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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森一米六八的个子，静静站着的时候像一株美丽的鸢尾花，经常会引来各式各样的好奇目光，以及若有似无的敌意。 　　“别看啦。”一个女生忍不住伸手扯了同伴的衣服，轻声催促。 　　森森垂下眼眸。 　　新学校的环境和以前全然不同，不变的是来自同类的提防和排斥。 　　如果不是生病影响了中考，森森本来应该去明城一中，那个号称一本上线率95%的重点高中。明德虽然也是重点，但这里聚集了太多富家子弟，向来被看作是有钱人的社交舞台。森茉丽坚持要把女儿送进全明城排名前三的高中，森森的成绩上不了一中和三中，只剩一个明德还有名额。 　　森茉丽说了，要么考北大清华，要么出国。 　　- 　　三点零八分，森茉丽给宿管阿姨鞠了第三个躬以后，出来了。 　　“你一定要跟我回去？”森茉莉扫她一眼，“留在宿舍可以提前认识新同学。” 　　森森不紧不慢跟上她的脚步，声音柔柔的：“我想明天见过老师，再去认识新同学。” 　　“怕什么。”森茉莉很不喜欢她这个样子，看看手表时间，“我三点半上班，你知道怎么回去吧？” 　　森森点头：“知道。” 　　森茉丽取出一片钥匙交给她，锐利的眼神一瞥那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板起脸训斥：“现在学校找好了，你给我用点心，敢背着我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森森垂下头，低声：“我会好好读书的。” 　　“离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远点！” 　　森森点头：“嗯。” 　　女儿安静乖巧且顺从听话，但森茉丽总是觉得不够，眼神冷冷的：“别老是嗯嗯嗯敷衍我，你给我听进心里去！” 　　森森张了张嘴：“……好。” 　　要发誓赌咒么。她想。 　　午后天气凉了些，宿舍楼外面有几个露天球场，有几个男生出来打球，女生们站在铁网外面看，很热闹。 　　“咱们家情况不同，你少在学校里跟别人攀比，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森茉丽一扫外面那些女生，个个都化了精致妆容，拎着名牌包包，她眉头紧皱，声音沉下来，“熬过这几年，你出息了，我就不管你了。” 　　森森点头：“妈妈放心。” 　　“放心？”森茉丽冷笑，“你用成绩让我放心。” 　　森森的中考成绩很打脸，于是没吭声。 　　两人从一扇恢弘的校门走出去，森茉丽赶时间，在路边拦了辆摩托车，坐上去走了。 　　“妈妈再见。”森森举手挥了挥，对方没看到，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森森站了一会儿，慢悠悠晃到不远处的公交站，眯着眼看站牌上的路线。 　　她在明城生活七年，但小学和初中都是在周边县城上的，对市区的环境很陌生。明德国际学校位于老城区，周边建筑有点破，和他们那扇高端洋气的校门十分不符。不过老旧和破烂只是表象，实际上这里十几年前还是繁华区，寸金寸土的地界，ZF一直想拆，奈何成本太高。 　　森茉丽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便宜的，查了公交线，只有几站路。天气热，森森想去车上吹空调。 　　一幅巨大的广告图，三十多岁的影帝面容英俊，眼神迷人，完全不输当红小鲜肉。同样在等车的一个职业女性频频回头，没忍住掏出手机，给广告图拍了张照。 　　森森回头，看见一行文字：某某品牌代言人姜华。 　　她转身走开了。 　　拍照的人看见，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手机，冷不防瞥见一张侧脸，眼角弯弯，明明没有笑，看起来却像一轮明月。她微怔，又把手机相册点开，很可惜，没拍到森森正脸。 　　她盯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忍不住又抬头去看广告图上的英俊男人，自言自语：“长得跟明星一样啊。” 　　- 　　从学校外面那条绿荫马路走到头，森森转进一片低矮建筑区。路面明显变窄了，两边店铺又小又破，各种招牌横七竖八地挂着，看起来乱糟糟的，颜色倒是很统一，红得喜庆，只是土。 　　前面有一堵围墙，森森停下脚步，用手机查了下地图，确定从围墙边的巷子出去，就能回到她和森茉丽住的那个小区。 　　快四点了，那股让人晕晕乎乎的燥热终于散去了一些。 　　森森走进巷子，看见个卖凉皮的小店，有点心动，停了几秒，还是走开了。再往前几十米，两边建筑陡然变高，在狭小的巷子投下一片阴影。 　　前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急切又慌张，森森下意识闪到一边。三个青年从阴影处冲出来，手里拎着长短不一的棍子，脸上晒出一片油光。 　　“艹！晚上再来收拾那家伙！”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说。 　　三个人像一阵狂风从森森身边席卷而过，愣是没人注意她。 　　森森目送他们出了巷子，微微皱眉。老城区就是这点不好，在没有监控的角落，不知道藏着多少社会哥。 　　她回头，目光不经意一瞥，呆住。 　　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前面黑暗处。 　　全身被阴影笼罩，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细小的绒毛被太阳晒得发亮，骨节修长分明，食、中、无名三指缠了绷带。虚虚张开的手掌暴露在阴影之外，明明没有很用力，但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森森呆住，想着要不要往回走，大不了搭公交回去。正犹豫着，那只手忽然收回去了，巷子里的人影模模糊糊地晃动了一下，消失了。 　　她定了定神，回头看了下来时的路，已经步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现在掉头回去会很亏。森森站了一会儿，仔细听了前后方的动静，除了隐约的狗吠，再无其他。 　　她决定继续往前，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条巷子。 　　进入阴影，狗吠越来越响，森森担心有狗窜出来，打起十二分精神。走了几步，狗没遇到，倒是有个人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呜呜的哭。 　　森森走近一看，那是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小妹妹，头上扎两个辫子，背部明晃晃地写了四个大字：明城一中。 　　蓝白相间的肥大校服，不好看，和明德国际学校的差远了。 　　森森本来想无视，不过，明城一中啊。 　　她停下脚步，问：“需要帮忙吗？” 　　小妹妹的哭声静止了一瞬，一团黑色的东西从她怀里钻出来，蹦跶蹦跶扑向森森。 　　森森心生警惕，本能地后退两步，幸好她及时看清了——那是一只纯黑的小狗，兴冲冲地想过来抱她的腿。 　　“回来！”小妹妹大喊。 　　狗又跑回去了，小妹妹看着它，突然又难过地大哭起来。森森皱眉，上前看了那只狗一眼，问：“它生病了吗？” 　　小妹妹使劲摇头，伤心呜咽：“它的毛被剃光了！” 　　那只狗瘦不拉几，浑身上下光秃秃的，细而长的四肢，耳朵耷拉下来，丑而不自知，拼命摇尾巴舔那个小妹妹的手，和悲痛欲绝的主人形成鲜明对比。 　　“小鹿犬？”森森多了一句嘴。 　　“泰迪！”好像触到了什么痛点，小妹妹怒吼。 　　森森：“……” 　　那个小女生吼完，透过模糊的泪眼看见森森，怔了一下，可能有些不好意思，迅速垂下头，没一会儿又哭起来。 　　“我同学跟我说，石头窝有个很帅的小哥哥，会给狗修毛，收费还便宜，我信了，结果……”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哭着喊，“他把多多的毛全部剃光了！狗丑得像变了品种，我回去怎么跟我妈交代！” 　　石头窝是什么地方？森森没太明白，但她心想，这个小妹妹不是自作自受么？ 　　她懒得安慰，话说得很直：“谁让你不去正规的宠物医院，现在哭有什么用？” 　　“我、我只是想来看看那个小哥哥……”小妹妹声音低了下去。 　　还挺花痴。 　　森森语重心长地告诫她：“小妹妹，你妈妈没教过你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越帅的男生越会骗人。”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低沉悦耳：“哦？” 　　森森循声看去，旁边院门里出来一个人，高高瘦瘦的，大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外面。 　　他的站姿很不正经，歪歪扭扭的，一手插在裤袋里，眼神凉凉的。 　　森森一呆。 　　狗吠骤然变得刺耳，又有个穿粉色POLO衫的男生跑出来，大喊：“陆哥！打球去啦！我家司机等俩小时了！” 　　看见他们，那个初中小妹妹不敢哭了，抱着狗站起来，表情一愣一愣地。 　　森森看这架势，估计是认识的。 　　果然，那个戴口罩的高个子少年淡淡扫了森森一眼，转向那个初中生，漫不经心地开口：“你的狗还小，身上都是胎毛，太软做不了造型，我问你要不要剃掉，你说了好。” 　　小妹妹又心虚又羞愧，她根本想不起来当时是什么情况了。 　　“我、我没怪你……”她憋了半晌说不出什么话，红着脸跑出去。 　　森森准备默默地离开。 　　少年眼尖，长腿一迈，不偏不倚正好拦住她的去路。森森个子不算矮了，依然要微微仰头。少年抽出那只插在裤袋里的手，摘下淡蓝色的口罩，仅剩一边带子挂在左耳下边晃悠，感觉随时会掉。 　　他的右手，有三根手指缠了绷带。 　　少年歪了歪头，懒懒散散的视线聚焦在她脸上。 　　“越帅的男生越会骗人……”少年轻启薄唇，拖着长长的尾音，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夸我呢？” 第2章 第二颗糖 　　森森下意识屏住呼吸。 　　狭窄的巷子被阴影笼罩，她却能清楚看见少年眼里的光。身高的差距带来压迫感，她后退一步，视线往下移，避开少年冷冽的眉眼。 　　三个社会哥都不敌这个少年，森森瞅着那只缠了绷带的手，每根手指都修长有力，感觉他打人会很痛。 　　“嗤。”少年发出了意义不明的笑声。 　　森森眼神闪烁，在他手指上停留了一瞬，就像是蜻蜓点了下水迅速抬头，冲少年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 　　“如果刚才的话让你不高兴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她声音又甜又糯，“可以让我走吗？” 　　语气从先前的淡漠变得娇娇柔柔，还透着楚楚可怜和不甚明显的乞求。 　　啧，这个变脸的功夫。 　　少年眼睛微眯，一言不发。 　　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姿势，没有出言讥讽，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像一只被太阳晒晕了的大猫。被他眼也不眨地盯着，森森笑容不变，把他的沉默视作应允，甚至还冲他点头致意，不紧不慢地走开。 　　森森出了巷子，粉衫男生恍然回过神来。 　　“好看啊。” 　　少年活动了下受伤的手腕，把口罩戴上，鼻音变重了：“嗯哼？” 　　“刚刚那个啊，白得跟雪似的。”粉衫男生憨笑，“我敢打赌，这个小姐姐的颜值，放我们学校，至少前三吧……” 　　少年淡淡瞥他一眼。 　　“干嘛？”粉衫男生被他看得悚然一惊。 　　“痴汉。”少年点评，往回走。 　　“什么什么？哎陆哥，打球去啊！”粉衫男生立即跟上，估计是反应过来了，嘴里很不满地念叨，“我不是痴汉呐！话说那个小姐姐都没看我一眼，我觉得她刚刚好像有点怕你欸。” 　　“嗯哼。” 　　门打开，两个人的对话很快被狗叫淹没。 　　- 　　森森花了十分钟找到新家。 　　森茉丽租的两室一厅，很小，总面积还不到70平。房子很旧了，用的是古老的挂锁。森森拿钥匙开了门，放下双肩包，倒了杯水灌进肚子。 　　她们住三楼，楼下就是房东和他们家开的小超市。老房子的隔音很差，动静稍微大点就能被楼上楼下听到。森森想给屋子换换空气，刚打开窗户就被一股浓重的油烟味熏得流眼泪，赶紧关了。 　　她看着凌乱的客厅，从卫生间找来拖把和抹布，开始搞卫生。 　　晚上八点多，森茉丽回来了。 　　森森在房间里看东西，没关门，听到客厅传来动静，她偏头喊：“妈——” 　　森茉丽带着一身油烟味进来，发现屋子打扫过了，门口还摆着一双脱鞋，弯下腰麻利地脱鞋换鞋。 　　“吃晚饭了没？”她手里拎着个几个快餐盒，顺手放在茶几上，进了森森房间。 　　森森锁了手机屏幕，扭头看她，声音甜美乖巧：“吃过了，妈你累不累？要不要先洗澡？” 　　森茉丽走过来，看见她桌上摊着一本《英语听说练习》，又出去了。 　　“我带了饭菜回来，你吃点。” 　　“好。”森森合上书，去客厅坐下，打开电视，取了筷子出来，埋头吃饭。 　　森茉丽带回来的饭菜是鱼和红烧肉，很香，但冷掉了。卫生间水声哗啦啦，十分钟后，她换了件宽松的旧T恤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客厅里的女儿。 　　“吃完早点睡。” 　　“我想看会儿电视剧，妈行不行？” 　　森茉丽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明天要去学校了，十点钟前必须睡觉。” 　　“好。” 　　森茉丽进房间了，森森把电视声音调小，不幸的是，一集电视剧很快就演完了。她换了几个台，全都是广告，只有音乐频道在播放七夕晚会的节目剪辑。 　　三十多岁的英俊男人在舞台上唱情歌，一丝不苟的发型，妥帖合身的西装，不是歌手出身却能把一首情歌演绎得千回百转，十分令人着迷。 　　森森停了一下。 　　门“啪”的一声开了，她被惊醒，正要换台，森茉丽站在门口，瞥了电视机一眼，手里的梳子直接砸了过来。 　　“让你少看这种东西，怎么就是不听！”她怒容满面，“都上高中了，还不把心收回来！你成心气我是不是？！” 　　森森额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疼得厉害。她手指颤抖，慌乱之下不知道要按哪个键，直接把电视关了。余光瞥见森茉丽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放下遥控器，低头把茶几上吃剩的东西一拢，顺手取下罩在垃圾桶的袋子，小碎步往大门跑去。 　　“我不看了。”她把垃圾整理成一份，低声说，“我去倒垃圾，妈你休息吧。” 　　她打开门赶紧跑出去。 　　森茉丽瞪着她离开的背影，感觉有口气提在胸口下不来，闷得慌。 　　- 　　森森拎着一袋垃圾出了居民区。 　　外面是一条冷冷清清的马路，往前走有个小公园，这里不是人流量大的地方，半天没有一辆车经过。森森走在路边，影子淡淡的，像一团不断变化的雾。 　　路边有个烧烤摊，红色的帐篷，满头大汗的食客，孜然的味道飘出三千里。 　　森森走过那个摊子，直到吵闹声完全消失，她停在一个公共垃圾桶前，把手里的东西丢进去。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手扶着垃圾桶的边缘，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突然—— 　　“砰！” 　　她抬腿，狠狠踢了垃圾桶一脚。 　　就在这时，寂静的路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人影从浓重的夜色里走出来。 　　“美女干嘛呢？”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 　　森森抬头，看见黑暗里多了一个明明灭灭的红点，几个人步调不一，慢慢走到路灯的光线下。领头的是个光头，左边手臂纹了狰狞的花纹，嘴里叼了根烟，很有叛逆青年的范儿。后面稀稀拉拉跟过来三个人，森森扫了一眼，巧了，都是今天遇到过的。 　　看到她的正脸，光头嘴一张，烟差点掉了，眼里闪过不加掩饰的惊艳。 　　“小妹妹，这么晚一个人出来啊？”他肆无忌惮地打量森森的身体。 　　“我日，这妞漂亮。”油脸小伙之一感叹。 　　森森在一瞬间挺直了腰背，两只小手暗暗握成拳头，表面则假装若无其事地往烧烤摊的方向看了一眼，镇定地说：“不晚，我哥还在那边吃宵夜。” 　　光头似乎拿不准她说的是真是假，笑了笑。 　　“来了来了！”油脸小伙之二大喊，“那家伙来了！” 　　光头被他一打断，兴致下去了，拿掉嘴角的烟，不耐烦地看向马路对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公园方向跑出来，一白一粉，都是年轻男孩。 　　“你说得没错，他果然会来这边夜跑。”油脸小伙之三赞许地看着同伴。 　　“嘿，我观察了两周，情报能出错么？”油脸小伙之一满脸奉承地看着光头，“刀哥，今天晚上就看你了！” 　　光头把烟头丢在地上，用力碾了两脚，脸上阴恻恻的笑。 　　路面没车经过，他们又暴露在路灯下，对面的两个少年一眼就发现了，直接跑过来。 　　几个人如临大敌，迅速摆好迎战的姿势。 　　四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姑娘以垃圾桶为界，原本呈楚汉争霸的局面，少年一出现，形势变成了三足鼎立。 　　距离光头还有两米的时候，领路的少年站定，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从森森脸上淡淡扫过，看着那群人。 　　粉衫男生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半夜出来偷狗，这么敬业啊？” 　　“谁偷狗了？”油脸小伙之一恶狠狠地开口，“今天晚上揍的就是你……你们俩！” 　　少年嗤笑，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下手腕，骨节咔咔作响。 　　光头冷眼看着他，语出嘲讽：“装什么装。” 　　面对他的挑衅，少年没什么反应，余光一瞥站在边上的森森，下巴微抬：“稍等。” 　　光头冷笑：“打架还看时间的？” 　　少年没理会他，慢吞吞走到森森面前，歪头打量她。 　　森森和那双漆黑的眸子对视，莫名其妙的，两个人都觉得对方似乎没什么精神。 　　“看够了么？”少年淡淡地开口。 　　森森视线下移，又去看他那只绑了绷带的手。这样的手，也能打架么？ 　　简单的白色T恤挂在少年肩上，夜风轻轻吹拂，隐约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肢。他的腿简直要人老命，感觉一步就能上天，森森自认腿算修长又好看的，站他边上，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刚刚还在运动，少年身体有股淡淡的汗味，混合着若有似无的草木香，不难闻，倒令人联想到荷尔蒙之类的东西。 　　他歪着头，对即将发生的干仗十分不上心，眼神轻飘飘的，看起来有点困了。 　　森森欣赏完少年的身材，低头盯着鞋尖，一言不发。 　　其实刚才那几个小混混没怎么吓到她，倒是这个人，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嘶。”少年舌尖抵着齿根，来回磨了磨。这小姑娘，小眼神儿还挺野。 　　他微微倾身，低头凑近几分，看着那张白雪似的脸，声音清冷：“小姑娘，你妈妈没教过你吗？像你这么大的小姑娘，不能在外面玩这么晚。” 　　这是把她白天的话怼回来了。森森忍不住想，我是小姑娘，你又有多大？ 　　然而他慢慢靠近，森森感觉有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光头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很不耐烦地开口：“你管人家什么时候回家，你是她哥啊？” 　　“有你什么事啊？”粉衫男生嚷嚷。 　　这话一落，另外三个人挽着袖子上前，粉衫男生见状，主动挡在了那个少年前面。 　　冲突一触即发，森森不敢再久留，转身就跑。 　　少年的视线随着她飞扬的裙角而动，一只拳头冲过来，直往他脸上招呼，他看也不看，张开五指握住，然后推开。 　　森森几乎是一路跑着回了家，关上门，她因剧烈运动而加快的心跳还没有平复，主卧传来凌厉的质问：“干什么去了？！” 　　森茉丽走出来，双手抱胸，冷冷地盯着她。 　　森森捂着胸口喘息，顿了一下，说：“我在楼下跑了几分钟，锻炼一下。”待气息匀了，她走到森茉丽身边，低下头说，“妈妈，我刚才反省了一下，我错了，以后一定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我会用成绩来证明。” 　　森茉丽上下打量她一番，没看出什么异样，昂起下巴，命令：“去洗个澡睡觉。” 　　“妈妈晚安。” 　　进房间，森森把背靠在门板上，用力闭上眼睛，感觉先前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团火，终于慢慢熄灭。 第3章 第三颗糖 　　早上六点，森茉丽还没醒，森森轻手轻脚进了卫生间。早自习是六点四十，从小区到明德国际学校，坐公交只要十八分钟，走读完全来得及，但是森茉丽不允许，她要求森森住校，这样不容易被那些和学习无关的事分心。 　　森森洗完脸，用木梳将浓密的长直发梳理柔顺，关灯出去。 　　行李在周末的时候搬到宿舍去了，森森背着双肩包走到森茉丽房间门口，喊：“妈，你醒了吗？” 　　门内传来迷迷糊糊的回应：“……嗯？” 　　“我去学校了。”森森喊，“星期五再回来。” 　　森茉丽没应，应该睡着了。 　　森森等了一下，出门去了。夏天还没完全过去，太阳刚冒出一个头，大地上的人们就感受到了它的威力。森森搭上一辆人少的公交车，车里开着冷气，她找到个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二十分钟后，明德国际学校门口，各种名牌车在街上堵成一条长龙。这个点，来赶早自习的走读生很多，每个从车上下来的学生都是白衬衫和黑裤黑裙，森森一袭粉色荷叶边连衣裙，混在其中特别显眼。 　　门口的保安不让她进去，森森找出证明给他看，保安也是没想到，新生军训都结束了，居然还有个高一的学生来报到。 　　- 　　高一年级组办公室，森森站在门口，朝里面鞠躬道：“老师好。” 　　“哇哦！你就是我们的新同学森森吗？我等你很久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霍然起身，激动地张开双臂欢呼。 　　一个很帅气的西方人，特别热情，还有一口流利的中文，如果忽略那一点点口音的话，他的普通话算得上标准了。 　　克里斯.王，美国人，高一一班的班主任。明德国际学校的外教和本国老师的数量几乎持平，每个班都配备了两个以上的外教。 　　“老师好。”森森再次鞠躬。 　　“Beautiful girl！”克里斯向她招手，“过来老师这里。” 　　森森把档案材料和成绩单交给他。 　　简单走了遍流程，克里斯就迫不及待地说：“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同学们，他们非常热情，你会在这里交到很多朋友的！” 　　“麻烦老师了。”森森微微一笑。 　　“嗷！”克里斯捂住胸口，做了个被她美貌击中的夸张表情，然后大笑，冲森森招手，带她去高一教学楼。 　　明德财大气粗，每个年级都有单独的教学楼，简称一教、二教和三教。每个年级的一班和二班都有80%以上的学生会出国，堪称是国际学校的国际班，氛围相对轻松和自由，隔着老远，森森就听到有人在聊她昨天晚上看过的电视剧。 　　高一一班在一教三楼最右边的教室，克里斯一走进去，吵闹声就消失了。这个年轻帅气的金发男人站上讲台，兴高采烈地宣布：“同学们，今天我们迎来了一位新同学，森森！” 　　他朝门口的女生眨眼，说：“美丽的姑娘，来跟同学们打个招呼！” 　　森森忐忑不安地走进教室，深吸一口气，对全班几十双眼睛展露微笑。 　　“大家好，我是森森，希望我们今后能愉快相处，共同进步。” 　　全班一共三十多人，齐刷刷看向她，没人吭声，男生大多惊呆了，女生表情微妙。 　　“啪啪啪！”克里斯带头鼓掌，毫不吝啬地称赞，“说得太棒啦！我们很高兴认识这么漂亮的新同学！” 　　在他的带领下，同学们稀稀拉拉地鼓起掌来，很明显，大家的心情并没有像他说的那么高兴。 　　“森森同学，请找个位置坐下。”克里斯长臂一挥，朝某个男生比心，“Captain，我有一个表现绅士风度的机会交给你。” 　　“请老师吩咐！”坐在教室中间的寸头男生起立，刚才鼓掌的人里，他是最积极的。 　　“待会儿你负责带新同学去领一下书，姑娘们力气小，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请老师放心！”男生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班里很安静，两个精力充沛的男人隔空交流，仿佛在表演相声。 　　“我相信你哦。”克里斯朝男生发射小心心，又交代一个住校的女生带森森去领校服。 　　接着，克里斯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演讲，终于离开教室。整栋教学楼里书声琅琅，古言、散文和英语互相掐架，只有他们班安静如鸡。 　　森森努力忽视那些粘在身上的视线，找到教室里的空位子，低头往后排走去。第一组有个皮肤晒成小麦色的男生单独坐在最后一桌，他前面那桌是空的。 　　“叩叩。”森森正准备落座，后面那个男生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森森回头，男生瞪着她。 　　“那里有人。”男生语气不容置疑，“你跟我坐。” 　　说话的男生又高又壮，一个人就占据了整张桌子。他没有像别的同学那样系领带，还把胸前的两颗扣子解开了，浑身上下透着股痞痞的味道，再加上他长得浓眉大眼，表情天然带着一丝凶狠，看起来很不好惹。 　　森森：“……” 　　一点都不想和他坐好么。 　　森森弯腰往桌洞里看了一眼，发现外面的抽屉有几本书和一支笔，于是钻进了靠墙的位置。 　　刚坐下，她就感觉椅子被人踢了一脚，后面那个男生一脸恼怒。 　　森森咬唇，小声辩解：“我坐的位置没有人。” 　　全班的注意力几乎都他们在这边，两人说话的内容一字不漏地传来。先前那个寸头男生站起来，板着脸说：“韩霖杰，不要欺负新同学。” 　　“我请她跟我一起坐，算欺负啊？”那个叫韩霖杰的男生翻了个白眼。 　　“新同学不想和你坐，你不能强迫人家，何况她坐的位置没有人，请你尊重她的选择。”寸头男生说。 　　“切。”韩霖杰瞥了森森僵硬的背部一眼，冷笑，“你就坐那儿吧。” 　　前桌有个女生转过来，瓜子脸，五官很艳丽，手里拿着用来补妆的小镜子，冲森森挑眉：“哎，新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森森。”森森低声回答，抿了下唇，又说，“姓森。” 　　“哦，很特别的名字。”女生盯着她的脸，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我是林芊蔚，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你以后要买首饰就找我。” 　　森森一怔，买首饰？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你转学来的？都没参加军训呢。”林芊蔚倒是不介意她反应冷淡，又问，“你以前在哪里上学啊？” 　　森森轻轻摇头：“我以前在澜县一中，考上来的。” 　　林芊蔚蹙起秀气的眉头，明显愣了一下。她平时都在市中心，对三环以外的地方完全没概念。 　　她跟森森在这头说话，教室另一边，消息同步分享。 　　“不是转学，为什么不在开学的时候来？学校请来的学霸？” 　　“学霸来我们这儿干嘛？不是都被一中和三中收走了……” 　　“我们学校不是还有贫困生名额……” 　　众人窃窃私语，但还是能听到几个关键字。林芊蔚观察了下森森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没再跟她聊下去，转回去补妆了。 　　- 　　早自习在小部分同学的朗读和大部分同学的聊天中结束，同学们离开教室吃早饭，森森接到了森茉丽的电话，告诉妈妈一切安好。很快，那个被克里斯称作Captain的男生带她去领书，那么高一摞新书，男生努力展现了绅士风度，硬是没让她拿一本。 　　“砰！”散发着墨香的书本一股脑堆在课桌上，男生抬手擦额头的汗。 　　“麻烦你了。”森森感激地说。 　　林芊蔚转过身来，瞟了那堆书一眼，冲男生说：“许思浩，这个位置是陆辰昱的。” 　　“他人还没来，我就放一会儿。”许思浩摸了摸后脑勺，语气不太确定地嘀咕，“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森森赶紧把那摞书挪到自己这边，以免得罪那个未现身的同桌。 　　“对了新同学，我叫许思浩，是班里的班长，王老师喜欢叫我Captain，以后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许思浩冲森森露齿一笑。 　　森森声音很甜：“谢谢班长。” 　　“哎，许思浩。”林芊蔚趴在桌上，像开玩笑般问，“你说陆辰昱要是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个同桌，会是什么反应？” 　　她的语气似乎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森森整理书本的动作一顿。 　　“陆同学性格很好，他不会欺负新同学的！”许思浩信誓旦旦。 　　林芊蔚耸耸肩，表情值得玩味。 第一节是数学课，头发灰白的数学老师十分和蔼，就是特别喜欢点名。那双浑浊的眼睛隔着老花镜往全班一扫，捕捉到了教室里最特别的一抹存在。 　　“那个没穿校服的女生，是新同学？”数学老师笑眯眯地开口，“你来说一说，这道题的答案是什么？” 　　本来大家上课干什么的都有，老师这一问，大家又把目光投向了森森，就连在后面打游戏的韩霖杰都按了暂停，看好戏一样抬头。 　　森森迎着满屋子的注目礼站起来，嘴唇轻抿，报出答案。 　　不只是数学课，其他老师也喜欢点她回答问题，大概是她的裙子在一众黑白色的校服里实在太显眼了。 　　一天下来，同学们意外发现，森森居然答对了所有老师的课堂提问，看待她的眼神渐渐变了。 　　这位新同学的身份难道真是学霸？ 　　森森埋头复习功课，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变化。她的视线偶尔扫过那个空位，有些疑惑地想，这个人一天都没来？ 　　下午的课结束，走读生解放了，住校生还要上两节晚自习。林芊蔚哼着歌儿走了，除了早自习打过招呼，她一天都没再跟森森说话。 　　一个短发女生走过来，对森森说：“我带你去领校服。” 　　森森站起来，礼貌地说了谢谢，收拾好书包出来。 　　“你是不是搬进了409宿舍？”女生问。 　　森森点头，声音轻柔：“我们同一个宿舍吗？” 　　“我睡你对面。”女生陪她走出教室，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你同桌……” 　　森森转头看她。 　　女生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得一怔，打消了这念头。 　　“算了，没事。” 　　森森发现她表情几经变化，忍不住问：“他……是校霸吗？就是学校里的老大，很凶，同学们都怕他的那种。” 　　“陆辰昱？不是。”短发女生摇摇头，顿了顿，压低声音，“他是校霸的老大。” 第4章 第四颗糖 　　短发女生叫高雨欣，和森森一样住409宿舍，两人刚好是对铺的关系。她带森森去后勤部领了几套校服，回到宿舍，卫生间里有个女生在洗澡了。 　　“你洗完澡把校服换上，待会儿还有两节晚自习。”高雨欣说。 　　明德毕竟是明城三大重点中学之一，对学习抓得比较紧，给高一高二安排了两节晚自习，高三则有三节。虽然以森森今天的见闻，认为这种安排没什么卵用，但部分表面的制度至少让这个学校看上去像那么回事。 　　高雨欣一屁股坐下，取下校牌扔桌上，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对了，我们住校生和走读生的校牌不一样，住校生晚上不能随便离开学校，你要出去只能找老师要假条。” 　　明德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少了根汗毛都容易惊动外界，学校很重视大家的人身安全，在这一块的管理也比较严格。森森现在连校牌都还没有，别说出校门了，在路上碰见个学生会的都会被记下名字和班级。 　　高雨欣准备去洗澡，发现森森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墙上的海报，顺过去一看，笑了下：“帅么？” 　　影帝姜华，国民度杠杠的。 　　宿舍里还有一个女生在墙上贴了明星海报，是最近刚出道的小鲜肉男团，个个精致如漫画人物。森森扫了一眼姜华脸上虚伪的笑容，低声问：“你喜欢他？” 　　“喜欢啊，他这么帅，演技又好，比那种菜得抠脚的男团牛/逼多了。”提起偶像，高雨欣洋洋自得。 　　森森没接话，自顾自整理床铺。她突然冷淡的态度让高雨欣有些不爽，瞥了一眼那个纤细的身影，高雨欣不高兴地想：“这什么反应？歧视追星女孩？” 　　森森铺好床，把几套校服取出来挂衣柜，卫生间里的女生洗完澡出来了，坐在一边擦头发。 　　“你好。”森森跟她打招呼。 　　那个女生理都没理，把脸转过去了。 　　森森有点尴尬，高雨欣莫名有点幸灾乐祸，说：“我们宿舍就我们仨是一班的，还有一个是七班的苏绮夏，你最好别跟人说你坐了陆辰昱的位置……” 　　她们正说着话，宿舍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个烫了波浪卷的女生走进来，大大的眼睛滴溜溜转，定格在森森脸上。 　　“你谁啊？为什么要坐陆辰昱的位置？”她说话很不客气，边说边往森森面前走，靠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森森看了一眼高雨欣，她似乎没想到苏绮夏会在这时候回来，一点都不想掺和这件事，抱着换洗的衣服进卫生间了。至于另一个女生，从头到尾根本就没关心过宿舍里来了新人。 　　森森定了定神，看向面前的女生。 　　苏绮夏走近了发现，森森居然挺高，压了自己半个头。她面色不善地打量着森森，越看，脸色就越难看。 　　“我是刚来报到的新生，我不认识……陆辰昱。”森森说。 　　“那你为什么要坐他的位置？”苏绮夏不依不饶。 　　“教室里没有空位了，我没坐他的位置，只是坐他旁边。”森森顿了下，忍不住挺起胸脯，问，“为什么不可以？” 　　少女黑发红唇，一双眼睛非常迷人，像会魅惑术似的。别说男生，就连女生站在离她这么近的距离，都容易失神。 　　苏绮夏看了她几眼，森森估计是出于身高优势，竟然没有被她的气场压下去。 　　“他以前就没有同桌，韩霖杰居然让你坐过去，真少见。”苏绮夏不耐烦地说，“不过我看你坐不了几天，早点找老师换位置吧。” 　　韩霖杰就是坐在森森后面的男生，高雨欣说陆辰昱是校霸的老大，意思是说韩霖杰是校霸，而他听森森同桌的？ 　　初来乍到，森森不想得罪人，应了她的话。苏绮夏爬床上去玩手机，没两分钟，心情有些不爽地从纱帐里探出头来，冲那个一直擦头发的女生说：“喂，这周你负责宿舍的卫生。” 　　那个女生终于有反应了，放下毛巾，声音沙哑地开口：“上周是我打扫的，这周为什么还是我？” 　　“新同学来了啊。”苏绮夏瞥了一眼森森，唇边挂着一抹淡笑，“你帮新同学分担下劳动任务，代表宿舍对她表示欢迎，有什么问题？” 　　那个女生把毛巾一扔，出去了。 　　苏绮夏好像没看见似的，嘴里哼着歌儿，撕下一片指甲，故意往地上扔。 　　- 　　森森醒得早，刚有意识就听见下面有人在搬动桌椅，起来一看，是那个态度冷漠的女生。森森下了床，压着声音问：“要帮忙吗？” 　　女生低头拖地，没搭理她。 　　森森帮她搬开一张椅子，女生阻止了她，声音冷冷的：“迟早轮到你，着什么急。” 　　那个女生抢过她手里的椅子放下，尖锐的起床铃在宿舍楼回荡。森森没法插手，于是换好衣服，梳洗出门，另外两个人还没醒。早操没几个人参加，队伍稀稀拉拉的，由老师带领在操场跑圈。 　　森森缀在队伍末尾，跟着老师跑了几圈，然后去食堂吃早饭。饭后回教室早读，许思浩看见她，蹬蹬蹬跑过来，把一块抹布递给她。 　　“新同学，今天是你和陆辰昱值日。” 　　“好。”森森接过抹布，心想轮得还挺快。 　　许思浩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说：“……那个，你同桌没来，你今天辛苦一点。” 　　森森并不介意，笑着说：“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她清理了老师的讲台，擦干净黑板，进教室的男生看见她在做值日，吹了个口哨。早自习快开始了，垃圾桶里扔了很多快餐盒，森森撸起袖子把它们全部倒进大垃圾袋，在整个教室走了一圈，对正在吃早餐的同学说：“请把垃圾扔这里。” 　　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有个男生忍不住说：“辛苦了。” 　　林芊蔚往她手里的垃圾袋扔了个空空的牛奶盒，没有任何预警，把正在和别人说话的森森吓了一跳。对上森森的视线，林芊蔚笑了一下，语调飞扬：“麻烦你啦！” 　　森森装好垃圾，顺便把垃圾桶带出去清洗。教学楼下就有公共垃圾桶，已经满了，清洁工人正在装车。森森把垃圾递给他们，把沾了些许油污的垃圾桶拿到水龙头边冲洗。 　　十分钟的工夫，三四个人前来搭讪，或装作洗手或装作路过，嬉笑着掩饰内心的紧张。 　　“同学你哪个班的？”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来打听这个问题。 　　森森礼貌地回答了，回去的时候，路边站着几个迟到的男生，视线肆无忌惮地粘在她身上。情报贩子蹦跶过来，跟哥几个勾肩搭背，迫不及待地说：“问到了，一班的新同学，人又聪明又漂亮！” 　　他们并没有要避开当事人的意思，一边用很大的声音交流一边看着森森。 　　森森垂下头，拎着滴水的垃圾桶，快步往一教的方向走。 　　渐渐的，围观人数多了起来，不止有男生，还有女生，三五成群，窃窃私语，都走过去了还要回头往她这边看。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压力扑面而来，森森的心跳变得不正常，下意识加快脚步。 　　到一教楼下的时候，森森被鞋子绊了下，一屁股跌坐在地，垃圾桶骨碌碌滚出去。 　　太丢人了。 　　森森揉着生疼的小腿，一转头，看见一双男生的黑鞋，离她只有几厘米。 　　周围那些交头接耳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森森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 　　她面前的男生逆着光，五官有种奇异的朦胧感。他一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懒散，带着点不耐烦的意味。 　　森森的视线由下往上，先看到一双惊人的大长腿，再是劲瘦的腰身，和一根系得歪歪扭扭的领带。 　　男生领口是敞开的，剩了一粒扣子没扣，可以看见滑动的喉结。森森的视线定格在他下巴，脑子闪过一个念头，怎么这样巧。 　　后面有个男生跑上来，弯下腰看坐在地上的森森，语气十分夸张：“平地假摔，想碰瓷啊？”说着，他用手肘碰了碰那个男生，一脸坏笑，“陆哥，最近女生们跟你搭讪的路数越来越野了啊……” 　　男生目光淡淡，还用那副慵懒的神情看着森森，薄唇微微勾了个弧度，但没说话。 　　森森有些窘迫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跑去捡那个滚远了的垃圾桶。 　　赵照在她站起来的一瞬间看清了她的脸，震惊了：“哎，怎么是你啊——”他抓了抓头发，语气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惊喜，“原来你是我们学校的啊？” 　　森森拎着垃圾桶，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他们是学生，怎么好意思喊她小姑娘？ 　　前头那个男生明明和其他人一样穿着高中校服，却给人一种无法亲近的气场。森森看着他的背影，校服有点宽松，罩在他身上很显瘦，加上他不仅高，身材比例又极好，犹如一棵风中劲竹。 　　森森用余光瞥了下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往这边张望。 　　她误会了，原来女生们是来看他的。 　　赵照还想跟森森多聊两句，男生声音低沉地开口：“走了。”说话的时候，他姿势一点没变，也没多看森森一眼，抬脚进了一教。 　　“同学，我们要上课了，再见啊！”赵照向森森挥手，忙不迭跟上那个男生。 　　他们居然是高一的。 　　森森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看热闹的同学渐渐散去了，拎着垃圾桶走进教学楼。上到三楼，前边儿有两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先她一步进了班级教室，森森心里咯噔一下，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班没几个人读书，这会儿更显安静。森森走到教室的角落把桶放好，硬着头皮走到自己座位前，那里坐着一个人。 　　陆辰昱将背靠在后排桌上，一脚点地，慢悠悠地晃着身下的椅子，静静看着她走来。 　　全班都在注意这边。 　　森森站在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顶着男生探究的视线，她有些艰难地开口：“请让我进去一下。” 　　啪。椅子脚重重撞击地面，不动了。 　　陆辰昱停下动作，转头一看，向来独属于他的长桌被一分为二，另一边堆满了书。 　　“陆哥。”韩霖杰倾身向前，拍拍他的肩，瞥了森森一眼，告状，“她非要跟你坐。” 　　陆辰昱眼睛微眯，饶有兴趣地将注意力转移到森森脸上，语调轻轻上扬：“哦？” 第5章 第五颗糖 　　森森站在过道，脸颊微微泛红。 　　“她非要跟你坐。”这话从韩霖杰嘴里说出来，莫名其妙就变了个意思。 　　这节早自习已经废了，压根没有人看书，所有人都在看好戏。森森感觉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好像在等着看她出糗，这个气氛太尴尬了。 　　“班里就剩两个空位了，陆哥，你不会想把新同学赶去跟老韩坐吧？”赵照坐在第二组最后一桌，双手撑着下巴，笑嘻嘻地开口，“老韩那么大一只，一个人就占了两个人的位置，当他的同桌太委屈了。” 　　教室里极度安静，大家都尽量放低了声音，唯独他的语气轻松又欢快，打破了那种沉闷的气氛。 　　韩霖杰扭头，飞去一记眼刀：“你找死吗？” 　　赵照捂着胸口做惊恐状，大喊：“陆哥，老韩威胁我。” 　　陆辰昱没理会他们两个，眼睛一直看着森森，神情似笑非笑：“你想跟我坐？” 　　森森往韩霖杰那桌瞟了一眼，点头。 　　陆辰昱懒洋洋地站起来，侧过身子，给她留了个空。 　　“谢谢。”森森贴着他钻进去。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她闻到来自男生身上的淡淡草木香，和那天夜里一样，不知道是沐浴液还是香水。她低着头，陆辰昱可以清楚看到一截白皙优美的脖颈，像天鹅，脑子里浮现赵照说过的话。 　　“白得像雪。” 　　雪有这么光滑的吗？ 　　森森刚坐下就听韩霖杰问：“陆哥，你以后怎么睡觉啊？” 　　陆辰昱重重地坐回椅子，背部往后一靠，双手枕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说：“闭着眼睛睡。” 　　“老韩，你就跟个老妈子一样。”赵照取笑他。 　　韩霖杰捶了下桌子，用眼神示意：“出去打？” 　　“别吵了。”陆辰昱皱眉。 　　于是两个人安静了，好戏结束。这么一闹，早自习都快结束了，教室里又开始了嗡嗡的吵闹。 　　陆辰昱趴下来，森森猜想他是不是要睡觉了，要占用多大的空间？她一边想，一边把身体缩在角落，余光瞥见他的一只手伸进了裤袋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忽然，他动作一停，丢了个小物件到她桌上。 　　“你的腿。”他说。 　　森森定睛一看，那是一枚创口贴，她伸手摸了下小腿，刚才没注意是否摔伤。 　　“谢谢。”森森受宠若惊地把创口贴收起来，顿了下，她又说，“只是破了点皮，不严重。” 　　“哦。”陆辰昱勾唇，“还挺耐摔。” 　　- 　　早自习结束的时候，身边的人睡着了，长手长脚的男生不可避免地越过了线。 　　森森被堵在他和墙壁之间，想出去又不敢吵醒对方。正纠结的时候，高雨欣走过来，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男生，问森森：“我帮你带早餐？” 　　“谢谢。”森森把饭卡递给她，很是感激。 　　高雨欣帮她带了吃的回来，森森在上课前吃完，用纸巾把垃圾包好放在抽屉里，趁有机会出去再丢掉。上课铃把男生吵醒，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黑板，大概是终于看清了墙上贴着的课程表，从桌洞里掏出一本物理书。 　　他又把手伸进去，这回掏出来一支笔，整整齐齐地摆在物理书边上。 　　森森以为他要开始学习了，没想到老师开始上课以后，他又趴下去睡了。 　　那本物理书是他的枕头。 　　当然，比起在后面激情打游戏的韩霖杰来说，他的表现算很不错了。 　　还有赵照，昨天他没来，森森进行了总结，原来昨天一天的清静都是她赚来的，原因是他太能聊了，好像对什么是都很感兴趣。男生在聊球赛，他凑过去搭话，前桌女生在看美剧，他还问人家拿耳塞，一颗大脑袋往前塞，吵着要一块儿看，还分析剧情。 　　万幸的是，大部分人不会故意影响同学，这是少爷小姐们的基本教养，至于那些小吵小闹，老师基本不会管，不管教室多么吵闹，只要还能讲课，他们就会无视一切讲下去。 　　森森感受到了，在这个班搞学习，难度有点高。 　　陆辰昱睡眠很浅，经常被铃声吵醒。森森就趁这个机会出去，快速擦完黑板回来。他每节课都会换一本书放桌上，从来不翻开，和那支笔搁一块儿，搞得很有仪式感。 　　森森进出座位的时候难免会碰到桌子，几次把那支笔撞歪了，陆辰昱都臭着一张脸把它放回去，眼底的情绪一次比一次烦躁。 　　直到—— 　　森森再一次让那支笔离开原来的位置，他抽出那只一直插在裤袋里的手，慢慢把笔捡回去，认真摆好，和课本形成平行线。 　　他的呼吸变得极缓，有点生气的前兆，手指活动了一下，咔咔咔，骨节轻响。 　　指间的绷带换成了创口贴，但依然显眼。 　　森森赶紧道歉：“对不起啊。” 　　她声音又甜又软，实在教人不好发脾气。 　　陆辰昱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你每节课都进进出出的干什么？” 　　森森一噎。 　　原来这位大哥从来没注意到她在干什么，也就是说，大哥并不知道今天是他们两个的值日。 　　她正想着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他，前桌的林芊蔚转过来，好心提醒：“陆辰昱，今天是你和森森的值日。” 　　陆辰昱眼睛眯了一下，半晌，终于有了点反应：“嗯哼？” 　　“她要出去擦黑板，你别跟人家生气。”林芊蔚说完，把手机递给森森，很自然地切换话题，“森森，你早上去倒垃圾的时候摔跤了？贴吧里有人发了照片，说你碰瓷陆辰昱。” 　　森森看到一张模糊的照片，那个人明显是想拍陆辰昱，把他的大长腿拍得特别好看，相比之下，摔跤的她就像个小丑。 　　“要帮你辟谣吗？”林芊蔚说，“我贴吧等级13。” 　　森森抿抿唇，瞥了毫无反应的陆辰昱一眼，细声细语地说：“不用啦。”她不知道为什么林芊蔚突然变得这么好心，又加了句，“谢谢你啊。” 　　“没事。”林芊蔚说。 　　- 　　下午放学，森森轻言细语地跟陆辰昱说，要出去。 　　他起身让开，看着小姑娘拎个桶下楼打水。赵照上来想勾他肩，嘴里喊着：“陆哥，打球吗？” 　　陆辰昱伸腿阻止他上前，说：“我做值日。” 　　“为什么？”赵照说，“你为什么要做值日？” 　　“轮到了就做。”陆辰昱懒得跟他解释。 　　韩霖杰瓮声瓮气地开口：“别做了，让你同桌去做。” 　　赵照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有点不敢置信：“老韩，那是个女生！” 　　韩霖杰：“女生怎么了？” 　　“你……”赵照十分鄙视他的情商，放下书包撸袖子，对陆辰昱说，“陆哥，我帮你。” 　　韩霖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毫不客气地说：“赵照，你这个学期跟陆哥走很近啊？” 　　“啊，他帮我怼教官呢。”赵照大大方方地说，“而且我爸让我……” 　　他看了陆辰昱一眼，对方从角落里拿了扫帚和拖把出来，剩下的话没再说了。 　　陆辰昱将清洁工具杵在地上，看着他俩，有些没精神地问：“做么？” 　　“做！”赵照扯开韩霖杰的手，兴高采烈地说，“做完值日去打球啊。” 　　一条好不做作的舔狗，韩霖杰有点无语，但看他俩都动手了，他也没呆坐着，上去拿了个簸箕。 　　教室里除了他们，就只剩下几个人，假装在做自己的事，其实耳朵竖得老高，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全听进去了。冷不防看见陆辰昱举着扫把过来，同学们跟见了鬼似的，一个个飞快地离开了教室。 　　森森拎着水回来的时候，看见教室里所有的椅子都翻起来了。黑板擦了，地面干干净净的，三个男生倚在后门说话。她一愣，赵照冲她挥手，热情地说：“新同学，我们等你好久了。” 　　“等我？”森森十分讶异。 　　“等水。”韩霖杰挥舞着一根拖把上来。 　　森森不知所措地让开，两个男生粗暴但高效地开始拖地，搞得地板湿漉漉的。她正想说什么，看见陆辰昱一晃一晃走上来，歪头吩咐：“你回去。” 　　“今天是我……我们做值日。”森森说。 　　“嗯。”陆辰昱还是那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又说，“你回去。” 　　森森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那……你们扫地，我去倒垃圾，大家分工合作。”她稍稍提高音量，冲另外两个男生说，“谢谢你们啊。” 　　陆辰昱走开了。 　　搞完卫生，森森把清理出来的垃圾装进袋子里，下楼去扔了。赵照伸了个懒腰，又来怂恿陆辰昱：“打球去吧，打球去吧……” 　　韩霖杰：“去么？” 　　陆辰昱整理好课本，点头：“好。” 　　三个人下楼，远远看见一个别班的男生拦在森森面前，紧张又腼腆地递了封信给她。森森先是被吓了一跳，很快就红了脸，很礼貌地用双手接过，还冲对方说了谢谢。 　　男生羞涩地跑开了。 　　陆辰昱眯着眼看着这一切，赵照突然贱兮兮地说：“你们说，新同学这么漂亮，她的人气会不会超过陆哥啊？” 　　韩霖杰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人推开，不耐烦地说：“关你什么事啊。” 　　赵照又死皮赖脸地凑到陆辰昱身边，继续先前的话题：“我就说说嘛！新同学不但长得漂亮，说话又软又甜，而且对每个人都那么温柔有礼貌，书上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啊，对了，‘如沐春风’！我爸说，这种女孩最适合娶回家做老婆了。” 　　韩霖杰有点不可思议：“你看上人家了？还要娶回去做老婆？” 　　“没啊，我就算看上也不能怎么样，我爸说了我的命运就是联姻，不能早恋，以免影响未来媳妇对我的印象。”赵照叹息，“森森妹子太软了，刚那个男生很不怎么样嘛，她都笑得那么甜，她未来男朋友得多幸福！” 　　“你爸真是……”韩霖杰又是一阵无语。 　　他们边说话边往侧门走，一颗球在几个人手里来回弹跳。前面是宿舍区，四周绿化很好，除了林荫小道还有几个球场。韩霖杰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还没进去，赵照手里的球飞了出去，没入树丛。 　　陆辰昱离得近，主动过去捡，手指刚摸到球，就听见有人在撕什么东西。 　　他抬头，看见一个身影纤细的女生站在隐蔽的垃圾桶前，动作利落地撕一封信，神情淡漠和“温柔”这个词相差甚远。 　　刚刚面带笑意收下的表白信，尽数在她指间化作了纷飞的碎片。 　　她把碎纸丢进垃圾桶，刚两步又回去，从口袋里掏出个创口贴，一并丢进去。做完这一切，她往四周看了看，没人，脸上慢慢恢复一贯的笑容，脚步轻快走向宿舍楼。 　　陆辰昱站在一棵树后，指尖运球，速度飞快。 　　刚刚赵照说什么来着？春风？ 　　哦。 第6章 第六颗糖 　　森森下楼的时候，宿舍的人都没醒，跑完步去吃早饭，食堂的人也不多。在这个学校，她要不抓紧就慢慢废了。幸好明德请的教师都不错，讲课清楚明白，见她对学习上心，也会多花时间指导。 　　森森还以为教室没多少人，结果一上楼，走廊里冲过来一个女生，二话不说就往她怀里塞了个东西。 　　“请帮我把这个转交给陆辰昱！拜托了！”女生双手合十。 　　“哎，同学。”森森赶紧叫住她，“我跟他不熟，你还是亲自跟他说比较好。” 　　女生摆摆手：“我知道你是他同桌，贴吧上都说了，他还帮你做值日！帮帮忙吧，谢谢了！”说完，她捂着脸羞涩地跑了。 　　森森在心里叹气，什么叫帮她做值日？难道他以前都不用做值日的吗？ 　　她进到教室，打开课本准备背书，忍不住拿出手机搜了一下学校贴吧。果然，上面有很多人在八卦她的身份。昨天做值日的时候，外面总是有几个女生在走来走去，现在她知道她们在干什么了。 　　陆辰昱是第一节课前到的，后面跟着俩跟班，晃晃悠悠进门。森森感觉他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全班没人比他更困了，难道他晚上都不睡觉的吗？ 　　许思浩蹦跶过来，尽职尽责地提醒：“韩霖杰，你今天跟第二组的同学做值日。” 　　韩霖杰额角青筋直跳，昨天刚拖了地，今天又来！ 　　“哈哈哈哈！”赵照指着他笑，“新同学来了以后，你跟昱哥的值日排不到一起了！” 　　“你们今天是三个人一起，人多力量大，会轻松很多！”许思浩拍拍胸脯，激情鼓舞，“加油！韩同学！” 　　赵照学舌：“加油哦韩同学！” 　　韩霖杰扔了本书过去。 　　后排同学在打闹，森森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手工饼干，用精致的塑料袋包着，外面系了蝴蝶结，满满的少女心。她把饼干放到陆辰昱桌上，轻轻开口：“这是一个女生托我转交给你的。” 　　陆辰昱正面无表情地发呆，闻言，看都没看桌上的礼物一眼，转过头，一脸冷漠：“谁让你帮我收东西的？” 　　他眼神凌厉，声音冰凉，森森怔住。 　　“对不起。”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她有点不敢看那双眼睛，低声说，“她把东西塞给我就走了，我……我下次不会了……” 　　啪！ 　　不大不小的动静让全班人看过来。 　　几乎就在森森的话音落下那一刻，陆辰昱抓起那包饼干扔了出去，抛物线划过整个教室的上空，落在垃圾桶里。 　　同学们有些诧异，昨天他对森森态度还挺好，今天怎么就发脾气了。 　　森森感觉脸有点烧，但不管怎么说，那包饼干在她抽屉里放了一个早上，每一颗都是完美无瑕疵的，还能闻到又香又甜的奶味，他居然看都不看就扔了。森森垂下头，声音讷讷：“那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安静的教室里，每个人都听出来她的声音在轻轻颤抖。 　　“呵。”他发出一声冷笑，满含讥讽。 　　森森感觉自己就像个没读懂空气的ky精，赶紧闭嘴了。 　　陆辰昱偏头，瞥了那张白皙无暇的侧脸一眼，觉得十分好笑。 　　还挺能装。 　　- 　　森森一上午都没离开过座位。他在睡觉，她不敢吵他。早上那件事后，她感觉全班人看她的眼神都变得诡异，她想忽略掉那种被人审视和探究的视线，但那种感觉就像是粘在皮肤表面的一层油，黏黏稠稠的，根本去不掉。 　　克里斯来上口语课，他让同学们两两一组介绍彼此。森森看了一圈，陆辰昱在睡觉，韩霖杰在打游戏，林芊蔚的同桌在做题，并不参加互动。 　　森森探出身体，小声地问：“林芊蔚，我可以跟你一组吗？” 　　林芊蔚没反应，像没听到似的，森森想再喊她一次，却见她拍了同桌的男生一下，说：“喂，弟弟，我们来做口语练习。” 　　森森心想算了。 　　但克里斯偏偏点了她：“森森，请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搭档。” 　　森森有些局促地站起来，克里斯的表情充满期待，不断用眼神鼓励她勇敢开口。 　　“Sorry.”森森很抱歉。 　　看得出来克里斯是有些失望的，但考虑到她的搭档是陆辰昱，没有再为难她。森森坐下来，不自觉就走神了，这是她入学以来，第一次在课堂上表现得这么差劲。 　　下了课，森森磨磨蹭蹭留到了最后一个。高雨欣先她一步走出教室，森森喊了一声，本来想跟她说让她先回宿舍，但高雨欣压根没打算和她一起走，恍若未闻，径自走了出去。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森森有点发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初中毕业，离开上个学校的时候，她想以后肯定不会比从前更坏，但事实证明，自从进入明德国际学校，她的剧本就一直是困难模式。 　　做值日的同学开始搞卫生了，森森收拾好东西去食堂吃饭，独自走到校园里一个没人的角落。这是她昨天踩点的时候发现的，明德的投资人很多，学校时不时就可以扩建一下图书馆或者体育馆，相应的，很多旧的建筑会被拆除。 　　森森昨天发现一栋拆了一半的老旧职工宿舍，离学校围墙不远，附近拉了警戒线，很多建筑垃圾，看着有点脏，平时没什么人会来这里。 　　因为开学，工程暂停了，这种楼还有一大半的宿舍是完好的，但由于长时间没有人来，里面又黑又潮，即使有人在这里搞什么秘密活动，也很难被发现。森森弯腰进入警戒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找首歌来听。 　　“嘴巴还挺严实，把自己当烈/士啊？看我怎么撕开你这张嘴！”一个尖细的女声很突然地响起。 　　森森吓了一跳，赶紧躲在墙后，悄悄探出头，看见危房另一边站着几个穿校服的女生。 　　有个矮小的女生被她们围在中间，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但森森却将她认了出来。 　　她们班的，更确切地说，是她们宿舍的。 　　领头的女生示意了一下，立即有两个人上前抓住那个女生的胳膊，逼她把脸露出来。领头的女生捏着她的下巴，笑得有些渗人：“说，你都看见什么了？” 　　那个女生没吭声，眼神像看垃圾一样。 　　啪啪！领头的那个女生毫不犹豫扇了两个耳光过去，把她的脸打向了一边。 　　森森差点尖叫起来，连忙伸手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你到底说不说，啊？”领头的女生有些不耐烦了，揪住那个女生的衣领向后推了一把。地上到处散乱着碎砖和石块，一不小心就会摔跤。那个矮小的女生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住，重重摔倒在地。 　　“哈。”其他人发出几声笑意。 　　领头的女生走上前，抬起脚，作势要往那个女生脸上踩。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冷笑着：“最后一次机会，说。” 　　看到那人狰狞的表情，实在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学生，森森开始冒冷汗，这个场景让她有点呼吸不过来了。突然，她的余光落在地上的一块红砖头上，那一瞬间，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她一把捡起那块砖冲到那群女生面前。 　　“滚。”她声音颤抖。 　　“艹，你谁啊？”领头的那个女生没想到有人藏在附近，难免有点惊慌。 　　其余几个女生围在她身后，颇有点气势。 　　森森只有一个人，如果仔细观察，她的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知道，这种事不能继续发生！ 　　而且，地上的那个女生正发出痛苦的喘息，如果她退缩了，这个女生就会被欺负到死，就像她曾经遭遇过的那些事一样。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森森缓缓扬起手里的砖头，用无比冰冷的眼神看着那些人，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她的个头占了优势，还是那些女生被她眼里的那股狠劲震慑到了，她们面面相觑，露出了犹豫的表情。这时，有个人凑上来，在领头的那个女生耳边说了点什么。 　　“呸。”领头的那个女生瞪着森森，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森森回以同样凶狠的眼神，坚决没有后退。 　　两边继续对峙，终于，领头的那个女生冷笑了下，隔空点点森森的眼睛，有点走着瞧的意思，带着其余人走开了。 　　她们一走，森森的腿就软了，小腿不住地打颤，手里的砖头“啪”的掉下来。 　　“唔……”地上的女生没忍住，呻/吟了一下。 　　森森回头一看，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害怕和恐惧的情绪逐渐上涌淹没了她，眼泪情不自禁顺着脸颊滑落。她用手背抹掉，蹲下身，将那个女生从地上扶起来。 　　那个女生抬头就看见她湿润泛红的眼睛，愣了下。 　　森森垂着头，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反应似的，低声说：“先离开这儿。” 　　女生似乎有点犹豫，过了一会儿，还是把手交给森森，让她扶着走出去。 　　天幕暗下来，两个女生互相搀扶着离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从角落里走出来。 第7章 第七颗糖 　　“老韩怎么回事，一个值日做这么久！”赵照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有些纳闷，“陆哥，你站这儿干嘛？不是说好去宿舍楼那边的篮球场等吗？” 　　陆辰昱站在拆了一半的老旧职工宿舍楼前，单手插着裤袋，目光幽深。突然，他眼角微动，往前走了几步，从一堆凌乱的建筑垃圾里捡起一个东西。 　　赵照跑过去，嘴里喊着：“什么东西？给我看看！咦，还挺好看的，女生的么？” 　　陆辰昱手里捏着个小小的面具，黑色绒面的，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周边镶着细细的水钻。造型简单，材质也很一般，比不得赵照在舞会里见过的奢华假面。 　　但，那双美丽又神秘的眼睛依然给人感觉很魅惑。或许在人们的认知里，狐狸就是这么特别的一种妖精。 　　“舞会面具？”赵照抓抓头发，不解地说，“谁会带这种东西到学校里来啊。” 　　陆辰昱没说话。 　　韩霖杰从教学楼那边跑来，赵照看见了，招手喊他过来。 　　陆辰昱顺手将面具塞进口袋里。 　　- 　　女生叫温娅，无论在班级还是宿舍，几乎都不怎么说话。森森在她面前碰过钉子，但没想到她会遇到这种事。 　　“去医务室吧。”森森看她两边脸颊都被肿了，小腿也擦破了皮在渗血，有些于心不忍。 　　“我不去。”温娅很拧，“那里有老师。” 　　“那怎么办？”森森说，“你的伤总要处理。” 　　“先回宿舍。”温娅说，靠近宿舍区，又把森森推开，“你去上课，我一个人可以。” 　　森森摇头：“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温娅没说话，看着嬉闹的女生宿舍。森森明白她的心情，和她在附近等了一会儿，直到晚自习铃响，同学们都出去了，两个人再上楼。森森挡在温娅身边，不让宿管阿姨看见她身上的伤，编了个谎：“老师，同学肚子疼，我送她回来休息。” 　　温娅行动不便，身体微弓，看起来的确很像肚子不舒服。 　　宿管阿姨不疑有他，放她们上去了。 　　“你不打算告诉老师？”进了宿舍，森森让温娅坐下，压低声音说话。那些人的行为属于校园欺凌，而且程度很严重，森森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她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温娅一脸警惕：“不关你的事。” 　　森森明显感觉到对方不信任自己，不再多嘴，翻箱倒柜找到棉签和创口贴，一并拿到温娅面前。她不说话了，温娅反倒一直盯着她看，两人对视一眼，她哑着嗓子开口：“为什么帮我？” 　　森森神色平静：“难道看着她们欺负你？” 　　温娅高高肿起来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迟早轮到你。” 　　森森来学校不到一个星期，多少感觉到了这里的氛围不同于一般的学校，但她目前没有得罪任何人，温娅凭什么断定她会有同样的下场？她端了凳子在温娅面前坐下，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为什么？” 　　温娅上上下下扫了她几遍，慢慢开口：“你是陆辰昱同桌。” 　　森森直视那张微微变形的脸，把棉签取出来递给她，问：“为什么我是他同桌就会被欺负？因为他长得帅？” 　　“帅……”温娅用棉签沾了下嘴角的血迹，忍不住“嘶”了声，语气玩味，“你觉得他帅吗？” 　　森森点头：“嗯，很帅。”平心而论，陆辰昱应该是她见过的最帅的男生，五官精致无可挑剔，虽然总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但这种慵懒的感觉更让他添了一份不羁的气质。 　　像她们这个年纪的女生，有多少人能忍住不对他动心？所以森森特别理解，其他女生因为陆辰昱而对她心生敌意。 　　“帅只是一个方面。”温娅拿过镜子来照，小心擦去脸上的血痕，顿了一下，说，“你今天帮了我，作为交换，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其实森森并不是很想了解这些，比起这类信息，她更关心温娅的腿伤。在她说话的时候，森森蹲下来，把她裙子撩上去一点，看着那一片血渍，她皱起了眉头。 　　“陆辰昱从初二就在明德了，我们是一起从初中部升上来的，每次开学校长都会亲自去接他，我们学校有钱人很多，只有他是这个待遇。据我观察，学校不会管他做任何事，就像这次军训，他当众推倒教官，结果那个教官被辞退，而他只是思过几天就回来了。还有韩霖杰，原来是我们学校的刺头，陆辰昱来了以后，把他收得服服帖帖。韩霖杰什么都听他的，帮他打架，替他出头，他们两个应该很早就认识，但除了韩霖杰以外，其他同学都不知道陆辰昱是什么来头。” 　　森森想到那天林芊蔚跟自己打招呼的时候，直言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他们是不是对每个同学的家境都很清楚？ 　　“我们学校少爷小姐之类的很多，这些人家里交际面广，要想查一个人的背景，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你看那个林芊蔚，几乎知道我们班上每个人家里是干什么的。”温娅低下头看蹲在地上的森森，顿了顿，“陆辰昱是个例外，他一直神神秘秘的，你要想顺利读完高中，最好跟他保持距离。” 　　森森听她说的，有点难以理解，他们只是中学生，彼此之间不就只有同学关系？陆辰昱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儿去？莫非他是领导人的儿子？又或者，他姓陆，是国民爸爸陆廷海的儿子？就算是，那又怎么样？ 　　不过她想明白了，估计陆辰昱就是因为这点神秘成为了很多人眼里的香饽饽，而她就坐在香饽饽边上，容易遭人眼红。还有一个原因温娅没说出来，那就是森森确实长得好看，陆辰昱是公认的校草，全校女生的心上人，没几个女生会想看到她坐在陆辰昱身边。 　　森森不想掺和进这些事，只想安心毕业，然后出国，离开森茉丽。她站起来，对温娅说：“你的伤口需要消毒，还有脸，得消肿。我去给你买点药回来。” 　　“喂。”温娅喊她。 　　森森回头。 　　温娅对上那双柔美的眼睛，视线有些闪烁，表情不太自然地说：“谢谢。” 　　森森莞尔一笑，那瞬间，温娅仿佛被门外的月光闪了一下。 　　- 　　森森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向值班老师请了假，温娅不想被老师知道受伤的事，所以她没去医务室，准备去校外。到了校门口，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高雨欣说过，住校生不能在晚上离开学校，何况她连校牌都没有。 　　森森忘了跟老师要假条，只好去求警卫室的保安：“叔叔，我有急事，您能让我出去一下吗？我保证很快就回来。” 　　她秀眉微蹙，两只大大的眼睛含着水光，显得特别楚楚可怜，任谁见了都会心软三分。 　　保安不得不移开视线，轻咳一声：“去找你们老师要假条。” 　　森森的卖惨大法不起作用，一脸丧气地往回走。她不知道怎么跟老师解释要去校外的事，刚跟宿管阿姨撒了谎，难道又要……正想着，耳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哎，新同学，好巧啊！” 　　森森循声看去，脚步一顿。 　　三个人从操场方向过来，赵照一脸嬉笑，把书包拎在背后，吊儿郎当的，像日本漫画里的少年。 　　察觉到一双淡漠的眼睛扫过来，森森下意识垂下眼眸，避开他们的视线。 　　“好巧。”她微笑，声音柔柔的，“你们要回家了吗？明天见哦。” 　　虽然说的是“你们”，但其实她只跟赵照说了话，说完也没打算停留，径自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没曾想，有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开口。 　　“要出去？” 　　森森停下脚步。夜风轻拂，她能闻到从他身上飘来的味道，有淡淡的汗味，混合着若有似无的草木香。 　　她没有立即回答，不仅是因为听了温娅说的那些话，还有他今天看她的眼神，那么冷漠，就好像在说，如果她再有什么地方惹他不高兴，就会被不留情面地教训。 　　他今天莫名其妙的讥讽，森森感觉在他眼里，自己的种种举动十分可笑。 　　就是那种总想碰瓷他的，没有自知之明的女孩。 　　森森沉默了一会儿，装作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他，下一秒，有个东西从头顶落下来，圈住她纤细的脖颈。 　　她一怔。 　　还带着男生体温的绳子碰到她脖子上的皮肤，那一片就像突然烧灼起来了似的。她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没有动，浑身上下都因脖子上这把火而烧得僵硬。 　　另外两个男生看得有点呆，陆辰昱脚步不停，直接越过了森森。 　　“走了。” 　　“哦。”赵照反应过来，快走两步追上他，“陆哥，你没有校牌，明天怎么进来啊？” 　　韩霖杰冷哼，接着，陆辰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淡淡地问：“我进不来？” 　　赵照抓抓头发，似乎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好笑，于是又换了个话题。 　　三个男生渐行渐远，森森恍恍惚惚的，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她慢慢伸手，抓住那块垂下来的校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名字。 　　陆辰昱。 　　挂在她胸口。 第8章 第八颗糖 　　森森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忐忑不安地去买药。顺利进了校门，她立即把校牌取下塞进校服裙的口袋里，生怕被任何人看见。她不但买了药回来，还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坨冰块，温娅忍不住问：“你去哪儿了？” 　　“学校外面的药店。”森森解释，“冰块是找冷饮店的老板拿的。” 　　“你怎么出去的？” 　　森森找来毛巾包冰块，闻言，动作一顿，轻声说：“我跟老师请假了。” 　　温娅知道她是个乖学生，撇撇嘴：“耽误你上晚自习了。” 　　“没关系，你先上药。”森森拿出一本习题集向她示意，“我可以在宿舍里做题。” 　　温娅：“……” 　　森森帮她把伤口消毒、擦药，贴上绷带，再把包好的冰块给她用于脸部消肿，收拾好残局以后真的坐在桌前做题。温娅一边按摩脸颊一边瞅着她，两个人都没说话，直到下了晚自习，另外两个人回宿舍，也没有更多的交流。 　　苏绮夏和高雨欣似乎没注意到温娅受伤的事，或者注意到了，但没在意。 　　睡觉的时候，森森把挂在床边的校服裙拿上来，放在枕边。大概是她一直惦记着口袋里的校牌，迟迟难以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在梦里看见陆辰昱那张冷酷的脸。 　　她梦到校牌丢了，那位神秘的同桌大佬转过头来，冷冷地质问：“丢哪儿了？” 　　他离她那么近，发脾气的时候尤其吓人。 　　森森从梦里惊醒，在24°的空调宿舍里出了一身汗。她下意识摸了下枕头边的校服裙，在口袋里摸到了四四方方的校牌，定了定神，再次闭上眼睛。 　　- 　　第二天醒得有点迟了，没赶上晨跑，森森去食堂买了早餐带到教室。陆辰昱当然没来，韩霖杰和赵照也没有，她一小口一小口吃完早餐，开始背诵单词。 　　不知怎么的，她今天特别容易走神，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快下早自习的时候，有两个外班的女生进来，径自走到温娅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温娅站起来，冷着脸地把手机交给她们。 　　“靠，风纪部的人有毛病？”林芊蔚不情不愿地把粉底盒收起来，嘴里嘀嘀咕咕，“突然来检查什么玩意儿。” 　　森森发现有学生会的干部进教室了，一抬头，刚好和其中一个女生的视线对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森森觉得她们似乎认识自己。 　　林芊蔚发现那两个干部往这边看过来，更加不爽，小声地说：“靠。” 　　“那位同学。”领头的那个女生用下巴点了点森森，站在讲台前喊，“你的校牌去哪儿了？” 　　教室里的人本来就不多，她这一喊，所有人都停了自习。森森有些局促地站起来，轻声说：“我的校牌还没有做好。” 　　“安晴同学，我作证。”许思浩从座位上站起来，帮她解释，“森森同学是刚刚来我们班的，校牌和学生证都还没发下来。” 　　“这样啊。”安晴没什么表情，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温娅，对许思浩说，“今天你们班有同学在自习课玩手机，本周操行分扣2分，希望大家以此为戒，互相监督，共同进步。” 　　许思浩看了看其他同学，没有好好学习的大有人在，但安晴她们却像没看见似的，但他不好说什么，老实点头：“哦。” 　　安晴：“近期会有领导来学校参加，请班长重视这个问题！” 　　许思浩摸摸脑袋，继续点头：“哦。” 　　森森观察了下其他人的反应，好巧不巧，她乱瞟的视线又和安晴对上了，不觉一怔。 　　“这位新同学……”安晴开口。 　　教室门口来了一阵脚步声，两个人影晃进来。 　　“哟，安晴。”赵照看见讲台前站着两个人，十分热情地跟她们打招呼，“干嘛，来检查纪律啊？” 　　安晴皱眉：“赵照，你迟到了。” 　　赵照嬉皮笑脸：“别这么严格嘛，大家都是好朋友，别扣我们班的分哦。” 　　他站在原地和安晴说话，对方的目光却直接越过他，落在后面的陆辰昱身上。 　　“陆辰昱，你今天来这么早？”安晴问。 　　陆辰昱像没听见似的，推了一把赵照让他把路让开，众目睽睽之下，安晴脸上有点挂不住，忍不住喊：“陆辰昱！你没戴校牌！” 　　陆辰昱停步，有些不耐烦地回头。 　　安晴被他的眼神一吓，有些拿不准是否要招惹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大着胆子说：“你没戴校牌，你们班要扣分的。” 　　陆辰昱眼睛微眯，薄唇动了动，正要开口。 　　忽听一个细细的声音喊：“陆辰昱。” 　　他慢慢转头，看过去。 　　纤瘦的女生从椅子下钻出来，双手捧着他的校牌，冲他柔柔地笑：“你的校牌掉了。” 　　陆辰昱那双没什么精神的眼睛渐渐清明，盯着森森看了两秒，踱步过去，从她手里拿过校牌，不轻不重地扔在桌上，背靠后排桌子，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安晴。 　　“你扣。”他十分吝啬地吐出两个字。 　　“陆同学！”许思浩表情绝望地捂脸。 　　安晴看了看陆辰昱，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森森，半晌，脸上挤出一个笑：“原来你的校牌掉了，下次注意。” 　　“安晴，看在我们曾经的幼儿园情分上，今天我班上有什么违规的现象，你就当没看见呗。”赵照笑眯眯地凑上去。 　　“赵照，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安晴想呵斥他又不敢太大声，表情臭臭的。 　　“通融一下呗，下次请你去玩。” 　　“别靠过来！”安晴凶他，“干嘛呢你！” 　　“我这不是跟你求情嘛。”赵照半推半赶，把两个女生带出教室，“我们班一周就没几分剩下，别扣啦，去别的班吧……” 　　他把两个女生哄着走远，教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她们今天干嘛来我们班检查？” 　　“我们学校一直就是这样，学生会就是个摆设，突然装什么呢！” 　　“是不是有人得罪她们的人啦？” 　　森森看了温娅一眼，安晴她们走后，她就在桌上趴下了，一动不动的。森森坐下，不一会儿，身边的男生也坐下了，拿起桌上的校牌把玩，很无聊的样子。森森的眼睛虽然盯着桌上的英文词典，但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而对方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懒懒的，仿佛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陆辰昱，昨天谢谢你了。”森森侧过头，轻声对他说话。 　　他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 　　昨天凌晨睡的，陆辰昱困得要死，睡了一会儿又被下课铃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身边的女生在翻找东西，动静有点大，把桌洞里所有的书都翻出来了。 　　“丢东西了？”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开口问，声线沙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森森好像有点紧张，又把书塞回去，像在掩饰什么似的：“没有。”见他醒了，她清了下嗓子，礼貌地说，“能让我出去一下吗？” 　　陆辰昱听到她没有以后就把头埋胳膊了，正要眯眼她又开口了，轻言细语的，像一阵柔柔的风吹过，耳朵眼里有点痒。 　　他扶着课桌起身给她让位置，困乏的目光粘在她身上，心里有点不爽。 　　——她为什么要在人前装得那么小心？不累么。 　　他的目光仿佛是有重量的，森森自然感觉到了，低着头跑出教室。她去了一楼的卫生间，上完厕所出来，门突然打不开了。她心里咯噔一下，试着用力一推，感觉有人堵门。 　　她用尽全力推开一条缝，只能看见一点校服的影子，门又迅速合上了。 　　谁？ 　　森森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用力拍门，外面的人发出了短促的笑声。没过几秒，森森感觉头顶一片凉意，一杯水从头而降，把她的头发、校服都淋湿了。 　　就在这时，刺耳的铃声响起来，外面的人松开格子间的门，大笑着跑出去。 　　森森僵硬地站了一会儿，推开门出来，从镜子里看到衣服湿了一大片，头发也湿了一半，连发尾都在滴水。她环顾四周，卫生间没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委屈涌上心头。 　　又开始了么……这种事情。 　　胸口剧烈起伏着，却又不知道要向谁发泄这股愤怒，森森握紧双拳，深吸一口气，费了好大劲才把身体里的火气平息。 　　她站在镜子前冷静了一会儿，跑出去的时候撞到个男生，对方“哎”了一声，森森不想被人看见，低着头，一门心思想回宿舍换衣服，完全没注意。 　　不知道刚才的事有没有本班同学参与，但她不能不去上课，换好衣服回教室，课都上一半了，森森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喊：“报告。” 　　老师和全班同学都看看过来，她脸颊微红，十分窘迫。 　　“干什么去了？”化学老师并不像克里斯那么好说话，挺着个大肚子，表情干练，板起脸来跟巫婆似的。 　　“对不起，老师。”森森顿了顿，避免和其他同学的目光接触，结结巴巴地说，“我……刚刚有点事。” 　　老师上下打量她一番，冷着脸说：“进来。” 　　森森跑进教室，走到座位前发现陆辰昱睡得连脸都看不见了，压着声音喊：“陆辰昱。” 　　人没反应。 　　“那个女同学，你还不赶紧坐好！”化学老师有点生气。 　　森森感觉前后左右的人都在看自己，加上先前被人捉弄，不觉有点恼怒，用力推了正在睡觉的男生一把。 　　陆辰昱被一股大力吵醒，抬起头来的一瞬间，眼神里散发出来的暴怒之意像是把人杀死。 　　森森也有点窝火，实在没法给什么好脸色，板着脸说：“我要进去。” 　　她在那边磨蹭，老师终于也火了，把白板笔一扔，怒道：“你们班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不听讲就算了，现在连基本的课堂礼仪都不遵守了吗？各位少爷小姐们，不想上课就别来学校！天天赖在这里不学习，像什么话！……” 　　陆辰昱掀了掀眼皮，瞥见讲台上的老师抱着大肚子骂人，把心里的火气强压下去，侧过身子，让森森回座位。 　　森森还没在老师面前这么丢脸过，魂不守舍的，差点哭了出来。 第9章 第九颗糖 　　化学老师足足骂了他们五分钟，没有指名道姓，言语之间充斥着失望的情绪。学生们没有半点受影响，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化学老师月份有点大了，许思浩担心她身体，偷偷给克里斯发了短信，于是下课的时候，他们看见克里斯亲自来接人。 　　“看王老师那个担心的样子，要么就别让她来给我们上课了，天天那么大脾气。”林芊蔚吐槽，“万一出了什么事，不会让我们赔她个孩子吧？” 　　森森才知道，这个严厉的化学老师是克里斯的老婆，两个人是大学同学，老公的中文名还是根据她取的。和热情大方的克里斯不同，化学老师王怡清是个行事作风都很干练的酷girl，据说连学校领导都有点怕她。 　　王怡清老师花了五分钟骂人，二十分钟讲课，临下课前还给他们布置了作业。森森自闭了一整节课，老师走了以后，又默默把上课的内容复习一遍。 　　“陆哥。”韩霖杰戳了戳陆辰昱的背，沉声，“你要不要跟我换个座位？” 　　陆辰昱被王怡清老师吵得没睡好，正困得打呵欠，闻言，淡淡瞥他一眼：“你挡我看黑板。” 　　“我可以趴下。”韩霖杰是个能屈能伸的男子汉。 　　“陆哥要换座位吗？”赵照耳朵很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兴奋地凑过来，“老韩你太大只了，坐哪儿都跟变形金刚似的，太影响别人。陆哥可以跟我坐啊，换到我们那组去。” 　　“你太吵。”陆辰昱毫不留情地说。 　　“那我跟你换，我跟森森妹子坐，你坐我那儿去。”赵照往自己座位一瞅，压低声音跟他们说，“我同桌拿了家里的钱炒股，每天自己吓自己，都快得心脏病了，没工夫烦别人。” 　　“你不要坐过来。”韩霖杰一脸嫌弃，“影响我玩游戏。” 　　“我跟你开黑啊。”赵照一点都不介意，“我技术很好的，带你躺赢。” 　　“我艹，你撒泡尿照照脸！” 　　两个人吵吵闹闹，当事人莫名其妙就脱离他们的话题中心了。陆辰昱没有表态，继续睡觉，不过附近的同学都知道了这件，陆辰昱想换掉同桌。 　　那么漂亮的女生当同桌都不行，他真的……挺难搞。前桌的林芊蔚转过身来，看了埋头写作业的森森一眼，欲言又止。 　　森森跟往常一样，全部精力都在学习上，好像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如何把这个方程式配平。那些话语就像隔了一层隔离罩似的，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 　　下午最后一节课前，学习委员来收作业了。 　　“同学，交一下化学作业。”学习委员把作业本堆在陆辰昱桌上，本子的棱角把他睡觉压出来的呆毛都挤扁了，还碰歪了桌上的一支笔。 　　森森将作业本递给他，学习委员接过，整整齐齐放好，接着催：“陆辰昱，交一下化学作业。” 　　陆辰昱被作业本戳到额角了，皱了下眉。 　　“陆辰昱，化学作业……”学习委员弯下腰在他耳边喊。 　　“弟弟你找死啊。”林芊蔚忍不住出声，学习委员是她同桌，班上年纪最小的男生。 　　“他没做。”森森忍不住开口，想让学习委员快点走开。 　　学习委员瞥她一眼，依然把注意力放在陆辰昱身上，继续说：“陆辰昱，把你化学作业本给我。” 　　陆辰昱终于被烦得睡不着，抬起头，一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眼前的小男生，含糊不清地说：“……什么？” 　　“化学作业。”学习委员一板一眼地说，“老师下课前布置的，让大家放学前交。” 　　陆辰昱看了他大概有五秒钟，终于把手伸进桌洞里，掏出一本空白的作业本，随手扔桌上。 　　本子碰到那支歪了的笔，骨碌碌滚动，往森森这边滚过来。眼看着它过界了，森森一把抓住它。 　　陆辰昱的视线扫了过来。 　　学习委员收走那本空白的作业本，又去了最后一桌，对正在打游戏的韩霖杰说：“同学，交一下化学作业。” 　　韩霖杰刚出了速度鞋子，探草丛绕后杀人一系列操作十分麻利，看也不看就从桌洞里抽出一本作业本甩给学习委员。收齐了作业，学习委员终于满意地走了。 　　这时候，森森觉得手里那支笔有点烫。 　　不知道为什么要手贱去碰他的东西，她感觉，他似乎有一点轻度强迫症，很迷的那种。 　　顶着陆辰昱淡淡的视线，森森硬着头皮帮他把笔放回去，和桌上的课本保持齐平，迅速把手收回。 　　陆辰昱的目光落在她皓白的手腕，突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没做作业？” 　　森森微怔。 　　不是，大哥，你有做过哪门课的作业吗？ 　　陆辰昱见她不吭声，心下了然。 　　“你关注我呢。”他说。 　　- 　　最后一节课是克里斯的，他没带教案，一进来就看着全班同学说：“哇哦，你们今天把王老师气得很厉害。” 　　森森还以为他会替王怡清老师教训他们，结果并没有，克里斯兴致勃勃地要跟他们开展增进师生情谊的活动，简单概括为：聊天。 　　“所以，这里有很多同学是在初中就认识的，彼此之间都很了解，我是新加入这个集体的，我对大家没那么了解。但我想成为大家的朋友，想了解你们每一个人。”克里斯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拍手说，“哦，我们还有一位新来的同学，她和大家相处了一个星期，我想知道你们对彼此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森森听到克里斯在说自己，抬头。 　　“森森同学，请你站到这里来。”克里斯热情地邀请她，“和我们分享一下你在这个班级的感受，我们想知道你这个星期过得怎么样。” 　　克里斯的课太热闹，陆辰昱没睡，十分大方地让了空间出来。 　　森森深吸一口气，走向讲台，有些局促地看着大家。 　　克里斯鼓励她：“来吧，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心情。” 　　森森定了定神，说：“我很高兴能够来到一班这个大家庭，认识了很多可爱的同学和优秀的老师。过去的一个星期我过得很开心，我特别感谢热心帮助我的许思浩同学……” 　　平平淡淡的讲述，同学们听起来索然无味。陆辰昱右手支着下巴，眼神失焦，左手搁在桌上，手指一敲一敲，开始走神了。 　　许思浩被夸了，立即站起来，大声说：“森森同学过奖了，帮助新同学熟悉校园生活是我分内的事。” 　　他身边的人开始笑，心想这个讲相声的又开始了。 　　森森没忍住，也跟着笑了一下，说：“那也很谢谢你，热心、正义的Captain。”说着，她顿了一下，突然对上午发生在卫生间的事有点感慨，她其实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学校待多久。 　　低落的表情在她脸上一闪而逝，森森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冲许思浩拍了拍胸脯，朗声道：“亲爱的许思浩同学，我希望你未来能永远像今天这样积极向上，给大家带去力量。” 　　许思浩看到她的表情和动作，伸手摸了摸后脑勺。 　　“哇哦，森森同学学得很像，看来你平时很善于观察别人呢！”克里斯忍不住鼓掌，“你还观察过其他人吗？” 　　“Mr.王，这并不是什么特殊才能。”森森学他的样子摊开双手，脸上做了个表情，笑眯眯地说，“因为我已经和大家相处一星期了呢！” 　　克里斯哈哈大笑，然后摇头，认真地说：“不，我认为这是一种天赋。” 　　或许是她模仿得太像了，同学们来了兴趣，陆辰昱听到后面的韩霖杰说：“靠，还真像。” 　　林芊蔚举手，冲森森喊：“我呢！” 　　森森稍稍想了下，把身子转向一边，伸手撩了下头发，用发号施令的口吻说：“喂，弟弟，我们来做课堂练习。” 　　“噗。”有人笑了出来，林芊蔚有点惊讶，似乎想到了什么。 　　森森又把身子转向另一边，看上去像和刚才的自己对话，神情十分严肃：“不行，我要去收作业了。”然后她比划了个抱着东西的手势，将空无一物的作业本轻轻放在讲台上，看着第一排的某个同学，一板一眼地说，“同学，交一下作业。” 　　“是权俊熙！” 　　她的每个细微表情实在太到位了，被她盯着的那个同学仿佛真看到了学习委员来收作业，身体一个哆嗦，然后忍不住笑起来。 　　权俊熙和同桌林芊蔚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读到了某种情绪。 　　“森森，你简直是个令人惊叹的姑娘！”克里斯欢呼，“你还能模仿其他同学吗？让我们来猜猜他或者她是谁！” 　　森森思考了几秒钟，因为在这个班级里，她熟悉的同学并不多。高雨欣吗？其实除了刚来学校的那两天热情一点，她后来都没怎么搭理自己。森森想着，蹲下身子假装在做作业，偶尔抬头看一眼前方，换了个姿势，继续在桌上写写画画，表情略显阴沉。 　　讨论的声音小了下来，大家一下子没想到这是谁，终于有个人开口：“温娅。” 　　说话的人是温娅的同桌，他这么一说，其他同学们纷纷反应过来，对啊，就是她！温娅平时就不太爱说话，整个人有点阴沉沉的，森森模仿得太像了。 　　温娅原本正认真看着森森，感觉大家的注意力到了自己身上，本能地垂下头，让刘海遮住眼睛。 　　“下一个！下一个！”克里斯兴奋得快疯了，居然吹起了口哨。在他的带动下，全班的气氛都活跃起来。 　　森森想了一下，要说其他熟悉的同学，那就……她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下意识往自己座位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睛。森森鼓起勇气，走下讲台，靠在第一排的同学桌边，右手插在裙子口袋，一脚向前点地，身子歪歪斜斜地站着。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位同学，微微挑眉，用一种听起来很散漫的语气问：“你，要扣我们班学分？” 　　同学僵住，眼前的森森明明是个美丽无害的女生，眼睛里却散发出了某种危险的气息。 　　整个教室都安静了。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名字，但很少有人回头去看。 　　快乐的高中教师克里斯猛烈拍掌，大喊：“哇哦！这是陆辰昱同学吗？” 　　同学们在心里说，是啊，你可快闭嘴吧。 　　“嗤。”后排传来一声轻笑，陆辰昱举起手，很给面子地拍了两下。 　　同学们有点惊愕，没想到本人居然鼓掌了，于是大家也跟着鼓起掌来。 　　全班热烈的掌声。 　　森森在听到那个笑声后心跳开始加快，她匆匆收敛表情动作，冲台下鞠了一躬，又冲克里斯鞠了一躬，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到座位前。 　　陆辰昱见她走来，缓缓起身，没有立即让开道，还伸出一条腿拦在森森面前。 　　然后，他微微俯身，看着森森那张因紧张而生出些许红晕的脸，勾唇一笑。 　　“同学。”他悠悠地说，“你真的很关注我啊。” 第10章 第十颗糖 　　森森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教室里吵吵闹闹，同学们还沉浸在模仿秀的余韵里，陆辰昱的声音仿佛大海里最特别的一束光，明明暗哑低沉，却因充满磁性而跟其他所有人区别开来。数十个人同时在说话，她只听见他。 　　他离得近，森森嗅到他身上那股淡淡草木香，还有轻轻浅浅的呼吸，似乎都飘到了她脸上。 　　森森双手垂在身侧悄悄握紧，胸口微微起伏。 　　这么紧张？ 　　陆辰昱看着她，收敛了玩笑，给她让路。 　　“谢谢。”森森低声说。 　　陆辰昱眯了眯眼，算一算，这是她对他说的第几次谢谢了？ 　　林芊蔚有些兴奋地转过身来，感觉后面两个人的状态有点怪异，但还是忍不住说：“森森，你好厉害，原来你每天都对我们观察得那么仔细！” 　　她连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模仿得那么到位，可见她平时真的有好好把身边人记在心里，林芊蔚对她的好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森森抿了抿唇：“你不介意就好。” 　　赵照在那边捏着嗓子喊：“森森同学，你还没学我！你学我嘛！” 　　森森把脑袋搁在课桌上，转过来冲他挤眉弄眼：“赵哥，你看我学得像吗？” 　　看到她调皮的笑脸，赵照感觉灵魂被击中，捧着心口念叨：“是我是我，原来我这么可爱的！” 　　周围的同学：“……” 　　森森微微一笑，冷不防对上一道特别的视线，陆辰昱不知什么时候转过头来，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她。森森讪讪地收敛表情，老实坐好，恢复成那个三好学生的模样。 　　赵哥是什么东西？陆辰昱觉得辣耳朵。 　　“我又不是老师。”