭难吃,大妞也不会做饭啊,在老家有大牛他们在上面顶着,大妞也就会烧个稀饭。”   说完余桃也笑了,她向来不爱絮叨人,也不会把自己的责任推给其他人,再说家里丈夫孩子做饭,本来就是好事,用不着责备。   余桃摸摸大妞的头:“也怪我被事情绊住了,咱们今天早上就吃大妞做的早饭了,这还是大妞第一次做菜呢。”   反正不好吃也有包子顶着。   大妞脸上还黑一道白一道的,听到余桃的话露出牙齿眯着眼笑:“娘,做饭还挺好玩的,以后你跟爹要是忙,我就可以帮你们做饭了。”   还不知道早饭做得啥样呢,大妞的大话都说出来了。   余桃也不打击她的自信心,毕竟孩子愿意干活是好事,学会做饭也是一项技能,听完大妞的话,余桃道:“行,以后我跟你爹,就指望你们姐弟三个了。对了,二娃三娃呢?”   “二娃三娃去找你了。”刘青松道。   话音刚落,篱笆院墙外,二娃三娃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爹,我们没找到娘。”   刘青松应了一声:“你娘已经回来了。”   二娃拉着跑得磕磕绊绊的三娃跑到余桃面前:“娘,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被特务抓走了呢。”   亲身经历火车打拐,医院炸弹事故后,三个孩子对特务的敏感性那是显著提高,现在出个门都警惕身边有没有可疑的人。   余桃给俩孩子擦了擦汗,笑道:“在部队里哪里来的那么多特务啊,看你们这一头汗,快去用冷水洗把脸,一会儿就吃饭。”   俩人跟泥猴似的,身上余桃给他们做的白色汗衫都被汗打湿了,俩孩子听了余桃的话,乖乖地去洗脸。   沁凉的井水打在脸上,一身的热意都仿佛消失不见了,洗完脸也不擦,直接坐在桌子旁边。   刘青松早就把饭桌搬到院子里,早饭也端到桌子上了。   余桃拿着筷子,看桌子上两盘菜,一盘番茄炒豆角,一盘炒鸡蛋。   还别说,样子真不错,除了火候有点大,豆角和鸡蛋炒的都有点黑,其他的没啥毛病。   “这两个菜都是大妞做的啊?”余桃笑着问。   “鸡蛋是我炒的。”大妞抢先回答道,“豆角是爹炒的。”   余桃夹了一块鸡蛋,有一点点的焦咸,还老了,不过余桃依旧点头赞许道:“不错。比我第一次做的还好吃。”   大妞有些开心地笑了笑,一旁的二娃邀功道:“娘,娘,豆角和番茄是我和三娃洗的呢。”   “你俩也不错,今天晚上奖励你们三个多吃一块桃酥吧。”   姐弟三个对视一眼,像偷腥的老鼠一样。   “我呢?你们也尝尝豆角啊,这次做的比上次好多了。”刘青松用筷子指了指他那一盘无人问津的番茄炒豆角,忍不住道。   介于刘青松做饭的手艺实在给人印象深刻,姐弟三个没有一个人想做敢死队。   姐弟三你推我,我推你,余桃笑着看了刘青松一眼,夹了一个豆角尝尝,点点头:“这次有进步,虽然不咸,但起码把豆角炒熟了。”   上次让他做饭,米还是夹生的。   大妞听了才小心的夹了一个豆角放进嘴里,想了想,终于说出一句话:“嗯,爹,这次你做熟了,下次肯定有进步。”   二娃三娃看了大妞这表现,更不敢吃了,一个个拿着包子啃了一大口。   刘青松脸上的笑容凝结住:“有那么难吃吗?”   他夹了一大筷子放进自己嘴巴里:“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刘青松对自己的厨艺,永远都有一股蜜汁自信。   余桃见他这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反正饭做熟就行,以后我工作忙,就让爹给你们做饭。”   “不要啊。”二娃哀嚎一声。   三娃也学着二娃的样子大叫道:“不要爹做饭,娘,不要爹做饭!”   一家子吵吵闹闹,几乎每顿饭都是如此。   吃过饭,余桃把碗放下,把带孩子还有洗完收拾卫生的工作交给了休假的刘青松,马上就去了妇联,她手头还有不少积攒的工作。   现在植被茂盛,一些叶茎类的中草药正值采集的好时候。   余桃一直想搞中草药加工厂。   他们驻军的地方靠近小兴安岭,附近的山上,到处都是中草药。   所谓靠山吃山,山上那些根据年头可以累积药性的中草药——比如人参,放在山上不采集也没事。   可那些一年生两年生的中药材,就在山上,随着季节转换,枯萎凋落腐败,余桃看着实在是心疼。   那种心疼就跟农民看见谁家地里的农作物成熟了,也不收回家,任由它们烂在地里一样。   从小在医药世家白家当丫鬟,余桃耳濡目染地见识到很多东西。   那些中药材烂在山上也是烂,为何不把它们变现?再加上家属院里一些军属的确有困难,想要更多的钱贴补家庭。   情况如此,余桃早就有一些想法,她想建立一个中药材加工厂,工厂内部的员工就从条件困难又迫切想要工作的家属里找,工作内容就是进行简单的中草药采集和炮制。   可是想要凭空建立一个工厂又有多难。   前期准备资金从哪来,炮制药材的销路到哪找,专业炮制中草药的老师傅还没有找到,工厂建在哪,厂房怎么办,怎样获得上面批准?   一系列的困难亟待余桃去解决。   不过万事开头难,现在家属院里的家属好不容易平和下来,劲都往一块使,余桃又有孙秀娥和左红英两位前辈的支持,她只管放心大胆地干。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 第61章 亲昵   到办公室的路上,?余桃惊讶地看到王勇在前面的路口,一边抽烟一边徘徊。   “弟妹!”   王勇似乎就是为了等她,远远地打了一个招呼。   余桃纳闷地走近:“王团长,?你这是有事吗?去营地不是这个方向啊。”   “弟妹,?我是专门来谢谢你的。”王勇赔笑道,“今天早上,你劝导我家那口子的事,我都看到了。也不怕你笑话,?最近我是被家里的三个女人弄得焦头烂额的...”   王勇说完弹了谈手里的烟,?末了看余桃一眼,这才急忙把烟头掐灭:“你看我,?又在女同志面前吸烟。”   “没事。”余桃道,“如果是早上的事情,?王团长就不用跟我道谢了,?都是我应该做的。李老师怀着双胎,?身体又单薄,?不管家里情况怎么样,?这个阶段,?你首先要确保她的身体健康。”   “我听她说,前几天她气得都见红了,再继续这么下去,孩子都保不住。”   “是。”王勇苦笑道,“我都知道,?可是家里的那些事,我实在是没办法了。爱丽性子娇,生活上又比较龟毛,我娘跟我姐又在农村待久了,?卫生方面不讲究,她们三个经常因为这方面的事起争执。”   说完王勇把烟挂在自己的耳朵上:“我都不知道有啥可吵的,你说说,我本来是让我老娘过来照顾爱丽生产的,现在弄得孩子保不保得住都不知道。”   王勇似乎积累了一肚子的愁闷,这个在战场上无所不利的老兵,此时也折在了家庭纠纷上。   一方是抚养他长大未尽过孝心的亲娘和有愧疚的大姐,一方是给自己生儿育女的老婆,他似乎偏向哪一方都不好。   “要我说,这事还是怪你自己。”余桃没有给王勇留面子,叹了一口气道,“站在女人的角度上,我心疼李老师怀着孕还过得不安稳,可是另一方面,住在你家的那个大姑子,又何尝不让人揪心。”   王勇苦笑一声:“看来弟妹是知道我姐的身份了。”   “大院里估计没几个不知道的了。”余桃道,“这就是王团长你做的不地道了。”   余桃本来不该多嘴,可是由小娟联想到自己,联想到自尽的二妮,余桃还是多说了几句。   “王团长,你知道我也是童养媳。说句心里话,你们三个,我是更站在王大姐身边的。王团长,你跟王大姐过不下去要离婚,情有可原。可是她在你家勤勤恳恳这么多年,照顾老人操持家务,你发达了就把她休了,又娶年轻漂亮的新媳妇儿,你让她心里怎么好受得了。”   王勇继续苦笑:“弟妹,这里面的事,有些你不清楚。”   余桃摇摇头:“或许吧,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外人也不好说什么,谁对谁错,你心里最清楚不过。李老师的身体拖不得,王团长,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她的身体,当断则断,有些事情一家人还是说清楚的好。”   “我也不是要教训你。”余桃叹了一口气,温声说道,“实在是我看着李老师的状态越来越不好,才多嘴说了这么多。”   “没事,我都知道。”王勇又想吸一口烟,可是烟蒂放进嘴里才发现刚才他已经把烟掐了。   王勇把手放下:“弟妹你说的对,不过还是要感谢你,今天跟你聊完,我看爱丽脸上都有笑了,以后还要多麻烦弟妹你,没事就开导开导她。”   “爱丽虽然年纪比你大,可从小养成了一副资本家娇小姐的脾气,性子也单纯较真,她嘴上不说,心里挺服你的。我开导她一百句,她还觉得我偏向我亲娘,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厚着脸皮在这里堵你。一来是为了感谢你,二来是为了拜托你这事。”   “我知道。”余桃道。   不管如何,王勇对李爱丽的心思不掺假,可是对王小娟就有些冷漠了。   余桃心里叹息,嘴上满口答应,“你放心吧,我最近会多关注李老师的情况,毕竟我们两家就隔着一个篱笆。”   “行,改天我请弟妹你跟老刘喝酒。”王勇笑道。   余桃道:“我和刘青松就等着喝你的双胞胎喜酒。”   “那怎么不行!”   说完话,余桃就跟王勇分开。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方兰蕙已经到了。一看到余桃,她就说:“余姐,这次我终于比你先来了。”   “你怀了孩子,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余桃微微一笑。   可能是季节性的,最近家属院里陆陆续续传来好消息,怀孕的军嫂一个接着一个。   有些不害臊的妇女在背后嘀咕,是因为在这大东北冬天办那事冻屁股,等春天热了,人就跟猫一样,开始造人了。   “睡不着,一大早就饿醒了,可是吃啥又吐啥。”方兰蕙这是第一个孩子,怀孕初期害喜,可把她难受坏了。   她跟自己的丈夫,双方父母都不在这里,也没有人教,有啥事都是小夫妻俩自己顶着。   “严重吗?看医生了吗?”余桃问。   “没呢,萍姐说她那个时候也是这样,过段时间就好了。”   余桃听了这话点点头:“也是,不过严重的话,还是去问问医生怎么说,反正卫生所就在家属院旁边,又不远。虽然害喜正常,可是也不能吃啥吐啥啊,我看你这几天脸都黄了。”   “行,等下班后,我就让我男人带着我去卫生所问问。”   俩人说到这里,就开始手头的工作了,军嫂们的扫盲工作已经进行一阶段,效果不错,应该说是效果非常好。妇委不仅在家属内部得到认可,就连上面的领导都对她们的工作做出表扬。   孙秀娥说,上面已经打算将东北xx军区军嫂扫盲成功的案例当做一个典型,推广到各地的军区内。   她们妇委的几个人也都受到上面的表扬,就连一向心里有小计较的孟萍都不敢明目张胆做一些恶心人的小动作,反而与有荣焉,生怕自己的功劳小了。   到此,余桃当初给孙秀娥那个本子上的计划,才只开了一个头。   下一步,余桃一边想继续开办扫盲活动,一边着手建立一个以军属为主要员工的工厂。   这几天余桃一直在整理资料,思考着可行性。   方兰蕙端着一杯水走过来,俯身瞄了一眼余桃写的密密麻麻的本子,问:“余姐,你真的想建工厂啊?”   余桃点点头:“是有这个想法,不过现在也只是想法罢了,我心里只有一点点头绪。”   方兰蕙听了余桃的话,竖起了大拇指:“余姐,你是那个!”   一个农村出来的女人,听说没有受过正经的教育,小时候还是大资本家里的丫鬟,后来还做了童养媳。   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想别人不敢想,做别人不敢做的事。   你说她折腾啥呢,一开始跟着孙秀娥身后,要改造军嫂的思想,形象,现在折腾了半年,才对军属进行完第一阶段的扫盲工作,又开始折腾着建厂子了。   坐在一边的孟萍默不作声地听着余桃和方兰蕙说话,心里忍不住想着,余桃就是想要出风头。   从无到有建立一个工厂,会遇到多少困难,余桃能想象吗?   孟萍爸爸可是海市纺织厂的会计,孟萍没随军前都住在员工大院里,她知道想要管好一个工厂能有多难。   更别说余桃还只是一个女人,异想天开想要从无到有建起一个厂。   给军属扫盲这种轻松的事情可以干,余桃要是想把她再拉上那艘一看就开不起来的破船,孟萍心里可不乐意。   现在政策那么严格,别到最后出了大力气,风头都被余桃抢走了,做了无力功还惹上一身骚。   孟萍一边喝水一边腹诽,听方兰蕙和余桃继续说话。   “我不仅想建立工厂呢,我还想后续更一步完善家属院内部的设施,大人在工厂工作,学龄前小孩可以送到拖育班,就跟清河市的学前班一样。”余桃道。“那样咱们妇女不用锁在屋子里,围着男人孩子转悠,想工作的姐妹都可以去工厂上班,以后也不用只能求着男人手里的钱生活。”   余桃想得挺美,嘴上说的也好,其实本质上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孟萍心中不屑。   方兰蕙听完余桃的畅想,忍不住向往道:“听起来真的不错,余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建工厂啊,那是我们下一步的工作重心吗?”   “我还..”   余桃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孟萍彻底听不下去了:“小方啊,你不要忘记我们是什么部门,也不要忘记我们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咱们是妇联,不是某某某厂,更不是某某某学前班。那些事情该操心的也不是咱们,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本末倒置了。咱们下一阶段,还有很重要的扫盲活动,忙都忙不过来了,哪有闲时间去弄那些事情啊。”   孟萍不阴不阳地教训了方兰蕙一顿,方兰蕙听了嘟了嘟嘴,对着余桃吐了吐舌头,端着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过了一会儿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忍不住脾气对着孟萍道:“萍姐,我看余姐也没做错什么呀,你不能自己生活的好,就忘记身边还有日子过得不好的嫂子。”   “余姐设想的工厂要是搞起来了,那我隔壁的吴大嫂,也不用为了从嘴巴里扣一点粮食出来寄回家,把自己都饿晕了。”   现在全国性的自然灾害还没过去,也就是他们戍边的部队能过吃饱饭,一些家庭困难的军属,家里受灾严重,可不是从自己肚皮里省粮食给家里人活命吗?   男人要训练要随时准备打仗,他们的粮食不能省,孩子要长身体,他们的粮食不能太省,一个家里也就能省女人的粮食了。   “你说谁忘记身边的嫂子过得难了?我每天不也辛辛苦苦按时上下班?”孟萍被方兰蕙的话气个不轻,气呼呼地反驳道,“你,你们那是搞资本主义复辟那一套。一个军嫂也想建工厂,你打算建什么工厂,建在哪,生产什么东西,建了往哪销售?”   她声音柔,比起真刀真枪吵架,更喜欢在背后搞事,还没吵呢,眼睛就红了,反而弄得像是方兰蕙欺负她一样。   方兰蕙被孟萍这个架势弄得不知所措,她也没说啥呀,这不是在讨论吗,孟萍咋就哭了。   方兰蕙以为自己干了啥坏事,不敢多说,顿了一下,才不死心地喃喃道:“那也总比你每天心安理得地拿着工资,还说风凉话好。”   “我说什么风凉话了?”孟萍说,“余桃,你说我说的哪些不对,你嘴巴一张就说出想建一个工厂这种事,具体怎样实施你有想过吗?”   “就算上面真的批准你建工厂,剩下还有一大堆的事情,不也是我跟小方去做?就跟军嫂扫盲一样,你拍拍屁股到城里又立了功,可怜我跟兰蕙在这里辛辛苦苦地教书,最好还被你抢了功劳。”   “外人说起来,还都是承你余桃的情,我和小方辛辛苦苦干了几个月白干了。”   孟萍不提,余桃还真不知道,她心里对自己有这么多的意见。   余桃不禁反思自己,难道她真的做的过分了。   不,论起工作,她不比任何一个人做得少,除去刘青松受伤,余桃去省城照顾刘青松近一个月,不得不请假的事情除外,其他时间,余桃基本都泡在了办公室,甚至觉得心里不安,特意多加了几次班。   她一直不知道,就算这样,在孟萍心里,自己还成了那种投机取巧,不做事只领功的人。   “我可不算白干,上面表扬又不是没有提到我名字,我说萍姐,咱俩吵架呢,你带余姐干啥?你对余姐不服气,也别带上我啊。”方兰蕙年纪轻,家庭条件不错,又是娇生惯养地长大,才不吃孟萍这一套呢。   谁有本事她服谁。   孟萍不过是恨余桃做的比她好,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余桃的提议,孟萍有机会在领导面前出头吗?   她们军区军嫂寻求进步的事情,可是上了报纸,就连方兰蕙当官的爸爸都打电话过来表扬方兰蕙,说方兰蕙终于给他长脸了。   “好了。”余桃拉住情绪有点激动的方兰蕙,对着她摇摇头,“你怀着孕呢,情绪不要这么激动。”   说完,余桃才转向孟萍:“萍姐,咱们一起工作那么久,可能我的一些行为对你的工作和生活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为此我道歉。不过我该做的事情,我还是会继续做下去了。”   余桃神态平和,情绪稳定,好似一点也没因为孟萍的话动摇自己的决心。   孟萍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硬气道:“那你以后也别麻烦我,不是妇委该做的工作,我绝对不做。”   “你放心。”余桃轻笑一下,“既然知道萍姐心底的埋怨,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麻烦萍姐你。”   孟萍听了这话,反而后悔起来了。   毕竟余桃若真的成功把工厂建立起来,绝对是可以写在档案上的绝佳履历,以后对仕途人脉都有极大的帮助,她要是能跟在余桃后面,就算不能吃肉,喝口汤野性啊。   不过想想凭空建起一个工厂的艰难程度,孟萍又放下心,余桃真的能成功,那人都可以上天了!   “记住你说的话就好。”孟萍硬气地说了一句,又重新坐下。   余桃也不理会她,重新埋头,思考自己计划的可行性。   方兰蕙见此也不吭声了,等到中午下班的时候,才挪到余桃身边,悄悄说道:“余姐,你想要做啥就去做,我爸说了,口号喊得再响,光说不干也没用。我肯定是支持你的!”   余桃噗嗤一声笑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到时候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俩人匆匆离别,余桃回到家的时候,刘青松已经把中午做饭需要的食材备好,他正在拿着一本书,坐在院子里翻看,三娃就在他脚下的蒲席上坐着摆弄子弹壳,身边还放着一个啃了小半的山苹果。   “你终于回来了。”   这是刘青松这几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看到余桃的身影,刘青松觉得这一上午可算是熬了过去。   至从受了伤,他一直憋在院子里,余桃和孩子们都在家还好,他们一走,就剩他跟三娃两人。   刘青松洗完碗,闲不住带着三娃去营地远远溜达一圈,看看战士们的训练情况,见没他事又回到家,跑到菜地摘了菜,又去食堂要了一小条猪肉,然后回到家把家里的衣裳洗了...   干完这一切,还不到十点。   无所事事的他只能带着三娃用弹壳和浆糊做坦克。   三娃是个主意大的,刘青松带着三娃做了一遍之后,三娃就不让刘青松动手了,非要自己玩。   刘青松参与不进去,只能悻悻然拿出一本书看。   没有余桃陪着,刘青松手里的书就跟天书一般,怎么都看不进去。   “怎么?在家待着不舒服啊?”余桃走到三娃身边坐下,玩味地对刘青松说道。   三娃自然地爬到余桃怀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又专心致志地摆弄起手里的弹壳。   “不舒服,我现在是迫不及待想到营地里打两靶。”刘青松道。   余桃哼笑出声:“现在知道我以前在家里照顾三个孩子的感觉了吧。”   家务琐碎又耗费精力,干起来倒是容易上手,就是考验人的耐心,尤其是你这边刚收拾好,另一边孩子又给你搞乱。   刘青松叹息一声。   俩人没有说多少,大妞和二娃马上就要下课了,余桃把三娃放在一边,就起身到厨房去做饭。   刘青松跟在她身后,炫耀道:“我今天看见食堂的炊事兵刚从外面买了新鲜的肉回来,特意让老顾给咱匀了一条五花,你看看好不好。”   刘青松卖乖地把盖在盆里的五花肉拎出来,余桃定睛一看,他手里的那条五花肉,大概一斤左右,几道红白相间,正是最好品相的五花肉。   “不错啊。”余桃赞道,“好久没吃过猪肉了,这么好品相的五花,今天给你们做豆角焖面,你前几天不是和孩子们念叨着想吃吗?”   刘青松连忙道:“那我给你烧火。”   豆角焖面做得很快,孩子们回来后,洗把脸就能吃上午饭了。   等大妞二娃把饭端到院子里的桌子上时,三娃还低着头认真地摆弄他的新玩具。   “三娃,吃饭啦!”二娃喊了三娃一声,三娃不理,二娃扯着嗓子搬救兵:“娘,三娃还玩儿,我喊他他不理我!”   不知道啥时候起,二娃学会了告状,还特别爱表现,一有事就喊刘青松或是余桃。   反正每次结果都是三娃不听话,他二娃是个关心照顾弟弟,还拿弟弟没法子的好哥哥。   刘青松和余桃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约而同地没有纠正他,就等着哪一天找机会让二娃好好吃个教训。   听了二娃的话,刘青松和余桃对视一眼。   “这小子。”刘青松笑道,“我去看看。”   果然,刘青松走出门,二娃就凑了上来,向刘青松告状:“三娃玩玩具,弄得一身的浆糊,我喊他他也不听。”   “二娃乖,我去教训你弟弟。”刘青松笑着摸了摸二娃的头,“你娘说了,你今天又做了好哥哥,特意再奖励你一颗牛轧糖。”   二娃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咧开嘴笑了笑,转身跑到房间里又在自己的表格里划一道线。   上面都是他自己得到还没兑换的的奖励,桃酥用黄粉笔,牛轧糖用蓝粉笔,等娘做了肉干,就能用□□笔划了。   看着自己“打下的一片江山”,二娃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又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刘青松已经带着三娃在压井旁边洗手了,就像二娃说的那样,三娃身上都沾满了浆糊,余桃看不惯,直接把三娃的衣裳扒拉下来,给他换了一身。   收拾好孩子,终于可以吃饭了。   辛苦忙碌了一天,看着三个孩子头也不抬地埋在饭碗中,余桃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   刘青松看着她,突然抬手,自然地在余桃头上拍了拍:“在哪蹭的灰啊,我以为你长了白头发呢。”   余桃低头任由刘青松拍打:“一定是刚才找辣椒壳的时候蹭到的。”   俩人行动再亲昵自在不过了,不过是半年的时间,就跟老夫老妻一样。   刘青松拍完道了一句:“好了。”   说完又问道,“今天上班怎么样,我咋感觉你回来像是不高兴一样。”   余桃听了心里微暖:“今天跟孟萍姐闹了一点矛盾。”   余桃把上午与孟萍争吵的过程跟刘青松说了一遍,刘青松听了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像她那样的人,生怕干多了,生怕功劳被抢了,你不用在意她的看法。”   余桃点点头:“我才不在乎呢。”就是当时听了,心底的确有一点点的不舒服罢了。   刘青松看着她笑了一声:“不在意看你嘴巴撅的都能挂尿壶了。”   “你说谁的嘴巴能挂尿壶啊?”余桃瞪着刘青松,气得打了他一拳。   她力气小,还没打到他身上,就被刘青松轻松地躲了过去,还眼疾手快的把余桃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余桃的手并不如李爱丽那般滑嫩,手腹有点点硬硬的茧子,手指也粗糙,这是长久干家务留下的痕迹,就算是日子好了也不能轻易除去。   可是刘青松的手更粗糙,虎口,手心的茧硬的磨人,手指上还有细细小小的裂缝。   两只手相握,对比之下,余桃的手就显得娇嫩了。   刘青松心里一荡,握住就不松手了。   他的手大而干燥,手心里炽热的温度顺着接触的皮肤传来,也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被气得,余桃只觉得一股热意冲向两颊。   “你放开。”余桃红着脸想要挣脱,还不自在的看了看周围,几个孩子都在埋头吃饭,邻居家的院子里也没有人影,她才舒了一口气。   刘青松见她脸红了,打着杆子往上爬,凑在余桃耳边说道:“我不管,今天晚上就让三娃睡另一个屋。”   湿热的气息烫的余桃耳朵都红了,养了半年,她露在外面的皮肤终于白皙了一点,虽然跟身上的不能比,可是耳朵一红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燥热的荷尔蒙扑鼻而来,余桃听懂了刘青松的暗示,眼睛里仿佛含着水一样,瞪了他一眼,推脱道:“你身子还没好。”   “早就好了,需要我晚上给你表现表现吗?”刘青松小声说道,“一定会让你满意。”   两人不知何时靠在了一起,头对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娘,你两在亲嘴吗?” 第62章 要脸   二娃的声音突然响起,?惊醒了余桃。   余桃面皮薄,当着孩子的面跟刘青松说那些东西,现在孩子一问,?整张脸都爆红了。   “你还不快点放手。”她羞恼地瞪了刘青松一眼。   刘青松脸皮可厚多了:“你不答应我就不放手。”说完他还故意冲着余桃笑了笑。   真是个无赖!   余桃想要甩脱刘青松的手,?可是刘青松不知道使了什么巧劲,一边握着她的手让她挣不脱,一边又不伤她。   俩人拉拉扯扯,你推我我推你,?这一下不只是二娃,?连大妞和三娃都注意点刘青松和余桃的动作。   “爹肯定是做了傻事,惹娘不开心了,?你看娘脸都气红了。”   “不对,他俩肯定是趁着我们吃饭的时候偷偷亲嘴了。”   三个孩子头对着头,?越说越不像话。   余桃挣脱不了,?真是又羞又急:“答应,?答应你行了吧!”   “说好了。”刘青松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低哑深沉,?“晚上不准在再找任何借口拒绝我,?我积累了几年的公粮,就等着交给你呢。”   余桃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快冒烟了。   她不自觉想起久远的记忆里,眼前这个人龙精虎猛的样子,实在是把她折腾得不行。   当时她是舒服了,?可是事后她总要在床上躺一天,才能恢复过来。   想到以前,余桃突然有些想反悔。   不过在刘青松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她还是红着脸妥协了。   “爹娘,?你俩到底在干啥啊?”二娃耐不住性子,直接问道。   刘青松对着二娃漏齿一笑:“我跟你娘再商量怎么教训你们三个呢,爹的身体快恢复好了,以后每天早上你们要起来跟着我一起跑步,谁都不能落单。”   “不要吧!”二娃惨呼一声,以前跟着刘青松跑步的经历历历在目,二娃实在是不想经历了。   大妞也苦着脸:“爹,我也去吗?”   “去”刘青松没有一丝含糊。   “三娃呢?”   “三娃再等等。”   如此区别对待,让二娃心里不服气:“我看你们就是被我说中你俩在亲嘴,故意想罚我们!”   “瞎说什么呢!”余桃恼羞成怒地问道,“你这个孩子在哪学的这些东西,谁教你说的话。”   “大海说他爹娘就在他睡着的时候亲嘴,被他半夜起床尿尿的时候看见了。”二娃不服气地道,“这有啥,别人爹娘都亲嘴,亲嘴了才能生孩子。”   余桃被二娃一口一个“亲嘴”弄得下不了台,其实二娃口中的亲嘴并没有特殊含义,她自己做贼心虚,红着脸瞪了刘青松一眼:“你快管管他,什么话都往外面说。”   这孩子,自从来到这儿,见识到各种人和事,不由自主地疯狂从外界汲取各种知识,在余桃还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他不知道在哪懂了那么多。   当下风气并不如后世那般开放,人也内敛的多,被几岁大的孩子“调侃”,余桃恨不得想揍熊孩子一顿。   刘青松见余桃脸都红完了,连忙对着二娃道:“快点吃饭,就你话多。”   “你们大人就是这样,说不过我就怪人。”二娃用筷子扒了一口饭。   大妞特别聪明地这个时候不搭腔,三娃根本没听懂大家在说什么,还专心致志地跟他碗里的猪肉较劲呢。   刘青松见二娃这幅不服气的样子,笑道:“谁也没怪你,二娃,爹娘这样说的时候,就证明了你说的话惹爹娘不开心了。”   “你是小孩子,有些事情能说,有些事情是不能大大咧咧地在众人面前说的。”   “比如说‘亲嘴’,‘漏屁股’这一类的词语,说了会让别人觉得尴尬,没面子。”刘青松放下碗筷,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得严肃下来。   “亲嘴有啥不能说的。”二娃不懂,毕竟大海跟他说起自家爸妈亲嘴的时候,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就是有点神神秘秘的。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余桃在一边插嘴道。   “你说这孩子又听不懂。”刘青松还反过来教训起余桃了,余桃见他这样也不再多嘴,起身拿着自己的碗去灶屋重新盛了一碗焖面出来。   刘青松还在跟三个孩子讲大道理:“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场合,要学会说什么样的话。别人的隐私,秘密,伤心难过的事情,你们是不能在人多的额地方嚷嚷出来的。”   刘青松教孩子推己及人:“如果别人在人多的地方,说二娃的数学才考了79分,说二娃夜里尿床,你心里会开心吗?”   “谁尿床了!”二娃红着脸嚷嚷道。   刘青松故意嘲笑道:“你看,你生气了吧。”   二娃气得脸鼓鼓的:“我五岁以后就没尿过床了。”   “你没做过也挡不住别人说啊,我说你尿床你都生气,这下你知道刚才你娘为啥生气了吧。”   二娃听了泄气地哼了一声,嘟着嘴巴不说话了。   刘青松把碗里的一块肉夹到二娃碗里,算是当做“忽悠”他的补偿。教育目的是答到了,还把儿子忽悠了过去,刘青松邀功一般冲着余桃笑笑。   余桃看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笑,把碗里的一块肉夹到刘青松碗里:“奖励你的。”   “那你喂我。”   余桃白了他一眼:“自己吃去。”   家里三个孩子,还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男人,反正余桃每天的生活就这么叮叮哐哐地过着。   转眼间,盛夏就来了,天气越来越热,长袖换成了短袖。   余桃是想要做好一件事,绝对不会放弃的那种人。   十几天的时间里,她跑了好几次清河市,到清河市成功的企业、工厂里考察,把自己的计划本涂涂改改了好些遍,又跟左红英还有孙秀娥不断地探讨着,建立一个中药材加工厂的计划,终于有了一个雏形。   这天洗漱完,刘青松又一脸荡漾地坐在床上,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书看。   余桃把残留的工作做完,小心地绕过刘青松,爬到炕的另一头。至从开了荤之后,余桃算是怕了这个人,俩人好不容易约法三章,每个星期只来两次。   在余桃的坚持下,最终以刘青松的妥协为结束。   今天就是按照惯例,刘青松要交公粮的日子。   余桃故意磨蹭了很久,等她回到房间,先去看看三个孩子,他们三早已经熟睡,余桃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刘青松正低着头,看样子很认真,应该已经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有了这个猜测,余桃又舒了一口气。   她安稳地躺在床上,安心的闭上眼睛,尽量小声地对着刘青松说道:“你看完别忘记把灯熄了,我先睡了。”   刘青松好笑地看着余桃:“我不会忘记的,你是不是忘记答应我什么了?”   “什么...”余桃话还没有说完,一具带着热气的身体就压在她身上,洗过澡的身体还残留着皂角的香气,除此之外还有一股特别好闻的,冷冽的雪松味。   余桃吓得闭上眼睛,又小心翼翼地睁开,映入眼睛里是刘青松放大的脸,他的表情玩味中又带着一丝宠溺,好像在故意欣赏余桃的窘迫一样。   余桃知道这人性子,再加上约定好的,今天晚上是躲不过去了,他忍不住小声说道:“你轻点..先把灯关了。”   “我才不关呢。”刘青松ai昧的在余桃耳边轻声道。“我喜欢看你在灯下的样子,很漂亮。”   余桃听了这话羞愤地瞪了刘青松一眼,一不小心撞进他深邃的眼睛里,余桃心里不觉一烫,害羞地躲闪着,目光情不自禁地看向刘青松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坚毅的下巴,还有喉结,肌肉线条分明的肩膀...   刘青松见她这样子轻笑一声,声音酥麻得余桃头皮都快炸了,只觉得这天气是越来越热,热得人喘不过来气。   突然,“砰”地一声,隔壁传来东西炸裂的声音,“噼里啪啦”得像是玻璃。   隔壁有人在打架!   “滚啊,滚,这是我家,王勇,你也滚!”   是李思丽崩溃的喊叫声。   余桃干咳一声,戳了戳刘青松的胸膛,小声问道:“隔壁好像在吵架,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刘青松全身都是火,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王勇家那些破事儿!   “不用!”他握住余桃的手指头,与她的手指相jiao,“不管他们,他们天天吵,应该没事。”   说着,刘青松就含住了余桃的嘴。   “爱丽,你别闹脾气了!大半夜的像什么样子!”王勇的声音极致压抑着愤怒。   “你看看,有哪家的媳妇像她这个样子啊!勇子,快点把她休了算了!娘再给你找一个啊。”   “你别管我,王勇,你滚去找你媳妇,你把我休了吧,好如你娘的意!你不滚是吧,你不滚我滚!啊,我的肚子,我的孩子!”   “爱丽,爱丽,你没事吧爱丽,娘!快去找医生!”   隔壁乒乒乓乓,余桃艰难地推开缠着她的刘青松,喘口气道:“不行,我要去看看,李爱丽出事了。”   说着余桃就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后,就往外面赶去。   刘青松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已经没有人影的门外,愤怒地骂了一句:“艹,王勇,老子记住你了!”   余桃急忙赶到外面,隔壁已经兵荒马乱。   李爱丽瘫倒在王勇怀里,王小娟一脸不安,王母也一脸焦急:“医生去哪找啊!”   王母是典型的窝里横,来到军区这么多天,没怎么出过门,连附近都住了几个人都不知道。   “斜前面的屋子里,住的就是一个医生!”王勇忍不住大声喊道。   “哦哦..”王母晕头转向地往外跑去。   余桃见状急忙道:“王团长,你先让李老师的情绪平复下来,没事的,我去找向医生。”   还不等王勇道谢,余桃就急忙跑走了。   郑长征跟向情也因为后面的吵闹声起来了,一听见余桃说李爱丽见了红,向情鞋都没有穿好,就跟着余桃跑了过来。   “不行,这种情况需要去医院!”向情一看到李爱丽的流血情况,就皱紧眉头说道。   在专业上,向情绝不含糊,一边用手抚摸着李爱丽的肚子,一边扭头对着郑长征说:“长征,你再找几个人,弄个担架过来。”   郑长征听了这话,拉着刘青松就出去了。   “谢谢,谢谢你们。”王勇的脸都有些白。   李爱丽也被自己这情况吓得一跳,呼吸都不敢大力,想到肚子里还未见过面的两个孩子因为她闹脾气,就要离开她了,眼泪就一个劲止不住地流。   “先不用谢。”向情说了一句,神态严肃道,“我不是说过,爱丽这种情况,情绪一定要保持稳定吗?这是怎么回事!”   “怪我。”王勇苦笑一声,“都怪我。”   而李爱丽的目光却扭向站在一旁踌躇着不说话的王小娟身上。   这一段时间里,在她家作威作福的王母和王小娟,现在只能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害怕别人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想到起来上厕所时,看到的那一幕,耳边又听着王勇再一次和稀泥,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他自己身上,李爱丽又忍不住厉声道:“是怪你,不仅怪你,还怪你老娘,还有你那个一直想勾引你的前妻!又不是我起床看见了,说不定王小娟孩子都怀上了!”   李爱丽这话一说出口,就跟一个炮仗一样引爆了现场。   “哄”一声,过后,只留下尴尬的寂静。   余桃和向情对视一眼,都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故事的主角王小娟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王勇只是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担心李爱丽情绪激动,又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你别激动。”   都这个时候了,王勇还不说一句前妻的不好,李爱丽听了心里更加难过,情绪愈发激动道:“你别碰我,你还在乎我,还在乎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这个家是你跟你娘还有你前妻的,只有我一个人是外人,我现在看你一眼,心里就觉得难受,你滚,你带着你娘还有你老婆一起滚。”说完李爱丽就留着眼泪,不停地挣扎着。   “你就是我老婆,这里是我们的家,你赶我去哪?”   “想去哪去哪!”李爱丽情绪起伏,又忍不住哀嚎一声,捂住了肚子。   “够了,都这个时候了,是真的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了是吧!”向情是医生,最见不得病人这样,忍不住冷喝一声。   余桃叹息,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走向前,到王母和王小娟身边,小声说道:“伯母和这位大姐,要不你们先避避,现在孕妇最大,谁对谁错我们事后再说。”   王母一脸不安,而王小娟却一直低着头,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三个孩子缩在墙角的另一侧,脸上表情有些惊恐,似乎是察觉到李爱丽的情况不对,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这位同志,我家儿媳妇肚子没事吧?”王母期期艾艾问道。   余桃拉着两个人走出门外:“具体情况,还要去医院做细致的检查,这个我也不好说。”   王母听了唉声叹气:“你说说,怎么气性那么大,我有她这么一个儿媳妇,简直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了。”说完她就开始抹起了眼泪。   余桃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婆媳矛盾,哪是一句话就能说的清的,再说这里面还夹杂着其他的事情。   余桃只能劝道:“伯母你也别着急,相信医生,谁也不想让李老师出事。”   王母一脸委屈地擦干眼泪,点点头,她苍老瘦削的面容上一脸的愁苦,不管怎样,李爱丽肚子里是她的亲孙子,就算李爱丽这个儿媳妇,她是哪哪都不满意,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孙子出事啊。   “你说怎么就她这么娇气,我们乡下的女人,临产了还在地里干活,我就说她两句,她就气得见红,以后我这个婆婆连话都不能说了。”   王母絮絮叨叨,王小娟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扶着王母的胳膊。   黑夜掩盖住王小娟的面容,余桃无法从她的肢体动作上,看出她的心思。   不一会儿,刘青松和郑长征,就喊了两个战士,抬着担架过来了。   王勇家今天闹出的这一场动静,终于还是引来不少围观的人,徐红果和李招娣住的近,早就赶来,站在一旁不吭声。   孙秀娥到的晚,余桃把情况给她说明白了,孙秀娥听了叹了一口气:“这其中的事情,哪是一方的错就能说得清楚,妇女工作难做,最难做的是在这家庭纠纷上,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余桃在一旁点点头:“可不是。”   李爱丽一个说法,王母一个说法,估计王小娟又一个说法,反正都是苦主,都有自己的委屈和不甘。   “先紧着李老师的身体吧,这才六个月了...”孙秀娥说完就叹息一声,六个月的孩子,生下来养不活,流了对母体的伤害很大,现在只能希望孩子能坚强一点,好好的在李爱丽肚子里再待上一两个月。   说着,抬着李爱丽的担架就从她们面前走过,向情作为医生跟在李爱丽身旁。   李爱丽情绪还算稳定,看见余桃和孙秀娥拉着她的三个儿子站在一边,从担架里伸出一只手,恳切地恳求道:“孙嫂子,余嫂子,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如果我有个万一,我的三个孩子,你们一定要费心照看一下。”   “你放心。”孙秀娥拍拍她的手。   余桃也道:“安心在医院呆着,现在兵荒马乱的,明天我带着孩子们去看你,保证不会让他们冷着饿着。”   李爱丽听了这话,微微笑了一下,留恋地看了一眼三个儿子,才把手收回去。   担架很快就离开家属区,围观的一群人看见孙秀娥在这,也不敢凑上来,等李爱丽走远,她们也不散去,想多打听点八卦。   “该回家睡觉睡觉,堵在这里干什么啊,都十一点了,明天没事干了是吗?”孙秀娥喊了一嗓子,众人才不甘不愿地离开。   转眼间,院子里就只剩下孙秀娥余桃,王母,王小娟还有三个孩子了。   王母和王小娟待在一旁,像两只受了惊吓的鸽子,王向前和王先进带着三岁大的王向军,一脸愤恨地看着王母和王小娟。   孙秀娥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对着王母说道:“这位大嫂,你先带着闺女去屋里睡吧,在这干等着也不是事。”   孙秀娥一看就是那种利落精明的女ba路,王母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哭哭啼啼,一个劲地点头说好。   “三个孩子也去睡觉,明天还有课要上。”孙秀娥说完,见风波平息,才对着余桃道,“阿桃,你看着点。”   她年纪大了,这两天又在外地出差,精神头看起来不太好。   “我知道了主任,你先去睡吧。”余桃应道。   等孙秀娥走了,余桃催促着李爱丽的三个儿子快点去休息。   也许是因为上一次,王向前与王向进跟自家的三个娃起冲突闹大了,这俩刺头对着余桃的时候,倒还算听话。   等上了床,王向进终于忍不住担忧问道:“阿姨,我妈没事吧?”   “你们现在担心也没办法,等明天一大早,我就带你们去医院,行不?”余桃道,“先睡觉。”   最小的那个还不知道发生了啥,已经揉着眼睛睡着了,大的两个模模糊糊知道自己妈妈肚子里的弟妹可能要保不住。   最近这段时间,王勇家里的氛围极差,三个孩子在这种不安的氛围里,也弄得紧张兮兮的。   王向进还想问什么,被王向前喝住:“让你睡觉你就睡,怎么那么多的问题啊?”   王向进憋憋唇,最后还是一脸委屈地闭上眼睛。   “阿姨,谢谢你,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一早就在家里等你。”王向前着半年里长大了不少,说起话来跟个小大人一样。   余桃听了心里宽慰:“阿姨知道了,你也早点睡吧。”   想到王向前有些极端的性子,余桃又忍不住交待道:“大人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你们小孩子什么都不用管,交给大人来处理就好了,知道吗?”   王向前抿了抿嘴巴,最后还是妥协地说了一句:“余阿姨你放心吧,我什么也不做,我会照顾好弟弟们,等着我妈回来。”   他心里完全把自己奶奶和“大姑”排除在外了,余桃若不交待这几句话,王向前还真想做些什么,让家里那两个惹自己亲妈生气的坏女人吃点苦头。   “你真是长大了不少。”余桃欣慰地说道,“快点睡吧,我出门就把灯关了。”   三个孩子并排睡好,余桃把灯熄灭,走了出去。   热闹褪去,方才附近人家亮起来的一盏盏灯也都熄灭,只有路边浅黄的路灯还在亮着。   余桃正打算走,侧边突然有人叫住她:“余老师...”   是王小娟,她用沙哑的声音,低声问道:“余老师,你也觉得是我不要脸吗?” 第63章 纠缠   余桃一愣,?扭过头看见王小娟站在一侧,幽幽地又问了一句:“余老师,你也觉得我不要脸吗?”   余桃看着她,?就像看着才去世半年的二妮姐,?她鼻子一酸,摇了摇头:“怎么会?”   “王勇本来应该是我的男人,我十几岁就知道要嫁给他,一直在家等了他十几年,?终于等到他回来了,?可是他发达后,却看不上我了,?一心想跟我撇清关系。”   王小娟麻木地说着这句话,目光里没有一丝神采。   借着昏黄的灯光,?余桃第一次看“清”王小娟的脸。   这张脸很平庸,?是时下普遍的瘦削,?黑,?头发挽在脑后,?额头很大,?因为一直没有刘海,弄得额头跟四方的一样。   她穿着一件黑蓝色斜襟褂子,应该是自己做的,款式还有旧时代的味道。   余桃心里一酸:“王大姐,我听说你叫王小娟,?我可以喊你娟姐吗?”   “可以,我喜欢别人喊我娟姐。”王小娟不自在地说道,“余老师,我听人家都这样喊你,?我能叫你余老师吗?”   “喊我余桃,阿桃就行。”余桃道,“我也是从乡下来的,我老家在禹都岗平,你应该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俺...不,我没有听过,我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呢,火车跑得真快,东北跟我们村一点都不一样,真大,真好,这里的人也好,穿的衣裳没有补丁,还能吃饱饭。”   王小娟说话还带着浓重的口音,所幸她也来自北方,余桃能听明白。   王小娟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大概喊余桃停下来,已经耗尽了她的勇气。   王小娟说完,又说道:“可是,这里再好,也不是我的,我根本没想勾引勇子。”   见余桃不吭声,王小娟以为余桃心里看不起她,声音里都带着涩意:“余老师,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勾引了勇子,才让李爱丽气得快流产了啊?”   她又急切道:“我真没有,勇子今天回来的晚,我就跟勇子说了两句话,问他要不要吃小馄饨。勇子说好,他说以前他最爱吃我包的小馄饨了,在外面当兵就惦记这一口。结果爱丽看见了,非说我勾引勇子。”   翻来覆去,“勾引”俩字,在王小娟的话里出现的最多,看来,今天的事情,对她的伤害也很大。   余桃听完,算是明白王勇家里闹了一通的前因后果。   她叹息一声,拉住王小娟的胳膊:“你放心,娟姐,我不会误会你的,有啥苦闷的事情,可以跟我说说,咱们坐到前面的木墩上说,好吗?”   余桃的话很温和,没有一丝看不起王小娟的味道。就算是生活得再怎么卑贱的人,也能感知到别人是否带着恶意。   王小娟听了余桃的话,扯了一个笑,顺着余桃的力,到不远处的小木墩上坐下来了。   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余桃已经做了几次倾听故事的人了。   余桃看着低着头单薄的王小娟,温声问道:“娟姐,其实我也是童养媳来着。”   “我知道,我听勇子和爱丽说了。”王小娟说。   她冲着余桃勉强露出一个笑:“余老师你命真好,我可真羡慕你。”   余桃摇摇头,想起她的上一辈子,那哪叫命好。   这些话却不能对王小娟说,余桃只道:“咱们这一辈儿的人,有几个命好的呢,要真是命好,我也不会去做童养媳了。”   “起码比我好。”王小娟道,“就连前面住的那个李招娣,命都比我好,我这一辈子,比那地里的泥点子都不如。”   余桃不说什么命不命的了,轻声问道:“娟姐你就不想再找一个人嫁了吗?王团长跟你离了那么多年了。”   “像我这种被休的女人,在乡下哪有人要。”王小娟看出余桃眼里并没有看不起她的样子,突然想说说自己那比黄连还苦的一生。   “我三岁时,娘就死了,我爹嫌我是个女儿,就想把我送人。我大姨心软,从我爹手里用一头羊崽子把我换了回去,当敢子哥的童养媳。”   “敢子哥?”余桃问道。   “敢子哥是勇子他亲哥,就比我大三岁,他是对我最好的人,小时候我跟勇子贪嘴了,他就给我们抓麻雀,摸鱼吃。”王小娟似乎想起久远记忆里那个唯一有色彩的人,脸上也情不自禁带上了笑容。   “敢子哥比勇子聪明多了,他长得也好,眼睛大大的,还有双眼皮,人又勤快,我们村里的人都说敢子哥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后来呢?”余桃似乎预示道不好的结局,有些不忍心问出这句话。   王小娟冲着余桃勉强笑笑,余桃看见她眼睛里有泪光闪过。   “后来,他就被日本人打死了,死的时候才16岁,胸口一枪,肚子上一枪,我们找到他的时候,敢子哥的血都流干了,他的手还紧紧地抓着草皮往前爬,眼睛都没闭上。”   王小娟的声音有些哽咽,语调却没有半丝起伏,那个叫王敢的少年,大概是她心里抹不去的痛苦。   说起来,这才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世间万事瞬息万变,小介泮才被赶走没几年,王小娟说起王敢,好像是上辈子一般。   她经历的痛苦态度,阈值被拔高,撕心裂肺的疼痛,表现出来的也只有麻木。   余桃抹去不自觉流出来的泪水,听王小娟继续说:“敢子哥因为日本人死了,勇子气不过,非要闹着参军去打鬼子,给敢子哥报仇,他那个时候才13岁,娘怕他一气之下就走了,拉着我的手求我,让我跟他成亲。”   “我们俩都小,勇子比我还小半岁呢。我不情愿,勇子也不愿意,他一只当我是他嫂子,是他姐。可是娘一定要我留住勇子,不怪娘,娘一辈子生了六个孩子,只活了敢子哥和勇子两个。敢子哥那时候都已经死了,勇子再出事,她根本活不下去。”   “我们俩就磕了头,在同族的长辈眼里,成了一对夫妻。”   “结了婚没两年,勇子依旧放不下心底对日本人的仇恨,还是偷偷跑走了。”王小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走之前,勇子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姐,俺走了,不给哥报仇,俺就不回来。等俺走了,你就再找个人嫁了,告诉娘,她的恩俺下辈子再报。’”   王小娟依旧清晰地记得王勇那天离开时的样子,其实当时她应该拉住王勇的,可是想起敢子哥的死,想到王勇和自己的恨,她任由自己的小丈夫离开,从此十余年不见。   不说王勇,王小娟那时也想跟着王勇一起离开,对日本人的恨意,王小娟不比王勇来得低,可是她不能,她也走了,王母就只能死了。   “你没有听王团长的话,再嫁人。”余桃道。   王小娟摇了摇头:“我没有嫁人,勇子离开后,娘就病了,病的下不来床,他走的前两年,勇子的消息断断续续地传到家里,后来就没了音讯。”   “我们那有个说法,男人出去当兵了,女人要守着,不然男人的魂儿回来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胡说。”余桃道,“这都是封建迷信。”   王小娟摇了摇头:“村里哪有不迷信的,我也不想嫁人,娘身体不好,又是我亲姨,敢子哥死了,勇子也是被我放走的。勇子走的那一刻,我就在想,等我把娘照顾走了,我自己就随随便便找个绳吊死,也算是过了一辈子了。”   “其实,我是有机会再嫁的,不怕你笑话,年轻时,我长得也挺好看的。”可是各种原因,她还是没嫁,选择伺候婆婆,替王勇守着。   余桃听了心里难过:“你就这么守了十几年,然后王团长打完胜仗回去了。”   “对,听说他回来了,我跟娘可高兴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还买了肉,把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杀了。没想到,他一回来就要跟我离婚。”   王小娟似乎回忆完,苦笑一下,“不瞒你说,余老师,有时候我都在想,勇子还不如一辈子不回去呢,他若是不回去,在外面过得好好的,我不知道他的消息也就认了。”   “你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白过了。”余桃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   “是啊,白过了。”   守了那么多年,没有人认可她,在别人心里,她只是一个又老又丑被人抛弃的童养媳。   她的余生只能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山村,在别人的流言蜚语里度过了。   可是凭什么呢?   若是王勇不回去,她也不会因为落差生了妄念。   王勇本来就是她男人,他们拜了堂,在长辈面前磕了头,她为了王勇守了十几年。   王小娟不知道自己在不甘什么,更不知道赞成能做什么。跟王勇离了这么多年,村子里有不少人笑话她是没人要的女人,嫌她晦气。   李爱丽可以闹,可以撒娇,可以委屈,王小娟不行。   王小娟只压抑着情绪,憋着嗓子,拍着胸口,想哭又不能哭。因为她知道,哭了也没有人心疼她。   生活付诸于她身上的苦难,让她连哭都不能恣意,她只能握紧自己胸前的衣襟,压抑着自己,像是离岸的鱼,喘不过来气一般,大力汲取着空气,一边任由眼泪在黑暗的角落流淌。   她这悲惨的一生,又该找谁要个说法。   都是命,她命不好。李爱丽命好。   余桃此时已经说不出任何宽慰的话,只觉得喉咙里憋着一股气,冲得她眼睛发酸。   时代的原因,让一部分像王小娟这样的女人,被历史抛弃。   看着她,余桃突然想起二妮,那个因为一个畜生不如的男人,自杀的二妮。   余桃走到王小娟身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娟姐,哭吧,哭吧,哭出来起码好受些。”   王小娟却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不哭了,哭也不顶啥用,哭要是有用,我的眼睛早就瞎了。”   “来之前,娘就跟我说,让我找个机会跟勇子圆房,争取在肚子里揣个娃娃回去。”王小娟深吸一口气道。   余桃听了这话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片刻,才叹息一声:“她怎么会这么想呢?你都已经跟王勇离了啊,不管咋样,现在王勇是李爱丽的男人。”   听见余桃明确的不支持,王小娟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我知道,可是没有孩子,在乡下就我跟娘两个人,每天日子过得没有一点盼头。”   “娘说,等我生下来,就把孩子记在敢子哥的名下,以后等我跟娘死了以后,逢年过节,还有人记得给敢子哥磕个头,烧点纸。”   或许别人觉得,王小娟的借口实在是太不堪一击了,可是余桃知道,王小娟说的都是真的。   六十年代的农村,思想依旧腐朽落后,封建时代遗传下来的陋习,在农村比比皆是。   想想也是,王小娟跟王婆婆俩女人待在乡下,周围风言风语,她们彼此依赖着,生活没了啥盼头,可不是熬日子。   “孩子怎么可能是想生就能生的?”余桃依旧不赞成她们母女俩的想法,“为什么不抱养一个孩子,乡下丢孩子的人应该很多吧。”   “本来想抱养的,可是娘说,反正勇子不要我了,以后我就当是敢子哥的媳妇,让勇子兼祧两房。”   “老太太糊涂!”余桃听了直生气,兼祧两房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王小娟羞惭道:“一开始我也不想,我一直拒绝娘,可是,可是看到李爱丽每天挑剔来挑剔去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就迷了心窍一样...我心里也有那种念头了。”   只不过,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出了今天这样的事。要真去做,王小娟也不可能做那么不要脸的事。   光是说出这些话,她都觉得愧疚得慌。   可是为什么?都是女人,为什么,命能有那么大的不同?   她跟娘每个月在家里因为下顿缺粮发愁,衣服上补丁打了一层又一层。   而李爱丽肉都吃腻了,衣柜里的裙子花花绿绿的,今天穿红,明天穿紫,不喜欢的她就送人。家里摆的是收音机,缝纫机,摸脸的一盒小东西顶她跟娘一个月的粮食,就连喝水用的杯子都有三四种。   更重要的是,李爱丽看向她跟王母的目光,总有一种挑剔感,仿佛她跟王母不是来照顾她生孩子,而是入侵她地盘的敌人一样。   那种似有若无的嫌弃,让王小娟越发的难熬,那时对她人格上的一种侮辱。   家里的碗王小娟刷了一遍李爱丽要刷第二遍;北方吃饭做得咸,李爱丽养生口味淡,王母做得饭不合她心意,她就直接摔碗不吃了;夜里王小娟多用了热水,没来得及烧,李爱丽直接跟王勇吵架,弄得睡在隔壁的王小娟和王母惴惴不安。   这个家不只是李爱丽的,还是勇子的,怎么弄得她们像是外人一样。   如果没有对比,就认了。有了对比,王小娟只觉得满腔的不甘心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人最痛苦的不是得到又失去,而是本来应该有却没有。   如此大的境遇差别,如果还能岿然不动的那是圣人,不是王小娟,王小娟只是一个在乡下受落后愚昧思想影响长大的农村女人。   王小娟还没说的一点是,王勇每个月寄给家里的钱越来越少了,以前有二十块,后来一个月十一十二块,她跟王老太太来之前那个月,只有五块钱。   王母的身体不能干一点重活,王小娟挣的工分自己都吃不饱,俩孤女寡母在老家没一点安全感,周围又一天天传来哪哪饿死的人,想偷偷用钱买粮食都不能,她们真担心哪一天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两个病弱女人,在乡下的生活,其中的苦难根本不是一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看着眼前这个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掩面恸哭的女人,余桃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可怜,可叹,可悲...   