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很好亲》 作者:予我白鹭   文案:   十八岁那年,乖乖女阮千曲喝醉酒,干了两件出格的事。   她在腰窝上纹了一只鲜红的樱桃,还亲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阮千曲醉眼迷蒙,只看到他清隽的眉眼,嘴角微微上扬,极具诱惑性。   她还大放厥词,“我的名字叫阮千曲,百转千回的千,曲高和寡的曲,记住了!”   亲完后她就拍拍大腿跑了,十足一个渣女的模样。   五年后,那男人找上门来了,还住进了她的隔壁。   有天夜里,他把晚归的阮千曲堵在楼道,将她按在门上亲到双唇红肿。   秦衍声音低沉又危险:“这次还敢跑吗?”   ——第二天,刑侦支队全体队员惊讶的发现,他们平日不苟言笑的秦队长,居然浑身都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   人撩话不多苏断腿秦警官X亲完就跑又甜又软小怂包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主角:阮千曲,秦衍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星期五晚上的白鹭吧生意爆满,一眼望去都是端着酒杯的男男女女。   别说卡座了,就连吧台都座无虚席,甚至还有十几个客人在门外眼巴巴的排队,等着有空位便可以进场。   阮千曲接手这家酒吧已经有五年的时间,白鹭吧在她的妥善经营下,从刚开始即将倒闭的小酒吧,逐渐变成城中吃喝达人的热门打卡地。   白鹭吧规模不大,不过百来平米,室内的卡座和吧台加一块最多也只能容纳四五十人,好在酒吧地理位置不错,旁边便是风景优美的翠微湖,阮千曲干脆学着隔壁西餐厅的样子,在室外也摆上几张台子,总算是能多坐几个客人。   室外比室内风景更好,很多人专程早早前来占座,就为了可以在夜色降临的时候,可以对着湖水一醉方休。   此时阮千曲正坐酒吧的员工休息室里。   她面前放着一杯调好的鸡尾酒,最上面一层是如梦似幻的樱花粉色,再到下面是一层浅浅的冰蓝,最底层是透明,几乎没有颜色。   鸡尾酒没有做严格的分层处理,三个区间色块分明的同时又互相渗透,是她刻意为之。   她眉头微蹙,时而端起酒杯上下打量,时而咬住吸管微抿一口,但眉头始终不曾松开过,似乎对自己的作品不太满意。   “曲曲,还在研究这杯酒吗?”阿龙推门进来。   阮千曲眼都不抬,轻轻“嗯”了一声。   他摇摇头笑道,“这杯酒你都研究一个多星期了吧?要不要我这个专业品酒师来给点意见?”   阿龙是白鹭吧的酒保,也是白鹭吧最早期的元老级人物,比阮千曲待这儿的时间都长。   他身材瘦长,留着一头黄毛,模样痞里痞气。   不过他嘴挺甜,平时在吧台除了招呼客人,时不时也跟客人聊几句打发时间,跟男人就聊篮球足球股票女人,跟女人就聊男人,能把笑的人说哭,也能把哭的人说笑。   阮千曲很是佩服。   她抬起眼皮瞟他一眼,伸手将那杯酒轻轻往桌前一推,言简意赅地说:“那你试试。”   阿龙笑得痞里痞气,也不推脱,径直走过来端起酒杯就要咬吸管,嘴唇还没碰到手背就挨了一下。   “换根吸管!”阮千曲声音冷淡,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阿龙嗤笑一声,摇头晃脑地走到吧台处拿了根吸管进来放进杯子里,深吸一口。   有点甜,是鸡尾酒惯有的味道。   但是和阮千曲以往调的酒又有一些不同,仔细回味片刻,酒味便上了头。   他当然是不至于喝醉的,但阿龙在酒吧泡了这么多年,一尝便能尝出这杯酒用了几种烈酒制成,酒量不好的女孩子喝了,估计得叫人扶回去。   “曲曲,你这酒,是打算卖给哪种客人喝的?”阿龙想不明白。   一般女客点鸡尾酒的居多,而且白鹭吧的招牌向来是阮千曲的特调酒,有些女孩子喝不惯烈酒,这种酒精度低、颜色漂亮的鸡尾酒很受欢迎。   可这杯酒,说是鸡尾酒,可比长岛冰茶还要浓烈,阿龙实在想不出该怎么推广。   阮千曲浅笑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起一张巴掌大的脸反问他:“这个你别管,你先告诉我,觉得这杯酒味道怎么样?”   阿龙嬉皮笑脸地走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左手大剌剌地搭上阮千曲的肩膀,十分夸张地说:“好,很好,入口清甜,五秒钟之后酒精上头,连醉都不知道是怎么醉的,到时候小酒一喝,小手一牵,小腰一搂……”   阮千曲充满警告性地瞪他一眼,一双漂亮的杏眼敛去了笑意,凉飕飕的。   阿龙说不下去了,他赶紧陪着笑把胳膊放了下来,“别呀,老板娘,我开玩笑的,别生气啊,我先出去招呼客人了,您慢慢调,慢慢喝!”   一转眼,他就嗖地一下出去了。   真是疯一样的男子。   阿龙重新回到吧台,和新来的调酒师插科打诨,顺便陪客人调笑几句。   酒吧今天生意太好,他刚才去休息室也是想找机会偷偷懒,谁知这么快就被赶了出来。   吧台上一个喝醉酒的男人被他哥们儿扶了下去,阿龙正准备让服务生去门外放人进来,座位却已经有人坐下。   来人个头挺高,穿一件简单的白T恤,面容清隽,年纪看着不大,身上还背着与酒吧气氛格格不入的双肩包,颇有几分学生气。   阿龙感觉他一坐下来自带一股青春的气息,把四周醉生梦死的酒精味都冲散了不少。   “你排队了吗?”阿龙不得不多问一句,免得排队的客人知道被插队了进来找麻烦。   “没有,直接进来的。”秦衍声音冷冷清清,不同于酒吧里那些烟酒嗓,阿龙更觉得这像个学生了。   现在的学生真是不像话,长得高高大大的,居然连排队都不懂!   他正要赶对方去排队,服务生原子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蹦了出来,露出了她这个月以来最甜美的笑容:“龙哥,是我让他不用排队直接进来的,没问题的,破个例吧?”   龙哥?这个称呼倒是挺新鲜,闻所未闻。   通常不都叫他什么“臭狗屎”、“臭流氓”???   阿龙意味深长地看着原子,眼睛眯了起来,嘴角扯起一抹坏笑,“行啊,你都开口了,我能不答应吗?下次记得请我吃饭。”   原子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紧接着又蜻蜓点水般戳了戳秦衍的手臂,表情有几分羞涩,“我叫原子,是这里的服务生,下次来记得找我,不用排队哦~”   那个哦字尾音拖长,哦得非常荡漾。   秦衍点点头,不咸不淡地说:“谢谢。”   阿龙将酒单推到秦衍面前,“先生看看喝什么酒,是第一次来吧?”   秦衍粗略扫了一眼,接着将酒单原路推了回去,“我不懂这些,就点一杯你们店里的特调吧。”   “我们这里都是特调,”阿龙说起这句话眼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骄傲,“都是我们老板娘自己研究出来的,只此一家,外面没有!”   秦衍不为所动,表情淡淡的说:“那就随便点一杯吧。”   阿龙哑然。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客人,来酒吧喝酒,一不带妹子,二不馋酒喝,来这里蹭空调啊?   他有些气闷,扫了眼在一旁实力演绎“少女怀春”的原子,没好气地说:“再不去门口招呼客人,我可找老板娘告状了啊!”   原子瞪他一眼,悻悻离开。   她一路小跑到门口,看到另一个短发服务生站在那儿,原子忙拉住她,“记得刚刚那个帅哥吗?哇,看着瘦瘦的,手臂肌肉超结实!我们酒吧好久没出现质量这么高的小哥哥了!”   短发妹子朝吧台看过去,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张侧脸,半明半昧地映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下颌的线条很是诱人。   还真是。   恰好此时有个新来的服务生不小心打碎了杯子,阿龙帮着收拾了一阵,耽误了些许功夫,秦衍也不催促,气定神闲地坐在吧台上。   他眉眼深邃,瞳色较常人浅些,显出几分矜贵,面孔并不冷,甚至带着几分温润,讲起话来也客客气气,不见轻慢,可就是给人一种距离感。   从他坐下,三不五时就有打扮时尚的女孩子红着脸踌躇着在他旁边打转,搭讪意图非常明显,若是稍微上点道的男人此时就该顺势拿下了,可他视若无睹,那些女孩只好讪讪离去。   他外貌极年轻,一身打扮像极了附近高校的大学生,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标准的衣架子,光是一个背影也足够让人神往。   园子她们常年在酒吧出没,三教九流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倒也摸出了一套看人准则,什么样的人是来猎艳的,什么样人喝醉酒要闹场子的,一看就知。   至于学生们就更好分辨了,吆五喝六,年轻而莽撞,大多都带着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但社会经验不足,关键时刻难免露怯。   可这个男人,话不多,却像是习惯了用最简单的话表达最准确的意思,分寸也拿捏得极好,倒是让人拿不准他的年龄了。   明明是少年清隽的模样,却不见轻狂,反而自带成熟男人进退从容的气场。   原子当下便给他取了个外号:行走的荷尔蒙。   收拾完,阿龙纳闷地回到了内室,看到阮千曲面前又摆上了几杯鸡尾酒,看样子跟他刚刚喝的那杯颜色差不多。   “来得正好,再帮我试试。”阮千曲指了指桌上那几杯新调的鸡尾酒,像是有些疲惫,软绵绵的靠在沙发上。   阿龙乐了,随手端起桌上一杯酒,神秘兮兮地说:“等着,我找人帮你试。”   阮千曲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没太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   转眼间阿龙已经带着那杯酒重新回到吧台,他将鸡尾酒搁到秦衍面前,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们老板娘新鲜出炉的特调酒,你是第一个尝到的。”   秦衍看了眼面前这杯鸡尾酒,颜色艳丽,杯身上还缠着一层冰雾,在酒吧里幽暗的灯光下像是一杯毒酒。   他就着吸管浅浅的啜了一口,口感冰凉,最初的甜味在口中消解殆尽后,迅速涌上来一股辛辣之感,感觉像猝不及防地被灌了一口烈酒,分量轻,醉不了,但却让人措手不及。   “这杯酒叫什么?”秦衍清冷的脸上突然有几分变化。   阿龙说:“你等等,我去问问我们老板娘。”   秦衍叫住他,面容淡定,“我想见见你们老板娘。”   阿龙原本已经走了两步了,听到这话,连忙刹车退了回来。   他满眼狐疑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上下打量一番。   老板娘的追求者中没见过这号人物啊?什么时候又添了一位了?   照老规矩,阿龙不假辞色的拒绝道:“店规,我们老板娘从不见客,你要是来喝酒的我们无限欢迎,来泡妞的,隔壁左转。”   “你误会了,”秦衍眉眼微敛,“我认识她。”   “是吗?那你说说我们老板娘叫什么啊?你能说出她的名字,我就帮你传话。”   阮千曲虽然是白鹭吧的实际经营者,但很少露面,多数都是窝在休息室里遥控指挥,除了个别熟客,还真没几个人见过她。   更别说知道她的名字了。   秦衍五官格外惹眼,神色却总是淡淡的,不怎么笑,却也不让人觉得特别冷漠,瞳仁分明,在灯光下透出淡淡的琥珀色,看起来绝不是那种登徒浪子。   甚至都不像是会常来酒吧的人。   “她姓阮,”秦衍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阮千曲,百转千回的千,曲高和寡的曲。”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为她俯首称臣》文案:   陈嚣和钟亦心的婚姻,充满了商业性质的味道。   正如那纸婚书,冰冷,苍白。   婚礼上那个客套疏离的吻,男人连唇角都是冷的。   新婚当日,钟亦心独守空房,到了半夜,陈嚣踏着月光回来,态度冷酷,向她提出分居要求。   佣人们都吓得不敢说话。   钟亦心穿着红色敬酒服,施施然拿出一张离婚协议书,笑盈盈签上自己的大名。   她气息甜美,“陈先生,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陈嚣挑眉。   “一年时间,我会得到你,”她笑得像只小狐狸,“你赢了,这张纸归你,我赢了,你归我。”   陈嚣嗤笑,薄唇勾起,不屑至极。   钟亦心也笑,吩咐佣人搬出一只黑色行李箱放在陈嚣面前,她柔声说:“亲爱的,我都帮你收拾好了,慢走不送。”   再后来,于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头,她松开他的手,坦然道:“陈嚣,我腻了,咱们离吧,协议书我签好字寄给你。”   男人反手将她禁锢在怀,英俊的脸上满是强硬凶悍:“这才半年,你玩我呢?”   钟亦心巧笑倩兮,垫脚凑至男人耳边:“现在开始,换你追我。”   小剧场:   陈嚣和钟亦心分居的消息不胫而走,有知情者爆料,两人早已离婚,形同陌路。   某天,两人作为特邀嘉宾,同时出席一场慈善晚宴。   记者眼尖,敏锐地发现陈嚣手上的抓印,还有钟亦心白皙肩颈上的可疑红痕。   陈嚣漫不经心地说:“野猫挠的,太皮了,回去慢慢收拾。”   钟亦心冷哼一声,轻抚脖颈,淡声说:“野狗咬的,不通人性,回去就扔。”   晚宴结束,钟亦心被陈嚣粗暴地拽进车里,男人气息冰冷危险,“听说你要把老子扔了!”   1.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2.男主否认上面一条,表示自己才是被虐的那个   3.作者说句公道话,这是一个专治各种不服小狐狸X桀骜毒舌狗男人的故事 第2章   阿龙站在酒吧员工休息室门口徘徊几分钟了,一脸焦躁,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自家老板娘追求者不少,但她对谁都是淡淡的,要是贸贸然进去跟她说这事,保不准会碰钉子。   可阿龙一时间又摸不准那个男人跟阮千曲到底什么关系,不知道该不该去传话。   原子注意到他的怪异举动,忙完了手上的活儿就赶紧过来揶揄他:“怎么了你,吧台的客人都招呼好啦?站在这儿想偷懒吗?小心我进去告状!”   阿龙一听就来劲了,忙将她往里推:“你去,你现在就进去,顺便帮我传个话!”   “去去去!姐姐我才没工夫陪你瞎胡闹呢!”原子赶紧把他推开,身子往墙上一靠,歪着头偷瞄了几眼坐在那边独自喝酒的男人,又笑着问:“那个帅哥就一个人坐那儿喝闷酒吗?有没有女人给他打电话?”   阿龙在吧台待着,有事没事总能听到几句客人的秘密,原子寻思着,要是那帅哥没女朋友,她倒是挺想试一试。   “呵,呵,呵……”阿龙一脸的嘲讽,肩膀都跟着抖动,“你打他的主意啊?哥哥劝你还是省省吧,人家来这儿可是奔着目标来的!你?晚咯!”   原子急了,一把揪住阿龙的衣服,哭丧着脸问:“谁!”   阿龙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工作室的门。   “老板娘!!!???”原子瞪大了眼睛,嗓门都变大了。   阿龙被她这么大的声音吓了一跳。   白鹭吧是清吧,放的都是舒缓的轻音乐,原子这么高的分贝引得吧台那边的几个客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吧台上的男人眼神也淡淡地飘了过来。   “你小点声!”阿龙正要去捂原子的嘴,工作室的门骤然打开,是阮千曲。   她在里头待得有点闷,正准备出来活动活动,听到外头原子略显尖锐的声音正在叫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这才出来看看。   原子还有些傻愣愣的,阿龙反应倒快,趁着阮千曲另一只脚还没从门里踏出来,赶紧一手扯着原子,一手带着阮千曲又重新回到工作室,一脚把门勾上。   阮千曲俏白的脸上满是狐疑:“干嘛?”   “曲曲,你现在可不能出去!外头有个可疑的家伙找你!”阿龙说。   原子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可疑的家伙?人家长得斯斯文文正正经经的,怎么就可疑了?你就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帅!”   “切,一个小白脸,帅个屁,就专门骗你们这种小女生!”   “长得帅就是小白脸吗?那你算什么?老黑脸吗?”   “你……”   “差不多得了啊。”阮千曲平时听这两人打嘴炮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如果不出声制止,俩人能一直互损到打烊为止。   阿龙和原子立刻噤声,互瞪了对方一眼,却再也不敢说话。   阮千曲的脾气是柔中带韧,认识她这些年,谁也没见她发过火,甚至都没大声跟谁说过话,她的声音总是冷冷清清的,尾音略往下压,清清脆脆的,却意外地自带一种震慑效果。   “到底什么事?”阮千曲抬眼看向阿龙,“你先说,不要夸张不要比喻,用最基本的陈述句来表达。”   阿龙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外面有个男的,喝了那杯鸡尾酒后就说要见你,我说了,我们老板娘不见客!他就说他认识你……”   “他认识我?”   “没错,我刚开始不信,让他说出你的名字,他居然还真知道!”阿龙也觉得纳闷,“他还真不是瞎蒙的,一个字都不差,说什么……百转千回的千,曲高和寡的曲……切,显得他成语词汇量大还是咋的?”   阮千曲刚才还漫不经心的眼神突然灵动起来。   这个说法她曾经很熟悉,但是已经过去太久了,再次听到的时候,突然感觉很不真实。   她突然来了兴趣,问阿龙:“是哪位客人?”   阿龙正准备回答,原子却突然抢话:“就是坐在吧台左起第三位的那个小哥哥,身高大约一米八六,肩宽腰细腿长,长得特别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苏断腿!”   阮千曲:……   原子在酒吧泡了这么多年,平时是花痴了点,但谁都知道她特别挑剔,一般的帅哥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能得到她如此盛赞,阮千曲更好奇了。   阿龙越听越不服气,干脆拉着阮千曲到工作室里的监控器前,点击鼠标将指着屏幕右下方的一角画面放到最大,指着里面一个人问:“曲曲,你自己看,到底是他帅还是我帅!”   阮千曲凑近屏幕,顺着阿龙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着白T的男人正坐在那里安静的喝酒,他坐得很端正,没有旁人那股散漫与狂热,虽然坐在酒吧里,却好像跟酒吧的气氛并不相干,他自己独有一个世界。   不可否认的是,的确是很好看,即便是透过摄像头的高糊画面也能看清他硬朗的下颌弧线,半边脸陷进幽暗的光线里,显得沉默而从容。   关键是,这张脸看起来似乎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阮千曲想不起来,干脆将画面放得更大,直到能看清他脸上的五官为止。   他眉眼淡漠,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冷,鼻梁高挺,自带一种难以亲近之感,目光再往下到了他的嘴唇,不算薄,嘴角微微上扬,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阮千曲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记忆中某个点突然跳了出来,她似乎曾经这么形容过某个人!   阮千曲抿了抿嘴唇,眼眸低垂下来,记忆忽然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就连周遭的声音都自动减弱,屏幕上那张清隽的脸,一下子与五年前那个模糊的形象重合到了一起。   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她刚结束高考,和几个要好的朋友约着一起出去旅游。   她们去了一个安静的小镇,晚上八点的时候小镇上的居民就关门闭户,她们找到了小镇上仅有的一家小酒吧消磨时光。   万籁俱寂,黑灯瞎火,只有这个小酒吧门口还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   阮千曲和朋友们就这么坐在门口,喝酒聊天,天上繁星点点,实在是太美,她一时不察竟喝多了。   就是那天晚上,她亲了一个陌生男人,那时她醉眼朦胧,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在酒精的蛊惑下,她只记住了对方一张好看的嘴唇。   记得她当时亲完了之后,还特意捧着对方的脸,认认真真地说:“我的名字叫阮千曲,百转千回的千,曲高和寡的曲,记住了!”   过后她仍然想不起对方的样子,可是在这一刻,她却突然记起来了。   没错,那天她亲到的那个男人,现在就坐在外面的吧台上,等着她出去。   阮千曲一张白净的脸,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面颊处微微发烫。   五年没见了,他突然找上门,是来找茬的吗?   阿龙发现阮千曲脸色有些异常,有些莫名地问:“曲曲,你咋啦?该不会是跟这个花痴原子一样,觉得这个男的长得比我帅吧?”   阮千曲不动声色地将画面恢复正常,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没错,的确比你帅。”   “不对不对,曲曲,你再仔细看看!好好看看!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哪一点有我好看了?”阿龙发出一阵哀嚎。   原子得意得不行,“怎么样,老板娘都说他帅,那就说明他是货真价实的帅!”   阮千曲回到沙发上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将桌子剩下的几杯鸡尾酒通通倒进水池,她准备从酒吧的后门离开。   “曲曲,你不出去见见他啊?”阿龙看到阮千曲收拾东西要走,面上有些错愕。   阮千曲笑了笑,将包斜挎在身上,“不见了,我不认识他,可能是在哪儿随便听到了我的名字吧,你找个理由打发他走,我有点累,先回家了。”   阿龙和原子疑惑的对视一眼,刚刚阮千曲看监控的反应他们都看到了,明显是认识的呀。   阮千曲走到门口,刚要拉开门,阿龙突然想到一件事,又叫住了她:“刚刚那个客人问我这杯酒叫什么名字,我待会儿要怎么回答他?”   她停了下来,手还停留在门把上,皱着眉头想了想,两秒钟后她低声说:“Crush。”   阿龙还来不及问她是什么意思,阮千曲已经离开了。   “Crush?”阿龙闷闷地自言自语道,“捏扁?压碎?是这个意思吗?这个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   “哈哈,你个没文化的,四级是不是找人代考的啊?”   “你才找人代考的呢!哥哥我压根就没考过四级!…… ”   ……   w城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阮千曲从酒吧出来就感受到了一阵热浪,空气湿热,她突然有点后悔今天为什么要穿长袖。   吊带衫,牛仔短裤,这才是夏天的标配,她的腿修长笔直,无论是穿裙子还是短裤都很惹眼。   可最近W市接连发生了几起女性失踪事件,人心惶惶,她反而收起了自己惯常的打扮,现在穿着一条蓝色直筒牛仔裤,简单,安全。   白鹭吧所在的环湖路治安还算不错,路口便是一个派出所,不时还会有警察巡逻,向来很少有人闹事。   可这条街酒吧很多,不管是在高端写字楼工作的白领,还是在大街上混吃等死的喽啰,只要是人,凡是沾上了酒精,难免就有些轻飘飘。   她从酒吧后门出来必定要经过湖边,有三五个喝多了的男人站在那儿吹风,阮千曲特意加快了脚步,那几个醉汉还是注意到了她。   阮千曲外形出众,虽然脸上只是略施粉黛,也能看出漂亮惹眼的五官,只是眼神略冷,加上她步履很快,步子迈得又大,自带一身气场,那几个人倒没敢搭讪,只是在她走后,盯着她窈窕有致的背影猥琐的感叹了一番。   二十分钟后,阮千曲回到了家里。   刚拿钥匙开了门,放在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阮千曲拿出来一看,是尤丽珍打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将手机右侧的静音键拨下,只把手机放到一旁,任它安静的亮着。   作者有话要说:  crush除了“压碎,碾碎”的意思外,还有一个意思:短暂、热烈但又羞涩的爱恋“。 第3章   阮千曲自从大学毕业后就从家里搬出来单独住,她平时要管理酒吧,经常夜归,住家里不方便。   阮国华比较开通,知道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对于她搬出来这件事非常支持。   尤丽珍比较传统,当初坚决不同意,后来被丈夫慢慢说服,才勉强答应了。   阮家在G市有三套房子,阮父和阮母住的是位于城西的老房子,也是阮千曲从小长大的地方。   剩下的两套是早年买下来的,同一个小区同一个楼层,门对门,一间租出去了,另一间阮千曲自己住。   阮千曲从小就是乖乖女,大学前从没离过父母身边,尤丽珍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把她看得跟宝贝似的。   虽然尤丽珍有时候是唠叨了一点,阮千曲也很少这样不接她的电话。   她这次之所以视而不见,完全是因为她不用接就已经知道尤丽珍要说什么。   她今年才二十三,可尤丽珍最近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天天催着她去相亲,上个星期回家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叠男孩子的照片让她选,吓得阮千曲落荒而逃。   这次这个电话,多半又是要说这事,阮千曲打定了主意不接,直到尤丽珍放弃这个想法为止。   刚刚在路上走出了一身薄汗,贴在身上很不舒服,阮千曲拉上窗帘,将自己剥得只剩内衣,打开洗衣机将脏衣服都扔进去,接着将蓝牙音箱打开,连上手机,选择了随机播放。   现在音响里播放的是一首探戈舞曲,是她喜欢的节奏,充满了探戈特有的热情和哀艳。   阮千曲打开浴室的莲蓬头,水花四溅,仍然可以清楚的听到从客厅传来的音乐声,她心情不错,下意识地跟着节奏轻轻晃动着身体。   浴室里雾气弥漫,镜子早已模糊一片,阮千曲下意识地用手将雾气抹去,镜子里若隐若现地看见她的面容,卸妆后的那张脸少了些血色,却更显清丽,只是嘴唇仍带着淡淡的殷红,颜色跟她腰上的樱桃刺青颜色很像。   这是她十八岁那年暑假纹的。   阮千曲莫名就想到了今天在酒吧里找她的那个男人,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洗发水瓶。   等到她洗完澡出来,已经播放到第六首歌了。   阮千曲拿毛巾包着湿头发,刚关上音响,一转眼看到茶几上的手机居然还亮着,走过去一看,上面显示着:尤丽珍来电。   阮千曲轻轻皱眉,这次妈妈好像特别有耐心,也可能是猜到她故意不接,跟她杠上了。   她心里有些发虚,要是她一直不接,尤丽珍能一直打下去,说不定明天一大早还会跑这儿来兴师问罪。   她怕了,她接还不行吗。   “喂,妈……”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尤丽珍的声音就进来了,“阮千曲,你现在在干嘛?在哪儿?跟谁在一起?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又来了,经典的尤式三问——在干嘛,在哪儿,跟谁在一起。   阮千曲笑了,解释道:“妈,我今天加了会儿班,刚到家,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洗澡呢。”   “真的?”尤丽珍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啦,我怎么会不接你电话呢,对吧?”阮千曲放软了声音,以柔克刚。   “好吧,以后看到妈妈打来的未接电话一定要第一时间回过来,别让我担心,”尤丽珍语气稍微松动了些,“我这次是有要紧事要跟你说的,你那个……”   阮千曲心里一声哀嚎,准是又来跟她说亲了。   “妈,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去相亲,你还怕我找不到男朋友吗?”   “你这孩子,谁说要让你去相亲了?妈知道你挑,妈等着看你到时候挑个多好的回家!”尤丽珍嗔怪道,“看新闻了吗?最近世道可不怎么太平,失踪了好几个女孩子,你还是搬回来住吧。”   最近的失踪案件闹得人心惶惶,难怪尤丽珍这么担心了。   阮千曲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撒娇道:“妈,没事的,我最近十点前就会到家,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不行,九点前必须到家,我跟你爸商量过了,他下班后会去酒吧接你,或者你让酒吧里的员工送你回去……”   阮千曲有些头疼,“好,好,我会找人送我回家的……别麻烦爸爸跑一趟了。”   W市很大,城西到城东在不堵车的情况开车都要两个小时,虽然阿龙是有些呱噪,但总比让阮国华大老远跑一趟要好。   “晚上到了家记得给妈妈打电话报平安,唉,自从绍明出事以后,妈妈这心就没放下过……”   听尤丽珍提到“绍明”这两个字,阮千曲眼神不禁一黯。   阮绍明是她的堂哥,18岁那年阮千曲和朋友一块去云南旅游,阮绍明带着女朋友也去了,谁知他们乘坐的大巴刹车失灵,从山路上翻了下去,阮绍明当场死亡。   阮千曲当天起晚了,准备坐下一趟车去景点汇合,因此逃过一劫。   可这件事仍然成了全家人心中的阴影。   自那以后,阮千曲就接手了堂哥生前经营的酒吧,一直到现在。   阮千曲顺着尤丽珍的意思,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尤丽珍这才放她去睡觉。   接下来整整三天时间她都没有去白鹭吧,酒吧有阿龙和原子看着,她很放心。   这三天阿龙给她发过几条微信,问的都是些琐碎事情,阮千曲好几次在对话框里打下“那个人还有没有再来?”,想了想还是没发出去,又一字一字的删掉了。   那次没见到她,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阮千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他来还是不来。   这天晚上她吃完饭,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刷手机,刚好刷到原子发的一条朋友圈。   “男神今天来得有点晚。”   配图是那个男人坐在吧台喝酒的一张侧颜照,看上去应该是原子偷拍的。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没有背双肩包,看起来比那天的打扮要成熟了一些。   还是一个人坐着,神情淡淡,好看的眉眼在灯光下更加凸显。   阮千曲莫名觉得,他很适合穿黑色。   接下来一个小时,那张侧脸在她脑子里不停打转,挠得心里发痒。   他又来了,可阿龙没跟她提过这事,那他这次来是单纯为了喝酒?   阮千曲从沙发转移到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忍不住,决定换上衣服去酒吧瞧一眼。   就瞧一眼。   她三天没去了,也不知道阿龙有没有偷懒,新来的服务生有没有打碎杯子,酒吧有没有人闹事……   反正不是为了去看他的。   阮千曲走到大门口便看到外面站着排队等位的客人,她想了想,特意绕到后门进去。   阿龙今天本来负责吧台,他在外面忙了许久,刚钻进休息室想打会儿游戏,都已经开始匹配了,门吱呀一声打开,就看到阮千曲穿着一件碎花法式吊带裙站在门口,微微歪着头,冲他挑了挑眉。   “曲曲今天怎么穿得这么美!”阿龙锁上手机,嬉皮笑脸地站了起来。   他这话,一半是出于求生欲,一半是发自内心的赞扬,阮千曲一直是公认的漂亮,这件吊带裙略微低胸,衬得曲线毕露,长发垂下来搭在小巧精致的锁骨上,美得十分耀眼。   阿龙见过美女无数,但阮千曲气质特别,带着些冷,还有些藏得很深的傲,他敢打赌,只要阮千曲到酒吧里走一圈,就能收获一堆男人的联系方式。   阮千曲放下包,漫不经心地说:“外面很忙,你倒好,躲这儿偷懒来了,这下被我逮个正着吧?”   “呵,呵呵,呵呵呵,”阿龙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忽然想到什么,指着监视器大声说:“曲曲你看,那个男人又来了,这个星期他天天都来这里报道!”   阮千曲微微眯起眼睛看向监控器里,他还是坐在吧台的位置,一个人,正在安静地喝着酒。   “他这几天每天都来?”   阿龙点点头:“对啊,每天都来,每次就点杯特调坐那儿喝,不过这几回倒是没问你。”   阮千曲眼眸低垂,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唇。   阿龙是个人精,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腆着脸靠近一步,笑着说:“曲曲别生气,那小子在跟你玩欲擒故纵呢,故意的!相信我!”   阮千曲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她没生气,只是心里有点隐隐的不舒服,但具体是什么感觉,她一时间说不上来。   “知道了,你出去忙吧。”   阿龙答应着,正要往外走,突然皱着眉头看着监控屏幕,啧啧出声:“又有妹子跟他搭讪,这是第几个了?一个个前仆后继地来碰钉子啊……”   阮千曲看向屏幕。   一个穿着十分性感的年轻女孩端着一杯鸡尾酒,身材惹火,她正站在那男人身边,俯下身子跟他说话,身体还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手臂。   女孩长得很面熟,是白鹭吧的常客,她有几分姿色,平时又放得开,每次都能哄到几个男人为她买单。   男人将手臂挪开,看也没看她一眼,反应极其冷淡。   女孩受挫,表情有些窘迫,还带着几分被拒绝后的愠怒。   她有些不甘心,很是生气,可、就在这时从卡座那边走过来一个醉汉,摇摇晃晃的,脸都喝红了,他一手将女孩扯到自己身后,一手指着那男人,似是在挑衅。   “不好,要打架……”阿龙冲了出去,阮千曲紧随其后,不敢耽搁。   酒吧里最怕有人闹事,喝了酒脾气容易上头,一言不合就挥拳头,打起来碎一些杯盏倒是小事,就怕事情闹大了,客人受伤,还影响店里的生意。   他们打开门的时候,刚好看到那个醉汉一脸戾气扬起了拳头,阿龙来不及阻止,在他心里,那种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小白脸,哪里吃得住这一拳头……   完了完了,希望他挨打后不要找老板娘讹医药费……   秦衍面对那只向他挥来的拳头没有丝毫惧意,他一个闪身就避过了那一拳,那醉汉微微一愣,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秦衍顺势扭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地上一别,醉汉整个人摔在地上,不能动弹。   “放开…… 放开老子!臭小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抢老子的妞儿还敢打我?!唉哟哟哟哟!松手!松手!疼!”   那醉汉一开始还骂骂咧咧,秦衍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臂别得更紧,他痛出冷汗,又开始叫饶。   “闭嘴!老实点!”秦衍用膝盖抵住那醉汉的背,从身上掏出一副手铐将醉汉铐住,同时冷着脸厉声喝道,“老周!小刘!分头抓人!别让他们跑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T恤的男人慌不择路地抱头乱窜,酒吧中惊叫连连,那几人还没跑到门口就被几名便衣制服,带上手铐押到了秦衍面前。   没过一会儿,又有一个便衣铐着一个垂头丧气的男人过来了,“秦队,这小子想从后门跑,被我逮住了!”   秦衍点了点头,吩咐道:“都拷回去。”   酒吧里因为这场骚乱弄得乱轰轰的,酒吧里的男男女女不管喝醉还是没喝醉的,此刻都兴奋不已。   “警察办案诶!好刺激!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这些都是便衣吧?”   “肯定是啊,你看他们都没穿警服,不知道这几个人犯了什么罪啊?”   “你管他们犯了什么罪!重点是那个队长啊!好帅好帅!刚刚那一下子简直A爆了!那个找茬的还挺壮的,被他一下子就按倒了!好man好man!”   “是挺帅的,不知道他穿警服是什么样子…… ”   ……   阮千曲刚好站在这几个八卦群众旁边,这几句话飘进她耳朵里,冲淡了此刻的紧张感。   她不自觉地看向那个男人,他正低声跟同僚交代些什么,意识到她的目光,也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隔了五年之久。   “我是市局刑侦支队队长秦衍,”他拿出警官证,目光微冷,“谁是这家酒吧的负责人?”   阮千曲从人群中走出来,迎上他的目光:“我是。”   秦衍面孔冷硬,语气严肃,“这次抓捕行动给你们带来的经济损失我们会负责赔偿,请你跟我们回去做个登记。”   他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仿佛已经不认识她。   阮千曲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却又觉得有些气闷。   片刻,她平静地回答:“好。”   作者有话要说:  阿龙:秦队长人帅腿长身手棒,还缺迷弟吗? 第4章   一场闹剧过后,酒吧继续营业。   刚刚一场风波动静虽大,但从抓捕到结束时间很短,所幸没造成太大的损失。   阮千曲吩咐阿龙负责清点这次的损失,跟着就上了警车。   开车的是一个年轻警员,秦衍坐在副驾驶,阮千曲一个人坐在后座,从上车后就没说过话。   车内冷气充足,阮千曲今天穿得单薄,冷气吹在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自觉地抚了抚自己的手臂。   早知道就多穿一点了。   阮千曲想让他们把冷气调低一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说出口,这是警车,又不是出租车……   就在这时,秦衍的电话突然响了。   “郑局……对,都抓到了……正在回警局的路上……回去就审……”   秦衍的声音低沉,普通话说得很标准,不像是W市本地人,却不刻意,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   他接着电话,眼睛却看了后视镜一眼,刚好看到阮千曲的动作。   他不动声色地将冷气调低,挪开视线,又继续讲电话。   冷气虽然调低了,但是车内温度没那么快降下来,阮千曲将视线放在窗外,仍在暗暗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臂。   还好今天穿的是件长裙,遮住了腿部,除了露出的脚踝有些发凉,其他都还好。   她现在心情有点乱。   自己五年前亲过的男人居然是个警察?看上去年纪轻轻,职位却不低,她突然有些好奇他的年龄。   虽然不知道今天他们抓的那几个人犯了什么事,但感觉是个大案子,这件事情很大几率会上新闻,要是尤丽珍看到了,又免不了要担心。   一团乱麻。   秦衍讲完了电话,将手机随意的搁在支架上充电,无意间看到阮千曲的手还停留在原位置,眼睛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冷?”   开车的小刘一脸茫然:“我不冷啊。”   秦衍有些无语,“我没问你。”   阮千曲见他侧头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几分疑问,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拢了拢肩,尽量自然地说:“有一点。”   秦衍伸手将冷气关掉,再把车窗都打开,自然风吹进来的一瞬间中和了车内的冷气,阮千曲舒服多了,这才放开手臂。   她透过后视镜看着秦衍,“谢谢。”   他语气淡淡的:“不客气。”   阮千曲想撇嘴,还不客气,明明很客气……   不过倒是挺细心的,大概是刚刚看出她有些冷。   阮千曲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又马上压了下去。   小刘莫名其妙的看了秦衍一眼,他怎么觉得老大今天有点怪?   突然这么细心?   “老板娘,要是觉得冷就早说啊,还好咱们头儿细心,不然得冻到啥时候?”小刘很和气,说话的时候都是笑嘻嘻的。   阮千曲也笑了笑,“没事的,已经不冷了,对了,那几个人犯什么罪了啊?”   不管怎么样,事情发生在她的酒吧,她总得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刘下意识地看了秦衍一眼,看他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放心地解释说:“最近的几个失踪案就是他们犯的,那几个人团伙作案,简直丧心病狂!”   阮千曲有些吃惊:”失踪案?”   “对啊,新闻上都播了,老板娘你应该也听过吧?还好把这几个人抓到了,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受害者!”   “那几个失踪的女孩子呢?”   阮千曲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放心,都救回来了,不过都受了点伤。”小刘的表情有些黯然,“还好救回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被那群混账东西卖到哪儿去……”   阮千曲听到这里突然明白了,这件事恐怕牵涉到人口买卖,如果不是被救了,可能就被卖到哪个小山村里了。   “那几个人专门在酒吧物色下手对象,专挑那些喝多了酒的年轻女孩,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次转战到你们白鹭吧来了,我们都在这儿埋伏好几天了……”   阮千曲“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原来那次是为了抓捕犯人才找她啊。   对,他是警察,既然在白鹭吧埋伏犯人,肯定会提前调查酒吧的背景,知道她的名字也不奇怪。   百转千回的千,曲高和寡的曲……   他之所以这么说,大概是个巧合?   小刘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阮千曲表情的变化。   “话说回来,你们的酒都不错哇,货真价实,不像有些酒吧拿假酒来糊弄客人。”   阮千曲神态自若地说:“那当然,做生意讲究的不就是诚信吗?”   说到这里,她勉强压下了心头那点微妙的不悦,听到有人夸奖她的酒吧,她还是挺开心的。   “尤其是那几杯特调,真挺好喝!听酒保说都是老板娘你自己调的?”   “当然,你以后再来就说是我的朋友,给你打个折。”   小刘眼睛一亮:“真的吗真的吗?老板娘太够意思了!来来来,加个微信!以后我肯定是你们酒吧的常客哈~”   他性子直,说完就拿出手机,减慢车度,然后调出微信二维码,别着手将屏幕对着阮千曲。   “我开车不方便,麻烦老板娘扫一下。”   阮千曲原本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这人真听进去了。   “好…… ”她拿出手机,正准备扫二维码,小刘的手机却突然被秦衍接了过来,他将屏幕锁上,随意地往副驾侧边一塞,面无表情地说:“好好开车。”   空气中有些尴尬。   阮千曲坐的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他的左半张侧脸,角度不好,看不见表情,只看到他眼眸略低垂,高挺的鼻梁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嘴角抿得紧紧的,表情有些严肃。   即使只是一个侧脸,也英俊得惊心动魄。   她默默了将手机放回皮包里。   小刘被训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头儿。”   接着他从后视镜里看了阮千曲一眼,大剌剌地说:“老板娘,待会儿到警局了再加微信哈~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姓刘,文刀刘,你就叫我小刘好了!”   至于么,就为了个折扣,没看见你的头儿脸色不太好看吗?   小刘同志,这么不会看脸色,升职之路对你来说会很漫长啊!   阮千曲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很好,她嘴角扬起笑意,很客气地说:“好啊,小刘同志。”   她注意到秦衍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她嘴角的笑意略僵了一秒,随即又恢复正常,她的目光没有躲闪,故意跟他对视了片刻才淡定的挪开视线。   假装看风景,只是心跳稍微有点快。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警局。   这次案子很大,一进警局阮千曲就感觉到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秦衍和小刘一下车就匆匆忙忙赶着去审讯室,连加微信的事也顾不上了。   一个看着很和气的女警负责接待阮千曲,她只需要填个表格,再签个字就可以了。   表格上都是一些常规内容,阮千曲填得很顺利,直到后面需要填写损失金额的时候她停住了,不仅要填金额,还要填写详细的物品清单……   阮千曲给阿龙打了个电话,那边乱糟糟的,说是还在清点损失,统计完了再给她回电话。   没办法,她只好在这儿等着,免得下次再跑一趟。   阮千曲百无聊赖地坐在办公室里,等着阿龙给她回话。   接待她的那位女警叫周璐,看着年纪不大,留着一头及肩短发,娃娃脸,笑起来很显稚嫩,她给阮千曲倒了杯水,大概是看出她有些无聊,就陪她聊了会儿天。   女孩子之间建立话题非常容易,短短半个小时,两个女孩子就从衣服聊到香水,又聊到化妆品,最后成功加了微信。   正聊着,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秦衍穿着笔挺的警服走了出来,面带寒意。   周璐立刻掐住了话头,非常刻意地收起表情,将目光移到电脑上,假装自己刚刚并没有在聊天。   阮千曲有些想笑,就这么害怕他吗?   心里这样想着,还是没忍住透过玻璃的反光若无其事地打量着他。   他个子很高,站姿挺拔,穿上制服褪去了些许少年气息,多了几分锐利,制服肩章在灯光下闪着银色的冷光,让他的五官轮廓更显凌厉,即便如此仍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和那天坐在吧台上喝酒的清冷少年仿佛换了一个人。   阮千曲忍不住勾起一抹浅笑。   这男人还有两幅面孔呢……   他正在跟另一个警察说话,神情严肃,眉头微微皱着,不经意间朝她这边瞥了一眼,随即又收回眼神。   几分钟后,他又回到了审讯室。   “吓死我了,”周璐明显松了口气,又说,“你觉不觉得我们秦队挺帅的呀?”   阮千曲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挺帅的呀,这在我们警局是公认的事实,就是脸臭了点,话少了点,话题终结者了一点,脱单困难了一点……”   噗。   “他那么帅还脱单困难啊?”阮千曲不知不觉就回答了周璐刚才的问题,顺便确认了他的确是单身状态。   周璐掩不住一脸八卦的神情,她压低了声音说:“那可不咋的?你试试去追一个男人,他对你爱答不理,拒绝得毫无余地,女孩子脸皮薄,有几个追得下去的?”   说得有道理。   恰逢此时尤丽珍打电话过来“查岗”,阮千曲拿着手机去警局外面接,尤丽珍已经知道了今晚的事,非要让阮国华来接她。   “妈,不用让爸来接我,你们赶紧睡吧……我怎么回去?”阮千曲很随意地搪塞道,“你放心,正义的警察叔叔会送我回家的……”   说着,她突然闻到一阵淡淡的烟味,像是从不远处飘过来的。   阮千曲回过头,却看见秦衍就站在警局门口,叼着一根烟,略显疲惫地倚在那颗大树旁。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阮千曲讪讪地挂上电话,不确定他听到了多少。   起风了,警局两旁的梧桐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路灯幽暗,烟头的那抹红色随着秦衍的呼吸一明一暗,分外惹眼。   他抽烟的样子带着几分不羁,又很随性,这又是阮千曲没见过的另一面。   秦衍看着她,略一挑眉:“还没填好?”   她嗯了一声,简单的回答:“还在算账。”   刚好阿龙在这个时候发微信过来了,她看了一眼,对秦衍晃了晃手机:“搞定了。”   “行,你先去填表,我去换身衣服。”秦衍将烟头碾熄,又捡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阮千曲一愣。   他换衣服干嘛要跟她交待?   这剧情发展她没看懂。   秦衍看着她,嘴角扯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正义的警察叔叔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秦警官喜提“秦·脱单困难·衍”的荣誉称号!!!   某阮:放心,有了我,你们队长摆脱单身指日可待~ 第5章   阮千曲回去填表,却发现周璐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男警察,她问了一句才知道周璐去忙其他工作了。   她将阿龙发来的金额和物品清单原样填了上去,确认无误后在下方签上自己的大名。   “填好了,你检查一下吧。”阮千曲将表格递过去,冲他笑了笑。   男警察接过,稍微有点害羞,眼神闪躲,目光不知该落在何处。   她生得很漂亮,栗色卷发温柔的披散下来,皮肤凝白细腻,不笑的时候稍显冷淡,笑起来嘴边漾起两个小梨涡,又意外的给人温柔之感。   小警员看她一眼,脸上微微发红,他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努力集中精力检查她填好的那张表格,心思却总忍不住浮想联翩。   阮千曲不是傻子,看他闪躲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只得敛去了笑意,别过身子开始刷手机。   她低着头刷朋友圈,看到陆一鸣po了一张照片。   洁白的餐具中盛放着一小块蓝纹奶酪,造型精致,在精修下显得十分诱人。   ——如果忽略味道的话。   陆一鸣是阮绍明的发小,从小就习惯了到阮家蹭吃蹭喝,就连阮千曲家也没能幸免,他嘴甜,会哄人开心,尤丽珍很喜欢这个晚辈,阮绍明去世后也常常喊他去家里吃饭。   当然,大部分时候陆一鸣是不请自来的。   他是城中有名的大律师,专替有钱人打官司,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资本家的味道,po在朋友圈里的美食不是西餐就是日料。   最近他开始沉迷健身,以练出八块漂亮的腹肌为目标,又开始主攻各种健身餐。   那张蓝文奶酪的图片风格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他手,还配上了一段文字——“懂的人自然会爱上它的味道。”   一张精修图,加上一段故弄玄虚的文字,典型的陆一鸣风格。   阮千曲撇了撇嘴,“骚包。”   脚边突然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她听到秦衍的声音,“填好了吗?”   她抬头,正好对上秦衍的目光。   他换上一件简单的白T,跟他第一次出现在酒吧时穿的那件很像,脱去警服后锐气稍减,一头利落短发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刺刺的,晕出一团模糊的光圈。   还不等阮千曲答话,那个男警就刷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秦队,我正、正在检查!”   秦衍看他一眼,伸手将桌面上那张表格抽了起来,迎着灯光微微眯起眼睛细细检查起来。   他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阮千曲突然有些局促,不安地搅着手指。   她怎么有种被老师检查作业的感觉?   唔,自己刚刚赶时间写得挺随意的,字迹可能有点潦草,早知道她就认真写了。   “行了,没问题,明天交给财务吧。”秦衍将表格放回桌上,看阮千曲一动不动,又说,“还不走?”   阮千曲哦了一声,慢吞吞地站起来,看了一眼那个表情诧异的男警察,什么也没说,跟在秦衍的身后走出了警察局,两人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夜间起风了,风还挺大,刚刚还光秃秃的地上散落了一滩孤零零的落叶,刚聚成形,转眼又被吹走。   W市的天气就是这样,刚刚要热得要死,转眼就降温,一点不给人思想准备。   市里这几年满城修地铁,污染严重,本就看不到星星,现在被满天乌云一遮,更是连月亮都要藏起来了。   秦衍的车就停在路边,一辆黑色的suv,阮千曲跟他一前一后地坐进车里。   刚进去她就闻到了一阵淡淡的烟味,混合着清新的古龙水味道,并不明显,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密闭空间里根本闻不到。   阮千曲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在她的想象里,秦衍不像是会喷香水的人。   秦衍看着她系上安全带后才启动车子,他先将车开到前方直接掉了个头,微微侧过脸问她:“是去碧桐小区吗?”   阮千曲点点头,又打开手机将导航调出来搁在手机支架上,导航上显示到达目的地需要三十分钟。   她没问秦衍是怎么知道她家地址的,刚刚那张表格上填得清清楚楚,他看过了,如果有心自然会记住。   秦衍的车内很整洁,面板上只放着一盒烟还有纸巾,几乎没有多余的杂物。   “要喝水吗?你旁边有,要喝自己拿。”秦衍提醒道。   阮千曲往侧方看了一眼,车门侧边放着两瓶纯净水,她也不推脱,拎起一瓶用巧劲拧开,递给他,“你要喝吗?”   她没别的意思,只是看秦衍嘴角微微有些干,他刚刚忙着审犯人,估计也没时间喝水。   “我在开车,待会儿吧。”   “好。”   阮千曲缩回手,小口小口的喝了一点,又拧上瓶盖放回原位。   她刚刚在警局喝过水了,现在并不是很渴。   想了想,又将另一瓶水拧松,接着握在手里,也不说话,安静的靠在椅背上。   路口红灯,秦衍缓缓将车停住,阮千曲适时地将水递过去,“现在可以喝了。”   秦衍微微一愣。   “你嘴巴有点起皮,刚刚肯定没喝水吧?”她冲他微微一笑,态度很是亲切,嘴边的梨涡浅浅的,甜而不腻。   秦衍抬眼看了下后视镜里的自己,还真有点起皮了,他用手指抹了抹,不是很在意。   审讯的时候忙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了,哪有心思喝水,倒也不觉得渴。   “谢谢。”他接了过来,仰头喝了几口,闪绿灯了,他又重新将水递给阮千曲,“麻烦了。”   阮千曲笑了笑,将盖子拧上,又放了回去,“秦警官不必这么客气,我应该感谢你抓到了犯人,以后我们W市的广大单身女性终于可以安心了~”   她的表情漫不经心,语气却在“单身”那两个字上略微加重。   “嗯?”秦衍似是有些不明白她的话。   阮千曲叹了口气,“这段时间许多女孩子晚上都不敢出门,就算出门也非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我这几天差点被热坏了。”   秦衍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一件碎花长裙被一根极细的肩带吊着,肩颈白皙赛雪,露出两截精致的锁骨……怎么看都不像是捂得严严实实。   他直言不讳道:“这些女孩子应该不包括你。”   ???   “为什么?”   秦衍目不斜视,“我看你穿得挺少的。”   他俩不熟,到目前为止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说话,按照这种关系,那句话要是换了别的男人说,就难免显得轻浮,甚至可以说是调戏了。   可他那张侧脸一本正经,一丝波澜都没有,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阮千曲微微一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吊带长裙虽然遮住了腿,但确实穿得挺清凉。   “我平时穿得挺多的,今天是特殊情况。”   秦衍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那些犯人都抓到了吧?还会不会有危险了?”   这句话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尾音软软的,像是在确认自己以后要不要“捂得严严实实”。   “放心吧,都抓到了。”说完,他还特意补充一句,“不会有危险的。”   秦衍声音清冷,那句话却像是一句保证,不太明显,却很有分量。   “谢谢。”   “不用谢,保护市民是我们警方应尽的职责。”   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尽管脱下了警服,可他显然还未从公事中抽离出来。   风声渐大,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席卷进阵阵冷意,阮千曲微微拢起肩膀,心里却滑过一丝暖流。   秦衍注意到她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车窗关上,车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雨点在车窗上噼啪作响的声音。   阮千曲看着窗外,这雨还挺大的,她可没带伞,待会儿下了车该怎么回去……   虽说就几步路,可雨势这么大难免会淋到,她也不好意思让这位秦警官送她回家。   他俩现在的关系,就像他刚刚说的,只是警察与普通市民,如果除去五年前蜻蜓点水那一吻……   想到这点,阮千曲心头忽然升起一缕疑惑。   从今晚秦衍的所有表现看来,他好像根本不记得五年前那件事了,不仅只字未提,就连眼神也不见任何迹象。   难道,是她认错人了?   五年前醉意朦胧中的惊鸿一瞥,与那天在监控摄像头下低清画面呈现出的那张面孔,是否真能对上号?   又或许只是她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想多了?   阮千曲靠在座椅上,不动声色地望向后视镜,眼神微微挪动。   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   分明是那个人!   可再看两眼,她又开始怀疑。   半晌,她终于开口:“秦警官平时喜欢喝酒吗?”   “一般般,不怎么喝。”   不喜欢喝酒,如果不是为了抓犯人应该也不会去酒吧,这下她更肯定是自己认错了。   “哦,那算了,”阮千曲淡笑着,俏皮地说,“那就只给小刘同志打折吧~”   秦衍看她一眼,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你们加微信了?”   阮千曲本想说没有,眼神一动,又说:“对啊,加了。”   她才不信秦衍会跑去跟小刘确认这件事呢。   秦衍没再说话,可阮千曲却感觉他莫名加快了车速,原本三十分钟的车程,二十分钟就到了她家楼下。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这会儿雨也停了,阮千曲只得跟秦衍道了声谢,下车缓缓走进楼道里。   她一回去就冲了个热水澡,躺到床上的时候,明明有些疲惫,脑子却仍在想着那个纠缠不清的问题。   到底是她认错了人,还是秦衍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时她才十八岁,酒醉后的一个吻生涩且稚嫩,根本谈不上技巧可言。   他刚刚说不喜欢喝酒,估计也不太喜欢酒精的味道。   那个吻于他而言,或许根本谈不上美好,不记得也是自然。   算了,不想了,有什么了不起,忘了就忘了,反正明天之后再也不会见面!   没有手机,没有微信,现在他已经抓到人了,以后也不会再来酒吧。   在诺大的城市里,几乎可以算是天涯永别。   阮千曲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想快点进入睡眠。   “睡吧睡吧,那只是一个吻而已,以后不会再见了…… ”   她轻声呢喃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个星期后,当她再次站在警局门口,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flag是不能乱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种flag可以多立一点的!!我们秦警官不介意~ 第6章   整整一个礼拜,阮千曲每晚都会去白鹭吧。   最近进了一批新酒,她顺便更新了菜单,将上周那杯特调酒“crush”加了进去,反响很好,第一晚就卖了一百多杯。   白鹭吧的定价不便宜,在W市的酒吧中属于中等偏贵,鸡尾酒的价格基本都是一百往上。   她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定价虽高,但酒水的质量很有保证,绝对喝不到假酒。   羊毛出在羊身上,定价自然要高一些。   白鹭吧今年刚刚入选了某点评app的“2019推荐酒吧”,客人比往年只增不减,生意一路行俏,除了常规的精酿啤酒外,更多人是冲着白鹭吧的特调鸡尾酒来的。   阮千曲为了偷懒,在制作菜单的时候特意让人在“crush”下面加上一行小字——瞬间迷恋,免得有人像阿龙和原子那样,巴巴儿的跑来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整整一个礼拜,秦衍都没有再踏足这间酒吧。   阿龙本来对他颇有怨言,原子和一众酒吧女服务生对秦衍的花痴态度让他很看不惯。   可自从那次抓捕行动过后,阿龙却仿佛变成了秦衍的迷弟,有事没事都爱提他两句,语气也从原本的不屑,变得越来越崇拜。   阿龙爱看动作片,再加上男人天生的力量崇拜,秦衍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显然非同凡响。   “老板娘,最近秦警官怎么没来喝酒啊?这都一个礼拜了!”   “老板娘,是不是秦警官嫌我们这儿的酒不好喝啊?”   “老板娘,你给秦警官打个电话问问他啥时候有空呗!”   ……   整天唠唠叨叨,烦不胜烦。   阮千曲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对不起,你的老板娘没有秦警官的电话,让你失望了。   这几天她心里也有些矛盾,其实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秦衍这个名字也不大会想起。   可偏偏身边总有人提起他,那个名字,那张氤氲不清的脸,从心里掠过的时候,总会掀起一阵波澜。   时间已过十一点,酒吧里没什么别的事,往常这个点,阮千曲早就已经回家了。   此刻她却盯着桌子上摆着的一叠发/票愣神。   昨天警局财务科给她打了电话,行政赔偿需要提供正规发/票,让她尽快送去警局。   去警局没问题,只是难免会遇到那个人。   刚好这个时候阿龙推门进来,看她还没走,有点奇怪。   “曲曲怎么还不走?该不会是在这里等秦警官吧?”阿龙的表情有些沉痛,“经过我这么多天的观察,秦警官多半是不会来了,你放弃吧!”   阮千曲面无表情,“吴正龙,我最近支给你的薪水是不是太多了?”   阿龙陡然变色,吴正龙是他的大名,根据规律,阮千曲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叫他大名。   “没有、没有,老板娘,怎么会呢?薪水嘛当然是多多益善啦,你知道我还没娶媳妇儿,上有老,下没小的,一人吃不饱全家都饿……”   根据规律,阿龙也只有在自知理亏或者有求于她的时候,才会叫她老板娘。   阮千曲打断了他的胡扯,将发/票往桌前一推,“你明天上午要是没事的话,帮忙把这些送去警局,我算你加班。”   阿龙拿起看了看,眉开眼笑:“行啊!保证完成任务!”   说着边往外走,边自言自语道:“说不定还能碰上秦警官~”   “等会儿!”阮千曲突然叫住他,皱着眉想了想,开口道,“发/票给我,还是我去吧。”   “为啥?你刚刚说了让我去的!”阿龙像护着宝贝似的把发/票攥在手里。   阮千曲看他一眼,“因为我想去,还不还我?”   “为啥要还你,我偏不!”   阮千曲懒懒地说:“因为我是老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阿龙:……   这个答案一百分,无懈可击。   阿龙狐疑地凑近她身前,上下打量着她,“曲曲,你不对劲!老实说,你是不是跟秦警官~那什么~嗯?”   “阿龙,我发现你也很可疑。”   “我怎么了?”   “你最近对男人的兴趣大于女人,老实说,你是不是那什么?嗯?”   阿龙满脸黑线。   “放心,我们酒吧的工作氛围是很开明的,绝对不干涉员工的取向,我看好你哦……”   “得得得!您拿好!好走不送啊!”阿龙听得头大如包,赶紧把那几张发/票塞给阮千曲,快步走到门口,唰一下就出去了。   不到几秒,他又开门进来,只露出了个头,一脸怨念的说:“老子是直的!”   阮千曲噗一声笑出来。   那些夹缠不清的问题,她要自己去找答案。   第二天下午三点,阮千曲准时来到了警局门口。   从路边走过去的时候,她特意留神看了看,停了好几辆黑色suv,但没有一辆是秦衍的那部车。   那天路灯太暗,她也没有看得太仔细,没看见车牌号,只记得车子的型号。   警局财务科两点半上班,阮千曲手里材料准备得很齐全,再填好几张表格,财务人员告诉她十个工作日内就会打款。   很顺利,从头到尾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   事情都办完了,阮千曲也没理由继续在警局逗留。   她走楼梯下去,在经过大厅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嘈杂声吸引,似乎有一群人在争执些什么,声音很大。   奇怪,刚刚进来的时候明明挺安静的。   这里可是警局,谁敢在这儿大声喧哗?   阮千曲向来不爱看热闹,从小父母就教育她在路上碰见扯皮打架的一定要躲远些,小心无辜受牵连。   她大步流星朝外走,对旁边的热闹视若无睹。   可是眼睛不去看,耳朵难免还是会听见,她分明听到了几句法语,说话的人似乎很着急,一直在重复同一句话。   “我只是想把这个包还给别人!”   阮千曲回过头,颇为不解的朝那边看过去。   一个长得十分高大,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站在咨询处那里,手里抓着一个很大的公文包,连说带比划,很费劲地试图跟一个穿制服的女警解释些什么。   一个说法语,一个说中国话,完全鸡同鸭讲。   在他周围站着好几个制服民警,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那位女警也有些窘迫,她试图用英语跟他沟通,可那个外国人的英语发音很迷,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阮千曲已经走到门口了,想了想,还是折返回去。   “你好,我会讲法语,需要帮忙吗?”   女警看着阮千曲,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她急忙说:“需要!是这样的,这位先生刚刚突然冲进来,拿着这个包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外语,可我们都听不懂,他说的英语我们也听不懂……”   法国人习惯说法语,他们的英语大多都带着浓浓的口音,确实有些难懂。   还好她大学时修的二外是法语,很久不练有些生疏,但日常对话还是足够应付的。   阮千曲跟法国人沟通了几句,弄明白他的来意,接着又跟女警解释:“他是来中国旅游的法国人,一个小时前他在文正东街一家咖啡厅门口捡到了这个包,里面有一台平板电脑还有几千块现金,他想让你们帮忙找到失主。”   那个法国人又跟她补充了几句,阮千曲将手机导航软件点开,输入了刚刚他说的地址,“他说就是这间咖啡厅。”   女警在阮千曲的协助下做好了记录,法国人见事情解决也匆匆离开了。   正准备走,却在转头的瞬间看见秦衍好整以暇地立在走廊那里,穿着便服,仍是气质整肃,不知在那儿看了多久了。   他太醒目,即便周围都是穿着相同制服的警察,他仍然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她心跳了一下,忍不住想挪开视线,下意识却更镇定的对视过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阮千曲恍惚从他眼里分辨出了几分探究。   不到片刻,秦衍已走到她面前,声音压得很低,“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来交发/票,”阮千曲抓了抓衣角,突然抬眸看他,轻笑道,“没想到会碰到秦警官,好久不见。”   其实也就一周。   以他们目前的关系来说,完全算不上久。   阮千曲有168,在女生中不算矮,站在秦衍面前却显得异常娇小,男人肩宽腰窄,站在那里无形中便有种压迫感。   她一抬头,刚好看见那双好看的唇。   “这个星期我去外地出差了。”他眉眼舒展,“第二天就去了。”   阮千曲有些诧异,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不对,细细一想又有些耐人寻味。   这话听着,倒像是在跟她解释了。   至于那个“第二天”更是没头没脑,像是某种不为人知的暗号。   不知从何而起,却轻飘飘地落在她心上。   奇怪,她又没有质问他什么。   阮千曲看了眼墙上的钟,五点半了,她心下一转,忽然问:“秦队长可以下班了吗?”   秦衍略一挑眉:“可以。”   ”待会儿有别的事吗?”   他眼神有些讶异,仍是回答:“没有。”   短短两个字,意味深长,阮千曲知道,如果接下来她向他发出邀约,他一定不会拒绝。   可她偏不。   “那……”阮千曲莞尔一笑,指了指门口,“咱们一起出去吧。”   秦衍嘴唇微抿,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两转,眼眸微垂,浓密的睫毛挡住了所有情绪。   “好。”   阮千曲收回笑意,和秦衍并排走出警局门口,许多同事看见秦衍会跟他打招呼,目光落到阮千曲身上的时候,难免有几分探究。   秦衍没有解释,也没有因此跟她拉开距离。   两人走到路边,阮千曲没有磨蹭,很干脆的跟秦衍道别。   刚走了没两步,她就听到秦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等一下。”   并不意外,却还是很惊喜。   她勾起一抹浅笑,随即又压下去,淡定地回过头,“嗯?”   秦衍的表情有些犹疑,“一起吃个饭?”   阮千曲一点都不怀疑,这一定是他第一次开口约女孩子。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我们秦警官的第·一·次,都给了曲曲呢hhhh 第7章   w市的人口味都偏重,譬如阮千曲,更是重上加重,无辣不欢。   每次和朋友出来聚餐,十次有八次是火锅串串烧烤……   这个季节小龙虾刚刚上市,W市有名的龙虾一条街离警局并不远,阮千曲很想提议不如就去吃小龙虾。   可是吃小龙虾剥起来很麻烦,难免弄得一片狼藉,好像不是特别雅观。   吃火锅呢,又会吃出一身难闻的味道……   西餐或者日本料理是个不错的选择,干净没味道,也不会吃得手忙脚乱。   阮千曲手速飞快地给陆一鸣发了条微信——“帮忙推荐一家价格中等的西餐或日料店,速度!”   陆一鸣发了条语音过来,阮千曲看了眼旁边的秦衍,按下语音转文字。   ——“你不是不爱吃这些东西吗?你的火锅呢?你的串串呢?”   阮千曲又打下一行字:今天我想换换口味,不行吗?   秦衍刚启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一直在看着手机,他偏过头问:“有事?”   阮千曲摇了摇头,将手机锁屏,“没事啊。”   “待会儿想吃什么?”   这时候她的手机来了条微信消息。   她点开一看,陆一鸣给她回了一条:很抱歉,我从来没吃过价格中等的餐厅,米其林倒是可以给你推荐几家。   阮千曲暗自撇了撇嘴,早知道就不问他了。   秦衍是警察,虽然职位不低,但跟资本主义作风的陆一鸣肯定不同。   吃米其林……阮千曲可不想把他当冤大头那么宰。   她顿了下,说:“我都ok,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秦衍目视前方,“吃什么不重要。”   这句话很耳熟,阮千曲心里立刻接上下一句话:跟谁在一起吃才重要。   这句话在网上都被说烂了,几乎是油腻渣男必备金句。   阮千曲实在无法想象,秦衍一脸清冷淡漠的模样,说这种话是怎样的画面。   秦衍开车的样子很认真,眼睛一直看着前方,时而会瞄一眼后视镜,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虎口处稍微有些粗糙。   他眼神有些漫不经心,阮千曲莫名觉得,他是真的觉得吃什么都不重要。   “那秦警官你平时会去哪家餐厅?”   “我上个月才调过来,对这里不太熟,没去过几家餐厅……”他忽然顿了顿,煞有介事地说,“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像是以为阮千曲不记得,他又郑重其事地强调:“我叫秦衍。”   看着他一本正经介绍自己名字的样子,阮千曲忽然觉得有些可爱。   他不穿警服的时候没那么严肃,暖黄色的夕阳透进车窗,打在他的侧脸上。   棱角分明,凌厉感稍减,一头利落短发在光晕中显得毛茸茸的。   如果摸上去,手感一定很好……   她突然玩心大发,故意逗他:“我知道,可我比较喜欢叫你秦警官~”   这句话尾音上扬,嘴角浮出两个小梨涡,这代表她现在心情很好。   秦衍安静了几秒,说:“一个称呼而已,随你。”   这人……好像真的有点不解风情,完全不接梗。   难怪他的下属说他是“脱单困难”了,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那秦警官平时都喜欢吃什么?这里我比较熟,我来推荐。”阮千曲自认对城中美食还是很熟悉的。   秦衍想了想,回答说:“红烧肉。”   闻言,阮千曲微微一愣,这个回答是不是有点太具体了?   正常人回答这种问题,一般都会答某种菜系,比如川菜粤菜之类;如果是她,就会回答火锅串串。   哪有人一上来就直接报菜名的,这是什么操作?   “就这个?”   秦衍点点头:“对。”   阮千曲有些艰难的出声:“你只喜欢吃这个?”   “对。”秦衍说着,忽然侧过头打量了她一眼,好像觉得她的问题很奇怪似的。   她抿嘴一笑:“这个啊……我会做啊!”   前方红灯,车子缓缓的停下来。   秦衍仍然将手搭在方向盘上,头却侧了过来,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你会做这个?”   他脸上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松动。   到底是有多喜欢吃红烧肉……   “对啊,祖传秘方,我外婆传授给我妈,我妈又传授给我,”阮千曲说着,从手机里点出一张照片,凑到秦衍面前,“你看,这是我爸…… ”   照片上的人浓眉大眼,五官很深刻,面部虽然已经发胖,但仍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底子很好。   个子挺高,不算太胖,肚子却很明显的凸出一块,典型中年男人的身材。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爸在跟我妈结婚前,是个瘦子…… ”   阮千曲的语气意味深长:“知道我家祖传红烧肉有多好吃了吧?”   秦衍嗯了一声,绿灯亮了,他将车子开出去一段路,突然幽幽地说:“我不知道,我又没吃过。”   尾音稍稍拖长,不似平时那么干脆短促,有些糯糯的,明显是话里有话。   她心里突然一阵愉悦。   自他们认识这些天来,秦衍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淡淡的,除了工作,对其他事情好像都不太上心。   随口一句话,却无意中得知了他的喜好,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近了不少。   阮千曲笑眼弯弯:“那~以后有机会请你来家里做客。”   秦衍搭在方向盘的手指突然顿了一下。   以后有机会……   阮千曲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一看,是住她楼下的张阿姨打来的。   她心头突然一跳,仿佛已经预感到是什么事。   她接起电话:“阿姨,找我有事吗?”   车窗紧闭,车内很安静,秦衍虽然听不出那边说了什么,但明显声音有些激动。   “嗯……好,我知道了,您别上去看,免得受牵连……好,我马上回家,谢谢您……”   挂上电话,阮千曲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秦警官,不好意思,可能不能陪你吃饭了。”   “没事。”   阮千曲将手机放进包里,指了指前面的地铁站:“就把我放这儿吧,我得回家一趟。”   “我送你。”   说话间,车子已经远离地铁站,他将车开到前方掉头,朝着阮千曲家里的方向开去。   秦衍的声音短促有力,并不强势,却让她感到无法拒绝。   “谢谢,要导航吗?”说着,她准备把手机拿出来。   “不用,我记得路。”   接下来二十多分钟,阮千曲一直都很安静,她把手机捏在手里,一会儿点开一会儿又锁上,眉头微蹙,显得有些焦灼。   能不急吗?   自从把对面那间房子租给了那对无良情侣后,几乎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男的嗓门大,女的声音尖,战斗力极强,吵架时常从未低于两小时。   左右邻居不堪其扰,找阮千曲投诉过很多次,让她把那两个人赶走。   她也想啊,她就住对门,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坏就坏在当时尤丽珍跟他们签的合同是一整年,现在才过了七个月,阮千曲也试过找他们协商,宁愿少收一个月租金,只要他们肯搬。   有意思的是,刚刚还在互相问候对方祖宗的小情侣,这时候倒是沆瀣一气,坚决表示租约不满,他们决不搬走。   为了不让阮千曲找到借口赶他们走,两个人交房租特别积极,阮千曲完全没辙。   听张阿姨说,这次俩人闹得特别凶,不光吵架,还在家咣咣砸盘子,张阿姨怕事情闹大,赶紧给她打了电话。   秦衍来过一次,路却记得很清楚,他径直将车开进小区,稳稳地停在了她家楼下。   坐在车里都能听到楼上吵得撕心裂肺的声音,这次势头很猛,比以前严重多了……   秦衍显然也听到了,他皱起眉,朝楼上看了一眼。   “能不能,请你陪我一起上去看看?”阮千曲面朝着他,眉似新月,杏眼中像是噙着一层水雾。   秦衍眉眼一抬,说:“当然。”   碧桐小区是老小区,楼层最高只有六层,没有电梯,还好阮千曲家在三楼,两人很快就上去了。   越是靠近三楼,争吵声就越大。   走到二楼拐角处的时候,两个阿姨正在那儿往上张望,看见阮千曲上来了,两人忙拉住她。   “哎呀曲曲,你终于回来了~你那个租客啊,从下午四点就开始吵!五楼的婆婆说看见他们砸了一地的碗!”   “好像还来了个女的,说是来抓小三的!衣服都扯破了!你赶紧上去看看吧!”   阮千曲听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带着秦衍正准备上楼,那两个阿姨这才注意到两人是一起的,很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他。   “咦,曲曲,这是你男朋友啊?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的,跟你很配啊!”   “有这么好的男朋友,你妈妈上次怎么还让我们帮忙给你介绍对象啊?这小伙子挺不错的,要珍惜啊!”   听到“介绍对象”这四个字,阮千曲明显感觉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她正准备解释,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听起来像是十几个盘子噼里啪啦摔在地上的声音,还伴随着女人尖锐的嘶叫。   她家客厅铺的可是木地板!照这个砸法说不定会砸出坑来……   想也不想,阮千曲快步上楼,那家人门户大开,她刚走到门口,突然看到一个不明飞行物朝着她这边砸过来。   阮千曲猝不及防,条件反射般地朝后躲,却忘了自己踩在最上面一级的台阶上,脚下悬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   “小心!”   她没摔倒,反而落入了秦衍的怀抱中,纤瘦的后背撞上他略显坚硬的胸膛,略带薄荷味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有些发痒,激起一层涟漪。   心慌意乱间,连小腿被飞溅的碎片刮到她都没有察觉。   作者有话要说:  阮爸爸:女儿你谈恋爱就谈恋爱,埋汰你老爸算怎么回事? 第8章   秦衍手掌宽大,轻轻地扶在阮千曲的肩头,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见她站稳了,才将手放下来。   她裸露的肩头仍带着一丝温度。   阮千曲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刚刚差点摔倒心有余悸,还是别的原因。   “你这个不要脸的,瞒着我在外面搞小三?要不是我找私家侦探跟踪你,你准备跟这个女人天长地久吗??!!”   阮千曲和秦衍一走进去,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指着那个男人骂,她面红耳赤,时不时还动手推搡。   那男人自知理亏,由着她骂,也不还嘴,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   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女孩子,正在掩面哭泣,阮千曲走近了才认出她是女租户肖梦瑶。   平时看她出入都是光鲜亮丽的,拎着名牌包,化着精致的妆容。   现在蓬头垢面的,妆也哭花了,眼圈一团乌黑,睫毛膏和眼线全晕开了,看着有几分滑稽。   “你们是谁?!”那女人骂得正带劲,见他们进来,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我是房东。”   “房东?正好,我还想问问你呢,你租房子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把房子租给这种小三?”   奇怪,小三脸上又没刻字,她怎么会知道。   阮千曲没搭理她,走到房间里检查了一圈,整个屋子都一片狼藉,卧室里扔了一地的衣服,地上还散落着几团头发……   看肖梦瑶那狼狈的样子,就知道这些头发是从何而来了。   “阮小姐!你帮帮我……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 ”肖梦瑶不顾自己光着脚,径直朝阮千曲跑过来,抱住她就不撒手了。   在被抱住的那一瞬间,阮千曲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她俩真没那么熟。   陡然被人抱住,哪怕对方是同性,她也接受不了,下意识地就要把人推开。   谁知肖梦瑶的手就像是粘在了她腰上一样,怎么都不肯松,脸上的泪水都糊在了阮千曲的衣服上。   “你不知道?你勾引别人老公你敢说不知道?装什么装呢!”   那女人跟发了疯似的冲过来,揪住肖梦瑶的头发就要往后拽。   肖梦瑶吃痛,慌里慌张地往阮千曲身后躲,那女人在极度气愤之下俨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伸手就打,也不管自己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阮千曲看着朝自己伸过来的十根长指甲,心想完了,这要是被抓一下肯定毁容……   还好秦衍在旁边,他见状不妙,赶紧一把抓住那女人的手腕,男人力气大,轻轻一拽就分开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阮千曲面前,浑身气息突然变得冰冷。   阮千曲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他好像生气了。   “你是谁啊?敢动我老婆?臭小子!”   刚刚还耷拉着脑袋闷不作声的男人现在来劲了,他像是突然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嚷嚷着要为老婆讨回公道。   不过他只敢站在原地叫骂,却不敢轻易上前。   秦衍个子足足比他高一个脑袋,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明显的肌理线条,小臂肌肉绷紧,眼神克制中带着几分凌厉。   不发一言,气势却十分压人。   男人自知不是对手,除了动动嘴皮子骂两句,根本不敢上前。   阮千曲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嫁给这种男人,真是够不幸的。   秦衍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拿出警官证给两人看了一眼,言简意赅:“你们要不要去警局坐坐?”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夫妇顿时矮了半截,男人也不再骂骂咧咧了,只是有些不服气的小声嘀咕:“警察又怎么了……警察了不起啊,我们又没犯法,凭什么抓我……”   “你们制造噪音,涉嫌扰民,再加上一条故意伤人罪,你说犯没犯法?”   秦衍语气严肃,问得二人不敢说话。   阮千曲也适时地出来帮腔。   她用手拨开肖梦瑶的头发,故作惊讶道:“肖小姐,你脸上是被谁打的?看上去好严重……还有你的头发,被揪掉了好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长出来……需要去鉴定伤情吗?”   肖梦瑶听到这话勃然变色。   她朝自己脑门上摸了摸,带着几分哭腔抽抽嗒嗒地说:“是她,一上门就发了疯一样的打我,说我抢了她老公……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原配一听不干了,她也忙不迭的朝秦衍控诉起来:“这位警官,你别听她胡说八道,要不是她勾引我老公,我会找她麻烦吗?我才是受害者啊!我老公在外面金屋藏娇,风流快活,这个贱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警官,你相信我,把她抓去坐牢!她破坏别人家庭!”   阮千曲听得直摇头。   “一个巴掌拍不响,出轨是两个人的错,为什么你只打她,不打你老公?要不要把你老公也抓进去一起坐牢?这样才公平。”   说罢,又转向肖梦瑶:“至于你,也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真要闹大了,对你也没好处。”   阮千曲平常对谁都轻言细语,难得此时出此嘲讽之言,秦衍都不免看了看她。   她声音不大,却句句切中要害,几人都不吭声了,原配自觉丢人,拉起自家老公就要走。   肖梦瑶见他们要走,仗着有警察在场也不怕挨打了,冲到门口不依不饶,非要渣男给她一个说法。   三人又在门口纠缠了好一阵,男人直接翻脸不认人,很强硬的表示自己会回归家庭,从此跟她划清界限,以后也不会帮她付房租了,说完就跟老婆扬长而去。   “贱男人!跟你老婆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以后我们一刀两断!”   肖梦瑶冲着楼道大喊,发泄完后又飞奔到自己的卧室,“砰”一声关上门。   闹剧结束,阮千曲也松了口气,这样看来,肖梦瑶在这里不会住太久了。   只是连累了秦衍,饭也没吃上,平白无故被自己拉来看了一出粗制滥造的家庭伦理惨剧。   客厅里满地都是碎裂的瓷片,阮千曲小心翼翼地绕开碎片,走到秦衍面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秦警官,耽误你时间了,要不,我请你吃个饭?”   秦衍没说话,眼神却落在她的小腿上。   他眉头微微皱着,目光聚集在她小腿某一处,眉眼深邃,看得非常仔细。   …… 搞什么啊,没见过女人的……腿么?   奇怪,秦衍也不像是这种登徒浪子啊。   阮千曲突然感到一阵羞涩,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料刚巧踩中一块碎片,差点摔倒。   她晃了晃身体,好不容易站稳了,却发现秦衍还在盯着她的腿看。   “秦警官,我的腿有那么好看吗?”   秦衍的视线从她白得耀眼的小腿挪到那张巧笑倩兮的脸上。   她的笑容勾人,声音又软又沙,像是和着某种蜜汁,从嘴边的梨涡肆意流淌出来。   明明是最纯良无辜的长相,却莫名带上了蛊惑的色调。   他淡淡地说:“好不好看我不知道,但你的腿好像受伤了。”   啊?   阮千曲开始还不信,直到低头看见自己小腿上挂着一条纤细的血丝,她这才感觉到一阵轻微的疼痛。   她反应过来自己冤枉他了,眨了眨无辜的杏眼,小声说:“肯定是刚刚进门时被刮到的……”   秦衍嗯了一声,声音低沉:”疼吗?”   不疼,其实只是道小伤口而已,要不是秦衍提醒,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   若是换了别人,阮千曲准会笑他小题大做,大不了随便粘上块创可贴,已经是对这种“伤口”最大的尊重了。   可是面对秦衍,不知为何,她的话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有些不安的踢了踢脚边的玻璃碎片,踌躇道:“有点……”   对着正义的警察叔叔撒谎,她心里有点小小的愧疚。   可是秦衍此时正垂眸看着自己,眼尾微勾,嘴唇偏薄,偏偏又带着几分奇妙的肉感,让人难免浮想联翩。   ——他好勾人。   秦衍浑身天然自带着禁欲疏离的味道,让人动弹不得。   “嗯?”秦衍怕她摔倒,又靠近了一点。   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混合着薄荷清香,冲入血管。   阮千曲感觉自己脑袋一阵嗡嗡作响,满脑子奇怪的想法。   ——不要再靠近了,再靠近就要亲上去了。   更何况,她本身就知道那双好看的唇是什么滋味。   阮千曲轻咬嘴唇,呐呐地说:“有点疼~”   ……   她家里没有药水,秦衍开车带她到小区附近一家药店,买了碘伏、棉签,还有一包创可贴,又带她到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坐着处理伤口。   阮千曲今天穿的又是一条短裙,两条腿匀称修长,在便利店白色的灯光下更是白得刺目。   秦衍将药水拿出来摆在台子上,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哦,这是要她自己动手的意思咯?   阮千曲不动声色的打开药水瓶,接着轻轻地撕开棉签包装袋,从里面抽出一根,伸进药水瓶里泡了泡,又将棉签拿出来,也不看着伤口,就胡乱在自己小腿上抹了一通。   弄完,又大剌剌地拆开那盒创可贴,挑出一片撕开包装,揭开两片透明薄膜,就准备往伤口上贴。   秦衍一直冷眼旁观着,此时终于忍不住了,“你在干嘛?”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挑战自己的耐性。   “我在涂药啊。”阮千曲的眼神十分无辜。   他瞟了眼阮千曲的小腿,她的伤口处还冒着红色的血珠,完好的皮肤上却被平白抹上一块紫红色的药水……   “你确定你在涂药?”   “我确定啊!”   说着,她右手捏着创可贴,就预备往伤口上贴……   手被按住了。   “我来吧。”秦衍这句话压着几分无奈。   阮千曲眉眼含笑,十分听话地将手里的创可贴扔到垃圾桶里,她为了方便秦衍上药,侧过身子,将小腿稍稍抬起,既不至于费力,也不会走光。   “谢谢你啦。”她一双杏眼里泛着清凌凌的光,乖巧地看着他。   秦衍目光飞快地从她脸上掠过,面上波澜不惊,眸光却不自觉的黯了黯。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是故意的。 第9章   “欢迎光临!”   小小的便利店里生意很好,不时就有客人进来买东西。   阮千曲和秦衍坐在门口的四排座位上处理伤口,她侧着身子,依然维持着刚刚抬着腿的姿势。   秦衍很细心,先不急着上药,而是先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仔细地帮她把那摊抹错了的红药水擦掉,接着又指了指那快真正的伤口:“你看,是这儿。”   阮千曲面不改色地说:“哪儿?哦,我刚才没看到,我又没戴眼镜…… ”   “你是近视?”秦衍手上动作未停,只是抬了抬眼皮。   “对啊。”   “很严重吗?”   阮千曲想了想,说:“也还好吧,就是个三米之外,人畜不分的程度吧。”   她从高中的时候就近视了,两只眼加起来四百多度,不太影响生活,所以平时阮千曲也懒得戴眼镜。   小腿的一处清凉被轻柔的抹去,秦衍侧过身将那张沾满红药水的纸巾投进旁边的废纸篓里,这才抬眼看她,像是在衡量她这句话的真实度。   她眼睛很大,眼眸幽深,细看甚至带着些几近透明的琥珀,看进去的时候感觉像是噙着一层水雾,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却别有神韵。   怎么看都不像是近视眼。   “那你还不戴眼镜?”秦衍动作一顿,“平时怎么出门的。”   阮千曲微微一愣:“就这样出门啊,我习惯了,没什么影响。”   秦衍没说话,他目光极为认真的盯着她小腿的伤口,那一块在上药之前必须先检查伤口里面有没有碎片。   角度不是很好,桌子的边缘在她的小腿上形成一道阴影,将伤口藏在里面,他看得有些费力。   ”转过来一点。”秦衍将手支在桌子上,语气低沉,带着命令。   阮千曲“哦”了一声,将整个身子朝左边转了转,又问:“这样看得清楚吗?”   秦衍:“差不多吧。”   他这么说着,心里却莫名一阵躁感,女孩细致白嫩的小腿白的刺目,小腿纤细,膝盖往上隐隐露出一截浑圆的大腿,被那条红白格纹短裙遮住。   ——她这个裙子是不是有些太短了?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个不经意的眼神全都落入了阮千曲眼里。   怎么,是觉得她这样的穿着不合适?   面前正在为她处理伤口的男人,平时要不是一身严肃笔挺的警服,要么就是T恤加黑色的休闲裤,面对酒吧那些主动搭讪的美女从来都是目不斜视,仿佛对自己的着装浑不在意,也不在乎别人穿什么。   哦,对,他送她回家那次说什么来着?   ——“我看你穿得挺少的。”   阮千曲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可是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这样抬着腿的姿势保持了太久,她感觉大腿有些酸软,支撑不了多久。   好想找个东西搁一搁。   她觉得,秦衍的腿,好像挺不错的。   看上去结实有力,应该很适合做支架。   “我的腿有点酸。”   她声音软软的,不像是在有意撒娇,可秦衍却感觉心里像是被猫咪尾巴无意扫了一下,毛毛的,又让人有点想抓住。   凳子上有一个支撑点,秦衍指了指自己的凳子:“你踩这儿吧。”   阮千曲也不分辩,照着他的意思单腿踩了上去,她裙子太短,那条杠又太高了,这么踩上去,几乎就要走光。   ——如果不是她早有准备,提前按住了自己的裙摆,那边的收银员肯定可以大饱眼福了。   “这……”阮千曲轻咬下唇,有些为难地看着秦衍,眼中水光涟涟,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玻璃反射映在她的眼中,显得整个人清冽动人,像只迷途的林中小鹿。   秦衍皱了皱眉,顺势轻轻捏住近在咫尺的小巧脚踝,带它离开了凳子上的踏板,稍微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像是怕她介意,面目清冷的男人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方便上药,一会儿就好了,你忍一忍。”   阮千曲嘴角漾起笑意,”不要紧啊,你慢慢来~”   秦衍眼皮微抬,刚好撞入她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四目相对的瞬间,看似平静,却又好像有电光石火隐隐擦过。   他率先一步收回眼神,一本正经的继续擦药。   便利店里冷气开得仿佛不要钱一般,出风口又恰好在他们旁边,阮千曲脚踝冰凉,握在他温热干燥的掌心里,有种微妙的奇异感。   一个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绕到他们旁边的西点区,挑挑拣拣了好一会儿,身子微微侧向阮千曲这边。   借着余光,他不时偷偷摸摸地打量她,看到那双白嫩的大腿时,目光更像是粘上去了。   阮千曲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里面挪了挪。   一到夏天,这种偷窥族简直无所遁形,哪儿都有他们。   秦衍正在低头擦药,突然感觉到阮千曲的动作,他看了她一眼,又顺着她充满敌意的眼神看到那目光闪躲的大叔,心里明白了几分。   他嗤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拎起阮千曲放在桌面上的包包,果断搁在了她腿上,遮住了那大叔大部分的视线。   秦衍眼神凌厉,尤其是冷下去的时候,像刀子一样刮人,阮千曲的眼神也凉飕飕的,嫌弃又充满了鄙夷,眼尾微挑,杀伤力十足。   那大叔在两人的眼神攻势下,手里挑了半天的面包也不要了,落荒而逃。   阮千曲忍不住扑哧一笑。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四目相对的瞬间,所有的尖锐和凌厉都在一瞬间消退。   阮千曲笑眯眯的说:“你刚刚的眼神挺厉害的。”   “你也不差。”   也许是太开心了,她难免有些忘形,不自觉地晃了晃身子,却感觉握在自己脚踝上的那只大手突然用力将她按住。   “别乱动。”   秦衍声音低沉,充满磁性,仿佛在耳膜划过一丝电流。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有些发烫,对着冷气吹也不管用。   便利店里的椅子没有靠背,她只能一手扶着自己的包,另一只手撑在身后,稍稍隔开了她跟秦衍之间的距离。   他的掌心宽大,能轻松的在她的脚踝上绕一圈还有多余,掌心柔软,只是手掌边缘微微有些粗粝,尤其是虎口处,按在她柔嫩的皮肤上,明显感觉到粗糙感。   阮千曲的目光毫不遮掩地盯着他的手,秦衍反应过来,淡笑道:“是不是刮到你了?”   “嗯?没有啦,只是有点好奇,你的虎口那里……?”阮千曲伸出手指隔空戳了戳。   秦衍抽出一根棉签蘸了点药水,简单地回答:“枪磨出来的。”   阮千曲“嗯”了一声,找不到其他话题,百无聊赖,便开始看他给自己上药。   秦衍动作很仔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般,每个动作都十分熟练,握着她脚踝的掌心虽然微微粗糙,可另一只手的动作又格外温柔,像是在对待一件精致易碎的琉璃。   ——那双握枪的手。   阮千曲弯下身子,右手撑在包包上,刚好托住小巧的下巴,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不少。   她甚至能数清他有几根眼睫毛,在高挺的鼻梁处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甚至,能嗅到他身上令人腿软的味道。   几分清冽,几分禁欲,却又因那异常温柔的动作加重了几分诱惑。   “你在看什么?”   阮千曲清了清嗓子:“唔,没有啊,只是觉得你的动作好熟练,经常给人上药吗?”   秦衍“嗯”了一声,说:“经常给自己上药,慢慢就熟练了。”   阮千曲微微一怔,眼神软了下来:“你经常受伤吗?”   问完又感觉自己问得多余,他是警察,平时面对穷凶极恶的犯人很多,受伤难免。   秦衍不以为意,语气淡淡的:“偶尔吧,不是经常。”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在哪里,我能看看吗?”   说完这句话,她就有种想把自己舌头咬掉的冲动。   说什么呢阮千曲!这下好了,他肯定以为你是那种贪图他美色的女流氓。   ——虽然确实有那么一点儿。   她正想说点什么来掩饰尴尬,却听到他不冷不热地回答:“行啊,以后有机会的话。”   阮千曲:“……”   秦衍神态自若,帮她涂好药水,又仔细地拿纸巾帮她擦试了周围一圈皮肤,接着又抽出一只创可贴帮她贴上。   大功告成。   阮千曲不甘心放过这个话题,追问道:“什么叫以后有机会?”   他忽然抬眸,向来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眸子忽然染上一层戏谑:“就跟你说的,以后有机会给我做红烧肉吃,是一个意思。”   她杏眼圆睁,几乎不敢置信。   这人是在拿红烧肉要挟她吗?   创可贴的一角微微翘起,秦衍又重新摁了两下,让它固定,肉色的胶布贴在少女瓷白的小腿上,色差明显,稍微有些扎眼。   刚刚专注上药的时候无暇多看,现在忙完了,才发现那片白到亮眼的皮肤横在眼前,细腻光洁。   脚踝瘦骨伶仃,他没有用力去握,可仍在上面留下了一圈红痕。   红的暧昧而旖旎,跟他泛红的耳垂颜色相近。   秦衍轻咳一声,轻轻地放下她的腿,眼中的一抹狼狈很快就被平静所掩去,不着痕迹。   还好这个时候他电话响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看,眼底罕见的现出一抹笑意。 第10章   阮千曲坐直身子,看秦衍接起电话。   从便利店玻璃的倒影中,她看见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真难得……   “你来了?……奇怪,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我?……你这个大忙人…… 我在外面……跟个朋友一起…… ”   说到这里,阮千曲发现他还刻意看了自己一眼。   朋友……   “你在我家?……我家可没地方给你睡……行,你等着吧,我马上回来。”   便利店环境嘈杂,阮千曲听不出电话那头是男是女,只听得那边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   又说了几句,秦衍挂了电话,和阮千曲一起出了便利店。   “我有点事得先走了,你现在是回家吗?”   阮千曲冲他晃了晃手机,笑着说:“我妈马上过来,你有事就先走吧。”   “不好意思,饭也没吃成。”秦衍的神情又变成之前那副冷淡疏离,又彬彬有礼的样子,刚刚发生在便利店里所有不动声色的旖旎,似乎在他们踏出店门的那一刻又消失了。   阮千曲轻轻“呵”了一声,微不可闻。   她低头看了眼小腿上那块暖黄色的创可贴,忽而抬头,对他粲然一笑:“应该是我说不好意思才对,我家里的事,害秦警官你陪我忙活了半天,饭也没吃成。“   ——现在是要跟那个朋友一起吃饭呢?男的朋友还是女的朋友呢?   这些话在阮千曲脑子里面来回打转,很想问,还是努力咽了回去。   能知道他家在哪儿,还能让他在接电话的时候露出那种笑容的,肯定关系匪浅吧。   街道上人来人往,便利店里也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两人站在门口,忽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微妙氛围。   秦衍站在她面前,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习惯性地想点上,却又在按下打火机的那一刻想到了什么,他把叼在嘴里的那根烟夹在手里,以一个十分漂亮流畅的动作扔进了垃圾桶。   阮千曲:“没关系,你想抽就抽啊,这里是室外,我不介意的。”   秦衍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我不抽也没关系的,也不是特别想抽,只是习惯了。”   阮千曲忽然有些好奇,“秦警官,你烟瘾重吗?”   秦衍:“我没什么烟瘾,只是有时候想案子的时候会抽一根。”   阮千曲笑声清脆:“那秦警官你现在,是在想案子?”   秦衍微微一愣,转而又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没有,我是在想,怎么开口加你微信。”   阮千曲:“……”   他怎么能用一脸坦然又无辜的表情,提出这么简单粗暴的要求?   偏偏他那双眼干净到不可思议,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唐突失礼。   阮千曲虽有些惊讶,嘴角却掩不住笑意:“不用想,直接找我要就好了。”   秦衍忽然顿了顿,眼睛微微眯起,声音低低地反问道:“找你要,你就给?”   “对啊。”   秦衍意味不明的“唔”了一声,拿出手机飞快地点了点,接着又说:“好了,你同意一下。”   阮千曲不明所以,只好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赫然发现通讯录那一栏出现了一个红点,点进去一看,是一个叫“秦”的人加她。   他的头像很简单,是一个穿着蓝色冲锋衣的少年背对着镜头,有一只英国短毛猫立在他的肩头,像是抓拍,画面生动又有趣。   阮千曲指着那个头像,颇为好奇地问:“这个人是你?”   秦衍有些局促的轻咳一声,“嗯,一个朋友给我拍的,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拿来当头像了。”   阮千曲轻哼一声,表示了解,接着伸出水葱般的食指轻点同意,一边点进他的朋友圈,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秦警官,你怎么知道我微信号的?”   果然设了三天可见,跟她想的一模一样。   秦衍其人,大概属于非常注重隐私的类型,不喜欢别人侵入他的私生活,朋友圈这种社交性极强的东西,三天可见是最安全的做法。   “你填的那张表上有写手机号,我记得。”他神态自若,“现在人的微信号都跟手机号绑定了,我猜你也是。”   “哦~难怪是刑侦队长,记性是真的好。”   面对阮千曲的调侃,秦衍面不改色的说:“那当然,所以你答应过我的红烧肉,我也会记得的。”   阮千曲:“……”   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秦衍是在扮猪吃老虎。   天气热得透不过气来,才在外面站了不到五分钟,浑身毛孔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旁边路过了许多穿着白背心沙滩裤叉的男人,一个个身上都冒着汗珠,一阵风吹过,都能闻到他们身上咸热的汗味。   反观秦衍,穿着白T长裤,却只是面色微红,身上还残存着一丝薄荷气息。   干净到让人心痒。   微信加了,秦衍的手机又开始响个不停,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刚刚那个人打来催他回去的。   两人就在便利店门口分开,秦衍去取车,阮千曲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家。   她一开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尤丽珍的声音,还有一个熟悉到不行的男人声音。   一听就知道是陆一鸣。   果不其然,阮千曲刚把脚上的高跟鞋踢掉换上拖鞋,绕过玄关走进客厅里,就看见陆一鸣正大大咧咧地从她冰箱里拿水果出来吃。   “曲曲回来啦?在哪吃的饭?”尤丽珍个子偏瘦,比阮千曲稍微矮些,保养得宜,在同龄人中不是特别显年纪。   认识阮家一家三口的人都知道,阮千曲的五官像爸爸,五官标志立体,眉眼落落有神,而她的皮肤和身材又像妈妈尤丽珍,高挑苗条,白皙透亮。   阮千曲往沙发上一坐,懒懒地说:“还没吃呢,对面闹得整个小区都不得安宁,我不得回来灭灭火吗?”   说完,又软着声音跟尤丽珍撒娇:“我都饿死了~”   陆一鸣熟门熟路地在厨房里洗完桃子,从碗柜里拿出果盘将桃子装上,接着又献宝似的将果盘放在阮千曲面前的茶几上,笑嘻嘻地说:“饿了就吃桃子,我洗的,包好吃!”   “还挺会借花献佛的。”阮千曲笑着,给尤丽珍拿了一个,又给自己拿了一个,轻咬一口,桃肉软嫩,入口一阵清香,胃里舒服了一点,她又挑眼看向陆一鸣,“你怎么也来了?”   陆一鸣坐在沙发另一边,气定神闲地说:“我当然是来帮忙的。”   “帮什么忙?帮忙解决我冰箱里的食物啊?”   眼看着陆一鸣手里的那只桃子被他三两下吞入肚子里,阮千曲不禁一阵肉痛。   这是她昨天特意从精品水果店买回来打算做鸡尾酒原料的,不是拿来吃的。   要兑入酒里,所以对桃子的品质要求更高,十个桃子花了她近两张红票子呢。   尤丽珍嗔怪地看着女儿:“你这丫头,老是喜欢跟一鸣斗嘴,是我叫他来的,你也知道,万一要是对面那小姑娘不肯搬,这有个律师也好办事啊。”   阮千曲顿了顿,“妈,你今天来是打算叫她搬家?”   “不是叫,是劝,”尤丽珍纠正她,表情凝重地说,“今天他们闹事的原因,我也听楼下的张姐说了,那个姓肖的姑娘平时不上班,全靠那男人养,今天原配都打上门来了,惹得街坊邻居看笑话,虽说租户的事跟咱们没关系,但到底人言可畏……   普天下的女人大概对小三有种天然的排斥感,尤丽珍也不例外。   尤丽珍又说:“那原配可说了,要是她还敢住在这儿,以后还要上来打她,咱们只是租个房子,可不能租给这种惹事儿的。”   “没错,那原配是够彪悍的,我看她说得出做得到。”阮千曲慢条斯理地咬着桃子,回忆起刚刚那满屋子鸡飞狗跳的样子,仍然记忆犹新。   “哎,你这腿是怎么了?”尤丽珍发现了她腿上那块创可贴,皱眉问道。   阮千曲缩了缩腿,笑着说:“没事,刚刚那屋子里砸了一地玻璃瓷碗,我这是不小心溅到的,就一个小口子,已经处理过了。”   尤丽珍一听更坐不住了,非要看看女儿的伤口到底严不严重。   “妈,没事的,我都已经处理过了。”阮千曲按住那块创可贴,一脸紧张。   这可是秦衍小心翼翼给她处理好的,可不能撕了!   陆一鸣淡淡地嘲讽道:“你会处理?哪次不是拿块创可贴随便一帖就完事了?珍姨你别信她。”   阮千曲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真处理过了,我朋友帮我上过药了!”   尤丽珍:“你朋友?哪个朋友?”   陆一鸣也来劲了,他剑眉轻挑,不坏好意地问:“对啊曲曲,你哪个朋友这么细心,还会帮你上药啊?”   阮千曲自知失言,嗫嚅道:“就……乐笑啊,除了她还有谁?”   冯乐笑是阮千曲的闺蜜,俩人是高中同学,一直到现在关系都挺好,阮千曲的父母都认识她,就连陆一鸣也认识。   尤丽珍松了口气:“是笑笑啊?她放假回来啦?怎么不上来坐坐,我也好久没见着这孩子了。”   阮千曲垂下眼睛:“她家里有点事叫她回去了。”   陆一鸣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哦?想起来我跟笑笑也好久没联系了,发个微信问候一下她……”   阮千曲没说话,只是扔过去一个凉飕飕的眼神,意思是“你别多事啊!”   陆一鸣撇嘴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阮千曲知道,以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是不会罢休的。   果然,等到尤丽珍去对门找女租户谈退租事情的空当,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陆一鸣果然又凑上来了。   “曲曲,你可得跟我说实话,刚刚到底跟谁在一起?”   阮千曲扭过头,懒得理他,转身就将桌上的果盘收进冰箱里,还好就吃了三个,剩下的还能留着做鸡尾酒原料。   关上冰箱门的时候,她进门时随意搁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一声微信提示音。   陆一鸣离她的手机最近,虽没有刻意去看,余光却自然而然地在手机亮起的瞬间瞟到了一行小字。   ——伤口这几天注意不要碰水,小心发炎。   他突然笑了,一双桃花眼勾得十分妖孽,笑得极尽暧昧,“禁欲直男秦警官?哟,这是谁勾走了我们家曲曲的心啊!” 第11章   阮千曲面色微窘,关上冰箱门就到陆一鸣手里抢夺自己的手机,“关你什么事?快把手机还我!”   陆一鸣个子高,他满脸得意地将手机举过头顶,阮千曲在地上站着完全够不到,又站到沙发上去够,陆一鸣又把手垂下,跟在逗小猫似的。   “你告诉我这个秦警官是谁,我就把手机还你。”   阮千曲瞥了他一眼,像是生气了,也不抢手机了,扁着嘴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也不看他。   陆一鸣无奈地摊了摊手:“不是吧?这就生气了?这也不能怪我啊,要怪就怪你自己腿短……”   阮千曲顺了会儿气,忽然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她朝陆一鸣勾了勾手指,“来,你靠近一点,我悄悄告诉你。”   陆一鸣眼神颇为怀疑,但还是架不住自己好奇心的驱使,他将手机别在身后,这才弯下身子去听。   “第一,你现在马上把手机还给我;第二,不许在我妈面前说三道四,否则,”阮千曲笑意盈盈,眼中却带着几分促狭,“我就把你的手机号和家庭住址都告诉唐雅馨~”   陆一鸣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唐雅馨是阮千曲的大学同学。   大二那年有一回陆一鸣来她们外语学院办事,顺便去找阮千曲吃饭。   当时他十分骚包的开着一辆银色的保时捷等在女生寝室楼下,戴着金丝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就这样被唐雅馨看上了。   从此唐雅馨便开始了自己的漫漫追夫路,三天两头缠着阮千曲要陆一鸣的手机号,有一回阮千曲实在被烦得不行,一时心软就给出去了,硬是逼得陆一鸣换掉了自己用了十多年的手机号。   现在提起这件事,陆一鸣还觉得十分委屈。   他此刻被戳中痛脚,后退了一步,满眼写着不可置信:“你居然拿这个威胁我?”   阮千曲:“对啊,我就是在威胁你啊,有什么问题吗?”   陆一鸣满脸悲愤,咬牙切齿:“几天不见你变得越来越狠毒了……阮千曲,你要是敢把我的手机号告诉那谁,我就去跟你妈妈讨论一下你的秦警官!”   阮千曲白了他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找家长告状?幼稚,你把手机还我,我就不出卖你。”   陆一鸣的视线在她鼓着的双颊来回巡视一圈,见她面色微红,估计再闹下去她真要生气了。   他轻哼一声,将手机塞到她手里:“还你还你,一个破手机跟宝贝似的,我什么都不说,行了吧?”   阮千曲拿回手机,第一时间就点开秦衍给她发来的消息,她半斜着靠在沙发上,笑得一脸柔软。   陆一鸣刚刚闹了一阵,身上的衬衫被阮千曲抓皱了些,额间碎发散落,镜片有点点模糊。   他将眼镜取下,就着衬衫一角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镜片,半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女,突然觉得那明晃晃的笑容有些碍眼。   陆一鸣声音发闷:“男朋友?”   阮千曲看也不看他就回答:“暂时还不是。”   “哦?这么有自信?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追男人?”陆一鸣坐到她旁边,重新戴上眼镜,半认真半散漫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   少女赤着脚,柔顺的栗色卷发稍显凌乱地搭在身前,一双莹白长腿随意地交叠搭在一起,指肉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眉头微蹙,双颊鼓鼓的,漫不经心地说:“干嘛要你教?你追男人经验很丰富吗?”   陆一鸣:“……”   陆一鸣又说:“刚刚问我哪儿有价格中等的西餐厅,就是打算跟他一起吃饭吧?”   阮千曲:“是又怎么样。”   “呵,还没在一起呢,就想着要给男人省钱啊?”陆一鸣摇了摇头,“我该说你笨呢,还是说你笨呢?”   阮千曲这下不乐意了,“人家是人民公仆,艰苦朴素,你懂不懂?你以为跟你似的,无良律师,就会搜刮劳动人民的血汗钱。”   陆一鸣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行,我无良律师,人家艰苦朴素,有了心上人,连我这个哥哥都不认了……没良心的小东西。”陆一鸣真想在她粉嫩的双颊狠狠揪一把。   “你什么时候成我哥了?”阮千曲收起手机,慢悠悠地穿好拖鞋,斜睨着陆一鸣,“走吧大律师,到隔壁去串串门。”   说完她就汲着拖鞋,跟陆一鸣一前一后的来到了隔壁。   刚到门口,就看见尤丽珍正和肖梦瑶并排坐在沙发上,气氛略微有些凝重。   “小姑娘,这种男人咱们不要也罢,你说你年纪轻轻,模样又这么端正,还怕以后找不到条件好的男朋友,对不对?何必跟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死磕呢?”尤丽珍的语气十分温柔。   肖梦瑶擦了擦脸上的泪,不甘心地说:“可是他说过,会为了我跟他老婆离婚的……难道现在要我就这么算了?他耽误我几年的青春,说回归家庭就回归家庭吗?”   “这位小姐,法律只保护合法婚姻,国家从1994年以后就不承认事实婚姻了,你们这种情况,只能算是非法同居。”陆一鸣靠在大门上,语气微讽,“你只能这么算了。”   他这话说得直白,一点都不客气,肖梦瑶面色一窒,她涨红了脸似是想反驳他,却被男人身上冰冷的气场吓退,只好讪讪地垂下了头。   阮千曲不动声色地给他悄悄竖了个大拇指,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干得漂亮。”   虽然她平时总说陆一鸣是个骚包,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专业度,你如果跟他杠,他能搬出无数条法律条文压得你话都说不出,最后只能心悦诚服地承认是他赢了。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肖梦瑶没了主意,又哭了起来。   尤丽珍苦口婆心地劝:“姑娘,阿姨看你跟我女儿年纪差不多大,阿姨是真心为你好,离开那个男人,找份正当的工作,找个一心一意和你成家的男人,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呀……”   阮千曲觉得自家妈妈现在浑身笼罩着慈母的光环,仿佛身披圣光,就差没说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句经典佛偈了。   肖梦瑶低头想了想,尤丽珍言辞恳切,她也几乎被说动了。   ”那我之前付的一万块押金……”   尤丽珍从旁边抽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柔声说:“这个你放心,押金我们会全部退给你的,房子月底才到期,你在找到新的地方之前也可以继续在这儿住着,阿姨知道你是外地人,在这里无亲无故,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阿姨帮忙。”   一番话说得肖梦瑶又哭了起来,她抱着尤丽珍,哭的稀里哗啦的。   陆一鸣悄无声息地拉着阮千曲到了走廊里,一脸佩服的样子,“高,实在是高,不愧是居委会主任,这才叫说话的艺术。”   阮千曲白了他一眼:“你在这儿说我妈可听不见,别拍马屁。”   陆一鸣:“……”   两人回到自家客厅里没多久,尤丽珍也回来了。   肖梦瑶已经答应明天就搬走,现在已经在收拾东西。   “唉,好好的年轻小姑娘竟然被这种男人骗了,曲曲,你可得吸取教训,那种油嘴滑舌花言巧语的男孩子千万不能信,找对象还是要知根知底……”   阮千曲服了,好好的也能扯到她身上来。   她轻轻晃了晃尤丽珍的胳膊,撒娇道:“妈,你说到哪儿去了,怎么又开始教训我了。”   尤丽珍说:“这就叫前车之鉴,现在这个社会这么浮躁,很多男人欺负你们这些无知少女的感情,当妈的当然要给你把关了。”   还不等阮千曲说话,陆一鸣突然幸灾乐祸地笑着说:“阿姨说得对,油嘴滑舌的男人不能要,艰苦朴素的男人最合适了……”   阮千曲:“……”   尤丽珍不知道这个梗,她只是正儿八经地说:“朴素点是好事,艰苦就不必了,妈妈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家世清白,人品端正就足够了。”   陆一鸣笑得眯起了眼睛,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那阿姨觉得禁欲直男怎么样?”   说到“禁欲直男”这四个字的时候,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几乎只有气声,说得一字一顿,边说还边给阮千曲使眼色。   尤丽珍根本没听清楚,“小陆,你刚刚说什么?”   陆一鸣促狭一笑,“我说……”   阮千曲脸色一变,连忙把他往门外推,小脸都快涨红了:“说你个头,都几点了?还不赶紧送我妈妈回家。”   又闹了好一阵子,阮千曲才终于送走了陆一鸣这尊佛,尤丽珍又嘱咐了她两句,就跟着陆一鸣一起走了,家里又安静了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能静下心来好好想该怎么回复刚刚那条微信。   都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阮千曲点开秦衍的微信聊天界面,斟酌着敲下一行小字:不能碰水,那要怎么洗澡呢?”   她发誓她没有其他意思,她真的真的只是出于好奇。   秦衍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洗完澡,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头发上还冒着水汽,稍微擦了擦手,拿起手机的瞬间,平静的眼眸浮现出一抹笑意。   “跟谁发消息呢,笑得这么暧昧。”   秦衍偏过头,就看到陈嚣眉头微挑,下巴轻轻挑起,笑得一脸轻佻地站在自己身后。   “多事。”秦衍不紧不慢地敲下一行字,发送过去,接着又锁上手机随手揣进裤子口袋里,显然是不打算解释这个问题。   “多事?”   陈嚣个头很高,站在秦衍面前,两人几乎齐平。   要是仔细地看,会发现两个男人的五官稍稍有些相似,同样俊美出众。   只是不同于秦衍的清冷,陈嚣给人的感觉更沉郁一些,他眉眼下压,笑容有些冷酷,看上去散漫又无情。   就连他双手插兜漫不经心靠在墙上的样子,都比旁人多了几分不羁。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可是你长辈,知道尊老爱幼四个字咋写不?”   秦衍平静地和他对视,“好的,舅舅,我知道你老了,不要一直说。”   陈嚣:“……”   下一秒,他几乎暴跳起来:“……老子只比你大一个月!” 第12章   “你来这儿是干嘛来的?准备待多久?”   陈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两瓶喝过的啤酒,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万宝路,点燃后送入唇边,下一秒就十分惬意地往沙发上一靠,对着空气吹出一口烟雾。   秦衍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他抱臂坐着,整个人处在逆光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陈嚣乐了:“干嘛?当你在审犯人啊?下一步是不是要我交代姓名住址婚姻状况啊?要不要提供个不在场证明?”   秦衍淡淡地说:“那倒不必,你提供个住址就行了。”   “住址?不就是这儿咯?你自己家地址自己不知道吗?”陈嚣笑得随意散漫,眼尾放肆的勾起,长腿撑地,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秦衍皱起眉头:“你要住我这儿?”   陈嚣“嗯”了一声,又反问道:“怎么,不行?你一个单身汉,住这么大的房子,又没女人,让我住几天怎么了,你就当是外地的穷亲戚来投奔你了,总不能狠心把我赶出去吧?”   秦衍眼眸一动,瞟了眼陈嚣随意扔在桌上的宾利车钥匙,忍了忍,总算是没反驳他。   “行,穷亲戚,你要住几天?”秦衍特意加重了“穷”这个字。   陈嚣嘴角叼着烟,在烟雾缭绕中微微眯起眼睛,他很随性地说:“不知道,先住着吧,可能几天就能搞定,也可能要几个月。”   秦衍感觉自己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几个月?那你还是住酒店去吧。”   陈嚣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赶我走?秦衍,我可是你表舅!”   秦衍听见自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陈嚣是秦衍他妈妈的表弟,理论上来讲他是该叫陈嚣一声表舅,可他们两人年纪相差不过半岁,陈嚣从来也没个长辈的样子,虽然隔了辈分,秦衍见了他从来也是直呼其名。   陈嚣大学毕业后就去了国外,当了几年雇佣兵,虽然这几年两人断断续续一直有联系,可关于他在国外的生活,陈嚣始终闭口不谈,秦衍也理解,从来不会多问。   作为一名刑警,敏锐的直觉告诉秦衍,陈嚣这次回来,虽然外表看来还是那副放浪形骸的样子,浑身却透着冷硬的味道,那双不羁的双眼也藏着他从未见过的冷酷。   这是从鬼门关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半晌,他松开手臂,朝陈嚣做了个手势:“给我根烟。”   陈嚣扯起嘴笑了笑,从衣服里掏出那包烟朝他丢了过去,烟盒在空中形成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然后直直地落入秦衍手里,接着他又把打火机扔了过去。   一只金色的Colibri打火机,造型别致,只是外壳微微有些旧了。   秦衍记得,五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到陈嚣的时候,他用的就是这只打火机。   他抽出一根烟,歪着头将烟点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突然笑着说:“扔得挺准的,平时还有时间打球?”   陈嚣:“打球?呵,哪有时间,打人倒是经常,你呢?”   秦衍吸了口烟,又吐出来,“除了局里组的篮球赛,也就偶尔会跟展鹰他们约出来打一场。”   展鹰是秦衍的大学同学,陈嚣也认识。   陈嚣“嗯”了一声,倾身向前,在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又重新靠回沙发上,“问完了吗?我可以住这儿了吧?放心,我很爱干净,不会把你这儿弄乱的,也不会带女人回来。”   秦衍:“你倒是想。”   “同样是单身狗,就不要互相伤害了,”陈嚣笑得很是浪荡,“我看你这儿一点女人的味道都没有,来,老实告诉舅舅,你这五年还不会还没开过荤吧?”   秦衍想也不想就把手里的烟盒朝他扔了过去。   陈嚣笑了笑,还好,扔的不是打火机,总算是顾念了一点亲情。   “那孩子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秦衍抽了一半,将烟摁熄。   陈嚣沉默了片刻,面色明显沉了沉,半晌才缓缓开口:“快了,正在走流程。”   ……   他收回了惯常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眸深沉,噙着的那根烟已经快燃到尽头,他都像是毫无知觉,连秦衍是什么时候回房睡觉的,他都不知道。   ……   星期六晚上,w市文化创意中心与国内数一数二的洋酒供应商Q’s在丽景大酒店二十四楼宴会厅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鸡尾酒会,市里稍有名气的酒吧老板都应邀到场。   这种大型鸡尾酒会既是同行交流,也可以尝试各种各样的鸡尾酒,阮千曲作为调酒师,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汲取灵感的机会。   “呐,是你自己说想转型做调酒师的,我才特意带你过来,明天到了酒吧别说漏了嘴哦。”   每个收到邀请信的嘉宾都可以携带一位同伴,前两天阿龙死乞白赖地非要跟来,但原子后来悄悄跟阮千曲说了她的转型计划,考虑再三之后,阮千曲还是把她带上了。   原子笑嘻嘻地说:“放心啦,曲曲,我谁都不会说,尤其是那个阿龙。”   酒会七点半开场,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宴会厅又正对着江边,二十四楼就是最天然的观景台,不少穿着时尚华丽的男男女女正端着酒杯立在窗边,一边聊天一边赏景。   这次酒会的氛围比较轻松,主持人介绍完开场白之后,所有人都可以自由活动。   嘉宾可以到吧台找专业调酒师为他们调制鸡尾酒,也可以到酒会最右边的白色长桌前自由发挥,上面摆满了各式基酒,以及调酒所需的专业调酒工具。   除了酒以外,酒会还为嘉宾准备了种类丰富的自助餐,阮千曲去拿了一盘处理好的桃子果肉,打算在这里试验一下自己的新创意。   “咦,曲曲,你拿桃子做什么?饿了吗?”原子问。   “做鸡尾酒。”   阮千曲的样子非常认真,原子也不再叽叽喳喳,只是安静待在一边,好奇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阮千曲将自己调酒所需的基酒和工具一一摆在面前,用夹子夹起四只冰块交叠放入酒杯中,再用长匙顺时针匀速搅拌,直到杯身上呈现出一层模糊的冰雾。   接着她将冰块取出放入雪克壶中,用量杯倒入伏特加和龙舌兰,还有金色的糖浆和柠檬汁,摇晃均匀后,阮千曲将它倒入酒杯中,最后将那盘桃肉混合着冰块绞成桃子沙冰,轻轻倒入那杯调好的鸡尾酒中。   她的动作流畅漂亮,遵循实用原则,并不会过分花哨。   毕竟她是一位不会出现在吧台的调酒师。   这杯酒没有做分层处理,颜色也并不花俏,可是加入桃子沙冰后,整体色泽忽然粉红起来,让人联想到少女的面颊,绝不妖艳,却格外娇嫩,惹人爱怜。   “完成了吗?让我先尝尝!”原子跃跃欲试。   阮千曲摇了摇头:“还没有。”   说这,她在酒杯上镶上一朵蝴蝶兰,再放入一根吸管,这才大功告成。   “好了,尝尝吧。”   原子大大咧咧地拿起鸡尾酒尝了一口,她连连点头,“嗯!好喝的!这个桃子味真的绝了…… ”   阮千曲又拿了根新的吸管,浅浅地戳了一口,入口香甜,是果汁带来的清甜口感,烈酒的刺激反而被甜味压下,等到多喝几口,才会品出伏特加独特的烈味,口感十分特别。   她对这个作品很满意,又如法炮制另做了一杯,端着酒杯慢慢啜饮,从长桌踱到落地窗前,看了会儿江景,一杯几乎被她全部喝完。   等到酒劲上来,她整个人都飘飘欲仙。   她一个人走出宴会厅,在门口寻了张单人沙发,舒舒服服地靠在上面,她嫌高跟鞋碍事,干脆松开鞋子,也不脱掉,只是半挂在脚尖,摇摇晃晃。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她跟秦衍的聊天对话框,虽然只有寥寥数条,却看得她忍不住咯咯直笑。   针对她那条“如何洗澡”的问题,禁欲直男秦警官给出了一个非常直男的答案:暂时不洗。   这句话,阮千曲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索性撂下不管。   反正洗澡是要洗的,这辈子也不可能不洗澡的。   不洗澡,那不就臭了吗?   话说回来,秦衍自己身上总是香香的,不是像陆一鸣常用的人工古龙水味,而是一种淡淡的,没有攻击性的清新味道,只有跟他贴近才能闻到……   光是这一点想象,就足够让她红了脸。   秦衍和陈嚣踏出二十四楼的电梯,一进入走廊,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蜷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的阮千曲。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斜斜靠着,本就纤细的腰身显得更加盈盈一握,长发柔顺的铺在胸前,挡住了略低的领口处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   姿势不是很老实,她脚尖勾着一双裸色高跟鞋,一晃一晃,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捧着手机,双颊染上绯红,整个人透着漫不经心的天真,嘴角还噙着笑意,像只餍足的猫咪。   秦衍站定看了一会儿,陈嚣发现了他的异样,神情古怪地打量着他。   “看什么?”   陈嚣出声的瞬间,阮千曲也回过神来,她微微抬起眼眸,就和站在她不远处的秦衍对视上。   阮千曲愣住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鬼使神差的,刚好在她打算回他消息的时候……   她还注意到了秦衍旁边那个男人,五官线条和眉眼和秦衍有点点像,只是更添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倨傲。   他也在打量着阮千曲,见她看着自己,点了点下巴当是打招呼。   而秦衍眼眸平静如常,正在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到一阵心虚,第一反应就是穿好鞋子,坐得端端正正,十足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秦衍走至近前,语气低沉又平淡:“喝酒了?” 第13章   阮千曲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秦衍 ,傻头傻脑地眨了眨眼,脱口而出:“没有啊……”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秦衍的目光微微朝她左手边移动,最后定格在那里。   她不明就里,也跟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呵呵,她手里明明还端着酒杯,酒杯中的液体已经所剩无几,她捧了太久,酒杯上的冰雾都已经全消失了。   真是个拙劣到极点的谎言,不亚于小学生的那句经典台词——“老师我作业忘带了。”   接下来,阮千曲眨了眨眼睛,在酒精的驱使下又麻着脑袋抛下另一个更拙劣的谎言:“这杯酒不是我的。”   秦衍垂眸看她,眼底流动着意味不明的暗潮。   她嘴唇微微翕动,说完后,似乎又意识过来自己说了蠢话,她不动声色地摇咬了咬下嘴唇,眼眸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层淡色阴影。   也是现在走近了,秦衍才发现她脖子上还戴着一圈黑色的装饰品,细细一条恰到好处地圈住纤细的脖颈,下面还坠着一条链子,直直地贴在皮肤上,从锁骨延伸下去,最后停在了下方那片阴影的中心。   随着阮千曲的呼吸起伏,那条链子也跟着不由自主地轻微摆动,像是在迎合她呼吸的节奏,配合着她此刻迷蒙懵懂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邪恶和勾人。   走廊处人流量很大,时不时就有人从她旁边经过,即便秦衍像座小山一般挡在阮千曲面前,还是会有个把男人不知死活地用十分大胆放肆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   很罕见的,秦衍没有收回眼神,反而意味深长地在那条晃动的链子上停顿了几秒,接着又将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她脸颊微红,像是刷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眼神三分醉七分醒,看着他的目光不似平时那么清澈,反倒有些闪躲,就连她抓着那只酒杯的手,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像只进退两难的小兔子。   秦衍突然意识到,他刚刚说话的语气是不是有些重了?她以为他在生气?   生气?谈不上,最多是有点莫名的烦躁罢了,那天睡觉前他给她发的微信消息,直到第二天他从警局下班了都没等到她的回音。   那天整个刑侦支队的氛围都格外紧张,比平日纪检来局里巡查工作的时候还要凝重几倍,谁都不知道他们素日里话少了点,工作时严肃了点儿,但还算“平易近人”的秦队长是被哪个不知死活的惹到了,足足给他们加了三倍的工作量。   所有队员看着秦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个个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好又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天使面孔,魔鬼性格。   他们不知道,那个“不知死活”的罪魁祸首,此刻已经落入了他们魔鬼队长的“魔爪”之中……   可惜了,处在暴风中心点的阮千曲对于秦衍的心思懵然不知,她只是感觉秦衍今天看她的眼神有点儿陌生。   尽管依然平静如从前,可她总觉得在那平静背后,压抑着暗涌的急流。   此刻,“不知死活”的阮千曲非常不知死活的用纤细的食指勾了勾自己的choker,眼神懵懂又无辜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声音软得像是能掐出水来:“秦队长,这个叫choker,C-H-O-C-E-R,我新买的,好看吗?”   不是她要显摆自己英语好,谁让他一直用好奇宝宝似的眼神盯着这玩意儿的?   阮千曲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艰苦朴素直男风的秦衍怎么可能知道女孩子这么新潮的玩意儿,所以她就好心跟他解释一下咯。   她其实没醉,这杯鸡尾酒虽烈,酒量不好的女孩子喝了容易上头,可她到底是个专业调酒师,每次设计新款特调酒,都是靠她自己一口一口试出来的,酒量再不好也练出来了。   ——天知道她是怎么把秦衍的眼神理解成好奇的。   “哈哈哈……”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声音爽朗,又像是带着几分嘲意,似是从男人胸腔中震出来的细碎笑声。   不是秦衍,阮千曲不用眼睛看就知道不会是他。   她颇为好奇地扒拉着秦衍的衬衫一角,歪着脑袋朝他身后看过去,是刚刚那个冲她点头的男人,面色明朗,尽管在笑,浑身还是透着股遮不住的锐利。   阮千曲很友善地冲他笑了笑,接着又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下巴翘翘的,眼神明亮水润,淡化了些许媚意,带了些许鼻音地开口道:“秦队长,他是你朋友吗?”   秦衍眉毛一挑,还没答话,身后的陈嚣就抢先一步开口了:“小姑娘,我是他舅舅。”   舅舅?这下轮到阮千曲惊讶了,她目光来回在两个男人间打转,嗯,是有些像,第一眼她就发现了,只是这个陌生男人看上去撑破天三十岁,怎么就能当人舅舅了?   莫不是看她喝了酒,当她是傻子在哄。   下一秒,秦衍就看见她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杏眼圆睁,眼神有些复杂。   “秦队长,他是在逗我玩吗?你们看上去明明差不多大!”   秦衍注意到她的一只小手还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指尖白嫩,微微泛红,他下意识地勾了勾嘴角,又悄无声息地回归平静。   陈嚣迈着一双长腿晃了过来,认认真真地解释说:“我真是他舅舅。”   “你叫他陈嚣就行了。”   “陈嚣……”阮千曲点了点头,又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今天她好奇心格外旺盛,又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杏眼圆睁,“哪个xiao啊?”   秦衍想也不想就回答:“嚣张跋扈的嚣。”   等他说完,两个人同时意识到哪里不对,不约而同地沉默着对视了一眼,又在下一刻迅速收回眼神。   这个对话,有点熟悉。   阮千曲怎么会忘记自己在五年前做过的疯狂举动,更不会忘记自己是如何在占完他便宜之后,扔下的那句“我叫阮千曲,千是百转千回的千,曲是曲高和寡的曲……”   她真想把头埋进沙子里,做一辈子鹌鹑算了,起码不用面对这个尴尬的现实。   她垂下头没多久,又忍不住抬眼悄悄打量着秦衍,他面色如常,眼眸还是平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看上去不像是在故意戏弄她。   还好还好,是她想多了。   阮千曲微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麻麻的,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在失落。   陈嚣用充满狐疑的眼神看了看秦衍,又看了看那个小脸红扑扑,眼神闪躲的女孩儿,直觉告诉他这两人间肯定有什么事儿。   转眼间手机又响了,陈嚣习惯用震动模式,手机在他裤子口袋里贴着他的大腿来回震,他掏出来一看,是秦阳打来的。   不用接,他也知道是来打来问他们怎么还没到的。   秦阳和秦衍是堂兄弟,也是今天这场鸡尾酒会的策划人之一,作为Q’s的继承人之一的秦阳,也是陈嚣在这个家里惟二关系还算不错的亲戚了。   另一个,就是秦衍。   今年Q’s准备进军W市,大力扩展W市的洋酒市场,今晚的鸡尾酒会既是为了探路,也是想趁此机会替公司做一下宣传。   手机震得急促,陈嚣怀疑他要是再不接,手机都能给震坏了。   “喂?”他点了点通话键,漫不经心地将手机放在耳边,懒洋洋地开口。   那边的人急吼吼地:“怎么还不来?又准备放我鸽子?有没有点时间观念?再不来,酒会就要结束了!”   “少蒙老子,你这酒会不开到十点能结束?”   “我是知道你的,你没时间观念就算了,怎么秦衍也跟着一起迟到,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准是你把他给带坏了……”   那边不提秦衍还好,一提起他,陈嚣慢悠悠地瞟了眼秦衍沉默的背影,突然回过味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是八点四十的时候出的电梯,现在已经九点整了。   他们花了整整二十分钟的功夫蹉跎在这条走廊里,穿着黑色制服的服务生来来回回穿梭了好几拨,他们还站在这儿毫无进展。   从头到尾,秦衍跟那个女孩子说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十句,态度也没有过分亲昵,但每一次有陌生男人打量那女孩的时候,秦衍总会一脸淡漠的往旁边一挡,将面前的女孩全部笼罩在自己的身前。   □□裸的领地意识。   男人什么时候才会有领地意识?   用男人的眼光看,这陌生女孩儿是极漂亮的,小脸鲜嫩,肌肤胜雪,身材在一身黑裙下显得十分曼妙,她全身除了脖子上的choker没有多余的首饰,却足以给男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不笑的时候看着颇有几分高冷,不像是容易接近的女人,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像灌了蜜一样甜。   ——难怪能拽得他这个六根清净的外甥儿挪不动道儿。   电话那头还在啰嗦,陈嚣突然扯起嘴角笑了笑:“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迟到?