他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森森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克里斯让大家安静下来，声情并茂地开始演讲：“今天是非常有意思的一天，我和大家聊得很愉快，对很多同学有了更深的了解，你们的不同喜好、不同性格，了解得越多，我越能深刻地感受到世界上的每个独立个体都是如此不同。作为你们的老师，我要告诉你们，做自己，坚持下去，这一点非常重要。我尊重每位同学的自由意志，无论你们将来是否出国深造，或是像大部分同龄人一样考取国内的大学；无论你们想发展什么特长，如何安排这三年的高中生活，我都是支持的。我祝愿你们每个人都能按自己的意愿生活，并最终成为一个能给人们带去快乐和积极的影响的人。” 　　克里斯平时就很喜欢长篇大论，大家习惯了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教室里特别安静，每个人好像都在认真听。克里斯没有一个字提到他们上课的纪律问题，还是用些大而空泛的话语来激励学生，大家却觉得他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今天下课的时候，森森明显感觉到了同学们对她的态度有了改变。陆辰昱他们离开的时候，赵照还向她表达了热情的赞颂。森森还像以前那样，乖乖坐在位置上，对每一个过来打招呼的同学报以甜美的微笑。 　　高雨欣走过来，一歪头：“回宿舍？” 　　森森刚想回答她，看见温娅走过来了，于是改口：“我想再看会儿书。” 　　“行吧。”高雨欣似乎有点不高兴，甩头走了。 　　温娅盯着森森，冷着脸问：“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了？” 　　森森没吭声。 　　温娅：“以后离我远点。” 　　她的话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 　　晚自习结束，森森回到宿舍就看到苏绮夏在收拾东西，嘴里哼着歌，心情很好的样子。看见她，苏绮夏难得主动打了招呼：“明天就是星期五了，你们都回家吗？” 　　高雨欣和温娅没说话，森森点头：“回的。” 　　苏绮夏找了几件漂亮的衣服出来，指着墙上的海报说：“我周末去看演唱会。” 　　“在哪儿开？” 　　“上海。” 　　森森“啊”了一下，说：“你真的很喜欢他们欸。” 　　“那当然。”苏绮夏骄傲得不行，“小哥哥们这么帅。” 　　高雨欣把手里的小说合上，不屑地说：“没姜华帅。” 　　“老腊肉就别跟小鲜肉抢市场了。”苏绮夏一脸嫌弃，见森森有些怔忡，又问，“你说，我的小哥哥们和姜华谁更帅？” 　　森森摇头：“我不知道。” 　　“不行，你必须选一个。”苏绮夏凶巴巴地抓住她，让她仔细看墙上的海报，指指点点，“看中间这个，帅吧？” 　　森森看着他们，有点犹豫不决。 　　“喂！森森，你是不是对姜华有意见？”高雨欣拍了拍桌子，喊，“我也有海报，看我偶像一眼好不好！” 　　森森走到两人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边都不想得罪，只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说：“我觉得……陆辰昱最帅，行不行？” 　　“嘁！”两个女生都一脸没劲。 　　森森逃过一劫，抓住机会去洗漱。苏绮夏突然说：“对了，我今天看贴吧，有人说陆辰昱想换同桌，森森怎么得罪他了？” 　　“他不是一直那样。”温娅难得插话，“他军训的时候还莫名其妙打教官，反正学校和老师都惯着他。” 　　“喂，你没看到真相就别乱说！”高雨欣很不满，“是那个教官先辱骂赵照的，陆辰昱看不惯那个教官，推了他一把而已，没看到回来上课以后，赵照都黏着陆辰昱了吗？” 　　温娅不说话了，苏绮夏若有所思：“替兄弟出头，这么讲义气啊。” 　　舍友们八卦的重点转移到了陆辰昱身上，森森在一边刷牙洗脸，并不参与话题。直到熄灯前，苏绮夏和高雨欣还在聊天，看得出来，苏绮夏对陆辰昱特别有好感。 　　“他是不是真的不收情书和礼物？”苏绮夏问，“你们都亲眼看到过他拒绝别人没？” 　　“你们班班花乔诗妍以前送过礼物给他，他收了。”高雨欣顿了一下，说，“其他女生他看不上吧。” 　　“他又没和乔诗妍在一起，是不是说明别的女生有机会？” 　　高雨欣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要是喜欢他，就去试试呗，就这几年的时间，错过就成一辈子的遗憾了。” 　　苏绮夏没接话，好像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 　　转眼就到星期五了，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所有人都显得兴致高昂。体育老师安排男生练习引体向上，女生去跑步。森森身体不舒服，向老师请了假，一个人站在树下，看大家锻炼。 　　陆辰昱轻松做完了30个，在一片艳羡的目光里跳下来，走出人群。 　　许思浩感觉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使劲拍掌，大吼：“我们所有人都做30个吧！” 　　男生们热血沸腾，韩霖杰狰狞一笑：“来吧。” 　　赵照一脸纠结：“我最多15个。” 　　当然也有不开心的，权俊熙是班上最小的男生，天生的脑力型选手，排斥所有运动项目。许思浩注意到了他的沮丧，猛拍他的肩，鼓励道：“弟弟，是男子汉就不能输啊！” 　　权俊熙：“……”走开好吗。 　　陆辰昱去便利店买水，回来的时候看到女生们在跑步。赵照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用手肘碰他，说：“森森妹子怎么不跟大家一起跑啊？” 　　陆辰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树下看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女生，长直发黑而浓密，唇红肤白，静静地站在那儿，很像一幅画。他淡淡一瞥，移开目光。 　　“哦我知道了，她是不是来大姨妈了？”赵照突然红了脸，抓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我昨天在厕所门口遇到她，看她头发衣服都湿了，以为她被人欺负，不想跟大家一起跑步呢，不过森森妹子跟我们班女生关系应该还挺好的，她那么漂亮，性格又好……” 　　他叽里呱啦的说着，没注意到身边人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陆辰昱重新看向树下的女孩，打断赵照的话，冷冷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赵照：“就昨天上午啊，她不是上课迟到了还惹大肚婆生气，应该是回宿舍换衣服了吧。她从厕所跑出来的时候校服上湿了好大一块，头发也在滴水，她不会自己摔进厕所里了吧哈哈……哎陆哥你坐她旁边没发现啊？不过你一般都在睡觉，没注意到也正常。” 　　他越说，陆辰昱的神情就越冷。如果没记错，他昨天差点就冲她发脾气了？莫名其妙的，心里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还剩五分钟下课，一班的同学原地解散，大家纷纷去食堂吃饭。赵照和韩霖杰跟在陆辰昱身后，径自往二楼小餐厅而去，就在上楼梯的时候，陆辰昱目光一动，突然改了主意：“一楼。” 　　一楼是大锅菜，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是吃不惯的，但学校里并不全是家境好的学生，还有一些不讲究或是没法讲究的普通人，所以就有了一楼的大众食堂。 　　陆辰昱他们去得慢，别的班级也下课了，没一会儿，食堂的各个窗口都排了长队。韩霖杰倒是没什么，赵照明显不适应这种气氛，忍不住抱怨：“我看这儿好像没什么好吃的，陆哥我请你吃饭，咱们去楼上吧。” 　　陆辰昱没搭理，他闷闷地闭嘴。 　　离他们几米远的长桌，森森端着餐盘坐下，正慢慢吃着，一个男生快步冲上来，又惊又喜：“森森同学，好巧啊！我能跟你坐吗？” 　　森森抬头，看见一张毫无记忆点的脸。她两边都坐了人，这个男生没等她回答，硬是将其中一个女生挤走，热切地说：“森森同学，你看了我的信吗？我等了好久，你怎么没有回我？” 　　森森想了半天，终于将他跟前几日那个送情书的男生重合起来，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家里让我以学习为重，不能被别的事分心。”她端着餐盘起身，抱歉地笑笑，“我吃好了。” 　　男生愣了下，从那个笑容里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森森的胳膊，忙说：“森森，我想跟你做朋友，这样也不行吗？” 　　他突然动手，森森下意识往后退，结果就撞到人了，连同手上的餐盘一齐撞上去，汤汁飞溅，在那人的白衬衫留了一块黄渍。 　　森森抬头，触到一双淡漠的眸子，心一慌，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森森同学，你怎么不看着点……哎，陆哥你没事吧？”赵照从后面探出个头来，关切地问。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坐在边上的人纷纷撤离。 　　陆辰昱轻轻拨开不知所措的森森，把她推给后面的赵照，餐盘放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男生，问：“你骚扰我们班女生干什么？” 　　“陆辰昱？”那个男生看见他，表面倒是不慌，反问，“我跟你们班女生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辰昱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脏污，有点不耐烦：“现在有关系了。” 　　“呵呵。”男生笑了，瞥了他后面的韩霖杰一眼，讥讽道，“你少在这儿装，要不是跟那个姓韩的搞基，谁认识你啊？是不是有个人帮忙打架出头，你就真把自己当大少爷了……” 　　“你他妈……”韩霖杰挤过来。 　　砰！ 　　韩霖杰的话还没说完，陆辰昱有些烦躁地呼吸，突然伸手抓住那个男生的脑袋，用力按向餐桌。男生整张脸被温热的饭菜糊住，估计脑袋磕得晕乎了，直接摔倒在地上。 　　整个食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过来。 　　胸口那种焦躁的情绪终于消失，陆辰昱直起身体，从桌上抽了一张纸，仔仔细细把那只碰过男生的手擦干净，末了，将纸团扔在那个男生脸上。 　　“咳……”赵照清了下嗓子，“陆哥，那是你的饭。” 　　“不吃了。”陆辰昱面无表情。 　　然后，他转过身，看见森森呆呆的，小脸煞白。 第11章 第十一颗糖 　　星期五，下午五点半，森森背着双肩包走出校门，坐上回家的公交。放学的路上人头涌动，几乎只有黑白两色。校门外照例有很多车排成长龙，学生们刚步出校门，就有人忍不住按喇叭。大家很快就找到自己家的车，欢欢喜喜去度周末。 　　还有不少男生们踩着单车从路边飞驰而过，像一道特别的风景。 　　特别热闹。 　　森森捂着背包，努力抓住吊杆，有点心神不宁的，看着窗外发呆。 　　过了学校最堵的那一段，很快就到站了，森森从后门跳下来，找出包里的手机给森茉丽打电话。响了一会儿没人接，森森打算放弃，那边又主动打过来了。 　　“妈妈，我回家了，你是不是还在忙啊？”森森听到那边传来炒菜和男人们的吆喝声。 　　“我晚上下班，你吃饭了没？”森茉丽在那头大声说话，只听门砰的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噪音。 　　“还没。” 　　“你先自己弄点东西吃，我晚上给你带宵夜。”森茉丽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好了带回来了。” 　　“什么都行，谢谢妈妈。”森森说，“我等你回来。” 　　“你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森森刚好走到楼下的小超市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进去，直接上楼了。家里的陈设基本和她几天前看到的一样，只有沙发上多了几件换下来的衣物。森森进房间把包放下，顺便把厨房、洗手间和客厅的地板拖了，衣物放进洗衣机洗了都晾起来，然后打开灯，坐下来做作业。 　　有点难受。 　　小腹传来明显的饥饿感，森森皱眉，忍耐着，继续做作业。 　　花了比往常多一半的时间完成周末的作业，森森点开一个题海APP，开始做上面的题目。又过了二十分钟，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忽视心里的那点焦躁和不安，索性退出APP，点开了学校贴吧。 　　大概是周末的缘故，在贴吧活跃的人数明显比平常多，几个热帖已经盖了高楼。森森扫了一下，有几个关键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帖子：有人在食堂打架了，有多少人看到了？ 　　【1L：那个倒霉蛋整张脸都被按在菜叶子里，人好像都晕过去了】 　　【2L：火钳刘明】 　　【3L：前排出售瓜子饮料塑料凳】 　　【4L：姓陆的太嚣张了吧，打完人就消失，学校不给个说法？】 　　【5L：什么倒霉蛋，那个是三班的江洋，听说后来去医院了，大家说说应该赔多少医药费】 　　【6L：只有我关心打人的原因吗？听说是为了一个女生？】 　　【7L：无图无真相】 　　…… 　　【11L：是怎样倾城倾国的狐狸精啊，谁有她照片发来看看】 　　【12L：弱弱地问一下，不是都传这位陆少爷的脾气很好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13L：楼上发言鉴定为迷妹】 　　【14L：迷妹就好好舔屏别来发帖了，他这学期都动过两次手了，上次还打了教官！】 　　…… 　　【18L：他是不是有什么病？每次都为了一点小事动手，暴力狂】 　　【19L：楼上+1】 　　…… 　　【22L：江洋骚扰他们班上一个女生，被打了，结合隔壁美女新生贴吃瓜姿势更全套】 　　…… 　　………… 　　森森往下翻，找到另一个帖子，是几天前发的了，但一直有人在回复。 　　帖子：咱们学校是不是来了个美女啊？ 　　【1L：我今天在一教下面见到个穿我们校服的PLMM，真的很漂亮那种，我拍了个背影，大家品品】 　　【2L：我好了】 　　【3L：二楼恶心滚粗，不过讲真，这背影确实很正，腿真长】 　　…… 　　【6L：同学去问了，是一班的，听说人性格超好，疑似学霸】 　　【7L：这腿我可以玩一年】 　　…… 　　【13L：刚来就坚持要坐陆辰昱那桌，还故意摔倒在人家面前，在食堂故意弄脏他校服，请总裁文爱好者理性评一评，小说里敢不敢搞这种连环巧合】 　　【14L：以为是女神，结果是绿茶？呕~】 　　【15L：费尽心思手段重重，不知道是来上学的还是来勾引男人的】 　　【16L：新消息！！！陆辰昱为了她在食堂打人了！！！】 　　…… 　　………… 　　森森关掉手机，握着笔的手指甲无意识抠着掌心的肉。她闭了下眼睛，重新打开手机，进入题海APP开始刷题，黑色水笔在草稿纸上来回演算了五分钟，她突然把笔一扔，草稿纸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整个人趴在书桌上。 　　为什么这样说她…… 　　森森咬紧嘴唇，眼角沁出湿意，心口酸酸的，不甘和愤怒如一团浓雾弥漫在胸口，很压抑，找不到发泄的出口。过了好一会儿，她慢慢缓过来，安慰自己说：“没关系，那些话不会对我造成伤害。” 　　同样的事情以前发生过，她熬过来了，现在入读重点高中，而那些在背后非议她的人，不知散落在何处。 　　森森把头转向窗户，看着外面发呆。天黑了，远处是一片灯海，夏日的夜风带着些许暖意吹进来，吹散了屋里的闷热。她的眼神没有焦点，只是落在虚无缥缈的远方，心情平静下来。 　　突然就想到了那个有点暴躁的同桌，陆辰昱中午在食堂推了那个人以后，人就不见了，连带着韩霖杰和赵照都逃课了。 　　他的脾气真的很不好啊。从开学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他跟人动了两次手，真是好没耐心又很凶的一个人。 　　突然发那么大脾气，真的很吓人，也不知道他打完人以后跑去哪里了，会不会挨处分。 　　还有，她好像，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 　　森森有点累了，思绪胡乱飞舞，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直到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激灵醒过来，下意识喊：“妈妈！” 　　森茉丽拎着快餐盒进门，高声应答：“我做了红烧鱼块带回来，今天的材料都是新鲜的，来尝尝。” 　　森森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恢复成平常的样子，趿着拖鞋跑出去，从森茉丽手里接过东西，又把拖鞋拎出来给她。 　　森茉丽：“在做作业？” 　　“刚写完。”森森说，“我把脏衣服洗了。” 　　“家里的活儿你不用管，你的任务就是专心学习。这星期在学校还顺利吗？你们班的学习氛围怎么样？”森茉丽坐到沙发上，招手让森森过去坐下。 　　森森站在她面前，背着手，像一个跟老师打报告的小孩，说：“还行，学习氛围比不了以前的火箭班，不过他们影响不到我。” 　　“那不行。”森茉丽眉头一皱，果断地说，“影响这种事是潜移默化的，我得跟你班主任好好说说，让他给你安排个好点的位置，跟那些爱学习的人坐一块儿。” 　　森森不敢有异议，只能点头：“好。”顿了一下，她又说，“我明天去买几本明城一中推荐的参考书和习题集，我们学校老师安排的任务不重，我课后多自主复习、多做卷子，看看有没有效果。” 　　“你有这个意识就好。”森茉丽很欣慰，“晚上吃的什么？” 　　森森眼珠子飞速一转，几乎没有犹豫就回答：“我吃了个面包，在等妈妈的宵夜。” 　　“那你快吃，菜还是热的。”森茉丽起身，揪了下胸前的T恤，嗅了嗅，自我嫌弃，“我去洗澡，一身的油烟味。” 　　“好。”森森帮她拿了睡衣送进浴室，打开快餐盒，看来看去，选了两块小的鱼，拌着半碗米饭吃下去。 　　- 　　明城最大的书市在大学城边上，好几百个经销商都在那儿，价格比新华书店之类的地方便宜很多。森森很早就起来了，森茉丽还在休息，她煮了个水煮蛋做早餐，去楼下超市买了盒酸奶，准备带去路上喝。 　　超市老板是她们的房东，对森森很有印象，结账的时候问：“小妹，我看你昨天穿明德的校服，你是高中生啊？” 　　“是啊。”森森笑，不经意往外面一看，路边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瑟瑟缩缩的。 　　“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大，在三中读高一。”老板乐呵呵地说，像是无意间提起来，“你跟你妈妈……你们就两个人哦？没别的亲朋好友在这边吗？” 　　“没有。”森森摇头，并不介意这个问题，想了想，又去货架挑了根火腿肠。 　　“这样啊。”老板好像有点感慨，给火腿肠扫了码，说，“一个人带孩子特别辛苦，你长大了要好好报答你妈妈啊。” 　　“我会的。”森森乖巧地微笑，付完钱出门，她放慢脚步走向草丛，看见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狗，眼神很是无助。看见森森过来，小狗很害怕，低声呜咽着，无力地举着一条折断的前腿，眼神特别可怜。 　　森森隔了两米站定，把火腿肠拿出来，掰成一小截一小截，丢在小狗面前。那狗躲在草丛里，一开始不敢上前，来回闻了好几遍，终于小心地吃起来。 　　“那狗还在啊！”超市老板突然从收银台探头出来，看见森森蹲在草丛边，大声说，“我昨天晚上就看到它了，它腿是不是断了？这附近有个非法经营的狗肉馆，时不时有人偷狗去卖，它这个样子要是被抓，就是一盘菜。” 　　森森：“叔叔，你知道要怎么帮这只狗找到主人吗？” 　　一声礼貌又好听的“叔叔”让超市老板很高兴，于是十分好心地告诉她：“这狗一看就是流浪狗，没主人，现在又残了，很难找到愿意养的人，你要么就把它送去附近的救助站。” 　　“救助站怎么走？” 　　“你等下啊。”老板出来，冲楼上大喊，“刘浩，你下来！” 　　“干嘛？”一个男生不情不愿地走到床边，正忙着聊微信，没好气地喊，“我给妹妹辅导作业呢！” 　　“你带邻居妹妹去一趟石头窝，把门口那只流浪狗送过去。”老板说，“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回来再辅导！” 　　男生十分抗拒：“为什么非要我去做这种事啊？” 　　“让你下来就下来，别拖拖拉拉的！” 　　老板一吼，男生哀叹，一边下楼，一边飞快地回复微信好友：“……上星期刚来的，就住我家楼上，那女的看着特年轻，居然有个十几岁的女儿，以前肯定很骚，我爸提了她几次，弄得我妈很不高兴。” 　　“女儿那么大了啊。”对方是个女生，不免有些敏感，“长得怎么样啊？” 　　“没见过，不过那女的来买过东西，我看她手上全是乱七八糟的茧，一点都不注意保养，估计她女儿好不到哪里去……”男生走到楼梯口，已经打了长长的一段文字，正要点击发送，草从前的女生转过头来。 　　男生一愣，手指飞快删掉先前的内容，匆匆打字：“就那样吧。” 　　他把手机塞回兜里，往前几步，看见草丛里躲着只脏狗。他抬头，冲森森露出善意的笑容，轻咳一声，问：“同学，你要去石头窝啊？” 　　“那是流浪狗救助站？”森森问。 　　“是啊。”男生点头，“一个退休的老伯弄的，收养十几条狗了，很多大型犬，你们女孩子会害怕的，我陪你去啊。” 　　这个邻居跟她年龄相仿，看起来很热情，但这个地方……森森有点犹豫，这个怪怪的名字她不是第一次听说，上次见到陆辰昱好像就在那儿呢。 　　今天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再次碰见他。 第12章 第十二颗糖 　　那个叫刘浩的男生非常积极主动，不但从家里找来纸箱和旧报纸，还亲自戴上手套把小狗抱进箱子里。小东西真的脏死了，一股子臭味，浑身都因害怕而颤抖。森森有点于心不忍，跟它说了好一会儿话，想让它放松下来。 　　刘浩回超市放东西，出来看见住在自家楼上的那个漂亮女孩蹲在地上跟狗说话，轻言细语的，在心里卧了个大槽。 　　我上星期怎么没注意！他很是懊恼。 　　森森安抚好了小狗，抱起箱子起身，刘浩连忙跑过来，说：“让我来。” 　　“它好像有点害怕，我抱着吧。”森森说，“麻烦你带我过去，耽误你时间不好意思了。” 　　“没事。”刘浩咧嘴笑。 　　救助站离得不远，刘浩一边带路一边给森森介绍，石头窝属于一个退休的老伯，姓石，大家叫他石爷爷。石爷爷几年前从狗贩子手里救下几条狗，租了个院子养起来，后来还不停地捡到流浪狗回去，这个地方慢慢就被大家知道了。虽然说那里是救助站，其实石爷爷完全是用自己的退休金在养那些狗，流落到石头窝的狗都挺惨的，不是品种狗也很难找到愿意领养的主人。 　　森森听他说完，心里特别尊敬那位石爷爷，同时对那天见到陆辰昱和赵照更加好奇了，不知道他们和石爷爷有什么关系？ 　　- 　　刘浩带她走的是一条大路，能直接看见救助站正门，上面挂块牌子，还真的写了“石头窝”三个字。刚靠近，森森就听到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吠，纸箱里的小狗坐不住了，激动又不安。 　　刘浩上去敲门，一个看起来很精神的老伯过来开门，他压根没关注刘浩，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后面的森森和她怀里的纸箱。 　　石爷爷走过来，看了看森森怀里的狗，嘴里“哎哟”一声，直接把箱子抱走了。 　　“腿都折啦，这小可怜。”石爷爷啧啧几声，对两人说，“你们进来。” 　　石头窝在一栋老旧的建筑里，灰色的砖砌成墙，看起来很古朴。森森跟在刘浩后面进去，在玄关处看见个栅栏，是为了防止狗跑出来设置的。栅栏后面有个过道通向厅堂和后面的院子，过道两边各有房间，都关着门。后面的院子挺大，搭了几个棚，零散地堆着一些铁笼子，围墙年久失修，有一半是用石头重新砌的，怪不得取名石头窝。 　　一群狗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很吵，味道也大。石爷爷把纸箱抱进去，立即有几只好奇的狗狗上前围观新来者，刘浩和森森拘谨地站在石爷爷身边，不敢去接近那些狗。 　　“这是捡的？”石爷爷说话有浓重的地方口音。 　　“在我家超市门口看见的，我们家里不养狗，爷爷你这里能照顾它吧？”刘浩用方言跟他交流。 　　森森听不太懂他们说话，听到有个屋子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有些好奇地走过去，透过玻璃门，看见里头有个人拿着剪刀，正在给一只长毛狗修理毛发，他背后挂了块发黄的塑料帘子，嘈杂的水流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如果不是认出了那双漆黑的眼睛，她绝对不相信这个人居然真的在这里……给狗剪毛。 　　那是高高瘦瘦的男生，脸上戴个大口罩，只剩眼睛露在外头。有条毛色杂乱的小狗站他面前的桌子上，很听话，任由他动作，可惜那张桌子的高度还没到那个男生的腰，他必须俯下身，跟狗互动的时候，对比特别强烈。 　　他一手拿梳子一手拿剪刀，森森觉得这个画面很不可思议，不由自主盯住那双眼睛，想辨认得仔细些。 　　男生眉峰尖尖，却不显锐利，双眼皮很浅，睫毛很长，每次眨眼都像住在里头的精灵准备振翅飞翔。他的眼眸很深，不见底的那种，里面似乎藏着一片星辰大海，犯困的时候会收敛许多光芒，一旦发脾气则像星光蒙尘湖水结冰，冷冽无比。 　　确实是他，只有他有这样一双让她发怵的眼睛。 　　他……昨天中午离开食堂以后就不见了，没想到他在这里。在学校的时候，他是个被全校女生捧在心尖，看似高不可攀的神秘少年，现在居然在这个破旧又简陋的老房子里，十分耐心地给一条流浪狗剪毛。 　　森森注意到他的眼神和动作，在跟狗狗相处的时候，他身上那股时不时就冒出来的困乏和不耐烦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耐心和温柔。 　　好怪的一个人啊。 　　森森光顾着偷窥了，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逐渐变得极具存在感，当她陷在思绪里的时候，里头的男生突然转过头，准确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男生的眼神还是那样冷淡，就像一池缓缓流动的水，任由疾风吹来，依然不动声色。 　　他看到森森，动作一顿，然后放下工具，走过来。 　　森森回过神来，顿觉十分尴尬，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应对这个场面。她往后退了一步，男生已经推门出来，似乎对她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顺手解开口罩，平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什么事？”他问。 　　森森抬头跟他对视，身体有点紧绷，第一反应是摇头。 　　虽然看他跟狗狗互动起来很有耐心，但她没有忘记他昨天刚把一个男生的头按在桌上，发脾气的时候，他会很吓人。森森像在做什么坏事被当场抓包了，面对他的时候特别紧张，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对方，话都忘说了。 　　好在陆辰昱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事情吸引，他走进客厅，看见纸箱里有一条可怜兮兮的小狗。石爷爷还在和刘浩还在用方言交流，他蹲下身，把小狗从纸箱里抱起来看了看，眉头轻皱：“我找医生看看。” 　　“陆哥怎么了？”一个粗嗓子在里面喊。 　　森森有些讶异，韩霖杰推开门出来，看见她也是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森森打量了一下他，又高又壮的男生系了件防水的围裙，两只手都是湿的，上面还有泡沫。她听到里面有狗在叫，刚才是他在里面给狗洗澡？想到这里，森森感觉一阵茫然，她班上的同学为何如此特立独行？ 　　说好的班级刺头和校霸老大呢？ 　　韩霖杰虽然很疑惑，但很显然，他对森森的回答并不感兴趣，直接越过她去找陆辰昱。石爷爷把事情跟他们简单说了，韩霖杰替狗庆幸：“这狗走路都费劲，要在外面待几天，早晚被李小刀那群人抓去剐了。” 　　陆辰昱把狗放回纸箱，说：“我带它去医院。” 　　“行。”韩霖杰点点头，回去接着给狗洗澡，路过森森的时候，又甩了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给她。 　　森森：“……” 　　陆辰昱去找笼子了，大家都很忙的样子，她没有找到适合说话的机会，于是找到刘浩，说：“我有事要先走，今天谢谢你了。” 　　“别谢我，这没什么的。”刘浩有些不自然地摸摸后脑勺，跟石爷爷说了声，陪她出去，有点不舍得跟这位新邻居分开，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随便找了个话题，“那个，你要出去玩吗？” 　　森森走到门口，准备跟他告别，笑着挥挥手：“我要去买书，再见啦。” 　　声音轻轻的，让人听了特别舒服。 　　“哎——”刘浩忙喊，“等等！那个，你不是刚搬来的吗？你对这里不熟悉吧？我知道在哪儿买书最方便，我陪你过去！” 　　“谢谢，不过不用了。”森森礼貌地拒绝，“我出门的时候查了地图，知道路线的。” 　　“那……”刘浩又憋了半天，没想到什么理由，干脆心一横，直说了，“我今天没什么事，一天都很无聊，反正你是去买书，我也买几本回来看看！我们一起去吧！” 　　森森不想和别人去逛街，即便对方是邻居，但是拒绝的话，怎么说都太直接，只好委婉地问：“你不是要给妹妹辅导功课吗？” 　　“她是个小学生！作业很简单！我回来再教她也可以！”刘浩像机/关/枪似的说完一连串，迅速拿出手机，“这边不好打车，我先约个车，咱们去外面等。” 　　他打开约车软件边往前走，森森却有些迟疑，两条腿却跟灌了铅似的，硬是迈不动一步，刘浩回头催促：“走吧，五分钟车就到了。” 　　森森将双手背在后面悄悄握成拳，酝酿了一下，鼓足勇气正要开口，有个人从后面靠近，声音低哑：“等下。” 　　她回头，看见陆辰昱拎着个铁笼子出来，里头是那条断了腿的流浪狗，正冲她低声呜咽。陆辰昱摘了手套，森森注意到他本来快恢复的手指重新缠上了绷带，不知道是不是又带了新伤。 　　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但明明他没有用拳头，怎么又弄伤了？森森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陆辰昱走过来，在森森面前停住，目光一瞥看过来的刘浩，扬起下巴：“你先走。” 　　他说话没半点客气，再加上他的眼神太轻了，莫名透着一股轻视和傲慢的味道，刘浩心里不爽，一脸警惕地问：“你想干嘛？不要欺负我邻居。” 　　欺负？陆辰昱在心里说，谁要欺负她。 　　他眼睛微眯，视线落在沉默不语的森森身上，语气略显讥讽：“她不想跟你走。” 　　其实刘浩看出了森森的犹豫，但现在被他这样点破，有点下不来台，语气很冲地嚷嚷：“人家妹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代表她说话？” 　　陆辰昱眉峰拧了拧，开始有点不耐烦，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声音冰冷：“同桌关系。” 　　四个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是配偶关系。 　　“什么……同桌？”刘浩有点吃惊，他完全没感觉出森森和这个男生认识的样子，不由得看向森森。森森一直半低着头，对陆辰昱的话没有反驳，像是默认了这个说法，刘浩顿时脸色有点涨红，忍不住说：“同桌又怎么了？你们关系很好吗？” 　　他在那边叭叭叭个不停，陆辰昱明显没有耐心了，把狗笼子往脚下一放，大长腿一迈，两步就到了刘浩面前。纠结了半天的森森见状，立即反应过来了，忙喊：“陆辰昱！” 　　他动作一顿。 　　森森担心他莫名其妙冲人发脾气，赶紧跑到刘浩身边，和他站一边，冲陆辰昱歪头微笑，说：“我想了想，还是跟邻居一块儿走。”说着，她给刘浩使了个眼色，催促，“走吧，不是说车要到了吗？” 　　刘浩当即心花怒放，没再理会陆辰昱，追上她走了，但心里还是有点吃味，忍不住问：“那个真是你同桌？他怎么回事啊？” 　　“没事，你别介意。”森森声音轻轻的，“我的事跟他没关系的。” 　　两人并肩离开，不时有细小的声音传来，陆辰昱站那儿看那个纤细的背影走远，半天没什么反应。小狗在笼子里哼哼唧唧，他垂眸看了一会儿，突然冷笑。 　　呵，真有意思。 第13章 第十三颗糖 　　西城，书市。森森挑挑拣拣，将店里各种参考书的封面内页和手机里的截图一一对照、确认，又拿了几套习题集，去老板那里结账。 　　刘浩不到五分钟就买好了书，看了森森挑的，又去拿了几本，一看编者的名字，嘀咕：“这不是一中火箭班老师推荐的吗？” 　　老板给了她一个大袋子，森森把书都装进去，拎在手里得有十来斤。刘浩看她有些费力，忍不住又想：“明德的学生不是都奔着出国去的吗？干嘛这么辛苦？”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当面说出来的，相反，他很殷勤地走上前，对森森说：“我帮你提。” 　　森森摇摇头，正要说什么，森茉丽打电话过来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你是买书还是干什么别的去了？” 　　“妈妈，我在书店呢，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只流浪狗，送去附近的救助站了，耽误了一会儿。”森森解释，“书我已经买好了，马上就回来。” 　　也不知道森茉丽信不信，过了几秒，她压着火气说：“行了，你早点回来，我等下就去上班了，一天不见你人影，真是的。” 　　“好，我现在就回来。” 　　森森打完电话，很抱歉地对刘浩说：“我要回家了。” 　　“一起一起。”对方热情不减。 　　森森：“不好意思，我们要分开走了。我妈还在家，要是被她看见我跟男生一块儿回来，我会挨骂的。” 　　刘浩心里遗憾，但不好再坚持，跟森森在书店门口道别。目送刘浩上车以后，森森拎着一大袋书走向街边的公交站。上午九点多，太阳光线越发强烈，将地面的一切事物照得纤毫毕现。森森又热又累，忍不住把头靠在广告牌上休息。 　　这个地段人不多，有带孩子来买童书的家长，还有专门跑过来买畅销书的年轻人，除此之外，其他人不会选择来这里度周末，站牌附近很清静。森森偏着头，喘息了一会儿，注意到视线尽头有一个名字。 　　姜华，这是他代言某国牌手机的广告图。 　　森森眼神微冷，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里，但手里的东西实在太重，都把手指勒出痕迹了，她闭上眼，靠着影帝的怀抱休息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公交车来了。 　　- 　　晚上六点多，宠物医院通知陆辰昱去接狗。赵照看他拎着笼子，忍不住说：“我靠，老韩住那么近不来接狗，陆哥你是住山上的人啊！他居然好意思把这事推给你！” 　　“他大伯回来了，把他抓去训练。”陆辰昱靠在椅背上，言简意赅，“走。” 　　赵照示意家里的司机开车，陆辰昱半眯着眼睛，有点困乏的样子。赵照逗了一会儿笼子里的狗，突然兴奋地说：“陆哥，我月底生日！你会来吧？” 　　“嗯哼。” 　　赵照很高兴，掰着指头数数，嘴里念念有词：“我爸说今年不在家里办生日会，让我请朋友随便去哪儿玩，我想想要请哪些人，嗯，大部分都是以前认识的朋友，还有现在班里的，你、老韩……再请个许思浩，还有……森森……” 　　突然听到一个名字，陆辰昱掀开眼皮，淡淡开口：“为什么请她？” 　　“谁？”赵照一时没反应过来，又默默数了一遍名字，试探性地问，“森森？她不是你同桌吗？” 　　陆辰昱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请她？” 　　虽然他看起来没有生气，连说话的语气也听不出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但赵照就是觉得陆辰昱看过来的一瞬间，他心里莫名其妙就有点毛毛的。 　　“呃，陆哥你不喜欢她？”赵照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发，“那，我不请她了？” 　　陆辰昱没动，还像刚才那样看他。赵照感觉有点不自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陆辰昱跟他差不多大，气质却和大部分同龄人都不同，尤其是当对方认真起来的时候，那双淡漠的眸子一看过来，会让人打从心底生出怯意。 　　于是赵照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话根本就不算回答了陆辰昱的问题。陆辰昱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耐心正在逐渐耗尽。 　　“咳……其实我跟她也不算熟，但她毕竟是我们班的么……”赵照低头摆弄手机，尽量用随意的语气说，“贴吧成天有人黑她，说得可难听了，她又没做过什么坏事，我想把她请过来玩一玩，开心一下……” 　　陆辰昱眼睛微眯，静了半晌，把手伸向赵照。 　　“我看看。” 　　赵照把手机递给他，陆辰昱扫了一眼，有个热度很高的帖子说：“明摆着就是一个绿茶！！！我们班江洋还把她当女神！！！这下被她害了！！！” 　　【打人的不是陆辰昱么？关那个女生什么事？】 　　【我觉得她就是冲着陆辰昱来的，从进校开始就用各种手段吸引人家的注意，不是都传陆辰昱是陆廷海儿子吗？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很明显吧】 　　【听说她当着全班的面模仿陆辰昱，这个操作属于什么水平】 　　【看着挺清纯，没想到这么主动勾搭男生，太掉逼格了】 　　【前几天还有人拿她的颜值跟乔诗妍比，她配吗？】 　　【我日，一进来就看到有人在骂我们班女生，你们又配吗？配个几把！】 　　【这么快就有狗腿了？还冒充一班的，不知道一班全体都很讨厌那个新生吗？真是xswl】 　　…… 　　………… 　　陆辰昱一目十行，冷峻的眉眼扫过那些污言秽语的发言，把手机还给赵照，想了下又收回来，低头点点屏幕。 　　“举报。” 　　“举报类型：内容低俗无意义。” 　　赵照看他还在浏览帖子，继续念叨：“我觉得森森妹子挺好的，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讨厌她……”话没说完，陆辰昱把手机扔了过来，他用双手接住，笑着说，“那陆哥你要是不想她来，我就不请她了。” 　　陆辰昱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好一会儿，声音低沉地开口：“我没意见。” 　　“哦……”赵照不太懂他今天怎么喜怒无常的，但可以请森森来参加生日派对，他还挺高兴的，他喜欢热闹，越热闹越好。车子拐向一条僻静的街道，赵照扭头一看，忍不住轻呼：“哇，说曹操曹操就到欸！森森妹子！” 　　陆辰昱没什么反应，像没听到。 　　“叔，开慢点。”赵照说，他扒着窗户往街边看，皱眉，“怎么李小刀他们那群人也在？” 　　陆辰昱眼皮动了动，语气淡淡：“她的事跟我没关系。” 　　赵照一怔：“哦。” 　　- 　　“喂，小美女，你跑什么，我们又不是坏人。” 　　耳边听到男人嘻嘻哈哈的调侃，森森心里有点怕，几乎是用跑的离开了那个公园。这一片区域实在很偏，现在是晚上七点多，夏天的黑夜还没有来临，公园里几乎没什么人了。 　　她很懊恼，以及后悔，心想以后绝对不能一个人在外面乱走，以及，森茉丽知道了怎么办。 　　公园外面就是大马路，她家在下个路口边上的老旧小区里。刚才在公园，她察觉到被上次那个光头男盯上了，森森想都没想就收拾东西跑出去，结果外面的马路空无一人，而那两个人却追了出来。 　　“小妹妹，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想带我们去你家啊？”光头男李小刀的脸贴了几块纱布，有些地方明显肿起来了，笑起来特别吓人。他身边还跟着个油脸小伙，总是附和着开口，笑得还十分恶心。 　　两个成年男子仗着腿长，不紧不慢地跟着森森出来。 　　森森回头看他们一眼，脸色有点苍白，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总不会……正紧张的时候，路上突然有辆车驶过去了，森森迅速往前面跑。就像是心有灵犀似的，那车很快就在街边停下，一个人从里面出来，右手按住车门，回头看向这边。 　　森森看见那个眼熟的身影，心里突的一下，脚步不自觉放慢。 　　很巧，是熟人。 　　陆辰昱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有，完全是一副“等你自己过来”的态度。森森身上流了汗，喘得十分厉害，跑到他面前的时候，不知有多狼狈。明明是今天刚见过面的同学，她却有点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垂着眼眸，声音低如蚊吟：“陆同学……” 　　“有事？”陆辰昱目光淡淡。 　　森森回头看一眼还在接近的两个人，压低声音，带了点求助的语气：“有人跟在我后面，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不自觉扫了下他那只缠了绷带的手，要在平时，她会觉得喜欢打架的男生很可怕，但在当下，会打架的陆辰昱能给她很强的安全感。 　　她慌张又窘迫的样子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尤其是那双带了不安的眼睛眨来眨去，像在人心口挠痒痒似的，特别惹人怜惜。陆辰昱看她几秒，胸口的郁结之气散去了些，微微勾唇：“这是你说的。” 　　你说，让我帮的。 　　森森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顺着他的话点头。 　　陆辰昱偏了下头，示意她：“上车。” 　　森森走到他身边，突然嗅到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草木香，紧张的心情莫名安定了些。陆辰昱打开车门，看着她进去，然后砰的一声，用力把门关上。 　　森森一上车就觉得不对劲，边上还有一个人。 　　她抬头，迎上一张大大的笑脸，闪得人发晕。 　　“嗨，森森妹子。”赵照热切地说，“我报警了，你不要怕。” 第14章 第十四颗糖 　　看到他们，森森就不怕了。 　　“谢谢你们啊。”她对赵照说，顺势趴到车窗边，想看看外面的情况，结果没两秒，车门就从外面打开了，夏夜的热风夹杂着男生的气息吹进来。森森就坐在门边，一抬头就看见近在咫尺的他。 　　陆辰昱一手撑着车，弯下腰，跟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对视一秒。 　　陆辰昱微抬下巴，跟赵照示意：“你坐前面。” 　　“行。”赵照应声，开门下车绕到副驾驶的位置坐好，举着手机转向后排，“陆哥我报警了，把他们交给警察叔叔处理就行，你还费劲不累么。” 　　他一下车，森森立即往那边的空位挪，把位置让给陆辰昱。挪动的时候，她的脚被磕了一下，低头看见个铁笼子，里面是她今天送去石头窝的那只流浪狗。小狗洗了澡，毛发干净柔顺，看起来顺眼多了，可惜那只断腿包着绷带，根本无法着力，还是很可怜。 　　她挪过去以后，陆辰昱就在身边坐下了，森森看着他，轻声说：“谢谢……那两个人走了吗？” 　　陆辰昱答非所问：“解决了。” 　　解决……是什么意思啊？森森下意识去看他那只缠了绷带的手，看不出任何异常，他是不是动手了啊？那速度未免太快了。 　　陆辰昱察觉到她打量的视线，嘴角轻扯，一双长长的腿无处安放，有些委屈地缩在狭小的空间里，不过他倒是无所谓，有些懒散地跟赵照聊天：“警察叔叔什么时候来啊。” 　　“十五分钟吧。”赵照说。 　　陆辰昱：“那让他们疼个十五分钟，不然跑了，警察叔叔来了找不到人。” 　　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谈论早餐吃了什么一样，森森心里却咯噔一下，他果然又动手了……而且是为了她，算起来，这是第二次了。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还有些不安，忍不住说：“陆辰昱……” 　　陆辰昱侧过头看她。 　　他们坐得很近，就像在学校里当同桌那样的距离。但这里不是学校，而是在同学的私家车上，这种感觉很不一样。森森被那双深黑的眸子一看，有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去看他那只受伤的手，轻声说：“你的手……你、你没事吧？” 　　“没事，你紧张什么？”陆辰昱依旧看着她，利刃般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喘？” 　　森森出了很多汗，从刚才就在喘息，半天没缓过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刘海都被汗水打湿了，唇色也不如平时红润，好像进行过很剧烈的运动。赵照很生气地插嘴：“是不是那些人追的你？” 　　“不是，其实我刚刚在公园里……”森森摇头，顿了一下，挤出两个字，“跑步。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们。” 　　“没事没事。”赵照笑眯眯的，跟司机说，“叔走吧，咱不管他们，先把我同学送回去。对了，森森妹子，你是不是住附近啊？” 　　“对。”森森点头，有些拘谨地说，“我在前面那个路口下车就好，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赵照说。 　　他性格真好。森森想，从刚认识开始，和他相处几乎没有压力，赵照真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男生。眼看就要到森森住的小区附近了，陆辰昱突然开口：“先送狗。” 　　他声音不大，有些低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思。司机果然没停，刚好遇到绿灯，他直接拐弯去另一条路了。 　　森森咬了下唇，没有说话。陆辰昱转过头来，看着她说：“你。” 　　森森和他对视。 　　“我送。” 　　她一呆。 　　“啊，行。”赵照虽然觉得这个安排不是特别科学，但他没想太多，点头，“那陆哥，我等你啊。” 　　“不用。”陆辰昱调整了下坐姿，闭上眼睛，淡淡地说，“我自己回去。” 　　“好吧。”赵照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随意了，正聊着，他手机响了，“啊，警察叔叔……对就是他们……尾随未成年少女……不是我揍的不关我事啊……我不知道……那不行我怎么能把人家女孩子交出去啊……好咯我一会儿过来……” 　　赵照像跟朋友聊天似的应付警察的电话，车子停在石头窝，森森跟着陆辰昱下车，赵照抽空跟他们挥手，指着电话做了个口型：别担心交给我。 　　森森很感激。 　　“在这等我。”赵照走后，陆辰昱把狗拎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看她乖乖站在门前石阶上，不由得勾了下唇，“走。” 　　森森走在他前头，她走不快，身后的人慢悠悠跟着。天色终于暗下来，仿佛身陷蒸笼般的闷热慢慢散去，风吹过时还挺舒服。森森的裙子过了膝盖，一双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陆辰昱的视线偶尔沾一下，心想，这腿还挺长。 　　“那只狗……”森森突然开口，她觉得这个气氛有点怪异，想找话题打破尴尬，“它的腿以后能好吗？” 　　“不能。” 　　“那……”森森很担忧，“怎么办啊？” 　　“瘸着。”陆辰昱说。 　　森森张了张口，没有出声，她有点心疼那只狗，同时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反倒是陆辰昱察觉到她的局促，微微侧头，看着她那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突然问：“你是不是很怕我？” 　　森森脚下一停，陆辰昱两步就赶上来了，站在她面前，也不说话，就这么歪着头看她。 　　她睁大了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直视他深邃的双眸，小心地问：“我……是不是哪里让你不高兴了？” 　　陆辰昱跟她对视了一瞬，喉结微微滑动，莫名有些烦躁。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谨慎地抛出新的问题来试探他的反应，怎么说呢，就是这副故意伪装出来的把姿态放得极低的样子，让他心里不舒服。 　　怎么回事啊她，明明骨子里藏着冷漠和狠戾的一面，在人前的时候，偏要费劲压抑住，总是表现得很小心、很疏离。 　　就很假。 　　“你现在就让我很不高兴。”他毫不客气地说。 　　森森明显轻轻怔了下，目光有些茫然。她已经努力放低姿态了，他还不高兴啊。被那双淡漠的眸子直直盯着，她有点不知所措，后退一步碰到电线杆子。 　　“那……对不起啊……”她只好这样说。 　　“除了对不起和谢谢，你会不会说别的？”陆辰昱像是不打算放过她似的，她后退，他就上前，伸手撑住电线杆，垂眸打量她。 　　森森抬头瞥了一眼他放在头顶的手，努力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声音柔柔的：“你想让我说什么呀？” 　　眼神怯生生的，声音又跟小猫似的，叫人心里一阵酥麻。 　　陆辰昱的眼眸一瞬间晦暗起来，静了几秒，情不自禁舔了舔后槽牙。这丫头，还挺会演，演那种柔弱无害可怜兮兮的小女生很到位，教人不好意思冲她发脾气。 　　她怎么不去申请个奥斯卡奖？ 　　陆辰昱上上下下审视她一番，默想，行，算你厉害。 　　“我，陆辰昱，这辈子不会打女人。”他突然凑近，双唇离她耳朵只有几厘米，一字一顿，“你用不着这么怕我，记住了没？” 　　他的话不但说得斩钉截铁，还跟赌咒发誓一样，森森有点懵，她当然知道，有点教养的男人都不会轻易对女人动手，但他真的说得好严肃正经，好像这个问题十分重要。她咬着唇，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她莹白的耳垂近在咫尺，小小的一个，跟玉似的，随着点头的动作一晃一晃的，陆辰昱感觉眼睛有点被闪瞎。小姑娘就说了四个字，每个字的发音都那么轻飘飘的，陆辰昱怀疑，她是不是在故意撒娇？ 　　他被这个想法弄得心里痒痒，倏然抽回手，这回换他走在前头。 　　森森松了口气。陆辰昱一言不发，脚步放得很慢，森森跟着他，看着那个修长的背影，心里生出点复杂的情绪，脱口喊：“陆辰昱……” 　　他停步，单手插在口袋，脑袋歪着，想听她要说什么。 　　“你可能不喜欢听我说这些，但我还是想正式一点跟你说……”森森斟酌着话语，小心开口，“你帮过我很多次，我想真诚地向你表达一次感谢，希望你不会介意。”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陆辰昱确实帮过她很多，除去他脾气有点凶以外，仔细想想，她这位同桌其实是一个很仗义的人。森森由于听了些别人对他的议论，以及有点惧怕他发脾气，很自觉地想远离这个人，但她三番两次受了他的帮助，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表的态应该要表。 　　而陆辰昱呢，他总觉得森森有点莫名其妙的虚伪和敷衍，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他本来是打算听听就算的，但森森刚才的语气带了几分真诚，他听着，好像有点那么回事。 　　于是他懒懒地应声：“嗯。” 　　“还有……”说起这个，森森有点愧疚，弱弱地说，“我昨天弄脏了你的衣服，那个油渍很难洗干净的，要不……你把衣服给我，我洗好以后再还你。” 　　陆辰昱似乎有点意外，转过来，挑了挑眉：“你要给我洗衣服？” 　　森森：“……”不是，她只是觉得衣服是她弄脏的，有义务帮他洗干净而已，为什么他说出来的时候，感觉不是很对劲。 　　陆辰昱打量她一会儿，突然走到她面前，眯着眼看她，薄唇微勾：“同学，只有我家里人能给我洗衣服。” 　　啊。 　　森森微微张嘴，脸颊莫名有点烫。她不是他家里人，所以没资格给他洗衣服？但是，谁要这个资格啊…… 　　陆辰昱目光微动，将森森的细微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忍不住想笑：“跟你开玩笑。”顿了一下，他淡淡地说，“衣服不怪你，不用记着。” 　　森森垂下眼眸，有点窘迫。 　　“这么不经逗呢。”他语气悠悠。 　　但好歹是放过她了。陆辰昱点点脚尖，轻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森森跟着他影子，两人一步之遥，一路没再说话。 　　陆辰昱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就回去了，森森看了下时间，离森茉丽下班不远了。她蹬蹬蹬跑上楼，抓紧时间洗澡洗衣服，换上干净的睡衣，再把手机拿出来卸载今天刚安装的APP，再三检查，确定没留下什么痕迹，坐下来开始看书。 　　晚上九点半，森茉丽回来了，家里一切如常。 第15章 第十五颗糖 　　周一返校，森森照例是六点钟起来，换好校服，把周末买的那一大堆参考书背到学校去。她在家做了一天的习题，出门乘坐公交的时候感觉跟解放似的，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上周风纪部的学生会干部说近日会有领导来访，估计就是这周，森森下了公交，看见校门口两边站着几个戴着袖章拿笔记名字的同学，神情严肃认真。 　　森森跟着几个嘻嘻哈哈聊天的同学进去，有人眼尖地发现她胸前空空如也，伸手一指，喊：“喂，那个……” 　　话还没说完，安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拍了那个同学一下。那个同学明显不知道怎么回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安晴站在几个学生会干部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森森。 　　森森冲她点头表示感谢，走到一教楼下，温娅全神贯注在手机屏幕上，差点撞上来。森森站定，主动打招呼：“早啊。”她看了一眼温娅的手机，好像是对方一直在用的那个，忍不住说，“你的手机要回来了呀，真是太好了。” 　　相比她的热情，温娅的反应可以说是很冷漠了，几乎无视了她的招呼，表情还有点臭臭的，似乎森森跟她说话是一件会让她感到困扰的事。 　　“走了。”温娅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先她一步上了楼。 　　森森被晾在一边，不觉有些尴尬，不过她知道温娅的性格就是这样，倒也没太把对方的态度放在心上。来上早自习的同学不多，基本上没有在看书的，森森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 　　对于这种必须要接受全班注目礼的情况，森森已然习惯，不慌不忙，淡定地往座位走。许思浩蹦过来，一脸兴奋地通知：“森森同学，你的学生证和校牌发下来了！” 　　学生证是古朴的深棕色，除了学校名字外，上面还有一个大大的校徽。校牌则配上了统一的挂绳，森森是住校生，校牌是蓝色的，和走读生的红色校牌有些明显区别。 　　她从许思浩手里接过两样重要证件，第一时间把校牌戴上了。 　　“欸欸欸欸欸！”林芊蔚今天来得挺早，转过来敲她的桌子，脸上难掩八卦的表情，兴奋又好奇地说：“陆辰昱帮你打架啦？” 　　她一开口，周围的视线越发炙热了。森森感觉大家好像都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坐下整理参考书，低声问：“你从哪里听说的呀？” 　　“贴吧啊，你不知道大家讨论得多热烈。”林芊蔚说着，顿了顿，有些好奇地问，“三班那个家伙真骚扰你了？” 　　森森刚想说算不上，但转念一想，要是这样说了，那陆辰昱的行为就变得不可理喻了，于是她点点头。 　　“哇靠，那他还好意思报复陆辰昱。”林芊蔚一脸愤懑。 　　“报复？”森森一愣，忙问，“你从哪里知道的？他要对陆辰昱做什么？” 　　“你别管我从哪里知道的，反正呢，这家伙找了几个人埋伏在校门口，说要给陆辰昱一顿教训。”林芊蔚十分看不起江洋的行为，讥讽道，“这个傻逼骚扰别人还不记打，就他那德行，找来谁也不是陆辰昱的对手。” 　　她跟森森说得正兴奋，权俊熙来了冷冷看了她一眼，说：“上课了，你别吵了。” 　　“哎呀，弟弟，这么爱学习啊。”林芊蔚迅速就转回去了，笑嘻嘻地逗她同桌玩。 　　森森的心提了起来，陆辰昱会遭人报复？不管怎么说，他是为了她惹到那个叫江洋的，她知道他打架很厉害，但对方人多，万一他受伤怎么办？森森心里担忧，想把这事告诉他，或者让他今天不要来学校了，可是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她看了一圈，发现韩霖杰和赵照都没来，其他人不用问，以他那个冷淡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把联系方式告诉别人。森森看了看另外两个空空的座位，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今天的陆辰昱身边也有赵照和韩霖杰陪着，这样万一真的打起来了，他不至于一个人。 　　- 　　早自习在紧张和不安中度过，森森一整节课就没记住几个单词，颓废地趴在课桌上。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教室门口传来赵照的招牌笑声，她猛地抬头，看见陆辰昱跟在赵照后面进来，他还是那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眼睛半眯着，这位大哥的作息向来和别人不太一样，好像天一亮就开始犯困。 　　“早啊，弟弟。早啊，森森妹子。”赵照一路喊过来，笑嘻嘻把书包放下，抓着前面的女生开始聊美剧。 　　陆辰昱慢悠悠走过来坐下，看着黑板发了会儿呆，突然转过头，语气淡淡：“你在看什么？” 　　森森从他进教室开始就一直在偷偷打量他，没算准他的反应，那双淡漠的眸子扫过来的时候，她来不及收回视线。 　　两人目光相接，一秒，两秒，森森不自然地转开头。 　　“我听说……”她捏紧书页的一角，低声开口，“我听说三班个男生要找你麻烦，你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他们？你……没出什么事吧？” 　　听她细声细语地说话，陆辰昱的表情有些玩味。他维持着打量她的姿势，一动不动，专注的目光给了森森一些压力，就在她把头越垂越低的时候，陆辰昱勾唇一笑：“你关心我。” 　　没有疑问，是陈述语气。 　　森森面上发红，咬着唇说：“是我……我给你添麻烦了。” 　　陆辰昱弯了弯唇，没说什么，伸手掏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不料那支几乎没有用过的笔实在太寂寞了，跳上桌面就调皮地滚动起来，好巧不巧，又过界了。 　　森森顺手按住它，像捉一只逃跑的猫。 　　陆辰昱看着那支笔，和那只将它抓在掌心的手，校服衬衫滑落些许，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又手贱了。森森注意到他的目光，有点尴尬。 　　陆辰昱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唇边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向她摊开手掌。他的手指修长，像是一双会弹钢琴的手，骨节匀称有力，在清晨的光线下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特别好看。 　　森森顿了下，动作很轻，把笔放在他手心。 　　陆辰昱照例把笔放在和课本齐平的地方，慢斯条理地开口：“别担心，没发生你说的事。” 　　声音很低，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听到。森森捏着书页的手越发用力，感觉脸上有点烧。 　　太近了，她觉得，他怎么能像那天晚上一样，故意在别人耳朵边说话呢。 　　“还有，”陆辰昱的视线轻轻扫过她胸前，挑眉，“照片拍得不错。” 　　- 　　韩霖杰下午到校，眼角有点淤青，鼻孔里塞了一团纸，止血用的。森森看他大摇大摆走进来，越发觉得这个男生有种令人畏惧的气质。赵照是没有这个感觉的，直接从座位上弹起来，差点扑他身上去，嘴里喊着：“干嘛了干嘛了，怎么搞成这样？” 　　韩霖杰推开他，大剌剌坐下，冲正在睡觉的陆辰昱呶呶嘴，满不在乎地说：“有几个傻逼想搞陆哥，被我揍了。” 　　赵照有点吃惊：“怎么回事啊？” 　　“三班的那个。”韩霖杰似乎不太想说话，赵照一直缠着问，他根本没吐露几个字。不一会儿，抓狂的克里斯过来了，直奔韩霖杰的位置，捂着胸口做伤心状。 　　“为什么要打架？有什么事不能用讲道理来解决，为什么非要打架？人家闹到主任办公室了，我很难说上话的。”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指着韩霖杰说，“韩同学，你让我好伤心……来，跟我走一趟。” 　　大家似乎都习惯了克里斯的浮夸，除了森森有些讶异。韩霖杰懒懒地站起来，双手插进口袋，大摇大摆地跟他去了办公室。 　　陆辰昱今天睡得太沉，下课铃都没把他吵醒，赵照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半晌，森森看见他脑袋上被压出来的呆毛终于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吐字有点不清楚：“……什么？” 　　赵照用手做喇叭状：“三班有人想搞你，老韩把他们揍了一顿，现在被老王带去办公室了！” 　　同一时间，许思浩跑进教室大喊：“同学们！今天的音乐课要去文娱中心的音乐教室，大家不要忘记了！” 　　两个洪亮的声音撞到一起，跟同时敲响几个铜锣似的，森森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听清，反正她是觉得耳膜有点受伤。 　　但陆辰昱应该听清楚了，两只睡眼渐渐清明，眉头随之拧起，起身走出教室。 　　看着他的背影，森森有点担忧。 　　直到上音乐课前，他们两个人还没回来。森森有点心神不宁的，默默跟着其他同学移动，去音乐教室上课。 　　其实陆辰昱只是去教导处听了下处理结果，出来的时候快放学了。他在校内漫无目的地闲逛，晃到文娱中心，听到音乐教室里传来“you raise me up”的整齐合唱，并没有打算进去。唱完一首歌，同学们稀稀拉拉地走出教室，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 　　他靠在教室外面的墙上站了一会儿，低头看手机，韩霖杰没回他消息。教室里的钢琴一直没停，他们班的外教好像特别有兴致，弹着琴送同学们下课，末了，又换了首轻快的流行曲子。 　　陆辰昱刚想走，却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人在教室里没出来，不一会儿，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奇妙地踩上了钢琴的节奏点。 　　陆辰昱走到窗边，往里面看了一眼。 　　音乐老师面带笑容地弹琴，一个纤瘦的女孩在一排椅子前的狭小空间跳舞，莹白手臂，修长小腿，踏着轻快的节奏，像一只精灵。 　　她跳得很忘我，音乐教室就是她的舞台，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音乐老师两个人。 　　他不由自主放慢了呼吸。 　　倒是，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她。 第16章 第十六颗糖 　　森森太冲动了。 　　或许是那个蔚蓝眼睛的音乐老师笑起来很迷人，又或许，她确实压抑很久，大半个学期和暑假都没有好好开心一下，于是在老师发现她会无意识用脚踩节拍，肢体随之律动的时候，笑着看过来，问一句“Can you dance”，她有点恍惚地回答了“yes”。 　　同学们走后，老师为她弹了一首当前最流行又洗脑的流行歌曲，不断用眼神和笑容鼓励她，来。 　　钢琴搭配流行舞，很怪，老师脸上却流露出赞赏的表情。森森一开始战战兢兢，束手束脚，听着飞扬的音符，慢慢的，她感觉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她和弹琴的老师两个人。于是，她在某个瞬间勇敢起来，放松四肢，用心又投入地跳完了这支当下最流行的女团舞。 　　独属于少女的舞蹈，俏皮可爱，又不失青春的热情。音乐老师按下最后一个琴键，蔚蓝色的双眼闪着微光，轻轻赞叹：“Amazing！” 　　听到她的声音，森森像是回过神来，猛地收回了动作。刚才她太忘我了，完全沉浸在音乐里，这会儿突然想起她在学校，而且还是在老师面前，她……跳了舞。 　　如果被森茉丽知道，她可能会被打死。 　　对上老师的视线，森森一阵慌乱不安，向老师鞠躬说谢谢，低着头匆匆跑出音乐教室。音乐老师有点讶异，这个学生跳舞的时候那么开心，看得出来对方很热爱表演，没想到性私底下格这么内向，一下就跑了。 　　森森出了教室，心跳还特别快，紧张兮兮的，不时回头张望，生怕有人看见，幸好同学们一下课就走了，这会儿文娱中心没什么人。她走得匆忙，没注意角落里站着个人影。那人在她出来的时候闪到隔壁舞蹈教室了，等她跑远，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 　　一双幽深的黑眸牢牢锁住她。 　　森森浑然不觉，照常去食堂吃饭上晚自习，晚上回宿舍，推开门就看见苏绮夏在蹦蹦跳跳。她周末飞去上海看了爱豆的演唱会，今天依然沉浸在那种氛围里无法自拔，手机放着音乐，身体随之摆动，反复给自己打气：“我一定要学会哥哥的舞蹈！” 　　高雨欣有点烦她在宿舍里蹦跶，但她不敢直接说出来，闷闷地坐在一边，埋头看小说。温娅在浴室里，她每天都第一个回来洗澡，森森拿了衣服排队，无聊的时候看苏绮夏跳舞。 　　苏绮夏肢体僵硬，动作笨拙，手舞足蹈的时候像一只大号玩具熊。察觉到森森在看，苏绮夏蹦过来，充满期待地问：“怎么样？你觉得我能学成吗？” 　　森森点头：“坚持就能学成呀。” 　　听她这么说，苏绮夏很是高兴，不过心里还是很担忧：“我的动作好奇怪哦。” 　　森森想了想，说：“你平时可以多练练压腿和拉伸，提高身体柔韧度，跳舞的时候会更自然一点。”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好难哦。”苏绮夏说着，突然来了兴致，拉着她的手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跟艺术生学跳舞吧！我认识几个舞蹈社的，我们一起去学！” 　　“我就不去了。”森森默默地把胳膊抽出来，垂下眼眸，低声说，“我妈要我好好学习，不能分心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苏绮夏不高兴了，哼了一声，白她一眼，“光会读书有什么用？你以后想出国留学，人家还要求你多才多艺全面发展呢！” 　　高雨欣把小说翻过一页，慢吞吞地说：“苏绮夏，你学这个干什么呀？” 　　“我们不是有圣诞晚会吗？”苏绮夏美滋滋地开始幻想，“我要趁这几个月学会了，去晚会上表演。” 　　圣诞晚会还有好几个月呢，时间足够，完全来得及。 　　“如果我真的能上台表演，我就去找陆辰昱表白！”苏绮夏握紧双拳，脸颊泛起红晕。 　　温娅洗完澡出来了，刚好听到这句话，宿舍里一时变得很安静，大家都没有及时接话。森森抱着衣服走进浴室，听到高雨欣在外面悠悠地说：“行啊，祝你成功。” 　　- 　　韩霖杰因为打架滋事回家反省，赵照少个斗嘴的对象，显得很无聊，和前桌女生看了一天的美剧。陆辰昱上午没来，听说三班那个江洋索赔的医药费由他出了，林芊蔚一直在跟人八卦这事。 　　“……昨天陆辰昱去了教导处，江洋嚷嚷着要他赔偿，陆辰昱说行，问他们几个得多少钱治好。江洋狮子大开口，陆辰昱眼也不眨就答应了，跟他说既然伤得这么严重，不如回家休养。” 　　“然后呢？” 　　“然后主任真的建议江洋回家，他找来的那几个人很憋屈，因为有人不想被爸妈知道打架的事，说不想跟韩霖杰计较了，最后这事由他们几个打架的共同承担责任，全回家反省去了。”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闺蜜的一个发小去打架了，被我们好一顿说，你不知道他被韩霖杰揍得眼睛都青了。” 　　两个女生边说边回教室，赵照凑过来插话：“老韩一打四，厉害啊。” 　　权俊熙捂着耳朵从他们身边走过，拧着眉头说：“上课了上课了！别在这儿聊！” 　　午休的时候陆辰昱来了，见同桌的女生趴在桌上睡觉，露出半张小脸，睫毛又密又长，跟一把小扇子似的，睡颜十分恬静。他本来习惯性用脚去踢一下凳子，长腿刚抬又放下了，轻轻挪开凳子，坐下以后懒懒靠在椅背上，发呆。 　　忽听身边人含糊不清地嘀咕：“我不要……” 　　带了点鼻音，娇娇的。 　　他侧头，视线落在那半张小脸上，皮肤是真的白，鼻子弧线优美，小巧又高挺，怪可爱的。学校里有很多女生会化妆，虽是淡妆，但眉眼嘴唇总归变得立体了些，森森日常素颜，跟她们一比，五官好像很淡的样子。就算这样，见过她的人还是很难忘记这张脸。 　　森森说完梦话，脑袋动了动，红润的双唇无意识轻抿一下，陆辰昱凑过去，这时，她突然睁开眼睛。 　　眼前一张放大的脸，森森吓了一跳，猛地直起腰，愣愣地看着陆辰昱。他……怎么靠那么近？ 　　陆辰昱姿势不变，依旧用那种探究的眼神打量她。 　　森森迷糊的神智渐渐清醒，下意识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好担心流口水。刚做了这个动作，她就听见他忍俊不禁地嗤笑。森森面上一红，有些僵硬地把手放下。 　　“不要什么？”他饶有兴趣地问。 　　森森一怔，垂下头，耳朵尖微微发红，局促地说：“我……我说梦话了。” 　　“嗯哼。”陆辰昱用很随意的语气问，“梦到什么了？” 　　“……忘记了。”森森低头整理桌面，打开手机，把后台运行的软件全部关掉，然后塞进包包里，拿出下午要用的课本。 　　陆辰昱歪着身子，离她那边很近，眼尖地扫到了她手机上的画面。 　　B站的舞蹈视频。 　　画面里的那个人，脸上有一张面具，半张脸被遮住了，狭长魅惑的狐狸眼睛很惹人注意。陆辰昱挑了下眉。 　　他摸出手机，用几个关键字搜了下，找到几个播放量不高的视频，最新的都是半年前上传的了。视频UP主只有寥寥几个粉丝，可能跟视频质量有关，现在受欢迎的舞蹈视频都是用的专业级设备拍摄，舞者妆容可爱衣着华丽，背景不是少女心满满的房间就是风景优美的景区，而这个人身后只有一堵白墙，身上穿着最简单的T恤，拍出来的画质也不够好，就是手机像素级别。 　　陆辰昱看了会儿视频里的人，又瞟了一眼右手侧的女生，对方正襟危坐，已经开始打开课本预习了。 　　一个肆意张扬活力四射，一个老实安静乖巧沉默。 　　啊，小秘密。 　　“那个，陆辰昱……”森森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轻声说，“数学老师上午布置了作业，你要不要做一下？” 　　“不要。”陆辰昱头也不抬。 　　“哦。”森森低下头继续看书，长长的黑发垂下来，遮住她的脸颊，“那个……” 　　她斟酌着话语，声音很低。 　　“做一做也行。”陆辰昱几乎同时开口，他把手机放回兜里，歪头看她，脸上浮现一抹玩味的笑，懒洋洋地说：“你帮我啊。” 　　森森微怔：“我帮你做？” 　　陆辰昱点头，下巴微抬：“你刚才想说什么？” 　　森森沉默片刻，压低声音说：“我听人说，你给江洋赔了医药费……” 　　“嗯哼。” 　　森森垂下头，有点窘迫：“是因为我……” 　　“这么过意不去啊？”陆辰昱眯了眯眼。 　　森森没吭声，心怀愧疚，有点抬不起头，脸颊也开始发烫。她是很过意不去，但她没勇气对他说出共同分担的话，她没有这个能力，这事让她憋着……有点难受。 　　陆辰昱勾唇一笑，手伸进桌洞掏了掏，将一本作业本放她面前，先是语文，然后是数学、英语……各科的作业本都是新的，放在森森桌上，堆了整整齐齐的一叠。 　　“可以感谢我啊。”他唇边挂着淡笑，修长的手指叩了课桌，“喏，把我的作业做了。” 第17章 第十七颗糖 　　“陆哥！”赵照跑过来，“我想去买饮料，这天太热了。” 　　陆辰昱的视线从森森身上移开，轻轻瞥他一眼，说：“怎么，没长腿？” 　　赵照嬉皮笑脸：“一块去嘛，我请你喝东西，顺便问点老韩的事。” 　　陆辰昱眉头轻皱，好像忍耐了一会儿，起身跟他出去了，森森听到他慵懒的声音。 　　“相爱相杀啊。” 　　“我只是想问问他在家待多久，能不能帮我把新发售的游戏打通关。”赵照说，“本少爷钢铁直男信不信。” 　　“嗯哼。”非常无所谓。 　　两人离开教室，林芊蔚瞅准时机转过身来，看着森森欲言又止。 　　森森把作业本竖起来，其实不需要多加整理，那一叠本来就放得很端正齐整。察觉到林芊蔚的目光，她看过去。 　　林芊蔚立即开口：“你真要帮他做作业啊？” 　　森森抿了抿唇，点头。 　　“我感觉……”林芊蔚顿了下，说，“陆辰昱好像对你蛮好的。” 　　是吗？ 　　森森不知道。老实说，她觉得这个人并没有大家传得那么可怕，除了看起来有点冷淡，脾气暴躁一点，他对身边人都挺友好的，经常出手相助，是个仗义的好人。 　　如果能改改脾气就好了，或许大家都会很愿意跟他亲近。 　　森森把作业本收回桌内，只留了一本数学的，照着自己那份抄写题目。陆辰昱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在写字，脊背笔直，眼神专注，一笔一划，十分认真。他站在教室后门看了一会儿，走上前的时候惊动森森，她抬头，他居高临下，看着那张因逆光而有些朦胧的小脸，心里微微一动。 　　“好好写，有奖励。”他说。 　　森森握紧笔杆，轻声：“不用啦。” 　　陆辰昱坐下来，淡笑：“我说有就有。” 　　森森不说话了。刚才的想法，她决定撤回修改一下，他除了脾气暴躁，还有态度霸道的缺点。那种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和赵照那种娇惯的少爷脾气不同，但也是少爷脾气，她不想跟他争，低头继续写作业。 　　帮别人写作业，森森还是第一次，她研究了一下如何变换笔迹，写得非常慢。晚自习结束的时候，高雨欣喊她回寝室，看到她放在桌上的作业本写着陆辰昱的名字，表情微微一变。 　　有点不可思议。 　　- 　　次日清晨，陆辰昱比平时起得更早些，在市区找了个礼品店，让店员打包个东西。他倚在一边玩手机，店员喊他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柜台上放着个粉色的盒子，上面还系了蝴蝶结。 　　“不用这么……”他顿了下，“算了，就这样。” 　　在他看来，这个礼盒的包装非常浮夸，但也许女孩子会喜欢，粉粉嫩嫩的。 　　付了钱，陆辰昱提着盒子去学校，正赶上早自习的下课铃，各个教学楼陆陆续续出来一批学生，蜂拥向食堂买早餐。他走进教室，权俊熙在收作业，他的座位上没人。 　　“陆辰昱，交一下数学作业。”权俊熙说。 　　课桌上，两个作业本整齐放在座位两边，陆辰昱翻开写了自己名字的那本，上面写满了运算公式，他挑眉，将两本作业都交给权俊熙。 　　二十分钟后，吃完早饭的同学陆续回来了，他身边的位置还是空的。赵照单手拎着书包进来，大呼小叫：“陆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像一阵旋风冲过来，陆辰昱推开他脑袋，表情带了点嫌弃：“不是快上课了么？” 　　“还十分钟呢！你来好早！”赵照边说边打呵欠，“昨晚跟老韩联机，累死我了。” 　　“赵照，交一下数学作业。”权俊熙从食堂回来，挨个找没交作业的人。 　　“没写啊，弟弟。”赵照一脸坦诚，伸手去摸他收起来的那叠作业，“拿本给我抄下。” 　　“我来了我来了！”林芊蔚跑进教室，看见座位后面坐着个人，赶忙急刹车，“早啊……大家。” 　　“林芊蔚……”权俊熙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林芊蔚推开他，一屁股坐进位置，手忙脚乱地掏作业本，“我昨天忘记了，弟弟快把你作业给我抄一下！” 　　权俊熙看着他们，感觉很头痛：“作业要自己做。” 　　陆辰昱不知在想什么，突然笑了下。 　　赵照眼疾手快，趁林芊蔚没注意先拿走了权俊熙的作业本，看见陆辰昱唇角带笑，忍不住说：“陆哥你笑什么，你作业做了么？” 　　陆辰昱挑眉，表情莫测。 　　赵照正想说什么，忽听林芊蔚在旁边喊：“赵照！弟弟的作业你拿走了吗？” 　　赵照捂紧嘴巴，赶紧溜回去。 　　“啊啊啊气死我了，弟弟我找不到你作业！”林芊蔚翻着那堆作业本，有些气馁地说，“算了我拿许思浩的，啊对了，森森的也行。” 　　她找到心仪的作业抄写对象，把作业本抽出来，心满意足地坐回去，嘴里嘀咕着：“学霸收玫瑰花，我收学霸作业本，还挺公平。” 　　陆辰昱静了一瞬，突然开口：“林芊蔚。” 　　听到后面传来的低沉声音，林芊蔚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同校两年多，同班近一个月，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人喊她名字，天惹噜，他居然知道她名字？ 　　林芊蔚转过身，受宠若惊地说：“……有、有事吗？” 　　“她在哪儿？”陆辰昱往身边的空位看了眼。 　　“森森啊，她在小树林那边，跟个男生在一起。”林芊蔚老老实实地说，“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那个男生带了束花，可能是找她表白哦咦嘻嘻。” 　　哦，表白，还有玫瑰花。她倒是不缺礼物。 　　陆辰昱有点没劲，看一眼桌洞里漏出来的礼盒，那个粉粉嫩嫩的颜色，真是很辣眼睛。送什么啊，他心想，人家看不上眼还给你扔掉呢。 　　啊，扔掉。陆辰昱还挺想知道，这回她还扔吗？ 　　他起身，走出教室。 　　- 　　七点二十分，学校小树林。 　　森森捧着一束花，天鹅般的脖颈微微弯下来，被金色的太阳光一照，滑滑腻腻跟什么能吃的东西似的。男生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地说完一大堆话，紧张地等待回应。 　　森森大概向他鞠了三次躬，道歉，说她家教严，不能早恋。 　　男生极度失望，看她神情不安又充满愧疚的样子，心里泛起怜惜，不忍心责怪对方，还眼巴巴地问：“做朋友也不行吗？” 　　森森有些犹豫，过了几秒，她点头：“好呀。” 　　男生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那我们就先做朋友，嗯，慢慢来。” 　　森森眨眨眼睛，说：“以后如果有学习上的问题，我们可以多交流。”如果没有学习上的问题，就不要交流了。 　　男生笑了，他没有学习上的问题，只有学习对他有问题。但他不知道森森想的什么。 　　“哎呀，快上课了，我送你回教室。”他殷勤地说。 　　“你先走，我……”森森目光落在了手里的花束上，编了个理由，“我回宿舍放一下花。” 　　“好、好啊。”听到这花会放在心仪女生的宿舍，男生心里激动，“那我不耽误你了，我先回去。” 　　“再见。”森森冲他挥手。 　　目送男生走远，森森收敛了有些生硬的笑意，白玉似的脸蛋上非但没有高兴，甚至可以说有点烦恼。她四处张望，想找个隐蔽点的垃圾桶。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来不及去别的地方，她想了想，干脆把花折了。 　　一共九朵玫瑰，她拆开折断，花枝分离，分别扔进三个不同的垃圾桶。她一边扔一边走，处理掉最后几朵花瓣的时候，心里舒了口气。 　　“要是让人知道你把他精心挑选的礼物扔掉，你说他会不会生气？”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些许玩味。 　　森森一惊，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小树林里根本没人，她完全没想到会有人看见，还有，这个声音…… 　　她缓缓转过身，看见陆辰昱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背靠一棵树，目光清冷。 　　“你……你怎么来了……”森森顿时不知所措，眼神闪烁，都不敢直视他。 　　终于不再用假笑装出那副温柔乖巧的样子了。 　　陆辰昱眼睛微眯，冷笑：“不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不直接拒绝？这么享受被人崇拜、被人追捧的感觉，嗯哼？” 　　森森咬住下唇，脸颊逐渐失去血色。 　　“一天天装摸做样的，就为了那点……叫什么来着，虚荣心？”陆辰昱说出来都觉得好笑，“你就没想过，如果你的做法被人发现，你会被大家唾弃吗？” 　　他越说越觉得不爽，看着眼前的女生，心想，装你妈呢装。 　　“对不起……”森森声音微微颤抖，“我现在就去跟那个同学道歉……” 　　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哭腔，这句话就像是千难万难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陆辰昱眉头紧拧，一说就哭，哭是她们女生的杀手锏呢？哭就没事了？看着森森低头从身边走过去，他突然伸手，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冷冷地说：“道什么歉呢？” 　　森森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没用。 　　“因为你扔了他的花，要跟他说对不起？”陆辰昱盯着她，质问，“不是本来就不想要吗？收下来干什么，扔着玩？” 　　“不、不是……”森森委屈地辩解，她对于他那么大力抓自己胳膊很是抵触，又有点惧怕跟这个男生站得太近，心里有点急。 　　然而，他稍稍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将她拽到跟前，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传到耳边：“别哭了，还装呢？以为我不知道你狠起来的样子？” 　　森森心里有点咯噔一下，他在说什么？他知道了什么？什么叫她狠起来的样子？森森都不知道自己狠起来是什么样，但陆辰昱这样说，就好像亲眼看见了她有另外一副面孔。 　　终于，她停止挣扎，有些恼怒地瞪着他。 　　啊，就是这样。这是她的真实样子，不是那个娇娇柔柔笑起来很好看的小白兔，娇柔是假的，笑也是假的，她啊，就是一只笑面狐狸。 　　看到他眼底浮现出来笑意，像是达成了什么目的，森森深吸一口气，低声说：“你放开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小姑娘。”陆辰昱勾起唇角，“你跟大家装什么呢？” 　　森森脸上一红，像是被戳破心事似的，陆辰昱见她这个反应，忍不住嗤笑，顿时就丧失了继续追问的兴趣。虚荣心啊，果然这个年纪的人都逃不过这个魔障。 　　一个想塑造完美人设的女孩，真没意思。 　　他松了手。 　　森森连连后退，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这里，然而，脚步刚迈出去，她脑海里就浮现出他刚刚脸上那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可恶。 　　有点不甘，再者心里也觉得无所谓了，森森停下脚步站在那儿，稍稍静了几秒，开口。 　　“初三的时候，我拒绝了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周末的时候被他看到我和班长去补习，把我堵在街上，扇了我一个耳光。”她声音很冷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他说那是他亲手写的情书，在心里求着我接受，我却没有用手碰一下。”她低声，“他说我看不起他，该死。” 第18章 第十八颗糖 　　小树林很安静，只有女生低声讲述的声音，轻轻浅浅。 　　“他被我拒绝的事传回学校，后来，暗恋他的女生整了我半个学期。”森森十分平静地说完，她只为说出来，不知道算不算辩解，老实说，她并不想关心陆辰昱怎么看她。 　　她想的是，既然你把东西给了我，我就有处置的权利。 　　她不想再说下去，直接走了。 　　忽然，陆辰昱长腿一迈，拦在她面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他说：“……没有人会打你。” 　　森森抬头跟他对视，轻轻笑了下，声音轻轻的：“陆辰昱，我是拿了学校的贫困生名额进来的。” 　　陆辰昱看着那双纯净的眼睛，微怔。 　　森森没有进一步解释，赶回去上课了。 　　陆辰昱站在原地，心口有点堵，他知道森森是故意装作被吓哭的样子跟自己卖惨求饶，但是刚刚，她冲他笑的那一刹那，两只眼睛是湿润的，仔细看还沁出了些许液体。 　　那一瞬，他知道那是真的。 　　他居然，真把一个女生弄哭了？ 　　陆辰昱有点怔忡，回想森森刚才看他的表情，以及她眼角的湿意，有点想抽自己一下。他以前不会这样的，以前不管认识的女生做了什么事，他要是看不顺眼，最多不搭理，为什么这回突然对森森……多管闲事了？ 　　陆辰昱低头看了眼张开的手掌，他刚刚挺用力，估计都在人家姑娘胳膊上留下印子了，这他妈是暴力吧。 　　就很反感这样的自己。 　　- 　　陆辰昱回教室正好是课间休息，森森坐在位置上，一边低头在课本上做笔记，一边跟林芊蔚说话。林芊蔚拿了杯速溶奶茶递给她，说：“抄了你的作业，这个做谢礼。” 　　森森：“不用啦。” 　　“不喜欢这个？”林芊蔚继续在课桌里掏，“我还有饼干和辣条，你吃不吃？” 　　“……奶茶。”森森说，“我喜欢喝奶茶。” 　　“那给你。”林芊蔚把杯子放她桌上。 　　“谢谢啦。”森森没再推辞，收下了她的奶茶。她脸上带着轻笑，说话动作都很温柔，无意间瞥见陆辰昱进来，她表情凝固了一瞬，仍然那样甜甜地笑。 　　“以后作业给我抄。”林芊蔚说，“下次请你去校门口那家网红奶茶店。” 　　“好呀。” 　　陆辰昱站后面看了她一会儿，敲敲赵照的桌子，示意他出来。两人走到楼梯口，接连碰到几个上下楼的女生，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地红脸。 　　“陆哥，什么事啊？”赵照有点纳闷，陆辰昱很少会把他叫出来说话，他们平时聊天什么的都不会特意避开别人，有话当场就说了。 　　陆辰昱靠在楼梯扶手边，一条腿勾起，很随意的姿势站着，但心情不像平时那样轻松，赵照都看出来了，他说话之前稍稍犹豫了一下。 　　“你，”他说，“知不知道我们学校的贫困生？” 　　“陆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赵照疑惑，“我也不太清楚哇，就……据说学校会给他们提供学费和住宿费，你同桌森森妹子就是贫困生啊，我听班里有人在传。” 　　陆辰昱眼眸渐深，嗯了下，问：“除了这一点，她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啊，有什么不一样，我看不出来。”赵照一脸茫然，“这是个福利政策，学校给那些经济条件差点的同学创造学习机会，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吗？” 　　“不过要认真说起来，人嘛，总会有点那什么，自卑啊之类的心理，可能他们会觉得跟其他人有点格格不入吧。” 　　“格格不入？”陆辰昱皱眉，“为什么？” 　　“七班有个学霸是贫困生，我每次看见他都是一个人，好像没什么朋友，很孤僻的样子。他们心里貌似比较敏感，咱们学校没那么好进，大部分同学家里条件都不错，他们毕竟拿了贫困生的名额，大概没都什么背景，可能会比较小心，不想招惹到其他人吧，不过这都是我猜测的咯！” 　　陆辰昱揉了揉眉心，试着去体会一下这种心理，叹息：“她就不能好好学习吗？”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赵照一愣：“陆哥你说谁啊？不会是森森妹子吧？她有在好好学习啊，人家很厉害的，每科作业都会写！” 　　陆辰昱微怔，不自觉勾唇，这个他当然知道。不过笑意只浮现了短短一瞬，很快又从他脸上消失。他沉思片刻，想起件事来，问：“上周你是不是看到有人欺负她？知道她们是谁吗？” 　　“我试试问下啊。”他看陆辰昱一眼，“陆哥，你找她们干嘛啊？” 　　“不干嘛。”陆辰昱说，“认识一下。” 　　“哦。”赵照抓抓头发，他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诡异呢？陆哥什么时候主动认识过女生啊？这不表示要出点啥事了吗？不过陆辰昱让他找人，他就找呗，反正他爸说了，在学校多跟陆哥玩。 　　“还有，”陆辰昱说，“我们班那个叫温娅的，她好像跟人结仇了，你留意一下。” 　　“行。”赵照应下，心里暗暗惊诧，他觉得今天的陆哥好奇怪，怎么突然关心起班上的女生来了？太罕见了。 　　话说，森森妹子和温娅，他更关心哪个啊？ 　　- 　　下午的课让人昏昏欲睡，即使有空调吹着，几十个人的教室里还是很闷热。陆辰昱本来就容易犯困，睡了一节物理课，下课的时候，水桶赵又来喊他下楼买水。 　　赵照从小卖部拿了一罐冰可乐和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水给陆辰昱，冰可乐被他贴在后颈，爽得直呼过瘾。 　　陆辰昱拧开瓶盖，听赵照在那边说：“陆哥，我问了下，跟温娅结梁子的是我幼儿园发小安晴的小姐妹，好像是误会，已经没事了，最近两天温娅还跟她们一块玩呢！” 　　陆辰昱挑眉，人脉小王子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其实他找赵照帮忙对的，别看韩霖杰以前在初中部横行霸道，其实就是个愣头青，而赵照交际圈特别广，性格又随和，跟谁都玩得来，上到校长下到保安，他都能聊几句。 　　陆辰昱回想上个星期的某个傍晚，那种程度的单方面欺凌怎么会是误会？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居然这么快就能和解？ 　　“至于森森妹子的事，那些人还不太好确定，而且……”赵照看他一眼，慢吞吞地说，“可能跟你有关系。” 　　陆辰昱停步。挺拔的少年站在太阳底下，骨节分明的手里捏着个矿泉水瓶，白衫黑裤，干净利落。他皱眉看向赵照，目光微冷。 　　“就……陆哥你应该知道你在女生当中很有人气吧？她们封你是明德校草什么的。森森妹子一来就坐你边上，就有挺多人看她不顺眼。”赵照摸出手机递给他，“在贴吧蹦跶得最厉害的那几个，应该都是喜欢你的女生。” 　　陆辰昱接过他的手机，眯着眼看屏幕，手指上下滑动，眉目冷冽。 　　“我知道的几个都分布在不同班级，至于那天到底是谁……”赵照无奈地说，“我没查出来。” 　　“这种帖子也能发？”陆辰昱突然开口，赵照凑过去看见一张女孩的背影照片，下面有人跟帖说“我好了”。陆辰昱冷眼看着那几个字，把手机扔回给赵照，用力呼了口气。 　　胸口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陆辰昱自己意识到情绪有点不太对劲，隐忍着，脑子里有个念头很清晰：如果能顺着网线找到这个人，他大概会直接把对方揍进医院。 　　赵照瞥见他森寒的眼神，愣住，忙问：“陆哥你没事吧？” 　　“没事。”陆辰昱闭了下眼睛，脸色恢复如常，低声，“那些人……我会盯着。” 　　赵照心想，这是要护着同桌呀。 　　两人边说话边回教室，赵照月底生日，现在就开始计划那天的安排了，一会儿说要包个清吧一会儿又要包个游乐场，可见他是个选择困难症。陆辰昱为了转移注意力，难得接了下话：“为什么挑那么远的地方？” 　　赵大少爷挑的几个场所，都离赵家很远。 　　“我想喝酒。”赵照上下嘴皮子一碰，含糊地说了几个字，他想着，只要他说话速度够快，就没人能听清。 　　岂料陆辰昱还是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合适。” 　　赵照苦着脸说：“老韩都能吹瓶子了，我长这么大只喝过酒酿小圆子，我都十六了！” 　　说话间，两人进了教室，赵照不好意思再继续未成年人饮酒的话题，一屁股坐在韩霖杰的位置上，摸出手机来玩。 　　“啊，那个南郊的游乐场不去了，那边路太堵。”赵照举着手机跟陆辰昱说，“看，人家大明星走环形岛都出事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教室另一边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响的惨叫：“啊——” 　　教室里的同学都被惊到了，以为出了什么事，纷纷看过去。 　　角落里，高雨欣突然大叫一声，然后趴在桌上嘤嘤嘤哭起来。同学们面面相觑。 　　许思浩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高雨欣同学怎么哭了，是谁欺负她了？” 　　“没事没事。”高雨欣的同桌忙说，“刚看新闻，她喜欢的那个演员，姜华一家三口出车祸，连环撞呢，全送医院抢救了。” 　　“哦，我还以为她怎么了。”许思浩放下心来，握了握拳，大声说，“高同学别哭，我会帮他祈祷的！” 　　大家一听她是为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明星伤心难过，都有些无法理解。男权俊熙正跟森森讨论上一节数学课上的题，被打断了有点不高兴，举着草稿纸在上面写写画画，隔空向森森讲述他的运算思路。 　　“……这样算出来是√2，对吧？”权俊熙说完，许久没听到对方的反应。 　　陆辰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看见同桌女生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浓密的黑发垂下来遮住脸颊，脑袋低垂，从权俊熙的角度竟然看不到她的表情。 　　权俊熙有点莫名其妙：“她又怎么了？” 　　森森耳边出现嗡嗡的鸣响，完全没意识到有人在跟自己说话，忽地，一只男生的手伸到她面前，轻轻叩了下桌子，修长有力的骨节缠着几圈绷带。她缓缓转过头，顺着那只手看过去。 　　两只眼睛空洞洞的的，陆辰昱的心狠狠跳了下。 　　森森站起来，脸色十分苍白，声音在轻轻颤抖：“我出去一下。”她想往外走，但脚步有点踉跄，膝盖直接磕到椅子，啪的一声，椅子被撞开，她也没站稳。 　　陆辰昱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女孩直挺挺扑过来。 　　怀里骤然多了个温热的身体。陆辰昱浑身一僵。 　　她怎么，软得一塌糊涂。 第19章 第十九颗糖 　　森森匆匆离开教室。 　　她脑子乱糟糟的，心也慌，控制不住地开始手抖。