余桃只觉得心里酸涩难言,也擦了擦不知何时流出来的眼泪。   余桃又想起二妮姐,只不过二妮因为刘二柱那个卑劣的男人自杀,而王小娟却在痛苦的纠结中挣扎。   王勇到底不像刘二柱那般丧尽天良,可是他也无法给另外一个女人多余的承诺。而因为时代和思想的局限性,王小娟的半辈子就这么白白度过了。   而像王小娟这样的女人又有多少呢?   余桃无法去责难贬低王小娟任何话语,只能拍打着她的背满含泪水地理解道:“我懂,我懂,你只是不甘心罢了,你不是一个坏心肠的女人。”   李爱丽因为王勇对王母和王小娟的“偏心妥协”可以闹,可以生气,可以撒泼,可是王小娟不能,她甚至觉得多要一点都是罪过。   余桃的安慰似乎触动了王小娟的情感,拍打着她背的手,让王小娟即抗拒又留恋,至从王敢去世以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余老师,你,你真的觉得我不是坏女人,我,我都把勇子媳妇儿弄得流产了。”   余桃摇摇头:“我一点都不觉得你是坏女人,别担心,孩子和李老师都会好好的,向医生医术很好的。”   “可是...”   王小娟想要说什么,被余桃打断:“不过,你也不能听王婶子的,有让王团长兼祧两房这种想法。现在是新社会,那种陋习根本不应该存在,否则受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   余桃又说道:“而且王团长跟李老师是军婚?,受法律保护的,他们结婚都经过组织审查了,是大家都认可的婚姻。”   “我们村里的人也都知道我跟王勇拜堂了。”   “我知道,可是现在王勇的妻子是李老师啊。”余桃用温和的声音让王小娟平静下来,“王团长是个军人,如果真的按照王伯母的想法,让王团长兼祧两房,那王团长可是犯了军纪,说不定身上的军装都要脱下来。”   “这么严重?”王小娟似乎是吓到了,一急又说了家乡话,“俺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呢。”   王小娟是想跟王勇生个孩子,可不想王勇连兵都当不得。   “我知道。”余桃放心地笑笑,“你别担心,娟姐,我问你,如果你每个月不愁吃,不愁穿,你还想跟李爱丽抢男人吗?”   王小娟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没想跟她抢,我只是听娘说多了,有个念头,想生一个孩子,这样我跟娘在乡下,下半辈子也有个指望。”   她这辈子没尝过做女人是什么滋味,男人对她而言,就是跟女人不同的人而已。   “我知道了。”余桃笑了笑,“娟姐,你也别想太多。爱丽应该没事,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王小娟慌起来,带着愧疚和不安道:“你看,一下子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光听我在这里吐酸水了,余老师,我就不耽搁你了,你也早点回去睡吧。”   余桃点点头,走出王勇家时回头看了一眼,王小娟立在黑夜里,如同一只瘦弱失孤的病鸟。   她叹息一声,心中有些酸涩。   王小娟在原地站立了很久,久到露水打湿了衣裳,东北夜里的风吹得她身上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王小娟才醒过来,抱着自己瘦削的肩膀,回了房间。   她轻手轻脚脱了褂子,躺在床上的王母突然道:“回来了?”   王小娟一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嗯。”   王母沉默了半会儿,王小娟也沉默着脱了衣裳躺上床,俩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死寂,沉默。   王小娟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窗外的月光透过木头窗户悠悠地照进来,耳边有窗外不停歇的虫鸣,她知道王母也没睡。   “娘。”   “嗯?”   “咱们回家吧。”   王母听了这一句话,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角流下来。   “好,咱回家。”王母哽咽道,“娟子,娘谢谢你,娘欠你的下辈子一定还给你。你要怪就怪娘,是娘拖累了你,你千万别怨恨勇子。”   就算娟子不开口,她也会说出“回老家”这句话。   在王小娟和王勇之间,王母还是选择了王勇这个亲儿子,哪怕这小二十年,都是王小娟伺候她照顾她,哪怕在亲儿子家里她跟个外人一样。   “娘,说什么欠不欠的,没有你,我早就不知道被我爹卖到哪沟子里去了。”王小娟一边笑,一边宽慰道,可是眼里的泪水是怎么都止不住,“我谁也不怪,这就是我的命。”   命不好,除了怨老天爷,还能怨谁。   这一刻,王小娟已经认命了,她就是快干了的沟底子里那一条注定命运的泥鳅,来东北这几个月,不过是让她临认命之前,扑腾着挣扎一下。   回应王小娟的只是粗重的呼吸声,这一夜,母女俩谁也没有睡好觉,毕竟,李爱丽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怎么样了,还不知道呢。   余桃刚走出王勇家里,就看见刘青松站在他们家院子前面,正等着她。   他斜靠在电线杆子上,长腿窄腰,黄色的路灯把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听见动静,刘青松直起身,走到余桃身边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大忙人忙完了?”   “嗯。”余桃心里暖了暖,好笑地问道,“怎么不进屋,在这里喂蚊子呀?”   “等你,你不是最怕鬼了。”刘青松拉着余桃的手走进屋内,一边问道,“怎么聊这么久?”   余桃叹息一声:“也是个苦命的女人,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李爱丽有李爱丽的纠结,王小娟有王小娟的痛苦,你说说,当初王勇怎么就离婚了呢,离了也不把娟姐安排好。”   “他这边倒是过得有滋有味,家里老娘和前妻落得个孤苦伶仃了。”余桃去西屋看看三个孩子,又换了一身睡衣,才爬上床。   “我看王勇连杨和平都不如,杨和平人家还不抛弃家里为他生儿育女的老婆呢。”余桃气得连王团长都不叫了,直接喊王勇。   刘青松听了一笑,把余桃拉近自己怀里:“王勇要是没娶李爱丽,现在的生活就跟杨和平一样,杨和平家天天叮叮咣咣的,那样的日子幸福吗?”   想到杨和平和李招弟那俩冤家,还有秋草三姐妹,余桃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们过得幸福:“唉!这里面的事的确说不清,不过说来说去,还是王勇没把家里的女人安置好。”   若是爱情真的能用你对我好,我就该对你好,你对我有恩,我就该还你,这种理论来掰扯,那就不是爱情了。   李爱丽一身的缺点,王勇就是喜欢她,王小娟处处体贴周到,王勇就是不喜欢她。俩人就算真的结合了,情况会比现在更好吗? 第64章 出事   “那你说怎么办,?已经看到了,难道就不管了吗?”余桃仰头问道。   刘青松思考一会儿:“不能说不管,也不好管。”   末了他又说:“反正对于你们这些女人叽叽歪歪的事,?我是头疼。”   余桃在他胸口拧了一下:“什么叫我们女人,?那还不都是王勇没把事情办好的原因。他要是一开始就把王小娟安置好,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你别惹火,要不然我现在就办了你。”刘青松抓住余桃在他胸口作乱的手,“嘶”了一声说道。   余桃余光瞄向刘青松隐隐有抬头之势的下半身,?气红了脸骂了一句:“你简直就是个禽兽,?我捏你一下你都...”   刘青松凑到余桃耳边道:“我只对你一个人起反应。”   这句话听得余桃耳朵酥酥麻麻的,刚才起的微弱火气早就不翼而飞:“你正经一点,?明天要做的事情多了。”   刘青松“哼”了一声,他还是知道轻重的,?要不然早就在余桃回来的时候,?就把她办了。   刘青松拉着余桃的手,?说出来的话意外的冷淡:“选择了什么,?就要承担起相应的结果。王勇当初做的不恰当,?所以他背负了一身的债。”   “因为娶了李爱丽,?王勇以后想往上面升,都比别人多些阻碍。”   余桃还是第一次听见这话,抬头问道:“王勇这么喜欢李爱丽啊,为了她连自己的前途都可以往后挪。”   刘青松耸耸肩:“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人家孩子都生了几个了。”   刘青松跟余桃话家常:“不管王勇家庭关系处理的咋样,?作为一个兵,他没什么不合格的地方。他一身的功勋也是自己流血挨枪子换来的,虽然有些争强好胜,可是为人还算正直,?不怕流血不怕牺牲。”   “我又没说他怎样,你先护上了。”   “你是妇委先进工作者,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立场,我有责任维护我战友的名誉。”   “去你的。”余桃笑着白了刘青松一眼,躺了下来说了一句,“睡觉!”   她早就困得不行了,刚躺下没多久,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进入梦乡。   刘青松翻个身,撑起胳膊看着余桃的睡脸,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在余桃微张的唇上含了一口:“傻女人。”   舔了一口还不知足,还非要撬开余桃的唇she,尝尝她嘴巴里软嫩的味道,闹得余桃迷迷糊糊打了他一下,他才心满意足哼笑一声,抱着余桃进入梦乡。   若是早年,有人告诉刘青松,他会这样对待一个女人,刘青松根本不可能相信。   一夜酣梦。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这个夜晚各有各的幸福与愁苦,这大概就是人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余桃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刘青松揽住她的腰,让她再睡一会儿,余桃说:“不行,得做饭了,向前他们哥仨儿吃完饭,我还有在他们上课之前,带他们去医院看看,李爱丽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余桃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碎花短袖,和黑色裤子,穿着拖鞋坐在镜子面前编辫子。   她的头发多,现在已经长到了腰上,余桃打算找个时间把头发减一半,那样更好方便打理。   她端正地坐着,已经编好了一侧的麻花辫,正在编另一侧,两只手放在胸前,修长的脖子如同天鹅颈一般。   刘青松没见过天鹅,他只觉得自己的媳妇儿哪哪都美,而且越来越美,美的他眼睛都离不开了。   余桃把辫子编好,回过头来就看见刘青松双手放在脑后,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你看什么?”余桃脸热了一下。   刘青松却不说话,只笑了一下,从床上翻身起床,快速地穿好衣裳。   “你起来干什么,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马上假期就要结束了。”余桃问。   刘青松坏笑道:“我给你烧锅。娘可是在信里一遍又一遍地交待我了,让我做一个疼媳妇儿,眼里有活的男人。”   余桃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还笑呢!”刘青松道,“弄得我不像是她儿子,反而像是上门女婿了。”   刘青松的话,让余桃又有些想念刘杨氏了,脸上的表情也不禁带上怀念:“现在家里肯定天天在地里除草,堆肥,但愿今年有个好收成,也不知道爹娘现在怎么样了。”   刘青松叹了一口气:“是啊。”   他都已经三四年没见过自己的老爹老娘了。   “今年过年我应该可以休假,咱们一家四口都回去看看。”   余桃有些期待,离过年也就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俩人说着闲话,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慢。   清晨的空气凉爽清新,树梢的鸟儿总比人勤快,早就扑腾着翅膀出去觅食了,叽叽喳喳个不停。   早饭煮了一大锅杂粮粥,把坛子里的十几个咸鸡蛋都扒了出来煮熟,又烙了厚厚一大摞煎饼。   余桃去王勇家里的时候,他们家里的几个人都已经起来了。   王向前带着俩弟弟站在一旁对峙着,王母和王小娟坐在另一旁,饭桌上摆的饭没有一个人吃。   “余老师,你来了。”王小娟见余桃过来,有些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余桃对着她温和地笑笑:“昨天答应了三个孩子,带他们去医院。”   王母在一旁问道:“余老师,俺能不能去啊?”她挂怀了一夜,生怕李爱丽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   三个孩子已经自觉站在余桃身后,余桃笑着回道:“婶子,您还是先在家里呆着,情况咋样我先去看看,回来一定跟您说。”   王母是引起李爱丽情绪激动的主要对象之一,以李爱丽那脾气,余桃害怕她把王母带过去,又让李爱丽控制不住自己了。   王母讪讪地笑了笑,到底没有说啥。   带着王向前哥俩出了门,余桃才问道:“你们三吃饭了没?”   “我才不吃她们做的饭。”王向前恨恨的说道,大概忍着脾气不跟王母还有王小娟吵架,对王向前来说已经是极大的退让了。   王母和王小娟的到来,打破了他们一家平静的生活,还闹得李爱丽现在情况未明,王向前他们跟着李爱丽和王勇长大,亲疏远近,不喜欢王母和王小娟也正常。   余桃对此也不说什么,她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孩子,只道:“幸好我做的饭比较多,走吧。”   三个孩子吃完饭,余桃就带着他们去了医院。   医院不大,是两层楼的卫生所,不过因为这里是要塞地区,最近国际上又跟苏维埃的矛盾加剧,卫生所里的医生和护士都挺专业的。   余桃问了护士,找到李爱丽所在的病房,李爱丽还在睡觉,王勇趴在她身边,听见余桃几个人的动静,一脸倦容地睁开眼睛。   “弟妹,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嘘,小声点,咱们到外面说话。”   几个人转移了阵地,余桃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看见李爱丽睡得还算安稳,肚子也把被子撑的高高的。   “没事吧?”她小声问了一句。   “幸好是虚惊一场。”王勇道,“医生说没什么事,就是以后不能生气,接下来一个多月也不能做大动作,估计要在床上呆着了。”   余桃一听也放下心来:“幸好,孩子们也能安心了,昨天他们就想过来,又害怕过来碍事,挺懂事的。”   王勇有些安慰,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与有荣焉地揉了揉王向前的头:“臭小子,我跟你娘没有白养你一场。”   王向前躲了躲,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余桃见此也不说话,把时间留给父子几个人,等王勇问完王向前话,又交待了他们注意的事,余桃才上前,把手中的饭盒递给王勇:“王伯母和娟子姐让我给你和李老师带的饭。”   王勇听到余桃提起那俩人,脸上的笑容有些迟疑,大概李爱丽差一点流产真的吓坏他了,让他不自觉有些迁怒。   不过王勇还是从余桃手里接过饭盒:“谢谢你了弟妹,这两天麻烦你了,一会儿还要你给我娘带句话,让她放心,爱丽和孩子都没事。”   “好。”余桃点点头,“今早伯母就想过来,我栏住她了,有时间还是你回去跟她解释一下,老人家挺担心的。”   虽然刘青松以一个兵的角度看王勇,觉得他不错,可是余桃作为一个女人,见他这幅纠结来纠结去,背负着情债的男人,哪哪都不顺眼。   “好。”王勇苦笑地点点头,怎么会感觉不到余桃对他的不耐烦,“爱丽醒了,我就回家。”   余桃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她今天依旧要去上班,第一次扫盲活动结束,孙秀娥打算给全体军嫂们开一个庆功会,动员大家的积极性,以免运动结束后,有些人就死灰复燃。   余桃最近除了忙建厂的事,就是在忙着这件事。   黑板上已经提前几天通知了大家开会的时间和地点,还支持军嫂们带着丈夫和男人一起出席,庆功会不仅搞表彰,还有几个军嫂们合作搞起来的小节目。   来自全国各地的女人们,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些女人有的会唱山歌,有的会扭秧歌,有的会唱戏,还有一个会踩高跷的。   表彰会地点就在家属院前面的那块空地上,平日里,那些熊孩子在这里摸爬滚打,弄得这块空地就跟晾麦场一样,光溜溜的。   下午四五点,就有家属领着孩子搬着板凳抢位置了。   表演用的台子,是余桃她们这些天,用土堆成的,大小有十五六平米的样子,高度刚及小腿。   条件简陋,可是兴致却不减。   她们这个家属院最近可是出名了,因为上了一次报纸,军属们想要学习进步的热情高涨。   而且,妇委办的这些活动,的确对她们有帮助。   起码学了些字之后,跟家里男人说话的时候都多了一个话题,有些一看见方块字就头疼的军人,还被自家没文化的老婆反过来嘲笑呢。   孩子们发现自己爹娘不逼着他们学习了,就是自家老娘开始向他们问哪哪个字怎么读,弄得孩子重新学了一回字,当了一把爸妈的老师。   言传身教,有些军嫂发现,自家孩子不用人打骂,都知道掀开书看看了。   这种变化在一个家庭里,是肉眼可见的。在整个军区家属院,大家的心思被识字,进步这些东西占据,没人顾得吵架。   表彰会上,气氛比想象中还要热闹。   军嫂们拿出看家的本领,又是唱歌扭秧歌,就连压轴出演的那个不伦不类的话剧也受到大家热烈的捧场。   “余姐,我现在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受。”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样子,一旁的方兰蕙在余桃身边开心地说道,“突然感觉自己这几个月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余桃回了一个笑:“我也是。”   说完她转头欣慰地看着领奖台上,一脸不好意思又骄傲的几个军嫂,正在接受孙秀娥颁发的奖状和奖金。   徐红果也在进步极大的几个军嫂里面,她从孙秀娥手里接过奖状和三十块钱,嘴巴都快笑裂开了。   “以后咱们家属院里的人也都跟今天一样,和和气气的多好,别整天吵来吵去的,那样咱们的工作也好做多了。”方兰蕙感叹道。   余桃对此很有信心:“会的。”   谁知道话音还没有落多久,第二天一大早,关于王勇,李爱丽,还有王小娟的传言,又开始传的乱七八糟都是。   “你们知道吗?原来李老师家里那个大姑子啊,是王团长前面那个。”   “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   “那你知道,王团长前面的那个想勾引王团长吗?李爱丽就是因为这个气得住院了,我听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差一点没保住。”   “真的假的,你在哪听的啊?”   “二团杨副团他媳妇儿,就是那个李招娣,她不是住在李老师家旁边吗?都是她说的。李爱丽前天夜里动了胎气,就是因为这,李爱丽那性子哪受得了啊,夜里都闹开了,要让他们一起滚呢。”   “哎呦,还有这事,我都不知道,那现在李爱丽咋样了?”   “从医院抬回来了,说是不能动,只能躺在床上等孩子生下来。”   “那可遭罪了,王团长前面那个我见过,又丑又老,长得是不能跟李爱丽比。”   “那个女人是真可怜,不过再可怜也不能不要脸。”   “唉,这话咱们就不说了吧,都是女人,一会儿被孙主任听见了又该让学习了。”   谣言穿得飞快,尤其是这种带着一点桃色的三角绯闻,又狗血又虐心,不到一个下午,几乎整个家属院都知道了,王勇他前妻勾引王勇,害得李爱丽差点流产。   不过幸好这一段时间的教育还算起了成效,谣言没有往更加恶毒的方向发展,若是以前,估计早就连王小娟肚子里已经怀了王勇的孩子,这种话都造谣出来了。   女人知道了,那离家里的男人知道就不远了。   当天下午,邱文辉就一脸严肃地把王勇叫道自己办公室。   “你跟你前妻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勇被问得一愣:“师长,你说啥呢?”   “我说啥!”邱文辉黑着脸,“现在家属院里都在传你前妻的事!”   王勇脸一黑:“师长,都说啥了,我跟我姐清清白白的,我一直拿她当我姐看。”   邱文辉道:“我不管你其他的,给你一天时间,你把问题解决掉。明天我不想再听见类似的谣言。”   王勇黑着脸从邱文辉的办公室里出来,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   你说说这都弄得是什么事!   他一脸怒气地往家里走,还没有到家呢,就看见家门口堵了一群人。   “这是怎么了?”王勇问道,“咋都不回家给孩子做饭,堵我家门口干啥呢这是?”   一个嫂子悄声道:“王团长,你可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说是你姐上吊了。” 第65章 说清   王勇一听这话,?心里一寒。   虽然对王小娟没有男女之情,甚至这一段时间,因为王小娟和李爱丽之间的闹腾,?王勇对她有些意见,?可是王勇一点也不想王小娟死。   王勇心里,一直拿王小娟当自己的亲姐看待,更别说王小娟在他离开家的时候,伺候着自己的老娘,?还因为他耽搁了自己一辈子。   于情于理,?于恩于义,王勇欠王小娟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所以,?哪怕李爱丽险些流产,王勇也只是态度上冷待了王小娟,?嘴巴上一句狠话也没有。   这时一听王小娟上吊了,?王勇根本没办法考虑王小娟的死会给自己的仕途带来什么样不可磨灭的影响,?他脸一白,?急急忙忙就往里面走。   进了屋,?才发现余桃,?刘青松和孙秀娥以及几个眼熟的嫂子都在。   王小娟白着脸躺在余桃怀里,王母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抹眼泪。   “勇子,你回来了?”王母一看到王勇的身影,就期期艾艾道。   王勇煞白着脸,有些不敢相信:“娘,?我姐她...”   王母抹抹眼泪,眼睛红肿道:“幸好余同志来咱们家了,否则你姐就没了。”   王勇一听这话,心里的大石落下,?一股迟来的悔悟涌上他的心头。   “姐,姐你别吓我,你这样去了,让我欠你的拿什么还你啊。”王勇的眼睛顿时就红了,快步走到王小娟身边,心里是又愧又内疚。   王小娟听了这话,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勇子,对不住,我把你的名声给糟蹋了。”   王勇见王小娟还能睁开眼,顿时舒了一口气,后怕涌上心头,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软了一下。   刘青松在一旁支撑着他,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王勇的肩。   “勇子,多亏了余老师,要不是她,你现在就看不见娟子了。”王母红着眼睛说道。   王勇看了一眼余桃,又看了看刘青松,回拍了一下刘青松的肩,心里的感谢无法用语言说出来。   他打定主意,以后一定报答这对夫妻的恩情。   此时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王勇蹲在王小娟身边哽着嗓子道:“姐,我有啥名声,不过是一个抛弃了糟糠妻的负心男,不过是一个连老娘都丢给你照顾的白眼狼。是我耽误了你一辈子!是我王勇对不起你!要死也不该你死,是我王勇该死。”   王小娟听了这话眼睛一红,泪就跟河水一样流了下来,她等啊等,大概就是为了等这句话。   王小娟艰难地动了动脖子,眼泪抹也抹不干净。   王母也在一旁哭:“娟子啊,你不能抛下娘先走啊,你怎么那么傻啊。”   两个瘦削的女人,抱着头恸哭着,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好受。   王勇心里心如刀绞。   是他一直以来太过于想当然,是他一直以来优柔寡断,对王小娟和王母的痛苦视而不见,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过了片刻,王勇才像是破釜沉舟一般,对着王小娟说道:“姐,以后我这个兵也不当了,我就带着孩子,还有你跟娘回老家,继续种地。”   “你们几个回老家了,那我怎么办?”一道嘶哑的声音在王勇背后响起,是李爱丽,她正挺着一个大肚子,依靠着向情,脸色枯黄。   “爱丽。”王勇扭过头一脸愧疚。   李爱丽是城里的娇花,需要放在玻璃罐子里养着,她要是跟着王勇去了乡下,不出一年就能枯萎了。   心里知道这点,也不忍李爱丽跟着自己吃苦,王勇艰难地说道:“你要是愿意,就跟着我一起回老家,咱们天天一起下地干活,你要是不愿意,就,就再找个对你好的人嫁了吧。”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李爱丽若是不嫌弃,王勇自是打算一辈子对他好,若是李爱丽嫌弃不愿意跟他走,王勇也不说什么。   只是,以后她就不能想穿什么穿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以后,李爱丽嫌弃地大肥肉,说不定想吃都吃不到了。   他心里痛苦,这一番话听在李爱丽耳里却难听极了:“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呢,早知道这样,那还不如前天就把他们流了呢。”   话一说出来,李爱丽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现在王家一屋子的女人,个个都眼泪汪汪的,弄得王勇说什么也不是。   余桃乐意见王勇受点折磨,也不出声。   孙秀娥见状,终于忍不住道:“哪里用得着回家种地,这不没出事吗?”   怎么会没事,王小娟都上吊自杀了,虽然被余桃救了下来,可是传出去王勇也没这个脸再当兵了,这些年王勇已经对不起王小娟太多,他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他欠的债他背。   王勇说到底不是那种真的丧尽良心的人,如果他跟刘二柱一样,那余桃早就想方设法弄得王勇没脸见人了。   可就是王勇这般拿不起放不下,即宠着自己的老婆,又放不下对家里老娘和“童养媳”的愧疚,才让人纠结。   诚然,余桃心底不喜欢王勇处理家事的态度,可也就像刘青松说的一样,王勇作为一个战功赫赫的兵,没啥指摘的。   看人不能只看一方面,今天这种局面,王勇有责任是肯定的,可是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特殊的历史原因促成的。   余桃想,她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天下所有的女人,能够抛弃固有的观念,去除漫长的封建社会施加在女人身上的枷锁。   那个时候,像王小娟和二妮这样可怜的女人,就会少很多吧。   可是这样又何其艰难,跟说大话一样,甚至难以找到着手的地方。   怀里的王小娟听见王勇说不当兵了,也顾不得哭了,急忙扯着嗓子道:“咋不当兵了,勇子,你继续当兵,我跟娘回家,以后再也不来了。”   王小娟寻死也是因为听见了有人传她跟王勇的事,为了证明自己和王勇的清白才上的吊。   明明有很多解决办法,她只想到最傻的那一个。   一直待在那个落后村落里的女人,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唯一想到的就是上吊,自杀。因为她小时候,村子里有个女人,就是这样死了的,那个女人死后,关于她找汉子的谣言才慢慢平息。   她的确听信了王母“兼祧两房”的话,起了念头,想跟王勇生一个孩子,当做她和敢子哥的孩子养。   可是王小娟对王勇也没那种感情,那天晚上因为吃不吃馄饨的事,她多跟王勇说了两句话,都弄得李爱丽快流产了,王小娟跟余桃聊过以后,早就把心底的想法掐灭了。   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啊?   王勇苦笑一下,他知道家属院里这些女人的威力,这个时候流言传得不知道有多么厉害了。   军人本来就对纪律德行要求的比较高,他多多少少是个团长,私德不修,以后还怎么有脸管理手底下的兵?   而且,估计有人巴不得他退下去。   见王勇不说话,王小娟哀求的视线又转向余桃:“余老师,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结论都还没有出来,王小娟先自我审判起来。   那天晚上,余桃不带偏见地听她讲完自己的故事,王小娟对余桃有一股独有的亲切和信任感。   余桃摇了摇头,拍了拍王小娟的手:“娟姐,你没有错,你唯一的错是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命只有一条,你死了一切就都没了。”   王小娟要是真在家属院里闹出性命,估计王勇这个团长才是真的当到头了。   “孙嫂子说得对,王团长,你现在先让李老师找个地方坐下来,你们一家四口,当着大家伙的面,好好把你们之间的关系掰扯清楚。”余桃已经发现他们这一家的主要矛盾了,不把矛盾说开了一切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李爱丽仿佛被王勇伤透了心,在她的眼里,王小娟是抢她丈夫的女人,王母是破坏他们一家和平的挑事精,王勇已经选择了“前妻”,打算抛弃她了。   听了余桃的话,她也木木的,最后还是在向情的劝导下,找了一个板凳坐了下来。   “掰扯什么?”孙秀娥有些纳闷。   余桃道:“嫂子,他们直接的事情比咱想的复杂多了,也简单多了。”   说完这句话,余桃也不卖官司了,直接对着李爱丽道:“李老师,你就别吃飞醋耍小性子了,娟姐和王团长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娟姐心里的男人一直都是王团长的哥哥,王团长跟娟姐是拜了堂,但是他们连洞房都没入。”   这话一撂出来,不只是围观的人震惊,就连李爱丽都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毕竟时下,童养媳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当时王勇出去当兵的时候,他也十五六岁,跟王小娟都拜堂两三年了,按照李爱丽和大家伙的理解,俩人之间不可能啥也没做。   余桃叹了一口气,对着王小娟问道:“娟姐,我把你们之间的事,给大家伙儿都说个明白,希望你不介意。”   王小娟摇摇头,这个时候只要能保住王勇身上的那身衣裳,她什么都可以做,再说,她跟王勇的那些事情没啥不可说的。   “我有啥介意的,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拿勇子当弟,他拿我当姐,我们当初在娘的要求下磕头,可是一直没有行房。”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神态里有些悲痛和麻木。   她跟王勇之间一直清清白白,一切都是她起了妄念。   “娟子!”王母听了这话恸哭一声,“都是娘对不起你啊!”   要不是当年她固执,娟子说不定早就嫁个好后生,现在和和美美的了。   先不管王母怎么后悔自责,余桃没有停顿地把王小娟以及王勇还有早逝的那个“敢子哥”之间的事情,给大家伙说明白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纠葛。   大家伙听完,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要说是王勇的错,可也不能全怪他,他出去当兵一走就是十几年,跟王小娟之间本来就没有男女之情,走之前还交待王小娟别等他。   你要说王小娟活该,那也太没有良心,不管怎样,王小娟为王勇守了半辈子,一生都赔进去了。   说来说去,只能叹息一声,造化弄人。   “怎么会这样。”李爱丽听了又重复一遍,有些不敢相信。   王勇在她前面有个童养媳,两人离了婚王勇还养着她,一直以来这件事在李爱丽心里都是一个抹不平的疙瘩。   尤其是她怀这一胎的时候,李爱丽偶然听见王母让王小娟怀孩子,从此之后,王小娟的存在更如同手心里扎的那一根木刺一般,又疼又膈应人,还挑不出来。   今天听了余桃这一番话,李爱丽才又惊又气:“王勇,你一直以来怎么都没跟我说过!”   王勇反而有些纳闷,苦笑道:“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我家里有老娘还有一个一起长大的童养媳,我一直拿她当我亲姐看待。”   李爱丽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气得胸膛起伏了一下:“我快被你这个呆子气死了。”   王勇说的那些话,跟余桃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合着她这一段时间的飞醋都是白吃了,想着她瞒着王勇做的事,李爱丽脸色又是一变,现在人多,王勇情绪起伏又大,李爱丽不敢说,她把王勇每个月寄回家的钱截留一半花了。   此时,王小娟在李爱丽心里,完全是个可怜人。   发现这个女人不会对自己的家庭和男人造成任何威胁之后,李爱丽心里也放下对王小娟的成见,另一种愧疚的情绪升向她的心头。   李爱丽也不是恶人,她是有自己的任性和自私,却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   “那这么说,外面那些谣言都是乱说的了?”孙秀娥问了一句。   听了这话,王小娟和王母的眼神有些闪躲,余桃义正言辞道:“肯定是乱说的,流言害人不浅,若不是我来得巧,说不定娟姐的一条命就这么白白的没了。”   这话一说出口,王小娟看着余桃的眼神带着一丝感激,王母想让王勇兼祧两房的事情,余桃没有说出来,王小娟觉得以后她还能做人。   “那到底是谁的嘴巴又不把门,随便造谣污人清白!”孙秀娥愤怒了。   一旁的徐红果开口道:“应该是李嫂子说的。”   见众人看向她,徐红果又道,“李招娣,杨副团长他家的那个。”   “又是她。”李爱丽恨恨道,“我都不知道哪里惹了她了,以前她就天天盯着我们家看,生怕我们日子过得好了。”   想到以往李招娣钉在她身上的刻薄眼光,李爱丽气得发抖。   孙秀娥听到“李招娣”三个字,眉头已经竖了起来,李招娣在她这里就是个刺头,是个典型人物。   为人愚笨又不思进取,平日里好的事她不干一样,不好的事她处处出头。   想着差点闹出一条人命,孙秀娥这次不打算让今天这件事情白白过去。   “红果,你去夏和平家里,把李招娣请过来,咱们一起对峙对峙。”孙秀娥也发了狠,“我今天一定要改改李招娣这坏毛病,让她吃够教训。”   徐红果“哎”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家属院里有人寻死,本来就是一件轰动整个军区的事,这件事再加上男女纠葛,就更加惹人注意了。   徐红果刚出门,围在王勇家前面看热闹的人,就开始问东问西。   “徐嫂子,咋样了?”   “没事,赶紧散了吧,都堵在这里干啥呢。一切都是瞎传的,还差点闹出人命,孙主任都发火了,再堵这小心一会儿孙主任教训你们。”   说完这句话,徐红果没停留就往李招娣家跑去。   “神气啥啊,不还是跟在余桃后面才能露点脸吗?”   几个人有些害怕吃挂落,又不服气,看了徐红果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徐红果把李招娣请来,已经过了好久了。   李招娣还是那副样子,她不去上扫盲课,其他嫂子们文化活动搞得热热闹闹的,李招娣插不上话,慢慢的她觉得自己跟以前爱说闲话的女人有些格格不入,也不大爱出门了。   余桃都觉得,已经有好长时间没看见过李招娣。   她更胖了,肚子也有点微微的凸起,脸上的肉也累了一层,头发油光滑亮的,脸上的神情看上去还有些志得意满。   “孙主任,你这是喊俺啥事啊?”李招娣道,“俺正在家里给孩子做衣裳呢。”   给孩子做衣裳,谁信啊,秋草三姐妹身上的衣裳补丁落了一层又一层,家属院里,就她家孩子穿得埋汰。   孙主任不理会她,板着脸问道:“找你来是问问你,家属院里传的‘王小娟勾引王勇’这事,是你说出去的吗?”   “孙主任,俺可没说啥瞎话,俺最近一直在家里养胎呢。”李招娣不承认是她说的。   大家伙的目光随着李招娣的话,都放在了她的肚子上,李招娣得意地挺了挺肚子:“俺又怀了一胎,这一胎肯定是个男娃。”   她想生儿子都想生疯了。   过得不好是自己没生儿子、丈夫冷脸是没生儿子、婆婆挑剔是没生儿子...反正不管啥事,李招娣只要往自己没生儿子上面想就对了。   仿佛生了儿子,她就能逆天改命,生活变得完全不一样。   余桃算算李招娣的年纪,也有三十六七八了,这个时候再生一胎,她的身体能行吗?   这个念头只是在心里一扫而过,在座的所有人对李招娣肚子里到底是男是女没有兴趣,孙秀娥见李招娣转移话题,冷喝一声:“还在狡辩,我都问清楚了,大家都说是你最先散播的谣言,你还不承认!”   本来孙秀娥只是想炸一炸李招娣,没想到李招娣根本经不住责问,直接委屈道:“那俺也没说啥啊,李爱丽气得快流产了,吴大妞问俺咋回事,俺就跟她说俺听到的话。”   “王小娟勾引王团长这话也不是俺说的啊,是李爱丽亲口前天晚上说的。”   李招娣还有些委屈呢,她只是把自己听到的东西说了出去,咋还怪她呢?   李爱丽知道了前因后果,面红耳赤的。   原来一切的缘由都在这里。   也怪她前天夜里看见王小娟给夜训回家晚了的王勇下饺子,俩人说话和和气气的,态度又亲近。   李爱丽因为听见了王母让王小娟生个孩子这样的话,心底一直有疑虑,那天夜里看见两人这么亲密,再加上孕妇本来就敏感多思,王母和王小娟的到来又把她的生活弄得一团糟,李爱丽当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了。   当时口不择言,嚷嚷了一声王小娟想勾引王勇这种话,没想到她一句无心之失,被李招娣这个盯着她过日子的有心人听得清清楚楚,还说出去了。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到处跟人说啊!”李爱丽捂着肚子站了起来,她红着眼睛,感觉自己的肚子又有点隐隐作痛,“李招娣,我上辈子是刨了你家的祖坟了,你天天盯着我,生怕我的日子过得好了。”   想到有段时间,李招娣天天坐在她家后院的篱笆后面盯着自家门口看,李爱丽就不寒而栗。   王勇也黑着脸,他想的比女人想得更多,他要是因为外面传得丑闻退下去,唯一得利的,就是李招娣的男人杨和平了。   他不信李招娣后面没有杨和平的影响就敢这么做。   “咋了?”李招娣梗着脸仰着脖子不服气道,“俺只是把俺听到的说出去了,俺又没说瞎话。你们不做亏心事不就啥事也没有了吗?”   孙秀娥见李招娣没有一丝一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死性不改的样子,冷着脸怒道:“王同志因为你传出去的那些话,差一点没了命,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孙秀娥真的发起火来,是非常吓人的,起码在李招娣心里,孙秀娥是她比较怵的人。   见状,李招娣急忙搂着肚子:“孙主任,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都怀孕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她就是一个泼皮赖货,欺软怕硬,记吃不记打。   孙秀娥没有说话,她动起真格的时候,一向不喜欢说太多,见到李招娣这个模样,孙秀娥一脸不耐地摆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吧。”   李招娣以为自己的肚子救了她,一脸欣喜:“那就没俺啥事了呗,俺真回去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招娣有些得意地走了出去,过了会儿,屋内的人还能听见她跟外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军嫂吹嘘的话。   李爱丽对孙秀娥的轻拿轻放有些不高兴,想说什么被王勇制止了,王勇知道这个老首长内人的脾气,他估计,孙秀娥对李招娣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既然事情清楚了,余桃,你尽快去把事情经过写在黑板报上,为王勇和小娟澄清一下。”   孙秀娥有条不紊的下达指令。   “王勇,你的家事问题,我们外人也无法多插手,尽快处理好。”   “别说自己脱掉军装回家种地这种话了,现在咱们与苏维埃交恶,正是需要你们这些驻守边疆的人效力的时候,难道你想因为这一点事就当逃兵不成。”   王勇愧疚地低下了头:“是我想岔了,嫂子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自己的家事,不会影响自己的工作。”   “那就好。”   孙秀娥又转向李爱丽说道:“爱丽,你也要省省你的小性子,多给男人一点信任,夫妻之间有商有量的来。过日子哪能整天罗曼蒂克,你总得回到柴米油盐上面。”   李爱丽也一脸惭愧:“孙主任,我知道了。”   这次已经让她领悟了很多东西。   孙秀娥看了看王勇,又看看李爱丽,最后扭头看向王小娟,拍了拍她的手叹了一口气:“你真是傻啊,孩子,啥事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啊!”   这话一说,王小娟的眼泪又止不住的留下来。   一直以来没有人看到她的付出,也没有人温言软语对她说过心疼,孙秀娥和余桃是为数不多理解她给她温暖的好人。   “谢谢你孙主任,也谢谢余老师,若是勇子因为我闹得家里不安宁,还连兵都当不了,我就是死了心里也难安。”王小娟道,“幸好一切都说清楚了,我现在心里没啥计较的,就是现在让我死,也值得。”   “姐,你说啥死不死的,你跟娘都要好好活着。”王勇赶紧道。   李爱丽也急忙道:“对对对,以前是我误会了,一直以为你是来破坏我家庭的,对你有敌意,没想到是王勇没有说清楚。姐,我也喊你姐,你就是我大姑姐,以后你跟娘放心待着吧,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王勇娶了李爱丽这么些年,还没听过她说过这么体贴周到的话,一时惊讶又感动,接着说道:“对,娘,姐,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呆着,不管多苦,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值了。”   再苦也就苦这几年,他的工资加上李爱丽的工资,养五个孩子和两个大人,就算有些难,挺挺就过去了。   孙秀娥看到他们这一家团圆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看来你们也算是祸得福了,要是你们以后心往一块使,今天你们又是上吊又是不当兵又是流产的,也算是值了。” 第66章 工作   余桃下午回去,?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写在黑板上了。她并没有隐瞒李招娣造成的恶劣影响,再次强调不要信谣传谣。   孙秀娥把李招娣这个搅屎棍记在心里,不是说说就放过的。十月份,?就有一次职位调动,?杨和平在部队里表现的并不突出,他自己又没办法管理好自己的老婆。   如今正值紧要时刻,他们上上下下都要团结一心,孙秀娥不想自己管理的手底下有这样的搅屎棍存在。   就算她的看法对杨和平的前途只能起到微乎其微的影响,?孙秀娥也要跟邱文辉还有其他领导絮叨絮叨这些事。   经此一事,?也算是让家属院里的女人吃到教训了,以前东家长西家短,?最大的影响不过是兴起了打一架,你挠我我挠你,?现在可是差一点出了人命。   见识到流言蜚语的影响,?许多人都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话可能对别人造成伤害。   不过,?李爱丽的家庭危机算是过去了。   家里的三个女人终于和平共处了,?李爱丽情绪平复下来,?也能由王勇陪着慢慢地出来走走了。   而家里有王小娟和王母照料,?俩人余生有了依靠,脸上的精气神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余桃因此还得到个非常好的帮手,这都是以后的事情,暂时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孙秀娥就找到余桃:“你说的那个炮制药材的老师傅联系的怎么样了?”   余桃道:“我娘说找到他了,?不过老师傅故土难离,现在正在纠结要不要来呢。”   孙秀娥道:“年纪大了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   说完她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上面批准我们建立试验厂点的文件终于下来了,刚好军区里以前文工团来住过的几个房间常年空着,我已经跟司令打好招呼,平日里那就是我们的工作间,等到文工团下来汇演的时候再给人家收拾干净。”   司令对他们折腾的东西既不看好也不阻拦,只跟着文件做好相应的配合罢了。   余桃一听欣喜道:“没想到文件下达的这么快,主任你费心了。”   孙秀娥说:“没什么费心的,主要还是我们扫盲活动干得好,上面看到效果了,这次才试探着在我们这里搞一个试验点,如果干得好说不定这种模式以后可以适当的推行,干得不好咱们就要吃挂落了。”   孙秀娥丑话说在前面。   余桃知道,就算是吃挂落,也是孙秀娥顶在她前面,心中感念,余桃更有一种想要把事情干好干漂亮的决心:“孙主任,你放心吧。”   孙秀娥笑道:“对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孙主任,文件已经下来了,场地也都找好,最困难的都已经完成,其他的不需要担心。明天我就去清河市。”余桃道,“清河市人民医院的院长说了,我们的药材可以送到他那里。”   “前期厂房运转肯定艰难,我们能挪用的资金只有五百块,如何有着五百块钱把厂子盘活,就看你的了。”孙秀娥十分信任余桃,几乎把所有的权利都交给她了。   如此信重,余桃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不过,她也更有信心。   跟孙秀娥谈完,下了班余桃回到家,大妞和二娃已经放学回来了,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三娃跪在一个板凳上,趴在二娃旁边,看着他写。   灶屋里已经浓烟滚滚,看样子刘青松又在做饭。   “娘。”听见动静,三娃眼睛立刻亮了,滑下板凳,一溜烟往余桃身边跑来。   余桃把三娃抱了起来,三娃半年来不仅个子长高了,就连体重都增加了不少,再过半年,余桃都抱不动他了。   “娘,你可回来了,三娃总是打扰我写作业。”二娃一见余桃,就开始撅着嘴巴告状。   “三娃没有。”三娃说,“三娃也想写作业,二娃不让。”   余桃一听,就把兄弟俩的矛盾搞清了,笑道:“一会儿娘给三娃准备一个本子,三娃也写作业好不?咱不跟哥哥写一个本子上。”   三娃点点头,二娃嘟着嘴巴“哼”一声,看着大妞比他多写一半的作业本,又低下头飞快的抄写起来。   余桃看了一眼姐弟俩的作业本,字迹还算工整,密密麻麻的“地”字堆满了一张纸,上面还带着刚推行不久的拼音“di”,她微微笑了笑,抱着三娃走到厨房。   灶屋里,刘青松正低着头往锅下面的洞里添财,余桃呛了两声,问道:“做的什么饭呀?”   “米稀饭,馍,还有拍黄瓜。”刘青松抬起头道,“马上就好了,屋里太呛,你先出去。”   余桃见他脸上不小心蹭上的烟灰,忍不住偷笑一声,见三娃被烟弄得趴在她脖子里呼吸,余桃也不留恋,抱着三娃走了出来。   还未走远,突然看见造屋门口的一个竹筐里,躺着两只小小的狗崽儿。   虎头虎脑的,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看样子还没有习惯新环境,两个依偎着躲在筐里面,正好奇又害怕的打量着余桃。   “这是在哪弄得狗啊?”余桃惊喜道。   刘青松把火用砖头堵上,省得没人看火从灶台里跑出来引起火灾。听见余桃问,他从屋里走出来,说:“找战友要的。二娃刚来那会儿不是说想要狗吗?现在养等到了冬天,刚好长大。”   余桃歪头看看,两只狗都是土狗,耳朵尖尖的,一只尾巴有点白毛,一只额心有点白毛。   “起名字了吗?”   “三个孩子起了,尾巴尖白的是赤兔,额心白的叫的卢。”   赤兔和的卢都是《三国演义》里有名的骏马,他们家三个孩子都是《三国演义》的忠实书迷。   余桃一听就笑了:“还挺贴切。”   锅里的稀饭已经熟了,刘青松拿个瓷盆,把稀饭全部盛出来,放在水井旁边一早就备好的一大盆水里面冰着。   两个孩子作业还没写完,余桃打着扇子坐在树底下,刘青松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三个红彤彤的番茄,给三娃一个,又给余桃一个。   “菜地里的番茄最近陆陆续续的红了,已经吃不及了。”   他们家的菜园子里,这几天完全是大丰收,不仅是番茄,就连黄瓜,豆角,空心菜,南瓜,全都可以吃了。   就连种在菜地一边的西瓜也都长大,刘青松拍着的时候“咚咚”作响,他打算过两天直接摘回来吃了。   东北的黑土地是一块宝地,尤其是他们这里背靠小兴安岭一带,积年的沃土给种植在这块地上的农作物提供了充足的营养。   哪怕只能种植一季,也能收获很多。   余桃听了道:“等我过两天有时间了,去找向医生要几个输液玻璃瓶子,把番茄熬成酱放在玻璃瓶子里,等我们冬天吃。”   虽然没有经历过这里的冬天,不过从跟徐红果还有几个嫂子聊天里可以知道,冬日这里的菜有多么的贫瘠。   “还能熬番茄酱?”刘青松听了直纳闷,“熬的番茄酱能放半年吗?”   “当然能了。。”余桃说来有些感慨,制作番茄酱的方法,还是上辈子她在阿麦瑞克国学的。   “不仅可以做番茄酱,各种辣椒酱,剁椒酱,黄豆酱,我都会做。”   “地里的豆角,冬瓜,墙上的扁豆角...都能把它们晒成干菜或者咸菜存放起来到冬天吃。”   余桃说起做饭来头头是道。   东北冬季漫长,这个时候除了地窖,又没有保存新鲜菜的手段,所以家家户户一年的时间,几乎有半年为漫长的冬季做准备。   徐红果已经开始晒豆角了,余桃刚才从几个嫂子屋后面经过,看见她们家院子的晾衣绳上,挂的密密麻麻都是豆角。   两个人说着家里未来一周需要干的工作,余桃突然道:“你后天是不是就要归队了?”   “嗯。”刘青松点点头,其实按照他的想法,他在一个星期之前就能归队了,可是师长还有余桃态度坚决,一定要让他养好伤再回去。   毕竟队里的运动和训练量,不是家里做做饭扫扫地这种强度能比得上的。   “等我归队了,三娃又得跟着你一起上班了。”刘青松道。   余桃说:“跟着就跟着吧,没办法,等到育儿园办起来就好了。”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刘青松道,“等你们办起来了,估计三娃都该上学了。”   三娃一听上学,立刻抬起头,他手里的番茄吃了一半,嘴巴一圈弄得都是番茄汁,刘青松给他擦干净嘴:“继续吃你的,没说你。”   三娃又低下头玩去了。   不知何时开始,家里的三个孩子对刘青松已经没有一点距离感。   余桃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摇头笑了笑。   上辈子的经历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若不是那场噩梦太过清晰,余桃都觉得那只是自己的臆想。   “笑啥啊,跟个大傻子似的。”刘青松回过头嘲笑余桃一下,用给三娃擦完嘴的手往余桃脸上抹了一下。   “刘青松!”余桃怒道。   刘青松身手矫健地跑走了,看着他的背影也知道,这人的伤势彻底好全了。   “烦人。”余桃气也不值当生气,只能用手背擦擦自己的脸嘟囔一句。   等盆里的稀饭凉的差不多了,两个孩子的作业也都写完了。   他们不用催,自己就把书收拾好装进余桃给他们做的布书包里。   晚饭吃的超简单,大米加面做的米稀饭,馒头,拍黄瓜,还有昨天没有吃完的咸鸡蛋。   这么简单的饭,一家人吃的津津有味,大概是都饿了,几个孩子端着碗头也不抬。   把咸鸡蛋放在米稀饭里,配上馒头和拍黄瓜,吃起来看着都香。   “爹,你做的拍黄瓜比娘做的好吃。”大妞竖起大拇指夸道。   刘青松听了忍不住冲着余桃扬了扬浓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睛里都是得意。   余桃笑着瞥他一眼,拍黄瓜是最简单不过的菜,余桃告诉过刘青松分量和配料,六根黄瓜,一勺盐一勺糖,三勺醋加香油和余桃熬好的半勺辣油,直接搅拌好就可以吃了。   这样简单的菜,就是大妞也会做,也不知道刘青松在得意什么。   不过,该夸的还是要夸的,刘青松马上就要归队了,以后说不定比她还要忙,余桃想要每天下班回来,再跟这个时候一样轻松就不容易了。   想到这,余桃对着刘青松竖起一个大拇指:“是好吃,明天孩子们的午饭就交给你做了。”   刘青松还没回答,埋头吃饭的二娃先哀叫一声:“不要啊,娘!我已经吃够拍黄瓜了。”   “臭小子!”刘青松揉了揉二娃的头,“我还不想给你们做呢!”   余桃笑:“不愿意也不行,明天娘要去市里工作,一大早就要走,没办法给你们做饭了。夜里还有可能回不来。”   说完,余桃又对着刘青松说:“如果我没回来,你后天工作的时候,直接把三娃送到孙嫂子那里,我跟她说好了。”   不管几个孩子和刘青松再怎么不舍,余桃还是坐上了去往清河市的车。   颠簸了两个小时,跟外出采购的炊事员打好招呼,余桃就自己一个人去了清河市最大的药厂。   这个药厂是在日占时期的旧基地上重建的,专门研究生产各种药品。   余桃拿出自己的工作证,在场内一个小领导的带领下,参观了整个厂房,包括工作区,住宿区,还远远看了一眼研发区。   这个制药厂很大,内部设施完善,参观完余桃反而有些失落,因为这里主要研发制作的都是西药。   听介绍人说,中药炮制和中成药的研发,因为缺少设备和完善的理论支撑,已经搁浅很久了。   而西药,西方已经摸索出一套完整的理论支持,他们反而更好生产。   目前药厂主要成产青霉素等抗生素,还有其他消炎药,止疼药...   “你想要建一个完整的中药加工厂应该困难。”介绍人毫不留情地说道,“目前大医院开药一般都是西药,对中药的需求量不是很大,只有偏远的小医院,才会因为便宜,给病人开中药续命。”   “中药的疗效对于西药来说微乎其微,吃中药不过是一个心理安慰。”介绍人越说越过分,余桃这才认真看他。   带余桃参观的这位男子姓李,看起来三四十岁,头发三七分,四方脸上有些横肉,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中山装,个头只比余桃高一个头顶,说起中药来暗隐一丝贬义。   余桃知道,现在各大医院给人开药都是西药,从危重伤势到日常感冒。可是她从小在一个以中药材发家的大资本家里做丫鬟,对中药的疗效和作用要比普通人知道的深,也更信任。   她相信,中药里隐藏着很大的潜力,只不过很难发现罢了。   余桃也没什么野心,她建立一个中药材加工厂,一是心疼那些烂在泥里的一年生两年生药材,二是想给军嫂提供一个可以工作挣钱的场所,第三当然有她从小在白家长大,对中药稍微了解的原因。   而且,余桃调查过,市场对中药材的需求,并没有这位李同志说的那么少,按照余桃预想的生产量,光市中心医院都能全部吃下。   因为在别人的地盘,余桃也不想说服眼前这个有偏见的中年男子,只官方式微笑转移话题道:“那李同志,以前药厂里炮制药材的老师傅们现在去哪里了?”   姓李的同志见余桃如此迷顽不灵,眼睛都翻到天上去了,爱答不理地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余桃笑:“那我去找厂长问问,厂长应该会知道。”   余桃说着就走,李同志急忙喊住她:“余同志,你别急啊。你看看,你长得这么秀气,怎么是个急性子?”   姓李的中年人不知道余桃什么背景,只知道余桃是厂长特意交待过,要带她好好参观。   把不准脉,中年男子也不敢得罪,正拉拉扯扯之际,一道熟悉又清润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余同志!” 第67章 往事   余桃扭头一看,?来人身穿白色衬衫式短袖,黑裤子,戴着圆圆的金丝眼镜,?一头碎发,?容长脸,莫名有些熟悉。   正想着,来人已经走到余桃面前:“余同志,好久不见,?”   余桃一愣,?打量了来人,这才记起:“你是火车上的那位。”   “陈清荣。”陈清荣微笑着伸出手,?“余同志,可算是找到你了,?我还欠你一元钱没有还你呢。”   余桃笑道:“出门在外都有困难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还能遇见你,?真是有缘分。”   余桃心里忍不住欣喜:“不过,?你怎么在药厂,?你不是说去粮所了吗?”   陈清荣也感慨万千:“当初刚到东北,?我就生了一场病,去医院开药的时候,发现很多药我们国家都没有,就算有了也是从国外天价进口回来的限售药。”   看到这一幕,陈清荣毅然决然从粮所转到药厂。   “所以,?你就来药厂了。”   “对。”陈清荣笑起来依旧有一股知识分子的内敛清秀,“所以我就来药厂当一个小小的研究员了。所幸我在外学的是生化,专业还算对口,头脑发热做出的决定并没有让我后悔。”   “陈主任,?你认识这位余同志啊?”