问你堂哥去啊!” 第14章   问问你堂哥,是怎样的信念能支撑着他跟一个女人在走廊里出演无声话剧。   陈嚣不羁放纵爱自由,单身了二十多个年头,冷不丁被自己外甥喂了把狗粮,突然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妈的,连秦衍都摆脱单身走向卿卿我我的康庄大道,他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要在单身至死这条不归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啊?”那边显然没明白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啊什么啊?”陈嚣低声笑骂了一句,又说,“我们到了,马上就进去,别他妈催了。”   挂了电话,他给秦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该进去了,接着又不怀好意地冲阮千曲笑了笑:“你好,你就跟我外甥儿一样叫我舅舅就可以了。”   秦衍给了他一个凉凉的眼神:“别瞎闹。”   陈嚣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悠哉悠哉地走进了宴会厅。   阮千曲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从刚刚就一直抓在秦衍的衣角,像粘在上面一样。   她赶紧松开,还装模作样地帮他拽了拽那一角,睫毛微微抖动,仰着头朝他甜甜一笑:“没有皱哦。”   她这个样子,太乖了。   明明眼尾还泛着微醺的红,小巧的鼻尖微微翘着,笑起来的时候,会皱起好看的弧度……   可秦衍没有忘记,五年前她用那张带着奶香味的唇亲完他就扬长而去的时候,语气也是这么软糯。   那时候她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头发扎成一个可爱的小揪揪,看上去比现在更乖。   秦衍嗯了一声,淡淡地说:“你什么时候走?”   阮千曲眨了眨眼,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秦衍被问得噎了一下,下一秒就撞见她眼里一丝调皮的笑意,他也忍不住笑了:“我有个亲戚在里面,打个招呼就走。”   “那我等你呀……”阮千曲揉了揉自己的胃,“我还没吃饭呢,好饿。”   没吃饭,倒是喝了酒,很好。   秦衍眸色渐深,压下了心头想要教训她的冲动,只是淡淡地说:“好,那你就在这儿坐着,别乱跑。”   阮千曲脆生生地补了一句:“那你快点哦~”   秦衍身子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他深深地看了阮千曲一眼,没说话,转身走进宴会厅。   阮千曲美滋滋地看着他的背影,秦衍身姿挺拔,步速略快,一双长腿带来的优势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嗯,好看的人果然连背影都是好看的。   刚刚他离开时嘱咐的那句“别乱跑”,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强势,并不是他惯用的语气,阮千曲却觉得很是受用。   她从来不喜欢霸道强势的男人,总裁文里最受欢迎的“霸道总裁爱上我”这一套她从小到大都不吃,从前上学的时候有人给她写情书,在里面“宝贝宝贝”地叫,她也觉得腻歪。   真香。   阮千曲突然有些好奇,若是从秦衍那张略显冷淡凉薄的嘴里喊出“宝贝”二字,会是怎样的画面……   她不好意思再想下去,就着吸管一口气将最后一口酒喝完,点开通讯录给拨通了原子的电话。   ……   秦衍一走进宴会厅,扫了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右边吧台上的陈嚣,秦阳一身西装笔挺地坐在他旁边,两人在聊着些什么。   “哥!”秦阳一看到他就站了起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秦衍点了点头,坐到陈嚣旁边,看他还站在那里,只好开口道:“你坐着吧。”   陈嚣瞅了秦阳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秦阳,你平时跟我说话那么没大没小的,怎么每次见了秦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他有那么可怕吗?”   秦阳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下,没搭腔。   秦阳是秦家晚辈中最小的一个,性格比较温和,既不同于秦衍的疏离寡淡,又不同于陈嚣的散漫倨傲,在家里的存在感也不如他们两个人。   他比秦衍小一岁,从小就爱跟在秦衍和陈嚣身后打转,秦衍态度总是不咸不淡的,小时候如此,长大后秦衍越来越优秀,不仅遗传了秦家男人特有的矜贵气质,学业上更是牢牢占据着年级第一的位置。   在秦家长辈的眼里,Q’s公司以后肯定是要交给秦衍的。   这一点,任何人都不敢质疑。   秦家老爷子向来最会看人,用他的话说,秦衍聪明但不骄傲,能力不凡又能守得住外界诱惑,只有把Q’s交到秦衍手里,他才放心。   谁也想不到,秦衍会在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一声不吭的报了警校,毕业后,更是不顾家人的不满坚持要当警察。   秦阳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委以重任,虽然目前爷爷已经在带他上手公司的各项事务,可谁都知道,其实爷爷并没有完全放弃秦衍。   “喝一杯?”陈嚣把酒单递到秦衍面前,晃了晃面前的威士忌,“这里的酒不错,可以试试。”   秦衍把酒单推了回去,“不喝了,我待会儿要开车。”   陈嚣眉头一挑,惊讶道:“怎么?今天晚上还要回警局?”   秦衍:“不回,我有其他事。”   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钥匙放在陈嚣面前,“我不确定今晚几点到家,你待会儿自己开门吧。”   陈嚣扭过头,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可以啊你,进度这么快?”   接着,还不等秦衍回答,就自顾自地转向秦阳那边,表情罕见的正经,“阳阳,回去告诉你爷爷,他老人家最快明年就能抱上孙子了。”   秦阳:一脸懵逼.JPG   秦衍早就习惯他这副没正形的样子,也懒得理他,他跟秦阳聊了几句家里的近况,又问了下工作上的事情,接着摆了摆手就要走。   “哥,不再坐会儿吗?”秦阳其实挺想跟他多聊几句的。   陈嚣“啪”一下把他的手打下来,低声笑骂:“你这孩子怎么不会看人脸色呢,别挡着你哥解决个人问题,为你们秦家传宗接代啊!”   秦衍还没走远,这话刚好不轻不重地飘进了他耳朵里,他感觉自己眼皮跳了跳。   他暗暗思忖:是该想个法子让陈嚣滚出自己家了。   等到秦衍不疾不徐从宴会厅里走出来,就看见阮千曲还坐在刚刚那个单人沙发上,身边站着一个男人。   准确的是,更像是一只苍蝇。   从宴会厅的门口到阮千曲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那个男人的侧面。   他侧脸有些微微发红,却不是喝醉了酒的那种坨红,反倒像是因尴尬造成的窘迫。   他手里捏着手机,屏幕上停留在微信添加好友的界面上,他表情恳切中带点紧张焦急,反观坐在他对面的阮千曲,神态轻松,不住的对他轻轻摇头,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了。   就像是经常处理这种场面。   秦衍顿了一下,径直走到阮千曲面前,声音低沉:“可以走了吗?”   阮千曲一看是他来了,一张小脸霎时间明媚了起来,粉扑扑的,眼里闪着动人的光,她惊喜出声:“你回来啦~”   又娇又软,听得那拿着手机的男人微微一愣,忍不住侧过头上下打量这个半路杀出的男人。   对方肩宽腿长,整张脸英俊中透着冷漠,身形颀长瘦削,手臂和大腿却在衣裤中绷得紧紧的,从出现到现在都没看过他一眼,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女孩身上,像是在无声的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他颇为尴尬的往后退了一步。   比外形,他输得毫无悬念。   阮千曲朝他抱歉却生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   说着,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虽然没有特别亲密的动作,但却不动声色地靠向了秦衍那边。   虽然被拒绝了,可这男人还能维持风度,他勉强从脸上挤出笑容,说了声没事,转身便走。   等到阮千曲和秦衍并肩走出了酒店,被夜风凉凉一吹,她感觉酒意散去了大半,这才发觉身边的男人从进电梯到现在都没跟自己说过话,面色疏淡,看不出情绪。   奇怪,这人怎么忽冷忽热的,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阮千曲不喜欢这样古怪的气氛,她没话找话说:“咦,刚刚那个男的真的是你舅舅?”   秦衍“嗯”了一声,又问:“不像吗?”   阮千曲:“像倒是挺像的,眼睛不太像,你眼尾低一点,他的眼尾往上扬,看着脾气不是很好,鼻子挺像,都很高,嘴巴呢……”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自己好像说得有些太详细了。   而且轻易评价陌生男人的嘴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秦衍淡淡道:“接着说啊。”   啊?还要她说?   阮千曲打着马虎眼:“嘴巴我没仔细看,说不上来。”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声,太短暂了,她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秦衍腿长,迈的步子也大,阮千曲虽然腿也不短,但哪里能跟他比,何况现在脚上还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   最要命的是身上这条裙子是一字裙的设计,裙摆收的很窄,漂亮有余,走起路来却不实用。   这样的裙子设计,天生就是为了让女人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从背后看自然风情万种,摇曳生姿。   阮千曲想走快一点,就会被裙摆制住,看着秦衍的背影,她甚至有一种想像电影里女主角那样干脆漂亮地撕开裙摆的冲动。   算了,这裙子挺贵的,得卖多少酒才能赚回来?   不消一秒,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转念再一想,反正她穿着这裙子也走不快,干脆不走了,她就在这儿站着,看这个没有风度的男人什么时候才会良心发现!   秦衍走在前面,他向来习惯了一个人走路,就算身边有同行的人多半也是男人,他一时间忽略了阮千曲跟他之间巨大的腿长差距,只是自顾自的朝前走。   走着走着,他忽然发觉身边好像少了个人。   他回头去看,才发现阮千曲正靠在停在酒店门口的一辆黑色轿车旁,一手扶着车身,另一只手正在揉着小腿,表情有些吃力。   他皱了皱眉,又倒了回去。   “你怎么了?”   阮千曲感觉自己瞬间被笼罩进一个高大的身影里,男人声音疏淡,身上一阵淡淡的烟草和薄荷味混合的气息。   她揉了揉腿,也不抬头看他,只是闷着声音小声说:“你走太快了,欺负我腿短。” 第15章   阮千曲的声音带着浅浅的鼻音,到了后半句话,声音有些含糊,像是被喉咙自动吞进去了。   可秦衍还是清楚地捕捉到那句“欺负她腿短”。   他站得离阮千曲约有五米远,两人之间隔了约一人的距离,阮千曲轻靠在车门上,身体半歪在上面,正在弯着身子一下一下地揉着自己的小腿肚子。   秦衍的目光低沉,只是顺着那截露出的小腿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了结论。   以男人的眼光来看,她的腿修长白皙,却不会显得过分纤瘦,比例极佳,唯独脚踝处的那一截跟腱格外突出,配上那双细跟高跟鞋,又凭空多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柔弱感。   他直言道:“你的腿并不短。”   被人夸,阮千曲自然是高兴的,她浅浅一笑,半嗔怪半认真地看着秦衍说:“我知道,不过跟你比就有点短了。”   她不是开玩笑,每次跟秦衍近距离接触,这种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就格外明显。   她在女生中个子不算矮,尤其是在W市,平时出门在外,她也属于那种可以看到一排后脑勺的人。   可是秦衍的确是太高了,他这样的个子在W市说是鹤立鸡群毫不为过,加上他全身比例生得太好,她是不敢跟他比腿长的。   秦衍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又看了看阮千曲,眼底忽然浮起一丝微笑,“那是当然,你不能和我比。”   这话说得带上了几分诙谐,跟他平时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像,阮千曲原本在认真地给自己的腿做按摩,忽然一愣,带着几分微怔的神情看向秦衍。   他的面容还是一如往常那般清冷,鼻梁高挺,平添了几分冷峻的味道,可那双眼里却带着几分笑意,路上车水马龙,霓虹闪耀,显得他眼里的笑意不太真切。   阮千曲突然觉得秦衍身上自带一种独特的气质,有点奇怪,却充满魅力。   至于是什么,她暂时还说不上来。   “是,知道你腿长。”阮千曲声音有些发闷,揉了一会儿也揉够了,她正准备站直身子,突然被一只大手搀扶住,手臂传来一阵微暖的触感,她感到莫名的踏实。   等她站直了,秦衍又松开手,表情淡然到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走吧。”阮千曲和秦衍并肩走着,重新回到人行道上,这一次她刻意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有了刚才的教训,她换上了自以为可以跟得上秦衍的步伐。   然而此时,她却感到秦衍和她一样,应该说是相反,他的脚步放慢了很多,像是在有意地配合她。   但很明显可以看出他并不习惯这样的速度,走得有些别扭,慢着慢着,又忍不住加快两步,见她落下了,又按捺着自己放慢步速。   阮千曲有几分想笑,这下子倒像是自己在故意难为他了。   她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从来没试过走这么慢?”   秦衍“嗯”了一声,不小心踢到一块路上的小石子儿,石子儿一溜烟蹦得老远,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忽然又反问道:“我走路很快吗?我觉得挺正常的啊。”   阮千曲古怪地瞄了他一眼,看他神态如常,似乎是真觉得自己走路速度挺正常,她笑着说:“这么快就忘了刚刚你把我甩得有多远了吗?我都跟不上你。”   秦衍摸了摸鼻子,回答说:“我平时都是一个人走路,习惯了,刚刚走着走着才发现你不见了。”   阮千曲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所以,身边多了一个我,不习惯了是吗?”   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接下来声音突然清朗了几分:“那倒也还好,多走几次就习惯了。”   阮千曲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她偏过头悄悄打量了他一眼,嗯,还是那副淡定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表情,倒是另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多走几次……   她正在出神,忽然听到秦衍问:“你的腿已经好了?”   阮千曲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小腿,那块创可贴在那天洗澡的时候就被她撕下来了,她不习惯贴着一块粘粘的东西,要不是因为是秦衍细心给她贴上去的,当时她就得撕下来。   她喃喃道:“对,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其实本来也没多大事……”   话说到一半,她自动截住话头,这话说的,倒显得好像秦衍那天帮她处理伤口是小题大做。   她偷偷观察着秦衍的表情,还好,他表情坦然,完全是她自己多心了。   秦衍的车就停在酒店不远处,刚才他跟陈嚣开车来酒店的时候车位全都满了,只好又开出去停在了路边车位上。   他启动了车子,甚至还十分绅士地主动帮阮千曲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她有些意外,看了看那只停留在车门上的手,面上闪过几分疑虑。   这么绅士。   秦衍略一挑眉,脸上的表情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模糊,却意外地让他素日略显凌厉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多了,甚至有些说不出的温柔意味在里面。   “怎么,不坐进去?”   阮千曲望着他,目不转睛,“秦警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绅士了?”   秦衍嘴唇微抿,眉头皱了皱,很果断地说:“我这不叫绅士,叫礼貌,难道我平时很没有礼貌吗?”   “噢,没礼貌倒是谈不上,不过,你毕竟有个外号叫脱单困难……”阮千曲声音越来越小,尤其是说到最后几个字,更是微弱得让人根本听不清楚。   好险,差点就出卖了那个叫周璐的女孩子。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秦衍在灯光下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神有些耐人寻味,阮千曲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没有,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   就在这时,她突然闻到了一阵食物的香气,像是从隔壁街飘来的,她眼神不好,看不清前方的路标,但是隐约觉得这里很眼熟。   “这里是不是离北山路很近?”   阮千曲外婆家就在北山路附近,小时候她经常在这一带出没,长大以后外婆家搬了,她也很少到这里活动了,北山路修修整整,曾经的小平楼也盖起了高楼大厦,她一下子竟认不出来了。   秦衍点点头,指了指前方的路牌:“右边就是北山路,怎么?”   “难怪呢,我说怎么闻着这么香,这里我小时候经常来的,有很多很多好吃的……”阮千曲想起自己小时候,每个星期最开心的就是回外婆家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是个小萝卜头,整天骑在外公的脖子上到处找好吃的,从街头陈阿公卖的薄皮汤包,到街尾刘奶奶卖的糯米包油条,处处都留下她的足迹。   自己刚刚闻到的那个熟悉的香味,一点酥麻的花椒,勾人的啤酒味,还有撩得人心肝脾肺肾都快跟着一起销魂的麻辣……肯定是油焖大虾没错了。   五月底小龙虾就已经上市了,这种长相凶恶但是实在好吃的生物受到全城市民的一致好评,虽然吃起来麻烦,也阻止不了人们对它的喜爱,吃不了辣的可以吃蒜蓉大虾,如果连蒜蓉味都接受不了,还有清蒸,总有一款适合你。   阮千曲突然看了眼秦衍,她的推测如果没错的话,秦衍一看就是从来没吃过小龙虾的人。   她也很难想象秦衍大大咧咧挽起袖子跟一盆小龙虾奋勇作战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吃小龙虾,就要吃出爽快二字,哪一个是冲着优雅去的?标配是一扎冰啤起步,再配上一盘凉拌毛豆,一份酸辣藕带,叫上三五好友,边聊天边撮虾子,吃得满嘴流油,热火朝天。   秦衍举手投足间天然自带一种优雅,又因为他的五官比较清冷,让人觉得他自己这种优雅似乎毫不在意,一切仿佛只是浑然天成,没有陆一鸣那种刻意的感觉。   你要是叫陆一鸣去吃小龙虾,他一定拒绝,就算你强行把他拖来,他顶多也是在一旁正襟危坐,一脸嫌弃地看着你对着一盆在他看来既不营养,也不高端的食材大快朵颐。   她突然很想看看,如果让秦衍吃这种毫无吃相可言的生物,会是怎样的场景。   二十分钟后,敢想敢做的阮千曲带着秦衍坐在了北山路生意最好的一家排挡里。   店里人满为患,桌子都摆到路边了,人声鼎沸,小龙虾的香气弥漫在整条街道上,闻着就忍不住垂涎三尺。   阮千曲和秦衍坐在一张两人小桌上,桌椅质量不是很好,手放在上面会轻轻晃动,凳子也是塑料制的,看上去毫无档次可言,因为是室外,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自然是有些热的,旁边一桌坐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吃得汗流浃背。   每张桌子上都扔了一桌子的小龙虾壳,有些桌上喝多了,也顾不上什么餐桌礼仪,直接就往地上扔,一地残骸。   秦衍只是微微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阮千曲假装自己在看菜单,却忍不住躲在菜单后面偷笑,他这个表情,已经很明显地透露出嫌弃了,但是比她想象中要委婉很多。   没有起身离开,已经很给面子了。   她清了清嗓子,把菜单放到秦衍面前:“想吃什么?这个大排档味道很不错,我从小吃到大的,你随便挑,随便选,我保证这菜单上每一样都好吃到炸。”   秦衍淡淡地扫了一眼菜单,从头到尾,显然是没发现任何一样东西能让他觉得“好吃到炸”。   他将菜单推了回去,显然是对它并不信任,“比如说?”   阮千曲取下包包搁在身边的椅子上,随着她的动作,颈肩的链子很有节奏的来回摆动,让人不得不注意。   她眼中闪着调皮的笑意,盯着秦衍问:“秦警官该不会从来没吃过大排档吧?”   秦衍气定神闲地说:“对,我没吃过。”   很稀奇吗?   他从来对这种卫生质量存疑的路边摊没什么兴趣,从小家里也不会让他吃这种东西,大排档这个词,对他来说生疏而遥远。   进入警队以后,倒是有几次吃大排档的机会,每次破了大案子,队里的下属总会起哄要他请客,他的处理方式也很简单粗暴,饭是不吃的,第二天拿单子过来找他报销就行。   尤其是小龙虾这种长相奇怪的生物,壳看起来很硬,为什么值得人们不惜麻烦就为了吃它里面那点塞牙缝都不够的肉……他实在是费解。   阮千曲叫来服务员,把菜单还给她,十分熟练地掰着手指头点菜:“一份油焖,一份清蒸,一盘毛豆,一盘酸辣藕带,凉面……算了,吃不完,不要凉面了,两瓶啤酒,要冰的哦!”   “两瓶啤酒,你自己喝吗?”秦衍皱了皱眉,转而对服务员说,“不要啤酒了,谢谢。”   阮千曲瞪大眼睛,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秦衍:“哪有人吃大排档不喝啤酒的?你知道大排档的精髓在哪儿吗?”   “是在于吃一大堆毫无营养的重口味食物,再用冰啤酒继续刺激肠胃,或者干脆喝醉了然后做蠢事吗?”   当着人家大排档服务员的面毫不留情的贬低这里的食物,秦衍的表情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更奇妙的是,服务生小妹也像是对此毫无意见,不仅没有用白眼伺候他,脸上还挂着两片可疑的红云,一直在偷偷地盯着秦衍看。   他很特别,即便是在批评别人的时候,态度也不会让人觉得倨傲,仿佛他与生俱来的教养让他能永远维持礼貌。   即便如此,仍然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要求很高的人,这在社交场合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信号,你会仰慕他,爱恋他,心向往之,却绝不可轻易接近。   阮千曲败下阵来,好看的人在哪里都是有为所欲为的权利的。   尤其是在这间露天大排档里,周围都是些光着膀子满身酒味,喝到满脸通红的糙汉子,就算没脱衣服的,也把衣服下摆撩到胸前,拍打着圆滚滚的肚皮……   相比之下,穿着一件简单白T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英俊到不可方物的秦衍,简直干净到不行,宛如一股清流……   阮千曲见好就收,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为了两瓶冰啤酒争论。   小龙虾配冰啤酒自然是绝配。   可小龙虾配秦衍——人间能得几回?   这笔账,她算得清。 第16章   大排档效率很高,不到半个小时菜就陆陆续续上齐了。   他们面前摆着两大盘小龙虾,一盘油焖,看上去火红火红,那些虾子的爪子和头都没去掉,冲着他们张牙舞爪,仿佛随时要从盘子里跳出来给他们一钳子。   另外一盘是清蒸的,看上去温柔多了,姿态乖巧地趴在盘子里,一副等待人们来享用的样子。   服务员还送上了一盒一次性手套,阮千曲抽出两只,给自己两只手都戴上,又抽出两只递给秦衍。   秦衍盯着那两盘小龙虾看了一眼,礼貌而冷淡地拒绝道:“谢谢,我不吃这个。”   阮千曲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准确的说是停留在秦衍的手边,她并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反而还用那只透明手套的边缘摇摇晃晃地碰了碰他的手臂。   “你喝多了?”秦衍不为所动。   阮千曲回忆了一下,然后十分认真的表示:“距我刚刚喝酒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左右,相信我,我现在绝对是清醒状态。”   秦衍的眼神表示他很怀疑。   “快点啊,我手都酸了~”阮千曲又碰了碰他的手臂,声音软软的,就像那只透明手套碰在他手上的触感,心里有些发痒。   他接了过来,然后放到一边,没有半点要戴上的意思。   阮千曲:“……”   这跟不接有什么区别?   “你不戴手套,准备直接用手拿着吃吗?”阮千曲从那盘油焖大虾里随手夹起一只虾子,又立刻把它扔了回去,“妈呀!好烫!”   那只被她扔下去的虾子仿佛在对她呲牙咧嘴。   秦衍耸了耸肩,“这些都是你点的,你慢慢吃。”   阮千曲扫了一眼桌上的几盘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无动于衷的男人,“你是说这些,要我一个人,都吃完?”   他好心提醒:“吃不完可以打包。”   “打包?然后呢?打包回去我一个人吃吗?”阮千曲欲哭无泪,他到底知不知道吃大排档的乐趣在哪里?   她突然有一种想把秦衍打包退回去的冲动。   算了,点都点了,虽然要把这些全部吃完不太可能,但努努力至少能把这两盘小龙虾给处理完。   阮千曲动作娴熟地剥起了小龙虾,先将它们去头去尾,接着剥去那层坚硬的虾壳,她相当有耐心,剥完一只先不急着吃,而是将剥好的虾肉扔进碗中,又继续处理下一只。   秦衍全程安静地看着她的动作,面前斯文白净的女孩非常熟练地处理这些在他看来麻烦透顶的生物,用纤细莹润的手指拨开它们身上的盔甲,直到她面前那只碗里的虾肉越堆越多,他是有点惊讶的。   当然,更多的是费解。   花这么大的力气,就为了吃这么一小块肉?   够塞牙缝吗?   阮千曲原本自得其乐,专心致志地进行她的“剥虾大业”,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对男女的声音。   “这个虾壳太难剥了,我刚做了美甲的,这些虾壳肯定会把我的指甲弄坏的……怎么办?”   “傻瓜,这种粗活当然是我来做了,要不然你要男朋友做什么?”   “真的吗?亲爱的你对我太好了,那你负责帮我剥虾,我负责喂你吃好不好?”   “我女朋友对我真好……”   阮千曲循着声音扭头看了一眼旁边那桌男女,两人正并排坐在一起,粘粘乎乎的,男孩子一边剥虾,时不时还亲昵地蹭蹭女孩的脸,女孩的手搂在他的腰上,好像分开一刻就会心脏骤停而亡似的。   ……吃个虾而已,用不用这样子,别人剥的虾子哪有自己剥的好吃,吃虾享受的不就是这个过程吗?   过了一秒钟,阮千曲在心中暗骂一句:真酸。   这句话是骂自己的。   她心里酸成一颗柠檬精本精,但手上动作一刻不停,趁着剥虾的空隙,她还状若无意地瞅了瞅秦衍。   他坐姿挺拔,两只手臂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显出几分慵懒,即便在这样一个随意的场合,周围哄闹一片,他依然维持着惯有的姿态,面容有些冷漠,仿佛他这个人本身,和这个场合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秦衍都不像是那种会给女朋友剥虾的男人。   而且根据现有事实,你让他自己给自己剥虾吃都不太可能。   等等!   阮千曲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她怎么会突然把自己代入到“秦衍的女朋友”这个角色中的?   这个想法太过危险,阮千曲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吃了几粒剥好的虾肉给自己压压惊。   吃了几粒之后,她非常大方地挑了一粒最大的虾肉放到秦衍的碗里,“尝尝看,真的很好吃的~”   她都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了,她甚至都想好了秦衍会怎么推辞,他多半会彬彬有礼地先说声毫无诚意的谢谢,接着表示自己对这玩意儿根本不感兴趣。   没想到这回秦衍倒是没拒绝,他理所应当地用筷子夹起那块虾肉送入嘴中,吃完还评价道:“嗯,味道还行,就是有点辣。”   阮千曲:“……”   怎么这个走向跟自己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她满头问号,一双杏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几乎是有些艰难的开口:“你为什么不拒绝?”   亏了她还满心期待的以为那只虾肉能重新回到她的碗中,早知道她就不挑那粒最大的了……   秦衍耸了耸肩,语气淡定:“你剥好了送到我碗里的食物,我为什么要拒绝?”   这个逻辑让阮千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吐槽,好像挺有道理。   “你的意思是,你刚刚一动不动,不是因为你拒绝吃小龙虾,你只是懒得剥?”虽然这个答案在阮千曲听来有些不可思议,她还是补充了一句,“我没猜错吧?”   秦衍放下筷子,眉头微微皱起,眼神忽然闪过一丝不耐:“对啊,太麻烦了,你看你,剥了大半天,才剥了这么一点。”   这是在指责她的剥虾效率吗?   阮千曲停下了剥虾的动作,认真看着他,“所以凡是让你觉得麻烦的东西你都不会吃,是这个意思吗?”   并不意外,她看到秦衍点了点头,他坦然回答:“对,基本上是这样。”   男人瞳孔分明,眸色忽明忽暗,她突然察觉到在他那惯常疏离冰冷的眼神中似乎藏着几分笑意,这并不常见,她甚至怀疑他眼中藏着细碎的星光,会随着他突如其来的情绪闪耀其中。   阮千曲突然想到什么,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秦衍,“所以你喜欢吃红烧肉,是因为它吃起来一点都不麻烦,对吗?”   “对啊。”   男人的语气意外地轻松,眉头微挑,好像是在说她问的是一句废话。   阮千曲抓起一只虾子,试探性地问:“那我现在剥给你吃,你吃不吃?”   秦衍的眼神淡淡地落在那只红通通的小龙虾上,他像是思考了一下,接着很肯定地说:“吃。”   阮千曲:“……”   可以,这很秦衍。   她突然感觉败下阵来,忍不住又偏过头看了眼身边秀恩爱的那对情侣,女孩正娇滴滴地把虾肉喂到男朋友嘴里,两人缠缠绵绵,别提有多甜蜜。   可那粒虾肉是她男朋友亲手剥给她的!   同样是女人,待遇怎么就差别这么大?   阮千曲不打算惯他的毛病,她挑了一只虾子放在手里,边剥边一本正经地讲解,还刻意放慢了动作。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来,我教你剥,你先把虾头这样去掉,从这里轻轻一扭就好了……再检查一下虾尾,把中间这条抽出来……”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了,因为她发现秦衍根本没在注意听。   那毫不掩饰自己走神的目光,跟她初中时听地理课时候的表情相差无几。   “你有没有在听?”阮千曲睁大了眼睛,面对这样一个“冥顽不灵”的学生,她真的很想让他罚站一节课。   她初中的时候每门科目成绩都不错,尤其是英语和语文,数理化稍稍差一点,但也算差强人意。   只有地理这门课,是阮千曲学生时代的耻辱,她好像天生对地理不敏感,最讽刺的是她地理成绩虽然不好,可地理老师偏偏很喜欢她,为了激励她的学习还任命她为地理课代表。   然后,她一次又一次的辜负地理老师对她的期待。   还记得初三最后一次模考成绩出来后,地理老师把她叫到教室外面,手里扬着她的地理卷子,上面鲜红的字迹力透纸背,咬牙切制的宣布她的地理成绩又一次勇创新低。   她永远记得那时地理老师的表情,恼怒,不解,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像是对着一个调皮的小孩子,你气她恼她,却实在拿她没办法。   “那我能怎么办呢,老师,你就当我很笨好了……”她当时是这样说的,但毫无羞愧之意,反而大胆地跟地理老师对视。   就在那一刻,她也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自己的表情,坦然、狡黠,又带着几分惹人怜爱的孩子气。   就跟现在秦衍的表情一模一样。   下一秒她又忍不住怀疑自己这个神奇的念头,怎么会把孩子气三个字跟秦衍联系到一起的,那天他在白鹭吧抓捕那几个罪犯时的表现她还记忆犹新。   那个冰冷坚韧,沉默却又从容不迫的男人,三两下就把犯人按在地上,轻易就挑起了在场一干女士的荷尔蒙,阮千曲也不得不承认,她也是其中一个。   那时她可没想过,会见识到秦衍这样另类的一面。   可惜,她也不是吃素的。   阮千曲若无其事的继续手上动作,熟练地将虾壳剥掉,顿了顿,将那粒色泽诱人的虾肉送到秦衍面前。   她略一歪头,还冲他眨了眨眼睛,将那粒虾肉送得更近,几乎就要靠近他的嘴唇。   ——那张微微抿着,看上去口感很好,曾被她亲过的嘴唇。 第17章   秦衍的眉头皱了起来, 略带狐疑地盯着她,又看了看嘴边的虾肉,最后目光又重新回到阮千曲的身上。   她笑得十分明艳,眉毛微挑,时不时轻咬一下自己的下唇,露出两颗洁白小巧的虎牙,看上去娇软可人。   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她跟面前这粒虾肉谁更诱人。   还不等他有所行动,阮千曲就先发制人,她收回了手,淡定地将虾肉送入自己口中, 一边吃还一边发出满足的低叹:“嗯……真好吃……我刚刚就给你闻一下香味,你不会以为我要喂你吃吧?”   她笑得很坏。   秦衍很平静地看着她咽下那粒虾肉, 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被人耍了一通之后的恼怒, 阮千曲突然觉得有点失望。   孩子气的那个好像变成了她自己。   “千曲!居然在这儿碰到你了……”   阮千曲突然听到一个声线上扬的男人声音,她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男人, 眼神充满疑问。   还好,她在问出那句“你是哪位”之前,及时的想起来了他是谁。   这不就是她家尤丽珍女士前两个月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吗?   在诺大的W市遇见一个跟自己几乎已经毫无交集的人的概率有多大?   “杨警官, 真巧。”她不记得对方叫什么了, 在那顿索然无味的饭局中她几乎全程走神, 只记得他姓杨,是一名警察。   他看出阮千曲眼中一闪而过的窘迫,他自我介绍道:“我叫杨烈。”   他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脸上一直挂着和气的笑容, 身材偏瘦,五官普通,此刻他正站在秦衍身边,对比下来差距尤为明显。   哦,对,杨烈。   她跟杨烈在两个月前,曾在尤丽珍和他表姐的撮合下吃过一顿饭,那顿饭后她也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出来相亲只是被逼的,觉得自己跟杨烈并不合适。   杨烈表示非常理解,后来两人互相在对方的微信列表里躺尸,一直都没有联系过。   谁知道今天会在这里遇见。   阮千曲点点头,又想起秦衍在这儿,她大大方方介绍:“我跟朋友在这儿吃饭,他叫秦衍,也在警局工作……”   话及此处,她停顿了一下,忽然想起秦衍跟杨烈同样都是警察,会不会本身就认识?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杨烈是哪个分局哪个科室的。   但愿不要让她猜中。   杨烈看到秦衍,明显愣了一下,“秦队?”   秦衍也认出对方,他站了起来,跟杨烈打了声招呼,两人又小声谈了会儿工作上的事情。   阮千曲不好插话,只好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吃毛豆,间或不动声色地悄悄瞄一下秦衍,他面色坦然,并没有半分被同事撞见的尴尬。   只是他身上的感觉突然间变了,虽然未着警服,但整体变得整肃了许多。   又变成了那个公事公办的秦警官。   杨烈和他谈完了公事,注意力又重新回到阮千曲身上来,他跟秦衍并不熟悉,两人也不在一个分局,只因为工作短暂的接触过几次,秦衍的个性他多多少少也听说过。   克己、自持,工作时很严肃,对异性自动隔离,听说分局女警暗恋他的不在少数,却又通通被他的冷淡打回去了。   秦衍深夜出现在大排档里,还是跟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在一起,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秦队,我听说你没有女朋友啊,你跟阮小姐这是……”   杨烈是个聪明人,刚才没注意到秦衍在这儿,他还非常亲热的喊她“千曲”,现在又很上道的变成了“阮小姐”,客客气气,却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秦衍没有立刻回答,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刚要开口,阮千曲抢先一步回答:“我们是朋友。”   杨烈饶有兴致地看了两人一眼,他感觉气氛不太对,朋友?当他是傻子吗?   可当他瞄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忽然反应过来,阮千曲那边堆满了虾壳,秦衍那边却干干净净,如果他们两个有暧昧关系,也太说不过去了。   别说暧昧了,就算目前只是追求与被追求的关系,也不可能让女生自己剥虾子。   杨烈信了。   两个月前他被阮千曲拒绝这事他还记得,他也不是喜欢死缠烂打的人,这两个月没有联系,没有见面,原本他也渐渐放下了。   今晚偶然撞见,他只觉得阮千曲比那次见面时更加动人,整个人散发着勾人的味道,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温婉中又不失俏皮可爱。   “千曲,最近酒吧生意怎么样?没人闹事吧?”   阮千曲奇怪地看他一眼,称呼怎么又变了?   她客套又不失礼貌地回答:“生意还行,暑假快到了,多了很多附近的学生,你知道啦,我们是清吧,气氛很和谐的,向来都很少有闹事的,杨警官有空可以来坐坐。”   她刻意强调了“杨警官”三个字,就是为了拉开距离。   虽然秦衍可能也不在乎。   杨烈丝毫不在乎她话里刻意的疏离,极为热情的表示:“好啊,我刚结束一个大案子,下个礼拜就要放年假了,到时候抽个时间去你那儿玩玩,听我表姐说你那儿的特调酒不错,到时候一定要亲自帮我调一杯。”   “那当然,你带你表姐一起来,再拉几个朋友,我给你们打折。”   “我表姐谈恋爱了,最近忙着呢,她可没空带着我这个电灯泡去酒吧玩,”杨烈笑得灿烂,露出一口大白牙,“她现在天天催我找对象,全家上下一起催,我都快烦死她了。”   阮千曲扯起嘴角笑笑,不冷不热地说:“家里人都这样,我妈也天天催我,不过杨警官条件挺好,放心,迟早会碰上合适的女孩。”   杨警官低声一笑,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想啊,这不是两个月前被你拒绝了吗……我家里人现在还在说我没用呢。”   阮千曲:“……”   要不要说得这么暧昧,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似的。   她只得干笑两声,暗自打量着秦衍的反应。   不知道是阮千曲太心虚了还是太过在意,她感觉他的眼神一直在自己和杨烈身上徘徊,那感觉,若有似无,却有带着某种危险的情绪。   阮千曲有点烦躁。   杨烈对她的情绪仿佛毫无知觉,他仍在滔滔不绝:“听我表姐说你家对面的租户搬走了,现在又要重新找人把房子租出去?”   阮千曲忍不住叹气:“对,是这样。”   他对自己家里的事情倒是清楚。   也难怪,杨烈表姐跟她爸妈就住在同一个小区,邻里邻居的,每天都在小区里打照面,肯定是从尤丽珍那儿听来的。   “如果怕麻烦的话就交给中介来办吧,我有熟人,你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   杨烈还在继续说,可阮千曲却忍不住走神了。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突然戴上一次性手套,他从两盘虾子中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了那盘清蒸的,他拎起一只虾子的腿将它捞起,按照阮千曲刚刚的教学,先去掉它的头,再去掉它的尾巴,最后将虾壳和虾肉分离。   阮千曲看呆了。   男人的动作慢条斯理,却十分轻松,哪怕是在处理那块在她看来十分坚硬的虾壳时,也显得毫不费劲。   要不是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微微皱着眉头,她几乎要以为他是个熟练的剥虾高手了。   更离奇的还在后面。   秦衍居然将那块剥好的虾肉夹到阮千曲碗里,无视她一脸石化的表情,语气平淡地询问:“还要吃吗?”   平淡到仿佛在询问今天天气如何。   别说阮千曲了,就连一旁的杨烈表情都十分精彩。   说好的普通朋友呢?   杨烈心里充满了疑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他莫名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尴尬,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味道,说是恋爱的酸臭味有些夸张,却实实在在地让他感觉被虐狗了。   杨烈很快就找借口先行离开了。   那粒饱满鲜嫩的虾肉还安静地躺在阮千曲面前的碗中,跟她之前吃的那些没有区别,阮千曲却觉得它长得格外可爱。   她都舍不得吃了。   秦衍还没有摘掉手套,他又挑起一只虾子,没开始剥,却见阮千曲愣愣地盯着那粒虾肉,他停下手里动作,“不吃吗?”   阮千曲冲他眨眨眼睛,“我舍不得吃。”   秦衍微怔,扫了眼她桌前那一堆凌乱的虾壳,“你刚刚吃了这么多,也没见你舍不得。”   “那不一样,这一个是你亲手剥的。”   在这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容易被满足。   才给自己剥了一只虾而已,就开心得像个小孩子似的,好像得到了一块被施了魔法的奶糖,如果她能忍住这一颗的诱惑,魔法开始生效,她就可以得到好多好多奶糖。   秦衍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欣喜和期待,笑得梨涡都浮在脸上,眉眼弯弯像只小狐狸。   一只在他看来很可爱的小狐狸。   他勾起嘴角:“不吃?那还给我吧。”   说着,他长臂一伸,作势要抢她面前的碗,阮千曲哪里肯让,她迅速抓起那只碗,像小孩子护食一样护在身前,她转过身,努力远离秦衍手臂能够到的距离,眼神警惕地盯着他。   “不许抢我的,这是我的!”   秦衍评价道:“幼稚。”   阮千曲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幼稚就幼稚,反正谁也不能抢她的虾肉。   她将碗重新放回桌子上,不过这次她学乖了,火速将虾肉放到调料里蘸了蘸就送入自己口中。   她舍不得,但也不想被秦衍抢走。   直到把虾肉吞进肚子里,她方才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甜味。   “你跟杨烈相过亲?”秦衍说着,又丢了一粒虾肉到她碗里。   “额……”要不是她刚刚及时地将食物吞了进去,她不确定现在会不会吐回他脸上。   秦衍面不改色,继续剥虾,“额是代表我说对了?”   “你怎么知道?”   “从你们刚刚的对话中推断出来的,你忘了我是警察吗?我记得你很喜欢叫我秦警官,”秦衍看着她,眸色渐深,“就像你刚刚叫他杨警官一样。”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语气甚至说得上是温和亲切,但阮千曲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眼中那一丝不悦。   阮千曲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那么怕麻烦的秦衍突然主动给她剥虾,毫不顾忌同事在场,这么没头没脑的表现,让她不禁想到了雄性动物□□向同类宣示主权的行为。   现在想想,秦衍的不悦好像是从她那句“朋友”便开始了。   哼,还说她幼稚,现在到底是谁幼稚。   秦衍的五官本就长得十分年轻,那天他第一次出现在白鹭吧的时候,一身简单的学生打扮,根本让人看不出年龄。   阮千曲望着对面这个正在专心剥虾的男人,他表情淡淡的,眼眸低垂,高挺的鼻梁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锐利之感,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剥开虾壳,多了几分烟火气息,距离感无形中冲淡了许多。   她刚刚对他的评价是什么?   哦,对,孩子气。   还真有一点。   她并不喜欢幼稚的男人,但秦衍不同,他身上有种微妙的矛盾感,那种成熟男性和少年气揉杂的气质很难形容,却非常具有吸引力。   这种感觉让阮千曲心中忽然涌出万般柔情,既想像小孩子一样赖在他怀里撒娇,又想揉揉他毛茸茸的头发,感受他偶尔迸发的稚气。   “秦警官,”阮千曲声线柔软,一双杏眼中泛着笑意,“请问您今年贵庚?”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为她俯首称臣》文案:   陈嚣和钟亦心的婚姻,充满了商业性质的味道。   正如那纸婚书,冰冷,苍白。   婚礼上那个客套疏离的吻,男人连唇角都是冷的。   新婚当日,钟亦心独守空房,到了半夜,陈嚣踏着月光回来,态度冷酷,向她提出分居要求。   佣人们都吓得不敢说话。   钟亦心穿着红色敬酒服,施施然拿出一张离婚协议书,笑盈盈签上自己的大名。   她气息甜美,“陈先生,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陈嚣挑眉。   “一年时间,我会得到你,”她笑得像只小狐狸,“你赢了,这张纸归你,我赢了,你归我。”   陈嚣嗤笑,薄唇勾起,不屑至极。   钟亦心也笑,吩咐佣人搬出一只黑色行李箱放在陈嚣面前,她柔声说:“亲爱的,我都帮你收拾好了,慢走不送。”   再后来,于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头,她松开他的手,坦然道:“陈嚣,我腻了,咱们离吧,协议书我签好字寄给你。”   男人反手将她禁锢在怀,英俊的脸上满是强硬凶悍:“这才半年,你玩我呢?”   钟亦心巧笑倩兮,垫脚凑至男人耳边:“现在开始,换你追我。”   小剧场:   陈嚣和钟亦心分居的消息不胫而走,有知情者爆料,两人早已离婚,形同陌路。   某天,两人作为特邀嘉宾,同时出席一场慈善晚宴。   记者眼尖,敏锐地发现陈嚣手上的抓印,还有钟亦心白皙肩颈上的可疑红痕。   陈嚣漫不经心地说:“野猫挠的,太皮了,回去慢慢收拾。”   钟亦心冷哼一声,轻抚脖颈,淡声说:“野狗咬的,不通人性,回去就扔。”   晚宴结束,钟亦心被陈嚣粗暴地拽进车里,男人气息冰冷危险,“听说你要把老子扔了!”   1.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2.男主否认上面一条,表示自己才是被虐的那个   3.作者说句公道话,这是一个专治各种不服小狐狸X桀骜毒舌狗男人的故事 第18章   那天晚上回去, 阮千曲做了整整一夜的梦。   她曾经在某个科普类app上看到过一篇文章,其中有一条冷知识她觉得很有趣。   人在做梦的时候会无意识错估自己梦境的实际时间,你以为自己做了两个小时的梦,可能那个梦实际上才发生了二十多分钟。   所以,准确来说,她觉得自己是一整晚都在不停做梦,一个梦境结束了,下一个又紧跟而来。   她梦到当天晚上被她吃掉的小龙虾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从盘子里跳出来,冲她呲牙咧嘴, 大力挥舞着它们被烧得火红的钳子,跳到她的衣服上, 又顺着她的衣服往上爬。   她惊呼不要, 它们哪里肯听,只顾着奋勇向上爬, 直到它们通通钻进她的衣领……   这个梦到此为止,她在心脏揪起来的那一刻苏醒过来,望着从窗帘外透进来的黑压压的天色, 来不及恐惧, 迷迷糊糊间, 她又睡着了,进入下一个梦境。   这一次,梦里的主角换成了秦衍。   这个梦很蒙太奇,由几个不同的分镜交错组成, 第一个画面是那天在警局外她打电话时撞见秦衍抽烟,他神色不明,说要送她回家;下一个镜头又变成他们面对面坐着,秦衍在给她剥虾,虾肉丢在她碗里,这一次看上去要温柔多了;   他淡定地回答她的问题,他说,“我今年二十八岁。”   接着画面风云变幻,她坐在秦衍的车里,他正在开车,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他跟阮千曲说了句什么,她轻轻地笑起来,告诉他,她就是喜欢叫他秦警官……   画面一转,这似乎是最后一个梦境了,格外绵延,梦里的色彩也更加缤纷神秘。   在那个狭小逼仄的酒吧里,周围人事物都被她的潜意识隐去,就像加上了美图软件里的模糊特效,只剩下中间那一圈是清楚的。   她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在梦境里,用上帝视角看着自己亲上秦衍的嘴唇,他没什么表情,又或者有,但她看不清。   来不及多想,这个梦就结束了,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   夏天的早晨来得会比较早,浅浅算一下,大概还有半个钟头天色就要亮起来了。   阮千曲被一个个纷扰的梦搅得一夜都没睡好,醒来的时候头昏脑胀,空调设置了定时,半夜的时候自动关掉了,她裹着一张薄毯,额头都被热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拿上一套干净的内衣裤,又从衣柜里抽出一件白色吊带和一条蓝色的运动短裤,洗了个澡,把自己被汗湿的头发也洗干净了。   阮千曲习惯将头发吹到七分干,发梢微湿,软软地搭在圆润光洁的肩头。   因为睡眠不足,她的面色比往日稍显苍白,嘴唇也不似平时红润,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慵懒。   已经快天亮了,她没打算继续睡觉,倒了杯冰牛奶站在阳台上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尤丽珍说过要她负责把对面房子重新租出去的事情,又踩着拖鞋重新回到客厅里。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三室一厅的格局,主卧用作她的卧室,另外两间房都空着,偶尔父母会过来住。   房子是在她初中的时候买的,那时候尤丽珍按照她自己的审美将房子装修了一遍,后来阮千曲自己住进来后,好说歹说,软磨硬泡,终于得到许可,将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   其实也就是重新刷了墙,换了些她喜欢的软装风格,她不喜欢时下流行的北欧极简风,倒是格外喜欢暖色调。   墙面是暖暖的脏粉色,饱和度低,又不失温馨,沙发是她特意托人在法国一个小众品牌里买来的,颜色是大象灰,皮质极好,坐下去整个人舒服得不想起来,电视墙旁边竖着一只设计感极强的落地灯,是她搬进来那天陆一鸣送的。   据说价值不菲。   她经营酒吧,习惯了晚出晚归的生活,最开始的时候昼夜颠倒,有时候半夜从酒吧回来还是睡不着。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开始习惯抱着笔记本坐在客厅沙发上追剧,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   阮千曲软软地靠上沙发,打开电脑,在本市最大的生活网站发布了一条租房信息,她斟酌了一下,编辑了如下内容:   本人在碧桐小区自有房屋一套,面积约100平,一厅三室一厨一卫,家具齐全,小区二十四小时保安,附近交通便捷,楼下就是三号线,租金一月六千,押一付三,租房者需提供有效身份证件,且在本市有正当工作,近期可看房,有意者请联系阮小姐:138XXXXXXXX,微信号同上。   接着,她又跑到对面的屋子拍了几张照片,用软件稍微修了一下图,传到网站上。   内容发布成功后,阮千曲将电脑放到茶几上,打算把最近正在追的那部美剧看完,却不知什么时候歪在沙发上睡着了,等到她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   阮千曲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她以为是骚扰电话,想也不想就挂掉了。   那人坚持不懈,又打了过来。   阮千曲被烦到不行,什么毛病啊,大周末的早上电话轰炸别人,简直是犯罪!   “喂,哪位?”尽管有些起床气,阮千曲还是放缓了声音,没有在电话中表现出来。   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我昨天在网上看到你发布的租房信息,想问一下今天有没有时间看房子?”   阮千曲看了看时间,七点半,这个时候看房子,他不用睡觉的吗?   都已经被吵醒了,阮千曲也没心情再继续睡了,只好跟对方约定九点钟准备看房。   她听着对面的声音很年轻,斯斯文文的,虽然是个男人,不太符合尤丽珍对租客的要求,不过让他看看房子也无妨。   这边租房子的大多都是附近上班的白领,能付得起六千租金一个月的人,工作应该差不到哪儿去,至于其他的,看看再说。   阮千曲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上运动服出去跑了个步,掐着时间回来,刚好九点。   那人还没到,她不紧不慢地回屋喝了杯牛奶,过了十分钟,还没到,也没个电话。   她从来不迟到,也不喜欢迟到的人,她默默在心里给对方扣了不少分。   九点半的时候,门铃响了,阮千曲皱了皱眉,还是去给对方开了门。   来人个子偏矮,干瘦干瘦的,看起来不是很精神,穿得倒是西装革履,还打着领带,脸上透着一股精明,从见到阮千曲那一刻起,眼神就像粘在她身上了一样。   像个买保险的。   老实说,阮千曲对这个人印象非常不好。   可人都来了,她只好走过场似的带这人在房子里走了一圈,很敷衍地介绍了一下房子基本情况,无非也就是昨天在帖子上说的那些话,又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   那人看了房子即刻表示愿意搬进来,可以马上签合同,越是这样阮千曲越是觉得有鬼,打定了主意不能租给他,便找了个理由随便打发了他。   接下来几天,都有不同的人过来看房子,没一个让她满意的,要不然就是讨价还价,要不然就是看着不像好人。   原本她以为租个房子很容易,经过这几天,突然有些被打击到了。   也许真该交给中介来办。   这天晚上,阮千曲从白鹭吧回来的时候刚好晚上十一点,时间对她来说不早不晚,她洗完澡,换上一件白色的丝质睡裙,刚从浴室出来,准备玩会儿手机再睡觉。   刚进门的时候手机被她放在玄关处的鞋柜上了,她汲着拖鞋慢悠悠走过去拿手机,却意外地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窸窸窣窣,不像是脚步声,声音不大,一阵一阵的,却十分可疑。   在她提出要搬出来一个人住的时候,尤丽珍刚开始非常反对,从妈妈的角度来看,让一个正值青春年华,在她看来如珠如宝的女儿出来一个人住,无异于是将自己的含辛茹苦养大的羊宝宝投入狼群。   那时候尤丽珍跟她碎碎念了很多恐怖故事,大多是一些可怕的社会新闻,“独居白领深夜遭陌生男人尾随,睡着后男人竟撬锁进门!”、“独居女子被男人强行拖出出租屋,监控画面令人胆寒!”、”独居女子竟遭上司强行破门,瞬间被扑倒侵犯!”……   这些只是冰山一角。   总之,这些标题的关键词就是一个——独居,在她可爱的妈妈看来,阮千曲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危险。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是衣料刮擦发出的细碎声音,说不上吵,却很惹人烦。   每次她凝神去听,那个声音就消失了,而当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声音又骤然出来,像是在跟她捉迷藏。   即便阮千曲自诩是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从小到大阅尽无数经典恐怖片,可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   她也知道这个想法很傻,可是。   该不会,有鬼吧?   “可能有鬼”这个念头在阮千曲脑海里转了还不到十秒钟,她就自行打消了这个可能性,现在还不到十二点呢,通常鬼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况且,她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鬼来找她做什么?   她安静下来,将手机调至静音,光脚踩在地板上,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她倒要看看门外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搞什么鬼。   随着阮千曲一步步趋近门口,她的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离门外那个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她驻足门口,平稳呼吸,悄悄凑上头顶上方的猫眼。   ……   透过自家猫眼,她看到一个身形瘦弱的男人正在捣鼓对面那扇门,他弯着腰,对着锁眼捣鼓了半天,没有结果。   接着又转过身来,朝着她这边走过来,步履谨慎,那双眼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不像是喝了酒。   他那张脸在猫眼中显得有些扭曲,一双绿豆大的眼中闪烁着怪异的光,他脸上戴着口罩,头上还带着一顶黑色的渔夫帽,几乎挡住了大半张脸。   装备这么齐全,显然是有备而来。   阮千曲心里有些发慌,她在这里安然无恙住了这么久,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碧桐小区虽然是老小区,但安保这方面一直做得不错,之前她发布租房信息的时候写的二十四小时保安并不是假的。   这人胆子真大。   那人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样子很奇怪的工具,对着她家大门捣鼓了起来,贴着门,能听到撬锁的声音。   阮千曲的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恐惧到了极点,却发不出声音。   这还不如有鬼呢。   手机还紧紧攥在她手里,她慌乱中不失理智,原本已经按下了报警电话,忽然想到现在坏人就在门口,警察来还需要时间,她必须找到最快的求救方式!   阮千曲走到沙发旁边,眼睛盯着大门口,慌忙拨通了物业保安室的电话。   她压低声音,言简意赅地告诉接线保安,她是302的业主,现在有个陌生男人正在撬她家大门,请保安立刻过来。   保安在那边听了也有点吓到了,他让阮千曲先到房间里躲一下,他会马上过来。   阮千曲很听话,乖乖地躲回自己的卧室里,锁上门,还是不放心,把床前的书桌搬到门口抵住……   碧桐小区不大,从保安室走到这里,就算用正常步速三分钟也足够走到,何况现在情况危急,相信保安也不会悠哉悠哉地拖延时间。   她知道大概率不会出什么事,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还是难免紧张。   她坐到床上,才发现自己的手都已经被汗湿了,太紧张了,可是心里隐约觉得好像漏了一件事……   报警!   对!报警!   遇到这种危险情况,应该马上报警,请正义的人民警察来除暴安良!   自那天吃完大排档,秦衍送她回家之后,两人还没有联系过。   阮千曲将手机解锁,心跳得剧烈,一时间分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那份突然升起的期待……   她想给秦衍打电话,却突然想起自己根本没有他的手机号。   有些丧气地垂下手,阮千曲瘪着嘴想了想,有些不甘心。   她索性点开微信给秦衍发了一条微信,速度奇快无比,发完后,又破罐子破摔一般,将手机扔回床上。   ——“有个坏人在撬我家大门,秦警官你能来救我吗?” 第19章   保安手脚很快, 在接到阮千曲的电话后,他带上了一支电警棒,为了保险还叫上了另一个保安,两人一起,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阮千曲的住处。   那个男人当时正忙着撬锁,保安们训练有素,手脚放得很轻,几乎毫不费力就将他抓了个正着。   阮千曲在卧室里听到门外的动静,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听到门口的喧闹声, 还是不敢有其他动作。   直到她听到有人大力敲门,她听出那个叫她“阮小姐”的声音是门口的刘保安, 他曾经帮她收过很多次快递, 阮千曲记得他的声音。   她心里那颗大石头这才放下来,心情轻快, 几乎是一路小跑到玄关,一拉开门,就看到两个保安站在门口, 刚刚那个撬她家锁的男人已经被控制住了。   “阮小姐……你还认得我吗?我是前几天来、看房子的!我是来找你谈租房子的事情, 没别的, 你快帮忙解释解释!”那男人被保安按着头,声音别扭又沉闷,仍在不甘心的扭动着。   在保安强有力的钳制之下,他的挣扎显然是徒劳无功的。   阮千曲看着那人, 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   她都已经在帖子里说过了,这里的保安可是相当负责的,他居然敢堂而皇之的上来撬锁。   经此一事,她对碧桐小区的保安更有信心了。   刚刚在门口叫她开门的刘保安面上带着歉意,他说:“阮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溜进来的,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阮千曲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安然无恙,她想起什么,又问:“报警了吗?”   另一个保安年纪轻一些,他按着那人,回过头大声回答:“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这家伙跑不了了……”   说完,他还愤懑地说:“非得把这种人抓进去蹲一阵儿不可,太猖狂了!”   阮千曲轻笑一声,靠在门框上,跟刘保安简单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包括他前几天来看房子的事情,还有她刚刚是怎么发现他在门口撬锁的。   刘保安听得频频点头,不仅夸她安全意识不错,还向她连连保证以后一定会加强保安夜间工作的力度,确保此类事情以后不再发生。   阮千曲笑了笑,夜深了,她刚刚绷成一根弦的神经突然间松懈下来,困意席卷全身,她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阮小姐,待会儿警察过来可能得找你做个笔录……”刘保安委婉的表示,她现在还不能回去睡觉。   这么一说阮千曲突然想起来了,刚刚她给秦衍发了那条微信之后,就自暴自弃一般将手机藏进了枕头底下,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听不看,就算他没有回复,自己也不知道。   完全掩耳盗铃的做法。   其实发完那条微信她就后悔了,现在已经十二点,他多半已经休息了,等到他明天早上起来,看到自己发的这条没头没脑的消息,不知道作何感想。   阮千曲突然很想掐自己两下。   刚刚保安抓人的时候闹出了一点动静,惊动了楼上楼下的邻居,纷纷都披着睡衣出来看情况。   几个阿姨都认识阮千曲,跟尤丽珍的关系也不错,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纷纷上前安慰阮千曲。   几个阿姨太过热情,其中住她楼下的张阿姨特别好心,还特意回家给她盛了碗绿豆汤,冰冰凉凉,说是喝了可以下火。   阮千曲也不推辞,说了谢谢就开始喝绿豆汤。   她一边嚼着煮到软烂的豆子一边想,她现在的确需要下下火。   没想到的是,一碗绿豆汤还没见底,秦衍就来了。   他是带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一起来的,他穿着便服,白色的T恤衫,外头套一件薄薄的运动外套,下面穿着一条略松的灰色休闲裤,裤腿略收,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朝气蓬发,衬得那张脸愈发年轻。   他穿得这么日常,却仍然叫人无法忽略,他面色严肃,气势并没有因为没穿警服就弱了半分,反倒显得比旁边两个警察更加沉着。   阮千曲看得一愣。   保安将那个男人移交到了穿制服的警察手里,他们站在走道里交谈着,秦衍越过他们走到阮千曲这边来,第一句话就是,“你没事吧?”   “没事。”她支吾着点点头,和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发现他眼里有一丝焦急。   她突然想把这碗绿豆汤分给他喝一点。   “曲曲,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阿姨已经给你妈打电话了,你爸妈待会儿就过来陪你……”阿姨还在说着,她却忍不住愣了一下。   糟糕,本来想着今晚到底没真正出事,不必惊动爸妈,免得平白让他们担心一场。   其实阮千曲还是有点私心,不想给尤丽珍留下一个“把柄”,她几乎可以想到,尤丽珍带着一脸“妈妈说的都是对的”表情劝她搬回家住。   有些头痛,她好想问张阿姨再要一碗绿豆汤。   警察们跟保安交接完之后,就过来找她问笔录,秦衍也在旁边听着,不发一言。   阮千曲把大致情况又跟他们说了一遍,左不过也是刚刚保安讲的那些,两个警察问得很细致,态度也很温和,顺便还帮她检查了一下门锁。   “你这个是A级锁,不太安全啊,很容易撬开的,你今天是运气好,碰上了个没经验的罪犯,不然这个一下子就能撬开,”那个警察直言不讳,“最好换一个,你一个女孩子单独住,不要不舍得这点钱。”   阮千曲也凑过去看门锁,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肩上突然一暖,她怔怔地回过头看,是秦衍把他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他一声不响,神情却分外坦荡,仿佛心中并为藏私,这一下倒让阮千曲不好意思起来。   她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件白色睡衣,还好,并不透,胸口也不算很低。   这件衣服是她跟尤丽珍逛街的时候买的,跟“诱惑风情”没有半毛钱关系,反倒有几分乖乖的味道。   身上这件外套尚带着一丝暖意,她偏过头的时候,能闻到一阵淡淡的香皂味,带着一丝清冽,她想起自己每次贴近秦衍,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   两个保安凑在警察旁边观察她家门锁,顺便在警察的科普之下学习防盗知识,这下反而给阮千曲留下了些许空闲。   她轻声对秦衍说:“你怎么来了?”   秦衍看着她,似乎觉得她这句问话很奇怪,”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阮千曲抿了抿嘴,她的本意本来是想问他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而且还穿着便服,可秦衍这个答案莫名让她一阵窃喜。。   说得好像她叫他过来,他就乖乖过来了似的。   “怎么没有穿警服呀?”她跟秦衍并排站着,面朝着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看着他,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上课的时候为了跟同桌讲话不被老师发现,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只靠声音交流。   “我刚下班,走出警局就收到你的消息,问了同事才知道你这里有人报警,”他看了阮千曲一眼,“我就跟过来了。”   “这么晚才下班吗?”她的手藏在秦衍宽大的外套里,不自觉地捏了捏,她压低了声音,悄悄凑近了他,“我这边已经没事了,你早点回去睡觉吧。”   “不急,”秦衍看她一眼,又对那两个警察说,“老郑,小邱,你们先把人带回去,按流程走,该关多久关多久。”   老郑答应了一声,铐着那个男人就要往下走,“行,秦队,那我们先走了,您跟您朋友先聊……”   他看上去三十多岁,样子很稳重,话不是很多,可是态度上对秦衍格外尊敬,一口一个“您”。   相反那个叫小邱的警察明显年轻多了,他走的时候还打量了一眼阮千曲,眼神里明显带着好奇,下楼的时候,他凑到老郑身边说了句什么,还回头频频看她。   老郑没好气地撞了下他的胳膊,“别多管闲事!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卦干什么……”   随着他们下楼,声音也渐行渐远了,门口突然间冷清了很多,只剩下她和秦衍,还有那几个看热闹的阿姨……   “哟,这小伙子,不就是上次送你回来那个?”张阿姨打一开始就觉得眼熟,只是楼道里灯太昏暗了,她到现在才终于认出来,她拉了拉阮千曲的衣袖,“是个警察啊,不错不错。”   阮千曲无奈地干笑了一声,不想问她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在哪里。   好在几个阿姨虽然很好奇,但也不是特别多事的,见她这边事情解决了,安慰了阮千曲几句,又都各自回家睡觉了。   现在才是名副其实的“只剩下她和秦衍两个人”。   阮千曲看秦衍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再想到他刚刚说的那句“不急”,她乖乖地往旁边一让,“秦警官要进去坐坐吗?”   她这话纯粹是客气。   现在都十二点了,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她满心以为秦衍会婉言谢绝。   