陆辰昱好像跟她说了话，她没法静下心来听，恍恍惚惚跑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摸出手机给森茉丽打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依然是繁忙嘈杂的后厨，利刃剁在砧板上，砰砰作响。森茉丽进了杂物间，语气关切：“怎么这个点打过来了？” 　　“妈。”森森喊，鼻子酸酸的，“你在忙吗？” 　　森茉丽没回答，有人进杂物间拿东西，不知说了什么，她回答：“我闺女。”接着打电话，“你是不是在学校出了什么事？” 　　“没有。”森森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就是……考试，我听同学说，我们的月考好像是十四校联考。” 　　“那挺好，考完一排名，你就知道自己在市里是什么水平了。”森茉丽顿了一下，疑惑，“你紧张？” 　　“有一点。”森森说，“一中和三中跟我们同时考呢。” 　　“你平时要是下了苦功学习，考试的时候就不会紧张。”森茉丽责备她，“考试在什么时候啊？你现在就开始紧张，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的心思没有全部放在学习上！” 　　她厉声训斥，森森诺诺听着，直到刺耳的铃声传来，森茉丽说：“……要是学习退步，你就别想周末了，给我上补习班去！赶紧回去上课！” 　　“……我知道了。”森森说，“妈妈再见。” 　　结结实实听了一顿训，她心里反而安定了些。回到教室，她看见陆辰昱坐到最后一排去了，正趴桌上睡觉。下午是历史课，赵照悄咪咪带着手机坐到陆辰昱身边，还在微信上跟韩霖杰发语音消息，兴奋又得意地说：“老韩，我跟陆哥占了你的座位。” 　　森森坐下，林芊蔚转过来，眨巴着眼睛问：“你刚怎么了？” 　　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被陆辰昱抱住，太刺激了吧。 　　“没事……”森森的脸色还没恢复，显得比平时白了好几个色，“就是有点低血糖。” 　　“你没吃饭啊？”林芊蔚很诧异。 　　“嗯……”森森压低声音，“减肥。” 　　她晕晕乎乎的，还出现心慌手抖的症状，确实像低血糖。林芊蔚心想我晚上还吃宵夜呢，她这么瘦居然减肥，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一会儿，老师来上课了，一脸沉痛地开始讲晚清历史。 　　赵照一点都不想听，发现陆辰昱动了下，半张侧脸从胳膊里漏出来，眯缝着眼睛打量老师的板书。老师问：“第一次鸦片战争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赵照抱着手机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陆哥，老韩喊我玩游戏，来一局吗？” 　　森森跟着几个稀稀拉拉的声音回答老师的问题，后面的人突然出声，被打断了一下。 　　陆辰昱投来冷淡的视线：“闭嘴。” 　　赵照很受伤，默默做了个把嘴巴拉链拉上的动作。 　　- 　　上完课，森森不想去食堂吃饭，把林芊蔚送的奶茶泡了带回宿舍。她跟老师请了假，晚上待在宿舍做题。苏绮夏只上了一节晚自习就回来了，边看视频边学舞蹈动作，动静很大，连隔壁都能听清。 　　高雨欣回来看到她，肺都要气炸，偏偏苏绮夏还不自觉，来回在她们面前蹦跶。高雨欣拿东西的时候跟她撞了一下，大喊：“你踩到我脚了！” 　　“你自己撞上来的，怪我？”苏绮夏反驳。 　　“要不是你在这里妨碍别人，我会跟你撞上？”高雨欣冷着脸说，“宿舍是公共区域，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每天在这里吵吵闹闹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宿舍不是我一个人的，但别人对我没意见啊。”苏绮夏翻了个白眼。 　　“信不信我去找宿管委反映？”高雨欣瞪她。 　　“你去啊，有本事就去。”苏绮夏一点都无所谓，语气凉凉，“今天跟吃了炸药桶似的，以为我会怕？是不是因为你们家姜华生死不明，你有火没处撒，就找我出气呢？” 　　高雨欣双目几欲喷火，冷冷地说：“凭你也配提他的名字？你去镜子前照照，你学你家正主跳的那个叫舞吗？广播体操都比这好看！迟早糊穿地心的团，还好意思跟人家演技派相提并论！” 　　“高雨欣，你找死啊！”苏绮夏也来火了，指着她鼻子说，“你今天要跟我吵是不？别怪我不客气！” 　　“别吵了。”森森终于忍不住站出来，打断两个人说话，“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请你们小声一点。”她没心思看她们两个吵架，拿了衣服躲进卫生间准备洗澡，关上门，外面两个人根本没理会她，吵架继续升级，从私人矛盾发展到互相攻击各自爱豆，黑料一条条的往外冒，精彩纷呈。 　　“天天吹演技吹你妈呢！抛妻弃子的渣男，人品这么烂还被你们当宝贝，恶心死我了。” 　　“你有事吗？辟谣了多少次那是精神失常的疯女人碰瓷，别拿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来说！你的爱豆整过多少次容，你双眼皮割得这么失败，是问你家爱豆要的医生？”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森森一点都不想听，用力捂住耳朵，奈何女生发起飙来声音穿透力堪比炸/弹，能把一堵墙轰烂。她呆呆地在马桶上，低头一看，大姨妈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哪儿哪儿都不顺。 　　在卫生间待了半个小时，外面两个人终于吵累了，去找宿管委投诉。森森洗完澡出来，正好撞见高雨欣进门，对方白了她一眼，坐下来啪啪啪掉眼泪，呜咽着说：“你们没有良心……姜华还不知道能不能脱离危险呢……” 　　森森一声不吭爬上床，躺下以后闭上眼睛，试图把这个名字赶出脑海。一天了，姜华这两个字就像病毒一样盘踞在她脑海，不断蚕食她的记忆和情绪，她不想知道和这个人有关的任何事情，那些东西却硬要往她面前凑。 　　车祸，怎么不干脆死了呢？还抢救什么，不值得，他不值得医生费力。 　　一家三口都车祸了，真好，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最好手拉手上天堂。 　　…… 　　………… 　　森森咬着被子，眼眶不自觉溢出泪水，她告诫自己不要变成这般恶毒的人，但她就是忍不住在心里诅咒，诅咒那个抛弃了她和森茉丽的男人。 　　从帝都流落到明城，森茉丽那双细腻的手长满茧子，她每天忍受妈妈那个暴躁的脾气……全是因为他，为了所谓的形象，为了所谓的前程，把十九岁就替他生孩子的女人赶走了。 　　草粉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还要形象和前程？ 　　森茉丽年轻的时候没长脑子，追着一个根本不红的小演员满世界跑，后来外公外婆知道了她的事，嫌丢人，直接和她断绝关系，外孙女也不要了，在他们看来，那个孩子就是耻辱的象征。 　　森森自生下来就没见过外公外婆，森茉丽也是倔，一开始跟姜华撕了几年，后来听到他结婚的消息彻底死心，离开帝都辗转来到明城，硬是一个人把森森拉扯大了。这么多年，她从没带森森回过老家，坚信自己一个人能养活孩子。 　　可是，这些苦本来不用她们承受的。森森心里恨，恨那个抛弃她们母女的男人，恨未曾谋面的外公外婆，今天看到姜华出车祸的新闻，她想，真是天道好轮回。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深处却藏着一丝恐惧，令她不由自主地颤抖。她咬着被子，忍住喷涌而出的泪水。不对啊，她想，她要继续恨，她丝毫不担心那个男人的性命。 　　宿舍里渐渐安静下来，十一点的时候熄灯了，森森放在枕边的手机却亮起来，屏幕上显示“妈妈”两个字。森森正要接，那边却很快挂断，眼前恢复漆黑。 　　打错了吗？森森想，还是电话打一半又后悔了？她握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给她拨过去。 　　- 　　第二天，森森顶着一双熊猫眼踩着点进教室，刚坐下就看见克里斯和风纪部的几个人进来。克里斯拍拍手，示意大家停下自习，笑眯眯地说：“哇哦，大家伙，我们非常荣幸得到了一个机会，今天来学校访问的客人选择来我们班听课，大家不要紧张，把你们平时最有魅力的一面展现出来吧！” 　　安晴站在克里斯身边，扫了一下全班，说：“这次来访的是美国高校的老师和领导，今天主要来我们高一年级听课，一班、二班和七班都是被选中的班级，希望大家好好表现。” 　　他们在上面说话的时候，其他几个学生干部下去检查同学们的着装和仪容。 　　有个人走到森森座位前，她抬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森森没什么别的反应，但她记得这张脸，那天带人欺负温娅的女生，怎么的，这人居然是学生会的？ 　　女生剜了森森一眼，转身走开。 　　森森往温娅的位置看过去，她那边的检查很顺利，完全没有人为难。好像过了一个星期，她和那些人的矛盾就解开了。 　　学生会的人检查完就离开，克里斯安抚了他们一会儿，说不要把领导来访看得太重要，表现得跟平时一样就OK，他支持大家做最真实的自己。 　　森森今天起得晚，下课后跟大家去食堂吃早餐，回来的时候看见座位上坐着个人，陆辰昱来了。 　　他今天倒是没以前那么困了，点漆似的眼睛明亮如星辰，单手撑着下颚，视线落在她身上。森森低着头，尽量无视他的注意，默默回了座位，打开手机看一眼，姜华一家三口还在医院手术。 　　她关掉手机，打开书本预习。 第一节是语文课，临上课前，克里斯来教室把后面的摄像头打开了。接着，几位外国老师进来，见第一组有张空桌，两个老师直接坐过来。 　　森森有点心神不宁，后面还坐了两个老师，显得很紧张。陆辰昱发现她翻书页的手在轻轻颤抖，忍不住说：“有什么好怕的？” 　　森森没搭理他。 　　她心里清楚，他其实很看不上她这种人，她有自知之明，不想凑上前去讨嫌，还有昨天在教室，她不小心撞他身上，这太尴尬了。她不想跟他讲话。 　　陆辰昱碰了一鼻子灰，时不时就转头看一眼，见她板着个小脸，心里痒痒的。 　　还在生气，都过去24小时了啊。 　　手指勾起，无聊地点点桌面，陆辰昱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放在桌上的笔，突然蹦出个念头，食指放在笔杆边上，用力一推。笔骨碌碌转，直接越过线，滚到森森的手边。 　　森森翻书时看到它，本来想无视，最后还是将它捡起来。 　　陆辰昱一手撑着额头，微微勾唇，正准备去接。 　　森森将那支不安分的笔放回桌上，紧挨着分界线，但在他那一侧。 　　陆辰昱：“……” 　　森森低下头，继续看书，为了消除紧张感，她开始背课文，先是《沁园春·长沙》，然后是《雨巷》，接着是《再别康桥》…… 　　陆辰昱耸了下肩，把笔捡回来。 　　- 　　外国同行来听课，语文老师有意要宣扬一下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开场就让学生们默写古诗词。他根据近期上课的感觉，挑了个最稳妥的学生上台板书。 　　教室里静悄悄的，森森捏着粉笔，被教室后面好几双外国老师的眼睛盯着，心跳比平时快了好多。 　　“独立寒秋”后面是下划线，需要默写出下一句。森森稍稍想了下，开始在黑板上填空，她的手有点抖，写着写着，突然卡住了。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语文老师轻咳一声，出言提醒：“‘谁言寸草心’，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森森定睛一看，脸刷的红了，要死，她居然写了“报应”两个字，怪不得会卡壳。她暗暗在心里责备自己，今天有领导来听课，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赶紧用板刷擦掉，重新写上答案，做完灰溜溜下来了。落座以后，她听到后面两位求知欲强烈的老师在低声讨论，其中一个居然认识汉字，另一个人问：“What does baoying mean？” 　　她整个人囧得不行，这是语文老师精心设计的用诗词之美感染歪果人的环节，要被她搞砸了。就在她斟字酌句的时候，忽听身边有个清冷的声音开口了：“这个词和原诗表达的‘报答’在形象上非常相似，在我们的文化里，它们一个是恶意的，一个是善意的。虽然这两个词外形相像，但含义天差地别，刚才我们同学紧张写错了，正应了我们文化里的另一句话：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全英文对话，发音标准且流利，森森只断断续续听懂了几个关键词，大概推测出这段话的意思。 　　“哇哦。”坐在后面的老师伸出大拇指，“你很棒。” 　　陆辰昱轻轻点了下头并说了谢谢，转回来的时候刚好和森森的目光对上。她怔怔地看着他，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极大，陆辰昱被她看得心里微微一荡。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恰好语文老师问大家都写完了没，她收回注意力，正襟危坐。 　　陆辰昱还有点可惜。 　　她想说什么呢？ 　　一堂课结束，语文老师送几位来听课的外国同行离开，大家都松了口气。陆辰昱难得听了节课，这会儿眼睛有点睁不开，在桌上趴下了，脸是朝向里侧的，正好能看见森森的一举一动。 　　森森从昨天下午开始状态就不太好，课间休息很罕见地把手机拿出来玩，低头看很久了，不知在是什么东西让她这么入迷。终于，她把手机塞回包包，小脸皱起来，开始长久地发呆。 　　新闻说姜华脱离危险了，但妻子和儿子受伤很严重。 　　报应吗？或许真是上天开始惩罚渣男了，但森森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即使那个男人失去家庭，她的爸爸也不会再回来，永远不会。 　　默默发了一上午呆。 　　午间，森森从食堂出来，用冷水洗了把脸，精神终于好些了。一教楼下，有个男生走过来，兴奋又腼腆地说：“森森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森森擦了下脸，转过头，微笑：“记得，你是姚弘同学。” 　　昨天送花的那个。 　　“你好。”姚弘盯着她的脸，有点移不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我刚看见你，想过来打个招呼，是不是天太热了啊？这水很凉的，你们女孩子皮肤娇贵，还是不要直接洗冷水的好。” 　　“谢谢关心，我回去午休了，再见。”森森说完要走，姚弘明显想和她再多说几句话，又不好意思耽搁她休息，那种矛盾的心情全部体现在脸上。 　　男生应该是真心的，小心翼翼地喜欢着她。 　　看到他的表情，森森不知怎么的想到昨天陆辰昱说的话，如果她那种两面派的做法被人发现，会被所有人唾弃。这个问题她当然知道，她又不是小学生，他以为她是傻子呢，在那里高高在上地教导别人。 　　森森咬了咬牙，停下脚步，看着姚弘，脑子一热，向他坦白说：“很抱歉，你昨天送我的花被我弄坏了。” 　　“花？”姚弘愣了下，马上笑着说，“没事没事，你喜欢的话，我明天再给你买！” 　　森森摇摇头，说：“不用送我花了，我把你的礼物弄坏了，你不生气就好。” 　　“我不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姚弘嘿嘿笑着，“花送给你了，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掉，只要你高兴就好。” 　　“谢谢。”森森抿唇，“我上去了。” 　　“再、再见。”姚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红了脸。 　　森森经过一楼长廊，忽然听到咔擦咔擦几声响，像手机拍照的声音。她停步转身，在一根柱子下发现个身影，走过去一看，对方不慌不忙，边嚼口香糖边玩手机，想没看见森森似的。 　　早上那个学生会的干部。 　　森森定定地看着她：“你偷拍我。” 　　“张口就偷拍偷拍的，你以为你是大明星啊？我还偷拍你？多大脸！”女生冷笑，“没有证据别乱说话，这叫血口喷人懂不懂？” 　　森森明明听到了拍照的声音，不由得瞪她：“你把手机给我看看！” 　　“凭什么？”女生说，“看别人手机属于侵犯隐私，你好歹是个高中生了，这种常识都不知道？” 　　“你……”森森气得脸发白，但想到对方是个狠角色，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小团体，又不敢跟她硬碰硬，只好说，“我去向学生会举报你！” 　　“你以为你是谁啊？还举报？本小姐会怕你？”女生呵呵一笑，走之前还冲她翻个白眼，面带嘲讽，“跟我横？我会让你知道跟我作对的下场。” 　　森森差点想冲上去把手机抢过来，转念一想不行，如果那样做的话，她反咬自己打架怎么办？到时候说不清，吃亏的反而是自己。 　　这个学生会的干部带头欺负同学，要揭露她，还是得要把这件事抖出来。 　　看她那副嚣张的样子，估计在学校作威作福久了，森森决定举报信就写这个，只要调查下去，一定能抓到她欺负同学的蛛丝马迹。 　　不知道那个女生刚刚拍到了什么，又打算怎么处理那些照片，森森暂时咽下这口气，打定主意，准备上楼去写举报信，余光微微一动，却见那个女生又从原路返回了。 　　森森站在原地，想看她还有什么要说的。 　　然而，这次女生的表情很怪异，似乎有点慌张，又带着几分不甘。她快步走到森森面前，将手机高高举起，点开相册，最新的几张照片是森森和姚弘说话时候拍下来的。 　　“我把照片删了，对不起。” 　　女生动作很快，森森根本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把照片删除，末了，狠狠瞪森森一眼，扭头走了。 　　森森呆愣住，事情发生总共不过几分钟时间，她不明白对方怎么前后变化那么大？刚刚森森威胁她的时候，她完全不当回事儿，现在怎么突然改态度了？ 　　森森定定神，往前面拐角处看过去，心里冒出个诡异的想法。她深吸一口气，往那边走过去，刚转弯，果然看见有个人倚在墙上，阳光从一教外的树叶漏进来，将他的校服分割成或明或暗的几部分，下半边脸刚好能照到太阳，金色的光铺在白皙的皮肤上，上面布满细密的绒毛。 　　他眼睛半眯着，在晒太阳，姿态懒洋洋的，好像猫。 　　森森站在他面前，陆辰昱将眼皮掀开一点。 　　他听得到她的脚步声，没躲开，是根本没打算避开她。 　　森森咬了咬唇，心想，他刚刚……对那个女生做了什么？前后不到三分钟，那个女生的态度就变了，这也太夸张了，果然有钱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你……你做什么了呀？”她问，虽然知道他讨厌自己装模作样的，但她已经习惯了这副假面，不自觉就带上了那种娇滴滴的语气。 　　她的声线可软了，凶起来也没有威慑力，这会儿轻言细语地说话，就跟真真正正的小淑女似的。听多了，其实这种感觉也不讨厌。 　　“没什么。”陆辰昱歪头，“威胁了一下。” 　　他的威胁这么管用啊？森森微怔。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有点不解，他不是应该讨厌自己么？上午替她在听课的老师面前解释课堂小失误，现在又替她解决来找麻烦的人，他怎么想的啊？ 　　陆辰昱背靠着墙，看起来姿势随意，实际肌肉绷得有点紧。他打量着森森，似乎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突然开口。 　　“你不生气了成不成？” 　　语气没有平时自然，仔细探究能听出一丝谨慎的味道，森森心情有点复杂。 　　陆辰昱见她一时半会儿没吭声，知道要糟，这事估计不太成。他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干脆直起身子，看起来更正式一点，稍稍俯身，靠近对方耳畔。 　　“昨天的事，我跟你道歉。” 　　这回森森终于有反应了，闷闷地说：“你为什么要道歉，你又没说错。” 　　陆辰昱：“……” 　　果然不太成。 　　“我不知道你以前的事，说话很难听，伤你心了。”陆辰昱说话的时候盯着她软白的耳垂，耐着性子解释。本以为她故意耍脾气的话，他会很快不耐烦，两人关系直接玩完。可是，他在一个很近的距离看她，感觉少女身上特别干净，还有种香香的味道，忍不住回想昨天怀抱里的触感，想一次，心就软一分，想个十来次，所有的耐心都回来了。 　　行吧，这辈子的耐心都给你。 　　“以后我不凶你了，你别板着脸不搭理我。”陆辰昱说。她这样，他心里怪自责的。 　　森森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大少爷居然会在意别人什么样？不过她即便在气头上而已感觉到了，陆辰昱好像从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他可真是好脾气。 　　森森想到他易怒的性格，比森茉丽有过之而无不及，倒也不敢在他面前乱摆谱，以免被殃及。 　　“我没有生你气。”她虚伪地说，“我……这几天心情不好。” 　　陆辰昱：“那你怎么才能心情好？” 　　……说到这个，森森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她不知道，也许很久都不会好了。 　　“发生开心的事情就会心情好啊。”她声音轻轻的，继续瞎编，“比如下次考试，我考好了我妈不生气，我就心情好了。” 　　哦。陆辰昱心想，那他就没辙了。 　　“刚刚的事谢谢你，我回教室了。”森森不想和他杵在这里聊天，还聊敏感的话题。 　　“我说了，在学校，没有人会打你。”陆辰昱很突然的，稍稍提高声音，“如果有人欺负你，你来找我，我向你保证这话是真的，信不信？” 　　说这话的时候，他很认真地看着森森，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澈。虽然他本人经常会控制不住对别人动手，但他好像很习惯保护身边的人，这或许源自他骨子里的仗义，有点迷，跟他诡异的强迫症倒是相符。 　　森森直视那双星辰般的黑眸，内心防线稍稍一松懈，就信了。 　　她点点头，声音很轻：“那……谢谢你啊。” 　　- 　　午休时间很长，住校生都回宿舍睡午觉。高雨欣买了彩纸，要给姜华叠千纸鹤祈福。森森不想在宿舍里看她叠这种东西，直接在教室睡了。课桌硬邦邦的，毕竟和床铺不一样，睡了个把小时起来，她感觉头痛腰酸，手臂还麻了。 　　睁开沉重的眼皮，森森发了会呆，等意识清醒一点，忍不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结果手臂碰到个东西，吓得她立即缩回来。她扭头一看，赵照居然半躺在韩霖杰课桌上，背靠着墙，两只耳朵塞了耳机，抱着手机玩得不亦乐乎。 　　“森森妹子醒啦？”他说，“会玩游戏不？” 　　“什么游戏？”森森有点好奇，“你玩了一中午？不觉得困吗？” 　　“农药啊。”赵照说，“陆哥不晓得去哪儿了，我跟老韩排位冲分呢，老遇到小学生，害我掉星了。” 　　你不也就只是中学生。森森默默地在心里说，没好意思直接吐槽。 　　“还没那么快上课呢，森森妹子来一局吗？”赵照冲她挤眉弄眼，“带你上分啊。” 　　森森笑着婉谢：“不了，你带不了我。” 　　卧槽！这稳如泰山的心情，这淡定如海的表情，赵照震惊了：“你什么段位。” 　　森森眨眨眼睛：“青铜。” 　　赵照想了想，行吧，看你是萌妹子的份上，哥不笑。他委婉地说：“像你这种爱学习的，手机里有游戏已经很稀奇了哈。” 　　其实没有呢。森森在心里叹息，她怎么敢在手机里装个游戏，要是被森茉丽发现，不得扒了她的皮。 　　一声嗤笑传入耳中，低沉熟悉，森森抬头，看见陆辰昱从后门进来，赵照立即跟他装可怜：“陆哥求你了，我们需要靠谱的队友。” 　　“没精神。”陆辰昱坐下，顺手将一杯东西放森森桌上，然后开始酝酿睡意。 　　一杯冰的，外壁渗出细小水滴的奶茶。 　　森森怔住，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他，语气惴惴：“……给我的？” 　　陆辰昱瞥她一眼：“你不是喜欢？” 　　森森默然，他这是记住她昨天说的话了？她跟着坐下来，总觉得他突如其来的善意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低声问：“那……你怎么去买了呀？” 　　“哦。”陆辰昱慢吞吞地说，“顺手。” 　　“陆哥我有吗？”赵照听见他们说话，忍不住凑上来。 　　“你没腿？”陆辰昱没心思理会他，趴下去，“睡了。” 　　赵照的话卡到嗓子眼，心里莫名委屈，他是有腿，但陆哥不是给森森妹子带了喝的么，为什么不顺手给他带啊？ 　　森森觉得他好像有点不满，指着那杯奶茶压低声音问：“你要吗？” 　　赵照连连摆手：“我有腿我有腿！”赶紧蹦出去买水了。 　　睡梦里的陆辰昱突然发出冷哼，森森想到他昨天的话，不敢再把奶茶转送出去了。可是她在生理期，不能喝冰的呀，伸手试了下温度，这杯子似乎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没有想象的那么凉。森森咬着吸管嘬了一小口，还挺甜。 　　- 　　陆辰昱睡了一下午，夏日的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克里斯星期五没课，赶在星期四放学前过来交代事情，第一件事就是提醒大家要准备月考了。 　　“半个月后就是本学期第一次月考，这次是十四校联考，大家的成绩会在全市排名的哦！虽然我很不认同这种排名的做法，但没办法，入乡随俗，教育局这样安排，我作为你们的老师也无力反抗。”克里斯说，“月考安排在10月假期之前，考完就放假了，大家一定很开心！既然如此，就要更加用心准备考试哦！” 　　班上大多数人对考试都持无所谓的态度，森森注意到，估计只有坐在前面的权俊熙跟自己一样，听到月考两个字就下意识挺直了腰。 　　月考终于要来了，她中考考砸了，这是她在森茉丽面前证明自己的机会。 　　“另外一件事，我想对目前班上的座位进行调整。”克里斯问，“我先问问大家，有人对自己的座位不满意吗？” 　　没有人举手。 　　森森倒是有心理准备，她知道森茉丽应该跟克里斯打了电话。 　　“OK.看来同学们相处得非常融洽，我很高兴。”克里斯似乎有点烦恼，耸耸肩，说，“不过我还是得调整部分同学的座位，那么，森森和俊熙，你们坐到Captain前面一排，林和萱萱，抱歉要将你们分开了，萱萱和芊蔚一桌，秀林和夙一桌……” 　　周夙是赵照的同桌，听到这里，赵照忍不住举手，问：“老师，怎么我也要换？” 　　“Well，有时候你不得不接受一个结果。”克里斯说。 　　赵照听出来了，老王这个安排，是把性格安静的和活泼好动的分开，让热爱学习的在一起，喜欢玩的凑一堆。但这样一来，他就不能和前桌的两个女生一起看美剧了，即将失去资源的赵照试着挣扎了下，笑嘻嘻地说：“老师不用为我费心啊，我坐哪儿都能聊。” 　　“你和陆辰昱同学坐一起，可以吗？”克里斯问。 　　赵照眼前一亮：“好好好！”心里美滋滋。 　　“如果同学们没有异议，下星期就按这个座位安排换好位置哦。”克里斯说。 　　“呵。”一个冷淡的声音在教室后方响起，语速很慢，听起来有点懒散，又暗含几分被人忽视的不爽，“怎么没人问我的意见？” 　　森森听到名字就开始整理书本，这会儿动作一顿。 　　陆辰昱见她这个反应，在心里冷笑，冷冰冰的视线从她侧脸扫过，落在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奶茶身上，最后收回来，一股隐隐的怒火从胸口冒出来。 　　老王一说要换座位，首先点的就是她的名字，这他妈就是她提出来的吧？她居然一声不吭，单方面去跟老师提出要换位置，怎么，来的时候非要和他坐，这会儿又巴巴的要走了？ 　　合着他今天那么低姿态的道歉和示好都是屁呢？ 　　日。 第20章 第二十颗糖 　　教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放学了，外面走廊热热闹闹的，同学们勾肩搭背去食堂或回家，一班的同学倒是不羡慕，现在他们教室里发生的事有望成为周末谈资，很多同学都抱着一副吃瓜群众的心情。 　　陆辰昱好像要发脾气了哦。 　　克里斯被打断，摊开手：“陆，你对这个座位安排有异议？” 　　“是。” 　　陆辰昱靠在椅背上，胸口微微起伏，余光瞥见身边的女生又开始整理东西了——这次整理的是写了他名字的那堆作业本。 　　人都要走了，作业当然不用做了，统统还给他好了。陆辰昱冷眼看着她动作，冷眼看着……看着她把作业本整理好，依然放在她桌上，用一本新华字典压着。 　　汹涌的怒意没再往上冒，郁积在体内，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赵照猜测陆辰昱可能不想自己坐过去，用手卷成喇叭，对前面的人喊：“陆哥，我可以跟老韩坐的。” 　　陆辰昱没理会。 　　“既然有同学提出异议，那我们下星期再来讨论座位的问题。”克里斯尊重大家的想法，“还有三天时间，每位同学都可以认真想一想，那我们到时候再议。” 　　克里斯不想耽误同学们的时间，让大家放学了。他一走，森森就听见身边的人用一股大力拉开椅子，发出巨响，人直接走出去。 　　森森有点受惊吓，不过她今天神经比较迟钝，看起来没太大反应。她垂着头，能感觉到对方很不高兴。换个座位，他居然这么生气吗？ 　　“陆哥！陆哥！”赵照起身追出去。 　　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森森把整个桌面整理了一番，她肚子不太舒服，不想去食堂跟那么多人挤，留在座位上休息。其他同学好像对换座位这事没什么意见，就连林芊蔚都没有不舍得权俊熙，不过她今天被更重要的事情吸去了注意，下课后没有立即回家，饶了教室一圈，挨个逮还没走掉的同学说话，回头一看，森森还在。 　　“我想竞选学校贴吧的小吧主，帮我投个票？”林芊蔚走过来，亮出手机给她展示13级的贴吧账号。 　　森森精神不太好，听到“贴吧”两个字有点生理性抵触，但林芊蔚兴致很高，她刚好没什么事做，还是答应下来：“好。” 　　“送你奶茶。”林芊蔚从桌内掏出一杯和上次同款的，看向森森桌子，“哎”了一声，“你已经有了欸，这个是校门口那个网红店里的，味道不错吧，是不是要排很久的队？” 　　森森刚把手机拿出来，闻言，有点怔忡，买这个奶茶要排队？ 　　“你这杯还剩这么多，浪费啊。”林芊蔚撇撇嘴，“奶茶过了两个小时味道就变了，你这放多久了，倒掉吧。” 　　“……好。”森森抿唇，“我待会儿倒掉。” 　　这是陆辰昱给她买的，她都没喝多少，他要是知道，估计该生气了。但这事也不能怪她，谁知道他会买一杯冰奶茶回来，她又刚好在生理期，为了不浪费他的心意，她今天下午已经很努力嘬掉一些了。 　　“给。”林芊蔚把塑料杯放她桌上，催促，“投好了没？” 　　森森回过神来，把手机递给她，说：“我想给你投，但它说我没有权限。” 　　“你等级太低了。”林芊蔚说，“你先签到，再随便找几个帖子回复一下，涨点经验，很快就能投了。” 　　“哦。”森森依言照做，先在吧里签到，然后点开一个最新的帖子，没想到……居然又和她有关。 　　【我们班即将换座位，猜猜大佬下星期是不是要恢复单身了】 　　【他这次不会要同桌了吧】 　　【陆辰昱？？？他有同桌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跟一个女生同桌半个月了】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他同桌是谁？？？】 　　【名字很矫情的那个】 　　好烦，为什么和陆辰昱有关的帖子总会扯上她？除了长相和性格以外，现在连名字都要被攻击了？ 　　森森心里有点堵，试图给自己挽尊，在下面回复：【我觉得叠字不矫情！！！】加了几个感叹号以示愤怒。 　　【最近好多帖子被封了，还要换吧主，想你们趁我不在的时候聊了什么】 　　【据说换吧主是校领导的意思，恭喜本吧即将进入学生会监管时代！】 　　【嘘，以后说话小心点，我也是这两天知道，原来吧主群里潜伏着老师】 　　【我的人生只有两个字：学习】 　　森森跟帖：【多交流学习上的问题挺好的！！！】 　　回完贴，森森点出来看了下首页，果然发现今天的贴吧和上星期有很大的不一样了，少了很多八卦贴，热度最高的话题是吧主换届。森森一点都不想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这种变化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她还看到好几个强调发帖新规的帖子，例如禁止使用侮辱性词汇、禁止对在校同学进行人身攻击等等，她全都顶上首页了，用的是统一回复句式“支持支持支持支持满十五字了没有”，努力水经验。 　　贴吧风气大改，看样子这都是学生会的功劳。森森现在对他们挺有好感，那个私底下搞小团体欺凌同学的女生应该只是少数的老鼠屎，大部分干部还是很尽责的。 　　水了几轮下来，她的贴吧等级提升了，找到那个投票帖给林芊蔚投了一票。 　　- 　　操场上，在夕阳下面跑动的影子都披了一层金黄。各个区域都有同学在积极运动，不过最热闹的还要属篮球场。 　　几乎每个篮球场都被男生们占了，有的外面还站着一圈女生围观，每当有人投篮，她们就会啪啪鼓掌，很是兴奋。 　　角落里的一个球场，有两个男生衣服都没换，前胸和后背被汗湿了一大片，可以看到硬朗的肌肉线条。赵照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指挥别人：“别让他过去！” 　　那个被指挥的同学脸色凝重，他当然不想放前面的人过去，奈何那人做了个假动作，他一分心，对方轻而易举越过防线。 　　修长有力的手指抓着篮球，陆辰昱一口气冲上去，起跳，投篮。 　　篮球稳稳入框，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好帅啊！”围观的女生拼命鼓掌。 　　陆辰昱满头大汗，随手扯出衬衫下摆擦额头，露出结实的腹肌。 　　赵照听到女生们倒吸一口气，看得出她们很多人在努力忍住表情，但还是纷纷红了脸。他跑过来，问陆辰昱：“还玩吗？” 　　陆辰昱从走出教室开始就铁青着脸，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只是看起来比下楼的时候冷静许多。他扭头看一眼夕阳的位置，很吝啬地吐出两个字：“走了。” 　　两人走出球场，有个女生跑到赵照面前，将怀里的两瓶水递过去。 　　“赵、赵同学，你们渴了吧？我多买了两瓶水，给你们喝。”她说话结结巴巴的。 　　赵照笑嘻嘻的，他当然知道人家女生是冲着陆辰昱来的，不敢直接去找本尊，借口跟他搭讪而已。陆辰昱看都没看直接绕过女生走了，赵照倒是很有兴致，还问：“多少钱啊？” 　　女生见陆辰昱走了，明显很失望，噘着嘴说：“不要钱，送你的。” 　　“你不要我钱，我就没法收了。”赵照坚持。 　　女生只好报了个数，希望赵照能帮她把水送到陆辰昱手上。赵照摸出一张整的给她，没让她找，拎着水跑去找陆辰昱。 　　“陆哥。”赵照把水递给他，怕他不接，又加了句，“我斥巨资买的。” 　　陆辰昱淡淡瞥他一眼，很给面子地接了水，咕咚灌了几大口，溅出来的水沿着滑动的喉结淌下来，和汗水融成一体。 　　后面跟着的女生可开心了，忍不住发出兴奋又压抑的尖叫。赵照笑笑，又说：“今天挺晚了，陆哥，要不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没胃口。”陆辰昱喝完水，把瓶子捏扁，扔进路边的垃圾箱。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教室拿东西。”赵照说，“我跟你一起回。” 　　陆辰昱不置可否。 　　两人慢悠悠晃去了一教，这个点的教室几乎没人，连值日生都走了。赵照走进教室，从抽屉里翻出手机、游戏机和几根数据线，一股脑塞书包里了。 　　陆辰昱本来站在门口等，冷不防瞥见某个靠墙的位置有个人影。他走过去，看见女生精神恹恹地趴在桌上，手边放着一杯冒热气的奶茶。六块五一杯的速溶奶茶，已经喝了一半，他买的那杯还在桌上，二十八一杯，满的。 　　他取走那杯早就变味了的奶茶，往教室后面的垃圾桶一扔，浓郁的奶茶流了出来，一股子甜腻的味道。 　　森森半眯着眼养神，先是闻到一股强烈的汗味，接着感觉似乎有什么人靠近自己，很快又远离，然后听有人在高兴地喊：“森森妹子，你还在啊？” 　　她迷糊地坐起来，转过头，视线被站在过道的男生挡住了。从后面看，男生的背脊线简直比电线杆还直，衬衫没有扎好，一大半都在外面，很不规矩，其下是两条长得过分的腿，将黑色的校服裤穿出了休闲时装的感觉。 　　森森视线往上移，后背还有大片大片的汗渍。 　　“陆辰昱。”她声音有点哑。 　　男生侧过头，睨她一眼，不带任何表情。 　　森森看了眼桌子，抿唇：“你把奶茶扔掉了啊？” 　　“什么奶茶？”赵照凑过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什么什么？” 　　陆辰昱转过身，一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情绪毫无起伏：“不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还留着。” 　　他果然不高兴。森森移开目光，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不能喝太冰的东西……” 　　声音越来越低，尴尬。 　　“啊哈哈哈哈……这样啊……”赵照立即发出“我在暖场”的笑声，不失礼貌地说，“那个，森森妹子，你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啊，我们回去了！” 　　陆辰昱没动。 　　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那个因窘迫而微微脸红的女生，眼瞳微微收缩，那股让人不舒服的寒意淡去了些。赵照见他杵在那儿，忍不住催促：“陆哥……” 　　陆辰昱突然走回座位，从桌洞里掏出一个粉色的盒子，放在森森面前。 　　一个精致的礼盒，外面还系了蝴蝶结。 　　森森明显有点呆，倏然抬头，看向他：“这是什么呀？” 　　眼睛睁得大大的，有点紧张，有点警惕。 　　生怕他在盒子里塞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陆辰昱盯着那双如枝头月般明亮的眼睛，突然有点想笑，带讥讽的那种。 　　“你敢扔了试试。”他凶巴巴地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颗糖 　　森森被他唬了下，意识到这个人真的很记仇。上次扔别人的礼物被他看见，被狠狠记了一笔。森森倒没想过要扔他的东西，但这个盒子确实太诡异了。陆辰昱怎么会突然送她礼物？ 　　两个男生回家以后，森森把盒子拆了，在里面找到一张面具。黑色绒棉的半截面具，上面有一双狭长的狐狸眼。 　　森森惊了，赶紧左看右看，教室里没人，心跳仍然很快。 　　这是她上星期丢的东西，怎么会在陆辰昱那里？森森记得他似乎问过自己一次是不是丢东西了，她还否认了，没想到面具早被他捡了。 　　他在哪里捡的？又怎么确定这个东西就是她的？还用这么浮夸的盒子包装起来。森森心里隐隐不安，她觉得……她身上藏的那些小秘密好像都被他知道了。 　　她平日里一直小心谨慎，他是怎么一次又一次撕掉她的伪装，窥见她的真实面目？ 　　他还威胁她不准扔，这明明是她自己的东西好不好。 　　森森默默在心里祈祷，陆辰昱不是大嘴巴子，她私底下跳舞的事应该不会那么快传到森茉丽耳朵里，不然上次的惨案又要重演了。 　　“啧。”有人进了教室，看见森森一脸忧愁的表情。 　　晚自习快开始了，住校生陆陆续续回教室，温娅站在讲台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诡异：“你跟陆辰昱……” 　　温娅刚进来，肯定碰到回家的陆辰昱和赵照了。森森迅速把面具藏进抽屉，摇头：“我们刚刚只是在说话。” 　　“呵。”温娅好几天没主动跟森森说过话了，她已经找到了新的玩伴，本来她并不关心森森和谁关系好，但刚刚看到的事情还是让她有点讶异。 　　“为什么老是让我撞见这种事。”她不悦地嘀咕。 　　森森本想解释一下，但看她好像也不在意真相与否的样子，索性闭嘴了。在她们409宿舍，温娅十分边缘化，高雨欣这两天沉浸在悲伤中，到头来只有七班的苏绮夏会跟她说上几句话。 　　森森和每个人都没有深交，顺其自然，成为了一位聊胜于无的舍友。 　　- 　　陆辰昱一天都没来。 　　星期五放学，森森收拾东西回家。老师周末留了作业，下周要交的，但她不敢把陆辰昱的作业本带回去，怕被森茉丽看见，只能在返校的时候帮他抄一遍，时间有点紧。这种时候，森森不免有点烦恼，想知道为什么有的人不做作业。 　　关键是，她这几天帮他写了作业，老师竟然没有觉得反常，还客客气气地给批阅。从此，陆辰昱那几本崭新的作业本有了漂亮的分数。 　　演。老师肯定也在演。 　　森森带着不小的压力回家，森茉丽上班到很晚回来，照例给她带了晚饭。森森坐在一边吃饭，母女俩对坐无言。周六森茉丽轮休，一整天都在家，森森就待在房间里做作业。 　　一门之隔的客厅，时不时就有乒乒乓乓的动静传来。森茉丽从回家开始就在整理东西了，阳台上晾满了衣服，锅碗瓢盆洗了一遍又一遍，地板经过反复擦洗，干净得发光。 　　好像在憋着一股气干活。 　　森森有时要出去倒水，会暗中观察森茉丽的脸色，妈妈年轻时候是非常漂亮的，如今皮肤粗糙了很多，那双多年没有修剪过的眉毛紧拧着，似乎挂着很沉重的东西，森森觉得她眼睛虽然睁着，但其实没有看任何东西。 　　如无必要，森茉丽压根不想开口说话，森森也沉默着，走路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母女两个像是约好了似的，谁都没有开电视，也没有谈论任何和两人生活无关的话题。 　　当然，也不会有人提那个禁忌的名字，即便她们知道彼此心里都有个疙瘩。 　　森茉丽用家务活麻痹自己，森森躲在房间，两人很少交流，这种情况导致狭小的出租屋里气氛很是压抑，好像哪一步踩错了就会引发定时炸/弹。下午有人砰砰敲门，是楼下房东的儿子刘浩，他带了一叠点心上来，终于打破了屋里的沉闷。 　　“阿姨好！”开门的是森茉丽，刘浩脸红红的，说话不太流畅，“我妈今天做了点心，让我拿上来给你们尝尝。” 　　森茉丽不苟言笑，严肃冷漠的表情和她的实际年龄并不相符，看起来有点古怪。她没什么心思搭理邻居，但闻到刘浩盘子里传来浓郁的韭菜香，低头一看，那盘子放着的是几块深绿色的点心。 　　她没见过，于是问：“这是什么东西？” 　　“我妈妈是客家人，这是他们家乡的特色糕点，九层皮米糕，是用糯米和韭菜打成米浆蒸出来的。”刘浩一边回答，一边往房子里面瞟。 　　“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他的眼神儿快飞出去了，然而很遗憾，根本没见到上次那个女孩的影子。 　　森茉丽察觉到他在乱看，接过他手里的盘子，客气地说：“替我谢谢你妈。” 　　迅速把门关上。 　　刘浩鼻子碰了灰，与此同时，他妈妈在楼下喊：“浩子！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妹妹找你做作业！”声音无比洪亮。 　　刘浩快被烦死了，他妈还一个劲地催，他发出无奈地哀嚎，趿着拖鞋下楼了。 　　“森森，过来。”森茉丽先尝了一块，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从厨房取了筷子和酱油放在茶几上。 　　森森出来，看到桌上有一堆绿油油的东西，问：“妈妈，这是什么呀？” 　　“你尝尝。”森茉丽把筷子递给她，“好吃吗？” 　　森森夹起一块滑溜溜鲜嫩嫩的米糕送进嘴巴，眼里微微一亮：“有韭菜的味道！”她按照森茉丽的指示蘸了调料再尝，说，“挺好吃的，很滑很糯也很香，只可惜是冷的。” 　　糕点被切成菱形，每个截面都由九层薄薄的米糕组成。森茉丽看了一会儿，起身进厨房去了。她研究了一会儿糕点的做法，出来检查冰箱，没找到想要的食材，跟森森说一声，下楼买东西。 　　晚上七点多，森茉丽的研究成果面试，她端一叠冒着热气的糕点出来，招呼：“森森过来。” 　　她的米糕是橘红，森森味觉很灵敏，刚吃了一块就猜出来了：“这个有胡萝卜。” 　　“喜欢这个味道吗？” 　　“喜欢。”森森笑起来，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好好吃哦。” 　　森茉丽紧绷了一天的脸色缓了缓，在森森对面坐下，忽然说：“你以后高中毕业，去外面上大学了，我就找个地方开小吃店，做点小生意。” 　　“好啊。”森森的第一反应就是支持，“妈妈手艺好，应该让更多人知道。” 　　森茉丽对她的马屁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只说：“你要好好学习，别让我操心，这样我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会努力学习。”森森小声说，“我把周末的作业都做完了。” 　　“光把作业做完有什么用？你要把书上的知识记在脑子里。”森茉丽说，“不是说月底就考试了？你要抓紧时间多复习几遍，只有真正理解了老师在课上教的东西，你才不会在考试的时候紧张。” 　　森森在家里闷了一天，想出去散散步，结果刚开口就被森茉丽掐死了。 　　“……好。”她低落地说，“那我去看书了。” 　　“让你学习还不高兴，你要知道我这是为你好。”森茉丽怒视她，“努力学习才能改变命运，你长大了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她当年就是没有好好学习，这辈子过得窝窝囊囊，可惜人生无法重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女儿不要重蹈覆辙！ 　　“我知道了。”森森换上乖巧的语气，进房间关上门。 　　森茉丽特别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表面服软，心里指不定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坐在客厅生闷气。半个小时后，她想起森森还没有正经吃晚饭，进房间一看，森森居然趴在一本习题集上睡着了。 　　稚嫩的脸上眉头微微蹙着，窗户是打开的，夜风吹动她额头的刘海，本人毫无所觉，好像真的累了。 　　森茉丽找了件衬衫外套给她披上。 　　- 　　星期天，森森在家熬了一上午，终于等到森茉丽去上班。她看书看得脑子都发胀了，拿了手机和钥匙下楼。刘浩碰巧看见她从楼下路过，高兴地招手：“哎——” 　　森森听到了他的声音，但假装没听见，脚步轻快走出小区。 　　她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听听歌，但上星期在附近公园遇到了小混混，她不敢再去。她在地图上看了半天，没找到更好的去处，不由自主想到了石头窝。 　　不如去看看上次那只流浪狗怎么样了。 　　她沿着上次刘浩带自己走过的路找过去，十几分钟后，成功抵达石头窝。木门紧闭，里头时不时传来狗吠，那些狗都精神十足，她有点好奇，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被周边邻居投诉过。 　　森森上前敲门，大概过了一分钟，终于有人听见了，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个高瘦的身影出来，竟然不是石爷爷。 　　她抬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陆辰昱戴着大口罩，倚在门边看她，眼神清清冷冷的，像不认识森森一样。两天不见，他似乎又恢复成森森熟悉的那个懒散样子，和上星期相比，陆辰昱身上那股外放的易怒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疏离和冷静。 　　倒也不是特别冷静，在看到森森脸的一刹那，那双漆黑的眸子还是变得幽深了些。 　　“有事？”隔着口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 　　森森愣愣地，她首先想问的是，他怎么知道那张面具是她的？她回过神，说：“我想看看上星期送来的那只小狗。”她压下试图追问的情绪，表情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声音柔柔地，“可以么？” 　　陆辰昱眸光清冷，没吱声，把门打开一些，留了空间给她。 　　“谢谢。”森森跟在他后面进去。 　　走到那个安装了栅栏的玄关，陆辰昱进去以后就把栅栏上，留森森站在外面。狗狗们看见外人，结伴过来围观，大狗摇尾巴，小狗汪汪叫，有点吵。 　　陆辰昱径自走到后面院子，不知在哪个角落里找到了那只瘸腿的狗，把它抱过来，放在森森面前。 　　森森蹲下来，隔着栅栏看那只狗。那狗似乎认得她，尾巴摇得很勤快，嘴里呜咽着，还想用后腿站起来扑向森森怀抱。她心一下就变得柔软，想摸摸那狗的脑袋，就听陆辰昱在那边说：“不要碰，它疫苗没打全。” 　　森森把手缩回来，抬头见陆辰昱站在一堆狗中间，双手戴了胶质手套，自然垂在腿边。他人长得高，四条腿的狼狗都没他惹人注目。 　　“你们给它取名字了吗？”她问。 　　“啊。”陆辰昱说，“小瘸子。” 　　话题瞬间被终结了。 　　森森低下头跟狗说话，声音很温柔，什么“你过得好不好呀”、“喜欢这里的小伙伴吗”……狗狗呜咽回应，一人一狗眼里只有彼此，好像再没别的东西。 　　她蹲着，陆辰昱站着，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的发顶，浓密乌黑，中间有个小小的旋儿。森森抬头，和他的视线在半空相遇，她像是忍了一会儿，咬着唇说：“能不能给它换个名字啊？” 　　“为什么要换？”他显然对此没什么兴趣。 　　“不好听，也不吉利呀。”森森说，“换成小黄之类的都行。” 　　要求还挺多。陆辰昱皱眉，语气冷淡：“你看完了没，我很忙。” 　　忙着剃毛么？ 　　森森站起来，很关心似的问：“你每周都会来这里帮忙吗？你是不是住附近呀？” 　　她说话的时候睁大眼睛，屋子里光线不强，那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却像会发光似的，瞅得人心里发颤。偏偏她说话又轻言细语的，加上眼里散发出来的好奇目光，显得特别真诚。 　　陆辰昱心里微微一动，表面依然冷淡：“问这么多干什么。” 　　鬼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关心。 　　“我以后想来看狗狗。”森森说，“可不可以找你呀？” 　　陆辰昱眯着眼睛，还是没什么热情：“你直接来。” 　　森森无奈。刚才一见面，她就感觉出这个人的心情不是很好，冷冷淡淡的，架子端得老高，好像跟别人说一句话都是天大的恩赐。她尽量展现了温柔和耐心，他还是爱答不理的，大概真的有点烦她。 　　“你这么讨厌我啊。”森森笑，她知道自己这种矫情的性格无法让人喜欢，她心里是无所谓的，还好意安慰他说，“那我以后不找你了，正好我妈要给我换座位，我以后不会再碍你眼睛了。作业我还是会帮你写，但如果你不想要……” 　　她用那双很好看的、闪闪发光的眼睛看他，脸上带着轻柔的笑，完全看不出一丝难过和介意。陆辰昱被她唇边的那抹笑刺痛眼睛，出声打断她：“你妈为什么要给你换座位？” 　　森森已经准备走了，闻言，转头看着他说：“我妈想让我专心学习呀……” 　　她话没说完，陆辰昱走出栅栏，直接朝她过去。森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退了两步抵住墙壁，神情怔忡。 　　陆辰昱胸口闷着团火，差点气笑出来。他伸手解开口罩，这样说话更清楚。 　　他低头凑近她，呼吸之间，灼热的气息尽数喷在她脸上。 　　“你现在不能专心学习？”陆辰昱很不解，觉得她刚刚是在指责他，他不依不饶，质问，“我影响你学习了？” 　　他靠得太近了，森森都能听到他在呼吸，很粗重，像在压抑着什么。 　　他好像，情绪又开始失控。 第22章 第二十二颗糖 　　“我影响你学习了？”他瓮声瓮气地问。 　　森森比他矮一些，两人离彼此只有咫尺的距离，要想看清她的脸，他得低下头，鼻尖几乎触到她的头发丝。她紧张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眨起来，他看那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心里有点痒。 　　“……没有啊。”森森说，她不敢乱动，也不敢乱说话，视线落在他胸口的位置，但其实她的焦点是虚的，她不好意思在这么近的距离看一个男生。 　　说着话，她小心地用眼神往左右瞟了一下，似乎在寻找脱身的机会。这个小动作瞬间被陆辰昱捕捉到，他冷嗤，左手高高抬起，啪的一声，威胁似的按在墙上，隔绝了她往外跑的希望。 　　他歪头，眉峰飞入鬓角，挑衅地看着她。 　　“没说清楚就想跑啊。”他扯了扯嘴角，有点痞痞的。 　　稍微接触过陆辰昱的人就知道，他一旦认真起来，即便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周身却会自然散发出一种近似威慑的气息，让人心生畏惧，不敢在他面前随便敷衍了事。 　　森森垂下眼眸，脸颊微红，倒不是害羞，而是他每次说话，热气就会扑面而来，有点烧。 　　“你要我说什么呀。”她压低声音，让自己看起来弱小无害。 　　一演起来，又变成那副柔弱无助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眼神闪烁着，小心翼翼不去看他，嘴唇轻抿，用词谨慎，生怕说错什么话。她想，只要陆辰昱是正常男性，多少会收敛点态度，不再故意吓唬她。 　　陆辰昱的确是正常男性，而且是很顾忌让女生受伤的男性，所以他又开始磨后槽牙，看着那张美丽又虚伪的脸，在心里暗暗骂了脏话。 　　这他妈跟个妖精一样，尽用这张极具迷惑性的脸来对付他。 　　陆辰昱即将败下阵，还是靠心里那点不服强撑住，要抓着她问个清楚：“我没影响你学习，你换什么座位？嫌弃老子哪儿？” 　　森森有点莫名其妙，迅速摇头：“没有嫌弃你啊，是我妈给王老师打了电话，让他帮我换座位，我不知道会跟谁坐。” 　　她瞥了陆辰昱一眼，终于明白了对方不爽的原因，原来这位少爷是觉得自尊心受伤了啊？他想太多了，她哪里敢嫌弃他。 　　“陆辰昱，你很生气啊？”她问，“你会不会想打我？” 　　陆辰昱怔住，接着目光一冷，怒道：“不会！” 　　听听这像人话吗？他明明当着她的面郑重承诺过，她竟然没有记在心里！她不相信他不打女人！ 　　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要冒出来。 　　“哦……”森森刚刚使了个心机，得到回答，慢吞吞地说，“那你可不可以退开一点？我有点紧张。” 　　陆辰昱冷眼瞧她，瓷白的两边脸颊被浓重的红晕覆盖，小巧鼻尖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看了一会儿，他也感觉到这个姿势有点诡异，松开手，退开一步。 　　森森明显松了口气。 　　屋子里的狗狗开始兴奋，外面传来狗叫和人的说话声。随着门打开，石爷爷和韩霖杰一前一后进来，手里各自牵了两条狗，前者气喘吁吁，后者倒是不显累，就是鼻青脸肿的，看着挺惨。 　　森森和陆辰昱不约而同调整了站姿，森森靠墙站着，把空间让给进来的人和狗，陆辰昱迈过一步，用身体挡住她，免得兴奋的狗子不分亲疏突然扑人。 　　韩霖杰进门就发现了森森，眼神震惊，就差没把“这人怎么又来了”这几个字写在额头上。 　　森森也震惊，只是一星期没见，韩霖杰的脸都走样了。他上次打架不是只受了点轻伤吗？这几天又被谁揍了？ 　　“有小姑娘在啊。”石爷爷看见森森，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打招呼，“来看狗的？” 　　森森十分感谢他们回来得及时，点了点头：“爷爷，我看过狗狗了，现在要回家了。” 　　“好好，有时间再来。”石爷爷没那么多场面话，急着把狗放回院子。 　　韩霖杰喊了声“陆哥”，给森森甩了个莫名其妙的眼神。他手里牵着的两条都是大狗，回来看见陆辰昱很激动，拼命摇尾巴。陆辰昱顺手摸了下它们的脑袋，听森森在背后说：“我回去了。” 　　他转头，看见女生走出去的背影，没来得及说话，被他摸了的一条大狗特别兴奋，要站起来讨抱抱了。 　　森森被充满激情的狗叫送出门。 　　回去的时候依然走大路，森森有点心不在焉的，昨天压抑一天了，想出来散散心，结果陆辰昱又跟她耍少爷脾气。跟他交锋一次，那种憋闷的心情倒是被驱散了些，但她还是很低落。 　　其实并没有特别为姜华或森茉丽而烦恼，但当所有事情都汇合在一起时，会慢慢变成一股强烈的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有时候特别想一夜之间就能长大，她就不必再困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被这些看起来很轻微但又特别让人抓狂的烦心事笼罩。她想象成年人的生活，那是一个属于未来的更大更广阔的的世界，大部分时间都被工作填满，烦恼就会少掉很多。 　　路边有个可乐罐，孤零零躺着，森森经过的时候突然踢它一脚，可乐罐骨碌碌往前滚，正好碰到前面的垃圾桶。 　　森森走过去，弯腰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一辆载满杂货的摩托车从前面驶来，速度很快，森森没注意，差点跟对方撞上。 　　被一股大力猛地扯了回去。 　　森森没站稳，惯性使她往前扑，鼻子磕在某个人坚硬的胸膛，要断了。 　　陆辰昱用力拽住她胳膊，眼睛几欲喷出火来，怒斥：“走路没长眼睛？！” 　　他把狗安抚好就跟出来，结果看见她一副颓废样，上赶着找死。他气得肝疼，手指止不住颤抖，如果他足够冷静，就会发现在愤怒的情绪之中藏着几分后怕。 　　她真是，很欠教训。 　　“陆辰昱！”森森突然喊了他一声，很愤怒，还有强烈的怨念。 　　好像发脾气了，陆辰昱皱眉。 　　森森捂着酸痛的鼻子，抬起头，红着眼睛瞪他。 　　“你撞我……好疼啊。”她咬着嘴唇，语气恼怒，声音带了点哭腔。 　　陆辰昱被这个娇气的声音弄得心里一颤，见她眼眶都红了，突然想到女生是一种极其柔软的生物，胸口那股没发出来的火渐渐熄了，他下意识松开了她的胳膊。 　　“我看看。”他冷着脸说。 　　森森放开手，他看见她鼻翼有点冒红，回想到她刚才撞上胸口的时候，力道确实有点重。真痛么？他没多想，顺手用大拇指轻轻擦了下她的鼻尖。 　　属于男生的略显粗糙的指腹刮过敏感的鼻子，森森不由得愣住，连哭都忘了。 　　下一秒，陆辰昱也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几乎同时意识到了局面的尴尬。 　　森森率先反应过来，迅速转过身体，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事，我要回去了。” 　　陆辰昱一动不动，在原地目送她走远，直到那个身影变成一个小点，他低下头，看着张开的手掌。 　　他好像有点失控……另一种意义上的。 　　- 　　转眼就是新的一周，森森很早就来到学校，抄了一节课的作业。陆辰昱在早自习结束以后来的，后面跟着两条尾巴，除了赵照，还有回家反省的韩霖杰，终于解禁返校了。 　　韩霖杰脸上的淤青还没好，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惨样，或者说，在同学们眼里，带伤的他似乎更具威胁了。 　　陆辰昱一进来就看见森森在抄作业，桌上摊着两本本子，一本是她的，已经写完了，另一本是自己的，森森正照着那本写完的抄，她还故意改变笔迹，看起来很费力。 　　“写不完就不要写了。”他忍不住说。 　　反正他没做过作业，老师也不会管他。 　　森森像没听到似的，专心致志地抄写。陆辰昱见她这个态度，眉峰拧起来，昨天的事还没过去……他很确定。 　　上午第一节课是克里斯的，他一来就充满期待地问同学们：“大家对于更换座位的事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许思浩大声回答。 　　“弟弟，你想跟谁坐啊？”林芊蔚问权俊熙。 　　酷酷的小孩一脸淡定：“都行。”反正不管是谁，都影响不了他学习，跳过级的小孩就是如此自信。 　　克里斯见大家在底下窃窃私语，却没有人站出来提出异议，于是把目光投向了教室后排的陆辰昱，问：“陆，你对换座位的事持什么意见？” 　　陆辰昱一直在看森森写作业，闻言，慢悠悠地开口：“我需要一个热爱学习的同桌……” 　　同学们面面相觑，敢情他上星期那么不高兴，是嫌弃赵照不爱学习？ 　　“……帮助我学习。”他花了两秒想理由，慢吞吞地加上后面半句。 　　韩霖杰一脸不解，备受打击的赵照要哭了：“陆哥嫌弃我……” 　　有同学偷偷拿出手机发帖：“班级大佬疑似最近出了什么事，突然转性要搞学习了”，发出去没两秒，被删了。 　　“哇哦！陆，你决定要好好学习，我必须说这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情，你现在的同桌在学习上特别用功，我想我需要问问她的想法。”克里斯说，“森森，你愿意跟我聊几分钟吗？” 　　森森自然不会对老师有异议，她放下笔，站起来。陆辰昱打量她，但她好像没有接收到外来的讯息，连个眼神都没给，低着头跟克里斯出去了。 　　两人在外面待了三分钟。 　　教室里快炸天了，大家热情地展开联络，讨论接下来的去处。陆辰昱双手枕着后脑，背靠椅子，脚尖点地，连带着椅子晃一下，又晃一下。 　　韩霖杰跟赵照都在问他想跟谁坐，陆辰昱眼神失焦，心思完全不在聊天上。 　　三分钟后，森森跟着克里斯回来了。她的表情从头到尾都很平静，看不出克里斯跟她谈了些什么。走到座位边上，她没说话，就站着，陆辰昱停下动作，慢慢起身，让她回位置。 　　两人的相处似乎渐渐有默契了。 　　克里斯回来，开始给同学们安排座位，陆辰昱听着克里斯说话，第一个听到的是许思浩的名字。 　　许思浩成为了权俊熙的同桌，坐到了他和森森前面。 　　赵照和林芊蔚组合，被调到了教室的另一边。 　　慢慢地，班上的座位调动了三分之一。 　　在一片嘈杂声里，陆辰昱缓缓转过头，看着安静抄作业的女生，语气淡淡：“你继续跟我坐？” 　　森森抓紧手里的笔，脊背挺得笔直，轻轻点了下头。 　　陆辰昱挑眉。 　　“你帮我很多次。”森森迟疑了一下，低声说，“我答应老师，会帮助你学习。” 　　陆辰昱勾唇，这话，听起来怪有意思的。 　　“好啊。”他懒懒地开口。 　　森森接着写作业，陆辰昱也没再打扰她。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明说，但彼此心里都有一种感觉，先前的种种矛盾，似乎和解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颗糖 　　明德国际学校门口，奶茶店。 　　林芊蔚拉着几个小姐妹占了张桌儿，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的林芊蔚不再是贴吧账号13级的小角色了，她已经成功晋升学校贴吧小吧主，化身钮祜禄·林芊蔚，掌握生杀大权，她这几天陆续请了好几拨人吃东西，俨然是一位交际小能手。 　　“你们想喝什么？随便点，不要跟我客气哦。”林芊蔚笑眯眯的。 　　“冰淇淋红茶加奶霜，去糖。” 　　“一杯普通的草莓果茶就好，常温。” 　　“我要我要！我要个红豆布丁奶茶，冰的，让她们多加点椰果！” 　　…… 　　………… 　　林芊蔚主动请客，大家没有跟她客气，积极点单。高雨欣前几天心情低落，没想到随便帮忙点了下投票就得到林芊蔚的投喂，脸上难得有了笑容。 　　“为什么学校贴吧突然这时候搞换届选举啊？”追星女孩的主战场是微博，她还真没怎么关注三次元的学校贴吧。 　　“听说是校领导视/奸贴吧的时候，看到吧里乌烟瘴气的，勒令学生会进驻贴吧监督大家文明上网。” 　　“芊蔚是小吧主了，你们吧主应该有专门的管理群吧？真相到底是什么，你快跟我们说说！” 　　“好啦，我跟你们说。”林芊蔚本来要去点单，被大家拉住，坐下来兴奋地说，“据我在管理群潜水打探所知道，这事一开始就是学生会提出来的哦……” 　　森森也在被邀请之列，进了奶茶店，安静坐在一边听她们说话。林芊蔚跟大家聊得正欢，她走过去，拍拍对方的肩膀，说：“你跟大家聊着，我去排队。” 　　这家网红奶茶店在年轻群体中非常受欢迎，今年刚在明德开设分店，生意格外火爆，每天来买奶茶的同学络绎不绝，只要是休息时间，这里基本都在排队。 　　“……麻烦你啦！我把便签发给你，上面记了大家点的东西。”林芊蔚掏手机。 　　“不用，我都记下来了。”森森说。 　　她去排队，林芊蔚面露讶异，忍不住嘀咕：“学霸的脑袋真跟普通人不一样啊。”她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上，继续跟大家说，“乔诗妍家里不是搞互联网的吗？听说是她跟学校提出来的，说贴吧风气不好，同学们利用网上可以匿名这一特权，随便在网上对别的同学进行人身攻击，这种风气需要整顿，于是就有领导进驻贴吧了，当天就删了几十个帖子……” 　　午休时间，奶茶店的人尤其多。森森排在第十几个，前面的同学还特别磨叽，跟店员提了一大堆要求，照这个速度下去，估计得五六分钟轮到她。 　　她把手机拿出来，默写下刚才同学们点的单。有个人靠过来，站一边看她，神情复杂：“森森同学，这么巧啊。” 　　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森森看过去，愣怔了一下，低呼：“江洋同学？” 　　“呵呵，原来你还记得我。”江洋皮笑肉不笑的，他上次因为打架被学校勒令回家思过，期间又遭父母好一顿训斥，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撒。上次在食堂，他只不过跟森森说了几句话，就被陆辰昱当众羞辱，更可恶的是，最先开始打人的陆辰昱一点事没有，作为受害者的他反倒受罚了，可见这个世道有多么不公平。 　　他只要一想起那天被陆辰昱撞晕，还被饭菜糊了一脸，心里就恨得不行。要不是那个韩霖杰多管闲事，他一定要狠狠报复陆辰昱！ 　　没想到今天在校外碰见了森森，严格说起来，这个女生就是让他丢尽脸面的源头。现在看着这张美丽无暇的脸，他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爱慕的心情，而是充满厌恶。 　　“你跟陆辰昱是什么关系？”江洋毫不客气地问，“他这么护着你，你是他妞啊？” 　　森森记住他的脸是因为上次在食堂的见闻，这个人被陆辰昱撞晕了，当时的场面实在让人难以忘怀。她知道对方心里肯定气不过，现在直接找上来，估计没什么好事。 　　“我跟他是同桌关系。”她回答。 　　“同桌？以前从没见过他这么护着一个女生。”江洋冷笑，“你们没同过床？” 　　话音刚落，前后排队的人纷纷看过来，上下打量森森。 　　森森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定定地看着江洋，说：“江洋同学，请你说话文明一点。” 　　江洋怒：“他当众羞辱老子，老子还得文明起来？” 　　森森：“那你想怎么样？” 　　“你跟我出来！”江洋说，他有一大堆话准备问她呢！ 　　森森看了看队伍，前面只剩七八个人了，她跟江洋打商量，问：“那你可以不可以等我买完奶茶呀？” 　　江洋真服气，这个丫头不知道是故作镇定还是真·傻白甜，居然看起来不害怕。他挤开后面的人，直接往队伍里一站，在森森耳边咬牙切齿地说：“行啊，我看着你买。” 　　- 　　午休时间，韩霖杰想去打电动，他在家一个星期，被大伯虐得不成人形，现在终于脱离魔掌了，只想痛痛快快玩一番。陆辰昱困劲儿还没过，懒得搭理他，只有赵照还算给面子。 　　陆辰昱晃悠着去买水，赵照跟韩霖杰走在后面，三个人即将在前面的路口分道扬镳。走着走着，韩霖杰突然说：“陆哥不去睡午觉，跑校外来干嘛？”他很不解，“学校便利店不就有水。” 　　赵照：“因为森森妹子在校外啊！林芊蔚不是请了班上好几个女生去喝东西，我都听到她们说话了！”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韩霖杰莫名其妙。 　　“唉，你不懂。”赵照看着前面陆辰昱的背影，贱兮兮地说，“我跟你说，上星期老王说要换座位，想把我调去跟陆哥坐，他特别生气。” 　　“我知道，你学习不好。”韩霖杰说。 　　赵照差点吐血：“卧槽！这你他妈也信？！” 　　韩霖杰：“难道不是？” 　　“我本来以为也是这样，但据我这星期观察，陆哥他根本没在学习啊！”赵照顿了一下，特别深沉地说，“我分析了一下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我发现了，陆哥那时候生气，不是因为老王要把我调去跟他坐，而是因为森森妹子调走了。” 　　“什么意思？”韩霖杰不懂森森为什么又牵扯进来了。 　　“就是因为森森妹子调走了，所以他特别不高兴啊！”赵照耐心地给他解释，“陆哥心情不好的时候特别容易发火，不管遇到的事情再小，他都控制不住脾气，但换座位这事，他明明很生气，却一直憋着，跟我打了一下午篮球。后来我想啊，这个主要原因还是森森妹子，我估计陆哥生气是因为她对换座位这件事一点异议都没有，陆哥心里难受，又不舍得冲森森妹子发火，一直憋着呢。” 　　韩霖杰听他说着，眼神逐渐呆滞，仿佛在看一个傻/逼。 　　“你疯了吧！”他喊。 　　“别不信，你看啊，这星期他们还是同桌，陆哥心情就变好了！”赵照看一眼他迟钝的表情，心想算了，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哎，就你这个情商，估计我再用八百字解释你也听不懂。” 　　“就我这个情商？”韩霖杰讥讽，“就你这个智商，跟个傻/逼一样。你以为陆哥是什么人，会这么容易被一个女生影响？” 　　赵照感慨：“天王老子十六岁了也要谈恋爱啊。” 　　韩霖杰：“……”果然是傻/逼。 　　两人聊着，发现陆辰昱在一家奶茶店门口站住，脸色不太对劲，然后就进去了，韩霖杰立即拉着赵照跟过去。进了店，韩霖杰赫然发现队伍里站着江洋。 　　赵照：“森森妹子！林芊蔚她们果然在这家奶茶店啊。” 　　韩霖杰上下左右扫射一圈，后知后觉地发现江洋前面站着个女生，正在收银台点单。 　　“陆、辰、昱！”江洋咬牙切齿。 　　森森排了好几分钟，现在正跟店员确认单子。听到动静，她转过头。 　　陆辰昱在门口就发现森森后边跟着个形容猥琐的男生，一般人排队都会自觉跟前面的人拉开一点距离，这是礼貌，这个人倒好，就差没直接贴人家后背去了。 　　“喂。”他冲那人说，“你买东西吗？” 　　江洋：“陆、辰、昱！” 　　陆辰昱眯了眯眼：“你谁？” 　　江洋憋在心里的那口血终于要喷出来，这家伙居然不记得他的脸，未免太自大了吧！冤有头债有主，见到陆辰昱，江洋就没工夫搭理森森了，一把揪住陆辰昱的衣襟，把他往柜台推。陆辰昱没有防备，后退一步，立即稳住身形。 　　正在排队的女生受到惊吓，忍不住尖叫起来。江洋用力推到一半，发现推不动了。 　　陆辰昱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他妈……”江洋被他眼里的那点冰冷震慑住，本能地想起上次在食堂的恐惧。 　　不过他并没有时间回味，很快就被一股大力扯开，店员在柜台后面大喊：“请同学们不要在店里打架！” 　　江洋猛然看见韩霖杰那张淤痕未消的脸，这个身高一米九的男生，毫不掩饰眼里的血气，江洋先前那股狠劲不由得软了。他跟韩霖杰打过架，知道这家伙体能确实很不一般，当初他们四个人都没打韩霖杰趴下，反而搞得一身伤。 　　韩霖杰没忘记他们上次搞埋伏的事，对江洋恶心得不行，半句废话没有，直接把人拖到店门外。 　　陆辰昱脚步一动，听见有个柔柔的女声：“陆辰昱。” 　　他转过头，眼里盛着浓浓的怒意。森森站在柜台前，守着面前的几杯奶茶。她看着他，咬着唇，有些担心地说：“你……不要打架好不好？”顿了一下，她扭头看向某个方向，“今天我们班有好多女生在这儿，你们打架，大家心里会害怕。” 　　明明她眼里也藏着小心翼翼。 　　陆辰昱没吭声，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一秒、两秒、三秒，终于，他缓缓吐了口气，眼里那股渗人的寒意逐渐淡去，最后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出去。 　　森森垂下头，轻轻叹气。 　　他们几个男生离开，店内秩序逐渐恢复。林芊蔚和几个女生跑过来，拍着胸口说：“刚刚韩霖杰他们来了？吓死我了！” 　　森森把奶茶分给她们，眉头微蹙着，她就知道，打架的影响不好。 　　高雨欣抱着奶茶，四处看了看，忍不住说：“外面太乱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也想回学校。” 　　“走吧。” 　　森森端着一杯黑糖奶茶，跟在最后面，刚到门口，外面进来个人，直接停在她面前。她抬头，眼睛睁大。 　　陆辰昱去而复返，双手插在兜里，低头看她。 　　“人放走了，没打架。”他说。 　　欸？ 　　森森没想到他会专门回来跟自己说这个，眨了眨眼睛。 　　“你没生气了啊……” 　　“满意？”陆辰昱看一眼她手里的东西，视线慢慢转移到她脸上，微微勾唇，“那请我喝奶茶。” 第24章 第二十四颗糖 　　森森觉得他好厚脸皮呀，怎么有人这么理直气壮让别人请客的。她小声地说：“你想喝什么呀？” 　　“你这杯。”陆辰昱看着她，说完好像觉得不太对，解释，“……和你这杯一模一样的。” 　　森森大方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他，说：“那给你，我还没喝的。” 　　陆辰昱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微愣了下接过来。奶茶是常温的，杯子外壁还有点温热，那是残留的来自她手的温度。陆辰昱低头嘬了口，吮到一粒珍珠。 　　好甜。她果然和大部分女生一样，都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森森：“我们的奶茶是林芊蔚出钱买的，这杯应该算是她请你喝的。” 　　陆辰昱眉头微皱，不行，太甜了，他不喜欢。 　　森森返回去买新的，陆辰昱端着奶茶倚在门口等。路过的女生回头看到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纷纷在脑子里记下：陆辰昱喜欢甜食。 　　五六分钟，森森出来了，手里端着杯水果茶。陆辰昱跟她回学校，看见她杯子的东西有点不悦：“你的跟我不一样。” 　　森森不知道他为什么介意这个，突然偷笑。 　　陆辰昱斜睨她：“你笑什么？” 　　“这个奶茶太甜了，要不是林芊蔚请客，我都不敢喝，会发胖。”森森说。 　　陆辰昱：“我看你平时喝得也不少。” 　　森森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好重重点头：“嗯！” 　　但是呢，如果她那天喝了奶茶就不会吃晚饭，不过这事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反正他们男生喜欢跑跑跳跳，多喝杯奶茶不会有什么负担。 　　陆辰昱见她没说话，眼珠子却在滴溜溜转，不知道在脑子里想些什么。他倒挺想知道，这机灵的小姑娘，不知谁能成为她交心的朋友，让她愿意主动分享一切的那种。 　　森森注意到他在看自己，下意识找了个话题打破尴尬：“陆辰昱，你今天没有跟江洋发脾气哦。” 　　“不认识他。”陆辰昱态度随意，“懒得计较。” 　　森森想，他有点怪。 　　陆辰昱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脾气特别暴躁，就拿最小的事情来说，权俊熙有时候来收作业，不小心碰到了他放在桌上的笔，他都会很不高兴。今天江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揪他的衣服，算是极其严重的冒犯了，涵养再好的人也说不定会发脾气，没想到他却很容易就放下了。森森觉得他每次脾气爆发的那个点很奇怪，是不定的。她直觉好像有个规律，但说不出来是什么。 　　“赵照和韩霖杰呢？”森森问，他们平时经常三个人玩，她以前还以为“校霸的老大”会有很多小弟，但接触下来发现，陆辰昱的朋友圈十分小，除了韩霖杰和赵照，他没有主动结交过其他人。就连那两个人都是主动凑上来的，要不是这样，森森怀疑陆辰昱可能不会有朋友。 　　“打游戏去了。” 　　森森：“你不跟他们一起吗？” 　　“困。”陆辰昱打了个哈欠。午后闷热，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陆辰昱。”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困呀？” 　　“累。”他言简意赅。 　　“为什么这么累啊？”森森不解，“你是不是每天都在熬夜？” 　　“嗯哼。” 　　“但是……你不是说想好好学习？熬夜太多，精神会变差，就没有办法学习了。”森森说话声音很轻，不敢说得像在责备他似的。 　　陆辰昱陪她一眼，慢吞吞地问：“怎么好好学习？” 　　“你是说学习方法吗？”森森想了想，说，“首先上课要听讲，你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没听过几节课，这样是很难搞好学习的。” 　　“那听一下。”陆辰昱又看她一眼，“有什么奖励？” 　　森森不解：“什么？” 　　陆辰昱慢斯条理地说：“没有奖励，学习没有积极性。” 　　“陆辰昱。”森森觉得他这个态度不端正，忍不住说，“学习是我们自己的事，需要很强的自觉性。如果只是为了那一丁点眼前可见的利益去学习，那就不是发自内心的，也很难长久地坚持下去。” 　　“哦。”陆辰昱听了，脸上没什么反应，好半天，慢悠悠地说，“这么严格啊。” 　　- 　　森森心里有点酸酸的。 　　她快步走回寝室，脸颊微微鼓着，像住了两只小青蛙。 　　刚刚她跟陆辰昱讨论关于学习的话题，她是出于好心，一不小心说得有点多，结果陆辰昱说她很严格，这让她心里有点不舒服。明明是他表示想好好学习的，她也是为他好呀，不然怎么会跟他说这么多，结果他莫名其妙说她严格，还用的点评什么东西的语气，好像她是仗着学习好故意跟他摆架子。 　　森森故意跟他拉开距离，回宿舍睡觉。另外三个人都回来了，高雨欣被姜华的车祸影响了心情，这几天慢慢好转，和苏绮夏的关系明显有所缓和，森森回来的时候，她们还在聊天。 　　“……新闻说能正常行走了，人家以前是躺着赚钱，后来是坐着赚钱，现在又可以站着赚钱了。” 　　“他老婆真好啊，每天都在疗养院陪他做复建。网上那些女权粉还攻击他老婆结婚以后就顾着相夫教子，失去自我，什么鬼，她明明是嫁给了爱情啊，就凭她在医院付出的这两年，她老公以后不得爱死她啊。” 　　“我也觉得他们好让人羡慕，明明都这么有钱，却还这么恩爱，一点都不像在作秀。” 　　森森听她们聊得火热，忍不住问：“你们在说什么呀？” 　　“在说陆廷海爸爸。”高雨欣回答。 　　森森知道这个人，陆氏集团的掌权人，常年驻扎在福布斯富豪榜前五名，被大家称作“国民爸爸”。陆廷海两年前因一次意外坠楼昏迷，在医院躺了很久，但陆氏集团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影响，业绩逐年上升，所以大家又戏称他“躺着都能赚钱”。 　　“希望姜华的手术能顺利。”高雨欣低声祈祷，“陆爸爸都恢复健康了，他也会没事的。” 　　苏绮夏：“对了，学校里不是传陆辰昱是陆廷海的儿子吗？有没有人确认过这事？” 　　“不知道。”温娅难得插话，冷冷地说，“睡觉了！” 　　苏绮夏没搭理她，见森森爬上来了，对她说：“你不是陆辰昱同桌吗？找机会问问他呗。” 　　“这是别人的隐私。”森森很为难，“他要不愿意告诉大家，谁问都没用。” 　　“哎呀你试试嘛！”苏绮夏说，“我感觉他对你还不错，先前还有人传他不想跟你同桌，现在不是接受了？说明他对你印象不错！” 　　森森掀开被子躺下去，低声说：“那……有机会我问问他。” 　　- 　　午休一个半小时。 　　森森提前十五分钟离开宿舍，到教室的时候正好看见陆辰昱站在外面走廊，背对着她趴在栏杆上，半个身子都悬空了。微风吹动他白色的校服衬衫，后面鼓鼓的，像钻进了风做的鸽子。 　　森森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默默回到座位，准备下午上课要用的东西，顺带翻出了一本全新的笔记本。 　　这个本子她暂时用不上，不如……给他用？ 　　很普通的本子，超市里做活动的时候卖9.8元的那种，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上。 　　不过，这算是一个微小的“奖励”吧？ 　　森森想来想去，有点纠结，她还没有主动送给男生什么东西，这一步有点迈不出去。同学们还没有全部回来，权俊熙和许思浩都在睡觉，教室里挺空，她悄悄往后门看一眼，陆辰昱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不知道楼下有什么东西，居然看得这么入迷。 　　她深吸一口气，从后门走出去，手里捏着本子慢慢走到他身边，正要开口。 　　“……你还不离婚？”风吹来他冰冷的声音。 　　森森轻轻地啊了下，没想到他是躲在风里打电话，本能地要避开。但陆辰昱已经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神情十分平静，冲电话那头的人说：“不说了，我有事。” 　　然后他挂了电话，眯眼看着森森，问：“怎么？”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打电话，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森森赶忙解释。 　　“没事。”陆辰昱语气淡淡，似乎不想再提这事，看她手里拿着东西，下巴微扬，“你手里拿的什么？” 　　“这个，”森森把本子拿出来，犹豫着说，“这是我没用过的笔记本，你要不要啊？” 　　陆辰昱显然十分意外，挑了挑眉：“给我的？” 　　“你说要奖励。”森森低下头，嗫嚅着，“我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算。”陆辰昱像是担心她后悔似的，迅速把本子抢过来。 　　“那……”森森咬唇，鼓起勇气说，“你收了本子，就要好好用起来哦。” 　　陆辰昱翻了翻空白的笔记本，问：“这个怎么用？” 　　“做笔记呀。”森森真拿他没办法，敢情他以前都不做笔记？这人怎么考上中学的啊？她叹口气，耐心解释说，“把老师上课讲的重点记下来，以后考试复习的时候要用到。” 　　她唉声叹气的样子像个小老师，陆辰昱看着她就觉得好笑，就连胸口郁积的阴霾都消散了不少。 　　“行。”他点头，“我做做。” 　　下午第一节课是生物。陆辰昱除了在桌面摆好教科书和笔，还把森森送的那本崭新的笔记本拿出来，端端正正放面前，像在搞什么严肃正经的仪式。但森森很清楚，他多半不会用。 　　今天生物老师进门就让许思浩把门关好，窗帘拉上，教室里一下子暗下来。 　　“今天喉咙不舒服。”老师指着嗓子，声音沙哑地说。 　　她打开多媒体设备，降下投影幕布，过了一会儿，同学们在幕布上看见一行字：生理卫生知识。 　　全班鸦雀无声。 　　影片开始，旁白君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讲解什么是生理卫生，随着教学的深入，几张详细的示意图被逐一放大，充满整个幕布。 　　男性的…… 　　女性的…… 　　生物老师观察学生们的反应，果然，她平时讲什么细胞啊草履虫啊，根本没几个人会听，今天大家都很认真，不过很多女生听到中途就开始捂眼睛，有的人干脆堵住耳朵趴在桌子上。 　　森森勉强认真听了十几分钟，实在忍不住用手撑住额头，有意无意地把眼睛遮起来。 　　陆辰昱余光瞥见她的动作，皮肤莹白的女生不知何时变得面红耳赤。他在心里吹了个口哨，老神在在翻开笔记本，修长的手指勾住笔，笔在指间飞快地转来转去。 　　他微微侧身，虚心请教，声音低沉但充满磁性：“……刚才他讲的那段，重点是什么？” 　　森森脸颊快烧着了，他一说话，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上、上课不要讲话。”她声音低如蚊吟，整个脑袋快埋进桌子了。 　　陆辰昱的心情莫名舒畅，从桌洞里掏出喝了一半的奶茶，慢慢嘬了一口。 　　唔，果然还是很甜。 第25章 第二十五颗糖 　　生物课上完，同学们稀稀拉拉地说老师再见，好像集体被掐住喉咙，说不出话来似的。林芊蔚发现赵照低着头鬼鬼祟祟地看手机，脸红红地喊：“你起来！我要出去！” 　　赵照跟被火添了手一样迅速把手机藏起来，一蹦三尺高。林芊蔚板着脸跑出教室，他一屁股坐回去，缩着脑袋，紧张兮兮地打字：“……这个好看么？” 　　韩霖杰：“这种片不都那样。” 　　赵照：“你给陆哥看过么？” 　　韩霖杰：“忘了。” 　　赵照往教室另一边瞟了眼，看见陆辰昱一个人坐在那儿，不怕死地给他发微信：“陆哥你要深入学习生物课的知识么？” 　　陆辰昱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森森出去了，他下午没睡也不困，正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看到赵照的消息蹦出来。他回了个问号。 　　“？” 　　赵照：“我问老韩要了个，教室play哦，他说很经典，妹子很漂亮的，你看过么？要不要我发你？” 　　陆辰昱微微皱眉，关掉微信。 　　赵照少爷即将年满十六，对成年人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迫不及待要拉着小伙伴分享。陆辰昱没功夫搭理他，收了手机，去外面走廊透气。边上站了几个女生，正在轻声说话，看见他走过来，不知道是不是生物课的影响，全都红了脸，像害怕瘟疫传染似的飞速挪远。 　　陆辰昱站到围栏前，一低头，看见个眼熟的身影站在一教门口的花坛边，她面前站着个男生，两个人正在说话。 　　森森在人前向来是温柔礼貌的，跟那个男生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热辣的太阳在他们头顶暴晒，她的皮肤是冷白的，站远了看，像一朵朦胧的小白花，能掐出水来的那种。 　　陆辰昱冷眼看着。 　　她这种习惯性取悦别人的性格，在男生当中相当吃得开，不管别的女生在背后怎么讲她坏话，作为直男，就是会喜欢她这种相貌和她脸上的虚伪笑容，一个个都恨不能围着她转。从她进校开始，这是第几个来搭讪的了？一会儿三班的，一会儿七班的，听说还有高二的，数都数不清。 　　真他妈能招蜂引蝶。陆辰昱对她这点真是，很看不上。 　　快打上课铃了，森森似乎终于找到借口，跟那个男生说了再见，走进教学楼。陆辰昱回了座位，不一会儿她上来了，站他面前，他低头玩手机，跟没看到似的。 　　“陆辰昱。”森森轻声催促，“让我进去一下。” 　　他终于抬头瞟她一眼，没什么好脸色。森森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胸口缓慢起伏，还有点发脾气的前兆。 　　她下意识扫了眼他的桌上的东西，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在细想原因的时候，陆辰昱起身让位，她赶紧钻进去，老老实实缩在一边，尽量不触他霉头。 　　但其实她不用这样小心，因为接下来的几节课，陆辰昱完全没有搭理过她，就一个人坐着生闷气。他玩手机玩得越来越烦躁，把东西往桌洞里一塞，睡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醒来的时候都放学了，陆辰昱睁开迷糊的眼睛，无意往身边一瞥，位置是空的。 　　他慢慢坐起来，看见整个教室都差不多都空了。后面的韩霖杰还没走，玩游戏的时候发现他醒了，顺口问：“陆哥回去吗？” 　　“她人呢？” 　　韩霖杰没反应过来，以为说赵照：“谁？那个傻/逼？我让他先走了。” 　　陆辰昱转向森森的位置，顿了一下，轻哼：“我同桌，她怎么出去的？” 　　“哦，她？爬出去的。”韩霖杰说，“从那儿，桌子上面，别说，人动作还挺灵活。” 　　陆辰昱：“……” 　　他仔细一看，果然看见她桌上的书被清走了不少，还垫了张草稿纸，上面有一点鞋印。他刚睡醒，神经还有点迟钝，费力地想象一个穿校服裙的女生从桌子上爬过去的画面，结果想象不出来。 　　“为什么不叫我？”他有点闷闷的。 　　“嗯？”韩霖杰不知道他今天还赶时间回家，愣了一下，反问，“你不是在睡觉？” 　　陆辰昱捏了下拳头，这种浑身都不爽却找不到对象发泄的滋味可不好受。 　　“走了。” 　　韩霖杰光顾着打游戏，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在校门口找了两辆单车，分头往不同的方向而去。陆辰昱一直骑到二环线外，夜幕黑下来，离高架桥不远的路边停了辆车，看到他过来，开了双闪。 　　陆辰昱把单车扔在路边停放区，拉开车门，像没骨头似的半躺进后排。车子缓慢起步，开得很平稳，略显清寂的风景一幕幕掠过，他漠然看了半晌，更觉无趣。 　　三十分钟后，车子上了个坡，陆辰昱下车回家，家里空荡荡的，明明是盛热的夏季，屋子里却透着一股凉意。偌大的地方没开几个灯，关婶打着手电筒过来，在楼下喊：“小辰，吃晚饭了吗？” 　　“不吃了。”陆辰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听不太清楚。 　　“好。”关婶说，“那你早点睡，我明天再过来。” 　　关婶走后，房子里又恢复极度的冷清。陆辰昱在健身房待了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裸着上半身，豆大的汗珠沿着紧实的腹肌淌下，渗进运动裤里。他站在沙发边，一圈圈解开缠绕在手指间的绷带，露出结痂的骨节，经受了剧烈运动以后，上面的皮肤微微泛红，显然没有保护得很好。 　　手机在沙发上不停震动，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陆辰昱捡起来，直接挂掉，滑来滑去，没什么感兴趣的，想把手机扔了，突然看到赵照的头像。 　　“发我。” 　　- 　　陆辰昱一晚上没有睡好。 　　赵照发来的那个片子太挑战审美了，蛇精脸的熟女强行扮作清纯女高生，要不是她说话嗲嗲的，还有一头柔顺的黑直发，陆辰昱连进度条的一半都坚持不下去。 　　关掉视频去睡觉，做了个可怕的梦，梦里有个蛇精来找他，扭着细细的腰，背对着他跳舞，踹都踹不开，特别烦人。他一怒之下捏住她的下巴，硬生生把她的脸转过来。 　　蛇精说：“雅蠛蝶~” 　　声线软软的，有点耳熟。 　　陆辰昱惊出一身汗。 　　从床上坐起来，他低头看一眼，去洗手间冲了个凉，回来再躺下，还是有点热，他又起来喝水。一晚上反反复复喝了四五杯凉水，喉头的那股燥热还是没压下去。 　　早上起来眼圈特别黑，关婶看见了，关切地问：“小辰没睡好？要不今天不去学校了，在家休息一天。” 　　陆辰昱从餐桌上叼了块三明治，摇摇头，冲坐在客厅看报纸的司机说：“走了。” 　　关婶送两人去车库，不放心地叮嘱：“路上慢一点啊！” 　　陆辰昱在车上眯了会觉，在离学校还有段路程的地方下来，从路边扫了辆单车。他起得晚，到学校的时候都上完两节课了，他精神恹恹，一进教室就看见赵照坐在韩霖杰身边，身体前倾着，趴桌上跟森森说话。 　　“……我就请了一些朋友和同学，大家都是同龄人，森森妹子来玩嘛。”赵照冲她挤眉弄眼，语气矫揉造作，不忍直视。 　　陆辰昱长腿勾开椅子，还没坐下，冷冷地看着赵照：“靠那么近干嘛。” 　　“陆哥。”韩霖杰跟他打招呼。 　　“陆哥你来啦！”赵照笑眯眯的，以为他嫌弃自己离他位置近呢，自觉往旁边缩了缩，脑袋抵着墙，继续跟森森聊天。 　　森森为显得有礼貌，说话的时候把身子转过去了，离他那颗大脑袋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 　　这么近，怎么不干脆贴上去。 　　陆辰昱重重地坐下，森森感觉他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很不高兴，不想招惹到他，尽量用轻柔的语气说话：“赵照，祝你生日快乐呀。”顿了一下，她又说，“不过明天我要看情况哦，现在不能回答你。” 　　“明天都周末了，你也不行么？”赵照语气低落。 　　“我要跟家里商量一下，我妈平时不让我随便外出的。”森森充满歉意。 　　“好吧，我不为难你。这样，我们加个微信，如果你可以来就提前告诉我，我让人去接你。” 　　“好。”森森点头，用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名片。 　　赵照满意地走了，经过陆辰昱的时候，热情地问：“陆哥我明天去接你？” 　　陆辰昱从落座以后就跟老僧入定似的，半天没动一下，余光瞥见他的手机，发射出死亡凝视。 　　这个傻/逼昨天还在看片，今早就加女生微信。 　　他想跟森森说，你知不知道这个傻/逼昨天用微信看了什么，你还给他微信号。 　　“我自己去。”最终，陆辰昱板着脸开口。 　　他态度冷漠了点，但赵照的手机没被扔下楼，陆辰昱觉得他应该感恩戴德。 　　“好，那我等你跟老韩。”赵照冲他比了个耶，喜滋滋地回座位。 　　耶你妈。 　　陆辰昱重重地吐了口气，又见森森把手机收起来，塞进她那个黑色的双肩包里。那一瞬，他心里有个念头，但强行忍住了。 　　并没做亏心事，就莫名其妙的，他底气不是很足。 　　全都是那个蛇精的问题。昨天他只是用视频打发无聊的时间，但今天看到身边坐着的真·女高生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昨晚这双眼睛被污染过。 　　她虽然有时候挺虚伪，但骨子里应该还是个清纯的姑娘，比如，她肯定没看过片。 　　和她相比，他就不那么纯洁了。 　　- 　　森森觉得今天的陆辰昱好安静，而且，他居然没睡觉。 　　每节课他都盯着黑板，桌上还摆着她给的笔记本，上面一个字没写，很明显，他在走神。森森感觉他似乎在自己调节情绪，好奇怪哦，他每天都要花这么长时间生气，不会累么？ 　　还剩一节课就放学了，星期五没有晚自习，不管住校生还是走读生都直接回家。陆辰昱旷了节课，回来的时候带了杯滚烫的黑糖珍珠奶茶，放森森桌上。 　　森森正在写作业，十分讶异地抬头。怎么的，他心情好了？ 　　陆辰昱嘬着手里的冰红茶，神色自若：“还你昨天的。” 　　“不用还的。”她说，反正算是林芊蔚请客。 　　陆辰昱没接话，自顾喝了几口茶，突然开口：“你去么？” 　　“什么呀？” 　　“赵照的生日。” 　　森森继续写作业，轻轻地说：“我还在想呢。” 　　陆辰昱转过头，看她姣好的侧脸，她神色如此平静，眼里只有周末的作业，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过来了，说：“你不想去。” 　　他很肯定，赵照虽然能跟大部分人打成一片，性格极其随和，但老实说，人家的少爷气质还挺明显的，就那种有点娇贵的感觉。赵照的朋友圈大多也是这一类，家里长辈互相认识，一群人从小就开始玩。陆辰昱后知后觉地想起森森是贫困生，要她去跟那群少爷们玩，她肯定会觉得不适应。 　　他早该想到的。 　　艹，她明天不去。 　　陆辰昱有点没劲，赵照费那么大劲等她一个回答，其实人家根本就不想去。 　　“不是啊。”森森解释，“赵照同学过生日，我应该去送一份祝福的，只不过下星期就要月考了，这次考试对我很重要……” 　　她微微蹙眉，好像确实很纠结。 　　陆辰昱瞅着她，根本没法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随意吧，反正这是她的事，爱去不去，跟他没关系。 　　“你每天都在学习，考前放松一下都不行？”陆辰昱听到自己说出了奇怪的话。 　　“……我还在想呢。”森森顿了下，感觉陆辰昱和赵照好像挺在意这事，于是说，“如果我妈明天上班，我应该就能去。” 　　“哦。”陆辰昱语气淡淡，从兜里摸出手机，很自然地说，“你想去就给我打电话，我顺路去接你。” 　　森森微微睁大眼睛，他来接人？那看起来他跟赵照的关系真的蛮好。 　　陆辰昱见她没反应，加了句：“我知道你住哪儿。” 　　森森回过神来，是哦，他上次送过她回家。 　　“报一下你手机号。”陆辰昱说，语气不容拒绝。 第26章 第二十六颗糖 　　绿色站牌前，公交车缓缓到站。 　　森森端着一大杯奶茶走下来，跟森茉丽打电话：“妈妈我今天在食堂吃过晚饭了，你不用给我带啦。”听到回答，她用很自然的语气问，“你明天要不要上班啊？” 　　“要。”