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小声问道。   陈清荣点点头:“对,李组长,你若是有事可以先去忙,我为你招待这位余同志。”说着,陈清荣对着余桃笑了笑。   余桃回了一个笑。   姓李的中年男人心中暗自庆幸刚才他的态度还算好,没有说太多得罪人的话,见余桃脸上带笑,也没生他的气,中年男人才讪讪地离开。   “我刚才听见你在找药厂炮制中草药的老员工?”等李姓男子走远,陈清荣才问余桃。   余桃点点头:“对。”   她把自己的打算说给陈清荣听,说完才不好意思道:“让你看笑话了,我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   陈清荣摇摇头,他不仅没觉得余桃异想天开,反而觉得意外。   余桃的样子,跟当初在火车上那个激动警惕的农村母亲形象,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若不是陈清荣看了又看,真的不敢与余桃相认。   她穿着鹅黄的短袖,两根黝黑的辫子扎在胸口,皮肤白皙了很多,眉眼清亮,唇角带笑,背部挺得笔直,一看就是自信的模样。   看样子,余桃这段时间过得很好。   听见余桃的提问,陈清荣感叹一般摇了摇头:“怎么会?我反而有些佩服你。”   想想余桃一个乡下出来的女人,相夫教子之余,还能不忘进步,跟余桃相比,陈清荣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更努力,加倍努力。   一个农村出来的女人尚且如此,他一个在外留学多年的硕士生又怕什么苦什么难?   余桃腼腆笑了一下,陈清荣这话她可不敢应:“我有什么好值得佩服的,我可都听见刚才那位同志喊你主任了,看来这段时间陈同志你也过得不错。”   陈清荣也笑:“专业所在,总不能在外白学了这么多年。”   俩人沿着水泥路往前走,一路走一路聊天,越聊陈清荣越对余桃的变化感到惊奇,他惊讶地发现,余桃能接住他大半的话题。   “前面就是我认识的一个炮制中药老员工,因为年纪大,中药研发又停摆,现在他只能在这里烧锅炉。”   余桃顺着陈清荣的手看过去,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正一边抽着烟,一边拿着铁锹往锅炉里投放玉米芯。   余桃上前,把自己目前的情况讲明白了,又询问老人是否愿意去军区作指导。   “指导”这个名头说得好听,其实根本没啥作用。   老人活了大半辈子了,根本不会被余桃那几句话就糊弄住,虽然在这里是烧锅炉,可是他的生活能够得到保障,而且儿子女儿都在这里,跟着余桃到驻军地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干啥?   劝说无果,余桃只能遗憾离开。陈清荣见状只能安慰道:“你不用担忧,当初手艺好的老师傅,我会一一帮你询问,肯定有人愿意去的。”   余桃摇了摇头,笑道:“担忧我倒是没有,不瞒你说,简单的中药炮制我还是会的,只是手艺不精湛,想要更加精益求精罢了。”   她叹息只是觉得以前在军区大院那个小小的天地,又孙秀娥在前面帮她撑着,她顺风顺水惯了。   如今出了大院门,要靠自己解决问题,才发现小麻烦和小困难远比她想象中要多。   “那还担心什么?”陈清荣问。   余桃说:“实话实说,这是一个新的尝试,我担心自己一个弄不好,牵连到信任我的嫂子,还有一直支持我的男人。而且,我想的模式可行吗?若是失败了该何去何从,该怎么面对我的长辈恩师?”   上辈子虽然在美国,她也能零星地得到一些国内的知识,她知道过不了几年,这个国家会进入一个特殊的时期。   余桃害怕自己现在的行为会对未来造成不好的影响,每当这个时候,余桃心底都会忍不住软弱和退缩。   陈清荣看着余桃眉心微微的褶皱,突然笑了一下,望着远处的群山,目光悠远道:“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余桃一愣,扭头看向陈清荣。   陈清荣笑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是以前我非常尊敬的一位老师一直在我耳边絮叨的话,回国后,我同样把它当做我的座右铭。”   陈清荣也扭头看向余桃:“今天,我把这句话赠与你,希望你能去做你想做的,认为值得做的事情。”   余桃听完一笑,眉宇之间豁然开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想我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陈同志,谢谢你!”   余桃说着伸出手,陈清荣也笑着握了上去,两人一触即分,大概革命友谊就是如此,虽然我们做着不同的事情,可是有一个目标,为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民生活得越来越好而奋斗。   “不过,你想开药厂有一点担忧倒是没错,只提供炮制好的中药材,它的销售渠道的确是个难题。”陈清荣道,“现在市场上对中药的需求量没有以前大,就算老百姓要求开中药,医院也没足够的中医能够把脉量方。”   中医式微,这种现象不是闭上眼睛不看,捂住眼睛不听就可以改变的。   余桃听完叹道:“是啊,陈同志,我从小在中药传家的资本家里当丫鬟,亲眼看见过以前的老主子一双妙手将濒死的人救回来,这种情况还不止一例。”   “我相信中医有它独有的魅力,中药材中也有隐含的巨大价值等着我们后辈发掘。你看,我们都知道青蒿可以驱蚊子,受寒要喝姜汤,可是要说为什么,我们却说不出个理所然。”余桃说着笑了一下恭维道,“我想,这种‘为什么’大概是需要你们这种科学家来解决的事情啦。”   陈清荣一愣,想了想也是,寻常人家都知道有蚊子点上青蒿艾叶就能驱蚊,头疼用薄荷,防感冒喝姜汤,流血用车前草叶子捣碎了覆盖在伤口处。   这些现象很常见,至于为什么,没有人去探讨。   如果可以利用西医的手段,发现这些植物特殊妙处的根本原理,是不是会有焕然一新的发现?   这些念头只在陈清荣脑中飞速闪过,如同灵感乍现,他疑惑一阵,就忘在脑后,笑道:“你说得对,我们科学家就是解决为什么的。”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末了,陈清荣又道:“我在阿麦瑞克有一个好友,他出身于中药世家,现在改学西医。听说他们家中有些祖辈传下来的药剂良方,不过在国外只能埋没起来。回头我跟他联系了,一定要把你的事情说给他听听。”   “你说的那个人名字叫什么?”   “白荀”   余桃忍不住呆愣住。   白荀,这个名字有多久没有听到过了,再次听到,竟然恍如隔世。   陈清荣疑惑道:“怎么,你认识吗?我这个好友十余年前就举家移民阿麦瑞克。”   余套缓过神,微微笑笑,问:“他不会是禹都人吧?”   “真是。”陈清荣也愣住,“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你也认识他?”   “我小时候当丫鬟的那个大资本家就是白家。”余桃低头又抬起头道,语气里不乏感叹和怀念。   世事变迁,物是人非。如今都过去十余年了,她也结婚生子,死了又活,没什么不好说的。   心神只在听见那个名字的时候失了一瞬,余桃很快就反应过来,年轻时的不解怨恨早已烟消云散,余桃反而有些关切旧人的情况,笑着问道:“不知道,白少爷现在过得怎么样,白老爷子还好吗?”   陈清荣也有些嘀笑皆非:“没想到世界这么小。白荀现在过得不错,前段时间通讯,他已经当上医生。白荀的父亲白先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他早就在华尔街立下一足之地,名下有很多资产。白爷爷在唐人街开了一家中医馆,我胳膊脱臼时还是白爷爷帮我治疗的。”   余桃听到这里放心了:“那就好,白少爷和白爷爷都是好人。”   当初不能理解自己被抛弃,现在都过了那么多年,余桃心中的纠结埋怨早就随风而逝了。   经过这么多年,易地而处,余桃也能理解当初白荀为何不辞而别。   如今听到故人在异乡生活得安康喜乐,余桃心里反而有些安慰。   “对了,你的故乡也是禹都,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位叫白巧巧的女士,年纪应该跟你一样大。”陈清荣突然想起好友交待的事情,说道,“白荀写信给我,让我帮他打听这个人的下落。不过因为我工作一直走不开,还没来得及去禹都一趟。”   “白巧巧?”余桃一愣,心中五味陈杂。   这个名字,她也好久好久没有听到了。   “巧巧,巧巧...”泛黄的旧时回忆里,总有一个人,孜孜不倦,不管做任何事情,嘴巴里都离不开“巧巧”两字。   “巧巧,我爹又罚我写大字了。”   “巧巧,等我长大了就出去当兵,把那些小日本都赶出去,你一定要等我,不过这话你不要给我娘说。”   余桃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把以前的回忆从脑海中挥去,还是忍不住多打听了一句:“不知道你这个好友打听她做什么。”   陈清荣也有些疑惑:“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或许,白巧巧是他走失的心上人,亦或是未婚妻。反正我那个好友对这个女人一直念念不忘。”   想到好友做的那些傻事,陈庆荣也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余桃心中酸涩,一股难言的情感涌上她的心头,她扭过头看向一旁高大的松树林,启唇说道:“你不用打听了,我认识那个人,她现在已经结婚,孩子都有了三个,丈夫对她挺好的。”   说完余桃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略有些怅惘,勾起一个微笑道:“如果你能联系上他,告诉白少爷,白巧巧希望他能够在地球的另一端平安喜乐,福寿绵延。”   陈清荣一愣,余桃脸上异样的情形瞒不了别人:“你知道白巧巧的下落?”   说完,陈清荣又试探道:“还是说...你就是白巧巧本人?”   余桃微微笑了一下,目光又放远。   沉默有时候比什么都有用,陈清荣心里已经猜测出了大概,他迟疑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追询,我会把你的话传达给他。”   看着眼前眉眼秀丽可人的余桃,陈清荣大概知道,为什么白荀对她念念不忘了。   想到当初在火车上了解到的消息,再加上余桃说的只言片语,陈清荣已经猜测到,白荀举家移民,余桃被抛弃后改名成了她现任丈夫童养媳的经历。   余桃眉眼中的怅惘说明了她对白荀不是没有感情,自家那个好友又对远在华国的白巧巧念念不忘......   说到底,不过是造化弄人。   陈清荣心中喟叹,他是一个体贴的人,如今余桃生活得幸福,陈清荣自是不愿意把白荀的思念讲给余桃听,免得惹人再生暇想,于生活不宜。   不过陈清荣不说,余桃反而问了:“白少爷过得好吗?他性子活泼爱闹,跟自己的妻子一定锦瑟和鸣。”   陈清荣一愣,见余桃神态平和,心里暗道自己庸人自扰,也大方道:“白荀还未结婚,被伯母逼着倒谈了几次恋爱,不过每次都不长久。上次来信说他爷爷生病,最大的心愿是在闭上眼睛之前看着他结婚。”   “我看白荀有了松口的意向。”   余桃听完释然一笑:“白夫人就他一个儿子,早在十余年前就在准备少爷的儿媳妇人选啦,没想到都过去了十几年,少爷都没让她如愿。”   算算年纪,白荀也有二十八了。   他们分开十四年,这十四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漫长得人都变了一个样子,余桃不是那个天天跟在小少爷背后念叨的快活小丫鬟,白荀也不是那个心高气盛的14岁少年。   “我女儿都七岁大了,他只比我大半岁,是该结婚了。”   俩人没有在白荀的事情上说太多,陈清荣又以专业的见解,帮余桃解决了几个目前的难点,甚至帮她联系了几个药材销售渠道。   对此,余桃自然感恩。   跟陈清荣约好下次见面的世界,余桃又跑了医院,药店,最后又去找了左红英,在左红英家里吃顿饭,余桃才坐上回军区的货车。   回到家,夜色已经很深了,几乎家家户户都闭门熄灯,只有零星几家的房屋里还亮着灯光。   余桃跟炊事员告别,沿着小路回到家中,刚领养回来不久的赤兔的卢“汪汪”地叫了两声,等余桃走进了,闻到相熟的气味,才摇着尾巴又回到了专门为它们准备的竹筐里。   余桃的动静引来刘青松,他穿着余桃做的汗衫和短裤,踢拉着拖鞋,手里拿着一本书从屋内走了出来。   “怎么回来那么晚?”刘青松一边问一边接过余桃手中的包。   余桃扶着他脱掉脚上的凉鞋,奔波了一天,脚已经废了,整个身体也散架了,在外人面前装作没事,一看到刘青松,余桃简直是哪哪都疼。   尤其是脚后跟,火杀火燎地痛。   刘青松眼睛尖,借着昏黄的灯看见余桃脚后磨破了一块皮。   “让你穿布鞋出去你嫌闷,还爱俏,这下受罪了吧。”刘青松忍不住叨唠着。   余桃看着他微微皱着眉头,在外人面前冷峻的眉眼,因为担忧她柔和下来,长长的睫毛在斜照着的灯光投影下,打在脸颊上,眼睛黑漆漆地有光在里面闪烁。   他把余桃按在板凳上,低着头给余桃拿换洗的拖鞋。   余桃的心突然软了一角,塌了一块,听见白荀消息那一刻,起伏不定的遗憾与怅惘,在这一刻通通消失不见。   “没事的,不疼。”余桃温声道。   “不疼才怪。”刘青松的声音有些冷硬。   余桃轻轻哼一声,带着难受的嗓音从鼻子里发出来:“我都这样了,全身都散架了,你就别说我了,跟训你手里的兵一样。”   她情不自禁地撒娇,自己都没注意到。   刘青松见她这样,哪还板的住脸,声音也跟着柔下来:“我手里的兵要是像你一样不听话,我早就训他们了。”   说完,刘青松直接起身,将余桃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余桃吓了一跳,她低呼一声,抱紧刘青松的脖子:“你干嘛呀?”   刘青松道:“抱你去洗澡,身上都是臭味,我可不想让你上床。”   以前都是余桃嫌弃刘青松,这次可轮到刘青松找回场子了。   余桃只以为刘青松要跟她做其他的事情,气得热意涌向脸,挣扎着要下来:“你禽兽。”   刘青松从鼻子里轻笑一声,低低沉沉的,弄得余桃耳朵麻了一下:“是你想歪了吧,你要是想要,我回屋再伺候你。”   这话一说出来,弄得余桃一个大红脸,她气得在刘青松的腰窝里拧了一下。   刘青松身上都是腱子肉,这个姿势也就腰窝的肉好捏。   刘青松“嘶”了一声,还没等余桃得意,篱笆另一侧,突然传来一声偷笑。   余桃一愣,红了脸,直接从刘青松怀里跳下来:“谁?”   前面说了,余桃和李爱丽家篱笆挨着篱笆,坐在院子里都能听见隔壁中午吃了什么饭。   听见熟悉的笑声,余桃已经猜测到是谁了,不过因为想欺骗自己,她不肯相信才问了一句。   “噗嗤。”事情并未痛余桃预想的那样进行,被发现了,那人还越发笑得张狂。   “余老师,你们夫妻俩感情真好。”李爱丽戏谑道。   想到刚才跟刘青松的样子,余桃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方钻下去,幸好黑夜掩盖住她脸上的囧色。   王勇还没脸色地跟在李爱丽后面调笑:“老刘,生活过得不错啊。”   刘青松干咳一声:“你们怎么在这,也不吭一声。”   王勇冤枉道:“我们俩早就在这了,爱丽嫌屋里热,我们在院子里乘凉呢。老刘,休息了一段时间,你这警惕心不行了啊。”   刘青松呵了一声:“明天我就归队,要不咱们比划比划。”   王勇牙疼,不过他骨子里就有一股莽劲,在这方面一点也不想服输:“行啊,我倒要看看你这段时间骨头酥没酥。”   这话一语双关,也许是余桃心里多想了,反正她是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呆了。   “你们聊,我累了一天了,先回屋了啊。”说完这句话,余桃踢着拖鞋就往屋里走,她走后,还能听见李爱丽压抑地取笑声。   余桃心里羞恼地想,李爱丽日子一定过得好了,前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谁整天哭哭啼啼的。   等余桃从浴室里出来,刘青松已经从外面回来,坐到床上。   灯光透过白色的蚊帐洒在他脸上,透出一个个小小的光圈。   余桃脸被热气蒸的微红,她侧着头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还忘不了刚才尴尬的那一幕。   “唉!”余桃唉声叹气,转身做到椅子上,擦头发的手停下,又摇摇头,继续擦下去。   “干啥啊,跟咱家狗子洗完澡一个样。”刘青松一边翻着书,一边注意着余桃的动作。   余桃把毛巾放下,羞恼地说道:“以后你别再屋子外面跟我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多尴尬啊。”幸好看见这一幕的不是徐红果,不然余桃能被她笑话好长时间。   刘青松看着余桃笑了:“你怕啥,黑漆马虎的,咱俩又没干啥坏事,你脚受伤了,我还不能抱你去洗澡了。”   余桃白他一眼,又重新擦起了头发。   她没有穿内衣,胸部挺挺俏俏,随着余桃的动作摇晃,像两只害羞的鸟儿。   刘青松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不过手里的书他是彻底看不下去了,干脆下了床,拿过余桃手里的毛巾,给余桃擦头发。   镜子里男子高大挺拔,女子娇小清秀,虽然穿得都朴素,可是姿态亲密,倒也能称得上是一对璧人。   终于等到余桃把头发擦了半干,她爬上床,看见刘青松在等着她。   “干嘛,今天没到时间呢。”余桃回缩。   刘青松气笑:“脚伸过来,我给你擦药。”   余桃看见他手里的药瓶,知道自己想多了,不自在道:“我的脚明天就好了。”   只是一点点破皮,以前受过更严重的伤,也都是硬挺过去的,这点小伤在余桃这里根本不算什么事。   “听话。”刘青松道,“上了药好得快。”   余桃只得把脚伸到刘青松身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软了,谁不希望被呵护被疼爱。   刘青松捧着余桃的脚,用棉签轻轻沾了一些粉末涂到余桃受伤的地方。她的脚很白,跟身上的皮肤一样,应该说,余桃身上没见过阳光的地方都很白,尤其是那里。   脚上没有什么肉,幼时听村里阿婆说,脚上没肉的女人没有福气,刘青松嗤之以鼻,他肯定会让余桃当最有福气的人。   刘青松动作很轻,很快就上好了药粉,他下了床把药粉放进原来的地方,又躺在余桃身边,抱着她微凉的身体,问道:“今天去市里怎么样?”   “这次出去解决了最大的难题。我遇到一个好人,他帮我联系一个采购药材的人,对方需要大量的黄芪、党参和五味子,这些都是很容易上手采摘和炮制的,我自己就会炮制。”余桃说着声音就兴奋起来,“如果孙主任同意,明天就可以着手招人了。”   刘青松轻笑一声,没有理会其他,只问:“男的女的?”   “什么?”余桃一愣。   刘青松道:“帮你的那个好人是男的女的?”   余桃忍不住笑出来:“男的,长得还挺好,现在在药厂工作,听说是从阿麦瑞克硕士毕业回来的。”   刘青松轻哼一声,搭在余桃肚子上的手紧了紧。   余桃见他这样,心里有一种奇异的不自在感,她纠结了一番,才开口:“那个,有一个事情,我跟你说了,你不要介意啊。”   “什么?”刘青松睡意朦胧。   “今天,我知道一个消息,关于我初恋的。”   这话轻飘飘的,却如同一个惊雷把刘青松的睡意全都zha没了。   “谁?!”   他伸手拉灯,动作麻利地支起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余桃。 第68章 得知   “我初恋。”余桃道,?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疼,余桃有些埋怨娇声道,“你开灯干什么?”   刘青松皱紧眉头,?心里十分不舒服,?闷闷的堵得慌:“说清楚,你啥时候有的初恋,我咋不知道?”   余桃轻哼一声:“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咱们结婚那么长时间,?见面时间有这半年相处的时间多吗?”   余桃说完转个身,?不想搭理刘青松了。   刘青松脸色有些讪讪,每次说到这里,?都是他理亏。   不过初恋的事情,在他这里没那么容易过去,?他又躺下来,?手枕着胳膊思索道:“娘说,?你到咱家的时候才十三大点,?你啥时候有个初恋的?”   余桃不服气地说:“我怎么不能有初恋,?我认识你之前在白家大院长大,?女孩子早熟,跟人青梅竹马,朝夕相处,最后自然互许终身。”   余桃说着,幼时的画面又不禁浮现在眼前,?那时无忧无虑,每天最大的困惑就是白荀又惹老爷太太生气了。   她摇了摇头,见腐朽的记忆挥散。   刘青松见她这样,不知道为何,?心里更不舒坦了,他故作大度试探道:“那人我认识不?今天你们见面了?咋样,他孩子上学了没?”   余桃扭头见刘青松这个样子,忍不住笑道:“你应该不认识,他是我以前伺候的小少爷,十几年前就移民到阿麦瑞克了,现在还没结婚,自然就没有孩子。”   刘青松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哦。”   “那你听谁说的?”他撑起胳膊,侧着身问道。   余桃说:“今天帮我的那个人,他跟白荀是好朋友。”   白荀,刘青松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翻找记忆,他发现,在久远的某个时间点,他见过这个人——白家的小少爷。   一个长得还算可以的小白脸,个子不高,板着脸,出入坐着小汽车,一身都是资本主义熏陶出来的富贵气。   记忆里那个年幼的少年,跟自己的老婆,在他无法参与进去的年纪里,青梅竹马,朝夕相伴,如果不是世事变迁,说不定余桃真的跟白荀在一起了。   一想到这,刘青松心里就跟猫挠痒痒似的。   有情敌不可怕,可怕的是,情敌处处不比你差,而且,你就算想打败他,也找不到机会了。   “就是一个小白脸。”刘青松有些酸酸的,不过他的为人让他说不出其他诋毁的话,不自在道,“他怎么还没结婚呢?”   余桃故作无所谓地道:“谁知道呢,就是跟你说一声,快睡吧,明天你还要去营地呢。”   说完余桃打了一个哈欠,刘青松也觉得自己计较得挺没意思,拉了灯,把余桃往怀里带了带,跟着闭上了眼睛。   梦里乱糟糟的,第二天吃过饭,刘青松一身的低气压去了营地。   他治下严格,就算是在休假时期,也总是时不时地跑到营地,暗戳戳观察士兵的训练情况,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他就钻出来了,跟个蛰伏的狼一样。   刘青松手底下的兵,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又给他起了不少外号。   不过这些,刘青松都不在意,上午集训完,刘青松就拉着王勇到一边比划比划。   王勇苦着脸,李爱丽怀了双胎,每天夜里睡不好觉,又是嫌热又是嫌蚊子,还动不动起来上厕所,折腾得王勇也睡不好。   他本来想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刘青松这厮记性那么好,还记得昨天晚上开的玩笑。   “别废话。”刘青松黑着脸道,“早点打完早点回家吃饭。”   王勇瞅着刘青松黑脸的样子,一乐,笑道:“老刘,咋了,夫妻生活不和谐啊,还在憋着呢?”   刘青松挥手就是一拳,被王勇堪堪躲过。王勇也不落于人后,一个横扫腿,攻击刘青松下盘。   两人切磋了几招,脸上都挂了彩,等到军号声响起,王勇急忙叫停:“停停停,跟吃了枪子儿一样,今天出手这么狠,谁招你了?”   刘青松弯腰捡起摆放在一旁的帽子:“没人招我,就是长时间没活动拳脚,想跟你打一架。”   这话说出来,王勇哼笑一声,一旁对刘青松了解甚深的郑长征道:“我看是跟嫂子吵架了,今天一来就黑着脸,搞得战士们怨声载道的。”   刘青松抬起胳膊,气笑了:“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   郑长征知道刘青松是检验士兵们这段时间的训练状况,可刘青松情绪不高,是个人都看出来了。   “咋了,老刘,真跟嫂子吵架了?”郑长征说道,“前几个,我还看你俩如胶似漆的。”   王勇道:“昨天夜里还抱着人家呢。”   刘青松作势又要跟王勇比划一场,王勇赶紧求饶:“我不说,我不说行了吧,老刘!咱不兴这样,动不动就打架可不好!”   刘青松不理王勇了。   “那到底咋回事啊?”郑长征纳闷。   周围都是训练完去吃饭的士兵,刘青松不好大声说,他伸手把王勇和郑长征拉倒一边:“就是吧,我有个战友...”   说完刘青松干咳一声。   郑长征和王勇对视一眼,哪还不知道这其中的事呢,说啥一个战友,看来那个战友就是刘青松本人吧。   俩人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   “你战友咋了?”王勇问道,“跟我们说说,我们给他出出主意。”   刘青松左右看了:“我这个战友,他老婆,有一个初恋...”   “啥?弟妹有初恋?”王勇一听到这,直接问了出来。   郑长征恨不得赌注王勇的嘴:“老刘,继续说。你战友老婆初恋咋了?”   刘青松郁闷的看了王勇一眼,也不遮遮掩掩了,把余桃初恋的消息跟俩臭皮匠说了。   “这还能忍?”王勇瞪着眼睛道,“你直接亲上去啊。唏,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这种事睡一觉不就完了吗?还值得你黑一上午脸。”   王勇说着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怎么都觉得自己亏了。   刘青松冷笑一声,觉得王勇是在放狗屁。   郑长征不愧是指导员,对心理方面也是有研究的,他偷偷瞄了刘青松一眼,哪里是不知道刘青松在暗戳戳的吃味。   他也不点破,反而坏心眼地道:“你是说,嫂子跟她初恋青梅竹马地长大,若不是当初白家移民,嫂子早就嫁给他了,而且那个男人现在还在美国,对嫂子念念不忘,至今没有结婚?”   郑长征说一句,刘青松的脸就黑一分。不过他从余桃那里得到的消息,事实就是如此,刘青松也不得不点头。   昨天余桃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可是刘青松人家只听自己想听的。   “这青梅竹马的情谊是最难忘的。”说着郑长征看了刘青松一眼,嘴巴“啧啧”两句,摇了摇头。   刘青松忍不住抬脚踢了郑长征一脚,被郑长征麻溜地躲了过去。   “你卖什么官司呢!”刘青松正难受呢,郑长征还搁这嬉皮笑脸的。   郑长征捏住刘青松的把柄,“嘿,老刘,你还想不想听了,我的锦囊妙计还没说呢。”   刘青松道:“老子不听了。”   说完他就大踏步地往前走,走到一半,回头看见郑长征悠哉悠哉地和王勇走在后面,也不管他。   刘青松停住脚步,黑着脸怒道:“你俩还不走快点。”   郑长征跟王勇对视一笑,俩人快步赶上刘青松,一左一右把胳膊搭在刘青松肩膀上。   “老刘啊。”狗头军师郑长征一脸神秘道,“你急啥啊,嫂子现在是你的人,就算那小白脸还在等着嫂子,他也回不来啊,你说说你这不是杞人忧天。”   话是这样说,可是想到昨天夜里,余桃脸上闪过的怅惘,刘青松心里咋想咋不舒服。   尤其是那个男人,比刘青松想象的还要优秀,还要痴情,刘青松有一种比不过他的危机感。   男人嘛,都希望在自己老婆心里眼里都是最强的那一个。   刘青松动了动嘴,没把自己的小心眼说出来,他耸肩把俩男人搭在他肩上的胳膊甩下来:“这我还不知道?”   “嫂子都跟你生了三个孩子了,把心放在肚子里。”郑长征道,“只要她跟你安生的过日子,你们未来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还怕比不过嫂子那个幼时的青梅竹马啊。”   王勇在战场上有股莽气,男女关系上也有,他当初看中李爱丽,直接就上了,死缠烂打,最后李爱丽不也接受他了吗?   他跟郑长征看法不一样:“这女人啊,你不让她有危机感,他就不知道珍惜你。”   他不是现成的例子?   王小娟来了之后,李爱丽对他殷勤备至,现在家庭危机过去,李爱丽吃醋也是一场乌龙,不过回想起来,王勇心里还觉得美呢。   刘青松洗耳恭听。   王勇继续道:“你干脆也告诉她,你也有个初恋不就得了。”   刘青松道:“这没有的事我上哪说去?”   “编瞎话也不会吗?”王勇瞪眼,“老刘,咱们演习的时候你多狡诈,咋回了家成了老好人了。”   “你就直接说,以前行军的时候,也暗恋过一个护士。”   刘青松将信将疑:“能行吗?”   周小丽那个时候总缠着她,刘青松也没看见过余桃吃醋,余桃神色永远淡淡的,就算是生气,也气周小丽和流言影响到三个孩子,从来没有因为刘青松本人生过气。   刘青松想到这一点,心里十分不舒服。   他知道余桃有个青梅竹马,一夜都没睡好觉,现在还搁这惦记着,可是余桃遇见这种情况没有一丝担忧。   难道余桃对他就那么放心?   王勇拍了拍胸口:“放心吧,怎么说我也比你大几岁,跟女人相处的时间也比你多。在这方面我可是你的前辈。”   男人吹起牛来一点也不害臊,王勇已经忘记了前几日他焦头烂额,被家里的女人折腾得不轻的日子了。   郑长征在一旁警告道:“老刘,你别听他瞎指挥。”   刘青松心神早就跑了。   郑长征又道:“你这样,嫂子一准跟你生气,不信你试试看,到时候生气了,你可别往我身上撒气。”   王勇在一旁胡咧咧:“老郑,在军事上你是那个,可是在女人身上,你可没我强。你就歇歇吧。”   这话把郑长征气得不轻,见刘青松也是一脸赞同之色,郑长征气得把手里的帽子直接盖在头上:“不跟你们说了,我还得去打饭。听这个大老粗的话,刘青松,我就等着你哭吧!”   说完,郑长征大踏步就走了。   “嘿,这小子。”王勇指了指郑长征的背影坏笑道,俩人到了门口,才分别,王勇还道,“老刘,你相信我,绝对有奇效。”   说完抛了一个媚眼,哼着歌回家了。   这一眼直接把刘青松恶心得够呛,他打了一个冷颤,也回自己家。   三个孩子已经放学回来,正坐在屋里写作业,余桃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做饭。   刘青松把帽子取下来,悬挂在墙上,直接钻进了灶屋。   余桃今天穿着一件白色青花衬衫,衬衫稍微有些掐腰,余桃最近忙,又遇上酷暑,身材清减了些,反正刘青松是知道余桃衣服底下的腰有多细。   他心里对王勇出的臭点子有些将信将疑,迟疑了老久,还是一如既往,吃完饭,跟余桃分别后,就去营地了。   直到晚上,孩子们都睡了,余桃和刘青松坐在一旁的书桌边一起进步。   台灯发出明亮的光,桌角的蚊香慢悠悠地燃着,屋外的虫鸣声不断。   刘青松心里存着事,书也看不进去,屁股底下就跟扎了钎子一样,动来动去。   余桃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蚊子咬你了?要不去床上看。”   刘青松心里一喜:“好啊。”   余桃道:“那你先去,我再看看,蚊子不咬我。”   说完,余桃就低下头,认真写着手里的资料。   期待落空,刘青松悻悻然:“那我等你一起。”   余桃抬起头,拿他没办法似的,叹道:“你要是不想去,就再点一个蚊香。也不知道为啥,蚊子怎么就专盯着你咬呢。”   说完,她又低下了头。   灯光打在余桃脸上,有股岁月静好的朦胧美感,她认真起来的样子真的特别吸引人。   刘青松心里突然安静下来,他笑一下,为了圆瞎话,刘青松还是起身又拿了一根蚊香重新点燃。   手里的书已经看了大半,部队里要求的干部必读书目,刘青松是读的最快的那一个,因为他家有个一心向学的老婆,刘青松为了跟余桃多相处,不知不觉间也在脑袋里塞了不少知识,上次军演,还用到了其中一个小知识。   他看完一本书,就去军区的图书室再借一本,弄得大家伙都知道,一团的刘青松是个爱读书的。   手里这本是主席写的,刘青松看完收获良多,这本书在图书室很紧俏,难借到,刘青松打算再从头看一遍。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直到墙上的钟表指针指向十点半,余桃才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脖子。   最开始点燃的那跟蚊香已经燃尽,后来刘青松点的拿一根也只有小半了。   “写完了?”刘青松从书里抬头问道。   余桃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说完她打了一个哈欠,眼角已经染上困意。   刘青松轻笑一声,把书合起:“看你困得,走吧,早点去睡觉。”   余桃点点头,跟刘青松再次絮叨:“终于把手里的工作理清楚了,我们工厂最近就要开办起来了,我可能来不及做饭,未来这段时间,家里孩子吃饭问题,都需要你来解决。”   “知道,我每天跟老郑一起去食堂打饭就是了。”刘青松没把这事放心上,“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   余桃心中一暖,微微一笑。   俩人躺在床上,刘青松又习惯性地把余桃拉近自己怀里,看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他觉得,郑长征说的是对的,人都在自己怀里了,还纠结过去干什么。不管那人有多遗憾,余桃这辈子都是他刘青松的人。   想到这,刘青松也闭眼进入梦乡,俩人倒是一夜安眠。   第二天开始,余桃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   工厂在孙秀娥的支持下开启了,无声无息的,目前工厂内骨干只有余桃,韩雅,徐红果,还有方兰蕙四个人。   余桃是厂长,韩雅和方兰蕙管理账本,徐红果管生产。   管理层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怀孕的。   创业艰难,筚路蓝缕,不过余桃心里信念坚定,倒也不觉得苦。   剩下的半个月内,余桃又往市里跑了几趟,还去了中药店学习观摩了几天。   她苦口婆心,软磨硬泡,终于劝了一位老师傅,答应到军区这里,给她们这些“妇女之流”作指导。   老师傅人名王凤安,已经八十出头了,不过手脚依旧利落,耳聪目明,身板劲瘦挺拔,听说每天还能打打五禽戏,一点都看不出年纪有这么大了。   他从年轻时就在中药馆里当学徒了,有着几十年的丰富经验。   能把这样一位老师傅请来,余桃心里不知道有多感谢。   转眼间就到了七月,余桃除了在家里制备冬天需要的干菜和大酱,剩下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了。   三个孩子已经放了暑假,他们倒是乖觉。   二娃是个爱出去跟人打交道的,来军区大半年,他早已经跟附近的孩子混熟了,整天跑出去跟超子小虎他们到处玩。   大妞也有自己的小伙伴,徐红果家的女儿还有向情的女儿,都是她的好朋友,几个女孩每天在一起玩跳沙包,踢毽子,反正疯玩着,就是童年。   三娃有时候跟二娃一起在外面跑,有时候跟大妞和几个小姐姐一起呆着,实在想妈妈了,就跟着余桃一起去工作,他不爱哭不爱闹,省事的很,抱着一个番茄,或是一根黄瓜都能啃半天。   夏季瓜果成熟,几个孩子就没有缺吃的时候,中午太热不想吃饭,三个孩子啃西瓜都能啃个半饱。   余桃忙,刘青松养孩子又粗心,也不管他们,反正这么多天下来,三个孩子没瘦,还胖了不少,二娃肚子上都能捏出肥肉了。   刘青松也恢复成以前的工作模式,他也知道余桃现在忙,自觉承担起家里的大部分家务。   男人和孩子都不用余桃操心,事业也开始有了头绪,余桃最近可算是春风得意。   老师傅找到了,还找到了药材的销售途径,而许多药材的最佳采摘季节都在秋季,眼看着离入秋没多久,余桃此时马不停蹄地开始招人。   她特意在黑板报上张贴了招工启示,第一批招工人数只有十人。   现在黑板报已经成了家属院传播信息的一个主要途径,消息一传开,就有不少条件困难的嫂子向余桃询问。   韩雅和方兰蕙投两天因为这事忙得不清。   “对,是专门炮制中药的厂,一个月挣到的钱看你的工作量。”   “不会有老师傅教。”   “是的,是正规的。许可证上面已经批准下来了。”   出乎余桃意料,虽然询问的人很多,可是真正来应聘的没几个。   谁都不敢吃第一个螃蟹,最近外面的舆论收紧,万一出了啥事,牵连到自家男人连兵都当不成了咋办?   哪怕方兰蕙跟韩雅向他们解释了,这是在上面许可的情况下,开的试验点,还是有许多人不相信。   毕竟这个厂连专门的办公点都要找军区借的,人只有那几个,看着就不像办正事的样子。   一开始厂子没建立起来的时候,就有不少说风凉话。   余桃知道,那些话都是孟萍传出去的。   比如现在,孟萍也在不远处的妇委办公室,一边端着水杯,一边看她的笑话。   余桃对此心平气和,一时意气之争算不了什么,还不如脚踏实地踏踏实实地干,等干出了结果来,就是孟萍红着眼睛嫉恨的时候了。   凭借着余桃一直以来的好名声,最后还是有四五个嫂子过来应聘了,都是家庭困难的,家里孩子多,老家又遭了灾,老家还有两大家子人等着他们救济。   听说家里男人也吃不准,有的还拦着不让来,是她们有魄力,非要跟着余桃干。   所谓救急不救穷,家里人都快饿死了,都这个时候还考虑以后干啥啊。   王小娟也来了。   至从他们家闹了一通,把话说开之后,现在是越过越有滋味。   李爱丽洁癖挑剔的“毛病”还是难改,不过知道了王小娟跟王勇没那关系,心里对王小娟反而多了一抹愧疚和责任,平日里相处也不那么斤斤计较。   王小娟和王母也有心跟李爱丽打好关系,一来二去,生活里的磕磕绊绊依旧不少,不过三个女人倒也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听王勇和李爱丽的语气,是想王小娟和王母都留下来,帮他们照看五个孩子,以后王母和王小娟也有人可以依偎,李爱丽又减轻了家务和育儿的麻烦。   可是这样一来,生活的重任就都压在王勇和李爱丽身上了。   听见余桃这里招工,出于对余桃的信任,和能减轻家庭开支压力,王小娟心里很想过来挣钱。   不过,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还是李爱丽发现了王小娟的心思,鼓励她过来试试。   余桃自然欢迎。   四个管理层,加上王小娟的六个工人,总共十个人,如此寒碜的一个厂就这样建起了。   离老师傅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段日子,余桃急忙趁着这段时间把家里过冬需要的食材准备上。   菜园子虽小,能装的可不少,这一个夏季,他们家里的菜园子能说的上收获满满。   几天的忙活,在刘青松和三个孩子的帮助下,余桃已经晒了一大堆的干豆角,干冬瓜条,干梅豆角,还有茄子干,苦瓜干,黄瓜干...反正能晒成干的菜,她都准备了。   除了这些,还有辣椒酱,番茄酱,黄豆酱,还用西瓜闷了豆豉。嫩黄瓜,青豆角也已经腌了两大坛子放置在墙角了。   听徐红果说,八月初就要在地里重新种植最后一茬蔬菜,尤其是过冬需要的白菜,青红萝卜。如果不想浪费钱票购买这些蔬菜的话,就要尽量多种植一些。   他们菜地里的东西已经收拾好,等刘青松这些天下了营地,去菜地里把土再翻一遍,续上肥就能种了。   余桃听了徐红果的意见,今天冬天打算只种萝卜和白菜,如果地还有空余,可以补种一点秋波。   等萝卜白菜长好了,该晒干的晒干,该腌制的腌制,剩下的就埋在地窖里,漫长的冬天就要靠它们生活了。 第69章 专家   不久,?余桃去市里把王师傅接过来,几位招聘来的军嫂按约上班。   除了怀有身孕的方兰蕙行动不便,剩下的十人一起前往不远处的秃顶子山,?这里是平日里家属院的家属还有附近居民捡柴打猎、挖野菜挖蘑菇的地方,?还有不少小孩子偷偷过来玩。   人经常过来,并没有大型野兽出没,倒也安全,上山的时候还能看见前人踏出的小道。   王师傅年纪虽大,?爬起山来脸不红气不喘,?比一旁经常在室内呆着的的韩雅看起来还要健康。   几人一路走走停停,王师傅一边走一边弯下腰讲解。   这种药该采摘的时候该怎么挖,?要注意哪些事项,药用价值在哪里。   余桃算是这是个人里有些基础的,?上手很快,?其他大部分也都是干惯了农活的,?王师傅一说,?也都掌握了要点。   老爷子正蹲着讲解“细辛”这个药材的采摘要点。   “采摘的时候尽量要小心,?不要把根部弄断,?最好把细辛根部一整块泥刨起来,然后再把泥抖落干净。”   “把泥和枯叶弄干净,小心放进筐里,回去后散落堆放在阴凉的地方,注意一定不能把叶子捂黄了。”   说着,?老爷子已经把一个细辛挖出,开始小心清理根系上的泥。   “这听着咋跟挖红薯似的,叶子长得也像红薯。”   一位军嫂小声嘀咕着。   老爷子听见了,笑道:“可不是嘛,?跟挖红薯一样,就是要更小心一点,细辛根茎不像红薯那么大,而是细小,发散的,它的药性就隐藏在根茎和叶里,采摘和炮制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不能毁损。”   “红薯坏了咱们能闻见一股坏味,人就不吃了。”   “可是在药店里,草药本身就味杂,普通人很难辨别出来药本身有没有坏,再遇到一个丧了良心的医生,根本不管药品好坏。老百姓开了药回家直接就吃了,有没有用先不说,把人吃坏了那就缺了阴德了。”   “咱们炮制中药的,是第一道良心关,你要对别人入口治病救命的东西负责啊。”   老爷子的一番话很朴实,听在耳朵里的重量却重千金。这些话是他一辈子奉行的真理。   现场静默了一瞬,心中都有思量,就连余桃也是。   本来余桃建立这个工厂的初衷,是为了家属院里的一些女人,还心疼那些腐烂的草药。   王老师傅这一番话,却让余桃心里有了其他的考量。   搞药品,并不是她最初想象中那般简单。   就如王老爷子说的一样,搞中药炮制,是中医治病救人这一环中,第一道良心关。   余桃在本子上着重记录下这句话,加重,加黑,以来警醒自己。   她的小本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每种草药的采摘和注意事项了。   老爷子还蹲在地上,轻巧地剥去细辛根茎上沾的泥土,一开始发问的那个军嫂忍不住蹲下来:“老师傅,我来帮你一起弄吧,在老家时我可是干活的好手,干这些事最细作了。”   “好好好。”老爷子点头笑道,“我答应小余来帮你们,就是看中了小余身上那股劲儿。”   一开始他对一个女辈之流,想要开厂进行专门的中药炮制,是很不开心的。   冷眼看了几天,王老爷子放下自己的偏见。他觉得余桃这小辈儿挺踏实能干的,还聪明细致,又听自己那个当中心医院院长的儿子说,余桃是那个最先发现炸弹、避免大量人员伤亡的姑娘,王老爷子心里啥偏见都没有了。   被余桃软磨硬泡了几天,他才松口答应过来做几天的指导,也算是他入土之前再做一件好事。   韩雅和徐红果听了老爷子的话,目光放在余桃身上。   余桃受感动地笑了笑:“老爷子,我需要跟你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老爷子摇头失笑。   几人把细辛处理好,又往前走,一路走一路听王老说要点。“每种药材都有最适合它采摘的时令,以花入药要在花开的时候摘。根茎秋末春初,营养足,那时采摘最好。以叶入药要在夏季叶片饱满时采摘...”   “采摘的时候,不要一股脑全摘走了,要留下幼苗,给子孙后代留点东西...”   十一个人在山上呆了一整天,午饭都是在山上解决的,等下了山,一个个都精疲力尽。   王老师傅到底是年纪大了,下山的时候腿在打飘,还是余桃和徐红果扶着他,把他送到招待所里住着。   回到家,余桃先洗了一个热水澡。   双腿酸痛,全身疲倦,余桃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刘青松见她这样,忍不住有些心疼:“我再去给你烧点热水,你用盐水泡泡脚。”   余桃摇头:“我现在只想睡觉。”她这段时间太忙了,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一般连轴转。   说着说着话,余桃的眼睛都已经半眯起来了。   刘青松叹息一声:“先别睡,头发还没干呢,想过几年头疼是吧。”   说着,他先去灶屋里烧上水,又拿了干净的毛巾,回到卧室,余桃已经倚在墙上,半睡过去了。   刘青松无奈,只能把余桃搂在怀里,把她的头发擦半干。   等水烧好,刘青松让余桃躺在杯子上,他轻轻地把余桃的双脚放在盆中,用手轻柔地帮她按摩。   余桃半迷糊中,感觉到刘青松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鼻子酸了一下,她用胳膊盖住眼睛,顺便盖住强烈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彻底沉入梦想。   也许是前一天休息的好,第二天一早起床,余桃发现自己身上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刘青松还在睡梦里,他侧躺着,一条胳膊放在余桃的头顶,一条胳膊搭在余桃的腰上。   东北夜里有些凉,这样的姿势倒还好,可是早上温度渐高,余桃只觉得跟自己相贴的是个火炉。   她埋怨了好多次,让刘青松夜里不要总是挤着她睡,可是每天起来,刘青松依旧不改。   这次依旧很热,余桃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嫌弃地把刘青松的胳膊扔到一边。   她心里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下意识贴着刘青松坚硬的胸膛,用脸蹭了蹭,心里就跟装了春水一般。   刘青松察觉到她的动作,迷糊着将胳膊收紧,搭在她背上的手还拍了拍,向哄三娃一样。   余桃因刘青松的动作脸热一下,她抬手捏住刘青松的鼻子,抹了一手的油。   余桃心里一乐,把手在刘青松满是肌肉的胳膊上擦了擦,又重新捏他的鼻子:“起床了,公鸡早就打鸣了,不是还带着三个孩子跑步吗?”   刘青松握住余桃的手,睁开眼睛,神态不是很清醒的看向挂着棉布帘子的窗外,打了一个哈欠。   “天怎么亮的那么快。”他道,说完又把余桃搂住,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略不知足,又挑起余桃的唇舌往里探。   过了一会儿,余桃气喘吁吁,感觉到刘青松有些粗重的声音,从刘青松的控制力解脱出来:“快起床了。”   刘青松叹息一声:“媳妇儿,我想吃红烧肉了。”   余桃气结,不知道刘青松怎么亲着亲着想到红烧肉上面去了,佯怒道:“想吃也没有,等我忙完这一阵再给你们做。”   不止刘青松想吃,余桃也想了,三个孩子前几天都在念叨着谁谁家里吃肉了。   刘青松把余桃抱在自己身上,俩人眼对着眼,鼻子挨着鼻子。   余桃愣了一瞬,不知道她最近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咋越看刘青松越觉得他长得好看。   “媳妇儿,我说的红烧肉不是那个肉。”说完他动了动腰。   余桃顿时气红了脸,支撑着手从刘青松身上爬起来,怒道:“赶紧起床。”   刘青松讨价还价:“你啥时候才能忙完?你已经欠了我五次了。”   “不知道。”余桃说了这句话,就打开帘子,走出卧室,去了西屋喊三个孩子起床。   三个孩子在,刘青松起码知道收敛。   早饭简单,番茄炒蛋,呛辣椒,在食堂买的馒头,配上稀饭。   他们一家都是北方人,喜欢吃面食,每天没了馒头,都感觉没啥滋味。   徐红果和李爱丽俩是典型的南方人,最爱吃大米饭。   余桃做好早饭,刘青松就拎着馒头,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   刘青松带着他们在压水井旁边一个接着一个洗漱,等洗完出来,余桃已经把饭端好放在桌子上面。   清晨的风极其舒适,军区的清晨是不会寂寞的,余桃能听见远处士兵们吃饭时的唱歌声,近处几户人家的吵闹声,还有狗叫声和叽叽喳喳的声音。   的卢和赤兔这段时间长大了不少,土狗十分好养活,家里人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早上两只小狗跟着它们的主人们一起出门遛弯,回来时舌头伸的长长的喘气。   三个孩子洗脸的时候,他们趴在池子边喝流出来的水,兴致上来了还在只到它们爪子上方深度的水池里跳来跳去,逗得三个孩子哈哈大笑。   等到吃饭的时候,不用余桃说,三个娃抢着给的卢和赤兔端它们的饭盆,稀饭配上番茄炒鸡蛋的汤汁,里面泡上馒头,两只小狗吃得哼唧哼唧的。   十分奢侈的吃法,若是让李招娣和徐红果看见了,一准说余桃把畜生看得比人都重。   吃过饭,余桃就去上班了,刘青松也去了营地。   走之前把家里的电闸拉灭,锁上他们看书的那个房间的门,再在堂屋的小竹篮里放上够三个孩子吃的疙瘩果,番茄和黄瓜,加上三块核桃酥,夫妻俩就这么放心的走了。   不是他们心大,双职工家庭,几乎家家户户都这样。   余桃先去了招待所看王老师傅,老师傅昨天运动量有些大,脚有些扭住了,肿起来老高。   就这,老先生还想要跟着他们一起上山。   余桃连忙制止了。   “我这伤得不重,回家涂点药酒,第二天就好。”王老坚持。   余桃比他更坚持:“王师傅,您就好好在家待着吧。昨天一些草药的注意细节,您都跟我们讲了。现在这个时间点,麻黄和五味子都还没到成熟的时候,能采摘的只有细辛,我们今天调整工作,刚好抢在秋季来临之前,收回来一批细辛。”   “您就别推脱了,教学什么时候都可以,细辛再不采摘就烂在林子里了。”余桃道,“我走之前,可是跟王院长打了保证,一定全模全样把您送回去,您可别让我做罪人。”   王师傅听余桃说的有些道理,再加上他年纪大了,外表不显身体机能的确跟不上,硬要跟着一起去,反而会成为一个拖累。   这般想着,王师傅才道:“那好,我就现在招待所歇着,今天你就别算钱了。”   余桃请王师傅过来指导是给钱的,不多。   可是王师傅这个人较真,干一天的活就拿一天的工资,不干就不拿。   余桃知道王师傅的性子,失笑道:“行,不给您算钱。”   余桃离开招待所,又去卫生所请向情帮忙看看,王师傅的腿到底有没有问题,老年人骨头脆,余桃害怕王师傅不说真话。   向情看了之后,说没事,余桃才放了心。   王老因为余桃去而复返,还不信任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余桃哄了他几句,王师傅才勉强原谅了。   等余桃和徐红果、王小娟她们复合的时候,太阳刚刚爬上山头,地上的草还带着未曾散去的露水。   六七个人拿着锄头,背着家里带出来的竹筐,一见到余桃,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余嫂子,咱们从哪开始啊?”   “今天只挖细辛就行了是吧?”   “对。”余桃点点头,“今天只挖细辛,按照昨天老师傅教的那样做,注意挖的时候要小心。”   细辛这种中药材有祛风止痛,止咳平喘的功效,叶子是心形的,跟红薯叶差不多,不过比红薯叶瘦长,颜色浅些,叶片上有毛。   因为这种特殊的特征,大家伙很容易在山上找到它们。   不一会儿,几个人就在附近发现蔓延的细辛丛,按照昨天教的技巧,不过一个上午,带来的几个竹筐,已经填满了细辛株。   看着太阳快升至中央,余桃道:“也该回去了,估计过不了多久,部队就该吹号了。”   几个人家里都有孩子,都等着回家做饭。   “下午咱们几点来啊?”徐红果道。   余桃心里有考究:“我先去王老那看看,如果咱们采摘的没错,下午听着战士们训练的军号在这里集合。”   军区家属院,不用看时间,每天根据固定的号角声,就能知道时间点。   孩子都知道,号子一响,就该回家吃饭了。   余桃一说,大家都懂了。   回到家属院,余桃先让王老掌掌眼,王老拿起植株观察了几下,点点头:“不错,我昨天说的话,你们是听进心里了。”   说完他赞许地笑笑。   余桃这才露出一个会心的笑。   “那王老,我先带着大家伙去厂房把药材晾上。”   “行。”王老点点头。   余桃道:“那等一会儿我让警务员给您送饭过来。”   跟王老告别后,又按照他说的那样,把细辛散开放在厂房的地上,做完这一切,余桃才让大家伙先散了。   都是做惯了农活的,在山上挖一上午细辛,嘴上也不嫌累,大家伙互相告别后,各自回了家。   回家先喝了一大杯凉白开,等刘青松拎着一家五口并上两只小狗的饭,余桃才歇了过来。   如此马不停蹄忙了几天,每天采摘细辛,赶着时间分拣,润水,晾干,等几个房间的地上,铁架床上都铺满了细辛之后,几个人才稍微闲了一点。   慢慢的,大家已经熟练掌握自己的工作,王师傅身体好了又再次回到岗位,等他离开的时候,大家对小兴安岭上常见的几种中药材的采摘和炮制已经完全刻在了心里。   一个月过去了,包括王小娟在内的六个工人,没有一个人离开的。   每天很忙很累,可是几个女人一起边工作边学习,边唠嗑,感觉都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等她们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后,简直达到了顶峰。   “19块钱!”一个军嫂震惊道,“方同志,你没算错吧?”   要知道,李爱丽的工资也就19.8,而在农村刨食,一个月挣满公分,也就十几块钱的样子。   她们每天去山上挖草药,夜里还要趁着时间把草药洗净,分散,晾干,这一个月以来,每个人都累得不轻,可是再累,说句良心话,也没有在家里种地累。   王小娟看着手里拿到的钱,呆愣住了。   原来她也可以挣钱啊。   “没有。”方兰蕙道,“嫂子你放心拿着吧。”   她们的细辛处理的不错,王老爷子直接按照市场价格预订收购了。每个人按照19元的工资给,剩下的钱还绰绰有余。   按照这个发展下去,孙秀娥给的五百块钱的启动资金,很快就能挣回来了。   劳动才有收获,时下的人都不怕苦不怕累,只要给他们一丝机会,他们就会紧紧把握住。   “乖乖嘞。”一个脸有些黑的嫂子道,“没想到我也能挣钱了,实话实说,这是我第一次靠自己的劳动拿到钱。”   在老家,她也下地,可是那个时候挣的钱,都交给公公婆婆管了,李翠红一个子也没见到。   随军后,她每天在家里伺候男人和孩子,没啥事干,就一个劲的生孩子。   现在孩子大的十几了,小的刚会跑,要不是家里一个个张着嘴等着吃饭的人多,男人的工资还要拿出一部分救济家里,李翠红也不会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这干活了。   没想到,余桃真的把厂子整起来了,还说话算话,第一个月就拿出工资给她们。   李翠红此时心里不知道有多么激动,回家后又怎么充当一回“大爷”的事先不说,她红着脸,眼睛发亮,情绪激动地说道:“弟妹,以后我就跟着你干了!”   余桃笑道:“行啊嫂子,以后我们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放心,只要大家伙认真干,每个月的工资是少不了的。”   说完,余桃趁着大家伙的兴头在,说道:“这是第一个月的工资,大家也都不容易,等下个月,工资结算时,会跟大家平日里的表现挂分。”   “这个怎么算?”李翠红急忙问道。   余桃道:“具体的规章我一会儿就贴在外面的墙上。”   跟着余桃干的这些人,除了王小娟,其他都识几个字,日常生活里常见的一些字都能认得出来。   “不过,你们采摘的药材又标准又多,炮制的药材好,每个月拿到的工资也就相应的多。”   “多的能比今天拿的钱还多吗?”有人举手问。   余桃道:“当然可以。”   “不过,咱们厂才刚建起来,很多规则都在摸索中进行,日后还有其他补充,大家再听安排。”   余桃说完,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谁干得多,就拿的钱多,这个好。”   “我们吃大锅饭的时候,大家比着都不愿意干活,反正干不干,都有大队养着。到最后粮食吃完,地里又没收成,大旱过来可不是糟了灾、”   “唉,那去球了,俺手慢,估计拿的钱要倒数了。”   等大家说完,余桃才抬抬手,暗示大家安静下来。   她道:“咱们大家伙肯定也都发现了,想要干的远,干得好,挣更多的钱,让家里的男人看得起咱们,一定要认字。”   “尤其是中医方面的基础知识,大家一定要懂。”   “我找了一位医学方面的专家,他特意抽时间,帮我们收集了咱们小兴安岭这一带常见的中药材,包括名字,药性,采摘注意事项,炮制要点,他都整理出来了。”   说着,余桃拿出几本薄薄的小册子,书皮白色的,里面的纸张也是普通的纸,不过上面的字迹清隽清晰。   是陈清荣知道余桃要开设药材炮制场后,特意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找了各种文献,又像老师傅询问过后,用手书写下来的。   余桃心里很感激,记住他的这个人情,又拜托他印刷了几十册,装订好分给药厂的工作人员。   里面涉及的中药材大概五十多种,几个人小心翼翼地从余桃手里接过书,除了学问不错的方兰蕙和韩雅,其他人翻开时,一个两个都眼冒金圈。   她们是认字,可是认识的也只是天,地,吃,食堂,白菜,这种简单的日常的字。   手里的书,上面的字好看归好看,写的都是啥?   “麻黄、□□油、鹿茸、人参...”   磕磕绊绊,大多数连读带猜。   一个叫彭妮的嫂子道:“厂长,这都写的啥啊?我只认识那个‘人’,其他的都不认识。”   就跟刚刚学了小学课程一样,还在沾沾自喜考了一百分呢,突然让她们学大学知识,这不是难为人吗?几个月之前,她们还都只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呢!   余桃道:“大家不用担忧,识字,认识药材,熟知药材习性,药性以及采摘和炮制要点,这些我们会在后续一步步让大家掌握。”   “你们不用急,下个月我们的工作要点是趁着时间收五味子和甘草,麻黄,白芷...”   余桃所说的这些药材都是秋季为最佳采摘时间的药材,下个月她们的任务依旧很重。   大家听了都放心了,王师傅走之前已经告诉过她们要点,这些干惯了农活的女人,对这些“笨重又消磨耐性”的活很擅长,她们已经习惯了。   “不过,徐嫂子。”   余桃突然点名,站在一旁的徐红果吓一跳:“厂长,有啥事。”   余桃道:“你是咱们抓生产的部长,我给你的那本书,一个月的时间之内,你必须倒背如流。”   徐红果脸上一苦,不过想到自己身居要职,还是一脸义正言辞保证道:“厂长,你放心吧,我夜里睡觉的时候,都不忘记背这些东西!”   余桃一笑:“那就行,今天就到这,大家先散会,明天依旧那个时间点在老地方集合。”   又一次,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拿到钱的其余人兴致昂扬,走路带风,余桃跟大家告别后,才疲惫地揉了揉肩膀。   她晚饭都没吃。   到家后,刘青松正在给三娃洗澡,见余桃回来了,说道:“给你留的饭在桌子上呢。”   余桃疲倦笑笑,先走到两人身边,三娃正闭着眼睛,任由刘青松拿着水瓢往他身上浇水,肥皂揉出来的灰色泡沫顺着水冲走。   余桃问道:“三娃这是去哪疯了?怎么弄得一身脏兮兮的。”   “跟人打架了。”刘青松淡淡道。   “打架?”余桃一怔,随后失笑,“我们三娃也会打架了,不用问,肯定少不了二娃掺和。”   刘青松也笑:“就是他带头的。我咋生了这么一个不安生的儿子。”   余桃道:“这话得问你自己了,娘说了,二娃的性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刘青松一想还真是,又忍不住摇了摇头:“我小时候可没他那么皮实。”   “对了。”刘青松道,“有人给你来信里,不知道是谁。”   余桃道:“不会是爹娘吧。”   “不是。”刘青松道,“北京来的,上面写着‘余桃收’。”   说着,刘青松暗中观察道:“怎么,你在北京还有认识的人啊?” 第70章 来信   余桃一愣,?在北京她没有认识的人啊。   转瞬间,余桃想起一人,心中一喜:“我知道是谁了。”   说完她就起身,?一脸高兴地往房间里跑。   两只小狗以为女主人跟它们玩耍呢,?一下子蹦走了,?后来又急忙张着嘴,?一蹦一跳地跟在余桃身后,?尾巴遥个不停。   到了屋内,大妞和二娃正趴在收音机旁边听评书,里面一位好像任何时段都在的老爷爷,正在抑扬顿挫地讲着杨家将的故事,余桃进来了,大妞和二娃只来得及看一眼,?又专心地趴在桌子上听了。   余桃也不管他们,屋子里已经被刘青松点上了蚊香,?就放在桌子下面,桌子中央还有用竹筐罩着的晚饭,是在食堂打得酸菜猪肉面条。   晚饭旁边,是一封信,上面用黑色的钢笔写了“余桃收”三个大字,?字体说不上好看,不过力透纸背,看得出来写这封信的人性子坚毅。   来信地址是京城的汽车厂,来信人只一个姓——章,余桃一看,心里已经猜测了大概。   她急忙打开信。   余桃这边看到信,心里别提多么开心。   留下的刘青松却一脸心不在焉。   囫囵地给三娃洗好澡,?刘青松拿着毛巾给三娃,让三娃把身上的水擦干净,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道:“你娘怎么那个高兴啊,不会是她那个初恋给她写的信吧?”   这话没人回答他。   三娃乖乖地把身上的水擦干净,又伸手去拽刘青松手里的小汗衫和小内裤,拽了一下,没拽动?,又拽了一下。   “爹。”三娃喊了一声。   刘青松扭过头,看见三娃板着脸拉他的衣服,刘青松才回过神:“哦哦,三娃,你自己会穿衣裳吧,咱们去屋里穿,这里蚊子多。”   说完,刘青松就一把环住三娃的肚子,把他往屋里带。   三娃光着身子?,像一只被人捏着肚子的小青蛙,挣扎都不挣扎一下,一脸的生无可恋。   直到到了走廊底下,刘青松才拿出小裤裤,让三娃穿上,一边给三娃穿衣裳,一边还不住地往屋内看。   看得出来,余桃心里很高兴,那封信她看了一遍还不满意,又重头读了第二遍。   “不会真的是那个初恋写的信吧?”刘青松腹诽道。   心里知道这个猜测有些离谱,不过刘青松依旧忍不住往那个方面想。   等三娃把衣服穿好了,刘青松才一脸不在乎地走进屋。   余桃正在低头吃酸菜面条,陪着甜蒜和剁椒,滋味别提有多美了。   那封信被她大大咧咧地放在一边,刘青松招呼着二娃去洗澡,二娃一脸不情愿,不过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没有拖延的余地,只能快速跑到房间里拿着衣服出了门。   终于轮到三娃爬上凳子,趴在大妞身边听收音机里的评书了。   刘青松故作不在意地坐在余桃身边,拿着信问:“谁给你写的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在京城认识一个姓章的人。”   余桃笑道:“是栓子。”   “栓子?”刘青松一愣,随即想了起来,“是二妮姐那个大的孩子。”   刘青松常年不回家,对刘二妮记忆倒很深刻,当初余桃答应来随军,还是因为二妮姐的事情呢。   说起来,二妮已经离世大半年了。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刘青松叹息道:“栓子跟着刘二柱去京城了,现在怎么样了?”   说着,刘青松拿起栓子写给余桃的信看。   余桃笑道:“这个孩子走之前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了。”   说着余桃吃了一口饭,又道:“栓子一去北京,他那个后妈就开始磋磨他,二柱也对他不好。”   “从泥里长出来的孩子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栓子把刘二柱和他后妈一起逼死二妮的事吆喝出来,说要去人民广场告刘二柱,弄得厂长不得不出面解决他和翠翠的生存问题。”   “刘二柱栓子和翠翠赶了出来,每个月只给他们俩五块钱,还是厂里看他们可怜,给兄妹俩提供一个单间住。后来一个姓章的师傅,见二柱聪明又有一股狠劲,把栓子当自己的徒弟看,手把手地教他修理汽车。”   “现在他住在章师傅家里,翠翠还用我当时给栓子的五十块钱上了学。”   余桃三言两语把栓子在京城发生的事说清楚了,一边说,心里忍不住忍不住叹息。   即为二妮叹息,又为两个孩子叹息,不知道二妮姐看到这一幕,心里有没有后悔,后悔就那般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刘二柱根本靠不住,二妮的生命,只给两个孩子进城提供了一个敲门砖,以后过得如何,一切都得看孩子自己争不争气。   俩孩子今年一个十四,一个十三,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苦。   刘青松已经把信看了一遍了,手里五张纸,被栓子写得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字体力求工整,看得出来是个认真的小伙子。   算算日子,他才去京城八个多月而已,识字的时间要更短。可是短短几个月,他已经学会了那么多字,见微知著,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能成大器的孩子。   刘青松看完放下信:“这孩子有种!多大了,以后他要是没地方去,可以来参军啊。”   余桃白他一眼:“说得好像能不能参军是你一句话的事一样,我看你看见一个优秀的孩子,你都想让人当兵。”   刘青松脸热一下:“那可不,当兵多光荣啊,以后咱们家的三个孩子,我也想让他们当兵呢,还有大哥家里的三个皮小子,只要能过得了试选,都去当兵!”   余桃吃晚饭,把碗放下:“你可算了吧,以后孩子想干啥干啥,只要不杀人放火,不干违法的事,健健康康的,他们自己觉得幸福快乐就好了。”   重来一辈子,这是余桃最大的心愿。   “咱家就二娃一个人想当兵,还想当司令管着你呢。”说完余桃就笑了。   刘青松也失笑:“这个臭小子。”   嘴上虽然骂着,可是心里的骄傲劲怎么也挥不去。   刘青松热爱自己的职业,热爱自己身上的衣裳,他希望自己的职业能够得到家人的认可,能够得到孩子们的钦佩。   或许,这是每一个父亲内心都渴望的事情。   俩人没有就孩子未来职业问题说太多,毕竟现在他们都还小,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   就算三个孩子没有一个走上父母曾经走的道路,他们也不会怎样。   到了八点,余桃就开始赶孩子们去睡觉。   这三个人暑假已经玩疯了,余桃和刘青松各有各的工作,知道他们的作业已经完成,按照当初的承诺,对他们每天放下饭碗就往外面跑的行为,说都不说一句。   他们的生物钟都已经固定,就算二娃还想闹着在听一会儿评书,哈欠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打。   等大妞和三娃躺在各自的床上,乖乖躺好时,二娃也坚持不住,爬上炕睡觉去了。   余桃在他们房间里续上蚊香,又检查了他们的蚊帐有没有弄好,看三个孩子都进入梦乡,才轻笑地摇了摇头,离开了。   刘青松已经在桌子边坐着,手里拿着一根钢笔,耳朵上还挂着一根笔,一手按着书,一手在另一个笔记本上不知道写些什么东西。   余桃有些惊奇,她很少看见刘青松动笔,走到刘青松身边俯身一看,才发现刘青松正在写读后的心得体会呢。   余桃看罢调笑道:“你不是号称脑子最好吗?说你看一遍都记在脑子里了,咋啦?怎么还做笔记了呢?”   刘青松故意道:“唉,不服老不行了。”   刘青松不过三十一二,跟部队里那些年轻的战士站在一起,一点也看不出年纪感,反而有一种更为成熟香醇的味道。   三十岁,本来就是一个人最好的年岁,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余桃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不听他的瞎话,转身坐在刘青松旁边坐下。   刘青松道:“我说的是真的,年轻时,只要走过一遍的路,不用走第二遍,我都能把路上遇到几个人,有几棵树,树上几只鸟,几个路口,几个坡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不行了?”余桃歪头问。   “现在倒还好,只是这书上的东西,我以为自己记得清楚呢,谁知道今天用上一个以前看过的知识点,我只记得个大概,解释不清楚意思。”   余桃道:“看书能跟你亲身打仗经历的事一样吗?你看书只是表层的理解,你打仗是你亲身经历,随时都会丧命,精神高度集中,当然记得清楚了。”   刘青松道:“可能吧。老话说得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以后看一本书,还是做点笔记吧,总不能看完就忘。”   余桃失笑,她摇了摇头,起身到后面的书架上抽出几张信纸。   “咋了,你要写信啊?”刘青松问道。   余桃道:“对,给栓子回一封信。当时我答应过二妮姐的,会帮她照看两个孩子。如今大半年,终于得到信,不嘱咐栓子两句,我放不下心。”   说完,余桃就低下了头。   黑色的墨水在钢笔笔尖流淌出来,留下一个个清秀的字迹。   【栓子   见信佳!   收到你的信,我很开心。   .....   不久就入冬,要注意保暖。东北这里兔子多,我会让你青松叔多打几只兔子,等秋末寄给你和翠翠。   记住婶子跟你说过的话,做个聪明的好人。】   一封信,余桃低头写了大半个小时,才写完。   看着手里洋洋洒洒的五张纸,余桃就害怕有什么事情忘记交待。   想想栓子马上十四,翠翠也十三了,算是一个大姑娘了。   翠翠身边又没一个女人,她这个年纪也到了来例假的时候,余桃想到这里,又起身抽出几张信纸,打算专门跟翠翠说一说这其中的事情。   刘青松见余桃写了那么多,又低下了头,忍不住问道:“要说的话有那么多吗?”   他以前给家里人写信,也就寥寥两页纸,最多三页。余桃都已经写了五页了。   余桃头也不抬道:“两个孩子身边也没一个女性照顾,栓子和翠翠又得罪了刘二柱和他老丈人一家,我不多交待几句,心里不安。都还是孩子呢。”   说完,余桃住了笔:“若是咱的孩子跟栓子和翠翠一样,朝不保夕,我想想心里就不得劲。”   刘青松皱了皱眉:“老子怎么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落得那样的下场。”   余桃听了眼神一暗,抿抿嘴,想到上辈子的经历,突然没了跟刘青松谈笑的兴致。   说的再怎么好听,上辈子,三娃自杀,大妞和二娃不知所踪,那个时候刘青松在哪呢?   世事难料,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过好每一天。   虽然身体上接受了刘青松,心里的坚冰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一天的融化,可是一天不抓住上辈子拐卖她和三个孩子的人贩子,余桃心里存着一天疙瘩。   重生回来这么长时间,余桃知道,自己一开始对刘青松的偏见与抵触,不过是迁怒罢了,他上辈子从头到尾没有做错一件事,甚至可以说,他也是受害者。   余桃被拐卖,失去三个孩子的消息,心如刀绞,而刘青松一夕之间失去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儿女,还有老家因为余桃和两个孩子失踪,缠绵床榻久病离世的爹娘。   余桃唯一不能原谅他的是,他没有照看好三娃,让三娃年纪轻轻就那么走了。   可是,这也怪不了他,三娃去世,他唯一的血脉也没了。   上辈子发生的一切,大概只如了周小丽的意,她能一辈子跟刘青松长相厮守,没有任何人插足阻拦。   刘青松的话,让余桃突然记起,她刚重生回来时,刘二柱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那句“我就等着你倒霉”的恶狠狠笃定的话。   余桃心里不知为何,慌了一下。   她又拿起写给二柱的那几张信纸,在纸的最后添上几句。   “栓子,帮婶子注意一下,刘二柱跟什么人走得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尤其是一看就不一般的那种人。”   写完,余桃叹了一口气。   对刘二柱的怀疑,不过是余桃的猜测罢了,不过上辈子拐卖她和三个孩子,造成他们一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还没抓到,余桃不想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写完,余桃抬起头,向刘青松问道:“对了,这都大半年过去了,想拐卖我们母子几个的人,抓住了吗?”   刘青松一愣,斜眼瞟了余桃一下,道:“我只能跟你说,一直没有放弃,已经有很大的进展。”   余桃抿唇不言,对刘青松的回答很不满意。   刘青松道:“阿桃,你放心吧,多给我们一点信任。你要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咱们一家的事情,它背后牵扯的东西很多,不把那个组织连根拔起,上面都不安心。他们触犯的东西太多了!”   刘青松不知道余桃为何对那个拐子耿耿于怀,在他的视角里,那个拐子只是试图拐卖余桃未遂。   他不知道,余桃已经重来了一辈子,而上辈子,他们一家人的下场有多惨淡。   哦,刘青松不惨,他跟周小丽和和美美地过着日子呢。   余桃想到这里,脸冷了下来。   刘青松不解,不过还是继续道:“我一直在跟进,你放心吧,终有一天,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一天要不了多久了。”   余桃对着刘青松翻了一个白眼:“我知道了,反正,你每次跟我说的都是这些话。我就不应该问你,保密,保密,放心,放心,你除了这些不会跟我说其他。”   说完,余桃气呼呼地往钢笔里加了些墨水。   刘青松神情有些不自在,工作上的事情,他只能理亏,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好,干脆闭口不言,一边看书,一边暗戳戳观察余桃。   余桃加完墨水,心里的气也消了,她把钢笔和好,拿在手里,对刘青松说:“对了,有件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一直觉得刘二柱很可疑。”   余桃把当初刘二柱身上违和的地方,跟刘青松说了。   末了道:“你说,那人若是一直盯着我,刘二柱是不是也参与进去了?”   余桃对这个猜测一点都不坚定,因为里面有太多的变动了。   刘青松听了,心里倒是一凛,他把这个猜测记在心里,打算明天跟师长说说。   其实,他们已经掌握了这个组织的不少情报,现在按兵不动,只是想找出幕后最大的那只老鼠。   那只老鼠隐藏的很深,消息灵通,现在依旧没有漏出马脚。   刘青松心里怎么可能不记恨,当初想要把他老婆孩子拐走的人,不过想要报仇,只凭借着冲动万万不行,还要耐心地潜伏,然后一击毙命。   余桃跟他相处时,刘青松就跟个普通男人一样,可是她忘了,刘青松是见过尸山尸海的人,他骨子里一点也不缺少狠劲。   刘青松只含糊回答了一句,余桃也不理会,她只是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根本没想得到回应。   说完,余桃又重新低下了头,一笔一划在信纸上,跟翠翠写着来例假时的注意事项。   当初,余桃来例假的时候,是14岁,那个时候她刚到刘家不久。   因为生活突遭巨变,余桃发现自己裤子上都是血的时候,也不敢告诉刘杨氏,只躲着自己一个人哭,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恶疾,就要不久于世了。   那个时候心底的不安和无助,现在都历历在目。   刘青松一直偷看着,注意到余桃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他想凑近看看余桃写的是什么东西,被余桃捂住了信纸,瞪着眼睛阻拦道:“你看什么,这是女人之间的事情。我写给翠翠的。”   刘青松一听到这就懂了,脸上不自觉带上尴尬:“我又不知道。”   说完,他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余桃刚才那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表情,总让刘青松心里感到一阵不安。   刘青松一直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打仗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因为冥冥中的感觉,避过了致命的危险。   见余桃又低下头,神态认真,刘青松也埋头在手里的书本上。   等余桃写完信,又背诵了一部分中药典籍,墙上的时钟又指向了十点半。   她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刘青松问。   余桃点点头。   “那就去睡觉。”说着刘青松就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要拉余桃。   余桃把手放在他宽大粗糙的手心里,借着劲站起,嘴上说:“你也困了?”   刘青松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他看书是为了跟上余桃的脚步,要是余桃没来,有人让刘青松天天夜里学习,刘青松才不愿意干呢。   余桃一笑,也不戳穿他。   俩人一前一后上了床,刘青松习惯性把余桃揽在自己怀里,问道:“你们还要忙多久啊?”   余桃说:“等入了冬就行了,现在正是收药材的好时候,再忙这一个多月,以后就清闲了。”   刘青松哀叹一声,老婆工作了就是有一点不好。   他下半身蹭了蹭余桃,在余桃耳边吐息道:“你知道你欠了我都少次了吗?”   温热的气息打在余桃耳边,余桃忍不住躲闪一下,伸手捂住刘青松的嘴。   刘青松把余桃的手拉下,握在自己的手里:“说好的一个星期两次,这两个月,我一次都没尝到。你欠我的,我一笔一笔都在墙上记着呢。等你休息了,要你好看。”   他声音低沉,弄得余桃耳朵痒痒的。   余桃红着脸:“我知道了。等以后一定还你好吧。”   刘青松道:“那我今天先收点利息。”   他一个健壮的男人,心尖上的老婆躺在自己怀里,刘青松忍了两个月,早就快爆炸了。   余桃含羞地点点头。   刘青松一看,就跟一个饿狠了的狼叼到渴望已久的肉一般,用嘴堵住余桃的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桃才气喘吁吁地挣脱开。   刘青松抱紧了余桃,那劲道都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克制住想要伸向余桃衣服中的手,怜惜的摸了摸余桃的发。   “睡吧。”他在余桃额心印上一吻。   说完,刘青松就打开蚊帐,下了床。   “你干嘛去?”余桃问道。   刘青松回过头:“我去冲个冷水澡。”   话还未说完,刘青松的背影已经走了出去。   余桃看着空无一人的门沿,忍不住抿嘴一笑。   笑容扯动了有些微肿的嘴巴,余桃伸手摸了摸,又忍不住气道:“这个刘青松,明天肯定肿了,我还怎么出门啊。”   刚才他那力度,仿佛想要把她吃了一般。   等刘青松带着一身湿意回到床上的时候,余桃已经睡着了。   她是越来越漂亮了,这朵往日里缺失了水分和营养的花,逐渐展露芳华,显露出不一般的魅力。   刘青松小心抚摸着余桃的侧脸,忽然笑了一下,拉了灯,把余桃拢在自己怀里,躺下睡觉。   余桃心里一直有事,刘青松知道。   他想,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未来两人陪伴在一起,天长地久的,他总有一天会知道余桃心里的疙瘩到底是什么。   一点都不用着急。   不过,刘青松这个想法,在不久的以后就惨遭打脸,他为了争夺余桃的注意力,各种手段拙劣百出,闹了不少笑话。   此时的刘青松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抱着余桃,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想。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转眼间地里的萝卜白菜从冒芽,到长大,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工厂里采摘和炮制的各种药材,堆了一堆一堆的,这些已经是第二批了,第一批早就被余桃售卖出去。   李翠红和王小娟这个月拿了最高的工资——23.5。   拿到钱的那一瞬间,俩人都不敢相信。   六个嫂子里,最少的也有17块钱,徐红果因为是管理又参与了药材采摘炮制,拿到了33块钱。   韩雅和方兰蕙只做了会计做的事情,还是兼职,都没要钱,还是余桃做主,一码归一码,给两人8元钱的工资。   除去员工的基本工资,和余桃自己的工资,这个月工厂盈利数字已经快赶上当初孙秀娥给余桃的准备资金。   这个数字,只有余桃和两个会计以及孙秀娥知道。   方兰蕙算出具体的数值之后,无处发泄,只能跑到余桃耳边道:“余姐,原来开厂子那么挣钱啊。”   余桃点点头:“是啊,我也吓了一跳。”   她都有一点愧疚,想着是不是给嫂子们的工资给少了。   可是大家拿的那些工资,搁外面都算多的了。   余桃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打算跟孙秀娥商量一下,看日后该怎么改进。   谁知道,还没有来得及跟孙秀娥商量,一个预料之外的麻烦找了上来。 第71章 来人   余桃建立药厂之时,?并没有辞去在妇委的工作。   不过,因为药厂挂在妇委名下,余桃也算是为妇委工作。   这两个月,?余桃忙于奔波,?对妇委的工作无暇顾及,?方兰蕙又总是往药厂这边跑,?弄得妇委经常是孟萍一个人“坚守”岗位。   说实话,?她每天上班,也就喝喝茶看看戏。   一开始余桃焦头烂额时,孟萍还在心里看笑话,现在见余桃的事业有了起色,孟萍心中又不舒服了。   她本来就是这样笑人无嫉人有的一个人。   眼看着余桃的药厂慢慢走上正轨,而她一毛钱的便宜都没从余桃这里占到,?心中的妒火快要将她燃烧。尤其是看到方兰蕙挺着一个肚子,扒拉着算盘算算账,?就能额外拿八块钱,孟萍心中更气了。   这天,余桃有个资料需要道妇委查找,孟萍无所事事,见余桃隔了好久才到妇委,?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呦,终于看见大忙人了。”   余桃淡淡看她一眼,没有搭腔。   孟萍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不知想到了什么,启唇说道:“大忙人干一样的活,拿两样的工资,世界上这么好的事我咋没遇上呢。”她是在暗示余桃一边拿着药厂的钱,?一边还拿着妇委给的工资。   余桃把书合上,面无表情地直盯着孟萍的眼睛:“萍姐,你若是对我有不满的地方,可以直接说出来,不用这么遮遮掩掩。”   两个多月,余桃几乎靠着一个人,把一个十人大的小工厂建立起来,期间遇到了种种困难,都靠她自己一个人解决。   这两个月,余桃自己都感觉到自己成长了许多。   面对孟萍的挑衅,余桃心平气和。   孟萍见余桃面无异色,还带着以前没见过的威严,忍不住退缩。   她心中转过一个念头,动了动嘴,却不敢再说话了。   孟萍不再挑衅,余桃也不想搭理她,现在孟萍根本不在余桃眼里,她每天要忙的事情多了去了,孟萍的小心思,余桃才不想猜测。   方兰蕙见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余桃笑着瞥她一眼:“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会动了。”方兰蕙笑道,手不自觉抚摸上肚子,“特别不老实,每天都要跟我打招呼,力气也大,踹得我肚子疼。”   虽说如此,方兰蕙脸上却带着一股母性的光辉。   余桃见此笑道:“看来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方兰蕙道:“唉,真愁人,我就希望他以后听话一点。”   余桃笑笑没说话,大概哪个母亲没生出来,心里对孩子都有无限的暇想,等生出来后,觉得自己孩子真是哪哪都好。   匆忙从妇委出来,余桃踏着吃午饭的军号声,跟着训练完的战士们一起走了一路。   路过食堂时,余桃看见李招娣挺着肚子,正小心地移动。   这么长时间没注意,余桃发现李招娣更胖了,胖的如同一个发面馒头一般。她本来就黑胖,如今下巴上的肉都已经叠了两层,肚子看起来还没肥肉多。   余桃微微皱眉,本来不愿跟李招娣多说话,可是看着她那样,余桃还是停下来,等李招娣路过时,开口喊住她。   “李嫂子。”   李招娣一愣:“你叫俺啊?”   跟余桃打完架后,这都多久了,余桃都没跟李招娣说过话,没想到今天余桃会喊住她。   余桃点点头。   李招娣不自在动动嘴:“你喊俺干啥?”   现在余桃的身份不一般了,人家现在是厂长,不是那个跟她一样,从乡下来的童养媳了。   余桃道:“李嫂子,你这肚子有五个月大了吧?”算算时间,李招娣比方兰蕙怀孕时间还晚。   “对。”李招娣仰着头得意地笑道,说起肚子里的孩子,她话就多了,“俺做了梦了,一条小龙绕着俺飞了几圈,就钻进俺肚子里了,这次肯定是个男娃。”   说完,李招娣还故意挺了挺肚子。   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挡箭牌,是她的救命草。   余桃只笑笑,说:“李嫂子,我听说怀孕时不能吃太胖,否则生的时候不好生。”   李招娣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你咒俺干啥,人家怀孕巴不得多补补呢,那是有福气,就你让俺吃少点。俺是跟你吵过架,你咋那么恶毒咒俺呢?”   她的声音尖利,尤其是余桃说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或许余桃没这个意思,不过听在李招娣耳里,就是这个意思。   李招娣跟一只抱窝老母鸡一般,挺着肚子攻击性极强,这幅样子弄得周围有不少人,往她们这边看。   余桃也沉下了脸:“李嫂子,我若是真的想害你,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下提醒你了。你也知道咱们有矛盾,要不是担心你吃太多,身体负担不了,我根本不会多管闲事。”   余桃掷地有声,让李招娣也忍不住有点相信她的话。   “在老家俺只听说过吃不饱流产的,还没听说过吃得好生不出孩子的。”李招娣半信半疑,还是梗着脖子犟道。   余桃冷脸:“反正该提醒你的,我已经提醒了,你若是怀疑我说的话,可以向医生打听打听。话就说到这,嫂子你忙吧。”   说完,余桃就大踏步离开了。   李招娣动了动嘴,看着自己碗里油光滑亮的红烧肉,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俺看她就是嫉妒俺怀孕了,她没怀。”   说完,李招娣忍不住用手拎了一块红烧肉搁嘴里,享受一般迷上了眼睛。   余桃走道不远处,就看见刘青松和郑长征一人拎着一个饭盒,正等着余桃过去。   余桃一笑,加快了步伐,走到刘青松身边,笑道:“今天好巧。”   刘青松哼笑一声:“咋又跟她吵架了?”   三人接着往家里走,余桃说:“没吵,我就是看她吃的太胖了,提醒她一句,孕妇吃的太胖,生孩子时不好生。”   郑长征听了这话,竖起一个大拇指朝着余桃比划了一下:“嫂子你是那个,大气。”   余桃讪笑一下:“也怪我没想好,我跟她有矛盾,好心提醒的话,李招娣听着像是在咒她一样。”   如果不是担心李招娣再这么吃下去,会出人命,余桃根本不会多管闲事。   刘青松只看到李招娣冲着余桃嚷嚷了,他才不想管李招娣那些狗屁倒灶事,忍不住道:“你别管她,好言难劝想死鬼,等明天我跟杨和平说说。”   “杨和平也指望着李招娣肚子里这一胎是儿子呢。”郑长征在一旁道,他跟李招娣家住的近,很容易发现杨和平的心思。   “就是可怜了秋草三姊妹。”余桃叹道。   几人没有就李招娣的事聊太久,说到底也不过是余桃心里担忧,多管闲事罢了。   回到家里,三个孩子已经放学在家里呆着。   给他们准备的东西已经吃得差不多,一看到余桃和刘青松回来,几个孩子就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爹,娘,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快饿死了。”   “今天吃啥啊?”   “娘,三娃又用我的笔乱画,还把我的笔弄坏了。”   一个个跟张着嘴巴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样,余桃换了一双舒适的鞋,一个个回答:“再煮个面条就能吃饭了,今天吃凉面,弄坏了让你爹再做一个。”   好不容易应付完三个皮孩子,余桃到灶屋里,刘青松已经把水烧上了。   从食堂里打了两样菜,一样豆角烧肉,一样红烧冬瓜,刘青松煮面条,余桃再调一个糖醋蒜汁,很快就能吃饭了。   八月份已经下了凉,以后就吃不了凉面了。   余桃的糖醋蒜汁已经调制好,刘青松也把面条过了冷水。   余桃吆喝一声,三个孩子一溜烟地跑到灶屋。   “把碗端到桌子上,咱们吃饭了。”   几个孩子洗了手,各自分工端好碗,搬好椅子。余桃把在食堂打的菜装进自己家用的搪瓷盆里,刘青松端着泡在冷水里的面条放在桌子中央。   “大妞二娃自己捞面条吃,少放点蒜酱。”说着余桃端起三娃专用的碗,给他拌面条。   三娃已经过了四个生日,秋天开学的时候,被余桃送进了学校,跟着比他大一两岁的小朋友上一年级。   本来老师不想要三娃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三娃哭着不愿意离开学校,老师为了哄他,让他听一上午课。   没想到三娃意外地认真,因为跟着哥哥姐姐学习了,一些简单的字,老师一教就会,还特别乖。   现在才开学半个月,三娃已经一跃成为老师眼里的心头好了。   大妞和二娃开学就上了二年级,俩人一个数学不好,一个语文不好,不过成绩在班里也都名列前茅。   因为父母的影响,三个孩子都很喜欢学习,在这方面让余桃和刘青松都省心不少。   徐红果早就眼馋了,她家的小儿子洪超今年也上一年级,天天哭着不想去上学了,弄得徐红果都想脱了鞋底子,揍洪超一顿。   眼看着夏天过去,秋天来了,几个孩子秋天的衣服已经短了一截,余桃打算过些天到市里送药材的时候,再买一些布,给三个孩子做点衣裳穿。   刘青松的白衬衫也该添几件了,还有内裤,余桃自己倒不愁没有衣裳穿,不过今年辛苦,她也可以为自己添置几件新衣服。   “三娃上课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老师讲的你能听懂吗?”   把碗递给三娃,余桃随口关心地问道。   三娃点点头:“我都会,洪超和洪小莲不会。”   “才没有人欺负三娃呢,一年级的好多人,都是我手下。”二娃拿着筷子,仰着脸说道,“他们不敢欺负我弟。”   大妞也道:“我和二娃一下课就跑到三娃班里。”   余桃和刘青松对视一眼,都笑了。   刘青松往余桃碗里夹了几块肉丝,又往孩子们碗里加点菜,他自己倒只扒着白面条配糖醋蒜酱吃。   余桃往刘青松碗里倒些菜:“够吃的。”   想到这一段时间,家里不管是刘青松还是三个孩子,都为她的忙碌让步,余桃心中慰帖。开口道:“等明天我去买只鸡,给你们做板栗烧鸡好不?”   余桃话刚落,二娃眼睛都亮了:“真的啊,娘。”   上次余桃费功夫做饭,还是三娃过生日时呢,这都一个月多了,每天都吃食堂。   不是说食堂的饭不好吃,只是大锅饭,怎么吃都是一个味道,几个孩子早就吃腻了。   “真的。”余桃语气温和道,“娘谢谢你们三个和爹这段时间对娘的支持和包容,等娘再忙一个月,到了冬天,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行不?”   “恩恩。”大妞嘴里含着面条点头   刘青松问道:“还要一个多月啊?你身子吃得消吗?”   余桃点点头:“对,第一场雪下来之前,估计都要忙。”   俩人又谈起家常。   余桃道:“我们挖药材的时候,在山上捡了很多板栗和松子,还有榛子,都分好了堆在山上,一会儿你帮我一起运回来。”   刘青松道:“你不用管了,我自己晚上下了营地,直接背回来就行了。”   余桃说:“你不知道在哪,我们捡了很多,你一次背不回来。”   因为药厂工作的都是军嫂,也要为过冬准备,大家在找药材的过程中,趁着闲暇扫了很多板栗和松子,晒干等到冬天,就能当孩子们的零嘴吃。   除了板栗,榛子,松子,还有一些菇子,不过那些菇子轻,都被余桃当天跑了一个来回,背回家里晒成干货了。   “咱们过冬吃的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白菜和萝卜熟了。”   “等我休息了,我喊上老郑上山一趟,打些猎物回来。”刘青松说,“多做一些熏肉,往年家里给我寄的熏肉,都被抢了,我都没吃过瘾。”   余桃笑道:“行,你多打一点,今年我跟孩子在,肯定让你吃过瘾。”   “我还打算给栓子和翠翠做几双棉鞋,家里爹娘该添新棉袄了,大牛三兄弟也要一人做一双鞋,一个新褂子。也不知道棉花票和布票够不够,改天我找人淘换一点,你打猎的时候,多打几只兔子,注意别把皮毛弄坏了。”   余桃一边说一边絮叨着。   刘青松担忧道:“要做那么多东西,你能忙得过来吗?”   余桃道:“我交给没工作干的嫂子,给她拿钱就是了。”   这话说的敞亮又大方,若不是余桃这俩月挣到钱了,她也不敢这么大手笔。   刘青松哼笑一声:“你放心吧,不仅兔子皮,狼皮鹿皮,我都能给你好好的弄来。”   他的枪法在部队里出了名的准,不敢说第一,前十也该有的。   日子平静地过着,除了孩子们偶尔的小争吵调剂以外,余桃几乎没有不顺心的时候。   药厂正式走上正轨,各种考核和规章制度也不断完善,等到十一月份,也就是农历十月的某天,一封来信,打破了余桃家里的平静。   这天,如同往常一般,余桃去了厂房,先看看里面的药材。   一场雪下来,就意味着药厂的忙碌暂时过去,在第一场雪来临之前,余桃已经把药材卖出去了大半,只剩下一点堆积在厂房里。   上次雨夹雪,竟然有雨水透过瓦片低落到堆放五味子的竹筐上。   虽然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不过还是有十几斤的五味子受潮,余桃只能点了炕,用小火慢慢烘干她们。   天气渐冷,药材只等着卖出去,余桃就给大家伙放了假。   短短三个月的工作时间,跟着余桃干的那几个军嫂,都挣了六七十块钱,这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余桃说放假的时候,几个人都很慌张,害怕余桃辞退她们,等知道了余桃的意图后,才安心回家休假。   余桃越来越理解陈清荣当时说的话,她们这种炮制药材的工厂,产业链太过单一,就跟农民靠天吃饭一样,出了一个意外就很难维持下去。   问题常看常新,而解决问题的办法总比困难多,余桃暂时先把心放进肚子里,一切等到开春再说。   十月中旬,天气已经冷了,余桃已经把家里的薄棉袄拿出来给孩子们穿上了。   地里的萝卜白菜叶都收拾好,萝卜缨子还有补种的菠菜,都被余桃煮好晾干收了起来,萝卜干也晒了两大筐,酸菜淹了一坛子,坛子都有半人高。   因为没有经验,又听徐红果和其他嫂子们感叹秋季弄了几千斤的大白菜不够吃,余桃就一个劲儿的往家里屯东西。   过几天,她还打算跟着徐红果还有王小娟一起,去附近的村子里,再弄些大白菜回来。   心里计划着未来要做的事情,一个警卫员突然找来。   “嫂子,门口有人找你。”   余桃一愣,不知来人是谁,还是道了谢,一脸疑惑地跟着警卫员走了出去。 第72章 故人   出了门,?一个身穿蓝色中山服,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正站在前面的树下等着,?不是陈清荣又是谁。   余桃一愣,?笑着跑到陈清荣身边,?问道:“陈清荣,?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早已是朋友,?互称名字也没啥关系。   陈清荣微微一笑:“家里来信了,我母亲病重,我已经向所里请了假回家,明天的火车。恰好,白荀寄的信也到了,给我的那一封里面千叮咛万嘱咐,?拜托我一定要把信交给你才行。”   说着,陈清荣从斜跨的军绿色包里,?拿出一封信件,还有一个檀木方盒。   余桃一愣,怔怔得不敢接。   陈清荣道:“本来应该等你去城里再交给你的,不过我归期不定,所以今天才特意跑了一趟,?你们这可真偏远,我打听了很久才找到的。”   余桃听了这话,从陈清荣手里接过信件,放在身侧捏紧,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跟白荀通上音信。   心中复杂的情绪被余桃压下,她略带关心地问道:“家中伯母身体严重吗?”   陈清荣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看不出来的苦笑:“我还不知道,家中前几次来信,一直催我结婚,每次回信父母身体也康健,上一封信件突然说母亲病重,我心里有些焦虑,不过也有点我妈装病骗我回家的怀疑。”   说完又道:“比起母亲重病,我宁愿她是骗我回去结婚。”   余桃听了只能语言苍白地安慰道:“一定没事的。”   “但愿。”陈清荣说完就摇了摇头。   余桃道:“难为你跑了一趟,这里离清河市可不近,明天下午的车吗?”   “对,下午的车。”   俩人并没有聊太久,陈清荣回去还有急事,连家属院的门都没进去,直接回去了。   看着陈清荣的背影,余桃驻足了良久,才怔怔的拿起那封信和包装紧密的木盒,她摩擦了木盒一下,转身回到家中。   家里三个孩子都去上学去了,刘青松也在营地,只有的卢和赤兔看见余桃回来,一蹦一跳地跟在她身后。   余桃没有心思理会狗狗,她回到书房,坐在常坐的椅子上,怔了一会儿,才打开信件。   巧巧启安:   一别半生,喜得音讯   .....   熟悉又陌生的字体,让余桃眼眶一热。   白荀的字跟他这个人一样,俊逸潇洒,十多年前是这样,十多年后依旧如此,只不过字迹里多了一分成熟和稳重,少了一份少年意气。   信里写,他离开那日,父亲形色匆匆,他只以为是跟着父亲去外地走商,没想到到了码头才知道,他们举家搬迁,移民到阿麦瑞克。   当时未曾想,两人竟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   白荀以为日后还可回国,没想到一去十四年,从来以后没有机会踏足故土。   他在阿麦瑞克,十分思念家乡,白老爷子已经去世,离开时没有闭上眼睛,遗嘱想要葬在故土家园,家里人只能将他的骨灰供奉起来,期盼日后有朝一日可以回家。   信中还写,每当夜里念及巧巧,想起当初俩人青梅竹马,红袖添香,渐生情谊,以及那些幼稚可笑的山盟海誓,当时的情感是真的,当时的人是真的。   十四年前,白荀想娶巧巧,十四年后,依旧想。   只可惜造化弄人,他活到28岁,才真切理解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听闻余桃已嫁人,丈夫体贴,且有三个佳子,他心中欣喜酸涩。   不久之后,他也将成家立业,未来妻子同是在美华人,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很得家中长辈喜爱。   白荀也已下定决心,跟那位女子组建家庭,从此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信里还写,他从陈清荣那里知道巧巧的抱负,白家的药方,巧巧幼时与他一同背诵,不用顾忌,都可尽用,盼造福百姓。   信末写道:未来一生有无见面之时,遥祝巧巧余生幸福喜乐、美满安康。   白荀   1961.9.28夜   余桃看完信,眼眶微红,她伸手拆开那个木盒,盒子里有一副晶莹剔透的白玉手镯,流光溢彩,一看就是不世出的宝贝。   盒中有一小纸条,纸条上写道:“以前见你手腕光洁,就想这双手挽带上玉镯一定美极。这幅玉镯是我偶然所得,当时想它肯定趁你,遂买下。请务必收用,就当是一个一起长大的哥哥,赠与你的嫁妆。”   余桃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眼泪顺着她的眼眶,一滴一滴砸落在桌子上。   十四年前,白荀一走了之,别人多说白家一家人再也不会回来了。余桃在白家等了他两个月,苦等无果,还是父亲将她拉回了家。   后来父亲意外去世,余桃从一个被人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一夕之间变成孤儿。   那时,她恨过,恨白荀恨世道,恨老天,然后她就认了命。   如此人生重来一世,白荀早已在记忆里淡了色彩,生命的重心也被余桃转移到三个孩子身上,可是白荀的这封信,让余桃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忘记。   那些旧年的伤疤,并不是靠着遗忘就能好全。   如今,知道前因后果,记忆里的白荀并没有故意抛弃她。   只要知道这一个消息就好。   余桃哭了一会儿,好像要把当初没有流出来的泪,一并还回去才好。   眼看孩子们快放学了,余桃才止住眼泪,到水井边洗了把脸,又在脸上涂了一层贝壳油,才去灶屋里。   地里的菠菜还顽强地生长着,灶屋里还有昨天剩下的菠菜没有用,她先把米饭闷上,切了一点肉干,配上萝卜片,看时间还足够,又把菠菜洗干净,做了一道菠菜蛋花汤。   饭刚做好,刘青松和三个孩子就先后回来了。   本来寂静的小院顿时叽叽喳喳起来。   “娘,今天做好吃的了吗?”   闻到家里的饭味,二娃率先跑在前面,大妞拉着三娃跟在后面,三个人穿着崭新的褂子,大妞是水红色掐腰的,腰间秀了一朵荷花,二娃和三娃都是黑色的,样子有点仿中山装。   他们三个这一身出去,弄得好些小朋友都想要那样的衣服。   余桃除了眼角还有些红,情绪已经平和下来,心里的那道疤被抹平,余桃性子更温和了,就连看见二娃裤脚上的黄泥,都没说什么。   “今天吃大米饭。”余桃道。   二娃把书包撂下:“太好了,我喜欢吃大米饭。剩下的饭晚上还能做蛋炒饭。”   大妞跟三娃也跟在二娃后面回到家,俩人把书包放下,大妞埋怨道:“二娃你咋跑那么快,我跟三娃都追不上了。”   二娃冲着大妞扮个鬼脸。   余桃摇摇头,不理会他们三个人的眉眼官司,正说着,刘青松也回到家,先把头上的帽子挂在墙上的钉子上面,吸了吸鼻子,笑道:“炖肉了吗?那么香。”   怪不得刘杨氏总是说二娃和刘青松像了,就连问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   余桃笑着瞟他一眼:“萝卜炒猪肉,想吃炖肉,等明天我还买,给你们做。”   说完,余桃交待道:“刘青松,你看着他们,洗完手就过来端饭。”   说完,余桃就进了灶屋,用铲子往瓷碗里盛米饭。   刘青松见她眼眶微红,心中挂念,只交待一句:“大妞,看着弟弟们洗手,我去帮你们娘盛饭。”   说完,就直接跟在余桃身后,进灶屋去了。   “你咋了?”刘青松凑到余桃身后,“眼睛咋还红了呢?”   余桃心中微暖,动了动唇,还是实话说:“没啥事,今天收到故人消息,了了一桩心事。”   刘青松纳闷:“旧人?”   他想了想,余桃能称得上旧人的,也没几个人。   心中一动,刘青松酸道:“不会是你那个初恋吧?”   余桃瞥他一眼,把盛好的一碗米饭递给刘青松,刘青松顺手端着,俩人动作再自然不过了。   “对。”余桃笑道。   刘青松脸上的笑彻底维持不住了,他干咳一声,语气酸酸地道:“你咋又知道他消息啦?他不是在阿麦瑞克吗?”   怎么没俩月,就能又收到消息了,什么时候他们跟阿麦瑞克通讯可以这么顺畅了。   刘青松心中腹诽,嘴上忍着没说。   余桃怎么听不出刘青松嘴巴里的酸气,不过她恶趣味发作,也不解释,只道:“今天陈清荣给我送来的信,我也是刚收到。”   刘青松道:“你就因为这,还哭了一场?”   余桃拍了拍他的手:“我小时候的哥哥,十几年没音讯,我收到他的消息,哭一场怎么了?还值得你酸啊?”   说完笑道:“还不快把饭端到桌子上去,在我身后杵着干嘛?”   刘青松心里闷得慌,反正不是滋味的。   她看出余桃情绪的起伏,也不知道他有朝一日离开,余桃会不会为他哭。   男人都小心眼,对于男女关系上,有时候比女人更敏感。   余桃以为解释清楚了,就没放在心里,哪知道刘青松早就在脑子里上演全武行了。   吃晚饭,三个孩子排队排写作业,余桃拿着针线在走廊底下做衣裳,刘青松则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挖过冬需要的地窖。   等到了时间点,刘青松和孩子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余桃则搬到屋里坐着缝衣裳。   两只狗哪也不去,就窝在她脚边。   刘青松一出门,因为心里存着事,脸不自觉地板上了。   刚刚在屋里还能跟余桃有说有笑,那是强撑着呢,男人可不能在女人面前表现得太在乎。   刘青松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大男子主义,心里百转千回,愣是没让余桃发现。   一出了门,就看见隔壁的王勇也出来了。   最近王勇可算得上是春风得意,他老婆李爱丽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还都是娇嫩的女娃,弄得王勇每天喜得眉不见眼,嘴巴都能咧到脑后跟了。   以前见了他,刘青松还能心平日和地祝福,今天刘青松心里正吃味了,可不想看见有人这么笑。   不过王勇是个没眼力见的,他就算看出来刘青松心情不好,也要在刘青松面前炫炫。   “老刘,咋了?脸板的跟踩了臭狗屎一样,有啥事跟兄弟说说。”   说着,王勇的手就搁在刘青松的肩膀上。   刘青松心想王勇还算讲义气,话还没说出来,就听王勇炫道:“唉,你说我咋那么美呢,你不知道吧,女娃跟男娃不一样,女娃哭得时候,声音都细细的,皮肤还娇嫩,我都不敢抱她们。”   听着王勇在耳边念叨了一百次一千次的台词,刘青松直接黑了脸。   “孩子马上满月了,你说我该准备什么,唉,对了!过几天我和爱丽打算请大家伙吃顿饭,你和弟妹一定要来啊。”   趁着现在还有食材,李爱丽和王勇打算接着给双胞胎过满月的借口,请亲朋好友吃顿饭,来感谢李爱丽怀孕那段时间,大家伙对他们一家的关怀和照顾。   要不是余桃她们,李爱丽这一胎能不能保得住还有的说呢,他们现在家庭和谐,双胞胎性子娇,王勇又忙,李爱丽产后身体不好,都是王母和王小娟帮忙照顾着李爱丽和五个孩子。   要是只有王勇和李爱丽俩人,早就歇菜了。   王勇说完,笑着拍了拍刘青松的肩,以往的大眼睛笑成了眯眯眼,本来双皮就宽,现在眼睛一周直接堆成褶子了。   刘青松一脸嫌弃,他冷哼一声,把王勇的手抖落下来:“知道了,到时候一定去。”   说完,刘青松不等王勇反应,直接大踏步往前走。   跟王勇在一起,净生闷气去了。   “嘿!”王勇乐了一下,大声喊道,“老刘,你等等我啊!”   说着追了上去。   “老刘,咋了,刚才话说茬了,你不高兴啊?”王勇搭着刘青松的肩,“让我想想,跟弟妹吵架了?夫妻生活不和谐?”   “去你的。”刘青松道,“没吵架,我们和谐着呢?”   “那咋黑着脸啊?也不是工作上的事。”王勇吧唧一下嘴,“啥事你给我说说呗,哥给你出出主意。”   刘青松将信将疑:“你能给我出啥好主意。”   王勇道:“你还看不起我了?当初爱丽嫁给我时,可不愿意了,又是嫌弃我没文化,又是嫌弃我粗鲁,你看看现在,不是被我收拾地服服帖帖的吗?”   刘青松一想也是,当初跟王勇还不熟的时候,大家都在说他老婆气性高,不好相处,现在的确跟之前不一样了。   刘青松动了动嘴,还是把余桃又收掉初恋消息的事说了出来。   王勇倒吸一口气:“你没用我上次教你的那法子啊?”   “啥法子?”刘青松问。   王勇:“就说你也有初恋,是个护士,在战地上认识的,一会儿去办公室,我给你写封信,就当是你初恋给你的来信。”   刘青松咋听咋不靠谱:“算了,我有法子了,你就不用管了。”   说完,刘青松整了整帽子,大踏步地走了。   “嘿,这小子还不信我的话。”王勇自认为比刘青松懂女人心,尤其是这段时间,李爱丽对他温声细语的,让王勇的尾巴都翘上天了。   等到下午回去的时候,刘青松刚准备走,王勇偷偷摸摸递给刘青松一封信。   刘青松一看,上面用钢笔字写了几个大字。   xxxxx   刘青松收   梅娟寄。   xxxxx   字迹粗犷,一点都不像是女人的手笔。   刘青松看了看手里的信封,又看着王勇偷偷摸摸的背影,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么难看的字,也骗不了余桃,亏王勇敢拿出来!   心中虽不信王勇的烂主意,刘青松还是故作坦然地将信塞进衣兜里。   他现在就跟那无头苍蝇一般,急需从余桃那里得到一丝一毫她喜欢自己的证明。   刘青松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中的焦急和不安到底是为了哪般,大概爱情使人盲目,昏招百出,不论男女,不论年纪,都是如此。   回到家,吃过晚饭,又赶着三个孩子去睡觉。   刘青松洗漱完,故意披着外套,坐在椅子上,装模作样的拿着一封信,在余桃面前读者。   “咳咳。”见余桃的注意力完全在书本上,刘青松咳了两声,把信封放在灯下显眼的地方。   余桃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抬头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一直咳嗽,嗓子不舒服?最近的确有些干,把衣裳穿好,别感冒了。”   “嗯。”刘青松不瞄余桃一眼,只点点头,右手手指点了点信封。   余桃的视线跟着刘青松的手指看去,注意到信封封面上,显眼的“梅娟”两个字。   明显女人的名字,余桃心里第一反应就是不舒服,不过,这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余桃心里一转,已经想起在哪见过这字体了。   毕竟,能把字的横竖撇捺都写得那么开的人,余桃印象很深。   她心中发笑,脸上不动声色,开口问道:“梅娟?这是谁给你写的信啊,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个人,我怎么不知道?”   刘青松瞥了余桃一眼,含糊道:“就那谁,我初恋。”   “谁?”余桃挑眉。   “我初恋。”刘青松说清了,眼睛却不敢看余桃。   “你初恋,你初恋的字写得挺别致的。”   刘青松心里一喜,抬眼看去,余桃脸上似笑非笑,哪里有一点吃醋的痕迹。   心中的喜悦顿时失了大半,如同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   “我初恋给我来信,你就不生气?”刘青松脸上无了笑意,光下,他的上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眼睛显得更加深邃,抿紧的嘴巴告诉余桃,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不生气。”余桃道,刘青松幼稚的把戏,只让余桃心里觉得好笑又好玩。   还未等刘青松失落,余桃又说道:“那字我印象深刻,我怎么不知道王勇啥时候成了你初恋了?”   说完,余桃噗嗤一笑。   刘青松红了脸,他知道余桃聪明,可是没想到余桃会一眼识破他的把戏。   刘青松不知道该说什么,支支吾吾的嘴硬:“不是王勇写的。”   心里却暗骂都怪王勇出的嗖主意,一点用都没有,还留下黑历史。   余桃不逗刘青松了。   她怎么不知道刘青松做这一套的目的,面上叹口气,余桃轻声说了一句:“傻瓜。”   说完,她起身,将白荀写给她的那封信,包括白荀送给她的那副玉镯子,一并拿到刘青松面前。   “你一直惦记的不是这吗?看看吧。”   余桃直接把信塞进刘青松手里。   刘青松一愣,望向余桃:“那我真看了。”   “看吧。”余桃道,“我跟白荀的确有过一段儿时情谊,不过那都过去了,我心里对他早就没了念想,如今遗憾都说清楚,也算是了却一个心结。”   刘青松看着手里字迹清隽的信,心里有酸,更多的是一种捡到宝的满足。   信里另外一个男人对余桃的牵挂和遗憾,遍布字里行间,可是也许那人也懂,遗憾只能是遗憾,未来他与之共度一生的会是另外一个女人。   余桃道:“都过了十几年了,孩子我都给你生了三个,你说你弄那些小把戏干啥?”   刘青松看完故作大度地把信递给余桃:“给你。”   “满意了?”余桃笑问道。   刘青松哼了一声:“巧巧,巧巧,你以前叫巧巧啊?”   余桃点点头:“对啊,主子家给我起的名字,后来我爹给改了。”   刘青松又哼了一声。   余桃不搭理他,想起刚才刘青松那个模样就好笑,忍不住乐道:“谁给你出的臭主意啊,不会是王勇吧?”   “就是他。”刘青松坦白道。   余桃道:“李老师经常跟我们吐槽王团长有多么不体贴,没想到你竟然会听他的话。”说完余桃又忍不住笑了。   刘青松动了动嘴:“老王还给我保证这一招有效,说女人肯定吃醋。”   “我看你们日子过得是开心了,天天净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刘青松不答。   余桃笑完,又道:“白荀还给了我一副镯子,我觉得很贵,想给他寄回去。”   刘青松打开檀木盒子,里面的白玉手镯晶莹剔透,包裹在红色绒布里,灯下光华内敛,是不可多得的好玉。   刘青松是不懂的,这幅手镯的价钱,大概抵得上他四五年的工资了。   “拿着吧。”刘青松道,“我肯定不吃味,以后我给你买更好的。”   说完,刘青松把盒子盖上,递给余桃。   余桃轻笑一声,接了过来,摸着盒子,叹了一口气。   “咋了?”刘青松问道。   余桃摇摇头:“没什么,我在想,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故人一面,白老爷子生前对我最好,还有老夫人,没想到老爷子已经去世了,现在还没安息。”   就算有见面的时候,也要等二十年之后了。   刘青松道:“肯定有机会的,现在跟苏维埃交恶,阿麦瑞克又与苏维埃争夺老大的地位,如果中央跟苏维埃交涉无法妥协,我国跟阿麦瑞克建交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余桃一愣,没想到刘青松对形势把握的那么准,他随口一说的事情,未来几乎就是按照那样的趋势发展的。   余桃笑笑,没有说话,把信和镯子收起来,拿到卧室的柜子里放着。   她刚起来,就看见刘青松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   “你进来做什么?总是跟在我身后,也不嫌烦。”余桃笑着,一边踮起脚尖,把玉镯盒子放在柜子的最上一层。   刘青松站在她身后,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接过余桃手里的盒子。   他个子比余桃高了一个头,很轻松就把盒子放在柜子上了。   两人身体挨着,穿得不算太厚,可也不薄。   就算如此,余桃仿佛还能感受到刘青松揽住自己的那只手灼烫的温度,还有喷洒在耳后炽热的气息。   “你欠我的,还没还完呢。”刘青松压低了声音一笑说道。   余桃耳朵一麻:“你昨天刚要完。”   “我不管。”刘青松道,“谁让你欠了我那么多顿肉。”   说完,拦腰抱起余桃。   余桃低呼一声,双手环住刘青松的脖子,红了脸。   秋意渐浓,室内依旧满屋春光,卧室里的灯又亮了半夜。   不管如何,这辈子身边的男人,就这个了。闹那么多别扭做什么呢,人生世事难料,夫妻之间还不如把误会说清,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有些遗憾,也只能是遗憾。 第73章 出差   第二天,?刘青松春光满面。   王勇见了,略显暧昧地笑笑:“咋样啊?老刘,我的主意不错吧?”   郑长征在一旁有些纳闷。   刘青松脸一黑,?把手里的信塞给王勇:“净出馊主意,?我以后再听你的我刘字倒过来写!”   郑长征从王勇手里把那封信抢过来,?大眼一看,?忍俊不禁道:“老刘,?你还真信他的话了?”   刘青松没说话,王勇在一旁冤枉道:“我这主意咋了?我这主意好着呢,你没看刘青松红光满面的,肯定起效果了。”   郑长征质疑地瞅瞅,咦,这刘青松真的不一样了,?尤其是跟昨天那副黑面阎王相比,今天是怎么看心情怎么不错。   难道王勇那烂主意,?真的有用不成?   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郑长征心中存疑,心道,等以后他跟向情闹矛盾,也试试这主意行不行。   日后别提郑长征有多后悔,?不过现在,郑长征跟王勇,只能跟在身后,看着刘青松一路哼着歌去了部队。   王勇:“老刘脑子没啥毛病吧?”   郑长征:“我看八成有点毛病。”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去,转眼间第一场雪来了。   余桃终于见识到这里冬天地威力。   北风裹卷着鹅毛大地雪花,漫天遍野席卷而来,不到一个小时地功夫,?地上已经下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出门望去,放眼都是白色,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窗户最外侧贴上白纱布,泼上水直接结一层冰,这是天然的挡风玻璃,后面还有一层玻璃,不过就算如此,北风依旧顽强,随便一个缝隙,它都能钻进房内,弄得夜里不蒙上被子睡觉都不感觉冻耳朵。   余桃只能在屋内用薄膜再贴上一层,窗户边缘的缝隙都用棉花塞紧了,这样到能勉强保持室内的温度。   