谁知道他却不按套路走,一抬腿就进去了,他站在玄关的地毯处,回身问她:“要换鞋吗?”   玄关处暖黄色的灯光自他身上倾泻下来,明暗交错,他侧着脸,手轻轻撑在墙上,像是从插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第20章   阮千曲压下满心错愕, 心里却意外地浮起一个念头。   他真是奇怪又有趣,不按套路走,总是会让她感到意外,但他又永远彬彬有礼,恰到好处的守着分寸感,让人心甘情愿地跟着他的脚步来。   她跟进来,将门关上,带着秦衍往里走,“不用换鞋,我家没有男士拖鞋。”   其实是有一双的, 阮国华偶尔过来的时候会穿,但只有那一双, 考虑到秦衍可能有洁癖, 像拖鞋这种隐私性比较强的物品他未必愿意与别人共享,阮千曲干脆就当没有。   反正陆一鸣每次过来也是直接往里走, 不管他怎么跟阮千曲抱怨,让她给他准备一双拖鞋,她都无视他的意见。   她家鞋柜已经够挤了, 为了放她买的新鞋子, 阮千曲都不得不将几双闲置率比较高的鞋收进鞋盒里, 哪有空间放别人的拖鞋?   阮千曲请秦衍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事发突然,她也没时间整理自己随意扔在沙发上的衣服。   她暗自瞟了一眼,还好, 没有内衣袜子什么的,一件波西米亚风的流苏小吊带、一条白色的阔腿裤,是她今天出门时对着穿衣镜换衣服留下的。   她家的穿衣镜竖在客厅的侧边,刚好对着沙发,平时换衣服的时候阮千曲习惯将要换的衣服一次性抱到沙发上,对着穿衣镜慢慢试。   还有一条羊绒披肩,平时在沙发上吹空调如果觉得冷了,她会用到这条披肩,所以常年挂在她家沙发上。   不算太乱,反而有着几分生活气息,如果收拾得太干净整洁了,或许会给他一种刻意的感觉,好像自己是蓄谋已久邀请他到自己家来似的。   秦衍坐在了沙发的最右侧,那条披肩刚好就落在那一侧的扶手旁。   阮千曲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本来设定的温度固定在23度,她想了想,将它调到了19度。   “你很热吗?”秦衍注意到她将温度调低,他的目光落在那件运动外套上,“如果热的话,你可以把外套脱下来。”   阮千曲拢了拢外套,不仅没脱下来,反而将两只手穿进宽大的袖子里,袖子太长,手臂垂下的时候落下来空空的一小截。   她冲他眨眨眼,“不热,一点都不热。”   接着,她慢悠悠走到冰箱那里,拉开门,然后转过头问他,“你要喝什么?我这里有橙汁、椰奶,还有绿豆汤……”   其实还有几瓶小粉象,樱桃味的精酿啤酒,是她在冰箱里的常备饮料。   在她的强烈安利下冯乐笑也爱上了这种酒,事实上她曾经怀疑过,冯乐笑每次到她这边来是不是单纯为了蹭酒……   想到上次在大排档里秦衍对啤酒的抗拒,她当然不会把无辜的小粉象供出来。   她的手指已经碰到了那瓶椰奶的边缘,如果要她选,她觉得椰奶会比较适合他,不像牛奶那么浓郁,又带着椰子特有的清新……   “绿豆汤是你自己做的吗?”秦衍将手臂搭在膝盖上,胳膊处的肌肉微微隆起,鼓起一个弧度,他探着身子朝冰箱这边看,像是想看看绿豆汤是什么样子。   阮千曲唔了一声,将那碗用透明玻璃碗装着的绿豆汤端出来给秦衍看了看,“是今天上午煮的,被我喝的只剩这么一点了,你要喝这个?”   “可以吗?”秦衍看着她。   “当然可以。”看到他这个样子,阮千曲忍不住微微一笑,她将绿豆汤搁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又快步走到厨房给他拿了一只小勺子,银色的,勺子的顶端是一只小熊的模样。   秦衍捏着这只相当卡通的勺子沉默片刻,抬头问她:“我可以不用勺子吗?”   他教养良好,跟人说话的时候每每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即便对不熟的人来说,这种客气有时候也意味着疏离。   阮千曲莫名感觉他是那种对自己有一套要求的人,他并不会刻意去遮掩那种疏离感。   他捧着玻璃碗,修长的手指轻轻托着碗的下沿,侧着脸向她发问,下颌线流畅地勾勒出一个优美的线条,眼神很干净。   这样的秦衍,根本让人没办法对他说不。   “嗯?哦,可以啊,那直接喝吧。”阮千曲笑眯眯地接过那只勺子,又将它重新放回厨房。   阮千曲坐在他旁边那只单人沙发上,不远不近。   秦衍喝东西的时候很安静,不会发出任何怪异的声响,却也不会显得扭捏,相反,他喝得很快,一碗绿豆汤很快就见了底,带着少年特有的爽朗。   “好喝吗?”阮千曲看着他。   秦衍点点头,放下碗,“很好喝,比外面卖的那种要好喝多了。”   阮千曲满意地笑了笑,虽然一碗绿豆汤算不算展示厨艺,但至少也是一句表扬,她很开心听到他这么说。   “那当然了,煮绿豆汤也是一门学问,绿豆要煮得沙沙的才好喝,这可是我外婆传下来的秘方。”   秦衍看着她,意有所指,“你外婆传下来的秘方真多。”   这句话的意思阮千曲当然听明白了,那天在秦衍的车上,她曾经答应过要做红烧肉给他吃,还很不客气地夸下海口,甚至不惜把阮国华拿出来做例子。   结果到现在她都没实现这个诺言,她低头不语,不打算接他这个话茬。   大晚上的,让她去哪儿给他弄红烧肉吃?   好在秦衍没有纠缠这个话题,他继续喝那碗绿豆汤,微微仰着脖子,喉结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突出,随着他的吞咽动作上下移动,阮千曲不经意看了一眼,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她突然有个怪异又大胆的念头。   ——喉结为什么会动?如果她碰一碰,又会是什么感觉……   她无言地看了一眼空调遥控器,突然觉得有点热,想把温度调得更低一些。   四周相当安静,夜已经很深了,只听得到空调发出的轻微电频声,阮千曲很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秦衍很快搞定了那碗绿豆汤,他从茶几上抽纸里抽出一张擦了擦嘴,端着碗径自朝厨房走去,“你坐着,我去洗碗。”   阮千曲连忙站起身,“碗放在水槽里就好,待会儿我来洗吧。”   “没事,我顺手洗了。”厨房那边传来水流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他将碗放进橱柜里,秦衍从厨房走出来,手上挂着水珠。   阮千曲及时地递上一张纸巾给他擦手。   “刚刚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秦衍坐回沙发上,身体微微侧向她。   阮千曲微微一怔,“什么电话?”   “刚刚给你发消息你一直不回,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秦衍皱起眉头,“没听到吗?”   阮千曲明白过来,她说,“哦对,我刚刚洗完澡准备睡觉,就把手机调成勿扰模式了,没听到你给我打电话。”   她当然不会告诉秦衍,她是怎样傻兮兮地在给他发完微信后,就像鸵鸟一般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当然听不到了。   等等!   秦衍给她打了电话,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现在有他的手机号了?   这个想法让她忍不住勾起嘴角,眼眸低垂,仍然掩不住其中的笑意。   “这样……”秦衍微微颔首,又说,“你可以把我的手机号添加到个人收藏里面,再设置成允许来电,这样即便调成勿扰模式,我打电话来你也能接到。”   “啊?怎么调?”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出口,问完又发觉不对。   她难道不应该问“为什么要调?”   秦衍往她那边靠近一点,拿出手机给她示范,阮千曲不得不凑过去看。   她身上穿着的那件外套跟他的上衣不时摩擦,两人靠得太近,她一偏头就可以看到他干净的耳廓,上面透出淡青色血管……   她的右手悄悄从他的后背绕过去,抓起那只歪在沙发靠背上的小黄人布偶,指甲深深地陷入小黄人毛绒绒的布料中。   好像这样就能让她的心跳稍微和缓一些。   谁知秦衍偏偏在这个时候向后靠去,恰巧压在了她的手臂上,秦衍感觉自己的后背碰到了某种温软的触感,他下意识弹开,朝后看去。   阮千曲来不及抽回手,她睁着一双杏眼,显得有些无措。   这个动作好奇怪,他该不会以为她趁他不注意,偷偷伸出“咸猪手”,想要占他便宜吧?   阮千曲连忙抓起那只小黄人,冲他晃了晃,尴尬一笑:“你别误会,我是想抓这只娃娃。”   “误会什么?”秦衍看了一眼那只戴着眼镜、表情俏皮的小黄人,面露疑惑。   她干巴巴地笑了笑,将头埋进小黄人的背上,歪着头看他:“没什么,你看它可爱吗?”   秦衍对此不做评价,他一个大男人,对这种玩偶从来不感冒,但他注意到她家里到处都摆放着这种娃娃,电视机旁、沙发上、餐桌的椅子上,就连冰箱上都坐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   “你很喜欢这种……”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娃娃?”阮千曲会过意来,她摇摇头,“这些不是买的,是别人帮我抓的,你知道那种抓娃娃的机器吧?投币进去就可以玩了。”   她很耐心地给他科普,秦衍有些无奈,“我知道,那个叫抓娃娃机。”   在她眼里,他是不是很老土?   阮千曲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俏皮一笑:“抱歉,我以为秦警官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是不感兴趣,但还是知道的。”秦衍想了想,又问,“所以这些都是你夹的?”   “当然不是,我是手残选手,一个都夹不起来,所以我从来不夹娃娃,不想浪费钱,这些都是别人帮我夹的。”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秦衍挑眉:“别人?”   阮千曲心中一紧,还来不及向他解释,这个所谓的别人就是在白鹭吧工作的原子,她是个狂热的夹娃娃爱好者,她家里的娃娃都是出自原子之手……   阮国华和尤丽珍就在这个时候开门进来了。 第21章   在阮千曲的设想中, 她从来没想过会让自己的父母看到她深更半夜,跟一个他们没见过的陌生男人,以这种极其暧昧的距离靠在沙发上。   从小父母对她就管得很严,到了初中为了严防她早恋,尤丽珍几乎每隔一天都会跟她灌输早恋的危害。   记得初三那年情人节,不知道班上的哪个男生往她书包里塞了情书和巧克力,她对此毫无察觉,直到回家写作业的时候无意间被尤丽珍看到。   尤丽珍如临大敌,将情书和巧克力通通收走,之后的一个月, 父母两人轮流去学校接送她上下学,严防死守。   就父母二人“齐心协力”之下, 阮千曲整个初高中也如他们预期的那般, 没有早恋,也没有任何影响她学习的异性。   好在阮千曲天生开窍比较晚, 青春期的她根本无意早恋,更没兴趣跟周围异性发生任何超乎友情之外的关系。   她的叛逆期来得比较晚,在十八岁那年姗姗来迟, 至今父母都不知道, 她在腰窝上纹的那只娇艳欲滴的小樱桃, 还有她旁边这个,被她酒后强吻的男人。   “这位是……”尤丽珍一脸错愕。   老两口从邻居那里得知女儿这边差点出事的消息,火急火燎地驱车从城市另一头赶过来,一路给阮千曲打电话都没人接听, 后来从邻居那里确定了她没出事,悬着的一颗心松了下来,还是催着丈夫快点开。   不亲眼看到,怎么能确认自己的宝贝女儿安然无恙?   谁知道一开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这并不符合尤丽珍心中的“安然无恙”。   “爸,妈,这是我朋友,他叫秦衍,知道我出事了特意过来看我的……”阮千曲扔掉手里的小黄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秦衍也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他镇定多了,不慌不忙地跟阮千曲的父母打招呼,“叔叔,阿姨。”   尤丽珍嗯了一声,她和阮国华换了拖鞋,两人走到茶几旁边,这次是阮国华先开口:“秦先生是曲曲的朋友?怎么以前没见过,来,先坐着,不要拘束。”   阮国华比尤丽珍开明许多,尤其是在阮千曲成年之后,他甚至鼓励女儿如果遇到合适的男孩子,可以试着谈一次恋爱。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秦衍高大俊朗,眼神坦荡如砥,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也落落大方,阮国华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谢谢叔叔,不过现在有点晚了,我该告辞了,不打扰你们休息,”说着,他看了阮千曲一眼,又说,“刚刚我不放心千曲一个人在家里,就想着等你们来了再走。”   这句话倒像是在替她解释了。   阮千曲恍然大悟,难怪刚刚她开口邀请,他就忙不迭地进门,原来是怕她经过那件事后,一个人呆在家害怕……   他这么细心,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他刚刚提到她的时候,叫她“千曲”,仅仅去掉了姓氏,不见得有多亲昵,却无形中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又不至于让她父母多心。   以朋友的关系,叫一声“千曲”也无可指摘。   他的分寸感永远这么无可指摘。   尤丽珍听到他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绷着张脸,她悄悄打量着秦衍,他长得十分英俊,言语间不卑不亢,她的面色逐渐和缓下来。   “秦先生是做什么的?”尤丽珍这话问得非常直接,以她居委会主任的情商,自然有很多种迂回的方式可以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但她选择了单刀直入,不绕弯子,因为她觉得根本没必要。   一个超过凌晨十二点钟坐在女儿家沙发上的男人,要让她相信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未免太小看一个母亲的智慧了。   既然如此,问一下对方的职业理所当然。   秦衍对此似乎并不介意,他简单地说:“我在公安局刑侦支队工作,刚刚是跟我同事一起过来的。”   正当职业,甚至是一个自带光环的正当职业,尤丽珍默默在心里给他加了十分。   “是吗?哎,小秦你人真不错,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吃饭,阿姨亲自下厨……”   阮千曲拽了拽尤丽珍的衣服,满脸写着尴尬。   阮国华适时开口了,“好了,已经很晚了,不要拉着人家问东问西的,曲曲,还不快送小秦出门?”   阮千曲忍不住朝老爸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解围小能手!   阮国华也朝她挤挤眼睛,意思是还不快去?   阮千曲拉着秦衍就往门口走,边走边压低声音说:“不好意思,我妈那个人就那样,她没恶意,只是太紧张我了。”   没多久两人走到门口,秦衍拉开门走了出去,两人站在门口,他低声说:“不要紧,阿姨肯定把我当成你男朋友了。”   阮千曲呼吸一滞,正在想该怎么接他这句话,又听见他低喃一句:“这样也好,免得你家人再给你介绍对象。”   她不禁抬头,睁圆了眼睛看着他。   他在说什么?   “我妈已经很久没给我介绍对象了好吧……”阮千曲说着,朝客厅里望了一眼,以防有人偷看。   “那就好。”秦衍摸了摸鼻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目光如炬,在楼道的灯光下看不出丝毫疲惫,一直望进阮千曲的眼睛里。   阮千曲愣了愣,“什么问题?”   “刚刚你父母进门之前,我问你,别人是谁?”秦衍又重复了一次,“你还没有回答我。”   他的眼神坦率中又带着一丝试探,似乎是在说,如果今天得不到她的答案,他就打算跟她一直耗在这儿了。   阮千曲垂眸低笑,“就是你第一次来酒吧,带你进门的那个服务员,叫原子,还记得吗?她夹娃娃可厉害了。”   闻言,秦衍的神态忽然轻松下来,他忽然笑了,表情认真:“夹娃娃而已,又不是多难的事。”   “你会吗?”她并不是质问,而是合理的怀疑。   “不会,”秦衍突然笑了,笑容爽朗,像个率直的大男孩,十分有力地昭示着自信,“但我可以学啊。”   ……   送走了秦衍,她轻轻靠在门上,沉默片刻,视线落在身上穿着的这件外套上,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把衣服还给他。   这天晚上,尤丽珍和阮国华没有回家,就留在这里休息,一来是因为太晚了,不方便来回折腾,二来,尤丽珍有太多话想问女儿。   于是这晚,尤丽珍睡在阮千曲房里,阮国华则宿在了旁边的客卧。   两母女自她小学五年级之后就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觉,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却又让阮千曲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依恋感,她轻轻蹭着尤丽珍的手臂,像小时候那样撒娇。   如果尤丽珍能不打听她跟秦衍之间的关系,此时的氛围还会更好一点。   她不得不含糊其辞,将这段时间她跟秦衍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当然,略过了那件发生在她十八岁时候的亲吻事件。   ——以及,他刚刚说要学夹娃娃的时候,她突然奔放起来的心跳。   “就是这样?”尤丽珍将信将疑。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样?妈,你不困吗?赶紧睡觉吧。”阮千曲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摆出一副要睡觉的架势。   尤丽珍轻笑一声,在黑暗中将阮千曲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直到盖住她的手臂。   “妈妈就是想知道,以后是不是不必给你介绍男朋友了?”   阮千曲立刻就回答:“一直都不用的,妈,你之前都不听我的……”   “好,这次听你的,妈妈觉得小秦挺不错,长得帅,有礼貌,对你也挺上心,知道你出事,第一时间过来陪你。”   她小声呢喃道,“你们才第一次见面,怎么就看出他对我上心了?我跟他只是朋友。”   朋友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像是自己都不确定。   “第一印象不一定全不靠谱,当然,妈妈以后也会慢慢考察他,你也要多花时间跟他相处相处,日久见人心嘛,时间久了,自然就知道合不合适。”   尤丽珍声音轻柔,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阮千曲觉得舒服极了,脑子发困,感觉自己迷迷糊糊就要睡着。   她忽然想到什么,强撑着睡意问,“妈,我一直很好奇,我跟陆一鸣认识那么久,你也挺喜欢他,怎么从来没想过要撮合我俩?”   尤丽珍笑了,“没错,妈是挺喜欢小陆,小时候他就老跟着绍明去你爷爷家蹭饭吃,绍明走了以后,他也经常会来家里,说是蹭饭,哪次来不是大包小包的?还不是为了看望老人?他嘴甜又机灵,事业有成,一表人才,的确是个好对象……”   提到阮绍明,阮千曲心里有些黯然,他去世那么久了,家里很少提他,这是一道抹不去的伤疤。   “但小陆这个人,太聪明,把人心看得太透……也太了解你了。”尤丽珍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过了一会儿,尤丽珍才开口,“但是妈知道,你对他没那个意思,妈又不傻,干嘛要撮合你跟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妈,你真好~”阮千曲甜甜一笑,左手挽着尤丽珍的胳膊,右手从枕头底下将手机掏出来,将秦衍的手机号保存下来,再按照他刚刚教的方法,把他添加到个人收藏。   她刚做完最后一步,正打算发微信问他到家没有,一点开对话框,他那边就发来一条消息。   ——陈嚣现在住我家,我好烦他,可以把你家对面的房子租给我吗?   阮千曲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她沉思片刻,忽然摇了摇尤丽珍的胳膊,“妈,我跟你说个事……” 第22章   “曲曲, 在想什么呢?”一只手在阮千曲面前虚晃了晃,试图拽回她的注意力。   “没事,”阮千曲回过神来,笑了笑,用筷子夹起碗里的一只虾仁馄炖,再用勺子托着,送入冯乐笑的碗里。   她亲昵地说,“尝尝这个口味,是刚出的新品种,老板往里面加了点新东西。”   冯乐笑挑起那一只馄炖, 有些烫,浑圆一只, 还在向外散发着热气, 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停顿了一下, 眉头皱着,像是在分辨那是什么味道……   “加了荸荠!”她略带惊喜地抬头,眼型偏圆, 脸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   正如她的名字, 乐笑, 自打阮千曲高中认识她以来,这个女孩似乎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没见她对谁发过脾气。   阮千曲最欣赏她的乐观主义,高考那年冯乐笑很倒霉, 刚好在考试第一天来了例假,直接导致整场考试发挥失常,与她最想去的那所学校失之交臂。   阮千曲为她觉得难过,还没想好该怎么安慰她,她已经决定要复读一年,打定主意要考上那所学校,那天冯乐笑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在那头还是笑着的。   “对,是不是觉得很清甜?”阮千曲夹起一只,鼓起腮帮子吹了吹气,接着说,“你都大半年没回来了,我经常一个人过来吃,那个老板还问我你去哪儿了……”   说着,她小口小口地将馄炖吃完,只觉齿颊留香。   这家小店叫“福缘小吃”,就开在距离白鹭吧不远的一条街道上。   阮千曲接管白鹭吧后,无意中发现这家店,从此这里就成了她和冯乐笑的固定聚会场所。   福缘小吃那时候还是个小摊子,没有门面,每晚开张的时候,所有食客为了吃这一口馄炖,不管高矮胖瘦,都得乖乖挤在矮桌子矮板凳上面,腿都没处伸,还是吃得不亦乐乎。   后来店主攒够了钱,买下旁边的门面,配置随之升级,换成了标准规格的桌椅,菜单也跟着更新了,新推出的那道秘制麻辣凤爪评价很高,几乎与店主的成名作“鲜虾馄炖”不相上下。   可以说,阮千曲和冯乐笑亲眼见证了这个解放食客双腿的过程。   冯乐笑去年毕业后去了外地一家公司工作,工作很忙,一年都回不了几次,这次放年假,她第一时间告知阮千曲。   这天晚上九点半,她降落在W市机场,在接机处毫无意外地看到了阮千曲向她热情的张开怀抱。   两人半年没见,半点没有生分,一拍即合,当即决定要来福缘小吃来一碗热乎乎的馄炖。   冯乐笑说:“怎么不找陆一鸣来陪你吃?”   阮千曲撇了撇嘴,“你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骚包一个,哪里肯纡尊降贵陪我来吃这种小吃?而且他最近痴迷健身,这种高碳水的东西他碰都不碰的。”   “是了,他的确挺骚包的,”冯乐笑说到这,忍不住笑了,忽然又像不经意间提起,“诶,他还是跟那位黎小姐在一起吗?”   黎小姐?   阮千曲正鼓着嘴吹馄炖,听到这个名字,她的眼神显得很困惑。   她冲冯乐笑抬了抬眉毛,表示自己并不知道黎小姐是谁。   冯乐笑解释:“过年那会儿他不是谈了个女朋友吗?长得挺漂亮的,好像是个空姐,他搭飞机的时候认识的……”   “哦,那个啊,早就分了,”阮千曲漫不经心地答,“上个月又换了一个,是他在英国认识的一个留学生,现在正如胶似漆呢。”   冯乐笑“哦”了一声,不予置评,低下头专注吃东西,过了几秒,忽然意识到一个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抬起头,怔怔道:“看我做什么?”   阮千曲有些犹豫,还是问了,“你对陆一鸣还……嗯?”   话没说完,但意思两人都懂。   她和冯乐笑都是心思聪颖之人,又做了那么久闺蜜,高中那会儿形影相照,几乎连生理期都同步了,谁又不懂谁的心思呢?   其实她不必听到冯乐笑的回答,心知肚明。   若不是放在心上,怎么还会记得那位黎小姐?   明明那时候陆一鸣自己都鲜少提起。   冯乐笑面色不改,仍是笑眯眯的,她好像没听懂阮千曲的话,状若无意换了个话题。   她跟阮千曲聊起自己的工作,又问起白鹭吧的经营情况,总之,绝口不提陆一鸣。   阮千曲心领神会,顺着她的话题聊,很快两碗馄炖就见了底,冯乐笑意犹未尽,连汤都喝了大半。   吃饱喝足,阮千曲开车带她回自己家。   果不其然,冯乐笑一进她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到冰箱里找酒喝,拿出那几瓶小粉象,又驾轻就熟地从茶几下方的空隙里找到开瓶器,一干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自己家。   “姐妹,来喝一杯!”冯乐笑拉着阮千曲坐在客厅里的白色地毯上,笑得没心没肺。   阮千曲依言坐下,顺便打开空调和电视机,她随便调了一个本地频道,屏幕上正在播放晚间新闻,她把音量调低到既不影响她们聊天,又适合当背景音的程度。   两人手里捧着一瓶小巧的啤酒瓶,上面贴着卡通图案,一只粉色的小象萌态十足,然而这款酒却被称为“失身酒”,别看它样子可爱,酒精度却不低,一瓶下去,足够打开冯乐笑的话匣子。   “陆一鸣……对!我就是喜欢他!姐妹你猜对了!可是他不喜欢我啊,他来来去去换了那么多女朋友,可他还是管我叫兄弟……”冯乐笑仰着头半靠在沙发垫子上,喃喃道,“谁是他兄弟啊?”   阮千曲啜了一口酒,垂下眼眸,她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   “你也知道,我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他了,不过我知道他那时候喜欢你……不对,我只是怀疑,他那个人心里在想什么,谁知道?”   阮千曲没接话。   “不过后来我发现,他好像也不是喜欢你,他今天喜欢周小姐,明天喜欢黎小姐……然后全部抛诸脑后,”她声音渐渐低下来,“反正不管他喜欢谁,他都不会喜欢我。”   她低下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阮千曲将啤酒换到左手,腾出右手拍了拍她的肩。   她不是不懂得该如何安慰人,但这种时刻,倾诉者往往并不需要别人安慰,她能想到的安慰之词,冯乐笑恐怕早已在心里反复回味无数次了。   都说当局者迷,阮千曲却觉得未必,身在局中,才是最清醒的。   “为什么不告诉他?”阮千曲也斜靠在沙发上,蜷起双腿,顺手从沙发上扯下那条披肩,给自己盖上,也给冯乐笑盖上。   冯乐笑噗一声笑出来,“你是叫我追他?像唐雅馨一样?”   “也不必像唐雅馨那样,但至少让他知道你喜欢他。”   “然后呢?让他拒绝我吗?他不是傻子,我跟他都认识好几年了,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了解女人,会不知道我对他的感觉?”   冯乐笑摇了摇头,“曲曲你知道吗,其实我宁愿他跟你在一起,你比那些个黎小姐什么的漂亮多了,又温柔,会调酒,还会下厨!”   冯乐笑边说边眯起眼睛凝视着自己这位半年未见的好友,她穿着一件烟粉色的雪纺系带衬衣,前襟微微敞开,锁骨精致,肤白胜雪,她的脸不笑时显出几分精致的冷漠,神态轻松时,譬如此刻,又显得分外慵懒,难得的是毫无矫揉造作之感。   冯乐笑最喜欢看她嘴角那对在她笑时才显现的梨涡,抹去了几分冷意,亲切又动人。   “好酸啊,乐笑,你喝的是酒,还是醋啊?”阮千曲忍不住打趣她。   “好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听说你交男朋友了,是谁?长什么样?做什么的?”冯乐笑一扫面上的阴霾之色,笑吟吟地看向阮千曲。   电视上正在播放晚间新闻,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女主持人化着精致又得体的妆容,面带微笑地播报新闻:“近日,W市公安局破获一起恶性连环杀人事件,犯罪人吴某某已被抓获,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音量很低,阮千曲拿起遥控器,又调高了几度,她瞟了一眼冯乐笑,“才一瓶,这就喝多了?说话的语气怎么跟我家尤女士一模一样?”   冯乐笑亲昵地靠过来环住她的胳膊,“说嘛说嘛,我发誓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这可不亚于铁树开花,到底是哪个男人俘获了我们曲曲的心?”   铁树开花……这是什么词?   “据W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秦衍介绍,经审讯,现已查明犯罪嫌疑人吴某,分别于5月13日、5月25日……”   阮千曲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注意力却始终放在电视屏幕上。   犯罪人戴着手铐,脸上打着马赛克,正在交代犯罪细节,镜头匆匆掠过,画面上出现秦衍的脸,他背对着公安局的大门口,正在接受采访。   “诺,就是他咯!”阮千曲晃了晃酒瓶,拿瓶口点了一下电视机的方向。   “什么?!!”   冯乐笑刚还想跟她说这个接受采访的警察长得真帅,阮千曲这句话害她差点把酒泼在地毯上,她一脸震惊,睁圆了眼睛看着屏幕上的男人。   他穿着成套的警服,英姿挺拔,宽大的警帽帽檐在男人面部投下一层阴影,警徽闪着冰凉严肃的光,更显得男人眉眼冷峻,轮廓如削,整个人散发着让人抓狂的禁欲气质,偏又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冯乐笑突然觉得,纵然陆一鸣自成一派倜傥风流,跟这位秦警官比,似乎有些逊色了。   “眼光不错啊,曲曲,”冯乐笑并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她仅仅是看了阮千曲一眼,她嘴角那抹笑容,甜蜜又苦恼,正是爱情的征兆。   秦衍正在镜头前简单地介绍案件情况,他平静地目视镜头,口齿清晰,咬字却不像记者那般刻意,给人一种他其实并不太想接受访问,只是碍于规定不得不走一趟程序的感觉。   冯乐笑看着看着,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她脸色一变,轻推了一下阮千曲的肩膀,“这、这个秦衍怎么看着那么眼熟?我怎么觉得像你那次喝多了强吻的男人啊?”   沉默片刻。   阮千曲仰着脖子,非常豪爽地将最后一口酒干了,胡乱抹了抹嘴,轻哼一声,“你看,连你都记得,他却好像忘了。” 第23章   这一晚, 冯乐笑睡在阮千曲家,这是惯例了,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们两个人睡在一个房间,就像回到了高中时期。   那时候两人也是像现在这样,躺在一张床上,闺蜜夜话,怎么都说不完。   阮千曲对冯乐笑没什么好隐瞒的,从秦衍突然出现在白鹭吧的那个晚上开始讲起,一直讲到三天前她家被一个猥琐男撬锁, 秦衍过来陪她,还有那条他说要租她家房子的微信。   事无巨细。   说到那条微信, 阮千曲是第二天早上九点才回的消息, 大概是出于一种既要顾及礼貌,又不想显得自己太在意他的心态, 她在微信里表现得很矜持。   ——昨晚睡着了,刚看到你的消息,你是准备一个人住吗?   禁欲直男秦警官:是, 我一个人住。   不等她回答, 他又发过来一条消息:不然还能跟谁?   阮千曲收到那条消息的时候, 不禁下意识地想象着他的表情,肯定跟他头像上那只傲然孑立,姿态高贵的猫咪很像。   孤独,冷淡, 又彬彬有礼。   随后,他通过微信给她转了六千块钱,附上一行备注:先付一个月房租当作定金。   阮千曲先给他发了一个黑人问号表情包,随后又问:你怎么知道房租是六千的?   禁欲直男秦警官:我猜的。   阮千曲:……   她收了那六千块钱,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搬进来,秦衍并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只说这几天会很忙,他搬过来的时候会提前通知她。   冯乐笑听到这里,笑得前仰后合:“所以你们现在是要跳过恋爱,直接进入同居关系了吗?”   “什么同居?他住对面!我跟他可是隔着两道墙,还有一个走道呢。”   冯乐笑恍若未闻,“天啊,曲曲,你还说人家不记得你,我看他肯定对你有意思,要不然花六千块,租你一个三居室?一个人住?”   “可能人家就喜欢空间大?”阮千曲强行嘴硬。   “对,他就喜欢空间大……”冯乐笑话题一转,疑惑地问,“不知道一个刑侦支队长的月薪是多少呢?六千一个月,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哦。”   这句话刚好提醒了阮千曲,她也在犯愁。   W市并非国际大都市,各行各业工资只在中等水平,但物价却与一线城市接轨,尤其是房租这一块,居高不下,并且随着房价的上涨逐年上升。   像碧桐小区这样位于二环内市中心的房子,六千块,三居室,已经算是良心价了。   阮千曲自己都觉得,秦衍一个人要租下这间房子,实在说不过去。   “要不然,我给他打个折,三千?”   “千万不要,”冯乐笑想也不想就说,“一个男人最不需要的就是被他喜欢的女人同情,尤其是你那个秦队长,一看就是自我意识很强的人,你这样不是明摆着下他面子吗?”   房间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柔和,自下而上,均匀地铺撒在浅灰色的床单上,阮千曲像只考拉一样牢牢抱住枕头旁一只足有她半个身体那么长的兔子玩偶,眼神哀怨。   “你不早说?我已经问了……”   说着,她给冯乐笑看她跟秦衍的聊天界面,就在三分钟之前,她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秦队长,我正在帮我朋友做一份关于W市20-30岁人口平均薪资的问卷调查,可以告诉我你月薪多少吗?   ……   “噗哈哈哈哈!”冯乐笑以头抢地,几乎要笑疯。   好半天,她终于笑够了,擦着眼角的泪问,“曲曲,你怎么这么棒?简直是我的宝藏女孩!”   阮千曲面无表情:“笑够了吗?笑够了帮我想想我该怎么救场。”   “救不了场了,你这个太绝了,是我见过最骚的操作没有之一,清新脱俗!你简直太可爱了!”冯乐笑伸手去掐她的脸,阮千曲躲开,将头埋在玩偶的身上,发出一声哀嚎。   这下好了,秦衍肯定以为她脑子不正常。   不,这还是比较乐观的猜想,简直没有分寸,毫无逻辑……   他们才刚摆脱“警察与普通市民”,进入一个全新的“房东和房客”的阶段,当然,现在可能变成了“沙雕房东和冷漠房客”……   她的哀嚎还没结束,秦衍那边已经回消息过来了。   阮千曲不敢看,干脆把手机交给冯乐笑,让她帮忙处置,阮千曲语气认真:“帮我把手机从窗户扔下去,立刻,马上,我要它消失在我面前!”   “逃避是没有用的,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何况高空掷物是不对的,曲曲,就算失恋了我们也不能放弃公德心!”冯乐笑把手机放到她面前,“来,我跟你一起面对,大不了我们一起失恋!”   “谁跟你一起失恋……”   阮千曲苦着一张脸,听天由命一般,任由冯乐笑抓起她的手指解锁手机,她捂住眼睛不敢看,“怎么样怎么样,他说什么了?”   她明显感觉冯乐笑的呼吸停滞了三秒。   就在阮千曲抓心挠肝捶胸顿足之际,冯乐笑突然爆发出一声杠铃般的笑声,一声更比一声高,几乎要冲破黑夜。   “天啊,我不行了,你俩真的,天生一对!你很棒,他的回复比你棒一百倍!”   在她的笑声中,阮千曲半天没听到重点,最后不得不慢慢挪开自己的手,她怀着无比悲壮的心情看向手机屏幕。   秦衍给她发了一张照片,已经被冯乐笑点开,是一张角度清奇、构图混乱,明显出自直男之手的工资条。   工资条打头的姓名那一栏,是秦衍的名字。   阮千曲:“……”   她还来不及细看,秦衍那头又蹭蹭发来两张,还是工资条,接着他发来一条消息:只有这三个月的了,剩下的被我扔了,如果你有需要我去查下账单。   语气认真,是他固有的一本正经,却又意外的软。   阮千曲一脸懵。   这是什么情况?   这么隐私的东西确定就这么随便发给别人看了?   他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不按套路来了?   冯乐笑扒过手机一看,又乐了,“我看不出来他是这样的秦警官,禁欲纯情又浪漫,我求你们原地结婚好吗?我提前预定伴娘!”   ……   秦衍搬来她家隔壁的这一天,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这一天阮千曲挺忙的,原本她打算在家等着秦衍过来,顺便还能帮他收拾屋子,可冯乐笑的工作临时起了变化,她必须乘最近的班机赶回去。   阮千曲自告奋勇送她过去,到了机场才发现陆一鸣也来了。   那晚之后,冯乐笑没跟她提过陆一鸣,阮千曲也不问,不知道她回来这几天两人有没有见过面,但陆一鸣肯来机场送她,始终是个好的信号。   送到登机口,冯乐笑拖着箱子往里走,阮千曲抱了抱她,以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找机会,跟他谈一谈,是你说的,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   冯乐笑低头一笑,掩去眼中情绪,她说:“不是我说的,是鲁迅先生说的。”   陆一鸣听不懂这个梗,他随意地将西装脱下来搭在手臂上,袖子松松地挽起,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他表情慵懒,略歪着头对冯乐笑说:“一路平安,别整天想着工作,记得给自己找个男朋友,帮你修修灯泡,换换水管啥的。”   “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都没请我吃饭的人没资格教训我,拜拜!”她笑得灿烂,机场诺大的落地窗外蓝天白云,掩不住她眼底的落寞。   冯乐笑走了,陆一鸣坐上了阮千曲的车。   他自称昨晚宿醉未醒,为了防止车毁人亡,是特意打出租车过来的。   ”麻烦送我回家,滨江盛庭。”一上车他就放下椅背,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上,颐指气使,拿她当出租车司机用了。   十足一个无良资本家的样子。   阮千曲启动车子,看他一眼,“又换地方了?”   别人是狡兔三窟,陆一鸣恨不得狡兔十窟。   “嗯,上个月买的,江景不错,我帮开发商赢了场官司,打折卖给我的,”陆一鸣斜睨着她的侧脸,“要不要去坐坐?”   阮千曲目不斜视,专心开车:“免了,我家有事,我待会儿把你丢在青岛路上,你自己打车回去。”   陆一鸣睁开眼,伸出一根手指刮蹭着她的上衣下摆,语气嗔怪:“我特意过来送你闺蜜,你有没有良心?”   “我没把你丢在机场已经够有良心了。”   他漫不经心看了一眼仪表盘,车速75,阮千曲身体微微前倾,一副很着急回家的样子。   “有约会?”   阮千曲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别说我了,说说你吧,跟你女朋友谈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带她回去见家长?”   陆一鸣嗤笑一声,双手背在后颈,换了一个懒散的姿势,“分了。”   “这次又是什么原因?她眼睛太大?长得太瘦?妆化得太浓?身上喷的香水太重?笑得时候露出太多牙齿?陆一鸣,你不要太龟毛了。”   上面她举例的,都是陆一鸣跟历任女友的分手理由。   “不对,这次纯粹是因为我没时间陪她,”陆一鸣伸了个懒腰,“最近在跟一个大企业谈并购业务,忙得要死,好几天没去健身房了,哪儿有闲工夫谈恋爱?”   阮千曲翻了个白眼,简直□□裸的渣男逻辑。   但是渣男,好歹也算是个男人,总比她了解男人的心思。   “问你个严肃的问题。”   陆一鸣看她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心里好笑,故意逗她,也跟着正襟危坐起来,“阮小姐,您请讲,陆某定当知无不言。”   阮千曲没空说笑,直奔主题:“一个经济状况普通的男人,如果一个女人想要帮他省钱,他是会觉得开心,还是没面子?   陆一鸣答得也干脆:“对不起,本人这辈子还没体会过什么叫经济状况普通,也不需要女人帮我省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阮千曲:“……”   看他那副趾高气扬的表情,嚣张到欠揍,冯乐笑是怎么喜欢上这个斯文败类的?   ……   车子开进市区后,陆一鸣突然提起他落在她家里的一副降噪耳机,要跟着她一起回家,阮千曲百般为难,又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载他一起回家。   上午出门的时候,她特意把隔壁门的钥匙放在门口保安那里,告诉秦衍他来了可以随时拿钥匙开门。   她并不想让陆一鸣跟自己一起回家,这样很有可能会被秦衍撞见,在这个连暧昧都称不上的阶段,她并不想让秦衍觉得自己身边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但如果刻意去规避,又太刻意了,这种小心翼翼会让阮千曲感觉有压力,明明还没发生什么,自己却像唱独角戏一般,暗自期待。   一路忐忑的心情中,她终于到家,刚停好车,就看见停在自家楼下的一台小货车,上面印着搬家公司的logo。   他来了。   阮千曲暗自欣喜,加快步伐,踏着轻快的步子上到三楼,陆一鸣紧随其后,看着前面那个欢快的小身影走到门口,蜻蜓点水一般碰了碰立在三楼那个高挑的背影,男人回过头来,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大半张侧脸。   陆一鸣不觉皱起眉头,好熟悉。   他停在楼梯间处,掏出手机,翻出他的助理昨天发给他的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Q’s集团董事长的全家福照片,陆一鸣最近正是在接洽Q’s的并购业务,他习惯事先做好背景调查,面面俱到。   他伸出手推了推那副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神情玩味。   那个正在低头跟阮千曲说话的男人,怎么看都跟照片里站在Q’s董事长身边那个年轻人一模一样,表情淡漠,相貌出众,嘴边带着一抹礼貌又疏离的笑容。   不同的是,那份疏离在他和阮千曲说话的时候,荡然无存。 第24章   外面三十五度的艳阳天, 热得人汗流不止。   逼仄狭窄的楼道间里,不时穿梭着光着膀子或仅仅穿着一条白背心的搬家工人,热度不断攀升,阮千曲感觉后颈的头发微微濡湿。   “秦警官,要我帮忙吗?”她站在男人面前,刚好到他的肩膀处,一抬头,笑容绽放。   今天太热,她都没挑选衣服,直接从衣橱里挑出一条牛仔超短裤, 裤子经过做旧处理,有些破洞的效果, 裤腿宽大, 显得那双腿更加纤细笔直,上面配了一件白色的一字领露肩雪纺上衣, 露出精致的锁骨。   阮千曲小时候练过芭蕾,肩颈线条非常美好,从下颌到脖子, 从锁骨至肩膀, 线条流畅, 仿佛一气呵成。   所以她夏天最喜欢穿的就是露肩装,衣橱里的夏装十件有八件都是这类设计。   秦衍的目光快速在她身上划过,从她的笔直的双腿一直到视觉冲击力极强的肩颈处,眼神微动, 却并未过多停留,冷淡又克制地移开视线,最后停在她的脸上。   她今天赶着去机场送冯乐笑,出门得急,脸上未施粉黛,只涂了一层防晒霜。   她皮肤娇嫩,刚在楼下只待了不到一分钟,皮肤就被晒得微微发红,那层颜色染在脸颊上,愈发显得皮肤通透莹白,看上去气色很好,又因那一缕细细搭在鬓间的碎发,显得格外动人。   “不用,已经搬得差不多了,还剩几个小箱子,”秦衍停顿片刻,打量着她纤细的胳膊和那双在他看来小鸡爪子一样的小手,“估计你也搬不动。”   阮千曲不服气地瞧着他,冲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不要小看我好不好,我力气很大的!平时去超市买东西我都是一个人提回来,多重都提得动……”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微弱下去,秦衍的手臂上缘藏在袖子里,看不大清,但露出的那一截肌肉线条十分明显,对比一下自己的小胳膊……   好吧,该他瞧不上自己。   搬家工人此时刚好扛着一只箱子上来,阮千曲怕挡着他的路,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那工人脸上淌着汗,他不耐烦地伸手去抹,身形一晃,肩上扛着的那只箱子突然歪下来,眼看着就要朝阮千曲的方向倒……   “小心!”   “小心!”   两个声音同时传入她的耳朵里,一个近在咫尺,一个稍微隔着一段距离。   陆一鸣当时刚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还未点上,就看到阮千曲那边出现的意外。   他当即便下意识地跨步上楼,试图截住那只箱子,然而下一秒,那只不听话的箱子已经稳稳地落在秦衍的手里。   他将箱子扶住,固定在搬家工人的肩头,那人刚刚也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连声道歉。   本来搬一天也没多少辛苦钱,要是砸到了人,这一天就算泡汤了,说不定还得赔医药费。   “没事,先搬进去吧,慢慢来。”秦衍说着,目光却停留在距离他们只有五级台阶的陆一鸣身上。   他动作太大,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乱了些分寸,眼镜略歪向一旁,只有嘴角那根烟叼得纹丝不动。   对方也在打量着他,眼神直接到近乎无礼的程度,又带着几分审视。   陆一鸣走上台阶,站在秦衍面前,率先一步伸出手:“你好,我叫陆一鸣,是曲曲的朋友。”   秦衍也伸出手,短暂地与他握了握手,随即收回,他的声音短促有力:“你好,秦衍。”   “哦~秦先生……”陆一鸣点点头,又歪头看向站在一旁面露尴尬之色的阮千曲,调侃道:“曲曲,我说你怎么这么着急回家呢?原来如此……”   接着,他低下头,靠近她的耳畔,“这是不是那位禁欲直男……”   “我想起来了!!!”阮千曲突然夸张地拍了拍手,拉着陆一鸣就往里走,“我想起你的耳机线落在哪儿了!快快快!我带你去拿!你待会儿不是要陪你女朋友吃饭吗?赶紧搞定别迟到了!”   进门后,阮千曲没有关门,反而把门大大地敞着,刻意避嫌。   她拉着陆一鸣走到客厅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陆一鸣!别乱说话!”   “我说什么了?”陆一鸣无辜地摊了摊手,“我说实话而已,是你自己给他备注的啊,禁欲直男秦警官,是他吧?”   阮千曲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没好气地说:“不关你事,赶紧把你的耳机找到然后离开,或者你先走,我今晚帮你找,下次再给你。”   “今晚?你今晚还有功夫帮我找耳机?”陆一鸣笑得暧昧至极。   阮千曲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潜台词,眼睛睁得圆圆的,作势要赶他出去,“陆一鸣,你做点好事,赶紧回家看你的无敌江景吧,别在我这儿捣乱。”   “行,我走,我走,最后一个问题,回答了我就走。”陆一鸣收起脸上虚浮的笑容,扶正眼镜,面色难得地正经了起来。   阮千曲叹了口气,“你说。”   “他现在是警察?”   “对啊,怎么了。”阮千曲奇怪地打量着陆一鸣。   他这话问得可真奇怪,什么叫“现在是警察?”,那以前是什么?   陆一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正要给自己点烟,却被阮千曲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   这一次陆一鸣没继续跟她瞎闹,乖乖地下楼,倒是也没忘了最后调侃一句:“阮千曲,你刚给我编了个女朋友,以后记得还一个给我。”   他拖着步子下楼,那件外套被他搭在肩膀上,他走到楼下,脸上挂着几分懒怠的表情,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抬头看了眼三楼,工人还在忙进忙出,隐约能见到那个白色的小小身影站在那个男人身边……   他垂下头,又翻出手机里那张相片,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Q’s集团董事长最钟爱的孙子,现在居然跑到W市来当警察?   放着家里的公司不要,来当警察?放着豪华的别墅公馆不住,跑来阮千曲这里租她的房子?   Cosplay呢。   呵,有钱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   ……   搬家公司效率很快,不到十分钟,已经全部卸货,秦衍清点之后,签字确认完成交接,所有箱子都整整齐齐地码在客厅里。   太热了,那张给他签字的清单上都被工人的汗水浸湿。   阮千曲在这十分钟内也没闲着,她跑到小区门口的小卖部买了几瓶冰饮,回来分给工人们。   当然,也没忘了秦衍的那一份。   她给他的那一瓶并不是普通的矿泉水,而是一款主打纯天然无添加的椰子水,阮千曲在夏天很喜欢喝这个,口感清甜,尤其是冰冻过后,更是夏天无可替代的冷饮。   “谢谢,”秦衍打开喝了一口,他之前没喝过这个,特意留意了椰子水精美的包装,眼眸一抬,“多少钱?待会儿连同房租一起算给你。”   这话她听了就不高兴了。   算什么钱?   那天晚上秦衍发给她的工资单她也看了,交房租是没问题,但交完房租好像就有很多问题了。   她甚至一直在想,该怎么开口跟他减部分房租,但要做得恰到好处,既要达到目的,又不能让男人觉得自尊心受创。   真难!   阮千曲觉得有些委屈,她一门心思想着照顾他的感受,他倒好,说什么算钱,这么客气,像是要跟她划清界限似的。   眼见着阮千曲扁起了嘴,笑容也跟着消失,眼神往下撇,一副不想看他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即便是秦衍也看出她生气了。   “怎么了?”秦衍放低了声音。   阮千曲语气生硬地说:“没什么,要算钱的话,那我先把那天吃小龙虾的钱算给你,我记得是四百多吧……”   那天吃完大排档,她本来打算买单,谁知道秦衍趁她去洗手间的功夫及时把单买了,后来问他多少钱,他也不说。   但作为一个宵夜资深爱好者,大致的价格阮千曲可以估算出来。   秦衍翘了翘嘴角,“不用,下次你请我吃一顿就行。”   接着又好脾气地补充了一句:“这瓶饮料挺好喝,谢谢。”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收回那句算钱的话。   阮千曲脸色这才缓和了点。   接下来,她帮秦衍把那些箱子通通拆封,又带着他到房子里转了一圈,给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房子的格局。   也是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秦衍连房子都没认真看过,就决定要租了。   到底他舅舅是有多烦人?   阮千曲先带他到几个卧室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主卧,“这一间房最大,还有飘窗,这一面朝西,太阳晒不进来,比较凉快,重点是,只有这间卧室才装了空调。”   当初为了省钱,其他两间房装的都是吊扇。   秦衍点头。   接着,她带他来到浴室,“这里有淋浴,也有浴缸,是电热水器,最多烧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洗澡了。”   阮千曲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我不建议你用这个浴缸,之前这间房子的租客可能用过了,感觉不太卫生。”   而且她很怀疑,以秦衍的身高能不能完全躺进去。   “嗯,我不会用的,淋浴就够了。”他看也没看浴缸一眼。   “哦,对,还要带你看一下厨房!”阮千曲正准备转身出去,却在回头的瞬间不小心撞上秦衍的胸膛,触感坚硬,她一时不察,再加上转身动作太快,差点撞得七晕八素。   她脸一红,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   却忘了身后是大理石的洗手台……   在她的后腰撞上坚硬的大理石之前,一双大手及时地撑在洗手台边缘处,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并未用力,亲昵又克制。   为了保持平衡,阮千曲下意识搂住了秦衍的脖子,太近了,一抬眸,她几乎可以看见自己的样子,清清楚楚地映在秦衍干净的眼眸里。 第25章   男人均匀沉稳的呼吸就在耳侧, 也许是因为沾染了洗手间的水汽,此时显得有些凝重,他身上清冷的味道冲入大脑,让她联想到禁欲的冷杉。   然而她手心触及之处,却意外的发烫。   阮千曲不安地抬眸去看,秦衍耳侧泛红,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沉……   “站稳了吗?”他突然开口,声音从容。   阮千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大胆地挂在他的脖子上,她连忙撤回手, 悻悻然对他扯了下嘴角:“抱歉。”   秦衍顿了两秒,也抽回那只垫在她后腰上的手, 掌心还留着淡淡的余温, 他额间轻跳,似乎还能感觉到刚刚指尖之下, 那团挺翘的触感……   阮千曲抬眸看了看他,秦衍嘴唇微抿,不辨喜怒。   好像无意中……又占了他的便宜?   短暂的沉默过后, 秦衍率先一步跨出浴室, 阮千曲也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总不能躲在里面做鹌鹑不是?   她从镜子里瞧了瞧自己的脸, 很好,虽然有些脸红,但对比以往的表现,她这次的程度不算严重。   ——也就比那种熟烂的番茄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有进步。   可下一秒她又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批判自己, 阮千曲,能不能有点出息?他不就是离你近了一点吗?不就是放了只手在你后腰吗?不就是扶着你的肩膀吗?至于一副没见过世面,没见过男人的样子吗?   还真应了冯乐笑那句话,铁树开花。   这小脸红的,真没眼看。   阮千曲突然有种冲动,想给冯乐笑发个地铁老人看手机表情包。   反观秦衍,呼吸沉稳,面不改色,大有泰山崩于前无动于衷的架势。   阮千曲甚至怀疑,她看到他耳畔的那一抹红,完全是她的手贴在他颈后给他热出来的。   转念一想,怎么人秦衍就能那么淡定呢?莫非是身经百战,阅女无数?   不对啊,那个小女警分明说过,秦衍就是个钢铁大直男,放眼全世界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那种,只差没把“脱单困难”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可他怎么就能那么淡定?   阮千曲又看了眼镜子,更不懂了。   她的条件也不错啊,该收的收,该挺的挺,怎么着也不至于让男人毫无兴趣吧?她虽然没碰过男人,但也不是吃素的,要让她相信这世上真有柳下惠那般坐怀不乱的男人?   ——呵呵,除非是姐妹。   要不然就是,不行。   这个念头一出来,阮千曲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肌肉,直到她带着秦衍走进厨房里,脸上还是那副奇奇怪怪,堪称精彩绝伦的表情。   秦衍心思何等敏锐,常年跟穷凶极恶的罪犯打交道,自然不会错过她此刻诡异的表现。   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呢。   “这里是厨房,用的是天然气,你平时如果做饭记得先打开这个天然气开关,用完了要及时关上,不然会有危险,这边有蒸锅、煎锅,还有个不粘炒锅,热饭可以用微波炉,橱柜里这些碗筷都是之前房客用过的,我建议你换掉……”   阮千曲一边说,一边暗暗打量着他。   姐妹?不像,自打认识以来,她身上的gay dar从没响过。   至于另外一种可能……   她无聊时曾在网上看过一篇帖子,是关于如何从男人的外表分辨他那方面的能力,阮千曲当时觉得有些新奇,大致看了一眼,现在居然还记得。   阮千曲像只小狐狸一样,不动声色地在秦衍身上打量了好几圈,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他鼻梁高挺,背脊结实有力,眼神明亮透彻,并没有那篇帖子里说的萎靡不振。   再看他的手,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有力刚刚那双手抵在她的身上,几乎要横跨她整束纤腰……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跟她的推测毫不相干,甚至可以说,以秦衍的外貌特征,刚好属于帖子里描述的那类,在床上表现极强的男人。   “你在看什么?”秦衍淡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阮千曲急忙摆手,乖巧地收回眼神,又想到什么,好奇地问:“秦警官,你身材真好,你是不是从小到大从来就没发胖过啊?”   记得那帖子里有一条很重要,据说青春期的男孩子如果发胖,会产生大量雌性激素,可能会导致某个地方发育不良……   鬼知道她是怎么记住这种东西的!   秦衍奇怪地看着她,“对啊,怎么,又是在给你同学做什么问卷调查吗?”   “不是啊,就是觉得好奇,”阮千曲站在厨房门口,状若无意地问,“你有那时候的照片吗?我想看看。”   秦衍摇头,“没有,只有初中毕业照,放家里了,我平时也不喜欢拍照。”   “家里?”阮千曲眨眨眼。   秦衍勾起嘴角,耐着性子解释道:“对,家里,有我家人的那个家里。”   阮千曲”哦”了一声,对哦,他是外地人,只是来w市工作的,那他家自然也不在这里。   思及此处,她忽然发现自己对面前这个男人知之甚少,除了他的名字、职业、外貌,其他的一无所知,就连他是哪里人都不知道。   ——对,还知道他的月薪。   说起来,他们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当然,五年前那次狗血经历肯定不能算在内。   不能因为她喝醉酒亲了一个人,就说从此认识他了吧。   阮千曲,请你现实一点,不要瞧不上五年前那个蜻蜓点水的一吻。   ——搞不好那就是你跟面前这位禁欲直男此生最亲密的接触了。   “你怎么了?”秦衍发现她突然垮下了脸,小巧的鼻尖微微皱起,那双生动的眼睛都变得黯淡无光,好像突然遭受了巨大打击一般。   阮千曲摇了摇头。   “没事,差不多带你看完房子了,你有没有什么不清楚的?现在可以问我哦~”   “有,刚刚那个……”秦衍眼神一动,想到刚刚那个叫做陆一鸣的男人,他眉心皱了起来。   “嗯?”阮千曲抬头看他,一双杏眸带着疑问,脸颊红晕稍褪,肤如凝脂,他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粉嫩的绒毛……   阮千曲身上那件雪纺上衣款式偏宽松,松松地扎在裤腰里,看不出腰围多少,但秦衍记得刚才那种盈盈一握的触感,腰太细了,他甚至怀疑自己两只手是不是可以轻松环住。   男人的眼神有片刻的迟疑,却又在即刻间恢复清明。   “没事,我先把房租转给你,”秦衍掏出手机,点开转账界面,给阮千曲看了一眼,“是这个账号吧?”   “对,等等!”阮千曲下意识地阻止了他转账的动作。   “怎么了?”   她表情有些苦恼,一脸欲语还休,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摆正神色:“秦警官,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男人挑眉,表情同样认真,“你讲。”   “你为什么要租我家房子?”阮千曲不解地歪着头,“你一个人,住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子,是不是有点……额?太浪费了?”   秦衍的表情淡淡的,他沉思片刻,又道:“好像是有点,不过我记得之前那个房客不也是一个人住?”   “他们是两个人住,而且他们属于非正常情况,你也知道,男人包小三,出手怎么也得大方一点,”阮千曲提醒道,“我听说那男人是个小老板,家底颇丰,人家那属于金屋藏娇……”   糟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刹车了……   她这不是红果果地告诉秦衍,你没人家有钱,凭你的月薪兜不住这里的房租?   阮千曲欲哭无泪,现在咬掉自己的舌头还来得及吗?   秦衍从善如流,马上会意过来,他长长地“哦”了一声,就像加了慢速特效。   他说:“所以,你是怕我付不起房租?”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变化,眼眸黑沉,像是要与他身上那件黑色的上衣融为一体,他的眼神似乎可以洞悉她心里的一切想法,却又可以完美地藏住自己的情绪。   阮千曲深呼出一口气,缓缓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秦衍的语气仍然称得上彬彬有礼:“没事,你说。”   阮千曲看他一眼,哦,是他要她说的哦!   不知为何,她刚才那种忐忑的心情突然消失了大半,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那天我看了你的工资条,没错,付房租是没问题的,但是……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吃饭,怎么买衣服?”   秦衍突然抱起手臂,像是被她这个问题难倒了,他语气很轻:“也对,我该怎么吃饭呢?这还真是个问题。”   阮千曲觉得他就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   阮千曲心中忽然警铃大作。   不好!他好像真的在犯难!肯定后悔了!   这才刚搬进来,屁股都没坐热呢,他是不是要给搬家公司打电话让他们立刻返回?   “对了!”秦衍笑了笑,眉眼舒展开来,他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一个月多加一千块给你,你包我的晚饭,早午餐我可以在警局食堂解决。”   他补充道:“我不挑食,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小龙虾这种麻烦的东西也行,我已经会剥了。”   表情甚至有点小得意。   阮千曲睁圆了眼睛,这是什么神转折?   喵喵喵???   “另外,我可以不买新衣服的,我对打扮自己不感兴趣。”   说着,他垂下手臂,对她露出一个自他们认识以来最为灿烂的笑容,好像是在说“我把自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作者有话要说:  论女主是怎样被套路的。 第26章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切成麻将大小的小块, 放入锅里炸出油,再将那层厚重的肥油倒出,撒入提前准备好的佐料,不出片刻,香味四溢。   裹上糖色的红烧肉佐以炖至软烂的土豆,色泽鲜美,令人食指大动。   阮千曲系着围裙,将锅里的红烧肉倒入盘中。   她昨天凌晨两点才从店里回来,今天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才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 她就顶着大太阳去附近的菜市场,挑了一块肥瘦比例完美的五花肉, 顺便把所有需要用到的配料配齐, 然后回家,跟外婆接通了视频电话。   对, 她会做红烧肉,但她已经太久没下厨了,不得不求助场外观众。   拿人钱财, 替人做菜。   而且她很早以前就当着秦衍的面夸下海口, 把自己做的红烧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她可不想到时候掉链子。   虽然那天秦衍说他不挑食,她却对此深表怀疑。   他身上有一种藏得很深的骄矜,虽然永远周到有礼,可她相信他私下里其实是一个非常挑剔的人, 尤其是在自己在乎的事情上。   阮千曲更确定的是,他是一个红烧肉爱好者,这也就意味着,他对这道菜的要求只会更挑剔。   秦衍自那天搬进来以后,阮千曲并没有机会做晚饭给他吃,说来也巧,警局恰好在这个时候组织了一次封闭式的越野特训,手机全程上缴,她想给他发个微信都不行。   对面的房子空了一个礼拜,每晚阮千曲从白鹭吧回来,都忍不住冲那扇门看几眼。   阮千曲作为房东,都觉得秦衍真亏。   他平时在警局工作,习惯了早出晚归,真正待在房子里的时间不多,比起这里,警局反而更像他的家。   亏大了。   阮千曲解掉围裙,将红烧肉端到客厅,分量不多,她只买了一小块,本来也只是用来做实验的。   这碗不行,下碗再战!   她整个人半跪在凳子上,像小孩子偷吃零食那样,手肘撑在铺着黑白格纹桌布的饭桌上,用筷子夹起一块肉送入嘴中,咀嚼片刻……   好吃!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咬一口,满嘴都是鲜美的肉汁,瘦肉部分吸收了油脂,肉质松软,瘦而不柴,两种口感层次分明,相互叠加,简直人间美味。   阮千曲吃得连连点头。   就是稍稍甜了一些,冰糖放多了,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只是不知道合不合秦衍的口味。   “叮咚~”   她正准备尝尝土豆的味道,门铃忽然响了。   她刚刚订了一份奶茶外卖,心想肯定是外卖到了,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迈着轻盈的小碎步跑到门口。   一拉开门,她刚伸出手准备去接外卖,却意外地看到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   秦衍?   “你怎么回来了?”她愣住了。   他身边立着一只黑色的小行李箱,鬓间微微汗湿,看起来风尘仆仆,神情有些懒怠。   男人穿着一件迷彩衣,浑身充满了锐气,他稍微晒黑了一些,衣袖卷起,露出两截结实的手臂,充满了野性的男人味。   不知为何,阮千曲觉得他这个样子更好看了。   她甚至想在他肌肉紧实的手臂上轻轻掐一掐,看是不是如同自己想象的那般坚硬……   “我培训完了,当然回来了。”男人语气自然,目光却落在阮千曲光着的脚丫上。   脚趾白嫩,微微透着粉红,此刻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有些局促地在地上蹭来蹭去,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阮千曲意识到自己光着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怎么没提前跟我说,我好准备今天的晚饭呀?”   她说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   ——顺便给自己准备一双拖鞋!   面前的男人神情平静,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阮千曲看,“我跟你说了,你没回消息。”   阮千曲一看,还真是。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秦衍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她特训已经结束,自己正在回来的路上。   看到那条语气正常,细想一番却有些亲昵的消息,她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他这是在向她交代行踪吗?   心里瞬间涌出一股甜蜜。   “对,那个时候我应该在厨房,手机被我放在客厅里了,没看到你的消息。”阮千曲不由得放软了声音。   秦衍“嗯”了一声,目光却仿佛透过她,穿过玄关,遥遥地往客厅望去。   “你是在做饭吗?我闻到红烧肉的味道了。”秦衍望着她,语气十分笃定。   阮千曲刚刚还甜得冒泡的心里突然晴天霹雳……   他这哪里是在给她交代行踪,分明是拿她当住家式做饭阿姨使!   给她提前发消息只是想提前告诉她,阿姨,我要回来了,饭菜赶紧做起来,否则差评。   阮千曲仍不死心,偏要再问,“所以你是闻到红烧肉的味道才来敲我家门吗?”   她心里的小宇宙快要聚成足以攻城掠地的小火苗,他接下来的回答要是让她不满意……   好吧,她也不能做什么呢。   拿了他的钱,只能继续愉快地当他的做饭阿姨。   “也不是,”秦衍抬手理了理有些没型的头发,过了片刻才回答,“主要是想看看你在不在。”   “嗯?是找我有事吗?”阮千曲冲他眨了眨眼睛,长睫扑动,嘴角的梨涡随着她的笑容时隐时现。   “没事,就是看看你。”   阮千曲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浑身都冒着可爱的傻气。   “没事,”秦衍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拖着箱子转身朝对面走去,“我回去洗个澡,你进去吧。”   秦衍背对着她,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弯着身子开门,阮千曲注意到他背部有些汗湿了,也是,今天的气温直逼38度,外面热得能直接煎鸡蛋。   奇怪的是,她刚刚却没在他身上闻到难闻的汗味。   科学研究表明,人在面对对自己产生强烈吸引的对象面前,荷尔蒙的作用会让你放大对方身上的优点,自动忽视他的缺点。   犹如自带滤镜。   阮千曲一直以为这个理论是扯淡,现在看来似乎很有道理。   “洗完澡过来吃饭~”她冲着秦衍的背影喊道。   “好。”   阮千曲关上门,蹭蹭蹭地跑回客厅穿上拖鞋,重新系上围裙,像一只快乐的小松鼠一样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还好她刚刚去菜市场除了红烧肉还带了点别的菜回来,她手脚麻利,淘米蒸饭,择菜洗菜,不亦乐乎。   做了一盘干锅花菜,再做了一份清凉爽口的凉拌毛豆,简单又快手,秦衍洗好澡过来的时候,她刚好端菜上桌。   阮千曲给他开门,秦衍已经换了一套休闲的白T恤和一条黑色的系带运动裤,头发还未干,浑身冒着水气,身上带着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两人走到饭桌前,阮千曲笑着帮他拉开椅子,“你先坐,我去盛饭。”   “我帮你。”秦衍跟着她走进厨房,亦步亦趋。   明明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却因为身后跟着一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阮千曲感觉自己走出了万里长征的心情……   她特意给秦衍拿了一只大碗,大致估摸了一下他的饭量,盛了两勺饭,回过头问他:“够吗?”   秦衍正想回答,却停了一下,凑过去看了眼电饭锅,里面蒸了满满大半锅饭。   他这才放心地说:“我没吃午饭,有点饿了。”   阮千曲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乖乖地又给他盛了一勺,那只碗装得满满当当,再看看自己那只红色的小碗,对比之下,她的饭量简直小得可怜。   两人回到饭桌上,面对面坐下,阮千曲献宝一样给秦衍夹了一块红烧肉,笑眯眯地看着他,“这就是你刚刚闻到的,尝尝看。”   在她看来,这道菜不说打一百分,九十分是没问题的,就算面对再挑剔的美食评论家,阮千曲都不会露怯。   可是当她看到秦衍夹起那块肉放入口中的时候,还是没来由地紧张。   如果他敢说不好吃,她就……   就……   从此告别厨房,扔了围裙,并且再也不给他做红烧肉吃了!   秦衍看到她期待又忐忑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对自己做的菜没信心吗?”   阮千曲慢条斯理地说:“当然不是,我只是太久没下厨了……怎么样,合你口味吗?”   