森茉丽有点敏感，立即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啊，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能休息。” 　　“那要下周一。” 　　“我知道了，妈妈我先回家里等你哦。” 　　结束通话，森森看着手里的奶茶发愁，她这个星期都快被甜腻了。陆辰昱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给她带奶茶，她下次一定要好好跟他说一下，不然她要胖死啦。 　　森森回到家，习惯性撸起袖子做家务。她打开电视做背景音，抱着一堆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出来的时候听到新闻说姜华的儿子还没有醒过来。 　　很多粉丝在帮他祈福，超话每天都有千纸鹤、星星和孔明灯的照片。森森听着新闻，下载了微博安装上，看到姜华今天凌晨发了一条动态。 　　姜华V：我们会度过这个难关。 　　下面的转发和评论都有十万以上，诸多一线明星都很心疼他的遭遇，纷纷过来安慰鼓励他，替姜家祈祷。 　　森森翻了翻评论，这还真是，很多很多的爱。 　　她把微博卸载，继续搞卫生。 　　八点十五分，电影频道开始播姜华封帝的那部片子，那是他和同是演员的妻子交往半年后拿到的角色。森森摘了干活用的手套，倚在沙发边看，余光时不时一瞥墙上的钟。 　　九点，电影没看完，她跳起来关掉电视。 　　九点半，森茉丽到家了，森森已经在房间里写作业。 　　“下周考试了吧。”森茉丽进来，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问，“现在还紧张吗？” 　　森森摇头：“不紧张了，最近复习比较多。” 　　“行，下周好好考。”森茉丽放心了许多，拍拍她的肩表示鼓励。 　　她去洗澡，发现卫生间的墙砖变得十分干净，皱眉，喊道：“你怎么又帮家里干活了？我不是说了你不用做这些事，把你的时间用在读书上面……” 　　“我今天吃了晚饭回来，胃还没消化，就活动了一下。”森森从房间里出来，哎呀一声，说，“我好像忘记丢垃圾了，妈妈我下楼一趟，很快就回来。” 　　“哎，你这个丫头……”森茉丽在卫生间里，十分不满。 　　森森迅速关上门出去，拎着门口的垃圾下楼。她在小区里找到个垃圾桶，扔了手里的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点开赵照的头像，给他发消息。 　　“我明天会来。” 　　不然会被憋坏。 　　- 　　晚十点，某个活跃的兄弟群。 　　赵照：“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赵照：“我收到个碉堡的礼物！！！” 　　赵照：“无人机！！！” 　　兄弟A：“哪个大佬送的？” 　　赵照：“保密！！！” 　　赵照：“从此我拥有一段经得起六位数考验的兄弟情！！！” 　　兄弟B：“……” 　　兄弟C：“……” 　　兄弟D：“艹，拆箱了吗？无图无真相啊，发照片来看看。” 　　赵照：[图片][图片][图片] 　　赵照：“这款我爸都不给我买！！！” 　　兄弟A：“我屮艸芔茻我半年的零花钱实名羡慕了” 　　兄弟F：“大佬缺腿部挂件吗？” 　　赵照：“嘿嘿嘿嘿嘿嘿……” 　　赵照炫耀完毕，喜滋滋地从群里出来，找到陆辰昱的头像，立马换了副嘴脸。 　　赵照：“陆哥。” 　　赵照：“陆哥。” 　　赵照：“陆哥。” 　　赵照：“呜呜呜呜呜呜。” 　　陆辰昱刚洗完澡出来，听到手机连环震动，一个健步冲过去，结果就看到赵照的大头照在屏幕上跳。他有点烦：“哭丧呢？” 　　赵照：“谢谢陆哥。” 　　赵照：[膜拜大佬][膜拜大佬][膜拜大佬] 　　陆辰昱关掉微信，点开通话记录看了下，确定晚上没有新的电话打进来，懒懒地躺进沙发。 　　都十点多了，好学生应该都睡觉了。 　　- 　　赵照把微信小红点全部消灭，又跑进群里，公布已经确认会来的人数，拜托能用车的朋友们分头去接几位同学。 　　“权俊熙弟弟和森森妹子也会来！”赵照发了几个哈哈大笑的表情，“没想到本少爷的生日会上学习浓度这么高！” 　　“弟弟不用接，他出门都有人接送。谁帮我去接一下森森妹子咯，她就住学校附近！” 　　“那个很漂亮的妹子么？”很快就有人跳出来，“近距离接触美女的机会就给我吧[挤眉弄眼]” 　　“拜托啦！”赵照喜滋滋的，交代完事情，又跑去戳韩霖杰。 　　“老韩，你明天什么时候来？陆哥说他自己过来，到时候是你去接吗？” 　　韩霖杰：“没要我接啊。” 　　赵照：“他真一个人来啊？” 　　韩霖杰：“你不会自己问！我尽量早点，得趁我大伯不在的时候溜出来，日，他这次休假也休太久了！” 　　赵照给他发了个同情的表情，又腆着脸去吵陆辰昱。 　　赵照：“陆哥我明天我去接你吧，其他同学我都安排了人去接，你家我知道路，我过去接你好不咯。” 　　等了五分钟，陆辰昱回复：“不用。” 　　赵照：“陆哥你让我去接嘛，你一个人来我不放心啊。” 　　陆辰昱眉头直跳，真想揪住他问难道我是豌豆公主易碎玻璃什么的吗？他有点烦赵照，直接问：“你怎么知道什么东西是我送的？” 　　赵照：“无人机的盒子外面印了‘关’字啊，我爸说，应该就是你送的。” 　　陆辰昱冷笑：“你要不要跟你爸说说，我将来不会帮你家做生意。”他还不知道自己将来在哪儿呢。 　　赵照沉默了一会儿，小心地问：“陆哥你生气啦？”几秒后，他又发来消息，“对不起。” 　　陆辰昱耐心耗尽了，迅速打字“我不去了”，还没发出去，赵照突然发了张截图给他。陆辰昱没看得很清楚，赵照又迅速撤回，手忙脚乱地打字：“啊啊啊对不起我发错了！” 　　陆辰昱删掉输入框的四个字，重新输入：“刚刚那是什么？” 　　赵照：“森森妹子家的地址，对不起啊陆哥，我是要发给明天去接她的朋友。” 　　陆辰昱皱眉：“她会来？” 　　赵照：“对啊，她刚刚跟我说的。” 　　陆辰昱手指停顿了一会儿，继续打字：“明天我去接她。” 　　赵照仔细读了一遍他的消息，又惊又喜，刚刚他都以为陆辰昱生气不来聚会了！他连连说好，赶紧去找先前那位答应去接森森的兄弟，告诉他明天不用去了。 　　兄弟：“不是说这个机会给我？” 　　赵照：“兄弟！救我一命吧兄弟！你明天千万不要去了！跪谢！” 　　兄弟：“？？？” 　　- 　　翌日，森森认真复习了一上午功课，下午三点，森茉丽终于出门上班去了。她昨天跟赵照说了，三点半以后才有空，分针刚指到6这个数字，她的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森森接了，客客气气地开口：“你好。” 　　语气特别温柔，也特别疏离，跟什么电信公司的客服似的。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清冷的声音传入她耳边：“你没存我电话？” 　　森森微怔，听出了这个声音，立即喊：“陆辰昱。” 　　陆辰昱磨了磨牙，他昨天明明震了她的手机，她居然没存他电话？这很不礼貌，她不应该犯这种错误！ 　　“把我电话存上。”陆辰昱有点窝火，“知道我名字怎么写吗？陆——辰——昱——” 　　森森疑惑地看了手机一眼，几乎要以为电话那头的人不是陆辰昱，而是被赵照的灵魂附体了。他今天怎么怪怪的。 　　“我知道了。”她说，“待会儿就存好不好？” 　　陆辰昱：“不是让你打电话告诉我吗？” 　　森森：“我告诉了赵照同学呀。”赵照知道了，他应该就知道了啊，他不是负责来接人的么。 　　陆辰昱十分不爽，什么叫告诉了赵照？难道他是给那个傻/逼跑腿的吗？他冷冷地说：“你现在出门，我快到你们小区了。” 　　森森犹豫了一下，用带着几分请求的语气开口：“可不可请你去前面那个T字形路口等我呀？”她并不想让邻居看到自己出门，以免将来在森茉丽面前圆不过去。 　　“嗯哼。” 　　挂了电话，森森带上手机和充电宝，找了点零钱备用，飞快地下楼。小区前面的T字形路口附近，她看到一辆黑色的SUV停在路边，刚走过去，一位年纪约四十上下的司机下来了，亲自替她打开车门。 　　“谢谢。”森森礼貌地说。 　　她弯腰一看，陆辰昱果然坐在里面了，也冲他微微一笑：“谢谢你来接我啊。” 　　她上车坐好，系好安全带，就听陆辰昱幽幽地问：“存我电话了么？” 　　“存上啦。”森森说，视线落在他捏着手机的那只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伤疤是如此显眼，她忍不住问，“陆辰昱，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啊？” 　　其实她昨天就想问了，但看见他心情不是很好，就没去给他添堵。他这两天没缠绷带，骨节处很多伤，都结痂了。森森只知道他周末会在石头窝照顾狗狗，但这伤看着像是用拳头击打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如果只是给狗剃毛的话，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陆辰昱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嘴角一扯：“没打人。” 　　哦。 　　话题似乎又被终结了。 　　车子平稳地驶向大路，司机大叔全程没有开口说过话，车里显得特别安静。森森沿途看了一会儿风景，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陆辰昱说：“我没有给赵照同学准备生日礼物，待会儿可不可以送我去书店一趟？” 　　陆辰昱瞥她一眼，慢吞吞地说：“你不用送。” 　　“为什么呀？” 　　“一桌有一份就够了。”陆辰昱说，“我代表我们桌送过了，你就不用额外准备了。” 　　森森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还蛮疑惑的，忍不住笑问：“陆辰昱，你老家是哪儿的啊？” 　　“嗯哼？”陆辰昱看她。 　　“我没有听过什么地方有这样的习俗哦。”森森说，“我只知道别人结婚的时候，一家人只需要随一份礼金。我们是同桌关系，你送的礼物只能代表你一个人的心意哦。” 　　一家人。陆辰昱扯了扯嘴角，十分不屑。习俗是人定的，就不能改么。 　　不过，她说话的时候末尾带了语气词，她声音本来就轻软，哦哦哦，跟个小铃铛似的在他耳边晃悠。 　　这么好听。 　　行，那陪她去买。 第27章 第二十七颗糖 　　赵照租了个轰趴馆，场地非常大，据说能容纳几百人，都可以开个小型音乐会了。场馆在江边，有点偏，是个还没有完全开发的区域，和市区相比会显得很冷清，绿化环境和空气质量倒是非常不错。 　　从停车的地方走出来，森森隐约听到了躁动的音乐。赵照亲自站在门口接待，看见他们简直像脱缰的兔子一样飞奔过来，大喊：“陆哥陆哥你来啦！”说完又笑眯眯看向他身边的女孩，“森森妹子好啊。” 　　今天的寿星公打扮得十分骚气，发胶抹了得有半斤，花衬衫加短裤，上面的衬衫还很心机地留了几颗扣子没系，胸肌若隐若现，跟个开屏的雄孔雀似的。 　　“赵照同学，生日快乐呀。”森森把礼物递给他。 　　“你来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赵照客气地接过，没想到还挺沉，差点没托住。 　　森森抿嘴笑。 　　陆辰昱跟在森森后面，大概是午后太阳依然强烈，眼睛微眯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赵照双手捧着森森的礼物，凑到他身边喊：“陆哥。” 　　陆辰昱淡淡瞥他一眼，没搭理。 　　赵照挺担心他真因为昨晚的事生气，见他兴致不高，非常机灵地去招呼森森：“森森妹子快进去玩。” 　　森森跟着他，陆辰昱跟着森森，三个人进了轰趴馆。场馆里面灯光灰暗，四周都是钢筋水泥，充满工业气息。地上有两个大音响，正在播震耳欲聋的音乐。森森刚进来就看到了有很多人，而且大家像是说好了，男生一堆，女生一堆，中间是一条长桌，上面放着各种食物和饮料。 　　场馆里有台球桌和游戏电脑，女生们则占据了各种小沙发。桌游大概有五六种，男生那边聚了几波人，女生这边也凑了一桌，其他没玩游戏的要么在吃东西，要么在聊天。 　　特别热闹。 　　陆辰昱被吵得有点脑仁疼，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女孩，没想到对方比他淡定很多。赵照跟他们说完随便吃随便玩，森森就从桌子上拿了杯饮料，自觉去找女生们。 　　陆辰昱嘴唇动了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找了个角落坐下。 　　那边在聊天的女生们明显有一个中心，森森无意跟那个女生对上视线，不觉微微讶异。七班的乔诗妍，明德公认的校花，确实非常漂亮，皮肤细腻如瓷，配一件白色的小礼服，看起来跟洋娃娃一样。 　　安晴站在她身边，除此之外还有林芊蔚和温娅，人群中心的乔诗妍笑着说话，看起来就像一位高贵的公主带着侍女，大大方方地接受众人赞美。 　　森森并不认识乔诗妍，对方却好像知道她是谁一样，隔空举杯，向森森致意。 　　附近的女生见状，全都朝森森看过来，表情各异。 　　森森回以微笑，也举起了手里的饮料杯。 　　赵照人缘好，把班上的一半人都请过来了。森森看到高雨欣在，走过去坐下。高雨欣从她进来开始就在观察她了，刚刚赵照出去接人，如果接回来的是陆辰昱，这没什么奇怪，没想到森森居然跟他们同时进来。高雨欣忍不住问：“你今天和陆辰昱一起来的？” 　　森森：“赵照让他来接我的呀。” 　　“是吗？”高雨欣下意识往陆辰昱那边看去，只见高高瘦瘦的男生坐在角落里，虽然和男生们在一堆，注意力却没在他们身上，反倒好像一直看着女生这边。 　　高雨欣不确定，室内灯光太暗，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忽然，被众人围在中心的乔诗妍往长桌走过去，挑了杯青柠味的气泡水，递给沙发角落的陆辰昱。 　　陆辰昱看她一眼，接过，两人碰了下杯，乔诗妍说了几句话，陆辰昱懒懒地应声，乔诗妍走了。 　　有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端着一块蛋糕走到乔诗妍身边，态度殷勤，乔诗妍拒绝了他，回到女生这边。 　　高雨欣就跟看真人演绎的八卦剧似的，低声讥讽：“舔狗终将一无所有。” 　　森森低头喝水，假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赵照今天超开心，收到的礼物都在地上堆成山了。安晴走过去，扫了地上各式各样的盒子一眼，提议说：“赵照，你要不要拆礼物？” 　　“不要。”赵照说，“当众拆礼物是小孩子的乐趣，我都十六了，把东西带回家慢慢看就好。” 　　“你不想看，我们想看啊！”安晴说，“听说有神秘朋友送你30多万的专业无人机，快让我们开开眼啊。” 　　“……没带过来，我怕摔坏。”赵照有点心虚地看了角落里的陆辰昱一眼，陆哥那么低调，肯定不想看见他四处炫耀，而且他昨晚查了下，发现那机器是关家旗下一家无人机公司的定制款，实际价格还要超出市面报价。 　　这些他都不敢说，只是嚷嚷着：“不管大家送什么我都很开心，都是大家的心意。” 　　“别这么小气嘛，看不了无人机，就让我们看看别的啊。”安晴怂恿。 　　几个男生听到了，纷纷走过来，说：“对啊，赵照，看看大家都给你送了些啥。” 　　赵照拗不过，只好随便拆了几个。安晴知道乔诗妍送了块表，她送的是有球星签名的秋衣，拿出来都是很有面子的，特别希望赵照能当众拆开，结果他不知怎么回事，拆出来的都是“可以免费睡一年总统套房的酒店VVIP贵宾卡”和“农药全套英雄皮肤券”，还特么是手写的。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安晴很不屑。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这是谁送的，太有意思了你们这些家伙。”赵照本人倒是很开心，一看到那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就被逗乐了，“行了行了，剩下的我回家看。” 　　“再拆几个嘛。”安晴说，“都没看到什么正经的礼物。” 　　赵照觉得女生的想法好奇怪啊，这些东西明明很有趣，她却不喜欢。不过他还是依言再拆了几个。 　　“这什么？”他拆了个小盒子，手指间捏着个小东西，凑到灯光下，闪闪发亮。 　　“那是袖扣，你个沙雕。”林芊蔚从女生那边挤过来，神情有些骄傲，兴冲冲地告诉他，“纯金的！” 　　“我现在用不上啊。”赵照抓抓头发，“你还不如送我个手机壳。” 　　林芊蔚撇撇嘴：“我家只有金银玉石，没有塑料壳。” 　　“啧啧，真不愧是珠宝商的千金。”安晴说，“既然这么有钱，你怎么不送个纯金的手机壳？” 　　林芊蔚亲自挑的袖扣，本来还挺自信，结果从安晴的语气里感觉到了讥讽。她本来就讨厌安晴经常借学生会的名义跑来班里检查，这会儿更加不高兴了，冷冷地说：“你要定制的手机壳，麻烦提前下单，我问问他们接不接。” 　　“好了，我们再看看别的吧。”赵照担心她们吵下去，随手拿起个有点沉的东西，四四方方的，外面有一层包装纸，他想起来这是森森刚刚拿来的，带了几分好奇撕开，一行大字出现在眼前：“名师讲义（理化生）”。 　　“我靠，这什么呀？”安晴翻了下讲义，有点无语，“谁送的这个？我看这就是在路边随手买的，太敷衍了吧！” 　　赵照满脸忧伤，下意识看了森森一眼，森森站起来，抿了抿唇，轻声说：“这是我送给赵照同学的生日礼物。” 　　“哈，我也不是在计较价格什么的，但我觉得人家过生日，总要表示点心意，哪有人这么随随便便……” 　　安晴打从心底看不上森森买的书，毫不掩饰眼里的嫌弃，自顾自说着，突然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 　　“我陪我同桌去挑的，花了二十分钟，从十几种教辅资料里选出来的，怎么随便了？”一个修长的人影从角落里站起来，缓缓几步，冷峻的面容暴露在灯光下。 　　安晴一怔。 　　陆辰昱走过来，挤在前面的人自动给他让开路。森森看着他将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来到安晴面前，歪了下头，眯眼打量她：“大家送的礼物你都看不上，怎么着，你送了栋楼啊？” 　　“我……不是……”安晴被他的气势震慑，脸色微变，想要辩解。 　　“安晴。”乔诗妍走过来，微蹙着眉头，轻轻斥责，“今天是赵照同学过生日，同学们送的礼物不管是什么，他本人开心最重要，我们没有资格评价别人。” 　　众目睽睽之下，安晴被说得脸色涨红，不由得低下头。 　　“啊哈哈哈哈……”赵照赶紧圆场，抱着书说，“我喜欢森森妹子的礼物，很有意思。” 　　就是呢，他作为学渣，笑得有点生硬。 　　权俊熙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对赵照说：“你要不要拆我的？”他主动从一堆礼盒里掏出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递给赵照。 　　赵照把讲义放桌上，高兴地接过盒子，笑着说：“让我看看弟弟给我买了啥……” 　　后面的话被神秘力量掐断了，盒子一打开，入眼是一本“满分作文”。赵照脸色一变，往下面一翻，很好，语数外三门主科的课外知识拓展，齐全了。 　　“噗……”突然有人没忍住，笑出声来，“都是狠人。” 　　“弟弟！”赵照哭着喊，“还有森森妹子，你们是不是约好了？太过分了吧！”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许思浩从人群外围挤进来，抱起地上的一个篮球，说，“赵照同学，我改主意了，我送你个球，这感觉不太好，这样吧，你的政史地三门课外辅导书就交给我了，我下星期一给你带学校去！” 　　“不不不……”赵照欲哭无泪，“你送我个球就够了。” 　　许思浩严词拒绝：“我身为班长，应该为全班的平均分考虑。” 　　经过他们几个这么一闹，气氛渐渐变了，大家都被赵照的苦逼脸逗笑，同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班的人是不是有毒…… 　　安晴趁大家不注意，悄悄退开，赵照和几个男生聊天打闹，场馆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陆辰昱看安晴走了，准备去找她的时候撞上乔诗妍的视线，她冲他微笑，恳求似的轻轻摇头。他不是那种会抓住一个女生不放的人，遂转身，走到森森身边，垂眸看她：“在想什么？” 　　森森的注意力在笑得很开心的赵照身上，声音压得很低：“他真的不嫌弃我的礼物吗？” 　　她知道，她的礼物和别人没法比。 　　陆辰昱扯了扯嘴角，说：“他要真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怎么会交到这么多朋友？” 　　森森点点头，神情似懂非懂。 　　陆辰昱见她不说话，突然靠近，声音低沉：“你什么时候生日啊？” 　　森森微怔，不由得看他一眼，然后笑了一下，摇头：“我是在闰月出生的，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陆辰昱不解，“闰月是……2月29日？” 　　森森摇头，解释：“闰月是农历的说法，我生日十几年才会有一次，这一生也过不了几次呢。” 　　“那怎么行。”陆辰昱第一次遇到闰月出生的人，听起来就很可怜，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要给你过生日。” 第28章 第二十八颗糖 　　森森听了，不由得睁大眼睛看着他。 　　“为什么呀？”她其实不在意的，她的家庭从小就是破碎的，森茉丽遇人不淑，她的生日只会让妈妈想到那些痛苦的经历。离开姜华以后，森森几乎没过过生日，她都习惯了。 　　陆辰昱没吱声，刚刚那句话刚说完，他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刚认识森森的时候，她给他的印象很不好，像戴着面具的小妖精，装模作样的，但现在，他每天看到这张美丽无瑕的脸，心里都会有点酸疼。 　　情不自禁想去……呵护她。 　　老实说，她的生活没那么惨，但他就是控制不了，会替她想一些有的没的。 　　她算是他生命里遇见的，一个很特别很特别的姑娘。 　　陆辰昱费了很大的劲维持表情的平常，尽量若无其事地说：“闰月出生的人那么少，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不帮你庆祝一下太可惜了。”顿了下，他又问，“你多大？” 　　“十五。” 　　那么小。他在心里说。 　　“我比你大。”陆辰昱鬼使神差地说，“以后得叫哥，知道不？” 　　森森皱眉，什么呀，同学之间叫名字不好吗？哥哥什么的太亲密了吧。她莫名有点脸红，含糊不清地说：“我不要……” 　　陆辰昱没听清她在嘀咕什么，只觉得她脸红红的，眼神闪闪烁烁，说不出的可爱。 　　“还有，”他说，“我生日是正月初一，是不是很好记？” 　　“啊……嗯。”森森点头，有点不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互相交换生日的环节吗？ 　　“你最近一次的生日是什么时候？”陆辰昱问。 　　“我闰四月出生的，前几年已经过啦。”森森说，“下一次要好多年以后呢。” 　　陆辰昱找个位置坐下，用手机查了下闰月相关，眉头皱起来。 　　假设森森可以活一百岁，除了她出生那天，她一辈子只有七次生日。在认识他之前，她就已经过了一次，接下来的漫长人生里，她竟然只剩下六次生日。 　　艹。 　　他感觉胸口好像堵了团棉絮。 　　森森愣愣地看着他，刚刚还在说着话，他居然又不高兴了，这脾气太奇怪了吧！不过他在生闷气，森森自觉远离，发现高雨欣早往边上转移了，她也坐过去。 　　韩霖杰拽着权俊熙过来了，喊道：“陆哥，来开黑啊，我来教教这小子。” 　　权俊熙板着脸说：“不用你教，我熟悉一下就会了。” 　　“你闭麦。”韩霖杰说。 　　他扯过两个沙发，跟权俊熙并排坐下，叮嘱：“用微信啊，你别他妈上错了。” 　　权俊熙瞪他一眼，低头开游戏。 　　陆辰昱似乎在走神，韩霖杰又喊了一次，他才有点反应：“什么？” 　　“带一下这个弟弟。”韩霖杰说，“他怕坑路人。” 　　陆辰昱并不想跟他们打游戏，扭头找森森，看到她安静地坐在那儿喝东西，像是想到了什么，对韩霖杰说：“等下。”他走到森森面前，问，“你农药段位青铜，嗯哼？” 　　他突然过来跟森森说话，还问这种问题，这让边上的高雨欣十分讶异，眼神诡异地看了森森一眼。 　　她们同一个宿舍，她都不知道森森会玩游戏！ 　　森森点头：“是呀。” 　　“跟我玩一盘。”陆辰昱说，顺便问高雨欣，“你会么？” 　　高雨欣脸色微红：“会！” 　　“过来。”陆辰昱对她们说，两个女生站起来，他把沙发拖过去，让森森挨着自己，高雨欣那个踹远。 　　“坐。”他指沙发。 　　森森见对面坐着韩霖杰和权俊熙，不免有些惊讶：“我们一起玩？” 　　“带这个弟弟。”韩霖杰指着权俊熙说。 　　权俊熙：“你别这样说话，以为我听不懂么。” 　　高雨欣往左右看了看，发现韩霖杰和权俊熙坐一排，陆辰昱和森森坐一排，而她在四个人中间，宛如楚河汉界。 　　高雨欣：“……” 　　刚才陆辰昱拖沙发的动静很大，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都在偷偷观察。更有几位胆大的同学走过来，大大方方地观看。 　　森森安装好游戏，韩霖杰早就建好房间，他拉陆辰昱和权俊熙，权俊熙拉高雨欣，高雨欣拉森森，五个人都进来了。这盘游戏的主要目的是让权俊熙知道怎么玩，除了韩霖杰最认真以外，其他人都玩得很随便。 　　非常随便，三路全要崩的那种。 　　陆辰昱的刺客发育得差不多了，中路的狐妖已经死了三次，于是跟森森说：“你别跟他打了，我过来。” 　　“好呀。”森森退回来，说，“我在下路这个三角草丛等你。” 　　“下路？”陆辰昱微怔，他就在附近，往前两步就看见草丛里站着个肌肉丑男，手里举着两把斧头。 　　与此同时，对面的下路组合在全频道说话。 　　“你打慢点，对面程咬金是条疯狗。” 　　“再、追我，我射死他。” 　　陆辰昱点开战绩界面，仔细辨认下大家的ID，韩霖杰和权俊熙在上路搞兄弟情，中路的狐妖叫“小雨欣欣”，肌肉丑男程咬金叫“木木木”。 　　陆辰昱：“……” 　　森森看见一个前凸后翘的萌妹子靠近，说：“他们要过来了，我保护你呀。” 　　两个人的沙发挨得很近，森森就像在他耳边说话似的，那股带着几分少女香的热气吹过来，他皮肤表层开始泛鸡皮疙瘩。对面两个人攻过来，程咬金举着两把斧头挡在他前面，壮硕的身躯挨了两发子弹。陆辰昱的刺客跳出去的时候，脑子居然是空白的。 　　游戏音效，以及轰趴馆里的音乐声，其他人的聊天吵闹都变得很遥远，很模糊。 　　但他听得到她的呼吸，一呼一吸，轻轻浅浅，很撩人。 　　她说“我保护你呀”，跟魔咒似的，一遍遍在他耳边回荡。陆辰昱身体有点紧绷，他必须用很强的毅力控制自己，不然他会直接扔掉手机，把森森按住。 　　妈的，游戏里那个壮汉，撩得他想……亲她。 　　这他妈就很惊悚了。她会被吓坏的。 　　陆辰昱自己都笑了，说：“回来。” 　　对面的下路组合一死一伤，死的那个是说要射死程咬金的，躺着跟队友聊天：“那家伙血太厚，我们等下去搞那个妹子。” 　　他的辅助开着小飞机拼命给自己加血逃回城，程咬金举着斧头紧追不舍，跟杀人狂似的，追了人家半个地图。听到陆辰昱说话，森森哦了一声，又张牙舞爪跑回来。 　　她很认真地在聊天频道打字：“你们不要想了，我会守着她的。” 　　陆辰昱轻笑，森森有点窘迫地看他一眼，笑什么呀，她说的是在游戏里呀，片刻后，忽听他悠悠地说：“那你要跟紧我，别让我被欺负了。” 　　…… 　　………… 　　欢乐的一局结束，权俊熙终于懂了原来没血的时候要逃跑，韩霖杰颇有成就感，而高雨欣是最心塞的，她感觉像玩了一局单机游戏，看了看左右，想问他们要不要继续玩，无意间听到陆辰昱在跟森森说话。 　　“我加你了，通过一下。” 　　“好，加上了。” 　　“嗯哼。”陆辰昱放下手机，转过头，因先前那个突发的冲动，视线不自觉扫过女生粉色的双唇，他几乎是下意识起身，“我出去走走。” 　　“拜拜。”森森说。 　　陆辰昱出去了，韩霖杰拉着权俊熙和高雨欣开了新的一局，森森拒绝了，她要去洗手间。观战的同学里有不少有兴趣的，要来跟他们玩欢乐局。 　　远处，乔诗妍和安晴看着他们玩游戏，又一前一后离开。安晴脸色不太好看，乔诗妍倒没什么反应，只轻轻地说：“看见了吗？那是他的同桌，能让他开心的人。” 　　“你再去惹她，就真的太蠢了。” 　　温娅从她们身边悄悄走过，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卫生间。森森洗手的时候看见温娅从隔壁出来，微微一笑，主动打招呼：“好巧。” 　　温娅冷着脸，离开的时候经过森森，突然停步。她向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以后，突然开口：“七班那个学霸，叫邓文博的，全校都知道他在追乔诗妍。” 　　森森眨眨眼，什么？ 　　“乔诗妍只看得上陆辰昱，但我今天发现，陆辰昱眼里只有你。” 　　森森一怔，结结巴巴地说：“你……不要乱说……” 　　他们只是在一起玩而已，陆辰昱今天明明有跟高雨欣说话，还有乔诗妍，他还喝了她给的水。跟大家相比，她作为陆辰昱的同桌，和他说话多一点并没什么特别。 　　“知道我那天看见什么了吗？”温娅表情阴恻恻的，“我看见安晴跟邓文博在教室里亲嘴。” 　　森森一愣一愣的：“你告诉我干什么呀？” 　　温娅气鼓鼓的，说：“我憋好久了，我一定要说出来！”说着，她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森森，“本以为你会跟我一样被她们欺负，我不想连累你，没想到她们居然不敢动你。” 　　森森知道她最近这段时间和安晴她们走得很近，转过来，看着温娅：“你是装的？” 　　温娅诡异地笑了下，出去了。 　　森森跟在她后面，到了外面一看，有个三层的大蛋糕送到了轰趴馆，不少同学在那边拍照。温娅去找了安晴，大家似乎相处得很和谐，看不出任何勾心斗角的东西。 　　森森发现赵照居然和几个男生喝上了，他们不知从哪儿搬来几捆啤酒，都空了一半，还有红的和白的，赵照暂时没敢动。 　　韩霖杰拎着空瓶子取笑他。男生们热情非常高昂。 　　森森扫了一圈，见有人准备让权俊熙喝酒，森森记得他是跳过级的，还没满十五，所以全班同学都喊他弟弟。她赶紧过去，跟那个男生说：“未成年人喝酒不好……” 　　“你们玩就好了，不要给弟弟喝酒。”乔诗妍不知何时走过来，看着那个男生，“都是未成年人，你们也别喝多了。” 　　她身后跟着个男生，那个戴黑框眼镜的邓文博上前，拿走了那个男生手里的酒。 　　“行吧行吧，不逗他。”那个男生投降，摆摆手走了。 　　权俊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全程没什么表情，继续研究农药峡谷。 　　乔诗妍的视线落到森森身上。 　　森森回以微笑，她并没有要跟乔诗妍成为朋友的想法，默默退开了。快到吃蛋糕的环节了，场馆里人人都很兴奋，特别吵，她有点闷，推开门出去，结果就看见两个染着粉毛的青年过来。 　　领头的那个粉毛看着要大一些，刚好碰到森森出来，挑眉：“里面有多少妹子啊？要不让我们的人都过来，大家一起玩如何？” 　　“请问你们是谁呀？”森森礼貌地问。 　　小一点的那个粉毛明显就嚣张多了，毫不客气地说：“我堂哥被你们抢了场地，你还问我们是谁？知不知道在明城，我堂哥的名字只要亮出来，就没有人敢惹啊。” 　　“这个地方是我同学租下来的，如果跟你们的活动有冲突，可以跟老板协商解决。”森森想回去，这两个人看起来就不像安定分子，她有点害怕。 　　“喂，别溜啊！”大粉毛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调笑，“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去跟你同学说说，咱们晚上一块儿玩，怎么样？” 　　森森皮肤细滑，这人不知轻重，抓得她生疼。她用力挣扎了一下，有些恼怒地说：“你放开我！” 　　“小丫头还挺带劲。”大粉毛啧啧两声，“里面是不是还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妹子啊？” 　　“这都是学生妹啊。”小粉毛说，余光瞥见森森的动作，忙喊，“哥小心！她要踢你……” 　　森森挣脱不开，正准备踢那人一脚，被小粉毛看到，伸着咸猪手就过来了。还没摸到森森的裙子，小粉毛后背一阵剧痛，整个人飞了出去，直接扑倒在地。大粉毛一呆，看见个高个子的男生过来，随即胳膊被抓住，让硬生生松开了抓住森森的手。 　　森森赶紧退到一边，揉了揉泛红的手臂，看清来人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喊：“陆辰昱……” 　　陆辰昱面如寒霜，一双黑眸阴沉沉的，熟悉他的人就知道这是要发脾气的前兆。大粉毛毕竟是成年人，刚看同伴被踹有点措手不及，现在见对方不过是个学生，不怕了，还来火了，嚷嚷道：“臭小子，你横什么横？知道老子姓什么吗？在明城，敢跟我们齐家作对……” 　　陆辰昱没听他在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森森，见她雪白的手臂留了几道红痕，非常刺眼，他突然暴怒，那人话还没说话，脑袋猛地撞上轰趴馆的大门，这一下眼冒星星，几乎晕过去。 　　“砰！”陆辰昱一脚踹开大门，揪着那人的衣襟把人拖进去。 　　森森吓呆了，有些惊恐地看着陆辰昱的背影，不敢跟进去。 　　里面的同学听见闷响，然后就看见陆辰昱拖着个人进来，都惊着了。有人眼疾手快关掉了音乐，于是，全屋子的人都听见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喊：“你他妈的敢打老子！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惹了我们齐家……” 　　所有人都看到陆辰昱眼神凶狠得可怕，浑身散发出冰冷的煞气，女生们捂住嘴，纷纷往后面躲。韩霖杰和赵照从人群里跑出来，冲上前问：“陆哥怎么了？” 　　陆辰昱把人重重扔地上，从桌上拿过一瓶酒，二话不说就往那人脸上倒。 　　咕咚咕咚。满满一瓶酒水倒下来，不少灌进了大粉毛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他被呛得连连咳嗽，艰难喘息：“你他妈……会后悔……我堂哥……” 　　啪！啤酒瓶被猛磕在桌角，碎片飞溅，同学们都吓了一跳。陆辰昱一脚踩在那人胸膛，捏住瓶口，用破碎的那一头指着那人喉咙。 　　距离只有几毫米。 　　“救、救命……”那人脸色骤变，不敢吱声了，在地上拼命喘息。 　　全场鸦雀无声，久久没人说话。 　　直到这一瞬，陆辰昱身体里那股汹涌的情绪终于平静了点，胸口缓缓起伏，他抬头，冷厉的眸子看向大门方向。 　　“还有一个，弄进来。” 第29章 第二十九颗糖 　　“干什么你们！一群小/逼崽子！松手……哎哟！” 　　韩霖杰一米九的身高，跟老鹰拎小鸡似的推着小粉毛进来，用力摔在另一个人边上。 　　小粉马屁捂着痛处坐起来，想痛骂这群不知死活的高中生，转头一看，他大哥被一个黑发少年踩在脚下，喉咙前抵着片碎玻璃，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底气不足地嚷嚷：“乳、乳臭未干的小子，知道你们今天惹了谁吗？” 　　“你们姓齐，齐三哥的人是吗？”赵照一拍脑袋，猛然想起什么，“啊！原来是齐家提前预约了这个场地，我跟老板说有急用，出了双倍的钱，他就直接给我了啊。” 　　“齐家？那个齐家啊？” 　　女生们缩在后面，被团团围上去的男生挡住了视线，但耳朵还是很灵敏的。听赵照这样说，大家窃窃私语。 　　“听说他们老跟赵照家作对，这次未免太巧了。” 　　“那不成死对头了。” 　　大粉毛被陆辰昱踩在脚下，想咳嗽又怕动作幅度太大被碎玻璃戳破喉咙，憋得脸都青了。听到有人在说话，他艰难地抬头看向赵照，明显有些讶异：“你是赵家公子？齐哥今晚要接待女朋友，被你们抢了场地，我们就是来看看，看你们什么时候搞完……” 　　啪啪啪。 　　冰凉的玻璃瓶轻轻打在大粉毛脸上，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大粉毛屏住呼吸，把视线收回来，触到那双冰冷沉郁的眼睛，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颤。 　　艹，这个男生好像比姓赵的更难搞。 　　“今天的事跟赵家公子没关系。”陆辰昱捏着酒瓶子，从大粉毛脸上移开，缓缓指向另一个粉毛，眯着眼，一字一顿，“你们惹到我了。” 　　小粉毛被噎了下，这人明明是个高中生，说话的时候流露出来的那种慑人的气势和威严，居然比他们齐三哥还厉害些。 　　这人是谁啊？在明城，姓齐和姓赵的差不多就能在街上横着走了，这人却好像……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陆辰昱。” 　　一个弱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陆辰昱抬头，看见逆光处站着一个纤瘦的身影，眼神微微一凛，直接扔掉酒瓶子，站了起来。大粉毛立即松了口气，眼神看过去，只见刚才还一副要杀人似的少年似乎变了个样，那股骇人的锐气褪去了些，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门口的女生。 　　森森亲眼看见他发脾气，还砸了酒瓶子，明显有点上头了，跟街上那些要跟人拼命的混混似的。她有点担心，忍不住喊了他一声，但没想到他会直接过来。 　　森森有些局促又有些担忧。 　　陆辰昱缓慢呼吸，尽力压抑着胸口的那股怒意。他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她捂着的胳膊上 　　“手疼不疼？”他声音低沉，很少这样表达关切，听起来有些生硬。 　　森森摇头，看着那双深黑的眸子，咬唇：“你……你别这么生气了……” 　　她不安地说。 　　陆辰昱深吸一口气：“嗯。”看森森一眼，他又回去，揪着那两个粉毛过来，一手一个，接连扔森森面前，冷冷地命令，“道歉！” 　　“我靠，你们欺负我森森妹子了？”赵照夸张地大喊，难怪陆辰昱突然那么生气，敢情这两个家伙不知死活去欺负森森，那可是他的宝贝同桌呀！ 　　女生们神色各异，林芊蔚好奇地问：“森森怎么了？” 　　高雨欣似乎有点烦她突然说话，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安晴忍不住去看乔诗妍，乔诗妍端着饮料，表情十分平静。殊不知，她的细微动作全被温娅看在眼里。在女生当中，温娅显然是最开心的，而且她这种暗爽来得有点复杂。 　　她无意去探听别人的八卦，却因此被找茬，现在好了，她看到有人小心经营换来一场空，就忍不住开心。她知道学校里有很多女生惦记陆辰昱，这跟对方那个真真假假的背景多少有点关系，但抛去这些，陆辰昱本人长得很帅，行事作风又散漫不羁，特别让这个年纪的女生心动。温娅同样会被陆辰昱吸引，但她知道对方不可能会喜欢她，所以她一早就掐了这种心思，当个看客还舒服些。 　　今天真是让她长久憋着的那口气发泄出去了，这下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陆辰昱很在乎一个女生，而那个女生并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虽然还有不少人自我安慰，觉得那是他的第一个同桌，得到优待也是很正常的，但心里还是会忍不住酸酸的。 　　没想到他对同桌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我艹……”小粉毛今天脸皮丢尽，想要骂人，结果有几个男生陆续围上来，尤其是那个壮得跟铁塔似的韩霖杰，特别有威慑力。他跟有气没地儿撒的大粉毛互相看了一眼，终于，认命似的看向那个女生。 　　旁边站着那个不知来路的男生，跟什么骑士一样守着她，居高临下的，等他们表态。 　　太尼玛诡异了。小粉毛在心里吐槽，那个男生几分钟前还暴怒得跟出笼的老虎一样，现在眼皮耷拉下来，精神头没那么足了，但那双幽深的黑眸看过来的时候，还是会让人心头一震。 　　一只把利爪收起来的大猫，谁都无法预测他什么时候会突然暴起。 　　森森被几个男生围住，有点窘迫，下意识看了身边的陆辰昱一眼，他姿势随意地站着，歪着脑袋看那两个人，传递出来的意思却十分霸道。 　　两个粉毛很不甘又没办法，不情不愿地看着森森，讪讪地说：“刚才对不住了大妹子……” 　　“叫谁呢我操！”韩霖杰突然飞起一脚，把说话的小粉毛踹地上了。他对森森无感，但陆辰昱要给她出气，他当然站陆辰昱这边。 　　森森吓了一跳，见那人表情扭曲，显然被踹得狠了，她不安地碰了下陆辰昱，有些担忧地说：“我没受伤，陆辰昱，我没事的，别做得太过了，万一惹祸上身就不好了。” 　　她站他身边，相当于在他耳边说话，虽然声音很低，但他应该听得清楚。事实上，他没有。 　　他右手自然垂下，感觉被一个温热的东西碰了下，反应过来那是她的手以后，陆辰昱就觉得那一小块皮肤好像爬满了蚂蚁，很痒。他手指呈弯曲，实则很是紧绷，他莫名在想，她会再碰一下吗？ 　　她没有，她在说话，但他没听清，只零星听到几个词，他斜着身子，微微侧过头，低声问她：“……什么？” 　　森森凑近他耳边，说：“要是他们以后报复你和大家，怎么办呀？” 　　她呼气好热，耳朵也开始痒了。陆辰昱转过头，森森眨巴着眼睛看他。 　　两个粉毛迫于压力，老老实实跟森森道歉。但陆辰昱和森森正看着彼此，都没有认真听他们在说什么。他目光幽深、专注，森森有点不好意思，不自觉垂下头。 　　陆辰昱回过神来，心想她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来着……哦她担心自己惹祸上身，于是认真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脑子转了几大圈，终于听懂了她的意思。 　　“惹祸上身”是一个使用率非常高的成语，他虽然学习不好，毕竟不是文盲，他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他只是……没有这个意识。从小到大，他向来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知道干了什么事会惹祸上身。 　　“啊。”他慢吞吞地开口，安慰她，“没事。” 　　“陆辰昱！” 　　他话音刚落，森森就发出惊呼。她低头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他的右手，手指间凝结的一滴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是血吗？ 　　她心里咯噔一下，抓起他的手一看，果然，他虎口处有道口子，估计是刚才被飞溅的玻璃渣弄伤的，他居然没注意！她看到那个的伤口都揪心了。 　　陆辰昱确实没注意，见她担心，就把手抽出来，甩掉指间的那粒血珠。 　　“没事。”他又说。 　　森森眉头轻蹙，看他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说：“伤口要及时处理，我陪你去包扎吧。” 　　陆辰昱有点不悦，本能地皱起眉头，但违逆他的人是森森，他没有发作。韩霖杰听到他们说话，过来看了一眼，问：“严重么？” 　　赵照也很不安，忙说：“今天都是因为我扫了大家的兴，后面的事我会处理的，陆哥你去处理伤口，好好休息。” 　　陆辰昱眉峰紧拧，神情阴晴不定，明显有点不耐烦。 　　赵照眨了眨眼，又说：“森森妹子，你陪陆哥去一趟药店，晚点我让人去接你，拜托啦！” 　　森森点头：“好。”她看着陆辰昱，轻声，“不要拖啦，好不好？” 　　陆辰昱看她一眼，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关心，不像是假的，他一软，点了点头：“嗯哼。” 　　那个连续被踹几回的小粉毛简直要吐血，心想这人只是被玻璃渣割了下手，看着也不严重，处理什么处理，他肋骨都快断了，怎么没见人关心一下他的死活？大粉毛跟他感同身受，难兄难弟面面相觑，同时在想，这臭小子真尼玛矫情！ 　　“你们两个。”突然，准备跟森森走的陆辰昱又晃回来，手指轻轻一点地面，冷笑，“回去告诉那位姓齐的兄弟，这个地方我买了，别惦记。” 　　大粉毛&小粉毛：“……什么？！” 　　赵照心说，可以，但没必要。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陆辰昱扬长而去。森森站在门口，还以为他又要发作闹事呢，正提心吊胆的时候，他又晃悠悠回来了，她放心下来，两人并肩出门。 　　赵照捂脸叹气。韩霖杰捶了下他，说：“行了，切蛋糕吧，明天接着玩。” 　　六点了，毒辣的太阳下山了，外面还挺凉爽。森森走在前面，低头用手机查地图。他给司机打了电话，不疾不徐地跟在她后头，找到车以后，替她打开车门。 　　“陆辰昱，离这最近的药店要二十多分钟哦。”森森说。 　　她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去看他的手，心想他今天也太凶了点，要不是知道他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都不敢再主动接近这个人了。他生气的时候伤人伤己，这个脾气能不能改改啊。 　　“少爷？”司机回过头来，用探究的眼神看着陆辰昱。 　　“小伤口，没大碍。”陆辰昱示意他开车。 　　“那回家？”司机又说，“二十分钟的车程。” 　　森森微怔：“你家怎么远啊。”怪不得他每天都迟到哦，不过，那他昨天还说什么顺路来接，他都快住山上去了，这哪里顺路了？ 　　“行。”陆辰昱揉了揉眉心，看向森森，“我回家，你留在这里玩还是回去？” 　　森森看了下时间，她出来得晚，现在都六点了，于是说：“不玩了，我九点前必须到家的。” 　　陆辰昱点头，冲她挑眉：“去我家么？”顿了一下，他又补充，“我家里没人，就我一个。” 　　森森看着他，在心里算了下，看两个人怎么回去比较节省时间。 　　“我伤的是右手，不太方便涂药……”陆辰昱慢吞吞地说，见她不吱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真像个冒冒失失的傻/逼。 　　日，这个点把一个女生喊去自己家？是不是脑抽？ 　　“算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行呀。”森森说，“你的手有伤，不能耽搁了。” 　　“哦。”陆辰昱坐直了身体，“那先去我家。” 第30章 第三十颗糖 　　森森习惯性地没有反驳和抗议，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但从几个地点的距离来考虑，先去他家处理伤口，再让他把自己送回去，确实是最有效率的安排。 　　她坐在那儿没吭声，陆辰昱却在说完“去我家”之后有点不自然了。他用余光瞥了下假装看风景的女生，莫名生出罪恶感。他怎么好像……诱/拐未成年少女回家的变/态？ 　　她这副淡定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吧？哪有女生随便去男同学家里的。 　　其实不去也可以的。陆辰昱想。 　　“这里好安静哦。”森森突然说，因为车里的气氛过于安静，显得有点尴尬，她主动说话想打破这种闷闷的局面。 　　“啊。”陆辰昱下意识接话，“我家比较偏。” 　　森森转过头来，看一眼他的手，问：“你手疼不疼啊？” 　　“不疼。”陆辰昱扯了扯嘴角，“我皮糙肉厚，没什么感觉。” 　　“还是要上点药。”森森说，“会好得快一点。”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都在极力避免尴尬，陆辰昱往窗外一瞥，愣怔，这路怎么就走完一半了。 　　她被他带回家了。 　　陆辰昱越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没有在家里招待过客人，别说女生，赵照都没来过他家。等下要做什么？ 　　相较于他的紧张和茫然，森森的心情却有点讶异，她没想到，陆辰昱还真的住山上。 　　一个很偏的小区，看样子有些年头了，但环境很好，依山傍水的，进去以后全是独栋别墅。小区里很冷清，治安和服务却是一流的，进出门都有巡逻车接送。不过森森在学校里就能感觉出陆辰昱的家庭并不普通，倒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震惊。 　　进入小区，陆辰昱越来越沉默，反倒是森森一直在找话题，终于，她有点不好意思了，老实坐好，垂下头，脸颊微红：“我是不是很吵呀？” 　　“没有。”陆辰昱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微微一动，说，“到了。” 　　车子入库，司机下车以后替森森打开车门。陆辰昱钻出来，对那个司机说：“我带我同学玩一下，你跟说关婶不用过来。” 　　“好的，少爷。”那司机果然就走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森森悄悄打量四周，除了陆辰昱常坐的那辆，车库里还停着好几辆明显没用过的车。陆辰昱走到她身边，轻咳一声，说：“跟我来。” 　　他家和小区里其他房子有点不大一样，在单独的一个坡，那一片全属于陆家。森森出了车库，抬头看了看，忍不住说：“陆辰昱，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啊。” 　　楼高三层，前面是大草坪后面是游泳池，跟个庄园似的。 　　“嗯哼。”陆辰昱告诉她，“这是我老家，以前我爷爷住这里。” 　　他带森森进去，把所有灯都打开，温暖的灯光依然填不满房子里的冷清。森森只看一眼就觉得，这个家里实在太空了。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什么都没有，感觉不到什么生活气息。 　　“咦，你没有养狗啊？”她东张西望，好奇地问。 　　陆辰昱钻进厨房，翻箱倒柜，想找个干净的杯子，随口回答：“养不活。” 　　“我看你在石爷爷那里把那些狗狗照顾得很好呀。” 　　陆辰昱没接话，拿了个玻璃杯在手上，发现除了开水，家里什么都没有。他平时不管事，家里连茶叶果汁和咖啡之类的都没有，反正他想吃什么东西都会提前跟关婶说，让她直接从家里带过来。以前没觉得不方便，现在他却看着饮水机皱眉，这未免有点不像话。 　　“喝开水可以吗？”陆辰昱有点尴尬，“或者牛奶？冰箱里好像有。” 　　“你别忙啦，你的伤口要尽快消毒，等结痂了就不方便涂药了。”森森说，现在还是九月天，天还没黑，她却觉得屋子里有点冷，抱着手臂问，“陆辰昱，你家里有药箱吗？” 　　“有。”陆辰昱说着，还是给她倒了杯开水，又从冰箱里挑挑拣拣，挑了盒蓝莓口味的酸奶出来，还有水果、饼干、坚果……他只能找到这些了，一股脑堆在森森面前。 　　森森看着他：“？” 　　陆辰昱又走了，这回终于从楼上洗手间里拿了个药箱下来。森森在沙发坐下，从箱子里找出酒精和棉签，准备给他的伤口消毒。陆辰昱看了眼右手，心想这破口子，也不痛，抹点口水就完事了。 　　“陆辰昱，你坐下呀。”森森用棉签沾了点酒精，催促，“你手不疼呀？” 　　“疼。”陆辰昱说，顺势坐在她身边，摊开手掌放桌上。森森身体前倾，专心替他清理伤口。陆辰昱的目光缓缓掠过她颊边垂下来的黑发，肩膀，腰身，如画笔描绘一道曲线。 　　森森从他的伤口里清出一粒玻璃渣。 　　陆辰昱的目光落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心想，她这么瘦，如果他把手伸过去，轻易就能把她拥在怀里。 　　森森用棉签粘着那粒玻璃渣，举到他面前，说：“陆辰昱，你看，有个东西。” 　　“哦……”陆辰昱回过神来，“你继续。” 　　森森讶异地看他一眼，发现他还真的冷静，压下心里的不安。她出门前洗了头，陆辰昱可以嗅到来自她发梢的香味，那是一种特别温柔的味道，莫名撩拨他鼻尖。 　　陆辰昱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不自觉向她靠近。 　　森森没有察觉，小心用酒精洗掉他伤口处的血污，然后涂上凝胶，盖上绷带，再用胶带粘好，搞定。做完这一切，她终于觉得耳边好像有个灼热的呼吸，很近，令她半边身体有点酥麻。她转头，和陆辰昱四目相对，那双向来淡漠的眸子看起来无比幽深。 　　她都不知道他这样看她多久了。 　　森森心怦怦跳，赶紧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弄、弄好了……” 　　耳根红红的。 　　陆辰昱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眼神不离她，慢吞吞地说：“你怕我啊？” 　　“没有。”森森轻声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呀？” 　　“关叔吃饭去了，你等一下。” 　　两个人相对无言，陆辰昱又说：“你吃点东西。” 　　“谢谢。”森森拿了两颗坚果，剥开吃了，然后说，“我吃饱了。” 　　“这么好喂啊。”陆辰昱莫名笑了，起身，“过来。” 　　森森跟着他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有点不明所以，陆辰昱解释：“怕你无聊。” 　　那是他的影音娱乐室，配备了家庭影院系统，还有高端的游戏主机。森森进去，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布置，发现部分东西摆放得很整齐，部分凌乱。 　　地上还扔着一本英文小说和几张碟片。 　　森森眨眨眼，心想，他不应该有强迫症的吗？他家里居然完全看不出来。 　　陆辰昱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拍拍沙发和坐垫示意她过去坐。 　　“看电视？电影？”他问森森，“玩游戏也可以。” 　　森森没什么挑的，说：“看电视好了。” 　　陆辰昱选了个唱歌跳舞的综艺节目，去外面把水杯拿进来，回来的时候发现森森并没有在看电视，而是很好奇地参观他的娱乐室。听到动静，森森正好拿起他随手放到一边的小说，回头对他笑：“陆辰昱，你的英文好好哦。” 　　他挑了挑眉，大方接受她的赞美。 　　节目里正在放歌，一个拿了影帝的男演员的跨界表演，唱得还不错。陆辰昱倚在门边，看她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心里微微一动，问：“会唱歌吗？” 　　森森摇头。 　　“那就只会跳舞……” 　　森森莞尔一笑，转头看他，声音软软的：“跳舞也不会呀。” 　　嘴边带着浅浅的笑，回答得很自然。 　　陆辰昱收敛了表情。 　　这几天跟她相处得很愉快，他都快忘了，这是一只假面小狐狸。如果不是见过她跳舞，他几乎就被这个笑容感染，从而对她的话信以为真了。 　　陆辰昱心里有点不舒服，她跳舞那么好看，为什么不承认？ 　　艹。 　　这种话题都不能聊，怎么的，他不值得信任？ 　　森森在那本英文小说边上看到一个帆船模型，很精致，每个细节都很真实，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她忍不住把它拿起来，回头问：“这是你做的吗？” 　　陆辰昱心情烦躁，见自己放好的东西偏离原位，心情有点烦躁。 　　“别碰它。”他板着脸说。 　　森森没想到他突然变脸，被这种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手一抖，模型摔了下去。 　　啪。帆船翻倒，桅杆断了。 　　森森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蹲下身把帆船捡起来，慌里慌张地说：“对、对不起！” 　　“我让你别碰它！”他骤然发火。 　　森森迅速撒手，立即退到一边，本能地开始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刚刚还和她心平气和地聊着天，眨眼就发这么大脾气，他好可怕，她不知道怎么办。 　　眼眶一下子红了，她声音哽咽，反复说着同样的话。 　　这个模型肯定非常珍贵，她该怎么办啊。 　　“我会赔给你的，对不起……”她哭着说。 　　陆辰昱心烦意乱，捏着眉心，费了老大劲控制暴躁的情绪。 　　“出去。”为避免情绪更加不可控，他态度冷淡，把她赶出去。 　　森森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根本不敢看他，也不敢多说什么，灰溜溜地跑出去。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股若有似无的发香传入鼻尖。那一瞬间，陆辰昱清醒了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暴躁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 　　陆辰昱冷眼看着那个摔坏的模型，渐渐的，有点愣怔。 　　她好像……都哭了？ 　　陆辰昱反应过来，立即去客厅找森森，正好碰见关叔进来，文质彬彬地站在门口，说：“少爷，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同学回去。” 　　森森知道他出来了，声音低如蚊吟：“对不起啊，陆辰昱，你的船……我会想办法赔你的。” 　　她声音带着哭腔，生怕他再发脾气，说完就跑出去了。 　　陆辰昱心里揪疼，张了张嘴，想喊她，喉咙却没有发出声音。她……被吓坏了，他心里很懊悔，同时一片茫然。她第一次来家里做客，他……搞砸了。 　　他刚刚，为什么会为了一个模型跟她发脾气。 　　拼了两个月的船，那又怎么样，你他妈凶什么凶。 　　去死好吗。 第31章 第三十一颗糖 　　纯黑的手机躺在桌上。 　　陆辰昱坐在沙发上，脑袋低垂。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后悔，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想给森森打电话，但一想到她的眼泪，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胸口像被灼烧过似的，疼得仿佛要裂开，又空得宛如燃作了灰烬。他刚刚弄明白，他面对森森时而紧张时而欢喜的心情意味着什么，他就伤了她的心。 　　那个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情绪的姑娘，哭着从他家里跑出去了。 　　怎么会这样啊。他为什么会在那一瞬间没控制住情绪。 　　他恨自己。 　　为什么他的身体里会流着这样暴躁的血脉。 　　他不想成为这种人。 　　四十分钟过去。 　　烦躁和无能为力的情绪同时袭来，陆辰昱有点控制不住呼吸的节奏，猛然起身。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垂眸，只一眼，他看到那个名字，抓住手机迅速划开屏幕。 　　森森：“你那个模型多少钱呀？” 　　没两秒，又一条信息进来。 　　森森：“很抱歉呀，我搜不到。” 　　陆辰昱可以想象她流着眼泪还要装作没事的样子给他发消息，胸口一阵揪疼，跟有人拿刀在上面一刀一刀划开似的。他动作飞快地打字，生怕慢了一秒，她就不看手机了。 　　“没多少钱，不用赔。” 　　“对不起。” 　　“我不该跟你发脾气。” 　　“不用赔钱，你不要想这个事了行不行？” 　　“对不起。” 　　一口气发了五六条，他忐忑不安地等待她的回复。然而，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手机里再没她的消息。陆辰昱按捺不住，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响了很久，那边一直没接。 　　他急死了，又给关叔打电话，那边倒是很快接了，他劈头盖地问：“她回家了吗？” 　　“刚刚送回去了，少爷放心。” 　　“她……”陆辰昱重重地坐回沙发，声音闷闷的，“她怎么样？” 　　“在车上哭了一会儿。”关叔没瞒他，“刚刚已经没事了，还跟我说了谢谢。” 　　“……笑了吗？”他迟疑地问。 　　“笑了。”关叔说，“是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小姑娘。” 　　“是啊。”他说，然后闭上眼睛，心想，她怎么可能没事。 　　她的笑都是伪装出来的。她一定很难过啊。 　　他去地下室，没带拳套，沉默地击打吊在半空的沙袋。手机搁在跑步机上，屏幕出现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响了一遍又一遍，没人接，屏幕的光亮了又灭。 　　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陆辰昱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手腕和手肘都出现了不正常的酸软，终于停下来，抱着沙袋喘息，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手机再次狂震，这次出现的是赵照的名字。陆辰昱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按下接听键。 　　“陆哥陆哥……呃！”寿星公打了个饱嗝，在夜风里大着舌头喊，“你在哪儿？你手怎么样了？” 　　“在家。”他低头，新伤没好，旧伤又开始血肉模糊，声音低沉，“没事。” 　　“森森妹子呢？”赵照又问，“她在哪儿啊？我接她回家。” 　　“我让人送回去了。”陆辰昱没心思跟他胡扯，冷冷地说，“没事挂了。” 　　“森森妹子去你家了啊？”赵照虽然喝醉了，脑子还没坏完，一猜就准。 　　电话断了。 　　赵照指着电话笑，像个大喇叭似的跟同学们播报：“陆哥把森森妹子带家里去了耶。” 　　刚散场，同学们陆陆续续上车，闻言，纷纷回头看这个醉鬼。 　　“真的啊？”林芊蔚是唯一替醉鬼同桌捧场的，隔空冲他喊，“那我们以后可不可以去他家玩啊？” 　　女生们反应各有不同，温娅冷笑着走过：“呵。” 　　林芊蔚怒道：“笑你妈。” 　　安晴跟着乔诗妍坐上车，忍不住说：“诗妍，上次陆辰昱提了一次贴吧的事，你忙前忙后那么久，他怎么不请你去家里玩？” 　　“哪有女生随便去男同学家里的。”乔诗妍面带微笑，冲司机点头，“走吧。” 　　- 　　陆辰昱梦到了很多年以前。 　　他那时候不过五六岁，穿着小西装打着领结，俨然一副大人样，不只是外表，还有从他身上流露出来的威严。 　　相对于一只猫来说的。 　　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在食盆前嗅了嗅，对食物不感兴趣，掉头走了。小陆辰昱蹲在地上，正看得津津有味，见状，眉头立即皱起，抱着小猫重新放回食盆前。 　　没一会儿猫又走了，小陆辰昱再次把它抱回来，这样反复几次，他有点恼了。几分钟前，他兴冲冲地给食盆里准备食物，就是想让猫吃饭，它竟然不吃，这是挑衅。 　　他揪着小猫后颈，一巴掌扇过去。那时候他的巴掌小小的肉乎乎的，但奶猫是更脆弱的生物，立即凄惨地叫了出来，惊动了从另一边走过来的女人。 　　“小辰，你在干什么？”女人慌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赶过来抱起小陆辰昱。他手一松，小猫迅速逃窜。 　　小陆辰昱说：“我在给猫吃饭。” 　　“它不想吃，我们不勉强它好不好？”女人耐心劝他。 　　小陆辰昱抬头，直视女人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我想让它吃。” 　　语气淡淡，却莫名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女人浑身一震，盯着他的小脸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从那双稚嫩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她脸上逐渐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小辰，猫不是你的玩具，它是活的，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能强行控制它。”女人猛地捧起小陆辰昱的脸，怔怔地看着他，像是恳求似的，“你答应妈妈，以后不要伤害它，好吗？” 　　小陆辰昱想了一会儿，似懂非懂地应下：“好。” 　　女人将他拥入怀中，轻声说：“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就把它送走，妈妈不想你变成这样的人……” 　　小陆辰昱拍拍她的背，轻声说：“妈妈别哭。” 　　“好，不哭。”女人擦掉眼角的湿润，对他说，“小辰记住，以后不要再伤害猫了，你看它被你吓得都躲起来了。” 　　小陆辰昱转过头，顺着女人的视线看过去，在他们家的一张红木椅子上，容颜清丽的女生被绑住双手，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恐惧。 　　…… 　　………… 　　陆辰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息。 　　好一会儿，他在黑暗中看向自己的双手，十指依然剧烈颤抖。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 　　陆辰昱翻身下床，走进卫生间，往脸上拍了几把冷水。 　　他打开灯，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在心里告诫自己说：“你千万别……别害她。” 　　- 　　他在家里待了一天，期间关闭所有跟外界的通讯。 　　周一早上，陆辰昱饭都没吃，直接去了学校。经过一天一夜的调节，他有意识地将部分情绪封闭，情绪终于稳定，又恢复了往常那种淡漠的神情，眼神耷拉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又像是对一切事物漠不关心。 　　然而，踏进教室的时候，他的呼吸还是无法抑制地乱了节奏。 　　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情不自禁想，她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坚持要换座位？ 　　但她今天依然在。 　　静静坐在位置上，低头写着什么，留了个侧脸给他。她的皮肤近乎冷白，早晨的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淡金色的光线打在她脸上，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陆辰昱走过去，慢慢坐下。 　　森森仿佛没察觉到他的到来，专注写作业。权俊熙来的时候，她把两个人的周末作业交上去。 　　陆辰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无声的。 　　他趴在桌上，其实根本没睡着，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她认真上课，除了不再跟他说话，看不出和平时有任何区别。 　　直到下午音乐课，全体同学移步音乐教室。蔚蓝眼睛的老师在钢琴前讲述乐理知识，有点枯燥，没有兴趣的同学很快就听不下去，纷纷跟身边人讲起了小话。 　　嗡嗡嗡嗡嗡。森森也走神了，难得没听老师在说什么，低着头，揪着校服裙摆把玩。 　　陆辰昱瞥见她的小动作，心想，他上次在这儿见到她跳舞来着，对，跳舞，她不想说，就不说罢了，碍着谁了？ 　　她又没有做伤害他的事，他凭什么发脾气。臭不要脸。 　　“陆辰昱。”她憋了一天了，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混在同学们的说话声里，听不出多少情绪，“我上次摔坏的那个模型……” 　　某个词就跟晴天霹雳似的，陆辰昱如临大敌，立即打断她：“你别说了！” 　　森森咬住下唇，揪紧裙摆。 　　陆辰昱转过头看她，慢慢地说：“可以暂时把这件事忘了吗？” 　　“忘了……”她顿了一下，轻声，“会比较好吗？” 　　“会。”陆辰昱说，“马上就考试了，先考试，别的以后再说。” 　　森森没再说话了。 　　下了课，她直接回宿舍。有人先她一步回到，高雨欣正和苏绮夏聊着天，见她回来，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你去陆辰昱家了？” 　　森森看两个人的反应，这事明显不是什么秘密，或许她早被人在私底下议论一天了。 　　她心情低落，躲开她们，一声不吭地回书桌，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恹恹地趴在桌上。 　　高雨欣和苏绮夏很少见她这个样子，面面相觑，又忍不住探听八卦：“你在他家干什么了？” 　　“他有个很珍贵的东西……”她吸了吸鼻子，低声，“被我弄坏了。” 　　森森说完，把脸埋进胳膊。 　　高雨欣和苏绮夏十分讶异，这个意思是，她得罪陆辰昱了？ 　　宿舍区外，三人篮球组合从球场出来。 　　赵照用手肘撞了撞韩霖杰，说：“老韩，陆哥今天很不对劲啊！” 　　韩霖杰：“是。” 　　赵照：“他怎么了啊？” 　　韩霖杰：“你去问。” 　　赵照：“算了，他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我不要去触霉头，还是让森森妹子哄哄他。” 　　韩霖杰莫名其妙：“为什么又有她？” 　　赵照：“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长脑袋是干什么用的。” 　　韩霖杰：“滚！” 　　两个人在后面打闹，陆辰昱兴趣缺缺，独自走在前头。手机响了，他摸出一看，依然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这回他接了，声音冷淡：“妈。” 　　毕竟母子连心，关夫人一下子就听出他语气不太对。陆辰昱心情不佳，但在母亲面前，他不需要过多掩饰什么，稍稍斟酌一下，低声：“丢了个东西……挺珍贵的。” 　　关夫人语气关切：“还能找回来吗？” 　　“不知道。”陆辰昱说，讲电话的时候，他无意瞥见宿舍楼走出个绰约的身影，怀里抱着本词典，边走路边背诵，男生在边上闹，女生们在笑，她目不斜视，好像什么事情都影响不了她。 　　陆辰昱顿了一下，眯起眼睛，慢慢地说：“我想找回来的。” 　　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他越听越皱眉头。 　　“知道了。”冷漠地结束通话。 第32章 第三十二颗糖 　　高中第一次月考，很多人无所谓，但这里头不包括森森。她很看重这次考试，起得很早，刚分好考场就过去了。 　　森森被分到二楼，进去就发现韩霖杰躲在后门那儿吸烟。他个子太高，往那儿一站特别显眼，其他男生也不敢太上前。森森看见他倒没什么反应，找到位置坐下，结果韩霖杰掐了烟，从后面绕上来，手指点点她的桌面。 　　韩霖杰说：“陆哥在第八考场。” 　　森森看着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她很认真地问：“……是要答案吗？” 　　“不要。”韩霖杰表情骤变，感觉自己实在做不来这个，没好气地说，“算了，当我没说。” 　　他前脚刚走，边上有个男生难掩激动，凑上来打招呼：“嗨，森森同学。” 　　姚弘被分到和心仪的女生同一个考场，心想这真是幸运女神对他的眷顾。 　　森森看见他，下意识展颜微笑：“你好。” 　　“我坐你边上。”姚弘喜滋滋地说，“真是太巧了……” 　　“喂！”后面扔过来一个纸团，正好砸姚弘桌上，韩霖杰跟个大爷似的翘起二郎腿，黑着脸喊，“别看她答案。” 　　姚弘刚说了一半就被打断，有些莫名其妙地往后面看了一眼，碰上韩霖杰瞪得像两只铜铃似的眼睛，他郁闷地回头，看向森森的时候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你们班男生好凶。”他吐槽。 　　不只是他，第六考场的同学都感觉出来了，一班的人护着那个新来的同学跟什么似的，咋的，怕他们抄她答案啊？先前有人说森森疑似学霸，但大家怎么看她怎么不像，学霸怎么能长得跟花瓶一个样？ 　　不管怎么说，韩霖杰的态度让第六考场的同学有点不悦，他们倒想看看，那个女生能考出什么花来。 　　森森被韩霖杰这么一闹，脸上有点烧，特别不好意思，她本来想跟姚弘说别管他，但韩霖杰也个脾气不好的，只好说：“别惹他啦，我们好好考试。” 　　- 　　第八考场。陆辰昱坐在前排。 　　不管进场还是离场，女生们经过他附近，心跳总会快些。本以为同一个考场，总有机会进行一些目光上的交流，不少女生带了变色润唇膏，或者不自觉多撩几次头发，但很可惜，陆辰昱进了考场就开始睡觉，根本不知道周围有多少目光在打量自己。 　　考完第一门，他睡醒了，慢悠悠地整理桌上的东西。 　　他根本不考试，不知道还带文具来干什么。 　　“陆辰昱。”乔诗妍在那边喊，指了指他脚下，“麻烦帮我捡一下。” 　　他低头，桌子脚下有块白色的橡皮，他手长，弯腰就捡起来了，随手一抛，即将落在乔诗语桌上的时候，她双手稳稳接住。 　　“谢谢。”她莞尔一笑。 　　再没更多的交流。 　　乔诗妍收拾东西率先离开考场，女生们看着她的背影，心生羡慕：果然帅哥和美女是最般配的。 　　赵照对此表示捉急，他在教室外面等陆辰昱去吃午饭，韩霖杰找过来，他忙问：“你跟森森妹子说了没有啊？” 　　“说了。” 　　“没反应？” 　　韩霖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赵照唉声叹气：“我也告诉了陆哥，森森妹子在第八考场啊！他们两个怎么了啊，这两天都不说话了，风向有变，风向有变啊。” 　　陆辰昱走出来，他就闭嘴了，三个人去食堂二楼。上楼梯的时候，赵照仿佛看到了森森在一楼大堂，本来想提醒一下的，“哎”了一声，没人理，又放弃了。 　　郁闷。 　　他前几天就发现，陆辰昱和森森好像没有交流了。不是关系很不错的同桌么，怎么突然冷战了啊？赵照有点懵，眼看着两个考场的人开始拆CP，什么陆辰昱乔诗妍金童玉女，姚弘森森忠犬萌妹，什么鬼，邪教啊。 　　韩霖杰：“你管那么多。” 　　“不是啊，我觉得……”赵照摸摸脑袋，话说了一半又没了，觉得什么呢，他说不出来。 　　他感觉得出陆辰昱很在意森森，好像有点那什么的意思，而且陆辰昱吧，以前还真没见他对哪个女生这么上心过，赵照还挺看好他们的。结果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陆辰昱的状态明显很不对劲，眼神都死了啊喂！ 　　赵照在那边愁，韩霖杰撇撇嘴，这特么真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月考持续三天，陆辰昱和森森就隔了几堵墙，两人却没见过一次面。月考过后是国庆假期，大家出了考场回原本的教室，克里斯在上面讲假期要注意的事项，基本没人听。同学们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表情，还有结伴去旅游的，吵来吵去，特别热闹。 　　许思浩跟权俊熙聊完，回头森森：“森森同学，你假期准备去哪儿玩啊？” 　　森森沉默两秒，吐出两个字：“补习。” 　　许思浩：“你好勤奋！我们都应该学习这种精神！” 　　权俊熙本来要跟父母去国外游的，闻言，改了主意：“那我也去上个补习班。” 　　“你们不如报同一个班！”许思浩提议，“有伴，补习不寂寞啊！” 　　两个当事人并没有表态，克里斯交代完注意事项离开教室，森森背着双肩包站起来，微笑着跟他们挥手：“班长再见，俊熙再见。” 　　陆辰昱起身让她出去，韩霖杰在后面问：“陆哥，明天上我那儿玩？” 　　“不了，回家。”他的视线跟着前面的女生出了教室，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懒散，漫不经心地回答。 　　“帝都的家啊？”韩霖杰问。 　　“嗯哼。” 　　“那我们一个星期都见不到了。”韩霖杰说。 　　陆辰昱没听清他的话，坐那儿呆了半晌，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出去。 　　森森快到校门口，忽听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喊她：“森森。” 　　虽然相处一个多月，但森森记得，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不怪他，她的名字太矫情了，连赵照都不好意思喊，每次都要在名字后面加上“妹子”两个字，不然会显得太亲昵了。 　　森森转过身，头上有个东西落下来，她低头一看，红色校牌挂在胸前，和她那张蓝色的形成鲜明对比。 　　“帮我保管。”陆辰昱站在她跟前，垂眸看着她，“……我会回来的。” 　　森森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她本来想说，他还在明德读书，放完假要是不回来，打算去哪里。 　　“上次真的对不起，我会改的，以后不跟你发脾气了。”陆辰昱顿了顿，声音变低，“你别怕我，别不理我。” 　　森森垂下头，轻声说：“你不用跟我道歉，是我不好，弄坏了你的东西，它应该很贵吧？我还是赔你……” 　　“不要！不是那个东西的事。”陆辰昱迅速打断她，老实坦白，“有时候，我看到属于我的东西脱离控制，就会忍不住发火。这是我的问题，我会改的。” 　　森森有些讶异，抬头看他：“……什么？” 　　“没什么，总之就是我脾气不好。”陆辰昱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信我。” 　　森森不知道要不要信他，他发脾气的时候，太可怕了。 　　陆辰昱观察了下她的脸色，问：“还是不想理我？” 　　森森还没开口，他抢先说：“没事，你继续生气，我假期人在帝都，你能不能接我电话、回我信息？” 　　森森摇头：“我不知道……我九点以后不能打电话，我妈听到了会生气。” 　　“哦。”怪不得那天晚上她不接电话，陆辰昱心里稍稍释然，于是说，“那我给你发信息。” 　　森森：“信息我会删掉，怕我妈看见。” 　　陆辰昱：“……”他揉了下眉心，无奈笑笑，“你家教这么严啊。” 　　说完，他又忍不住打量眼前的女生，莫名想到，她经常假装乖巧老实，不会是被家里逼出来的吧？ 　　森森取下他的校牌，举着它问：“你给我这个干什么呀？” 　　陆辰昱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我会来取回的。” 　　森森不解，把校牌递给他，说：“你现在把它带走呀。” 　　陆辰昱没接，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你不要跟权俊熙去同一个补习班。” 　　森森：“……什么呀？” 　　“反正不要跟他一起去补习。”陆辰昱皱眉，“我就这一个要求。” 　　森森捏着校牌，没忍住，语气硬邦邦的：“你很多要求。” 　　陆辰昱嗤笑，他还挺喜欢小姑娘表达真实想法的样子，笑完双手插兜，一边看着她，一边向后退去。森森微怔，看着少年披着一身夕阳，慢慢走远。 　　森森呆了一会儿，有点没明白过来，她怎么就收下了他的校牌？ 　　扔掉吧，反正是他强行塞过来的，她又没答应。 　　森森拿着校牌开始找附近的垃圾桶，找到以后又想，扔掉的话，他肯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大发雷霆。 　　……可是他亲口说不会再跟自己发火了，能信么？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是森茉丽用半辈子得来的认识。 　　……但他说得很认真，也不像是假的。 　　森森有点苦恼，几番叹息以后，还是把校牌塞进了书包。她想，陆辰昱都没要她赔钱，帮他保管下东西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森茉丽问起，就说捡到了同学的东西。 　　想清楚以后，她背着包走出校门。 　　殊不知，某教学楼下的绿化树下，陆辰昱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本以为待会儿要去掏垃圾桶。 　　他目送森森离开学校，心说，他好歹比那些个送花送情书的待遇高一点，她没有那么讨厌自己。 　　行，有戏。 第33章 第三十三颗糖 　　国庆补习班在一个居民小区里，是一位半退休的老师开办的，就在他家附近。这是森森从一中官网搜出来的，她和森茉丽讨论了下，最后选了一个专门辅导数学的地方。 　　假期在家休息一天，森森就去找老师上课了。第一天的课程安排很轻松，老师还让前来补习的同学们看电视新闻，跟他们说：“平时要多关注时政热点，将来要考文综的同学用得上。” 　　然而来这里的大部分同学都是准备学理的，不是很在乎时政热点，老师走后，大家忍不住低声聊天。有人问了一圈，发现来补习的几乎都是一中的，那人说：“妈的，咱们学校太苦逼了，高一就开始补习。” 　　“同学，你也是一中的？”前排有个人转过来问森森。 　　森森摇头：“我是明德的。” 　　“明德？十四中啊？”边上人听到了，十分诧异，都没想到会在补习班遇到明德来的。那不是个有钱人的学校吗？他们那儿的学生将来都是要出国镀金的，成绩方面没有他们抓得那么狠。 　　“哎，传闻里那个陆廷海的儿子是不是真在你们学校啊？”有个女生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 　　森森抿了下唇，摇头：“我不知道。” 　　女生旁边的人说：“应该是假的吧，要真是陆廷海爸爸儿子，怎么也应该在帝都上学啊。” 　　“陆廷海老家在明城啊。”女生说，“他儿子在这边上学也不奇怪吧？” 　　“那个陆爸爸不是出院回家了？他儿子应该会在家陪着吧，就算以前在明城，现在估计也要回去了哦。” 　　同学们闲聊了几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森森感觉心里突然被挠了一下，不由得想到陆辰昱前几天说的话，要把校牌给她保管以后会回来取之类的，他是不是暗示了什么？ 　　他有可能……不回来吗？ 　　休息时间，同学们抓紧时间上厕所。森森走到窗户边，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她担心有时候森茉丽查手机，把和男生有关，以及和学习无关的微信内容都删掉了，他的名字下面是一片空白。 　　陆。。 　　姓氏和一个句号，是他的微信名，头像是一个黑色的沙袋，光线很暗，可能是在哪里随手拍的。 　　他会不回来吗？森森心想，如果他以后不在明德上学了，或者这个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那会怎么样？ 　　对她来说应该不会有影响吧？只是少了个同学，而且还是个脾气暴躁的同学，他不在就不在了。 　　不过，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心里好像有点……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好像他们是什么很好的朋友一样，但其实应该不是吧？ 　　嗡。 　　森森正在沉思和迷茫，手机屏幕即将暗下去的一瞬间，一条消息飞进来，刚巧，就是在这个人的名字下面，白乎乎的背景里突然多了一句话。 　　陆。：“上课了吗？” 　　森森回过神来，下意识就开始打字“你还回来吗？”，发送前犹豫了下，又把内容一点点删掉，重新输入“在上课了”，打完想了会儿，再次删掉。 　　不要给他秒回吧，看起来怪怪的哦。 　　带着老花镜的数学老师走出来，跟大家说：“同学们，准备上课了啊。” 　　森森坐回位置，这次来补习的只有七个人，有两个在卫生间没回来。她低下头，趁机迅速打了几个字，然后把手机收起来。 　　- 　　帝都，某豪宅。 　　陆辰昱窝在真皮沙发上玩塞尔达，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轮椅上的父亲说话，舅舅面带笑容陪在边上，不时回答姐夫几个关于生意上的问题。关夫人从楼上下来，摸了摸陆辰昱的头，柔声说：“小辰，你都回来两天了，怎么老待在家里，不打算和朋友们出去玩玩吗？” 　　陆廷海双手拄着拐杖，看一眼腕上的百达翡丽，提醒：“夫人，三点了，是不是该准备下午茶了？” 　　“好的，老公。”关夫人说，“我马上去做。” 　　偌大的豪宅里没有一个佣人，很多琐碎小事都必须由关夫人亲自动手。陆辰昱余光一瞥母亲的身影，放下掌机，脸色漠然：“我不想吃东西。” 　　“那我给你泡杯茶？”关夫人问。 　　看到她还站在客厅，陆廷海有些不悦，催促：“夫人。” 　　“姐夫不要急。”关二少笑着说，“小辰刚回来，姐姐想多跟他说说话。” 　　陆廷海又看了眼表，面无表情地说：“我三点半要做复建，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喝个下午茶。” 　　“我现在就去做。”关夫人忙去西厨岛台做准备。 　　关二少看着姐姐忙碌的身影，不禁有些感慨，他们关家的女性结婚以后大多在家相夫教子，他以前觉得自己在外面应酬很累，现在看着姐姐，想到她要操持家里所有人的生活，也很不容易。 　　“云锋，你刚刚说什么？”陆廷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是说姐夫这段时间就安心在家休养，好好陪陪我姐，之前她真的太辛苦了。”关二少说，“我和陆老弟会打理好集团日常事务，保证姐夫回来的时候，交还到你手上的是一个正常有序的陆氏集团。” 　　“你说的没错，这段时间我们老陆家多亏了你们姐弟二人。”陆廷海感叹，“光靠小陆那个花天酒地的纨绔，他肯定搞不过来。” 　　“姐夫过奖了，其实陆老弟出力特别多。”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关夫人端着点心过来，给每个人递了一杯热茶。陆辰昱不想要，冲她摇头，关夫人端着茶杯站在他身边，关切地问：“小辰，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夫人，你坐那边。”陆廷海示意。 　　关夫人走过去，在一张红木椅子坐下，视线始终落在儿子身上。陆辰昱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对上她温婉的笑容，眉头青筋微微跳动。 　　“关于小辰上学的事，我还得再跟岳父商量一下。”陆廷海说。 　　关二少点头：“行，我待会儿跟我爸说说。” 　　“你们商量。”陆辰昱起身上楼，“反正我回明城。” 　　客厅里三个人都看着他，陆廷海摇头叹息：“夫人，你说他这个性格到底随了谁。” 　　“我晚点找他聊一聊。”关夫人忙说，“孩子正值青春期，有点叛逆心理是正常的。” 　　陆辰昱进了房间，把掌机一扔，那种压抑的有点烦闷的感觉依然萦绕在胸口。他独自站在那儿，慢慢调整逐渐紊乱的呼吸，一屁股坐下，拿起随手放在床头的手机。 　　无数个红点。 　　他迅速翻看一遍，没一个想回复的。列表拉到最末，有个手绘的狐狸头像。他想起她说假期要去补习，这个小姑娘倒是不容易，心里一动，发了条消息过去：“上课了吗？” 　　刚发完，他就看到屏幕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眉毛一挑，这么巧，她居然在看手机。陆辰昱耐心等待她的回复，结果“对方正在输入”不见了，也没见她发消息过来。他皱眉，刚想问她怎么了，又看见提示“对方正在输入”，没两秒又不见了，还是没动静。 　　怎么的，给他回个消息有这么艰难？ 　　……算了。 　　陆辰昱嗤笑，把手机扔回去，这时候屏幕却亮了，对面发了张照片过来。他眼角微微一动，迅速把手机捡回来。 　　照片上是他的校牌，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拿着，小指头又细又白，跟白玉似的。 　　森森：“你要回来拿呀。” 　　原来她刚才是在弄照片啊，陆辰昱勾唇，他当然要回去了。 　　想到在明城无拘无束的日子，那里还有她，他心里郁积的阴霾逐渐消散。放下手机，他走出房间，撑着栏杆看下面客厅里的三个人。 　　“舅舅，你假期在这边多待几天吧。” 　　三个大人同时仰头看他，关二少笑问：“小辰有什么事吗？” 　　“没事。”陆辰昱的目光从他转移到关夫人身上，漫不经心地说，“好久没见你了，聊聊呗。” 　　陆廷海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关夫人先是一怔，然后露出了微笑。 　　- 　　昨天做了一天的习题，森森睡得有点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快八点了，还是森茉丽把她喊起来的。 　　“我煎个鸡蛋，你吃了再去啊。”森茉丽说。 　　“来不及了，妈妈。”森森洗完脸赶紧收拾包包，“我去楼下买个面包和酸奶！” 　　“你这孩子……”森茉丽皱眉，“最后一天了，手忙脚乱的。” 　　森森跟她挥手出门，跑去楼下超市买早点。守店的是房东太太，大早上的精力十足，正跟附近相熟的邻居聊天。 　　“……我们浩子在三中，这次考得还行，他要能在接下来三年都保持这个水平，本科是没问题的啦！”房东太太乐呵呵地笑。 　　“妈！别给我立flag！”在里头帮忙上货的刘浩不悦地喊。 　　“真好。”邻居奶奶羡慕地说，“我们家那个孙女，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我问她考试的成绩，她还不跟我说呢！” 　　“小孩儿嘛都爱玩，你平时多说说她。” 　　森森拿了面包和酸奶来结账，房东太太看她背着书包，问：“小姑娘你假期都不休息啊？你都补一个礼拜的课了，哪一门差点啊？” 　　“明天中秋我就休息了。”森森如实地说，“我数学不是特别好，需要加强一下。” 　　“哦——”房东太太拖长尾音，表示了解，“女孩子确实在数理化这块弱一点，我们浩子倒是跟你相反，他英语最差！对了，这次联考的成绩出来了，你排多少名啊？” 　　“妈！”刘浩又喊，“我英语及格了好不好！你别在人家妹子面前破坏我形象！” 　　“16。”森森低头扫码付钱，声音很轻。 　　“……什么？”房东太太一愣，狐疑地问，“全市排名？” 　　没有考过一中和三中的那批人，森森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抓着面包和酸奶出门，跟房东太太挥手：“阿姨再见。” 　　房东太太看着她的微笑，感觉那张脸好像在发光。她恍惚地想，昨天儿子收到短信通知，说他是三百还是四百多名来着？她顿时怒从心头起，扭头大喊：“浩子！你以后多跟楼上的妹妹学习！听到没有？！” 　　“咋了？”刘浩莫名其妙地走出来。 　　房东太太看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怒斥：“别在这犯傻了，赶紧回去学习！” 　　“现在放假啊……” 　　“放什么假！快点给我滚回去！” 　　森森经常听到房东太太用狮吼功跟家人说话，已经习惯了，她匆匆跑出小区去搭公交，好歹赶上了老师的课。今天是补习的最后一天，老师只收半天的钱，下午就给他们放假了。 　　补习结束，森森背着双肩包出来，在小区里走了一圈。她前两天看到有穿两个汉服的小姐姐在小区里拍照，跟着去看了看，找到个很僻静但风景还不错的小池塘。 　　森森往前后左右看了看，一时半会儿没人经过，于是把包放下来，拿出手机和支架，调好播放器，然后把录像功能打开，放在一尊雕像上。 　　她从包里拿出面具戴上，看着面前的摄像头，微微一笑。 　　…… 　　………… 　　结束最后一个动作，森森微微喘息，上前关掉录像，眼角微微一动，发现画面里多了个人。她心里咯噔一下，那人就站在池塘外面的小路上，半边身子被绿植挡住。 　　森森猛然转身，看见对方举着手机，脸被遮住了，身着简单的衬衫长裤，不知在那儿拍了多久。 　　那人知道被发现了，放下手机，缓缓走下台阶，向她走来。 　　森森睁大眼睛，表情从惊惧变成讶异，她怔怔地看着他，眼睛眨了眨，简直无法置信。 　　少年慢慢走近，在她身前站定，歪着脑袋看她，然后抬手，摘掉她脸上的半截面具。 　　狐狸面具背后，是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他垂眸，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唇角微勾。 　　“我回来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颗糖 　　森森仰头看他，跌进他眼睛里那片深邃的星空。 　　她因剧烈运动而喘不匀气，再加上紧张，胸口起伏非常明显，脸颊也红得厉害，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她的表情一半是惊愕，一半是不安。 　　“你、你怎么在这里呀？”她说话都有些不利索，结结巴巴的，“你刚刚拍了什么东西？给我看一下，我、我要删掉。” 　　正午阳光充足，陆辰昱比她高半个头，从森森的角度看去，男生五官清隽，眉宇间藏着几分不羁的洒脱气质，下巴线条利落，喉结间或一动，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她转移视线，去看他抓在手里的手机，他那只手又缠了新的绷带，厚厚一层，明显是最近添了新伤。那样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动辄还会跟别人动粗，即使知道这样，森森脑子里还是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他要是不给的话，她……就去抢。 　　陆辰昱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这里头还夹杂着几分不太明显的愤怒。她胸口一起一伏，脸红红的，小嘴不自觉微微撅起来，这是压抑着要生气的前兆。 　　这么不好惹。 　　“喏。”陆辰昱摊开手，老老实实把手机交给她，“你删。” 　　森森大概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微怔了一下，忍不住去看他，正好对上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 　　他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短时间内不会发脾气的样子。 　　森森迅速抢过他的手机，左看右看，又还给他，低声说：“你先解锁。” 　　陆辰昱挑眉，从她手里拿回手机，低头摆弄了一下，期间用余光瞥了她皱巴巴的小脸好几眼，突然问：“你上次说你生日是闰四月？具体是几号啊？” 　　语气漫不经心，好像只是随口扯淡。 　　“你问这个干什么？”森森皱眉，现在他们在处理的是他私自偷拍的事，不要转移话题好不好。 　　“就当做交换呗，你告诉我生日，我给你手机。”陆辰昱挑眉，“这都不行啊？” 　　森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没好气地回答：“四月初四。” 　　“哦。”陆辰昱拉长尾音，迅速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递给她，“行了，密码你生日，自己删吧。” 　　森森满脸写着不解，他为什么要把手机密码改了啊？还故意改成她的生日？ 　　陆辰昱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倒是也很理直气壮，解释说：“这不方便你玩我手机么？万一你删到一半，手机锁屏了怎么办？又要我解锁一次啊？很麻烦的。” 　　谁要玩他手机啊？真是的，而且听他口气，他手机里拍了多少东西啊，还删到一半就锁屏？森森气呼呼地拿过手机，三两下解锁开，找到相册和视频，全部检查一遍。 　　一个将近两分钟的视频，森森撇撇嘴，他来得可真早。 　　她毫不犹豫点了删除。 　　“删了啊？”陆辰昱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趁机说，“那把你手机里的那个版本发给我啊。” 　　森森：“……” 　　她没搭理他，把手机塞回他手里，语气硬邦邦的：“你可以把密码改回去了。”