火炕早就烧起来了,屋内还好,能有十几二十度的温度,出了门,零下十几度,顿时冷得发抖。   余桃怕冷,非要穿得厚厚的才行,夜里脚总是暖不热,扒着刘青松汲取他身上的火气才能睡觉。   三个孩子倒还好,余桃让他们跟着她和刘青松一起睡,睡了一夜,都吵着不舒服,夜里被窝里都是腿,伸也伸不开。   余桃无奈,只能让他们睡在西屋里。   白日里,余桃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和她不同,三个孩子吃完饭一溜烟地跑出去,带着的卢和赤兔,拿着刘青松给他们做的简易木雪橇,跑到营地前面的那条河上玩。   河水一入冬就结了冰,如今厚厚的一层,附近的农民牵着牛在上面走,都不担心冰会裂开。   因为实在是太冷了,河水的冰层都有十几米深。   余桃也不管他们,反正一到饭点,不用喊,一个个跟归巢的小鸟一样,乖乖地回来了。   回来一个个脸蛋红扑扑的,取下兔毛帽子,头上直冒烟,一看就知道下了力在玩,头发都被打湿了。   每天的饭很简单,各种干菜,腌制菜,腊肉,要么就是白菜,萝卜...   闲了的时候,磕点松子,在火炉里烧上板栗或是红薯,听着收音机里面的评书或新闻,偶尔,刘青松和余桃会围着火炉,给三个孩子讲故事。   一家人生活得平淡幸福。   离过年还有一个一个多月的时间,刘青松又要出差了。   余桃听到这个消息一顿:“这冰天雪地的,你们去哪?”   刘青松笑笑:“不能跟你说,是机密。”   余桃心里淡淡的不舍,转身站起来,去给刘青松准备东西。   她打得羊毛衫,刘青松要穿在衣服里面,还有羊毛袜子,手套,耳套,至于大衣和棉鞋,部队里发的已经足够好了,在外面买都买不到。   余桃默不作声地收拾着,想到刘青松这么冷地情况下,还要出去,说不定风餐露宿,还要遇到什么危险,余桃心里就不是滋味。刘青松见她默不作声,背对着自己,忍不住走到余桃身后,抱住她的腰:“怎么了?”   余桃挣扎一下。   刘青松把余桃的身子扭过来,看见她眼眶微红,心中一软:“怎么还流猫尿了?”   余桃听了这话,气得忍不住打了他一下:“师长怎么这个时候让你出去出任务?天这么冷,能受得住吗?”   刘青松用粗粝的手轻轻抹去余桃的泪光,笑道:“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再说了,这个温度算啥啊,以前在朝鲜的时候,天更冷,还不是扛了过来。我皮糙肉厚,没事!”   余桃别扭着不说话,她也不是怨师长,只是,只是心疼罢了。   上次刘青松出去一趟,挨了一个枪子回来,这次有没有危险,余桃不敢想。   “那你保证,不能受伤。”余桃道。   刘青松只笑不答,又道:“明天就要出发,中午我就不回来了。你跟孩子在家里,注意用火,注意安全,室内常通风,没事多出去走走,下地窖之前先通一下风,让二娃直接拿出你们够吃一个星期的东西出来。”   刘青松说完,又不放心地交待道:“出了什么事,直接去找师长,老郑这次在家,你也可以去找他,别嫌害臊张不开嘴。”   余桃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就别记挂家里了,我会照顾好孩子们的。主要是你在外,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你要多留心,保重好自己。”   说着,余桃的眼睛又红了。   往日对刘青松无情也好,现在拿他当自己共度余生的丈夫,拿孩子她爹看待时,余桃只觉得,刘青松还未走,她已经牵肠挂肚了。   这一夜,余桃依偎着刘青松睡,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刘青松就穿戴整齐出发了。   余桃给他准备了各种东西,其实不过是拖累,部队为了战士们的安全,各种装备早就准备齐全。   不过为了让余桃放心,刘青松还是带上了,准备走到半路找个地方藏起来,回来的时候再带回来。   余桃不知道刘青松心里藏着这个主意,吃过早饭,余桃带着三个孩子目送他去营地,一起送别的还有隔壁的李爱丽,王母还有王小娟三个女人加上三个大孩子。   三个女人眼睛一个比一个肿,也许是被家里x3的泪水攻势下住了,王勇离开的背影颇有些迫不及待。   看着刘青松出门,急忙喊着刘青松一起走,要不然,不知道这些女人还能哭多久。   “真没良心,就这么走了,不知道家里人多为他操心。”李爱丽红着眼睛说道。   说完,走到余桃身边:“也不知道咋这个时候出去出任务了,往年都没这种情况。”   想起最近广播里报道的新闻,他们跟苏维埃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李爱丽心里发慌。   王母和王小娟不懂,怕就怕李爱丽和余桃这种对形势一知半解的人,总是忍不住把事情往坏了想。   天气实在太冷,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余桃跟隔壁的娘子军道别,带着孩子回了家。   三个孩子也因为刘青松的离开,有些闷闷不乐。   余桃把担忧和思虑放在心里,道:“你们三个是不是该写作业了?”   老师寒假可是留了不少作业。   果然,一听余桃这么说,三孩子都跟霜打了似的,捏儿了。   把炉子放在桌子底下,桌子上围着一层葛布,四个人一人占一个桌边,再打开灯,就着灯光,一时间,屋里只有笔摩擦本子,还有翻书的声音。   今天外面没下雪,不过天空依旧阴沉沉的,室内若是不开灯,光线极低,根本看不了书。   孩子们写着作业,余桃看看时间,就去灶屋做饭去了。   今天做鱼粉,前段时间,有村民到家属院前面卖鱼,余桃特意多买了几条,直接悬挂在外面,一点也不怕坏。   刘青松最喜欢吃鱼粉,鱼骨面,余桃做饭的时候下意识多舀了两碗水,等反应过来,刘青松已经出去出任务了,归期不定,余桃叹一口气,又从锅里把水舀出来。   中午的鱼粉,受到三个孩子的一致好评。   只是,吃饭的时候,少了一个刘青松,怎么都不习惯。   下午,余桃没拦着孩子,直接放他们出去玩了。徐红果过来串门,手里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   “你这屋里收拾的真好。”徐红果围着桌子一坐下,直接说道。   余桃道:“还行,我不习惯坐炕上,感觉窝得慌,坐在下面又嫌冷,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你这火炉子怎么做的?回去我也让我男人整一个。”徐红果道,“整天坐在炕上,脚蜷起来,天天脚麻。”   她是南方人,更喜欢跟余桃这样,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想动就动,想起身就起身。   余桃细细说了桌子底下弄个炉子的法子,再三交待道:“烧的时候,一定要有人在。这跟炕不一样,家里还要多注意通风,不然中毒了可不好。”   徐红果点头了解了,她用针往头上挠了挠,又纳进鞋底里,随口说道:“李招娣该快生了吧。”   余桃一愣,最近都没咋看到李招娣出门。   下雪路滑,李招娣最宝贝她那个肚子,以防万一,一直待在家里不出门,平日里洗衣做饭都是秋草秋苗的活儿。   幸好孙秀娥跟杨和平谈过话,强制让三个孩子都去学校,听说秋苗那小姑娘成绩不错,次次一百分呢。   余桃:“算算日子,也该快了。”   徐红果说:“我今天在院子里看见她了,穿着一个大红袄,胖的不像人样了,肚子也挺的老高,估计也就年前年后了。”   余桃道:“那么胖啊,太胖了生孩子可不容易,她年纪又大。”   说着余桃忍不住皱皱眉,心中有些担忧。   不过,人家快生孩子了,这话说出来,跟咒人一样,余桃止住嘴:“希望她一切顺利,这次可千万生个儿子出来,李招娣心心念念有个儿子,希望她有了儿子之后,秋草三个姑娘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肚子里要是个女儿,投生到李招娣肚子里,又是受苦的命。   “唉,谁说不是呢?”徐红果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叹气道,“秋草那姑娘,老实,李招娣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手都冻烂了,相比之下,秋苗就要聪明的多。”   说完,徐红果又叹息一声:“李招娣那个性子,我说她两句,李招娣磋磨秋草磋磨的更厉害,外人也没法子管。”   “她胖成那样,走个路都喘,我看她生孩子的时候怎么生。”   徐红果恶狠狠的说了一句,末了又觉得自己的话太严重,道,“孙嫂子劝过她,我也说过让她少吃点,向医生也婉转提醒过,李招娣不听,死命地吃,咱们也没办法。”   余桃道:“咱们多注意一点,你跟她住的进,杨和平上班的时候,你多留意一点她家的动静,有苗头就喊一声,我肯定去。”   几人跟李招娣闹过矛盾归闹过矛盾,可是谁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事。   余桃只希望她们的担忧是杞人忧天。   徐红果坐到天边擦黑,她前脚走,后脚三个孩子就回来了,几个人走之前拿的红薯干已经吃完了,一个个小手红扑扑的,鼻头也是,鼻子下面还有冻得控制不住留下来的清鼻涕。   余桃看着三个人脏兮兮的样子,嫌弃地摇了摇头:“你们生怕我洗衣服清闲了,二娃,看看你裤子后面,全是泥,你是在泥堆里打滚了是吧?明天你们的衣服自己洗,我是不洗了。”   说完,余桃手上的动作不慢,把几个人玩湿的帽子,手套和围巾,都挂在火墙上烤着,过了一夜,几乎都能干。   二娃听了不服气道:“我自己洗就自己洗。”   余桃一乐:“行啊,明天上午,你们先把自己穿得泥裤子洗干净,洗完衣服再写作业,等作业做完?,才能出去玩。”   二娃听了余桃的安排,隐约有些后悔,不过他是那种爱面子的人,说洗就洗,不带反悔的。   “三娃也洗吗?”三娃问道。   余桃说:“对,你们三个一个都跑不了。”   三娃性子安静,又会撒娇卖乖,小时候还粘人,余桃一直当他小,总是护着他。后来余桃发现,这孩子跟二娃那个有一股莾劲的皮小子不一样。   三娃坏着呢,有些坏主意都是三娃在后面出的,干完坏事他还能把自己撇清。   三娃记性也好,书上的字他看两遍就能记清楚,耐性也好,有股专研劲,一个问题弄不清楚,他能不声不响蹲一天。   生了一个聪明的孩子,余桃也不知道怎么教。   后来,她跟刘青松商,三娃小的时候,正是培养三观和是非理念的关键时间。   她跟刘青松能做的,不过是以身作则,日常生活里,把三个孩子一视同仁地对待,赏一起赏,罚一起罚,俩人陪着他长大,让他度过一个有父母陪伴的幸福快乐童年。   “先把脚上脏的鞋换了放在走廊里,在家里要穿我给你们做的软底棉鞋。”余桃一边去灶屋,一边絮叨着,还未等她腾出手,大妞问道:“娘,我们可以烤红薯吃吗?”   “可以。”   一会儿变成了三娃:“娘,我想吃牛轧糖。”   “不行,今天你们已经吃过了。”   “娘,我的袜子破了。”是二娃。   余桃揉了揉额头,刘青松还没走一天,余桃已经想念他了。   “你们三个要是没事,就过来帮娘做饭。”余桃喊了一声,“大妞,你和二娃削红薯皮,三娃,你看着火,娘炒菜。”   “有什么事情,等吃完饭再说,你们一个两个吵得我头都大了。”   孩子们倒是听话,余桃一喊就乖乖地过来了。   “今天做的啥饭啊?”大妞问。   余桃:“红薯稀饭,馒头,虾米炒萝卜。”   “又吃萝卜,我们已经吃了一个月的萝卜了,天天吃萝卜,我放屁都有萝卜味了。”二娃哀叹道。   余桃听了笑了一声:“没办法,不吃萝卜就只能吃白菜和土豆。明天娘去食堂看看,想法子给你们弄点豆腐回来,行不?”   “豆腐好吃。”三娃道。   余桃笑着摇了摇头,几个人合作,很快就把晚饭做好了。   饭桌上少了一个人,大人小孩都不适应。   “娘,我爹啥时候回来啊?”大妞问道。   余桃道:“娘也不知道,不过过年之前应该可以回来,咱们今年冬天,不是计划着回老家吗?离开老家一年了,想不想爷爷奶奶?”   大妞点点头:“有点想,家里这个时候肯定杀猪了。”   二娃道:“我刚开始的时候想,后来就忘了。爷爷给我做的陀螺都被我打烂了。等会到家,我再让爷爷给我多做几个。”   余桃笑笑:“你们三个这一年都长高了不少,回去爷爷奶奶肯定吓一跳。”   说完,余桃摸了摸三娃的头发。   看着面前几个活泼可爱,健康聪明的孩子,余桃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到了时间,余桃就催着几个孩子去睡觉,刘青松走了之后,她夜里睡觉都不安稳,习惯躺在一个人怀里,猛然失去,余桃怎么都感觉不习惯。   被窝里暖不热,余桃翻来覆去,到了半夜才睡着。   如此,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了。   天气越来越冷,刘青松走了一个多月,隔壁的双胞胎都已经认人了,还未见刘青松和王勇回归的消息。   一直过了腊八,过了小年,刘青松还没回来。   余桃到隔壁向邱文辉打听,邱文辉直说不知道,孙秀娥劝她放宽心,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   余桃倒是挺放宽心的,她相信刘青松的能力,午夜梦回中她就靠着刘青松上辈子安安稳稳活到最后,这一点来安慰自己了。   可是另外一个邻居家里,可不那么安生了。   三个女人,并着三个不顶事儿的半大小伙儿,还有两个吃奶的娃娃,王勇一走这么多天,他们家几乎阴云密布,每个人出来都是愁眉不展的。   王勇是他们一家人的顶梁柱。   久等不回,余桃只能写信回老家,告诉他们大雪封路,刘青松任务又忙,今年大概不能回家,让父母在家安心过年。   本来要在过年带回去的那些礼物,风干野味,也被余桃花了钱,一股脑地寄了回去。   先不说家里人收到信之后,是怎样的失望。   过了年二十八,刘青松还未见归来,这下余桃彻底坐不住了。   家里过年用的东西,余桃已经备齐,两挂鞭炮,门画。   汤圆做好了冻在外面,还有炸的猪肉,鱼肉,鸡肉,以及做的油豆腐,豆腐丸子...   门外冻着的,室内装着的,应有尽有,可是余桃没一点想吃的兴致。   三个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余桃心情低落,也许他们同样担心刘青松,其他小朋友喊他们出去放炮,他们都没了兴致。   到了二十九,夜里。   窗外的北风呼啸,“呼呼”的声音刮过荒野,吹过无一丝人际的小路,窗户也被它吹得“哗哗”作响。   它如同一个鸣冤的幽魂,带着席卷一切的威势,在深夜里啸厉。   余桃裹紧被子,无法入睡。   直到后半夜,她半睡半醒之间,听见敲门声。   余桃瞬间惊醒,竖起耳朵,门外的确是敲门声,真真切切。   还有刘青松隔着风声的小声喊门的声音。   余桃急忙打开灯,套上棉裤,披上棉袄,踢拉着拖鞋去给刘青松开门。   门外大雪纷飞,刘青松跟个雪人一样,衣服上,帽子上,眉毛上,睫毛上,都落了雪。   他穿着一身军装,很厚实,手上还套着厚厚的手套,只有一双眼睛漏了出来。 第74章 过年   余桃眼睛一酸,?涩声发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啊?”   刘青松拍打自己身上的雪,眼睛弯起来:“有事情耽搁了。”   余桃进屋拿毛巾,给他扫身上的雪花,?刘青松接过来:“你先进屋去,?把衣服穿好,?被一会儿冻感冒了。”   外面实在太冷,?足有零下二十度了。   余桃听他的话进了屋,?吸了吸鼻子,把白日里穿得衣裳一件件套在自己身上,才出了门。   刘青松已经把裹在脸上的帽子和围巾取下来了,他一回头,余桃看见他的脸,眼眶顿时红了。   刘青松嘴巴已经干裂,?脸上也冻裂了两块,右脸颊颧骨和下巴,?都红红肿肿的。   “你这是出任务,还是遭难啊,怎么脸冻成这个样子了?”余桃问道。   刘青松没有回答,拉着余桃的手,把她扯进自己怀里,?一把抱住她。   一个带着寒气的拥抱,余桃并未挣脱,反而抬手环住了刘青松的后背。   “我真想你,想你跟孩子。”刘青松抱紧了余桃,闻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叹息一般说道。   余桃心跟着软了下来:“那你还出去那么久,一点音信都没有,?不知道我跟孩子有多担心。”   刘青松顿了顿,沉声说道:“抱歉。”   除了抱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这就是他的职责所在,除了抱歉,他连承诺都不敢做。   余桃轻轻摇了摇头:“抱歉啥,你不用说抱歉,我都知道。”   俩人相拥了一会儿,说了好一阵话,余桃才嫌弃一般,挣开刘青松的怀抱:“你身上好难闻,不洗干净别想上床。”   刘青松一笑:“难闻吗?我觉得你身上好闻。一会儿我就让我身上的臭气,粘上你的香气,咱俩不香不臭,刚刚好。”   余桃睨了他一眼,笑骂道:“臭流氓。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刘青松为了在年三十赶回来,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此时只觉饥肠咕咕,余桃一说,刘青松道:“我现在就想吃一口热乎乎的面条,有肉更好。”   饿狠了,最想的无非是家乡的味道,家人的味道。   刘青松的要求很简单,余桃马上站起身:“你先歇歇,用热水洗洗脸泡泡脚,我去给你下面条。”   说着,余桃就要去给刘青松打水。   刘青松拦住她:“我一会儿去澡堂子里洗,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洗澡了,在外面出任务还好,现在一提,身上哪哪都难受。”   余桃一愣:“现在澡堂子里还有热水吗?”   刘青松道:“应该还有。”   说完,他就去了卧室,找到自己换洗的衣裳和鞋子,踏着风雪往外走。   余桃追在身后:“你拿着伞出去,外面下雪呢,洗完澡别立刻出来,省的感冒。”   “我知道。”刘青松笑。   俩人说话轻声细语,也没惊动西屋里睡着的孩子们。   刘青松走了,余桃直接去了灶屋,给刘青松做面条吃。   过年不缺肉,余桃抓了两把炸好的猪肉,放进窝里煮着,趁着时间又和面给刘青松做手擀面。   把擀好的面条下到锅里,再放点切碎的白菜叶子,煮沸后,一锅香喷喷的地锅手擀面就做好了。   余桃顺着朦胧的窗户往外看,外面飘着雪花,隔壁李爱丽家里热热闹闹的,余桃还能听见李爱丽的哭声,估计那三个女人已经泪流成河了。   余桃失笑,见路上还没刘青松的影子,到书房寻了一本书,坐在堂屋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   刘青松没多久就回来了,身上脏兮兮的军大衣已经换下,穿着余桃给他做的大棉袄,他个子又高,看起来就像一只支棱着的熊。   余桃忍不住笑。   “你笑啥?”刘青松失笑道,一边关门,一边道,“外面冷得能把人耳朵冻掉了,我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老王,估计他也被李爱丽赶去洗澡了。”   “赶?”余桃睨了刘青松一眼,“我赶你了?”   刘青松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忙道:“我自己想去的。”   余桃见他如此,不愿跟他一般见识,说着话的功夫,余桃已经帮刘青松把盛了满满一盆的面条,端到刘青松面前了。   “还有泡菜就着,你要吗?”   刘青松摇了摇头,手上直接夹了一大块面条,吸进嘴巴里。   他吃得可真香,余桃又重新坐回在沙发上,看着刘青松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   反正,刘青松回来后,她嘴角的笑就没漏过。   “真满足,我出去时,最想的就是这个味。”刘青松吃了一大口,感叹道。   余桃道:“你慢点吃,不够锅里还有呢,要是还想吃,明天大过年的,我专门给你做手擀面。”   刘青松道:“明天我才不吃手擀面呢,我要吃饺子。”   “吃,我在雪地里冻了两大屉子饺子,都是猪肉馅的,明天肯定给你煮。”刘青松要啥,余桃应啥,说话的口气,跟余桃平日里哄孩子一样。   刘青松心里忍不住美,意识到余桃对他的宠溺,又有些难为情,他干咳一声,低头转移话题道:“你咋给我弄这么多肉,碗里的肉比面条都多了。”   余桃说:“快点吃吧,你在外面不知道受了啥罪了。你不是爱吃猪肉,明天给你做咕噜肉吃。”   刘青松埋头不说话,余桃突然对他这么好,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扒饭的动作是越来越快了。   吃了饭,已经十二点了。   余桃嫌外面冷,老夫老妻的,一开始看见刘青松的那股兴奋感已经没了,她拿着书坐进被窝里,刘青松洗完碗,才进来。   “我给你带了东西。”   余桃一愣:“你不是出任务了吗?带的什么东西?”   刘青松道:“任务结束后,给你买的。”说着他从堆着的大衣里面,拿出一块火红的围巾。   那块围巾红的艳丽,尤其是在灯下,刘青松拖着它的时候。   “我一眼就看见了,感觉适合你,你快试试看,合适不。”刘青松这还是第一次送东西给女人呢。   余桃有些愣愣的接过来,围巾触感非常温暖,比她用手织的要软多了,像摸着一团云。   心里说不喜欢,是假的,不过余桃还是掩饰道:“你怎么还知道,要给我带礼物回来。”   “问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快戴上,我看看好不好看。”   余桃轻哼一声,脸上带着微笑,把围巾散开,下了床,走到镜子旁边坐下。   镜子里的女人披散着一头乌黑的秀发,发丝因为长时间编起来,有些微卷。   她的皮肤白净,眼睛黑溜溜的,脸颊微红,粉色的嘴唇还带着欣喜的微笑。   原来,她现在的表情竟然是这么幸福吗?   余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楞,身后刘青松在催:“怎么样?喜欢不?”   余桃反应过来,嗔怒道:“别催,我还没戴上呢。”   刘青松:“动作真慢。”   余桃心里暗骂刘青松,送礼的时候,嘴巴倒笨了,连一句好听话都不会说。不过她手上的动作到不停,三下两下,就把围巾戴好了。   红颜的羊毛围巾,衬得余桃的脸更加白皙秀丽,明眸善睐。   “怎么样,好看吗?”余桃转过身问道。   刘青松拿着书,一愣,看了良久,才不自在地说道:“还行吧。”   说完,他的视线就转到另一边去了。   余桃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刘青松也意识道刚才自己不够男人,扭过头看着余桃,想说什么,可是见她笑得花枝招展的模样,心里就跟喝了酒一般美。   “有什么好笑的。”刘青松道,“你若是喜欢,以后我每次出门都给你买。”   余桃笑凝在嘴边,她宁愿不要礼物,可不想刘青松出去出任务,每次刘青松出去,都意味着危险和受伤。   只是,她知道,这些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余桃把心里的话咽下,笑容依旧:“这是你说的啊,我可没要求。”   说完她转过身,把围巾重新叠起来放好。   刘青松道:“我说的,要是知道一个围巾就能把你哄好,当初你刚来那会儿,我天天给你送礼。”   余桃没吭声。   刘青松见余桃打算把围巾放起来,连忙阻止道:“你放起来干什么,明天大过年,红红火火,戴起来多喜庆啊。”   余桃道:“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肯定要好好珍藏啊。”   “我把钱都交给你了,自己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家也是你当的。”刘青松拍了拍身边,让余桃躺进来,“你想买什么,自己买不就行了吗?”   余桃仰着下巴:“那不一样。”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对了,你的津贴都在我这呢,你从哪弄的钱买的围巾啊。”   刘青松道:“找人借的呗,本来我看中一件大衣,结果我们兜里的钱加起来都不够买的。”   余桃在刘青松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下,身边的男人就跟一个火炉一搬,余桃感觉他比身子底下的炕还要热。   听完刘青松的话,余桃笑道:“最后钱只能买围巾了。”   “可不是。”刘青松道,“这块围巾,就花了不少钱。”   余桃听完说:“以后你出去,我还得给你准备足够的钱了?”   “可不是。”   余桃开玩笑:“这样总感觉是我用自己的钱,给自己买东西,有点不划算。”   “那以后,我藏私房钱,专门留着给你买东西可以不。”   “不行,所有的都要上交。”   说完,余桃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刘青松抱着余桃,喟叹一般,将她的身体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美人香,英雄冢。   这次刘青松出去,可算是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夜里没余桃在,刘青松闭上眼睛也睡得不安稳,安全的时候,几乎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她。   吃饭时想到她,下雪时想到她,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都以为是余桃。   俩人躲在被窝里,说着悄悄话。   大多数是余桃说,刘青松听,都是话些家长里短。   包括给家里人写信,刘杨氏回信,让他们在这边好好过年,还寄过来很多吃的用的东西。   包括远在京城的栓子回信了,还有翠翠的回信。   三个孩子听不听话,过年置办了什么东西。   直到半夜,俩人才沉沉进入梦乡。   第二天,俩人都起晚了,一睁眼,已经快八点。   一大早,家属院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没断过,尽管如此,依旧没有吵醒余桃。   刘青松先起身,轻手轻脚地穿上衣裳,出了东屋到堂屋,三娃已经醒了,正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发癔症。   刘青松一笑,蹲在三娃身边,给他扣上棉袄的扣子。   “爹!”三娃眼睛一亮,大声道,“你昨晚回来的吗?”   刘青松点点头:“对,怎么不把扣子扣好啊,外面多冷。”   三娃任由刘青松伺候他,掰着手指道:“爹,你这次走了47天,比上一次还多了3天呢。”   刘青松直到三娃聪明,没想到这孩子连上次他走了多少天都记住了。   “臭小子。”刘青松摸了摸三娃的头发,从火墙上,把他的帽子取下来,“想爹了吗?”   “想。”三娃老实地点点头。   刘青松听了心里不知道有多美,他掐着三娃的咯吱窝,一把把三娃举起来:“让我看看,爹走的这一段时间里,你有没有长大。”   三娃突然腾空起来,下了一瞬,后一秒,就放轻松,任由刘青松把他举高放下,嘴巴里“咯咯”得笑着。   三娃穿得多,这一年又长大了不少,刘青松力气再大,重复举起的动作几下,也累得有些气喘。   “看来你真的长大了不少,再过几年,我就举不动你了。”刘青松把三娃放下。   三娃道:“我很快就能长高了,等我长高,爹你就变矮了,都时候我可以把你举起来。”   孩子无意的一句话,反而弄得刘青松有些窝心。   “行。”刘青松说,“等爹老了以后,就等着你把爹举起来。”   俩人的声音,把还在梦乡里的二娃和大妞吵醒了。   二娃嗓门大,还没起床,窝在被窝里,伸着头就往外喊:“爹,爹,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刘青松走到西屋,小声叮咛道:“你们小点声,你娘还在睡觉呢。赶紧起来,爹给你们下饺子。”   “好嘞。”二娃直接翻身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道,“爹,你这次咋出去这么长时间啊,我以为你过年都不回来了了。”   “我们可担心你了。”大妞道。   刘青松轻笑:“爹知道了,你们快起来,爹给你们买了礼物。”   “礼物?”二娃睁大眼睛,穿衣服的动作快了两分。   “嗯,你们三个都有。”刘青松还不忘交待道,“出去小点声。”   “知道,知道。”二娃鬼马地点点头。   刘青松失笑,拉着三娃回堂屋,交代几句,穿过东屋门,准备去灶屋把水烧上下饺子。   他动作放轻,刚进卧室,就看见余桃睁着眼睛躺在炕上发呆。   “醒了?”刘青松小声问道。   余桃迷糊地点点头、   “醒了再睡一会儿,我去下饺子。”跟对待孩子截然不同的态度,若是二娃听到了,一定会大声喊“不公平”。   不过,二娃现在正兴高采烈地穿鞋呢。   余桃摇了摇头:“不了,我马上起来,被窝里不热了。”   炉子里的碳燃了一夜,只余下余温,没有烧热的烟气穿过炕道,火炕的温度也降下来了。   刘青松道:“我现在去烧水,马上就热了。”   余桃依旧遥遥头:“今天是1961的最后一天,有始有终,我还是起来吧。”   刘青松见状也不再劝,他把火点上,等水烧的差不多的时候,去室外,把冻着的饺子,拿了一屉回屋内。   “爹,爹,快把门关上,好冷啊。”北风顺着门缝钻进屋内,大妞正在洗脸,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刘青松急忙用脚把门顶上,对大妞交待道:“洗完脸快点把帽子戴上,抹点你娘的搽脸的。”   大妞点点头。   手里的屉子也冰得不行,刘青松急忙走到灶屋,搓了搓手。   等他把饺子下好了,余桃和三个孩子也都收拾好,就等着开饭了。   饺子包的皮薄肉多,咬一口汁液四溅,再配上辣油和醋为主料调制的蘸酱,滋味不知道有多美。   余桃这一年忙,不常给他们包饺子,也就过年能放开了肚子吃了。   大妞夹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饺子,乐呵呵地对着三娃道:“二娃,这是你包的大将军,你吃不。”   “给我。”二娃把那个饺子夹进自己碗里,“我以后是要做将军的,吃饺子也要吃大将军。”   余桃和刘青松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吃过早饭,刘青松去领导那里汇报工作,是的,他过年也不休息,当然,领导也不休息。   除了批了假回家探亲的人,营地里过年都不带休息的。   听人说,往年还会有文工团下乡活动,今天大雪封路,有一段路直接被雪压塌了,文工团的子弟兵们,根本过不来。   原本计划好的汇演也没了。   领导只能要求,食堂里做的饭好一些,起码让战士们吃满足了。   这可就苦了炊事班的战士了,不过这几天虽累,他们也心甘情愿。   其余的事情先不谈。   刘青松一走,几个孩子拿着刘青松带回来的连环画看个不停,余桃开始着手准备中午要吃的饭了。   天气冷,炒的菜容易凉,今天中午,余桃准备吃火锅。   反正东西都是现成的,再准备两块洗好的牛骨放在锅里炖汤就行了。   炉子和锅也是现成的。   刘青松不到十一点就回来了,他刚出完任务回家,师长给他放两天的假整顿。   外面冰天雪地,又是过年,除了警戒外,战士们训练也减少了。   中午,就着一窝热气腾腾的牛清汤,一家人围着炉子,往锅里烫各种食材。   秋季晒干的各种菌菇,在黑市买的海鲜干货,鱼丸,牛肉片,猪肉片,土豆,红薯,冬瓜干,粉条,干菠菜...当然,还少不了东北冬季必不可少的大白菜了。   余桃调好的蘸料,还有特意做的咕噜肉,糖醋鱼...   中午,一家人都吃的幸福满足。   吃完饭,二娃忍不住道:“要是以后能天天这样吃就好了。”   刘青松道:“你想的倒很美。天天这样吃,不怕把爹吃垮了。”   二娃嘿嘿一笑。   余桃道:“未来都靠你们努力啊,说不定有一天,天天吃肉你们都吃腻了,还想找野菜吃呢。”   大妞说:“吃肉怎么会腻呢,反正我怎么吃都不腻。”   余桃笑着说:“要不我们打个赌。”   “打啥赌,打啥赌?”一听打赌,二娃兴致起来了。   余桃把三娃的头摆正:“三娃,坐直了看书。”   三娃听了慢吞吞地坐直,余桃见状,才空出嘴对二娃道:“打赌,过不了三十年,你们吃肉都会吃腻。”   二娃道:“三十年,那我得多大了。”   “三十年后,我跟你爹都老了,你也有三十六七了,比你爹现在还大一点呢。”   二娃说:“那我的官肯定比我爹大了,说不定我那个时候就当司令了呢,司令当然可以吃肉了。”   大妞也说:“那个时候,我肯定也好大了。说不定我都当上校长了,校长挣的钱多,我也可以天天吃肉。”   没想到俩上二年级的小孩子,已经思考得这么远了,一点也不顺着余桃的思路来。   余桃听完俩孩子的“宏图伟愿”,一时也忘记了刚才的话茬,打赌的事情,也忘在了脑后?。   几个孩子不停地说着话,刘青松和余桃时不时插进去,火炉上考得红薯和板栗冒着香甜的气息。   东北驻军的日子漫长又飞快。   时光不知不觉地流逝,回想起来,又是好久。   很快就出了年,孩子们冬季假期长,过了十五依旧不开学。   刘青松和余桃又恢复成以前的生活状态,他们去上班,孩子们在家里,或者跑出去玩。   不过,李招娣的肚子依旧没消息。 第75章 危机   余桃心里惦记,?每次下班经过,都会下意识往李招娣家里看一下。   王小娟和徐红果,跟余桃住在一片儿,?三个人下班后,?没意外都会一起回家。   徐红果见余桃往李招娣家张望,?说:“不用看了,?李招娣一准在炕上躺着,?我家跟她家挨着,我都没见她出门倒过水,每天夜里洗脚水都是秋草给她泼的。”   “算算日子,也该生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余桃道。   李招娣跟附近几家人的关系搞得都很僵,也就徐红果能跟她说上话。   不过徐红果人知道上进,?家属院里搞扫盲的时候,徐红果成绩好,?李招娣学了两天就糊弄人,俩人的差距渐渐拉开,距离也变得远了。   说句心里话,徐红果眼界开阔后,也不怎么乐意搭理李招娣那种得过且过,?不求上进的人了。   跟李招娣在一起,徐红果挨批的多,跟余桃她们在一起,徐红果又能学到知识,人充实了,钱也拿到了。   现在家里大人小孩,都听徐红果的,?为啥子,孩子都像他们爹,口拙脑瓜子还笨,说不过她。   余桃是想让家属院里的女人都打开眼界,获得心灵上的解放,可是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嫂子们自己愿意改变啊。   李招娣不愿意,余桃不可能硬逼着她走。   或许,李招娣心里还觉得,是余桃吃饱了没事干呢。   徐红果听了余桃的话,也道,“那谁知道呢,不会是怀了一个哪吒吧!”   王小娟道:“有些人怀得时间长,我在老家,听说隔壁村的一个媳妇儿,怀了十个半月才生下来。要不是孩子跟他爹长得像,大家伙儿都以为她偷人了。”   王小娟说话细声细语,普通话也越来越好,余桃都听不出来她话里严重的口音了。   李爱丽还跟余桃埋怨过,说余桃就会给人下盅,王小娟回到家里,认字能认大半夜,问完李爱丽问两个上学的孩子。   余桃发的那一本小册子,李爱丽读一句,王小娟背一句,背完让家里识字的人检查,然后对着册子和背会的读音认字。   如此刻苦,王小娟竟是六个工人里,除了徐红果最先背完所有药材的人。   余桃听了又是欣慰又是感叹。   旧时代埋没了多少人,他们这一代人,就像压在石块下面的野草种子,大部分直接无声无息地沉寂,归于泥土沼泽,而有的却在顶着压力发芽。   发芽后,长出嫩叶,他们才发现,土地外面依旧黑暗,只透过石头和泥土连接的缝隙,看见石头外面的点点光芒。   石头外面有他们必需的光。   有的直愣愣的向上长,想把石头抬起来,有的弯曲自己的躯干,横着奔向阳光。   余桃觉得,她自己是在那些发现光,给与光的人身后,后知后觉发芽的人。   而现在,她也成了撑起石头的人。   虽然力量薄弱,但哪怕她的行为只鼓舞了一个人,让她勇敢地迈向新的台阶,如此,也能聊以慰藉。   总有一天,石块会被移开,阳光普照整个大地。   余桃相信,那一天不远,而奔向那一天,不是靠空想,靠的是实干。   起码,在未来,她的孩子们可以尽情地在阳光下奔跑,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听完王小娟的话,余桃叹息一声:“主要是李招娣本来就是大龄孕妇,她又不听劝,咱们几个跟李招娣住得近,这几天多留心一点。”   余桃话刚说了没两天,李招娣家就传来凄厉的声音。   那是还未出正月的二十三,夜里北风大作,余桃突然从梦中惊醒。   刘青松也听见了声音,睁开眼睛问了一句:“这是谁?”   余桃已经坐了起来,一边快速地穿上衣服,一边说:“估计是李招娣要生了。”   不知为何,余桃心里总有一股不安感,她穿好衣裳,见刘青松也爬了起来,说道:“你起来做什么?”   刘青松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万一有我需要帮忙的呢。”   余桃一想也是,俩人没有多说话,急匆匆地就往李招娣家里赶。   隔壁两家人,似乎也听见了声音,屋里的灯都亮了起来。   余桃出门时,刚好碰见孙秀娥,她穿戴严实,头上裹着一个巨大的围巾。   “嫂子,你也醒了。”余桃打了一声招呼。   “对,我不放心。”   几个人边走边说,还很快就到了李招娣家里。   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住在附近的几家人,都过来了。   余桃来得早,一来就看见秋草眼睛发红,穿着单薄的毛衣,红着眼睛打开了门。   “余婶儿,校长,你们快救救我娘。”   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夹着室内久不透风的湿臭气。   李招娣本来就是不爱干净的人,她肚子大了之后,外面天气冷,地面又滑,为了避免不小心摔跤,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李招娣躲在房间里足足有一个多月没出过门。   此时,屋子里的气味不知道有多难闻。   不过余桃和孙秀娥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屋内传来李招娣隐约的□□声,李招娣还不算太笨,她已经生过好几个孩子,知道这个时候要保留体力。   孙秀娥道:“秋草,别担心,先去把衣服穿好,照顾好妹妹们,你娘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说完,孙秀娥率先进了屋。   刘青松等在外面。   余桃跟在孙秀娥身后,一眼就看见,李招娣瘫在床上,一脸痛苦,厚重的黑色棉裤上,浸了不少血。   余桃心里一惊。   孙秀娥已经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秋草,问道:“秋草,你爹呢?”   秋草道:“爹去找医生了。”   孙秀娥忍不住怒道:“胡闹,这个时候去找医生,血流了这么多,在家里怎么生!”   刘青松在外面听完,抬声道:“嫂子,我去喊人拿担架过来。”   说完,刘青松就踏着厚厚的雪走了。   室内的空气憋闷腥臭,李招娣躺在床上,黑色肥胖的脸变成了灰白色。   余桃对着秋草道:“秋草,咱们得去卫生所,你去找床干净的被子,一会儿好挡风。”   秋草眼眶红着,急急忙忙“唉”了一声,就往另一个屋里跑。   小一点的秋苗抱着只有三岁大的妹妹,面无表情地躲在房间的一角,似乎躺在床上痛苦哀嚎的女人,不是她亲娘一般。   余桃心中一滞,不过想到李招娣平日对待她们姐妹的态度,余桃心里又有些理解。   她对着秋苗漏出一个安抚的笑,就扭过头。   秋苗却愣了愣,抱紧窝在怀里的小妹妹,沉默得垂下眼眸。   秋苗知道余桃的,余桃是班里刘媛媛和刘东海的娘,经常给他们做好吃的。有很多个夜里?,秋苗都在想,为什么自己的娘跟刘媛媛的娘不一样,如果余桃也是自己娘就好了。   李招娣流了那么多血,躺在床上,一脸的痛苦。   秋苗心里却没有什么感觉。   姐姐秋草是个傻子,无论李招娣怎么对她,她都没关系。   可是秋苗不一样,懂事之后,秋苗就知道,李招娣不喜欢她们姊妹三个,一开始秋苗还会难过,后来她就不会了。   李招娣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李招娣。   秋苗迫切地想要长大,长大了就离开这里,跑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孙秀娥和余桃忙着安抚李招娣的情绪。   腿间的血还断断续续地流着,也许是害怕,李招娣抿紧了嘴巴,双手抓住身上黑色的偏襟棉袄,一下也不敢动。   “嫂子,救救俺娃儿。”见孙秀娥坐在了她身边,李招娣忍不住颤抖着声音说道。   “别怕。”孙秀娥的声音掷地有声,在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也莫名地令人信服,“生孩子都这样,一会儿人来了,就把你送到卫生所,很快的,你要相信医生。”   孙秀娥平日里就有威信,李招娣是怕她的,这时听了孙秀娥的话,心里似乎有了力量一般,点了点头。   不过,李招娣到底生了好几个孩子了,身体慢慢地没了力量,而且她愈发的冷了,就好像生命在慢慢流逝一般。   李招娣红着眼睛点点头,伸出手,拉住了孙秀娥和余桃的手,她的手冰得跟屋檐子上挂着的冰溜子一样,余桃身体一顿。   李招娣道:“俺知道,嫂子,你跟余桃都是好人,俺要是有个万一,你一定要替俺照顾好俺肚子里的娃,俺有预感,这是个男娃。”   徐红果还有王小娟不知道啥时候过来了,听了李招娣的话,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跟托孤一般的语气是啥意思?   先不说,孙秀娥和余桃,跟李招娣没有太大的交情,李招娣此时也就多流了一点血,谁生孩子不是这样啊。   就算害怕自己有个万一,想要托孤,也不能托给孙秀娥和余桃啊。   那是一个娃,又不是萝卜白菜,再说了,孩子爹还在呢,他又不是死了?   李招娣依旧是那个自私的性子,不过是借着机会,知道孙秀娥跟余桃心软,故意把孩子捆绑给孙秀娥和余桃罢了。   徐红果忍不住对着王小娟瘪了瘪嘴,王小娟也皱起了眉头。   因为李爱丽跟李招娣矛盾极深的关系,王小娟不止一次听到李爱丽嘀咕李招娣了。   王小娟一直没跟李招娣接触过,今天算是第二次见面,李招娣给她留下的印象一直不好。   握着自己手的那几根手指,冰凉,僵硬。   徐红果和王小娟都听出来的话音,孙秀娥和余桃又怎么会听不懂。   孙秀娥一脸严肃,把李招娣的手拉开,反过来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就放宽心,那个女人生孩子不是闯一次鬼门关,你的孩子还是要你自己照顾,没事的!”   李招娣还想说什么,门外一阵嘈杂,是刘青松他们回来了。   “快快快,担架来了,先把嫂子抬上去。”   徐红果的丈夫洪涛站在门前,大声喊道。   徐红果道:“你们直接进来吧。”   李招娣那么胖,靠他们几个女人根本抬不上去,万一摔了造成二次伤害就不好了。   洪涛一听自己老婆这么说了,就知道可以直接进去了。   下一秒,洪涛打头,后面跟着刘青松,王勇,郑长征,还有几个住在附近的,都是熟面孔。   几个人合力把李招娣抬上担架,又用秋草找好的棉被把李招娣裹好了,抬起来就往外面走。   孙秀娥自然跟着一起去,余桃留下来,给李招娣收拾住院需要的东西。   “秋草,秋苗!”担架上的李招娣依旧不放弃,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秋草,“秋草,娘要是有个万一,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弟弟。”   秋草秋苗和三四岁大还不知事的秋禾,躲在角落里,看字自己娘一身的血,被抬上架子。   “娘。”秋草喊了一声,向前走了两步。   李招娣眼睛死死地盯着秋草三姐妹:“答应娘,娘要是走了,一定要照顾好弟弟。”   “娘,你别死。”秋草已经忍不住靠近担架。   李招娣如钳子一般的,冰冷的手,死死的捏着秋草的手,好像要逼着秋草发誓一般,说:“答应娘,照顾好你弟,不然,娘闭上眼睛,也要跟在你们身后面。”   秋草一愣,嘴巴微微张着,含在眼睛里的泪仿佛凝结了一般,她不解地看着李招娣,有委屈,有迷惑,更多的是麻木。   难道,她们三姐妹,还抵不上李招娣肚子里那个不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的孩子强吗?   “娘?”秋草呆呆喊了一声。   “答应娘!”李招娣仿佛在用灵魂逼着秋草起誓。   孙秀娥早就看不下去,冷和一声:“够了!还在拖延什么,还嫌血流的不多是吗?你们几个赶紧把架子抬起来,咱们出发。”   刘青松几人听孙秀娥发了话,对视一眼,那就走呗。   刘青松弯腰,喊道:“一,二,三,起!”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往卫生所走去。   路上他们恰好碰见领着医生,深一脚浅一脚往家里赶得杨和平,这下倒好,杨和平不用回家,直接带着医生,跟着大家伙二一起去卫生所就行。   卫生所离得不远,不过李招娣比较胖,大家顶着寒风,到了卫生所,依旧出了一头的汗。   把李招娣抬过来,他们就算完成任务,剩下的情况如何,都要交给医生。   另一边,看着抬着李招娣的担架走远,徐红果才“呸”一声,骂了一句:“什么娘啊!”   秋草依旧站在门前,呆呆地看着,被李招娣拉过的手腕僵硬着,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秋苗看见自己的姐姐这般,忍不住拉着还在啃手指的秋禾靠近秋草。   余桃叹息一声,拍了拍秋草带着帽子的头,蹲在秋草面前:“秋草,没事,不用把你娘的话放在心里,要记住,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的人生,要为自己活。”   余桃声音轻柔,像是三月暖暖的阳光。   秋草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温柔相待,余桃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就像对打一个平等的生命一般。   秋草心里莫名委屈,鼻子一酸,含在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地从眼眶滚落出来。   “有那样的娘,真是可怜三个姑娘了。”徐红果心里不是滋味,王小娟也是,王小娟这辈子没拥有过孩子,如果这三个姑娘,是她的孩子,那真是再怎么疼都不为过。   余桃看着孩子忍着抽泣,无声地流泪。   泪水划过她脸上冻得红肿的冻疮,秋草只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可是她眼里的泪怎么也擦不完。   秋苗见此依旧沉默,三四岁大的秋禾见姐姐哭了,沉默的跑到一旁的房间里,拿出一块破旧的毛巾,递给秋草:“擦,擦,不哭。”   家里父母不疼,三个女娃似乎习惯了安静与沉默,小的那一个应该跟三娃差不多,可是看起来,连话都说不顺溜。   余桃有些自责,因为跟李招娣有过矛盾,李招娣的三个女儿,余桃也无暇顾及。   唯一的善意,也就是有一天,她们走在路上,余桃碰见了,给过她们一个新摘的小西瓜。   那个西瓜,不知道吃进孩子嘴里了没有。   “没关系,想哭就哭吧。”余桃摸了摸秋草的头,接过秋禾手里的毛巾,小心避过秋草脸上的冻疮,给秋草擦干眼泪。   擦完,又拍了拍一旁面无表情的秋苗的头,漏出一个笑。   秋禾早就害羞地躲在秋苗身后。   余桃心中微酸,站起来,对着三个姑娘说:“现在婶子们要给你们娘收拾生孩子坐月子用的东西,你们小,也帮不上忙,先去睡觉吧。”   秋禾怯弱地道:“我娘生孩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我给你们拿。”   徐红果道:“那真好,不用咱们找了。”   李招娣家里,弄得跟猪窝一样,家里只有三个孩子,要不是情况紧急,她们在李招娣家里翻东西也不恰当。   秋禾听了这话,翻身爬上炕,在炕头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大布包,包里东西准备得十分齐全。   虎头帽,干净柔软的小杯子,孩子穿得小衣服,还有针脚细密的尿包...   样式都是男娃的。   徐红果道:“这准备的还挺全。”   余桃看了一眼秋草三姐妹身上破旧单薄的棉袄,心里不知道啥滋味。   “就这样吧。”余桃道,“也不知道李嫂子要在医院住几天,咱们先把这些东西送过去。再拿一床干净的被子,其他需要的,明天天亮了再说。”   已经夜里两点多了。   徐红果和王小娟都同意了余桃的意见。   屋内的热气早就散的差不多,几个孩子衣服单薄,已经冻得缩在一起。   余桃催她们上炕,又往炕洞里填了够烧一晚上的煤炭,交代了孩子们几句,才跟王小娟和徐红果,拎着大包小包,往卫生所走去。   路上倒是不黑,路上的积雪也被战士们打扫干净,只是呼啸的北风刮在脸上生疼,伸出袖子外面抓着东西的手指,冻得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到了卫生所,刘青松几人还未走。   见余桃过来,余桃急忙接过余桃抗在肩上的被子。   “情况怎么样了?”余桃问道。   刘青松说:“不知道呢。不过我看医生脸色还算好,应该没啥事。”   余桃听完这话,心里舒了一口气,不管李招娣多惹人讨厌,余桃也不想听见不好的消息。   生孩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几人把东西交给杨和平,杨和平脸上倒是千恩万谢,说李招娣平安后,请他们几个吃饭。   刘青松几人当然推辞,见杨和平脸色凝重,刘青松几人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就一起离开了。   说到底,他们几个只是杨和平跟李招娣的邻居。   女人们跟李招娣处的不好,男人又看不上杨和平口蜜腹剑,背后捅刀的性子。   能在李招娣生产的时候尽心尽力把她抬过来,不过是看在战友的面子上,出于人道主义的帮助。   尤其是王勇,上一次在后面传他跟王小娟绯闻的,就是李招娣,要说背后没有杨和平的影子,王勇自己都不信。   这次能过来,只能说是王勇自己宽容大度。   李爱丽听见李招娣难产的事,可是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笑呢,上次她孩子差点没的仇恨,李爱丽可记得清清楚楚的。   跟杨和平没啥说的,女人不说了,男人也是如此。   余桃和刘青松回到家,已经三点一刻了。   屋内暖气融融,还有淡雅的清香味。   刘青松先到了一杯热水,端给余桃:“喝点茶暖暖身子。”   余桃一边摘围巾,一边就着刘青松的手,喝了两口,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顿时感觉四肢百骸都有一股热流暖过一样。   喝完两口,余桃就摇了摇头,不要了。   刘青松端过杯子,把剩下的水喝干净。   外面实在太冷,尤其是半夜,正是最冷的时候。   俩人无话,把外套脱了,睡在床上,才感觉到活了过来。   余桃躲在刘青松怀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刘青松抱着她,温声说了一句:“睡吧。”   余桃点点头,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里。   梦中,李招娣抓过的那只手,仿佛黏上一般。   “我的孩子就交给你了。”   “帮我照顾好他。”   余桃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睁开眼睛,只觉得做了一夜乱糟糟的梦。   梦里李招娣一会出现,一会离开,她还跟李招娣一起去爬山,挖蘑菇野菜,下一秒,李招娣的脸又变成了王小娟,然后徐红果跟余桃说李招娣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杨和平的。   “什么跟什么啊..”余桃忍不住失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不过是一个转头,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就被她忘在了脑后。   生物钟准时,哪怕昨天夜里忙了半夜,余桃已经准时爬了起来。   刘青松早在她起床之前,就出去了。   炉子里被刘青松添了新的煤炭?,屋子里暖融融的。   余桃起床,用铜壶里的热水洗漱,一边把早上喝的粥煮上,粥上面蒸着鸡蛋和馒头,一会儿再炒一个菜就可以了。   饭刚煮到一半,三娃就半睁着眼睛,披着棉袄,从床上爬下来了。   他一醒过来,就径直地来找余桃,见余桃坐在灶下烧火,一声不吭的拉开余桃的手,窝在余桃怀里。   余桃忍不住笑了一声,软声问道:“醒了?”   三娃揉着眼睛点点头。这可爱的样子,余桃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痒痒的,三娃顿时笑起来,缩了缩脖子。   “又不把衣服穿好。”余桃轻声责怪道,一边说,一边腾出手,将三娃的扣子扣好。   三娃窝在余桃怀里,问:“娘,昨天你跟爹出去了吗?”   “是啊。”余桃道,“你怎么知道?”   三娃说:“我听见声音了,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余桃听完笑了一声,孩子总能惹她发笑,哪怕是再小的小事。   帮三娃把衣服整理好,余桃拍了拍他的屁股,说:“去把姐姐和哥哥叫起来,他们两个大懒虫,该吃早饭了。”   三娃点点头,一溜烟地跑到西屋去叫大妞和二娃起床。   不一会儿,西屋就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新的一天,一下子热闹起来。   余桃摇头失笑,不一会儿几个孩子陆续道灶屋里,在盆里倒上热水,兑一点用压井刚压出来的凉水,跟企鹅一般,头对头挨着蹲在盆边洗脸。   煮粥的锅已经上了大气,白色的水蒸气升腾起来,笼罩着半个房间,屋内白烟环绕,能闻见锅里米粥和馒头的清香味。   余桃又在另一个锅里炒了一盘豆芽,还有昨天未吃完的酸豆角肉末,配上流油的咸鸡蛋,早餐已经做好了。   刘青松也从外面跑步回来了,一回到室内,他眉毛与睫毛上凝结的霜就化成水,看起来眉眼湿润,忽略他古铜色的皮肤,倒有些清秀书生那味。   两只狗已经长得老大只,跟着刘青松回到室内,直接蹦道灶台后面堆放柴火的地方。   那里余桃堆了一些柔软易燃的稻杆,还有余桃专门为他们准备得小窝,夜里两只狗就在这里睡觉,旁边就是烧的暖暖的铁炉子,一点也不冷。   白天在家,两只狗就会藏在桌子底下的煤炉边,他们最会找舒服的地方了。   刘青松一到家,见到余桃,就告诉她一个消息:“杨和平媳妇生了,男娃,母子平安。”   余桃听了一愣,笑开了:“那挺好的,只希望李招娣得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儿子,以后能对秋草她们三个好一点。”   不是恶毒的人,谁也不想见到一个熟悉的人死掉,哪怕那个人不讨人喜欢。   刘青松道:“难哦。”   说着,刘青松把余桃盛好的饭往桌子上端。   余桃坐下来,跟着叹息:“李招娣和杨和平,孙嫂子和我都给给他们做了许多功课,可是三个女娃的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我就冷眼看着,他们有了儿子能咋样。”   后世,重男轻女的问题都没有得到解决,更别说是现在,刚建国没多久的时候了。   大妞听了余桃的话,心有戚戚,忍不住问道:“娘,为什么秋苗爹娘对她不好啊?秋苗可聪明了,每次考试都能考一百分。”   杨家的二姑娘秋苗是那种举一反三的聪明孩子,老师教的东西,她一学就会,因为回家会有烦劳的家务,每次作业,秋苗在课堂上就能完成。   大妞别提有多羡慕了。   余桃道:“秋草爹娘对秋禾不好,那不是秋草的错,是她爹娘的错。”   大妞听了,神情低落:“秋苗真可怜。”   余桃跟刘青松对视一眼,刘青松道:“你若是觉得她可怜,可以跟她做好朋友,尽你的能力去帮助她。”   “不过,你要分清帮助和施舍的区别,好朋友应该是平等的。”   大妞有些不懂,余桃摸摸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长大了,大妞会知道的。   有些道理,不是大人说了,孩子就能懂的,她只有去经历,去体会,在人生的某个时间点,突然恍然大悟,哦,原来以前父母说的原来是那个意思。   余桃和刘青松一点也不急,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陪伴着孩子们成长。   吃过早饭,规律的一天又开始了。   李招娣平安生产,没有发生余桃预想之中的噩耗,余桃也就把李招娣的事情放在脑后了。   毕竟生孩子,在家属院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方兰蕙也即将临盆,她已经休假一段时间了。   谁知,余桃刚下班,就听到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完结,谢谢一直以来的包容和体谅。 第76章 故去   李招娣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余桃是不敢相信的,毕竟上午刘青松才跟余桃说过,李招娣生下一个男孩,?母子皆安。   俩人还因为杨和平跟李招娣两口子重男轻女,?说了几句闲话。   没想到,?下班回家的路上,?就听到这个消息。   “怎么可能?”徐红果睁大眼睛震惊道。   一个带着水红色围巾的军嫂,?一边走一边道:“谁说不是呢,我刚听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这人啊,盼了一辈子的儿子,?如今儿子生下来,她没享一天福,?就这么走了,你说这不就是命吗?”嫂子忍不住感叹。   家属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每天发生的新鲜事情,也就那么几个。   李招娣的死,?如同一个闷雷。   大家都心有戚戚然,李招娣虽然嘴碎,八婆,邋遢,泼皮...可是,大家谁也不想她死啊。   好好地一个人,还没过四十岁生日呢,?平日里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无缘无故的,生命就这么戛然而止,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余桃跟徐红果对视一眼,急忙往家里走,去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还没转弯,就听见“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从杨和平家里传出来。