她本来想问会不会太甜了,可这样未免太过心虚,别人还没说什么,她倒急着自曝其短。   “我觉得很棒,”秦衍一脸认真地看着阮千曲,“老实说,我挺意外的,本来以为你在逗我,没想到你厨艺真的很棒。”   天,要不要夸得这么直接……   等等,哪里不对劲!   他说他挺意外的?没想到?   阮千曲迷惑地看着他:“为什么?我看起来不像会做饭的人吗?”   秦衍点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碗里,他平静地说:“没错。”   他回答得真不客气……   阮千曲突然有种冲动,想让他把碗里的那块肉还给她。   她还是不服气,非要问出个答案来,“为什么?我怎么看起来就不像会做饭的了?”   秦衍大概也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会令她反应这么大,他干脆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因为你身上总是很甜啊,没有饭菜的味道。”   阮千曲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继续说:“记得我家做饭阿姨身上就都是饭菜味道,局里食堂的做饭阿姨也差不多,我猜经常做饭的人多少都会沾些饭菜味吧,可你没有。”   阮千曲脸红红地低下了头。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什么叫很甜啊?!说得好像他尝过她一样!!   甜这个字,不是香,不是美……但却旖旎万千,引人遐想。   总是摆出一副正儿八经人畜无害的样子,说一些老油条都说不出的话。   可你看他那张脸,偏偏生得就是一副禁欲矜持的样子,好像他说什么都是无辜的。   上次在车里也是,也是这样一副表情,说她穿得还挺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扮猪吃老虎。   但是……就挺……撩的。 第27章   接下来, 两人安静的吃饭,那碗红烧肉摆在秦衍面前,本来分量就不多,大部分都被他吃掉了。   阮千曲很喜欢看他吃东西的样子,爽快,不扭捏,也没有任何矫揉造作之感,像一个沉默而优雅的武士。   越是相处,她越是觉得他教养真的非同一般的好,不会在饭桌上玩手机, 更不会对别人做的菜评头论足,胡乱发表意见。   阮千曲就不一样了, 吃饭要不喜欢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机, 要不一边吃一边玩手机,总也闲不住。   此时耳濡目染, 也不免乖觉起来,跟他一样,安安静静地吃饭。   秦衍那碗饭很快就吃完了, 他放下筷子的时候, 阮千曲碗里还有几乎半碗饭。   她吃东西从小就慢, 她习惯用筷子夹起几粒米慢条斯理往嘴里送,周而复始,尤丽珍评价她吃饭是“小鸡啄米”。   她艰难地往嘴里挑了一口饭,扁着嘴, 有些为难地看着那碗饭,又看看秦衍:“我吃不下了……”   阮千曲是早产儿,提前了一个月从尤丽珍肚子里出来,刚出生的时候还不到五斤,特别脆弱。   那时候爸妈特别紧张,生怕养不活,尤丽珍作为母亲,更是紧张到几乎神经过敏的程度,直到她长大,尤丽珍怕她营养跟不上,禁止她挑食,每餐饭必须老老实实把饭吃完,一粒米都不许剩。   有时候不是她想剩饭,就是吃不下嘛。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被秦衍那句话气到了,还是想起了从前被逼吃饭的经历,阮千曲突然觉得委屈得很,不自觉地向秦衍撒娇。   秦衍轻轻挑眉:“真吃不下了?”   “嗯。”阮千曲说着,还将面前那只碗向前一推,用行动证明自己真吃不下了。   “那就别吃了,不用勉强。”他的声音意外的温柔。   阮千曲有些犯难,轻咬嘴唇,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着秦衍,语气软到不行:“可是这样好浪费啊……”   说完,她自己都想吐槽自己。   阮千曲你怎么这么作?   秦衍顿了顿,伸手过来,将她那碗饭端到自己跟前,又重新拿起筷子,低声道:“我帮你吃。”   阮千曲还没反应过来,他真动筷子开始吃了。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似乎并不介意这碗饭是她吃剩下来的,他吃饭也不像阮千曲那样喜欢在碗里扒来扒去,好像在挑选哪粒米长得最圆润好看,她才决定要吃哪粒一样。   嗯,真是个好养活的孩子。   只是离她一开始预想的洁癖人设渐行渐远了。   在阮千曲印象里,连她妈妈都没吃过她的剩饭,因为尤丽珍根本不允许她剩饭。   至于她爸,那就更别提了,小时候每次她吃得泪眼婆娑,可怜兮兮地拜托阮国华帮她分担的时候,那个妻管严,脚下抹油似的,跑得比谁都快。   生怕被尤丽珍逮到了晚上罚他睡沙发。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小小一碗剩饭就测试出了亲情,真是令人心塞。   那时候她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却被现实无情地按在地上摩擦。   有一次她控诉阮国华这种没义气的行为,阮国华慈爱地回了她一句:“乖女儿,自己盛的饭,哭着也要吃下去。”   ——明明是妈妈给她盛的!呜呜呜!   阮千曲支起手臂撑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看着秦衍,心里甜丝丝的。   这房租得真值!   吃完晚饭,秦衍很自觉地去厨房洗碗,阮千曲则留在客厅里擦桌子。   那碗红烧肉被吃得精光,就连土豆都没剩下,充分表达了秦衍对这道菜的满意。   另外一碗干锅花菜,基本是阮千曲自己吃的,还剩下一点点,她将残渣倒进垃圾桶,准备待会儿扔出去。   收拾完,她没什么事做,跑进厨房看秦衍洗了会儿碗,又哒哒哒地跑进客厅,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她斜靠在沙发上,一副酒足饭饱的慵懒样。   秦衍那会儿的确给她发了消息,她顺着他的猫咪头像点进去,朋友圈里空空如也。   她百无聊赖地顺着朋友圈往下划了划,看到周璐在两个小时前分享了一张照片。   配图文字是“特训圆满结束!感谢单位组织这次活动!已晒成非洲人,希望各位亲朋好友向我涌跃推荐美白精华~”   阮千曲笑了笑。   她点开那张照片,是一张大合照,拍照方式非常官方,近百个人挤在同一个画面里,除了第一排的人,几乎都只能露个脸。   然而这张不太一样,根本不是按高矮顺序排的。   阮千曲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了站在第一排的秦衍。   他站在C位,个子高,肩膀宽阔,把后排同志挡了个严严实实。   刚见他的时候感觉他晒黑了点,可从这张照片里又看不太出来,因为整个合照里的人几乎都成了同一个肤色。   其实并不黑,反而是很健康阳光的小麦色,秦衍之前皮肤偏白,愈发显得清冷,有距离感,现在肤色深一点,莫名沉淀了一些烟火气息,更平易近人了。   所有人都穿着迷彩服,一眼扫过去根本没有区别,但秦衍相貌太过出众,脸又小,天生适合上镜,偏偏他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勉强,但他藏得很好,永远维持着他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单位合照,大家都比较拘谨,连个比v的人都没有,每个人都顶着张严肃的脸,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口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正是因为每个人都晒黑了,才显得秦衍旁边那个女生白得格外扎眼。   她站在秦衍右边,个子娇小,还不到男人的肩膀,皮肤很白,跟周围人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她垂着手,肩膀跟秦衍的胳膊碰在一起,乍看上去俩人跟手牵手似的。   阮千曲敏锐的注意到,女生的脑袋状若无意地偏向秦衍那边,身体微微倾斜,脚尖的方向都指着他。   女人的直觉告诉阮千曲,这个妹子喜欢秦衍。   身体语言是骗不了人的。   在照片里,她对着镜头明晃晃地笑着,表情生动活泼,就跟正午时分的阳光一样,很是刺眼。   她心里突然有些发堵。   大概是那种自己挑好的大白菜要被人拱了的心情。   阮千曲放下手机,对着电视机墙发了好一会儿呆,眼睛都直了。   平静了一会儿,她视线一转,看向厨房那边。   从她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秦衍在厨房水槽前洗碗的样子。   他已经洗得差不多了,正在将冲好的碗往橱柜里放,他还非常周到细致地把厨房做饭台那一圈都擦了一遍。   男人背影高大,身姿挺拔,水槽对他来说太矮了,洗碗的时候他不得不微微低着头,直到将碗放入头顶的橱柜,长臂一伸,这才豁然开朗。   阮千曲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默默拿起手机,对着秦衍的背影就来了一张。   好死不死的,她忘了调静音。   瓷器相撞时发出清脆声响,恰好跟她拍照时发出的“卡擦”一声叠在一起。   他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阮千曲。   她还举着手机对着他的方向,心里尴尬,面上倒还算镇定,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机,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没计较,又继续忙活。   阮千曲又拿起手机,点开照片。   这张照片拍得随意,完全没有选角度,更别提构图,甚至都有些模糊。   想到刚刚照片里挨着秦衍的那个女生,阮千曲眼眸一沉,抬手便把照片删了。   秦衍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看到阮千曲歪歪地窝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那只小黄人玩偶,脚趾蜷着,正在横着手机打游戏。   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在玩什么?”秦衍抽了张纸擦干手,很自然地坐到了阮千曲旁边。   她头也不抬,只是将屏幕往他那边歪了歪。   一声不吭。   秦衍一看,是一款赛车游戏,画面花花绿绿的,人物都是q版造型,简单不费脑。   嗯,挺适合她的。   他靠上沙发,一只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长腿往茶几前一伸,很是闲适。   他歪着头看她打了一会儿游戏,然后默默地收回了刚刚那句评价。   对她来说好像挺费脑的。   这款游戏她也刚玩没多久,每次碰到急转弯都能给她撞个三百六十度原地大转弯,眼看着后面的人一个个超过她,阮千曲更加心浮气躁。   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透过手机屏幕,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秦衍扯起一边嘴角。   嘲笑她?   跟别的女人亲密合照还嘲笑她?   这也太过分了……   秦衍出声问她:“这是体感游戏吗?”   阮千曲茫然地看他一眼:“不是啊。”   “那你身体晃来晃去做什么?”秦衍发出一声爽朗的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你按左右键控制车子就好,晃身体是没用的。”   好,现在可以确定是在嘲笑她了。   阮千曲心里本就压着一团委屈,她突然就不依了,扁着嘴嘟囔:“笑什么笑,这个很难的,很考操作的!你玩得很好吗?”   秦衍敛起笑意,老老实实回答:“我没玩过。”   阮千曲正要轻哼一声以示不屑,却又听见他说:“但我肯定玩得比你好。”   呵,口气倒不小。   阮千曲在朋友圈里是出了名的游戏废物,时下热门的几款竞技类游戏,不管是王者还是吃鸡,没有一个她玩得下来。   据说这款赛车类的比较简单,她特意下来玩,没想到这么快又被无情的现实打脸。   重点是还要被他嘲讽三连。   她板着脸将手机往他旁边比了比,“你来你来,别光说不练。”   来就来。   他也不客气,伸手就把手机接了过去。 第28章   游戏正在进行中, 五人模式,三圈跑道,最终谁最快到达终点就算赢,现在已经进行到了第二圈的中点了。   阮千曲遥遥落后,成绩很稳定。   秦衍的表情轻松,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手机,指节突出,露出白色的筋膜,他姿势慵懒地靠在沙发抱枕上,好像并未将这款游戏当回事。   阮千曲反而比他更紧张。   “点这两个键是往左或者往右……最右边那个按键是用来加速的, 能量积满了才可以点……”   ——来自一个游戏渣渣的友情提示。   秦衍像是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他松松地摆弄着手机。   每一次碰到急转弯, 阮千曲都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然而每一次秦衍都轻巧避过,那辆在她手里从不听话的黄色小跑车, 换了一个操纵者,突然间乖得要命。   让往左往左,让往右往右, 让它急转弯, 绝不把你撞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踢。   终于进入紧张刺激的第三圈跑道。   阮千曲暗自捏了一把汗。   秦衍已经超过了前面三个人, 然而第一名距离他们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要超过他有些不太容易。   阮千曲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   秦衍的身姿斜向一边,她看着看着,也不自觉地朝着他那边倾斜, 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当那团柔软贴上男人手臂的时候,他几乎全身僵硬,手臂肌肉都绷了起来。   “快点啊秦衍……天啊……你好棒!”   女孩声音娇软,声音急促,带着少女气息的呼吸洒在男人的颈间,香软清甜。   ——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台词有多糟糕。   秦衍眸色愈发深沉,手心都开始冒汗,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她真是……   阮千曲对此毫无察觉,全部心思都放在游戏上,眼看着就快要到第三圈的终点了,她急得不行,用力抓住秦衍的手臂催促:“快点呀!快点超过他!我们马上就要赢了!”   她皮肤冰凉,滑滑的,像是一方冰丝绸缎。   秦衍勉强压下心头杂乱的思绪,在最后时机全力冲刺,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冲到终点。   “赢了。”秦衍的声音轻飘飘的,他垂下手,将手机扔回沙发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好像很累的样子。   ”天啊!你太棒了!”   阮千曲还是头一次在游戏里体验到这种被碾压后全面暴风式翻盘的胜利喜悦,她几乎难以自控,奋力摇着秦衍的胳膊,“你刚刚骗我!你还说你没玩过这个游戏!”   开心到小宇宙都爆发了。   秦衍看了一眼她缠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双柔嫩小手,心情莫名大悦,他勾起笑容,“我说真的,这个游戏太简单了,我真不玩。”   阮千曲:“……”   看他嘴角上扬,眉目间神清气爽的样子,显得有些傲慢,却并不惹人讨厌,仿佛那种傲慢本该归他所有,就跟他平素恰到好处的分寸感一样,自成一派。   这个可爱的自大狂。   胜利带来的狂喜过后,她慢慢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抱着他的手臂,整个身子几乎都压在他胳膊上,姿势亲密到无以复加。   ???   发生了什么?   她是什么时候跑到他身上去的?刚刚她是被什么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操纵了吗?   她一阵心虚,刚刚还嫌照片里的女人离他太近,这下倒好,自己就像只考拉一样,攀着他的手臂,全身软得跟没骨头似的。   ——典型的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   阮千曲粉嫩的脸颊迅速染上一层红晕,她飞快地松开手,想从他身上撤离,没想到秦衍突然抓着她的手腕。   她愣住了,嘴唇翕动,不知如何是好。   秦衍的指尖无声地沿着她的手腕内侧慢慢往上,直到十指交扣。   他手掌有几分粗粝,异常干燥,一层薄茧无意识地刮蹭着阮千曲柔嫩的手心,痒痒的,她只觉得心口升上来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哽在心头。   陌生,新奇,妙不可言。   接着,在阮千曲惊异的目光中,秦衍喉头微动,无声地拉着她的手逐渐往上。   隔着一层布料,以及他坚实宽厚的胸膛,他的心跳坚定有力,节奏稍乱,她也跟着乱了呼吸,睫毛轻颤,另一只手掐住沙发靠垫,指甲深深地陷了进去。   空气安静到一点即爆,却又巧妙又危险地在水平线上徘徊,两人沉默又专注地凝视着彼此,仿佛在彼此眼中确认自己的情感。   她从未觉得时间是这么漫长,只觉得天地都安静下来,只余他们两人。   “你还记得五年前……”   想象中的亲吻,甚至更旖旎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就连她这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都被中途打断。   就像许多狗血剧一样,往往男女主角在这个关键时期,一定会有人出来打扰。   于是,阮千曲的电话很没眼色的响了起来……   阮千曲如梦初醒,怔怔收回手,慌乱地看了眼手机,是原子打来的。   白鹭吧的经营已经非常成熟,平时如果没什么大事,酒吧员工是不会轻易给她打电话的,现代人习惯了用微信解决问题,她手机里的通话套餐从没用完过。   这个电话,她非接不可。   后来两人在一起好几年后,她早已习惯搂着他的脖子,从他温暖的怀里醒来,她每次提起这一晚的事情,总有遗憾之感。   然而秦衍每次都说,他这一回本来就没打算要亲她。   ——骗谁呢,明明自己耳根子都红了。   原子在电话里说,今晚酒吧有几个人闹事,似乎是冲着阿龙来的,阿龙没经得住挑衅,跟他们打了一架,现在叕叕被捉去派出所了。   原子特意告诉她,阿龙被抓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要告诉阮千曲,多半是怕挨骂。   可他是外地人,在这里没有亲人,总得有人去把他接出来。   阿龙平时嬉皮笑脸了一点,但人还是很可靠的,否则阮千曲也不会留他在白鹭吧那么多年。   就连平时跟他水火不相容的原子,都在电话里替他说好话,一直强调是对方挑衅阿龙的,还影响酒吧生意,这才爆发。   这次的打架事件,她无论如何也得去派出所看看是怎么回事。   秦衍陪她一起。   城东派出所那条街正在拆迁,整个派出所都暂时挪到了对面的城东公安局一楼,正是秦衍工作的地方。   临出门前,阮千曲刷了下朋友圈,周璐半个小时前还在朋友圈里抱怨,大意是她刚结束一场魔鬼特训,又要可怜兮兮地来局里加班,配上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包。   这样的朋友圈多半是屏蔽了单位所有人的,尤其是秦衍。   想起上次周璐看到秦衍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的表情,阮千曲从内心油然升起一股同情,把人水灵灵的小姑娘晒那么黑,完了还让人加班,丧尽天良。   她顺手就从自己的化妆台上拿了一瓶美白精华。   一路上,秦衍开车,阮千曲则乖乖地坐在副驾驶上。   车窗紧闭,车内冷气大开,阮千曲还没说冷,秦衍就从后座给她拿来一件薄外套,黑色的,上面的logo是近来大热的某个潮牌,价格不菲。   阮千曲去逛过这家店,随便拎一件T恤都要两千起,这件外套是今年的新款,不到五千拿不下来。   这……似乎不太符合他艰苦朴素的作风……   说好的对打扮自己不感兴趣呢?   “怎么,不穿吗?”秦衍见她一直盯着那件外套,又不穿,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千曲“哦”了一声,慢吞吞地披上衣服。   她之前跟秦衍见面,他要不是穿着警服,要不然是穿着普通的T恤加休闲裤,看上去都没什么特别。   而他本身恰好能轻松驾驭这种随意的风格,他本身已经足够耀眼,不需要借助复杂的衣着来衬托他。   可仔细一想,他的穿衣风格虽然简单,但从不出错,既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配色,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设计,清清爽爽。   重要的是,看上去都不是便宜货。   阮千曲看了眼那只放在中央手枕处的茶杯,上面印着单位logo,散发着浓浓的老干部气息,车内朴素到没有任何个性化装饰品。   她实在没办法把秦衍跟“时尚潮男”四个字联系起来。   “这件衣服是你买的?”阮千曲漫不经心地问。   秦衍点点头,“对,怎么,不好看吗?”   好看,就是太好看了。   她忍着这句话没说,拨了拨额前碎发,状若无意地问:“挺好看的,是你自己挑的?”   “是我妹妹帮我挑的,”秦衍声音淡淡的,“我平时不怎么逛街,她说我品味差,直男审美,自作主张给我买的。”   阮千曲冲他眨了眨眼:“妹妹?”   妹妹这个词,从现代人的角度来讲可以引申出很多关系。   秦衍看她一眼,补充道:“我表妹,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阮千曲不经意咬了咬嘴唇,转过脸去,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略带得意的表情。   她又没有问,回答得这么详细做什么。   掩下笑意,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刚才发生在她家里的“小意外”,两个人谁都没有提。   阮千曲心里隐隐约约地想,这一页是不是就这样随便翻过了。 第29章   碧桐小区距离警局并不远, 沿途会经过位于江边的紫山路,这条路堪称W市的绝佳夜景,一路开过去,穿梭在满街高大的梧桐树中,灯火明亮又寂寥,连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星都黯然失色。   然而她无心欣赏美景。   刚刚在电话里,原子讲得匆忙,只说阿龙跟几个人打了一架,至于具体情况如何她也没说清楚。   打了一架,这个结果可大可小, 是在对方脸上留了点印子,还是打得头破血流, 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怎么说阿龙也是白鹭吧的长老级员工, 出了这种事,不管起因是什么, 她作为老板,都不能坐视不理。   赔医药费是小事,就怕打出个什么好歹来。   阮千曲心里焦虑得紧, 一时间也没心情和秦衍聊天, 只是翻来覆去地把手机放在手里摆弄着, 一张俏生生的脸上严肃得快要结霜。   “不用着急,人在派出所,说明没出什么大事,否则直接刑事拘留了。”   秦衍声线低沉, 语气是他固有的平淡,乍听上去,平淡得不像是在安慰人,但这句话却莫名让她觉得踏实。   “谢谢。”   如果不是他双手都掌着方向盘,她真的挺想握一握他的手。   刚刚那一下太短了,她还没体会够。   城东公安分局一楼。   阮千曲木着一张小脸,跟在秦衍的身后,一进警局大门,直奔位于走廊右侧的派出所临时办事处。   秦衍今天不用值班,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警局内,身后还跟着个跟他关系不明的小姑娘,一时间很是引人注目。   一走到目的地,阮千曲隔着那扇门就看见阿龙捂着头坐在椅子上,他刚好在这个时候回头,跟阮千曲寒冰似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老板娘……”   刚刚一个人赤手空拳跟三个男人打架,直到被抓来派出所问话都面不改色的阿龙,却在面对身材娇小,几乎毫无杀伤力的阮千曲的时候,毫无骨气地软了下来。   叫她老板娘,很好,说明他还知道错了。   阮千曲面色稍稍缓和了些,走到近旁,拿眼瞟了瞟坐在另一边的三个男人,穿得流里流气,露出的手臂上还留着审美诡异的纹身,社会气很浓。   他们的脸上也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一个个就跟垂头丧气的鹌鹑似的。   当然,阿龙也没好到哪儿去,鼻子眼里堵着纸巾,头发乱糟糟的,衣服领口都被扯破了。   最严重的应该是头部,他虽然用纸巾捂着,还是在往外渗血。   “怎么回事?”阮千曲拉了下他的手,想看看伤势如何。   这个时候他倒犯起倔来,硬是死死捂着自己的头,不肯让人看。   阮千曲凉凉地说:“怎么,还知道丢人啊?打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受伤呢?”   “老板娘……这真不是我的错,都怪那几个狗|日的先找茬,他们先动的手!”阿龙提起来仍是满脸愤恨。   “草你妈你说什么呢?”   “信不信老子揍你!”   “就是!再给你脸上弄几道口子,看你还怎么嚣张!”   那三人长得满脸横肉,看上去确实有几分凶神恶煞,不过骂人的时候不免牵动脸上的伤口,狠话没放完,就连声“哎哟”了起来。   场面甚是滑稽。   “都给我安静!”秦衍冷口冷面,重重的地在桌子上敲了几下,眼神冰冷,不怒自威,“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吗?都给我老实点!”   男人没穿警服,气势却很是摄人,比抓他们来的那几个警员看起来厉害多了。   几个小混混出来混社会的,也有几分看人的本事,知道谁惹得起,谁惹不起。   他们当即被震住了,谁也不敢跟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黑面煞神杠,彼此交换了一个畏缩的眼神,倒真是安静了。   ”秦队长!您怎么来了?”值班民警小张猛地站了起来,就差没给他行个大礼。   这位年轻的刑侦队长在局里的大名他早有耳闻,除开那些带有浓郁八卦色彩的外号,例如“话题终结者”、“少女收割机”、“注孤生直男本男”等等,他被议论更多的,还是他过人的办案能力,以及平日里冷肃的作风。   去年他在Y市跟赫赫有名的缉毒大队队长合作破获了一起特大跨国贩毒案,抓了个大毒枭,在背部留下了一处枪伤以及数个刀伤,从此一战成名,破格晋升为刑侦支队队长,调来W市任刑侦队长。   他在警队里太过年轻,有太过优秀,难免有树大招风之嫌。   刚调来的时候,局里也有过不少议论,多半是说他年轻气盛,难当大任。   然而几个月下来,他连连破获几件大案,能力不言自明,也并不见得有多“气盛”,事实上,他甚至可以说是彬彬有礼,对下从不摆官威,对上也从不奉承。   据说再穷凶极恶的犯人到了秦队长面前最终都会老实下来,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跟大毒枭比,这些小混混勉强只能算几个倔强青铜。   “怎么回事?”秦衍用下巴点了点那几个人。   小张连忙解释:“这几个在酒吧闹事,打翻了几张桌椅,碎了些杯子,倒没造成其他影响,除了这几个以外,没有其他人员伤亡。”   秦衍略一沉吟,”谁先动的手?”   “我们看过监控了,酒吧里其他人也说了,是那几个先挑事的。”小张指了指那几个小混混,补充了一句,“我查过了,他们有案底,犯过些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事儿。”   秦衍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突然听见有人叫他。   “秦队长,你怎么来啦?”肖妍蕊捧着一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站在值班室的门口,她穿着一袭白色的及踝长裙,皮肤白嫩,一头黑色卷发乖顺地披散在胸前。   “秦队长,您怎么来了”和“秦队长,你怎么来啦”,两字之差,隔着万丈鸿沟。   阮千曲也顾不上教训阿龙了,她侧着身子,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来人。   虽然她出门没戴眼镜,人畜不分,但她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在那张大合照中站在秦衍旁边,万黑丛中一点白的女人。   醋坛子打翻的感觉。   很好。   先有强吻之实,后有牵手之情,阮千曲油然而生一副正主的心态,冷眼瞧着那个不省心的男人。   怎么着?解释一下?   肖妍蕊在局里的政治处工作,一个在前线,一个管后勤,平时除了在一些大小会议上,她跟秦衍并没有很多机会接触。   秦衍对她的态度,每次都是不冷不热的,客客气气,倒也谈不上特别冷酷。   反正他对警局里每一位女同事的态度都是如此。   肖妍蕊自打进入这间警局以来,明里暗里都被称为是“警花”,当之无愧是门面一样的存在。   今年局里紧跟潮流,也学着其他单位在抖音开了个官方公众号,专门用来科普各类防盗防骗小知识,局里看她形象最好,特意挑选她来拍视频。   这样一来,更加坐实了肖妍蕊w市城东公安分局警花的身份。   局里每个月总有不少男警对她献殷勤,一来警察队伍里本就阳盛阴衰,二来男警大多是前线工作,平时又忙又累,大多找对象都很困难,所以局里流行内部消化。   基本像肖妍蕊这样年轻又漂亮的女警,在局里是从来不缺追求者的。   正因如此,对于秦衍的不解风情,她才更不甘心。   她顾着自己警花的形象,又随着抖音账号的受欢迎,好几次开会都被领导点名表扬,更觉得身价水涨船高,愈发爱惜自己的羽毛。   像那些刚进局里的小女警那种主动狂热的追求攻势,她可做不出来,追得上追不上先放到一边,这种跟没见过男人一样的架势,多丢人啊。   追男人嘛,傻子才会傻乎乎地冲到男人面前表白,自己挖坑自己跳。   肖妍蕊自恃颜值,根本不屑于跟那群女警一样,没事就跑去刑侦科秀下限,白被人拿来当笑柄。   她的战术很简单,只要时不时假装无意地到秦衍面前晃一晃,混个脸熟,私下里再给点暗示,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她今天结束特训后本来已经回家了,听说有人往局里送了一束花,送花的人是匿名,只留了一张卡片。   俗话说,人生三大幻觉:手机在震动,有人敲门,以及——这束花是秦衍送的。   大概每一个怀春少女,天马行空的想法都特别多。   下午大合照的时候她故意站到了秦衍旁边,找机会跟他说了两句话,当时秦衍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但晚上花就送来了。   不是他还是谁?   肖妍蕊喜不自胜,特意来局里取花,在下楼的时候听说秦衍也过来了,她抱着花就过来了。   秦衍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送花使者”,他正在了解案情,听见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只是略一抬头,礼节性的点了点头。   连那人的脸都没看清。   他的反应太过冷淡,肖妍蕊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尴尬,她抱着那束花,有些进退两难。   阮千曲心里是有计较的,刚刚被挑起的那股子邪火,在看到秦衍“大写直男癌”的反应之后,也退得差不多了。   又是一个女追男,隔层山的反套路操作。   阮千曲顿时收起了那股小肚鸡肠的敌意,也不再看她。   偏偏阿龙是个没眼色的,愣是没瞧出这屋子里的诡异局势,他邪笑着,拿手肘撞了撞阮千曲,“老板娘,可以啊,这就跟秦队长好上啦?”   作者有话要说:  阿龙,干得漂亮!争取给你安排一个女朋友! 第30章   整间值班室都安静了下来。   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原本班上同学都在叽叽喳喳的讲话,突然在某一个诡异的时刻,所有人同时闭了嘴,骤然间鸦雀无声。   最可怕的是,阿龙偏偏是个大嗓门,自带喇叭效果,此话一出,等于在全频开了公放。   值班民警一边跟秦衍讲案情,一边小心翼翼地瞅了瞅阮千曲。   这真是秦队长女朋友啊?   也是,这姑娘是跟着秦队长一起进来的, 如果不是情侣关系,人秦衍也犯不着大半夜的跑来警局一趟。   还挺好看的, 一头温柔的栗色卷发, 皮肤莹白透亮,看上去又美又温柔。   然而她刚刚一进来就把刚抓来的这小子凶了一顿, 这会儿大概是嫌他说错了话,眼神冷冷地瞪着他,浑身像块陈年老冰块一样, 往外呼呼冒着冷气。   连站在十米开外的他都被这股冷气给冰到了。   这股六亲不认的气场跟秦衍还真是一家人。   而肖妍蕊就没有小张这种吃瓜心态了, 她捧着玫瑰花, 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几乎掩饰不住脸上震惊和失望的表情,愣愣地看着阮千曲。   而阮千曲也同样在看着肖妍蕊,不同的是, 她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淡定自若,目光只是短暂的在肖妍蕊脸上停留了一秒。   肖妍蕊捏着贴着自己皮肤的那一层包花纸,玫瑰香气淡淡的萦绕在鼻间,有点淡淡的讽刺味道。   不,这不可能是秦衍的女朋友。   整个城东分局谁不知道秦衍是单身?别说是她了,局里可还有不少对秦衍虎视眈眈的女同事,如果他真的有女朋友了,这件事早就被捅破了。   可如果她真的是,那这些花……   重要的是,秦衍似乎并没有对那男人的话表示异议,竟像是默认了一般。   “诶,大哥,你听到没有,吴正龙那货说这妞儿是那个什么秦队长的女朋友!”   “你他妈不是废话吗?老子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关我们屁事啊!有这三八的闲工夫不如想想呆会儿怎么出去!”   “这不是没事儿干吗?在这儿坐着快他妈无聊死了……”   手臂上纹着一条四不象青龙的小混混正说着,突然被阮千曲斜了一眼,眼神冷冷的,跟冰刀子似的,割得他脸生疼,他赶紧闭了嘴,心虚地盯着地板。   靠,这妞儿肯定跟那冷脸男人是一对儿,俩人都凶神恶煞的,眼睛里的冷气比空调还足。   吴正龙这会儿突然隔着阮千曲,遥遥地冲那小混混投去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这哥们儿刚跟他打过架,他原本心里还挺不舒坦的,可刚刚他上赶着来帮他分担火力,这种找死行为简直比他还没眼色。   简直是三傻大闹派出所。   看到有人比他更蠢,阿龙心里突然轻松了很多。   阮千曲感觉自己像是一台行动迟缓的勘测仪,在观察了周围一干人的反应之后,最后才终于拖拖拉拉地将注意力放到秦衍身上。   他两只手都撑在办公桌上,背脊微微弯着,全神贯注地在听旁边民警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对阿龙刚刚那句话没什么反应。   她不懂男人的想法,更看不懂秦衍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用大拇指轻轻刮了刮手心,似乎还能感觉到刚刚秦衍握着她手的时候,从他的虎口处传来的陌生而冷硬的摩擦感。   温柔得简直不像真的。   -   最后结果出来了,阿龙和另外三个小混混都只是轻伤,加上案发的时候并没有构成其他人身伤害和财产损失,不构成刑事犯罪,再加上阿龙并不是主动挑事的那一个,有人证物证表明他是在挨打后才开始还击,属于自卫行为,当场释放。   另外三个小混混则要被拘留十日,并处以1000元的罚款。   阿龙在听到结果后,就跟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得意洋洋地冲着那三个小混混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阮千曲没好气地把他那只扬着的胳膊打了下来。   头上还冒着血呢,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东西。   阿龙学历不高,从前读书的时候经常跟学校里的小混混在一起玩,那个时候也做过不少荒唐事,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事也干过不少。   这三个小混混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阿龙跟他们曾经有过一些过节,没想到今天晚上在酒吧里撞见了。   小混混还是当年的小混混,这些年了也没有混出个名堂来,阿龙却已经改头换面,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新仇加旧恨,酒精上头,三个人在酒吧里大吵大嚷,最后还动起了手。   阮千曲看着阿龙头上被啤酒瓶敲出来的伤口,默默地把她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他一直都是这么口无遮拦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好在公安局斜对面就是一家医院,一离开派出所,阮千曲就带着他去了医院急诊室,原子到了下班的点,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噗哈哈哈哈哈!他们怎么把你包的像只驴!”   原子一看到阿龙打着绷带的造型,乐不可支,笑得眼皮上的银色亮片bling bling的闪烁。   阿龙没好气地看着她:“什么驴?你眼瞎啊?这明明是兔子!老子这么可爱,你有没有点欣赏水平?亏了人家护士小姐姐给我整理的造型……”   一听到“护士小姐姐”五个字,原子白眼一翻,伸出她白天刚做好的美甲点了点阿龙的头,她动作很轻,阿龙却夸张地唧哇乱叫起来,口齿不清地控诉原子对自己无情的人身伤害。   原子说:“警察叔叔怎么没把你也捉进去关几天?正好跟你那三个老朋友作个伴,老板娘你说是不是?”   阮千曲表示她不参与这场幼稚的对话。   阿龙突然神神秘秘地冲原子作了个手势,示意她附耳过来,原子皱着眉,狐疑地俯下身子,边听边小声嘀咕:“什么……你说谁……秦队长?是那天来酒吧里抓贼那个帅哥吗?我靠!咱们曲曲厉害啊!”   听完,她表情生动,拉着阮千曲问长问短,非要她交代是怎么——用原子的话说是——“泡上”秦衍的。   阮千曲很是无奈,本来想跟他们解释一下,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当别人误会某件事的事情,必然是无风不起浪的。   事实上,连阮千曲自己都不太肯定,她现在跟秦衍到底是什么关系。   房东和房客?好像有点太超过了。   男朋友和女朋友?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立刻就被她否定了。   鉴于他们在发生牵手事件的上一个事件是在玩游戏,阮千曲暂时把他们定义为战友,而那个牵手的动作,或许只是一个简单的庆祝动作?   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   “你跟秦队长的事情咱们可以先不谈,老板娘,我今天为了维护咱们酒吧的治安,舍身取义,壮烈挨打,这怎么着也得算工伤吧?”阿龙挤眉弄眼地说,“老板娘是不是考虑给我加个工资?再放半个月小假?”   半个月,还小假?   阮千曲无情拒绝,她冷冰冰地看着阿龙,“这次打架的事情是对方先动的手,我暂时不跟你追究,但是,吴正龙,酒吧里也碎了不少杯子,吓跑了一批客人,这些损失等你头上的伤好了我再跟你慢慢算吧,不如就从下个月的工资开始扣?”   阿龙勃然变色,忙抓着阮千曲的衣服求饶,只差没叫她女王大人了。   阮千曲嘴边勾起一抹浅笑,她轻轻推开阿龙的手,转身就走。   秦衍刚才留在警局处理一些工作,正好原子也来了,阮千曲也能安心地把阿龙交给她。   她回到警局,并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亲衍,她先去了刑侦科,准备把她带来的那瓶美白精华送给周璐。   等到她亲眼见到正对着电脑奋力打字的周璐时,差点没吓一跳。   上次见到的时候,还是个水灵灵白嫩嫩的小姑娘,现在晒黑了起码三个度,她乍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早知道她应该多带一瓶过来的,这看起来可不是一瓶美白精华可以解决的问题……   “哇,你真好,这个牌子的美白精华超贵的!我都舍不得买……”周璐又惊又喜,自从她俩加了微信后,还没有聊过天,没想到阮千曲会给她带这么一份大礼。   小姑娘都不知道该不该收下。   阮千曲看出她的顾虑,将精华放在她桌上,笑着说:“这是我家亲戚去日本旅游的时候给我买的,我放家里都快过期了,拿来给你用吧。”   周璐喜滋滋地收下,心里感动到不行,两个女孩子之间的友谊突然就建立起来了。   她想到刚刚在群里听到的小八卦,迫不及待地想要跟阮千曲分享。   尽管这个八卦跟阮千曲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还记得上回我指给你看的秦队长吗?就是我们老大,到你们店里去抓犯人的那个。”   阮千曲愣了一下,点点头,“记得啊,怎么?”   周璐眼中八卦的小火苗烧得旺盛,她朝阮千曲勾了勾手指头,压低声音说:“终于有女人把他给收服了!”   阮千曲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   “我刚收到的消息,我们老大今天带着她女朋友过来办事,俩人如胶似漆,秦队长的万年冰山脸终于融化!据说他们已经订婚了,那女人手上还戴着戒指呢!”   阮千曲:“……”   她默默地将手别在身后,摸了摸自己食指上那枚银质的戒指,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跟订婚戒指有什么关系。   都说一句话传了十个人之后就会彻底变味,果不其然。   她“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说:“你们警局的人好像都挺关心秦队长的个人生活……”   “那当然,你别看他这个人挺直男的,可是一等一的受欢迎,这个消息一出来,不知道多少女警都伤透了心……”说到这里,她扑哧一笑,“不过最惨的就是肖妍蕊,她听说秦队来了,兴冲冲地抱着捧花去一楼找他,刚好撞上秦队和她女朋友,听说她当时脸都绿了。”   绿了吗?不觉得,最多有点惨白,看上去还挺我见犹怜的。   阮千曲语气平淡地问:“她也喜欢你们秦队长吗?”   周璐说:“应该是吧,他们上个月还在一起看过电影,据说就俩人,包场,今天特训结束的时候,她还特主动的站在秦队身边……”   周璐仍在滔滔不绝,阮千曲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仿佛被一条隐形鞭子抽了一下。   看电影?俩人?包场? 第31章   这天晚上, 阮千曲坐秦衍的车原路返回家里。   她似乎很累的样子,从上车到回家,只跟秦衍说了寥寥数语,从头到尾就靠在副驾驶上歪着头打瞌睡。   刚刚周璐对她说的话,像是在她心里扎进了一根细刺。   如果是上个月的事,那时候他们还不认识,她似乎没这个立场去管秦衍私下的社交生活。   她有些自嘲的想,现在好像也没什么立场。   夜晚寂静无风,夜色已深,路上行人寥寥无几, 天幕阴沉沉的连成一片晦暗的色块。   看上去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阮千曲默默收回眼神,阖上眼皮, 将右边侧脸埋进柔软的椅背里, 睫毛轻轻颤抖。   闷了这么久的天,也该下场大雨了。   上楼的时候, 两人一前一后,阮千曲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像只小蜗牛一样慢速前进,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 漫不经心地点开微信朋友圈, 一路往下刷,刻意跟秦衍拉开距离。   等他走到上一个缓步台那里,回头一看,发现阮千曲还在楼下台阶上, 磨磨蹭蹭地,边上楼边玩手机。   秦衍也跟着不动了,他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灼灼。   他低声道,“回家再玩?”   阮千曲头也不抬,眼睛像是粘在了手机屏幕上一样,不冷不热地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要聊。”   秦衍眼神微微一动。   他从在刑侦科看到阮千曲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她有些不对劲,在上车之后,这种感觉更盛。   她太安静了,没有平时半点活泼,就像只打了霜的茄子,蔫蔫地瘫在座椅上,眼睛全程撇向一边,刻意不与他发生任何交流。   直到现在才真正确定。   秦衍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他略一沉吟,转身就往楼上走。   楼道里装的不是声控灯,非要人走到走廊里按一下才会亮起来,阮千曲侧着头看向他离开的方向,黑麻麻的,只听到他上楼时稳健的脚步声。   哼,走得还挺快。   叫他走他就真走了。   阮千曲握紧了手机,眼底迅速浮上一层雾气,刚刚脸上寒冰似的表情此刻也挂不住了,小脸一垮,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想要将渗出来的眼泪挤回去……   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哭,也太丢人了吧。   可她看到秦衍真的说走就走了,那一刻心里所有的委屈都突然被放大,似乎已经不是他跟谁单独去看电影的问题了。   阮千曲原本已经快要说服自己了,理智告诉她,秦衍作为一个单身男人,爱跟谁看电影就跟谁看电影,包场也好,VIP也好,情侣场也好,都是他的自由。   至于那个捧着玫瑰花的女警,平心而论,她是挺好看的,温婉动人,还自带怎么晒都晒不黑的白皮效果加成,男人会心动,也很正常啊。   这些她都可以用理智说服自己,可是他竟然,真的这么冷酷地转头就走,大半夜的,就把她一个人扔在黑暗的楼道里……   周璐说得真没错,他们老大就是一个不解风情的超级直男癌!活该他单身一辈子!   阮千曲小声吸了吸鼻子,打开手机手电筒为自己照亮,泪意汹涌,她突然像是发了气一般,登登登的小跑上楼,跑过缓步台,又往上跑了几层台阶,突然间撞上了一堵坚实的肉墙。   她刹不住车,猛一下子,头都要撞晕了,就跟赛车游戏里那辆被她操控的小红车一样,眼看就要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一双大手将她捞了起来。   阮千曲心跳如雷,还没从刚刚失去平衡的惊慌中缓过来,借着手机里的亮光,看见秦衍正站在上一层台阶上,面色微冷,唇角却轻轻勾起。   又在笑她?   “笑什么笑?”阮千曲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窘相。   男人从喉间发出一声轻微的笑声,低沉道:“笑你啊,到处乱撞,难怪玩不好游戏。”   阮千曲一时气闷,又找不到别的话来堵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像小孩子耍无赖一样,“你挡着我道了,我要上去。”   “你要上去?”   阮千曲重重地点了点头,“对。”   意思是你赶紧让开。   秦衍挑眉,身子往旁边一侧,给她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让她通过。   阮千曲板着张脸,抬腿欲走,下一秒却突然被男人提溜了起来,他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将她整个提起,然后一转身,轻轻松松地将她放在上一层台阶上。   阮千曲轻呼一声,惊魂未定,双手自然而然地勾住他的脖子,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在做什么,怎么就跟拔萝卜似的把自己拔了起来,她就连一点防备都没有。   阮千曲忽然意识到,他刚刚那个侧身的动作,就好像是狡猾的猎人在给猎物下勾子,可恶至极。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她的目光从他英挺的鼻梁蜿蜒而下,落在他淡色嘴唇上。   “你干什么呀?”她想生气,脸却烧得通红,停留在自己腰上的手散发着灼人的热度,男人似乎在用修长的手指丈量她的柔软,她只觉得浑身都被抽干了力气,在他充满侵略性的气息中,像一艘迷失在风浪中的小船。   唯有仅仅的攀附在他身上。   秦衍眼尾上挑,素日冷硬的眉角都透着愉悦,“是你刚刚说要上去的。”   阮千曲:“……”   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啊,这人,真会歪曲她的意思。   阮千曲脸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湿漉漉的泪水,杏眼微凝,樱色唇瓣微微嘟起,委屈得像是被人狠狠欺负过一样。   她声音压得极轻,害怕有人听到楼道里的动静,“你放开我。”   声音里带着一点软糯的鼻音。   “可以,”秦衍在微弱的光线中眯起眸子,审视般地盯着阮千曲,“你先告诉我你在气什么。”   ”我没生气。”   他沉默片刻,又问:“那你在哭什么?”   男人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他松开一只手,指尖轻抚上她的脸颊,想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他动作有些生疏,看得出来他并不经常这样做,男人拇指略带粗糙的触感,碰上她娇嫩的眼部皮肤,她忍不住在黑暗中轻轻战栗,心里软成一滩烂泥。   “我没哭!”   最后一个字发音极其含糊,随着她的眼泪化成细碎的呜咽,忍了好久的眼泪还是在这个时候决堤而出。   好委屈……   本来她忍得很成功了,如果不是他突如其来的安慰,她怎么会破功。   在哭的时候,最怕身边有人这样突然的温柔,好像是在放纵她所有情绪,同时,也放大了她所有的软弱。   秦衍忍不住轻轻皱眉。   这不是他习惯的场景,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个正在哭泣的女人。   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哭什么。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阮千曲,他可能直接掉头就走了,可是面对这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他心里忽然生出一阵无力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他轻轻抬起那张皱巴巴地脸,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到下巴,沾湿了他的手指。   “别哭了好吗?”他皱起眉头。   阮千曲用手背胡乱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一通,睫毛软塌塌地垂下来,像是被打湿的羽毛,小巧的鼻头都哭红了。   “不用你管,”阮千曲用力拉开他的手,脸上写满了倔强,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走去。   她迈着细碎的步子哒哒往楼上跑,秦衍默不作声,紧随其后。   自己好像是有点作。   可是作都作了,哭也哭了,还能怎么丢人呢。   活了二十三年就没作过的阮千曲,忽然尝到了一把甜头,心里隐隐有点羞愧感,却又感觉莫名地痛快。   奇怪的心理。   阮千曲加快了步伐,拿出了百米冲刺的劲儿往上跑,刚上三楼,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冲到自家门口,胡乱地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破钥匙卡在包里面怎么都掏不出来,像是存心跟她作对。   秦衍翩然而至。   他身形高大,悄没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像是一座沉默的山。   男人面色冷凝,气场摄人,她心里一阵慌乱,手一松,钥匙“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秦衍抢先一步捡起来,嘴角一勾,就这样收进了自己口袋里。   阮千曲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动作,不信地开口:“那是我家钥匙……”   “然而现在在我手里,”秦衍答非所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怎么这么……”   她本来想说“不讲道理”,可仔细一想,不讲道理的那个好像是她。   思及此,她突然发现自己今天真的有些不讲道理,从刚才看见照片的时候就开始闹情绪,从警局回来的路上也没给他好脸色。   这样看来,秦衍反而意外的好脾气,给了她这么多台阶下,她如果再犟下去,自己都觉得难为情。   阮千曲从来不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女人,虽然最近有些反常,还是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她面色微缓,有些扭捏地说:“你不是警察吗,你自己查啊。”   男人略一沉吟,“行,那我问问周璐。”   说着,他用手指从口袋里勾出手机,屏幕发出的冷光让男人的面容看上去更显疏淡,棱角愈发凌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阮千曲吓了一跳,忙问:“你问她做什么?”   秦衍挑眉道:“不是你让我自己查吗?我刚才看见你的时候,你正在跟周璐聊天,聊完天你就开始生气了,她是重要的证人,我得问问她的口供。”   阮千曲哑口无言。   她顾左右而言他,“都这个点了!人家肯定已经睡了!不会接你电话的!”   秦衍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我是她的上司,她不敢不接。”   阮千曲彻底无语了。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官大一级压死人?看不出来,秦衍平时看上去斯斯文文,耍起官威来居然这么理直气壮。   “不给她打电话也行,”秦衍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从她耳边擦过,最后懒懒地撑在门上,他的声音低哑,“你自己招供?” 第32章   距离拉近, 她被触碰到的耳垂有些发烫,周身被他清冽又凌厉的气息包围攻占,紧绷的理智几乎全线溃败。   招就招,谁怕谁!   “你跟别人去看电影了……”阮千曲生气地咬住下唇,粉嫩的唇瓣露出淡淡的血色,“单独两个人!包场!”   面对她委屈巴巴的控诉,秦衍微微一愣,“你说谁?”   “就是刚刚抱着玫瑰花的那个女警……你装什么傻呀?”阮千曲不甘被他的气势所压,突然有种翻身农奴做主人的冲动,她抬高了声音, 直直地跟秦衍对视。   他想了想,“你是说肖妍蕊?我没和她看过电影啊……”   秦衍突然停下, 他皱了皱眉, 突然想起来,好像真有那么一次。   上个月警局发了几张电影票, 他周日那晚刚好没事,就一个人去看电影,刚好碰上了肖妍蕊和她朋友。   只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 她朋友中途离开了, 肖妍蕊就坐到了他旁边。   电影结束他就先走了, 全程只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交流。   如果这样也算是单独两个人看,他无话可说。   阮千曲听完,睁大杏眼, 很不理解地眨了眨眼睛,“当然算了,那个厅当时只有你们两个人,你们还坐一起,怎么不算了?”   说着,她还大着胆子戳了戳男人结实的手臂肌肉,得寸进尺道:“你这就是跟别人单独看电影了呀~”   嗯,触感不错,难怪刚刚能毫不费力地把她提溜起来。   想着,她又戳了两下。   有一种老虎头上拔毛的感觉……危险又刺激,让人上瘾,根本停不下来。   秦衍眸色微黯,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倾身下来,温热的鼻息撒在她的颈间,周身涌动着摄人的侵略感,喉头上下滚动。   “别乱动!”他低喝一声,尾梢不耐的拧起,狭眸中多了几分恼意。   阮千曲感觉到男人的异样情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也不敢再乱动,乖乖安静下来,垂下眼睛,长睫微微颤抖,眼角还残留着淡淡的水痕,乖巧得像只迷失在森林中的小鹿。   她的手腕被钳制在秦衍手中,他力度不大,握得却很牢固,她轻轻转动手腕,动不了,她干脆将手软软垂下,细长莹润的指尖轻轻刮蹭着男人的手背。   “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带我去看一次电影?”阮千曲大脑有些缺氧,语气哼哼唧唧地,“不然我还会继续生气的……”   -   等到她开门回家,洗完澡躺上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   阮千曲直挺挺地仰面躺着,发尾没吹干,还带着些微水气,配上她茫然空洞不知今夕何夕的眼神,就像是随时要蒸发在空气里一样。   秦衍刚才说,他习惯了一个人看电影。   接着他就把钥匙还给了她,表情淡定地叫她回去早点睡觉。   所以现在是个情况?   她这是被委婉拒绝了吗?   她拿起手机,想给秦衍发条微信,在打字框里敲敲删删的,最后也没能组织好语言。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看电影?不觉得无聊吗?】   ——太多管闲事了,而且虚伪,明明阮千曲自己也很喜欢一个人看电影。   【我这周末有空,要不要去看最新上映的那部大片?】   ——不行,太主动太厚脸皮了,别人明明都说了习惯一个人看了。   【今天麻烦你了,早点睡,晚安!】   ——这个勉强可以为这凌乱的一天画上不太圆满的问号。   就在这时,窗外露出来的半隙天空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短暂的沉闷过后,雷声轰鸣而至,在夜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雨势又急又猛,打在卧室的窗户上噼啪作响。   这样的大雨天,伴随着这种令人安心的雨声,是最适合睡觉的,可她却无心睡眠。   阮千曲疲惫地放下手机,翻了个身,手指用力勾住被单,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如果现在他在身边。   如果他们像刚才那样,十指交扣,她一定会乖乖地躺在他怀里,细心聆听他的心跳声,会不会比雨声更强势动人。   叮咚!   手机响了,是微信提示音。   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是秦衍发来的消息!   她刚刚随手一扔,手机被扔到了床尾,她摸了好半天才终于找到。   禁欲直男秦警官:【明天有时间吗?】   有的有的!   阮千曲点头如捣蒜,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小傻子。   她抓起床上的玩偶,将脸深深地埋进小飞象的肚子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雨点的声音是天然的白噪音,听着十分安心惬意。   这天晚上,阮千曲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是约会的日子。   她跟秦衍就住对门,原本可以一起出发,可是她坚持要跟秦衍在影院门口见面。   这样才有约会的仪式感嘛。   雨从昨天夜里开始,就一直断断续续地下,天空依然阴沉,没有半点放晴的迹象。   除了尤丽珍先前给她安排的几次相亲,阮千曲还没有跟男生正式约会过,她把衣橱里的夏装都挑出来,像摆地摊一样码在床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明明跟秦衍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无论是裙子还是短裤都见她穿过,她却在这个节骨眼选择困难症发作。   衣到穿时方恨少。   最后,她挑挑拣拣,终于妥协性地选择了一条暗红色的吊带短裙,轻柔的雪纺质地,衣服上缀着浅浅的褶皱,胸前是镂空的绑带设计,不至于太低,隐约露出笼罩在阴影中的浅浅沟壑,既清纯又撩人。   重点是,这件衣服她买回来还没穿过。   阮千曲赶在出门前化了个淡妆,上完底妆后,她在脸颊扫上一层淡淡的杏色腮红,再用指尖蘸取口红,轻柔地给嘴唇匀上一抹樱红。   她拿着伞出门,打车到了影院。   这家是W市设备最好的影院,去年开张时还特意清了明星来剪彩,声势浩大,特意请了一位知名的日本设计师,将整个影城打造成一处兼具极简美学和前沿科技感的时尚打卡地。   阮千曲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刚好不早不晚。   她穿过长廊,正打算给秦衍打个电话,刚拐进售票厅里,就看见秦衍站在影片信息的大荧幕前。   他身形颀长,带着耳塞,手松松地插在裤兜里,整个人看上去闲适散漫。   他仰头看屏幕,侧脸棱角分明,从鼻梁到下颌,形成一个流畅完美的弧度,看上去有些冷硬,又因为他今天偏休闲的打扮,凭空多出几分勾人的少年气。   怎么这么撩人。   不少路过的妹子红着脸偷偷看他,有些目光甚至是明目张胆地在他身上流连。   阮千起嘴角轻轻翘起,还未走至近旁,突然被一个穿着热辣大胆的高挑美女捷足先登。   这间影院真有趣,还未买票进场,就已经有好戏看了。   她在不远处停下,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场搭讪好戏。   男搭讪女这种事情经常发生,阮千曲对此也并不陌生,但是敢在街上搭讪陌生男人的女孩子却不多见,她并不吃醋,反而很佩服那位漂亮小姐姐的勇气。   小姐姐倾身跟秦衍说了句什么,随即拿出手机,看样子是在要号码。   秦衍摘下耳机,刚想说什么,余光忽然瞟到站在侧后方的阮千曲,他眸色微微一动,冲着搭讪的女生笑了笑,又指着阮千曲,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小姐姐回过头,看了看她,面上划过一丝尴尬,随即冲她友好地露出一个微笑,头发一撩,大方走开了。   直到电影开场,阮千曲都还在拉着他问,刚刚他指着自己,到底跟别人说了些什么。   而秦衍的回答也很让人抓狂。   ——“想知道?自己去问她。”   阮千曲:“……”   他们选了一部今天刚上映的漫威大片,口碑不错,朋友圈里许多人提前看了零点的首映,纷纷化身剧透狂魔。   朋友圈刷下来,一溜儿的打卡和观后感,就连对美国大片不感兴趣的陆一鸣,都紧跟潮流,抒发了几句带着浓浓陆氏特色的虚伪情怀。   阮千曲为了不被剧透,都是闭着眼睛刷过去的。   电影开场前五分钟,秦衍忽然想起什么,匆匆跑出去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冰可乐。   阮千曲愣愣地看着秦衍手上端着的一桶大份爆米花,有些不解。   她本来是想买的,但又以为秦衍不爱吃这种零食,就没提议买爆米花。   秦衍将爆米花朝向她那一边,低声问:“不吃吗?我看别人都买了。”   说来也巧,他这句话刚说完,坐在他们前排的一对小情侣,正在旁若无人地往对方嘴里互喂食物,你一个我一个,喂了一阵还嫌不够,嘟着嘴吧唧亲了一口。   阮千曲突然有些被腻到。   也有可能是被虐到。   她状若无意地挪开视线,却又发现秦衍也在看着他们,眉头微微皱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脱单困难的大直男……   人家是情侣,喂个东西亲个嘴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摆出这么一张老干爹似的嫌弃脸吗?   阮千曲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影院幽暗的灯光下,身边男人那张几近完美的侧脸不时隐匿于暗色里,又会随着屏幕的色彩突然明朗起来,英俊到无所遁形。   他的侧脸堪称优秀,鼻梁英挺,到人中处微微凹陷,给那张一不小心就会显得薄情的嘴唇增添了一道弧度,让人很想亲身试探他嘴唇的温度。   她十八岁那年,肯定是一不小心被他这张禁欲又勾人的嘴唇诱惑了,铸下大错……   阮千曲心中旖荡万千,她勾起一抹坏笑,淡然地用指尖夹起一颗爆米花,斜着身子送至他嘴边,“这颗粘着糖浆,肯定很甜,你尝尝。”   这个老古板,肯定不会吃。   她莫名就是想逗逗他。   谁知道,秦衍居然不假思索地就着她的手吃掉了爆米花,淡色唇瓣轻轻刮蹭着她的手指,舌尖有意无意地在她的皮肤上悄悄掠过……   留下一痕湿暖的触感。   阮千曲浑身战栗,愣愣地看着他,连手指都忘了收回。   秦衍将爆米花嚼了嚼吞下去,还不忘淡定地评价:“嗯,是挺甜的。” 第33章   电影时间长达两个半小时。   荧幕上的各路超级英雄联手对抗最终大boss, 杜比厅音效很好,每一次电影里面响起战斗的轰鸣声,都震得阮千曲心里一麻。   捉弄人的变成了被捉弄的。   她竟然忘了,秦衍早就已经用他的实力证明,他是个不按套路来的人。   他怕是有什么隐藏人格吧……   她错了,是她太天真了,对对手的实力没有正确的估计。   接下来,阮千曲格外老实,乖乖地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就连取爆米花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就像用意念在爆米花桶中间画了一条隐形三八线, 她只吃她的那一边。   可是秦衍却特别不守规矩,有好几次都抓到她这边来, 手指交碰, 哗啦啦的响。   说他是无心的,可次数也太多了。   说他是故意的吧, 偏偏他又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大屏幕,只留给她一张锋利的侧脸。   她忍……   今天恰逢周末, 这部大片正在热映期, 整个放映厅内座无虚席, 大部分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情侣。   坐在他们前方的那对互喂爆米花的情侣,随着电影剧情的推进,不时拉拉小手亲亲小嘴。   这也罢了。   坐在她旁边的那对情侣更加大胆,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 满脸长着在昏暗的光线下都藏不住的粉刺,居然旁若无人的把手伸到了女朋友的衬衫里面……   不忍直视。   阮千曲很想提醒他们,这里是公共场合,差不多得了,秀恩爱也得注意分寸。   难道他们不知道电影院里面都是有监控的吗?   别以为黑不隆冬地就拍不清楚,电影院里装的都是红外夜间摄像头,视野广阔,高清□□,几乎没有死角。   阮千曲有个朋友就是在影院工作,据他说,那些在电影院里上演活春宫的,抠鼻子抠脚丫的,都是放映员茶余饭后的笑料。   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跑到电影院来做这种事。   前有互喂爆米花,旁有咸猪手粉刺男,右边还坐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大魔王。   ……   阮千曲感觉自己走到了一个诡异的岔路口,左右两难。   旁边的粉刺男又加大了动作,他把女朋友搂在怀里,双手并用,不时还贴在耳边浪荡地说些骚话。   她不想看,但他们动作太大,眼睛的余光总会瞟到那里。   眼看他们动作越来越放肆,女生的蕾丝内衣边边都已经露在外面,还伴随着某种诡异的低喘声…   救命!她不想长针眼啊!   阮千曲不得不往秦衍那边挪了一点,生怕自己被旁边的黄色废料污染了。   秦衍的胳膊搁在扶手上,他正在专注地看电影,忽然感觉手肘处被一丝冰凉的触感蹭了一下。   偏头一看,阮千曲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往后一缩,接着神色一变,又往他这边弹了回来,表情很难看,像一只随风飘荡的芦苇。   他低声道:“你怎么了?”   阮千曲咽了咽口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用眼神示意坐她旁边的人,小声开口:“我……他们……”   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秦衍探头看向她身边,立刻会意过来,他把扶手竖起来,对阮千曲说:“你坐我这边来。”   说完,就跟她换了个位子。   阮千曲刚坐下,就看见秦衍盯着那对情侣,侧面看上去非常冷峻。   影院太黑,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莫名感觉到他气场摄人。   神奇的是,那对缠缠绵绵小鸳鸯居然真的停手了。   粉刺男也不知道旁边坐了个什么人,黑麻麻的,他也看不清。   只记得刚开始旁边坐的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突然就换成了一个气场凌厉的高大男人,浑身都透着冷酷。   秦衍敲了敲扶手,语气冷冷的,“公共场合,克制一下?”   粉刺男有几分不爽,正在兴头上被人打断,叽里咕噜地说:“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警察啊?多管闲事!”   还不等秦衍说话,阮千曲突然从他身后探出小脑袋,俏生生一张脸,语气轻快:“你猜对了,他还真的是警察!”   说着,她又尖着手指戳了戳秦衍的手臂,语气乖软,“秦警官,你的警官证带了吗,拿出来给他看看呀~”   狐假虎威的感觉真是快乐到不行。   秦衍:“……”   那粉刺男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他迟疑地看了眼身边的男人,面容森冷,不怒自威,是有几分警察的架势。   他有些下不来台,女朋友也不想惹事,用力拽了拽他的衣服,两人讪讪起身,离开了电影院。   阮千曲突然有种跟秦衍联手赶跑坏人的感觉,心里正美着呢,嘴角笑得两只梨涡跃然脸上,突然秦衍伸手过来,在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把。   她的头发很软,摸上去有种沙沙的,在秦衍的手掌心留下一层细腻温软的触感,还带着一阵清新甜滑的椰奶香气。   喵喵喵???   又发生了什么?   这人怎么像揉小猫一样揉她的头???   这是他从哪里学来的摸头杀???   她有些不服气,伸出手打算在他的头上也摸一把,她可不是白白吃亏的人。   谁知道她的手才刚抬起来,就被他半路拦下。   他动作敏锐,早早察觉到她的动向,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腿上,声音低沉,嘴唇几乎要碰到她小巧莹润的耳垂。   “公共场合,克制一下。”   好,她克制。   她乖乖坐着,头稍稍朝秦衍那边歪着。   可是能不能告诉她,他准备什么时候松开她的手?   阮千曲紧张地盯着屏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主角团都已经死了两个了,不少观众都为此落泪,只有她,对剧情一无所知。   他的手还没松开。   不同于那天的十指交扣,这一次,他是整个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少了些温柔缱绻,却多了几分固执和占有欲。   