她蹲下身收拾东西，背起双肩包准备走。 　　陆辰昱没有要改密码的意思，手机直接放回兜里，依然保持着很随意的站姿，见她要走了，又把另一只手伸出来，手心里放着那半截狐狸眼睛的面具。 　　森森真的很不高兴了，不情不愿地过来，从他手里拿了，默默塞回包里。早在他捡到面具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她捏着背包的带子，在他面前垂头站着，像是想清楚了，深吸一口气，跟他说：“我跟你说我不会跳舞，是骗你的。” 　　“我喜欢唱歌跳舞，喜欢表演，但我妈妈特别反感我做这些事，我不想让她知道，也不打算让同学知道，怕将来传到她耳朵里。”她有点别扭地请求，“陆辰昱，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好不好？” 　　“……好。”陆辰昱点头，她说的，他并不意外。其实他早就想过这个原因，一个特长而已，没必要刻意瞒着身边同学，他记得她家里管得很严厉，她千方百计地隐瞒，估计是不想被家里人知道她私底下的叛逆。 　　今天亲眼看到她对着镜头跳舞，那么开心，和平日里安安静静坐在教室里写作业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陆辰昱浮现一种奇异的感觉，心想这才是完整的她，表面乖巧老实，背后仍有放纵的一面。 　　他回答干脆，森森还有点不敢相信，明明他以前很难搞的，态度霸道，脾气又臭，今天跟他打交道……过程好顺利哦。他假期过得这么开心的么，太好说话了。 　　“你……”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在哪里捡到我的面具呀？” 　　陆辰昱看她眼神飘忽，既觉得好笑，同时心里又有点不忍，于是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森森怔住。 　　唉。 　　他这么说，她果然不太想追问了，总觉得那又会是一个打脸的场面。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呀？”她声音闷闷地，“你不是去帝都了么？” 　　“提前回来了。” 　　“明天中秋呀，你不和家人一起过吗？” 　　“嗯哼。”陆辰昱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森森问，这是她补习的地方，没跟同学们提过，按理说谁都不应该知道的。结果，本应该在帝都度假的陆辰昱同学突然出现在这里，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我听人说的。”陆辰昱告诉她，“赵照有朋友在一中，他们说在补习班遇到个明德的同学，我猜不是你就是权俊熙他们。” 　　“哦。”森森明白了，现在是信息社会，要打听消息确实不难，但是……她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你来这里干什么呀？” 　　“找你啊。” 　　“找我干什么？”她定定地看着他，有些不解。 　　陆辰昱一时语塞。 　　临近中午，刺目的太阳将她的脸照得发亮，每一根细小的绒毛都清清楚楚。她眼睛很大，形状非常漂亮，即使不笑的时候，也像月亮一样弯弯的。鼻子小巧但很挺，像什么从天而降的小点心，有时候会让人忍不住像戳它一下。 　　嘴唇是粉色的，很润，察觉到他在看，她不自觉用两颗门牙咬了下唇。 　　陆辰昱深吸一口气。 　　想见你。 　　这能说么？ 　　他盯着那双红润的唇，眼睛眯了眯，正好听见森森说：“你的校牌我放家里了。” 　　她想，别不是为了拿回校牌找过来的。 　　陆辰昱回过神来，轻笑一下，转移话题：“吃饭去么？” 　　“啊？”森森看了下左右，有些讶异，“你要跟我去吃饭？” 　　“中午了，不吃饭么？”陆辰昱摸摸肚子，“早上就喝了口牛奶，有点饿。” 　　虽然她也有点饿了，但他们为什么不能各自回家去吃饭呢？ 　　“学校后门那家米线的味道还行。”过了一会儿，陆辰昱又说。 　　她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倒是顺路。 　　“吃不吃啊？”陆辰昱催促，“待会儿要低血糖了。” 　　“……啊。”森森有点为难，“那去吧。” 　　她走出小池塘，陆辰昱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区，很幸运地搭到一辆人不多的公交车。森森找到位置坐好，陆辰昱抓了个吊环，站边上垂头看她。 　　跟车里没人似的，肆无忌惮，好像她是什么新奇的生物。 　　森森当然感觉到了，低着头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说：“你去那边坐呀。” 　　好多空位呢。 　　“我喜欢站着。”他懒懒地说，兜里手机嗡嗡响，拿出来看了一眼，又塞回去。 　　森森余光观察了下他的动作，没吭声。 　　半个小时后，车到站了。森森先下车，迎面走来一个拎着几大袋蔬菜水果的阿姨，陆辰昱低头看手机，下车的时候直接和她撞上，手机飞了出去。 　　啪。 　　陆辰昱站住，皱着眉头看地上。 　　“陆辰昱……”森森喊。 　　他上前一步，弯腰把手机捡起来，检查一下，又塞回兜里。 　　“没有摔坏吧？”森森担忧地问。 　　“没。”陆辰昱淡笑，“还会响呢。” 　　他没说错，就连森森都看到了，手机一直在显示来电，在他兜里震个不停。 　　“你不接吗？”她问，问完又觉得，好像太多管闲事了。 　　果然，陆辰昱淡淡瞥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走吧。” 　　他带她往后门去。 　　学校后门的小店特别多，全是各类快餐和小吃，放假期间显得很冷清，但这里毕竟是老城区，各种行人摩的小货车之类的依然不少。森森隐约感觉陆辰昱情绪有点微妙的变化，不知道该不该开启个话题。 　　他好像说过，属于他的东西脱离控制，他就容易发火。 　　森森不确定他是因为手机掉地上，还是因为她多嘴问了他的事，总之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她低着头默默跟在他身后，过马路的时候没注意侧边来了个送外卖的骑手，幸好对方行驶得慢，两个人及时反应过来，在即将撞上的一刹那停下。 　　“哎，你……”那个骑手说。 　　森森赶紧让到一边，陆辰昱回头看一眼，二话不说揪着那个人下车。那个人“哎哎”叫着被扯下来，电瓶车随之翻倒。 　　“走路不长眼吗？”陆辰昱眼神冰冷，手背青筋毕露，明显动了火气。 　　他个子高，力气大，手指还缠着绷带，像个打架高手，一般成年人对上他还真有点怵。那个骑手赶时间，更加不愿意跟他纠缠，连忙辩解：“没撞到，没撞到啊！” 　　“撞到她你这条命都赔不起。”陆辰昱用力揪住那人衣领，要往地上摔。 　　“陆辰昱！”森森赶紧上前，拉住他胳膊，有些着急地喊，“你松手！” 　　他侧头看她一眼，见她满脸焦急，本能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 　　“陆辰昱……”森森声音颤巍巍的，她知道，他现在处于爆发的边缘。她有点后悔了，明知他脾气不好，就不应该过来跟他吃饭，发生这么小的一件事，他的反应却是不受控制的。 　　突然，陆辰昱松开手，后退一步，低头站着，双手紧握成拳。 　　“我靠……”那个骑手被他吓了一大跳，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 　　“叔叔你走吧。”森森催促，怕他把事情闹大。 　　陆辰昱转过头，见她用双手抱住自己胳膊，忍不住伸出手去拉她。然而，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肌肤，她就跟触电似的迅速甩开他，并立即拉开距离。 　　“陆辰昱。”森森站在他面前，没法不恼怒。 　　他眼神一凛，意识到要不好。 　　“你刚刚被人撞了都没发脾气，现在是怎么了啊？”森森无奈地问，“为什么就忍不住了？” 　　陆辰昱看着她生气的面容，心里有点慌，他缓缓平复呼吸，嘴唇动了动：“……我不会了。” 　　森森听不进他说话，板着脸质问：“你不是说只有属于你的东西脱离控制，你才会发火吗？刚刚人家又没对你怎么样，你反应怎么那么大啊？” 　　“我……”他咽了口气下去，眼眸无比幽深，声音沙哑且低沉，“我不允许任何人碰你。” 第35章 第三十五颗糖 　　我不允许任何人碰你。 　　像是压抑了很久的一次释放，又像是挣扎在极致占有欲之下的隐忍表达，是自我剖白，是没能忍住。森森愣愣地看着他，或许是还没反应过来，又或许是表情凝固住了，好久没动一下。 　　那个忍耐不住又斩钉截铁的语气，充满磁性又低沉悦耳的少年声音，一点点侵入她的耳膜，蔓延进身体深处，直至温暖的心房。 　　终于，她打了个颤。 　　啊。 　　她无声地张了下嘴，眼睛瞪得老大，反应木木的，看起来有点呆。她脑子一开始像被冻住了似的，过了几秒慢慢转动，恍恍惚惚地想，他为什么这样霸道呀？ 　　她又不是他的东西，谁碰她一下，他有什么好发火的？ 　　渐渐的，纷乱的思绪汇聚成一点，那就是——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呀？ 　　她在他心里，是个什么…… 　　森森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什么，那是一个很飘忽的念头，一闪就没了，她不敢去抓，不敢追得太近，不敢看得太仔细，那好像是个挺危险的东西。 　　她眼神有点慌乱，闪烁不定，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 　　陆辰昱说出那句话后，右手按住眉心，直觉太冲动了，但他真的憋了很久，即便知道她听到这种话以后会被吓着，他还是没控制住。 　　他很在意她啊，前所未有的在意。 　　一开始，他也不太懂为什么这个女生三番两次惹自己生气，还把罪名推到她身上，觉得是她太作了，让他看不顺眼。 　　是吗？他后来问自己。 　　后来，他发现她的一颦一笑居然会牵动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一切情绪仿佛都和她有关。她只要分点注意力在他身上，他就能偷乐半天，被她忽视，他浑身不自在，如果看到她受欺负…… 　　他会直接爆炸。 　　这种情况，太不同寻常了。 　　大概从几年前开始，他就知道在控制情绪这方面，他和别人不太一样。某个东西让他在意，他会看得很紧，不希望它乱动一分一毫，一旦它脱离控制，他会变得烦躁、暴怒。这种情况经常表现在一些小事上面，例如在课桌上摆放整齐的书本和笔，扔在角落里的模型，歪了掉了，他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差。如果有更重要的东西出现，这种情况又会转移到新事物上面。 　　总之，只要是他在意的东西，他会在心理给它们组建秩序，他希望所有事情都能按照他想的那样发展。 　　后来，森森莫名其妙变得比他课桌上的书本，比他扔在角落的模型都更令他在意。他希望她能老实听话，不随意敷衍他，最好能以他的意愿为准则。 　　他知道这有点问题。 　　关夫人对他说过：“人是活的，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能总是用自己的意愿去控制他们。” 　　那时候他还小，看着对方脖子处还未消散的淤痕，他不解地说：“可是你很听爸爸的话呀……” 　　关夫人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眼泪不由自主落下来。 　　陆辰昱从小就有一个观念，那就是每件东西一定要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包括人也是，如果家里定了规矩六点吃饭，就不能拖到六点零五分。如果有人违背，他可以发脾气展示权威，一切就会恢复得有条不紊。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想法，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见多了关夫人隐忍的泪水，渐渐意识到，这种情况不太对劲。前两年父亲意外住院，关夫人把他送到明城，从那时候起，他开始主动控制情绪问题。他有意将自己从人群里剥离开来，对人对事保持随意和漠然的态度，以防情绪波动过大。 　　但森森是这么鲜活的一个女孩，乖巧又调皮，纤弱又坚强，他没法忽视掉她带给自己的感觉。 　　越来越在意，想从她身上索取越来越多。 　　最近几次发脾气都跟她有关，她忽视他，她骗他，她受伤……任何一件和她有关的事都牵动着他那根紧绷的神经，情绪暴躁的次数之频繁，远超过去几年。 　　赵照十六岁就会有想看片的冲动，他再过几个月就十七了，生理和心理都发育得更成熟些，渐渐就回过味来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这是，喜欢上这个女孩了啊。 　　喜欢她，不自觉就在心里把她当做属于自己的东西，在意她，不希望任何人触碰她。 　　只要和她有关，他的情绪就会变化得很剧烈，也许上一秒还是开心的，下一秒就会摔东西打人。 　　她要是知道他内心深处藏着那些阴暗的、可怕的东西，会把他当一个怪物吧？虽然他已经极力去调整这种怪异的心理状态了，和对他影响至深的那个人相比，除了脾气暴躁，他在其他方面已经好很多，但依然不够……正常。 　　“我、我……”他听到森森紧张兮兮地开口。 　　“我脾气真的很差，是不是？”他捏着眉心，苦笑。 　　森森抓紧双肩包的带子，沉默。 　　陆辰昱放下手，垂眸看她，低声问：“你不会跟我去吃饭了，对吧？” 　　森森低着头，鼓足了勇气开口：“陆辰昱……” 　　他看着她，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我不是你的东西。”森森说，“你不要这么霸道好不好呀。” 　　……不太好。 　　要是放得下，他早在想明白对她的感情之后，就及时打住保持距离了。 　　这不是做不到么？ 　　总想看见她，和她待一块儿，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再进一步。 　　陆辰昱盯着她，心想要是她没有被吓得和他绝交，他发誓，一定会改掉这个臭脾气。 　　一定，再不当着她的面发脾气了。 　　森森刚说完，手机就响了，是森茉丽打来的，她赶紧接了，背过身子讲电话。 　　“妈妈。” 　　“你死哪儿去了？”森茉丽气呼呼地问，“不是说今天只补习半天吗？这个点了还没回来？饭都凉了！” 　　“我在学校这边，打算买个新本子。”森森轻声说，“没看到合适的，我现在就回来。” 　　挂了电话，森森转过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她走了。 　　陆辰昱目送她走回公交站，上车，消失在路口，感觉心脏处缺了个口子，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真他妈难受。 　　- 　　中秋那天，森茉丽休假，在家做了一堆吃的。她们今年没买月饼，是自个儿做的，森森给她打下手，做了好几种馅儿。 　　楼下房东的儿子刘浩又来敲门，给她们送了个月饼礼盒。开门的是森森，见到系着围裙的女孩，刘浩眨眨眼睛，脸有点发烫，别别扭扭地说：“我、我妈让我给你们的。” 　　森森有些讶异。接过以后赶紧说：“帮我谢谢阿姨哦。” 　　“好、好。”刘浩正要走，又被森森叫住。她从冰箱里拿了几个冰皮月饼出来，用碟子装了，递给刘浩。 　　“这是我妈妈做的，给叔叔阿姨尝一下。” 　　“谢谢。”刘浩满脸通红地接过，一溜烟跑了。 　　到家以后，房东太太立即问他：“跟人家小姑娘搞好关系没啊？你以后要向她学习知不知道！” 　　“知道了。”刘浩把碟子递过去，“楼上那阿姨做的。” 　　“那个饼好漂亮！我要吃！”妹妹坐在小板凳上，看到碟子里晶莹剔透的月饼，吵嚷不休。 　　“自己做的？”房东太太有点狐疑，拿了个月饼塞嘴里，仔细品尝。 　　刘浩给妹妹分了一个，自己吃了一个，点头：“好吃！我把最后一个放冰箱，等老爸上来吃吧。” 　　“啧。”房东太太夺过碟子放女儿桌上，冷哼，“你妹妹喜欢，让她多吃点！你爸，哼，别给他知道！” 　　楼上关了门，把一切喧嚣隔绝在外。森森提着月饼盒去找森茉丽，刚刚她跟刘浩在门口说话，森茉丽都听见了，瞥一眼那盒子，说：“你想吃哪种月饼？” 　　森森甜甜地笑：“我吃妈妈做的。” 　　“那好，把它收起来。”森茉丽吩咐，“去洗手准备吃饭。” 　　中秋团圆宴吃得早，母女俩相对而坐，和谐地吃了顿饭，外面有人放鞭炮，倒不觉得冷清。 　　“妈妈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店呀？”森森问。 　　“等你上大学了。”森茉丽顿了一下，又说，“上大学也要钱，要是出国，花钱的地方就更多了，我趁这几年多攒点。” 　　森森：“我要考个有奖学金的。” 　　“那最好。”森茉丽说，“不过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读书，别的事都别想，尤其是钱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操心，知道吗？” 　　森森点头：“嗯，我知道。” 　　月考成绩在假期的第五天出来了，森森考了年级第一，森茉丽心情好，这几天脾气和蔼许多。吃过晚饭，她还让森森看电视，两人守着中秋晚会看了一会儿，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手机连环震动，森茉丽瞥了一眼，森森主动跟她说：“班长把我们拉到了一个微信群，他们在抢红包。” 　　森茉丽：“嗯。” 　　名为“发愤图强小分队”的微信群里，许思浩一口气拉了三十多个人进群，告诉大家这是班级官方群。克里斯跳出来，先是用英文祝贺了一下同学们中秋节快乐，又用中文翻译一遍。 　　“谢谢王老师，祝两位王老师中秋节快乐。”同学们排队回复。 　　赵照迅速拉了另一个群，起名“没有老王”，发了个大红包，热度迅速超过官方群。 　　林芊蔚：“谢谢大佬。”说完她也发了个红包，同学们疯抢一通。 　　许思浩：“为什么要建两个群？” 　　赵照：[笑脸] 　　高雨欣：[笑脸] 　　赵照：“我们森森妹子考了年级第一啊！”他发了第二个红包，红包名“森森妹子威武”。 　　林芊蔚抢完，也跟着发了一个，起名“弟弟还是能打的”。 　　林芊蔚：“祝贺我前同桌考了班级第二。” 　　权俊熙：“……” 　　权俊熙：“你们在比赛炫富？” 　　赵照：“没有没有！哈哈哈哈！” 　　赵照：“老韩抢这么快？你没跟陆哥一块玩呢？” 　　韩霖杰：“他回家了。” 　　赵照：“哦，陆哥一个人过节呢？” 　　…… 　　………… 　　森森没跟大家抢红包，她点开群成员，看到一个眼熟的头像，顿了一下，顺手点进去，他的朋友圈只有一条直线。 　　陆辰昱他…… 　　一个人过节啊。 　　森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中秋节前回明城，他住的那个大别墅，好像都没别的人。联想到上次无意间听到他打电话，他跟别人说“离婚”之类的，森森忍不住想，会不会是他家里有什么事啊。 　　森森眉头轻皱，滑动着群成员列表，心里微微一动，点进韩霖杰的朋友圈。 　　“遛狗遇到傻/逼，没揍死他是老子脾气好。” 　　配图是几条威风凛凛的大型犬，是今天下午刚拍的，看上去不像一个人能遛得动。 　　森森慢慢地打字，很小心地问：“韩同学今天没事吧？” 　　返回微信不到两秒，朋友圈多了个小红点，森森点开。 　　陆。：没事。 　　森森手一抖，眼睁睁看着自己那条评论不断有人回复。 　　陆。：没打架。 　　陆。：我拉住他了。 　　韩霖杰注意到自己朋友圈的动静，顺便在评论里聊起来。 　　韩霖杰：陆哥你在线？ 　　韩霖杰：刚刚怎么不回我信息？ 　　韩霖杰：你到家了没？ 　　韩霖杰：？？？ 　　森森不想在别人朋友圈下面聊天，余光瞥一眼森茉丽，见她注意力还在电视节目上，低头迅速打字。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的。” 　　在床上挺尸的陆辰昱看一眼手机，眸光闪动，缓缓坐起来。 　　好。 　　不绝交。 第36章 第三十六颗糖 　　长假结束，各大学校恢复上课。对于很多同学来说，过去七天是一次外出旅行的长假，而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这个假期和平常任何一个星期都没什么不同。 　　森森属于后者。 　　陆辰昱到学校的时候，看到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在叽叽喳喳，怎么都分享不完旅途的乐趣和见闻，完全沉浸在假期的快乐里，只有她安安静静坐在角落，认真复习功课。 　　他走向座位，听到前桌的同学在说话。 　　“弟弟，你已经不是我们班之光了，要努力啊！”许思浩冲权俊熙大喊。 　　权俊熙双手捂住耳朵，声音冷冷的：“不要吵。” 　　课桌上放着一块校牌，挂绳卷得整整齐齐。 　　陆辰昱挑了挑眉，心想她这是不打算跟他说话呢，默默就把东西还回来了。他不紧不慢地坐下，没有特意看她，但脑子里全是她，就连她翻书的动作都一清二楚。 　　那，要怎么跟她说话。 　　“森森同学太厉害了！哎呀，差点忘了。”许思浩一拍脑袋，突然转过来，看着后面的两个人，尽职尽责地叮嘱，“森森同学，陆同学，今天是你们的值日，虽然森森同学在这次月考发挥出色，考了全年级第一名，但也不能忘记擦黑板啊！” 　　森森的注意力终于从书本上移开，轻轻地点头：“知道了，班长。” 　　陆辰昱瞥她一眼，突然开口：“韩霖杰跟我们一组。” 　　“哦！”许思浩倒是没什么意见，“那我跟劳动委员说一下，让他把名字加上。” 　　反正韩霖杰一直是孤家寡人，平时不是挂在这一桌就是挂在那一桌。劳动委员把韩霖杰名字加进值日生那一栏，五分钟后，对方慢悠悠地来了，跟陆辰昱打招呼：“陆哥早。” 　　陆辰昱：“记得擦黑板。” 　　韩霖杰：“？”他回头一看，自个儿的大名明晃晃地写在今日值日那里，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另外两个人一眼。 　　陆哥……算了。 　　森森……他又看了一眼陆辰昱，算了。 　　于是，今天的脏黑板被从来不擦黑板的韩霖杰承包了。 　　- 　　国庆放假回来，森森明显感觉到学校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发生了变化。几乎每节课结束，她都会被老师单独叫出去谈话。 　　“小姑娘平时不声不响的，学习还挺好哈。”化学老师王怡清评价。 　　“对啊对啊！我们森森同学是特别优秀的！”克里斯在老婆面前添油加醋，一番夸赞。 　　“这这这……怎么就在数学上面扣了两分呢？”头发花白的数学老师唉声叹气，感觉他要是没把森森培养成满分选手，简直就是教学生涯的一大耻辱。 　　“你没当班干部吧？不如来当我的课代表？”王怡清老师说。 　　“亲爱的，森森同学英语也不错，我也想让她做英语课代表。”克里斯可怜兮兮地说。 　　“行，让她自己考虑吧。” 　　…… 　　………… 　　从过分热情的老师办公室出来，森森发现宣传栏前围了一大批同学，上面贴着几张红彤彤的榜单。月考成绩出来了，虽然同学们都在假日里收到了通知，但不妨碍他们关注其他人的排名。 　　森森刚走过去，就有人发现了她，大喊：“学霸来了。” 　　同学们纷纷让开，森森硬着头皮上前，先看了第一张红榜，前三名分别是她、七班的邓文博、权俊熙。她顺着榜单往下看，一班的同学零零散散分布在各个地方，就连最后一张的末尾都有。 　　陆辰昱，总分0。 　　森森低着头回教室，黑板已经有人擦干净了，她默默回座位。赵照跟韩霖杰挤一块儿，不可思议地喊：“老韩，你数学为什么能考57分？” 　　“怎么？”韩霖杰睨他。 　　“我只有39分你怎么能考57分！”赵照很不服。 　　“大约……”韩霖杰吞吞吐吐地说，“我比你爱学习。” 　　“放屁！”赵照毫不客气地指责他，“你脑子里只有游戏！” 　　“我选择题蒙对了五个。”韩霖杰说。 　　“哇靠！”赵照难掩羡慕，“天选之子！” 　　森森坐下来，打开书本准备预习，但后面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她的注意力一直无法集中。 　　别人蒙都能蒙57分，居然还有人考个鸭蛋出来。 　　太不可思议了。 　　还说要搞学习，真是……满嘴鬼话。 　　她眼角微微一动，看到陆辰昱在那边玩笔，那支墨水几乎是满的、崭新的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转来转去。她板起脸，课本重重磕在桌上，陆辰昱手上的笔啪一声掉下来，转过头，看见一张冷漠的侧脸。 　　他皱眉，怎么了？一想到他就忍不住发火？ 　　- 　　下午放学，克里斯让大家搬桌子，整组移动，一组换到二组，二组换到三组，以此类推，防止部分同学总是坐在教室两侧，容易变成斜视眼。换完以后，森森终于不需要再麻烦陆辰昱就能回座位了，而赵照和林芊蔚又坐回了她身边。 　　“哈哈哈哈！”赵照兴奋地说，“陆哥、老韩，我又回来了！” 　　“做值日么？”韩霖杰问。 　　赵照看一眼黑板上的名字，笑容逐渐消失：“……做。” 　　同学们离开教室，森森准备去提水，一只手指缠了绷带的手先她一步拎起水桶，她抬头，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 　　“重活我来。”他说。 　　森森没吱声，去拿扫把，又被赵照抢了。 　　“扫地归我了。”赵照说。 　　森森又看一眼站在拖把边上的韩霖杰，垂下头，轻轻地问：“那我做什么呀？” 　　韩霖杰似乎刚发现有位值日生没活干，指着身后的拖把，开口：“你来……” 　　赵照一扫把挥过去，打断他的话，笑着说：“森森妹子，这里有我们，你回去休息啊，吃个晚饭什么的。” 　　森森看了眼他们几个，想来想去，先把白天堆积的垃圾倒了。回来的时候，三个男生已经撸起袖子在干活了。她帮忙把椅子翻起来，四个人合作，很快就搞完了教室的卫生。森森率先离开，路上有几个女生在低声八卦。 　　“刚刚那个是陆辰昱？” 　　“他居然会倒垃圾？我还以为他从来不做值日。” 　　“呃，我初三和他同班，他没做过值日，连黑板都不擦的。” 　　“那他怎么转性了？还倒垃圾呢，哎，人家倒个垃圾也好帅的。” 　　“别这么花痴好不好啊，别人听见多不好意思。” 　　那个女生只是随便一说，结果另外几个人一转头就看到了走在边上的森森，顿觉尴尬。森森从进校开始就挺多传闻的，加上这次月考的事，认识她的人越来越多。那几个女生看见她，立即就想到了：这不是陆辰昱的同桌么？ 　　森森快步从她们身边走过，先前那个声称是陆辰昱初三同班同学的女生愣了一会儿，有点意外地说：“以前值日，陆辰昱都让女生去做的欸。” 　　“那他现在的同桌真是太幸运了。” 　　“啊，我仿佛猜到了什么……” 　　“我也……” 　　森森去食堂吃饭，那里人已经不多了。她慢斯条理吃过晚饭，又去操场散步消食，快上晚自习的时候回到教室，把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拿出来。上课铃响，部分住校生陆陆续续回来上晚自习，如果没有老师坐班，教室里向来都会很吵，不过森森已经习惯了。 　　她用手机播放器放音乐，耳朵里塞了耳机，把教室里的嘈杂隔绝在外，专心写作业。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她的作业本上。 　　森森抬头，顺着这条肌肉匀称的胳膊看过去。陆辰昱斜靠在课桌边，一手按在她桌上，低头看她。 　　刚刚运动过的男生呼吸还有点明显，额头和校服都有点湿，淡淡的汗味飘过来，侵入森森鼻尖，不难闻，倒有种陌生又令人心悸的感觉。 　　她仰着头，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不带任何表情。 　　陆辰昱见她一副故意端起来的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声音轻轻的：“一天没跟我说话了啊。” 　　从昨天晚上开始算，24小时了，她没回他的“节日快乐”的问候，来教室以后当做看不见他，做值日的时候，她只跟赵照说话，连眼神都吝啬给他一个。 　　她真的，生了好大的气啊。 　　他不知道怎么哄，决定来问问她，发誓可以，写保证书也行，只要她不再板着脸不理人，他什么都可以做。 　　“我今天一天都没发脾气，换你跟我说句话，成不成？”他低声问。 　　森森耳机里特别吵，只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眨了眨眼睛，表情愣愣的。 　　陆辰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那两个小耳朵眼里塞了个白白的东西。他突然俯下身，伸手摘掉她左耳的那个耳帝，凑近，哑着声音问：“这么不想听我说话？” 　　灼热的气息喷进耳朵，森森身体一颤，白玉似的耳垂一下就红了。 　　她赶忙坐直身子，和他拉开距离。幸好来上晚自习的人不多，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 　　陆辰昱顺势坐下来，见她低着头，身体紧绷，下唇被咬出牙印，明显是很不高兴了。 　　啧。陆辰昱真拿她没办法，只好放弃先前的话题。他看一眼她的桌面，自觉把自己的作业本拿过来，说：“我的作业不用写了，你专心学习。” 　　闻言，森森的动作放松下来，但她还是不跟他说话，兀自沉默了一会儿，她拿出一本新的习题。 　　陆辰昱见她开始做题，余光仔细打量几遍，确定她的生气程度没有加重，目光落在那根细细的耳机线上。 　　他悄悄捡起来，往耳朵里一塞。 　　震耳欲聋的音乐响了没两秒，就被对方粗暴地抢过去了。 　　森森紧紧护着自己的耳机，没好气地说：“做作业。” 　　陆辰昱微怔，她是说……让他做作业？ 　　森森见他反应，板起脸，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怎么能考0分……” 　　很不可思议，很震惊，很不满，还有恨铁不成钢，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啊。 　　陆辰昱张了张嘴，她嫌弃他的月考成绩啊？ 　　那……他以后试试多考几分？ 　　他趴下来，脑袋枕在胳膊上，侧过头看她。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声音轻轻的，只有她一个人听到。 　　“那你管管我啊。” 第37章 第三十七颗糖 　　下了晚自习，森森一个人回宿舍，很久没有同路走的高雨欣从后面追上她，喊：“一起吧。” 　　“好呀。”森森微笑。 　　“你考得真好。”高雨欣说，“我看你每天回宿舍了都还在看书，果然努力是有回报的。” 　　“这次发挥得好而已。”森森不好意思地说，“我中考成绩很差的。” 　　“是吗？”高雨欣不是特别关心她的成绩，走了一会儿，她尽量用自然的语气提起来，“对了，我刚刚看……陆辰昱今天上了晚自习？” 　　“唔……”森森有点含糊地说，“他在做作业。” 　　“做作业？”高雨欣不敢置信，提高声音问，“怎么可能？他以前都交空白本子上去的！” 　　森森有点囧，做学渣真的不好，渣名远播，真愁人。 　　高雨欣见她不说话，但表情有点微妙，狐疑地问：“他难道真在做作业？” 　　森森点头：“嗯。” 　　——“做”这个词不是特别贴切，准确来说，他那是抄，照着她的作业本抄了一遍。 　　森森被他名字后面那个巨大的鸭蛋震惊了，跟他说做作业，他老神在在地翻开她帮忙写了一半的本子，看半天，然后说：“看不太懂啊。” 　　“太”字可以去掉好么。 　　作业本上全是f(x)、abc之类的，又他妈连不成英语单词，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他这个从开学就没听过半节课的人能看懂才有鬼。森森指给他教材第几页有相关知识点，他在那儿探究半天，又看森森。 　　森森不得不提醒他：“明天要交了。” 　　“哦。”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急，下巴搁桌上，盯着她的侧脸看，眼珠子好久不转一下，有点像……一个狗。 　　森森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突然冒出这个形容，大概是他先前说了让她管管他，她要不管，他就不动一下。森森忍无可忍，把做好的作业给他，语气硬邦邦的：“你先抄上去。” 　　陆辰昱似乎觉得她气嘟嘟的样子还挺可爱的，接过她的作业本，忍不住低低地笑，翻开本子，好娟秀的字体。 　　他饶有兴致地抄起来。 　　抄完下课，森森要回宿舍，陆辰昱紧跟着站起来，身体微微歪向她那边，凑过去，低声问：“明天还管么？” 　　森森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没理他。 　　回到宿舍，高雨欣还处于“陆辰昱居然会做作业”的不解和惊愕之中，森森的手机被震了好几次，她拿出来一看，是陆辰昱发的。 　　陆。：我以后不考0分了 　　陆。：你救救我 　　森森默默地……想给他一个白眼，说实话，她根本无法判断陆辰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就他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完全没担心过成绩的样子，又浪/荡了这么久，突然说要搞学习，谁信？ 　　他就……态度看起来挺真诚罢了。 　　森森把手机收起来，假装没看到。次日到教室，陆辰昱踩着点来了，放了杯热乎乎的奶茶在她桌上。森森瞥一眼，轻声说：“我不喝。” 　　“森森妹子你不喝啊？”赵照跟在陆辰昱屁股后面说，“陆哥排了十分钟呢。” 　　闻言，森森本来要把那杯奶茶移开的手顿了一下。 　　“回你座位去。”陆辰昱把碍事的赵照推开。 　　“哦。”赵照回座位，顺便把手里的奶茶给林芊蔚，笑眯眯地说，“我早上陪陆哥买奶茶，就给你买了一杯，我是不是绝世好同桌？” 　　林芊蔚震惊：“你们男生喜欢喝奶茶？” 　　“我不喜欢啊。”赵照说，“你不是每天往外面跑一趟买这个牌子的奶茶么？我今天顺便就帮你带了啊。” 　　“哦。”林芊蔚说，“那我微信转你钱。” 　　“多收5毛跑腿费哦。” 　　“滚。” 　　这两个人就坐隔壁那组，说话声音特别大。陆辰昱一屁股坐下，拧着眉头听他们呱唧半天，余光瞥见森森没有要尝一下的意思，只好把奶茶拿回来，说：“行吧，我自己喝。” 　　嘬一口，太他妈腻了。 　　森森正要去包里掏手机给他转账，见状，迅速缩回来，继续看书。 　　上午上课，陆辰昱把课本和笔找出来，整整齐齐放桌上，和以往不同的是，他这次把书翻开了，还翻到了老师要讲的部分。他撑着下巴，双眼无神地看着黑板，超强的毅力支持他听老师讲了十五分钟，然后无可避免地开始犯困。 　　困困困困困…… 　　眼睛要睁不开了，脑袋往一侧歪下去，突然，太阳穴磕到个坚硬的东西，凉凉的，他意识清醒了点，侧过头一看，课桌分界线处杵着一本厚厚的英文词典。 　　陆辰昱坐直了身体，扭头看同桌的女生，对方坐得端端正正，正在认真听讲，低头做着笔记，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样子。 　　咋，这字典长脚了？ 　　陆辰昱揉了揉眉心，又拿出奶茶喝了一口，稍稍有点精神，勉强听完了后半节课。老师一走，他就抱着书看向身边的人，郑重地告诉对方：“我没怎么听懂。” 　　“怎么”两个字去掉好么。 　　森森本来不太想理他，但看他好歹听了课的份上，憋了一会儿，说：“你前面的内容没学，没办法跟上现在的教学进度。” 　　“那我从哪儿开始学啊？” 　　“函数的定义。” 　　“函数的定义是什么？” 　　权俊熙做了道题，算来算去觉得不对劲，抱着书转过来，准备跟森森讨论一下，结果听到后面两个人在说话。他安静地听了两秒，转回去，有点郁闷地说：“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学习？” 　　许思浩听到了，一脸惊恐，猛烈摇晃他：“弟弟！你是不是受到什么打击了？千万不要放弃自己啊！” 　　权俊熙：“……你松手，我要吐了。” 　　后排两个人完全没受到影响，森森和陆辰昱隔了二十厘米，瞟一眼他手里的教科书，轻言细语地解答他的问题，末了，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忍不住问：“……你听明白了吗？” 　　没。 　　陆辰昱的注意力全在她脸上，上午光线特别好，她转过头来的时候是逆着光的，白皙的皮肤上面好像多了一层朦胧的光，五官素净，却很动人，尤其是那双弯月般的眼睛，温柔得跟装了一汪秋水似的。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森森板着脸问。 　　陆辰昱摇头，突然说：“学习好难。” 　　森森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她就知道，真要搞学习什么的，他肯定坚持不下去。算啦，他真的就是说说而已。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要真能管住他，那就见鬼了。 　　“我想看视频。”陆辰昱把书合上，叹气，“学习还是需要劳逸结合。” 　　森森找出下节课要用的书，准备预习。 　　“把你上次拍的那个视频发我。”陆辰昱说，“我就学会函数这一章了。” 　　森森僵了一会儿，耳根处微微泛红，她转过头，噘着嘴看他，有点恼怒。 　　陆辰昱被她的眼神一噎，改口：“那……我先学会函数这一章，你再把视频发给我。” 　　好像在瞪他了。 　　“……做奖励成不成？”他慢悠悠地续上最后几个字，假装是商量的语气。 　　森森再不跟他说话了。 　　陆辰昱观察了下她的表情，知道再搞下去，她就要翻脸了。他低叹，那先学习。他掏出手机，找到本地的家教平台，正儿八经地发了个帖子。 　　“寻家教，要求会高中函数，教到我懂为止，时薪两千。” 　　私信被挤爆。 　　- 　　森森屏蔽了某个人一天，下午放学，走读生都回家了，她终于松了口气，独自去食堂吃饭，回来上晚自习。刚坐下没多久，旁边座椅传来动静，她转头，先是看见一只手指缠了绷带的手，微怔，再往上，本应该回家去的男生正注视着她。 　　森森：“……” 　　“今天不是有物理作业？”陆辰昱见她一脸意外，挑了挑眉，“我来做作业。” 　　他说完，还真拿出个本子开始写起来。长手长脚的男生存在感实在太强，森森根本没法忽视，忍了一会儿，她没憋住，咬了咬唇，低声问：“你这是……真的想学习呀？” 　　“嗯。”男生头也不抬，慢斯条理地说，“也是真的想让你教我。” 　　“但是……”森森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陆辰昱写了一会儿，突然把右手大拇指放进嘴巴里，然后拿出来，在本子上重重一按。 　　森森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是做什么？ 　　足足过了五秒，陆辰昱舔了下大拇指，满意地把本子合上，递到森森面前。 　　森森不明所以，翻开本子第一页，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几行字。 　　“保证书：本人陆辰昱向森森同学保证，以后会努力克制情绪，绝对不乱发脾气，争取做一个正常人。如有违背，今生必定孤独终老。签名：陆辰昱时间：10.9” 　　签名处有一个鲜红的血手印。 　　夜风吹进教室，仿佛还能闻到上面的血腥味。 　　森森惊呆了，第一个反应是开始翻抽屉和包包。陆辰昱看她着急的样子，问：“找什么呢？” 　　“创口贴。”森森带着哭腔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别急。”陆辰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递到她面前，“我有呢。” 　　森森看到他手里的创口贴，顾不得其他，立即撕了，把他右手的大拇指给包上，紧紧按住那个伤口，眼泪啪嗒掉下来。 　　“森森？”陆辰昱愣住，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隔着朦胧的眼泪，她目光所及是他另外三个常年缠着绷带的手指，他这个手……就没有一天是好好的。森森垂下头，有些哽咽地说：“你不用这样……” 　　陆辰昱的大拇指被她柔软的掌心握着，本来正心神一荡，又看见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飙出泪珠，心里又瞬间揪疼，身体一半柔软一半撕裂，就像被两股力量不断拉扯着，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倾身，左手拇指滑过她的眼角，擦去那滴即将落下来的金豆豆。 　　粗糙的指腹滑过稚嫩的肌肤，森森像是触电般有了反应，立即松开他的手，转过身，用手背擦了下眼睛。 　　陆辰昱怔怔地看着她，好久才回过神来，他尽量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嘴角一扯，满不在乎地说：“这种伤口，我根本不会觉得痛……” 　　森森嘴一扁，好像又要哭了。 　　陆辰昱立即闭嘴。 　　她……好像在心疼他啊？ 　　晚自习的铃声及时响起，非常刺耳，打断了陆辰昱的思绪。他看到森森用最快的速度擦掉脸上所有泪痕，挺直脊背坐好，只是脑袋低垂，语气仍然很焦急：“你……不要伤害别人，也不要伤害自己呀。” 　　趁教室里人还不多，陆辰昱大着胆子凑过去问：“那你信我不？” 　　森森沉默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这么好哄。 　　他把心剖出来一点，她看了，就接住了。自两人相识以来，她的眼泪都给他了，都是真的。 　　陆辰昱慢慢坐回位置，伸手按住怦怦跳的胸口，突然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颗糖 　　晚上回宿舍，高雨欣又忍不住跑过来找森森，跟她打听：“陆辰昱今天也来了晚自习？” 　　这次森森没那么含糊了，大大方方告诉她：“是呀，他做了两节课的物理作业。” 　　——依然是拿她作业本抄的，但他抄完就去看书了，这一点很令人欣慰。 　　高雨欣一路都在打量森森，表情有点古怪，嘴里嘀咕：“我觉得……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森森低头：“没有，他就是想好好学习……他态度挺认真的。” 　　话是这么说，她怀里还紧紧抱着一本崭新的作业本，那是他给她的保证书，森森觉得很羞耻，不好意思放在教室里，决定把它带回宿舍藏起来。 　　高雨欣本来想多跟她打听一下陆辰昱的事，见她回宿舍还要带作业本，心想算了，反正她是觉得陆辰昱这几天有点怪怪的。 　　这种感觉不只是高雨欣一个人有。 　　赵照和韩霖杰每天下午都会约陆辰昱去打会儿球，他们平时玩半个小时就各自回家了，国庆回来后，陆辰昱每次跟他们分开都说有事，让他们先回去。赵照观察了两天，实在忍不住，跟韩霖杰说：“老韩，你发现没有，陆哥这两天变得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韩霖杰低头打游戏，头也不抬。 　　“他心情好像变好了。”赵照摸摸脑袋，说，“我以前总觉得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很负面的那种，走在他身边都能感觉到低气压，这几天啊，怎么说呢，陆哥看起来变轻松了，还爱笑，走路都带风。” 　　“你是gay？”韩霖杰突然问。 　　“不是啊。”赵照莫名其妙，“为什么这样说？” 　　“你说的我听不懂，你每天都在观察些什么东西？”韩霖杰说，“我不知道陆哥哪变了，但我觉得那个女的很怪。” 　　“那个女的？” 　　“就他同桌，名字很矫情那个。”一说起森森，韩霖杰就没什么好脸色，撇撇嘴，说，“她平日里对谁都笑眯眯的，虚伪得不行，但这两天我总看到她瞪陆哥，她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找陆哥麻烦？” 　　“……”赵照说不出话来，憋了半晌，实在忍不住了，“老韩我不是gay，但你的脑子真的有点问题，我建议你去挂个脑科。” 　　韩霖杰要揍他，赵照嘻嘻哈哈地躲开。两个人追追打打跑出校门，一路尘土飞扬。赵照跑累了，掏手机准备问家里司机在哪儿，冷不防看见街边站着一群人，正往这边过来。 　　“等会儿。”赵照拦住要去扫共享单车的韩霖杰，“有事。” 　　韩霖杰抬头，看见那群人，不悦地眯了下眼睛。 　　- 　　夕阳的余晖落满教室。森森很早就从宿舍回来了，陆辰昱果然很守时，已经在座位上等她。只不过呢，这个人自觉性太差，只要她不在，他就不爱搞学习，这不，现在就跟个大爷似的坐人家韩霖杰桌上，两条大长腿垂下来，荡啊荡的，悠闲得可以。 　　空旷的教室里就他一个人，两边耳朵塞着从她那里顺来的耳机，正在看手机视频，劲瘦的腰身微微弓着，背上洒满一片金黄。陆辰昱虽然长得高高帅帅，但气质有点冷，向来喜欢薄唇紧抿，不笑的时候眉目尤其冷冽，给人一种不太好亲近的感觉，这一刻，或许是夕阳给他打了柔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温柔了很多。 　　森森走进教室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俊逸的侧脸，脚步莫名变慢了。 　　她定了定心神，向他走过去。 　　陆辰昱塞着耳机，按理说是听不到很细微的动静，但他却好像跟她心有灵犀似的，在她走过来的那一刻，他突然抬起头。 　　四目相对。 　　森森眨了下眼睛，心跳有点快。 　　陆辰昱微微勾唇，关掉视频，从桌上跳下来，扯掉耳机，歪头看她。小姑娘白衣黑裙，身后是万丈晚霞，五官有些模糊，唯有一双弯月般的眼睛极其明亮。 　　陆辰昱耐心等她走过来，发现她回去洗了头，发梢上的香味飘过来，比平时更浓了点。 　　鼻子痒痒的。 　　森森在他面前站定，轻声说：“我今天给你讲昨天的物理作业……好不好呀？” 　　好呀。 　　陆辰昱在心里学她说话，感觉整个人由里到外都酥酥软软的。这个小姑娘真是又软又好玩，他不由得一笑，挑眉：“你都学一天了，没有时间休息娱乐的吗？” 　　森森不解：“？” 　　“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只工作不玩耍，聪明的孩子也会变傻）.听过没？”陆辰昱说，“你一天到晚都在学习，脑子会变笨的。” 　　森森眨眼：“我早上有锻炼，晚饭以后会去散步，没有一整天都在学习。” 　　“哦，体能还挺好。”陆辰昱话题一转，“不跳跳舞吗？以前练的东西忘记了怎么办？” 　　森森看着他，十分严肃地说：“要是跳舞被我妈发现，她会打我的。” 　　唉。陆辰昱在心里叹气，他还挺想看森森跳舞。刚刚刷了几遍B站舞蹈区某不知名UP主的视频，愣是没看到她更新作品。不是都拍了么？他从她手里搞不到资源，还打算去B站蹲呢。 　　为什么不上传？是不是对上次那个视频作品不满意？那就再拍一次啊。 　　“你妈妈这么严厉啊。”陆辰昱皱眉，有点纳闷，“她为什么反对你跳舞？就想让你好好学习？” 　　“唔……”森森移开视线，坐回座位，低声说，“除了这个，也还有别的原因。” 　　陆辰昱见她神情犹豫，感觉得出来她不是很想说，心里动了动，本能地想去追问，又被理智压下。不可以逼她。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给她压力，她不想说就不说，让她自由自在的。 　　“那……跟我玩一盘游戏。”陆辰昱看了眼渐渐淡去的晚霞，说，“时间还早，玩一盘，我们就学习。” 　　森森有点心动，但也很为难：“我游戏删了，重新下的话……教室里没有wifi。” 　　“我开热点给你蹭。”陆辰昱大方地说，设置完手机，余光一瞥她的侧脸，顺手把热点名字改了，跟她说，“密码你生日。” 　　森森找到那个“s2xhlcy”，完全没去想过一个热点名字居然藏着小心思，顺利连上了，开始下载游戏。 　　陆辰昱开了个小号，准备带她排位，一进场，发现她又选了个丑男张飞。陆辰昱默然，不禁问：“为什么不玩女英雄？” 　　“没有安全感。”森森老老实实地说，“我要保护自己。” 　　陆辰昱凑近她一点，认真地问：“跟我在一起也没有安全感？” 　　他呼吸的热气扑过来，森森耳朵尖尖有点红，迅速看他一眼，低声说：“那你想让我玩什么？” 　　“玩个擅长杀人的。”陆辰昱说，“我守着你。” 　　森森纠结一会儿，最终按照他的建议选了个脆皮射手。 　　青铜局排位赛开始，二十分钟后，对手在所有人频道痛骂：“**，那个辅助怎么一钩一个准！” 　　“*，人头都被那个射手拿了！” 　　“不要再一个个送了！远离下路那俩疯子！” 　　…… 　　………… 　　森森拿了十几个人头，顺利升级白银段。 　　看到她嘴角挂着难掩的兴奋，陆辰昱含笑问：“开心吗？” 　　“开心。”森森小声地说，她看着自己的战绩开心一会儿，很快又板起脸说，“要学习了。” 　　这么自律。陆辰昱在心里评价，他收了手机，跟着她拿出书本，森森翻开昨天的物理作业，开始跟他讲受力分析。 　　“重力……摩擦力……”她在草稿纸上画图，讲得很有耐心，声音轻轻的，叫人听了很舒服。 　　期间有个住校生进了教室，看到后排那两颗凑在一起的脑袋，差点以为见鬼了。他观察了一下，悄悄退出去。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陆辰昱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一眼来电显示，示意森森暂停，随手接起，就听赵照在那边喊：“陆哥你回去了没有啊？” 　　“在学校。” 　　“太好了！我有事找你……” 　　“不，你没事。”陆辰昱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去，转过头，示意森森继续。 　　“那个是赵照同学吧？”森森都听到电话声音了，忍不住问，“你不听听他要说什么事吗？” 　　“不用。”陆辰昱对这个傻/逼很了解，“他要真有事会哭。” 　　森森：“……”赵照同学是这样的吗？ 　　不过看他这么淡定，她也放心了，继续给他讲题。十分钟后，两个男生从前门闯入，赵照跑在前头，看见他俩，兴奋地说：“陆哥你真在教室啊！还好我跟老韩没白跑一趟！” 　　森森被打断，陆辰昱不悦地抬起头，看着两个气喘吁吁的家伙，有点不耐烦：“谁让你们来的？” 　　“陆哥，就是那个……”赵照抓抓头发，“你真把那个轰趴馆买下来了啊？” 　　陆辰昱：“嗯。” 　　森森一怔：……什么？ 　　“那个齐三哥，他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你，现在带着一帮人在校门口呢。”赵照说，“你要不出去看看……” 　　齐三哥？陆辰昱皱眉，哪位？ 　　“不要……”森森突然插话，声音有点紧张，她也不知道齐三哥是谁，但赵照说他带了一帮人在校门口，这明显是要跟陆辰昱打架呀。 　　明德又不是什么普通学校，谁都可以欺上门的，这个人都带着帮手上门了，肯定非常有势力，陆辰昱要出去了，那事情得闹多大？ 　　三个男生齐刷刷看向她。 　　森森看看另外两个人，又把视线放到陆辰昱身上，轻声说：“你写过保证书的，说以后不发脾气了，打架……打架也不可以的。” 　　陆辰昱端详着她的小脸一会儿，突然勾唇，眼里笑意满满：“行，那我不去。” 　　“那个，陆哥，他们不是来打架的。”赵照见状，忍不住解释，“森森妹子，你还记得上次在我生日会的时候，有两个不长眼的家伙找你麻烦吗？那个齐三哥今天带了他们俩过来，要跟陆哥赔罪呢！对啦！不如森森妹子你跟陆哥一块儿去吧，让齐三哥亲自给你赔礼道歉。” 　　齐家在明城好歹是知名大户，向来跟赵家水火不容，就刚刚齐三儿抓着赵照求情那个样儿，赵照丝毫不怀疑他见了陆辰昱要跪下来请罪。上次的事怎么说也跟森森有点关系，她要是去受个齐三儿的礼，说出来多长脸啊，以后在明城就没人敢欺负了！ 　　“我……”森森看着一脸兴奋的赵照，垂下头，轻声说：“……我不需要。” 　　“陆哥。”赵照又看向陆辰昱。 　　陆辰昱没理他，而是矮下身子，下巴搁在桌上，转过头看森森，眼神巴巴的，模样依然很像……一个狗。 　　“那我呢？”他眨眼睛。 　　森森盯着桌上摊开的书本，不是很有底气，但又似乎有些执拗，声音低低的：“你作业没做完，也不能去。” 　　陆辰昱挑眉，看向赵照：“听到了？我作业没做完，没工夫听他废话，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哦……”赵照看看他，又看看森森，表情有点呆滞。 　　韩霖杰憋不下去了，挤开赵照，上前说：“陆哥，我觉得……” 　　“老韩走啦！”赵照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韩霖杰的胳膊，使劲往外拉，“陆哥的话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啊，没懂。”韩霖杰说，“他为什么要在教室里做作业？” 　　赵照把他拉到教室外面，顺手给了他一锤。天哪！他刚刚在教室里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的存在特别多余，说出来的每句话都特别破坏气氛，老韩为什么就没有这个感觉？不是，他为什么就不能早点去看下脑子？ 　　走出教室以后，赵照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刚刚教室里那个气氛太让人窒息了。 　　让他莫名产生了一种“我没有资格靠近他们”的感觉。 　　好奇怪哦，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吃狗粮？ 第39章 第三十九颗糖 　　森森没想到陆辰昱这么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还真的开始学习了。虽然这位大哥平时连书都不摸，但高中生活刚开始不久，有心想补还是能补回来的。他这个人很聪明，脑子灵活，学东西很快，只是这个学习的过程略显诡异，有时候森森当天讲的东西他理解不了，隔两三天居然就消化掉了。 　　还有一个细节，森森在给陆辰昱补习数学的时候发现，他以前明显是认真学习过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初二的内容开始，他就一脸懵了。比如函数，陆辰昱表现得像完全没学过的样子，连抛物线都不太懂。但有次森森偶尔提起要背诵的语文课文，他却对初一散文有印象，例如《春》之类的。 　　森森感觉，他似乎是从初二某个时期开始放弃学习的，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遇上了什么事，但这个问题涉及隐私，她不好意思问。 　　“陆辰昱，你口语特别好。”森森主动给他建议，“要不要试试做英语课代表呀？” 　　“小脑瓜子想什么呢。”陆辰昱嗤笑，“你看我像是会去收作业本的人么？” 　　前桌·专业收作业本·学习委员权俊熙：“……” 　　“好可惜哎。”森森感叹。 　　“有什么可惜。”陆辰昱眯着眼睛看她，少女的脸庞在初秋的阳光下特别温柔，她只要天天坐他身边给他讲课，他就回本了。 　　说起来，他本以为一星期就能搞定那个狗屁函数，结果居然学了一个月，那个家教领工资的时候别提多高兴了。 　　一个月……B站舞蹈区某不知名UP主还是没更新作品。 　　她那个视频不会真的删了吧？ 　　陆辰昱感觉压抑了一个月的烦闷情绪悄悄涌上来了，同桌的女生浑然不知，正利用下课时间听歌，当然她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习题集上。 　　陆辰昱在她身边观察很久，偶尔能听到她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他发现，原来她很喜欢那些很新的、很动感的流行音乐，有时候还会不由自主跟着鼓点打拍子。 　　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直压抑着这方面的兴趣，表面看起来还是那个脑子里只有学习的乖女生。 　　陆辰昱想了一通，浑身上下都开始不舒服了，情绪又有点暴躁。 　　“陆辰昱同学，你进步好大，都会解二元二次方程了。”权俊熙转过身来，看他在做题，忍不住说话。 　　陆辰昱头也不抬：“森森老师教得好。” 　　森森面上一红，低声：“不要这样叫我。” 　　权俊熙看看他们两个，知道这话不假。别说坐在前桌的他，全班同学都看出来了，陆辰昱居然真的在学习……部分从初中部升上来的老同学更加意外，在大家的印象里，陆辰昱至少有两年完全没听过课吧？最近，他上课睡觉少了，偶尔还会听讲，这让几个任课老师很是欣慰。 　　大家都很好奇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又打听不出来，也不敢去问。 　　贴吧悄悄盖起了高楼。 　　热帖：某大佬疑似转性，我连续几次碰到班级第一名给他补课了！ 　　【1L：他居然听得很认真，对学霸的态度也好，感觉是要认真学习了！】 　　【2L：火钳刘明】 　　【3L：谁？L姓的那个么？】 　　【4L：悄悄说，我晚自习的时候也听到他同桌给他讲课，我居然因为好奇跟着复习了一遍什么是抛物线OTZ】 　　【6L：他发生什么事了？被学霸同桌感染了吗？】 　　【7L：啧啧，吧里还真转风气了，我没说什么敏感词也给我删帖，呵呵，权限狗真牛。】 　　【9L：他上次换座位的时候就说要一个学习好的同桌，可能真打算好好学习了吧】 　　【10L：4楼死我了，话说大佬现在开始学抛物线？】 　　【11L：我也被删帖了还真是不让人说一点他的不好哦呵呵】 　　【12L：贴吧9月新规，禁止发布任何带有人身攻击、侮辱性词汇的语言；禁止以任何形式无端攻击、诽谤同学和网友；禁止任何帖子带真实人物姓名……】 　　【13L：权限狗了不起66666】 　　【15L:这位大佬上次月考一个字没写，总分0分，现在开始学抛物线，我好期待下次月考哦！哈哈哈哈！】 　　【16L：抛物线不会比股票走势更难，看好大佬】 　　…… 　　………… 　　林芊蔚勤劳地删帖封号，把那些一上来就骂人的、说话阴阳怪气带节奏的、无故带森森出场的帖子都删了，忽听身边的男生大喊：“靠，为什么我的帖子老被删！” 　　林芊蔚鄙视他：“肯定是你发言不文明。” 　　赵照有点郁闷，嘴里嘀嘀咕咕：“本少爷要骂死那几个在贴吧里蹦跶的傻/逼。” 　　林芊蔚悄悄瞥了他的手机屏幕一眼，默想，该不会刚删掉的那个全是脏话的帖子就是他发的吧？ 　　呃，那把封七天改成封三天好了。 　　两米之隔的乖学生区域里，权俊熙难得有兴致想跟森森聊点别的，问她：“你知道明城有个人傻钱多的数学困难户吗？” 　　森森愣怔地看着他，摇头。 　　“我知道我知道！”许思浩突然转过来，兴奋地插话，“你说的是不是他？” 　　权俊熙点头：“嗯。” 　　森森：“谁呀？” 　　许思浩：“前阵子有人在网上找家教，时薪两千学高中函数，大家都以为这是钓鱼贴，结果这两天有个应聘成功的家教站出来了，说他一个月就从那个学生手里赚了几万块钱。” 　　权俊熙：“人傻钱多。” 　　“几万呀……”森森轻呼，“哇。” 　　哇。 　　她的声音很软，但陆辰昱听了，感觉不是很好。数学困难户？人傻钱多？他抬头，朝权俊熙发射死亡凝视。 　　还有，她跟着哇什么鬼？哇人傻钱多，还是哇数学困难户？ 　　真是……让人火大。 　　权俊熙注意到了陆辰昱的目光，但完全没觉出那意味着什么，反而一本正经地说：“陆辰昱同学，森森同学这段时间帮助你很多，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感谢她。” 　　“是啊是啊。”许思浩坐过来以后，觉得陆辰昱真是个脾气不错的同学，大着胆子附和，“森森同学这段时间的付出不比那个家教少，那个家教赚了那么多钱，森森同学是无偿的！你有这么好的同桌，一定要珍惜啊！” 　　森森被他们说得面红耳赤，忙打断：“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陆辰昱以前也帮过我很多。” 　　陆辰昱沉默。 　　权俊熙的话让他陷入沉思，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缠着森森补习那么久，满脑子都是如何用学习成绩从她手里把那个舞蹈视频换过来，却没想过她为自己牺牲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他给陌生人丰厚的报酬，她却什么都没有，相反，他还想从她身上索取东西。 　　这是什么级别的渣男啊。 　　陆辰昱转头看森森，她已经和权俊熙他们结束了话题，正在专心看书。看着那张姣好的侧脸，他心里微微一动，压低声音：“最近有没有缺什么东西？” 　　森森摇头。 　　“那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森森笑了，忍不住说：“陆辰昱，你别听他们说的呀，我什么都不要。” 　　陆辰昱没打算放弃，问：“跳舞和拍视频的场地，我给你，要不要？” 　　森森愣住，顿了一下，还是摇头。 　　“你不跳舞了么？”陆辰昱追问，“还是打算像以前一样，偷偷摸摸地去找那种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森森收敛了表情，轻声说：“陆辰昱，你把这个事忘了好不好？我不需要你报答的。” 　　陆辰昱皱眉，看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十分不爽。他就不懂了，她确确实实很喜欢跳舞和表演，根本没法完全放弃，为什么总在逃避这个问题？ 　　压抑内心的热爱，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一辈子都打算这样下去么？ 　　没意思，真的很没意思。 　　陆辰昱有点烦，眼神渐冷，耳边回响着她刚刚那个带了几分羡慕的哇，联想到她是个贫困生来着，心里有了主意，干脆说：“行吧，那换个简单的解决办法，那个家教时薪两千，你每天给我补习了至少一个小时，我给你算每天五千，这样满意吗？” 　　森森有点惊愕地抬头，看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似乎不确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我不要。”她摇头。 　　“为什么不要？”陆辰昱实在没耐心了，看着她问，“你不缺钱？” 　　森森依然保持着先前转过头的姿势，和他四目相对。他话音刚落，她的眼睛本能地迅速眨了几下，这个表情维持了足足五秒，然后慢慢发生变化。 　　就在这个时候，陆辰昱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和森森朝夕相对，已经渐渐摸清了她的习惯，在混熟了的人面前，她的大部分表情和情绪表达都是真实的，但对于关系疏离的人，她会有一个非常熟练、同时也非常敷衍的态度来应对，那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微笑。一点都不真心的微笑。 　　陆辰昱注意到她的瞳孔在微微放大，唇角出现轻微的颤抖，但最终，她还是渐渐地将眼睛弯成了一轮明月。 　　她礼貌地冲他微笑，轻声说：“同学之间的情谊不需要用这些东西来衡量，你学习进步，我也很开心，这就够了呀。”她吸吸鼻子，接着说，“我不是为了报答而帮你的，陆辰昱同学，希望你以后也能天天进步。” 　　“森森……”陆辰昱脱口而出，声音带了一丝不安，他说不出来在害怕什么，但他知道，她刚刚有一瞬间挺难过的。 　　难过，因为他说话不经过大脑，她收起了曾向他敞开的柔软且真实的一面。 　　森森低下头，眼睛盯着书本，仿佛没听到他在喊。 　　姓陆的，你刚刚干了什么？ 　　他的心缓缓沉下去，他想完了，他似乎在她心上用刀子剜了一下。即使他现在还没有想得很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很难过，但他知道，这是他的错。 　　森森。陆辰昱嘴唇动了动，想喊她却发不出声音。 　　她看起来很平静，只是不想再看他一眼。 　　下午还剩一节课，陆辰昱满腹心思都在她身上，频频转头去看她，她却毫无反应。直到老师说“同学们再见”，她迅速收拾好课桌上的东西，第一时间离开教室。 　　陆辰昱在座位上坐了很久，同学们都散了，值日生过来搞卫生，赵照和韩霖杰照例来找他打球，结果发现他居然在发呆。 　　“陆哥？”赵照喊。 　　“打球么？”韩霖杰问。 　　陆辰昱好久才回过神来，轻轻摇头。 　　完了。韩霖杰看他迟钝了很多的样子，心想，搞学习果然是会让人变傻的。 　　- 　　森森去食堂买了个饭团，坐在外面吃了十五分钟才吃完。本来今天应该回宿舍洗个头，但她不想和舍友说话，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天色暗下来，晚自习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估计走读生都回家了，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慢慢走回教室。 　　教室里散发着一股刚刚拖过地的味道，里头空荡荡的，还没有同学回来。森森往座位走去，忽然听到一个冷峻的声音：“……周末让舅舅过来，每次有外人在，他就不敢欺负你……你不离婚就保护好自己好么！” 　　森森不小心撞了下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响，那边立刻没声了。很快，一个高瘦的影子从韩霖杰桌子后面站起来。 　　“抱歉。”森森没想到有人躲在最后一排，对上那双锐利的眸子，她有点不知所措，转身就走。 　　“回来。”陆辰昱说。 　　森森轻声说：“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 　　陆辰昱抓紧手机，慢慢走回座位，用力按住桌上的一本练习册，哑着嗓子说：“我把题做完了。” 　　——题做完了，接下来就是讲解了。 　　森森静了两秒，抬头看他，轻轻微笑：“我今天有点累了，改天再来跟你讲好不好？” 　　陆辰昱大步走到她面前，垂眸，双拳握紧了又松开。 　　“我今天口不择言，没顾虑你的心情。”他说话有点费力，语速很慢，“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森森摇头：“没关系，我……我先回去了。” 　　“森森。”陆辰昱拉住她，咽了下口水，有些艰难地说，“我只是想……送个礼物给你。” 　　“谢谢，不用了。”森森按住他的手，缓缓用力，掰开，将胳膊抽出来。 　　她感觉得到，他的情绪不是很好。她两次听到他打电话，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不乐观，大人的事肯定不是他能控制的，他现在呼吸起伏很大，这种时候，她更应该和他保持距离。 　　“你……早点回家。”她说。 　　她转身的那一刻，陆辰昱整颗心都空了。积压了许久的情绪一瞬间涌上来，和她有关的，和家里有关的，各种令人窒息的琐碎的片段全部挤进大脑，指尖轻轻颤抖，呼吸变得特别困难。 　　他不想让她走。 　　他希望她待在这儿，待在他身边，好好陪他一会儿。 　　他想她救救自己……救救这个快要爆/炸的大脑…… 　　森森没走两步，突然有一股大力将她拉回去，随即，腰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扣紧。她没反应过来，纤瘦的身体被男生的怀抱困住。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猝不及防被一个温热的物体堵上了。 第40章 第四十颗糖 　　封住那双温软湿润的唇，一阵酥麻战栗的感觉宛如电流般直击陆辰昱的中枢神经。那一刻，他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怀里搂着一个又香又软的温暖躯体，鼻尖嗅到熟悉的淡淡香味，是洗发水、沐浴露和少女体香混合的味道。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她，看到她瞳孔里倒映出了他的五官。 　　纷繁杂乱的思绪犹如潮水般逐渐退去，他脑海里混沌的意识全部汇聚成一点：森森。 　　陆辰昱眼里看到她，心里想着她，全部身心只维系于她一人。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特别快，咚咚咚，耳边再没有其他声响，咚咚咚…… 　　这颗心跳得那样剧烈、仿佛随时都会从胸口蹦出来，他怀疑整个教室都能听到动静。 　　陆辰昱呼吸急促，有点喘不过气来，但怀里的人是安静的，一动不动，或许是太震惊了，没来得及有其他反应。 　　其实只有短短数秒，陆辰昱却觉得好像过了一百年。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他只知道，有这个认知以后，他就想把这个人牢牢抓在手里。今天他终于尝到她嘴唇的滋味，有点恍惚地想，原来接吻是这样的。 　　如果这辈子还结婚、生孩子乃至死亡，也不能再有超过这一瞬的快乐了吧？ 　　陆辰昱眼也不眨，脑内补足了今生今世的所有美好瞬间，实际上，在这短短几秒的时间里，他只是近距离看着那对轻颤的睫羽，每一根浓长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眼睛睁得好大。 　　陆辰昱缓缓松开她，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先前那一瞬间飞上云端的感觉明明很不真实，他还以为自己死了，不然怎么莫名其妙就回顾了一辈子。 　　森森被他搂在怀里，她比他矮半个头，他低头的时候，两人呼吸交缠，非常非常……燥热。 　　她反应有点慢，在他将唇贴上来的那几秒，她的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的，直到他松开手，慌乱、震惊、不知所措……所有情绪慢半拍地袭来。 　　森森略显呆滞地看着他，飞快地眨眼睛，眼神闪闪烁烁，胸口起伏逐渐明显，耳根起了红晕，迅速蔓延至两边脸颊，乃至脖颈……还有心口。 　　烧得厉害。 　　陆辰昱紧紧握住双拳，专注而紧张地看着她。 　　森森连连后退，由于太慌张，左脚拌右脚，身体一歪，差点撞桌上。 　　“森森！”陆辰昱心里一紧，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胳膊，结果立即被她甩开。 　　她落荒而逃。 　　- 　　苏绮夏正在化妆，宿舍门砰的一声开了，森森失魂落魄地走进来，她扭头看一眼，顺口说：“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森森恍若未闻，她的大脑几乎处于当机状态，除了跑步时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再也感觉不到其他。苏绮夏见她不理人，撇撇嘴，懒得去贴别人冷屁股。 　　森森浑浑噩噩地找到位置坐下，放在校服裙口袋里的手机猛地震动起来，她回过神，拿出来看了一眼。 　　陆。：很讨厌么？ 　　森森看了一眼，就跟拿了个烫手山芋似的迅速丢到桌上，她脑子里乱乱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事。目光触及桌上的手机，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地把手机捡起来，长按他的名字，选择“删除该聊天”。 　　这样，看不到他了。 　　手机刚放下，又震起来，某个触目惊心的名字和头像又冒了出来。 　　陆。：对不起，我没忍住。 　　森森差点跳起来，脸红得滴血，手忙脚乱地点开对话框右上角的小点，一路操作，终于找到“加入黑名单”。 　　教室里，刚刚冷静下来的陆辰昱低头打字，那句“我很喜欢你”发出去看到红色惊叹号，一颗心如坠冰窖。他反思，刚才是他太冲动了。平日里的森森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很容易受惊的样子，他居然问都没问就去亲她，她肯定吓坏了。 　　她都吓跑了。 　　还把他拉黑，她是不是打算从此不再理他，要跟他绝交，然后转学、消失，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陆辰昱设想了很多令人不安的可能，情绪越来越低落，而森森本人根本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些，她把手机关机，爬上床，躲进了被子里。 　　“哎……”苏绮夏见状，本来想多问一句，从森森入学以来，还没见她缺席过晚自习。 　　今天不会是生病了吧？她嘀咕着，不过同学又不是小孩子，真生病了会好好休息的，轮不到她操心。苏绮夏涂完口红，对着小镜子抿唇，拎着包离开宿舍。 　　宿舍安静下来，森森用被子蒙住头，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意间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是一本崭新的作业本，第一页几行漂亮的手写字，落款处有暗红的血印。 　　“……今生必定孤独终老。” 　　那是他对自己的诅咒。 　　为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会想到什么孤独终老的事啊？ 　　森森感觉手里的本子也开始烫起来，赶紧把它塞回去，闭上眼睛，勒令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 　　陆辰昱两天没来上课。 　　过去一个月，那个位置总是坐着个人，突然变空了，感觉有点怪怪的。 　　赵照是最先憋不住的，他一屁股坐到韩霖杰边上，唉声叹气地说：“陆哥干嘛去了？我打他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没。”韩霖杰一边打游戏一边说，“他这两天又开始失眠了，精神不太好，在石爷爷那里。” 　　“那我周末去陪他。”赵照说，不禁感叹，“前段时间他明显好转了，怎么又……” 　　两个人正聊着，克里斯开开心心地走进来，大手一挥，说：“亲爱的同学们，我知道下午没有英语课，你们不要紧张，我没有跟任何老师换课！相信我，我不是那种老师！” 　　“是不是要开运动会了？”许思浩跟克里斯激情互动。 　　“回答正确！Captain！”克里斯开怀大笑，“下周月考结束，就是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了！大家这几天除了备考之余，别忘了多多锻炼身体，积极参加运动会的项目，我想让全校都看到我们班级的风采！” 　　赵照撞了下韩霖杰，说：“你强项欸，准备参加个啥？” 　　“随便。” 　　“啧啧，这自信。哎，要是陆哥下周回来上课就好了，他运动也很强。”赵照说着，突然拍了下前排的椅子，喊，“森森妹子！森森妹子……哎！森、森、妹、子！” 　　森森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迟迟无法集中精神。赵照喊了几遍，她终于听见了，回过头来：“怎么了？”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不会是因为陆哥这两天没来，你害相思病啦？”赵照贱兮兮地取笑她。 　　“啊？”森森听到“陆”这个字就有点呆滞，完全没注意他说了什么，见赵照神情诡异，她赶紧问：“对不起，你刚刚说了什么？” 　　赵照觉得她今天有点不对劲，郁闷地摸摸脑袋，说：“哦，我就问问你，你体育好不好？有没有打算参加运动会啊？” 　　森森点头：“我试一试。” 　　她平时有跑步和锻炼的习惯，和很多体能较弱的女孩子不同，跑个八百米什么的，她还挺在行。如果参加运动会的话，她应该可以报几个径赛项目。 　　接下来又是月考又是运动会的，很忙碌的一段日子。森森收了心，认真上完下午的课，放学后，她仔细挑了几本辅导书带回家去复习。下了公交，森森从站点走过，一只瘸了腿的小狗突然从站牌后面跑出来，使劲闻她的鞋子。 　　森森起先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这只狗很眼熟，再来就看到它脖子上拴着绳子，顺着牵引绳看过去，一个少年从站牌后转出来，一手牵狗，一手插在裤袋里，幽深的眸子锁住她。 　　对上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森森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她想也没想就转身，快步往家里走，那只瘸腿的小狗已经认出了她，急急忙忙跟上来。它断了条腿，走不快，又急，嘴里呜呜地喊着，听起来很心酸。 　　牵引绳越扯越长，小狗终于赶上了森森，后腿直立想扑过来。 　　森森生出恻隐之心，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狗。小狗几次想站起来，一对儿圆眼睛湿润湿润的，显得有些激动。森森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 　　小狗高兴坏了，拼命摇尾巴。 　　一双黑色板鞋逐渐靠近，最终停在她身后。 　　森森说：“小……”小狗名小瘸子，好不吉利呀。她不忍心，摸摸它的头，然后起身，慢吞吞地转过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呀？”她低着头问，声音低如蚊吟。 　　“这儿是离你家最近的公交站。”陆辰昱说，“我来碰碰运气。” 　　森森耳根泛红，有点不知所措，这个意思是……他是专门来这里等她的？ 　　陆辰昱上前一步，森森如临大敌，却听他低声说：“你要是还觉得恶心，打我一巴掌成不成？” 　　森森有点没反应过来，打……打他？ 　　“你关了我45个小时零50分钟。”陆辰昱问，“能不能把我放出来了？” 　　森森还是有点呆：“什么意思呀？” 　　“你微信拉黑我了。”陆辰昱盯着她，“铁了心要跟我绝交？” 　　森森摇头，轻声说：“没、没有。” 　　陆辰昱看了她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问：“真的？” 　　森森没吭声。 　　“那你把我放出来。”陆辰昱镇定了许多，继续谈条件，“作为交换，你怎么打我出气都可以。” 　　“陆、陆辰昱……”森森有点艰难地开口，“我妈妈……不准我早恋……” 　　陆辰昱眼神阴郁，盯着她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好歹压制住了胸口的闷气，说：“行，那不早恋。”顿了一下，又说，“但我喜欢你，怎么办呢？” 　　森森心里一颤，顺着他的话想，那、那怎么办呢？ 　　“这样，我现在跟你表白，你考虑三年成不成？”陆辰昱非常理智，提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你十八岁了，我们再谈，那就不算早恋了。” 　　啊？ 　　森森像看马戏团的新物种一样看着他。 　　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一眨，跟小兔子一样。傍晚的余晖下，她的唇色变深了，依然水润，像什么能吃的东西。 　　有个小唇珠，很小很小的一粒，大约是什么甜甜的葡萄。 　　陆辰昱心里又开始痒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他尽量维持住冷静的表情，语气淡淡，“你要是不觉得恶心，我以后还想亲你……你打我十个耳光都行。” 　　瘸腿小狗紧挨着森森脚边，闻言，大概是觉得这话太不要脸了，忍不住帮森森怼他。 　　呜。它说。 第41章 第四十一颗糖 　　森森气呼呼地回家了。 　　她不要跟那个霸道的家伙讲话，他放狗来追，她不理。那只瘸腿的小狗在后面呜咽，森森狠下心来，一溜烟跑进小区，楼下刘浩惊喜地跟她打招呼，她假装没看到，蹬蹬蹬上楼。 　　刘浩很郁闷：“小仙女心情不好啊？” 　　回家关上门，森森因为跑步导致脸红气喘，久久无法平静。她拿出书本准备学习，发现集中不了精神，于是拿了个拖把将家里打扫了一遍。晚上森茉丽回来，看到屋子里干干净净，脏衣服都洗了晾起来了，又是一顿说。 　　说了一会儿，她就开始犯病，肩膀痛，背也痛，没力气数落。森森丢下功课来给她按摩，发现森茉丽双手指甲有脱落的迹象，心疼地说：“妈妈，你换一个工作好不好呀？” 　　“换什么啊？我除了做饭什么都不会。”森茉丽没好气地说。 　　她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就比现在的森森大一点，什么都不会干，给还未发迹的男人做了几年饭，练出了一手厨艺，生了孩子以后，就一直在家带孩子，顺便卖卖手工饼干。她没有经受过专业的系统的培训，无论中餐西点，全靠自己摸索，一门手艺都是用经验积累来的。后来姜华找了新的女朋友，她和森森失去经济来源，去了很多餐厅打工，她一路偷师过来，从帮厨做到主厨。 　　这回在明城倒是找到个好工作，但后厨这种地方实在太累，中式餐馆还要天天吸油烟，森茉丽今年还不到三十五，皮肤比保养得当的同龄人差很多，还染了呼吸道方面的疾病。森森靠在她膝盖上，难过地说：“妈妈太辛苦了。” 　　森茉丽摸了一把她的头发，说：“行啦，我就辛苦这几年，等你读书出来了，就有轻松日子过了。” 　　“我会好好努力的。”森森在心里发誓。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未来有一天能被姜华亲眼看见，即使被抛弃，她们母女依然过得很好，不，是要比姜华更好。 　　十点半，森森和森茉丽洗漱完各自去睡觉。森森躺在床上睡不着，忍不住玩了一会儿手机，可是她手机里没什么娱乐性的APP，看来看去也很无聊，于是点开微信，手指滑到某个头像的时候，不禁犹豫了一下。 　　现在应该满48小时了，这个惩罚……够了吧？森森板着脸，以一种大赦天下的心态把陆辰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陆。：[戳一戳] 　　陆。：！ 　　陆。：森森 　　不到五分钟，对面就来消息了。森森有点囧，他这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发消息吗？好执著呀这个人。森森把手机放一边，准备收起心思睡觉，然而又想到赵照说他睡眠不好，她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 　　森森：你怎么还没睡呀？ 　　陆。：睡不着 　　陆。：想听你说晚安 　　这个人好难搞，还提这种要求……虽然很小，没让她为难，但森森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森森：说晚安会帮助你睡觉吗？ 　　陆。：嗯哼 　　陆。：你哄一下我，我就能睡着了 　　陆。：用语音 　　森森本来都在打字了，结果看到他最后一句话，表情有些纠结。她躲在被子里，手机屏幕暗淡的光线映出她微微泛红的脸颊。这个人真是……好讨厌，明明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偏让她用语音发出来，森森有点难以启齿。 　　她拖了半天，那边的人倒是有耐心，一直没催。森森咬了咬唇，鼓起勇气按下语音键，小声说了句话。 　　森森：“5″[小喇叭]” 　　陆辰昱第一时间点开语音文件，听到她柔柔的声音传过来，好像是躲在被子里说话的，不是特别清楚，而且音量特别小，跟做贼似的。 　　“那我睡觉了，你也早点睡，晚安啦。” 　　他唇边缓缓泛起一抹浅笑，又点开文件听了一遍，再一遍，她的声音传入耳中，好像人就在身边似的。听到第五遍的时候，语音被打断了，一条新消息进来。 　　森森：下星期回来考试呀。 　　陆辰昱看着手机轻笑，从沙发里起身，关婶在一楼走动，正巧看到他的身影，喊：“小辰，夜宵准备好了，你吃一点？” 　　“不了，我去睡觉。”陆辰昱伸了个懒腰。 　　关婶有点讶异：“今天这么早就困了？” 　　“嗯哼，下星期有考试，我要早点睡。”陆辰昱跟她挥手。 　　考试有什么关系……关婶先是一愣，然后想，小辰这是学好了啊，都知道考试重要了！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陆辰昱走进卧室，将手机放在枕边，音量调得很低，随便点开歌单看了看，挑了一首《Love Story meets Viva La Vida》，伴随着钢琴和大提琴的声音，他心情舒畅，很快闭上眼睛。 　　一夜无梦，睡得十分好。 　　- 　　森森在家里待了两天，专心复习功课。楼下的邻居来串过一次门，刘浩抱着物理作业上来找森森，说来请教问题，刚好碰上森茉丽在家，十分无情地把他拒绝在门外。 　　于是，森森这两天的生活十分安静……也不能说是百分百，主要是陆辰昱从小黑屋里出来以后，莫名其妙变聒噪了。他倒没有一天到晚拉着森森聊天，但是会经常给她发照片。 　　全都是狗的。 　　他周末去了石头窝帮石爷爷遛狗，一天好几趟。每次出去，他都会拍几张照片，然后发给森森。森森本来想无视，但那些狗狗到了外面就解放了天性，大狗看起来威风，小狗看起来可爱，每一只都很可爱。 　　森森有时候会忍不住问，这只狗叫什么名字呀？那只狗的眼睛又怎么受伤了？陆辰昱耐心解答，但也仅限于此，绝不多说一句。 　　一直到星期天下午，森茉丽出门上班了，陆辰昱给她发了张瘸腿小狗的照片。它脖子上拴着绳子，在草坪上玩得很开心。 　　“你把它带去哪里玩了？”森森问。 　　……终于上钩了。陆辰昱唇角微勾，迅速打字：“你家附近的公园。” 　　森森在家里憋了一天多，听他说就在附近，于是拿了手机和钥匙出门，跑进公园，一眼就在长椅边看到坐着的少年。微风吹动他白色的衬衫，陆辰昱斜倚在靠背上，一条长腿屈起来，看起来懒洋洋的，他手里拿着牵引绳，那只瘸腿的小狗就在长椅后面的草坪上玩耍。 　　森森刚走近，小狗就闻到她气息了，一瘸一拐地跑过来。陆辰昱抬头，眉毛一挑，吹了个口哨：“你干妈来了。” 　　“什么呀……”森森蹲在地上跟小狗玩，脸颊有点红，“我怎么就成它干妈了？” 　　“你救了它的小命，可不就是它的再世父母？” 　　“那你呢？”森森反问。 　　“我是干爹啊。”陆辰昱说完就发现森森投过来的眼神带了几分恼怒，这么不高兴啊？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这么辛苦照顾它，没资格做干爹？” 　　森森没吭声，什么干爹干妈的，别以为她听不懂。 　　她跟小狗玩了一会儿，在长椅的另一头坐下。陆辰昱虽然牵着狗，但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森森当然感觉到了，只是表现得若无其事，努力忽视有些紧张的内心，假装在看风景。 　　“陆辰昱，你是不是很喜欢狗呀？” 　　她找了个话题，尽量和往常一样跟他聊天。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身边有人坐过来，转过头，看见陆辰昱镇定自若的脸。 　　“你想跟我说话，又坐这么远，我怎么听得见？” 　　森森：“……” 　　这个公园这么偏僻，平时没多少人来，根本不吵，怎么会听不见，他是聋子吗？ 　　“你刚刚说什么？”为了显得理由确实可信，陆辰昱还特意问了一遍。 　　森森莫名感觉被堵了，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地说：“我是想问……你经常去石爷爷那里吗？” 　　“嗯哼。”陆辰昱看着不远处的湖面，跟她聊起天来，“我爷爷和石爷爷，还有韩霖杰的爷爷以前是战友，我平时没事都会去那里帮忙。” 　　“你是不是很喜欢狗呀？” 　　“不是。”陆辰昱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避讳这个问题，“狗和猫，还有别的小动物，在我看来都是很脆弱的东西，随便就会受伤，或者死掉，照顾它们要很小心，还要付出很多的耐心。我帮石爷爷照顾那些流浪狗不是因为喜欢它们，而是想让自己保持平静的心情。” 　　照顾小动物，要做的事很多，而且非常琐碎，很锻炼耐力。每次陆辰昱心情不好，都会去石头窝看那些狗，喂喂狗粮，剃剃狗毛，帮狗洗洗澡，或者把它们带出去溜达，这有助于让他躁动的情绪恢复平静。 　　森森听明白了，怪不得他每次心情不好，都会待在石头窝，原来……他是在努力平复心情。 　　陆辰昱见她没说话，问：“我是不是让你感觉很可怕？” 　　一个经常发脾气的人，要借助别的东西平复情绪，好像一颗定时炸/弹，任何女孩子都难免害怕。 　　森森微怔，然后摇摇头，她看着陆辰昱，认真地说：“陆辰昱，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她知道陆辰昱本心并不坏，还很有正义感，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了脾气，容易伤人伤己。她本来以为他是个很任性的少爷，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她发现，原来他很清楚自己的问题，为了减少对身边人的伤害，他用了很多办法来控制情绪，他……一直在自救。 　　这样一想，森森觉得他挺不容易的，有点……让人心疼。 　　陆辰昱挑眉：“真话？” 　　森森转过来面对他，正准备说什么，前面呼啦啦跑过来两个人四条狗，把她打断了。陆辰昱余光一瞥，立即起身挡住森森，以免兴奋的大狗冲撞到她。 　　“森森妹子！”赵照笑眯眯地上前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儿？”韩霖杰莫名其妙。 　　“赵照同学、韩同学，你们好。”森森站起来，有些局促地看着那四条大狗，尽量躲在陆辰昱身后，微笑着说，“我住在这附近，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就碰到你们了。” 　　陆辰昱单手控制着想跟大狗亲密互动的小瘸子，闻言，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 　　“陆哥你不跑了？”韩霖杰对森森没兴趣，转而问陆辰昱，“这小狗不怎么需要遛，你在这儿会不会无聊？不如你把小的给你同桌，我分你一条大的，咱们再去跑一会儿？” 　　赵照难以置信地回头，抢在陆辰昱前头跟他说：“陆哥当然不会无聊！哎，老韩，我们再去跑一圈，快走！” 　　陆辰昱下巴微抬，示意他们快滚。 　　韩霖杰只好郁闷地走了。 　　两个大男生牵着四条狗跟一阵风似的又呼啦啦跑远了，小瘸子毫无自知之明，兴奋得要跟上去，被陆辰昱拉回来了，只好汪汪两声，在它的再世父母脚边趴下。 　　两个人重新坐下来，陆辰昱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被他们一闹，森森呆了半晌：“……忘记了。” 　　陆辰昱不动声色，拿出心里的小本本记上一笔：某年某月某日，韩霖杰赵照乖虎黑黑窝头大狼，坏我好事。 　　森森目送两个同学远去，回想他们平时对陆辰昱的态度，尤其是赵照，经常表现得跟个狗腿似的，不由自主就联想到了学校里的传言，轻声说：“陆辰昱，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呀？” 　　“嗯哼。”陆辰昱的注意力在她手上，那只放在长椅边上的手小小的，皮肤又白又嫩，指甲剪得很整齐，也很干净，非常短，看起来圆头圆脑的，很可爱。 　　陆辰昱若无其事地把手放下来，悄悄朝她伸过去。 　　“我听到很多人传，说你……”问别人的隐私，森森有点不好意思，但她确实想知道，于是斟酌着话语开口，“他们说你是……陆氏集团的太子爷，是不是呀？” 　　突然听到她嘴里冒出诡异的形容词，带了点谨慎小心的意味，陆辰昱嗤笑，但很快笑容就收敛了，同时把手缩回来。 　　森森眼看着他的表情逐渐冷淡，有些不安地想，她是不是说错话了？或许她不应该像那些喜欢八卦的同学一样，去打听他的家庭背景。 　　“嗯哼。”隔了好几秒，陆辰昱终于有反应，语气很平静，“我爸是陆廷海，我妈是关渴眯。” 　　陆总和关大小姐，被网友称作神仙爱情的一对夫妻。森森脑子里迅速闪过他打电话时说的话，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这个念头甩开，换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那你怎么不在帝都上学呀？” 　　“以前在的，初中转到明城了。” 　　“初二的时候？”森森想到他突然停止学习的事，关切地问，“是不是因为陆先生住院的事？” 　　陆辰昱眼睛眯了眯，然后摇头，他眺望远方，目光略显冰冷。 　　“两年前，我……打了我爸。” 第42章 第四十二颗糖 　　森森很后悔，她不应该因为好奇去打听陆辰昱家里的事，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也没能逃过这个定律。她平时被森茉丽管得严，很少上网，不知道网络具体是如何评价陆廷海的。她只知道新闻会提他的名字，陆廷海代表的陆氏集团是近十几年来发展最快的商业帝国，涉足领域很多，媒体提到他无一例外都是用“商业奇才”、“铁腕总裁”之类的形容词。 　　褪去这些光环以后，他就是陆辰昱的父亲。森森不知道父亲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意味着什么，她只能用森茉丽做类比，如果有一天，她跟森茉丽动手……这是不可能的事，也是无法想象的事。 　　陆辰昱说完就沉默下来，森森可以感觉到他身上发生的变化。他平日里那副随意、淡漠的表情之后，内心有很多无法言说的沉郁和阴冷的东西。她听到他的呼吸逐渐加重，胸口起伏明显，立即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喊：“陆辰昱。” 　　如果不是听到她的声音，陆辰昱都没有意识到，他竟然在刚刚一瞬间走神，大脑被混沌、杂乱的东西侵入，忘了身边的一切。森森突然靠近，他嗅到从她身体飘来的淡淡香味，那个轻轻的、柔柔的声音像一个灯塔，带他在茫茫的意识海洋里找到了方向。 　　那双失焦的眼神逐渐清明。 　　陆辰昱抬头，视线落进她眼睛里。 　　“你还好吗？”森森有点不安，“抱歉，我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我问太多了。” 　　“你介意吗？”他突然开口。 　　森森微怔：“什么？” 　　“你介意……”陆辰昱顿了一下，声音闷闷的，“我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吗？” 　　森森摇头，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不管你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你都是陆辰昱同学。”安慰完了他，她又有点尴尬，“我还担心你介意我打听这么多，是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 　　“就怕你没企图。”陆辰昱说。 　　他声音太小，又刚好被风吹散，森森一下子没听清，问：“……你说什么呀？” 　　“没什么。”陆辰昱伸出手，把牵引绳给她，“你带它玩会儿。” 　　森森挺有兴趣的，从他手里接过握把，带着瘸腿小狗在附近溜达。赵照和韩霖杰带着四条大狗绕回来了，远远看见森森，赵照突然停下脚步，说：“哎哎，咱们先别过去。” 　　“干嘛？”韩霖杰不解。 　　“待会儿再去找陆哥。”赵照催促韩霖杰往回走，他看森森在遛狗，陆辰昱坐在一边守着，画面太过和谐，不忍心上去破坏。 　　陆哥还挺厉害的。赵照心想，至于哪方面厉害呢？他说不出来，他只是觉得，要是换了他，肯定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森森成为关系这么好的朋友。他们这位同学啊，防备心很重的。 　　僻静的公园里没人前来打扰，十分厉害的陆哥正表情不善地翻阅手机。上次不小心说错话，害森森心里难过，他纡尊降贵去逼乎搜了几个问题，例如“女生都喜欢什么样的男生”、“直男怎么说话不容易让异性讨厌”之类的，还没研究完那几个帖子，系统就给他推送话题“女生最不喜欢哪几类男生”和“女人小心！这几类男人坚决不能嫁！” 　　