杨和平院子里人来人往,一个个脸带悲色。   隔着低矮的篱笆,余桃看见刘青松叹息一般,拍了拍杨和平的肩膀,他扭过头,看见余桃和徐红果站在篱笆外,跟杨和平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朝着余桃走来。   “我听说...”余桃问道。   刘青松没等余桃说完,就道:“没错,李嫂子走了。”   余桃倒吸一口气:“怎么回事,不是说母子平安吗?”   “不知道,说是突然抽起来了,跟发羊癫疯一样,口吐白沫。”刘青松道,“值班的护士不懂,咱们军区的医生又没专业产科医生,等护士把医生找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刘青松话里有着叹息之意。   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说李招娣流了那么多血,被医生救回了了,怎么好好的,突然跟羊癫疯发作一样呢。   这种专业上的知识,余桃不懂。   徐红果道:“不会,真跟那个嫂子说的一样,是命吧,李招娣命里就没有生儿子的命。”   说完,她想起这是在李招娣家门口,忍不住后怕起来,双手合十,嘴里喃喃道:“阿弥陀福,李嫂子,你就安心地走吧,你知道我口无遮拦惯了,你原谅我这一次。”   若是李招娣死后有灵魂在这附近徘徊,听见了怕不是被气死。   想她李招娣除了在婆婆和杨和平那里吃了亏,在其他地方都横的不行,没想到死了死了,倒是被人编排起来了。   余桃见徐红果这样,忍不住提醒道:“哪有什么鬼啊神啊命啊的,被人听见可不好。”   徐红果听完余桃的提醒,赶紧把手放下来,闭紧嘴巴。   余桃皱眉,问刘青松:“那杨和平呢?李嫂子发作的时候,他就不知道。”   刘青松道:“李招娣要吃鱼汤下奶,他去食堂找人定鱼汤了。”   余桃听完,也忍不住叹息,如今人都没了,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几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余桃和徐红果进屋,看见李招娣躺在堂屋中央临时订起来的木板上,身上罩着一块半灰不白的不,盖住了脸。漏出来的脚上穿着一双新鞋子。   余桃心中升起有一股对熟人突然故去的悲凉之感。   倒是徐红果,她以前跟李招娣玩过一段时间,虽然是塑料情谊,可是现在看着李招娣就这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仅盖了一块布,却再也感受不到寒冷彻骨的北风。   想到以前跟李招娣在一起纳鞋底,嗑瓜子唠嗑的时光,徐红果忍不住红了眼眶。   杨和平就站在一旁,这个大男人胡子拉碴的,一脸无神,倒也不是那么心如磐石的样子。看起来,他对李招娣还是有几分情意。   三个孩子不见身影,余桃环顾一圈,没有找到,跟杨和平说了两句节哀的话,就离开了。   回到家,刘青松已经把饭烧上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手,刘青松已经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比如下面条。   俩人兴致都不高,毕竟生活在身边,好好地一个人,说没就没。   生命无常,更应该珍惜身边的人。   晚上,两人相拥而睡,刘青松从背后抱紧了余桃,大手覆盖在她的小腹上,忍不住地抚摸。   “做什么?”余桃有些痒,手覆盖在刘青松手上。   刘青松在余桃耳后落下一吻:“咱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   一直以来,刘青松都想再跟余桃生一个女儿,他错过了三个孩子的出生,更错过了余桃怀着孩子时的时光。   刘青松脑子里幻想过许多次,余桃怀孕时的样子,可是由于种种原因,他一次都没见到过。   每每忆及从前,刘青松对余桃都深感抱歉,他这一生对不起余桃母子四个,对远在老家的父母大哥,心中也饱含愧疚。   他这一生,对得起身上的衣裳,对得起脚下的土地,可是对于亲人爱人,只有一句无可奈何的对不起。   余桃听出刘青松话里包含的情绪,手轻轻抚摸着刘青松的手,轻声问道:“吓着了?”   “嗯。”刘青松道。   余桃翻过身,抬头道:“上次李爱丽差点流产,你就说不生了,现在,唉,李嫂子没了,你还说不生了,问题是,你的存货还够吗?”   刘青松听完一滞,余桃来了这么久,他们一直没避孕,不过也没怀上就是了。   刘青松那时想再要一个孩子的,余桃对此就无所谓了,她有三个孩子足以,再来一个也欢迎。   时下多生多育,周围家庭,家家户户都是三四个孩子,多的都生了七八个,余桃对生孩子没有抵触,孩子的存在让她觉得幸福。   前几个月,李爱丽出血流产,把刘青松吓住了,从那之后,俩人行事时,刘青松都带着套子。   这个时候的套子,厚厚的,橡胶做的,用完还能洗洗循环再用。   不过,这段日子,俩人胡来的多,刘青松手里的存货基本告罄了。   “我可以找医生多要一点。”刘青松道。   余桃红了脸,拧了刘青松一下:“不准要,让别人知道多丢人啊。”   说完,余桃又顿了一下,“就算要,你也避着一点人。”   余桃现在事业刚起步,的确不想现在有孩子,等过个一两年,事业有了起色,再考虑要不要再生一个的问题吧。   避孕的事情,就让刘青松去发愁。   刘青松干咳一声:“我知道了。”   说完,他也有些耳热。   手不自觉将余桃往自己怀里带带,余桃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手环抱着刘青松的窄腰,叹息一声。   “怎么了?又叹啥气?”刘青松问道。   余桃道:“也不知道秋草三个孩子以后咋办,还有那个刚出生的孩子。”   刘青松道:“你就是爱瞎操心,以后咱们多帮衬一点不就行了。”   余桃点点头:“也是。”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冰雪有了消融的痕迹。   不过是三个月,不知不觉间,春风席卷了东北大地,草色遥看有近却无。   又过了几日,柳条变青,刺嫩芽慢慢发芽,地上的野菜也开始有了冒头的痕迹。   身上的棉袄也慢慢地脱去,新的一春即将来了。   距离李招娣离世,也过了三个月。   时间是治愈伤口的最佳良药,周围人已经下意识不去谈论关于李招娣的事情,除了杨和平愈加消瘦以外,生活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李招娣留下的那个孩子,杨和平取名为秋树,现在刚过完百天。   他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口粮只有奶粉和米粉,有时候会得到一点别人好心给予的一点人奶。   杨和平请了一个附近农家的老妇做保姆,可是夜里,秋杨只能他自己和秋草三姐妹照顾。   秋杨又是一个娇气的性子,一不留意就哭起来。   不过三个月,杨和平已经被折腾的不成样子了。   外人见了,都以为杨和平中年丧妻,鸳鸯失伴,才形容憔悴。   余桃也有这样的错觉。   直到四月初的一天,家属院里突然传来杨和平要娶新媳妇,来帮他照顾几个月大的儿子和三个不满十岁的女儿。   杨和平大小也是个副团,哪怕他已经三十四五,可是说句不好听的话,想要嫁给他的女人,一数一大把,包括一些没有成家的黄花大闺女。   这个时候,王小娟突然成了热门的备选人选。   开春后,她们又开始上山挖药材,炮制药材的日子。   这天,徐红果拉着王小娟,一脸神秘,问道:“小娟,我听说有人撮合你跟杨和平,你咋想的啊?”   余桃还不知道这事呢,一听徐红果这样说,竖起了耳朵。   王小娟一脸烦恼,解释道:“是有人问过,不过我回绝了。”   徐红果道:“啊,咋回绝了,杨和平人还是不错的。”   徐红果心里还觉得杨和平跟王小娟挺配的。你看,一个守了三十几年的童养媳,一辈子没尝过男人是啥滋味;一个是家里有几个孩子,就缺一个女人。   俩人搭伙过日子?,挺合适的。   王小娟没有回答,转头问余桃的意见:“阿桃,你啥想法。”   余桃一愣,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如果我是你,我是不愿意的。你想想,杨和平家里那个小的,正需要人伺候,养一个孩子可不容易,你嫁过去,是要给四个孩子做后妈,以后要操心的事情多着呢。”   “秋草三姐妹好养活,小的那个正因为年纪小,才好收买。”徐红果持相反意见。   余桃叹息:“这样想也不错,不过我不愿意。娟姐,一切都要你自己决定,不要因为我们影响了你的决定。”   其实主要原因,除了她刚才说的那么多,还有余桃看不上杨和平为人的原因,而且,杨和平还打老婆。   李招娣被打是心甘情愿,可是余桃不想让王小娟趟这趟浑水。   当然,有关私事,还要等余桃回去后,找个机会再跟王小娟提起。   王小娟听了俩人完全相反的意见,笑道:“爱丽也是这样说的,她说我要是想嫁人,她再给我寻摸一个好的。”   余桃和徐红果都笑了。   王小娟继续道:“我不想嫁人,现在生活过得挺好的,不瞒你们说,我对现在的日子,已经很知足了。”   谁在她心里,都顶不上她敢子哥一半的好。   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对她好的男人,太少了,所以敢子就成了那一抹唯一的色彩。   余桃听了王小娟的话,心里发酸,开口道:“娟姐,你是最好的人,就跟李老师说的一样,你若是想找个伴,以后一定能遇到更好的。”   王小娟有些害羞地拢了拢围巾:“我年纪这么大了,还找啥啊,这辈子就这样了。”   “娟姐,你年纪哪大了,你放心,我把你的事儿记心上了,咱们军区别的或许缺,唯一不缺的就是男人。”徐红果拍着胸膛保证着,“赶明儿,我一定给你找一个好男人。”   这话弄得王小娟有些脸热:“你小声一点,被人听见了,多不好意思,别人还以为我想男人了。”   “想男人咋了。”徐红果压低了声音,不服气道,“兴男人想女人,就不兴女人想男人了。”   说完,话题一转,徐红果压低了声音,嘀咕道:“唉,阿桃,你知道有啥壮阳的药不,我想抓一点给洪涛吃吃。”   余桃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小娟也在一旁红了脸,不过早春的风依旧割人,别人看见了,也只会以为她脸上的红晕是被风吹的。   “你们笑啥。”徐红果道,“我是说真的,最近不知道咋回事,洪涛弄两下就没了,我想抓点药给他补补。”   “哪跟你似的,我天天看见你们在院子里晾着套子,没想到刘团长长得好,那方面也不错。”徐红果跟俩人熟悉了,啥话都能说出口。   这话弄得余桃脸也一红,嗔怒道:“你的眼睛咋那么尖,我装在棉布袋里晾的东西,你也能看见。”   “嘿。”徐红果道,“这有啥,我眼睛好着呢,谁家屋檐子底下有几只蚂蚁,我都看得清。”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余桃才道:“你要真想找壮阳药,还是带着你男人,去找老中医看看,每个人身体不一样,药哪能随便喝。”   徐红果一想也是:“等哪天洪涛休息了,我就拉着他去找医生把把脉。”   先不说徐红果跟她男人怎么把脉的事了,反正一段时间,徐红果天天揉着腰,就知道她日子过得美着呢。   杨和平结婚的消息,传来传去,几天一个样。   一会儿说杨和平相中了附近农家的一位姑娘,一会儿说他跟某某文工团的跳舞的见面了,一会儿又说他还跟一个女老师见面了。   杨和平也好像拜托了不少人,给他说媒,看起来他想要再娶的心思,极其迫切。   反正,大家对这个新丧妻三月就要再娶的男人,挺关注的。   余桃跟杨和平住得近,又喜欢他家的三个姑娘,平日里做了什么好吃的,就让大妞去给秋草、秋苗送去,家里多余的奶粉票,米粉票,余桃也都尽数拿给杨和平。   不知她一个人这么做,住在附近的几家人,对杨和平家里,能帮就帮。   那就话怎么说的?   毕竟是战友,是邻居,哪怕有过争吵,心里对彼此也有其他的意见,可看见你生活有了麻烦,我也会尽力帮你一把。   这个年代的人都很质朴,当然哪哪都少不了“聪明人”。   就在杨和平的婚事搞得轰轰烈烈的时候,另一个要结婚的人,捷足先登,抢占了大家的视线。 第77章 新婚   周小丽要结婚了。   她要嫁的人,?是三团新调来的指导员——江汉。   三团住的地方跟余桃有些远,余桃没见过那个人。   直到一天,余桃下班回来,?看见周小丽穿着掐腰的军装,?手里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往向情家里去时,?余桃才看清那人的样子。   个头不算高,?大概有一米七八的样子,比刘青松要矮半个头,嘴巴有些大,很爱笑,牙齿有些不整齐,除此之外,?倒可以算得上五官端正,仪表堂堂。   余桃、徐红果还有王小娟,?三人迎头碰上从另一条路过来的周小丽。   徐红果眼睛尖,远远就看见了,拉着余桃的袖子道:“阿桃,那不是周小丽吗?她咋又来了?”   余桃也不知道,她歪头对徐红果说:“不知道,?不管她,咱们直接走。”   徐红果道:“那不是跟怕了她一样吗?”   余桃失笑:“我不是怕,我是不想搭理她,她脑子不清楚,话颠来倒去都是一个意思,喜欢胡搅蛮缠,跟她说话我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王小娟不知道那个周小丽是谁,?又跟余桃发生了啥,让俩好友的态度这样嫌弃。不过她不是多话的人,不明白的事情,只认真听着,也不插话。   徐红果转念一想:“也对,咱没必要跟那种女人说话,走,咱堂堂正正地过去,那女人要再敢抢你男人,我帮你撕了她。”   余桃笑着遥遥头。   三人都没把周小丽当回事,说说笑笑准备回家。   谁知,周小丽竟然叫住了她们。   “余嫂子,徐嫂子,还有这位嫂子。”周小丽挽着江汉的手,娇笑地说着,“我要结婚了,就在一个月后的五月初八,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啊。”   三人对视一眼,徐红果小声跟余桃嘀咕道:“你说她结婚,怎么有脸请咱们去啊。”   徐红果一开始就跟周小丽有矛盾,那还是李招娣还在,余桃未来家属院的时候。   那时徐红果还跟着李招娣一起混呢,因为看不惯周小丽缠着刘青松那股不要脸的劲?,在背后说了她几句闲话,被周小丽直接告到了师长那里。   从此,徐红果就跟周小丽结下了梁子,就算路上看见周小丽,她都远远地“呸”一口才走。   余桃又是周小丽抢夺男人的老婆。   王小娟更是跟周小丽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想到周小丽还有脸请她们去参加婚礼。   余桃摇了摇头,同样不解。   没等三人回答,周小丽咬了咬唇,又说:“嫂子们,我年轻时不懂事,那时候对你们多有得罪,我结婚时,你们一定要来。”   这话说的,徐红果假笑道:“呦,一转眼小丽你都要结婚了啊,这是江指导员吧,仪表堂堂的,真是可惜了。”   一旁听着女人说话的江汉一愣,倒没开口。   周小丽怎么听不出徐红果话里的揶揄,她咬了咬唇,转头看向余桃,说道:“到时候,余嫂子一定要给我面子。”   余桃皮笑肉不笑:“周同志,你的婚礼我就不去了,毕竟咱们也没多大交情。”   周小丽咬了咬唇,江汉疑惑地看向周小丽,问道:“怎么了?”   周小丽顾虑着江汉在,只一脸委屈,没有继续说下去。   余桃也不想去当那个恶人,当着江汉的面揭穿周小丽的往事。   谁知道江汉英雄情结发作,把周小丽护在身侧,正视道:“这位嫂子,有什么误会大家说清楚就好了,小丽只是娇生惯养,被人宠坏了,她不是坏女孩。”   余桃皱紧眉,直接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错了?”   江汉皱眉,那样子像是觉得,对面这个裤脚都是泥,头发乱糟糟的女人,有些农村女人那股胡搅蛮缠的味道。   “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江汉道。   “嘿”徐红果没忍住,开口说道,“你那是啥眼神?”   余桃用手抓住徐红果的胳膊,打断他的话:“周小丽娇生惯养,但是,我们没有义务承受她的任性,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位同志,你也是个指导员,这句话不用我教你吧?”   余桃眉目清明,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仿佛不容人反驳。   “我..”江汉口结,他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维护自己的女人。   他皱紧眉:“我只是在想你们是否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余桃直接道,“你的结婚对象,在一年前纠缠过我男人,这些事情,你很容易就能打听得清楚。话不投机半句多,江指导员,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余桃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扭头盯紧周小丽:“我跟你说过一百次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的婚礼我就不去了,你也不必邀请我,对于一个想破坏我家庭的女人,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是我大度,不是你继续不要脸面的理由。”   余桃说完这句话,拉着王小娟和徐红果就走了,徐红果气不过,扭过头冲着周小丽“呸”一声。   江汉听到余桃的话,心里已经翻江倒海,此时也没心情去看余桃她们,只扭过头,皱紧眉问道:“那个嫂子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的。”周小丽眼中含泪,泪水将落未落,一脸的无辜委屈,“不是的,你相信我,我的确喜欢过刘青松,不过我从来都没想过插入她的家庭。他们对我有误会,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江汉依旧眉头不展。   周小丽摇了摇江汉的胳膊:“江汉,你相信我,我真的已经放下了。若不是放下了,我才不会邀请余嫂子过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以前是不懂事,我想跟她道歉,我想告诉她我放下了,可是她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说完,周小丽的泪水,跟珍珠一般,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她鼻头眼角微红,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江汉忍不住心软一分。   周小丽的家室,他是知道的,这样一个女孩,被人宠惯了,或许有些自我,不过,接触这么长时间,江汉知道,她不是坏的。   江汉微糙的手指,把周小丽脸上的泪水擦去:“别哭了,我相信你,咱不是要去邀请对你最好的姐姐吗,快走吧。”   “嗯!”周小丽笑着点点头。   “你结婚那天,妈真的来啊?”俩人一边走,江汉一边问道。   “对啊。”周小丽一边走一边道,“我都跟你说过一百遍了,不仅我妈妈要来,我表哥也来呢。你天天问。”   说完,周小丽就忍不住撅起了嘴巴。   江汉淡淡笑笑:“未来岳母要来,我肯定紧张啊,为了得到她的肯定,我当然要做足了准备,对了,岳母喜欢咖啡对吧。”   “对对对,她喜欢咖啡。”   俩人的话消散在空中。   转口到余桃家里的距离不远,也只有一条路,周小丽和江汉,几乎踩着余桃她们的脚步,去往向情家。   向情住在更里面,俩人势必要经过余桃的家门口。   他们墨迹,走到余桃家门时,余桃早就到家了。   周小丽走过这一条以前经过无数次的路,慢慢靠近余桃家门口,心反而越来越不宁静。   她已经下定决心,嫁给身边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哪哪都好,体贴,善解人意,对她也好。   可是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萦绕在周小丽心头的,总有一股淡淡的不甘和愁绪。   她总是会想起刘青松,想起刘青松冷峻的眉眼,他练兵的样子,他冷漠的样子,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有他救她时,宽阔温暖的胸膛。   那个男人,占据了她大半个青春,回忆起来又酸又涩。   周小丽又一次路过刘青松家门,算算时间,她已经大半年没见过刘青松,她心底既渴望在自己还未成婚之前,见他一面,又害怕见他。   周小丽的忐忑酸涩,大概只有她自己才懂,刘青松和余桃是不懂的。   上天垂怜,周小丽路过时,刘青松正好出来洗菜。   他身上还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健壮的胳膊,身材依旧那么挺拔,可笑的是,他腰上还围着半截的围裙。   比起其他男人爱面子,担心自己做家务被战友嘲笑,刘青松的脸皮练得越来越厚了,现在都能围着围裙直接出来了。   周小丽并不觉得好笑,她眼睛一酸,眨眨眼,急忙扭过了头。   “怎么了?”身边的江汉问道。   周小丽摇摇头,撒娇道:“没事,你走快点。”   江汉笑了一下:“我走快,你又该埋怨我不等你了。”   说完,江汉加快步伐,周小丽跟上他的脚步,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走到转弯处,她用余光偷偷往侧边看一眼,刘青松的院子里,哪里还有人影。   周小丽自己心里上演的悲情暗恋戏码,是无人知晓了。   余桃接过刘青松手里的野荠菜,直接下到锅里,“咕嘟咕嘟”,一锅香醇浓郁的野荠菜鸡肉手杆豆面条就做好了。   “喊孩子去吃饭。”余桃一边尝试咸淡,一边说道。   刘青松应了一声,到旁边的水盆边洗了洗手,喊了一声:“孩子们,吃饭了,刘媛媛,刘东海,刘北疆,快点洗手吃饭,做的鸡肉豆面条。”   “爹,我快写完了!马上就来!”二娃大声回道。   余桃和刘青松听了,轻笑一下,忍俊不禁。   孩子慢慢长大,已经不让叫小名了,一个提出这种要求,另外两个跟着提要求。   孩子大名都是刘大恭起的,平日里喊习惯小名了,总是忘记叫他们大名,每每这时,三个孩子都拖着长腔让余桃和刘青松改正。   反正跟孩子在一起,每天都有不一样的乐趣。   吃饭不用大人催,还未等余桃把饭盛完,三个孩子已经洗完手,跑到灶台上,来端自己的碗。   他们一家人对面条爱的深沉,尤其是手杆面。   知道余桃今天又做了手擀面,二娃都忍不住跳起来了,大妞喝完一碗默默去盛第二碗,三娃只低着头,安静地扒着饭。   余桃跟刘青松闲谈:“我刚才回来碰见周小丽了。”   “谁?”刘青松没听清。   “周小丽。”   刘青松听到这三个字,不自觉皱眉:“她怎么又来了。”   余桃笑道:“人家这次不是来找你的,人家要结婚了,对象就是三团那个新来的江汉,江指导员。”   刘青松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快点结婚吧。结婚就好了。”   周小丽这个女人,给刘青松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余桃打量了刘青松一眼,见他神态里没有一丝六千,眯着眼睛笑笑。   “你看我干啥?”刘青松义正严词解释道,“我跟她真没关系。”   余桃笑眯眯的,从碗里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刘青松碗里:“我知道,这是奖励你的,做的不错。”   不管上辈子如何,这辈子刘青松挺好的,家里家外,床上床下,余桃都挺满意的。   刘青松因为一块鸡肉不自在“咳”一声,道:“就这样你就奖励我啊,晚上我那么卖力,也没见你奖励我一下。”   余桃听了这话,又从碗里夹了一根荠菜,放进刘青松碗里,嗔怒道:“你快闭上嘴巴。”   刘青松夹着那根蔫了巴拉的荠菜,不可置信地问道:“这就是我每天晚上那么辛苦的奖励啊?人家洪涛可是天天吃猪蹄子。”   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余桃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一下,想起徐红果跟自己说的话,越想越笑,她捂着肚子,擦了擦冒出来的眼泪。   “怎么了,笑成这个样子。”刘青松好笑道。   余桃怕孩子听到,低头跟刘青松嘀咕道:“红果正在想法子,要带洪涛去看中医呢,最近在寻摸怎么弄根虎鞭给洪涛吃。”   刘青松一听,也忍不住笑出来,笑骂道:“这小子,为了猪蹄子,我都不知道他是亏了还是赚了。”   “你少折腾一点,我也给你煮猪蹄吃。”余桃道。   刘青松不要脸:“那算了,我宁愿不吃猪蹄子。”   余桃佯怒瞪他一眼。   刘青松不要脸地回了一个笑。   姐弟三个人已经习惯了余桃跟刘青松的相处方式,哪天爹娘吵架了,他们才担心呢。父母关系亲密,反而让他们有足够的安全感。   一家五口,根本没受到周小丽的任何影响。   笑完,余桃才道:“对了,周小丽还想让我跟红果去她的婚礼。”   “啥?”刘青松不敢置信地问道,“她疯了吧?”   在后世,百年后,一个想当小三的人,邀请原配去她的婚礼,这种事情都匪夷所思,更不用说现在了。   余桃说道:“谁说不是呢?”   刘青松道:“别搭理她,她结婚离婚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余桃说:“你跟她哥不是过命的兄弟吗?你不去没事吗?”   “没事。”刘青松道,“上次周建国给我回信,让我不用睬她。”   余桃听了点点头:“这就好,省得多出麻烦。”   周小丽的事情,在余桃这里就过去了,应该说,试探出她上辈子被拐卖的事情,周小丽是不知情的,余桃就没把她放在心里。   可是,余桃忘记有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时候,不是她不理睬,麻烦就不会找上她。   药厂的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她们赚了不少的钱,已经可以招纳更多的人来工作。   去年,跟着余桃干的那几个嫂子,可挣了不少钱。   家属院里的其他没工作的女人,知道后,肠子都悔青了,还没开年,就往余桃家里跑了好几趟,询问还有没有工作机会。   余桃第一阶段的目标,就是给全家属院的女人,提供可以工作的机会。   药厂规模扩大,势在必行。   可是随之而来的问题,又出现在余桃面前。   她们场地不够,现有的厂房,还是借军区的临时宿舍,而且那几间宿舍,已经无法满足她们现有的生产量。   除此之外?,场地太狭小,淋浴,喷头等其他设备都不完善。   现在,她们要建立新的厂房。   余桃跟孙秀娥早就对这个问题,做了讨论。   她们决定,与当地的村委商量,将厂房的建设交给他们。   到时,药厂规模扩大,不仅可以为家属院里的家属提供工作机会,还能给当地的村民提供工作机会。   余桃的目标不仅仅在此,她还想建设有生命力的产业链。   随着厂房规模扩大,山上有的那些中药材,肯定无法满足药厂的需求。   渴泽而渔,古人都知道这是愚笨至极的法子。   为此,余桃跑了很多个地方,包括像陈清荣,以及清河市有名的农业专家们,一点都不吝啬,无私地给与了余桃很多帮助。   秃顶子村一带,农耕田并不如东北的其他地方好,这里因为紧邻着山脉,田里多碎石块,耕种起来十分麻烦,开荒起来也十分麻烦,野地里一些野草芦蒿和灌木群倒长得十分茂盛,种植一些习性相似的草药,效果应该不错。   当然,这些都需要去尝试,去一遍遍进行科学的实验。   需要时间和耐心。   余桃现在是一个开拓者,感谢孙秀娥和左红英顶着压力支持她,还有陈清荣以及一些余桃厚着脸皮几次上门拜访的专家们的背书,余桃也不负期待,做出一些实绩。   上面领导看到效果,又发指令,让她大胆尝试,还给了一批不算大的资金。   未来三到十年,余桃的工作计划,就是将围绕着秃顶子村建设的红星药厂,发展成为一个集中草药种植,中草药炮制,药品研制开发,药品销售,药渣及污染治理为一体的,大型循环产业链条。   一旦这个产业链做成,围绕着红星药厂这个心脏,会陆陆续续建立起雨后春笋般的各种设施。   到时,余桃的目标,会很轻易的完成。   随着眼界的开展,随着读的书越来越多,认识的人越来越渊博,余桃的眼界也不自觉得放的越高越远。   她已经不再满足于一个小小的家属院了,她想走的更远,更高。   现在,秃顶子村正在全力建设第一阶段的厂房,上次余桃去的时候,已经建了一排的红砖瓦房,瓦房前面是一排排的水龙头,瓦房里面一面是火炕,一面是竖起来的木架子。   她们手里的钱还是不够,不过,目前能把厂房建成这个样子,余桃已经十分的满意。   事情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余桃的工作重心又再一次变成出差,她三天两头往市里跑,至于采挖中药材的事情,余桃全权交给徐红果她们。   开春,六人的采药团队,变成十六人,为了保证质量,余桃隔一到两天,就会去厂房检验一下药品质量。   就这样,转眼间,就到了周小丽准备出嫁的日子。   向情和李爱丽,跟周小丽交情都不错,因为一些事,她们疏远了些,不过,周小丽亲自来请向情和李爱丽去吃饭,俩人也不能说不去。   决定去参加周小丽婚礼的前几天,李爱丽都不敢见余桃。   余桃对此,只能摇头失笑。   周小丽真的对她造不成任何影响,在余桃眼里,周小丽不过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自我,自私,自大,自说自话。   这样的女人,你跟她一般见识,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余桃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她有自己的事业和理想,有相互喜欢,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的丈夫,三个活泼可爱机灵懂事的孩子,还有好朋友,老师,领导,知己。   她的生命里,有太多的事情,值得余桃关心。   周小丽不过是偶尔飞过的一只苍蝇,打死或者赶走就行。   余桃心态放的很平,这天?,她依旧按照以前的时间,去厂房检查药材质量。   厂房依旧在老地方,离妇委不远,等到五月二十八,她们才会搬到新的厂区。   余桃远远的就看到,孟萍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朝着自己走来。   余桃没有理会,她有工作要忙,检查完药品之后,她还要回去给孩子做饭。   孟萍叫住了她:“余桃,你等一下。”   余桃皱眉,孟萍一向不爱搭理余桃,余桃也不搭理她,孟萍在背后挑拨的那些事情,余桃都知道,俩人虽未撕破脸,是余桃看在孙秀娥的面子上,不想跟孟萍掰扯。   这还是第一次,孟萍喊住她。   余桃转身,平静问道:“有什么事情吗?萍姐,如果没重要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你看,你这个大忙人,耽误你一会儿的功夫都不行啊?”孟萍笑道,那个样子,好像她跟余桃的关系挺好的一样。   余桃一愣,不明白孟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一秒,孟萍就跟余桃介绍道:“这位是董素荷董女士,她爱人可是京城的周部长,这次董女士是为了来参加她女儿的婚礼,特意过来的。”   董?这个姓莫名的熟悉,又跟周小丽有关。   余桃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孟萍继续说。   “她在京城,可是听说了我们的军区的事迹,这次借着机会,想要到我们的药厂参观一下呢。”   余桃这下知道孟萍为何对自己笑脸相迎,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巴结眼前这位董女士,顺便邀功。   余桃把视线转向孟萍身侧的董素荷,眼前的这个女人,打扮的十分雅致,微卷的短发,看起来与现在时兴的短发相似,可是发梢非常有心机地做了内扣处理。   头发柔顺有光泽,皮肤白皙顺滑,一双水眸,嘴巴红红的,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的确良收腰外套,脚下踩着黑亮的牛皮皮鞋。   可以看出来,眼前这位董女士,生活条件非常优渥,一生都没受过什么苦。   特意从京城过来,参加女儿的婚礼,最近军区结婚的也就一个周小丽。可是眼前的这位女士,看着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真的看不出,她有一个那么大的女儿。   周小丽应该长得像爸爸。   “你好,董女士。”这些念头只在余桃脑中一闪而过,余桃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伸出手,礼节性说道,“欢迎你的到来。”   “谢谢。”董素荷微笑道,“这位女士,你是余桃吧,真是久仰大名了。”   董素荷的声音也十分的温润,跟她的人一样,令人如沐春风。   余桃听了只笑不答,她不知道董素荷的“久仰大名”从哪里来。   俩人手一握即分,余桃礼貌笑道:“很高兴认识你,董女士,如果没事,我就先离开了。”   “余桃!”孟萍急忙喊住她,声音有些尖锐,大概意识道董素荷还在,刺耳的声音拐了一个圈,又变得亲近起来,脸上也硬扯出笑意,“余桃,你干嘛呢,董女士还没参观咱们的药厂儿,你是不是应该带着她去参观一下呢?”   余桃道:“孟姐,董女士,药厂现在很乱,我就不带你们去了。我有急事,你们先忙。”   说完,余桃疏离又礼貌的点点头,然后对着孟萍道:“萍姐,你带着董同志参观的时候,要注意场合,军区重地,涉及机密的地方,最好不要让外人靠近。”   不冷不热地说了这句话,余桃转身就走了,孟萍叫都叫不住。   扭过身,余桃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小丽的原因,这位董女士,给余桃的感觉莫名地不好。   余桃跟着孙秀娥和左红英,也见过很多高guan夫人,可是没有一个人给余桃的感觉像董素荷一样违和。   就如同一个披着面具的黄鼠狼一般。   想到栓子来信里,那个打了刘二柱一顿的董姓男子。   想到去年刘二柱那些有恃无恐的话。   那股奇异的,无法说出来的第六感,又一次出现在余桃心底。 第78章 仇人   董素荷,?跟拐卖她的人一定有关系!   周小丽,一点也不无辜。   余桃闭上眼睛,一个大胆的猜想,?如同福至心灵一般,?出现在余桃的脑海里,?让她再也无法抹去。   董素荷,?或许就是那个策划拐卖她的罪魁祸首。   按照她的猜想,?如果上辈子余桃和孩子们的命运,是董素荷一手促成的,那董素荷跟隐藏在国内的那股fan动势力有没有关系?   上辈子刘青松面临着什么处境呢?   余桃带着三个孩子来随军的途中,被人贩子拐卖。他带着人去找老婆孩子,只得到一具焦黑的女尸,像是余桃,?三个孩子,两个不翼而飞,?一个最小的三娃还吓傻了。   他不知道余桃辗转被卖到了阿麦瑞克。   背后人这么费尽心机,如果只是让周小丽得到刘青松,也太过绕圈子了。   儿女情长,在失了人性的人面前,不过是一种掩盖真相的手段。   除非,?这个军区里,藏着一个秘密,吸引着那些人过来。   余桃的视线看向远处层叠的山峦,又想起刘青松无意中的交待,他不让余桃往深山里去,因为深山里有野兽。   乱七八糟的想法和信息碎片,让余桃浑身发冷。   上辈子经历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余桃面前,?余桃几乎无法保持冷静。   后面的孟萍看见余桃如此不给面子,连停顿都不带停一下的,径直往前走,脸色僵了一下。   她扭过头,赔笑道:“你看,董女士,余桃她就是这样,性子特别傲,除了孙主任,她谁的面子都不给。”   董素荷微微一笑,略有些皱纹的眼睛弯起,像是引起共鸣一般,安慰道:“跟她这样的女同事一起工作,一定很辛苦吧?”   “唉。”孟萍叹息一声,“董女士,不瞒你说,她这个人虽然是从乡下来的,可是溜须拍马的本事我都叹服,关键是孙主任还特别信任她,苦活累活都让我们干了,功劳全是她的。”   “哦?革命事业可不允许裙带关系的存在。这种情况就没人管管吗?”董素荷顺着孟萍的话说下去。   孟萍僵了一下,可是想到眼前这位女士,跟上面那个女士的关系,她心里又心安理得起来。   不过是一瞬的时间,孟萍已经抛弃了该有的准则,开始大吐苦水,其中不乏她瞎编乱造。   瞎话越说越顺溜,最后说的自己都相信了:“董女士,你说她一个乡下妇女,懂什么?”   董素荷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吧孟萍的话听在心里了,脸上一脸同情:“难为你了。”   她又打探到:“我听说她是从乡下来的,还是刘青松的童养媳,刘团长本事那么厉害,他就没什么表示吗?”   孟萍心里已经拿董素荷当自己人了。   董素荷可是京城里周部长的老婆,巴结上她,在她面前留下一个印象,孟萍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他想要的。   而且董素荷还是某知名报纸的特约撰稿人,她这次来是打算经历一些见闻,在报纸上刊登。   如果董素荷把她的名字写在报纸上,孟萍想要超越余桃,甚至是孙秀娥,是轻而易举地事。   孟萍本事不大,官心倒是不小。   贪欲蒙蔽了她的眼睛,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孟萍已经对董素荷言无不尽。   董素荷脸上一直带着和煦的笑容,如同一个体贴,和蔼,宽容的长者一般,和煦温暖。   余桃不知道后续发生的事情,好不容易走到厂房,她才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王小娟性子体贴,见余桃脸色不对,洗了洗手,到余桃身边,问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生病了吗?”   余桃勉强笑笑,摇了摇头:“我没事,大概是这段时间有些忙。”   王小娟听了担忧道:“如果累,你就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和几个嫂子盯着呢,你放心,一定不会出任何问题。”   余桃不是不放心大家伙儿,而是出于一个厂长的责任感,她隔一两天过来一次,又以最严格的标准要求大家,起码给大家伙警个醒。   听了王小娟这样说,余桃脑袋里的思绪又太过纷杂,她也没有勉强,对着王小娟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忙完也早点下班,这一批货出去后,咱们就转移到新厂房里,以后就不用你们把药材搬上搬下了。”   王小娟点点头,拉余桃起来,等余桃离开的时候,才不放心地说道:“阿桃,有啥事,你可以跟我说说,虽然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可是保守秘密,还是可以做到的。”   余桃听了这话,心里一暖,笑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娟姐。”   这辈子与上辈子,已经完全不同,余桃遇见了那么多人,也成长了很多,她又怕什么牛鬼蛇神?   娟姐的话给了余桃力量,她脸上的阴霾散去一些。   余桃离开之后,徐红果才腾出手,走到王小娟身边,诧异问道:“阿桃这是咋了,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像她啊。”   王小娟道:“估计是天天跑来跑去累着了,我看脸都白了。”   徐红果一听咂舌道:“那个铁娘子也累着了,在外面跑来跑去,是比我们在这收拾收拾药材累多了。”   王小娟道:“可不是。”   她俩以前都跟余桃出去过一次,看着余桃跟那些头发发白,或带着眼镜的文化人打交道,口若悬河,一点也不含糊。   打完交道之后,余桃又带着她俩,马不停息跑到药材市场,跟收购药材的人讨价还价,不一样的方言,形色各异的人,余桃却一点也不虚。   打那之后,徐红果和王小娟就知道,出去跑业务不是她们能干的活计,这活目前除了余桃谁也干不来。   余桃还说以后要培养她们两个呢,徐红果听完直摆手,可是夜里回去睡觉的时候,又雀雀欲试。   见识过外面广阔的天地,谁心里没有野心呢?   女人的野心,有时候不比男人来的小,以前没有,是她们无法接触,也没有平台让她们接触。   徐红果和王小娟,也想成为余桃那种人。   从那之后,俩人愈发的努力,都有较劲儿的意思。   俩人一个没孩子,一个孩子都长大托给老师了,家庭的负担比其他人要轻很多,自有多余的时间放在工作上。   话说的远了,余桃跟王小娟告别后,沿着日常走的小路,回到自己家里。   一路上,还能听见远处训练场传来的声音。   余桃从来没有去过战士们训练的地方,刘青松也不让他去,听有些嫂子说,营地的那边的山上,还有秘密的训练场所,还有秘密的军事基地呢,山上藏了好多的枪支炸药...   还有很多的传言,余桃以前也就听听,过个耳朵。   刘青松有关工作上的事情,基本都不会对她说,夜里做梦都不带说梦话的,余桃身为一个军人家属,也有这样的自觉性,因此,她从来不打探军队里的事情。   可是,一些东西,抽丝剥茧下来,余桃只觉得,有一个厚厚的网,笼罩在她的心头。   回到家,余桃先去了书房,拿出信纸,在纸上胡乱地写着什么。   这是她的习惯,每当遇到困难,没有思绪的时候,余桃都会这样做。   把目标,麻烦,动机,可行的行动计划,像鬼画符一般写在纸上,写着写着,一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余桃在纸上写了“董素荷”“周小丽”“刘青松”“拐子老张”“刘二柱”“栓子看到的董姓男子”“刀疤老鬼”...   还有这个军区,军区后山可能隐藏的秘密,也可能没有的秘密。   思绪乱七八糟,可以知道,刘二柱和董姓男子认识,那董姓男子跟董素荷认识吗?   上辈子,余桃被人拐卖,真的是因为周小丽喜欢刘青松,董素荷才费尽心思把余桃除去的吗?   如果董素荷真是拐卖案的幕后主使,那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首先,她要满足认识刘二柱,知道余桃和刘二柱同乡,知道余桃的出发时间。   她跟火车系统的人认识,她买通了火车系统的人,让拐子可以顺利地在火车上将人拐走。   不不不,运输系统的人太多,不一定是董素荷收买的。随便一个经受不住利益诱惑的人,被金钱引诱了,就能失了良心。   余桃把上一条划掉,又换个思路,一定有人告诉拐子,运输系统内部,谁缺钱,谁可能铤而走险。   董素荷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她可能会收集情报,将这些信息告诉拐子,让她的下线行动。   这样一来,董素荷必须认识拐子,或者有交易,拐子听从她的指挥。   那董素荷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仅仅是为了女儿周小丽?   余桃不信这一点。   周小丽上辈子嫁给了刘青松,这辈子嫁给江汉,上下两辈子都嫁到这里来了,对象还都是有些话语权,能够了解到机密的人。   想到这里,余桃后背泛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她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余桃脊骨发寒,平复自己的心情之后,又重新拿了一张纸,将董素荷的动机,行动,猜测的身份,以及满足这个身份的必要条件,一一誊录下来。   因为上辈子的一些经历,余桃比刘青松他们,更容易从细枝末节抽丝剥茧。   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余桃又看了一遍,将思绪捋清楚,把手里的纸和刚才的草稿,一并投入到火炉里。   看着纸张在炉子里燃烧殆尽,余桃的心彻底平复下来。   刘青松一遍遍的告诉她,让她再耐心等等,拐卖她和孩子的人很快就水落石出。   可是,仇人已经近在咫尺,余桃又怎么可能等下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焦急,她知道自己不能漏出一点点的马脚。   余桃坐在镜子前面,看着镜子里的女人,脸上的表情由僵硬,痛苦,沉默,慢慢归于平静,等脸上已经看不出她心底的情绪后,余桃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周小丽的婚礼,她肯定要参加的。   她不仅要去,还要美美的去。   不近距离接触,怎么看出董素荷的马脚。   董素荷身份不一般,余桃贸然跟刘青松说,刘青松会信吗?可是,白白错过这个机会,余桃又觉得十分的可惜。   她要去的,比起自己,不管是周小丽还是董素荷,都更在意刘青松才对。   余桃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不过是一年多的成长,她已经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直到镜子里的女人,恢复成平日里的表情,余桃才站起来,不紧不慢地开始淘米,做饭。   刘青松昨天去买了一只鸡回来,早上没走之前,他就把那只大公鸡宰杀清理干净了。   余桃把鸡取下来,剁成一块一块的。   家里已经两个星期没有开荤,鸡肉新鲜,又是一年生的走地鸡,肉质紧致,用来爆炒最好不过。   余桃耐心地在家里做着饭,饭还没做好,孩子们已经一溜烟地回来了。   他们早就闻到了香味,回到家里,看见桌子上摆的菌菇鸡蛋汤,刺嫩芽抄腊肠,凉拌荠菜,还有一大盘的香菇萝卜焖鸡,都忍不住长大了嘴巴。   “娘,今天是有好事吗?”二娃问,“咋做那么多的好吃的,”   大妞掰着手指数:“今天不是爹娘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生日,更不是东海和北疆的生日,娘,你今天是不是遇到好事了。”   余桃笑道:“娘突然发现,好长时间没给你们做好吃的了,怎么啦,不喜欢啊?”   “喜欢。”三娃说道,声音很沉稳,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平静地走到沙发边,把书包取下来。   如果不是三娃那有些停顿的动作,余桃都以为这孩子看见好吃的,也无动于衷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三娃就跟一个小老头一样了。   余桃道:“你们先去写作业,娘再给你们做一道糖醋排骨,等爹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二娃说:“我怎么可能写的下去作业啊,我口水都快流出来啦。”   “那也不能吃。”余桃道,“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才能吃。”   “知道啦!真啰嗦。”二娃拖着长腔说道。   二娃一边说,一边还是听话地把作业本从书包里拿了出来。   三个人看着桌子上满满一桌的才,都叹了一口气,搬着小板凳,去院子里亮堂的地方,写作业去了。   余桃隔着窗户,看他们一眼,忍不住失笑地摇了摇头。   刘青松很快就回来了,排骨也马上就做好了,北疆比哥哥姐姐的作业少,很快就做上饭桌,另外俩个忍不住大声叫道:“我们还没写完,你们不准吃,一家人要整整齐齐才能开饭!”   “这孩子。”刘青松笑道,一边往饭桌上拿筷子。   余桃也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笑里带着感慨和珍惜,还有遗憾。   刘青松见她的笑容,一怔,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余桃失笑,心里却忍不住有些窝心:“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心情不好啦?我要是心情不好,会给你们做那么多好吃的。”   俩人相处的那么久了,虽说不上心有灵犀,可是余桃开心时是什么样的,难过时是什么样的,刘青松还是一清二楚的。   “你别管我哪里知道的,反正我就看出来了。”刘青松道,说完他低声问道,“怎么了?工作上不顺心吗?遇到什么困难,跟我说说?”   余桃抬头看刘青松,正好撞进他的眼睛里。   刘青松黑色的瞳孔里,映照着余桃的影子,那双眼睛里都是余桃的样子。   余桃不知为何,突然鼻子一酸,她扭过头:“等一会儿我在跟你说。”   刘青松一愣,余桃看起来很柔弱,可是刘青松知道她骨子里有多倔强,不到特殊情况,余桃从来不会这个模样。   “怎么了?”刘青松把余桃拉进自己怀里,想到孩子还在外面,忍住究根问底的冲动,只用手虚虚环着余桃的背,在她脑后轻轻抚摸一下,“有什么事跟我说就是了,工作不顺心咱就不干了,家里万事有我顶着呢。”   余桃鼻子发酸,她推开刘青松的怀抱,笑道:“不是工作的事,等吃过中午饭,我就跟你说。”   她一时无法说出心里汹涌的情绪,前后两辈子,上辈子害得她流落异乡,凄惨死去,孩子也不知所踪,这辈子依旧想要对她下手的罪魁祸首,出现在自己面前。   余桃能保持住冷静,已经极其不易。   上辈子,不知道有多少个夜里,余桃躺在狭小的床上,心里恨不得将那些人贩子千刀万剐,生喝他们的血,撕咬他们的肉。   这辈子,孩子没有出事,人贩子也已经抓住,余桃认识了很多的人,也进步了很多。   她的生活看起来也很幸福,三个孩子健康可爱,男人体贴周到,也有一份努力想要为之奋斗的事业和理想。   可是,只有余桃自己清楚,连刘青松也只能模模糊糊的察觉到,余桃心里的那股躁动不安。   一日看不到凶手绳归于法,余桃一日无法得到平静。   刘青松静静地盯着余桃一会儿,余桃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避。   “嗯。”刘青松先妥协,夫妻里,他总是最先妥协的那个,“一会儿孩子不在的时候,一定要跟我说清楚。”   余桃点点头。   一家五口吃过午饭,三个孩子又拿着书,或者听收音机,余桃和刘青松来到书房。   刘青松率先坐在他常坐的那张椅子上,看着余桃静默不言的样子,声音沉稳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说我听,我们一起解决。”   刘青松以为余桃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   余桃突然抬起头:“刘青松,周小丽的婚礼,我们一起去吧。”   刘青松一愣,脸上的表情微变,如果不是余桃一直盯着他看,根本发现不了。   “为什么想要去?你不是不喜欢搭理周小丽吗?”刘青松问道。   余桃道:“我突然想去了。”   “你给我一个理由。”   余桃道:“你还记得,栓子来信里,说刘二柱被人打了吗?我让栓子打听是谁打了刘二柱,栓子说,只打听到那人姓董,是北京城有名的混混。”   “去年我没来的时候,刘二柱好像知道我会出事一样。”余桃急切道,“我怀疑,我在火车上遇到的拐子,早就盯上我了,他们知道我出发的时间。那个出发时间,肯定是刘二柱告诉他们的。我还怀疑,那个姓董的男人,跟董素荷有关系。”   刘青松脸上看不出一丝漏洞:“这都是你的猜测。”   “是,都是我的猜测。”余桃抬高了声音,她有些激动地说道,“刘青松,可是那么多巧合,放在一起,很难让我不去猜测。为什么打刘二柱的男人也姓董?还恰好跟周小丽的妈妈一个姓?为什么周小丽偏偏对你情有独钟?”   刘青松从来没有见过余桃这么激动过,他想说些什么,可是想到事情已经进行到关键地步,这个时候不能对任何人漏出一丝破绽。   刘青松心中好像有一双手在揉捏他的心脏一般,他见不得余桃这个样子,胳膊一伸,把余桃揽在自己怀里,低声安慰道:“好了,阿桃,没事的,没事的。”   余桃闭上眼睛,激动地情绪平复下来。   “你根本不懂。”她低声道。   刘青松一僵:“我只是有些不理解。”   余桃摇了摇头,只道:“你陪我一起去周小丽的婚礼。”   刘青松正要开口,门外突然响起郑长征的声音:“老刘,老刘,走了!”   刘青松抱着余桃的身子又僵了一下,亲了亲她的耳朵:“这个问题,等我回来再回答你,好吗?你要相信我,对于拐卖你的元凶,我一丝一毫都没放弃过。”   余桃红着眼睛不说话,看着刘青松的背影走出门,还能听见他跟孩子们的交谈声。   “爹,你跟娘吵架了吗?”   “没有,你们乖乖听话,一会儿自己去上学,别热娘生气。”   “爹,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爹有事,要先走了。”   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余桃听见刘青松和郑长征打了招呼,脚步声渐渐的远了。   余桃坐在书房里,握紧了拳头。   三个孩子刚才似乎听见了她跟刘青松的“争吵”,小心翼翼地扒着房门往内看去。   余桃察觉到异常,看见他们三个,跟一个个伸出头想要要吃的小麻雀一般,心中酸软,可是又想起上辈子他们母子三人的结局,余桃眼眶一红。   “你们进来。”她张开胳膊。   三个孩子也能体会到大人的情绪,如幼鸟投林一般,扑向余桃的怀里。   余桃拥着他们,感受着他们的心跳和温度,忍了一上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娘,你怎么了?”大妞抬起头,看见余桃忍着委屈落眼泪,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发问。   二娃也没了以往的跳脱顽皮,低落道:“是不是爹惹你们生气了?娘,你别难过,爹惹你生气,我们可以回老家,找爷爷奶奶,让他一个人呆在这里。”   三娃只噙着泪,给余桃擦眼泪。   余桃破涕而笑,可是眼睛里的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完。   三个孩子的童言童语,让她心里发酸发软,可是一想到上辈子几个孩子的遭遇,余桃就痛彻心扉。   她一个个摸过三个孩子的头,笑道:“娘没事,娘就是看见你们这么乖,这么听话,健康快乐得长大,娘心里高兴。”   “娘骗人。”大妞已经过了那个容易上当受骗的年纪了。   余桃帮大妞擦干眼泪:“娘没有骗你,人难过了会哭,开心了会哭,幸福了也会哭。”   “那娘,你现在是开心,还是难过啊?”   “当然是开心。”   仇人即将露出水面,深仇旧恨,即将得报,怎么会不开心。   虽然,现在的一切都是猜测,可是余桃就是有一股莫名的直觉,就是她了。 第79章 对峙   吃过饭,?亲自将三个孩子送去学校,看着他们在老师的手里,蹦蹦跳跳地到各自的班级里去,?余桃才转身离开。   今日,?她心情有些起伏,?干脆请了假,?在家里休息一下午。   可是,?待在家内,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人,余桃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想到菜园子里的地早就化了冻,本来和刘青松已经商量好,等他后天休息的时候,?带着孩子,一家五口去菜地里,?把夏天吃的菜种上。   现在,余桃无事可干,又看不进去任何书,干脆搬着一个小板凳,拿着铁锹和锄头,?几包菜籽,到地里先把夏天吃的叶菜种上。   今天是个好天气,天空一望无际,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有轻柔的微风打在脸上,头顶着和熏的春日阳光,舒服极了。   余桃到菜地里,?挨着他们家的菜地里,已经种满了菜苗,看起来有豆角,番茄和黄瓜,边角的地方补种的有南瓜冬瓜秧,都是夏日必备的蔬果。   余桃看着眼前一块被刘青松翻好的,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已经有个别的野草,在这里生根发芽,迎风招展了。   余桃把地里的野草先拔了,又靠着南边选择了一小块地,把地里大块的泥块用锄头拍碎,整理平整,将菜籽均匀地洒在土地上,再用碎土覆盖一层,喷洒上水,过个三五天,就会有密密麻麻的秧苗长出来了。   种田是一个细致的活。   余桃很有耐心,一步一步地进行着。   手臂机械地重复运动,余桃放任自己的大脑放空,什么也不想,不想董素荷,不想周小丽,不想繁琐的工作,不想刘青松。   一个下午,余桃都在这块土地上,耐心地工作着。   等她种好菜,又抬起头,看着远处的群山一眼,才弯下腰,拿起板凳准备回家。   西边的太阳已经落下山头,只看见山的那一侧霞光万丈,而山的这一侧,都笼罩在阴影里了,这个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山脉,如同一个远古巨兽一般,沉默地矗立在眼前,神秘又引人入胜。   孩子们和刘青松一定已经回到家里了,想着晚上把剩菜热一热,做点面稀饭,再用剩下的米饭做一个蛋炒饭,这些很容易做好,余桃也不急忙赶回家。   远处的归鸟划过天空,没有任何阻挡的回到深山里。   余桃踩在已经过脚深的野草路上,一边走一边摘一些金银花藤蔓。   金银花特别香,既能泡茶也能入药,是她们红星药厂这一阶段很重要的采摘药材。   余桃蹲在地上,专心地把藤蔓掐断,一道声音突然从身侧响起。   “余同志真有雅兴。”   余桃抬头一看,董素荷一脸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董素荷身边还有穿着衬衫和羊毛一字裙的周小丽,她们俩背后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江汉,另外一个余桃很面生,只依稀看到他发黄的手指,一定是个老烟枪了。   余桃心中汹涌,不过是一秒的时间,她就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和情绪,疏离又不失礼貌地道:“董女士,又见面了,你们也出来了。”   “是啊。”董素荷道,“以后丽丽就要在这里生活,我不放心她,做妈的总想处处都弄明白,自己女儿以后生活的环境。听说这里是划给军嫂的自留地吧,我带着小丽过来看看。”   她其实不用解释这么清楚的。   余桃心中愈发怀疑,可是脸上却不动声色。   “那董女士对这里还满意吗?”余桃寒暄道。   