隔着一层裤子的布料,她感觉到他结实的大腿肌肉,有些紧绷,随着他偶尔的动作更加明显。   阮千曲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似乎也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   -   电影结束,正义战胜了邪恶,正义的主角从大boss手中救下了全人类,天下太平,又一次拯救了地球。   在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他稍稍放松了手上的力度,她也趁机收回了手。   阮千曲慢吞吞地跟在秦衍身后走出电影院,旁边不少人都在讨论电影里的细节,她默默听了一会儿,完全一头雾水。   两个半小时的电影算是白看了,她又默默地翻出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哦,原来是这样……   感谢万能的剧透党!   有了上次跟秦衍一起走路的经验,为了不被他甩在后面,她今天特意穿了双平跟鞋,可秦衍这一次却始终跟她走在同一条水平线上,虽然偶有偏离,她走快一点,他再放慢一点,又回到原点。   有种不言自明的默契。   影院对面是一家很大的电玩城,他们从门口经过的时候,正对着里面好几排抓娃娃机。   秦衍停下来,拉着阮千曲走了进去。   “干什么?”阮千曲不明就里,跟着他走到服务台,看他买了五十只游戏币。   秦衍说:“抓娃娃啊。”   阮千曲几乎要一脸黑线。   她又想问他今年贵庚了。   这家电玩城生意不错,几乎每台机器前都有人在玩,尤其是抓娃娃机,更是经久不衰的娱(骗)乐(钱)项目。   阮千曲作为其中最大的受害者,对它敬而远之。   不管她用什么角度,不管在什么时间,花多少钱,她就是一个都夹不起来。   抓娃娃机刷新了她对自己手残程度的认知,她早就在朋友圈里放了狠话,发誓自己永生不会再给抓娃娃机送一分钱,并且痛恨发明了抓娃娃机的人。   “啊,这个小海豚好可爱,亲爱的你帮我夹这个!”   阮千曲和秦衍晃到一台娃娃机前,已经有一对情侣在夹了,她凑过去看了眼里面的娃娃,蓝白相间的小海豚,造型胖嘟嘟的,尾巴轻快的上扬,看着的确可爱。   然而那男生夹了好半天都没夹起来,每次都眼看着小海豚挪到出口了,却又吧唧一下掉下来。   这小海豚……   不止很可爱,还很可恶呢。   女生很失望地拉着她男朋友离开了,又转战下一台抓娃娃机。   阮千曲瘪着嘴摇了摇头,她踮起脚低声对秦衍说:“看吧,夹不起来吧,我就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   秦衍投了一枚币进去,淡淡地说:“那你家里那些别人是怎么夹起来的?”   阮千曲不服气地说:“那你夹,夹起来算你赢!”   秦衍嘴角轻勾:“有奖励吗?”   阮千曲想了想,正在想该怎么回答这个陷阱问题,秦衍已经开始转动游戏杆了,他成功的夹住一只小海豚,往前,往前,再往左,差一点……   吧唧!   小海豚成功地回到了海豚大家庭,正咪着眼睛嘲笑他们呢。   阮千曲笑得梨涡都出来了,他果然不会夹。   “有有有!你夹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秦衍看着那张得意洋洋的粉嫩脸颊,勾唇一笑,眼神意味深长,“行。” 第34章   接下来, 秦衍没有急着继续投币,反而顺着电玩城中央摆放着的三十多台娃娃机绕了一圈,看到有人抓娃娃,他会停下来观察一下,若有所思,神情很专注。   阮千曲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他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最后,两人又重新回到了那台装着小海豚的娃娃机前。   阮千曲看出来,他今天就跟小海豚杠上了。   投币, 操纵游戏杆,吧唧!   投币, 操纵游戏杆, 吧唧!   ……   透过娃娃机光滑的镜面,她看到自己满脸藏不住的笑容, 而身边的男人,屡次失败仍面不改色,锐利的五官在电玩城迷幻的淡蓝色灯光下愈显清冷。   再一次, 投币, 操纵游戏杆……   吧唧!   不过这一次, 小海豚稳稳当当地从出口掉落出来,那只胖乎乎的小脸正在对着她微笑,就连身后的小尾巴都跟着摆了摆。   秦衍长臂一伸,将小海豚捞了出来, 塞到目瞪口呆的阮千曲怀里。   不会吧?他真的抓到了!   她低头盯着怀里的玩偶,又抬头迷惑地瞧着秦衍,他身上锐意稍减,眼角眉梢都带着浅浅的笑意,手插进兜里,站姿不似平时那么端正,显得慵懒而不羁,面色平淡,却有种掌控一切的气势。   她有些不可置信:“你不是不会吗?”   秦衍说:“现学的啊。”   阮千曲:“怎么学?”   秦衍勾唇一笑,点了点自己的头,表情带着几分桀骜:“用这里。”   阮千曲:“……”   “能不能夹到,跟夹子的松紧,娃娃本身的形状,还有机器的设置有关,”秦衍很好心地解释,“都是有规律的。”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当然,也跟技术有关。”   阮千曲:“……”   好好好,知道你有技术。   夹个娃娃而已,怎么夹出老司机一般的自信了……   阮千曲轻轻掐了掐小海豚胖乎乎的身子,海豚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和她无声对视。   她心道:看什么看,小东西,你真不争气,这么快就被人夹出来了,肯定是见色起意!   接下来,秦衍换了台机器继续夹,夹到一个,又换一个……   一圈下来,阮千曲手里的娃娃已经多到放不下,她不得不到前台找工作人员要了一只大袋子,那只小海豚被压在了最下面,脸都挤瘪了。   她提着沉甸甸的袋子,走到仍在跟娃娃机全力奋战的秦衍身边。   旁边好多路人都盯着她手里的大袋子看,纷纷露出惊奇的目光,前台的小姐姐给她拿袋子的时候,都掩不住脸上的诧异,给她拿了一只最大号的塑料袋。   就连阮千曲自己都哭笑不得,她数了数,大的小的加起来足有二十只左右。   这也,实在是太多了吧!   秦衍已然成为抓娃娃机这一区域当之无愧的boss级人物,他身后聚集了一大帮看热闹的人,不少女生都带着羡慕的眼神看着阮千曲。   “哇,他们抓了好多娃娃啊,这整个袋子都是这个男生抓的吗?好厉害!”   “关键是长得还这么帅,这颜值真能打,关键连手都这么好看!本手控党已经死掉!”   “好羡慕他女朋友,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   阮千曲简直欲哭无泪。   你们知道她手里的袋子有多重吗?知道身边这个男人有多不按套路出牌吗?   不,你们只看到了他美好的表面,对他魔鬼的一面一无所知。   她艰难地开口:“秦警官,够了,真的够了,不要再夹了……”   他们已经回本了!再夹下去她担心这家电玩城会把他们列入禁入名单,有生之年都不允许他们再进来……   秦警官不为所动,淡淡地说:“够了?”   阮千曲疯狂点头。   她伸出手,向他描绘周围美好的蓝图,“你看,那边有投篮机,还有老虎机,还有赛车,这么多好玩的,咱不要专跟娃娃机过不去好吗?”   秦衍“哦”了一声,从出口又拾起一只黄色绒毛的皮卡丘,揪了揪它的长耳朵,挑眉看向阮千曲,“那这一只不要了?”   “要的!”阮千曲连忙抢过来,安抚性的摸了摸皮卡丘的头,充满警惕地盯着秦衍,“都是我的!”   她手里抱着那只毛茸茸的皮卡丘,嘴唇向上扬起,说话的时候,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一双杏眼里带着浅浅笑意。   玩偶的长耳朵随意地搭在她细嫩白皙的脖颈上,她像是觉得有些痒,往下拨了拨,随即又弹了上来。   男人眉心微微动了动,眼里藏着莫名的情愫。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游戏币,冲阮千曲扬了扬下巴:“这是最后一枚了,你自己试试?”   阮千曲连忙摇头,脸色微窘,“不了,我肯定夹不起来的,从来没成功过!”   秦衍微微一笑,也不跟她争,他面无表情地操纵游戏杆,找准角度,然后从她手里接过装满娃娃的袋子,轻轻地用手扶着她的肩膀,半推半就地把她带到娃娃机前。   “我已经帮你调好了,你按这个红色按钮不松手,肯定能夹到。”   他的声音低沉且带着磁性,尾音上扬,无比自信,又带着轻快的少年感,像一股电流细细地擦过她的耳朵。   阮千曲的耳垂倏然一红。   他的双手还搭在她肩膀上,动作利落,亲密又不失分寸感,他的样子映在玻璃倒影中,眉目如许,修长的手指正在轻轻绕弄她的发丝。   男人胸膛微微发烫,轻轻贴在她的小巧的耳垂,气息微乱。   她有些紧张,浑身都快僵硬了,手心都快出汗。   这看上去根本不可能啊,他怎么能这么笃定,这一次一定能夹到?   他不是已经领教过她的手残程度了吗。   “不行的,这是最后一枚币了,不要浪费给我啊,我真的夹不起来!”她的声音很低。   “你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秦衍的声音充满了让人安心的感觉,“夹到了算你的,夹不到算我的,行吗?”   男人自信的样子真的很有魅力。   她不知不觉便受到了感染,仿佛有种力量,顺着他按在她肩上的手源源不断地传来。   红色的圆形按钮就在眼前,她把心一横,重重地按了下去……   反正是他叫她按的,夹不上来也不丢人……   娃娃机里的那只大夹子沿着预设好的方向垂直落下,三只长脚卡住小白熊的身子,停顿一秒后,稳稳地将它夹了起来。   小白熊朝着出口的方向缓缓移动,身体每一次轻晃,阮千曲心里就猛地一慌。   千万……千万别掉下来!   终于小熊到了出口,夹子松开,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熊“扑通”一下跌坐下来。   抓到了!   她真的抓到了!   阮千曲惊呼一声,开心到爆,连忙抓着小熊的小胖腿把它拉了出来,牢牢抱在怀里,激动到原地蹦迪。   她回头看秦衍,他并不惊讶,满脸写着志在必得,眼尾上挑,有一丝淡淡的傲。   她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样使劲跳了几下,仍觉不解,扑到秦衍怀里,激动地搂着他的脖子,照着他的脸就往上亲,一下、两下、三下……   混乱间,她甚至无意识地蹭过了他淡色唇瓣。   “好棒!真的夹起来了!开心死了!”   秦衍面色一紧,眼神微微有些不自然。   女孩粉嫩的唇在他脸上留下一阵温软的触感,他感觉左半边脸快要麻掉了,眼底的沉郁又深了一层颜色。   阮千曲跳上来的时候,他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地伸手托住她,却不料两只手臂刚好卡在她的臀部,隔着一层薄薄的裙子,触感柔软挺翘。   她的动作太大,前襟的绑带有些松了,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两团雪白轻轻颤动。   秦衍喉间一紧,默默地移开视线,有些别扭地轻咳一声。   等到阮千曲那股兴奋劲儿终于下去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就像一只考拉一样,整个人跳到了秦衍身上。   左手一只皮卡丘,右手一只大白熊,   她又做了什么!!!   她到底什么毛病啊?   上次喝了酒就算了,情有可原,这次又没喝酒,怎么就是压抑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呢!   他的表情喜怒莫辨,眼眸深沉,脸上还留下了几抹可疑的口红印子……   左脸、右脸、额头、高挺的鼻梁旁,就连嘴唇边都带着淡淡的红痕。   她突然迫切希望电影里的大boss能给她一个响指,立刻!马上!现在就送她归西!   她忙跳下来,眼神慌乱地四下乱转,“那什么……我还有点事儿……我得先走了……那啥……你好好玩……拜拜!”   说完她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发现有些不对劲,又折返回来,从秦衍手里一把抢过装着娃娃的袋子,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还没跑出大门口,连人带赃地就被警察叔叔逮到了。   阮千曲跑得发丝都乱了,气喘吁吁,这也不怪她,本来腿长就不占优势,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跟春运时赶火车似的。   哪里比得上悠哉悠哉,气定神闲的大长腿秦警官。   “这些娃娃你要哪只?我都给你……有话好好说。”阮千曲也很识趣,见跑不过他,立马怂了,认错态度良好。   她还特地从袋子里翻出一只红色的小猪玩偶,乖巧地递给秦衍:“这只给你好不好,这只比较丑……不对不对,是可爱。”   秦衍推开那只横在他眼前的小猪玩偶,面无表情地看着阮千曲,身上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气质森冷,平日彬彬有礼的样子都不见了,眼眸幽深,藏着一丝怒意。   这是……第二人格要彻底出来了吗?   “你……”他想说什么,却又突然收住,薄唇抿得很深,眼睛半阖着,隐匿了所有汹涌的情绪,顷刻间,又回到了从前疏离冷静的样子。   他说:“算了,送你回去吧。”   说完,也不理阮千曲的反应,抢先一步踏出了电玩城。 第35章   “这个熊熊好可爱, 还有这只皮卡丘!这只小象!怎么办我都想要!”原子咋咋唬唬的,从袋子里面把娃娃一只只翻出来,爱不释手地拿在手上揉捏,眼睛都快放光了。   “老板娘,随便给我一只吧,都好可爱,每一只我都超喜欢!”   阮千曲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不行哦,这些都不能给你。”   说着,从她手里把那只小白熊拿回来, 郑重其事地说:“尤其是这一只,很重要的。”   原子瘪着嘴叹了口气, 又把那些娃娃一个一个塞回袋子里, 小声吐槽:“曲曲你真小气,不就是几个娃娃吗, 以前我夹了那么多都送给你了,给我一个都舍不得,又不是男朋友夹的……”   等等……   男朋友?   她突然坏笑着对阮千曲说:“曲曲, 该不会真的是男朋友夹的吧?哈哈, 没看出来, 我们一本正经的秦警官居然夹娃娃这么厉害,改天传授两招呗?”   阮千曲无意识地撇了撇嘴。   还男朋友呢,这下子只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从电玩城出来,一直到上车, 秦衍只问了她要去哪儿,之后全程一句话都没说,身上的温度冷得快要结冰,气氛降至冰点。   认识他这些时候,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生气。   秦衍工作的时候虽然很严肃,但那种严肃只是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是不夹杂任何个人情绪在里面的。   如果不是这一次,阮千曲几乎以为他是一个没有负面情绪的人,可以永远恰当的保持分寸。   礼貌之余,亲近不足。   他那么聪明,事业上年轻有为,待人接物也无可指摘,游戏玩得好,就连夹娃娃都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摸到窍门。   就像小时候家长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完美,却又不真实,再怎么靠近,总觉得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壁垒。   奇怪的是,这次秦衍对她生气了,她一路上心里也很难受,但却奇妙地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这层壁垒终于出现了一丝缝隙。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形象,可以近一些,再近一些。   秦衍身上那些曾经让她觉得矛盾的部分,所有不按常理出牌的部分,那些从容,那些孩子气,那些占有欲,那些少年意气……   什么隐藏人格……这些根本就是他啊。   原来他一早就已经将底牌翻过来了,是她自己太粗心,到现在才发觉。   -   下午三点,阮千曲和原子,还有随后赶过来的阿龙,在员工休息室里热火朝天地涮火锅喝冰啤酒。   感谢发达的外卖行业,足不出户也可以在家里吃到美味的火锅。   阿龙和原子都是酒吧的老员工了,从前阮绍明盘下这间酒吧的时候,阿龙就在这里工作,一直到现在。   原子比他来得稍微晚一点,仔细算算也有三年了。   阮绍明五年前意外去世后,白鹭吧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无人管理的状态,他爸爸很早就因病过世了,他妈妈本来想把酒吧卖掉,但阮千曲不舍得。   开酒吧是阮绍明一直以来的心愿,当时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把白鹭吧盘下来的。   就这么卖了,阮千曲也不舍得。   就这样,她说服了爸妈,自己接手了这家酒吧。   时间匆匆,不知不觉五年都过去了。   白鹭吧由阮千曲接手之后,从一开始生意凋敝的小酒吧,变成了现在TOP10的酒吧打卡地,五年来,酒吧附近的环湖路从一开始的居住区,逐渐变成金融中心,一眼望去,全是鳞次栉比的高端写字楼,去年CBD正式建成,许多白领都会在加班后来这里喝两杯。   白鹭吧的身价也跟着翻了好几翻,就连尤丽珍都不再提要她“弃暗投明”,找个正式工作的话了。   酒吧就是小了点,工作日还好,一到周末或者节假日,外面就排着一溜长队。   酒吧开了五年,虽然小有名气,但因为空间的限制,始终比较小众,比不得那些大酒吧。   阮千曲最近一直在琢磨着转型问题,现在白鹭吧名气也响了,想做成连锁虽然有点困难,但扩大经营还是有可能实现的。   她这两天刚收到消息,白鹭吧旁边的一家高级法式西餐厅打算结业,要把铺子转让出去,已经有不少商家瞄准了这块肉。   阮千曲也不例外。   如果把隔壁的商铺盘下来,两边打通,位置一下子就宽敞了。   阿龙用漏勺捞起锅里的虾滑丸子,给阮千曲和原子碗里各放了一只,他大大咧咧地说:“要我说,这还等什么啊,当然要扩大了!赶紧把隔壁盘下来,做大做强!也省得老有人暗戳戳说我们搞饥饿营销。”   原子也跟着附和:“我同意!咱们酒吧还是太小了,配不上曲曲你的手艺啊!隔壁买下来,一打通,大小刚刚好,还能弄个台子,请个驻唱,现在酒吧都流行这样~”   这间酒吧不是她一个人的心血,阿龙和原子这样的元老级员工也有份,她特意叫他们一块儿来商量。   她咬了口虾滑,慢条斯理地说:“盘是得盘,但我烦的不是这个。”   何明泉是白鹭吧一直以来的供货商,几年合作下来也算稳定,对方给的价格虽然逐年上涨,但物价如此,涨幅也在合理范围内。   这一回不知怎么回事,全线酒品突然大幅度提价。   他也说了,最近国际形势不稳,酒吧里卖的主要都是进口酒,他也只是代理商,从厂家到经销商,他们拿到的价格也涨了,这一层层下来,可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吗。   “靠,这些没良心的资本家!”阿龙气愤地一拍大腿,“何明泉这个狗东西,跟我们都合作那么久了,居然好意思涨价,换换换!这种代理多得是,找个价格合理的,以后不跟他合作了!”   原子看了他一眼,他说得激动,连筷子上的红油滴到衣服上都没发现,一块红色,很是醒目。   原子默默地递给他一张抽纸。   阮千曲不动神色地看了两人一眼,她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对阿龙说:“何明泉不过只是个小小的代理商,上面涨他的价,他也只能涨我们的价……骂他干嘛?”   她稍顿一下,吃了一片涮毛肚,慢吞吞地吃完才说:“你找哪个代理商都是一样的,经销商总不可能只涨何明泉一个人的价……话说回来,要是认识总经销的人就好了……”   直接拿货,不用被代理商再赚一次差价。   阿龙说:“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现在国内最大的经销商不就是Q’s吗?听说最近已经进驻W市了。”   “进不进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又不认识!你看你吃个东西跟三岁小孩似的,滴得到处都是。”   原子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又抽了一张纸,这次她干脆直接上手帮阿龙擦了擦那道红油。   阿龙一脸委屈:“大男人吃饭就是这样啊,这叫豪爽不做作!”   阮千曲瞥他一眼。   谁说的?秦衍吃饭就不这样,既豪爽不做作,又赏心悦目!   还能帮她吃剩饭!   她把这话默默憋了回去。   阿龙说:“曲曲,你可以问问陆哥认不认识啊,我们不认识,他肯定认识的!”   原子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附和道:“对诶!曲曲,你问问陆哥,他人面广,咱们这儿哪个有钱人他不认识啊,你问问他。”   阮千曲默默听着,不置可否,一双杏眼在阿龙和原子身上来回打转,看得两人莫名其妙。   “我发现你俩不对劲啊……”她白净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好奇宝宝似的看着俩人   阿龙跟原子就是死对头,不能好好聊天的那种,一言不合就翻脸。   这么久了,还从没听见两人支持对方的意见。   没别的,就是杠。   俩人对谁都能和颜悦色的,只要碰上对方,那就是国家一级杠精选手。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阿龙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他轻声咳嗽以作掩饰,原子的表情也有些紧张,她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强行扯了一个话题引开注意力。   真是拙劣的演技。   还好他俩没去做演员。   阮千曲心里已经猜到几分,这两人的事早有端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现在看来他们似乎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这种事急不得,非得当事人双方自己反应过来,就算有百般阻挠,也得他们自己一步步走。   她要是提前捅破了,可能反而弄巧成拙,再也没后续了。   她跟秦衍之间,似乎也是这样。   连自己的事情都还是一对烂摊子,哪有精力去管别人的闲事?   之后的一个星期,阮千曲为了酒吧的事,每天回家都很晚,不到凌晨三点睡不了觉,日夜颠倒,第二天要睡到大中午才会起来。   完美的跟那位被她惹生气的邻居错开了时间。   这一周虽然没有碰过面,但阮千曲收了他的钱,还是发微信给他解释了自己最近都很忙,让他想办法自己解决晚餐问题。   秦衍回了一个好字,再无只言片语。   阮千曲每晚踏着月光回来,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敲开他家门,跟他解释一下那天的情况。   唉,也难怪他要生气。   无缘无故被人亲一脸口红印子,完了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吃干抹净掉头就跑,连一句解释和道歉都不给人家。   这要是性转一下,活脱脱就是个大渣男。   拿了他的钱,也不做饭给他吃。   大写的渣!   她不知道该怎么哄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哄男人,总不能像他那样,把她提溜起来,再把她堵在家门口,不原谅就不准进家门?   她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本事啊…… 第38章   城东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办公室。   气氛森严, 人心惶惶,办公室里除了讨论工作的声音,听不到半句闲聊笑闹声。   这周以来,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领导有些不对劲,做下属的,对于揣摩上级心思这一块都有各自的心得体会。   虽然秦衍上班的时候一直都挺严肃的,但也只是就事论事,只要他们好好完成手上的工作,像他这样不需要吹捧逢迎的领导,在体制内简直是理想型上司。   可这几天, 就连做清洁的大婶都看出来秦衍身上气压有点低,这几天他办公室烟灰缸里的烟头成倍的增加, 大婶心地好, 还特意提醒他们,没事别去触霉头。   所有人诚惶诚恐。   他们哪敢哪!   晚饭时间, 刑侦队八卦组的几个核心成员打完饭后坐到一起,针对领导这周的反常表现进行了一次深刻而广泛的讨论。   “你们说头儿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办公室连冷气都不用开了,就靠头儿人力制冷就足够了, 小刘, 你平时跟着头儿的时间最长, 你怎么看?”   小刘若有所思地说:“亏你还是做警察的,这也猜不出来,男人嘛,烦来烦去无非就那几件事!钱, 工作,女人,还能有啥?”   为钱,不至于,秦衍比他们工资高,还整天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不贪吃不爱玩更不热衷打扮,有钱也没处使。   为工作,更不可能了,秦衍的工作表现有目共睹,连破大案,前两天还被局长带着接见市里领导,前程一片光明。   至于为女人……   近来局里是有不少传闻,都说秦衍谈了女朋友,但这些消息都是捕风捉影,说来笑笑也就完了,他们也没当真。   另一个女警作为此条流言的头号传播者,信誓旦旦地说:“这是真的,头儿绝对谈恋爱了,那天好多人亲眼看见他领着个姑娘来警局,完了还送人回家,不是女朋友谁能有这待遇?”   “再说,这种喜怒无常,魂不守舍的表现,就是人在热恋期的症状啊。”   平时叽叽喳喳的周璐,这次异常地安静,她埋头苦吃,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那个人美心善的小姐姐给出卖了……   她那天可是眼睁睁看着秦衍把阮千曲接走的!   当时她都傻了!   他们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喜怒无常”、“魂不守舍”的秦衍,刚巧在这个时候走进食堂。   他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一群人立马噤声,规规矩矩地低头吃饭。   “秦队,今天怎么下来得这么晚,又有新案子了吗?”食堂阿姨笑眯眯地看着秦衍,他长得英俊,平时对食堂工作人员又很有礼貌,每次他来吃饭,阿姨都会给他多添一点。   “今天有你喜欢吃的红烧肉,土豆打底的,可香了。”   提到红烧肉,秦衍眼眸一暗,眼中藏着莫名的情绪。   他微笑一下,说:“不必了,想吃点清淡的。”   阿姨同情地看着他:“不会是上火了吧?你们工作这么辛苦,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   对,上火。   能不上火吗?   那天生气也是一时冲动,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表露情感的人,事实上,也很少有人能这样激起他的负面情绪。   他处事冷静自持,也是天性如此。   可她那天亲完他,就跟只兔子一样撒腿就跑,被他逮着了,看他的表情就跟看大灰狼似的。   实在有点可气。   他有那么可怕吗?明明被占便宜的那个人是他,被亲了那么多下,白亲了。   关键她跑就跑呗,还不忘回来抢那些娃娃。   这意思是,那些破娃娃比他这个人还重要?   秦衍很是烦躁。   他本来也没有打算要跟她一直生气,大男人一个,没几个小时他就消气了,偏偏这个时候她发来微信,让他自己解决晚饭。   干巴巴的。   平时的语气又娇又软的,大半夜的让他去救他,还用无比拙劣的借口问他的工资,让他带她去看电影,又是夹娃娃又是剥虾子……   哄得他团团转。   她倒好,亲完就跑,还一副抵死不认账要跟他断绝来往的样子,五年过去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真行。   秦衍满脸乌云密布地吃完晚饭,刚准备出去抽根烟,手机响了。   阮千曲发了条微信。   他的眼底迅速浮上一层复杂的神色,稍稍犹豫片刻,还是点开了。   阮千曲:你舅舅在我酒吧喝多了,你要不要来扛他回去?   这小语气,还挺傲娇。   秦衍的姿势突然舒展开来,整个人往座椅上一靠,郁结的眉眼向上轻挑,他思索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上下翻动,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出一行字,发过去。   与此同时,阮千曲收到了他的回复。   禁欲直男秦警官:没空,把他扔街上就行。   阮千曲:……   这人还真狠。   她把手机收进背带裤的口袋里,有些心虚地冲着面前的陈嚣微微一笑。   真不好意思,平白利用了他一顿。   还没利用成功。   从上次见到陈嚣的时候她就挺想问的,这俩人真是亲舅舅和外甥吗?   陈嚣看起来很年轻,绝不超过三十,五官和秦衍有几分相似的锐利,不同的是,他眉眼压得稍低,不够舒展,平添了几分桀骜不驯,不笑的时候,看上去甚至有些凶。   然而他大部分时候是不笑的,和秦衍身上自带的那种清冷感不同,他整个人带着股戾气,棱角好似刀锋一般的冷,眉眼冷酷。   很多女人挺吃他这一套。   从他走进白鹭吧开始,就有不少女人试图搭讪,但都被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吓退。   要不是因为阮千曲当时刚好在前台跟阿龙聊天,正好被他认出来了,她肯定得缩在休息室不出来。   “你是这儿的老板?”陈嚣环顾了酒吧一圈,看出阮千曲站在吧台里,又没有像其他服务生一样穿着统一的制服,因此猜测。   阮千曲点点头,被认出来了,只能亲自招待他。   她将酒单推至陈嚣面前:“想喝什么?”   陈嚣看也没看一眼,原路推了回去,他抽出一根烟,歪着头给自己点上,淡淡地说:“Whiskey.”   “Neat?”阮千曲边问,边回过神从头顶上方的酒柜里取出一瓶Caol Ila。   Neat,指的是威士忌的一种饮用方法,不加水不加冰,这种喝法能保证酒的纯度,风味更地道。   当然,相对加冰的方法,这种会更冲一些。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   陈嚣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惊异。   开酒吧这几年,怎么着也有点看人的本事,通常几个闺蜜一起来的,一般会点特调鸡尾酒,那些三五成群的男生聚会,则是以啤酒居多……   至于陈嚣,上来就点威士忌,阮千曲感觉他长得也挺冲的,大概也喜欢很冲的喝法。   这话她肯定不会说。   过了没几分钟,一个穿着黑衣服,神色匆匆的矮小男人找到陈嚣,他也不坐,只是很紧张地跟陈嚣小声说了些什么,说完他也没停留,转身就走了。   两个人看上去并不像朋友关系。   自从那个矮小男人出现后,陈嚣本就阴郁的脸色看上去更显冷峻。   一杯威士忌很快就被他喝完了,他又点了一杯。   阮千曲无意与他搭话,陈嚣看上去也并非那些喜欢和调酒师聊天的类型,只差没把“生人勿近”四个字刻头上了。   她是酒吧老板兼调酒师,对于陈嚣这样只点纯饮威士忌,然后闷头喝酒的,不找茬不乱撩的客人,她无限欢迎。   只是不知道他酒量怎么样。   说不定待会儿真得让阿龙把他扔街上去。   刚开始看到陈嚣的时候,阮千曲还有点担心,生怕他会问自己跟秦衍之间的事情,可几十分钟下来,他连秦衍的名字都不曾提起。   他有一种对什么事,什么人都不感兴趣的劲儿。   秦衍也是,听说他舅舅在酒吧喝多了,居然让她把人扔街上去……   真是奇怪的亲戚关系。   从他落座开始,就收获了酒吧里不少女孩子爱慕的目光,可他气场太凌傲,无人敢上来搭讪。   就在他即将喝完第二杯酒的时候,一个穿着性感大胆的美女突然凑近,及时占据他身边的位置,她穿着一片薄薄的黑色抹胸和一条齐臀小热裤,四肢苗条又不失肉感,五官稍带填充感,看上去有些假,但在酒吧昏暗暧昧的灯光下,加上浓妆掩盖,看不太出来。   是普通男人绝不会拒绝的类型。   她一看便是时常混迹夜场的常客,刚刚坐下,右手就急不可耐地顺着陈嚣的手肘攀了上去,一路向上,最后停在他的肩膀,手指有意无意地撩拨着陈嚣的耳垂。   “帅哥,能请我喝杯酒吗?”   陈嚣双手搭在吧台上,神色寥寥。   他侧头看了身边整个身子几乎都要贴到自己身上的陌生女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淡淡地说:“自己点。”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这男人刚进酒吧就被许多女人盯上了,可他看起来太冷,谁也不敢靠近。   她也没想过会这么顺利。   刚刚她是跟陈嚣前后脚进来的,他开着一辆欧陆,随意停在门口,引人侧目。   又帅又有钱,还这么年轻!   哪怕只能一夜缠绵,都不亏!   她笑得很是妩媚,“给我一杯跟他一模一样的。”   吃瓜群众阮千曲盯着女人巴在陈嚣身上的手,暗自咂了咂嘴,默不作声地给她上了一杯威士忌。   陈嚣看上去冷冷的,对于女人主动热情的攻势居然没有拒绝,还真的答应请她喝酒,接下来的剧情发展,似乎很明显了。   在酒吧猎艳的男男女女太多了,尽管一夜情这种事不符合她的三观,但她只是开门做生意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只要不违反法律,她无话可说。   女人端着酒杯,主动跟陈嚣碰了一下,红唇在吧台微微泛蓝的灯光下,像是一朵肆意绽放的冷艳玫瑰,在酒杯下留下一抹唇印。   见男人没有推拒自己,她更加主动,右手的猫眼指甲轻轻勾动陈嚣的衣领,缓缓而下,最后轻轻落在他的大腿根……   从阮千曲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女人伸出食指,轻轻刮蹭陈嚣的西装裤,眼神撩人,半个身子都要挂上去了。   真是刺激香艳的画面。   陈嚣突然勾唇一笑,顺势勾起她的下巴,语气轻挑又邪恶:“你多少钱一晚?”   女人愣住了。   她轻咬银牙,眼神有几分不信,脱口而出:“我不是卖的!”   “是吗?”陈嚣轻舔嘴唇,将女人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笑得残忍,“太可惜了,你还挺有天赋的。”   女人彻底愣住了,大概是从未见过陈嚣这种野路子的人,她停在男人的大腿上的手骤然间僵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你……”   陈嚣笑容顷刻间冷下来,他面无表情地松开她的下巴,将她搁在他大腿上的手拨开,一字一顿地说:“不、卖、就、滚。”   他手劲太大,把她的下巴捏出淡淡红痕。   女人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对待,面子上挂不住,张口就想骂人。   可男人眼中戾气逼人,硬生生吓得她把那些脏话吞了回去。   旁边有人在笑。   她眼中带泪,几乎是落荒而逃。   阮千曲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的背影,不是心疼她,而是心疼自己就这么少了个常客,离扩大酒吧的梦想越来越远了。   这笔钱是不是得找他外甥讨回来?   “听说你醉了,我看你骂起人来倒是挺精神的。”   身前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阮千曲抬眼一看。   是秦衍来了。   他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些许露水一般的凉意,衣服上有些水渍。   他在陈嚣旁边坐下,眼神淡淡地落在阮千曲身上。   阮千曲微微一愣。   这是那次电玩城事件以来,两人第一次见面。   他不是不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为她俯首称臣》文案,秦警官表舅陈嚣的故事~   陈嚣和钟亦心的婚姻,充满了商业性质的味道。   正如那纸婚书,冰冷,苍白。   婚礼上那个客套疏离的吻,男人连唇角都是冷的。   新婚当日,钟亦心独守空房,到了半夜,陈嚣踏着月光回来,态度冷酷,向她提出分居要求。   佣人们都吓得不敢说话。   钟亦心穿着红色敬酒服,施施然拿出一张离婚协议书,笑盈盈签上自己的大名。   她气息甜美,“陈先生,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陈嚣挑眉。   “一年时间,我会得到你,”她笑得像只小狐狸,“你赢了,这张纸归你,我赢了,你归我。”   陈嚣嗤笑,薄唇勾起,不屑至极。   钟亦心也笑,吩咐佣人搬出一只黑色行李箱放在陈嚣面前,她柔声说:“亲爱的,我都帮你收拾好了,慢走不送。”   再后来,于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头,她松开他的手,坦然道:“陈嚣,我腻了,咱们离吧,协议书我签好字寄给你。”   男人反手将她禁锢在怀,英俊的脸上满是强硬凶悍:“这才半年,你玩我呢?”   钟亦心巧笑倩兮,垫脚凑至男人耳边:“现在开始,换你追我。”   小剧场:   陈嚣和钟亦心分居的消息不胫而走,有知情者爆料,两人早已离婚,形同陌路。   某天,两人作为特邀嘉宾,同时出席一场慈善晚宴。   记者眼尖,敏锐地发现陈嚣手上的抓印,还有钟亦心白皙肩颈上的可疑红痕。   陈嚣漫不经心地说:“野猫挠的,太皮了,回去慢慢收拾。”   钟亦心冷哼一声,轻抚脖颈,淡声说:“野狗咬的,不通人性,回去就扔。”   晚宴结束,钟亦心被陈嚣粗暴地拽进车里,男人气息冰冷危险,“听说你要把老子扔了!”   1.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2.男主否认上面一条,表示自己才是被虐的那个   3.作者说句公道话,这是一个专治各种不服小狐狸X桀骜毒舌狗男人的故事 第37章   刚被陈嚣一番表现惊到的阮千曲还没回过神来, 突然看到秦衍来了,她突然很想喝杯小酒冷静一下。   她自觉有些尴尬,很想跟秦衍主动打声招呼,又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现在正处在冷战期,整整一周都没有和好的迹象。   刚刚她主动给秦衍发消息,故意跟他说陈嚣喝醉了,其实只是想找个借口跟他说话。   她甚至都想好了,只要他过来,她一定就上次电玩城的事情跟他认真诚恳地道歉。   现在他来了,那些已经提前准备好的台词又说不出口了。   毕竟他旁边还坐着个陈嚣, 总不能让她当着他舅舅的面说“对不起,上次亲了你那么多下”。   那得多尴尬啊。   看到是秦衍, 陈嚣面色微诧, 随即又反应过来,对秦衍扯了扯嘴角, “差不多快醉了,待会儿记得扶我回去。”   秦衍并未搭理他。   陈嚣对他突然驾到这事并未表示奇怪,也没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他神情淡淡, 眼里戾气稍减, 肩膀松下来,带着些懒洋洋的气质。   “来了就陪我喝一杯?”他语调向上,明明是一句疑问句,却不等秦衍回答就径自点了点吧台桌面, 对阮千曲说,“给他来杯一摸一样的。”   阮千曲看了看秦衍,并未行动,眼皮轻抬,用眼神询问秦衍本人的意思。   她记得秦衍说过,他是不爱喝酒的。   谁知道秦衍并没有拒绝,他朝阮千曲轻轻点了点下巴,表示同意。   阮千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却没有表露出来,她微微颔首,转身取酒,给他也倒上一杯一模一样的威士忌。   同样是neat。   她在秦衍面前垫上一张纸巾,将酒杯放上去,秦衍刚好在此时附手上来,两人的指尖在酒杯旁短暂地交错,她手一抖,差点把酒洒了出来。   陈嚣的目光浅浅地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嘴边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秦衍并不理睬他的眼神,他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大概是不喜欢这个味道,他皱了皱眉,又将酒杯放回去。   陈嚣又笑了,“你还是那么讨厌喝酒啊,真是一点都没变。”   秦衍扯了扯嘴角,看着陈嚣,“你不也是吗,说话够狠的。”   不管什么样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可能在陈嚣面前走上三个回合。   阮千曲在一旁默默听着,很想给秦衍点个赞,真的是太狠了。   秦衍和陈嚣都不是话多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这次竟意外的有很多话聊,秦衍那杯酒,尽管他觉得难喝,也不知不觉少了大半。   时间渐渐到了十点,酒吧里的客人多了起来,今天是工作日,大多都是刚下班的白领,刚刚还空空落落的吧台,没多久已经坐满了。   今天本该负责吧台的调酒师请假了,阮千曲不得不待在前台和阿龙一起招待客人。   她忙着给客人调酒,耳朵里不时也传来他们聊天的内容,她无意听他们谈话,只隐约听见几个词,什么“孩子”,“爷爷”,“公司”之类的话。   她也没在意。   大约是聊得来劲,秦衍竟然又加了两杯,阮千曲有些头皮发麻,到第三杯的时候,她手扶着酒瓶,眉头皱得紧紧的,“你确定?”   秦衍微微挑眉,似乎不懂她为何有此一问。   陈嚣开口了:“放心,别看他一副三杯倒的样子,比我能喝!”   是吗?   这样看起来,秦衍都喝到第三杯了,脸色的确跟刚来的时候一样,面不改色,看上去神志清醒,眼神也不见虚浮。   但有些人天生喝酒不上脸,明明醉了,外表还是很淡定。   “真的?”阮千曲疑惑地看着秦衍,想要从他清明的眼里分辨出真伪。   “嗯,我没醉,”秦衍将酒杯推到她身前,低低地凝视着她,低声说:“放心。”   语气轻柔,像是在保证些什么。   阮千曲面色一红,垂下眼睛,躲开秦衍的视线,接过酒杯又给他倒上一杯。   阿龙忙完了他那边的客人,终于抽出点空闲跟秦衍打招呼,“秦队,很少来我们这里啊,以后常来啊。”   秦衍眼神微动,“我很少喝酒,酒这个东西,喝多了,容易出事。”   阿龙来了兴趣,追问道:“出啥事?”   秦衍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阮千曲身上,酒杯里的威士忌映在他眼中,透出一层极其暧昧的琥珀色。   他微微一笑,轻轻摇晃酒杯,若有所思地说:“我有个朋友,总是喝了酒喜欢胡乱亲人……”   阿龙听得目瞪口呆,连连追问细节,就连陈嚣都跟着笑了起来,没人注意到阮千曲心虚地低下了头,借由酒吧昏暗的光线掩饰慌乱。   这算不算点名批评?   他的朋友就是她系列?   可是他这句话不对啊,完全是在冤枉她,她哪有喝了酒喜欢乱亲人?还总是……总共就那么一次!   上一回在电玩城根本没喝酒!   简直血口喷人……   等等……   还是说,他根本就记得五年前那件事?这是在借机敲打她?   阮千曲感觉自己大脑开始嗡嗡作响,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她想静静……   酒过三巡,吧台上的客人都换了一批,阿龙抗了几个喝醉的出去了,那两个男人还是屹立不倒。   陈嚣酒杯里还剩最后一口酒,终于尽兴,他懒懒地跟秦衍面前那杯碰了一下,“你还有半杯,喝完走吧。”   他面色微微发红,但声音还挺稳,是微醺的状态。   秦衍点了点头,突然对阮千曲说:“待会儿能送送我们吗?”   他眉眼深邃,淡淡的琥珀色在他眼波中细细流转,无端生出许多耐人寻味的气氛。   阮千曲还沉浸在自己的大发现中,脱口便问:“为什么要我送?”   “我喝了这么多,你觉得我还能开车吗?”秦衍挑眉,“你要我知法犯法?”   阮千曲哑口无言。   她看了看陈嚣,又看了看秦衍,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   最后,她的眼神落在了秦衍面前那杯还剩三分之一的威士忌上。   阮千曲轻轻咬了咬嘴唇,把心一横,突然端起那杯酒仰头一口干了。   琥珀色的Caol Ila,入口醇香,口感非常特殊,即便被她暴殄天物一般的牛饮下肚,仍能品出细腻烟熏和泥煤味,舌尖还带着淡淡的海盐味,入口生香。   也是够呛的。   她抽了张纸,转过身子猛地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也喝酒了,不能开车!”   这骚操作,震惊全场。   别怪她,要怪就怪秦衍这段时间亲身示范太多次,近朱者赤,她领教数次,吃了那么多亏,总得学个几招。   这也算是,出其不意,非同凡响吧?   秦衍的眼神瞬时冷了几分,紧锁深眉,脸色有些阴沉。   空气静得可怕。   “呵,”陈嚣忽然从喉间震出一声轻笑,他拍了拍秦衍的肩膀,调侃道:“你也总算是碰到对手了,舅舅真为你高兴。”   秦衍皮笑肉不笑地说:“放心,你早晚也会碰到的。”   阮千曲心虚的低下头。   -   时间已过凌晨。   今天晚上下了场雨,现在已经停了,地上的雨水蒸发了大半,在小区柔和的路灯下,隐约可见稀薄的水渍。   阮千曲刚刚喝了酒,也没开车,在酒吧门口叫了辆出租车回来,刚到碧桐小区门口,就收到阿龙发来的微信。   阿龙:【已成功将人送到,老板娘不要忘了算加班费。】   阿龙:【乖巧.jpg】   阮千曲轻笑一声,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楼道。   刚才在酒吧里,阮千曲吩咐阿龙送那两个人回去,秦衍和陈嚣都开了车过来,最后秦衍决定把他的车留在酒吧门口,让阿龙开陈嚣的车。   他这会儿才把人送到,秦衍这会儿应该还在小区门口,她脚步快一点赶紧进家门,肯定逮不着她。   阮千曲想得美滋滋的,走两步跳两步,欢快极了,嘴里还哼着今天在酒吧里听到的歌,她顺利地到达二楼缓步台,按亮楼道里的灯,继续往上走。   走到楼梯拐角,她低头从包里找钥匙,包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大,翻得哗啦啦地响。   三楼光线不足,从二楼传来的光线,只够照亮三楼楼梯的下半部分,上面数十级台阶,连同三楼过道,都陷入半明半昧的昏暗光影里。   阮千曲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脚步骤然停住。   有个人站在那里。   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楚,只能分辨出那人身材高大,身上带着一阵酒气。   她呼吸一滞,手脚发麻,以为自己又碰到什么变态跟踪狂了,转过身,拔腿欲跑……   就在这时她发觉有一丝不对,这个味道……不就是刚刚给他们喝的Caol Ila吗?   这人,该不会是秦衍吧?   阮千曲大着胆子,又跨上两级台阶,狐疑的朝上探着脑袋瞧了瞧,想看清那人的脸。   男人倚着墙靠在她家门口,手里夹着根烟,猩红的光点随着他手指的动作上下翻动,隐约可见男人凌厉干净的脸部线条,气质森冷。   是秦衍没错。   他身上混杂着淡淡的酒精和烟草气息,站姿不似平时那么挺拔,显得有些慵懒。   他突然开口,“你再跑一个试试?”   他语带嘲弄,更添了几分冷意。   阮千曲心里一咯噔,这个阿龙,提供的完全是错误情报啊,这下惨了,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是要跟她算总账的意思吗?   她倒是想跑,他跟尊门神似的守在她家门口,她往哪儿跑?   阮千曲挪着步子,慢吞吞的,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走,从前老嫌弃没电梯,现在巴不得凭空多出几百级台阶出来。   好让时间过得慢一些。   秦衍站在门口吞吐烟圈,看着她跟只做了截肢手术的蜗牛似的,眼中眸光渐冷,好气又好笑。   现在这么慢,之前开溜的时候行动不是挺敏捷的吗?   男人扔下烟头,快步朝那磨磨蹭蹭的人直奔而去,将目瞪口呆的阮千曲直接一把抱起,步伐稳健地走到她家门口,这才将她放下。   二楼灯光灭了。   她的几声惊呼被黑暗尽数吞没。   男人站在身前,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山一样横在面前,她背后是冰冷的门板,无处可逃。   她的头才往右边偏了一下,并没有要跑的意思,谁知秦衍立刻警醒,将手重重的地抵在她身后的门上。   距离拉近,阮千曲借由黑暗中微弱的亮光,看到男人高挺的鼻梁,上下翻滚的喉结格外明显,荷尔蒙的气息一触即发。   还有他眼中浓浓的占有欲。   阮千曲心乱如麻,眼神慌乱的四下飘动,睫毛轻轻颤动,可怜兮兮地出声:“你干什么呀……”   她轻咬着嘴唇,黑暗中他看不太清,只觉得透出淡淡的蔷薇色,她细长白嫩的颈间缀着一根极细的锁骨链,闪着琐碎的光,衬得那两截锁骨都多了几分柔弱的味道。   男人轻舔嘴唇,俯身下来,几乎快要贴上她的耳垂,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警告。   “阮千曲,你亲完就跑的毛病是改不了了对吗?”   说完,还不等她回答,他突然勾唇轻笑,语气更冷,甚至带上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改不了我帮你改。”他顿了一下,“现在就改。” 第38章   黑暗中, 男人带着浓浓侵略性的吻压了下来,唇瓣相贴的一瞬间,阮千曲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呼,随即又被他野蛮地吞没,他不顾一切的向前侵略,坚决地占领每一处隐秘的角落,带着一种惩罚的味道。   她以为自己会躲,却不自觉地顺从着他的牵引,手脚发麻,身子渐渐软下来, 她顺其自然地勾上秦衍的脖子,轻轻垫脚, 以弥补两人间不太协调的身高差。   而他, 即便在这样的狂烈中也不忘体贴,他微微弯下身子, 好让她不要太辛苦。   她的手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脑,他一头利落短发摸上去软软的,摸到发根, 却又有些刺刺的感觉。   仿佛置身一片狂风暴雨的诡谲大海中, 他是唯一自己唯一的凭依。   他的吻尽管强硬, 初时却带着些许生涩,阮千曲在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发觉他并不习惯这样。   短暂地生涩后,他无师自通般掌握要领, 不同于五年前那个浅尝辄止的亲吻。   这一次,他要得更多。   醇香迷人的淡淡酒气萦绕身旁,舌尖上带着细细的海盐味,是她喜欢的味道,唇齿相舐间,男人逐渐平息下来,由刚开始的粗狂渐渐温柔起来,细细研磨,不断地加深……   “我……喘不过气了……”阮千曲用手轻轻抵着他的肩膀。   这一次,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她不会比秦衍更有经验。   可在初时短暂的生涩狂烈之后,他迅速掌握诀窍,毫不留情地攻城略地,从霸道到温柔,每一处都打上他的印记,稳稳地占据上风。   刚下过雨,空气里的风都带着凉意,可他是热的,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直到将她肺里的空气全部掠夺。   他的肺活量也太好了吧……   如果不是她主动叫停,还不知道这个吻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秦衍慢慢停了下来,最后轻轻叹息一声,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极其温柔的浅吻,轻得仿佛只是无意刮蹭了一下,却让她忍不住颤震起来。   她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好像都被亲肿了……   “这次还跑吗?”   秦衍的语气很少这样强硬,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过亲吻,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听得她耳尖发烫,手指在他脑后蜷曲起来,十指交扣,   阮千曲瞥了一眼他撑在门上的手臂,简直多此一问。   先别说她根本没想跑。   就是想跑,跑得了吗?   她先是垂着头,轻轻地抵靠在他的肩上,忽然想到什么,又抬起头,在黑暗中和他对视,坚定又倔强地说:“我这次没想跑。”   “那之前几次为什么要跑?”   阮千曲有些懊恼地瞪了他一眼。   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神里带着微微的迷醉,整个人像是进入了微醺状态,他的酒气仿佛顺着那个吻传染给了她,如果不是手还搂着秦衍,她感觉自己快要站不稳了。   这一瞪显然毫无杀伤力。   “哪有几次?不就是……两次吗?”她不甘心地纠正他的说法。   “行,两次,”秦衍勾唇轻笑,心情突然变好了许多,也不在意跟她纠缠这个小小的细节,“那之前两次你为什么要跑?”   阮千曲看他一眼,小声说:“废话,要是你喝多酒亲了一个陌生人,你不跑啊?多丢人呐,我是个女孩子好吧,我不要面子的……”   秦衍脸上的笑容愈发玩味,像是勉强接受了她这个说法。   “那第二次呢?这次我总不是陌生人了吧?可你跑得比第一次还快。”   第一次,起码还有胆量自报家门,这一次的胆量全用在回头抢娃娃上了。   秦衍永远都忘不了她脸上小狐狸一般的心虚表情,当时真想把她狠狠按在自己怀里让她哪儿都跑不了。   就像现在这样。   阮千曲低呐道:“你又不是我的男朋友,我怎么可以亲你……亲得你满脸口红印,我当时吓坏了,怕你不高兴,就……”   一跑了之。   现在想想真的好丢人哦,就算跑,是不是也应该先帮人家把脸上的口红印擦掉?   不过,看到禁欲直男秦警官满脸唇印的样子……还是挺好玩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秦衍突然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的声音很平静,尾音稍稍上扬,是一句标准的问话,不带任何讥讽的意思。   他是真的在好奇。   这……   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要她怎么解释?   秦衍这个人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会喜欢被人强吻的样子……   她有些艰难地问道:“难道你不生气?”   秦衍突然放下右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就像那天夹娃娃的时候一样,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绕弄着她的头发,低声说:“喜欢。”   他声音太低,像是投进水里的小石子。   阮千曲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什么?”   秦衍镇定地说:“我说,我很喜欢。”   阮千曲微微一愣,抬起一双杏眸,在黑暗中不自觉地转动,她的睫毛都跟着轻轻颤动。   “你是说,你喜欢我亲你?”她咬了咬唇,又进一步猜测道,“还是说,喜欢我?”   时间好像都静止了。   阮千曲暗自决定,要是这个男人敢否认她的话,她就在他的胸膛上用力撞一下,反正摸上去挺坚硬的,上回就差点把她撞得从楼梯上摔下去。   撞晕算了,然后明天早上起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也没问过这么自作多情的问题。   秦衍忽然抬起她的下巴,略带粗糙触感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下巴上凸起的那块软肉,好半天,才声音暗哑地说:“都喜欢。”   她的脸瞬间就热了起来。   他的手指带着某种灼人的热度,就连平日里冷清的眼眸,都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情愫。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凝视着,阮千曲心如擂鼓,只觉害羞,莫名地想低头,可她却更想知道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有种力量让她坚持继续和他对视。   阮千曲说:“你是说,你喜欢我?”   “呵,”秦衍突然扯起嘴轻笑一声,似乎是觉得她这句话很好笑,“我不喜欢你,我干嘛搬到你这边来,干嘛给你看我的工资条,还带你去看电影,给你夹娃娃……你以为我很闲吗?”   不,不敢,从来没这么以为过……   秦衍的这句反问突然让她意识到,原来在这段时间内,他真的为她做了很多违反常理的事情。   其实除了他点出来的这几件,还有很多。   那天前任房客在家闹事,她不小心被碎片割伤了腿,明明是个小伤口,可他却不厌其烦地帮她处理伤口……   还有那天在大排档,他明明对吃虾这种事很抗拒,最后还是亲手给她剥虾吃……   还有她家半夜被人撬锁那一次,她只是试探性地给他发了消息,谁知道他竟然真的过来了,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还刻意陪她直到她父母过来……   还有好多好多……   如果要细数,她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遗漏,这个看似冷淡的男人,原来已经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可她却到现在才讲这些细节拼凑到一起,还原出一个真实的,温柔的秦衍。   她有些不好意思,撒娇一般靠上他的肩膀,“我哪知道,你之前又没说,我哪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秦衍身形一颤,任由怀里这具软绵绵的身体不老实地到处乱动,就跟没骨头似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软?   他声音有些干哑:“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你是笨蛋吗?”   怀里的小笨蛋发出闷闷地声音:“当然要说了我才知道啊,不然自作多情怎么办……这个就叫仪式感啊!”   那天和她去看电影,本来准备两个人直接从家里出发,一起过去,她扭扭捏捏地,说什么这样一点仪式感都没有,像是两个单身狗邻居互相约着去看电影打发时间,一点都不浪漫,非要跟他错开时间出门,约在电影院见面。   名堂还真多。   没办法,他也只有忍了,谁叫她是个小笨蛋。   以后估计还有不少类似的麻烦理论,能怎么办,只有慢慢适应了。   秦衍略一挑眉,懒洋洋地说:“那现在我已经说了,仪式感有了吧?你呢?”   男人醉意未退,说话语气总带着些轻挑,可只有阮千曲心里明白,他这个人,从不说开玩笑的话。   他很认真。   这个仪式感本就是她提出来的,现在他完成了属于他的那一部分,现在他在找她要一个说法……   男人目光灼灼,哪怕是在黑暗中,她都能感觉到他眼神的分量,他这样专注的看着她,几乎要将她溺毙其中。   忍不住轻轻叹息。   有几个女人能拒绝他这样的男人?   何况她本就已经……   “我……”她刚刚张口,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有人踩到了什么,随即又发出几声惊慌的声音。   秦衍第一时间捂住了她的嘴,沉声道:“谁在那里?”   原本黑暗的四楼突然灯光一亮,一个地中海造型的圆脸大叔探出个脑袋,“嘿嘿”地尴尬一笑,很不好意思地对他们说:“是我,赵叔!”   阮千曲将秦衍的手拉下,眯着眼睛仔细一看,还真是住四楼的赵叔。   这都过零点了,他悄没声地在自家门口干什么呢?   刚刚他们并没听到任何开关门的声音,这只能说明赵叔一直就在那儿。   细思极恐。   赵叔摸了摸脑袋,小声解释道:“我和老战友晚上吃饭,这不是喝多了吗,酒味太冲!怕我家那口子闻到了又跟我吵,坐这儿醒酒呢!”   他脸上泛着红光,跟抹了胭脂的西瓜皮似的,跟那脑门一样铮亮,仿佛是在佐证他的说法。   接着,赵叔又冲他们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你们放心!我年纪大了,啥也没听见,你们继续!继续啊!”   阮千曲脸都黑了。   这都还继续个毛线啊!!!   她红着脸瞅了瞅秦衍,他倒好,气定神闲的,一副天塌下来都无所谓的样子,简直可恶。   那老头儿刚缩回去,又把脑袋探出来了,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不过,小姑娘啊,你男朋友对你真不错!这年头,有几个男的愿意把工资条给女的看?我那工资条要不是老婆子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也不给她看……”   这还叫没听见?   “赵永财!大半夜不回家在走廊上瞎放什么屁!黑咕隆咚地跟谁说话呢!”   一个极其彪悍的中年妇女声音从上面传来,阮千曲反应很快,摸出钥匙开门,顺便把秦衍也一起拉了进去。 第39章   门悄悄关上。   阮千曲站在玄关换鞋, 隐约听见外面的骂声,还有赵叔讨好陪笑的声音。   难怪这么怕老婆,怕到大半夜坐在台阶上醒酒。   秦衍就不一样了,一看就是个不怕事的主儿,怕老婆?简直天方夜谭。   他气定神闲坐在自家沙发上,唇边还印着淡淡的蔷薇色,是她的口红。   他随手抓过自己放在沙发上那只小白熊捏了两下,跟虐待它似的,她赶紧飞奔过去将小白熊从他手中救下,瞪他一眼:“这是我的小白熊!不许你欺负它!”   秦衍挑眉道:“这是我给你夹的。”   说完, 还指指客厅里其他几只,“这个, 这个, 还有那几个,都是我给你夹的。”   下巴漂亮的扬起, 神气活现。   就差没说一句“这是朕为你夹的娃娃,喜欢吗?”   阮千曲:“……”   她刚要在他身边坐下,秦衍忽然伸手一拽, 她一下子跌坐在他的腿上。   “你……干什么?”她好紧张, 心跳飞快, 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秦衍环着她的腰,头歪歪地靠在她的身上,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激起一阵战栗。   “我醉了, 就想抱抱你,没别的。”他的声音有些沉闷,却异常温柔。   刚刚还蛮横地在她唇上掠夺,现在放松下来,竟有点像个懵懂少年。   这样靠近,客厅柔和地灯光倾泻下来,她浑身松弛,如坠梦幻,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他。   他的眼窝陷得很深,眉骨高傲地拱起,眼睛松松的阖着,睫毛不算太长,却很浓密,像是一幅安静的插画。   他眼皮薄薄一层,睫毛轻抖的时候,看上去让人心生怜惜,可只要一睁开眼,他又是那个清冷坚毅的男人。   阮千曲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秦衍抱着她,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低低地说:“不要随便摸男人的头,除非你是我女朋友,否则不要乱摸。”   阮千曲偏不信邪,越不要她动她就非要动,在老虎头上拔毛,惊险刺激又好玩。   她又摸了一下,手还没缩回来,就被秦衍捉住。   他突然抬起头,眼带危险地盯着阮千曲,低声说:“你完了。”   “啊?”她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秦衍淡定地看着她,“你刚刚摸了我的头,已经是我女朋友了,不能反悔。”   阮千曲差点笑出声,哪有这样的啊,她偏偏要反对,“我就反悔,偏要反悔,你要把我怎么样?”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现在夜深人静,她跟秦衍孤男寡女单独待在一起,两人唇上还留着彼此的味道,空气中荷尔蒙的气息一引即爆。   她居然问他能把她怎么样……   下一秒,秦衍突然睁开眼,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推倒,她惊呼出声,他却玩闹一般在她腰间重重地挠了几下,她收不住,笑声四下蔓延,眼泪都快笑出来,不停求饶,叫他住手。   嬉闹间,她像只小兔子一样到处乱窜,寻求出口,差点要从沙发上摔下去。   他大手一捞,她又稳稳地落在他怀里,气都喘不均匀。   她喘着气,红着脸骂他:“你,耍无赖!”   秦衍无所谓地耸耸肩,用力将她箍在怀里,“我本来也不是君子。”   还挺理直气壮的。   她安静地窝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戳戳他的胸膛,有些烫,她又缩回手,不甘心地嘟囔:“秦警官,你的下属知道你平时这么耍无赖吗?”   “他们为什么要知道?”秦衍看着她,“我又不要他们做我的女朋友。”   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可是,即便如此,她怎么觉得这么甜……   她嘴角漾起笑容,又垂下眼,轻轻拽着男人的衣角,不想让他察觉。   可那两只小梨涡却清晰地被他捕捉到,下一刻,他便轻轻吻上,细细勾勒,这一次简直温柔得不像话,就像两尾交缠的鱼,耐心地交换着彼此的氧气,含情脉脉,至死方休。   在她呼吸急促之前,他停下来,突然将她抱离自己腿上,喉结上下翻滚,眼中闪过一丝狼狈。   阮千曲心下分明,也不多问,她慌乱地四下翻找空调遥控器,在沙发上找到了,慌慌张张地按开,调到17度。   太热了……   趁秦衍独自坐在沙发上平静地时候,她径自到厨房里给他盛了碗冰镇绿豆汤,放到他手里的时候,还不忘画蛇添足般加一句:“喝一碗吧,清热,下火。”   秦衍斜睨着她,扯唇一笑:“下什么火?”   阮千曲欲哭无泪。   脑子如果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她心想。   她特意在碗里放了两只汤勺,准备两个人一起喝,谁知秦衍直接取出一只放到茶几上,只用一只汤勺,他喝一口,又喂给她。   等到一碗喝完,阮千曲感觉好像更热了。   乖宝宝秦衍准备去洗碗,刚站起来,又被阮千曲拉了回来。   她紧张兮兮,问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记得五年前的事。   这个一开始,指的是他第一次在白鹭吧露面。   那时候他让阿龙找她,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她的名字,她本来还以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秦衍点头说是。   “那你怎么不早说?”害她私下里琢磨那么久,期期艾艾的,还以为他根本就把她忘了。   秦衍说:“我以为你忘了,就没说。”   忘?她怎么可能忘!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自那之后,每当有男孩子接近她,跟她告白,她脑子里总会无端出现那天的画面,秦衍那张在记忆里模糊又生动的脸,暧昧的酒吧灯光,四下流淌的民谣歌声,还有他唇上淡淡酒精的味道……   阮千曲懊恼地叹了口气,嘟着嘴说:“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秦衍看着她,伸手将她垂下的头发重新拨至耳后,小巧的耳珠像是一颗浑圆的贝壳,一层浅浅的樱粉色,在他手指无意地拨弄下颜色逐渐加深,可爱至极。   他微微失神,片刻之后,又郑重其事地说:“我没忘,一直都记得。”   阮千曲六神无主,心里充满异样感,耳朵也烧得难受,她想推开秦衍,又巴不得他靠得更近些,慌乱之下,她脱口而出:“那你还记得是什么感觉吗?”   秦衍想了想,说:“舒服。”   这两个字一出来,阮千曲吓了一跳,好像听到了多了不得的话,明明只有两个字,却包含了太多引人遐思的意味。   她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眼神从他清隽深沉的眼睛,一路划到那抹淡色唇瓣,万物变色。   今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亲也亲了,她再没有什么不敢问的,干脆坦然地追问下去。   “舒服什么?”   她这么大胆,连秦衍都不免惊讶地看她一眼,随即又勾起一抹笑,似乎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他放下碗,又重新靠回沙发上,姿势慵懒,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缓缓睁开。   “有件事你不知道,”他停顿片刻,像是在斟酌用词,接着又说,“五年前那一天,我亲手击毙了一个犯人。”   阮千曲睁大了眼睛,呼吸都不敢大声。   秦衍揉了揉眉心,又伸手将她揽过来,直到将她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身前,才继续说。   “那一年我从警校毕业,刚进入警队,当时在Y省任职,那个犯人是个全国通缉的连环杀人抢劫犯,他挟持了一个路人,情况很危急,我那一枪正中眉心,他当场死亡。”   阮千曲静静听着。   “那是我第一次对犯人开枪,那种感觉,很……奇怪,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我的枪下,尽管知道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犯人,可我还是觉得恶心。”   秦衍第一次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尽管转瞬即逝,可还是在她心里狠狠扎了一下。   在她心里,他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强大,可现在她却只想将他抱在怀里,想要给他所有安慰。   阮千曲心疼地看着他,乖乖地在他唇上轻啄一下,安静地听他继续说。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第一次主动去酒吧喝酒,就遇到了你,”他忽然笑了,眼里都是细碎的光,极尽耀眼,胸膛微震,“你那时候那么胆大,现在怎么这么怂?”   他声音压低,深深地和她对视,四目相对,笑得轻挑。   阮千曲白了他一眼,不满道:“你继续说,别笑话我。”   “好,不笑话你,”秦衍捏了捏她的脸,似在哄她一般,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替她剥了,喂给她吃,又问,“什么味道?”   “甜的。”她乖乖回答,薄若蝉翼的糖衣在口中融化,甜度恰好,还有浓郁的奶香。   秦衍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对,我当时也是这个感觉。”   甜的,干净的,带着鸡尾酒的冰凉触感,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是夏日里盛放的蔷薇,清丽姣妍。   那些肮脏污秽,在那一刻都不见了。   那一次短暂的相遇过后,他本没有想过会再见,他的性格向来疏淡,一吻定情这种不切实际的事他从来没有想过。   在调查那起女性失踪案的时候,查到白鹭吧,在看到阮千曲资料的那一刻,他立刻就认出来了。   在部署抓捕行动的时候,他是队长,原本不必亲自上阵的。   之后,便是躲不掉的命运。   阮千曲听得心动不已,她拉了拉他的手,好奇地问:“那第二次呢?我第二次亲你,你是什么感觉?喜欢吗?”   她越来越大胆。   秦衍却笑了,云淡风轻地说:“废话,我要是不喜欢,我能让你跳到我身上?”   阮千曲:“……”   夜已深,整个喧闹的城市都安静了下来,阮千曲趴在秦衍怀里,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男人将她抱着,缓缓走到她的床边,将她放下,为她盖上空调被。   她迷迷糊糊的,将醒未醒间,还抓着他的手不放,小脸粉嫩,睡着的时候充满了孩子一般的天真。   他淡笑一声,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印上一吻,举重若轻,极尽温柔。   阮千曲睡着了还哼哼唧唧,语气娇憨,一直嘟囔着什么。   他附耳去听,那句嘤咛刚好落入他耳中。   ——“秦警官,我也喜欢你。”   ……   和秦衍在一起的第三天,阮千曲仍有种不真实感。   