这题目一看就很让人窒息，陆辰昱本着要学好的心态点开一看，感觉十分微妙。 　　逼乎说，家庭不和谐、人格不健全的男生不能嫁，这几类人也在最不受异性喜欢的名单前列。 　　家庭不和谐的男生，不能嫁。 　　——去你妈的，老子是有钱人家庭。 　　人格不健全的男生，不能嫁。 　　——你全家人格都不健全。 　　这个破社区就是一群傻/逼的集中营，没啥参考价值。陆辰昱很不屑，立即卸载APP，看到森森坐在草坪上，背影瘦弱，浓黑的头发垂下来，微风轻拂，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小仙女不要钱的。 　　陆辰昱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他们都说森森是小仙女，仙女怎么会为钱所动。所以，陆氏集团的太子爷，和那什么江洋、姚弘之类的，有什么区别？ 　　没有。 　　他脾气还不好。 　　一点优势都没有。 　　日。 　　陆辰昱几乎要把手机捏碎，森森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一个人在生闷气。她有点郁闷，大少爷的心情怎么还没好。 　　“陆辰昱，你下星期会来考试吗？” 　　她一说话，陆辰昱立即将锐利的眼神投射到她身上，那种探究的、审视的感觉，好像她刚刚不是去遛狗，而是去抢了银行，面对调查还满口谎话妄想逃脱正义的审判。 　　森森：“？？？” 　　她只是来问下学习的事，却被莫名其妙的对待，小脸紧绷。陆辰昱见她板起脸，心里越发不爽，心想，她前天就没说要不要做他未来的女朋友，将来她要不跟他好的话…… 　　“不知道。”陆辰昱脸色十分阴郁，未来婚事都没着落，考什么试。 　　森森又被他堵了一回，第一反应是不太高兴，她憋了一会儿，又想劝劝他，放柔了声音说：“陆辰昱，你要是答应我下星期回来考试，我……我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陆辰昱倏然抬头，浑身上下再没有先前的烦闷和郁结之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森森有点腼腆，轻声：“我不说，你先答应我。” 　　“好。”陆辰昱毫不犹豫地点头，上下打量森森，突然说，“你把手给我。” 　　森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把牵狗绳的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跟准备接受老师奖惩似的，手心朝上，小心伸到陆辰昱面前。 　　岂料被他一把抓住，森森吓了一跳，扯了一下没挣脱出来，脸色通红：“你……你干什么？” 　　陆辰昱盯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说：“我们不是说好了，三年以后恋爱。” 　　“没、没有！”森森暗自用力，这家伙是真狠，力气特别大，她手都红了，愣是不松开。 　　“我没有答应！”森森说。 　　“你默认了。”陆辰昱态度强硬。 　　森森：“……”她好怕被人看见，只好恳求似的地说，“你……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她一示弱，整个人就软下来，从眼神到说话的语气，无一不是可怜兮兮我见犹怜的电视剧女主角标准姿态。陆辰昱的心一下就软了，底气不足地说：“你别跑，我就放开。” 　　“嗯嗯。”森森乖巧地点头。 　　陆辰昱松手，她就像被电到了似的迅速把手藏起来，满脸恼怒：“陆辰昱！你！” 　　她很生气，但牵过了手，陆辰昱心里踏实了点，反倒不怎么心虚了，问：“你知道信用卡吗？” 　　森森瞪他。 　　“信用卡就是你不用事先在卡里存钱，也能拿它去买东西，这个叫提前消费。”陆辰昱老神在在，满嘴胡话，“你是我三年以后的女朋友，我刚刚的行为属于提前享受男朋友的待遇。” 　　“你刷信用卡是要还钱的！”森森气呼呼地说，“你……你刚刚问都不问一下，你就……你你你……怎么还我啊？” 　　陆辰昱立即伸出手，挑眉看她：“那你牵回来？” 　　森森直接走了，牵着狗找到远处的一个大石头，呆坐着，努力平复心情。 　　陆辰昱慢吞吞跟过去，站她后面说：“刚刚跟你开玩笑的，你打我吧。” 　　森森嘴巴嘟得老高，心里装了一箩筐的气。她不要理他，也不要打他，总之就是不要跟他说话。 　　陆辰昱低声：“我就是想跟你牵手，想好久了。” 　　他还委屈上了。 　　森森恼怒地想，这是什么道理。但他放低了姿态，她不由得有些心软。 　　“人家……电视剧里都演，两个人是不小心或者在感情特别好的时候……手碰到一起的。”森森还是很不高兴，忍不住指责他，“哪有你这样命令别人的，你……好霸道，这是流氓行为！” 　　“我错了。”陆辰昱说，“你把狗给我，我现在就从你眼前消失。” 　　森森微怔，要走了？那让他走吧。 　　她板着脸起身，转过来，把牵引绳交到他手里。 　　陆辰昱似乎真知道错了，臊眉耷眼地接过绳子。森森手还没收回来，他眼疾手快，却又看似自然地牵起，力气很小，动作很轻。森森呆住，他把她的手捉到眼前，垂眸看着，轻声问：“这样？” 　　森森：“……” 　　她反思，自己应该是没反应过来，不然他都没用力，她怎么没第一时间挣脱呢？ 　　森森愣愣地看着他，脸颊飞速泛红。 　　“陆哥！”赵照的声音远远传来，及时打断了他们。 　　森森立即甩开陆辰昱，很不自然地和他拉开距离。陆辰昱不悦，赵照和韩霖杰牵着四条狗过来，说时间差不多，他们准备回去了。 　　“我也要回家了。”森森冲他们微笑，如果不是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我们送你啊。”赵照提议。 　　森森不置可否，低头走出去。 　　三个大男生带着几条狗一直跟着她，将她送到小区对面。陆辰昱全程没说话，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十五分钟后，他估摸着森森应该到家了，从兜里拿出手机，给她发信息。 　　“我的礼物什么时候给？” 　　森森装没看见。 　　晚上森茉丽回来，看她一直坐在书桌前，像是用功了一天，不由得嘱咐：“明天要考试了，今天早点睡。” 　　“哦……好。”森森的反应有点恍惚。 　　洗漱完，跟森茉丽道过晚安，她躺上床，翻来覆去的。手机嗡嗡地响，不用看，肯定是他的信息，她都删好几回了。 　　好幼稚啊这个人。 　　森森回想白天被他牵手的时候，他要不用劲，其实是很温柔的。男生的手跟女生的完全不同，皮肤很硬，骨节分明，很有力量的样子，而且陆辰昱的手很大，她稍稍动了动，感觉始终被他握在手心。 　　这种感觉……好奇妙，原来一个人真的会从另一个人身上体会到安全感。 　　不过他真的好幼稚哦，想到他种种孩子气的行为，森森忍不住笑起来，脸默默红了。她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又看到空白的聊天记录里飘着一句话。 　　陆。：礼物是考试前给我还是考完再给？ 　　……都问一晚上了，半个小时一次，掐着点来的。森森又好气又好笑，抱住手机操作了一会儿，给他发了个文件。 　　陆家老宅里，陆辰昱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森森要睡觉了，打算最后给她发个晚安就不再打扰她了，却听咚一声，她回了消息过来。 　　一个视频文件。 　　森森：记得来考试[生气] 　　陆辰昱屏住呼吸，迅速点开视频，他的小狐狸毫无保留地对他展现了另一面。 　　翻跳的当红女团舞，这个时候的她特别特别有活力。 　　陆辰昱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心情越发愉悦。 　　提前消费真是个好东西。 第43章 第四十三颗糖 　　11月初，连着三天月考，成绩下周就出来了，紧接着就是秋季运动会。 　　许思浩和体育委员求爷爷告奶奶，就差没跪下了，班上的大小姐们还是保持着矜持和高冷的作风，除了4X100米接力赛勉强能组个局，其他项目没几个女生愿意报名。 　　森森报了八百米，这可把许思浩激动坏了，疯狂给她灌输“少年强则中国强”、“巾帼不让须眉”、“妇女能顶半边天”之类的道理，盼望着她能把跳高跳远铅铁饼球标枪之类的全都来一套。 　　陆辰昱在做题，手里的笔转啊转，竖起耳朵听许思浩在那边叨逼叨，都被逗笑了。 　　“嗤。”他声音低沉悦耳，离得近就跟听见平地起惊雷似的，特别惹人注意。 　　陆辰昱含笑看过去，被恼怒的森森瞪了一眼，不过她也没法维持先前的耐心了，双手捂住耳朵，投降说：“班长你别说了，我……我再加个跳远吧。” 　　许思浩挥拳：“太棒了！森森同学，我会带着班上的男生去给你加油的！” 　　“还是不用了。”森森苦着脸，好不容易把他打发了，人又从另一头绕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陆辰昱。 　　“陆……” 　　“滚。”陆辰昱薄唇轻启。 　　许思浩不死心，抱着名单苦劝：“陆同学，你这次月考进步了300多名，是我们班学习之光啊！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我们大好男儿，就应该在田径场上挥洒汗水，用运动场的荣耀来庆祝考场成绩啊！你考虑考虑，多报几个项目吧？” 　　以前权俊熙是学习之光，后来变成森森，现在就连陆辰昱也荣获这个称谓了，显然这光不怎么值钱。 　　陆辰昱不想搭理他，侧头看同桌的女生，勾唇：“我有更好的庆祝方式。” 　　森森耳根动了动，悄悄瞥他一眼，刚对上他的视线就迅速转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做作业。 　　许思浩苦口婆心，最终被无情赶走。陆辰昱趴下来，下巴搁桌上，眼也不眨地看着森森，说：“你去看了红榜。” 　　“唔。” 　　“我考的好不好？” 　　森森想了下，任何人从0分开始，进步都会很大。她设想过他的成绩，但没想到他能直接考进中位圈，毕竟他好懒的，语文和文综那些要背要记的，他都没用过功，不过他英语是真好，居然考了100多。 　　她在那边想事情，眉梢眼角随心情而变，陆辰昱感觉得到她故意藏起来的小小开心，笑问：“既然满意，那是不是要给我奖励？” 　　森森收敛表情，不满地嘀咕：“不是给你了。” 　　“那个是考前礼物。”陆辰昱目光灼灼，“还有成绩进步的奖励呢？” 　　森森慢吞吞地问：“那你要什么奖励呀？” 　　陆辰昱压低声音，只让她一个人听到，语调微微上扬：“你亲我一下。”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森森跟个雕塑一样坐那儿不动了，轻咬着唇，耳朵尖尖开始泛起红晕。 　　哦豁。 　　大庭广众之下，她面子薄，被强行自封的未来男朋友这样调戏，估计要翻脸。 　　他这是在绝交边缘疯狂试探。 　　啪。 　　一本书砸下来，重重拍在桌上，还挺响。冷风吹过陆辰昱鼻尖，凉凉的。森森板着脸整理书桌，把下节课要用的书拿出来，再把不需要的课本和作业放回去，每个动作都很大力气，看得出来在憋着气。 　　陆辰昱老实坐好，心想，原来碰了一鼻子灰是这个意思。 　　在凉凉之前，他自觉把探出去的爪子收回来。 　　- 　　下午放学，森森直接走了，陆辰昱坐在教室里，等来等去不见人影，给她发消息：“今天不讲题了？” 　　过了十分钟，那边的回复姗姗来迟：“明天开运动会，我去锻炼了。” 　　“哪个操场？” 　　森森跑完一圈去边上喘息，拿出手机看一眼，有点紧张，不住地往前后左右张望。夜幕降临，操场上人特别多，都是为了运动会来练习的。跑道上人影晃动，时不时有人经过她面前，五官都看不真切。森森有点不安，感觉陆辰昱下一秒就要从某个角落里冲出来。 　　冲出来……那什么她。 　　啊，好丢脸。 　　森森被自己的想法羞得不行，迅速打字：“我已经回宿舍了！”发完消息就把手机塞兜里，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灰溜溜跑回宿舍。 　　陆辰昱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就是担心被他占便宜，这小姑娘的心思真是……怪可爱的。 　　不过她既然不肯，陆辰昱也不能强人所难，收拾收拾课桌，回家去了。 　　森森躲回宿舍，又碰见苏绮夏，对方冲她挑眉：“我们的好学生最近是怎么了？好几次没上晚自习了啊。” 　　“你要能考年级第一，你也可以。”高雨欣洗了澡出来，翻了个白眼。 　　苏绮夏听了正来火，宿舍门又被砰的撞开了，温娅沉这一张脸进来，苏绮夏大喊：“找死啊你！” 　　森森不想卷入舍友们的战争，准备默默回座位，不料温娅径自走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有话跟你说。” 　　“我？”森森很讶异。 　　温娅直接出去了，森森一头雾水，在走廊尽头看到她，惨白的灯光下，女生表情死气沉沉的，低头站着，看起来有点吓人。 　　森森上前，不明所以地问：“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算起来，她们都一个多月没说话了。温娅性格本来就孤僻，再加上她这段时间老是跟外班的女生玩，除了上课，森森都没见过她几次。 　　温娅盯着她，缓缓开口：“我上次在赵照生日会跟你说的秘密，你跟别人说了？” 　　森森一呆：“秘密？”她完全不知道温娅在说什么，顿了一下，摇摇头，“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什么秘密。” 　　“可是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温娅气急败坏，“如果不是你，那还有谁？” 　　“你先别急。”森森试图安抚她，“你跟我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呀？” 　　温娅不确定她在装还是真的无辜，白了她一眼，寒着脸拿出手机，举到她面前，冷冷地说：“你自己看！” 　　森森几乎要被手机怼到脸，后退一步，眯眼看了下屏幕，捕捉到一些关键信息。 　　“爆！七班邓文博跟安晴在教室里亲嘴，背着蒸煮搞地下情？” 　　森森没仔细看帖子的内容，她的第一反应是：“贴吧不是不准发这些东西了吗？” 　　“呵。”温娅冷笑，“乔诗妍故意的，她就是想让那两个人把脸丢尽！” 　　“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森森还是不懂。 　　温娅：“他们两个的奸/情一开始就是我发现的，安晴怕我说出去，还找人打过我。我骗她说没看到，她半信半疑，这段时间一直把我留在身边观察。关于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如果不是你说出去的，还会有谁？你有陆辰昱撑腰，我没有，你不能不顾我的小命！” 　　怎么又跟陆辰昱有关了？森森连几个当事人的关系都没有搞懂，就听温娅越扯越远。 　　“我真的没有告诉过别人。”她叹气，解释道，“或许你跟我说过这件事，但我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反正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温娅十分笃定，她不信，森森这种连初中语文课文都能记到现在的尖子生，会这么容易忘事，但她不承认，温娅不想再说下去，推开她跑出去了。 　　森森皱眉，回宿舍用手机看了下帖子，总结了一下这件事，大意就是邓文博一直在追求乔诗妍，而安晴则是乔诗妍的闺蜜兼“供大小姐使唤的”，两个人背着乔诗妍搞上了，这个秘密现在被爆了出来。 　　舆论的重点在于乔诗妍。 　　虽然大家一副同情和谴责的语气，但不少人的心态是看好戏。谁让乔诗妍平时高高在上，一般同学很难与之结交，这下好了，千金小姐被闺蜜背叛，一下从云端跌落，平时对她有意见的都赶着上去踩一脚。 　　森森仔细回想，温娅好像的确有跟她说过这件事，但她跟这几个当事人都不熟，转头就忘了。然而温娅不相信她的话，一晚上没回来。学生会来查房的时候，直接记了她的名字。 　　森森认为清者自清，没太关注这件事的后续。第二天，早自习结束，除高三年级以外，其他人都在操场上开运动会。走完方阵，森森报名的第一个跳远项目很快就开始了。许思浩说到做到，还真拉了几个男生过来给她加油，别人就不说了，赵照那个大嗓门，简直快让全操场的人听见了。 　　“森森妹子加油！”他用手卷成喇叭大喊，“帮我们拿个奖回来啊！” 　　本来参加比赛的女生就不多，他们一群男生站在沙坑外边，在许思浩的带领下喊口号，十分的显眼。裁判赶了几次没赶走，只得放弃，勒令他们不准影响比赛。 　　陆辰昱混在人群里，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森森被他盯着，浑身都不自在，忍不住说：“你能不能不要待在这里呀？” 　　“我是来给班上的同学加油鼓劲的，集体荣誉感知道不？”他理直气壮，指了指身边的男生，“除非你能把这群人赶走。” 　　“森森妹子，难道你不想要我们来给你加油吗？”赵照捧着心口，做受伤状。 　　“参赛的同学准备了！”裁判催促。 　　森森没工夫跟他们瞎扯，专心准备比赛。初赛和复赛断断续续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森森顶住了由本班男生带来的羞耻感和巨大压力，拿了个第二。赵照开心地喊：“我森森妹子就是牛X！” 　　然后就收获一道陆辰昱投过来的死亡凝视，迅速闭嘴。他想扇自己一巴掌，谁是你妹子，没有人是你妹子！ 　　“森森同学好样的！”许思浩激动地挥舞双手，“我会以你为榜样，努力替班级争夺奖牌！” 　　“哎，老韩的项目要开始了！”赵照拍了下许思浩，脚底抹油，溜了。 　　“对对！我要去准备比赛了！”许思浩临走前还给森森鼓劲，“接下来的比赛我们一起加油哇！” 　　森森跟他挥手，余光一瞥正要走过来的陆辰昱，忙说：“我今天没有项目了，我回宿舍休息！” 　　陆辰昱：“……” 　　怎么？不给亲就算了，这居然连说话机会都不给了？ 　　森森趁他愣怔的时候，迅速离开操场。回宿舍区的路上，一个人影突然从树影里冲出来，用力推了她一把。森森没及时提防，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倏然抬头，看见安晴面目狰狞地走过来。 　　“长舌妇，我今天就拔了你的舌头！”安晴脸色铁青，。 　　“等一下！”森森迅速从地上站起来，猜到她因何事而来，忙说，“你是为了那个帖子的事？我已经跟温娅说过了，那不是我说出去的呀！” 　　“少跟我来这套！温娅亲口说了，这件事就是你干的！”安晴狠狠盯着她，“我知道，你是因为开学之初我找过你麻烦，所以想找机会报复我！现在我爸的公司要被乔诗妍家里撤资了，你如愿了？” 　　森森微怔，没想到她和乔诗妍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怪不得安晴总是像个小跟班似的追随在乔诗妍身边。不过，更让森森震惊的是，温娅居然把这件事推到她身上来了？ 　　“我没有想报复你。”森森镇定地说，“你把温娅找来，我跟她对质。” 　　“去死吧！”安晴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冲过来就是一个耳光。 　　森森下意识要躲，突然被人一扯，撞进某个怀抱。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她眼睛睁大，抬头：“陆辰昱！” 　　陆辰昱居然一路跟着她回宿舍，也太执著了吧？ 　　森森看到此时的陆辰昱表情阴郁，幽深的眸子微眯，盯着安晴。她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冰冷肃杀的气息，他每次动怒，气场就会骤然变得极具侵略感。 　　“陆辰昱。”森森被他搂在怀里，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暴躁情绪，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陆辰昱恍若未闻，伸手将她拉到身后，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安晴的衣领。 　　安晴从见到他的那一瞬就变了脸色，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上来就动手！她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说：“陆、陆辰昱，你、你要干什么？” 　　陆辰昱呼吸粗重，眼神狠戾，盯着安晴那张脸，像是要从那里剜下一块肉来。他手指用力收紧，哑着声音道：“你刚刚，想让谁去死？” 　　他发怒的样子太可怕了，再加上学校流传的他的神秘背景，安晴连乔诗妍都不敢惹，都别论陆辰昱了。她很慌，下意识往左右看了看，灵机一动，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救命啊！” 　　她这是想引起老师同学的注意，人一多，自然有人来干涉。森森担心事情闹大，忙喊：“陆辰昱，你快放手呀！” 　　她一开口，陆辰昱的注意力稍稍松懈，安晴趁机挣脱开他的钳制，捂住衣领迅速跑开。 　　陆辰昱看着她远去，呼吸十分急促，两只手握成拳头，手背青筋毕现。 　　森森感觉他好像随时都要爆发的样子，忙说：“陆辰昱，你冷静一下！不能打女生哦！” 　　陆辰昱背对着她，慢慢低下头，强行把脑海里那个冲动的念头压下去。他闭上眼睛，费了好大劲平复呼吸，刚刚看到有人要欺负森森，他的大脑一下子就充血了，如果不是她在身边，他说不好什么时候才能冷静下来。 　　“你……”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受伤了吗？” 　　“没有。”森森看到他这个样子，不免有点害怕，很不安地说，“我跟安晴只是一场误会，我们私下解决就好，你不要打人呀……” 　　陆辰昱紧握的拳头骤然松开，他听到森森惊惧的声音，肩膀一寸寸塌下来，喃喃道：“我不会打女生。” 　　他声音太小，森森轻声问：“你说什么呀？”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站在那边，都不敢上前来，似乎对他很是提防。不知怎么的，陆辰昱脑子里突然闪过很多破碎的画面，恐惧的女人，还有压抑的哭泣，在偌大的房子里反复出现，这是他一直挥之不去的阴影。 　　陆辰昱眼里积淀着浓重的情绪，他很痛苦，猛然转身，用力抓住森森的胳膊，仿佛想证明什么似的冲她大吼：“我不会打女人！” 　　他的脸近在眼前，原本英俊的脸有些扭曲，可怖的表情被放大了，森森全身一僵，眼睛睁得大大的，被他吓到了。 　　他力气很大，紧紧抓着她的胳膊，给人感觉就像是……只要她说错话，下一秒就会被捏碎。 　　他是不是……又以为什么东西失控了。 　　森森嘴唇动了动：“陆……” 　　“我不会打女人。”陆辰昱眼神锐利，仿佛要看进她内心深处，声音颤抖，“我跟我爸不一样！你能不能不要怕我！” 　　森森呆住，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她眼里的恐惧终于让陆辰昱冷静下来，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对她使用蛮力，他双手一抖，像是触电般猛然把她推开了。 　　“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森森被他推得后退了一步，咬着唇，沉默地看着他。 　　陆辰昱很绝望。 　　他一直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那个令他痛恨的人，然而，他身上流着的血液仿佛是一个魔咒，把他牢牢禁锢住了。他挣扎、痛苦，却怎么都逃脱不了这个魔咒的控制。 　　他刚刚……居然对自己喜欢的人发脾气，如果一下没控制住，他是不是就伤到她了？ 　　“陆辰昱……”森森颤巍巍地开口。 　　他听到她紧张不安的声音，心里像被千刀万剐似的，都要碎了。他知道她害怕，但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以后怎么向她表达爱，他……甚至没有资格再去靠近她。 　　陆辰昱闭上眼睛，心缓缓沉了下去，像等候审判一般，等她说出那句话。 　　然而—— 　　森森的声音很轻，很心疼。 　　“你不要怕呀。”她难过地说。 第44章 第四十四颗糖 　　一个轻轻的，温柔的声音传入陆辰昱耳边，带了一丝难过和着急。 　　“你不要怕呀。” 　　他的脑袋一片混乱，反应变得很迟钝，过了好几秒，他才依稀分辨出那几个字具体是什么。 　　陆辰昱呆站在那里，恍恍惚惚地抬头，看向那个纤细的女孩。 　　他看着她，用不敢置信的语气问：“你说……”他艰难地启齿，声音很含糊，“什么……” 　　……不是“你不要打架”、“你不要伤害别人”、“你不要靠近我”、“你不要再来找我了”，统统都不是，她对他说：“你不要怕。”陆辰昱怀疑耳朵可能出了毛病，否则为什么会听到她对暴躁的自己说这种话。 　　那种身材高大、有力气、脾气不好的男人，对相对柔弱的女性来说明明是非常危险的存在，他们可以使用暴力让他们屈服，害怕的应该是她们，何况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跟别人动手，她就不怕么？她不想离开他么？ 　　为什么她会看到他心里的恐惧？ 　　还是用这种充满担忧的语气说出来，她好像在替他难过。 　　陆辰昱怔怔地看着她。 　　迎着他怔忡的视线，森森并没有如他想的那样逃离这里，而是咬着唇上前，小心地开口：“陆辰昱，你不要怕，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相信自己。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而且我相信你，只要你不想成为自己厌恶的那种人，你就一定可以做到。不要被心里的那些恶念影响，我知道你比它们更强大。” 　　陆辰昱看着她走过来，站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像是为了确定什么而问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呀。”森森说，“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刚认识的时候，陆辰昱信誓旦旦地跟她说“不会打女生”并不是炫耀他的教养，他真的非常非常在意这件事。虽然不知道他家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森森可以从零零碎碎的信息里拼凑出一个大概：陆辰昱一直在和内心的恶魔抗争。 　　他的控制欲多半是受父亲影响，但他有一位温柔隐忍的母亲，给他的人生施予了积极的、正面的力量。森森认识的陆辰昱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身体里既有暴力因子，又懂得自我束缚。他心里关着一头充满破坏欲的猛虎，他害怕某天猛虎会脱笼而出，彻底失控。森森见过陆辰昱脆弱、痛苦的一面，然而这头虎是他亲手关进去的，就一定可以完全掌控它。 　　她相信，陆辰昱不会变成他讨厌的那种人。 　　森森只是将内心的想法如实地告诉他，却不知这简单的几句话在少年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她的话刚说完，陆辰昱突然倾身拥住她，紧紧的，却很好地控制了力道，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你完了。”陆辰昱呼吸粗重，有点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声音竟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森森，我不会放手了。” 　　森森僵住，男生的气息如海浪一般将她完全包裹住，她心口跳动的位置，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和上次一触即分的意外相碰不同，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拥抱。陆辰昱把她抱了个满怀，像搂住了什么珍宝一样，既强势侵占又小心翼翼。 　　森森还是第一次被男生这样抱着，硬朗的肌肉线条仿佛是她柔软身体的港湾，这种感觉还是在她小时候偶尔被姜华抱起来才会有，不，似乎不太一样。姜华的怀抱之于她是自然馈赠的父爱，而陆辰昱和她年纪相仿，给她传递的却是用尽毕生力气来实现的承诺。 　　森森脑子里迅速闪过“一辈子”、“永远”之类的字眼，脸蓦地红了。 　　身体贴得好紧，她都能感觉到陆辰昱的心跳，咚咚咚，跟打鼓似的。 　　“陆、陆辰昱……”她不好意思地喊。 　　激昂的运动进行曲从广播里传来，这个点，高三的人还在上课，其他人则在操场开运动会。这里又是接近宿舍区的安静地带，虽然很少人经过这里，但不代表没有人来。 　　被看到了怎么办呀？她明明是为了躲陆辰昱的，这会儿怎么又被他抱住啦？ 　　虽说他心情好转，她也高兴，但是…… 　　“森森。”陆辰昱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真的，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了。” 　　她低声咕哝：“一辈子、好长的……” 　　陆辰昱松手，捧着她的脸细看，头低下来，森森看到他的脸被瞬间放大，心里有点慌，掰开他的手，紧张兮兮地问：“你要干什么？这里、这里有人的。” 　　陆辰昱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旁边的树林里，回头问：“这里呢？” 　　森森：“嗯？” 　　陆辰昱将她轻轻推到后面的树上，左手护住她的脑袋以免被磕伤，右手托着她脸颊，低头吻上去。 　　森森猝不及防，完全愣在那里。 　　…… 　　………… 　　他的每一步尝试都是很生涩的，但他主动、急切，将内心的按捺不住暴露无遗。松开森森以后，陆辰昱手指划过她唇角，抹去那一抹晶莹，轻笑：“一辈子很长，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跟我一块过了。” 　　森森面色酡红，双手抓着树干一动不敢动，眼神游移，半晌，终于挤出一句话：“不是说了，不可以早恋……” 　　被吃干抹净，居然还要反抗。陆辰昱装大尾巴狼，哄她：“不是说了，我这是提前消费。” 　　森森憋了半天，再次夺回主动权：“你信用没了。” 　　陆辰昱脸色微变。 　　“没、没有下一次了。”森森红着脸推开他，低头跑了。 　　十八岁之前，没有下一次了？陆辰昱呆愣当场，浑身如坠冰窖。 　　绝望，比刚刚更绝望。 　　眼看森森走出树林，往宿舍方向消失了踪影，陆辰昱不死心，巴巴地发微信去问：“怎么攒信用？” 　　几分钟后，那头回了消息：“英语满分。” 　　陆辰昱：“……” 　　她怎么跟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一样？ 　　- 　　宿舍楼下，森森躲在角落里发信息，待脸上的红晕褪去一些，慢吞吞跟宿管阿姨打招呼，上楼去了。运动会期间，没有项目比赛的同学有不少在宿舍里躲懒。森森推开409的门，正好看见温娅要外出，两人打了个照面，表情同时一变。 　　“温娅，你站住。”森森看到她就有气，难得强势一回，板着脸说，“我有话跟你说。” 　　宿舍里另外两个人都不在，温娅揣着兜歪头看她，没有丝毫愧疚。 　　“你为什么跟安晴说，那个帖子的事是我抖出去的？” 　　温娅似乎有点不耐烦，语气冷冷的：“她要打我，我总要想办法自保吧？” 　　“她要打你，你就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森森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不是跟你说清楚了，我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有陆辰昱撑腰，安晴敢对你怎么样吗？”温娅说，“反正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也没有多无辜。” 　　她说完，一把推开森森出去了。 　　森森愣住，先前温娅说不愿意连累她，主动去找安晴一伙解决先前的矛盾，她还当温娅是个是非分明很有担当的人。现在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事情往别人身上推，动不动就扯陆辰昱，如果森森今天没有陆辰昱护着，挨打的不就是她了？ 　　要被气死。 　　- 　　乔诗妍受伤了。 　　在距离终点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她突然崴了脚，单只脚蹦跶着跳到了终点，获得所有观赛同学的掌声。刚离开赛道，邓文博就冲上来，表情急切地跟她说了几句话，还试图去扶她，都被拒绝了。邓文博失落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懊悔还是痛苦。 　　虽然乔诗妍以前也没正经搭理过他，但好歹给了他献殷勤的机会，他和安晴的事一爆出来，女神彻底离他远去。 　　乔诗妍受伤，所有人都非常关注，不少人看到了邓文博被拒绝，安晴咬着牙站在操场外围不敢上前，七班其他女生心领神会，主动走上前，关切地说：“诗妍，你脚伤严重吗？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那个女生说着就要上前，却被乔诗妍推开了，微微一愣，发现对方视线一直定格在观众席的某个位置。那个女生顺着她看过去，只见观众席第一排坐了个男生，长长的一排空椅只有他一个人。 　　男生身体前倾，手肘搁在两边膝盖，头垂着，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手机。午后的天气有点热，他把校服衬衫的袖子卷起来，露出结实的手臂，十分赏心悦目。观众大都坐在他后面，时不时就发出集体欢呼，这个安静的男生反倒成了一个特别的存在。 　　刚才全场都在为受伤坚持跑完全程的乔诗妍喝彩，他却似乎完全没关注。 　　女生注意到他滑动手机的那只手缠了绷带，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个男生好像是一班的陆辰昱，据说背景很神秘。乔诗妍天生骄傲，除了那些倒贴上来的，没有跟任何男生传过绯闻，莫非她中意的人是陆辰昱？ 　　果然，女生刚闪过这个念头，就看到乔诗妍勾着受伤的那只脚，艰辛地跳到男生面前。 　　“陆辰昱。”她喊。 　　他抬头，迎着刺目的光线微微眯眼。他看到乔诗妍勾着腿，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她，神情慵懒，很像那种被太阳晒得晕晕乎乎的猫。 　　观众席的其他人注意到了他们，纷纷看过来。 　　乔诗妍咬唇，主动提出：“我的脚崴了，你能不能送我去医务室？” 　　陆辰昱眨了下眼睛，视线落到她后面的女生身上，语气淡淡：“找个你们班的女生送你。” 　　“你的项目还没这么快开始吧？”乔诗妍不甘心，再次请求，“麻烦你送我一下，行不行？” 　　他们又不是不认识，平时她让他帮个小忙都会得到应允，现在她都受伤了，他总不能视若无睹。 　　“不行。”陆辰昱说，“我要背英语满分作文。” 　　“什么？”乔诗妍没太理解，他一个即将要参加男子百米赛跑的选手，坐在运动场上……背英语满分作文？ 　　邓文博都没这么秀。 　　“嗯哼。”陆辰昱慢吞吞地说，“搞学习太重要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颗糖 　　陆。：我三年以后的小女朋友在哪儿呢 　　陆。：哥哥的比赛15分钟以后开始 　　陆。：过来，速度 　　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次又一次，森森毫无所觉。她路过舞蹈教室的时候看见一群艺术生，聚在一起特别热闹。她被好奇心驱使，不自觉靠近教室，发现她们居然在……斗舞。 　　有人用手机外放音乐，随机选择歌曲，几个人在大家围成的小圈子里跳街舞，一个接一个，几乎没有出现冷场的情况，有时候随到了芭蕾舞配乐，她们照跳不误。 　　这群高中女生普遍舞龄都不长，技术说不上多高超，但她们把校服衬衫从裙子里扯出来，下摆打了个结，随着音乐而舞动，看起来随性又自由，完美展现了舞蹈的魅力。每当有人做出太空步、机器人动作等技术流动作，所有人都会发出欢呼，毫不吝啬给予热烈的掌声。 　　特别特别美好。 　　森森看着她们，由衷地生出了羡慕，忍不住走进去，想离她们更近一点。突然，正在人群中心跳舞的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女生看到外面来人了，直接往森森这边过来。人群自动让开路，她一个健步冲到森森面前，表情凶狠，眼神极具攻击性，右手高高扬起，做出要打人的样子。 　　凌厉的风扑面而来，要是不及时闪开，估计会很疼。 　　然而，森森只是眨了下眼睛，却没有被吓到，她冷静地站在原地，和那个女生对视。 　　女生勾了下唇，在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把手收回，往后退了两步，动作完美接上了音乐。结束以后，她利落地转身，向森森伸出手，手心朝上，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来！” 　　单马尾的女生冲森森勾手，其他人也兴致勃勃地看着她，这是要看森森solo的意思。森森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我不会跳街舞。” 　　她打断了别人斗舞，不敢在这里多留，赶紧跑了。大家有点失望，单马尾的女生叉着腰，大口喘息，突然嗤笑。 　　不会？那种眼神，她可太懂了。 　　- 　　森森离开文娱中心，终于发现手机在震动个不停，拿出来一看，陆辰昱给她发了十多条信息，跟催命鬼似的，这个架势好像在说她要不去看比赛，他就能当场疯了。 　　明明是个名声在外且令人惧怕的大佬，为什么跟她表白以后，越来越幼稚了啊？ 　　森森无奈，匆匆赶去了运动场，在路上撞见抱着两瓶水的林芊蔚。 　　“哎，森森，你去看赵照扔铁饼吗？”林芊蔚显然很无聊，想拉个人作伴。 　　赵照这个人，只是看起来算四肢发达那一类的，其实和陆辰昱和韩霖杰比起来，他在运动方面的天赋差了一截。他就是看许思浩和体育委员为了拉人头去比赛愁白了头发，好心地说愿意去凑数，让他们随便填名字。许思浩高兴坏了，经过一番深（想）思（都）熟（没）虑（想）以后，把他塞进了无人问津的铁饼和标枪两个项目里头。 　　赵照后来唉声叹气：“这么无聊的比赛，估计到时候没有观众。” 　　他强烈要求林芊蔚必须出席观看他的比赛，美名其曰“为了建立深厚的同桌友谊”。林芊蔚对铁饼和标枪没兴趣，还想找机会出校去玩的，但她对于结交赵家少爷这件事挺有兴趣，还特意买了水准备去看他。 　　森森摇头，说：“陆辰昱让我去给他加油。” 　　“呀，陆辰昱也有比赛。”林芊蔚往观众席那边看，人山人海的，估计只有第三天压轴的男子三千米长跑有这个热度，不由得撇撇嘴，“赵照这是跟陆辰昱撞上了啊，女生都去看陆辰昱比赛了，谁要看他扔铁饼啊？” 　　森森顺着她的话笑了一下，看起来像礼貌的附和。 　　林芊蔚瞥她一眼，说：“你好歹是陆辰昱同桌，他都亲自邀请你了，你连瓶水都不带的吗？” 　　森森微怔：“……水？” 　　“快去啊，比赛都快开始了。”林芊蔚没好气地催促，“待会儿他那边一结束，女生都冲上去送水送毛巾，他肯定很烦，你是个脸熟的，说不定他会给你面子呢。” 　　这话挺起来怎么像是她要和一群女生去争宠呢？森森心想：我不要他给什么破面子。 　　表面上，她微微一笑，说：“谢谢你的提醒呀，我确实应该多替同桌着想。” 　　跟林芊蔚分别，森森跑去便利店买了瓶水，赶回运动场的时候，那天欢呼声沸反盈天的，快把整个学校点燃了。她看到跑道上有高速运动的模糊人影，想着比赛是不是已经开始了，加快脚步跑过去。 　　橡胶跑道上正在举行的是男子百米赛跑，短短一百多米的距离，两边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女生，一个个眼冒红心，激动得不行。森森从运动场外进去，前面全是人，怎么都挤不进去，只好退出来，往看台高处走。 　　站到高的地方，她终于看到了……陆辰昱跑了第二。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他的表情特别难看。还在比赛的时候，他就不停扫射两边观众，好像那些人不是来比赛的，是来找他借钱的，在他的认知里，那些女生喊的可能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借我一百万”。 　　森森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不由得想，他怎么这么臭屁呀。 　　陆辰昱走出跑道，果然有一群女生冲上去，给他递水递毛巾。他面如寒霜，两只拳头捏得死死的，女生们一围上来，他更加烦躁，不耐烦地将她们挥开。 　　太吵了！他快被她们烦死了！ 　　他额头青筋直跳，有点控制不住心里的怒意，几个胆大的女生拦在他面前，不死心地想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许思浩带着一班的男生女生围在外面狂喊：“陆辰昱！好样的！” 　　看台上，乔诗妍由班上一个女生扶着，辛苦地找到位置看比赛。那个女生说：“陆辰昱是不是因为没拿第一，所以生气了？” 　　乔诗妍没吭声。 　　“啧啧，你看他的脸色，他该不会想打人吧……” 　　话没说完，她们前排一个女生蹬蹬蹬跑下去。 　　陆辰昱！好样的—— 　　令人抓狂的噪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陆辰昱眼神危险地眯了下，有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冲出脑海……他举手抬头，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影子，突然愣住。 　　拳头刚举到一半就放下了，那股令他感到烦闷和暴躁的压力全部被吸收进身体里，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拨开碍事的许思浩，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个女生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你去哪儿了？！” 　　刚刚森森在看台上察觉他表情不对，担心他对别人发脾气，赶紧抱着水瓶下去找他，结果被吼得一愣。 　　陆辰昱见她表情凝滞，意识到自己又犯规了，先前的气势立即弱下来，既想控诉又不好表现得太直接，有点别扭和委屈，板着脸，瓮声瓮气地说：“你不是答应了会来看我比赛？” 　　森森回过神来，把怀里的水递给他，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刚刚去买水了，错过了你的比赛。” 　　陆辰昱生怕别人抢了似的，二话不说把水抢过来，拧开瓶盖，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下午的光线是金黄色的，照在他突出的喉结上，溢出来的水滴沿着脖颈往下流，淌进了运动服里。森森见他半个身子都湿了，有些是汗，有些是水，取了张纸巾帮他擦了擦。 　　突然，陆辰昱不动了，缓缓低头看她，深黑的眸子跟一面镜子似的，映出了她清晰的五官。 　　森森正帮他擦去肩头的汗水，被他一瞧，有些窘迫地收回来，将纸巾递给他，轻声问：“你可不可以不生气了呀？” 　　陆辰昱默默接过纸巾，随便擦了几下，顿觉了无生趣。 　　“嗯哼。”他懒懒地应声。 　　心里在后悔：看看看，就那么好看？以后把她带回家有的是时间看，所以……谁让你打断她的？ 　　然而刚刚只是森森一个下意识的举动，这会儿知道尴尬了，再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帮他擦汗了。 　　“刚刚表现得真好。”森森说。 　　得了她的夸奖，陆辰昱依然不太高兴，心想要不是你迟到，我还能赢四班那个小飞人。 　　“你满意？”他哼哼唧唧。 　　森森微笑：“第二名已经是很好的成绩啦。” 　　陆辰昱想了想，也是，她跳远也第二，于是心情有了好转，说：“那你明天八百米也争取跑个第二。” 　　“为什么？”森森不解，还没开始比赛，这个人居然就开始预订名次了，而且怎么是第二，一般鼓励别人不都说第一吗？ 　　“一家人……”陆辰昱立即改口，“不是，就……有个伴。” 　　森森耳朵好使，咬着唇看他，不太高兴，脸还有点红。 　　幸好许思浩带着其他同学围上来了，他们终于挤掉了那些送东西的女生，凑到陆辰昱面前拼命吹彩虹屁，打破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陆辰昱见森森有要生气的预兆，眼神游移开，看见许思浩扬手，顺便和他击了下掌。 　　“陆辰昱替我们班争光了！” 　　“陆哥厉害！” 　　“报名了其他项目比赛的同学也要加油啊！”许思浩给大家鼓劲，笑眯眯地看着陆辰昱，心想陆同学和大家传的完全不一样啊！他性格好，脾气好，爱学习，有运动天分，还有集体荣誉感，真是很好的一位同学啊！ 　　“弟弟！”许思浩猛烈摇晃一言不发的权俊熙，“虽然你没有参加任何比赛项目，但你也不能落后于其他同学，有我们班同学比赛的地方，你就要去给他们加油啊！” 　　权俊熙：“不需要强调我没有参加任何比赛。” 　　一群男生嘻嘻哈哈，森森跟着他们开心。许思浩号召大家去看赵照扔铁饼，一群人又呼啦啦地走了。陆辰昱呼吸喘匀了，低头看森森，试探性地问：“回教室？” 　　森森决定不跟老是爱嘴贫的他计较，点了点头。 　　两个人并肩离开运动场，先前被冷落的女生陆续回到看台，有个人不忿地将毛巾扔在座位上，气呼呼地说：“那么多人的东西都不接，就只要他同桌的，怎么的，就他同桌是仙女，我们都是不入眼的凡人呗。” 　　后排一个女生听见了，不禁冷笑，心想谁让你们放低姿态去追人家，没人喜欢倒贴的，女孩子必须矜持，保持身份，这样自然会引来男生的关注，例如她们班的乔诗妍…… 　　女生拍拍身边的乔诗妍，却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跟着那两个人，脸色顿时变得很微妙。 　　直到陆辰昱和森森看不见了，乔诗妍回过头来，自言自语地说：“他同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就是一个领了学校贫困生名额进来的尖子生，脑子里只有学习的那种，不过长得确实还可以，我记得她刚来学校的时候还在贴吧闹得风风雨雨的，总之跟你完全不是一类人。” 　　乔诗妍静静地看着那个女生：“我又是哪一类人？” 　　女生微愣，然后笑了：“你是天生的公主命，别人啊，还得靠别人捧。” 　　乔诗妍轻笑，微微垂头，低声说：“但他愿意捧着她。” 　　“乔诗妍同学，你真喜欢陆辰昱啊？” 　　乔诗妍没说话，她和班上的女生没有特别深交，她不想告诉别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两年前，陆辰昱空降明德初中部，乔母一眼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她对乔诗妍说：“不要在学校里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孩子早恋，你长大后要嫁的，是像陆辰昱那样的人。” 　　“那我要和陆辰昱做好朋友……” 　　“不要表现得太着急，他不会喜欢太主动的，还有那种喜欢作妖的女生。”乔母人生阅历丰富，教导女儿说，“陆辰昱这种家庭，迟早要娶一个和自己门当户对的女孩子。你就顺其自然的，能和他成为朋友最好，不能就保持距离。不要羡慕那些围在他身边转的人，你长大了，什么都会有。” 　　乔母说，陆辰昱很爱自己的母亲，而乔诗妍和关夫人的性格很像，他迟早会注意到她。 　　于是，乔诗妍在学校里一直安安分分做小公主，追求她的人很多，她从来没答应任何一个人。她就这样，和陆辰昱保持距离，但又默默关注着他，有机会了就上前跟他说一两句话，没有机会，她也不会主动搞事。 　　然而，乔母的话对年纪尚小的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她在心里一直认为，陆辰昱会成为她未来的男朋友。两年多的时间里，她一直看着他，看着他……最终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 　　还是个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女生。 　　那么多放下矜持去讨好他的女生，他看都不看一眼，那个叫森森的女生一来，他的态度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情绪从焦躁不安到低眉顺眼，在她面前，他连太子爷的面子都不要了。 　　她怎么可能不心生嫉妒。 　　那个女生观察了一会儿乔诗妍的表情，忍不住说：“我妈说了，我们现在这个年纪的恋爱都不会长久。他现在喜欢这个女生，将来呢？这个女生家里什么都没有，光学习好？太好笑了，这年头，真以为学习好就能改变命运？她连陆辰昱家里的司机都配不上，乔诗妍同学，你用不着嫉妒她，要知道她能享受的最多就这两年，你要有耐心，等陆辰昱长大了，玩够了，就知道还得找我们这样的，这叫门当户对。” 　　这个女生不像安晴需要巴结乔诗妍，说话比较直接。乔诗妍明白她说的道理，其实还是乔母教她的那一套，她点了点头，忍着心里那点不舒服说：“我……可以等。” 　　女生不免有些得意，乔诗妍家境好，容貌出众，是大家心里的女神，现在还不是要听她的教导？她冲乔诗妍微微一笑，做出一副上流社会大小姐的姿态。谁知乔诗妍一眼看透了她在想什么，告诫自己，这个人看着像是喜欢作妖的，得跟她保持距离。 　　- 　　运动会第二天，森森跑八百米，陆辰昱那个乌鸦嘴，说让她跑第二，结果还真就是第二，幸好她在最后关头赶超了一个人，不然连第二名都保不住了。 　　她比赛的时候，陆辰昱就在尽头等待，时不时拍一下手掌，冲她喊：“森森看我！加油！” 　　森森心想，谁要看你啊。 　　但还是不由自主被他吸引了目光，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眸，突然来了力量，咬牙超过了前面那个精疲力尽的女生。 　　许思浩高兴坏了，抱着权俊熙大喊：“森森同学真厉害！” 　　第三天，韩霖杰参加了男子三千米长跑，不出意外拿了第一名。这回许思浩疯了，绕场跑了一圈，狂喊：“韩霖杰牛/逼！一班牛/逼！” 　　那可不，虽然他们班参赛的同学不多，但身体素质都不错，几乎都拿了名次。森森的两个项目都是第二，陆辰昱百米赛跑第二，韩霖杰的四百米和三千米都是第一名。许思浩本人参加了跳高和男子4X100米接力赛，两个项目都在前三名，班上的女子4X100米接力赛也是第三，就连赵照那个凑数的铁饼和标枪也勉勉强强拿了第三和第四，全班的总积分非常高。 　　高到……仅次于体育健将集结的四班，总分第二名。 　　克里斯和许思浩抱头痛哭，两个人都激动坏了。他们确实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懒懒散散的一班，居然还能有这个成绩，两个人都是一副老父亲的心态，这会儿看谁的脸都亲切。 　　“我们班同学太优秀了，真的太优秀了！”克里斯抹泪。 　　“王老师，你说得对！”许思浩和他拥抱。 　　王怡清老师挺着大肚子站在远处，被他俩恶心弄得浑身冒鸡皮疙瘩。 　　颁奖结束，全班同学还处于兴奋的状态里，林芊蔚提议：“我们去聚餐吧！吃饭、K歌一条龙，庆祝我们班取得优异成绩！” 　　赵照积极响应：“好啊好啊！” 　　许思浩立即去向克里斯请示：“王老师，我们晚上可以去聚餐吗？” 　　克里斯见大家情绪高昂，大方地批准了：“没问题，不过，Captain！你和班干部要负责好大家的安全，尤其是住校生，十点之前要把大家送回宿舍。”安排完负责人，他又开始叹气，“可惜老师去不了了，王老师身体不舒服，我要回去陪她。” 　　众人：不是被你跟许思浩恶心的么？ 　　克里斯和几个班干部具体安排了下，把不想去的那些同学都打发回家或宿舍了，其余人商量了一会儿，一致决定去高雨欣家里的“老高海鲜”捧场。 　　森森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这家店居然是和她同宿舍的高雨欣家里开的。 　　老高海鲜是明城最知名的连锁饭店，以做海鲜起家，后来发展壮大了，还开了条美食街。其实要按赚钱多少，老高餐饮集团并不亚于林芊蔚家。这些东西倒也不怪高雨欣平时没有表露出来，主要是她父母关系不好，各过各的，没人有闲情管这个女儿，每次开学就直接扔去学校住宿。 　　高雨欣听到大家想去自己家的饭店，第一反应并不是很开心，因为她自己都很少去，但是架不住同学们的热情，她只好跟总部打了电话，订了个大包厢，让那边提前准备菜品。 　　赵照主动帮大家叫了车，一辆接一辆的，排在校门外面等待。陆辰昱本来想和森森一起走，结果高雨欣有了点做东道主的态度，提议说：“住校生按宿舍走吧，到时候回来也方便。” 　　许思浩竖起大拇指：“有道理。” 　　走读生自由组合，赵照第一时间拉着陆辰昱和韩霖杰上车。409宿舍跟着高雨欣，三个女生特别安静，高雨欣在想老爸私生子的事，森森跟温娅根本没话说。 　　到了老高海鲜总部，早有负责人把浩浩荡荡的一群学生带到包厢。高雨欣提前打了招呼，他们这边刚点菜，转眼菜就上来了。许思浩看着那几只面包蟹，“哇”了一声，又感叹：“可惜弟弟不在这里，他很喜欢吃海鲜的。” 　　“他家里管太严了，放学必须回家。”有男生取笑许思浩，“你就别跟个老妈子似的了，人家有专人照顾。” 　　“嗯嗯，那大家别愣着，快吃啊！”许思浩说，“庆祝我们班在运动会上勇夺第二！这是大家付出了汗水和心血得来的成绩，值得好好庆祝！” 　　同学们纷纷动筷，菜品接二连三地上，陆辰昱发现森森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他拒绝了赵照夹过来的一条蟹钳，走下座位，绕到女生那边，低声问：“不喜欢吃海鲜？” 　　森森摇头，微笑：“没有，我只是没什么胃口，你快回去吃饭呀。” 　　陆辰昱皱眉，直觉她没有说真话，但他不想逼问，更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让她不高兴，于是回到座位，但注意力还在她身上。 　　“有酒没？”韩霖杰问。 　　赵照突然兴奋：“对啊！既然是庆祝的日子，怎么能不喝酒？” 　　林芊蔚嘲笑他：“赵照同学，你别又像上回那样，喝几瓶啤酒都能喝得大舌头。” 　　许思浩有点犹豫：“喝酒啊，不是很好吧……” 　　大部分男生还是想喝酒，于是高雨欣让人准备啤酒和饮料送上来，服务员开关门的瞬间，有好几波客人路过。林芊蔚说：“雨欣，你们家光这个总店，一年的利润都有上千万吧？” 　　高雨欣笑了一下，没接话。 　　“我们雨欣是独生女，以后继承家业，就是明城未来的餐饮女王！”林芊蔚笑呵呵地举杯，杯子里装的是果汁。 　　高雨欣和她碰了一下，坐下以后明显不是很开心，用筷子搅了两下面前的盘子，突然把筷子扔下，板着脸喊：“服务员。” 　　在门口侍立的服务员立即上前，垂手问：“高小姐，请问有什么事？” 　　“把今天的厨师叫来，我想问问，这么小的个头，算什么蛏子王？”高雨欣冷冷地说，“什么时候我们总店A级包厢的标准这么次了？还是有人知道我带同学来吃饭，故意糊弄我？” 　　“没有的事，高小姐。”服务员忙说，“我去请厨师过来。” 　　服务员匆匆走了，包厢里大家面面相觑，林芊蔚从高雨欣的话里听出点味道来了，忙问身边同学：“我是不是说错话啦？” 　　那个同学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林芊蔚恍然大悟。高雨欣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无外乎就是那些破事，什么她爸在外面养了十几年的小三，有个成年的私生子之类的。 　　关键是她爸还特喜欢那个私生子，早借着各种名义把他塞进了公司，林芊蔚说什么未来明城的餐饮女王，等她父母离婚了，她能分到几家店都是未知数。 　　所以她的脸色很难看。 　　气氛突然冷下来，吃饭的同学们不由得停下了筷子，全都看着她。不一会儿，一个矮小的厨师进来，站在高雨欣面前，微微垂着头，问：“高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不是跟你们说了，我今天请同学们吃饭，一切菜品按最高级标准制作？你看看，这一盘是什么东西？”她端过那一叠蛏子，重重往桌上一放。 　　“哎呀，高雨欣同学，这点小事没关系啦。”赵照看气氛有点尴尬，笑着打圆场，“我们平时都是吃食堂的，你看现在大家在你这里吃得多开心，谁会计较那么多？” 　　他这是故意给台阶下，然而高雨欣不领情，她直觉是有人故意搞鬼，让她在同学面前丢脸。 　　“你们可以不计较，我不能装没看见。”高雨欣说，“这一盘蛏子，一大半都不合格，谁知道是不是这些厨师背地里吃了回扣？败坏我们店里的名声，这种事决不能姑息！” 　　“对不起，高小姐，我现在去给您重新做一盘。”厨师估计只会做菜，不太会说话，直接上手想换掉那盘蛏子。 　　高雨欣细眉倒竖，越发来气，端起那盘菜往地上一砸，怒道：“谁让你换了？我现在要你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盘子四分五裂，汁水洒了一地。包厢里彻底安静下来，少有人注意到有个身影悄悄离席，走向那个正在低头认错的厨师。陆辰昱眼角一动，有种不太好的直觉，果然，只见森森走到那个女厨师面前，轻声喊：“妈妈。”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愣住了。 　　森森的妈妈在高雨欣的店子里打工？同学们面面相觑，这这这……森森和高雨欣的关系也太微妙了吧？ 　　森茉丽讶异地转过头，看到森森，又往包厢里那一桌看去，发现这里坐着的居然全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她愣了一下，立即说：“你先回去。” 　　森森没有动，而是站在她身边，轻声说：“雨欣，老高海鲜是明城知名企业，厨师怎么敢随便背着老板吃回扣呢？这里头可能有什么误会，你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个机会，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她倒是不避讳，大大方方和妈妈相认，完全不顾及其他同学的眼光，求情用的词还是“我们”，但高雨欣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今天心情本来就很低落，借由一件小事发作，就是想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确认自己在老高海鲜的大小姐地位，结果被她找茬的人……居然是同学的妈妈。 　　不是，为什么森森的妈妈是给她家打工的厨师啊？！ 　　她要是抓着这事不放，估计其他同学对她会有意见，和森森则是直接结下了梁子，要是不追究了，那她刚才那一番作态不就成了笑话？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幸好解围的人及时来了，服务员见情况不太对，赶紧去把今天刚好在店里的老板的助手请了过来。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比包厢里的同学们大不了几岁，进门就笑：“听说小姐生气了，我来请罪，能告诉我今天是谁惹我们小姐生气了吗？” 　　高雨欣见到他，整个脸色彻底变难看了，不想多说一句话。 　　服务员把事情解释了一下，年轻人说：“原来是这样，行行行，我马上处理。”他对森茉丽招了下手，“我记得你不是主厨，走，跟我去见主厨，把事情说清楚。小姐放心，我把事情弄清楚了，马上给你个交代。” 　　森茉丽跟他出去，森森不放心，也跟着他们出去。离开包厢，森茉丽立即用责备的语气问：“你怎么在这儿？” 　　“学校开运动会，我们班拿了第二名，来这里聚餐。”森森低声说，“妈妈，你不是在滨江分店吗？” 　　“这边人手不够，我是临时调过来的。”森茉丽说着，往后面一瞥，突然站住，十分警惕地问，“那个人跟着你干什么？” 　　森森回头，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后面，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想上前似乎又很顾虑。 　　“他是我们班同学，可能是出来上厕所的，没事的，妈妈，走吧。”森森垂下头，挽住森茉丽的胳膊迅速离开。 　　陆辰昱看着两个人下楼，神情阴郁地回了包厢。同学们在窃窃私语，一半在八卦高雨欣和她们家的私生子，一半在议论森森的母亲。 　　“好年轻啊，看着四十岁都不到。” 　　“怪不得森森那么漂亮，她妈妈颜值好高。” 　　“一个女人做什么厨师……” 　　陆辰昱坐下，突然抓起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啪的一声，那些声音顿时小了不少。 　　许思浩一脸痛苦，他开开心心带着同学们来聚餐，结果大家都不是很开心。林芊蔚更是用手捂脸，低声狂骂自己：“草草草草草……” 　　她一句话引发了连环悲剧。 　　这么一闹，大家都没什么胃口吃饭了，十分钟后，主厨亲自上来道歉，说是今天食材不够，配菜员还把东西配错了，噼里啪啦一番解释，但很显然，大家都不关心一盘菜的问题。 　　高雨欣环顾众人，硬着头皮站起来，说：“对不起，今天是我搅了大家的兴致……” 　　包厢的门再次被打开，森森走进来，满怀歉意地微笑：“对不起呀大家，我要陪我妈妈回去，先失陪了。”她右手握拳做了个打气的动作，“大家吃好玩好，一班加油！” 　　她面带微笑，说话的时候元气满满，看起来和平时没有半点不同，说完，她向所有人微微鞠躬，转身走了。 　　陆辰昱猛然起身，却来不及拦住她。 第46章 第四十六颗糖 　　森茉丽停工一天，整个人都很暴躁。在外面的时候，她要挣工资，什么都可以忍气吞声，回到家里就无所谓了，拿个东西都乒乒乓乓的，看谁都不顺眼。 　　森森周五请假了，待在家里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 　　“你没事请什么假？你腿哪儿不舒服了？”森茉丽指着她骂，“我看你就是嫌弃我丢脸，觉得在你那帮有钱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逃避去上学，是不是？！” 　　“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刚过了半个学期就知道攀比了，还自卑，嫌我丢脸，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家庭，能跟别人比吗？” 　　“我在你同学家里打工，也是为了养活你！跟我摆个什么脸色？” 　　“谁不想过好日子？可惜你那个没良心的爹看不上你，你没那个大小姐的命！” 　　“你想以后过得好，跟你那帮同学一样，就给我好好学习，往死里读书，以后出息了我就不用出去丢脸了！” 　　“你就是不学好！” 　　森森以跑完八百米小腿肚子疼为理由请了一天假，这件事直接触怒了森茉丽，她火气大，进进出出都要逮着森森骂两句，越到后面，话就越歪了，东拉西扯一大堆，骂了半天，怎么都不解气。森森拿了个扫把，她上前抢走，呵斥：“滚一边去！” 　　她只好滚回房间。 　　刚开始森森还辩解几句，后来就不吭声了，任由森茉丽发泄。她敞着门，坐在房间里看书，一耳朵听森茉丽骂她，一耳朵听窗外的风。 　　每当这种时候，就特别想长大。 　　直到傍晚，森茉丽累了，终于消停了。母女俩都没吃什么东西，森茉丽下楼去买菜，听到房东太太在骂儿子刘浩月考没考好，而她想到森森这回依然是年级第一。 　　森茉丽脸色好转，买了菜回去做饭，母女俩安静地吃过晚饭。次日，店里让森茉丽回去上班，森森在家里看书。 　　- 　　森森周五没来学校，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请整天的假，班上的同学们进出教室，看到陆辰昱来上课而森森不在，都觉得这个画面很诡异。更可怕的是，几位冷血无情的老师居然不顾他们刚开完运动会，顽强地布置了一堆周末作业。 　　陆辰昱在抄写作业。 　　路过的同学无意间往他的桌面瞥了一眼，发现他一丝不苟地将老师布置的题目抄下来，而且抄一遍还不够，要抄两遍，感觉十分惊悚。 　　陆辰昱察觉到有人在围观自己写作业，抬头，冷冷地投去一瞥。 　　那个同学吓了一跳，忙说：“你继续写，继续……” 　　赶紧跑了。 　　陆辰昱听克里斯说了森森请假的事，知道她今天不会来了，但上课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看身边的空位，身边少了个人，感觉特别不习惯。 　　他给森森发了很多消息。 　　陆。：数理化都有作业，我不会做 　　陆。：你一天不来学校就落下一堆功课，补都补不完 　　他发完以后想了想，这个情况不太符合现实，她写作业很快，应该补得完，于是又把上面那条撤回了，重新发了条。 　　陆。：我把题目抄下来了，我给我讲讲？ 　　森森并没有回复。 　　陆辰昱没什么心思听课，于是趴在桌上睡觉，脸朝向她的座位，看着桌上那一堆书，特别忧心。 　　原来担心一个人成绩退步是这种感觉，那森森平时管他学习还挺辛苦的。 　　克里斯说她腿疼，但她昨天不是还能走路么，为什么要特意请假休息？无故旷课很严重的，这位同学看来是想逃避学习了。 　　操心。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赵照知道陆辰昱担心森森，特意去打探了消息，回来告诉他：“森森妹子的妈妈明天就回去上班了嗷。” 　　正在打游戏的韩霖杰抬头，不解地问：“不是不关她的事？为什么让人家停工？” 　　“那道菜是森森妹子的妈妈经手的，有连带的责任，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是主厨的决定，说是对后厨进行了统一的处罚。”赵照说，“高雨欣同学也请假了，我跟她打电话的时候听到她在哭欸，我不好意思问太细。” 　　韩霖杰啧了一声。 　　他倒也不是责怪高雨欣，因为平时就和森森不熟，不存在打抱不平什么的，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件事很莫名其妙，或许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很多无可奈何，但他理解不了。 　　“不过哦，森森妹子的妈妈是厨师这件事传得特别快。”赵照感叹，“明明不是什么八卦，结果一夜之间全校都知道了。” 　　陆辰昱正闭目养神，懒懒地听赵照说话，闻言，摸出手机看了看，不悦地皱眉。 　　“林芊蔚。”他开口。 　　隔壁组的女生悚然回头，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有点忐忑不安。 　　陆辰昱扬手，把手机扔过去，正好砸在赵照的桌子上。 　　“删帖。”他面无表情地说。 　　林芊蔚小心翼翼地看了他的手机一眼，捕捉到屏幕上的几个关键字，反应过来，她连忙点头：“哦！哦……” 　　赵照屁颠屁颠地去把手机捡回来还给陆辰昱，说：“陆哥消消火，别把手机摔坏了。” 　　陆辰昱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森森的新消息，冷哼：“坏就坏了，不能重新买一个么？” 　　赵照：“可以，但没必要。” 　　陆辰昱不以为然，一个破手机，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没什么存在的意义。 　　- 　　下周一，森森照常返回学校上课。 　　陆辰昱三天没见她了，早上一来教室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她在埋头写作业，表情正常，陆辰昱琢磨着，好像没什么事了。 　　有别的同学进教室，陆辰昱一晃一晃地走过去，站她身边，低头，看她乌黑的发顶。 　　“你腿怎么样了？”他问。 　　森森低头写作业，头也不抬：“已经好了。” 　　“怎么不回我消息？” 　　森森笔尖一顿，轻声回答：“手机关机了。” 　　“三天都关机？” 　　“嗯。” 　　“那你怎么知道有作业？” 　　森森被问住了，终于抬头，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特别干净。 　　陆辰昱心里一动，弯下腰，两只手搁在她桌上，近距离看着那双眼睛，认真地说：“以后不许这样了。” 　　森森跟他四目相对，没说话。 　　“收到我消息，不许不回。”陆辰昱说，“听到没？” 　　良久，森森点头。 　　看她这么乖，陆辰昱有种莫名的满足感，末了，不轻不重地补了句：“你不回消息，特别耽误我学习。” 　　他自觉这是一次很有分寸的教育，十分满意，从后面绕回座位。 　　刚坐下，他就听身边的人说：“那你先不要跟我说话了，我要补作业，不然没时间教你。” 　　陆辰昱：“……” 　　怎么就不许说话了？他转过头，有点不高兴，然而森森根本没看他，继续埋头做作业。 　　陆辰昱看了下她桌上堆着的作业本，足足有四本。 　　那得做好长时间。 　　陆辰昱：“……” 　　日，早知道不帮她抄那么多了。 　　- 　　森森的情绪似乎有点低落。 　　她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事，但陆辰昱坐在她身边，观察得比别人更清楚。权俊熙来收作业，又把陆辰昱放在桌上的笔碰歪了，这回不仅是歪了，那支笔大概是最近开始工作了，笔杆变得圆润了些，直接滚地上了。 　　这是要命啊。 　　森森很敏锐，立即转过头，关注陆辰昱的反应。 　　陆辰昱勾唇，俯身从地上把笔捡起来，表情略显得意。 　　权俊熙：“？？？”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催促：“你们在看什么？交作业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把作业交了，打发走权俊熙，陆辰昱盯着森森，仿佛期待她说些什么。 　　然而森森没反应，表情漠然，继续看书。 　　陆辰昱很没劲。 　　她怎么连一句“你今天没有生气呀”都不说，那个带着她特有的软软糯糯的声音，他好久没听到了。不管她的话是真心还是装的，他都想听。 　　不对，她今天好像很久没说话了。 　　下午的时候，高雨欣来了，她特意走到森森桌边，别别扭扭地说：“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是你妈妈……” 　　班上的大部分人都参加了那天的聚会，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看过来。 　　森森抬头，微笑：“没关系呀。”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高雨欣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淡了些，她环顾教室一圈，镇定自若地回座位。然而，她走后，森森又恢复了那种漠然的表情。 　　陆辰昱看在眼里，心想，她其实很不高兴，只是没太表现出来罢了。 　　他有点烦躁。 　　截至目前，森森取代了他桌上摆放整齐的书本和纸笔，取代了他家里的各种模型、游戏机，是他最在意的东西，她不对劲了，他也开始不对劲。 　　怎么办，她不开心了，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下午放学，森森要回宿舍，刚站起来就被陆辰昱拉住，她回头，脖子上多了个东西。 　　森森低头，在胸前看见了他的校牌，挂绳还带着他的体温，她有些怔忡，忍不住问：“这是干什么呀？” 　　“跟我来。”陆辰昱拽住她手腕，将她拉出教室。 　　“陆哥？”韩霖杰在后面喊，“你去哪儿？” 　　陆辰昱没理会，一路拽着森森下楼，往校外走去。现在是走读生回家的时间，学校主干道特别多人，看到手拉手的两个人，反应都很惊诧。 　　“哇靠，这不是陆辰昱和他同桌吗？”同学们窃窃私语。 　　“你要带我去哪里呀？”森森感觉有数不清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有点惊慌，想挣脱陆辰昱的手，然而他力气实在太大了，宽大的手掌完全控制了她纤瘦的手腕，怎么都挣脱不开。 　　她又不好意思当众跟陆辰昱拉扯起来，而且，她根本干不过这个家伙呀。 　　陆辰昱对周围人的反应毫无所觉，沉着一张脸，自顾自拽着森森出了校门。保安室的人看见他们，本想抓早恋，突然想起来那个没戴校牌的男生是谁，迅速给高一的班主任打电话。 　　校门外是密集的车流，森森更慌了，她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看到陆辰昱冷漠的侧脸。 　　他要干什么呀？ 　　“我……我还要上晚自习。”她带着几分请求说。 　　陆辰昱不为所动，将她拽到一辆车前，打开门把她塞进去。 　　“森小姐，又见面了。”司机回头跟她打招呼，语气和蔼。 　　森森刚进到车里，就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发现开车的人是陆辰昱家里的司机，好像是那个叫关叔的。 　　“你、你好。”她稍稍镇定了点，发现陆辰昱没上车，忙问前排的司机，“请问这是要去哪儿呀？” 　　关叔笑了下，没有回答。 　　森森：“……” 　　她坐在车里，感觉从外面走过的同学都在看自己，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五分钟后，陆辰昱上车了，手里拿着两瓶水和面包。 　　森森愕然，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陆陆陆……陆辰昱！”她慌里慌张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相比她的惊慌，陆辰昱的反应可以说是十分淡定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要回去上课。”森森声音颤抖，还带了点哭腔，恳求说，“你放我下去呀。” 　　陆辰昱用眼神示意：“关叔。” 　　关叔放下了挡板，后排狭小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森森快哭了，陆辰昱放下手里的东西，按住她的肩膀，低声：“别哭，不然我亲你了。” 　　他目光灼灼，森森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眸，勉强镇定下来。 　　什么时候了，他还开这种玩笑。 　　她咬唇，很委屈地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呀？” 　　陆辰昱盯着她湿润的双唇，强压下那股想亲上去的冲动，声音略显沙哑：“信我一次，好吗？” 　　不好。他今天像个人贩子。 　　森森垂下头，心里还是很不安，但没吭声。 　　陆辰昱松开手，把面包和水递给她，说：“你先吃点东西。” 　　森森抓着水瓶和面包，一动不动。 　　“我要回去上晚自习。”她不死心地说。 　　“我帮你请假了。”陆辰昱晃了晃手机，“别担心，你学习好，少上两节晚自习不会影响成绩。” 　　完全忘记了上星期认为她旷课一天成绩就会下滑的事。 　　森森很无奈，不是这个问题好不好，她这个同桌怎么跟流氓一样。然而车都上路了，她没法再离开，只能老实坐着。 　　陆辰昱见她终于安静了，暗中观察她的表情。 　　咬着唇，板着脸，眼神很冷漠，哦豁，这是在生气。 　　很难得见到她这样。 　　他打开手机，对着她拍了一张。 　　森森：“……” 　　他怎么不去死。 　　车子开了快个把小时，进了个超大的停车场，陆辰昱拉着森森下车，找到楼梯上去。森森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很多人的样子，她不安地问：“这是哪里呀？” 　　“南郊体育场。” 　　陆辰昱用手机打了个电话，全程牵着她的手，带她进入一个通道，那边有专人在等候，引领着两位VIP观众进入会场。 　　偌大的体育场摆满了座椅，中间是一个搭建好的高高的舞台，各种灯光，各种布置。时间还早，其他观众还没有入场，只有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检查和准备。森森看到舞台前面架着几台摄像机，忍不住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陆辰昱拉着她找到最佳位置坐下，微抬下巴，示意她看舞台的方向。 　　森森一路都心神不宁的，没有注意路上那些海报。现在她看到了，华丽的舞台上，一张巨大的屏幕，上面是几个如花少女的合影。 　　17. 　　这是组合的名字。 　　森森翻跳过她们的舞蹈。 　　她怔住，倏然回头，睁大眼睛看着身边的男生。 　　“她们来明城开演唱会。”陆辰昱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很临时的礼物，希望你开心。” 第47章 第四十七颗糖 　　森森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刚刚藏着掖着，像劫持人质一样把她带到这里，原来是想陪她看演唱会？森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表现得有点呆。 　　没有人为她做过这种事。 　　他说，希望她开心。他是因为发现她今天不开心，临时想到的主意么？ 　　还弄来了VIP座位的票。这种演唱会的门票几个月前就卖出去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到两张连票，肯定很花力气。为了她开心，值得吗？ 　　还有，他是怎么知道她不开心的？她明明很努力掩饰了。 　　森森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开心？”陆辰昱凑近了点，在她耳边低声说，“那算信用成不成？我想亲你。” 　　森森的眼泪出来一半就憋回去了。 　　她面红耳赤，转过头不理他。 　　陆辰昱不好再逗她，问：“你要不要去洗手间？演唱会时间还挺长的。” 　　“好。” 　　陆辰昱陪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观众入场了，四周变得吵吵嚷嚷。等待的时间很长，陆辰昱担心森森饿肚子，把面包带进来了，撕开包装，扯下一块，送到她嘴边。 　　森森有点囧：“我……我自己吃。” 　　“嗯哼。”陆辰昱把水和面包给她。 　　森森慢慢地吃着东西，几十分钟过去，舞台灯光打开，17.女团登台，开场表演就是近期最红的那首唱跳歌曲，全场观众挥舞着荧光棒和各式应援手幅，粉丝们齐声喊着口号，特别热烈。 　　在这种气氛的影响下，森森渐渐忘记了那些不开心的事。她眼也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舞台，目光里透着某种深深的渴望，陆辰昱融不进去这种氛围，时不时就转头看森森，挑了挑眉。 　　她好入迷。 　　一曲结束，森森跟着粉丝们拍掌，陆辰昱眼疾手快，在她放下手的那个瞬间捉住了她。 　　森森下意识甩了一下，没甩开，也就不挣扎了。 　　十指紧扣，放在座位底下。 　　会场很热，两个人的掌心都在出汗。 　　- 　　两个小时后，陆辰昱和森森提前退场。山呼海啸的喝彩和掌声从场馆内传出来，他们的车已经开出数百米。夜很深了，往常这个点森森都准备睡觉了，今天却特别兴奋，脸颊都是红扑扑的。 　　陆辰昱见她开心，心情也很好。 　　“我还能回宿舍吗？”森森不好意思地问，眉梢眼角都带着激动的情绪。 　　“回不成了，我跟老王打了招呼，宿舍那边不会记你名字。”陆辰昱观察森森的表情，问，“这个点你回不了家吧？我给你找个酒店，你一个人住，会害怕吗？” 　　森森摇头，弱弱地说：“我有点怕。” 　　陆辰昱似乎有点惋惜，语气淡淡：“那就只能去我家了。” 　　森森愣怔，去他家住呀？ 　　在她开口之前，陆辰昱迅速补充：“那个模型我都扔了，反正……不会再发生上次的事。” 　　“为什么扔了呀？”森森讶异，“你不是很在意它吗？” 　　陆辰昱看着她微红的侧脸，心想去他妈的，谁在意那个破玩意儿了。 　　“你别想它了。”陆辰昱顿了一下，低声，“没什么比你更重要。” 　　森森的脸更红了。 　　赶紧垂下头，一声不发。 　　车里太窄了，空气闷闷的。两个人都没说话，车子一路往陆家老宅驶去。森森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陆辰昱喊她：“森森，到我家了，你上楼睡。” 　　她睁开眼睛，在一片晦暗中看见少年清晰的眉眼，他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她还把脑袋搁他肩上了。他低头看她，呼吸特别近。 　　刚路上发生了什么？ 　　然而森森实在太困了，顾不上避嫌，搀着他的胳膊下车，走进那座空荡荡的大宅，她后知后觉地反思在男生家里过夜是不是不太矜持，虽说陆辰昱跟她表白过了，但他们毕竟还是未成年人……正想着，一个披着家居服的面容和蔼的阿姨走过来，亲热地喊：“森森同学是吧？我带你去洗漱休息。” 　　森森愣住，关婶主动从陆辰昱手里接过她，热情地领她上楼，见她有些局促，笑着说：“小辰不会照顾人，我晚上会留在这里过夜，就睡你隔壁，你有什么事就喊我，不用怕。” 　　关婶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样一说，森森果然放松了些，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看了陆辰昱一眼，少年还留在一楼，冲她眼神示意，让她放心。 　　森森的心定了下来，礼貌地问：“请问阿姨怎么称呼呀？” 　　“你跟小辰一样喊我关婶就好。”关婶笑眯眯地说，“我们两口子是小辰外公老家那边的人，平时就帮忙照顾小辰的饮食起居，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不要跟婶婶见外。” 　　原来关叔和关婶是一家人，听她说的，他们夫妻俩应该都是关家的佣人。关婶很亲切，森森很容易就跟她有了亲近感，礼貌地喊：“麻烦关婶了。” 　　“好孩子。”关婶说，“小辰还是第一次请女同学来家里玩呢。” 　　森森脸颊发烫：“很抱歉打扰你们，我们今天去看演唱会，时间太晚了，我没法回学校，所以……” 　　关婶抿唇笑。今天下午陆辰昱找人要演唱会门票的事，她都听说了！原来陆辰昱费尽心思要讨好的，就是这个漂亮又乖巧的女孩子。陆辰昱那个对谁都冷淡的性子，平时会联系的朋友就不多，难得他现在对一个女生这么上心，关婶见到森森本人，心里特别欢喜。 　　关婶带森森去客房，房间里配备了浴室。几个小时前，陆辰昱嘱咐她收拾客房，说要接待一位重要的朋友，是个女生，关婶讶异之余不敢怠慢，很快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 　　问了森森的大致身材，关婶还让人送来了一些换洗衣物。 　　少女风的长款睡裙，是真丝的，很柔软，修身但不暴露，下面还有一套蕾丝内衣和内裤。 　　森森：“……” 　　她看到这些东西，整个人窘迫得不行。要不是因为关婶在，她都要怀疑陆辰昱是个变态了。 　　一个大男生家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森森洗漱完，关婶把她换下来的校服拿去清洗烘干，顺便跟她道了晚安。 　　关上门，森森在柔软的床铺躺下，被子枕头都是新的，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显然关婶做了很细心的准备。待在客房里，森森很像想象这是陆辰昱家。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别墅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还挺心疼陆辰昱，觉得他的日子过得很敷衍。 　　结果…… 　　原来他家里什么事都有别人代劳，只一句话，关婶就能准备好这么舒适的客房。这个时候，森森终于想到陆辰昱是个大少爷，对了，上楼以后，她都没见过大少爷了，不知道他睡了没。 　　森森在车上眯了会儿，现在反而不困了。她爬起来，拉开窗帘，把窗户推开，让凉爽的夜风吹进来，探出身子看见外面的游泳池，在星光下像一块铺在地上的蓝色手帕。 　　夜风送来轻微的音乐，是从一楼传来的。 　　咦，他好像还没睡。 　　森森想去跟他道个晚安，找到条毯子披上，推开门出去。 　　走廊和一楼的灯都亮着，森森蹑手蹑脚下了楼，却没看见人，循着音乐声找过去，发现个地下室的入口。下去的楼梯黑乎乎的，下面开了灯，她站在楼梯口就能看到陆辰昱的两条长腿。 　　音乐声很大，是交响乐。她没惊动他，下了几级阶梯，看到地下室堆满了健身器材，正中央吊着个大大的沙袋，即将零点，她未来的男朋友连衣服都没换，完全沉浸在音乐声里，闷着头，一下一下地击打沙袋。 　　激昂的《玩具兵进行曲》结束，在几秒的空档里，陆辰昱似乎察觉到了声音，回头，看见一袭睡裙的少女从楼梯下来，对上他的眼睛，微怔。 　　森森刚洗过澡，全部头发披散下来，皮肤特别白，尤其楼梯间那里的声控灯很暗，像什么柔光笼罩在她身上，有一种朦胧美。她虽然裹着毛毯，但白皙的肩头还是从里头露了出来，细细的，特别惹眼。 　　陆辰昱喉头一动，刚要说话，《蓝色多瑙河》就来了。 　　“安静。”他皱眉。 　　音乐停息，森森站在楼梯上，怯生生地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呀？” 　　陆辰昱摘了拳套，呼吸粗重，沉默着向她走去。她在两级阶梯之上，他刚抬脚，忽然闻到她身上飘来的沐浴露香味，而他身上全是汗，臭烘烘的，又把脚放下了。 　　“睡不着？”他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歪着头问。 　　森森上下打量他，从回来以后，他衣服都没换，只把校服扣子解开了几粒，露出锁骨，胸膛还淌着汗水，在发光。她看了一眼，眼睛跟着火似的，赶紧把头低下，不敢看了，轻声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怎么还没睡呀？” 　　陆辰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家里住了个娇滴滴的女生，就在离他房间几十米的地方，还是他认定的未来女朋友，他怎么睡？ 　　“陆辰昱。”森森觉得他态度怪怪的，忍不住问，“你不是又要跟我生气了吧？” 　　“没有。”他否认，他就是，克制过头了。 　　他看森森不□□心的样子，不由得轻叹，换了个话题：“你今天心情好了没？” 　　森森点头。 　　“我看你憋了几天了，带你去看演唱会，就是想让你把那些不开心都发泄出来。”陆辰昱坦白，犹豫了一下，问，“你是不是因为那天聚餐的事不开心？” 　　森森下意识摇头，但摇两下又停下了。她跟陆辰昱算很熟悉了，再加上这是在无人打扰的地方，面对他的关心，森森居然有了想倾诉的欲/望。 　　“有一点。”她闷闷地说。 　　“那天你那么冷静，是装出来的？” 　　“嗯。”森森点头，坐在了台阶上，用手抱住膝盖，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陆辰昱看她低着头跟个鹌鹑一样，有些心疼，跟着她坐在下一级阶梯上。对于她的种种情绪和感受，他没有类似的经历，肯定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他只能尽量去想象和理解。 　　她不开心，他就跟着烦躁，他想让她的心情尽快好转。 　　“你总是喜欢把情绪藏起来，假装无事发生，我不想看到你这样。”陆辰昱侧头看她，说，“你开心的时候就应该大笑，难过就哭，不高兴就发脾气，不要管别人会怎么想，尤其现在有我，你根本不用顾忌那么多，反正我会保护你的。” 　　他的中二言论并没有太影响到森森，但她挺想把心里话说出来的。憋了几天，负面的情绪逐渐累积，让她特别难受。 　　“我不想跟谁发脾气，我只是……有时候觉得，日子一天一天的，很难撑下去。”森森说着，眼眶微微红了，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声音带了几分哽咽，“我想做那种什么事都能看得开、永远积极向上的人，但是太难了，好多事我就算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去在意，但还是会忍不住。就像那天，大家都看着我妈妈，我当然知道你们心里会想些什么，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其实还是会难过。” 　　“没有人能永远积极向上，人都是有感情的，总会有伤心难过的时候。”陆辰昱听着她的声音，心里揪疼，搜肠刮肚安慰她，“你心情不好，就应该及时发泄出来……只要你不像我这样极端，尽情发泄都可以。森森，你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你顾忌别人的心情，别人不一定会替你着想，你每天扮演大好人，难道不累么？” 　　“我习惯了……我妈妈脾气不太好，我要是甩脸色，她就更暴躁，然后……我可能就会挨打。” 　　“挨打？”陆辰昱眉头紧拧，有些不敢置信，“她经常打你？” 　　“……嗯。”森森压低声音，“上高中以后，很少了。” 　　主要因为，她学乖了。 　　森森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森茉丽就带着她离开了姜华。突然失去爸爸，森森特别不适应，某一天，她看到姜华在电视上，高兴地跟着他手舞足蹈，被森茉丽看见了，当即暴怒，还把电视机砸了。 　　“他不是你爸爸，他是个骗子！”森茉丽大吼。 　　森森吓得拼命哭，哭得她心烦，几巴掌下去，在稚嫩的孩子身上留下很深的印子。最难熬的那几年，森茉丽经常出去找姜华闹事，回家面对还不懂事的女儿，森茉丽几乎没什么耐心。 　　森森后来学乖了，知道不能惹妈妈生气，否则后果很严重，渐渐的，她开始扮演认真听话的孩子，就算心里再委屈，再气不过，也只能留到没人的时候偷偷发泄。 　　她总是想快点长大，这样就能离开森茉丽，一个人去别的地方生活。另一方面，由于她在单亲家庭里，朝夕相对的只有她和森茉丽两个人，她知道森茉丽为了她，为了她们这个小家，每天都非常辛苦。很多时候，她又想要对森茉丽好一点，不应该叛逆，要做一个真正的听话的孩子。两种不同的情绪一直在森森心里来回拉扯纠缠，让她觉得生活特别艰难。 　　支撑她走下的信念，就是好好学习，以后可以过上想要的生活。所以在学校里，她尽量不惹事，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但是这样一来，她的世界变得压抑又单调，同样难熬。 　　生活里的色彩，就是被她小心藏起来的对舞台的喜爱，以及……他。 　　陆辰昱是个不羁且耀眼的少年，从初见就犹如带着万丈光芒，强势闯进了她的生活，令她无法忽视。 　　认识他以后，她的日子里有了很多开心和不开心，她习惯把不开心隐藏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骗过自己，对什么烦恼都不在意，一天天过下去。 　　陆辰昱听着她说的，额头青筋直跳，有一股怒意快抑制不住要从胸口喷涌出来了。他握紧拳头，想着要不是因为森茉丽是森森母亲，他一定把那个女人拖过来揍一顿。 　　森森是这么一个优秀可爱的女孩子，她居然忍心下手？！ 　　陆辰昱无法理解这种事，就算是被他视为衣冠禽兽的陆廷海，也没有动过他一下。 　　“我不介意别人说我什么，我不气这个，但是我不想别人说我妈妈，同学们看见她以后，我……偷偷上了贴吧，果然看见很多人在讨论。”森森咬着唇说，“后来那个帖子被删了……其实我不应该去在意的，我就是忍不住。” 　　“你没错！看着我！你听我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应该！你不用再逼自己假装完美无缺的好人，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把那些委屈和愤怒通通发泄出来，我……”陆辰昱控制不住呼吸的节奏，转头看着她，再次感到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无可奈何的，他喘息，郑重其事地说，“从今往后，有我在，你也不要怕了，成不成？” 第48章 第四十八颗糖 　　“我……我不怕。”森森倔倔的。 　　她听到身边的少年在剧烈地喘息，抬头，被他隐忍的表情惊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拍拍他的肩，喊：“陆辰昱……” 　　陆辰昱猛地抓住她的手。 　　他闭上眼睛，费了很大的力气控制情绪，缓缓开口：“我爸……一直在欺负我妈。” 　　森森呆住，随即瞪圆了眼睛。 　　“我遗传了他那种……控制欲，脾气不好，但是……”陆辰昱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地下室的沙袋，沉声，“每次我情绪波动的时候，我会找办法发泄，我现在还没有变得和他一样，是一件让我觉得庆幸的事。” 　　“森森，我认真地跟你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要憋着，更不要强撑。”陆辰昱回过头，眼里波光万顷，“别人不需要你去讨好，更多时候，你应该讨好一下自己。”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动情，以及他的手掌给了森森力量，她的心情在这一刻平静下来，并且，好像被他说服了。 　　她轻轻地点了下头。 　　她莫名想到，陆辰昱真是一个很强大的人，他明明比她大不了多少，但背负的阴暗情绪要浓重得多。别人都说青春期是一个人最叛逆的时期，他竟然没有长歪，这让森森越发坚信，他以后会成为很棒的大人。 　　被这样一个少年喜欢上，她觉得心里很踏实。 　　“陆辰昱，你妈妈……”森森忍不住问，“为什么不离婚呀？” 　　虽然她平时很少上网，但多少听说过陆氏集团的“神仙夫妇”。关夫人出身于一个非常传统的家庭，结婚以后就在家里相夫教子，但她毕竟是个现代人，如果真的一直受到来自丈夫的暴力，以她的家世背景，根本没必要怕陆廷海。然而，她的婚姻非但没有传出任何不和谐的消息，还总能看到她陪伴在丈夫陆廷海身边的新闻，仿佛真像什么嫁给爱情的女人，对外总是表现得特别幸福。 　　“因为……利益。我问过她，她说到我们这个阶层，婚姻跟感情没什么关系。外公不支持她离婚，而且她很爱我爸爸，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他。”陆辰昱吐出口气，情绪眼见地低落下来，松开她的手，顿了一下，又说，“我爸并不是新闻上报道的那种家暴男，他对我妈动过手，但会控制伤害程度，除了动粗，他还有很多别的办法来控制我妈，语言、眼神、态度……很多，只有在事情彻底失控的时候，他才会大发雷霆，没有亲眼见过的人，很像想象那种事情。” 　　森森听他说的都很揪心，这该怎么办呀？ 　　“你上次说，你打了你爸爸……”她小心翼翼地问。 　　“嗯哼。”陆辰昱语气淡淡，“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他对我妈动手，他……想掐她脖子，我冲上去打了他。” 　　然后，两个大人都吓坏了，想起来真搞笑。 　　“陆辰昱，你很爱你妈妈。”森森轻声说，怪不得在他暴躁的表面下，藏着这么多温柔的东西，他真的受到来自关夫人的很大的影响。 　　陆辰昱不置可否，他侧头看森森一眼，突然说：“我不会家暴。” 　　