董素荷道:“比起京城实在是差远了,天气也干,冬天日日萝卜白菜,连买个衣服都要坐几个小时的车去市里买。”   她似乎对这里很不满意一样,跟其他外嫁女儿的家长没什么不同的。   余桃假笑道:“那董女士还让周同志嫁到这里来?”   “小丽自己非要嫁进来,她从小就是牛性子。”   “妈~”周小丽摇了摇董素荷的胳膊,不想在余桃面前失了面子。董素荷这才拍了拍周小丽的手,笑着往后看了一眼,“不过,幸好她挑选女婿的眼光还算不错。”   江汉配合地笑笑:“妈,你就放心地把小丽交给我吧,我肯定把她当女儿疼。”   “江汉!”周小丽又跺了跺脚,娇声对着江汉道。   余桃眼神凉凉的,他们一家三口的互动,一点也看不出来问题,很亲密,好像是故意在余桃面前炫耀一般。   倒是跟在董素荷身后的那个男人,沉默地站着,跟隐形人一样,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周同志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另一半,我挺为她开心。”   余桃皮笑肉不笑道,如果这四个人知道周小丽跟余桃之间的恩怨,一定清楚,余桃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   董素荷眼睛一闪,似乎不明白余桃的冷淡,又温和笑道:“余同志,我听说三团分的菜地也在这一片儿,我们第一次来,你能告诉我在哪里吗?”   “江指导员不知道?”余桃皱眉道。   江汉苦笑道:“我也刚来没多久,事情很多,早就把菜地的事情忘在脑后边了。”   余桃道:“三团的应该在那一批,挨着山脚,不过你们还没翻地吧,这两天抓紧时间把地翻了,过两天就能种菜了。”   董素荷道:“真谢谢你,我们对怎么种地都不清楚,余同志,你能教我们怎么种地吗?”   余桃不知道董素荷葫芦里卖的什么官司,不过,按照正常反应,余桃听到这些话,肯定不会答应的。   虽然想靠近董素荷,探究她的秘密,可是余桃也没失去理智。   她按照应有的反应,收敛起脸上的笑,一脸冷意,没有给董素荷一点面子,开口道:“董女士,你这是故意在侮辱我吗?你女儿跟我丈夫之间的事,你不知道吗?”   董素荷大概没想到,余桃会这么不给她面子。   这些年董素荷顺风顺水惯了,身边多是巴结她的人,像余桃这种小人物,哪怕心里憋屈,也不敢给她脸色看。   董素荷脸上的笑凝结了一下:“丽丽年轻时不懂事,余同志,听说你在军区的名声一向很好,你就不要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董素荷依旧温言细语,循循善诱,像一个最会教导宽解人的老师。   余桃听了只觉得好笑,冷声道:“你们母女俩真是一脉相承,听说董女士只是周部长的继妻,怪不得如此宽宏大量。我跟董女士不一样,谁想跟我抢男人,我跟她不死不休。”   余桃话里暗示董素荷跟周小丽一样不要脸,勾搭了别人的老公才成功上位。   “你说什么?”董素荷脸色未变,倒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阴鸷地盯着余桃,那眼神就跟看一个死人一样。   余桃心里一跳,死死的盯着那个男人,脑海里轰隆一声,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总是下意识留意这个不起眼的男人。   余桃见过他,在上辈子。   因为他独特的手指,还有听过一遍再也不会忘记的声音。   他的声音十分的尖细,比一些女人的声音都尖细,他又刻意压低了嗓子说话。   那种音色和音调,余桃上辈子昏昏沉沉地时候,听见了这个声音。   就跟腐败的水果味迷药一般,这个声音,余桃同样把它刻在了灵魂里,忘也忘不掉。   余桃脸色瞬间白了一下,仿佛吓到了一般。   董素荷本来有些生气的,毕竟她的私事,被一个小辈拿出来嘲讽,是一件很伤脸面的事情。   不过,看着余桃被男子吓得脸色发白的样子,董素荷心里又有些隐秘的得意。当然,她已经年过半百,这种得意很快就消失不见。   “算了,黄候,别吓着小姑娘。”董素荷微微一笑,温声细雨道,“余同志,你年纪小,大概不知道,男人喜欢你,根本不用你抢。爱情里没有先来后到,爱情也没有对错?,伟人恩格斯都说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   “伟人说这句话,自有其道理。你跟青松的婚姻里有承诺,却没有爱情。死守着这样一个男人,用承诺把他捆在你身边,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一地鸡毛。这样对你不好,对青松也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你的意思是,刘青松喜欢你女儿了。”余桃捏紧了拳头说这句话。   周晓丽脸上一动,似乎想要听听她那个能同时掌控几个男人的妈妈,对她的初恋是如何评价。   一方面,周小丽不喜欢她穿越的原身的母亲,一方面又羡慕董素荷可以让几个男人都死心塌地。   董素荷余光瞟过余桃的手,如同一个胜利者一般,像她的俘虏宣扬圣经:“不,青松不喜欢我女儿,但他绝对也不爱你。”   看得出来,董素荷对余桃的经历,已经探知过了。   余桃不知道董素荷在这里跟她说这些话的目的,她尽量不动声色,稳定住自己想要吃人的情绪。   余桃打量着面前的几个人,周小丽和江汉站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的的亲近,可是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偏移对方的方向扭去。   董素荷神色淡然,她身后的那个男人,一直以一个保护者的身份,站在董素荷一边,如同一条恶犬,只要董素荷一声令下,随时都会扑上来撕咬人。   余桃不明白董素荷跟自己说这些话的目的何在,不过,此时余桃根本不用伪装,她一直竭力控制着的颤抖,正好表现成被董素荷戳破心理底层的秘密一般。   余桃咬着牙:“我跟刘青松如何,用不着董女士来教导,董女士有时间还是多管管自己的女儿。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可是人有礼义廉耻。”   “如果跟畜生一般,随心所欲,被欲望冲昏头脑,还假借爱情的名义,来掩盖自己禽兽不如的事实,那她只能被当成一个畜生。”   余桃盯着董素荷的眼睛,意有所指,“不管外表再怎么光鲜,依旧是个畜生,终有一天,人们会拔掉她身上的皮,看清楚她内里是怎样藏污纳垢!”   董素荷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   余桃看了那么多书,又跟在孙秀娥和左红英身后,一刻不停的学习,去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早非吴下阿蒙。   若是董素荷还以“旧社会童养媳”的眼光看待她,那董素荷的算盘就打错了。   见董素荷有些恼羞成怒,余桃心里升起一股畅快感,她还是有理智的,知道此时不能漏出一点点马脚,只伶牙俐齿道:“怎么,周夫人觉得我说的不对吗?听说周夫人一直是某个知名报社的特约撰稿人,大可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这些言论发在上面,如果能得到多数人的同意,那就是我余桃见识浅薄。周夫人敢吗?”   余桃目光炯炯,腰板挺得如同一颗笔直的白杨。   现场静默了几秒,董素荷身后的那个人依旧阴鸷地看着余桃,似乎已经把余桃加入了死亡名单,令余桃诧异的是,一旁的周小丽和江汉,听见余桃这般羞辱董素荷,竟然都无动于衷。   周小丽脸上甚至还带着一股隐秘的畅快感。   余桃心中诧异,转念一想,周小丽本来就是后世穿越而来借尸还魂的人,不是身体原来的主人,自不会拿董素荷当自己的亲生母亲看待。   或许,周小丽还反感自己这个多出来的妈妈。   董素荷到底是见多识广,心里知道自己想当然,看走了眼,把眼前的余桃当成跟她以前打过交道的,那些封建残余的女人一样的人了。   她不怒反笑:“余同志巧舌如簧,怪不得孙主任那么赏识你,我受教了。这次出来还是有收获的,我一定把余同志这番话,好好地写在报纸上。”   余桃像是听不出来其中的威胁一般:“那周夫人可要好好的写了,写的不好,我一定去京城,躺在周部长的家门口,问问他是选择爱情和女人,当一个畜生重要,还是选择责任和道义,当一个人重要。毕竟我是乡下来的,别的本事没有,撒泼的本事倒是足足的。”   “只有责任和道义的人,又怎么是完整的人?”董素荷反口问道。   余桃一点都不相让:“那周夫人又何以见得,别人的婚姻里没有爱情?爱情是你一张嘴就定义的?我倒不知道,周夫人除了在报纸上写写稿子,还有其他的身份。”   两个女人,不知为何,突然说起无关的话,互不相让,她们看起来都很单薄,面容都很清秀,身材同样纤瘦。   年纪大的那个气质典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没有一丝攻击力,如风中摇摆的柳条,带着一股清新和妩媚。   年纪小的那个如空谷幽兰,目光有神,嘴角抿起,像是一只仰着头不屈服的白杨,虽身子纤细,却外柔内刚。   一个无形的战场,围绕着余桃和董素荷展开,周小丽一开始心里是有一股隐秘的畅快感的。   面前的两个女人,说句心里话,周小丽都不喜欢。   一个勾引欺骗了几个男人,还逼死过别人的原配老婆,明明一身的污垢,偏偏伪装成受害者的样子,就是后世说的那种白莲花绿茶婊。   一个是她的情敌,原本应该在泥沼里挣扎的女人,这个女人却出乎周小丽的意料,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周小丽百般羞辱。周小丽怎么可能会喜欢余桃?   可是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对峙,你来我往,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就火药味十足,谁也插不进去,余桃甚至还有隐隐略胜一筹的趋势。   夕阳的余光,将几人的身影拉长,周小丽看着自己融入不进去的影子,突然就有些不高兴。   她是穿越过来的那个,她才应该是主角才对啊?   董素荷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她又打量了一下余桃,似乎是第一次正视她一般,将余桃这个人,划成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区域,能跟她对话的区域。   要知道,能被董素荷正眼相待的女人,还没几个,她的名单里都是一些说得出名字的人,就连孙秀娥这样的老革命,董素荷心里都不以为然,敷衍对付。   当然,以董素荷的情商,她是不会让人体味道里面的敷衍的,认识董素荷的人,评价她都说她是一个温婉,有见解,有品位的人,还是一个坚定地无产主义革命者。   董素荷十分注意经营自己的形象。   余桃不知道董素荷心里对她的看重,难道她会因为仇人的正眼相待感到荣幸吗?   俩人的仇恨早就结了。   如果董素荷参与了拐卖她的一系列案件,那董素荷在上辈子就盯上了她,往近了说,董素荷在一年前就盯上她了。   或许余桃那时的身份,只是“刘青松的童养媳”这个代号,董素荷无需知道余桃是什么样的人,只需要解决掉拦在她成功路上的一颗小石子。   而余桃对董素荷的战争,也已经打响。   余桃一直是一个毅力顽强的人,她发誓,董素荷千万别让她抓到把柄,否则她不死不屈,一定让董素荷付出应有的代价。   “余同志,看来是我错了。”董素荷微微扬起下颌,“你看,刘团长过来了,你说的对,只有责任和义务的婚姻,或许也有别样的理解。”   余桃顺着董素荷的视线,往后看去。   刘青松身上还穿着未换下来的绿色军装,个子高挑吗,身材挺拔,他迎着阳光,身披万丈光芒,朝着余桃走来。   因为光的原因,余桃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见到刘青松的那一刻,鼻子却忍不住酸了一下。   不知不觉中,余桃早就把刘青松当成自己的依靠。   余桃抿着嘴巴,等着刘青松到来。   他越靠越近,英俊的五官也逐渐清晰,刘青松的确有足够的资本,能让周小丽这个见惯了花花世界的后世人迷上。   刘青松脸上带着疏离的笑,走到几人身边,站在余桃身边,不自觉充当了保护者的角色,向董素荷打了声招呼:“董姨,这个时候,你怎么在这?”   刘青松是认识董素荷的,七八年前,他在首都军校进修时,就认识董素荷了。   董素荷亲切笑道:“我来看看分给丽丽的菜地在哪儿,她从来没有种过菜,我担心她种不好。”   刘青松听了这话朝着江汉道:“江指导员,这就是你的不对,怎么还让岳母为这种小事担忧?”   江汉惭愧道:“是我考虑不周。”   “别怪江汉。”董素荷笑道,“都是我放不下心,想到丽丽以后都在这里生活,我就有操不完的心。”   “做母亲的都这样。”刘青松寒暄道。   董素荷眼波一转:“我还想请余同志教教我们菜怎么种呢,没想到她拒绝了。你也知道,我们这几个人,连地都没下过。”   刘青松道:“这会儿吗?这会儿可不行,家里的三个孩子还等着她回家做饭。”   董素荷笑着瞟了余桃一样,看似对刘青松说话,可话里的意思全是讲给余桃的:“青松,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余同志有工作,还要种地,累了一天回家还要给你和孩子们做饭。以前地主家的长工都有休息的时间,你周叔叔可从来没有让我下过厨。”   刘青松只冷淡笑了笑,余桃不想听他在这里闲扯,直接打断他后续的话,装作被董素荷戳破伪装一般,擦撞着刘青松的胳膊,一声不吭的离开。   “嘶,这女人!”刘青松眉眼一竖,脸上带着被女人不给面子的羞恼和愤怒,下一秒,大概意识到董素荷他们还在,又恢复成礼貌的样子,“董姨,她乡下来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董素荷遥遥头,笑道:“年纪还小呢。”   刘青松勉强扯了扯嘴角,跟董素荷告别后,大踏步地离开了。   周小丽看着刘青松的背影,微微怔忪。   董素荷看了周小丽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她董素荷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愚笨的女儿,马上就要举行婚礼的丈夫就在面前,周小丽竟然看着别的男人发呆。   董素荷不管周小丽是不是还惦念刘青松,她只关心江汉会不会因为周小丽的蠢笨,不愿意跟她结婚。   不过幸好,江汉也是个粗心的,他目光也被刘青松吸引,没注意到身边女人的出神。   董素荷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转瞬就被她以男人粗心为理由说服自己。   董素荷现在不想知道,自己女儿的婚姻里有没有爱情,她只想周小丽快点成婚。   余桃有一点看对了,董素荷从来不相信爱情这回事,爱情不过是她玩弄的借口。   这个世界上,男人其实比女人更喜欢听好听的话,他们喜欢做救世主,他们喜欢女人全心全意的依赖与感恩戴德,当然,这条准则对那些没本事,爱逞英雄的男人更适用。   董素荷一开始就清楚这点,所以她无往不胜。而刘青松不是那样的男人,所以,想让周小丽这个死脑筋的女儿嫁给刘青松,必须把余桃除去。   谁知道,余桃竟然幸运的逃脱了。   她没有按照董素荷的计划消失,周小丽嫁入东北xx战区的计划,就要推迟。无奈,董素荷只能曲线救国,给周小丽做思想工作,还给她牵线做媒,让她跟江汉产生情谊。   计划足足推迟了一年,周小丽才有再次嫁人的想法。   董素荷已经后悔当初把女儿养得这么没脑子了。   “丽丽?”见周小丽还不回神,董素荷温声提醒道,“天色这么晚了,咱们快点去菜地看看,趁着我跟你小叔叔还在,这几天我们把菜种上,到夏天你就可以吃上新鲜的蔬菜了。”   “我知道了,妈。”周小丽回过神,勉强笑笑,“妈,你对我真好。”   这一刻,周小丽反而有些愧疚她心底对董素荷的怠慢和轻视。   “傻孩子。”董素荷说,“你是我女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母女俩倒脉脉温情起来,董素荷身后,那个被她称为小叔叔的男人,依旧默不作声,紧紧跟着董素荷,江汉也跟在几人身后,眼眸里快速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这边,余桃压抑住汹涌的情感,一路快走回家。   家里,刘青松已经做好了简单的饭,三个孩子已经饿的嗷嗷待哺,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娘,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们都快饿死了。”   “娘,你去哪了?”   “娘,爹出去找你了。”   余桃看到孩子们,心里想要毁灭什么东西的yu望,才慢慢平息下来。   她不想把自己的坏情绪带给孩子们,笑着问道:“你们还没吃饭?”   “没。”大妞摇摇头说,“我们等娘回来一起吃,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吃才好吃啊。”   余桃听了这话,心里暖暖的,这股暖意驱散了余桃心中的阴霾,她笑道:“娘现在去洗手,爹也马上回来了,咱们马上就开饭了。” 第80章 知晓   话音刚落,?刘青松的身影就出现在院子里。   他先打量了余桃一眼,见余桃表情还算正常,心里先舒了一口气。   “爹回来啦!娘咱们快点吃饭吧。”   孩子们催促,?余桃道:“现在就去盛饭,?你们几个过来端饭。”   晚饭吃三和馒头,?还有咸鸭蛋,?菜是醋溜土豆丝。   一如往常,?孩子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余桃和刘青松时不时附和几声。   大妞和二娃在一个班里,最近学校举办合唱比赛,每个班级都选择一首歌,由孩子们进行演唱,比赛拿到第一名的班级,?参赛选手都有特殊的奖品。   二娃爱热闹,这种事他当然立马报名了,?大妞喜欢唱歌,她跟郑长征家的女儿是好朋友,也一起参加了比赛。   三娃不爱这些,与其浪费时间在唱歌上面,还不如他自己静静地发呆。   吃过饭,?一家五口洗漱后,余桃就催着孩子们去他们房间里,任由他们折腾去了。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余桃头昏脑胀,洗漱完,就回到卧室,靠着贴满了报纸和白色宣纸的墙壁上出神。   刘青松倒完洗脚水,?去书房没找到余桃,他跟着回到卧室,看见余桃一脸怔忪,跟失了魂一样。   刘青松拿着书,上了床,坐在余桃身边,碰了碰她的胳膊。   余桃才猛然惊醒,她竟然连刘青松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身边都不知道。   “到底怎么了?”刘青松问道,“从中午开始,你一直都是这么魂不守舍的。”   余桃看了刘青松一眼,垂下眸子:“我中午跟你说的话,你根本没放在心上。”   刘青松心中一动,不过嘴里依旧道:“你中午跟我说,你怀疑董素荷拐卖了你,可是董素荷根本没见过你,如果仅仅是因为,栓子写的那封信,告诉你打了刘二柱的男人姓董,这也太过牵强了。”   余桃直起身:“怎么牵强了?周小丽那么喜欢你,董素荷又是她的妈妈,为了满足自己女儿的心愿,她想把我和孩子们解决了,这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余桃说着声音就忍不住加大起来,西屋里三个孩子还在嘻嘻哈哈地闹着,还能听见大妞和二娃拉长了声音的合唱,大妞还在矫正二娃:“刘东海,不是你那样唱的!你好好的唱一遍!”   听到孩子们的声音,余桃闭上眼睛,又颓废一般靠在墙上。   刘青松叹息一声,声音没了他跟余桃在一起的不正经,更不像在他手下面前的冷酷,反而有些醇厚,好像拿余桃没办法,又充满耐心地循循教导。   他说:“阿桃,这话你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余桃喉咙滚动一下,复又睁开眼睛,想到今天在董素荷身后见到的那个男人,余桃的手手紧紧抓住刘青松的胳膊,几乎在他手臂上印下五个指印。   “刘青松,青松,你去查,你去查清楚,那个跟在董素荷身后的男人到底是谁?我怀疑我被拐卖那天,他也在那趟火车上,就算不在,也在他们接头的地方。”她急道。   余桃眼眶微红,眼睛湿润,在灯下,有种楚楚可怜的美感。她的声音十分急切,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刘青松此时哪还有闲心去观察余桃有多美,他心中抽痛,跟余桃相处这么久,刘青松从未见过余桃这副模样。   此时,刘青松也不去想,余桃为什么会认识那个男人了。因为那个男人根本不可能在余桃来得那列火车上。   其实,刘青松早就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对董素荷的情况也已经尽在掌握。   他们费尽心机,演了一场戏,就是想请鳖入瓮,想看看董素荷到底还有多少把戏和手段。   甚至,余桃身边,他都安排了保护的人,为了以防董素荷在此对余桃出手。   不过,这些余桃都不知道。   余桃通过自己上辈子的经历,和冥冥之中的第六感,通过蛛丝马迹,将目标锁在了董素荷身上。那个上辈子听过的声音,不过是让余桃彻底确认罢了。   “好,我会去查。”刘青松抚摸着余桃的背,让她平息下来,口中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肯定会抓住那个人,你要相信我,相信你的丈夫,你孩子的父亲。”   说完,刘青松在余桃头顶印下一个吻。   他从来不知道,火车上的拐卖,会对余桃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毕竟在刘青松的视角里,火车上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拐卖未遂事件,没有对余桃和孩子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而且,平日里,余桃除了督促他找出凶手,对刘青松也无任何其他的表现。   现在,刘青松依旧不明白为什么余桃会那么激动,甚至有一股后怕的惊慌,而且余桃还认识那个叫黄候的男人。   余桃趴在刘青松心口,听见他胸膛内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砰”一声一声的,余桃急迫的情绪,突然就平和下来。   “你信我说的话?”余桃问道。   刘青松说:“信。”   余桃听了这话,微微扯了扯嘴角,心里有些异样。   “下个星期,你还想去周小丽的婚礼吗?”刘青松问道,“你若是还想去,我陪着你一起。”   余桃摇了摇头,既然已经确定董素荷是上辈子拐卖她的罪魁祸首,再去周小丽的婚礼已经没什么意义。   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余桃又跟个陀螺一般,不停息地忙碌了一年多的时间,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余桃趴在刘青松怀里,就那样,慢慢睡着了。   刘青松抚摸着余桃的头发,把她轻轻地放在枕头上,侧着身子,静默地看着余桃的睡颜,看了好久,才伸手轻轻将垂落在余桃脸颊上的发丝,弄到她的耳后。   西屋里孩子依旧吵闹,伴随着窗外的虫声,刘青松就这么听着余桃清浅的呼吸声发了好一会儿呆。   心里软成一滩水,刘青松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醒悟。   刘青松啊刘青松,你这辈子栽了。   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因为一封远洋来信就那么患得患失,为什么离不开余桃片刻,心里眼里全是这个女人,哪怕余桃嫌弃她,刘青松也要跟在余桃屁股后面,为什么在余桃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情到深处时甚至想把这个女人揉在骨血里。   因为爱。   他爱上了余桃。   年轻时,刘青松对书里的那些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故事嗤之以鼻,尤其是民国时一些无病呻吟的做作文学,刘青松看过一眼就将那些文字当擦屁股纸扔在厕所里了。   这个时候,年过三十,刘青松突然有些文青,想对着月亮,抒发一下心里的感慨,可是肚子里的墨水颠来复去,来表达不了他的那份隐秘情怀。   西屋里三个孩子快疯了一般,没有人管他们,他们似乎可以玩一夜。   二娃拖着长腔跑调能从他们这儿跑到呼伦贝尔大草原。   好好的情绪,被二娃的噪音打断。   随着二娃一腔破音,刘青松看到余桃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也跟着皱起眉头。   他起身,穿上拖鞋,轻手轻脚到了西屋。   屋里三娃脚放在墙上,一脸呵呵的看着哥哥姐姐玩闹。   大妞和二娃把床上铺的床单都扯了下来,披在身上,大妞头上还弄了花花绿绿的头绳,看起来跟唱大戏的一样。   一看到刘青松黑着脸出现,大妞知道害羞,一溜烟钻进了被子里,只漏一个头出来。   二娃一向厚脸皮,看着刘青松,依旧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他丝毫没意识道危机即将来临,一脸笑嘻嘻地说:“爹,你听见我唱歌了没,好听不?”   刘青松没说好听不好听,敲了敲门,脸上严肃道:“几点了,大人不管你们,你们根本没一点纪律性,自觉性!”   刘青松严肃的时候,是很吓人的,孩子们都不敢在他面前蹦跶。   二娃悻悻然爬上床,还有些委屈:“我们老师让我们回家练歌的。”   老师,一向是孩子们向大人狡辩时最好的借口。   刘青松板着脸,说:“那也不能没有时间点的练习。现在周围的邻居都睡觉了,你们声音这么大,吵得别人睡不着觉。”   二娃嘟着嘴,躺在被子里。   三娃这个时候最机灵,早就闭上嘴巴乖乖地躺好。   刘青松见孩子们都睡好,乖乖地样子,又觉得自己刚才太过严厉。   他动了动嘴,又说:“大妞,你把头上的头绳取下来再睡。二娃三娃,躺好了别抢被子。”   三个孩子被训了,兴致都不好,刘青松见他们在自己的吩咐下,动作还算麻利,都睡好之后,把大妞和二娃三娃床对床之间的帘子拉上,又关了灯。   临走前,刘青松才咳了一声,说道:“你们要是需要练歌,明天早上,爹起来喊你们,人家唱戏的都是早上起来吊嗓子。”   “不要啊!”大妞和二娃低呼一声,不过刘青松没理会这俩孩子,有些坏心眼地离开西屋。   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刘青松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把余桃揽在自己怀里,温软的触感,让刘青松忍不住喟叹一声,然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这一夜,刘青松睡得并不好。   他做了一个痛彻心扉的梦,梦里他只是一个无能的旁观者,看着另一个刘青松像个傻缺一般,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还跟周小丽那个虚伪做作的女人,虚与委蛇。   梦里的刘青松,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是个可笑的没有灵魂的工具人,是个演员,是命运浪潮里随波起伏的可怜虫。   他失去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失去未曾尽过一天孝心的父母,从此伪装起原本的模样,变成一个空洞的行尸走肉。   妻子死去十年,他才知道,当初的焦尸并不是余桃,真正的余桃早就被移花接木,卖到阿麦瑞克。   人生荒唐一梦,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被一个女人喜欢上,而那个女人又恰好有一个手眼通天的妈。   生命的最后关头,他听见有【人】说,造物主见他太过可怜,又有功德在身,允他许一个可以满足任何需求的心愿。   苍老的刘青松说:“我想把这个愿望留给我的妻子,可以吗?”   虚空中有人答应了他。   刘青松大汗淋漓得从梦里醒来,虽然他记不清具体的东西,可是看着身在咫尺的余桃,刘青松还是忍不住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蔓延在刘青松心里,刘青松紧紧抱着余桃,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闻着从余桃皮肉之下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淡淡幽香,心里的后怕才慢慢平复下来。   虽然,梦里具体的情节,刘青松已经记不清,可是重要的事情,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想起梦里他们一家几乎家破人亡的结局,刘青松恨的眼睛发红。   他搂紧了余桃,明明只是一个寻常的梦,刘青松莫名的在意。   天外已经蒙蒙亮了,余桃被刘青松折腾得醒来,她被刘青松按在胸口,余桃拍拍刘青松的胳膊,刘青松才放松一些。   “你快把我闷死了。”余桃责备的话含在口中,接着微光,她敏锐地察觉到刘青松情绪不太对,轻声道,“你怎么了?”   刘青松静静地看着余桃。   余桃用手碰了碰刘青松的额头:“怎么了?生病了吗?”   这个举动,让刘青松再也忍不住,他一只手放在余桃的脑后,一只手环过余桃的腰肢,不允许一点反抗,亲了上去。   唇she交缠,刘青松带着强烈的占有yu,比以往更为霸道和强势。   嘴巴和舌头发麻,鼻息里呼吸的都是刘青松的气息。   余桃挣扎了一下,不过几秒,就瘫软在他怀里,予取予夺。   刘青松如同亲不够似的,侧着,坐着,把余桃放在他身上,狂风细雨后面,是轻吻慢啄,那架势,好像是一个古董收藏家,对待自己最名贵最珍贵的收藏品一般。   他几乎快把余桃含在嘴里了。   耳鼻厮磨,余桃早就软了嗓音,轻声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像是一辈子没见过我一样。”   刘青松听了这话一愣,复又把余桃往自己怀里搂搂。   余桃趴在他身体上,倾听刘青松一下一下的心跳。   他们身体相贴,余桃很容易感受到刘青松的僵硬,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刘青松。   “你...”余桃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刘青松眼睛深邃,道:“阿桃,我做了一个梦。”   余桃一僵。   刘青松苦笑一声,继续道:“梦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忘了大半,只记得,你在来随军的路上被拐子拐走,死在了山崖底下,我只找到一具焦黑的女尸,媛媛和东海失踪,三娃傻了,爹娘听到这个消息,没撑两年也去了。”   “你..”余桃嘴巴有些发干,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静默了一会儿,她才说:“你也做了那个梦啊?”   “嗯。”刘青松把余桃搂紧了,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只有余桃身上的气息,才能让刘青松平息。   梦里的东西抓也抓不住,就像投映在脑海里的海市蜃楼,短暂停留一瞬,刘青松命令自己一定要记清所有的细节,可是醒来后,只留下后怕在心头。   余桃的反应,已经泄露了她的秘密,刘青松是一个再聪明不过的人,他道:“你是不是也做了这一个梦,所以,刚来随军那会儿总是把我推走?”   余桃静默一会儿,点了点头,她没说,梦里发生的一切,她上辈子,切切实实经历过,而且,他们生活在一部搞笑的小说里。   刘青松奉行的,守卫的东西,所有人的命运,可能只是某个人手底下几行文字,就可以概括完的东西。   她只说:“我知道,我也做了这个梦,梦里我和孩子们可惨了,只有你过得最好,跟周小丽和和美美的,官也越做越大。”   刘青松闭了闭眼睛。   原来,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刘青松以为,余桃那时只是心里有埋怨,没想到事情还有这么一遭。   做了那个梦之后,刘青松不认为那只是一场梦,他更觉得,像是一个示警。   如果余桃没有察觉,真如梦里发生的那般...   刘青松不敢想,他又抱紧了余桃,只有肌肤相贴的真实触感,才能让他感觉到片刻的安宁。   心口的窒息感依旧萦绕,梦里的那个刘青松,除了在工作上有所建树,生活里,不过是一个行尸走肉罢了。   “我也过得不好。”刘青松说,“他怎么可能过得好,妻子、孩子,父母,都因为拐子落得那样的下场,他保卫了边疆,成了将军,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好。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刘青松心口又一阵窒息感。   余桃摸着他的鬓角:“不怪他,他也不知情,他又不是神仙,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是我把你看做了天,我把所有不该你背负的东西,加在你身上。   我们都只是别人笔下的人物,命运也早已经注定,只不过她更惨烈一些,因为她的男人,是女主看中的男人。   刘青松眼眶微红,清濛的光线无法看清他眼底的激荡的情绪。   俩人相拥着,直到外面的天色大亮,才恢复平静。   刘青松道:“阿桃,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细节。不过,这些天,你尽量不要跟董素荷接触。”   余桃一愣,又欣喜道:“是不是...”   “嘘...”刘青松食指竖在嘴边,余桃立刻意领神会。   刘青松摸了摸余桃的头,微微带笑:“事情快结束了,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忧了。”   俩人心意相通,也都不是那种自怨自艾之人,情绪只激荡一会儿,就恢复了理智。   余桃知道,刘青松会说到做到,他不会放过上辈子造成他们一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哪怕这辈子,没有余桃这一个悲剧,董素荷犯下的罪孽,依旧罄竹难书。   现在,余桃深埋在心底的一个人的仇恨,变成了夫妻两人共有的恨,她反而觉得轻松许多。   “你放心。”余桃说,“能不跟董素荷接触,我就不接触。”   刘青松又摸了摸余桃的头。   这天早上,刘青松并没有叫三个孩子起床吊嗓子,媛媛和东海起床后,像偷了腥的老鼠一般,挤眉弄眼的,庆幸逃过一劫。   刘青松见此,笑道:“你们俩先别高兴的太早,今天是爹有事情耽搁了,惩罚累计到下一次。”   俩个孩子听了都嘟起了嘴巴。   余桃在一旁笑。   孩子是治愈他们心口的良药,刘青松跟余桃分别后,径直去了邱文辉的办公室。   “目标已经上钩,师长,我们什么时候收网?” 第81章 浑水   邱文辉纳闷地看了刘青松一眼:“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心急了?还不到时间。”   刘青松道:“要不是阿桃机警,说不定我现在早就妻离子散了,这件事情跟我关系密切我当然急了。”   邱文辉一想,?他们会注意到这个遗留的组织,?的确是从余桃随军来时发现的。   不过,?邱文辉依旧警告道:“现在还没到时机,?你是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什么时候该行动,你比我更清楚。刘青松,有关国家大事,切不可儿戏,更不可儿女情长,公私不分。”   刘青松笑:“师长,?我知道,我就想提醒你,?你那边的动作也该快一点了,这线放得过长,鱼儿警觉过来,把饵吃掉跑了,咱可就抓不住了。”   邱文辉笑骂道:“我还用你小子教我,?行了,平时该咋样现在就咋样,你老老实实去练你的兵,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   邱文辉说完,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刘青松出去。   刘青松知道老领导什么脾气,也不计较,?敬了一个礼,又笑道:“师长,你动作快点啊,我这边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一声令下呢!”   “知道了。”邱文辉没好气道,“还不快滚!”   刘青松也不留恋,等他走后,邱文辉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喊警卫员:“小刘,备车,我要去市里一趟。”   刘青松看着跑进去的小刘,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天,漏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周小丽的婚礼没几天了。   时下结婚,并不兴大办,大多数只请亲朋好友吃顿饭就行了。   不过周小丽不乐意,女人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婚礼,周小丽当然想做一个让所有人都艳羡的女人。   她心里还有一股隐秘的想法,她想做最漂亮的那一个女人,想让刘青松看着她走进婚礼的殿堂。   看看吧,刘青松,以前这个一直追逐着你的女人,以后就将属于别的男人,她会斩断对你的一切遐思,做别人的妻子,她会成为最美的女人,让你遗憾后悔一辈子。   有些爱,失去了才会后悔莫及。   听说周小丽请了很多人,不仅有她以前的战友,朋友,家属院里几乎大半个人家,都被她邀请了,还很时髦的有手写的邀请函。   对于周小丽这种高调的做法,江汉并没有阻止,反而苦笑着说女人一辈子只有一次,一切都依着周小丽算了。   这种明着秀恩爱的行为,让家属院里不少女人,喝了一肚子酸水,都说周小丽嫁了一个好男人,真会宠她。   周小丽可算是风光了一把,洗清当初和刘青松纠缠的风言风语。   余桃也收到了,周小丽依旧是那个不知放弃的性子,执着地把她跟江汉的结婚请柬托人送过来。   余桃看了,只冷笑一下,就放在脑后。   她工作很忙,真的很忙,没有一点多余的时间去理会周小丽那异于常人的行为。   不过,正在周小丽的婚礼准备和余桃的事业都进行得如火如荼地时候,余桃的工作,突然出现重大的危机。   她被人举报了。   匿名举报信直接送到首都。   上面直接派了一个督察员过来,检验余桃的工作。   督察员是位年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女士,姓吴,叫吴阳,头发到耳下,三七分,梳得很光滑,脸上法令纹十分明显,一只板着脸,看着就是一副刻板不好惹的性子。   她来得突然,到来之后,拿着举报信和派遣书,不给余桃留一点情面,直接勒令余桃的厂房停止生产,她要查账。   余桃自然不服,厂房里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药材,半湿不湿地堆放在那里,如果不及时处理,这批药就会腐烂败质,根本不能售卖。   一棵棵药材都是军嫂们使了力气从地里挖出来的,余桃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伙儿的心血就这么给糟蹋了。   余桃请来孙秀娥,可是,孙秀娥也阻拦不了吴阳那牛性子。   吴阳威胁余桃她们,她都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如果余桃不服从管理,她会把余桃的所作所为都记录在册,到时候,余桃不仅自身难保,还会牵连到刘青松。   这话,对工厂里所有的员工都适用。   这话一出,除了王小娟和徐红果,以及丈夫已经牺牲了的韩雅老师,还坚持跟在余桃身后,其余人都吓得跟余桃请辞了。   她们这种行为,余桃可以理解,不过心底多多少少会有些受伤。   余桃心底当然想要坚持,可是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回到家,也没有心思做饭。   晚饭就吃在食堂打的饭,三个孩子见余桃兴致不好,也不敢开口抱怨。   “娘肯定是因为那个板着脸的女人生气了。”二娃吃完饭,拉着大妞和三娃,躲在他们的房间里,头对着头商量,“哼,我一定要给那个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你怎么给她颜色看?”大妞更谨慎,思考得也更多,“唉,我们太小了,我们说的话一点用都没有。”   二娃说:“法子多的去了,我可以拿弹弓打她,还可以带着我小弟往她头上扔老母猪,哈哈哈,在她走的路上弄跟棉线,绊她一脚,弄得她一个狗吃屎,最好磕掉她的门牙,看她还怎么开口说话。”   老母猪就是苍耳,因为苍耳长得肚子圆圆的,身上又长满了刺,孩子们就叫苍耳为老母猪。这个东西粘在头发上,不把头发剪下来,根本不好弄。   二娃一瞬间就想出来那么多馊主意,若是让余桃听见了,一定会吓一跳。   这个孩子,在哪学的那么多捉弄人的法子?   大妞道:“不能用弹弓的,娘说弹弓不能朝着人身上打。”   “那不是人,那是我们的敌人。”二娃振振有词,“小日本也是人呢,爹去打小日本的时候,会不开枪吗?”   大妞语结,支支吾吾了一会儿:“那不一样,你要是让那个女人逮到了,到时候她肯定会来找娘麻烦。”   二娃挠挠头道:“这不行那不行,你就是胆子小,三娃,你说咋办?”   三娃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块油饼啃着,听了二娃的话,歪头想了想,凑到另外两个姐弟俩面前,嘀咕了几句。   二娃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三娃,还是你脑袋瓜子聪明。”   大妞迟疑道:“可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二娃一挥手:“不会有人发现的。”   那姐弟仨在西屋里,商量着怎么为余桃报仇,另一个屋里,余桃正在愁眉苦脸地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手里的资料,账单流水,计划,余桃是一个都看不进去了。   刘青松坐在一旁道:“真的那么难受?”   “你说呢?”余桃坐起来,“唉,我对那些嫂子,已经很好了,我知道她们也是害怕,这个时候离开我也是人之常情,合情合理,可是我心里就是不得劲。”   余桃心里已经极力为那些人开脱了,可是,心里的背叛感不是说没就没的。   她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是真的没有存一点私心,为了把这个厂子拉扯起来,余桃耗费了很多心血,这些心血和困难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   可是现在才遇到一点点小挫折,仗还没打起来呢,手底下的兵先跑了。   也不知道董素荷心底该怎么嘲笑她。   刘青松笑道:“你就打算这么放弃了?”   余桃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道:“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不过这次也要感谢董素荷和吴阳给我来这么一遭,那我发现厂子里以前没有的问题。”   “你要喝水吗?”余桃问。   刘青松答:“我还有。”   刘青松不要,余桃又重新坐在椅子上,开口道:“想想也是,嫂子们知道的消息不及我多,她们男人的工作才是最要紧的,男人受我连累没了工作,她们连军区都待不了。”   不用刘青松安慰,余桃自己就自我纾解了。   刘青松:“看来你根本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余桃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嘛。这个是陈清荣那个大文化人教我的话。”   刘青松听了只冷哼一声:“就会卖弄,这些话我也会说。”   “呦。”余桃瞥刘青松一眼,“你会说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刘青松干咳一声,不说话了。   要是论战场随机应变和指挥,刘青松敢说自己是最强的,可是说谁肚子里的墨水多,刘青松还真不敢跟陈清荣比。   他也就嘴巴上说说而已。   俩人心照不宣,他们都知道,现在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董素荷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现在她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蹦跶不了多久了,还洋洋得意,等着看余桃的笑话,顺便给刘青松添点麻烦。   余桃和刘青松心里都沉得住气,冷眼看着董素荷怎么搞事情。   第二天,余桃一如往昔陈,去厂房里,把晾好还未干透的药材,翻面整理,把干的规整收纳起来。   以前一起干的员工,都受吴阳的威胁,跟余桃请辞了。   所以,十几个人干的工作,现在只有四个人干。   余桃刚到厂房,就看见吴阳和董素荷,一边笑着谈论着什么,一边往这里走来。   吴阳看到余桃时,脸上的表情,立刻板了起来。   她的严肃跟孙秀娥不一样,孙秀娥是威严,吴阳是刻板,不近人情。   “余桃,你又让我抓住了。”吴阳厉声道,“我就知道你不老实,无组织无纪律,完全把组织的要求当做耳旁风。”   余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吴主任,您可真勤快,昨天一来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弄得我的员工都不敢在这干了,现在库房里积攒了一大堆的药材,我要是不及时弄好,这里面的损失,吴主任您负的起责任吗?”   她穿着素白蓝花衬衫,辫子只到锁骨,头上绑着一块蓝色的头巾,袖子用同是蓝色的袖套扎紧,看起来又朴素又利落。   吴主任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身边还有董素荷看着,余桃就这样敢不给她面子。她脸上的表情板的更厉害,就跟东北冻起来的泥砖头一样。   “你本来就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侵占大家伙的财产,我还没要求你把这段时间吸得血汗钱交出来,你倒反过来要求我担责了。”吴阳道,“余桃,我看你这人,有很大的思想问题,我必须要向上级汇报!”   余桃道:“吴主任您请吧,我也会向上级汇报,你到来之后一系列的行为。领导公平公正,我这个厂房又有上级亲自批复的文件,一切都是按照规章法律建起来的,我的思想有没有问题,不是你吴主任一个人说的算。”   余桃说完,又不搭理吴阳了,弯腰拿起放在墙边的扫帚,准备去工作。   吴阳气了个后仰。   董素荷扶住她的胳膊,劝道:“现在的年轻人,不像我们那个时候,革命思想那么纯粹,你何必生气,直接将她的行为记下来,年轻人吃点教训,就长记性了。”   董素荷不劝倒还好,一劝,吴阳心里更加恼火:“这个余桃,我一定会如实汇报,我绝对不能让组织里存在这样的败类。”   董素荷微微一笑:“好了,不是说好,跟我一起去山上,看看这里的风景吗?东北咱们可是不常来的。”   吴阳道:“小丽没几天就要结婚了,你这个做妈的,还有闲工夫爬山啊?”   董素荷说:“小丽结婚的东西,我早早就给她准备好了,男方江汉这里,我又插不上手,还不如撒手不管,直接把钱交给小丽他们两口,也省得我操心。”   吴阳说:“我就羡慕你这幅性子,万事不管也轻松自在了,我这辈子就是劳碌命。”   董素荷笑不达眼底,恭维道:“革命事业可少不了你呢,刚好,这次你过来,可以趁着机会,多休息几天。”   吴阳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参加完侄女的婚礼再走。这次我可是看了你的信,专门为你来的。”   董素荷笑。   俩人边走边说,看方向,是往余桃她们采药,挖野菜蘑菇的秃顶子山上去了。   余桃隔着窗户看着董素荷和吴阳的背影,眼睛里泛出一丝冷光。   她来得早,翻完一个房间的药材之后,徐红果跟王小娟才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兼职过来帮忙的韩雅。   韩雅在部队小学做老师,二娃刘东海和韩雅的儿子虎子是好朋友,一来二去,余桃跟韩雅的关系也变好了。   她以前在厂里兼职做会计的,昨天吴阳找事的时候,她也在场。   或许是因为她的丈夫已经牺牲的原因,她骨子里也有一股傲气,韩雅根本不在乎吴阳的威胁,跟余桃约好,今天没有课,一起来帮她翻药材。   余桃心中受用,不管怎么说,从始至终,还是有人一直坚定地跟她站在一起的。   按照以前上班的时间点,余桃和徐红果,王小娟以及韩雅三个人汇合了。   徐红果一看余桃已经做了那么多活,就嚷嚷开:“你怎么来的那么早,来了也不叫我一声。”   余桃道:“家里的衣裳,昨天就随手洗了,孩子起的早,跟他们爹跑步去了,我吃完饭没啥事,就过来了。”   俩人说话,王小娟和韩雅,已经拿起一旁的袖套,套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徐红果也赶紧穿戴好,一边打量着她们今天一天要完成的工作,一边忍不住抱怨道:“你说说,这个突然过来的吴主任,真是没事找事,咱们四个,今天不把十几个人的活干完,明天这里的大半部分药材都不能要了。”   余桃听了叹气:“赶快干活吧。”   徐红果说:“那些娘们胆子也太小了,一听见威胁到她们男人,就吓得把工作辞了,真是没出息。”   徐红果说完,正打算干活呢,孟萍穿着小皮鞋,黑色裤子,白色衬衫,一身整整洁洁地,趴在窗户上,笑着跟余桃她们打了声招呼:“小余,忙着呢,听说你的工厂办不下去了。”   余桃面无表情看向孟萍。   孟萍眉眼带笑,看起来心情十分的畅快。   “萍姐,你上班呢?”余桃道。   “上班呢。”孟萍说,一边说一边故意打量着房内,“你们这儿每天叽叽喳喳,那么多人,吵得我耳朵都受不了,今天怎么人那么少啊?”   徐红果在背后嘀咕一声:“假惺惺,明知故问。”   看,徐红果进步的确很大,现在连成语都会用了。   余桃依旧冷淡,开口道:“萍姐,你若是闲着没事干,我就向孙主任申请,让你调到这儿工作,刚好我们比较缺人。”   孟萍听了这话,笑了笑:“我忙着呢,您这贵地,我可不敢来,现在家属院里的人,哪个不知道,你办这个厂,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啊。”   说完,孟萍冲着余桃翻了一个白眼,施施然地走了。   徐红果看了,忍不住冲着她的背影,扬了扬扫帚:“嘻,这人真讨厌。我看那个举报的人就是她。”   余桃心里也有怀疑,不过还是拦住徐红果:“算了,我们把药早点晾干送出去,就没事了,不用跟她计较。”   徐红果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知道余桃只是在安慰她。   吴阳来势汹汹的样子,一看就不好惹。   徐红果昨天晚上回去,已经跟她男人洪涛骂了一遍吴阳了。什么“挖社会主义墙角”?明明是她不干,也不让别人干,那些草药,就跟老母猪(苍耳)一样,年年生年年长,不把它摘回来,它不就烂了吗?   徐红果大的深的道理是不懂的,她只知道,余桃想方设法在给大家伙争取更好的生活。而吴阳,纯粹是拖后腿的那一个,口口声声都是这不好那不好,也不知道她做了多少贡献了,扣帽子倒挺在行的。   吴阳后来几天,又来找了几次岔,不过余桃都忍着性子,不跟她争执,面上倒是一副快憋不住火气的样子。   董素荷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又听说,最近刘青松最近总是黑着脸,心里暗笑,她想,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一通电话就摇到了京城。   最近家属院里热闹极了,先是周小丽即将结婚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的。   紧跟着,余桃弄得那个小厂子,被上面来的领导批评了,勒令余桃立即停止生产,估计以后都办不下去,严重的话,还会影响到刘青松的工作呢。   现在,xx著名报纸上,刊登了一则《论权利掩盖下的资本复辟》的报导,指名道姓,批评她们这里家属院里的某个女人,利用男人职务之便,从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一跃成为厂长,顺便敛财的新闻。   报纸一刊登出来,大家把视线都对准了余桃。   这封报导,虽然没有明确说出余桃的姓名,可是她们家属院,姓余的,符合报纸上条件的,也就只有余桃一个。   不少人,看到这个报导,心里都认为这个新闻完全是瞎说。   余桃是什么为人,大家心里都清楚,家属院里的女人,多多少少都跟余桃接触过,除了个别有利益牵扯的,剩余的,几乎都对余桃印象不错。   报纸一刊登出来,有些男的回到家就说:“你看看,瞎折腾个啥,现在被人抓住典型了吧,就是可惜了刘团长,这次被他老婆连累得不清,说不定连身上的衣服都保不住喽。”   “有这么严重?”家里的女人就问。   男人说:“这可是最有权威的期刊,就差没点名道姓批评余桃了,你说严重不严重?”   女人瘪瘪嘴:“啥权威啊,我看余桃做的都是好事,上面写的跟余桃做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男人道:“那她不是一个农村来的啊,一年多的时间,一个农村来的童养媳,一跃成为厂长,这上面写的也都是真的。”   女人说:“那不一样。”   要说怎么不一样,她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肚子里没墨水,就是这一点吃亏,想说什么,嘴巴里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哪跟报纸上的作者那般精明,用几个高级的词汇,一顶顶大帽子就扣余桃头上了。   《权利掩盖之下的资本主义复辟》   这帽子要是扣严实了,不说余桃有什么样的下场,刘青松身上的衣服,说不定真的保不住。   女人说:“反正我服余桃,别人去搞那些东西,我不服,余桃搞了我就服气。再说了,你以前看人家家里的女人挣钱了,你不也催着我去工作,现在你又搁这说些风凉话。”   男人笑:“嘿,我咋才发现,你这么古道热肠呢。我连说说都不行了。”   女人说:“你别搁这给我耍花腔了,你干脆跟我说说,这事余桃能逃得过去吗?我可不想看着她被抓起来,那可太没良心了。”   男人说:“有是有主意,就是有些风险。”   “啥主意,你说说。”   类似的话,发生在不少人家里。   有些只是唏嘘一阵,有些幸灾乐祸暗自庆幸没跟着余桃瞎掺和,有的为余桃担心鸣不平。   若是余桃知道,大家伙因为她的事情,这么上心,心里不知道该有多窝心。   不过,这个时候,余桃也在发愁。   “真是好手段!”邱文辉家里,孙秀娥前所未有,发了大怒。   她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报纸压在她手底下,闭紧嘴唇,胸口气得一起一伏。   邱文辉叹口气道:“又发火,不知道你不能生气啊?”   孙秀娥深吸一口气:“你看看这写的是什么!有些人,笔杆子一动,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我们花了多少心血,才有一点点起色,可现在呢,就因为这一封报纸,所有人一年多的努力,就这么前功尽弃了。说不定...”   孙秀娥担忧地看了余桃一眼,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恨恨说道:“这人就差指名道姓了,她不敢把我的名字写上,反而专挑软柿子捏。阿桃,这次是我连累你跟青松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事情轻易就这么定性的。明天我就去首都,拜访一下老领导!”   不怪孙秀娥这么慎重,实在是,这份报纸的影响力太大了,几乎所有的机关单位,事业单位,都会定这份报纸。   而且报纸上,几乎指名道姓,直指余桃了。   若是让事情轻易定性,说不定,她都保不住余桃。   孙秀娥不知道,一切都在邱文辉和刘青松的掌握之中。   写这份稿件的人,就是董素荷。   关于对董素荷的行动,邱文辉连自己的老妻都没透漏过一个字,现在只一脸严肃地看着孙秀娥生气着急。   刘青松也没告诉余桃,只不过,余桃有上辈子的记忆,与刘青松心意相通,通过一些细枝末节,知道他们的行动。   余桃拿话试探过刘青松,刘青松也未曾辩解,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此时,看到孙秀娥这么为自己生气,余桃心里忍不住地感动。哪里怪孙秀娥,这是对孙秀娥才是无妄之灾,没想到孙秀娥却把责任揽下来了。   余桃感动道:“嫂子,你别生气,我行得正坐得直,根本不怕这一个小小的报导。”   孙秀娥叹了一口气:“这哪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事情。”   见余桃还未意识到形势的严峻,孙秀娥也不打算跟余桃多说,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余桃和刘青松保下来。   孙秀娥说完,就把报纸放在一边,起身道:“我现在就去给红英打个电话,让她给我订一张去首都的火车票。”   邱文辉一愣:“你还真去啊?”   孙秀娥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假,晚一天形势就变样了。”   孙秀娥说着就急急忙忙地进了里屋,余桃看到孙秀娥这样为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愧疚,她跟刘青松对视一眼,抿了抿嘴,还是没有把机密说出口。   