她没谈过恋爱,从前只觉得隔着玻璃看画布,看了那么多年,也能说得头头是道,仿佛是个自成一派的恋爱老手。   其实什么都不懂。   当她把这件事告诉冯乐笑的时候,对方第一句话竟然是,“曲曲,你会谈恋爱吗?”   会,怎么不会,至少在她听到这个问题之前,她是会的。   可被冯乐笑这么当头一棒,阮千曲突然有点傻了。   在这方面,她就像是一个年年留级此次挂科,成绩稳定的吊车尾选手,用尤丽珍的话说,同龄人结婚生孩子离婚都来一茬了,她还悠哉悠哉地做着单身贵族。   单身久了,还真不知道怎么谈恋爱。   尽管如此,阮千曲也不慌,秦衍也没谈过恋爱呀,他还比她大呢。   他们两个吊车尾选手,谁也不要嫌弃谁。   还是冯乐笑看得透彻,她在这一点上跟阮千曲不谋而合。   “你俩,就跟两只老虎似的,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就这么凑合着过吧……”说完,她在视频那头笑得花枝乱颤。   真是个损友。   可惜冯乐笑现在远在天边,她够不着,打不到,正寻思着是不是该把陆一鸣搬出来损损她,谁知冯乐笑自己先提了。   “我看秦警官挺好的,直来直去,不用你猜,男人喜欢你,绝不会让你看不透,猜不着……”说到这里,她脸色微凛,也不跟阮千曲绕弯子,“陆一鸣他,又找新女朋友了,你知道吗?”   阮千曲一愣,这她还真不知道。   这几天她心里除了秦衍,就是想着酒吧扩建的事,那天在家里找了很久也没找到陆一鸣说的降噪耳机,她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没找到,陆一鸣那边反应也淡淡的,说是算了,聊了两句就挂了。   这段时间没怎么联系,她连朋友圈都没怎么刷。   不过陆一鸣那个人,身边总有女人围绕,旧的去了,新的又来,总也不长久。   阮千曲说话也直,她直接告诉冯乐笑,为这事伤神,没必要。   冯乐笑听了却说,“我也知道,可是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阮千曲没拿她当外人,从床上起来,把手机支在桌前,人晃晃悠悠拉开衣柜,一件件找衣服穿。   “是个女明星,最近热播的那部民国剧里的女二号就是她,人是挺漂亮的,看上去应该整过,我看过网上流出来的对比照,判若两人……”   冯乐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兴致不高,语气却很急促,带着一股极大的情绪。   阮千曲挑了件嫩黄色的连衣裙,将它取出来轻轻搁在床上,回过头打趣:“好酸,其实也不至于,女明星女模特他也找过不少,没什么不一样的。”   “可是这一次,他给她买了戒指,还拍了张两人十指交扣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冯乐笑说着,突然看了阮千曲一眼,犹豫道,“男人要是不喜欢一个女人,怎么会给她买戒指?”   阮千曲拿手指勾起衣服放身上比了比,听到这话,小脸忽然严肃起来,走到近前,“笑笑,咱能别这么怨妇吗?我还是那句话,喜欢就上,不行就撤,就这两条,你能做到哪一点?”   冯乐笑不说话。   阮千曲又说,“再说了,陆一鸣那么随心所欲的人,想起来就宠两天,腻了就扔,你跟他计较这个戒指不戒指的,自寻烦恼。”   ……   这通电话很快便结束了,早上八点半,冯乐笑赶着去上班。   她换上一套略显中性的职业套装,化好干练精致的妆容,收起所有哀婉缠绵的表情,对着手机跟阮千曲说拜拜。   城市里快节奏的生活严厉无情,让她连为自己的爱情掉一滴眼泪的时间都没有。   W市的雨淅淅沥沥下了近一周,今天好不容易太阳冒出了头,温度也跟着攀了上来,还是清晨时分,就已经有了燥热之感。   这几天警局事忙,又出了新案子,秦衍早出晚归,昨天更是在警局整夜加班,直到现在都没回家。   好在这几天酒吧也挺忙,有个调酒师因病请了长假,她每天都在给原子做调酒培训,好让她尽快上手,这样吧台就多一个人帮忙。   暑期将至,酒吧按照惯例,要招几个靠谱的暑期兼职人员,这个面试的工作,向来是阮千曲负责的。   隔壁的西餐厅已经停止营业,门口已经挂上了转让通知。   阮千曲已经问过价格,比她预计的略高了一些,要是何明泉那边不涨价,倒也不是拿不出来……   酒吧的事情搅得她焦头烂额,确认关系这几天,竟然半点没有热恋期的感觉。   俩人在微信和电话里说得最多的不是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而是“我今晚加班,你好好吃饭。”、“我上班了,你记得吃早饭。”诸如此类。   ……   明明就住对门,只有一墙之隔,见面次数还不如她跟菜场卖猪肉的大哥多。   真憋屈。   这是跳过热恋期直接进入老夫老妻状态的节奏吗?   不行,她作为一个刚刚摘下恋爱果实的女青年,这才刚得到入学资格,什么都没学到,就给她发毕业证?   她嘴里嚼着一块干扁无味的全麦面包,盘腿坐在沙发上,头发松松地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几根发丝凌乱的垂下,姿态慵懒。   她想了想,抬手就给秦衍发了条消息。   阮千曲:【秦警官,你在干嘛鸭?】   禁欲直男秦警官:【刚吃完早饭,准备做事了。】   阮千曲:【吃的什么鸭,好吃吗?】   禁欲直男秦警官:【在食堂吃的三鲜面,还行。】   又是这副一本正经的语气,阮千曲忍不住撇撇嘴,那天在楼道里压着她野蛮索吻的那个秦警官到哪儿去了?   她动动手指,又敲出一行字:【我今天刚好有空,待会儿去菜场买菜,打算中午去给你送个饭,要不要?】   她故意吓唬他的。   秦衍那个人,大概是会把工作和私人分得清楚明白的,估计也不会答应让她真去。   她这么一说,嘴上讨了好,显得她是个勤快又能干的女朋友,又心疼男朋友,还不白拿他的钱。   俗话说得好,不会给男朋友送饭的调酒师不是好房东。   待会儿吃完早饭,正好今天那个生病请假的调酒师也销假了,她毫不容易给自己放一天假。   出去逛个街,看个电影,再晃到紫金街给她家老阮买点下酒菜回去,这么长时间,也该回去看看爸妈了。   阮千曲心里正想得美滋滋的,消息就来了。   禁欲直男秦警官:【好啊,那你来,中午我等着你。】   禁欲直男秦警官:【你早说,我刚刚少吃点的,不好吃。】   阮千曲:【???你刚不是说食堂的面好吃吗?】   五秒钟后,禁欲直男秦警官撤回了一条消息。   ……   禁欲直男秦警官:【我没说过,你有证据吗?】   阮千曲被他这一系列操作震得目瞪口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寻思了半天。   她怎么刚跟他在一起,就忘了这人的本性?   他可是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呀,还傻不愣登地给他发信息调戏他,这下好了,又把自己匡进去了。   阮千曲突然想到什么,急忙找到那条要给他送饭的消息,打算如法炮制一回……   该死,过了两分钟,撤回不了了。   阮千曲默默坐着自我反思了一会儿,最后一拍大腿,行,去就去!   穿上最闪亮的衣服,去警局给那些垂涎她男朋友的人宣誓一下主权,秀一下存在感,也算是没白做这顿饭。   这个念头一起,她顿时充满了干劲,两三口嚼完面包,换上衣服,出门买菜做饭。   到十一点半的时候,她已经将做好的土豆焖牛腩,芦笋炒肉,还有小葱煎豆腐整齐的装入密封食盒里,再配上一点家里自制的腌菜,最后给他装了整整一盒的白米饭。   自己先吃完,这才出门。   开车到警局的时候,十二点刚过了几分钟,警局里有三三两两穿着警服的人陆续出来,已经到午休时间了。   她今天穿着一件法式连衣裙,裙子是嫩生生的鹅黄色,缀着星星点点的碎花,中长袖与斜门襟的设计别出心裁,腰部的系带更显纤腰,优雅又精致,颜色也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她提着手里的袋子慢步走进大门,刚想给秦衍打电话,就看见他站在值班室的旁边,旁边还站着个小姑娘。   她今天特意带了隐形眼镜,一眼便认出这是那天抱着花的女孩,似乎是姓肖。   怎么这么巧。   刚还说宣誓主权,这么快就碰上个围在秦衍身边的苍蝇了。   秦衍本就盯着大门口,阮千曲一走进来,他便径直朝她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任由女孩娇软地揽住自己的胳膊。   “秦警官,外面好热,刚刚在菜场买菜的时候,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你看!”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锁骨那一块红痕点点,像是被挠出来的,她忽然觉得又痒了起来,正欲再抓两下,却被秦衍捉住了手腕。   他眉头皱着,语气无奈又严厉:“别抓,我办公室有药,给你涂点。”   她又笑了,眼睛像小船那样弯起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那你帮我涂……”   自从那晚后,阮千曲的撒娇比例直线上升,胆子也比从前肥了很多。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   真是拿她没办法。   肖妍蕊冷眼在两人身后站着,身子有些僵,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放,眼前这一幕太刺眼。   站在秦衍身边,大大咧咧搂着他手臂的女孩就是上次在值班室见到的,她眼睛笑得眯起来,面孔像花朵那样绽放,秦衍望着她的时候,眼睛里都是说不清的宠溺。   关于秦衍有女朋友的传闻,她心里生气,却并不相信。   又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   可如果不是女朋友,一向矜贵清冷的秦队长怎么会容许有人靠他那么近?他的眼神,他的表情,无一不是最残酷的打击。   从肖妍蕊身边经过的时候,阮千曲冲她大方一笑,她表情难看,也不得不挤出点笑容,客套道:“秦队长,这是你……?”   话没说完,心里还是残存一丝希望。   阮千曲不说话,笑眯眯地看着秦衍。   “这是我女朋友,阮千曲,”秦衍牵起嘴角,敷衍性微笑一下,又随意地对身边人说,“曲曲,这是我同事。”   同事?   连个名字都不屑说一下的吗?   肖妍蕊脸色更难看了,她快绷不住笑容,在失态之前,拎着包匆匆离开。   ……   “来,多吃块肉,我特意切了小块,入味又软烂。”   “还有这个芦笋,根部我都去掉了,都是最嫩最甜的部分,这个可有营养了。”   “豆腐也吃点呀,补充蛋白质的,你要多吃点,才能长高高……”   秦衍看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你哄小孩呢,我都多大了,还长高高?”   还有,这莫名奖励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从一楼大厅一直到回他办公室的路上,她就一直用这种语气和表情跟自己讲话,弄得他心里毛毛的。   阮千曲坐他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刚刚对那个女警说的话很棒,我很喜欢,这些都是你的,慢慢吃~”   透过窗外的阳光,可以看到她脸上一层极淡的细小绒毛,脸孔别样生动,唇上的蔷薇色更显清丽动人。   秦衍无声地笑了笑,忽然指着碗里皱眉道:“这里怎么有根头发?”   阮千曲睁圆了眼睛,快步走过来低头去看:“哪有哪有?不可能啊,我特意检查过的……诶!”   她没有防备,被秦衍一下子拉到他腿上,一时间重心不稳,慌慌张张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脸红道:“好好吃饭,干什么呢……”   秦衍说:“你坐那边太远了,我看不清楚。”   阮千曲莫名其妙看着他,“我记得你视力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就看不清了。”   上次她说自己三米之外人畜不分的时候,他还嘲笑她来着,她记得清清楚楚呢。   秦衍摇了摇头,低低地说:“这样看着更仔细一些,都几天没认真看过你了。”   阮千曲也不知怎么的,被他这句话一闹,突然觉得鼻尖微酸,莫名就被他这句话打动了。   秦衍向来是不擅长甜言蜜语的,他只擅长讲实话,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用最朴素的语言讲出最动人的情话。   他的实话,戳进心里,句句要命。   她眨了眨眼睛,将涌上来的泪意收回去,从他腿上跳了下来,搬了张椅子坐他旁边,乖巧地说:“我就坐你旁边,不影响你吃饭,你也能看得清楚。”   秦衍说好。   午饭时间,他的办公室里很安静,外面的大办公室也没几个人,大家都下去吃午饭了,阮千曲有些好奇,在他办公室里像小孩子一样东看看西看看,觉得每样东西都新奇得很。   他的办公室,简单,干净,陈设不多,都是一些办公必备的物品,窗台下方摆着几盆绿植,墙角立着一张书柜,里面都是刑侦相关的专业书籍。   不过她也挺乖,只看看,不伸手,最后绕了一圈,又回到秦衍身边,支着下巴,懒洋洋地盯着他吃饭。   秦衍被她的目光注视着,却也丝毫不窘,该怎么吃,还怎么吃,完全不受其影响。   这一点真厉害,她实在佩服。   阮千曲吃饭就不喜欢被人盯着,打游戏也不喜欢有人盯着,一盯就完蛋,她啥事也干不下去了,用她老爸的话说,这叫“心理素质不过关”。   这样看来,秦衍的心理素质可太过关了。   她歪着脑袋瞧着,越发觉得他模样好看,五官清冷,吃饭的时候又异常的乖。   吃相是真好,不挑食,每样菜都吃到,不扒拉不咂嘴,吃到最后,桌面上还是干干净净。   真是“别人家的孩子”。   看到他这样,阮千曲心里忽然软和起来,心脏像是被捏成一个柔软的面团。   秦衍小时候肯定很优秀,应该说,他一直都很优秀,养了这么个儿子,家里肯定格外省心。   也不知道小秦衍是什么样子,应该更乖,他妈妈肯定也曾经像自己这样,一脸宠爱的看着他吃饭。   吃完饭,秦衍去洗手漱口,把碗也带出去洗干净了,又重新装回袋子里。   刑侦科大办公室里几个人头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   “我靠我没看错吧!刚秦队是不是领了一小姐姐去他办公室?到现在还没出来!”   “什么领?那叫牵!肯定是女朋友没错了!小姐姐真好看,唇红齿白的,难怪能拿下我们队长!”   “你们没发现,头儿这几天分外风骚吗?全身都是恋爱的酸臭味,我早上看他看手机,笑得别提多甜了!”   “我也看到了,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随着脚步趋近,几人又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等到秦衍进去了,才敢继续讨论。   ……   吃完饭还不到一点,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阮千曲打算在他这儿消磨会儿时间。   她这次倒主动,他一坐下,就爬到他腿上坐下。   刚坐好,忽然想到什么,又一下子站起来,神色紧张地四下张望。   秦衍不明所以,拉了拉她,“你看什么?”   阮千曲低下头,紧张兮兮地压低声音说:“我听说你们这种单位都会装摄像头,我们不会被拍下来了吧,秦警官你会不会挨批评啊?”   秦衍看她表情认真,忍不住逗她,也故作紧张地说:“对啊,你不说我还忘了,摄像头就藏在那盆绿植里呢,完了,已经被拍到了,要下岗了。”   他话说得慢悠悠,带着几分快乐,阮千曲一听就知道自己被耍了,沉下脸,不高兴地推了他一下。   “外面有,我的办公室里没有,”秦衍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   阮千曲“嗯”了一声,安静地窝在他怀里,忽然认真的看着他的脸,手指顺着他的衬衫领子一路向上爬,他下巴干净光洁,直到摸上去才发觉他微刺的胡茬,摸了两下,又沿着他的嘴唇,最后停在高挺的鼻梁。   再想往上,手就被抓住了。   秦衍声音暗哑,眼中带着危险的意味,“你干嘛?”   阮千曲无辜得很,她眨了眨那双泛着水光的杏眸,悄声说:“怎么啦,不是说没摄像头吗?我碰碰我的男朋友,犯法啊?”   是没摄像头,可是是谁告诉她可以这样在男人身上乱摸的?   “你老老实实的,不要动。”秦衍声音中警告意味很浓。   “哦,”阮千曲瘪着嘴,眼眸垂下来,跟个小可怜似的,“我不动了,再也不动了。”   嘴里说不动,身体倒是很诚实,不安分地扭动几下,带着几分泄愤的意思,她正得意着,忽然感觉自己碰到了什么东西,刚开始她还没明白,又使劲蹭了两下。   男人脸都黑了,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对面的椅子上,跟训犯人似的,“老实坐着!”   阮千曲也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地坐着玩手机。   她经过上次打击,已经卸载了那款赛车游戏,最近朋友圈里又风靡一款益智类简单小游戏,叫头脑风暴,一对一式的答题游戏,可以邀请好友一起玩,在规定时间内答题,谁正确率最高谁赢。   阮千曲别的不行,玩这个倒是所向披靡,一路过关斩将,已稳居好友列表第一名。   这个游戏让她这个战五渣找回了自信,她看了看秦衍,想起上次被他嘲笑的耻辱。   她微微一笑,冲他扬了扬手机,“秦警官,敢不敢跟我玩场游戏?输了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秦衍抬起眼皮,“什么条件?”   阮千曲发了邀请链接给他,笑嘻嘻地说:“这个待会儿再说,咱们先来一局,让你熟悉熟悉规则,这局我让你。”   秦衍看她一眼,眼中浮上笑意。   口气还不小。   他点开一看,是答题类游戏,他平时玩竞技类的居多,倒很少接触这个类型。   他看了看游戏规则,每局五题,每题各有十秒答题时间,分数不仅关乎正确率,和答题速度也有关系。   题目类型包含文学、体育、常识、科学、娱乐等各种范畴。   第一局开始,五道题,除了一道有关娱乐圈的题目他没做对之外,其他都正确,就是速度没阮千曲快。   这一局,秦衍败。   阮千曲在对面露出了王者一般的笑容。   “来来来,失败是成功的母亲,小秦同志,不要气馁,咱们再战一局!”   秦衍没理她。   第二局,两道常识题,一道数学题,两道体育题。   除了数学那一题她算得慢了点,其他四题阮千曲都玩过,看到题目的时候就有了答案,轻轻松松赢了。   秦衍面无表情,看着她笑得跟个两百斤的孩子一样。   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阮千曲都凭借先前答题的经验,一连五胜,她一雪前耻,嚣张到不行,大放厥词道:“我让你五局了哦,小秦,这一局定胜负,要是输了,嘿嘿嘿~ ”   那小表情,笑容挂脸上都下不来了,秦衍无声无息地点了开始键,惨败五局后,还是淡定非常。   他说:“放心,你赢不了。”   阮千曲不知道他的自信是从何而来,难道前五局都是故意让着她?   她看他特别自信,也不敢大意,收起了笑意,屏气凝神,认真盯着屏幕,手脑并用,不敢怠慢。   第一道诗词题,两人都对,阮千曲比秦衍快一秒,分数领先;   第二题娱乐题,阮千曲对,秦衍错,继续领先;   第三题体育题,两人同时答对,阮千曲还是领先;   第四题化学题,题目是DNA的中文全称是什么,阮千曲心中已有答案,一眼扫到“脱氧核糖核酸”这个答案,正要点下,嘴里还不忘狂妄的发言:“我赢定了赢定了!小秦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一歪……   阮千曲一脸懵逼,眼看着秦衍长臂一伸将她手机抢走,嚣张地举在头顶,好像在炫耀自己四肢有多长。   她如遭雷击,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把她手机抢走了?   一本正经,公私分明的秦警官,玩不过她,就把她手机抢走了?   阮千曲一脸黑线。   这是三岁小孩才会做的事吧?   阮千曲愣在座位上,脸上震惊的表情凝固住了,直到这局游戏结束,秦衍把手机还给她,她才回过神来。   游戏界面显示,这一局,她输了。   她艰难地开口:“你做什么啊?抢我手机?”   秦衍理所当然的“嗯”了一声,眼角眉梢都带着张扬的笑:“我说了你赢不了的。”   “你这样赢了也不光彩啊!你是三岁小孩吗?”   秦衍看着她,“我在我女朋友面前要那么光彩干什么?”   理直气壮得很,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爱人面前,卸下平日里所有的威严和伪装,所有行动,全部随性而为。   阮千曲真想把他的同事们都叫进来看看。   看看他们秦队长是怎么耍无赖的。   阮千曲好气又好笑,难得看他这么轻松,她虽然输了,心里却涌出一股温柔。   “秦三岁,我以后就叫你秦三岁好吗?”她手撑下巴,一脸无奈地对秦衍说。   他很无所谓,放下手机,懒懒地往椅子上一靠,“你叫我什么都可以,反正你输了。”   这秦衍,耍起无赖都这么讨人喜欢,让人对他生不起气,真叫人无可奈何。   两点钟很快就要到了,他要工作,阮千曲也提前和朋友约好了逛街,秦衍送她到警局门口,她趁没人看见,伸手捏了捏秦衍的脸。   “秦三岁,我现在去逛街,你在警局不要淘气,不要闯祸,好好工作,做个乖宝宝~”   要不是他太高,她都想摸摸他的头。   秦衍脸色不善,斜睨了她一眼,阮千曲怕他打击报复,扭头就要走,却又被他一把拉住。   “别忘了你欠我一件事情,”他的嗓音低沉,却又带着莫名的愉悦,清润无比,“还有,你趁早把我的备注名改了,我不禁欲,一点都不。” 第40章   “姐姐, 这可是我第一次请你出来吃饭,你能不能专心一点?”一个穿着牛仔背带裤的稚嫩少女坐在阮千曲对面,她头上带着一只俏皮的糖果色发圈,眼皮抹了眼影,亮闪闪的,看上去有几分古灵精怪。   阮千曲睨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切割着盘里的招牌惠灵顿牛排,五成熟,切开的时候隐约可见淡淡的血色,是她能接受的程度。   可她没心思吃。   刚刚秦衍那句话,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当然没有错过男人她身后淡淡的嘲笑声。   秦衍抢她手机那会儿,肯定看到了游戏界面上的备注名, 才会说那句话……   好丢人, 好羞耻啊!   还有他那句“我不禁欲”又是什么意思啊。   他禁不禁欲,自己知道就行了, 干嘛要特意告诉她,还用那么暧昧的语气!   她很想死。   以至于到这间评价超高的餐厅吃饭都毫无食欲。   澜夕法餐厅,W市近来新开的法式西餐厅, 开在寸土寸金的江边黄金地带, 开张不到一个月, 就以高逼格和高价位吸粉无数,店里装潢精致独特,处处都透着法式浪漫的气息,就连餐具都是严格参考五星级标准。   沙发皮质柔软, 坐下去的时候刚好贴合人体弧度,又不至于整个陷进去,头顶光环是仿行星的设计,桌沿处贴心地安置调光器,食客可自行调节头顶上方的光源亮度。   这样看来,人均一千元的价位似乎也不算太过分。   阮千曲对面坐着的是她的表妹,蒋绵绵,她十八岁,刚高考结束,成绩昨晚出来,稳上一本。   这不,她拿着成绩截图,理直气壮地在家族群里艾特了一圈人,挨个请她吃饭。   今天阮千曲恰好有空,这顿饭早请晚请都得请,便约了小姑娘出来,让她自己选地方。   蒋绵绵也挺不客气,点名就要到澜夕法餐厅来,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合法宰人,前途无量。   这就算了,小姑娘一见到阮千曲那张有气无力的晚娘脸,张口就说这顿她请,大大咧咧地把菜单递给她,让她随便点,她有钱!   蒋绵绵聪明机灵,人小鬼大,身上自带一种娇生惯养的劲儿,却不拿腔作调,性格爽朗,还是挺惹人喜欢的。   可她什么时候添了说大话的毛病?   阮千曲冷眼瞧着小姑娘,冷不丁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戳,“你请客,我付钱,对吧?你姐姐我赚这点钱不容易,你也真下得去手。”   蒋绵绵不乐意了,捂着额头,嘴巴得吧得的,“不是!姐姐,这顿真的我请你!我这次可是有大品牌独家赞助,吃多少人家报多少,不信你看!”   说着,她给阮千曲展示她的余额,整一万,一个零头都不少。   “你爸妈给你的?”阮千曲记得舅舅舅妈的确说过,绵绵要是考上一本,就给她一笔奖励金。   嗬,还真守信用。   她都想给舅舅舅妈点个赞了。   蒋绵绵神秘一笑,露出洁白的齿贝,她得意地说:“我爸妈才没那么大方呢!这是一鸣哥哥昨晚给我转的,他答应过我,考上一本就给我奖励!”   “陆一鸣?”   他还真是钱多得没处使,早知道自己当初高考完也找他勒索一笔。   阮千曲心里一阵后悔。   穿着熨烫妥帖黑色制服的服务生面带微笑地给他们上了一道甜品,是绵绵刚才点的巧克力熔岩蛋糕,旁边还配上一块香草冰淇淋,和一小方解腻的面包。   阮千曲说:“既然是他给你的钱,你自己留着用吧,别乱花,今天这顿我请,就当庆祝我们绵绵考上好大学~”   蒋绵绵倒是乖,她想起昨天陆一鸣的叮嘱,小大人似的鼓着眼睛说:“那不行,这顿是一鸣哥哥特意让我带你来吃的,不然他以后就不给我奖金了!”   这是什么意思?   阮千曲心里疑惑,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挑眉看向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小表妹,希望她能解释解释。   蒋绵绵素来无畏,任性妄为,她吃着蛋糕,理所当然地耸肩道:“一鸣哥哥只说让我带你来这儿吃饭,没说原因,我只是个小孩子,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自己问他去呀!”   还小孩子,都十八岁了,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不知道陆一鸣此举为何,可他那个人,兴之所至,什么无聊的事都做得出来,她也懒得去问他到底想干嘛。   吃完饭买单,蒋绵绵也不知跟谁学的,动作举止都透着一股做作的成熟感,那故作淡定的表情之下,是掩不住的得意欢快,看着有些别扭。   小孩子总想快些长大,她小时候,也曾偷穿过妈妈的高跟鞋,对梳妆台上的香水和化妆品趋之若鹜。   真长大了,又巴不得时间慢一点。   过了二十岁,再也不想过生日。   走出法餐厅,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趁这个时候,阮千曲低声提醒:“绵绵,你没事别跟陆一鸣学他那套资本主义作派,要学就学学他的经商手腕和赚钱能力。”   她眨了眨眼,一派天真无邪,“我是要学啊,我报了G大的法律系,一鸣哥哥答应让我暑期去他律所学习……”   正说着,走廊那头迎面走来三个人,服务生在前边引着,后边两人正在低声交谈,西装革履,她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一鸣哥哥!你怎么在这儿?”蒋绵绵一脸欣喜,不顾他身边有人,笑着扑了上去,差点撞他个满怀。   跟看见财神似的。   阮千曲黑着脸把她拉回来。   两人都穿着正装打着领带,陆一鸣旁边那人她不认识,自带一股富贵闲适,两人神情轻松中带着严肃,来这里多半是为了谈公事。   这可不是聊天打闹的场合。   阮千曲朝陆一鸣点头示意,拉着蒋绵绵就要走。   “等一下,”陆一鸣叫住了她,“怎么这么巧,你们也在这儿吃饭?”   他神态坦然自若,要不是阮千曲跟他太熟,太了解这只狐狸的性格,她几乎要以为蒋绵绵那番话是在扯谎了。   明明是他刻意安排自己来这里的,装什么?   陆一鸣面上不见往日的轻浮调笑,面孔正儿八经中又带着商业化的轻松笑容,阮千曲猜他跟旁边那人正在谈合作,但尚未成功。   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阮千曲也跟着挤出一丝虚伪的笑意,她挽着蒋绵绵的胳膊,轻声说:“我带表妹来吃饭,你呢?”   虽然不知道陆一鸣在卖什么关子,但她决定暂时配合一下,刚吃了一顿免费晚餐,总得意思意思。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Q’s的总经理,秦阳,”他停顿一下,又对那男人说,“这是我朋友,阮千曲。”   听到她的名字,秦阳眼中忽然露出一丝惊讶。   他皱起眉,眼睛向下转了转,似乎在回忆些什么,接着,又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那眼神,带着浓浓的探寻和好奇。   余下几人都看出异样,陆一鸣笑着问道:“怎么,秦公子该不会认识我朋友吧?”   蒋绵绵也跟着好奇起来。   秦阳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不,只是听着有些耳熟,我哥有个朋友,似乎也叫这个名字。”   阮千曲,这并不是一个很大众的名字,他不得不多看两眼。   她本来打完招呼就要走,却被陆一鸣三两句话哄得乖乖跟着他们到了楼上的一间隐秘茶室,蒋绵绵年纪太小,陆一鸣无情地叫来秘书,送小姑娘回家。   其实,那几句话,她只听进去了一句。   ——“他是Q’s的总经理,你不是想绕过代理直接找他们拿货吗?机会我给你了,你自己跟秦阳谈。”   她也没问陆一鸣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他想知道的事情,总能知道。   直到在满室沁香的幽暗茶室坐下来,她才发觉有多不妥。   她对此毫无准备,贸然出现在他们之间的商务谈判中,太过突兀了。   陆一鸣说得对,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但她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赢面太小,恐怕还会搅了陆一鸣的正事。   她正要找个借口告辞,坐在对面的秦阳此刻却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阮小姐,我冒昧问一下,你认识我堂哥秦衍吗?”   她刚抬起的手惊得卡在原地。   “秦衍是你堂哥?”她一想,秦衍,秦阳,名字很像,可看那人长相,和秦衍并不太相似。   他五官并不太出众,但言行举止仍然可见良好的教养,语言清润,彬彬有礼。   这一点和秦衍是很像的。   秦阳身上没有多少商人气质,他比秦衍还小一岁,脸部轮廓偏圆,看上去有些娃娃脸,即便穿着严肃正式的西装,和坐她身边,一脸道貌岸然浑然天成的陆一鸣完全不同。   他少了些精明干练,说话坦然真诚,待人接物也很周到,比如,他只介绍自己和秦衍的关系,却不多嘴问她和秦衍到底是哪类朋友。   因此,阮千曲也不好去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   难道是陆一鸣说的?   不会……   要是这样,秦阳在初次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不至于惊讶。   他满身贵气,却展露无形,并不像有些纨绔子弟那般浮夸,他有一种谦逊。   秦家家风真好,简直是一脉相承的分寸感。   他在说起秦衍的时候,眼里带着几分尊敬和崇拜,并不明显,隔着一层距离感。   阮千曲猜想他们并不时常联系,否则秦阳不会问她,堂哥最近忙不忙,工作辛不辛苦,是不是在忙什么大案子。   中途秦阳来了一个电话,他暂时离开茶座,只剩下阮千曲和陆一鸣两人。   阮千曲忍耐多时,这才发作,她斜睨着陆一鸣,端起深色茶盏轻轻吹了一口,冷淡道:“你早就知道,故意利用我是吗?” 第41章   陆一鸣何人?   陆家世代都是医生, 家里的孩子都是照着医生的路子培养的,偏偏到陆一鸣这里,他说自己见不得血污,坚决报了法律系。   当时因为这件事,还差点跟家里闹翻。   他也是个硬骨头,整整四年没用过家里一分钱,年年拿奖学金。   除了读书之外,他随时都在累计人脉资源,毕业后第一年,他到一家大律所工作, 成功撬走律所的几个大客户,之后就成立了自己的律所。   阮千曲眼看着他的律所一步步发展起来, 地点从最开始的普通写字楼, 搬到现在的CBD商务区,连秘书都换成了一个颜值足以媲美三线小明星, 水蛇腰大长腿,英文流利的法律系高材生。   接下来对话阮千曲没有参与,她静静地喝茶, 听陆一鸣和秦阳谈论公事, 她大致也听明白了陆一鸣的意图。   Q’s今年刚刚进军W市市场, 出于公司利益的考虑,内部已决定要撤掉法务部,寻求更专业的律所为他们提供法律服务。   而陆一鸣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个内部消息,自然不会放过Q’s这么大一块肥肉。   秦阳作为Q’s的现任总经理, 陆一鸣已经和他打过几次交道,来回周旋间,客套却不见得陌生,要说亲密,却仍保有余地。   阮千曲只是个酒吧小老板,不敢说自己有多会做生意,但这种情况在她看来,用“朋友以上,恋人未满”来形容恰到好处。   她隐约觉得这件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就差这临门一脚。   她只是没想到陆一鸣这一脚踢在了她身上。   要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谁会喜欢被别人利用?   尤其是被一个自己当作朋友,甚至哥哥的人利用,那种被背叛的感觉更加强烈。   再一想到身边这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男人,隔三差五就到自己家蹭饭,哄得全家上下都喜欢他,现在就连蒋绵绵那个小丫头都着了他的道,整天“哥哥”前“哥哥”后的,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可是,再气,也不过如此。   一早知道陆一鸣不是什么人傻钱多的慈善家,商人本质,本就如此。   平心而论,陆一鸣作为朋友,并没有亏待过她。   如果这件事仅仅涉及自己,被他利用一回,她不会生气。   人有利用价值,这不是坏事。   关键他真正利用的那个人是秦衍。   陆一鸣直接绕过秦衍,不带商量地就直接让她参与到这场谈话中,实在是过分了。   陆一鸣吃水不忘挖井人,自己的生意快谈妥了,也不忘带带她,总会把话题带到她的酒吧上。   阮千曲也相信,只要她开口找秦阳帮忙,再把自己跟秦衍的关系开诚布公,这个面子,秦阳一定会给。   不是给她,是给秦衍。   所以无论陆一鸣怎么给她使眼色,递话头,她都一概不理睬,谈到自己的酒吧,也只是随便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敷衍过去。   他们谈笑风生间,气氛很好,到最后陆一鸣和秦阳甚至满脸堆笑地握了握手。   陆一鸣多精明,看出她生气了,跟秦阳告别后,陆一鸣在送她回家的路上,讲笑话逗乐子,百般讨好。   可阮千曲始终麻木地看着窗外,彻底把旁边的人当成空气,任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无动于衷。   陆一鸣的语气志得意满,活像是个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   他说:“曲曲,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这叫互惠互利,我谈妥了,你也不吃亏啊。”   茶局上的问题,现在他才回答。   阮千曲仍是不理他。   他叹口气,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朝她那边伸过去,在即将触到她散落在身前的栗色发丝前,又停了下来,大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哥哥对妹妹那样。   他又问:“怎么不跟秦阳说酒吧进货的事?被我气得连店也不开了?”   阮千曲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摇了摇头,不作回答。   没错,她这几天是为了酒吧的事焦头烂额,她也知道秦阳不会不帮忙,可这其中毕竟牵涉到秦衍,她不可能在不知会他的情况下,去找他的弟弟。   简直荒谬。   陆一鸣嗤笑一声,“你就知道怪我,怎么不去怪你男朋友?他还没告诉你他的家庭背景吧?我要是不说,你是不是真当他只是个小警察?”   阮千曲原本一直压抑着怒气,直到现在才忍无可忍。   不提秦衍还好,一提他,简直火上浇油。   她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陆一鸣,生气地说:“你怎么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我带到秦阳面前?你跟秦衍很熟吗?凭什么利用他的关系?”   陆一鸣面色愉悦,他的手指颇有节奏地敲了敲方向盘,轻松地说:“我跟他不熟,可你跟他熟啊,就当帮我个忙,你男人不会这么小气吧?”   阮千曲不答。   他突然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秦衍也算是豪门公子,可他却非要当个累死累活,拿死工资的小警察,你有没有想过,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他的话,听得阮千曲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立刻反驳:“这是什么话?就不许他爱当警察,对继承公司不感兴趣吗?”   陆一鸣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带上了几分轻蔑:“你知道Q’s市值多少个亿吗?他可是秦其义最中意的孙子,你也太天真了!”   他脸上的细边金丝眼镜在车灯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冷酷,阮千曲发现自己看不清他的面容,她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摘下眼镜的样子了。   她想大声骂他,骂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骂他唯利是图无奸不商,骂他为了利益什么人都能踩着上位,骂他衣冠禽兽,不知所谓……   话到嘴边,她又想,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你开心就好。”她说完这句话,突然平静了下来。   想到秦衍,她心里有很多疑问,也想跟他坦白今晚发生的事。   但更多的,是想念,想扑到他怀里跟他撒娇,今天她听人说了很多无聊的话,还受了很多气,她好委屈,只有他能安慰。   阮千曲拿出手机,给秦衍发了条消息——【你下班了吗,我想你啦~】   等了几分钟,秦衍没回,她郁闷地收起手机,想着他大概是在忙吧。   她落寞的表情落在陆一鸣眼里。   他记得刚刚自己将秦衍称为她的男人,而阮千曲并没有否认。   他面上嘲弄调笑的意味稍减,眼眸冷了几分,声音轻得几近温柔:“你们,在一起了?”   他声音太低,阮千曲第一遍没听清,侧过脸看着他,只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自言自语一般:“真在一起了?”   阮千曲气已经消了大半。   她“嗯”了一声,“前几天刚在一起的,你先别告诉我爸妈,今天的事就我就不计较了。”   倒不是怕尤丽珍会反对他们,只是他们才刚刚开始,她暂时不想让任何人参与其中。   尤丽珍知道了,肯定会问东问西,别的不说,户口本肯定是要查的。   想到自己那个身兼居委会主任的妈妈拉着秦衍的手,问东问西问长问短的样子,她就一阵头皮发麻。   就算要问,至少也得等她自己把这些事弄清楚了。   她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戚,谈个恋爱还偷偷摸摸,还以为是小时候,怕你妈棒打鸳/鸯啊?”陆一鸣低低地笑了起来,“放心,阿姨要是知道你误打误撞找了个富家公子,肯定巴不得早点把你这盆水泼出去。”   阮千曲有些不悦,“陆一鸣,你会好好说话吗?不会说话就安静开车,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句话,骂了三个人,这大律师的口才还真让人吃不消。   她突然暗自担心起蒋绵绵。   、   那个丫头本就口齿伶俐,能说会道,现在报了法律系,还跟着陆一鸣学习……   不知该说前程似锦还是前程堪忧。   ……   车开到她家楼下,阮千曲远远看了一眼,没看见秦衍的车。   车停稳后,她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突然被陆一鸣拉住了。   阮千曲身子侧向车门,突然被扯住胳膊。   他力气还挺大,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还有事吗?”   陆一鸣没说话。   他紧紧地盯着她,眼镜不□□稳,有些下坠的趋势,他眉头微微皱着,那对狭长双目中带着困惑,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要说什么快点说,我要上去了,”阮千曲突然瞥到他手腕处露出来的那只百达翡丽手表,突然想到冯乐笑提到的戒指,她轻叹口气,试探性地对陆一鸣说,“你知道笑笑她对你……”   她没说完,因为她也在犹豫该不该替冯乐笑说出来。   她这个好闺蜜,脸皮薄,心思又细腻,在陆一鸣身边像个隐形人一样守了这么久。   俩人都要混成好哥们儿了,八字还没一撇。   谁知陆一鸣突然扯起嘴角,冷声一笑,“我知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语气忿然,像是突然被惹到了,他骤然松开阮千曲的手臂,猛地帮她拉开车门,整个人重重的地跌坐回驾驶座上。   他摘下眼镜不耐烦地往车上一扔,领带被他胡乱扯开,他低头抚了抚眉心,看也不看她一眼。   他声音疲倦,“你上去吧。”   阮千曲有些莫名,陆一鸣很少会在人前露出疲态,她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回 见到他这么颓废不堪。   她正要问,陆一鸣却冲她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走吧走吧。”   窗外的热风吹进来,有些燥热。   “你开车注意安全。”说完,阮千曲抬腿下车,刚跨出一条腿,就看见秦衍那辆黑色的suv缓缓朝这边开过来。   他回来了。   阮千曲惊喜得很,关上车门,快步朝秦衍那边跑去。   陆一鸣冷眼看着,重新戴上眼镜,看着她朝那辆黑色车子奔去,看着秦衍从车里下来,男人温柔地摸了摸女孩的头,两人无比自然地拥抱在一起。 第42章   “刚刚给你发消息怎么没回呀, 我当你还在加班呢。”   短暂的拥抱后,阮千曲恋恋不舍地从秦衍怀里出来,抬头看着他。   秦衍笑着点了点她小巧精致的鼻子,轻声说:“今天下午一直在开会,我调了飞行模式,忘了调回来。”   说着,他拿出手机给她看了看那个小小的飞机图案,又将手机调了回来,阮千曲发的那条微信立刻进来。   她原本巴着他的手臂,凑着脑袋好奇地看, 突然看见自己那条消息,眼神一变, 不太高兴地扁了扁嘴。   “你怎么存我的大名啊?好难听, 好没情调。”她不开心的咕哝着。   秦衍笑容更盛,他低头逗她, “你说你自己的名字难听?”   阮千曲推了推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没情调, 没情趣, 我又不是你的同事,这么一板一眼的……”   秦衍忽然正色,挑眉问她:“怎么样叫有情趣?像你给我取的备注那样?”   阮千曲尴尬死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算是领教了。   一时得意忘形, 居然把中午这件事给忘了,好好地,自己提起备注这件事做什么。   “那个什么,你吃饭了吗,我知道附近有家日料外卖还不错,我们点来吃吧,你看你头上都出汗了,是不是很热啊?”   她说完,盯着秦衍光洁如玉的脸尴尬一笑.   别说出汗了,他身上清清爽爽,一丝汗味都没有,刚刚拥抱的时候,她还闻到他衣服上干燥温暖的气息,比她床上那头玩偶抱起来还舒服。   她转移话题的技术真的很拙劣。   秦衍看着她,勾唇一笑,也不戳穿她的小伎俩,两人朝楼道缓缓走去。   陆一鸣那台911还停在原地,说话间,他们刚走到车旁,就听见车子响了几声喇叭。   陆一鸣摇下车窗,“秦警官,真巧,又碰见了,我感觉今天跟你特别有缘分。”   阮千曲白了他一眼。   这叫什么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呢。   秦衍认出他是上回和阮千曲一同回家的那人,刚刚他开车进来的时候,也看见阮千曲是从他的车上下来的。   似乎是叫……陆一鸣吧。   秦衍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察觉陆一鸣对阮千曲的态度非同一般。   他讲话虽然客气,但话语间总透着一股藏得很深的敌意。   同为男人,他知道,这是碰见对手时候的自然反应。   秦衍压下眼中的不悦,冷淡地说:“陆先生挺幽默。”   陆一鸣重新戴好眼镜,衬衣领带整理得一丝不苟,刚才那股颓然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带笑的眼角都透着精明。   陆一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好,说起来,我真该谢谢秦警官,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改天请你吃饭,跟曲曲一起来,务必赏脸。”   他在叫“曲曲”的时候,显得格外自然生动,好像已经这么叫过千百次了,说不出的亲密。   秦衍脸色更冷了几分,他语气冷肃地拒绝道:“吃饭就不必了,我们有规定,严禁吃请。”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深深地看了阮千曲一眼。   那眼神,看得她莫名其妙。   她又怎么惹到她家秦警官了?   “而且,”秦衍继续说:“我和陆先生并无私交,谈不上谢谢吧?”   阮千曲略带担忧地看着陆一鸣。   她想到今晚的事,不由得紧张起来。   陆一鸣这货该不会是打算直接跟秦衍挑明吧?   她并打算瞒着秦衍,可她也不希望这件事从陆一鸣口中说出来。   他今晚有些不对劲,口无遮拦,阮千曲担心他会说些不合适的话。   她给陆一鸣使了一个眼色。   他盯着秦衍,意味深长地说:“秦警官太客气了,你把我们家曲曲照顾得这么好,我得替叔叔阿姨谢谢你。”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落在阮千曲身上,秦衍眼眸沉下来。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阮千曲瞪了他一眼。   闹什么呢,满嘴胡说八道。   她又往秦衍身边靠了靠,豆腐块一般柔嫩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头发被夜风拂动,总有那么几根调皮地往他的衣领里钻,麻麻痒痒的,他不禁将她的手拉下来,十指交扣。   秦衍眼神锐利,漫不经心地说:“曲曲是我女朋友,应该的,不过她对我似乎有些误会,我准备抓紧时间澄清一下,先走了,陆先生自便。”   说完,也不顾陆一鸣脸色复杂,抓着阮千曲的手转身就走。   直到两人的一高一矮的身影逐渐没入楼道。   阮千曲跟着他,不明就里地问:“秦警官,你说什么误会啊?”   他不回答。   秦衍一进楼道里就松开了阮千曲的手,他走得快,一步当她三步,阮千曲在身后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还是跟不上。   她索性站在二楼缓步台不动了,赌气一般朝他喊了一句:“我不走了!走不动了!”   她今天心情本就有些紧绷,陆一鸣今天莫名其妙的,秦衍也跟着莫名其妙的,一个像赶叫花子一样赶她下车,一个像甩瘟神一样将她甩在后面,她今天是招谁惹谁了?   明明刚刚还那么温柔,鬼知道发生了什么,翻脸就不认人。   她呆呆地站在那儿,越想越气,小脸一扁,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眼睛挤了挤,豆大的眼泪就这么掉落下来。   秦衍本来已经上了三楼,见后面真没动静了,心下暗叹,又冷着脸折返回去。   刚下二楼,就看见她一个人可怜兮兮地站那儿不动,眼泪直往下滴。   她哭得安静,眼泪自顾自地往下掉,一点声音都没有,满脸都是泪,她也不擦,就像一只没了生气的玩偶兔宝宝。   他的心瞬时间就软了。   “哭什么?”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闷,明明是安慰的话,听在此刻被委屈鬼附身的阮千曲耳朵里,却像是责备。   她用手推了推他,小拳头砸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毫无杀伤力,秦衍纹丝不动。   “我没哭,谁看见我哭了?”她的音调破碎,泣不成声,眼圈哭得红红的,泪盈于睫,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秦衍皱眉,刚要解释,忽然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有人正在上楼。   他想也不想,抱起阮千曲大步迈向三楼,动作流畅地开门进屋。   阮千曲被他这一系列动作惊到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有些茫然。   一时也顾不上哭了,她哑着嗓子问:“你做什么呀?”   秦衍也不将她放下,依然稳稳地抱在怀里,他淡声解释:“刚刚有人上来,我怕别人以为我欺负你。”   这小区是老式的居民楼,不比一些私密性强的公寓,在这里,街坊邻居之间没有秘密,有什么事,一两天就传开了。   要是又被什么赵叔李婶之类的撞见了,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   “你本来就欺负我了,”阮千曲推了推他:“放我下来吧,我要回家了。”   她声音小小的,听起来偏带着几分不服气的倔强,像某种小兽,毫无杀伤力,还喜欢张牙舞爪。   秦衍忽然笑了,他牙齿很白,笑起来很像在拍牙膏广告,阮千曲呆呆地看了一秒,又忍不住暗骂自己没出息。   能不能别这么花痴?   没用!   秦衍问她:“我怎么欺负你了?你说。”   阮千曲别过脸,故意不看他,“你刚刚走那么快,都不等我,还不是欺负我?”   说到最后,还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秦衍敛去笑意,十分认真地说:“对不起,刚刚是我的问题,不会有下次了。”   说完,用一只手托着她,腾出另一只手为她擦眼泪,刚摸上去手心就一片潮湿。   他心里又陷下去几分,正擦着,手掌突然被她按住。   “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   她刚哭过,玻璃珠似的眼珠认真盯着他,眼里迷惑。   是工作不顺心?   还是刚刚陆一鸣的胡说八道惹他不高兴了?   总不至于是因为看到陆一鸣送她回家,所以吃醋了吧?   秦衍总是一副什么都不care的样子,哪有这么容易吃醋……   “我不喜欢看到你跟那个姓陆的在一起,很不爽,”秦衍皱了皱眉,又反问她,“我这样是不是叫吃醋?”   语气诚恳认真,像个跟老师提问的好奇宝宝。   噗。   还真被她猜对了?   可是,秦警官为什么这么耿直?   就算是真吃醋了,正常人不是该遮掩一下,傲娇一下?   他可真是从不按套路来,永远出人意料。   阮千曲笑眯眯地捧着他的脸,带着软糯的鼻音说:“听起来我们秦三岁小朋友的确是吃醋啦~”   “秦三岁”也不反驳,只是皱着眉扒拉下她的手,不解地问:“那你笑什么?”   “我笑你不知羞,吃醋了还这么直接地讲出来,也不装一下,怎么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   秦衍抱着她往上托了托,他手臂结实有力,抱了一会儿也不觉得沉,就是她总是不太老实,总是扭来扭去,一点都不怕摔。   他毫不在意地说:“我又不是明星,什么偶像包袱?而且,我也不想在你面前装,你想要我装吗?”   男人眼眸漆黑,远观疏离淡漠,细看之下,又觉十分专注真挚。   曾几何时,她以为他是冷漠的,只能远观无法贴近,彬彬有礼的外表下永远隔着层化不开的冰。   可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无限接近,她忍不住闭上眼靠在他怀里,用心细细地感知。   她全身忽然放松,原本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不自觉软下来,缓缓垂下,一路划过他滚烫的胸膛,最后停在他的小腹上。   这是什么……还挺结实,她好奇心起,居然又戳了几下。   “别乱动!”男人低吼一声,眼里满是不耐。   阮千曲突然反应过来。   她刚刚摸到的,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腹肌,吧?   她这么想着,傻傻地问了出来:“秦警官,我刚刚摸到的该不会是你的腹肌吧?”   说完,她清楚地看见秦衍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等等……   她好像忘了断句!   不对啊!秦警官!请让她再说一遍!她不是那个意思!   阮千曲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手忙脚乱地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不顾一切地跳到地上,转身就想躲,。   知一个不留神,她身子歪了一下。   卡……   腰部突然一阵刺痛,还好秦衍及时地扶住了她,不然肯定会摔到地上。   “你怎么了?”他发现她脸色格外难看,小脸煞白。   阮千曲欲哭无泪,“我腰好像扭到了!” 第43章   今晚的天空很干净, 月色晴朗,前几天还缺了个口的月亮,已经渐渐有越来越圆的趋势。   十五快到了。   阮千曲身体僵硬地趴在秦衍的床上。   虽然身体动不了,但脑袋还是很不老实地四下探看,她的目光快速在房间里飞掠一圈。   秦衍刚搬进来没多久,房间布置很简洁,飘窗榻榻米上的几个抱枕已经被撤掉了,上面摆着两本书,一包烟。   其中一本书朝上摊开着,窗外的风吹进来, 卷动书页,声音轻柔悦耳。   秦衍搬进来以来, 这还是她第一回 进他家, 偏偏就把腰给扭了。   客厅里的沙发不够宽,秦衍说不方便上药, 就把她直接抱进了自己卧室里。   放到床上,就去楼下买药。   就这么跟挺尸一般僵硬地趴着,阮千曲感觉很不好受。   腰部右侧方不时传来隐隐刺痛, 她试着按了一下, 别着手, 使不上力,只觉得更痛了。   他的床不够软,甚至可以说是偏硬,床单是色调偏冷的藏青色, 被子原本放在床头,整整齐齐叠成豆腐块,此刻被她拖出来垫着脑袋,散落一团。   被子软软的,带着一缕淡淡的香味,是秦衍身上的味道。   她头靠在上面,脑子里思绪纷纷,她想等秦衍回来就跟他聊聊下午发生的事情,关于秦阳,关于陆一鸣。   可是陆一鸣说的那句话,却像是在她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是啊,秦衍为什么不管家里的公司,而是选择做一名警察?   她也不是觉得做警察不好,既体面,又是铁饭碗,自带正义光环,对普通人来说是很好的职业选择,可是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这样的选择似乎显得不那么……正常?   这个想法一出来,阮千曲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一直觉得自己想法很开明,之前尤丽珍阻止她开酒吧,让她去找一份稳定清闲的工作,她还嫌尤丽珍思想太古板。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男女平等,职业自由,要尊重每个人的个性和选择,妈你不要那么守旧,大清早就亡了!”   明明那个时候她还振振有词,可阮千曲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开明。   才跟陆一鸣待了一个下午,就不知不觉被他的价值观带跑偏了。   她困惑的不只是这个问题,而是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够了解秦衍。   不了解他的过去,不了解他的选择。   这个念头让阮千曲不禁沮丧起来。   她是可以直接开口问的,可万一真的被陆一鸣说中了呢?   秦衍这种违背常理的选择背后或许真有隐情?   她看过不少豪门恩怨剧,每天横眉冷对撕逼大战,一地狗血,没一个好惹的,为了争家产杀人放火的都有。   阮千曲的脑中天人交战,连开门声都没听到,直到身边床铺微微塌陷,她闻到一阵药油清凉刺鼻的味道,方察觉秦衍回来了。   “你回来啦?”阮千曲看了眼被自己揉得凌乱不堪的被子,不好意思地冲他干笑了两声。   他将药油放在床头柜上,轻轻“嗯”了一声,面孔有些严肃,他隔着衣服环住阮千曲的腰,用手指按了几处确认伤势。   阮千曲被按疼了,也只是咬牙忍着,乖乖地趴在被子上,头发散至身旁,痛的时候也只是轻哼一声。   秦衍淡淡地瞥了一眼。   倒是挺能忍。   意料之外。   不过也正说明了伤得并不重,是药油能拯救的程度。   “伤得不重,我得帮你按一下,”他停了一下,语气稍微有些迟疑,“你去换件衣服?”   阮千曲先是一愣,没明白他这话。   她扭头看了一眼才明白,她今天穿的是件连衣裙,如果不脱衣服,手根本伸不进去,除非从衣服的下摆……   想到那个画面,她的脸禁不住热了起来。   “那我去换件衣服!嘶……”她刚想坐起来,腰部就传来一阵锐痛,她又重重地趴了回去,不敢再乱动。   秦衍皱眉,忙按住她。   她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看这情况是动不了了,更别说换衣服。   他当机立断,拉上窗帘,打开夜灯,房间里光线暗了下来,接着,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张薄毯盖住阮千曲的腿,只露出她的腰和背部,做完这些,他停顿片刻,然后低声说:“我开始了?”   男人声线干净,动作坦荡,并没有刻意暧昧的意思。   可阮千曲自己心里有鬼,偏偏从那句话里听出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阮千曲明白他的意思,低低地“嗯”了一身,声如蚊呐。   她将脸埋进带有秦衍气息的被子里,气都喘不匀了,感觉到裙摆被他用手指轻轻扯到腰部上方,衣料摩擦,激起一阵颤栗。   她抓紧被子,好让自己的慌乱不要太明显。   虽然知道自己只有腰部一截露在外面,并不算露骨,可只要一想到自己现在只着底/裤趴在秦衍的床上,躺在他的被子里,就莫名觉得很羞耻。   他们确定关系才几天时间,到目前为止,除了亲吻,还没有其他更亲密的行为。   房间明明开了空调,她却觉得很热。   秦衍的指尖有些冰凉,轻轻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划了两下,正要去拿药油,目光忽然停在了她的腰窝处。   房间光线不足,那块红色在他看来像是红斑,他随口问了一句:“你这腰上的是胎记吗?”   “嗯?我没有胎记啊,”阮千曲顺手往自己腰上一摸,突然意识过来,又好气又好笑,“什么胎记呀,这是刺青!你再仔细看看,这是樱桃!”   说着,她的手在腰上乱点,还刻意往秦衍那边扭了扭,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   她光顾着为自己的“小樱桃”澄清身份,手忙脚乱中,却无意将毯子边缘拽了下去,奶白色的蕾丝边露出一角,她还浑然不知。   男人漆黑的眼眸黯淡下来,目光停在她光洁雪白的腰窝上。   她仰着头,纤薄的背脊拱成一道漂亮的弧线,映着灯光,那颗浑圆的小樱桃红得刺目,再往下几寸,白色的蕾丝勾缠交错,被那团挺/翘撑得十分饱满……   他几乎是狼狈地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帮她重新盖好毯子,勉强压下腹内那团燥火。   阮千曲面容白净无暇,偏偏什么都没意识到,冲他笑得无比纯真,“你看清楚了没有呀?”   他轻轻“嗯”了一声,语气滞重,不似方才清朗。   看清楚了。   看得过于清楚了。   她尤未察觉,偏要脆生生地追问:“好看吗?我的小樱桃……”   她的脸软乎乎粉嘟嘟的,声音又糯又媚,像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女,对身边的危险毫无察觉。   男人眸色愈发幽暗,阮千曲娇俏的脸庞在他眼前不断晃着,像是一个邪恶又美好的咒语,他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弯下腰,飞快地在那颗小樱桃上印上一吻。   他极力忍耐,可还是忍不住,甚至用牙尖轻轻刮/蹭……   “呀……”阮千曲感觉腰上一烫,跟着又是一丝凉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秦衍,眼中水光涟涟,“你干嘛!”   她还委屈了?   把他折磨得不行,她还委屈上了?   秦衍心中四下汹涌,重新帮她盖好被子,倒了药油在手上,撇开眼神,不去看那颗颜色愈发娇妍的红樱桃,嗓音暗哑:“你什么时候纹的?”   她把脸埋在被子上,小声回答:“十八岁的时候。”   秦衍手上动作停了停,思考片刻,又问:“那不就是五年前?阮千曲,我没看出来,你还挺疯狂的。”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诧异。   阮千曲也算能言善道,虽然没跟他确认关系前,她经常因为他不按套路出牌而措手不及,可他说她疯狂,这就是在冤枉她了。   可她现在有苦说不出,别说回嘴,就连看他的眼睛,她都怕自己会心跳失控。   这个男人刚刚可是在她腰上啄了一口啊,那是假樱桃,又不是真樱桃,不能吃的!   秦衍的手很大,按在她腰上的力度很重,药油有点滑,带着一阵很冲的中药味,凉凉的,还有点辛辣。   这股味道很是清心寡欲,她闻了一会儿,心中慌乱之感消退了许多,她找回了几分理智。   “我怎么疯狂啦,不就是在身上纹了一只小小的樱桃,又没刺个青龙文个白虎什么的,”她不满的嘟囔着,“我憋了十八年,乖了十八年,疯狂一下又怎么啦?”   秦衍轻轻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停。   什么叫憋了十八年。   他都憋了二十八年了,说什么了?   “来,跟我说说,除了这个,还做什么疯狂的事了?”   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省得以后又在她身上哪儿发现什么要不得的刺青,还不被这个小东西给折磨死?   阮千曲被他按得很舒服,困意上来,她卸下所有伪装,老老实实回答:“没有了,除了那次一不小心亲了你,真的没有了。”   秦衍轻哼了一声。   这个答案他挺满意。   她扭脸去看,秦衍的侧脸都浸在暖黄灯光下,模糊了锐利的棱角,显得温柔而专注。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惬意,甜蜜。   她心里一暖,脱口而出:“秦衍,能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秦衍微微一愣,“我的故事?”   “对,”阮千曲重重的点了点头,坚定地问,“你的过去,你的童年,你的所有所有……我都想知道。” 第44章   卧室里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   “你居然怕鬼?秦警官你是认真的吗?你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吗?哎呀~疼!”   阮千曲趴在床上, 笑得几乎不能自持。   可她现在腰上有伤,笑这个动作显然不太适合她,每一次脊背扯起,都会激起一阵疼痛。   可她就是忍不住笑。   刚才她跟秦衍聊天,聊了许多从前没说过的细节。   比如她告诉秦衍,她小时候只要脱离了父母的视线就会很皮,新年的时候和邻居家小孩偷偷去公园放鞭炮,不小心炸伤了手,从此被父母禁止接近鞭炮,现在手上还留着淡淡的痕迹;   秦衍也给她看他手心里的一颗黑色印记, 小小一颗,不注意看还以为是颗痣。   他说那是小时候跟同学打架, 同学用笔戳进了他的手心, 那一点黑色,其实是墨水。   她惊讶于秦衍这样规规矩矩的男人小时候居然也会打架, 秦衍也没想到她看上去那么乖巧却会喜欢玩鞭炮这种危险东西;她喜欢吃辣,典型的重口味,这一点秦衍已经见识过了, 他口味简单, 荤素不忌, 只要不是太麻烦的他都可以尝试,这一点阮千曲也领教过了。   他爱运动,注意锻炼,学生时代喜欢打篮球, 后来进了警校,每天都不会落下训练;她只爱跑步和瑜伽,天气好的时候,会去旁边的公园晨跑,回来洗个澡再享用美好的早餐。   他爱看推理小说,还有历史类书籍,她则喜欢看些立意新巧的惊悚小说,还喜欢看漫画,现在家里还收藏着几大箱子的漫画书;   他们都爱看电影,阮千曲喜欢看情节刺激紧张的恐怖片或者悬疑片,说到这里,她还热情满满地给秦衍推荐了一部她认为最经典的日本恐怖片,她正要跟秦衍介绍情节,他却突然打断了她,说自己从来不看鬼片。   阮千曲愣了愣,从秦衍明显带着窘迫的脸上解读出了“紧张”二字。   她太意外了,以至于最初几秒都忘了笑,直到脖子扭得开始酸痛,她才反应过来。   从来都是秦衍嘲笑她,好不容易抓到一次可以嘲笑秦衍的机会,她怎么会轻易放过。   在她眼中,秦衍从来都很强大,她不否认其中有几分“男友滤镜”,但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性格,冷静自持,无懈可击。   她也曾以为这样的他已经足够完美,可直到发现他的弱点,他突然变得更真实,也更可爱了。   要不是现在姿势不便,她真想摸摸他的脸。   安慰他不怕不怕,有她在,鬼是不会来吓唬他的。   “我只是不喜欢看鬼片,觉得很无聊,谁说我怕鬼?”秦衍的解释在她看来简直画蛇添足,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阮千曲一边感受着他按在自己腰上的力道,一边绵软出声:“那既然秦警官不害怕,待会儿就陪我看部鬼片吧,我们点个外卖,边看边吃~”   她存心要逗秦衍,心里像猫抓一样,期待他的反应。   虽然知道这样死缠烂打就算赢了,面子也不太好看,可就像秦衍为了不输给她情愿抢走她的手机,也不怕她觉得幼稚一样,她再怎么跟秦衍闹,心里也很坦然。   知道他不会生气。   就算生气,她也有办法哄好。   果然,秦衍面无表情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像是无声的惩罚,却仍留有余地,不会伤到她。   他声音闷闷的,像是带着鼻音,“阮千曲,你这样一点也不可爱。”   阮千曲暗自偷笑,跟没听到似的,点开手机上的视频app开始找资源。   她边找还边自言自语:“看哪部好呢?日本的还是泰国的?秦三岁小朋友,你喜欢哪种鬼?没脑袋的还是缺胳膊断腿的?丧尸片也不错……”   秦衍不理她,他在用沉默无声的反对“秦三岁小朋友”这个外号。   阮千曲也很懂得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她笑也笑够了,闹也闹够了,这才想起秦衍已经给她按了很久,手上未停过。   她关上手机,柔声问他:“秦警官,你手酸不酸?”   秦衍“嗯”了一声,似乎对秦警官这个称呼比较满意,接着他又说,“不酸,这算什么,比平时练枪轻松多了。”   紧接着,他又解释说:“我不是怕鬼,就是不喜欢看无逻辑的东西,这世界上哪有鬼?”   好像是怕她不信,秦衍这句话说得格外铿锵有力。   好,她信,信还不行吗。   秦衍的动作不疾不徐,力道正好,药油大概真的有效,又或者是他手法太好,阮千曲真觉得腰部舒服了很多,痛点也在逐渐缓解。   终于,秦衍停了下来,拿纸巾帮她拭剩余的药油,手不小心蹭到那颗樱桃上,他停了下来,温热的指尖轻轻在上面摩挲。   这种力道不同于刚才,阮千曲即便再迟钝,也能察觉出二者的区别。   她拼命忍住,没有让自己回头去看,她怕看到什么让她脸红心跳的事情,只好当鸵鸟,把头埋进枕头里。   半晌,她听见他说:“好看。”   他的语气有些迟滞,阮千曲呐呐地问:“什么?”   秦衍说:“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她感觉秦衍的手突然碰上她的背,她想到什么,下意识地颤抖,脑子里涌过万千想法。   可下一秒,秦衍却把她推至背脊的裙子拉了下来,紧接着,他马不停蹄地将那床被子推上去,将她全身都盖住。   阮千曲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想岔了,她好难为情,像小孩子一样裹着被子左右打滚,牢牢地将自己绑在里面,像只毛毛虫。   连腰刚刚受伤都顾不上了。   秦衍撩了撩她的头发,“好玩吗?”   阮千曲点头,脸红红地盯着他看,“挺好玩的,你要不要进来跟我一起玩?”   闻言,秦衍脸色微变,他低头凑近她的唇,带着几分渴求。   这个吻比起之前更加深入,他的唇舌都是烫的,急不可耐地探索,半跪在床上,用手撑着阮千曲的脑袋,又不敢太用力,怕弄伤她的腰。   不能更难受了。   他的所有清冷和疏淡,总是在这个时候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强势专断的男人,心甘情愿地让她臣服。   意识迷糊间,她的呼吸破碎,找不到喘/息的节奏。   好吧,怪她,不该故意逗他,不该挑战他的理智,自食恶果。   秦衍的右手缓缓滑了下去,他分开那张裹在她身上的被子,手指灵巧,停在她凉丝丝的腿上,阮千曲意识迷乱地搂住他,手指触到他肌理分明的小腹……   门口传来一阵声响。   是几声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   不出片刻,他们听见拍门的声音,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分辨了一下,并不是在拍这边的门,而是对面,阮千曲自己的家。   “曲曲,开门……”   是尤丽珍的声音,她还听到一个男声,是阮国华。   爸妈来了?   阮千曲心里突然一慌,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顾不上腰还没全好,慌忙下床穿鞋,表情就像是做贼被抓住了。   还是秦衍镇定,他拉住她的手,沉声道:“你慌什么?”   阮千曲脸色煞白,眼神闪烁,“我爸妈来了!”   秦衍面无表情:“然后呢?”   “我得躲起来啊,不然被我爸妈发现我们在一起……”   她还没说完,就被秦衍冷淡地打断,“发现我们在一起,会把你腿打断是吗?”   “那倒不至于,不过我妈那个人肯定会骂我的……”   阮千曲微微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她现在已经不是高中生了,早就脱离了早恋的范畴,尤丽珍巴不得把她早点嫁出去,她怕什么,躲什么?   学生时代的阴影太顽固了。   等她终于反应过来,才发现身边男人脸色不好,他已经从亲吻的热烈中抽离出来,眼神清明,透着冷淡。   他不高兴。   阮千曲脸上红晕未退,她仰着脸,摇晃着秦衍的手臂,声音轻柔地哄他:“秦警官,别生气啊,刚刚太突然了,我被吓到了才会那样的。”   “晚了,已经生气了。”   他很见不得人,拿不出手吗?   阮千曲凑过去轻吻他拧起的眉心,像耍赖一样,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男人身上。   这样一来,他不得不伸手抱着她,他脸色绷不住了,冰山逐渐消解。   搂着在自己怀里肆意撒娇的小女人,秦衍心里有些乱。   他好像根本没办法对她生气,她就像个淘气的小狐狸,总是犯错,永远学不乖,可她太会撒娇了,将他捏得死死的。   算了,他已经尽力了,不是他意志薄弱,而是敌人太狡猾了。   他将阮千曲整个抱起来,神态轻松,仿佛抱着一只没有重量的玩偶,他沉声问:“要出去吗?还是就在我家躲躲?”   他问得很认真,这反而让阮千曲有些不安。   他明明不喜欢她刚才躲闪的态度,可却没有因此强迫她什么,反而很尊重她。   从如胶似漆的亲密中脱离出来之后,他又是那个理智体贴的秦衍,那条线,他并没有踩过。   她或许不该叫他秦三岁小朋友。   他在这一刻,又回归了那个成熟的男人。   不行,她怎么能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秦衍家里,别说外面是她爸爸妈妈了,就算是外面站着两只无头女鬼,她也不能怂!   前提是,只要秦衍不怂的话。   尤丽珍敲了会儿门,没人应。   亲戚今天送了一箱樱桃过来,她临时起意,和阮国华开车过来找她,钥匙没带,只好给她打电话。   电话通了。   “曲曲,我和你爸来了,你不在家?”   “我在,等等,我马上开门……”   尤丽珍和阮国华站在女儿家门口,突然听到身后那扇门拉开的声音,他们转头去看,阮千曲站在门口,笑得有些扭捏。   秦衍站在她身边,衣角被她抓在手里,他坦然地打了声招呼:“叔叔,阿姨。” 第45章   短暂的沉默过后, 阮千曲开门让父母进去。   秦衍很主动地接过阮国华手里拎着的箱子,还有尤丽珍手里的大袋小袋,跟着走进去,将东西放进厨房里。   阮千曲虽说没跟着他,可全程眼睛就像粘在他身上一样,想靠近,又顾及父母在家,左右为难。   老两口都是聪明人,看到眼前情景,心领神会。   尤丽珍和阮国华淡定的坐在沙发上, 尤丽珍摆出妈妈的架势,吩咐阮千曲去洗些樱桃出来。   跟着又礼貌地请秦衍坐下, 语气亲和, 毫无攻击性,偏偏看得阮千曲头皮发麻。   尤丽珍特意把秦衍留下, 肯定有话要对他说。   阮千曲心不在焉地洗着樱桃,力气太大,甚至都洗破了好几只。   她将水龙头调小, 客厅里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小秦, 你跟咱们家曲曲这是, 在处对象?”   这是来自她妈妈尤丽珍标准的居委会主任用词。   阮千曲听得一阵难受,就不能换个词吗?   处对象……听起来特别古老,透着一股七八十年代的色彩。   她无奈地搓洗樱桃,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扎了两个麻花辫, 头戴红花的村姑。   秦衍言简意赅地回答:“对,阿姨,我和曲曲正在处对象。”   阮千曲又捏破了一只无辜的樱桃。   秦衍是不是疯了?   他们没在一起之前,她是有暗地吐槽过他的老干部作风,可就算他是一个奔三待婚男青年,也不必着快被尤丽珍带跑偏吧?   处对象这个词跟他根本一点都不搭啊。   阮千曲欲哭无泪。   她心中本来充满了粉红泡泡,可瞬间变成了阮翠花和秦铁牛的故事。   她不甘心。   为了不让这个对话发展到更诡异的地步,她隔空朝客厅喊话:“妈,你来帮我忙,我一个人洗不过来!”   尤丽珍对秦衍笑了笑,没有起身的意思,她不冷不热地说:“我女儿就这样,被我们惯坏了,爱撒娇,小秦你要多让着她。”   秦衍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阿姨放心,我会的。”   阮千曲:“……”   这是什么话。   好像她平时除了撒娇什么都不会似的。   要不是看尤丽珍在,她真想抓着秦衍的领子问问,做给他吃的那些饭都白做了吗?   她气呼呼地将水龙头拧大,水流声哗啦啦的出来,她不听了,省得生气。   等到阮千曲端着果盘出来,客厅里的气氛显然已经进入到另一个次元了。   尤丽珍笑意盈盈,拉着秦衍的手说个没完,阮国华平时向来稳重,也对秦衍格外满意。   樱桃被瓜分而食之,阮千曲眼睁睁瞧着自己辛苦半天的成果被吃掉,感觉很是痛心。   都没说给她让个座。   阮千曲突然感觉父母被抢走了。   秦衍才是他俩亲生孩子,她是来这儿打工的住家保姆,一个月两千块薪水,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忍受主人的虐待和语言羞辱。   她阮翠花心里苦。   “小秦,多吃点水果,你们平时工作辛苦,还挺危险,一定要注意身体。”   尤丽珍上次已经知道秦衍的职业是警察,那天回去就跟老阮商量了这事。   他们夫妻俩对秦衍的第一印象都很好,他为人稳重,落落大方,长相也很英俊,最难得的是阮千曲自己也喜欢。   至于警察这个职业,好是好,铁饭碗,工资还不错,养家糊口是没问题,他们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怕这个职业太危险,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说句难听的,碰到穷凶极恶的罪犯,挨刀中枪都有可能发生。   老两口喜欢归喜欢,心中仍是留有余地。   秦衍听出尤丽珍的弦外之音,他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阿姨不用太担心,现在各个城市天眼发达,犯罪率比从前少了很多,而且我负责的是刑侦工作,并不是总在前线,而且为了曲曲,我也会尽量保护好自己。”   他这番话说得诚恳,令人动容,尤丽珍平时经常给人做思想政治工作,口若悬河,还是第一次被人用一句话说服。   谁都喜欢诚恳真挚的人,尤丽珍不禁和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很满意。   阮千曲在一旁听得红了脸。   秦衍这番话,朴实无华,并不浪漫,她却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浪漫的情话,胜过以往看过的任何文艺作品。   要不是顾忌父母在场,她肯定要跳到他身上,撒娇耍赖要让他讲更多。   听不够,怎么都听不够。   “小秦,你是属什么的?”尤丽珍态度温和,在她心里,基本已经把秦衍当成了半个女婿。   “我属羊,91年的。”   尤丽珍点了点头,她早已想到秦衍比女儿大一些,如果太年轻,就算工作再优秀,也不可能升到刑侦队长。   只是秦衍看着太年轻,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差点以为是个大学生。   差五岁,不是什么大事,她跟阮国华都觉得男人年龄大些,会更成熟,懂得疼人。   她又悄悄打量了“未来女婿”一眼,越发觉得他模样周正英俊,跟自己女儿站在一起,简直不能更配了。   这样一想,她越发满意。   她笑眯眯地看着秦衍,“大些好,我们家老阮也比我大几岁,刚结婚那会儿我也才二十出头,什么都不懂,家里什么都是老阮在管,买菜做饭都是他,忙前忙后的,从来不抱怨。”   阮千曲听得目瞪口呆。   任谁都听得出来,尤丽珍说这话明里是拉家常,实际上却是在敲打秦衍,用和蔼可亲的方式告诉他要如何做个二十四孝好老公。   不愧是居委会主任,王者段位,教育人都教育得这么清新脱俗。   可是阮千曲觉得,妈妈这话说得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他们在一起才几天?一个礼拜都不到,怎么这么快就说到结婚了?   秦衍还没说话,阮国华也来帮腔:“男人嘛,家里的顶梁柱,多做点事是应该的。”   阮千曲适时地跟秦衍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怎么样,现在知道我爸妈的厉害了吧?早知如此,她刚刚就该跟乖乖躲在秦衍家里不出来。   自食恶果。   这恶果全被秦衍吃了。   尤丽珍眯着眼睛,笑着说:“这倒也是,我看小秦也是个勤快人,平时你家里都是谁做饭呢?”   来了来了,终于到了阮千曲最担心的问题。   妈妈的想法她太清楚了,表面上问谁做饭,实际上却是在旁敲侧击问他的家庭背景。   她知道妈妈不是趋炎附势的人,打听对方的家境,这是每一个负责的父母都会走的程序。   但关于秦衍的家庭,他从没提过,经过下午一事,阮千曲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如陆一鸣所说的那般,但假如是,她不想逼着秦衍讲出来。   “妈,你问那么多干嘛,秦衍单位有事,他得回去加班了,”说完,她拉着爸妈站了起来,拼命给老爸递眼色。   老爸啊老爸,当初不帮她吃剩饭就算了,今天无论如何要帮她。   阮国华还算给力,他一直主张多给孩子一点个人空间,连哄带拉的,终于带着尤丽珍离开了阮千曲的家。   临走的时候,尤丽珍还不忘邀请秦衍去家里吃饭。   屋子里安静下来,阮千曲不好意思地冲秦衍吐了吐舌头。   送走二老,男人又好整以暇地坐回沙发上,手臂闲适地搭上沙发,看上去慵懒又自在。   “终于脱身了,秦警官,我们去吃个饭吧,”她开心地挽上秦衍的手臂,“旁边有家烧烤还不错,吃不吃?”   秦衍无言地将手臂抽了回来,眼神淡淡地落在阮千曲身上,他问:“刚刚为什么那么急着赶你爸妈走?”   阮千曲眨了眨眼睛,软软地爬上男人的腿,娇俏道:“要不然呢,你喜欢被人侵犯隐私吗?”   “你父母问我家庭情况,哪里侵犯隐私了?”秦衍挑起眉头,轻轻捏住她的下颌,低声道,“还是说,你不想让他们问?”   男人声线低沉,神情严肃,仿佛在对自己的下属说话,连眼神都是冷的。   她不懂为何他突然不高兴,自己这是在给他解围呢,他不说谢谢就算了,怎么还怪她?   “我妈问得太细了,我怕你不想回答。”阮千曲解释道。   秦衍笑了笑,眼中却不见温度,“我为什么会不想回答?”   他是认真的,既然跟她在一起了,就抱着其他的心思,阮千曲妈妈的问题是很多很细,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如果换了别人,他当然不会回答。   可那是她的妈妈,他不仅会回答,还答得心甘情愿。   她这样遮掩,反而让他心生不快。   阮千曲垂下眼眸,有些心虚地说:“我们在一起没多久,现在问那些……还没到时候呢。”   秦衍闻言,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   说完,她想到什么,讨好一般亲了亲男人的唇角,悄声说:“秦警官饿不饿?我陪你出去吃个饭?附近有家烧烤特别好吃,每晚都排队呢,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衍抱了起来,她有些莫名其妙,被男人抱着径直进入自己的卧室,然后放在那张柔软的床上。   他……要干嘛……   阮千曲紧张得汗都快出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揪着秦衍的衣服,那一块都要被她弄皱了,幼嫩的脸上潮红一片。   男人的味道深沉清冽,带着些说不清的暧昧气息,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乱了还是他也乱了,心跳声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秦衍低低地伏在她上方,他的手握拳撑在床上,手臂结实,喉结滚动。   阮千曲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脸,心生荡漾。   那双柔白小手让他浑身一震,男人微微低了下来,手指蹭过她的裙子,她无声地闭上眼睛,似乎已经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有些紧张,她却并不害怕。   因为这个人是秦衍。   ——她愿意把自己交给他。   身上突然被盖住了,轻飘飘的,还有些绒毛触感,她疑惑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上盖了条毛毯,而秦衍,正抱臂站在一旁勾唇浅笑。   他的眼神仿佛看穿一切。   包括她所有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你……”阮千曲傻傻地看着他。   “你腰扭了,不适宜剧烈运动,而且,”秦衍语带戏谑,原封不动地将那句话送还给她,“我们刚在一起,还没到时候。” 第46章   自那天被秦衍“以牙还牙”之后, 阮千曲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邻近的S市出了一个杀人案,作案手法凶残,犯人在作案后成功潜逃,现在成立了专案调查组,秦衍被调去协作破案。   细算一下,已经走了四天了。   这下好了,他们直接从老夫老妻模式进化成异地恋模式,阮千曲每天勤勤恳恳去酒吧报道,努力让自己忙起来。   这样一来,就没那么多时间儿女情长。   她这几天给自己加了很多工作强度, 效率颇高。   酒吧暑期兼职已全部招聘到位,即日上岗, 原子虽然还不能独当一面, 但在酒吧最忙碌的时间段,已经可以熟练地给现任调酒师打下手。   唯一没有搞定的, 就是隔壁那家西餐厅。   餐厅地段极佳,事实上隔壁也不是因为生意不好而倒闭,只是老板自己赌钱欠了太多外债, 不得不卖掉西餐厅。   自从转让的消息传出去后, 许多人都想把店铺盘下来, 老板也很贪心,见行情走俏,在原本的价格上又足足翻了一倍,一个子儿都不让。   阮千曲感觉自己离扩建的梦想又远了一步。   从前单身的时候,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恋爱脑,她甚至觉得两个人成天粘在一起,真有那么多话好聊吗?   直到和秦警官在一起之后,她才发现,真有。   秦衍每天比她还忙,早出晚归,只有晚上十点以后,才有功夫跟她聊会儿天。   阿龙和原子如她所料,两天前,在整个酒吧官宣了他们在一起的消息。   阿龙很“大手笔”,请在场客人一人一瓶啤酒,就连门口等位的客人都沾了光。   当时阿龙搂着原子,满脸堆着幸福甜蜜地笑,豪气万丈地跟阮千曲说今天他请客。   毫无疑问,那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能让平时抠抠索索,一分钱加班费都要跟阮千曲算得清清楚楚的人变得这么大方,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那天晚上,阮千曲请阿龙和原子到福缘小吃宵夜,也顺便八卦了一下他们的故事。   原来他们两个月前就鬼了,偷偷摸摸的,谁也不说破,拉锯战进行了好久。   直到那天阿龙打架被抓进派出所,原子去医院照顾他,这才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   这两天,俩人没事就跑阮千曲面前秀恩爱,原子一口一个“阿龙哥哥”,别说阿龙了,叫得阮千曲的骨头都要酥了。   这就罢了,他们还专往她心尖上戳刀子,总喜欢把秦队长三个字挂在嘴边,还不知死活的提议要来一个double date,唯恐天下不乱。   妈妈也不放过她。   那天撞见她从秦衍家里出来,第二天尤丽珍就打来电话,委婉的提醒她谈恋爱可以,要注意分寸。   说得阮千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她家秦警官说了,还没到时候!   ……   阮千曲忿忿不平地跟秦衍抗议:阿龙他们欺负我,整天在我面前秀恩爱,我都快被气成河豚了!   接着,她给秦衍发了张河豚鼓成一只小圆球的表情包过去。   并不禁欲秦警官:【这有什么好气的,他们秀,你也秀。】   阮千曲:我怎么秀?拿聊天记录给他们看吗?人家秀真人,我秀文字,我还是认输好了。   想着,阮千曲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脸鼓鼓的,真要气成小河豚了。   几秒钟后,秦衍果断给她打来了语音电话。   阮千曲又惊又喜,这老干部居然还会打语音电话?   有进步!   她点了接听,刚要把手机放到耳旁,忽然发现他打来的不是语言,而是视频。   秦衍穿着警服,摄像头正对着他的脸,几天不见,他下巴上多了些青色胡茬,但眼睛仍旧神采奕奕,不见疲态。   都说前置摄像头会失真,拍出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颜值自动降低三分。   这一条对秦衍来说根本不存在,他的脸该怎样还是怎样,那身警服,更显得他气质卓然。   相比之下,她此刻的形象就没那么好了。   事发突然,她刚好躺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起来,手机从她的侧下方照过去,堪称死亡角度。   秦衍盯着她看了会儿,很认真地说:“你长胖了,双下巴都出来了。”   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像是在无声宣示自己的下颌线有多完美。   行,知道你帅,别秀了。   阮千曲撑着手臂坐起来,语气严肃地跟他解释那是角度问题,任何人在那个角度下都好看不了,“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没双下巴了?”   秦衍点了点头,表情极不真诚。   阮千曲暂时不跟他计较这个问题,她走到门口将门锁上,又回来继续跟他通话,“你还没下班吗?怎么还穿着警服?”   秦衍说:“还没,我打过来帮你秀恩爱,有什么仇今晚通通报了。”   他这句话,让她几天以来的郁闷都一扫而空,哪里还有心思去旁人面前秀恩爱啊,她只想抓紧这来之不易的视频时间,多一秒钟,也只能留给对方。   她笑眯眯地说:“不秀了!没听过秀恩爱死得快吗?咱们低调点。怎么样,抓到犯人了吗?”   她神采飞扬,刚才的疲惫一扫而空,就连那双眼睛都变亮了。   这件正在侦办的大案,出于规定,秦衍不能告诉她办案细节,阮千曲所了解的也仅限于新闻报道出的消息,只知道凶犯杀人潜逃,有吸毒史,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对社会存在很大威胁。   秦衍揉了揉眉心,似乎也有些头疼,他说:“已经发出通缉令了,现在机场火车站都有人脸识别,他跑不了多远,放心,我后天就回来。”   阮千曲喜欢他对她说放心这两个字,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语调会无意识放低,格外温柔。   这一点,恐怕连秦衍自己都没意识到。   每次听到,她就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那好呀,秦警官已经欠了我好多次约会,这周末要补偿给我。”   秦衍对着镜头眨了眨眼,他说:“那就后天吧。”   他坐在办公室里,周围声音有些嘈杂,不时还有穿着警服的同事在身后走过。   有个看着很年轻的男警察经过不小心多看了一眼,恰好跟阮千曲对上目光,他的眼睛落在她雪白的肩膀上,随即慌乱地移开视线。   那是秦队长的女朋友吗?   原来不苟言笑的秦队长谈起恋爱,也这么腻歪啊。   加班到这么晚,其他同事都抓紧时间补觉,秦队长却抓紧时间谈恋爱……   局长说得对,秦队果然是个人才。   就冲这份无与伦比的精力,他都自愧不如。   阮千曲有些惊讶:“后天不是周末,你不用上班?”   秦衍靠在椅子上,将手枕在脑后,一副闲适慵懒的模样,他说,“我有好多年假,今年不休又浪费了,你如果有空,我们可以出去旅游。”   阮千曲喜不自胜,刚想说有空,又想起酒吧的事还没搞定,不禁有些泄气。   万一在她出去玩这段时间店铺被其他人盘下来了怎么办。   阮千曲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恋爱脑。   最后他们两人说好,后天秦衍从外地回来,他们就要进行确认关系以来的第一次正式约会,阮千曲有些犯懒,特意把约会行程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秦衍那么聪明,夹娃娃一看就会,这种需要动脑筋的事,当然要交给他。   “我安排没问题,那先说好,我安排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能有异议。”秦衍唇角勾起浅笑,神情坦然。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刚要回答,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是阿龙的声音。   她即便不开门,吧台也有钥匙,阿龙敲一会儿不耐烦,肯定会用钥匙开门进来。   这个电话眼看要进行不下去了。   透过缝隙,她看见门的那边人影晃动,酒的奢靡香气逐渐透了进来,丝丝缕缕,是勾人醉生梦死的酣甜。   秦衍的脸近在眼前,隔着冰冷的屏幕,是她思念渴慕的模样。   她没喝酒,却觉得自己醉了。   不曾犹豫,她听见自己说,好,一切由你做主。   挂上视频电话,秦衍沉着脸思考了一会儿,又点开手机翻了一会儿,没有结果,他索性侧过身子询问旁边的小警员:“小李,你现在有空吗?”   被冷面队长点到名的小李一脸惊恐,他条件反射般站起来,高声回答:“报告秦队,有空!”   他以为秦衍要跟他谈工作的事,他是不是又有哪件事做错了?又要挨批评了?   “你坐下,别紧张,我就问个问题。”   小李表示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他紧张地坐下。   秦衍皱着眉,手肘撑在桌面上,警徽在白色灯光下泛着冷光,看上去有些严肃,像是暴风雨的前兆。   小李咽了咽口水,紧张的攥紧拳头,等待秦衍的训示。   “你有女朋友吗?”   小李愣了半天,随后,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秦队问这个做什么?   秦衍换了个姿势,侧过身子,面对着他,眼神严肃得像在审犯人,语气却格外诚恳:   ——那你平时跟女朋友约会都做什么?”   小李:“……”   他心想:局长你说错了,秦队何止是个人才,他根本就是个鬼才。   一个时而阎王脸,时而恋爱脑的鬼才。   -   秦衍回来的那天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太阳公公本着“热死一个是一个”的目标,大大咧咧地挂在天上。   刚刚迎来七月,盛夏就跟着来报道了。   她满心期待今天的约会,秦衍一回来,却把她带到了W市最大的购物中心,NIC广场。   NIC广场位于市中心,聚集多个超一线奢侈品牌,就连负一楼的超市都透着高冷的味道,像她这样的“穷人”,就连蹭冷气都不会选择这里。   她不想表现得太出格,所以她只是很谨慎地拉着秦衍的袖子,小脸绷得紧紧的,问他带她来这里干嘛。   秦衍说:“买东西啊。”   穿着制服的门童向他们点头示意,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闻起来就很高级的香水味,弥散在空气中。   都是钱的味道。   他表情十分坦然,身上却还带着肃整的感觉,虽然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可一时间仍然无法将他与富家公子的身份联系起来。   比起那些唬人的头衔,她更熟悉秦警官这个身份,也更亲近自然。   她小心翼翼地问:“给我买还是给你买?”   秦衍挑眉道:“给我买给你买,有区别吗?”   意思是,干嘛要分得那么清。   阮千曲反应过来,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秦衍,“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约会行程啊?”   带她来购物?   她简直哭笑不得,他是不是有点太投机取巧了?   没有几个女人不喜欢逛街,她也不例外,但秦衍把第一次约会的项目选在这里,像是用最大众最不走心的方式敷衍她。   他就真的那么怕麻烦吗?   以他的头脑,明明可以想到更有有意义的活动。   阮千曲不高兴了,眼睫低垂,原本挽着秦衍的手也垂下来,不想看他。   怕看了又心软。   秦衍留意到她的变化,站定在她面前,语气低沉:“怎么,不喜欢吗?”   接着,他一脸无辜:“是我一个下属给我提的意见,你不该怪我,要怪也该怪他。”   阮千曲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还挺会甩锅的。   望着他澄亮的眸子,她差点又败下阵来,这人,又在以美色诱惑她了。   “你的下属让你带我来买买买?”   秦衍摇头,“他说,让我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片刻,他忽然笑起来,牙齿洁白,笑声朗朗,清隽模样说不出的好看,像个恶作剧的孩子。   他忽然凑近阮千曲的耳朵,“最想做的事暂时做不了,先带你做第二想做的事。” 第47章   整整一个下午, 阮千曲都有些神思恍惚。   什么是最想做的事?   罪魁祸首秦警官心情却意外的不错,身为一个老干部直男,逛街的兴致比她还高。   不得不令她想到奸计得逞这四个字。   NIC广场一楼为国际名品部,叫得上名字或是叫不上名字的奢侈品牌在这里都可以找到,隔着橱窗,都可以看见衣着精致的女店员那张高冷到仿佛吸收了冷气的脸。   阮千曲现在没心思逛街。   目前她和秦衍正处于信息不对等的阶段,她知道秦衍不只是个拿死工资的小警察,秦衍对此却一无所知,她从未经历过这么微妙的状态。   总结一下大概就是——我知道我男朋友是个有钱人,但他不知道我知道了, 我不知道他想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我得假装不知道……”   阮千曲都快被自己绕晕了。   她不想再拖, 拉着秦衍直奔四楼咖啡厅, 随便找了位子坐下,准备跟他进行一场亲切的会谈。   男人由她拉着, 点了两杯拿铁,阮千曲很自觉地把点单的任务交给了他,自己到一边乖巧坐着。   秦衍似乎对此很满意, 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咖啡杯边缘, 趁她不察, 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阮千曲将他的手拨了下去,小脸严肃得很,“你别闹,我有正经话要跟你讲。”   秦衍浅笑一声, 学她的样子,正襟危坐,“你讲。”   话到嘴边,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要开门见山直接告诉他吗?   阮千曲不是谈判高手,可她觉得应该用委婉点的方式讲出来。   她并不知道,秦衍是否愿意谈他的家庭。   她见过很多家庭不幸福的人,不管是哪种原因,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跟别人谈论自家的事情。   即便是面对最亲密的人,想要有所保留也无可厚非。   如果她即将面对的真的是一个疮疤,一个秦衍不愿意揭开的疮疤……   她突然犹豫了。   即便是一个像他那样心志强大的人,也会有不能承受的弱点吧?   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吗?   “秦衍,我……”她刚开口,又难言地停下。   秦衍眼眸微动。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自己秦衍,而不是秦警官。   “什么事?你说。”他倾身向前,将面前奶白色的咖啡杯推至一旁,把阮千曲的手握在手里。   阮千曲看着他,眼神试探,“你觉得恋人之间,应不应该无条件的坦诚?”   “嗯?”秦衍微微挑眉,他显然有些诧异。   阮千曲看他一眼,慢吞吞地继续说:“哪怕这种坦诚可能会伤害到对方?”   秦衍嘴唇微动,刚要回答,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两下、三下。   熟悉的微信提示框,有人给他发了三条消息。   阮千曲以为是工作相关,对他柔柔一笑:“你先看消息。”   秦衍只粗略瞟了一眼,表情冷冷的,不咸不淡地说:“没什么,无聊的人发的无聊的消息,要看你看。”   “什么?”   秦衍将手机推到她面前,她起初还不明所以,直到看到“肖妍蕊”三个字才恍然大悟。   阮千曲撇了撇嘴,不知该做何表情。   肖妍蕊和秦衍是同事关系,有消息往来并不奇怪,阮千曲也不是没事就吃醋。   可这位肖小姐发的消息,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连带着,阮千曲看着秦衍的眼神也微妙了起来。   “秦队长,今天我生日,你没来上班,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块蛋糕,明天带给你?”   “糟了!我差点忘了蛋糕不能过夜,我记得你家住衡山北路,今晚下班我给你送过去好吗?”   第三条消息,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萌系女孩,对着镜头笔芯。   看完这些,她只想呵呵。   那天去警局给秦衍送饭,她是不是对肖妍蕊太客气了点?   之前秦衍是单身,肖妍蕊再怎么行动,都不过分,她那次吃醋归吃醋,并不是真的生气。   可那天秦衍已经很明确的表明他有女朋友了,还这么上赶着往上送,当她这个正牌女友是死人吗?   过分。   她撇了撇嘴,将手机还给秦衍,不高兴地说:“人家给你发的,你给我看做什么?”   秦衍面上带笑,懒洋洋地点开手机,又牵着阮千曲的手,抓着她的大拇指,像按指印一样,按在了手机底端的小圆环上。   阮千曲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把自己的指纹录进去做什么?   指纹录好,秦衍又把手机丢给她,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他说,“交给你处理了。”   阮千曲:“……”   这是拿她当秘书了?   阮千曲笑着瞪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解锁手机,试探地问:“我要回什么都可以?”   秦衍“嗯”了一声,看样子是真的不在乎。   “你就这么把手机交给我,不怕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吗?”她没有乱点,仍然停留在肖妍蕊的聊天界面。   秦衍两手一摊,下巴微微上扬,语气笃定:“我对你没有秘密,你随意。”   男人瞳仁分明,坦荡无邪,这已经是对她刚才的问题最有力的回答。   他对她,可以无条件的坦诚。   他已经给出了答案,那么她呢?   阮千曲心中微微一震。   他们的关系才刚开始,她有这么多的顾虑和犹豫,她以为这段关系是脆弱的,就像行走在夜路中的盲人,全靠手模耳听,全凭一腔直觉往下走,难免碰壁。   可他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走得更远,也更坚定。   她甚至觉得有些愧疚,为了自己的不坦诚。   什么肖妍蕊,什么顾虑,现在都不重要了。   她将手机放到一旁,急切地搭住秦衍的手,眼眶泛红,声音柔软:“秦衍,我想跟你说,我那天见到了……”   “哥?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阮千曲错愕的抬头,是秦阳。   “阮小姐?”   他没想到阮千曲居然也在这里,心下惊讶,当他看见那双交叠的手,他这才明白。   阮千曲被点到名,虽然无奈,也只好对秦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什么叫现世报。   秦阳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她刚要坦白的时候,从天而降,像是故意要惩罚她的不坦诚。   晴天霹雳。   非酋本酋。   秦阳看到哥哥满脸高兴,藏都藏不住。   这间咖啡厅是他女朋友开的,他今天特地过来看她,本来想把女朋友叫出来介绍给秦衍认识,可秦衍反应淡淡,他只好打消了念头。   两人聊了会儿工作,秦衍神态自若地问了几个关于公司的问题,秦阳回答了后,还特意告诉他,爷爷近期要来W市。   秦衍对此似乎并不吃惊。   他们说话的时候,阮千曲假装鸵鸟,全程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带着心虚的微笑。   秦衍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若有若无,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样才最可怕。   聊到最后,秦衍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秦阳,你们认识?”   阮千曲没说话。   “前几天一个律师找我谈合作,阮小姐是陆律师的朋友,一起坐下喝了杯茶。”   秦阳分辨不出堂哥情绪,又接着说,“我还拜托阮小姐向你问好。”   阮千曲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秦阳,也太老实了,要不要跟哥哥解释得这么详细?   他什么时候拜托她帮忙问好了?她怎么不记得?   这个秦阳也真是的,一个大公司的总经理,怎么看见哥哥,就跟见了爱豆似的,少说两句不行吗?   秦阳想起什么,他温和地对阮千曲说:“关于阮小姐酒吧进货的事我听陆律师说了,我会安排我的秘书跟你联系的。”   阮千曲:“……”   陆一鸣真是多事!   这下子,秦衍的表情就更复杂了,他探究地看着阮千曲,阴晴不定。   秦阳隐约察觉到氛围不对,秦衍没主动提,他也不好多问,兄弟俩说了几句,秦阳主动离开,临走时,只是提醒秦衍给爷爷打电话。   阮千曲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想秦阳走,她愿意用十斤小龙虾来换他多待十分钟!   果然,秦阳前脚刚走,对面男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秦衍抱臂靠在沙发上,头微微歪向一边,神情微妙,唇角勾着笑,并不像生气,可他眉眼却压得很低,“阮千曲,解释一下?”   他在生气的时候,连笑容都是冷的。   阮千曲心里咯噔一下,嘴唇轻咬,丰盈的睫毛颤颤巍巍,欲言又止。   她想像往常一样,犯了错,就扑进秦衍怀里撒个娇,卖个惨,他肯定气不起来。   可这里是公共场合,她做不出来。   她老老实实坐着,像个犯了错的学生。   秦衍周身的气场都变得凌厉,阮千曲终于知道他的下属为什么都那么怕他,为什么他的破案率会那么高……   哪个罪犯被他这样盯着还敢不招?   简直是精神折磨。   阮千曲决定坦白从宽。   她抬起眼睛,和秦衍勇敢的对视,冷静地说:“我知道你是秦阳的堂哥,也知道你不是个拿死工资,连房子都买不起的小警察,之所以没告诉这件事,是怕你不愿意谈论你的家庭……”   她先挑重点说,跟倒豆子似的,脸上发麻,胳膊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不喜欢刺探你的隐私,如果是你不愿意讲的事情,我绝对尊重,就这样,我讲完了,你要生气就生气吧,瞒着你是我不对,我认错。”阮千曲一口气说完,心里难受,又有些说不出的畅快。   秦衍皱了皱眉,眼眸深不见底,“谁让你解释这个了?”   吧唧吧唧说一大堆,一句话没在重点上。   说是认错,嘴巴翘得高高的,眼眸泛泪,小脸皱得红通通,就像他欺负了她似的,别提多委屈。   阮千曲忍着泪意,软糯地说:“那要我解释什么?”   秦衍暗叹口气,倾身向前,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动作温柔,声音仍是强势,“解释一下跟陆一鸣的关系。” 第48章   陆一鸣是阮绍明的发小, 从小性格张扬外向,跟她表哥的内敛对比鲜明。   他嘴甜,尤其擅长哄长辈开心,阮家人很喜欢他,常常喊他到家里做客。   阮绍明去世以后,他仍然保持和阮家人的联系,如今就连小表妹蒋绵绵都被他收入麾下,成为他的小跟班。   要说阮千曲和陆一鸣的关系,她一时答不上来。   从前阮绍明在的时候,阮千曲很喜欢像只小尾巴一样跟在表哥后面, 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那时候阮绍明家对面有个很大的篮球场,她经常屁颠屁颠地去看表哥打球, 给他送水加油, 连带着,也会捎上陆一鸣。   陆一鸣那时候还嫌过她烦, 总是故意闹她,假装要往她身上砸篮球。   小阮千曲也不是好欺负的,他吓唬她, 她就找阮绍明告状, 还威胁陆一鸣, 以后再也不让他来家里蹭饭。   不过每次告状都以失败告终,大人们都太喜欢他了,还反过来说她不懂事。   她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充话费送的。   那个时候关系并不好,陆一鸣嫌她烦, 她也看不顺眼这个马屁精大哥哥。   两人关系的转折,是在阮绍明出事之后,那时他鞍前马后,为表哥的事出了很多力。   阮千曲那会儿在邻省上大学,陆一鸣因为工作经常要往那边跑,尤丽珍有什么要带给阮千曲的,总会交给陆一鸣。   后来渐渐关系好起来了,那时候陆一鸣还帮她搞定了一个死缠烂打的学长,以她男朋友的名义。   之后,陆一鸣常常自诩是她哥哥,这一点,阮千曲从未承认。   可要说是朋友,就更不可能。   她跟陆一鸣三观不合,聊不到一块,也吃不到一块,她也不喜欢陆一鸣对待女人的态度。   他换女朋友的速度太快,所以阮千曲从不关心他的个人生活,也不想认识他的女友。   反正认识了也会变的。   她甚至都不知道冯乐笑到底喜欢他什么。   冯乐笑总是说,陆一鸣喜欢阮千曲,事实上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唯一不变的是她,陆一鸣虽然精明,但对她也是真的特殊,阮千曲不傻,她看得出来这份特殊。   可那是爱情吗?她很怀疑。   陆一鸣在接受一次杂志采访的时候曾经半开玩笑的说过,他的成功秘诀就是他从不打不会赢的官司。   阮千曲相信,这也是他对待感情的态度。   有人喜欢挑战,而陆一鸣只喜欢赢,如果不能赢,他就不会喜欢。   像陆一鸣这样高度理智的人,他做得到。   所以阮千曲并不同意冯乐笑的说法。   如果一个人连第一步都不曾迈出过,那他根本也没想过要在这条路上驻足。   要说陆一鸣喜欢她,恐怕陆一鸣本人都不会同意。   实在要给他们之间的关系下一个定义,阮千曲觉得陆一鸣更像是一个不太合得来,却关系亲近的家人。   她慢条斯理说完,又补充说:“那天我和表妹去吃饭,正巧碰上了陆一鸣,还有你堂弟,就是这样。”   她慢吞吞地解释完,偷偷看了看秦衍的反应。   这样的解释,他可还满意?   不满意也没办法了。   刚刚提起阮绍明,这让她陷入了一种突然的伤感之中。   她低下头,眼神呆滞地玩着自己的吊带,像钩毛线一样,用手指将那根细细的带子拨来拨去,带子每次弹下来,那截白皙清晰的锁骨就出现一丝红印。   秦衍就在这个时候坐了过来,按住她那只不听话的手。   阮千曲仍是不抬头,只是闷闷不乐地说:“我说完了,你继续生气吧。”   她不高兴的时候,脸颊和耳垂会微微发红,睫毛有气无力的耷拉下来,眼眸黯淡,嘴唇轻轻嘟起来,像是在跟他较劲一般。   秦衍按捺住在公共场所亲她的冲动,只是将她的的手捏在手心里,软乎乎的,像没骨头。   稍稍用了点力,那只手上就被捏出了印子,骨节处泛着诱人的红。   “我不生气了,谁说我生气了?”秦衍说。   阮千曲抬头看他,“你不生气刚刚为什么那么凶?”   又是板着脸,又是皱眉头的,把她当犯人一样审,凶死了!   她爸妈都没对她这么凶过!   秦衍面色缓和,低眉浅笑,他难得露出这样愉悦的表情,眼角眉梢都生动起来。   真好看。   可她现在没心情欣赏。   她别扭地挣扎起来,想抽回自己的手,可秦衍却按得更死。   奇怪,他看上去明明没用什么力气,可她就是动弹不得。   嘴唇嘟得都可以挂瓶酱油上去。   秦衍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迅速的啄了一下,吓了她一跳。   “你……亲我手干嘛?”她脸颊绯红一片,耳廓透明,可见淡淡的红血丝。   秦衍漫不经心地说:“那你想让我亲哪里?阮千曲,这里是公共场合,不要耍流氓。”   阮千曲差点没气昏过去。   他还记得自己人民警察的身份吗?怎么可以这么冤枉无辜市民……   阮千曲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好,反正我不生气了。”   阮千曲看着他,好奇地问:“怎么不生气了?”   他怎么这么好哄,像是那种用一根冰淇淋就可以骗走的小男孩。   秦衍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你只喜欢我。”   说完,嘴角扬起,不动声色地暗自得意着。   “你这个人,怎么……”阮千曲被他这句话惊到下巴都要掉下来,结巴了半天,才找到措辞,“怎么这么这么不矜持啊?”   有点帅哥的自觉好吗?   不管是吃醋还是得意都不加掩饰,阮千曲好想拆开他的大脑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神奇的构造。   像个只会在她面前释/放天性的小孩,坦率得可爱。   她在他面前没办法生气,她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摸了摸秦衍的头,像是偷袭一般,摸完就撤。   秦衍的眸色瞬间变得幽深,他喉结微动,低低地说:“摸吧摸吧,反正你已经是我女朋友了,待会儿回去再跟你收利息。”   阮千曲红着脸避开他的视线。   她才不要问他收什么利息呢。   言归正传,陆一鸣跟她的关系解释清楚了,现在轮到她解释秦阳刚刚提到的酒吧进货一事。   秦衍没刚才那么严肃,气氛融洽,阮千曲只用了几句话就将整件事解释清楚了。   说完,她还亲呢地摇了摇他的手臂,“我没告诉你这件事,是怕你为难。”   秦衍略一挑眉,“为难什么?   “你的家里……”   “我家里怎么了?”   阮千曲抿了抿唇,犹豫着说:“我从来没听你提过你家人,你们关系好吗?”   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狗血淋漓,随便挑出一点恩怨都足够写三百集剧本。   秦衍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他淡定地回答:“挺好,我只是不常回去,电话还是常打的。”   看着她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秦衍不禁失笑。   不知道她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阮千曲转了转眼睛,“所以你跟家人关系很正常?没有矛盾没有狗血?没有豪门恩怨?没有八点档电视剧情节?”   秦衍淡笑着“嗯”了一声。   怎么感觉她还挺失望的。   “我父母定居瑞士,很少回国,我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奶奶在我高中的时候过世了,我还有个舅舅,是个地质学家,秦阳就是他的儿子。”   阮千曲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你舅舅?就是那个陈嚣?他是地质学家?还有个秦阳那么大的儿子???”   她的表情极其震惊。   仿佛在逗她。   秦衍哑然失笑,点了点她的鼻尖,“想什么呢?他跟我差不多大,女朋友都没一个,上哪儿生儿子?我说的是我亲舅舅,陈嚣是我表舅。”   阮千曲脸红红,“哦”了一声,有些害羞。   自从秦衍变成了她的男朋友,他动手动脚的频率越来越高,不是亲她手,就是点她鼻子。   就……还挺享受的。   高岭之花秦警官为她跌落凡尘,染上一身人间烟火,情话技能满点,自然不造作,信手拈来。   感觉不错。   她好喜欢这样的秦警官。   “你爸妈在瑞士,那你们不是很少见面?”   “对,在我六岁的时候他们就过去了,不过我们经常打电话,”秦衍接着说,“上次通话是我们确认关系那晚,我正好跟他们说了。”   阮千曲一脸震惊,“什么?你说了?那……你爸妈不是已经知道我了?”   有没有搞错,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对,不止我爸妈,我爷爷,我舅舅,都知道了。”秦衍说。   要不是秦衍还抓着她的手,她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   “你你你……你怎么说的?”阮千曲都卡壳了,六神无主,“有没有说我温柔大方美丽可爱?调得了鸡尾酒,做得了红烧肉?不对不对,调鸡尾酒还是不要说了,就说红烧肉吧……”   秦衍怜爱又无奈地看着她。   他怎么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个小傻子?   “我没说,他们就问我你是做什么的,我说开酒吧的个体户。”秦衍一脸平静,还顺手端起她的拿铁喝了一点。   阮千曲欲哭无泪。   什么个体户啊,听上去一点格调都没有!瞬间一股塑料感扑面而来。   秦衍看她小脸煞白,故意逗她,“别怕,反正我也只是个穷警察,拿死工资,连房子都买不起,我们挺配的。”   他声音温柔得让人沉溺,笑得如沐春风,阮千曲却不自觉黑了脸。   这个记仇的男人! 第49章   直到他们从咖啡厅里出来, 阮千曲还对这件事怨念不停,他怎么这么记仇呢?   幼稚鬼秦警官!   趁着秦衍买单的时候,阮千曲握着他的手机,噼里啪啦地飞快打字,给肖妍蕊发去一条消息:   ——谢谢,不过我女朋友说我牙口不好,不能吃甜食。   发完,阮千曲坐在一旁偷笑了半天,手一抖,不小心退出肖妍蕊的聊天界面, 进到微信里面。   然后她就看到,聊天界面第一条就是自己。   秦衍把她的对话框置顶了。   什么?   他给她设置的备注名为什么是“小怂货”?   阮千曲刚刚还笑得无比灿烂, 在看到备注名的一瞬间脸就黑了。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   还不如直接叫她大名呢。   阮千曲闷闷地生气, 鼓着腮帮子,连秦衍什么时候过来了都没发觉。   “干什么把脸鼓成这样?”秦衍用中指和食指轻轻掐上她的脸, 低下头认真看她,“还真成个河豚了?”   阮千曲气鼓鼓地看着他,将手机屏幕对着他, 兴师问罪:“为什么给我弄这个备注啊?好难听, 根本歪曲事实……”   说着, 不高兴地将他的手拉下来,脸上登时出现两条红印。   阮千曲尤为不察,只顾着把手机塞进秦衍手里,不服气地说:“你换一个备注, 我不要这个备注!”   她气登登的模样,完全不讲道理。   好像每次亲完就跑那个人不是她一样,还说他歪曲事实。   秦衍故意逗她,摆弄着手机,过了会儿,又给她看,“这个备注怎么样?”   阮千曲斜着眼睛瞄了瞄,小河豚?   这俩有差别吗?   “不要以为你加了一个小字就让它看起来萌一点,”阮千曲不服气地说,“这个备注一点都不萌。”   秦衍笑了笑,一手揽住阮千曲的肩膀,将手机横在她面前,脸色淡定地又加上了两个字,“我的小河豚”。   “这次呢?”   阮千曲红着脸偷偷看了他一眼。   这次,好像,挺不错的……   她感觉心里瞬时变成了一滩溶化的奶油,甜而不腻,滋滋地朝外冒着香甜的气息。   “这个勉强还行,”她故意板着脸,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那就这个吧,别再改了。”   谁知秦衍却突然皱了眉,“不行,这个太肉麻了,你肯定不喜欢,我再换一个……”   阮千曲听到这话,有些着急地跳起来,想要去抢他的手机,“不许改,就这个挺好!”   男人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丝可疑的笑容。   “你不是说勉强还行吗?”   阮千曲看到他的笑容,就知道他又在故意闹她,也不抢手机了,闷声闷气地说:“秦警官,我发现你变了,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们走进电梯,里面稍显拥挤,秦衍不动声色地将她搂进怀中,但又十分贴心地为她留下一些空间。   等到电梯到达八楼美食区,电梯里的人逐个离开,秦衍牵着阮千曲的手走出来,这时才问:“哪里不一样?”   NIC广场八楼汇集了各类餐厅,相对于楼下连橱窗都透着精致高冷仙气的高奢区,这一层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快餐厅、火锅店、本地菜馆开在八楼的西区,而东区,则是一些高级的日料和西餐店。   从电梯里出来的人,几乎都是奔着西区去的,遥望东边,食客寥寥,明显要冷清多了。   他们一出电梯,正对着两间餐厅,一间是装潢性冷淡风的怀石料理,另一间,色调暖黄,隔着玻璃窗都能听见食客欢笑声的连锁烤肉店。   恍若两个世界。   天上人间。   阮千曲忽然朝秦衍勾了勾手指,她指指那间怀石料理,嘴边挂着促狭的笑,“刚认识你,我以为你是这家料理——”   高冷,精致,不接地气。   接着,她又指了指那家烤肉店,“现在我发现,你变成了这个——”   简单,一目了然,所见即所得。   “色泽诱人,香气扑鼻,好看又好吃,价格实惠,简直是居家必备之良品……”   身边男人脸色凝重,他打量着面前两家店铺,漫不经心地说:“说得好像你吃过我一样。”   他的气息带着危险,低头的瞬间,下颌抵上阮千曲的额头,攀在她肩头的手指带着几分灼热。   她从前每次都想躲,下意识地想躲,可这次,或许是被那个备注名给气到了,她反倒镇定下来。   呵呵,说她是小怂货是吧?   她偏要让这个得意的男人知道,就算是小怂货,也有翻身做主人的一天!   阮千曲巧笑倩兮,语气却平淡得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我是没吃过,不是你自己说还没到时候吗?干嘛又赖我?”   她很少这样怼秦衍,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不赖。   不能总是她被欺负吧?   秦衍哑然几秒,忽然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行,我不赖你,今天回去就吃,行不行?”   阮千曲这回才是真哑巴了。   算一算,她才得意了几秒钟?立刻又被残酷的现实拍回原形,被这个笑得一脸纯良的男人按在地上摩擦……   是在下输了。   她说错了,秦衍既不是那些高冷精致不可触碰的怀石料理,也不是经济实用老少皆宜的合家欢烤肉套餐,他根本就是一只大型远古捕猎型食肉猛兽。   凶猛,虎视眈眈,偏偏外表极具迷惑性。   在你放松警惕,停下来欣赏他的时候,快准狠地一口咬上你的脖子。   把你啃个一干二净,完了还优雅地舔舔唇边的血……   她想什么呢,居然想跟他一较高下?   “秦警官,是我错了,你千万别跟我计较,所以我们现在吃什么?”   这个话题她不敢接,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顺便转移话题。   这臭男人说得对,她还真是挺怂的。   秦衍吃东西讨厌麻烦,而她,向来对西餐料理之流兴趣不大,他们两人很快达成一致,齐刷刷迈向西区,选择了一家排队人数较少的火锅店。   “夏天火锅冰啤酒,无上享受呀~”阮千曲软趴趴地靠在秦衍身上,来回翻看着服务员小妹妹递给自己的菜单,熟练地勾了几笔。   “毛肚,麻辣牛肉,虾滑……”她很贴心地将菜单递给秦衍,“你来点几个?”   秦衍也不接,眉毛轻挑:“冰啤酒?你确定这么吃肠胃受得了?”   说着,拿起笔,将冰啤酒轻飘飘的划掉,连笔锋都显得十足无情。   勇闯天涯冰啤酒,结果连这男人的两根手指都闯不出去。   阮千曲不禁咂舌,仿佛又回到他们吃大排档那一次,那时候这男人也是顶着张藐视众生的冷漠脸,让她第一次在吃大排档的时候跟冰啤酒失之交臂。   她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以后基本就告别冰啤酒了?   惨了,她还有几瓶粉象搁在自家冰箱里,不光如此,厨房里也摆着一箱。   这要是被他发现了,那些可爱的小粉象不知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她心中忽然油然生出一股保护欲,誓死捍卫她的小粉象,绝不让它们像这张菜单上的冰啤酒一样,连一声哀嚎都不曾听见。   “秦警官,不喝就不喝,那你能不能去给我买只冰淇淋吃?”阮千曲笑着摇了摇他,“那边新开了一家冰淇淋店,你帮我买一个回来?”   秦衍看她一脸期待,宠溺地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起身就去了。   他前脚刚走,阮千曲马不停蹄地又把冰啤酒重新勾上,接着把菜单交给门口的服务生。   等会儿木已成舟,啤酒上来,她就说是服务员上错了。   到时候她卖个萌,撒个娇,捏着嗓子叫两声秦警官。   她就不相信她家斯文有礼的秦警官会忍心把啤酒退回去。   秦衍去了有十多分钟,中途还发来消息,说是正在排队。   阮千曲一个人坐着无聊,问过服务员他们这一桌还要至少等半个小时,索性拎着包包打算去陪秦衍一起排队。   她慢悠悠晃到了东区,人气一下子冷了不少,就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冷淡的富贵冷艳气。   索引地图显示,那家冰淇淋店在西区的最里面,阮千曲顺着走廊往里走,看到洗手间的标志,走了进去。   里面空无一人,要不是洗手间里播放着柔和的音乐,冷清得几乎有些恐怖了。   阮千曲推开中间隔间的门,挂好包包,眼睛一斜,忽然瞟到隔壁那间。   透过底部的缝隙,她看到了一只黑□□面运动鞋。   鞋子很大,款式很过时,是那种连她爸爸都不会穿的“旅游鞋”,左侧磨损严重,粘着黑黄色的泥巴,就连网面和鞋舌上都弄脏了。   阮千曲心里有些疑惑。   什么样的女孩子会穿着一双这样鞋子跑这里逛街?   也不可能是餐厅服务员,她记得这一层是有员工专用厕所的,而且哪家餐厅会允许自家服务员穿着这样的鞋子来上班?   而且这看上去,像是一双男人的鞋子……   阮千曲立刻想到了网上一些不好的传闻,她该不会是遇到传说中的□□狂魔了吧?   她心里又惊又气,不敢出声,拎着包包,蹑手蹑脚地打算先离开,等出去后再知会工作人员。   不管是不是多心,确认一下总不是坏事。   她踮着脚往外走,并不想惊动那人,在经过那一排镜子时,她忽然发现镜子里人影一闪,还不等反应过来,她被人拉住胳膊,重重地朝后一拽,差点摔倒。   她鼻间猛然冲进一股恶心的酸臭味,像是很多天没洗澡的味道,她一阵犯呕。   刚要回头去看,脖颈一阵凉意,她低头看,那人将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刀锋很尖,在灯光下泛着银色冷光,那人手一直在抖,那光闪得她眼睛疼。   她忽然没来由地想到了秦警官。   他买到冰淇淋了吗?她刚刚离开火锅店的时候打算给他个惊喜,没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去找他了,他这会儿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没看到她,他会不会着急?   “你不准动!小心老子弄、弄死你!”身后那人口齿不清,说话哆哆嗦嗦,不停吸鼻子,听上去像是感冒了。   刀子在她脖子上,她为鱼肉,哪敢说什么?   那人蛮横地推着她往外走,刀子不停的晃,阮千曲心里恐惧到了极点,生怕这刀子一个不留神划破她的颈动脉。   他们走到洗手间外,刚好有个穿着时尚的美女打算进来,她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地朝外跑。   “啊!!!!!!”那声尖叫足以划破整个东区的宁静。   不到几分钟,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每个人脸上都刻着惊恐、慌乱,还有几分诡异的“幸亏不是自己”的庆幸。   阮千曲被他挟持着,脖子僵硬,没法回头看,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长什么样。   要是这样死了,也太冤枉了。   死了变成厉鬼都不知道该找谁报仇。   那人呼吸浊臭,嘴里不停的嘀咕些她听不懂的话,精神很不正常,他挟持着她,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走。   他晃到旁边店铺橱窗前,阮千曲这才看清他的脸,尽管满脸胡茬,她却突然觉得有几分眼熟。   他面容凶狠,眼角不停抽搐,脸上很脏,表情十分可怕,就像一个濒临崩溃边缘的精神病患者。   这人怎么那么像秦衍要抓的通缉犯?   透过玻璃橱窗,她在周围那一圈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发现了秦衍。   他手里拿着冰淇淋,动作僵硬,玻璃窗倒映出来的面容很模糊,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手中的冰淇淋已经开始融化,顺着他修长的手指往下滴。   她这时突然感觉到灭顶的恐惧,眼泪无声地顺着面颊流下,就像那只脆弱的冰淇淋。   她像条濒死的鱼那样,虚弱无力地张开嘴,沉默地声嘶力竭。   “秦警官……”   “救我……” 第50章   NIC广场八楼东区已被围上了一层警戒线, 在商场报警后,警方迅速赶到,因歹徒挟持了一名人质在手,警方还出动了特警,如果无法劝服歹徒释放人质,必要时将会直接击毙。   “秦队,已经确定此人就是通缉犯邱大武,刚刚我们和商场确认过了,他是昨天夜里溜进来的,中途一直没离开, 监控显示他从下午两点开始就一直躲在八楼女厕所里面,大概是毒瘾犯了……”   “人质阮千曲, 性别女, 年龄二十三岁,与歹徒并无纠葛, 只是碰巧在那个时间进了洗手间,撞上了歹徒,我们已经联系了人质的家人。”   “歹徒现在的状态非常不稳定, 拿刀的手一直在抖, 人质现在很危险, 特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狙击……”   一名穿着制服的下属正在跟秦衍汇报目前的情况。   他一边念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秦衍的表情。   这位年轻却又不苟言笑的刑侦队长,平时是出了名的镇定果敢, 就算是面对再凶悍的犯人也不曾皱皱眉头,现在却急得坐也坐不住,脸绷的死死的,短短半个小时,扔了一地烟头。   他右手上有几缕红印,就连烟灰落在上面都不曾察觉。   秦衍平时在公共场合可是从来不抽烟的人。   不过也是,自己的女朋友被一个犯了毒瘾精神不稳的杀人犯用刀挟持,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就算是再镇定的人也该慌了。   特警队的负责人刘峰满面严肃地走了过来,他和秦衍之前因为一个案子有过接触,听说人质是他女朋友,他沉着脸拍了拍秦衍的肩膀,安慰道:“秦队,不用太担心,我们狙击手已经准备好了,你女朋友不会有危险。”   他声音沉稳有力,就像他魁梧的身材一样,这位刘峰队长行事风格向来稳妥,他的保证,稳如磐石。   他手底下的特警都是一等一的优秀,当场击毙犯人根本不成问题。   按照目前形势,这似乎是最完美的营救方案。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秦衍对刘峰说:“歹徒的手一直在发抖,那把刀一直贴着人质的脖子,如果突然狙击,那把刀很有可能会划伤人质。”   刘峰沉吟了一会儿。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特警队长,他明白秦衍的顾虑。   这种情况下,最要紧的任务就是要确保人质的安全,谁都不能保证在那一枪的冲击力下,人质能不能安全无虞。   那把泛着冷光的刀就死死地贴在人质脖子上,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割破颈动脉。   而歹徒目前的精神状况已经越来越不稳定,他连话都已经说不完整,抖如筛糠,随时面临崩溃的边缘。   不能再拖了……   被他挟持的女孩子,面孔苍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但精神还算镇定,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秦衍身上,像是在寻求某种安全感。   秦衍遥遥地和她对视了一眼,眼神中的焦虑忽然转变为一种坚定,他的目光冷了下来,一瞬间又变回了他们熟悉的秦队长。   他踩熄烟头,言简意赅地说:“让狙击手继续待命,刘队长,待会儿你假装跟歹徒沟通,吸引他的注意力,我从后面找机会制服他。”   他抬起眼皮看着刘峰,“如果失败,让狙击手不要犹豫,立刻行动。”   刘正峰明白他的意思,他对着耳机低声跟狙击手交待了行动方案,又跟秦衍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一刻不停,撩起警戒线,信步朝歹徒走去。   “你站住!不许往前走!再动老子宰了她!……”歹徒顶着满口黄牙,扔下这句狠话,又开始哆嗦了起来。   阮千曲被他拽着朝后退了几步,他动作十分粗鲁,脚步虚浮,自己差点摔倒。   那把刀在她脖子上不停比划,她感觉脖子一凉,温软的液体粘在脖子上,不知是汗还是血。   头顶灯光十分刺目,晃得她头晕目眩,商场里的冷气不知道是不是关上了,她感觉身体一阵闷热,被歹徒拖着走来走去,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她眼睛开始花了,额间汗水滴落,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人。   爸爸,妈妈,她刚考上大学的古灵精怪的表妹,还有外婆,每次见到她,总是嫌她太瘦,要她多吃点肉……   冯乐笑前两天说她这周末会回来一趟,让她准备好去机场接她……   还有陆一鸣,那个总是戴着眼镜的斯文败类,本来她还怪他上次利用了秦衍,算了,不怪了,她这回要是真一命呜呼了,陆一鸣应该会帮着照顾她爸妈……   哦对,小区保安上午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去拿快递,她还有两个快递没拆,家里电费也没交,酒吧扩张的事也还没搞定,还有原子和阿龙,她答应了等他们结婚,她要封个大红包的……   身后一股臭气,熏得她恨不得掩住口鼻,在没被这把刀弄死之前,她大概会被臭死。   她想起秦衍,想埋进他的怀里,吸光他身上的混合着香皂和清新柠檬的味道,让阳光照射下来,连空气都是干净清爽的。   她的秦警官……   他们才刚刚在一起,连热恋期都没过,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做。   她想跟他像所有恋爱中的小情侣那样,整天腻歪在一起,就算有小小的争吵也能马上和好,互诉那些甜到腻人的情话,长夜相拥而眠,醒来也要一起赖床。   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没做,她怎么能死!   阮千曲心里忽然燃起一股强烈的斗志,她的目光焦急地在人群中搜索,想要寻求那个令她心安的所在。   秦衍……你在哪儿……   面前这个穿着特警制服的中年男人表情温和地在跟歹徒沟通,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有点耳鸣,眼前的画面也开始重影。   她找不到她的秦警官了。   好热。   好渴,嗓子眼里像是灌了水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臭死了。   身后的人突然激动起来,身体急剧颤抖,他用力拽了拽她的头发,呼吸急促,像是在对她发火,冰冷的刀锋紧贴着她的皮肤,薄薄一层,她感觉到颈动脉开始不规律的跳动。   她是要死了吗?   阮千曲绝望地闭上双眼,耳边乱糟糟的,像是风声,她感觉到身后歹徒突然剧烈的撞到她的身上,接着,她听到匕首落地的清脆声音,她突然被松开,强烈的失重感让她极速下坠……   她睁开薄薄的眼皮,发现自己姿势别扭地倒在一个男人怀里。   她得救了?   他处在逆光之下,柔和了棱角,褪去了锋利,满目皆是温柔。   “没事了。”他说。   她的余光看到有许多穿着制服的警察将旁边的歹徒拖走,似乎是真的安全了,那些喧嚣的声音也逐渐远离。   阮千曲抬起手想要碰碰他湿润的眼角,突然一阵无力感,她手臂一软,还没碰上就要落下。   男人及时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她努力将脸埋进他的怀里,使劲嗅着他的味道,像只劫后余生的小动物。   警局同事都在一边忙活,非常有默契地不去打扰他们,倒是有几个年轻的警员,看到秦衍满脸温柔的样子,不禁咂舌。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秦队长吗?   “走了走了,别看,找抽呢!”   周围又慢慢安静下来。   阮千曲躺在秦衍怀里,快乐地哼哼了两声,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傻。   秦衍小心地托着她的脑袋,动作轻柔地捏着她的脸检查伤势,她不太听话,一直扭动。   “秦警官,我脖子是不是流血了?他刚刚肯定割到我了!完了完了,我脖子上要留了印子怎么办?以后不是只能穿高领?”   她一脸惊恐。   秦衍说:“你傻不傻,那是汗,不是血。”   阮千曲心虚地摸了摸脖子,将手指放到眼前,真的不是血。   她又开心地抓住他的衣服:“太好了!我没毁容!我刚买了两条露肩小裙裙,可以穿给你看了!”   傻得不行。   秦衍朝她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二百五。”她眨了眨眼睛。   秦衍扯起嘴笑了笑,又比了手指,“这呢?”   “老铁双击六六六。”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行,还知道跟他皮,这就是没事了。   虽然她没受伤,但还是要送去医院做一个例行检查,尤丽珍夫妇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他们原本在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尤丽珍满脸的妆都哭花了,一见到女儿,肿着两只核桃大的眼睛就抱了上去。   阮千曲本来好好的,被妈妈这么一闹,她也哭了起来。   大核桃抱着小核桃,画面有些感人。   秦衍和阮国华默默对视一眼,出去抽烟冷静一下。   陆一鸣知道这件事后马上赶到医院来看她,他刚刚走出电梯,恰好看见秦衍跟阮国华站在窗台前抽烟,两人笑着在聊些什么。   他驻足片刻,转身离去。   一小时后,陆一鸣的秘书亲自送来果篮和一捧百合花,带着得体的笑容,告诉阮千曲她的老板因为公事出差去了B市,无法亲自前来看望。   所有项目检查完,确定阮千曲一切都好,她当即就急着要出院。   尤丽珍想让女儿跟着她回家住几天,这次惊心动魄的经历让她到现在都提心吊胆,实在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回去住。   还是阮国华通透,他一手揽过妻子,放心地说:“这不是还有小秦照顾吗,你别操心,咱们回去买点菜,明天煲好汤给孩子们送过来……”   好说歹说的,总算把尤丽珍带走了,秦衍开车把阮千曲带回了家,一路上她都念念不忘那只融化了的冰淇淋,秦衍提议回去再买一只,阮千曲就缩了头,再也不提冰淇淋了。   她从此怕是要对NIC广场有阴影。   “怂。”秦衍嗤笑一声,抽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车子开到楼下,他停好车,带着阮千曲往楼上走,一路她都在碎碎念。   “我不怂,我一点都不怂,我们明天就去吃那家冰淇淋,明天就去!”阮千曲走在前面,边说边回头瞪他。   男人一直沉默着,终于在她第三次回头的时候,嘲讽地说:“是,你不怂,你有本事亲我一下,然后别跑。”   他眼尾上挑,满满的挑衅。   已是黄昏时分,天色染上一层砖红色的沉淀,几束光线透过楼梯间的空隙直直地透进来,秦衍的半张脸隐匿在稀疏光影里,带着神秘的引诱。   她站在上级台阶上,刚好跟秦衍平行。   阮千曲眉心突地跳了起来,她受到蛊惑,倾身向前,在他唇上浅浅印上一吻。   有几只鸟从空中飞过,她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   亲完,她红着脸,大胆地在他小腹上戳了几下,得意地说:“我不光亲你,我还占你便宜呢,怎么样,怕了吗?”   她双颊粉嫩,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紧张地搓着手指,故作无畏。   男人轻舔嘴唇,勾起一个危险的笑容。   阮千曲心里一慌,居然忘了他是只食肉动物,她还没来得及跑,就被男人大手一勾,直接带进了他家里。   这是他的地盘。   秦衍蛮横地将她抱到床上,刚刚在外面的斯文隐忍通通不见,他像只猛兽,面对失而复得地猎物,眼神里充满了近乎狂热的占有欲。   他重重的咬上她的唇瓣,呼吸粗重,像是要把她一口吃到肚子里。   阮千曲呼吸困难,呜咽着承受他的情绪,等他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她轻声低问:“你怎么了?”   男人埋首在她颈间,沉闷地说:“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片刻,他又说:“我刚刚真的很怕。”   他高挺的鼻梁在阮千曲的颈间摩挲,感受着她皮肤的温度和柔软,几个小时前,曾有把锋利的刀抵在这里,他简直无法想象。   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阮千曲紧紧地搂住了秦衍,像哄小孩一样对他说:“我们秦三岁小朋友做得很棒呀,你看,我一点都没有受伤,活蹦乱跳的,应该奖励!”   秦衍轻哼一声,抬起头问:“什么奖励?”   他眼里的期待可以再明显一点吗?   阮千曲心下紧张,但更多的是释然,她想好了,如果这一步迟早是要迈出的,那为什么不能是现在?   “你刚刚说,有件最想做的事……”她垂下眼,不去看他,脚趾害羞地蜷缩起来。   秦衍呼吸一滞。   他声音沙哑,撑起身子俯视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阮千曲点了点头。   “我给你三秒钟撤回。”   “我不撤回,要撤你撤,哦,我们秦警官原来是个小怂货……唔!”   她被亲得大脑缺氧,秦衍看上去却十足愉悦,他懒懒地勾起她的下巴,轻挑道:“你完了。”   他刚要俯身下来,忽然眼神一闪,脸色有些尴尬。   阮千曲不明所以,“怎么了?”   “靠……”秦衍低声骂了一句,懊恼地说,“没有那个。”   阮千曲犹豫了一下,接着,她推了推秦衍,让他把自己的包包拿过来。   秦衍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快啊!”   秦衍大手一勾,将她掉在地上的包包捡了起来,然后,他看着她在包里东翻翻,西翻翻,最后她夹起一片彩色包装的“那个”,心虚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男人脸都黑了,“你怎么有这个?”   阮千曲吐了吐舌头,说:“酒吧的原子给的,她说包里放个这个可以招桃花,我一直没拿出来。”   “你是猪吗?”   这也信?   阮千曲哼了一声:“这不是把你给招来了吗?你要不要,不要算了,我拿出去扔了!”   说着,作势就要起身。   秦衍哪由得了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小玩意,俯身吻住她,她的呼吸都被吞没,只剩细碎的呜咽。   ……   他令她想到一片沾着晨露的青草地,不加修饰,浑然天成;转眼间狂风骤雨,他突然变得异常凶猛,像头不知餍足的兽,横冲直撞,她置身荒原,在迷乱中难以辨别,究竟是痛苦多一些,还是快乐多一些。   唯有紧紧地攀住他。   最后他抱着她去洗澡,温热的水打在濡湿的身上,她昏昏沉沉地想,怎么都好。   只要是他。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跟错了位似的,酸痛难忍。   身边是空的,秦衍不知去向。   她看了眼手机,早上七点。   “臭男人,折腾了一夜,起这么早,精神真是好……”她咕哝着,费劲地从床上爬起来,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身上痕迹四散,她想起昨晚,心脏剧烈的跳了起来。   这是真的发生了。   她突然有些犹豫,这一切是不是太快了?就像冯乐笑说的,他们都是恋爱新手,这算不算是没学会走,就开始飞?   她慢吞吞地穿好衣服,突然闻到空气里传来一阵食物的香气,她愣了愣,悄悄拉开房门,探出个头,看见秦衍正在厨房里忙碌。   桌上摆着两张白色的餐碟,里面搁着煎好的糖心蛋。   她走过去看,鸡蛋煎得倒是像模像样,就是有些糊了,不严重,还能吃。   秦衍听见动静,两三步走到她身边,从身后将她眼睛捂住,不高兴地说:“我正在重煎,你什么也没有看见。”   阮千曲忽然笑了起来。   她真的是想太多了。   对,他们的确不会谈恋爱,都在慢慢摸索,像盲人摸象一般,努力想找到一个最圆满的方式。   她知道,最终他们会在那个难以攀登的最高点汇合。   阮千曲拉下他的手,软软地靠进他带着薄荷味的怀抱里,低低地说:“秦警官,我们改个备注名吧?”   “嗯?”   “你就叫没有眼睛的小老虎,我就叫没有耳朵的小老虎,好不好?”   “不好,太难听了。”   “哪里难听,明明很可爱!”   “……”   晨间的风轻柔的吹进来,发丝缠绕,玻璃窗上映出两个浅浅的影子,他们拥抱在一起,就像以后的每一个清晨。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感谢连载期间一路给我鼓励的小可爱们~正文到这里全部完结,大概(至少)还有一篇番外,唔,还在构思中。   或者你们有想看的番外吗?   今晚我要吃红烧肉庆祝一下,就是秦警官最爱的那种~23333333   下一本开《为她俯首称臣》,大概七月底或八月初开,是秦警官舅舅陈嚣狗男人追妻火葬场的故事,请小可爱们收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