森森一怔。 　　陆辰昱看着她，目光灼灼：“我结婚一定要找喜欢的人。” 　　森森低下头，耳朵尖尖有点红。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呀……那都是他们长大以后的事，还有好多年呢。 　　然而，对于陆辰昱来说，这简单的两句话，仿佛承诺一样在他认为重要的人面前说出来，这让他的心踏实了一些。两个人在相邻的阶梯坐着，谁也没说话，屋子里一时变得寂静。 　　森森觉得，过去几天的压抑和不爽似乎都一扫而空了，她知道，她的烦恼，只要长大了都能解决。 　　陆辰昱那种暴躁不安的情绪渐渐恢复，陆廷海意外住院，伤了脊椎，以后很难再用暴力威胁关夫人。 　　一切都会好的。 　　这里是山上，夜晚特别幽静，还有点凉。森森坐了一会儿，感觉踩着拖鞋的脚丫子有点凉飕飕的，但坐在下一级台阶坐着的陆辰昱却在冒热气。他刚刚运动了，满身的汗，像个蒸笼一样。怪不得他以前总是在白天睡觉，现在都凌晨了，他折腾得这么厉害，白天能不累吗？ 　　森森刚想说话，就听陆辰昱问：“快一点了，你不困吗？” 　　“我要去睡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你……你也要去洗澡睡觉，不要再熬了，以后也不能这样，对身体不好，你要多休息。” 　　关婶都不管他，这个小姑娘先管上了，感觉还挺新鲜的。 　　陆辰昱笑了一下，点头：“行。” 　　“没跟你说笑。”森森见他答应得这么快，很不放心，强调说，“你想要好好学习，就要养足精神，晚上不能熬夜了，你答应我呀。” 　　陆辰昱转过头，他个子高一点，即便坐在矮一级的阶梯上，视线仍然和森森齐平。小姑娘裹着毛毯，把自己缩成一团，眼睛一眨一眨的，像个什么精致的娃娃一样。 　　她全身上下都香喷喷的。 　　明明是他习惯了的草木香，从她柔软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就跟什么致命的诱/惑似的。 　　陆辰昱的视线触及她白皙的肩膀，轻轻一点迅速移开，转而定格在她的唇上。 　　脑海里刚闪过一个念头，他就凑过去，一手按住她的后脑，拉直腰身，将她那双喜欢管教人的嘴封住。 　　他浑身都是汗味，离得太近，就很浓了，森森想把人推开又不敢松开手里的毯子，只能把身体缩得更小。 　　声控灯灭了。 　　不知过了多久，森森晕晕乎乎的，心想，他这回跟上次，怎么差别这么大。 　　晦暗不明的光线里，她听到陆辰昱在笑，声音低沉：“会换气了啊。” 　　森森脸颊发烫，红得滴血。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他的目光落在那粒莹白的耳垂上，忍不住凑过去咬了一口，随即就感觉怀里的人身体变僵硬了，比刚才的反应更大。他心里荡漾了一下，然而她衣衫单薄，他不敢太靠近，勒令自己松开她。 　　转开脸，他声音沙哑地说：“我答应你。” 　　话音一落，灯亮了。 　　少年清晰的五官被照亮的那一刹那，森森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嗓子发紧：“我……我上楼了。” 　　蹬蹬蹬，逃也似的跑走了。 　　陆辰昱揉了揉眉心，唇边却忍不住绽出一缕笑意。 　　- 　　早上六点半，森森被吵醒，收拾好下楼，看到关婶备好了早餐，陆辰昱倚在桌边，精神特别好的样子。 　　“困不困？”他关切地问。 　　森森眼皮打架，老实点头。 　　陆辰昱见她睡眼朦胧的，把早餐往袋子里一塞，扬了扬手，说：“先回学校上课，待会儿你在车上睡。” 　　森森困得要命，但知道昨天翘晚自习和夜不归宿不是小事，乖乖地跟他走了。 　　“关婶再见。”她挥手。 　　“森森同学再见。”关婶笑眯眯的跟出来送行，“你们路上小心。” 　　关叔送他们去学校，森森在车上吃了早餐，实在因为太累了，小脸皱巴巴的。 　　陆辰昱观察着她的表情，悄悄坐过来，拍了拍肩膀，说：“来，给你靠。” 　　森森还没有特别清醒，有点起床气，今早一看他跟没事人一样，同样睡了五个多小时的她却困成狗，一点都不想搭理她，把身体一缩，靠着窗闭上眼睛。 　　陆辰昱肩头空空，十分遗憾。 　　睡了半个多小时，再睁眼，就能看见学校大门了。 　　各种私家车在校门口堵成长龙，陆辰昱让关叔停下，和森森走路过去。一路都是赶着去上课的走读生，看见他们，跟撞到什么大新闻一样，兴奋地跟身边人交头接耳。 　　森森预感，事情好像有点麻烦。 　　不过没有人敢上前打扰他们，相反，不少人看见陆辰昱过来，还自动把路让开。 　　两人进入学校畅通无阻，直到抵达教室门口——几乎没来上过早班的金发男人站在门口，背负着双手，忧心忡忡的，明明是一个年轻的帅哥，五官皱起来就像个老父亲，特别影响颜值。见到陆辰昱和森森来，克里斯张开双臂，把手一摊，很无奈地说：“……哇哦。” 　　毫不意外，两个人被请去了办公室。 　　克里斯专门找年级主任借了小办公室，把门一关，里头就剩他们三个。他让陆辰昱和森森在对面坐下，森森从睡醒了以后就很紧张，看见克里斯以后更紧张，现在回想一下，她昨天干的事简直可以列入人生十大叛逆行为了，要是被森茉丽知道，她估计得掉一层皮。 　　“老、老师……”她结结巴巴地开口。 　　克里斯摆摆手，示意她先别急，看向陆辰昱，表情依旧纠结，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始话题。 　　“我的错。”陆辰昱看了不安的森森一眼，主动说，“你们别找她麻烦，别找她家长。” 　　“你们昨天手拉手离开学校，陆，几百个人看见了，还有人认出了你家的车。”克里斯摊手，“现在网上到处都是你的消息，当然学校在尽力处理了，把事情控制在了一定范围。好消息是今早有个热搜被你家人撤下了，坏消息是学校微博、贴吧删不完帖子。总之，你的身份坐实了，现在全校都知道了。” 　　森森一惊：这么夸张？她紧张兮兮地看了下身边的男生，担心是因为自己，给他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哦。”陆辰昱倒没什么反应，扬眉，“还有别的？” 　　克里斯端正坐姿，看着他们，认真地问：“你们在恋爱？” 　　森森脸色一变：“没有！” 　　陆辰昱反应迅速：“没有。” 　　两个人异口同声，克里斯反倒一愣，说：“OK.” 　　森森见他表情如此淡定，有些惴惴不安，心想他这是信了？未免太容易了。 　　“所以……”克里斯问，“你们昨天干什么去了？请给我一个说法。” 　　这倒没什么好隐瞒的，陆辰昱说：“我带同学去看……” 　　“学习！”森森打断他，急切地说，“陆辰昱同学对上次月考的试卷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请我去给他讲解，我……我们学习到太晚了，我就在……我就在酒店住了一晚。” 　　陆辰昱转头看她，看演唱会不能说？ 　　森森回了个眼神，不能。 　　陆辰昱明白过来，淡定地补充：“对，我劫持了我的同桌，强迫她帮我讲题，一切都是为了学习。” 　　克里斯：“？？？” 　　陆辰昱：“我是个霸道不讲理的坏学生，森森同学是受害者。” 　　森森很囧：“你不用这样……” 　　陆辰昱语气淡淡，却斩钉截铁：“麻烦老师就这样跟他们说。” 　　“OK.”克里斯摇头叹气，余光瞥到森森不安的表情，郑重地竖起一根手指，说，“一次，不请家长，但是下不为例。” 　　森森紧绷的心情终于松懈下来，连忙点头：“谢谢老师。” 　　“还有事吗？”陆辰昱慢吞吞地问，“我们要回去上课了。” 　　克里斯站起来，倚着桌边站在他们面前，拉近了谈话双方的距离。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碧蓝色的眼睛从陆辰昱身上扫到森森身上，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刚刚跟你们的交流，是依照贵国国情和学校规定必须进行的一次教育，现在我想跟两位同学谈谈心。” 　　老师要开始训话了，森森立即坐直身子。 　　陆辰昱则轻轻皱起了眉头。 　　“你们……想不想听我和王怡清老师的故事？”克里斯缓缓开口。 　　森森和陆辰昱同时一怔。 　　“特别、特别浪漫！”克里斯一拍桌子，深邃立体的五官动起来，眉梢眼角都是兴奋，“要说学生时代的纯洁感情，我，克里斯·威廉姆斯，是最懂的！” 第49章 第四十九颗糖 　　森森和陆辰昱听了半个小时的“从校服到婚纱”的浪漫爱情故事，脑子都发胀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晕晕乎乎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发现彼此表情都怪怪的。 　　王怡清老师从来不穿高跟鞋，但她会在私底下收集芭比娃娃，带回家不玩，就陈列在玻璃柜子里，一排排的，看着既可爱又惊悚。 　　她很讨厌克里斯的腿毛，每个月都会逼他修剪一次。 　　森森：“……” 　　陆辰昱：“……” 　　是什么病毒入侵了他们的大脑？为什么他们会记住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陆辰昱捏了捏眉心，难得有些疲惫：“走吧，回去上课。” 　　两个人回到教室，正好是王怡清老师在上课。课已经上一半了，看见门口的两个人，老师没什么好脸色，把板刷重重往讲台一放，冷冷地说：“还不赶紧进来！” 　　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们。 　　森森又撞王怡清老师手里了，感觉特别丢脸，迅速跑回座位。陆辰昱跟在她后面，倒是完全不在意，一晃一晃地进来坐下。韩霖杰看着他们进来，联想到昨天放学时候的大新闻，表情一言难尽。 　　“陆哥！陆哥！”赵照在那边喊，声音之激动代表了广大八卦群众。 　　“我的课上不允许喧哗！”王怡清老师拍桌。 　　陆辰昱冷冷投去一瞥，赵照终于消停。 　　他的手机从早上开始就在不停震动，都快没电了。他摸出来看了一眼，上下滑动，挑出关夫人的消息回复了一下，关机。 　　好不容易等到下了课，赵照围过来，急切地问：“陆哥，你们昨天去哪儿玩了啊？” 　　陆辰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余光一瞥，看见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男生凑到森森桌边，手里拿了张卷子，很谦虚地问：“森森同学，上次月考的题，老师讲了一下，但我还是不太懂……” 　　赵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高兴地说：“宋晓舟，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习了？” 　　宋晓舟被他打断，抓抓头发，眼神游移：“我怎么就不学习了？” 　　森森有点累，但还是接过他的卷子看了一下，说：“这道题……” 　　话还没说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试卷，她转过头，只见陆辰昱单手撑着下巴，眼睛半眯，懒洋洋地说：“这题我会，我来跟他讲，你歇着。” 　　真是吹牛皮不打草稿哦，森森表情微妙地看他一眼，她还没跟他讲，他怎么就会了？ 　　本打算继续跟宋晓舟同学讲题，没想到对方迅速抽走试卷，像脚踩风火轮一样冲到陆辰昱身边，恭恭敬敬地说：“那就麻烦陆同学给我讲一讲。” 　　森森：“……” 　　莫非他一开始就是冲着陆辰昱来的？ 　　陆辰昱冲她挑眉，找出笔和纸，十分有范儿地开始：“这个混合物是0.1mol……嗯……这个物质的量……这个……” 　　装得还挺像，居然不露怯。 　　森森想看看他能讲出个什么花来，门口却有人喊：“森森同学，有人找。” 　　陆辰昱耳朵尖，立即往外边看，谁知看到一堵人墙。他一讲题，好几个人迅速围过来了，个个脸上都是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 　　学什么学，这些家伙，讨不讨嫌。 　　森森出去一看，是许久未见的姚弘同学。以往看到她，姚弘都是一副拜见女神的谦卑样子，今天一反常态，先是往一班教室瞅了瞅，然后苦着脸问：“森森同学，你和陆辰昱是什么关系啊？” 　　“我们……”森森说，“就是同桌关系呀。” 　　刚巧林芊蔚从他们身边走过，突然插嘴：“很要好的那种同桌关系，陆辰昱同学考上400分全靠我们森森哦。” 　　她还冲姚弘眨眼，说完就进教室去了。 　　森森觉得好囧，林芊蔚同学干嘛突然出现呀？ 　　“那那那……要不算了。”姚弘说。 　　森森：“什么算了呀？” 　　“我以后就不来找你了。”姚弘自觉地说，“我争不过他，你跟陆辰昱同学就……以后就好好的吧！” 　　森森有点哭笑不得，这什么跟什么，她本来就跟姚弘说只做朋友，互相讨论学习，怎么现在陆辰昱的身份曝光，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不过这样也好，少个人来打扰，她还乐得清静。 　　森森本想和以前那样，给他一个温柔的微笑，再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人的话，转念一想到昨天陆辰昱说的话，决定不再特意去挤笑容了。她就站在那儿，用默认来作为给他的回答。 　　“你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姚弘看到她的反应，更加心灰意冷，“再见。” 　　目送那个落寞的身影离开，森森回到教室，看见座位那边围了几个人，有男有女。同学们见她来了，主动让出空间，她刚坐下，就听宋晓舟欢天喜地地说：“原来是这样，我听懂了！谢谢陆辰昱同学，那个，我以后可以天天都来问你问题吗？” 　　陆辰昱满头黑人问号，看到森森回来了，他懒得跟其他人浪费时间，冷冷地说：“我不搞基。” 　　宋晓舟脸色一变，讪讪地说：“不、不搞基啊，我就是想学习……” 　　陆辰昱死亡凝视。 　　他吓了一跳，迅速滚开。 　　其他同学没理由再留在这里，陆陆续续散开。围观了全程的赵照突然说：“陆哥！刚刚你跟森森妹子没来的时候我听了一点老师讲课。” 　　“嗯哼。” 　　赵照：“就刚刚那道题吧，a的取值范围是0.5到1之间，喏，黑板上还写着呢，你怎么算出来1到10啊？” 　　陆辰昱理直气壮：“嗯哼。” 　　有什么问题？ 　　赵照贱兮兮地给他鼓掌，麻利溜回座位，故意瞟一眼宋晓舟的方向，那位同学看着卷子，明显头更大了。 　　陆辰昱自我感觉良好，忽听森森小声地说：“不懂装懂，误人子弟。” 　　他转过头，看到一张气鼓鼓的脸。 　　陆辰昱找出化学试卷往她桌上一拍，挑眉：“那你给我讲讲，这题目我都看不懂。” 　　森森瞪他一眼，他都没开始好好补化学，怎么看得懂呀？ 　　陆辰昱：“快点，你要多给我讲题，不然又有人来找我了。” 　　他倒明白。 　　森森真是败给他了。 　　运动会结束，各个老师开始讲解月考试卷。陆辰昱先听老师讲一遍，不会的再找森森讲一遍，小灶开得飞起。一天下来，除了去卫生间，两个人几乎都在跟试卷亲密相处。森森在给他讲题的时候发现，陆辰昱的人气似乎在一夜之间翻了倍。 　　以往经常会有一些女生来他们班外面，假装找同学聊天，实则在关注教室里的陆辰昱。但由于他们班是在三楼的最边上，不方便假装路过，所以来围观的人数总是很有限。今天不一样了，每节课结束，外面都有人来，而且有男有女。她给陆辰昱讲题的时候，总是有同学跑过来听。 　　假装在学习，实则像在陆辰昱面前混个脸熟。 　　韩霖杰坐在他们后面，对这个情况十分不满，有时候脾气来了会直接拍桌子：“滚滚滚！空气都让你们堵了！” 　　森森抽时间用手机上了下贴吧，果然看见爆火的帖子：“李涛，车牌号XXXXXX是不是说明了什么？” 　　【1L：如图】 　　【2L：我看见了！这个号码，emmmmm】 　　【3L：LCY真的是大佬啊[笑哭]】 　　【4L：他拉着一个女生上车了！！！女朋友？？？】 　　【5L：别在贴吧乱讲人家了，车牌号XXXXXX是关家的，陆氏集团太子爷你们惹不起】 　　【6L：回4楼，那个是他同桌】 　　【7L：贴吧新规不会是为了大佬改的吧[笑哭]】 　　【8L：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只能在明城横，到了人家面前连屁都不是】 　　【9L：万万没想到大佬居然在老家读书，万万没想到我居然是大佬的同学！】 　　【10L：早说了他是大佬！每一个流言的产生都是有原因的】 　　【11L：楼上好有哲学！所以已经没有人关心那个女生了？】 　　…… 　　………… 　　此外，还有一些别的帖子，例如“猜猜大佬带同桌去哪儿了”、“李涛，厨子的女儿能嫁进豪门吗？别删在讨论小说”、“现在不流行傻白甜俘获霸总的心了，学学人家年级第一”、“别删我帖子，wb热搜都撤了，我在贴吧说几句怎么了”……首页几乎都在讨论陆辰昱，明里暗里，议论纷纷，但涉及两个人关系的内容以及牵手的照片则被删光了。 　　可以想象，昨天的事确实带来很大影响，只不过由于他们在学校里，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的。 　　森森有点不安，问：“你家里人知道吗？昨天的事，他们怎么说呀？” 　　“知道啊。”陆辰昱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我说你是我同桌，以及……”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森森见他神神秘秘的，心里咯噔一下，忙问：“你还说什么了？” 　　这个家伙做什么事向来都是无所畏惧的，他该不会在他爸妈面前也乱说话吧？ 　　“我说，你是我最最宝贵的……”陆辰昱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小老师啊。” 　　被耍了。森森有点恼怒。 　　他低低地笑。 　　见她不悦，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小老师帮我补习这么久，我还不能请她看个演唱会了？” 　　“他们信了吗？”森森咕哝。 　　“什么信不信的？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陆辰昱莫名其妙地说，“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森森：“……” 　　他又在那边笑。 　　森森把他卷子扔回去，决定至少一个小时不跟他讲话。 　　某人：哦豁，又玩脱。 第50章 第五十颗糖 　　“赵照同学，我想请你帮个忙。” 　　放学前，森森去找了赵照，特意把他叫到教室外面。陆辰昱眼尖地发现他们在进行地下活动，直觉这个情况不太对。平时森森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也就跟权俊熙讨论问题比较多，主动找男生什么的，太罕见了。 　　他有点坐立不安，决定出去看看，到门口看见森森背对着他跟赵照说话，两个人站在走廊最角落里，他跟装作无意路过，耳朵竖得老高。 　　赵照亲切地问：“森森妹子，你有什么事啊？” 　　“赵照同学，你认识的人多，我想请问你有没有那种电脑技术很厉害的朋友呀？” 　　“有，你要做什么？” 　　森森压低声音：“我想请人帮忙查一下发帖人的IP地址。” 　　赵照一听就来劲了，问：“哪个帖子？你给我看一下。” 　　森森拿出手机给他看，赵照摸了摸脑袋，说：“哦，这个啊……”说着，他眼角一动，看到森森后面有个正在假装看风景的人，顿时笑了，打了个响指，喊，“陆哥！” 　　陆辰昱镇定自若地走过去，淡定地问：“什么事？” 　　森森看见他，有些讶异。 　　“这个事情陆哥帮你查过了，森森妹子。”赵照轻轻一拍陆辰昱的背，冲他挤眉弄眼，“你们聊，我就不多事了。” 　　他说完就走了。 　　森森愕然：“……什么呀？” 　　陆辰昱双手插在裤袋里，身体靠在栏杆上，往前倾，眺望着远处，像是不经意般回头看她一眼，眼神很淡。 　　“什么事儿啊？” 　　森森见他一副淡漠的样子，皱眉，心想赵照是不是骗她呀？ 　　陆辰昱见她不吭声，忍不住轻咳一声，催促：“你说话啊。” 　　森森慢吞吞地举起手机给他看。陆辰昱眼神一点就明白了，说：“啊，这个我知道，发帖子的人是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叫童炜炜的，是学生会风纪部安晴手下的。” 　　安晴手下的？森森见他能说出对方名字来，当下确信无疑，但又有些不解：“你真的查了呀？” 　　“那天安晴想跟你动手，我能不弄清楚出了什么事么？她跟邓文博的事是这个叫童炜炜的人抖出去的，她不应该来找你麻烦。”陆辰昱说，“本来我想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是前两天你心情不好，一直没找到机会。怎么，温柔小天使要反击了？” 　　森森有点囧：“什么温柔小天使……安晴冤枉我是不了解我，我不恨她，但是……”她回头往教室里看了一眼，温娅坐在角落里，好像在看什么书。作为同班且同宿舍的同学，温娅多少应该了解她的为人，却固执地认为是她泄密，而且还把冤枉她这件事看得满不在乎，森森很不平。 　　昨天陆辰昱跟她说了那些话以后，她有在认真地想，那些觉得难以容忍的事，的确不应该一直忍耐。近段时间，最让她气愤的就是温娅。上午跟姚弘说话的时候，她试了一下直接表露情绪，感觉还好，所以她打算找温娅证明清白，让对方道歉。 　　温娅冤枉她，无非就是觉得事情是她捅出去的，既然网上有现成的帖子，那找人查一下发帖人的身份，不就清楚了？ 　　森森知道赵照朋友多，多以找他帮忙，但她没想到陆辰昱居然早就帮她查过了。 　　见她面露不悦，陆辰昱倒觉得心情挺好，要不是教室外面人多，他都想捏她的脸了。她皮肤这么嫩，手感一定很好。 　　明显要早熟些的男生脑子里开始装废料。 　　“谢谢你呀，陆辰昱。”森森跟他真诚地道谢。 　　柔柔的声音让某个人清醒了点，把废料倒出来，故作骄矜地说：“现在知道谢我了？你有事为什么宁愿去找赵照不跟我说？” 　　森森张了张口，不好直说，这不是知道他朋友很少吗？赵照同学明显有更多人脉呀。 　　陆辰昱看她表情，估计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心里有点不爽：“在你眼里，我还比不上赵照那个傻小子？” 　　森森：“……” 　　他这是干什么呀？赵照是他的朋友，他还这么说人家。 　　陆辰昱见她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也不想装高冷了，凑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说：“你未来男朋友除了学习差点，其他都还行，尤其不缺钱，而世界上有句俗话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森森愣愣地看着他。 　　昨天下午的劲爆新闻热度还没过去，依然有人来一班教室门口晃悠。他们两个凑得这么近，不少人都看见了。尤其森森站得笔直，半低着头，而陆辰昱为了跟她说话，勾着腰，把头探到她眼睛底下，主动放低姿态讨好女生的样子，让前来围观的同学暗暗咋舌。 　　怎么怎么，贴吧的流言又要成真了？ 　　陆辰昱仿佛没看到那些惊疑的目光，眼里只有森森，带着笑意跟她强调：“你未来男朋友本事大着呢。” 　　真臭屁。 　　森森比他更要脸一点，察觉到有人往这边看，赶紧跟他拉开距离，回教室了。 　　陆辰昱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是害羞呢。 　　一晃一晃地跟进去。 　　- 　　放学以后，温娅磨磨蹭蹭不想回宿舍。不只是她，坐在后头的高雨欣也一样。 　　回宿舍，会见到森森。 　　一整天了，高雨欣默默地看着那张桌子的两个人，眼睛微微发红。她知道陆辰昱对森森挺特别的，也知道森森在给他补习，但她没想到，陆辰昱会主动牵她的手，带着她上自己家的车。 　　陆辰昱在明城两年多了，没把家里的司机带到学校门口过。他跟韩霖杰一样，放学以后就在路边扫一辆单车就走了。昨天为了把森森带走，他把车开到学校门口了，他是不是喜欢森森啊？ 　　有人拍到他们的照片，高雨欣看了，陆辰昱拽着女孩的样子，要说他们只是同桌……实在无法让人信服。她今天观察了一天，陆辰昱对森森的态度，确实太温柔太温柔了。 　　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森森啊？ 　　温娅的情绪和她不太一样，她莫名有点心虚。她早就知道陆辰昱对森森不太一样，但没想到他为了她居然完全不顾忌别人的眼光。明明在过去两年多时间里，他一直很低调的。 　　她对森森说，你有陆辰昱撑腰，现在好了，真被她奶出个硬得不行的后台来了。 　　心里有点怪怪的。 　　不过她想了下，那件事肯定是森森的问题，她用不着害怕，于是收拾东西回宿舍。路过宿舍区外面那条安静的路时，突然，一个声音叫住她：“温娅。” 　　她循声看去，森森坐在树下的一张石凳上，看起来像是专门在等她，陆辰昱背靠着那棵树，长长的双腿交叠，低头玩着手机，看起来懒懒散散的。 　　温娅皱眉，这是要找她报复来了？ 　　森森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轻声说：“我想跟你把事情说清楚。” 　　温娅往她身后瞥了一眼，陆辰昱没动，仿佛她们的事和他无关。 　　艹。温娅好歹和他同校这么久，知道他的脾气，这都是装的。待会儿他要是发起脾气来，她估计会挨揍。 　　“有什么好说的？”温娅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脯说，“那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不是你说出去还会有谁？” 　　“童炜炜。”森森说。 　　“……什么？” 　　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温娅回头，看见一个表情复杂的女生从另一边走出来，当即一愣。这个人是安晴那个部门的，之前为了安晴跑前跑后，还带人打她，就是个狗腿子！ 　　她来这里干什么？代表安晴来听她们对质的？温娅心生疑惑。 　　“温娅。”童炜炜的反应跟温娅一样，先是往陆辰昱那边看了一眼，这回不一样了，陆辰昱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头，瞥了她一眼。 　　童炜炜：“……” 　　“安晴和邓文博的事，是我传出去的。”童炜炜十分不情愿地坦白，“那天在轰趴馆的洗手间里，你们两个说话的内容，我全都听见了。” 　　“怎么可能？”温娅上下打量她，“那天是赵照生日，你和她又不熟，你怎么会在？” 　　“我让安晴带我进去的，你们在洗手间的时候，我就在最边上的隔间里。”童炜炜说，“帖子是我发的，你可以查IP，是我家里的电脑。” 　　温娅：“……” 　　她看看森森，又看看童炜炜，还是有点不相信：“你跟安晴不是一伙的吗？你为什么要发这种帖子？” 　　“是，我一直在帮她做事，但是……”童炜炜说到这里，有点愤愤不平，“她脾气很不好，讨好乔诗妍的时候，装得跟丫鬟一样，跟我们一起玩的时候，架子摆得老高，我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还经常当众骂我，我气不过，听到你们说的话以后，我观察了一段时间，还拍到了她跟邓文博的照片，找机会曝光他们。” 　　“艹！”温娅愤怒。 　　童炜炜做都做了，本来是没什么怕的，只不过由于陆辰昱在场，不得不低下头。现在温娅跟她发脾气，她就梗着脖子站在那儿，反正她做了这事，还能怎样？ 　　“温娅。”森森打断她们两个说话，声音轻柔但坚定，“我希望你能向我道歉。” 　　温娅转过身看她，咬了咬牙，有点拉不下脸来，说：“我……不知道那时候洗手间里还有人。” 　　“呵。”陆辰昱突然发出嗤笑，收了手机，慢慢走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挑眉，“温娅同学，没记错的话，刚开学的时候，森森帮过你吧？不，我应该说，她救过你，把你从这位童炜炜同学的巴掌下面救出来。” 　　温娅浑身一震。是，她几乎都忘了，森森当初帮她的时候，还是个孤立无援的新生。但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她跟陆辰昱的关系越来越好，她渐渐把对方当成了有靠山、和安晴她们是一样的人。 　　她忘记了，当初森森只有一腔孤勇，就来帮她了。 　　这样的人，会随意出卖别人吗？ 　　温娅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因为跟安晴她们走太近，被她们同化了。她性格孤僻，经常被人忽视或欺负，以为全世界就自己一个人是最清白的，其他人都是对立面的敌人。 　　其实不是的。 　　森森没出卖过她。 　　就算她当时找不到别的嫌疑人，也应该相信森森的为人的，然而，她却因为对方跟陆辰昱关系好，在没有百分百证据的情况下，把锅推给了她。 　　“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温娅咬着牙说。 　　森森得到这句话，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她不求其他，只要温娅一个道歉，还她清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她看了一眼陆辰昱，哪知对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看着童炜炜说：“这位同学是不是组建了用暴力欺负别人的小团体啊？” 　　童炜炜脸色一变，低声说：“我是听了安晴的话……” 　　“打人的是你。”陆辰昱说，“受害者也是这里，你说说这事怎么解决？” 　　童炜炜十分憋屈，然而看了他一眼，又不敢发做出来，心一横，对温娅说：“你打回来。” 　　温娅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个耳光。 　　啪！ 　　十分响亮。 　　这里是往返宿舍区和教学区的必经之路，不少同学都看到了这一幕，吓得飞快走远。 　　童炜炜的一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了，森森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刚好退到陆辰昱身边，他立即捉住她的手腕。 　　“这么多人看到，还不知道明天会传出什么流言。”陆辰昱慢吞吞地开口，“记得去跟教导处的老师说清楚事情的经过，我不想我们班的女生又被扣上莫名其妙的帽子。”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森森走开。 　　森森再回头，看到的就是童炜炜几乎喷火的眼睛。 　　“行了，没事，她不敢再乱来。”陆辰昱说，“你还说不要我来，我要不来，你压得住她？” 　　森森不确定。 　　“可是……”她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帮过温娅？你看见了吗？” 　　“嗯哼。”陆辰昱说，“不是说了我厉害着呢，我都知道。” 　　“那你当时不站出来保护同学？”森森问。 　　陆辰昱：“……” 　　这这这……怎么还问罪了？ 　　她们女生打架，他没心思管。 　　他拽紧她手腕，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说：“当时不是有森森大英雄挺身而出，我就没管了。” 　　“以后不要这样了。”森森说，“别人都怕你，你看到不公平的事更要站出来。” 　　“嗯哼。” 　　陆辰昱消极应声。他做什么事都得不到夸奖，还被教育，这真是……让人烦躁。 　　“昱哥厉害呀，就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森森似乎察觉到了他不满的情绪，突然换了种甜甜的语气。 　　陆辰昱猛地停下脚步，心里微颤，声音沙哑：“……你叫我什么？” 　　森森眨了下大眼睛，看着他，脸慢慢红了。 　　哎呀，不小心哄过头了。 第51章 第五十一颗糖 　　森森双手捂住脸，好久都没法让热度降下去。 　　怪她，都怪她。 　　她感觉陆辰昱今天兴致不是很高，想哄一哄他，回想以前他自诩年纪大喊她小姑娘来着。不久前他们还互相问了生日，陆辰昱确实比她大一岁零三个月，想当哥哥。哄他嘛，喊一下又没什么，但森森不想跟他的兄弟们一样喊他陆哥，听起来像小弟跟着社会老大混似的。 　　她取了他名字里的一个字，喊他哥哥。 　　结果不知道是这个称呼还是哥哥两个字刺激了陆辰昱，森森喊完，陆辰昱盯着她看了好久，呼吸逐渐粗重，然后，她就被拽到树林里了。 　　不讲信用的家伙，他都没有足够信用可以用了，还要提前享受男朋友待遇。 　　森森的嘴唇被咬肿了，忍不住踹他一脚，但还是抵挡不住他的攻势。要不是有别的同学进来，他都不知道自制力三个字怎么写。后来回教室，森森气呼呼的，坐得老远给他讲题，他根本听不进去，一双幽深的眸子老盯着她看。 　　“再叫一声。”他一副意犹未尽的姿态，哄她说情话。 　　森森把作业本丢他桌上。 　　有点气，也有点……不敢看他。 　　他那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着挺清冷淡漠的，可是若带上笑意，比电视剧里那种温柔的男生笑盈盈的样子冲击力更大，像是万年冰山偶尔被春风融化，沉沉夜色突然星河漫天，不常拥有，所以成为绝色。 　　偏偏他留下来上晚自习。 　　上课了倒还好，他倒挺自觉，没再打扰她。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就坐在她身边，那么近，他还是个长手长脚的男生，时不时看她一眼，她甚至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热气。 　　她的视线只要离开书本，余光就能瞥到一个模糊的侧脸。 　　线条凌厉，惊心动魄。 　　容易让人走神。 　　好不容易熬完了晚自习，森森第一时间收拾东西回宿舍。经过那条安静的路，她不免想起今天下午在树林里发生的事，脸又热起来，用手反复按压，想把热度降下去。 　　回到宿舍发现，她今天是第一个回来的。坐下来扇风，顺便看一眼手机。 　　陆。：睡不着，给哥哥发个语音 　　陆。：声音软一点，像今天下午一样 　　森森：“……” 　　尽会吹，就这个点，他校门都还没出呢！什么睡不着，敢情他睡的是操场？ 　　她气呼呼地发了个“莫挨老子”的表情过去。 　　陆。：乖，不闹 　　森森决定不搭理他，正好苏绮夏回来了，进门的时候正跟别人说话：“谢谢学姐教导，我会好好练习的……” 　　“哟。”一个陌生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森森转过头，看见陪苏绮夏回来的是一个扎着大马尾的女生，眼神酷酷的，素颜，但看着很有个性。她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里头坐着的森森，笑了一下。 　　森森记得她，艺术生，会跳街舞。 　　“沈佳妮。”那个女生倚在门边，指了指自个儿，然后瞅着森森笑，“叫什么名儿啊？认识一下。” 　　森森没说话，苏绮夏瞧了她一眼，主动说：“她啊，森森，最近的红人啊，学姐没听过？” 　　“什么红人？”沈佳妮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陆辰昱同桌。” 　　“哦——”她拉长了尾音，拍了下苏绮夏的肩，“行，你有什么问题，平时可以多和森森同学交流。” 　　苏绮夏满脸疑惑。 　　沈佳妮说完就走了。 　　森森老实坐在位置上，假装听不懂，苏绮夏走过来，问：“你认识舞蹈社的社长？” 　　森森摇头。 　　“她是高二的学姐，怎么突然问你名字？” 　　“唔……前几天见过学姐跳舞，她可能觉得我面熟。”森森轻声说。 　　“她们社团要准备比赛，有点缺人，遇到舞蹈爱好者都挺热心。”苏绮夏一边说，看着森森，欲言又止。 　　宿舍门又开了，高雨欣走进来，看见苏绮夏站在森森面前，脚步顿了下，忍不住上前。 　　森森看着她们两个，不知道她们要说什么。 　　“你跟陆辰昱……”高雨欣表情有些微妙，“是不是在谈？” 　　森森立即摇头，小声地说：“没有。” 　　“真的？”苏绮夏同样想问这个问题，“你可别骗我！” 　　高雨欣毕竟和森森陆辰昱都在同一个教室，闻言，皱眉：“他昨天拉着你上他家的车……” 　　这件事……确实瞒不住，森森仔细想了想，其实昨天陆辰昱一个冲动带她去看演唱会，虽然在她心里，这是一个很棒的礼物，但不得不承认，这件事给她惹了麻烦。 　　陆辰昱受到太多关注了。 　　森森倒是不怕同学们的闲言碎语，反正这种事她以前经历过，但就怕事情传到森茉丽耳朵里。森茉丽平时不上网，这让森森很庆幸，然而班上的同学都见过森茉丽了，这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思来想去，森森决定铤而走险，开始演，装出一副纠结的样子说：“我帮陆辰昱同学补课，他在上次月考进步了300多名，说要感谢我……” 　　高雨欣看着她不乐意的表情，心里特别不舒服。得了便宜还卖乖，恶不恶心！ 　　“你们干什么去了？”苏绮夏立即问。 　　“他请我看演唱会。”森森心虚地说，“时间特别赶，所以他找车来接我们。” 　　“我靠……”苏绮夏有点不敢置信，“你喜欢17.？昨天就是她们来这里开演唱会！” 　　森森想了一下，点头。 　　“妈的。”苏绮夏态度立即变了，上下扫射森森，“在一个宿舍里住了这么久，我是没看出来，你居然是对家粉。” 　　她翻了个白眼，甩头走开。 　　森森：“……” 　　追星女孩的世界这么可怕吗？ 　　她站起来，有点不安地说：“我真的后悔了，不应该请假去看演唱会，实在太耽误学习了，今早还被老师训了，我知道错了。” 　　高雨欣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你们不要告诉别人呀。”森森抹眼睛，哽咽着说，“这是我第一次翘课去看演唱会，我真的……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高雨欣没反应，苏绮夏冷笑：“那种演唱会有什么好看的。” 　　森森坐下来，手机拨了个号，哭着喊：“妈妈……” 　　陆辰昱：“？？？” 　　“妈妈我错了，老师已经教育过我了，我以后会改的。”她继续哭，真挤出眼泪来了，“呜呜呜……我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逃课了……” 　　陆辰昱正坐在回去的车里，夜色一幕幕从窗外掠过，他捏着眉心，忍不住说：“宝贝儿，你这是……什么情趣吗？” 　　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念出“宝贝儿”三个字，森森吓得一抖，差点没握住手机，但还是继续哭：“没有……那个男生是我在学校的帮助对象……他家里特别有势力……我不敢反抗……我以后会跟他划清界限的……再也不跟他出去了……” 　　陆辰昱：“……” 　　划清界限？嫌弃他家里有势力？再也不跟他出去了？ 　　他额头青筋直跳，咬着牙开口：“你给我说清楚……” 　　“妈妈我跟你保证……不做任何影响学习的事……妈妈再见。” 　　电话挂了。 　　全宿舍都听到了她打电话。 　　她又趴在桌上抽泣了一会儿。 　　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当众哭吧？ 　　高雨欣和苏绮夏心里平衡了点。 　　陆辰昱请她看演唱会？哼，就该这个下场！ 　　森森激情表演完，其实心里还是怦怦直跳，担心戏太过了。不过看宿舍里的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她继续趴在桌上呜咽，偷偷用手机打字。 　　森森：陆辰昱 　　森森：呜呜呜呜 　　森森：我刚刚是演给舍友们看的 　　森森：我们统一口径，昨天是你为了答谢我帮你补习请我看演唱会的 　　森森：我们没有在谈朋友 　　森森：我是被迫的 　　森森：你答应我好不好呀 　　森森：求求你了 　　过了好久，那边终于有消息过来。 　　陆。：要跟我划清界限？ 　　森森：我们不可以再在学校里牵手了，还有你不可以再亲我了 　　森森：真的真的不可以 　　森森：我妈妈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陆辰昱毫无反应。 　　森森左等右等没收到回复，感觉他生气了，只得擦干眼泪，拿着手机下楼，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强忍住羞耻心，按住语音键，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昱哥我求你了，帮下我呀。” 　　发送过去，她想了一下，又小声地对着手机说：“我喜欢你的。” 　　那边，陆辰昱到家了，冷着一张脸把手机扔桌上，结果又看见他在震动。 　　别再理会她的消息！薄情寡义的小丫头，这就要抛弃他了。 　　陆辰昱坐在那里生闷气。 　　又一条消息进来。 　　他冷眼看着那个手机，最终还是忍不住把手机拿起来，点开语音。 　　听到她哭着喊他。 　　她说：“我喜欢你的。” 　　娇软的声音传入耳膜，噌的一下，陆辰昱身体燥热。 　　这只……狡猾的……小狐狸！让人又爱又恨。 　　他把拳头捏得咯咯响，还是对她狠不下心来。 　　冷静下来想想，她说的其实是对的。她家教严，而他……确实容易带来不好的影响。为了他们的将来，现在忍一忍是明智的。 　　但还是憋屈！ 　　他刚牵上她的手，亲了没几下，一转眼就全没了！ 　　心口痛。 　　日，搞个对象搞出心肌梗塞来了。 　　陆辰昱闭了下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气，开始跟她交涉：“以后在学校里，我会注意跟你保持距离，条件是你每天都要给我发晚安语音。” 　　那边弱弱地回复：“行吧。” 　　吧什么吧，这又不是什么霸王条款，她还吧！ 　　“今天先叫十声‘昱哥晚安’来听听吧。”陆辰昱不高兴了，态度就跟大爷似的。 　　森森：“……” 　　他还真是，臭不要脸。 第52章 第五十二颗糖 　　清晨，森森早早起床锻炼，去教室上课。除了在路上收获诸多目光以外，生活看起来还和从前一样。 　　陆辰昱翘了第一节语文课。 　　自从他决定好好搞学习以后，很少无故旷课了，还经常留下来上晚自习。森森看着那个空空的位置，不免有点担心，不知道他是不是被什么事耽误了，回想昨天晚上，他给人的感觉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怎么了呀。 　　森森第一次在课堂上做小动作，悄悄用手机给他发消息，但是直到下课前，那边都没有回复。老师走后，森森赶着去洗手间，迅速跑出教室，迎面就和走进来的人一撞。 　　男生又高身体又结实，森森低着头走路，额角撞在他肩头，咚的一下，有点疼。她嘶了一声，捂着被撞的部位抬头，对上一双深黑的眼睛。 　　陆辰昱垂眸，表情淡漠。 　　森森：“啊……” 　　她看着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声音很轻。 　　谁知少年拉下脸来，眼神十分冷淡，薄唇轻吐：“走路不长眼睛？” 　　语气有点凶。 　　森森呆住了，坐在前排的同学也呆住了：陆辰昱同学凶同桌啦！他的性格太阴晴不定了吧！ 　　见森森呆住，男生臭着一张脸，侧过身体从她边上走进去。 　　他脾气好坏，森森心里有点闷闷的，默默下楼。回来的时候，陆辰昱站在她座位边跟后排的韩霖杰说话，把空间堵了。她走过去，那两个人似乎没有察觉，聊游戏聊得很开心。 　　森森有点不高兴，出声提醒：“你占了我位置。” 　　陆辰昱回头，看见少女板着脸站在后面，没说话。 　　隔壁组的赵照看着他们，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一夜之间，有点变天了？不只是他，不少人都发现了，陆辰昱前一天还把同桌当宝贝讨好，转眼态度就变了。 　　天呐。 　　果然男人都是……呸，有钱人家的少爷都是大猪蹄子。 　　陆辰昱没什么好脸色，眉头拧起来，冷哼：“你事儿还挺多。” 　　森森有点恼了，咬着唇，正准备瞪他一眼，却见男生伸出手来，拽住她的校服衬衫，轻轻一扯，把她拉过去，两人身体堪堪擦过，交换了位置。 　　松开她衣服的时候，他手指突然很不安分，捏了她细嫩的手臂一把，指甲从皮肤表面划过，让人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森森呆住。 　　陆辰昱施施然走开，从另一头绕回自己座位，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机。不少在暗中观察他们两个的同学们都一头雾水，心想年级第一的学霸同桌就这样失宠了？ 　　我靠，陆辰昱真的很难搞。 　　森森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表情却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其他同学看不出来，刚刚陆辰昱在众目睽睽之下捏了她一把，这要是在公交车上遇到，就要大喊色狼了。 　　森森默默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有他的信息。 　　陆。：[微信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陆。：精神损失费 　　森森：“……” 　　她懂了，陆辰昱这是在贯彻她昨天晚上那个“保持距离”的命令，故意对她装作冷漠不搭理的样子，她都以为他真的讨厌她了。 　　戏太过了吧。 　　结果呢，他偷偷摸她了。 　　怎么能摸她呢。 　　森森真是……哭笑不得。 　　她没收他的红包，既然他要演，她就陪他演下去，板着脸整理桌面，不打算跟他说话。 　　- 　　下午就听说安晴跟童炜炜打起来了，说是安晴突然冲进童炜炜班里扇了对方一个耳光，童炜炜不甘示弱，跟她厮打起来。好多人跑过去围观，森森听林芊蔚说得一愣一愣的，她没有兴趣，只觉得一段友情闹成这样，还不如不交朋友，虽然她也不知道她们那种算不算友情。 　　这件事最后以两人被学校通知请家长结束。 　　最后一节课是物理，老师讲得唾沫横飞，越扯越远，最后讲到了浩瀚的宇宙。同学们听得云里雾里，森森还挺感兴趣的，下了课，她找到老师推荐的科普视频，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其他同学纷纷散了，几分钟的短视频，她一直看到结尾，刚要站起来，忽觉额头上多了一只手。 　　她转过头，看到陆辰昱伸出手，温热的手掌覆盖住她的额头，轻轻地揉了下。 　　“还疼么？”他低声问，“早上撞的。” 　　森森瞥了一眼在前面擦黑板扫地的值日生，掰开他的手，迅速离开了教室。 　　陆辰昱挑眉，所以这是疼还是不疼啊？ 　　他给森森发消息：“今天没有补习了？” 　　森森：视频链接《黑洞是怎么形成的》 　　陆辰昱：“……” 　　接下来几天，班上的同学们发现森森没再给陆辰昱补习了，这件事又引起了热烈的讨论。 　　帖子：“话说lcy不要同桌妹子了啊” 　　【1L：同桌妹子每天放学以后给他补习来着，补了快两个月，最近没见他们在一起了】 　　【2L：lcy还要老师吗？我想报名】 　　【3L：哈哈还以为厨子的女儿是天选之人，没想到这就失去利用价值了】 　　【4L：不晓得他们发生了啥，现在lcy对他同桌态度好恶劣的！】 　　【5L：大佬觉得分数够了么？下次考试咋办】 　　【6L：他们关系确实变差了，分手了？】 　　【7L：我支持有想法的妹子们上啊】 　　…… 　　………… 　　409宿舍里，苏绮夏学跳舞学得半死回来洗澡，进门就听见森森塞着耳机，正在轻言细语地讲题目，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听起来却好像在跟谁交流似的。苏绮夏走过去，问：“你干什么呢？” 　　森森全神贯注的，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第一反应用书本盖住桌上的手机，回头，扯下一个耳机说：“我在录音，把经典题型和易错的地方记下来，睡觉的时候听。”她说着，冲苏绮夏微微一笑，“天冷了，除自习课以外，我以后不去教室看书了。” 　　妈呀，他们学习好的人总会有谜之操作，睡觉的时候听题型？苏绮夏觉得头都大了，刚要走，又想到最近的传闻，忍不住问：“陆辰昱不要你帮他补课了？” 　　“嗯。”森森点头，但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我跟他抱怨了一下演唱会的事，他就跟我划清界限啦。” 　　“真好。”苏绮夏喜滋滋地说，看来她的圣诞晚会表白计划，还是有搞头。 　　她进了浴室，森森重新戴上耳机，只听那边传来一阵轻笑：“我跟你划清界限？什么锅都往我身上推啊。” 　　隔着电流，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暗哑，听起来很低沉，撩得人耳朵尖尖发红。 　　森森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说：“这是我总结的六大题型里的第二种类型，这类题考查的重点是……” 　　陆辰昱瘫在沙发上，早就把书丢开了，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如流水一般缓缓传入耳朵，特别舒服，有点想睡觉。 　　过了一会儿，她说：“……讲完了。” 　　她等了一会儿，那边没反应，知道他肯定走神了，气嘟嘟地把电话挂了。 　　陆辰昱从困倦的状态里醒来，发现电话断了，心里突的一下：被小老师抓包了，哦豁，今天没有晚安语音了。 　　不过他提前把电话内容录音了，等下入睡全靠它。 　　睡觉的时候听题型，听起来就是个不错的学习方法。 　　真机智。 　　- 　　天气渐冷，同学们纷纷换上冬天的校服，除了衬衫裤子裙子外，还有针织衫和呢子外套，女生的校服里还有长筒袜。权俊熙早就把私人棉服带来，成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是班上第一个这样穿的，显得特别突兀。平日喜欢运动的男生都是小火炉，赵照还处在连针织衫都不需要的状态，忍不住取笑他。 　　笑了没两天，女生们纷纷带了外套过来。陆辰昱待在座位上，看起来在打瞌睡，实则眼睛余光盯着边上的一件粉色外套发呆。森森的衣服是连帽款，两只兔耳朵垂下来。 　　特别、特别想去揪一下。 　　赵照见他精神不济，喊他去卫生间。陆辰昱慢吞吞地起来，跟着他走出教室，迎面跑过来一个女生，眼看就要在他面前摔倒。陆辰昱往边上踏步，不动声色地躲开。 　　赵照看了看那个一脸懊恼的女生，又看看陆辰昱，忍不住问：“陆哥，你跟森森妹子……真的掰啦？” 　　陆辰昱的反应有点迟钝：“……嗯哼？” 　　“我都没看见你们在教室里说话了欸，大家都说你们掰了，你没发现，最近往你面前跑的女生比以前多了？”赵照说着，忍不住叹息，“你们怎么就掰了啊？你惹她生气，还是她惹你生气了啊？” 　　陆辰昱含糊地说：“互相吧。” 　　“唉！好可惜哦！不过陆哥你没被这件事影响，我还挺意外的哈哈，是不是因为期中考考好了啊？”赵照自顾自说话，开启了碎碎念的模式，“森森妹子不帮你补习，你学习还是进步了，陆哥你真聪明！那你会不会打算换同桌啊？” 　　“什么？”陆辰昱皱眉，“换什么同桌？” 　　“你跟森森妹子都掰了啊。”赵照说，“难道以后还一起坐？同桌两个坐一块儿又不说话，这不难受么？” 　　“不难受。”陆辰昱严肃地说，“我白天可以不说话，同桌不能换。” 　　待会儿还要回去揪她的兔耳朵。 　　赵照表情有点呆滞，明显很不解：“……哦？” 　　真诡异的想法啊。 第53章 第五十三颗糖 　　“我报名了！哈哈哈哈！”苏绮夏大笑着进宿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温娅在洗澡，高雨欣在看小说，森森停下运算的笔，扯开耳机，抬头看她。苏绮夏接触到她的目光，似乎有点不自在，有些别扭地说：“森森，你跟陆辰昱现在是真的闹僵了哦？” 　　森森没吭声。 　　“他俩早没话说了。”高雨欣站起来，走到苏绮夏面前，皱着眉头问，“你打算去跟陆辰昱表白？” 　　苏绮夏一脸“关你屁事”的表情，得意洋洋回了座位，高雨欣热脸贴了别人冷屁股，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管她。 　　森森低下头，关掉音乐，在手机上打字：“我们宿舍有人要跟你表白哦。” 　　没人关注了，苏绮夏反倒不舒服起来，主动说：“我会在圣诞晚会表演节目，晚会结束后，我就去找陆辰昱。” 　　她刚才的态度太膈应了，这会儿没人搭理。 　　高雨欣脸色不善地翻着书页，正进行到很精彩的剧情，她突然看不进去了。森森握着手机不言语，虽然她早就知道苏绮夏喜欢陆辰昱的事，对方那个圣诞晚会表白的计划也酝酿了很久，但一想到陆辰昱不久就会见到一场精心准备的表白，心里有点怪怪的。 　　她每天晚上都给他辅导功课，白天努力跟他撇清关系，现在别的女生却要大张旗鼓地对他说喜欢了。 　　就……怎么感觉有点不公平呢？ 　　她低下头，看到陆辰昱发来一个问号，表示完全不知情，她气鼓鼓地打字：“人家练了大半个学期的舞蹈，为了在圣诞晚会上表演节目给你看。” 　　发送过去以后，她又补上一句：“特别珍贵的心意。” 　　陆。：晚会我不去 　　森森一怔，下意识看了眼苏绮夏，担心被她看到手机，跟做贼似的迅速打字：“为什么呀？” 　　陆。：带你去玩 　　出去玩？森森的心怦怦跳，有点兴奋也有点犹豫。 　　那边又发了个消息过来，这回是语音，森森把耳机塞上，听到他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传来：“你刚刚是想替你们宿舍的人说话，让我接受这份心意，还是……”他顿了一下，笑意更浓，“在吃醋呢？” 　　森森手指微微颤抖，脸莫名红了，迅速扯掉耳机，慢慢平复呼吸。 　　谁吃醋了。 　　讨不讨厌呀，这个人。 　　苏绮夏没得到大家的回应，有些不高兴，刚好温娅洗完澡出来，她风风火火地冲进浴室，和温娅碰了下肩膀，不悦地喊：“眼瞎了啊你？！” 　　温娅这段时间够低调了，她还要来找茬，当即一怒，本想和她说几句，无意间发现森森看过来，又忍下了，憋着一口气爬上床。 　　手机又震动一下，森森收回视线，打开手机。 　　陆，：害羞了？ 　　森森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决定不跟他聊了，直接说：“我睡觉了。” 　　陆。：我的晚安呢？ 　　森森装没看到，那边高雨欣发现她每次到了晚上就抱着手机，忍不住说：“森森，你最近是不是跟谁在聊天啊？” 　　“以前的朋友，最近刚联系上了。”森森镇定地说。 　　“男的？”高雨欣挑眉。 　　森森张了张口，没有立即回答，细微的表情出卖了她，高雨欣了然，嗤笑，说：“好学生也谈恋爱啊。” 　　“我没有……” 　　“人家跟男的还是女的聊天关你屁事啊！是男的就按头恋爱了？你管得可真宽。”温娅突然从上面床铺探出头来，带着火气大吼。 　　高雨欣被她吓了一跳，温娅向来默不作声的，突然发作，有点让人意想不到，她立即反唇相讥：“我就问一下，这又关你屁事啊！” 　　“大家别吵了。”森森赶紧插话，“时间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温娅冷哼，躺回去了，高雨欣莫名被怼，心里有点气，看了森森一眼，突然说：“你跟男生走这么近，可千万别被你妈知道。” 　　森森心里咯噔了一下。 　　高雨欣似乎只是随口一说，森森的心却悬了起来，过了好久还在怦怦跳。排队洗完澡，她带着充好电的手机爬上床，看到陆辰昱发来一堆消息。他有个坏习惯，就是每次他想要她的回复而她又没给的时候，就会开启信息轰炸，一点都不高冷。 　　看着他发来的一堆“晚安”，森森真不想理会，但又舍不得一直晾着他。 　　“幼稚鬼。”她回复。 　　陆。：？ 　　陆。：不是这个 　　陆。：我们谈妥了条件的 　　陆。：你欠我一次我都记在小本本上，满五次兑换一次亲嘴 　　陆。：你看着办 　　又耍流氓的，森森面红耳赤，只好钻进被窝里，拼命压低声音，对那边说了句：“晚安啦。” 　　陆。：[摸摸头] 　　看到表情图片上那个得意洋洋的小人，森森想到他摆谱的时候，表面看着挺唬人，其实就是在臭屁，真想捶他一拳。 　　- 　　虽然森森在放学后保持着和陆辰昱的联系，但在白天，她尽量避免和他产生任何交集。男生老忍不住，这两天还揪她帽子，进来揪一下，出去揪一下，手贱得很，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他要能把撩拨她的精神放在学习上，早考进年纪前十了，哪能像现在这样，还在100名以后溜达。 　　花点时间背背文综题啊，真让人愁。 　　降温以后，森森对午休的需求没那么高了，悄悄去图书馆看书。数学老师问她对竞赛有没有兴趣，森森不想耽误其他科目的学习，再加上他们学校没有培养竞赛型学生的环境，就没答应。一中和三中是有奥数班的，她不想被那里的精英们拉开太大的距离，会主动找点书看，拓展一下思维。 　　明德的图书馆建得十分豪华大气，但利用率不高，学生来得不是很多，反倒有很多老师在这里备战各类考试。阅览室里有空调，而且很安静，聪明的同学们来这里午休。森森四处转了下，没找到想感兴趣的书，又去各大书架前转悠。 　　她找了两本奥赛题解析类型的书，准备再借基本课外读物，无意间发现《时间简史》放在最上面一层，踮起脚正要去拿。 　　有人比她更快，仅剩的一本《时间简史》被抽出来，落在一只手指修长的男生手里。 　　森森转过身，眨了下眼睛。 　　那人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深黑的眸子从书本后面露出来，上下打量她。 　　“你怎么来了……”森森压低声音问，表情有点讶异。 　　话还没说完，男生上前一步，把她堵在书架前。森森身体微绷，睁大眼睛看他。 　　陆辰昱一手撑着书架，将她圈在小小的范围里，然后低下头，二话不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亲完也没打算放人，歪着头，眼神玩味。他和她鼻尖的距离仅有几厘米，明显感觉到女生的呼吸变快了，一抹红晕染上脸颊。 　　他勾唇，视线灼热。 　　森森被他圈在怀抱和书架之间，躲也躲不过，特别担心有人经过，不自觉用眼神打量四周。这个时间，图书馆里特别安静。陆辰昱见她心思不在自己身上，有点不满，《时间简史》挡住她另一边的视线，再次凑过去。 　　这回不单单是啄，而是用力地、狠狠地咬，似乎要把她吃进肚子里。 　　足足过了十几秒，森森勉强把他推开，脸红得跟个番茄一样，有点恼，一边喘息一边摆脸色，可爱得紧。 　　“你……这里是公众场合！” 　　陆辰昱唇边挂着止不住的笑意，还伸手扯她帽子上的兔耳朵，低声：“生气啦？” 　　森森瞪他。 　　“别玩啦！”她试图躲开，“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陆辰昱松手，那不玩衣服，玩她。小姑娘嘴唇有点红，还被咬得有点肿，他视线扫过那里，眸色渐深，忍不住用大拇指轻轻擦了下。 　　“陆辰昱！”她别开脸，真要羞得没办法了。 　　“亲一下怎么了？这个星期都没亲过。”他不满。 　　啊，这个人怎么还数日子的？ 　　森森：“你要是把这方面的心思放在语文和文综上面，早进100名了。” 　　“哦——”他懒洋洋地拖长语调，用《时间简史》扇风，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森森更恼了：“你上次用考试成绩攒的信用早就用完了，不准再亲了。” 　　“那赊账。”陆辰昱说，“一星期至少得一次吧。” 　　“不行！”森森夺过他手里的书，“把书还我！” 　　“等一下。”陆辰昱把她拽回来，“跟你商量个事。” 　　森森站住，把书挡在脸前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他。 　　陆辰昱看她一副警惕的样子，简直好笑。 　　“防狼呢？” 　　森森眨眼，心说，可不就是。 　　陆辰昱正了正脸色，说：“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又来了。 　　两个人这种“不准早恋”的状态，搞得陆辰昱想做点什么亲密的事都像在搞地下交易一样。森森一看他这种正经的样子，就猜到他要说的事肯定不正经。 　　“说正经的。”陆辰昱挑眉，“小老师不是希望我考进年纪前100名么？如果我期末考进了前100名，你跳个舞给我看怎么样？” 　　跳舞？森森一怔。 　　陆辰昱垂眸，低声说：“寒假学个新的，为了我，嗯哼？” 　　昨天晚上听她说，她们宿舍有人为了圣诞晚会练了大半个学期的舞蹈，她呢？她明明那么喜欢跳舞，这段时间却一心扑在学习上，很久没有跳舞了。 　　他想看她跳新的作品。 　　手机里的那几个视频都播放几十次了，UP主该出新东西了。 　　森森听了他说的，微怔。 　　学一个新的舞蹈，为他吗？ 第54章 第五十四颗糖 　　临近圣诞，明德校内的节日氛围特别浓。克里斯非常热切地告诉大家，他要带王怡清老师回国度假，而王怡清老师的产假也将从这个月开始。一班的英语、化学课都由别班老师代课，而临时班主任的重任则交到了老成稳重的数学老师身上。 　　超好糊弄。 　　他们班的数学老师都五十岁了，管下面的人听不听，每天乐呵呵地讲课。准备下课了，他取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忽听有人喊：“老师，我们班没人参加圣诞晚会，就不要搞强制那一套了吧？懒得请假，那天我们自己去玩哦！” 　　数学老师点头：“大家晚上出去玩要注意安全！” 　　“谢谢老师！”赵照笑眯眯的，等老师一走，他就在班上喊，“同学们，我们圣诞节出去玩啊！” 　　“去哪儿玩？”林芊蔚问。 　　“好嗨哟狂欢城怎么样啊？里面有电玩城、台球、清吧，吃的喝的也都有现成的，到时候包下来，大家觉得行不行？” 　　许思浩竖起耳朵，警惕地问：“用班费？” 　　“老许你别开玩笑了，那点班费哪够？”赵照神秘兮兮地说，“钱的事不捉急啊，我负责找金主爸爸，大家来玩就好了。” 　　权俊熙：“我要陪家人过圣诞。” 　　“弟弟你自便啊，大家该回家的回家，想看晚会的就留在学校，想出去热闹的同学就来找我呗。”赵照说。 　　同学们面面相觑，林芊蔚说出了大家的心声：“那地儿是不是有点老啊？能玩的就那几样，连个密室逃脱都没有。” 　　“安全啊！那边治安好，离派出所就800米，是不是很棒？哈哈哈哈！”赵照大笑，“我们班女生挺多的，我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啊！” 　　林芊蔚：“你怎么知道女生愿意去？” 　　赵照摸摸下巴：“我对我的魅力很有自信。” 　　林芊蔚：“啧。” 　　赵照嘿嘿笑，冲隔壁组挥手：“陆哥，老韩，你们要来啊。” 　　韩霖杰瞥了他一眼，没吭声，反倒是陆辰昱懒洋洋地开口：“嗯哼。” 　　宋晓舟积极响应：“我去我去！” 　　赵照前同桌也说去。 　　赵照很满意，说：“到时候大家直接过去啊，想玩啥就玩啥，好嗨哟。” 　　明德有很多外教，圣诞节是一定会放假的，学生们沾了外教的光，圣诞当天有一天假。除了部分要回家的同学以外，还有十几个人愿意跟赵照玩。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这事，森森却因为听到陆辰昱应声有些不解，他说圣诞带她出去玩，意思是和同学们一起玩？ 　　陆辰昱答应完赵照开始假装看书，实则昏昏欲睡。他一手托着腮，脑袋以细微但有节奏的匀速运动往一边倒，困倦的眼睛眨了下，脑袋回来，不一会儿又往一边倒。 　　森森低头给他发消息：“我们跟同学们一起出去？” 　　陆辰昱在学校没法光明正大跟未来女朋友玩，对学习没什么动力，上完一节数学课困得要死，然而，一条信息飞进收集以后，他的眼神逐渐清明。 　　物理老师在上面讲课，他盯着屏幕上那句话，嘴角勾起。 　　陆。：宝贝儿只想要我？ 　　森森注意到他打字了，猜到是在回自己的消息，她本来不想立即看，憋了半节课，等老师讲完一个知识点，还是忍不住摸出手机迅速瞟了一眼。 　　陆。：未来男朋友很感动，但是 　　陆。：只有我们两个人太惹眼，混进大部队最安全，你脑子除了学习，其他方面还挺笨的哈 　　陆。：以后努力给我的小宝贝创造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环境 　　陆。：要一直喜欢我，等这一天到来 　　手机似乎有点烫手，森森立即丢进抽屉里，瞥见他在笑。 　　她耳朵尖有点红。 　　他精神了，开始听课。 　　这什么男朋友！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森森发现了，陆辰昱的爽点就在于逗她，看她恼，看她生气，他就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气死了。 　　- 　　转眼就是平安夜，外面非常应景地飘了场小雪。早起的时候，森森看到楼下修剪整齐的树叶上有点点白色，看起来像谁在晒萝卜干，再仔细一看，发现这是下雪了。 　　明德绿化好，尤其是宿舍区附近很多树，营造出清幽的环境。这场雪虽然小，但点点冰晶包裹着绿树，依然非常好看。 　　森森冒着冷气跑进便利店买了颗苹果，平安夜的苹果涨价了，她得狠下心来。平常这个点，大部分住校生都还在睡觉，别说天这么冷的时候，都没人影儿。收银处的老板闲的，笑着跟她说：“要不要我帮你挑个？我这两天专门进了一种外面有心形的，你要送人的话就买那种。” 　　森森摇头，非常不好意思，红着脸说：“我……我想买最好吃的那种，要两个。” 　　“你自己吃啊？”老板有点意外。 　　森森点头。 　　老板亲自帮她挑了两个最新鲜的，没有礼盒包装，森森接过就塞包里，跑到一教楼下，脱下手套，拧开水龙头把苹果仔细清洗了一遍，手冻得有点红。她跑进教室，一下就傻眼了。 　　陆辰昱桌上堆满了东西，苹果、巧克力、手工饼干，还有手织的围巾若干。她进门的时候，刚好看见个别班的女生往他抽屉里塞东西，被森森撞见，羞红着脸跑出去了。 　　森森走到座位前，闷闷地坐下，伸手一摸，她桌子里也有两个苹果和一盒巧克力。跟边上堆成小山的礼物相比，她收到的不算什么了。 　　她把礼物拿出来，放在桌上，给两人的桌子拍了张照，发给陆辰昱。 　　陆。：你桌上那些是什么玩意儿？ 　　森森咬唇，心想他桌上的礼物都堆成山了，他的关注点却在她这里，什么嘛。她忍不住提醒他：“人气真高呀。” 　　陆。：？ 　　陆。：你那几个盒子都放我那儿，我来处理 　　森森：“……” 　　完全不理她耶。 　　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过还是把自己收到的那三份礼物都放陆辰昱桌上，完美融入礼物山，然后尽量忽视掉那堆碍眼的东西，打开课本开始早读。 　　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来，看到陆辰昱桌上的盛况，眼睛瞪得老大，还有几个女生很明显想过来放苹果，但那桌子实在放不下了。二十分钟后，赵照的招牌笑容传进来，他完全不顾在早自习，挥手跟森森打招呼：“森森妹子早啊！” 　　“早呀。”她放下书，礼貌地回应。 　　然后就见他径自走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抖开，是一个巨大的袋子。赵照二话不说，把陆辰昱桌面和抽屉里的礼物全部清走，吭哧吭哧地背着下楼了。 　　全班目瞪口呆。 　　下早自习的时候就听说，高一年级组的老师收到了赵照同学的平安夜礼物，几乎每位老师都有，大家都很开心，直到两位女老师收到了围巾…… 　　一班的同学立即上网揭露：老师的礼物是zz从lcy桌上顺的！！！ 　　【1L：我记得lcy从来不收礼，这操作让我笑死】 　　【2L：一班同学这是借花献佛啊】 　　【3L：多么感人的师生情】 　　【4L：呜呜呜呜……算了，就当我孝敬老师了】 　　【5L：那些送礼的妹子真可怜啊……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楼上我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了】 　　【6L：关爱老师，共创和谐校园[呵呵]】 　　【7L：送老师了其实挺好，总比丢掉了更好啊】 　　…… 　　………… 第一节正式课前，正主来了，一进教室就看见座位上的女生在啃苹果，咔擦咔擦，果肉脆，果汁多，看着特新鲜。 　　陆辰昱冷着脸坐下，动作很大，椅子发出一声巨响。 　　森森看他一眼，默默收回视线，继续啃苹果。 　　陆辰昱发射死亡凝视。 　　森森没看见，注意力都在课本上。 　　陆辰昱从桌洞里拿出书本，重重一拍，常用水笔被震掉了。 　　她没反应。 　　陆辰昱暗暗握紧拳头，感觉有一股久违的烦躁涌上了胸口，呼吸逐渐粗重。 　　前排的许思浩察觉到了异样，热心地帮他把笔捡起来，关切地说：“陆同学，动作不要太粗暴了，不然桌上的东西容易掉哦！” 　　听到他们说话，森森转过头来，看了两个人一眼，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微怔，把头转开，咔擦咔擦，把苹果啃得只剩一个果核。 　　她从桌子里拿出纸巾，仔细擦干净手，把果核包起来，扔到教室后面垃圾桶。陆辰昱的视线粘着她的背，仿佛要在上面灼出一个洞来。他满脑子都是一件事：她收了某个男生的礼物。 　　教室里，同学们开始互送礼物，你喊我我喊你，特别热闹。过道上站了那几个人，森森轻声喊：“借过一下。”她跑回来准备上课，似乎没注意到周围人的不同寻常。 　　终于，陆辰昱收回视线，用力闭上眼睛，心想，她要变心了，整个人都很暴躁。 　　女人，真他妈善变啊。 　　上课铃响，老师脚步轻快走进来，笑眯眯地说：“谢谢我们班同学给老师送的礼物，大家平安夜快乐。” 　　“老师节日快乐。”同学们齐声喊。 　　“好，现在让我们把书翻开，今天我们介绍一下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诞生……” 　　森森认真听着老师讲的内容，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男生有点不对劲，他的呼吸节奏缓慢且粗重，有点要发脾气的前兆。她偷偷看他，果然看见一张铁青的脸。 　　她一怔，立即想他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情绪就不好了？老师还在上课，这怎么办？ 　　森森左思右想不知道怎么安抚他，有点着急，抓过草稿本，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悄悄把草稿推到桌子中间。 　　陆辰昱正烦得不行，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视线往下移，洁白的草稿本上写着一行秀气的字。 　　——要不要吃苹果？我吃过了，保证是甜的。 　　末尾还画了个笑脸。 　　陆辰昱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卡在喉咙里，半天才下来。他再次闭上眼睛，情绪稍稍冷静了点，然后缓缓睁开，拿过笔在草稿本上写字。 　　——你买的？ 　　——嗯嗯，我买了两个，送你一个。 　　——在哪儿？ 　　——在我包包里，你悄悄地拿，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陆辰昱伸手捂住眼睛，好一会儿，嘴角慢慢弯出一点弧度。 　　刚差点就得心脏死了。 　　下了课，赵照蹦跶过来，在韩霖杰身边坐下，忽听耳边传来清脆的咔擦咔擦声响，有些惊愕：“陆哥，你在吃苹果啊？” 　　“嗯哼。” 　　“哪儿来的啊？” 　　陆辰昱慢吞吞地开口：“当然是……别人送的。”语气莫名带了点炫耀的意味。 　　赵照满脸问号，特意站起来往他抽屉里看，纳闷地说：“我应该都清掉了啊，怎么还落一个？” 　　韩霖杰闻言，心说：你眼瞎。 　　全班都眼瞎，他就坐陆辰昱和森森后面，没少见这两个人……不，是两个神经病私底下的小动作。明明在搞冷战，针对彼此的小动作倒是不少。 　　陆辰昱刚还从同桌包里偷东西吃。 　　他是越来越不懂了。 　　当事人正在专心吃苹果，赵照没听到陆辰昱说话，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心说不对啊，陆辰昱从来不收女生礼物，怎么突然吃上了？ 　　“陆哥。”他好奇地问，“这个苹果这么好吃啊？” 　　“嗯哼。”陆辰昱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心情特别好，一字一顿地回答，“超、甜。” 　　“哦。”赵照想，陆哥还挺容易攻略的哈，前提是送的东西要对他胃口。 　　森森在一边预习功课，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她觉得今天的事情可以记下来，整理出一本“陆辰昱同学情绪控制方法教程”，因为她发现，原来他那个暴躁的脾气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特别好安抚。 　　一颗苹果就哄好了呢。 第55章 第五十五颗糖 　　听说陆辰昱要跟班上同学出去玩，苏绮夏崩溃了，在宿舍里大喊：“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练了那么久的舞……这下怎么办？！” 　　高雨欣和温娅被她吵到了，都很烦，不想去安慰她，森森见她确实很难过，忍不住说：“你准备了那么久，千万不要错过上台表演的机会呀。” 　　“可是我想让陆辰昱看到！！！”苏绮夏抓狂。 　　“上台以后，你的观众是几百人呀。”森森有点心虚地鼓励她，“只是少了一个观众而已，没事的。我想你学这支舞，最开始是出于对爱豆的喜爱吧？” 　　被对家粉丝安慰，苏绮夏心里不是滋味，但仔细想，森森说的还是有道理，很沮丧地问：“你们呢？圣诞节都出去跟赵照玩吗？” 　　森森顿了一下，如实地点头。 　　高雨欣也去玩，只有温娅板着脸说：“我不去。” 　　“又没问你。”苏绮夏翻了个白眼，脸色不善地坐回去了，继续苦恼圣诞晚会的事。 　　圣诞节放假，森森跟森茉丽说了一下，留在学校没回家。她用上午的时间处理了作业，然后睡了个午觉，醒来就收到陆辰昱的消息，催促她出门。 　　“后门出来，往东直走，500米处有个巷子。” 　　森森戴好帽子手套，背了包包出门。冬日阳光温温凉凉的，将人的影子变作一个大黑团，森森踩着影子慢慢往前走，按照陆辰昱说的，找到了那个巷子。几乎在同时，关叔开着车从另一头进来了。 　　“好准时呀。”森森上车，在后排看到一身浅灰色风衣的陆辰昱，笑眯眯地说。 　　“就猜你这个点到。”陆辰昱淡淡看她一眼，“收到我消息，是不是一秒都不敢耽误？” 　　语气莫名得意。 　　嘴贫的家伙。森森没好气，不打算搭理他。 　　她只是不想让开车的关叔就等罢了。这个家伙老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真臭屁。 　　森森没吭声，陆辰昱有点不悦，她一坐下，他突然侧过身体帮她系安全带，高大的男生弯着身体，一头黑发刚好落在森森眼前。她闻到他头发上传来清新的木香，心想好巧，她今早也洗了，没两秒又发现，陆辰昱今天不但洗了头，发型似乎还有点变化，有型了，还喷了啫喱。 　　他平时好懒的，仗着一张脸长得帅，头发用水冲洗就完事了，有时候长了没及时修理，但依旧好看。 　　森森突然想：他今天花了心思呀。 　　脸微微红了。 　　“笑什么？”陆辰昱瞥她一眼。 　　“你洗头了呀？”森森说。 　　陆辰昱一本正经：“每天都洗。” 　　森森抿唇笑，没忍心拆穿他。 　　陆辰昱见她笑盈盈，心里那股淡淡的不爽消失了，心想她注意到了，没白费老子搞头发的工夫。他们白天在学校里没有独处的机会，周末有时候她出来，都去石头窝找他，每次都有一群狗在，今天好不容易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这算不算一次正式的约会？ 　　不管森森怎么想，反正陆辰昱是这样认为，为表重视，他这一身从里到外都换了新的。 　　“我们现在去找赵照同学吗？”森森说，“刚刚两点哦，好早的。” 　　要什么电灯泡。陆辰昱不悦。 　　“我们先去玩。”他问，“你想做什么？” 　　两个人的话，是不是约会呀？森森突然想到这个词。 　　“唔……”她突然低下头，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说，“我不知道耶……要不看电影？” 　　在黑黑的电影院里，两个人并肩坐两个小时。 　　“行。”陆辰昱心想，看电影好，在电影院可以手拉手，还可以做点别的。 　　他让关叔开去商场，两个人从停车场搭乘直梯上楼，在电影院门口浏览海报，发现有个爱情电影，他勾唇，一抬头，却看到森森站在一个充满男性荷尔蒙的海报前。 　　主演是个五官俊朗的男演员，握着枪，眼神充满力量，要和可怕的匪徒决一死战。这个演员看着还挺年轻，只是妆化老了，但那双漂亮的眼睛依然很突出。 　　漂亮？陆辰昱皱眉，他为什么会想到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人的眼睛？他有点惊悚地回过神来，担心自己要gay化。 　　他心虚地看了森森一眼，心想不行，以后得少跟赵照玩，这种情况肯定是被他带坏的！他身边没有gay，就赵照最娇贵，不是他还有谁！ 　　“看这个？”他不自然地咳嗽一下。 　　森森似乎在发呆，身体微微一震，轻声说：“不了，看别的吧。” 　　她又去看别的海报。 　　然而姜华的票房号召力在那里，在同期的影片里，他主演的那部电影的海报是全影厅最大的，还有人形立牌，别的海报都是配角，委委屈屈站在边上。森森扫了几眼，没看到感兴趣的。 　　“这个呢？”陆辰昱指着那部爱情电影的海报问。 　　森森看到有某烂片制造机之称的导演名字，犹豫了一会儿，又回到姜华的电影前，低声说：“看这个，行不行呀？” 　　“行。”陆辰昱在小本本里记下，未来女朋友喜欢看正剧，思想觉悟很高。 　　他去买票，森森去买了爆米花和饮料。今天过节，出来玩的人很多，陆辰昱找了个新排出来的场次，刚放出来就卖掉几张了，他把剩下的票全买了。 　　森森坐在等候区，一句话不说，有点闷闷的。 　　陆辰昱：“累了？” 　　她摇头。 　　电影开场，森森抱着爆米花桶和自己那份牛奶去检票口，陆辰昱跟在后面，检完票，她连眼镜都没拿，直接进去了。陆辰昱感觉她的情绪好像有点低落，不禁有些纳闷，进入影厅，他喊：“森森。” 　　森森回头，暗淡的光线里，那双弯月一般的眼睛依然漂亮。 　　陆辰昱：“我看不清，你牵我手。” 　　森森怔住：“看不清？” 　　观众入场时间，影厅里开了灯，虽说不是很亮，但看路还是足够了。 　　陆辰昱：“哦，我有点夜盲。” 　　“夜盲？”森森莫名其妙，他夜盲，还经常上晚自习到九点？回家路上不摔跤？ 　　陆辰昱见她站着不动，主动上前拿走她手里的饮料，然后抓住她的手，说：“这样就好了，走。” 　　这回换了他走前面，森森被拽着走，心里瞬间明白过来了，真是哭笑不得。 　　幼稚鬼。 　　两人找到座位坐下，没多久，别的观众进来了，有两个女生在他们前排坐下，其中一个人声音特别耳熟。森森定睛一看，太巧了，居然是高雨欣，随即想到高雨欣是姜华的粉丝，男神有新电影上映，她当然会来支持。 　　电影院里光线很暗，高雨欣和同伴完全没注意后面的人是谁，森森身体前倾，想和她打招呼，手却突然被陆辰昱抓住。 　　森森转头，用眼神询问怎么了，陆辰昱把她拉回来，不满地说：“别开电灯泡。” 　　什么灯泡？她愣了一下回过味来，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陆辰昱的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进了电影院，她就把手套取了，手指凉凉的，被他包在宽厚的手掌里，暖暖的。森森低下头，单手端起牛奶盒，轻轻地嘬了一口。 　　高雨欣：“这是他出事前拍的，我肯定要来二刷三刷，呜呜呜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拍新作品。” 　　同行的女生：“他肯定很快就要出来工作，我觉得他老婆这回是废了，以后他家里就靠他一个人赚钱。” 　　高雨欣：“不知道粉丝群里传的那些消息是不是真的，男神怎么会这么惨，儿子变弱智，老婆也没法再生育。” 　　同行的女生：“他老婆最惨吧？一个女人失去了生育能力，这种打击不是谁都受得了。” 　　高雨欣：“我男神也没有健康后代了啊！他儿子要真傻了，他们家怎么办？” 　　同行的女生：“现在医学技术那么发达，肯定还有希望啊。” 　　高雨欣：“凡事总有个万一，哎，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男神很惨了。” 　　同行的女生：“我表示了同情啊，我不说了他老婆很惨？” 　　高雨欣：“我男神到底做了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他啊？他儿子出生时候发的那条微博我都存了，特别感人，呜呜呜呜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同行的女生：“哎呀，他赚那么多钱，肯定能把儿子治好的啦。” 　　…… 　　………… 　　森森用力地、坚决地把手从陆辰昱手里抽出来，刚好电影开场，她抬头，静静地看着幕布。 　　变换不定的光照在她姣好的脸上，陆辰昱侧过头，觉得她好看得不像话。 　　电影开始了，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剧情里，时不时就转头看边上的女生一眼，然而对方从头到尾都沉浸在故事里。 　　这么好看啊？他在心里叹息。 　　他去牵她的手，被躲开。 　　揪她衣服，像赶蚊子一样被拍开。 　　陆辰昱：“……” 　　两个小时以后，他抑郁了，像失去了灵魂一般靠在椅子上。 　　片尾字幕出来，两个人不约而同等影厅里的其他人先离开，高雨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同行的女生搀扶着出去了。陆辰昱十分惊愕，没想到剧情这么感人，以为森森也看哭了，赶紧去看她。 　　结果森森没有。 　　她就静静坐在位置上，明亮的眼睛盯着幕布，没有哭，反而有点走神。 　　眼神有点空洞，看着像木偶人。 　　陆辰昱心一紧，突然想到，她是不是从进到电影院开始，心情就不好了？ 　　日，他怎么弄了个糟糕的约会？ 　　“森森。”他把她拉起来，深深地看进她眼睛里，眉头紧拧，“怎么不开心了？” 　　森森的神情恍恍惚惚的，目光好不容易定格在他脸上，又把头垂下了。 　　陆辰昱心里揪疼，开始紧张起来，忍不住握住她肩膀，急切地问：“今天出门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是不是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 　　森森抬头，嘴唇微微撅着，看起来有点委屈。 　　陆辰昱呼吸变深。 　　她真的不开心了。 　　“陆辰昱。”森森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开口，声音听起来很脆弱，“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呀？” 第56章 第五十六颗糖 　　商场人潮涌动，陆辰昱紧紧抓住森森的手，生怕她被人群冲走，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观察她的情绪状态。 　　刚刚女生柔软的身体主动扑进他怀里，乖乖让他抱了好久，直到电影院打扫卫生的阿姨过来。陆辰昱怀疑森森哭了，但又看不出迹象，她心里有事，他看着着急，又不敢像以前那样逼她。 　　“没事了。”森森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说，“谢谢你呀。” 　　“因为电影？”他问。 　　她摇头，摇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点头。 　　“太感人了。”她说。 　　假的。 　　陆辰昱看懂了她的表情，刚才的摇头是本能的反应，他可以肯定，她情绪低落这件事和电影无关。 　　“你很喜欢姜华这个演员？”他又问。 　　森森的表情静止了一瞬，陆辰昱形容不出来，就好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短短几秒里，她的意识完全飞入了另一个世界。过了一会儿，她从他怀抱里出来，低着头说：“我们走吧。” 　　陆辰昱不动声色地重新牵住她的手，顺便在小本本里记下：她似乎喜欢演员姜华。 　　看完电影出来是五点多了，陆辰昱直接带她去了聚会。赵照是名义上的东道主，早早就在那边等着了。今天来玩的基本都是一班的人，不多，就十几个，赵照开了个大包厢，够大家休息了。 　　赵照：陆哥，乔诗妍妹子来了哦，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陆辰昱在路上看到消息，有点莫名其妙，人家来就来了，干嘛特意告诉他，他和乔诗妍又不是很熟。 　　到了目的地附近，森森情绪好转，跟陆辰昱商量：“你先上去还是我先？” 　　“你先。”陆辰昱说。 　　森森点头。 　　他看着她进去，十分钟后，他也下车了，找到包厢，里头一群人。 　　“陆哥来啦！”赵照惊喜地喊。 　　乔诗妍在一边喝饮料，听到动静，立即转过身来。 　　陆辰昱的目光往包厢里扫射一圈，在角落里找到正在吃东西的森森，心里安定下来，继而又皱眉，楼下的电玩城和外面的台球桌怎么没人？所有人聚在这里想干什么？全都是饿死鬼要在这个时间点吃东西？ 　　他走过去，找了个清净点的地方坐下。 　　赵照跑过来，大呼小叫：“哇！陆哥你今天好帅！” 　　这话虽然是他说出口的，但其实陆辰昱刚一进门，其他同学就注意到了。今天的陆辰昱一身浅灰色风衣，衬得他腰身劲瘦，腿长两米八，特别有气质。仔细看，他居然还做了发型，平日里懒懒散散的头发都立起来了，平添一份少年精神，再加上他立体的五官，看起来比平时更加不好亲近了。 　　平时的他总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即使气质逼人，像一只慵懒的老虎，今天的陆辰昱多了几分锐气，清冷和矜贵的气质摆到明面上来了。 　　赵照特别惊讶，而陆辰昱只是朝他投去冷冷一瞥，越发怀疑他有gay的潜质。 　　我帅不帅关你什么事？他想，又不是帅给你看的。 　　韩霖杰嘴巴里塞了炸鸡，抱着手机过来，问：“打游戏吗？” 　　陆辰昱的视线在角落的森森身上一点，自他进来后，她就没看他一眼，“划清界限”这个戏真是演得不错。但他知道她今天不太高兴，他心里有点不踏实，突然说：“有没有所有人都能参与进来的游戏？” 　　话音刚落，一缕幽香飘过来，眼前出现个饮料杯，是乔诗妍递过来的。 　　陆辰昱盯着某个身影，心说：有别的女人勾引你未来男朋友了，你都不看一眼。 　　森森在专心吃杯子蛋糕。 　　陆辰昱从乔诗妍手里接过饮料，注意力仍在森森那边，果然，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还是没看他。 　　哼。 　　赵照：“那我们来玩国王游戏吧！” 　　他屁颠屁颠去找道具。国王游戏是这样的，所有人抽签，抽到国王签的人可以任意指定另外两个号码的人做一件事。赵照把签子准备好，让大家都做过来，森森终于挪动位置了。陆辰昱想让她坐身边，特意占据了边上沙发的空间，足足留了一个人的座位出来。然而，跟他相邻的位置太抢手了，起码三四个人挤过来。 　　森森端了张小矮凳过来，刚好坐在他对面。 　　陆辰昱眼神冷淡地看着她，收回手，韩霖杰一屁股占据了这个黄金座位。 　　十三位同学，男男女女，各自拿着饮料和零食，以陆辰昱坐的沙发为中心围成一圈坐下。赵照把签子放中间小桌上，简单介绍了下游戏规则，大喊一声：“开始第一轮抽签！” 　　大家纷纷抽签，陆辰昱拿的是倒数第二根，森森拿了倒数第一根。 　　“我是国王！”林芊蔚笑嘻嘻地举手。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她，林芊蔚轻咳一声，正正经经地说：“第一轮就不为难大家了，请抽到4号和B号的同学跳一段《极乐净土》！” 　　“艹。”韩霖杰迅速把签扔了，大家一看，4号。 　　“哈哈哈哈哈哈！”赵照毫不掩饰看好戏的心情，指着韩霖杰狂笑。 　　“换一个。”韩霖杰冷冷地说。 　　林芊蔚一愣，韩霖杰人高马大的，长得又凶，平时在班里大家还挺忌讳他的，林芊蔚也没怎么跟他接触过，被他一瞪，下意识找赵照求助。 　　“不行不行！”赵照想也不想就拒绝，“这游戏的好玩之处就在于国王不知道自己点到的人是谁，芊蔚又不是故意为难你，你让国王改命令就是破坏游戏规则。” 　　韩霖杰被大家看着，一张脸难看至极。要他当众跳舞，还不如杀了他！ 　　“那个，我抽到了B，我准备跳极乐净土了。”班上另个女生举手，跟韩霖杰说，“韩同学，你要不要一起来？” 　　“去吧去吧！老韩！一个游戏而已。”赵照说。 　　韩霖杰瞥了陆辰昱一眼，对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暗暗低骂一声，站起身来，跟女生走到空地。林芊蔚放音乐，节奏响起，不少因此神曲中毒的同学不由自主地抖起了腿。陆辰昱看了对面的森森一眼，看到她在拍手，拍子很准。 　　抽到B的女生显然是学过这首歌的，有模有样地跳起来。韩霖杰在后面冷眼看着，跟着摆了下手，十分敷衍。 　　“老韩老韩！你认真点！”赵照毫不留情地指责他。 　　也就他敢提要求，其他人可不敢。 　　林芊蔚没有为难他们，十几秒后，她关掉了音乐，打圆场说：“好了好了！下一轮！” 　　两个人回座位，赵照主持第二轮抽签，这回的国王是他前同桌，那个男生想了想，说：“6号和抽到G的，喝掉一瓶啤酒。” 　　“不合适。”大家还没反应前，陆辰昱突然开口，“如果抽到的是女生呢？” 　　同学们没想到他会突然干预游戏规则，尤其是女生，突然觉得陆辰昱特别会照顾人，真没想到他表面看起来冷淡，却有这么暖心的一面。 　　部分人则在想：看来这个游戏有尺度要求。 　　“女生也……”男生说了一半就住口，迅速看了眼陆辰昱，说，“那这两个人玩猜拳，输掉的那个做十个俯卧撑，女生就仰卧起坐。” 　　陆辰昱双手抱臂，眼睛半眯着，没做声，那就是满意。 　　这回抽到的都是男生，两人迅速完成猜拳，输掉的那个二话不说，趴地上做完了十个俯卧撑。 　　第三轮游戏开始，高雨欣抽到了国王。她环顾周围一圈，眼睛眨了眨，似乎在想什么点子。 　　“我想让抽到C号的同学向抽到5号的同学表白。” 　　所有人先是一怔，然后纷纷露出了兴奋的表情。高雨欣注意观察每个人的表情，发现有两个人的反应最平静，一个是陆辰昱，一个是今天唯一一个别班的成员，乔诗妍。 　　果然，大家把签子亮出来，陆辰昱是5号，乔诗妍的签是C。 　　森森听到赵照惊呼，下意识抬头，刚好和陆辰昱的视线在半空相触，对面男生脸色沉下来。 　　高雨欣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补充：“咱们都是同学，表达同窗友谊也属于表白！” 　　乔诗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款款起身，面向陆辰昱，脸上浮现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十分平静地开口：“陆辰昱，我喜欢你。”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这是……吃到了现场热乎的瓜吗？！ 　　然而两个当事人都极其冷静，乔诗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在问“你今天吃了吗”，而陆辰昱更是淡定，面对校园公认女神的表白，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森森坐在他对面，能非常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听到乔诗妍突如其来的那句“我喜欢你”以后，他的注意力就从森森脸上移走了，转而落在乔诗妍身上。 　　森森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签，身体微微紧绷。 　　“哦，知道了。”陆辰昱语气随意地应声。 　　四周顿时安静了一瞬，大家不约而同看向乔诗妍，只见她眼神定定地看着陆辰昱，笑着问：“还有别的吗？” 　　陆辰昱挑眉：“国王没要求。” 　　——那就是没有了。他的态度是如此明确。 　　乔诗妍维持着脸上的笑，重新坐下，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肢体比先前僵硬了很多。 　　她听说陆辰昱和森森分了，她不信命，想亲自试一下，而陆辰昱的反应告诉她，即使没有森森，下一个也不是她。 　　乔诗妍暗暗握紧拳头，在心里慢慢说，我还可以等。 　　“咳咳！那……我们开始下一轮啦！”赵照怕气氛太尴尬，忙主持游戏继续。 　　但乔诗妍最终还是待不下去，起身说：“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匆匆走了。 　　剩下的大家面面相觑，陆辰昱语气淡淡：“继续。” 　　女生们心里咯噔一下，他还真狠心，居然这样冷漠，她们稍稍代入一下乔诗妍的角度，都觉得这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 　　也没见陆辰昱给人家女生留点面子，这人的性格还真是捉摸不定。 　　“好，我们先玩！”赵照笑眯眯地说，他去掉了最末尾的一份签，把剩下的给大家抽。 　　“呵。”韩霖杰冷笑，亮出了国王签。 　　林芊蔚有点小紧张，一听到他诡异的笑声，就知道他要报复了。她赶紧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签，闭上眼睛默默祈祷：不要是我不要是我不要是我…… 　　“A去3大腿上唱校歌。”韩霖杰阴恻恻地说。 　　让他跳舞是前所未有的尴尬，既然如此，他就要下一道最让别人尴尬的命令！ 　　他刚说完，赵照噗嗤一声笑了：“老韩可以啊！报复哈！万一抽到的是一男一女怎么办？” 　　“那不正好。”韩霖杰阴谋得逞，就是想让大家出糗，不以为然地说，“坐大腿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谁抽到了A和3啊？”赵照问，他看了一圈，每个人都在好奇，就连陆辰昱也眯起眼睛，看起来很关注。 　　“我是3号。”终于，一直没出声的森森举手，有点不安地看了看左右，慌慌张张地问，“谁、谁要坐我腿上唱歌呀？” 　　“啊！那个……”赵照知道她长得瘦，又是个好学生，担心她玩不起，忙说，“如果另一个是男生，国王就换个命令哈！我们森森妹子腿细，万一你们把人家腿坐断了怎么办？” 　　韩霖杰板起脸，他一点都不想换命令，刚森森看他跳舞拍手拍得很开心，让男生坐一下她大腿怎么了！ 　　“我……”他刚要开口。 　　“没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同学们循声望去，只见陆辰昱举起手里的签子，看着对面那个有些紧张的女生，眉眼含笑，开心的表情藏也藏不住。赵照看了眼他手里明晃晃的“A”，心想坏了，陆哥这是想欺负同桌啊！他这个身高，体重绝对不轻，打算把森森妹子坐塌吗？ 　　虽然掰了，但没必要这样针对人家啊。 　　森森听到他说话，显然有些惊愕，心想太巧了吧？不过重点是，她可以听到他唱歌呀。 　　呀，陆辰昱，她好期待。 　　不对不对，重点是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她大腿……吗？！ 　　陆辰昱自她举手后就一直看着她，将她表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看在眼里，心情越发愉悦。 　　“既然对面是女生，那就让她坐过来吧。”陆辰昱将一双长腿并拢，身为微微后仰，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过来唱支校歌给我听听。” 　　同学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让一个女生坐大腿这件事上，大家都睁大了眼睛，十分惊愕且期待，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画面，几乎没人听出他话里的异常。 　　