邱文辉端着茶水缸子,干咳了一声:“你去首都也好,咱家大姑娘前段时间来信,不是说想吃你做的锅贴了吗?你可以在那多呆一段时间。”   孙秀娥道:“我是去首都看姑娘的吗?我有正事,你们这些大老粗,政治觉悟一点都不高,我都记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你还有闲心喝茶。”   邱文辉被骂,也不敢说话,只看了刘青松和余桃小两口一眼。   余桃低着头呢,看起来十分低落,刘青松那混小子,倒是眼里含笑,一看就是在看他笑话。   邱文辉给了刘青松一个让他以后好看的眼神,喝了一口茶,对着余桃做戏道:“小余啊,你别担心,我跟老孙在领导那里,有几分面子情,这个事情,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没事的。”   邱文辉也不知道余桃是知情者,只一脸语重心长的说道:“报道里也涉及到了青松,所以,组织上决定,在惩处没下达之前,为了避嫌,勒令刘青松在家闭门思过,以示惩戒。”   刘青松一脸严肃地敬了一个礼,余桃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虽说这一切有做戏的嫌疑,可所有的事情,也是因为余桃自己的所作所为引起的。   如果董素荷不是他们盯紧的对象,那再有一个人过来,往余桃头上扣这些帽子,那个时候,她应该如何对应?   这是一次教训,也是经验,余桃想,这段时间,她要好好思考以后要走的路了。   余桃点点头,勉强笑笑:“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师长,这段时间,我跟刘青松一定会好好反思。”余桃自认为自己没有做任何违背原则和纪律的事情,可是,她以后,要做的更加尽善尽美,让别人连挑刺都挑不出来。   否则,再来一次这样的事件,余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会给孙秀娥,左红英,以及刘青松带来麻烦。   在邱文辉家里呆了一段时间,余桃又跟孙秀娥说了几句话,老师左红英也打来电话,交待了余桃几句,说会走关系,为她洗刷名声,让她不必担忧。   余桃听了心里又窝心又愧疚,她这辈子能有这样两位前辈,老师,做她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该有多么的幸运。   余桃和刘青松从邱文辉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俩人表情都不好,一路无话,一前一后走回了家。   余桃和刘青松刚回到家里,不远处的招待所里,没过多久,董素荷就收到消息。   她坐在台灯底下,手里握着钢笔,微微漏出一抹微笑。   火还没完全烧起来呢,还需要再加把油才行。   只有把水彻底搅浑,才能方便他们行事。 第82章 再搅   有关余桃的事情,?在家属院里越演越烈。   第二天,余桃再去上班的时候,谣言已经变成余桃马上要被抓起来,?刘青松也被师长关禁闭了。   路上有人看见余桃,?还纳闷地问道:“你没事吧。”   余桃听了摇了摇头,?感恩道:“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没事就好,?报纸上都是胡乱写的,我们都相信你,需要帮助你就直说。”   余桃听了心里十分的窝心,跟眼熟的人道别后,余桃一个人又再次来到厂房里。   厂房里的药材经过这两天加班加点的干,已经收拾了大半,?剩下的需要慢工出细活,不用赶时间了。   余桃来的时候,?王小娟已经在里面了】,余桃见了一愣,忍不住道:“娟姐,你怎么来得那么早?”   王小娟道:“没啥事就过来了,我听勇子说,?你现在情况很不好,咋样啊,真有那么严重?”   余桃见她一脸的担忧,摇了摇头,说:“没大问题,你不用担心。”   正说着,徐红果和韩雅也赶了过来,?一见到余桃,她们脸上就情不自禁带上关心:“我都听说了,报纸上都是瞎写的。”   余桃心里宽慰:“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就一篇报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到了哪我都敢说这句话。”   她脸上表情还算明朗,似乎一点都不为现在的情况担忧。   徐红果和王小娟听了都舒了一口气,只有略有些了解的韩雅道:“人言可畏,你还是要做好打算。家属院里的人都知道你的为人,可是别的人不知道。”   余桃听了,脸上微微带笑:“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韩雅,我才不会轻易就这么被打倒的。”   三人对余桃自是十分信任,说了几句话,就开始热火朝天地干活。   她们厂房离妇委的办公室很近,这些天,孟萍每天过来上班的时候,都会特意经过她们的厂房门前,好似故意看余桃笑话一般。   今天,孟萍依旧准时在她上班的时间点过来了。   她看起来更加的意气风发,打扮得也十分优雅得体,眼睛嘴角都是笑意。   经过余桃面前时,以过来人的身份,装作好意提醒道:“余桃,听说你出事了,还牵连了刘团长关禁闭,你说说,你这段时间瞎折腾什么?”   说完,孟萍还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地上铺散开的草药梗,嫌弃道:“就为了这些破枝烂叶,自己男人团长都当不了了,真是得了芝麻丢了西瓜!”   余桃绷住脸,面上一片寒霜。   徐红果可不是那么好脾性,见孟萍每天都特意跑到她们面前,故意奚落她们,语气揶揄道:“呦,我说是谁呢,原来又是孟同志啊!孟同志,我咋听说,你家孩子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这是真的假的啊?恭喜你啊孟同志,你那么年轻,就要抱孙子了,我们可真羡慕啊。”   孟萍听了这话,脸色一僵,她儿子今年才16,不学好,整天出去瞎混。这个儿子是孟萍最头疼的,徐红果说的事情,也不是空穴来风,   听了徐红果的话,孟萍就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不自然地说道:“我家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还是多操心操心你们自己吧,马上就要被清算了,还这么嘴硬!”   说完这句话,孟萍甩着手就离开了。   “呸!”徐红果冲着孟萍的背影呸了一声,瘪瘪嘴道,“兴你天天刻薄别人,不行别人提你啊?”   王小娟听了轻笑:“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家属院里啥人都有,王小娟来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长了见识。   余桃道:“孟萍这样的人,你做的比她好,就够她难受得夜里睡不着觉了。与其花时间去跟她生气,不如好好做出一番成绩,打她的脸。”   韩雅在一旁默不作声,心想,论肚量,她一点也不如余桃,也就是她的丈夫牺牲之后,她的脾气才这么温和起来,搁以前,她早就冲上去了。徐红果在一旁不服气道:“那就天天忍着她这样啊?我越来越觉得那个写举报信的人,就是孟萍!昨天晚上,我还看见孟萍跟董素荷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呢,那个谄媚的样子,我看了都觉得丢脸!”   余桃听了低笑一下,等着吧,等事情了解之后,她会一笔一笔的清算,现在可不能轻举妄动,万一把上了勾儿的鸟给惊跑了,就不好了。   徐红果见余桃不回答,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软了!”   余桃对徐红果的评价不作回答,只宽慰道:“好了,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你们放心,我不是那种白白挨欺负的那种人,我都记着呢。”   正说笑呢,王小娟拉了拉余桃的胳膊,轻声道:“阿桃,别说了,那个姓吴的又来了。”   余桃微微皱眉,回头看去,吴阳一脸怒气。   她昨天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跟狗啃得一样,长一撮短一撮的,尤其是刘海的部位,比二娃刚长出来的门牙还要不整齐。   细看,吴阳脸上还有一道十分长的伤痕,不深,看起来像是磕在某个地方划得。   这幅尊荣,配上她越发刻板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可笑。   徐红果忍不住偷偷笑了一声,说:“老天开眼了吗?我看她的脸一准是摔了一个大马哈,才弄成那样儿的。”   其余几人也笑,笑完余桃突然想起,昨天夜里,三个孩子鬼头鬼脑的样子。   余桃和刘青松昨晚回去的时候,孩子都没在家,他们不知道去哪了,等到夜深了才回去。   那时,余桃心里存了事情,没有理会他们,过问时,三个娃都闭紧了嘴巴不说话,难道吴阳这幅狼狈样子,是她家的几个孩子弄得?   余桃有一瞬间的疑惑,不过下一秒,吴阳脱口而出的话,让余桃已经顾不得去想,到底是谁把吴阳整成这个样子了。   “果然,你们这些顽固分子,一点都不知悔改。”   吴阳深吸一口气道:“我给你们最后一天的期限,若是再不知悔改,我马上给中央打电话,让组织决定对你们的惩罚!”   她似乎已经耐心耗尽了,双手掐腰,眼睛里都着了火。   徐红果听了硬着头说:“你现在就打啊,吆五喝六的,谁怕谁啊!”   说完这句话,她又缩在了余桃的身后,有些心虚。徐红果还真不敢跟吴阳硬呛,她心底多少还是担忧,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影响到男人洪涛的事业。   吴阳听了这话,气的差一点没有蹦起来,厉声说道:“你看我敢不敢打电话,徐红果是吧,我记住你了!你们这四个,都是典型,人家余桃有孙秀娥护着,到时候说不定没事!你们几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逞英雄主义!”   这一番挑拨,听得余桃眯了眯眼睛,她把徐红果几人护在身后,说:“吴主任,你要找就找我一个人的麻烦,跟她们无关!”   吴阳见余桃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忍不住笑道:“余桃,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如果我是你,就立刻按照我的要求,执行命令,组织上会看在你们有所悔过,对你们宽大处理。”   “吴主任,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错,你的判决我不服气,这话就是站在主席面前,我也敢这样说!”   余桃忍不住直直地看向吴阳,吴阳也毫不相让地看向余桃,俩人对峙着,谁也不肯妥协。   吴阳气笑了:“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个硬骨头,好好好,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吴阳话音刚落,门外窸窸窣窣的,原来是李翠红带着一群人,敲响了房门。   “余厂长,听说你们还没处理完药材呢,我们来帮忙来了。”   余桃看去,竟然是以前在这里干活的那十几个嫂子。   她一愣,这些人在吴阳一开始威胁的时候,就跟余桃请辞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反而过来了。   现在关于余桃的舆论,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已经愈演愈烈,好像下一秒余桃就要被抓起来当典型处理,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们竟然出现。   余桃心里微暖,身后的徐红果忍不住脾气,说道:“你们这些怂瓜蛋子还来干啥,不是害怕牵连到你们男人吗?”   李翠红脸上讪讪,也没答话,只对着余桃说:“余桃,你看,咱从哪干起啊?”   余桃粲然一笑,说:“这儿房间里堆的药材,才半干,还需要重新拿出去风干,嫂子们干脆帮我把这些东西扛到外面的晾晒区吧。”   “好嘞,这活儿简单。”李翠红话不多说,直接开始上手干。   吴阳被晾在一旁气得不行:“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们就不害怕我汇报给上级吗!”   一个身材高大的嫂子,提着半袋子草药,从吴阳身旁经过,撞了她一个踉跄。   “不好意思啊,吴主任,你没事吧?你看看,这么好的衣裳都被我弄脏了。”说完,那嫂子故意大力拍了拍吴阳的胳膊,说是道歉,那力度明明是找茬。   “你!”吴阳伸出食指,气得手都抖了起来。   “我咋了,你想汇报就去汇报啊,我来是义务帮忙的,一分钱都不拿,有本事就去告!你管天管地,还管我们吃饭放屁啊!”说完,那嫂子又故意撞了吴阳一下,对她翻了一个白眼,骂了一句,“看你那德行!”   徐红果看了之后,有样学样,拿着麻布袋子,往吴阳脸上一扫,讥笑道:“呦,不好意思啊,吴主任,我都道歉了,你不会连这都跟领导汇报吧?”   吴阳气得捂住脑袋,头直发晕。   她昨天夜里,不知道被哪个人阴了。夜里走到半路上,吴阳被一个东西绊倒,脸直接磕在硬土疙瘩上,划了一道血淋子。   等她回到住的地方,一开门,迎头而来一筐夹杂着鸟粪,苍耳,麦糠的东西,直直地倾倒在她头上。   吴阳气得快疯了,尤其是那些又碎又难闻腐烂的东西,粘在她的身上,头上,吴阳为了清理这些东西,半夜都没睡好觉。   今天一起床,她就去找管事的,没想到被搪塞了回来,这也是吴阳一大早就板着脸的原因。   此时,被这些浑不羁的军嫂们一刺激,吴阳只觉得自己的脑壳疼。   “你,你...”吴阳深吸一口气,手指都有些颤抖,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发狠地对着在场的十几个军嫂说道,“你们等着!”   说完,她扭过头,带着怒气,愤愤地离开。   “我们等着呢!我们吓死了!”李翠红对着吴阳的背影呸了一口,忍不住笑道。   一行人像是打了胜仗一般,哈哈笑了起来。   余桃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徐红果问李翠红她们:“你们咋过来啦,不怕被牵扯进去啊?”   李翠红说:“一开始的确被那娘们哄住了。我回去一想,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抛下余厂长和你们走了。去年多亏了在这个厂里干活,我婆家娘家人都活了下来,我李翠红也不是那种孬种!”   “说得好!”徐红果拍了拍她的肩,“咱可不是孬种!咱们可是有上面领导发的批准书,我看那吴主任,吓唬人厉害,真本事没几个。”   余桃心里暖洋洋的。   李翠红露出一个笑,脸上还带着冬季未曾消下去的冻伤,她问:“余厂长,我们过来帮你,你不会不收我们吧,你不收我也会把我该做的活做完,钱我可都塞自己兜里掏不出来了!”   余桃笑,她的情绪也被感染,忍不住说道:“欢迎,你们什么时候来,我们都欢迎。当初建这个厂房,最初开始的初心就是给咱们大家伙儿,尤其是咱们农村来的嫂子们,提供一个可以工作的机会。现在厂里虽然遇到了一个小麻烦,不过,这个厂房,你们随时可以走,可随时可以来!我相信,只要咱们大家伙儿努力,一定可以度过这个难关!”   “对!”   “说得好!”   大家伙儿情不自禁,受了感染,一个个都扬起斗志,末了,李翠红又问余桃:“那报纸上写的东西,没事吗?”   她们可是担忧余桃就这么倒下来,才下定决心用行动支持余桃的。   余桃笑了笑,说道:“以前贪官判案的时候,还兴把罪犯提上来审问两句呢,报纸上可以把我写成一个靠着我男人当上厂长的女人,也总得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吧。”   韩雅反应快,问道:“你是说?”   余桃微微笑道:“对。”   徐红果在一旁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忍不住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把话说清楚一点,让我们都听明白了。”   余桃笑着瞅了徐红果一眼:“那人可以在报纸上脏我名声,我当然可以登报陈情,让大家伙知道,我不是一个大字不识的童养媳,更没有借着裙带关系上位。”   余桃说完又道:“咱们这个厂子,才开了一个季度,所有的流水和收益,都在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我一点都不怕别人查,我怕就怕,有人一定要让那个坏名声按在我头上。”   听完余桃的话,王小娟忍不住说:“阿桃,你这一说,那个吴主任,好像已经打定主意,认定我们有罪了。”   余桃说:“所以我才不服她!”   李翠红说:“厂长,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一定要说。那报纸上不是说你资本复辟吗?你明明都是为大家伙儿好,咱们可以一起联名上书,我就不信,这个世界没有公道了。”   另一个有些消瘦的嫂子说:“小方弄了一个签名倡议书啥来着,要给你洗涮名声呢,我都已经签完字了。”   “我也签了,我还让家里的男人签了呢。”   她口中的小方就是方兰蕙,方兰蕙的孩子还小,一直没来工作,余桃出事之后,也没见到方兰蕙的人影,没想到,她在背后为自己做了那么多。   余桃心里感念,一股热流从心口涌向四肢百骸,一股直冲喉舌,让她的鼻子发酸,眼睛里也忍不住闪出泪花。   “谢谢你们。”余桃道,“说实话,今天之前,我一直在怀疑,自己的坚持真的有意义吗,是你们让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有你们的帮助,我还怕什么牛鬼蛇神啊。”   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余桃想,在自己遇到麻烦的时候,有这么多人,不计较得失,愿意伸出一把手帮助自己,她做的一切已经值了。   这些帮助与支持,比什么都鼓舞人心。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就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人多力量大,不到半上午的时间,就把所有需要晾晒的东西都弄完了,剩下的就是交给时间、风还有温度了。   而另一边,吴阳顶着狗啃一般的短发,先去找了负责人,又被搪塞了一番,她忍着怒气,来到董素荷住的地方,忍不住对董素荷发起了牢骚。   董素荷安静地喝着茶水,听到那已经回家的十几个军嫂冥顽不灵,又重新回来,非要去帮余桃的时候,董素荷才忍不住挑了挑眉。   见吴阳说得嘴都快干了,依旧停不下来,董素荷心里也有了腻烦,她打断了吴阳的话:“你现在怎么做呢,继续跟她耗吗?”   吴阳深吸一口气,气道:“那能怎么办,我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说完,她还忍不住埋怨道,“这个军区以前还被评为模范,我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面的水分有多么大。”   董素荷但笑不语,只顺着吴阳的话说道:“看来,你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本来喊你来,是为了让你休息休息,没想到,我倒又给你找了一个难题。”   这不动声色的恭维,让吴阳的面色稍微好了一些,她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问道:“不说工作的事情了?,对了,侄女的彩礼你准备的怎么样了?还有需要置办的吗?”   董素荷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笑着说:“一切都准备齐全了,你啊,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老老实实地参加丽丽的婚礼,给她做个证婚人就行。”   吴阳叹了一口气,笑道:“我一定!你的女儿结婚,我肯定会放在心上。当初我欠你的人情,我可一直记在心里呢。”   董素荷听完,有些责备道:“吴姐,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咱们什么关系啊?”   好不容易把吴阳送走,那个消瘦干瘪的男人黄候,才静悄悄从室内出来,走到董素荷身边,站住,压低了腔调说道:“夫人,看来这个余桃,比我们想象中的要难对付。”   对付余桃,从来都不是她的目的。   董素荷又吹了吹茶叶,不慌不忙道:“猴子,你就是这一点不好,总是爱着急。”   说完,她把茶杯放下,看着窗户外的远山,意味不明地笑笑:“我就等着她反抗呢,这里面的水还不够浑,等水彻底浑了,我们才好下手摸鱼。”   黄候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他的眼里微微露出一丝痴迷,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自厌一般低下了头。   耳边传来女人的吩咐声,黄候低头应了两声,然后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这边,余桃不知道董素荷背后针对她的手段,依旧层出不穷。跟大家伙儿道别后,余桃回到家,刘青松正坐在院子里择菜。   看到余桃眼睛里掩藏不住的喜悦,刘青松黑瞳里泛出一抹笑,问道:“怎么,今天那个吴主任,没有给你气受啊。”   余桃听见刘青松提吴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把今天在厂房里发生的事情,讲给刘青松听,刘青松听了,脸上也情不自禁,露出感慨的微笑。   “没想到你们女人还有这样的魄力。”   “小看我们了吧?”   余桃洗了一把脸,搬着板凳,坐在刘青松旁边,一起择菜。是春天撒下去的油菜苗,现在已经长了一指长了,用来熬汤,清炒,下面条都非常好吃。   “我还真看走眼了。”刘青松很果断承认自己以前眼光的确不行。   这也不怪他,余桃没来之前,刘青松接触的女人没几个,说实话,那个时候,刘青松对家属院里的那些女人叽叽歪歪的事,还真看不上眼,哪怕是向情、李爱丽之流,他也不喜欢。   是余桃改变了他。   余桃笑着看了刘青松一眼,转而想到已经出发去京城的孙秀娥,余桃又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孙嫂子现在到哪了?”余桃说着家常,“都是因为我的事,害得她还得白跑一趟首都,你说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舒坦呢?”   刘青松轻笑一声,道:“你这就是瞎想,从头到尾你有啥错,要不是小人作祟,能有今天这一遭吗?你干嘛非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余桃翻了一个白眼:“我那是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吗?嫂子跑一趟首都,可都是为了我!等她到了京城,发现一切都是白跑,她一准生气。”   刘青松道:“你就当她是去首都看她三四年没见过面的闺女,以后报答嫂子的机会多的去呢,就爱瞎想。你这性子,受一点恩,能记一辈子。”   余桃听了刘青松的话,忍不住笑笑,她又想问刘青松他们到底啥时候行动,可是话在脑海中过一遍,余桃还是未说出口。   距离周小丽的婚礼,只剩一天的时间。   不过,周小丽结婚的时间战线拉得太长,大家对她的婚礼派头已经有了抵抗力,近期也不知道那里的妖风作祟,引得大家的视线纷纷转移到余桃那里。   就今天,xxx报纸上,刊登了一条报导,对昨天xx日报上的言论,做出强有力的反击。   报纸上,显眼的地方,标题加大加粗,《论张冠李戴》几个字,十分的醒目。   报纸里称某些人利用自己的话语权,枉顾事实真相,删头去尾,将本来一个可歌可颂的励志故事,描述成一个权欲勾结的黑暗小说。   那人完全不顾事实真相,细节全凭虚构想象,手中的笔,变成朝向人民朝向革命的利刃。   他们在文艺界举重若轻,话语权极大,对笔下的文字,对报道出来的内容,完全不经调查,随意捏造。而恰恰这种不负责任的表现,能轻松毁掉许多人翘首跂踵的希望。   新闻具有极大的力量,新闻不是讲故事,xx报纸作为国内影响力最大的报纸,更应该对他们所报道出来的内容,负起责任。   余桃一看,就知道,这篇文章,是老师左红英所写。   她甚至没有一点遮掩的欲望,直接大咧咧,将自己的名字和职位,在标题后面注明。   比起董素荷那篇遮头露尾的批判,要光明正大得多。   余桃看完,心里的感动自是不用多说。   另一边,黄候拿着报纸,一脸阴鸷,对着依旧不动声色的董素荷说道:“想不到,这个从农村过来的女人,有这么大的能耐,还认识左红英这样的能人。”   若是几天后,有人听到黄候这么说,肯定会道,这才哪到哪啊?   未来不过两三天的功夫,陈清荣,王院长,以及余桃打过交道,有交情的一些教授,都纷纷为余桃背书正名。   那个时候,连余桃都震惊了。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没想到她余桃,一个小小的女人,能有幸认识那么多君子。   这时,董素荷只一脸兴味的看着报纸上隐隐对她的嘲讽和批判,笑道:“是有些能耐。”   说完,她把报纸放下,素手轻轻敲击着椅背,嗓音婉转,问道:“黄候,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黄候低声道:“已经办好了,只是...”   黄候迟疑地问道:“夫人,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丽丽她...”   董素荷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迟疑:“办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要想为丽丽好,明天就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说道最后一个字时,董素荷嗓子突然绷紧,眼睛里闪过一丝幽光。   黄候后背一紧:“我明白。”   董素荷又笑笑:“猴子,水快浑了,水浑了,我们才能有足够的把握,偷天换日,移花接木。”   董素荷脸上表情十分自信,可是黄候心底却莫名有些发慌,这是常年在刀尖上起舞的人,练就出来的第六感。   他们这一趟出来,所有的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了。   哪怕余桃的事情,没有完全按照他们的计划来,可是总的方向,依旧朝着好的地方发展。   好像老天爷都在帮他们一样。   想到董素荷不败的战绩,黄候又把心里的那一丝不安压下,只阴鸷地重复一遍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第83章 摸鱼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家属院里,突然有了那篇□□余桃资本复辟的报道,是董素荷写的传闻。   听说,?董素荷是为了替自己的女儿报仇。   这个说法一出来,?有关于周小丽前两年缠着刘青松这个有夫之妇不放的绯闻,?又有重卷而来的势头,?尤其是在周晓丽马上就要结婚,?嫁给另外一个人的时候。   不过,索性他们军区对军嫂的意识文化教育一直没有放松过警惕,这种传言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并没有弄得人尽皆知。   还是徐红果,她的消息一向灵通,知道了这事,?跟余桃她们几个嘀咕。   王小娟和韩雅,一个刚来,?不知旧情;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才知道周小丽跟刘青松还有这么一码事。   王小娟皱眉道:“我还以为刘团长是少有的好男人,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样糊涂的时候。那周小丽哪一点比得上阿桃了?”   余桃还未说话,就被徐红果打断,?她说:“你听岔到哪儿去了?是那个周小丽单方面纠缠刘团长的,刘团长可是一点都没给她面子。”   说完,徐红果将她以前和李招娣一起,说周小丽不要脸地闲话,被周小丽告到师长那里的事情,给王小娟小声讲了一遍。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情况。”韩雅道。   韩雅丈夫牺牲之后,一直深居简出,?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这些往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个周小丽做的是有些过分了。”   “是吧。”徐红果满肚子的冤水要吐,“关键是,她做完这种不要脸的事,还特别冠冕堂皇恶人先告状,别人提都不能提。我看她跟她那个妈一样的德行。”   余桃见徐红果把事情的经过讲清楚了,忍不住道:“行了,既然知道了,还理她们做什么。”   徐红果道:“我可没你那么大的肚量,我要是你,早就把周小丽的脸给撕烂了,让她以后还敢跟我抢男人。”   余桃听了,忍不住露齿一笑,问道:“撕完之后呢?一时是爽了,可是后来又有一系类的麻烦事等着你呢。对于周小丽那样表现欲足的人,不搭理她是对她最大的惩罚。未来的日子还长着,你且看以后。”   余桃一边说,一边从半成品的中药材里,把碎渣和泥块挑选出来,那表情气定神闲的,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徐红果忍不住对她竖了一个大拇指:“阿桃,你觉悟就是高。”   余桃噗嗤一笑:“行了,别吹我了,我能现在这么安稳地说这些话,还不是刘青松稳得住。他要是见异思迁,着了周小丽的道,我现在指不定在哪哭呢。”   说完,余桃把调好的一部分药材,装进干净的布袋里,又重新起来,重拿了一个新的布袋。   王小娟道:“我可不这样想,我觉得,以阿桃的性子,无论在哪,都能让自己过得好。”   余桃听了一愣,王小娟这话可是说错了,她这辈子看起来顺风顺水,不过是有了上辈子的惨痛教训,觉醒罢了。   她知道人生是自己的,人的一辈子,要为自己而活,去做有意义的事情,不要因为外人,浪费自己的生命。   不过,这话不好说出来,余桃只笑。   几人又说了些话,话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从孩子不会写作业,到今年冬天准备啥,,再到杨和平那还没有踪影的新老婆,最后话题又绕到了周小丽身上。   徐红果说道:“你们说,是谁这么缺德,在周小丽结婚的前一天,把这些事抖落出来了,这不是诚心给周小丽找不痛快吗?”   “不知道,是有些缺德了。”   “谁跟周小丽有仇吗?不会是她最近作风高调,惹了谁的眼了吧?”   几人在猜测,余桃也在想,到底是谁,跟周小丽有过节,非要在周小丽新婚前一天,弄出这些谣言。   几乎与此同时,一个平平无奇的房间里,坐着几个穿着军装的人,里面的面孔有的熟悉,有的陌生,邱文辉和刘青松赫然都在内。   “这个董素荷倒是心狠,连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能拿出来利用。”一位国字脸,脸庞呈枣红色的人说道。   邱文辉看了刘青松一眼,眼中意味深长,毕竟,故事中的另外一个主人翁,还在这里坐着呢。   “她何止是心狠,简直是丧尽天良!”另一个容长脸的愤怒道,若是余桃在这里一定可以认出,这就是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关兴国。   只不过董素荷尽会耍些不入流的手段,也太小看他们了。   看来董素荷沉寂十多年,是在富贵窝里浸淫久了,她能在首都里披着皮兴风作浪,在这里可行不通。   平日里不容易见到的大佬们,此时几乎聚集了。   “行了,老关,这水都已经搅浑了,我们也配合了那么久,是到了抓鱼的时候了。”坐在左手边的那位一直未发话的男人说了一句,关兴国默契地闭上嘴巴。   “刘青松!”   “到!”   “这次行动,你负责从后围剿,务必将潜伏在秃鹰山上的敌人一网打尽。”   “是!”   “王勇!”   “到!”   “你负责抓大鱼,一定不能让董素荷给我跑了!”   “是!”   ......   命令被有条不紊地下达下来,后续有商讨了如何抓捕,如何保障家属安全等等问题。   明日的行动地点,在周小丽的婚礼上。   董素荷偏偏挑了她女儿婚礼这一天搞事情,部队里的人,也只能配合,在这一天,抓她一个现行了。   会议结束之后,刘青松先走一步,跑到山上溜了一圈,提溜着只野兔子和一些野菜,才从从山上回了家。   他现在还在反省中呢,装样子也要装得像一点。   其余人都正常的时间点回到家,到家后,都跟没事人一样,王勇还吆五喝六的嫌弃今天的饭做的不好吃,被李爱丽和王小娟你一言我一语撅了回去,王勇只能干咳一声,闭上了嘴巴。   王勇算是发现了,他在这个家里的家庭地位,是越来越低了。   王勇先不提,刘青松回到家,见余桃在做饭,手里拎着一个死兔子,笑道:“今天没事,去山上打了一只兔子。”   余桃一看:“挺肥的啊,明天给你做麻辣兔丁。”   刘青松听了这话,咽了咽口水,说:“行,你一说我还真馋了。”   他一点都没把明天有任务的事情透露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余桃起床时,身边已经没有了刘青松的身影。   她癔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昨天夜里,刘青松半夜起床,只给迷迷糊糊的余桃交待了一句,他要出去出任务,就离开了。   余桃的心“砰砰”乱跳,窗户外面,清晨湿润清新的空气,透过白色的纱窗,吹入室内。   今天,应该是周小丽要出嫁的日子。   因为周小丽家在首都,她与向情的关系又一向比较好,这次出嫁,周小丽是直接从向情家里出发的。   向情住的地方,离余桃家很近,一大早,余桃就能听清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余桃起身,洗漱后在锅里做上饭,跟往常一样,喊三个孩子起来吃饭上学。   不远处听起来十分的热闹,二娃最喜欢这种热闹了,吃饭的时候,头一个劲地往外面看。   余桃敲了敲桌子,道:“快点吃,专心一点,吃完你们就乖乖地去上学。”   二娃说:“娘,我想去外面看新娘子。”   余桃板住脸:“不许。”   二娃嘟了嘟嘴,家属院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哪跟乡下一样啊?在乡下,谁家娶新媳妇了,新娘子屁股后面,可以跟一趟儿的孩子。   余桃怕他们三个一不注意,就跑到董素荷那里扎眼。余桃压下心里的焦虑:“一会儿娘亲自把你们送到学校里去。”   二娃哼了一声:“我们不需要你送。”   余桃耐着性子,给孩子们说清楚:“今天的新娘子和娘有矛盾,娘不喜欢你们去她那里凑热闹,我可以不送你们去学校,不过你们必须跟娘保证,上学和放学的路上,不准乱跑。”   大妞问道:“娘,那个新娘子,是不是想要把爹抢走啊?”   余桃一愣。   二娃和三娃听了这话,扭头看向大妞。   二娃睁大眼睛,震惊地问道:“她想把爹抢走?”   三娃说:“爹是我们的。”   余桃见他们这个反应,忍不住笑道:“不是,你们还是孩子呢,大人的事情你们不懂,放心吧,你们爹抢不走。”   “爹呢?”三娃问道。   大妞和二娃也反应过来:“对了,娘,爹去哪了?他去看新娘子了吗?”   刘青松早上,有时候会去营地紧急集合,有时候出差不在家,孩子们对刘青松时不时消失在饭桌上,已经习惯了。   余桃见他们问起,便道:“他去营地了,你们没醒他就走了。”   果然,听了这话,孩子们不再问起。   余桃心里舒了一口气,把话题扯到其他事情上,等孩子们吃完早饭,余桃依旧不放心,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了学校,把他们交给老师们,才觉得安心一点。   回家的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的。   周小丽的嫁妆十分的多,这几天,几乎是一牛车一牛车往家属院里拉,把分给江汉的那几间房子,装点的满满当当。   什么自行车啊,缝纫机啊,还有八床厚实的棉花被,雕花柜子,椅子,精致的洗漱台,做工十分精细的沙发,台灯,还有各式各样精美的瓷器......   看得出来,董素荷及其疼爱这个女儿,就跟她说的一样。   光这些嫁妆,就够大家的谈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羡慕周小丽,能有一个这么疼爱她的妈妈。   婚礼来了很多人,光是宴席就足足请了八桌,是那种大圆的红色刷漆桌子,一桌可以围坐十几个人。   周小丽和江汉这对新人,穿着绿色军装,胸前别了一朵小红花,站在主席像下面,略带羞涩地讲述了俩人怎样产生的革命感情,又唱了歌,喝了酒,在大家伙的见证下,相互鞠躬,算是礼成了。   婚礼热热闹闹,周小丽的脸上,也忍不住带上甜蜜的笑容。如果忽视她一直在人群中观望打探的眼神,还有略显僵硬的身体,今天,她可以说得上是最美的新娘子。   婚礼办成后,周小丽被送进她和江汉的新房,江汉在外面招呼战友们喝酒。   回到房间里的周小丽,再也忍不住颤抖的手,一脸焦急的看向董素荷,质问道:“妈,候叔呢,他去哪了?”   董素荷心里也有些发慌。   太顺了,没有出现一点点阻碍,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她想象的来,可是,原本应该在九点发出的信号,却没有按时出现。   董素荷一贯平和的脸上,进了屋之后就冷凝下来,她心里本来就有些焦虑,好不容易熬到周小丽礼成道内屋,她才放松下来。   这里没那么多人盯着,有安全的空间,能让她冷静下来思考。   八成,黄候他们已经出事了。   董素荷此时再也无法冷静,她凝着一张脸,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妈,你说话呀,候叔呢!候叔去哪了!”   周小丽尖利的质问声,直接点燃董素荷心中的引线。   “你候叔去哪了,你应该知道的,丽丽,你一向聪明。”董素荷嘴角微微带笑,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直直盯着周小丽的眼睛,不容她一点狡辩。   她此时脸上没有以前惯会伪装的模样,从一副面慈的菩萨一瞬间仿如夜叉修罗。   周小丽吓一跳,只觉得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你们怎么敢?这里是军区啊,你们竟然敢在这里...”   周小丽喃喃道,她隔着窗户,看着外面一溜烟的绿色军装,想到董素荷事情败漏以后,她自己会有的下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董素荷见状轻笑一声,声音一如既往的优雅迷人,是她独有的那股腔调,有一股岁月静好的韵味,此刻听在周小丽耳力,却如同鬼号。   “富贵险中求,为了组织,别说是这里,就算是以身饲虎,你也要有必死的心理准备。”说着,董素荷摸上周小丽的脸颊。   周小丽颤抖一下,红着眼睛低声质问道:“利用我的婚礼去达成你的目的,你有把我当成你的女儿吗?”   董素荷微微一笑,把周小丽散落的发,拢到她的耳后,呢喃道:“丽丽,你也没有拿我当妈妈看呀。”   周小丽一抖,对上董素荷明明弯起,却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幽深,好像看穿了周小丽的灵魂。   周小丽仿佛吓呆了一样。   董素荷温柔呢喃道:“丽丽,以前我一直把你保护的太好了。我忘记你骨血里就流着帝国的血脉,你跟我一样的自私冷血。这些年,你享受了妈妈为你带来的种种便利,是时候回馈妈妈了。”   全身仿佛如蛇一般爬过,周小丽想要大叫,让外面的江汉和穿绿色军装的人听见,无论是谁。   可是,一根坚硬的东西突然抵上她的后腰。   周小丽一僵,马上脱口而出的叫声,堵在了嗓子眼,她呜咽一声,忍不住吞了一口吐沫。   这个时候,周小丽才恍然大悟,自己所在的世界,并不是一本单纯的小说,这里面除了男女情爱,还有家国情仇。   这是六零年代初,国家初定不久,宵小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依旧在暗地里兴风作浪。   而一向任性,做了好几年兵的周小丽,此时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生活在和平时期太久,穿越后,她的生活里又都是风花雪月,男女情爱。面临生死之际,周小丽才发现,自己竟是个软骨头。   牙齿吓得打颤,周小丽的眼泪忍不住掉落下来,脸上真切地带上惊恐和害怕,扭曲的表情,哪里还有一丝美感。   “妈,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周小丽喃喃道。   周小丽从前只是看不惯董素荷风流浪荡的作风和为人,她本性自私利己,又好享受,脑子里想的也是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穿越前穿越后,身处的环境都简单。   直到两天前,她才发现那个对她很好,叫黄候的叔叔,有些可疑。   联想到董素荷这些年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周小丽才恍然惊醒,她一向看不起的董素荷,极有可能是建国之后,一直隐藏在国内的反动势力。   可是发现这个疑点后,周小丽胆战心惊,思考很久,依旧没有向江汉甚至任何一个人泄密。   因为她的婚礼即将举行,而且办得声势浩大,若是在结婚关头,被人爆出自己是特务的女儿,那她的人生都会毁了的。   周小丽当然不会让自己的人生染上洗不去的污点。   所以,她把这件事情,紧紧地藏在心底,谁也不说。   至于黄候和董素荷有什么机密,打算做什么,他们的行为会造成多么大的后果,周小丽又哪里有这个心思去想呢?   反正她什么也不知道。   董素荷见她鼻涕都流出来了,一点也不嫌弃,拿起素洁的手帕,轻柔地帮周小丽擦干净,嘴上说道:“傻女儿,我当然知道,你什么都不清楚了,要不然,你哪能活到现在。”   周小丽听了这话,呼吸都停住了。   董素荷见她这副模样,轻笑一声:“放心,妈妈不会要了你的命,怎么说,你也是我唯一的血脉,不过,其他的我就无法保证了。”   董素荷说着,声音阴冷下来,一只手依旧拿着木仓顶在周小丽身后,另一只手从贴身的衣物里拿出一个红色的胶囊,胶囊只有黄豆大小,她举到周小丽面前,语气轻柔道:“听话,丽丽,把她吃了,你醒来后,一切都不会变。”   “真的吗?”周小丽泪眼朦胧,“妈妈,我可以不吃吗?”   “不行。”   说着,董素荷不等周小丽说话,直接将那粒要玩塞进周小丽的嘴巴里,药丸化开,有些微苦,周小丽在董素荷的注视下,流着眼泪,将拿颗药吞进肚子里。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就昏昏沉沉的了,董素荷利用这几分钟的功夫,给她整理好仪容,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周小丽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只看见董素荷骤然变得冷酷起来的眼神,以及她加大的音量,惊呼道:“丽丽,丽丽,你怎么啦!来人啊,江汉!丽丽晕倒了!” 第84章 收网   余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去参加婚礼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听说,?婚礼过后,?新娘子突然昏了过去,?然后新郎就带着昏迷的新娘以及周小丽的妈妈董素荷,?匆忙之中乘车去了市里。   至于为什么新娘好好的会昏迷,?又晕过去,为什么不让在场的医生向情看看,这里面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就连和周小丽关系还不错的向情和李爱丽也说不出这里面的所以然。   只知道,在一夜之间,江汉就被调离。   周小丽高调拉来的各种家具和生活用品,又在一夜之间,?被运走。   董素荷和周小丽再也没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婚礼无疾而终,?在场的宾客再也没有等来那一对璧人的踪影。   而不远处的山上,传来阵阵木仓声,听说是在搞演习。   上一秒还其乐融融,下一秒,所有的主角都跑完了,?只一顿饭的功夫,形势就瞬息万变。   就算再怎么迟钝的人,也品出了里面的不同寻常。   也许是亲身经历了一场大事,人们纷纷对昨天在婚礼上发生的事情噤若寒蝉,闭口不言,生怕自己泄露了什么秘密。   其实他们说了也没事,对董素荷的逮捕行动,?完全是在秘密情况下进行。   甚至,昨天参加婚礼的一些军人,都不清楚这里面的文章,他们也只是后知后觉,猜测董素荷的身份。   吴阳不愧是董素荷的好友,董素荷离开婚礼后,再也没有回来。吴阳依旧不死心,白着脸向邱文辉询问董素荷的消息。   由此也可见,董素荷在首都的伪装,有多么巧妙。   如果不是余桃重来一回,揭露了阴谋的一角,说不定还真让她一步步把棋下起来了。   邱文辉一点也不给吴阳面子,只说了一句:“事关机密,无可奉告。”   说完他就黑着脸,马不停蹄地走了。   这句话,吓得吴阳腿都软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军区招待所,回去之后,薄薄的衬衫都被冷汗打湿了。   想到这几天跟董素荷说的话,经历的事,吴阳心里升起一丝后怕。   这里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天高皇帝远的,这些当兵的都是一些不讲理的土匪头子,而且她来了之后,态度又很嚣张,得罪了许多人。   吴阳生怕自己也被悄无声息地抓起来,起码回到首都之后,她还有亲朋可以找找关系。   心中害怕,吴阳立刻就拿起小滕箱,收拾自己的衣裳,本来她还计划在这里再呆一段时间,现在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不过这个时候,吴阳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涉嫌为特务提供便利,就算是上面亲自来人,让军区放行,军区都有权利说不。   吴阳这人来这里搅合了多少事,跟个搅屎棍一样,成天给人戴高帽,这样的人,不让她吃点教训,她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以后指不定还有多少无辜的人被她冤枉。   吴阳怎么惴惴不安,等候着军区和上级的调查和发落,暂且不说。   一直拍董素荷马屁,这段时间跟董素荷关系最为亲密的孟萍,甚至都把自己吓病了。   余桃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方兰蕙小声跟余桃嘀咕,说孟萍期期艾艾地躺在床上,头上还搭着一块白毛巾,不能听人提起董素荷和周小丽的相关事情,一提她就头疼。   余桃听了只摇头笑了笑,心里一直以来的闷气儿都解了。估计孙秀娥从首都回来之后,还会跟孟萍算一算总账。   那天晚上,婚礼结束的仓促,刘青松却一夜未归。   余桃把几个孩子敢去睡觉之后,拿着一本书坐在床上看,心思却总忍不住飘到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刘青松身上。   早上的几声木仓响,不止其他人听见了,余桃也听的一清二楚。   余桃已经猜测到刘青松在做什么任务,不过就算知道刘青松要执行的任务,余桃心底的担忧依旧一分不少,甚至更多。   木仓,代表着流血。   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余桃也害怕,那木仓是打在刘青松身上。   婚礼当天的夜里,天气十分的好,明月高悬,天空是清澈的深蓝色,上面的星星一闪一闪,偶尔有丝丝缕缕的白云飘过。   明月照耀着大地,给黑夜里的人带去光明。   余桃不知道刘青松在哪,她刻意不去胡思乱想,转而想到应该已经到了首都的孙秀娥,不知道孙嫂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余桃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亮,脑海里乱糟糟的,对刘青松的牵挂,一时间,竟然盖过,她前后两辈子,大仇得报的欢喜。   至于董素荷逃脱这个可能性,余桃根本没有去思考,她对刘青松他们,有着莫名的自信。   思绪纷扰,不知何时,余桃才进入梦乡。   梦里纷纷杂杂的,她好像看到了上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她在阿麦瑞克苟活时的状态,她临死之前的不甘,上辈子刘青松早生白发的沧桑眼神。   她甚至看到了,一直没有音讯的两个孩子。   他们都活得好好的。   大妞被卖到一户好人家,安安稳稳地长大,嫁人,男人老实本分,生活还算不错。   二娃逃跑的路上摔断了一条腿,一直当着乞儿在外面流浪,他一直在找回家的路,只不过他丢的时候,年纪太小,一直到大了也没找到自己的父母家乡。   长大后,他靠着自己聪明的脑瓜,成了第一批发财的企业家,虽然一条腿瘸了,可是娶了一个温柔的妻子,生下一儿一女,日子也过得美满。   她还看到了上辈子的周小丽,她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刘青松一脸严肃,眉心的竖纹深刻,正面无表情地跟周小丽对峙。   画面几乎一闪而过,不给余桃铭记的时间。   这是余桃所不知道的事情。   也不知是上辈子真实发生的,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余桃半梦半醒中,只觉得脸上痒痒的,有轻柔的手拂过,她睁开眼睛,刘青松眼睛里溢满温柔的春水,嘴角含笑,凝视着她。   “怎么哭了?做梦还哭,跟个孩子似的。”刘青松用不那么粗粝的手背,将余桃眼角流出来的泪痕抹去。   余桃呆呆地看着他,恍如依旧在梦里,她突然起身,扑向他的怀里。   他身上带着露水的潮气,还有隐隐约约的汗味,身上很脏,有很多泥土和草屑,脚上的行军鞋也沾满了潮湿的泥。   余桃一点也不嫌弃,她抱住刘青松的脖子,闭紧眼睛,与刘青松紧紧相贴。   刘青松一愣,伸出胳膊静静地环着她。   窗外的鸟叽叽喳喳的,每当这个时候,离天亮也就不远了,刘青松已经忙了一天一夜还要多,他一回来就直奔余桃而来。   余桃静静地等心口的情绪平复,才柔声问道:“忙完了?”   刘青松的手抚摸着余桃的脊背,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说道:“对,忙完了。”   俩人早已有无声地默契,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董素荷已经被逮捕伏法,等待着她的只有无尽的炼狱。余桃再也不用担忧,那个隐藏在暗处,想要对她和孩子们出手的人。   以后,他们一家,可以安安稳稳地生活,在这红尘里好好度过自己的一生。   余桃吸了吸鼻子,拉开与刘青松的距离,脸上带着微笑,说:“你出去一天一夜,吃饭了没有。”   刘青松说:“只吃了一点干粮,喝了点水。”   余桃立刻心疼了:“我现在起床,去给你做饭,你先垫吧一点再睡。”   刘青松说:“我去煮两个咸鸭蛋就行了,你别起来了,我不饿。”   余桃忍不住白了刘青松一眼,一边翻身下炕找到拖鞋,一边快速地把披散的黑发拢起,扎了一个低马尾在脑后。   她说:“反正天马上就亮了,我刚好做我和孩子们的早饭。壶里还有些热水,你把脚洗一洗舒坦些。”   几分钟的功夫,俩人的对话,又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上。   不过,这比什么都让刘青松踏实。   生活里哪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尤其是他们这一辈的人,每天吃饱穿暖,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和责任,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一辈子的追求。   孩子们起来时,刘青松已经喝了两碗稀饭,吃了七八张煎饼裹土豆丝,又吃了俩咸鸭蛋,睡得正熟。   余桃比划了一下,三个孩子都知道刘青松在里面睡觉呢,鬼头鬼脑、攧手攧脚地走路,洗漱的时候,也不忘相互提醒,让彼此小心一点,不要发出声音。   余桃看见他们这样,忍不住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就这样看着孩子慢慢长大,挺好的。   事情过去了一个星期,有关董素荷的言论,才慢慢在家属院里谈论起来。   报纸上已经刊登了,某高官夫人是隐藏多年的特务这个重磅消息。   说董姓女子利用丈夫职位,左右逢源,以利益收买人心,将机密传达给下线,犯下滔天大罪,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这个zha弹般的消息,不仅在他们军区引起轰动,就连全国范围内,都有不小的动荡。   关于对董素荷这一行人的处置,还没有具体的消息透露出来。   不过余桃知道,她不会有好果子吃。   哪怕她所受到的处罚,并不足以洗刷她身上的血孽,可人间能处置她的手段已到极限,剩下的血孽,余桃只希望这个世界真有轮回和神明,能让她世世代代背负着。   等报纸上定性之后,大家才开始马后炮起来。   “我就知道那个董素荷不是什么好人。”   “是好人能教出周小丽那样的女儿?”   “对了,董素荷被抓起来了,周小丽跑到哪去了?”   余桃也想知道周小丽跑到哪里去了,她问刘青松,刘青松只神秘地竖起手指立在嘴边,小声道:“周小丽来历有些特殊,需要秘密审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余桃听了这话就懂了。   刘青松话里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周小丽本来的身世就有秘密,另一个是上面发现了周小丽的特殊来历,比如她是穿书人,她是后世者...   再去追究这些,也无意义了,余桃可以肯定的是,未来,周小丽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余桃没有再去追问。   事情就这么了解,多余的东西,也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够知道的。   一场未来得及引爆的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平息,除了报纸上那寥寥几行文字,没有人知道,这背后长达一年多的追踪和布局,除了当事人,也少有人真正清楚,这里面的惊心动魄。   当然,当事人也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也许,只有他们去世多少年后,才能从资料里了解一些只言片语。   又过了两个星期,孙秀娥终于从首都回来了。   与刚去的时候不同,回来后的孙秀娥,红光满面,意气风发,不仅给余桃带回了厂子可以继续干下去的消息,还给余桃带回了一个手写的奖状。   余桃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泪眼模糊。   上面写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巾帼建功立业标兵”   余桃拿着奖状,忍不住搂住了孙秀娥的脖子,“嫂子,谢谢你!”   “谢我啥,一切都是你做的好。”孙秀娥笑道,“以后有领导人的墨宝,你再也不用怕了,只要是为了党和人民的好事,实事,余桃,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   余桃用力地点点头。   是的,她什么也不用怕。   刘青松在她身后站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趴着作业,一切都是最好的存在,有他们,余桃就什么也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正式完结。   下篇【咸鱼后我成了团宠】   厚颜求收藏~   穿了27年,老公孩子都有了,曲桑桑才发现,自己竟然穿进一本《豪门宠婚》的小说里,成为女主的炮灰对照组。   女主出身贫寒,名校毕业,为人上进识大体,嫁入豪门文家后五年抱仨,运营慈善基金会,结交各类大佬,饱受赞誉。   而她是大脑空空的娱乐圈花瓶,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会,老公孩子不亲,公公婆婆不喜,天天被媒体拿出来跟女主对比,生活一地鸡毛,最后甚至被赶出豪门!   知道自己的结局后,曲桑桑觉得,她这个豪门对照组不干也罢。   她要放飞自我,她要做个咸鱼,她再也不去压抑自己,做什么合格的豪门太太了。   参加夫妻观察类综艺   主持人问:俩位谁先追的谁?   曲桑桑:李博彦先追我的,我当初一点都不喜欢他。   营销号:曲桑桑脸大入盆。   李博彦:对,是我先追求的曲女士。   曲桑桑:我很聪明的好吗?   媒体:曲桑桑高考数学47分。   公婆:我儿媳妇聪慧能干,还特别孝顺。   曲桑桑:我做饭很好吃。   崽崽:妈妈做的沙拉好吃。   李博彦:对,桑桑的厨艺很棒。   粉丝:姐姐,你忘记你烤成碳的牛排了吗?全程都是姐夫在做饭,你就递双筷子!是粉丝都看不下去了,求求姐夫一家别宠了,如果拌个沙拉就是会做饭,那我们都是五星级厨师了!   【我咸鱼后,一家人都开始帮我打脸。】   【咸鱼爱撒娇女主x闷骚老干部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