——唱校歌是国王韩霖杰的命令，不是给他唱的好不好？ 　　森森听出来了，却没心思吐槽，因为她被他的话惊呆了，脸上迅速爬满红晕。 　　这么多人看着，他……还真敢玩。 　　她不要面子的嘛，哭唧唧。 　　赵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表情呆滞地问：“……森森妹子，你、你可以吗？” 　　“过来。”不待她给出答案，陆辰昱又开口。 　　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催促。 　　不但如此，他还拍了拍大腿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森森，那神情，很明显在传递一个信息。 　　来。 第57章 第五十七颗糖 　　包厢里，十几个人都看着森森。 　　陆辰昱让女生坐大腿……赵照觉得这事儿有点魔幻，他直觉陆哥和森森之间有点不太对劲，他怀疑这两个人只是明面上断了，实际他们对彼此还有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陆哥连乔诗妍的表白都面不改色的，别的女生别说近他的身，偷偷送个礼都会被嫌弃，现在他主动让森森坐大腿……赵照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生！ 　　来聚会的男生女生一半一半，女生们听到陆辰昱的话，脸色都十分微妙，用或惊疑或嫉妒的目光打量着森森，当然，更多的人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森森面色涨红，在众人的目光里站起来。 　　她知道屋子里所有人都在看自己，脸颊特别烧，两只小手握成拳头，非常窘迫。 　　她看到陆辰昱那道极具压迫性的眼神。 　　他非常想要她过去。 　　森森定了下神，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说没事，就是玩一下游戏，他不敢对她做什么，其他同学也看不出来的。 　　她慢慢走过去。 　　少年那双腿长且挺拔，屈起来十分有型。虽然是冬天，但男生天生阳气足一些，穿得比女生少。陆辰昱裹着一袭风衣，特别显身材，里头衣衫单薄，森森怀疑他没穿秋裤。 　　那不就直接碰到他皮肤了么？ 　　……幸好她穿了，不仅如此，她的呢子外套也是很厚的。 　　她走到陆辰昱面前，扯了扯外套下摆，尽量拉下来一点。 　　陆辰昱将她的每个小动作尽收眼底，快忍不住笑出来了。 　　他拍拍大腿，催促。 　　所有人屏息凝神。 　　森森脸红得不行，背对着他，用外套将臀部包起来，又羞又囧地坐下去，只敢碰到他膝盖那一点点地方，这样一来，两人的身体起码隔了有一堵墙的距离。 　　她还不敢放心坐，尽量靠双腿支撑自个儿。 　　“唱歌。”陆辰昱从后面打量她，轻轻吐出两个字。 　　太尴尬了。所有人都在看她，尤其是女生们的表情太微妙了。 　　森森想赶紧唱完了事，清了清嗓子。 　　她一开口，大家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她的歌声上面。 　　任何一个学校的校歌都不会好听到哪儿去，明德也一样。但森森声音甜软又空灵，由她唱出来，同学们突然发现，原来他们学校的校歌还挺好听。 　　歌声婉转空灵，她唱起来毫不费力，显然区区校歌的难度对她来说太低了。 　　同学们看她的眼神渐渐变了，大家都没想到，森森唱歌居然这么好听。 　　……至于陆辰昱，他眸色很深，温热的视线上上下下，沿着森森的腰背一寸寸划过。赵照坐的位置刚好能观察到他的眼睛，那股看似没什么强烈情绪的视线仿佛藏着很深的东西，赵照莫名闪过一个念头，陆哥是不是很想摸他怀里的人？ 　　没有人注意到，包厢的门开了一条缝，乔诗妍站在门边默默注视着里头的大家。她看到森森坐在陆辰昱腿上唱歌，虽然看上去很紧张，但嗓音非常放松，所以将普通的校歌唱得那么出彩。 　　而陆辰昱—— 　　他什么时候和女生这么亲近过？现在，他看着眼前的女生的背影，眼神沉敛，却掩不住那缕深藏的温柔。 　　她咬着唇，心想，她还没有等到机会。 　　陆辰昱的心，现阶段还被那个森森吸引着。 　　她合上门，转身离去。 　　包厢里，同学们凝神细听，森森唱完，松了一口大气，赶紧起身，慌乱地对陆辰昱微微俯身，逃也似的回了座位。 　　陆辰昱视线粘着她，眼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勾唇：“还行。” 　　“陆哥你要求太高了！这哪是还行，森森妹子唱歌特好听啊！”赵照带头鼓掌，同学们跟着拍手，反而弄得森森有点不好意思。 　　隔着人群，她偷偷看陆辰昱，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脸颊微微发红。 　　在场的众人各有心思，而韩霖杰是最郁闷的，他本来想让其他人尴尬一把，结果只让森森一个人尴尬了，但他对森森的报复心没那么强，就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特没劲。 　　“好，现在开始下一轮抽签！”赵照主持游戏继续进行。 　　然而陆辰昱好像有点腻了，突然说：“不玩了，你们随意。” 　　“陆哥你累了？”赵照愕然。 　　“嗯哼。”陆辰昱拍拍大腿，语气玩味，“腿累。” 　　他起身，走出包厢。 　　森森僵在那里：“……” 　　- 　　明德文娱中心。 　　苏绮夏回到后台，看着镜子里那张沮丧的脸，特别生气。舞蹈社的学姐沈佳妮准备上台了，经过的时候拍了她肩膀一下，鼓励说：“第一次登台就能跳成这样很不错了，别灰心。” 　　苏绮夏气鼓鼓的，她不觉得表现很差，但是台下的观众一个个昏昏欲睡，摆明了再说她的节目很难看。坦白说，她毫无舞蹈基础，用了大半个学期的时间，对着爱豆的MV学会这个舞蹈已经很了不起了，结果那群观众太不给面子了。 　　好气啊。 　　前台传来热烈的掌声，苏绮夏躲在幕布后面观看，看到舞蹈社的那群人随着激昂的音乐跳动起来，卡点准确，动作和谐，律动感强……真好看，观众的反应也很热烈。苏绮夏心里有点酸溜溜，然后就更生气了。 　　她回后台收拾东西，很不甘心地离开文娱中心，拿出手机，看到一条几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一个只有短短数秒的视频。 　　柔美的女生坐在她心上人的大腿上，含羞带怯，正在轻声唱歌。男生看似随意地背靠沙发，其实全部注意力都被女生吸引，眼神沉敛，暗含欣赏和宠溺。 　　“妈的！”苏绮夏几乎要把手机捏碎。她骂了一句脏话，风风火火地跑回宿舍。 　　晚上九点，森森回到学校附近。 　　车子照旧停在学校后门外的巷子里，今天大家都去过节了，路上几乎没人。陆辰昱浑水摸鱼把她带上车以后，一路都很不安分。他让关叔放下挡板，捉住小姑娘的手放大腿上，跟大爷似的使唤：“给我捏捏啊，捏好了，下回还给坐。” 　　谁要坐了？森森板着脸，掐了他一把。 　　“嘶。”他有点吃痛，斜睨着女孩，“这么狠心啊。” 　　“谁让你不穿秋裤。”森森说，她力气不大，不可能这么痛，他演得太夸张了。 　　陆辰昱低低地笑。 　　今天大家玩玩游戏，聚会结束还去吃了火锅，十几个人热热闹闹的，森森心情明显好了很多。陆辰昱将她送回学校，明德校内圣诞氛围很浓，几棵圣诞树摆在显眼的路口，彩灯一闪一闪，配合着欢快的圣诞歌，同学们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的。 　　森森跟陆辰昱道别，独自走进学校。圣诞晚会结束了，不少做了舞台打扮的同学往宿舍区走去。森森爬上409宿舍，推开门，坐在靠门位置的苏绮夏看到她，猛地站起来，大喊：“贱/人！” 　　森森被她吓到，身体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宿舍另外两个人还没回来，她努力镇定，看着苏绮夏：“你说什么？” 　　“贱、人！”苏绮夏一字一顿地说，她拿出手机，给森森看了一张照片，是今天晚上拍的，很模糊，但不难看出是她坐在陆辰昱腿上，乍一看，两个人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 　　森森心里突的一下，心想今天在场的几乎都是一班的同学，有人把聚会的照片流传出去了？ 　　“怪不得昨天你劝我去参加晚会，还说什么有观众就要珍惜表演机会，艹，我跳舞是为了给陆辰昱表白的，其他人我根本不放在眼里！”苏绮夏破口大骂，“你明知道我喜欢陆辰昱，现在却背着我勾引他，哼，真是看不出来啊，这副好学生的皮囊下，原来就是一个绿/茶/婊！” 　　森森被她骂得脸色发白，低着头走回座位，脑子里想起了那天陆辰昱说的话。 　　——没有人需要你去讨好。 　　森森闭了下眼睛，转过身，看着苏绮夏说：“我们今天晚上同学聚会，这张照片是在玩游戏的时候拍的，韩霖杰抽到国王签，他让我们……” 　　“还想狡辩？”苏绮夏找出那个短视频，举到森森面前，咬牙切齿，“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做什么游戏！姓森的，你明明说跟陆辰昱没关系了，现在又去勾引他，而且还故意挑我想跟他表白的时候，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森森看着苏绮夏的手机，她今天晚上唱歌的时候，有人拍了视频，然而她那会儿只顾着紧张，没去注意有人在录像。 　　“我就说你是个贱人！平日里装得闷不吭声的，没想到这么有心机！”苏绮夏怒道，“你怕我把他抢走是不是？偏偏选这个时候勾引他！” 　　“苏绮夏你理智一点。”森森突然开口，定定地看着对方，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柔弱，但语气里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倔强，“学校里那么多人喜欢陆辰昱，你们班的班花乔诗妍喜欢他，他都没有接受，你去表白就会成功么？同样的，我勾引他，就一定会有用么？” 　　“你跟他同桌，还辅导他学习，他当然对你……”苏绮夏嚷嚷着，突然住口。 　　不对，她在说什么？ 　　森森缓缓开口：“没错，我跟他同桌，还辅导他学习，这是我的付出，他对我另眼相看，不是很正常的吗？”她顿了一下，忍不住说，“再说了，就算我真的跟他在一起，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 　　苏绮夏虽然和他们不同班，但可以从很多途径知道，陆辰昱对森森不同寻常。她没想过森森会和陆辰昱在一起，因为从她的角度看，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森森的出身和陆辰昱相差太远了。其次，森森是真真正正的尖子生，脑子里只有学习的那种，平日里柔柔弱弱的，谁都不敢得罪，她不但没有亲口承认过和陆辰昱有什么关系，而且身边还有其他追求者。 　　苏绮夏一直觉得，他们两个就是友好的同桌关系，陆辰昱对森森好，是因为她给了他学习上的帮助，毕竟陆辰昱的成绩提高是全校都知道的事。 　　森森上次还埋怨陆辰昱带她去看演唱会太高调，害她挨训，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差了很多，苏绮夏别提多开心了。刚刚森森这一问，突然让她有点懵。 　　没错，陆辰昱要是喜欢森森，没有任何人能说三道四。 　　“但你昨天劝我去表演，如果你不说，我今天就去找陆辰昱表白了！”苏绮夏梗着脖子说，“你故意把我指使开，这不是绿茶是什么？” 　　森森叹气：“我是劝过你，但决定权在你手里，你如果不想去表演，没有人能绑着你去圣诞晚会。” 　　“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要劝我？”苏绮夏仍然不死心。 　　“我说了你可能不会相信，但在我心里，能上台真的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森森发自内心地说，而且苏绮夏明知陆辰昱不会去看晚会，依然选择了上台表演，这难道不是说明，她渴望别人的认同比所谓的“向男生表白”更重要一点吗？ 　　苏绮夏瞪着她，拿不准她说的是真是假，就在这时候，森森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神情有些犹豫，似乎没想好要不要接。苏绮夏一看她的表情，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直接把她手机抢过来，按了接听键。 　　“到宿舍了吗？”一个懒洋洋的男声传过来。 　　“苏绮夏！”森森没想到她会动手抢东西，急切地喊。 　　苏绮夏转过身子，听到手机里那个声音，她的心一下子坠入冰窖。她和陆辰昱没说过话熟，但她认得这个声音。 　　“我……”她咬牙，狠下心来问，“我是森森的舍友，陆辰昱，你喜欢她？” 　　森森心里一紧。 　　电话那头的男生微怔，随即反应过来，依然用那副慵懒的态度说：“嗯哼。你把手机还给她。” 　　他亲口承认了？苏绮夏的美梦一瞬间幻灭，但还是忍不住问：“你……有多喜欢她？别人不可以吗？” 　　“不可以。”陆辰昱说，“我将来要把她娶回家，换谁都不行。” 　　苏绮夏浑身一震，抓着手机的手无力滑落。森森趁机把手机抢回来，第一时间按掉。苏绮夏看了她一眼，突然跑回座位哭起来。 　　她的性格大大咧咧的，除了有点小姐脾气，其他时候都无比自信，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宿舍里哭。 　　森森不知所措，立即给陆辰昱发消息，问他刚刚说什么了。 　　陆。：就回答了她的问题啊，你没事？ 　　森森：我没事呀。 　　陆。：她骂你了？打你了？不许撒谎 　　森森：我没事，但是我舍友哭了。 　　陆。：哦，狗粮吃多了 　　森森：“……” 　　他把一个女生气哭了，居然跟没事人一样？森森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放声大哭的苏绮夏，心里又有点担忧，一是怕她太难过，二是怕她知道了自己和陆辰昱的事，会跟别人说。 　　森森在那边干着急，苏绮夏看到她和陆辰昱发信息的样子，慢慢就回过味来了，森森每天晚上都会跟人打电话发信息，对面那个人是谁，现在不言而喻。 　　她一直以为森森是最没可能的那一类人，没想到，对方从一开始就得到了陆辰昱的爱。 　　而她呢，每天跟个小钢炮一样怼天怼地，学校和宿舍都很少有人敢惹，结果一上台，底下观众完全不给面子。她今天晚上真的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差劲。 　　喜欢的男生也被人早早抢走了。 　　她真的好难过啊。 第58章 第五十八颗糖 　　苏绮夏哭了一晚上，熄灯前温娅回来，看她跟见了鬼一样。森森刷了几次贴吧，没发现聚会的照片和视频流传出去，难道苏绮夏手里的是别人特意发给她的？她想亲自去问清楚，可是苏绮夏压根不理人。 　　次日恢复上课，外教们都回家过新年了，学校里显得有点空，同学们盼着过元旦，心思都飞出了课堂。森森有点心神不宁的，总是忍不住看手机，就连陆辰昱都注意到了。 　　他敲了敲桌子，修长的手指屈起，叩叩叩，森森抬起头，他用眼神示意，让她认真听课。 　　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他教育，森森把手机收起来，把注意力放在老师讲课的内容上。 　　晚上回宿舍，森森特别紧张，尤其是看到苏绮夏的时候。她想跟对方谈一谈，跟着她去宿舍外面，苏绮夏早就发现了她，猛地回头，怒道：“别跟着我进进出出的，你烦不烦啊？” 　　“苏绮夏，我想跟你谈一谈，你可不可以给我几分钟时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苏绮夏横她一眼，冷冷道，“我不是长舌妇，不会出去乱说你的秘密！安心了吧？给我滚远点！” 　　森森被她怼得没话说，苏绮夏正要走，看她默不作声的样子，突然冷笑：“你与其来盯我，还不如提防一下那个姓高的。” 　　姓高的？她们都认识的人只有高雨欣。森森愣住，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到别人。 　　苏绮夏懒得跟她解说，头一扭就走了，去楼下找学姐，刚好在楼梯间见到高雨欣，对方抱着一本厚厚的小说，仿佛没看见她。苏绮夏脸色变了好几次，终于，她故意跨了一步拦在对方面前。 　　高雨欣抬头看她。 　　苏绮夏板起脸：“高雨欣，你发那个视频给我是什么意思？” 　　闻言，高雨欣身体明显有些紧绷，她往楼梯上下看了看，发现没人经过，稍稍定神，说：“你不是打算跟陆辰昱表白？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告诉你罢了。” 　　“哼。”苏绮夏翻了个白眼，“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乔诗妍跟陆辰昱表白都被拒绝了？难道你觉得，我去找他就不会难堪了？” 　　“你还在意这个？”高雨欣说，“算我多管闲事吧。” 　　她要上楼，苏绮夏突然“喂”了一声，有些狐疑地看着向来跟自己不和的舍友，语气有点微妙：“你不会也喜欢他吧？” 　　高雨欣搂紧了怀里的小说，仿佛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回去了。 　　苏绮夏冷哼一声，跟她背道而行。 　　高雨欣回到宿舍，看到森森还跟以前那样坐在书桌前，偶尔用手机打字，似乎在和谁聊天。温娅洗完澡，早早上床躺下了。宿舍里特别安静，她抱着小说进去，拉开凳子坐下，感觉森森跟网络那头的人聊了好久。 　　聊了很久…… 　　高雨欣翻开小说封面，看到内容简介的第一句话：她是京城名媛，身价上亿，从不曾对任何男人动过心；他是投资圈公认的男神，年纪轻轻就打下了一片江山……这个时代一直在变，世界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灰姑娘的故事了。 　　这种故事本来就不现实吧？高雨欣默默地想。 　　她观察了几天，森森自从聚会回来以后一直很紧张，似乎在担心着什么，跟陆辰昱的关系有点僵化。 　　高雨欣等啊等，发现苏绮夏那边毫无动静，这就奇怪了，以她的性格，还不把事情闹得惊天动地？苏绮夏这回居然忍下来了，这让高雨欣很不理解。 　　转眼，就是元旦假期了。 　　高雨欣去滨江分店见家人，从店里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女人站在路边。她想了想，上前跟对方打招呼：“阿姨好。” 　　森茉丽回头看她两秒，想起来了，客客气气地说：“高小姐。” 　　“阿姨，上次的事很抱歉，我不是故意针对你的。”高雨欣诚恳地说。 　　“高小姐没有错，不用跟我一个厨子道歉。”森茉丽冷着脸说话。 　　“阿姨，我跟森森是同班同学，那天的事一直让我心里过意不去，不知道你们最近怎么样了，不过森森应该没事，我看她最近和男生走得很近，特别开心的样子……”高雨欣像拉家常一样，语气很随意，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森茉丽向来不苟言笑，眉头皱起来的时候更加严厉，高雨欣看她一眼就有点害怕，赶紧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她赶紧回了车里，森茉丽面如寒霜，转头去跟主厨请了假。 　　这天下午学生就放假了，森森也在家，但森茉丽不确定她在做什么，反正以前每次回去都看到她在学习。森茉丽倒是很了解女儿，知道她平时装的乖巧，其实是贼精的一个人，谁知道她会趁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做什么。 　　森茉丽回去的时候是晚饭时间，今天还是跨年夜，这个点正是他们店里最忙的时候。她打开门，看见家里空无一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拿出手机打电话。 　　“妈妈？”电话很快接通，森森讶异的声音传来。 　　“你死哪儿去了？！”森茉丽厉声。 　　森森吓了一跳，赶紧说：“妈妈，我在楼下，我就回来。” 　　森茉丽拿着电话出去，看见森森从二楼房东家里出来，不由得沉下脸。森森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回家，看到母亲站在门口，脸色难看得紧，不由得有些瑟缩。 　　“妈妈……”她轻声喊。 　　森茉丽盯着她看，一把抓住她手腕将人拖进屋，怒斥：“现在什么时间了，你去别人家里做什么？！” 　　森森被她拽得手腕痛，轻轻地叫了一下，解释说：“房东儿子跟我同一个年级，还有个在上小学的小妹妹，他们有不会做的题来找我，我刚刚是在跟他们讲题呀……” 　　森茉丽冷笑。 　　森森挣开她的手，就被她的表情吓得一哆嗦。 　　“手机。”森茉丽摊开手。 　　森森心里咯噔一下。 　　见她磨磨蹭蹭的，森茉丽更怒：“手机拿出来！” 　　森森身体一抖，迅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她。 　　森茉丽打开她的手机，里里外外检查一遍，通讯录、短信、微信一个都没落，没发现什么异常，当着她的面把微信卸载。 　　“从现在开始到过年，你的手机都交给我保管，至于明年能不能用手机，看你表现。”森茉丽的语气不容拒绝。 　　森森很不甘心：“为什么？” 　　“快期末考了，还问为什么？”森茉丽火气很大。 　　“我又没有耽误学习，我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学校第一……”森森辩解。 　　“这点成绩你就满足了？”森茉丽恨铁不成钢，“别忘了你中考是被你自己考砸的！要不然，你现在应该在一中！你现在的学校有几个人是认真学习的，你跟他们比？你也好意思说出来？你的对手是一中和三中的精英！” 　　森森眼眶微微发红，咬着唇，差点就想问为什么一定要做精英，明明普通人也能活得很好，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她不敢顶撞森茉丽，扭头进了房间。 　　“教训你两句你还摆脸色了？”森茉丽追到门口，“我这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这个年纪最容易被别人骗，天底下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少把精力用在那些虚情假意的事情上，给我收收心，认认真真读完高中，将来你就知道我的苦心了。” 　　森森躲在门背后，特别不甘，又特别委屈，嘴巴扁着，随时都会哭出来。然而听森茉丽说这几句话，她瞬间冷静下来，然后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森茉丽骂她就骂她了，怎么突然扯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森森的心猛地跳起来。 　　森茉丽隔着门板教训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间房门打开，森森闷闷地站在那里，嘴巴撅起来，特别委屈的样子。森茉丽一看，反倒停下了。 　　“妈妈，我没有吃晚饭。”森森低声说。 　　森茉丽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半天没下来。她恨恨地盯着女儿看了半晌，愤然转身进了厨房。她回来的时候正是饭点，森森又在房东家里辅导别人作业，两个人都没有吃晚饭。森茉丽一激动，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我……我想吃糖醋排骨。”森森跟在她屁股后头，试探性地提要求。 　　“没材料了！”森茉丽烦得要死。 　　“冰箱里有排骨，我今天打扫卫生的时候看见了。”森森语气弱弱地，但又很固执，“糖我去买，两分钟就回来。” 　　她说完，不等森茉丽吭声，转身就下楼了。 　　森茉丽浑身不爽，她要是狠得下心，就让这个女儿饿死了，可是她狠不下心，即便从小对森森又打又骂，也绝不会少她一口吃的。因为做饭是她唯一的特长，她无论如何不会让女儿饿着。 　　森森跑到楼下超市，取了包白糖去结账，正好碰到刘浩进来。老旧的楼隔音不是很好，每次森茉丽发火，他们家多少都能听到动静。这一来二去，小区里都知道这户单亲家庭里，母亲的脾气格外暴躁。 　　刘浩看见森森，担忧又关切地说：“森同学……” 　　“借你手机给我用一下。”森森打断他的话。 　　刘浩一愣，拿出手机给她。 　　森森接过，迅速输入一个号码，发了条短信过去。陆辰昱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他们约定过，节假日能不打电话就不打电话。但森茉丽把她微信卸载了，陆辰昱没收到她回信，说不定会打电话过来问。 　　她发完，将短信删掉，然后把手机还给刘浩。 　　“对不起呀，我忘带手机了，能不能赊个账，我让我妈妈来付钱。”她满怀歉意地说。 　　刘浩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很大度地说：“没事，你先拿回家。” 　　“谢谢。”森森说。 　　她走出超市，房东太太“哎”了一声，说：“还没付钱呢！” 　　“妈，她跟我说了。”刘浩忙解释，“就一包白糖，她今天帮我讲功课了，我想东西不然送她好了。” 　　“不行，送礼妈妈会帮你准备，店里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房东太太不悦，提笔记下赊账事宜。 　　森森带着糖回家，老老实实地说：“妈妈我没带手机，就没付钱。” 　　森茉丽拿出排骨了准备解冻，见森森果然在两分钟以内回来，上下打量她一通，看不出什么异常。四十分钟后，母女两个相对而坐，森茉丽盛了半碗饭又吃不下，老想着今天高雨欣跟她说的那些话，问森森：“你在学校没给我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吧？” 　　森森摇头，夹了一块排骨拌饭，吃的很专心。 　　森茉丽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对她的话却是半信半疑，心想，我有办法对付你。 　　吃过饭，森森早早地洗澡休息。楼下电视机在播喜气洋洋的节目，外面烟花爆竹响彻夜空，只有她们家安静得像不存于这个时空。 　　十一点五十九分。 　　森森从床上爬起来，披着外套站到窗边，看见远处冉冉升起的烟花。 　　十、九、八、七…… 　　小区里有人在喊，混合着电视机的声音，特别兴奋。 　　森森跟着他们默念，抬头，一朵盛放的烟花在她眼里倒映成繁星。 　　答应要和他一起跨年的。 　　对不起呀。森森在心里说，我是和你在一起的。 第59章 第五十九颗糖 　　元旦假期过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期末考了。同学们开始计划寒假去哪儿玩，而许思浩、权俊熙、森森三人所在的区域，已经进入了“和出卷老师决一死战”的状态。 　　期末考依旧是全市十四校联考，一中和三中的资深教师联合出题。赵照听说了这事，“哎”了一声，说：“我上次数学混了个52呢，下回没这么好运了。” 　　“那你多跟我学学啊！我数学能考70分。”林芊蔚得意洋洋，“你数学不好这不行的，否则将来继承了家里的生意，连个报表都看不懂。” 　　“哎——”赵照愁眉苦脸，“我爸一直骂我呢，但我就是学不进去啊……啊，我好想放假。” 　　陆辰昱倚靠在教室门边，双手插袋，右边长腿勾着，姿势看起来很放松，但同学们进进出出都很小心，他高大的身体占据了门的一半空间，他们必须十分小心，避免碰到他的身体。 　　大佬很不开心呐。 　　他神情淡漠，目光深沉冷冽，视线仿佛是有形的，紧紧锁住教室后方某个埋头做题的身影。 　　细心的同学们发现，圣诞过后，森森和陆辰昱的关系非但没有和好，反而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以往他们没话讲，陆辰昱完全不会不高兴，但最近几天不一样了，现在森森满脑子只有学习和期末考试，而陆辰昱的态度也微妙起来。 　　例如现在，他这样盯着人家看，好像一个被打进冷宫的失宠妃子。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赵照呸呸两声赶出去了，他脑子大概是坏掉了，居然用这么惊悚的词语来形容陆哥。 　　陆哥是什么人？他们全班同学的资产比起来也抵不上陆氏集团一年的利润。 　　不过他现在看着真的好忧郁哦，他是不是上次听了森森妹子的歌，想跟人家复合，结果被拒绝了啊？ 　　“你呸什么啊？”林芊蔚很不满，用袖子擦了几遍课本，“我好心把数学笔记借给你看，你嫌弃啊？” 　　“误会误会。”赵照笑嘻嘻地把她数学书拿过来，翻了翻，笔记做得七零八落的，还有不少地方是犯困时候的鬼画符，不禁在心里叹气。 　　他要真想学习，就去找森森妹子要了，她每一科的笔记都有单独的一个本子，还帮陆哥抄了不少……想到这里，赵照心里有点痒痒的，忍不住凑到林芊蔚耳边，压低声音：“喂，你们女生第六感厉害，要不我们来聊个八卦？” 　　林芊蔚呆住，这要求提的，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啊。 　　- 　　没有和森森说话的第一天，陆辰昱有点担心这个小姑娘。 　　没有和森森说话的第二天，陆辰昱的生活失去了色彩，有点犯抑郁的征兆。 　　没有和森森说话的第三天，陆辰昱胸口翻腾着不爽的情绪，感觉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不顺心，让他感到烦闷、暴躁。 　　和人家小姑娘“定下终生”的那天开始，森森仿佛成为了可以让他平息血液里那股暴躁情绪的镇定剂，同样，他往后所有激烈的情绪，都由她引起。 　　现在事情明显失控了，她都躲着他走，眼神也不在他身上停留一秒，有时候上着课，陆辰昱凝望着那张恬静的侧脸，有点按捺不住心里那股冲动，无数次想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牵她的手，抱她，亲她，告诉所有人，她属于自己。 　　仿佛这样，她就会恢复正常。 　　但是他不能。 　　他手机里还留着那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手机被妈妈没收了，分手一段时间。” 　　某两个词太刺眼了，他固执地认为是她打字的时候太仓促，少了“暂时”两个字。 　　当然是暂时的。只要她家长打消怀疑，把手机还给她，他们就可以恢复以前那样了。 　　然而过去三天了，他们还没复合。 　　人生最重大的困难，莫过于此。他控制不住地盯她，看她什么时候意识到，有个人需要她来解救。然而森森实在是个能忍的性格，居然真的能做到把他当空气一样晾着，彻彻底底地做到了“分手”。 　　放了学，她直奔宿舍，多一秒都不会停留。苏绮夏回来得晚，进门径自朝森森走过来，瞪着她。 　　森森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跟她对视。 　　苏绮夏看了下宿舍里外，压着声音，恶狠狠地说：“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反正我没有去外面宣扬你跟陆辰昱的事，让他别来找我了！我看他平时对女生挺客气的，跟我说话的时候吓死人了！” 　　森森微怔，然后默默地垂下头。 　　“妈的，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惨了。”苏绮夏嘀嘀咕咕，拿着外套离开宿舍。 　　她走后，森森看不进书了，颓废地趴在桌上，嘴巴一扁，有点想哭。 　　次日，陆辰昱顶着困倦的睡眼赶到学校，他这两天得靠森森的“六大题型四种解题思路”的学习语音入睡，昨天反复听了几遍，愣是没睡着。他忍到第四天，完全忍不住了，他决定今天要好好跟森森谈一谈。 　　冷着脸，风一般冲进教室，他重重坐下，转过身，看着正在背单词的女生。 　　他习惯性地伸手进桌洞掏课本，摸到个凉凉的圆不溜秋的东西，还有一股清甜的果香飘来。 　　陆辰昱微怔，把东西拿出来，是一个洗干净的苹果。 　　躁动不安的情绪缓缓沉淀。 　　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英文字典，把自己的翻到那一页，然后咬一口果肉，跟着默诵起来。 　　- 　　好不容易挨到周末，森森送森茉丽出门，跟她说：“妈妈，我去附近的救助站看狗狗。” 　　森茉丽眉毛倒竖，还没开口，森森又说：“半小时就回来，我今天还有两门作业没做完。” 　　森茉丽走了。 　　森森带着钥匙出门，跑到石头窝，是石爷爷开的门。有人想领养狗狗，石爷爷正要带他们去挑狗，没工夫管森森。她找到剃毛的屋子，敲了敲门。 　　里头戴着口罩的少年放下剪刀，理了下围裙，把门打开一条缝。 　　森森挤进来，猛地扑进他怀抱。 　　“呜呜呜呜……”她抽泣。 　　陆辰昱满□□毛，不方便抱她，隔着口罩，他沙哑的声音传出来：“你妈妈放过你了？” 　　森森摇头，哽咽着说：“我只待十分钟。” 　　她擦了下眼泪，抬头看他的眼睛，那双深邃、失望的眼睛。他垂眸看她，幽深的眼底全是深深的无奈。 　　“森森……”他轻唤。 　　森森解开他的口罩，微微踮脚，在他下巴亲了一口，然后迅速给他戴回去。 　　陆辰昱：“……” 　　“我的手机在我妈那里，她说过年后看我表现再还我。”森森扁嘴，“陆辰昱，你不要变心呀。” 　　“森森……”他语气深沉。 　　森森噘着嘴，委委屈屈地问：“你跟我的约定还有两年半，如果以后我们也要这样偷偷摸摸，你会没有耐心吗？你会不想跟我好吗？” 　　陆辰昱盯着她，没说话，身上的气息骤然变冷了。 　　“我信你。”她再次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我信你的，陆辰昱，我喜欢你，除了我妈妈以外，我就只有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呼吸慢下来，哑着嗓子开口：“你……乖。” 　　森森点头，放开他，又说：“你要好好学习呀，我看你这个星期落下了好多功课，这样不好，我们要一起升到高三，一起考大学。” 　　陆辰昱呼吸漏了一拍。 　　——她都知道？ 　　森森看着他，眼角的湿润还没干，又笑了，轻声说：“你要开心一点呀，陆辰昱。”顿了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虽然你是一出生就什么都有的大少爷，但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努力，好不好呀？” 　　“三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她认真地说，像是在安慰他，又像在自我鼓励。 　　陆辰昱：“嗯哼。”他上前一步，把她逼到门背后，歪着头要去亲她，却忘了脸上戴着口罩。森森察觉到他的意图，红着脸帮他把口罩摘下，他迅速吻上来，动作急切，有些粗暴，显得特别霸道。 　　森森微微仰头，后脑勺磕在冰冷的门上，乖巧顺从地接受他的入侵。 　　剃了一半毛的狗跳下桌子，在后面看着他们。 　　几分钟后，森森有点受不了地把他口罩戴回去，低声说：“……我回家了。” 　　她把人推开，打开门跑出去。 　　陆辰昱站在那儿，久久没有平复心情。过了一会儿，有个人从后面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你们……” 　　他回头，看到一脸茫然的韩霖杰。刚刚森森来找他的时候，韩霖杰就在里头的水房里洗狗。 　　嗯，完全忘记了。 　　“她是我女朋友。”陆辰昱说。 　　韩霖杰：“……………………………………………………” 　　韩霖杰：“……什么？什么时候……” 　　“以后会结婚的。”陆辰昱补充，“她是你未来的嫂子。” 　　韩霖杰：“……哦。” 　　石爷爷在外面喊，有人挑中了一条威风凛凛的德牧，需要人帮忙弄进笼子。陆辰昱出去了，韩霖杰依然呆站在原地。没两秒赵照冲进来，一脸惊喜地说：“哎，我刚刚在外面看到森森妹子了，她是来找陆哥的吧？嘿嘿，我就猜到……” 　　“他们要结婚了。”韩霖杰突然说。 　　赵照仿佛听了个晴天霹雳：“……什么？” 　　“陆哥，跟他同桌，要结婚了。”韩霖杰一字一顿地说，皱眉，“不知道要送什么……” 　　赵照：“……你有好几年的时间可以想。” 　　不是，他跟林芊蔚八卦完，刚弄清楚她们小女生的心理，确定陆辰昱和森森处于藕断丝连的状态，老韩这是怎么回事呢？他不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吗？这会儿怎么像被人按了快进，看到那两个人几年后的事情了？ 　　赵照扶额。 第60章 第六十颗糖 　　临近期末考，明德外教们纷纷返校，不少人在这边有第二个家，刚过完圣诞节，又准备过中国年。老师们喜气洋洋，连带课堂氛围心情都好了不少，最轻松的高一年级基本看不出即将考试的紧张。 　　赵照每天的活动依旧是陪陆辰昱和韩霖杰打球，日子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回到了他刚和他们玩到一起的时候。固定的人气少年三人组，无数女生心仪的对象，走在校园里，衣服都带风。 　　第N次和脸红的女生擦肩，赵照忍不住说：“陆哥……” 　　他看了一眼边上的韩霖杰，但对方毫无八卦兴趣，只得由他硬着头皮上，问：“陆哥，你跟森森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上次在石头窝明明看到森森来找陆辰昱，还以为他们和好了呢，结果两人还是老样子，在学校连句话都不说。 　　“嗯哼？”陆辰昱在啃一个苹果，说话含糊不清的，“没事啊。” 　　“你们还冷战呢？”赵照问。 　　“……嗯哼。”陆辰昱懒洋洋的，似乎对此事并不在意。 　　“打球了。”韩霖杰转动指尖上的篮球，随口问，“陆哥吃完没？” 　　“等会儿。”陆辰昱慢条斯理地说话，站在篮球场边上，仔仔细细啃掉了每一口果肉，最后只剩下个果核，拿纸巾一团，扔进垃圾箱。 　　赵照蹲在边上看他吃东西，有点不解：“陆哥最近好喜欢吃苹果啊，但是大冬天吃这个不凉肚子吗？” 　　“就你凉。”韩霖杰说，心想这个傻/逼，什么都不知道。他通过这段时间的关注可是看出来了，陆辰昱的苹果都是森森专门给他买的。 　　每周一、周三、周五各一个，陆辰昱早上到校自觉去人家包里头拿。韩霖杰第二次在上课的时候撞见他“偷”东西，还以为他故意欺负小女生，结果发现森森是知道的。 　　发现他的小动作，森森悄悄看他一眼，没作声，不久韩霖杰还发现他们在用草稿本传信息。 　　他看不清本子上写了什么，但知道他们每天都有话讲，反正两个人都计划将来要结婚了，有悄悄话也是正常。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表面上要装作“分手”的样子，搞这种地下恋情，刺激么？ 　　事实上，草稿本上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悄悄话，都是些日常琐事。 　　——我要苹果 　　——昨天给你买了呀 　　——我要苹果 　　森森：“……” 　　她不给买，他就不高兴，一天没个好脸色，别人来收个作业，跟求大爷似的。 　　上课也坐不住。 　　森森更新笔记：一颗苹果的安抚效果只有两天。第三天他要还吃不上，就要发脾气了。 　　森森买了一袋苹果放在宿舍，隔两天就塞一个进包里带去教室。久而久之，陆辰昱养成了自主取水果的习惯。 　　——刚老师讲的那题我不会 　　——解题思路：@#￥*%@#￥&* 　　——会了 　　——你字挺好看 　　——给我写情书不 　　森森：“……” 　　诸如此类，他们的交流没什么营养，让人看了要笑话的。 　　森森谨慎小心，和陆辰昱保持安全的距离。宿舍里的几个人是最先发现她不用手机的，有天高雨欣还问她手机上哪儿去了，得知被家长收走以后，高雨欣还有点幸灾乐祸。不过大家都看出森森收敛很多，真的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关于她的流言平息了不少。 　　经过一个多月紧锣密鼓的准备，期末考如期而至。结束最后一门考试，同学们回教室整理课桌，听老师叮嘱放假事宜，然后就各回各家了。大家对于寒假的期盼溢于言表，教室里吵吵嚷嚷，沸反盈天，本来由于王怡清老师预产期将近，克里斯很难集中精神对付这群小鬼，吵不过就算了，草草交代几句，就放大家离校。 　　接二连三的班级放假了，整栋教学楼轰隆轰隆，震天响。森森正往抽屉里塞最后一本书，突然感觉手被人握了一下。她怔住，随即就听陆辰昱在耳边问：“晚两个小时回家成么？” 　　森森继续整理东西，半晌，点了一下头。 　　回宿舍收拾行李，她磨蹭到没什么人了，独自从学校后门出去，找到巷子里的车，陆辰昱在那里等很久了。关叔见她拎着行李，亲自下来帮她放东西。 　　“我们要去哪儿呀？”森森上车，问陆辰昱。 　　对方明显等得无聊了，她一上车，他就把人的手拽过来，紧紧抓在手心。 　　“到了你就知道。”陆辰昱示意关叔出发。 　　这回森森倒是不担心他拐卖未成年少女了，他要卖关子，她就知趣地不问，任由他牵着。车子开出闹市区，森森发现道路似乎有点眼熟。果真，四十分钟后，车里来到了江边的开发区——赵照曾经办过生日会的轰趴馆。 　　此时的场馆静默着，大门紧闭，完全不见昔日的热闹。陆辰昱拉着森森下车，带着她到大门前，在新换的电子锁上面操作了一下，抓起她的手指按在上面。 　　“欸？”森森惊呼。 　　陆辰昱没解释，握着她的手，输入几次大拇指的指纹，搞定。 　　“陆辰昱……”森森吃惊地看着他。 　　“密码是你生日。”他从背后拥住她，鼻子埋进她的秀发里，嗅着淡淡的发香，唇边浮起一丝笑意，“本来就打算买下来给你用的。” 　　森森：“……” 　　她惊呆了。 　　陆辰昱不给她发问的机会，用她大拇指开了门，拽着她进去，示意她：“过来看看。” 　　场馆内部明显经过了改造，休息用的沙发茶几桌子都还在，只是都被挪到了一个区域，墙边立着冰箱和零食柜，吃喝不愁。原先的台球区、游戏区不见了，设备也清空了，只留了一台电脑。清理出来的那片区域铺了新垫子，一边墙壁挂着巨大的镜子，镜子前还有压腿杆，另一边墙壁挂了片纯白的纱帘，地上还堆着几个玩偶和气球做装饰，一开始森森不理解那是做什么用的，直到她看见墙边摆着三脚架和摄像机。 　　这是一个舞蹈房，同时也可以拍视频，就跟B站那些UP主一样，陆辰昱替她准备了一个充满少女心的背景。 　　独属于她的舞蹈房。 　　森森呆在那里。 　　陆辰昱见她半天没吭声，忍不住问：“这里还成么？” 　　森森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眼睛有点湿润。 　　“感动？”陆辰昱试探性地问。 　　“你……”森森终于开口，声音有点轻轻的颤抖，“你为什么……对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辰昱立即捂住她眼睛，低声：“别哭。”他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然后说：“我想你坚持跳舞，喜欢的东西，不要轻易放弃。” 　　他松开手，森森看见那双点漆似的眼睛，那么深邃，像无边无际的夜幕星河，独独倒映出她的影子。 　　森森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用力抱住他，在他怀里拼命流眼泪。 　　“陆辰昱！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她哭着说，“你好讨厌……你让我觉得配不上你……” 　　自从初三跳舞被森茉丽发现以后，她已经放弃了这项爱好，但看到陆辰昱替她准备的舞蹈房，她还是会有想跳舞的冲动。 　　她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被他捧出来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还被她遇上了，她好幸运啊。 　　森森哭得很厉害。 　　陆辰昱搂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怎么还是哭了？ 　　“乖。”他摸摸她的脑袋，低声说，“你喜欢我就够了。” 　　森森哭了半晌，陆辰昱见她好点了，继续跟她说正事：“我寒假不在明城，你又没有手机，要跟你说句话都困难。这个地方留给你，只要有时间，你什么时候来都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一个人过来。这里隐蔽性好，但离你家太远，路上不安全。” 　　他让森森从包里拿出笔和纸来，在上面写下串数字，说：“这是关叔的电话，你想来这里就联系他，他会负责接送你回家。” 　　“会不会太麻烦呀？”陆辰昱把场馆布置成这样，森森感动得无以复加，不好意思再使唤他家里的佣人。 　　“没事，不麻烦，我跟他说过了。” 　　“你怎么说的呀？” 　　陆辰昱帮她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勾唇：“说你是我女朋友啊。” 　　啊，他怎么把这话跟家里人说了？ 　　森森：“……” 　　“那那那……你爸妈会不会知道呀？”森森惊慌失措，“你怎么能跟别人这样说呢？万一我们被发现了，你爸妈会不会找我……” 　　森森人生阅历有限，她只能脑补出电视剧里贵妇人威逼利诱平凡的女主角离开男主角的那种情节。 　　“逗你的。”陆辰昱见她急了，只好解释，“他知道你是我最要好的同学，这点小事他很愿意帮忙。” 　　“真的吗？”森森半信半疑，“你不要骗我呀。” 　　“真的。”陆辰昱认真地说，“寒假我回帝都，关叔就没工作了，只能去接私活，我现在给他找点事还不好？” 　　森森被说服了。 　　“谢谢你呀，陆辰昱。”她不知道怎么表达心里的感动，顿了一下，用坚定的语气说，“我会努力给你看的。” 　　“嗯哼。”陆辰昱盯着她，压低声音，“努力的事以后说，先亲我一下成不成？” 　　森森脸色微红，下意识垂下头。 　　“要亲嘴啊。”他故意说。 　　森森捏紧拳头，憋了一会儿，踮起脚，迅速在他唇上啵了一下，鼓起勇气看着他。 　　陆辰昱垂眸，屏住呼吸，声音沙哑：“不会别的？我不是教过你？” 　　他语气太暧昧，森森脸红如烧炭，被他盯着，她索性豁出去。双手搂住他脖子，仰起脸，慢慢凑过去。 　　她生涩地试探，陆辰昱低低地笑，顺势把人套进来，转眼就反客为主，和她的小心谨慎不同，他毫不犹豫地欺压回去，如狂风过境，掠夺一空。 　　夕阳落山。 　　陆辰昱晚上的飞机，把森森送回去以后，关叔载着人直奔机场。想到接下来二十多天见不到森森，陆辰昱原本兴奋的心情逐渐低落下来，刚分开就有点想她，舍不得走了。 　　车里隐约还留着她的气息，然而几个小时后，他就要回到那个压抑扭曲的家。 　　陆辰昱的心冷下来，看着窗外的风景，静默无言。 　　关叔发现他情绪低落，突然开口：“少爷，你喜欢森小姐？” 　　“嗯哼。”陆辰昱语气淡淡，“我妈问了？” 　　“夫人问过很多次。” 　　陆辰昱挑眉：“你怎么说的？” 　　“在森小姐的帮助下，少爷的成绩提高了500多分。” 　　陆辰昱忍不住笑出声。 　　啊，对，小老师可厉害了，讲题比老师还清楚些。明年回来，他还要陪她一起努力。 　　关叔从后视镜看到他的笑，心里也舒畅不少。 　　年轻真好啊。 第61章 第六十一颗糖 　　寒假第四天，期末成绩下发了。晚上，森茉丽从柜子里找出森森的手机，开机以后就看到成绩，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轻轻落地。 　　森森倚在门边，看她坐在床上盯着手机看，就知道成绩应该下来了，问：“妈妈，我考得怎么样？” 　　“有进步，市里排名11。”森茉丽说话的时候眉梢眼角都带着欣慰，说，“接下来要继续努力，争取考进前10名。” 　　她一个人带孩子，平时管不到森森那么多，就怕青春期的女儿心思浮躁，成绩下滑。看到期末的分数，森茉丽无疑放心了很多。 　　“嗯。”森森揉揉眼睛，她这几天一直闷在家里做作业，寒假刚开始，她的作业都搞定了。 　　“妈妈，我寒假作业都做完了，可以出去玩吗？” 　　森茉丽皱眉：“你想去哪里玩？” 　　森森走进房间，挨着她身体在旁边坐下，说：“我们附近有个流浪狗救助站，现在放假了，在那边帮忙的义工有些回家了，我想去帮那个爷爷遛遛狗，就在附近公园跑一跑，当锻炼身体了。” 　　“就在附近的？”森茉丽好像听她提过一次。 　　“对呀，妈妈你什么时候放假，我带你去看一看呀。”森森说。 　　森茉丽点头：“行吧，不过要早点回来，这地儿治安不好，我几次下班都看见路边有小混混。” 　　“我会注意的。”森森伸手抱住森茉丽，亲昵地问，“妈妈，我们年夜饭吃什么？” 　　“店里要做年夜饭，我到时候看能不能请假。”森茉丽拍拍她。 　　森森有点失望，不过还是乖巧地点头：“哦。” 　　学生们欢度寒假，森茉丽依旧忙。趁她上班，森森去了两次石头窝，都撞到韩霖杰，问他借了手机，约关叔来接。关叔特别好说话，听说她没有手机，把人送到场馆以后，跟她约定下午某个时间来接，准时准点，绝不耽误。 　　森森第一次单独到这里来，开门的时候还有点小心翼翼。 　　场馆里空无一人，里头的布置还跟陆辰昱带她来的那天一模一样。她打量着那面巨大的镜子，看到镜中的人影，面容沉静，目光淡然，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她摸了摸胸口，感受到那颗心依然在蓬勃跳动，她依然……有一股热血。 　　森森看着镜子里那张脸，咬唇，下定了决心。 　　打开电脑，她将近期热门的新歌新舞浏览一遍，挑了个感兴趣的，一段一段把动作扒下来，然后对着镜子开始练。每天练满三个小时，回家的时候汗水淋漓，特别累。为了不让森茉丽看出异常，她回家以后还要打起精神看书做题，保持学习。 　　楼下超市关门，房东全家都回去过年了。临近年关，明城越来越冷清。森森数着日子过，特别担心时间不够用。这几天，森茉丽出门上班以后，她几乎都要去一趟舞蹈房。原本就没什么人的城郊越发冷清，森森已经习惯这种四下里寂静无人的感觉，刚把门打开，忽听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么巧啊，学妹。” 　　她吓了一跳。 　　是个女声。 　　森森完全没想到这时候居然会有人来，慌慌张张转过身，看见一个骑着机车的高挑女生，染了一头奶奶灰，墨镜黑皮衣，嘴里嚼着口香糖，特别酷。 　　她一下没认出来。 　　女生摘下墨镜，笑着瞅她，挑眉：“怎么？不记得学姐我了？” 　　看到那张脸，尤其是极具特色的单眼皮，森森想起来了，这个是舞蹈社的沈佳妮学姐。在学校的时候，她经常扎一个高马尾，配件宽大的T恤，没想到一放假，她如此放飞自我。 　　“学姐好。”森森跟她打招呼。 　　沈佳妮似乎很高兴，停了车，凑上来跟她说话：“这地儿是你的？” 　　森森摇头：“……不是。” 　　“我刚看你用指纹开门。”沈佳妮笑，“我正四处找练舞的场地呢，听齐三儿说这个场馆被人买了，我顺道过来看看，学妹啊，怎么样，能让姐姐参观一下不？” 　　她人都到门口了，森森不好拒绝，犹豫了一会儿，让她进去。 　　“哇塞！这地方真大！我整个社团的人都能塞得下！”沈佳妮进去就开始喊，“学妹，你学什么舞的啊？” 　　森森：“……” 　　她根本没在沈佳妮面前承认过会跳舞，这人真会聊天。 　　沈佳妮对她的沉默并不在意，逛了一圈，挑了个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十分满意：“这儿挺好，学妹你真棒。” 　　“学姐看完了吗？”森森委婉地问。 　　“看完了，我累，在你这里歇一会儿。”沈佳妮仿佛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跑去看了冰箱和零食柜，啧啧称赞。 　　森森看她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开口：“学姐，你还要看吗？” 　　沈佳妮挑了瓶水出来，冲森森晃晃，扬眉：“哦，我看看你。” 　　森森：“……” 　　沈佳妮坐下来，把墨镜放一边，喝着水，笑眯眯地说：“学妹，这儿就我们两个人，还打算藏呢？” 　　森森没吭声，在电脑前坐下，开始上网。沈佳妮很有耐心，跟她耗了半个小时，森森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坐不住了。她回头一看，沈佳妮赖在沙发上，眼睛眯着，仿佛睡着了。 　　森森开始放音乐，她没动静。 　　森森搬动三脚架，打开摄像机，站到了镜头前。 　　录了三遍才满意，她把文件导出来，坐在电脑前，准备剪辑。沈佳妮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歪着头说：“你形象真好，有没有想过混娱乐圈啊？” 　　森森一怔，她听苏绮夏说过，沈佳妮是一个实打实的舞蹈爱好者，最近还在给舞蹈社找人，森森猜到她是来拉人进社团的，但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她回头，见沈佳妮又回沙发上去了，盘腿冲她笑：“我叔开经纪公司的，签了好多咱们这个年纪的小妹子，我去看了，很多形象都不如你。你要是去了，一定能脱颖而出。” 　　森森感觉她在说笑，抿唇：“我们还是学生呢。” 　　“学生怎么了？你跳的那个女团舞，她们刚出道的时候也是学生。”沈佳妮开始抖腿，“你外形好，还有一点舞蹈功底，可以去试试，成了就直接出道，不成再回来念书呗。” 　　怎么可能啊……森森感觉她说的都是天方夜谭。一个中学生，不好好读书跑去做练习生，梦想将来做大明星，这种事要是被森茉丽知道了，简直不敢想象。她要是敢生出这种念头，估计会被打断腿吧。 　　森茉丽极其讨厌娱乐圈的一切，严厉禁止女儿去学唱歌跳舞，在她看来，搞这些东西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森森浅浅地笑了一下，轻声说：“学姐说笑了。” 　　从见第一面开始，沈佳妮就看出这个女生心里藏着事，聊了几次，如她所料，森森不会轻易跟别人敞开心扉。沈佳妮直来直去的，不太懂这种性格的人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到底成熟一些，尊重每个人的想法。 　　“啊，学妹，原来你真不会跳街舞。”她仰天长叹，不一会儿又冲森森挤眉弄眼，“街舞很好玩的，你有底子，要不要来学啊？” 　　……是有多缺人。 　　森森摇头：“抱歉，学姐，我跳舞的事还是瞒着家里的，参加社团太不现实了。” 　　“可是我缺人。”沈佳妮直白地说了，“我想带团参加比赛，但队伍一直没成型，学妹你救救我啊。” 　　森森继续摇头：“对不起……” 　　“表演的时候可以戴面具哦。”沈佳妮打断她，“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森森微怔。 　　- 　　陆家，帝都住宅。 　　陆辰昱飞了几趟，国内外都跑，去看望退休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回来累得头发昏。春节期间既是过年又是他生日，如果不是陆廷海行动不方便，他们一家子应该去陪老人度假的。如今陆廷海行走要依靠拐杖，他不乐意出门，关夫人自然留在帝都家里陪他。 　　今年就在帝都过。 　　虽然陆廷海身体抱恙，陆辰昱也不喜欢热闹，但陆家多年经营，在圈内积累了大量人脉，听闻大少爷即将年满十七，各路礼物流水似的送了过来。关夫人除了照顾丈夫和儿子的日常生活，这几天光数礼物都够忙活了。 　　“哎呀呀，哥你真是，怎么不请个佣人，看嫂子忙的。”小叔陆庭泽上门，见关夫人指挥工人搬东西，上上下下的，忍不住说。 　　陆廷海喝了口茶，没接话。 　　“小辰，这是叔叔今年的礼物。”陆庭泽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笑着说，“我新投资的公司，前景还不错，哥你过目一下？” 　　陆廷海翻了下文件，皱眉：“你去年花那么大劲就是为了弄这个？” 　　“哥你别看不上，我这刚起步呢，这点分红只能给我们小辰当零花钱。”陆庭泽说，“小辰你别嫌弃啊。” 　　陆廷海：“他明年就十八了，到时候你的零花钱能不能翻个倍？” 　　陆庭泽讪讪：“我……我努力。” 　　陆廷海：“其实你不用急着出去，我身体还没好全，集团内部的很多事务还是要靠你。” 　　“哥你放心，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在。”陆庭泽拍胸脯保证，“现在陆氏情况稳定，将来小辰成年，不用再像咱们这样辛苦，轻轻松松就能过好日子。” 　　路过的关夫人听见他的话，忍不住插嘴：“小辰将来是要担起整个陆氏集团重任的，怎么能轻轻松松？小叔别误导孩子，他这段时间刚开始努力呢，可不能给我又泄气了。” 　　“夫人，五点了。”陆廷海说，“是不是该准备晚饭了？” 　　“好，我马上就去。”关夫人刚坐下歇口气，立刻又站起来。 　　关夫人进了厨房，陆辰昱不想听两个大人聊天，起身上楼。他这次一回来就发现父亲和叔叔之间有点紧张，陆廷海身体渐渐好了，要逐渐收回大权，关云峰倒还好，陆庭泽却不如舅舅利索。 　　大人之间的争权夺利，每句话暗含机锋，他不是听不出来，只觉得很累。 　　陆氏集团表面上姓陆，实际代表了陆、关两家的共同利益，彼此关系错综复杂，令人头大。关夫人在陆家守着他，因为是他陆、关两家都承认的继承人，只有他，是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的。 　　所以，母亲会一直守着他，永远不会离开陆家，离开父亲。 　　陆辰昱发了会儿呆，打开手机，看见信箱里多了封邮件，本来想忽视，结果发现发件人的名字很特别。 　　mumumu。 　　他呼吸一顿，点开邮件，内容只有“生日快乐”四个字。 　　附件是一个视频。 　　他点播放，然后怔住。 　　风格偏成熟的舞蹈，他的小姑娘眯着弯弯的狐狸眼，扭腰挺胯，有点热辣。 　　和她以前的舞蹈有点不一样。 　　他盯着视频里的她，莫名想到，森森没两年就成年了。 　　身体忽然燥热。 　　“小辰。”关夫人突然推门进来，“你今年的礼物……” 　　她话说一半，突然闭嘴。 　　陆辰昱回头看她，脸色有点微妙。 　　“抱歉，妈妈打扰你了。”陆夫人见他捧着手机看视频，脸有点红，而在房间里回荡的音乐很暧昧，不时有女人撒娇的声音传来，有些尴尬。 　　儿子这是，长大了啊。她默默退了出去。 第62章 第六十二颗糖 　　“这个视频不许发出去。” 　　陆辰昱迅速打字，回复邮件，然后起身出门，看见关夫人站在外面平复心情。 　　“妈。”他上前。 　　“小辰。”关夫人有些惊悚地转过身来，心想孩子怎么就出来了，她刚刚是不是把人吓坏了？这种情况不会影响孩子将来的身体健康吧？ 　　陆辰昱见她表情尴尬，目光闪闪烁烁，忍不住揉了下眉心，解释道：“妈，刚那个声音是歌，就那种，流行的，女子组合唱的。” 　　“我明白的。”关夫人知道儿子平时只听交响乐，但他这么说，她还能不信么？ 　　不，你不明白。陆辰昱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没信，认识森森这只口是心非的小狐狸以后，他现在很擅长读微表情了。不过他懒得再解释，关夫人无非就是认为他躲在房间里看片，他都这么大了，片还能没看过么？再说，他未来女朋友这支舞确实有那种片的效果，差不离了。 　　“您刚刚想跟我说什么？”陆辰昱问。 　　“我看你兴致不高，是不是对今年的生日礼物不满意？”关夫人关切地说，“你想要什么就跟妈妈说，虽然你还没有成年，但提前要车也可以哦。” 　　陆辰昱从小就没什么很特别的爱好，学什么都碰一下就放弃了，后来受到家庭氛围影响，性格变得有些孤僻。每逢过生日，大家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两家长辈都喜欢给他零花钱，外人更是打不准他的点，关夫人见他精神恹恹的，没对任何一件礼物有过情绪波动，就想哄他开心。 　　男孩子成年，最开心的事应该是可以开车？关夫人琢磨着，要不要提前给儿子定下明年的生日礼物。 　　“不用了。”陆辰昱的反应还挺冷淡，“让我满意的生日礼物已经收到了。” 　　“哦，是哪件？” 　　陆辰昱看了她一会儿，展颜一笑：“妈妈开心，就是我最想要的。” 　　关夫人一愣，上前拥住他，轻轻拍他的背：“小辰，妈妈很好。” 　　“嗯哼。” 　　母子两个温存片刻，关夫人又要忙着去准备晚餐。陆辰昱目送她下楼，看见她经过陆廷海的时候，他那位不苟言笑的父亲板着脸说了句什么，关夫人连连道歉，飞快地跑去厨房。陆辰昱回到房间，闭上眼睛站了一会儿，胸口团着一股郁结之气。 　　忽然很想森森。 　　他知道她在家里也不开心，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能忘掉很多烦恼。 　　陆辰昱又播了一遍她发过来的视频，盯着那个冲着镜头笑、可以断定她是在勾引他的小姑娘，隐隐有一股生理冲动，被他强行压下去。 　　她现在十五岁，就算对着视频，也有点下不去手。 　　女朋友太小了。 　　“还有四个月，你十六了。”他按了暂停，隔着屏幕抚摸那张白皙的脸，眼神无比晦暗，“以后你得陪我过夜……” 　　还是太禽兽了吧…… 　　反思了下，他似乎还能忍。 　　“那等你十七。”他用拇指点点森森那双笑吟吟的大眼睛，低声恐吓，“你完了。” 　　- 　　有的人只顾着录跳舞视频，根本不知道别人打算拿她的视频去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森森紧赶慢赶，好歹赶在年前把送给陆辰昱的舞蹈学完，由于她这边消息闭塞，不知道陆辰昱给她下了什么命令，正好有电脑用，她顺便录了个戴面具的版本，再把存在云盘里的，几个月前在外景地拍的视频下载下来，一并传上了B站。 　　过年那天，森茉丽没能请到假，早上起来包了饺子给森森，就匆匆去店里做年夜饭了。到处都在放鞭炮，森森一个人在家，贴完春联感觉挺无聊的，拿了钥匙下楼散心，不知不觉又走到石头窝。她还没上门呢，一个皮肤黝黑的高个儿男生窜出来了，看见她，沉着脸走过来。 　　“韩同学？过年好呀。”森森没想到他今天还在救助站，不免有些讶异。 　　韩霖杰劈头盖脸就来了一句：“陆哥有话让我带给你！” 　　森森愣住。 　　韩霖杰掏出手机看了眼，面无表情地对她说：“我的礼物不允许分享，感叹号，感叹号，感叹号。” 　　森森：“……” 　　韩霖杰：“真当我不上B站。” 　　韩霖杰：“我不满意。” 　　韩霖杰：“重新准备一件礼物。” 　　他语调毫无波澜地说完这几句话，还用那种谜之眼神看着森森。 　　森森呆了半晌，喃喃地问：“这都是陆辰昱说的么？” 　　我的礼物不允许分享！！！ 　　森森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会儿，不免有点小紧张，欸，他这个意思是，他知道她把视频分享给别人了？不对，他怎么知道她在B站的账号？以前在教室里玩手机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么？ 　　囧，他肯定视奸她好久了…… 　　森森有点懊恼地拍拍额头，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他估计以为那个舞蹈是他过生日独有的福利，没想到居然在B站看到了别的版本，然后就不爽了，还派韩霖杰来传话，好霸道呀。 　　韩霖杰斜眼觑她：“听明白了？” 　　森森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回去。”他说，“狗不过年，不用你陪。” 　　森森都走到门口了又被他赶回去，虽然有点惋惜，但还是听话地掉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韩霖杰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还有……” 　　森森回头。 　　韩霖杰：“新年快乐。” 　　森森微怔，看着那张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冰块脸，反应过来这是陆辰昱让他带给自己的，不由莞尔一笑，轻轻地说：“新年快乐。” 　　回家过年了。 　　她出门的时候有点闷闷不乐，距离现在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心情突然好了。森森脚步轻快地走回家，打开电视，里面正放春晚预热节目，听着喜气洋洋的背景音，她找了纸笔出来，认真地默写课文，一笔一划，一丝不苟。 　　天幕暗下来，外面的鞭炮就没停过。春晚开始半个小时，森茉丽赶回来了，二话不说就进了厨房，系上围裙洗手做饭，使唤森森打下手。 　　十点钟，母女两个坐下来吃团圆饭，就算过年了。 　　正月初一，森茉丽也放假了。她昨天累得不行，一上午都在补觉。接下来几天，她们不用走亲访友，可以悠悠闲闲地度过春节假期。在遥远的帝都，初一却是个不亚于除夕夜的热闹日子。陆氏集团的公子十七岁生日，不管熟的还是不熟的都打来电话问候。关夫人请了几天的钟点工，办了场十分简单的生日宴。不过，简单只是寿星本人的要求，实际上当天带着贺礼来登门的客人不在少数。 　　陆辰昱到底没逃过跟陌生人应酬的差事，在楼上磨蹭半天，还是被陆廷海喊下去了。他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燕尾服，系着领结，从二楼现身。底下的几个女生抬头，先被一双深黑的眼睛吸引了注意，然后发现少年线条凌厉的脸部轮廓，再接着便是一双令她们艳羡的长腿。 　　少年神情淡漠，似乎兴致不高，但这并不影响他俊逸的风采，这种漫不经心的样子，反倒让他身上的气质别具一格。陆辰昱走下来，从佣人手里端了杯水，边走边喝了一口，仰头的时候能看到上下滑动的喉结，几个女生顿时就红了脸。 　　乔诗妍今天是小洋裙打扮，秀发烫成波浪卷，两边垂下来，越发像瓷娃娃。她端着饮料越过其他女生，走到陆辰昱面前，举杯微笑：“陆辰昱同学，我陪家人来帝都，没想到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陆辰昱没什么精神，反应冷淡：“嗯哼。”他跟乔诗妍碰了下杯，算收下了祝福。他杯子空了，却没有要续的打算，直接放在了佣人盘子里。 　　“吃好玩好。”他留下句话，从乔诗妍身边走过，去找人群中心的陆廷海和陆庭泽。 　　关夫人正陪几位夫人说话，看见了这一幕，过来跟乔诗妍打招呼：“乔小姐跟我们小辰是同学？” 　　“是的，夫人。”乔诗妍满面笑容地回答。 　　第一个主动跟陆辰昱说话的女生，作为母亲总是格外关注。关夫人上下打量她，似乎对她的外形和举止很满意，笑着说：“挺好。” 　　乔诗妍更开心了。 　　他们家去年开始跟陆氏集团有生意上的往来，有这层关系，刚过完年，乔诗妍甚至没来得及去拜见外公外婆，就被乔母拉着上了陆家。在学校里，她只能远远站在一边看着陆辰昱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但到了这里，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居然是圈内唯一跟陆辰昱有关系的女生，久违的自信又回来了。 　　关夫人看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你跟小辰同班吗？” 　　乔诗妍有些遗憾地摇头：“以前我们在初中部的时候同过班，现在分开了。” 　　“哦？”关夫人若有所思。 　　隔着人群，乔诗妍看到远处的陆辰昱单手插兜，姿态随意地站在父亲身边，垂耳听周围的大人说话，偶尔答上一两句。无论那边站着的是谁，他都是最突出的一个。 　　身形挺拔，气质斐然。 　　他虽然和一群商界名流站在一起，余光却时不时会往关夫人这边扫一下。乔诗妍站在关夫人身边，多次接收到了他的视线。她深深地意识到，原来乔母的话是对的，陆辰昱很爱他的母亲，而她根本不需要去嫉妒他身边的那些花花草草，只要和关夫人搞好关系，未来什么都会有。 　　看今天就知道，在这种小型宴会上，一般人连陆家的门都进不了，而她已经被关夫人注意到了。 　　“夫人，那边的几位夫人似乎在等您，我陪您过去吧。”乔诗妍甜甜地笑。 　　关夫人点头：“好。” 　　她对这位姓乔的小姑娘挺有好感，但听关叔说，小辰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都是同班的同学，两个男生一个女生，都是明城那边的人，今天一个没来，不然小辰估计能更开心点。 　　宴会开始，席间大人们觥筹交错，陆辰昱陪他们说话，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陆廷海身体没好全，众人不便打扰，吃完饭就散了。陆辰昱出来送客，乔诗妍本来想上去跟他说句话，却没找到机会，有些遗憾地被乔母带走了。 　　关云峰要赶飞机，拍拍陆辰昱的肩，赞许地说：“小辰，我听姐姐说你成绩进步很多，接下来要好好努力，舅舅会帮你找个最棒的大学！” 　　“好，谢谢舅舅。”陆辰昱跟他道别。 　　送走了关云峰，陆庭泽又来了，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一边，说：“小辰，你上回托我弄演唱会门票的事，叔叔办得怎么样？” 　　陆辰昱笑：“叔叔厉害。” 　　“叔叔送你个特别的生日礼物。”陆庭泽冲他眨眼，“我昨天才说服你爸，他说你年纪小心性不定，不能玩物丧志，一开始还不答应，嘿，年轻人不趁机多玩玩以后就没机会了！” 　　陆庭泽本人就是个花花公子，要不是前两年陆廷海意外住院，他必须回来主持大局，估计现在还玩得飞起。陆辰昱看着他：“叔叔要送我什么？” 　　“送你实现愿望的权力。”陆庭泽掏出一张卡放他手里，大笑，“过几天俱乐部的人会上门来联系你，记得你是叔叔我推荐的。” 　　陆辰昱低头一看，不由得嗤笑。某全球顶级亿万富豪俱乐部会员名额，旨在满足会员的一切需求，果真是一份“实现愿望的权力”。他叔确实很会玩，只是不知道他想让陆辰昱好好玩这事是不是带了点别的心思。 　　陆辰昱收下了这份礼物，送完所有客人，他回去陪了会儿父母，傍晚时分回房歇息。过生日的是他，最累的也是他，这会儿的独处时间反倒是他最享受的。 　　当然，还有点别的期待。 　　两个小时前，一封新邮件飞进他的信箱。陆辰昱满怀期待地打开，还以为会有视频，结果却是几张图片。 　　《当你老了》、《致橡树》、《我愿意是激流》、《爱之歌》、《雨巷》…… 　　九张图，九首诗，被同一种秀气的字体整齐抄写出来。 　　时光流转，这些情诗在代代恋人们心上传承下来。时间太赶，她来不及准备新的礼物，借了文学史上的一缕光辉送给他祝福。 　　最后一张是课文上的《雨巷》，最后，小姑娘工工整整地写了一句话，他甚至可以想象森森在准备这份礼物时候认真的样子。 　　“你要的情书给你了哦。” 　　陆辰昱笑，他那天随便在草稿本上写的一句话，她记住了啊。 　　“PS：这首诗是高一必修内容，请朗读并背诵全文，开学小老师要检查的。” 　　末尾是一个笑脸。 　　陆辰昱：“……” 　　不，他不要学语文。 第63章 第六十三颗糖 　　新学期开始，森茉丽亲自带着森森去报名，在她教室和宿舍里走了一遭。班上一半同学都是自己来报名的，另一半还在度假。开学第一天就积极主动来学校晃悠的，都赶着办完手续就出去玩，突然看见一对长相相似的母女，反应都挺惊奇。 　　部分第一次见到森茉丽的同学忍不住想，怪不得森森长得那么漂亮，原来她妈妈也是个美人，只是年纪大了些，皮肤没保养好，但底子还是在的。相比之下，森森的五官显得更加精致，个子也高，这应该跟父亲的遗传有关系。 　　跟克里斯聊了一下，森茉丽对女儿上学期的表现还算挺满意，听说森森把同桌的学渣从年级倒数拖进了前100名，心里有点讶异，问：“那位同学在哪儿？我想见见。” 　　森森垂头站着，指甲抠着掌心。克里斯笑笑：“陆还没有返校，但校长转告我，他们家人对森森非常感激。” 　　森茉丽没有细想，为什么他们班级内的事情会被校长知道，克里斯反而没那么清楚，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位班主任身上。 　　克里斯在国内生活多年，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但他毕竟是个外教，而且是个很帅的男人。他的年纪并不比森茉丽小多少，只是西方人年轻时候显老，然后可以一直保持这个状态长达几十年，森茉丽看到这种金发帅哥在明德执教，还当她女儿的班主任，其实是不太放心的。经过一个学期的观察，森森的成绩有了提高，她才相信克里斯是正经教师。 　　老师和家长热切地聊了起来，在克里斯的描述下，陆辰昱简直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学渣，上课睡觉不听讲，从来不做作业，试卷考零分，眼看这辈子就要完蛋了。和年级第一名成为同桌以后，陆辰昱同学受到了学习之神的感召，从此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总结，森森就是拯救学渣于堕落深渊的救世主。 　　“各科老师都向我反映陆会认真做作业了，这都是森森的功劳。”克里斯很唏嘘，“不仅如此，我们班上的另一位天才少年也在森森的影响下越来越努力了，他为了赶上森森的成绩，寒假还去上了补习班！” 　　诸如此类，克里斯向森茉丽细细数来，尤其这个男人用词喜欢夸张，而且表情丰富，感染力强，森森听着差点都被他洗脑了，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大宝贝。 　　森茉丽满意地离开了办公室。隔壁班主任是国人，听着克里斯跟她们母女说话，心里有点担忧：“王老师，这两个孩子在学生之间闹了不少流言蜚语，我看女生家长对孩子管得挺严，您是不是可以从旁提点一下？” 　　“哦，我认为没有必要，胡老师。我坚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两个都是好孩子，他们会把握分寸的。”克里斯十分自信，“我让孩子们自由交往是建立在两个人的成绩都有提高的基础上，一旦森森的成绩有下滑的迹象，我会出面干涉，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美好的同学情谊是帮助孩子们学习的最好动力。” 　　胡老师心想，外国人心可真大，他们班上的邓文博追求校花乔诗妍失败，成绩接连下滑，他已经找家长谈过好几次了，大家都心急如焚。 　　这个年纪的感情，说不好是使人向上的动力还是阻碍。 　　报完名，森茉丽又去森森宿舍逛了一下。已经到校的温娅和苏绮夏都挺冷漠的，跟森茉丽打了下招呼就不说话了，森茉丽也懒得搭理他们，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森森憋了两个月，这会儿终于敢问：“妈妈，我下学期可以用手机吗？” 　　森茉丽冷淡地瞥她一眼，突然问：“你同桌是男生？” 　　森森心里一颤，轻轻地点了下头，尽量镇定地开口：“我前后左右都是男生。” 　　“嗯。”森茉丽顿了一下，“我不反对你帮助同学学习，但要注意保持距离。” 　　“好。”森森轻声说，“不会早恋的。” 　　说话的时候心在咚咚跳，紧张死了。 　　森茉丽表情古怪地看她一眼，到底没看出她在心虚，说：“回家去。” 　　- 　　在帝都，陆辰昱不得不跟着父母应酬，返校的时间比大部分同学都晚。终于从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脱身，回到明城，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离家一趟，客厅里多了个箱子，四四方方的，看起来很重的样子。陆辰昱进门先给关婶发了红包，然后脱了外套递给她，顺口问：“这是什么？” 　　关婶抿唇笑：“老爷让人送过来的学习资料。” 　　老爷指的是陆辰昱的外公，和明德校长是多年的朋友。陆辰昱待在明城，名义上是回陆氏老家，实际是关家的人在照顾他。 　　陆辰昱打开箱子，入眼是时髦的烂番茄红：一本全新的、闪闪发亮的《新华字典》，下面是理科奥赛题和雅思托福的复习资料。 　　他把箱子合上。 　　陆辰昱：“……” 　　关婶：“小辰期末考得好，大家都开心。” 　　他不开心好么？ 　　外公这一箱书，把他开学的好心情都砸没了。 　　关婶：“森小姐今年还来家里做客吗？” 　　陆辰昱：“怎么？” 　　关婶：“她上次来家里住，落了衣服。” 　　“哦。”他还以为什么事，毫不在意地说，“我带去学校给她。” 　　“不太方便。”关婶笑，“都是贴身的小衣服。” 　　陆辰昱愣了一下，慢慢反应过来，森森上次穿校服来穿校服走，能落下什么衣服？那不就只有…… 　　他脸色微红。 　　家里有小女朋友的内衣，他居然一直不知道。 　　“……给我吧。”他说，“我找机会还给她。” 　　关婶去客房里把衣服拿下来，用一个精致的小袋子装着，也不好直接递给陆辰昱，就搁沙发上了。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晚点我过来给你送饭。” 　　“嗯哼。” 　　关婶回家以后，陆辰昱的视线落在那个小袋子上，他斜眼看着，很谨慎，仿佛里面装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过了十几秒，他把袋子拽在手里，四下里看看，不知道把衣服放在哪儿最合适。 　　放回客房么？容易忘。 　　这是属于森森的私密的东西，也不能放在他经常能看到的地方。 　　思考了半晌，陆辰昱想起二楼的主卧有个保险柜，特别合适。 　　他上楼，把柜子里零散的现金、文件什么的随手一拨，把衣服塞进去，锁好。 　　搞定。陆辰昱起身，轻轻吐了口气，决定去洗个澡。 　　零下一度，这天也太热了。 　　次日返校，陆辰昱拎着几本书到了学校，给赵照和韩霖杰分了点。 　　厚重的字典“砰”一声砸在桌上，赵照惊讶不已，陆辰昱勾唇：“开学礼。” 　　他一边说，又把一叠试卷扔过去。赵照翻了下，茫然：“这我都看不懂。” 　　陆辰昱把剩下的几本都扔韩霖杰桌上，嘴角一扯：“知道你看不懂，没事多看看，补脑子的。” 　　韩霖杰看着那堆学习资料，表情一言难尽。 　　陆辰昱的视线落在眼前的空位上，皱眉：“班里人来齐了没？” 　　森森桌上整整齐齐的，跟放假的时候一个样。跑路了么？他不动声色地往她抽屉里瞄了一眼，还好，里头有东西，人没跑。 　　韩霖杰好心地告诉他：“人来了。” 　　前桌的权俊熙转过头来看着他们，忍不住说：“陆辰昱，只有他们两个有开学礼吗？” 　　陆辰昱挑眉：“叫一声陆哥，明天给你带。” 　　权俊熙：“陆哥。” 　　陆辰昱背靠椅子，翘起二郎腿：“高二学理吧？理化生都送你。” 　　权俊熙点头：“正缺你的这个版本。” 　　教室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陆辰昱立即看过去，他的小姑娘还穿着那件粉色的有兔子耳朵的毛呢外套，头上扎了个丸子，一半小脸藏在围脖里，这样衬得那双漂亮的眼睛越发惹人注意了。 　　陆辰昱盯着她，只有在看到真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过去二十多天的思念是如此强烈。 　　森森抱着一摞书进来，在路上遇到了林芊蔚。林芊蔚见她有点气喘，忍不住问：“刚开学呢，你就买这么多书？” 　　森森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校长发的奖品，说是年级排名前10的贫困生都有。” 　　林芊蔚：“那不就只有你一个？” 　　森森微怔：“……是吗？”她不知道高二高三是什么情况，高一年级确实只有她一个，邓文博上次期末考掉出10名外了。 　　林芊蔚摇头：“我靠，学校这福利真是吓人。”她回到座位，突然惊呼，“赵照，你新买的字典和森森的一模一样。” 　　赵照得意洋洋：“这是陆哥给我的开学礼物，厉害吧，什么生僻字都能查得到！” 　　林芊蔚往那边看了一眼，忍不住吐槽：“这破学校真是越来越高端了……” 　　森森有些疲惫地坐下，开始整理书本，全程目不斜视。 　　忽听韩霖杰说：“陆哥你干嘛？” 　　“你用不上。”男生冷酷地说，把刚送出去的书都拿了回来。 　　森森余光一瞥，发现他桌上的参考书十分眼熟，好像和校长送她的是同一个版本。 　　她装作没看到，继续整理，然后拿出手机拍照，把学校关爱贫困生的政策告诉森茉丽。 　　陆。：字典还我 　　陆。：试卷还我 　　赵照：？？？ 　　赵照：为什么啊陆哥T.T 　　陆辰昱懒得跟他废话，发了“速度”两个字过去，忽然注意到同桌的女生在发短信，惊了，她有手机！ 　　他怒气冲冲。 　　陆。：什么时候有手机了 　　陆。：你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我 　　森森看了手机，但她没有回复，默默的把手机放回抽屉，开始做题。 　　陆辰昱：“？？？” 　　短短的一个寒假过去，她的态度完全变了，陆辰昱心凉，然后开始愤怒。 　　赵照老老实实把字典和试卷拿过来，放他桌上，说：“陆哥，其实我也愿意学习的，下学期就要分班了，我……” 　　“滚。”陆辰昱冷冷的。 　　赵照一呆，发现他的表情非常不对劲，有点暴躁的感觉，赶紧灰溜溜跑回去。 　　森森感觉到了他的异常，她咬唇，缩着身子继续做题。 　　陆辰昱捏紧拳头，指尖微微颤抖。 　　他握着手机，慢慢打字：“不要你的内衣了？” 　　森森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看了手机，顿时呆住。 　　她有些慌乱地看了陆辰昱一眼，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曾经在男生家里过夜。 　　他居然拿她的内衣来威胁，要不要脸。 　　森森很窘迫，也有点不爽，发了条链接过去。 　　“太子爷低调生日宴，看我发现了谁？” 　　陆辰昱看到自己和乔诗妍的照片。 　　那会儿他不知在跟谁说话，完全没注意乔诗妍走过来。 　　少女眉目含情，在近处仰望着他。 　　他转过头，看见她时微微一怔，被镜头捕捉下来，仿佛和少女对视。 　　“金童玉女。” 　　陆辰昱瞥到第一个跟帖的内容就没再往下看了。 　　火大。 　　想回到十几天前，扇自己一下：装你妈呢？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看到的，是不是伤心好久了。 　　“陆哥。”权俊熙拍拍桌子，打断了他的思绪，“我想了一下，你只要给我物理的就可以了，我其他两门都很强。” 　　“没有了。”陆辰昱面无表情地告诉他，“我得先拯救我自己。” 　　权俊熙一呆，刚刚说好的怎么就反悔了？不过他知道陆辰昱的物理确实很一般，他要打算拼命补救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唉，众生皆苦。 第64章 第六十四颗糖 　　森森拿到手机以后，第一时间把微信安装回来。等待APP安装期间，她上了下学校贴吧，然后就看见了那个帖子。 　　七班的乔诗妍，她一直知道这个人，知道对方认识陆辰昱，而且关系非常好，因为她听说陆辰昱收下的第一件来自女生的礼物就是她送的。 　　学校里一直有人说她和陆辰昱很般配，森森都习惯了，有时候看到他们在一起说话，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可是当她看到帖子里有人说陆辰昱妈妈很喜欢乔诗妍的时候，再看两个人对视的照片，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那是陆辰昱和父母居住的家，她……都没有去过呢。 　　突然觉得和乔诗妍的差距好大。 　　森森有点闷闷不乐。 　　陆辰昱要疯了。 　　森森给他发了照片，再不看手机了，专心做题，小嘴微微撅着，明显是不高兴。 　　陆辰昱那天尽顾着和大人说话了，调子摆得老高，没搭理过几个女生，更没注意到会被人抓拍。 　　装逼一时爽，现在好了，女朋友都要没了。 　　陆辰昱脸色极差，起身冲到楼下。这会儿打上课铃了，走廊没什么人，大家都在教室里，他走进去，锐利的视线往四周一扫。 　　七班的同学目瞪口呆，只看到那个活在万丈光芒下的少年出现在教室里，距离他们那么近。 　　陆辰昱特别懒散，领带没有系好，歪歪扭扭的，配上那一脸不高兴的表情，莫名让人联想到颓废和不羁这些词。 　　不少女生看到他，脸上都出现了红晕。只可惜这样的少年，注定是属于别人的。 　　乔诗妍坐在教室后排，看到他的身影，心里特别吃惊，发现他目光锁定了自己，顿时紧张起来。 　　她正要起身，陆辰昱已经像一阵风似的来到她面前，单手撑在桌上，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帖子删了。”他拿出手机。 　　乔诗妍第一次以这样的距离和姿态跟他面对面，他从前给人的感觉太随性了，注意力从来没在她身上停留过几秒，这会儿他就这样盯着她，近到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乔诗妍的心咚咚跳，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张照片是乔母拍的，只给几个朋友看过，不知怎么流出了朋友圈。 　　帖子不是乔诗妍发的，她镇定下来，稍稍试探了下他的底线，说：“如果帖子内容没有违反规定的话……” 　　“那位同学！”七班的班主任进来上课，看见一个男生背对着自己，板起脸来，“赶快坐好，准备上课了！” 　　“等会儿。”陆辰昱不耐烦地回头。 　　胡老师有点生气，定睛一看，却发现对方不是本班的，他认得那张脸，一下愣在那里。 　　“这是我家，我不想看到我客厅的灯被人挂在网上。”陆辰昱转回头来，有点不耐烦地对乔诗妍说话。 　　“对不起。”乔诗妍立即改口，“我马上叫人删。” 　　教室里鸦雀无声，几乎每个人都能听见他们对话的内容。 　　陆辰昱并不在意其他人的反应，得到对方回答以后，他起身出去，路过胡老师的时候顺便说：“抱歉老师，您上课。” 　　这个家伙又拽又有礼貌，胡老师心情复杂，似乎有点理解了为什么克里斯会喜欢他。 　　陆辰昱离开以后，乔诗妍能感觉到很多人都在明里暗里打量自己。她呆呆地坐在那儿，不由想到，一班的林芊蔚是小吧主，陆辰昱没有找她删帖，而是直接找到自己，是不是说明他怀疑照片是从自己这边流出去的。 　　她很沮丧，感觉自己无辜被亲朋好友拖了后腿，立即给乔母发信息。乔母收到消息以后也很紧张，在朋友圈排查一遍，确定泄露照片的人是乔诗妍的小姨，立即把对方骂了一顿。 　　小姨不以为然：“我们诗妍不是和陆家少爷关系很好吗？关夫人还说要感谢诗妍帮助陆家少爷学习，这么点小事儿不会介意吧？” 　　她只是把照片给别人看了下，老公的生意一下子就谈下来了。这两个小孩是真的朋友，她沾点姐姐的光罢了，又没有故意去陆关两家面前晃，有什么大不了的。 　　“唉！那个人不是她……”乔母不知道怎么跟妹妹解释，乔诗妍并不是陆辰昱最要好的女生朋友，这个妹妹有点不懂事，她语气强硬，“照片拍到了两个孩子的正脸，怎么能给别人看呢？出了事你负责？” 　　小姨这才认错。 　　乔诗妍这边处理完了，陆辰昱却是越想越不舒服，走到教室门口，听克里斯在跟大家讲本学期要确定分班的事，神采飞扬，鼓励同学们好好学习，为了未来努力奋斗。 　　“老师。”他站门口喊，瞥一眼座位上的女生，森森的视线和他在空中交汇了一瞬，默默转开。 　　啊，果然很不爽。 　　陆辰昱把照片发给关夫人，说：“妈，以后不熟的人不要请到家里来。” 　　“陆，快进来。”克里斯跟他招手，“大家知道王老师的预产期将近，我会有很长的陪产假，这个学期大家要自己照顾自己，不要让我太操心……陆，你要注意健康，上厕所的时间不能太久了，对身体不好。” 　　陆辰昱：“……” 　　赵照心想，陆哥好像有点便秘，今天没吃苹果，可能是这个原因导致上厕所不太顺利。 　　“对啦，我们下个月会有春游，那时候老师就不在学校了。”克里斯大手一挥，“Captain！春游出行的安全问题，老师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大家照顾好。” 　　“好的，老师！”许思浩大声说，“我会跟班委负责好的！” 　　“OK，那我们开始上课吧。” 　　…… 　　………… 　　陆辰昱在图书馆找到森森。 　　刚开学，也就她会在午休时候来图书馆学习。把人堵在书架前，陆辰昱低声哄：“我跟她就是认识，什么关系也没有，现在帖子删了，你不生气了成不成？” 　　森森抱着书，垂头站着，特别安静。 　　“这么生气啊？”陆辰昱叹气，“那你打我出气行不行？” 　　又要别人打他，他骨子里该不是挨揍狂魔吧？ 　　陆辰昱是个没耐心的人，她不吭声，他就忍不住撩人家头发，帮她把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露出清秀的侧颜。 　　森森侧头躲他的动作，不得不开口：“……我没有生气。” 　　“嗯哼？”陆辰昱换了另一只手，没生气？嘴巴嘟嘟的，都可以晾衣服了。 　　森森有点恼：“你别动手动脚的。” 　　“你刚说没生气，怎么不让碰？”陆辰昱顺势捏住她下巴，“你让我亲一下，我就信你没生气。” 　　森森瞪大眼睛，挣开手要走，被他拉回来抱住，她要发火，却听他在耳边唤：“森森。” 　　有点压抑。 　　“我们好久没见了，你别跟我板着脸。”他说，低沉沙哑的声音掩饰不住浓浓的思念。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我跟乔诗妍真的没有关系，你信我啊。”陆辰昱闷闷地说，“你别不理我，只要你高兴，怎么对我都行，就是不能不理我。” 　　森森撅嘴，心想，谁说不信他了。 　　陆辰昱把她抱得紧紧的，头埋进她的秀发，叹道：“宝贝儿，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森森被他激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说：“我说了话呀……你先放开我。” 　　陆辰昱倒是很听话，立刻将人放开，说：“你有手机都不理我，这样不对。” 　　森森看他一眼，低下头：“……我不想说话。” 　　陆辰昱的心一疼，她这样，那真是很不开心了。他抓抓头发，心生一计：“我去跟她绝交成不成？” 　　“不成。”森森顿了一下，低声，“我信你了。” 　　陆辰昱捧起她的脸，左看右看，仿佛在确定她有没有撒谎。 　　真没说谎。她只是来大姨妈有点不舒服，没心思跟他玩那么多有的没的。 　　她知道乔诗妍喜欢他，但她更能感受到的是他的心。看到照片和那些跟帖的内容，生气当然是要来一下的，但她生完气就好了。 　　帖子很快就删掉了，贴吧还出了新规，不允许张贴同学私照的正脸，这些她都知道。 　　森森扒拉开他的爪子，红着脸说：“我的衣服……” 　　“内衣。”陆辰昱纠正。 　　森森：“……” 　　“草莓和小兔子。”陆辰昱说。 　　“你怎么还看了？”森森脸颊烧得厉害，“你……你……流氓……我不要了！” 　　“看一眼怎么了。”陆辰昱说，“又没有摸。” 　　森森：“……” 　　窘到爆炸，她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走。陆辰昱赶紧把人拽回来，严厉批评她：“怎么就不要了？你不能把这么贴身的东西放一个男生家里，懂吗？找时间上我家拿。” 　　“什、什么……”又去他家？她还要不要脸了。 　　“又害羞了？”陆辰昱似乎有点无奈，退一步说，“行吧，不去，那等你以后嫁给我了，自己去房间里找。” 　　这个人疯了吧？一张嘴叭叭叭，什么都能扯。 　　“谁要嫁给你了？”森森满脸震惊。 　　陆辰昱脸色一变，紧紧扣住她的手腕，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你说什么？” 　　森森被他吓了一跳，试图甩开他的手，急切地说：“我要回去了。” 　　陆辰昱上前一步，高大的身体完全堵住了她的去路，森森被逼得紧紧贴着书架，慌里慌张的。 　　陆辰昱左手按住《中国哲学简史》，右手按住《苏菲的世界》，彻底把人困在了狭小的空间里。 　　他歪头，盯着她的眼睛，质问：“不嫁给我，你要嫁给谁？” 　　“陆辰昱！”森森咬唇，“我们现在才多大，怎么就谈这种事了？” 　　“我就要现在谈。”陆辰昱一字一顿，“你给我说清楚，你想嫁给谁？” 　　没有想嫁给谁好不好…… 　　他靠得那么近，连她脸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看得清。强烈的异性气息扑面而来，森森面红耳赤，被他盯得受不了，只好投降，弱弱地说：“你不要欺负我呀……” 　　“哼，别跟我装可怜。”陆辰昱冷笑，心肠硬得不像话，“这是原则问题，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不然我不放你走。” 　　森森脸上那种泫然欲泣的表情凝固了，然后变成气鼓鼓的——没错，这才是她现在真实的情绪。 　　陆辰昱亲眼见识了她变脸的功夫，又笑。 　　森森垂下头。 　　“说说吧，将来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啊？”陆辰昱掏出手机，好整以暇地问，“我看看哪个小妖精这么受欢迎，能让你踹了像我这么优秀的男朋友……” 　　“嫁给你。” 　　陆辰昱呼吸一窒，垂眸，盯着她。 　　“再说一遍。”他喉咙发紧。 　　森森快把脑袋种地上去了，脖子处一片粉红，明显有点为难，说话像在哼哼唧唧。 　　“我嫁给昱哥的。” 第65章 第六十五颗糖 　　图书馆很静很静，掉一根针都能听个响。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嫁给你。” 　　“我嫁给昱哥的。” 　　一遍又一遍，在无人问津的书架间里回响。 　　森森窘迫地抬起头，只见陆辰昱微微勾唇，一脸满足的样子，还冲她晃晃手机，关掉录音。 　　“这是证据。”他一本正经地说，“五年后，你得跟我去领证。” 　　森森快被他气炸了，抬起脚，狠狠踩了他一下。 　　“嘶。”他装受伤，好笑地直起腰，说，“我现在信你没为照片的事跟我生气了。” 　　晚了。 　　森森板着脸，扬长而去。 　　陆辰昱低低地笑，一个人待在冷清的图书馆，又把录音拿出来听一遍，然后悠哉悠哉地出门。 　　刚好遇到一群学生会的。 　　他双手插兜，有点吊儿郎当的感觉，一晃一晃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冷不防看见个人挡在前面，瞬间停下脚步。 　　乔诗妍远远看见他心情很好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来。 　　然后，所有眼睁睁看到陆辰昱变了脸色，在乔诗妍靠近以后，接连往后退了两步，跟她拉开距离。 　　乔诗妍脸色煞白。 　　学生会干部：“……” 　　陆辰昱偏过头，眯着眼问：“有事？” 　　乔诗妍费了好大劲才没哭出来，咬着牙说：“今天学生干部开会，顺便商量下个月春游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海底世界怎么样？” 　　他家里有帆船模型，橱窗里的手办有奇怪的鲨鱼和海贼王相关。 　　乔诗妍想，他应该喜欢海。 　　陆辰昱皱眉，特殊时期，决心跟她唱反调，懒懒地吐出两个字：“爬山。” 　　他说完就走了，乔诗妍愣在那里。 　　气得当场丢下其他干部去给乔母打电话，然而乔家小姨就算想道歉也来不及了。就在这个下午，陆庭海先生的茶点时间，没有早一分也没有晚一秒，关夫人端着泡好的红茶和点心走进书房，柔声说：“老公，我看上季度的报告书说，部分子公司的安全系统需要升级，这个事情的进度怎么样了？” 　　陆庭海喝了口茶，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这是庭泽和云峰的计划，我不太清楚，没问题的话不会换合作方，怎么了？” 　　“有家新兴的科技公司创始人姓乔，我想知道他们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我会让人重新评估。” 　　短短的一句话，让乙方本以为稳定下来的合作陷入危机。 　　陆庭海伸出手，关夫人立刻上前，将手放进他掌心，随后蹲下，单膝磕在地板上，保持一个微微仰视他的姿态。 　　陆庭海捏她的手，淡淡开口：“怎么回事？” 　　“小辰的同学我挺喜欢的，但不知道他们家人做事踏不踏实。”关夫人微笑。 　　“如果不是为了小辰，你今天会这么听话吗？”他的手顺势而上，抚摸着她颈间的皮肤，粗糙的指腹有种毛毛的感觉。 　　“我哪儿做得不好，老公直说就是了。”关夫人笑容不变，额头轻轻枕上他的膝盖，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和主人亲密无间。 　　陆庭海重重地吐了口气。 　　- 　　森森一天都没搭理陆辰昱，到了晚上，基本可以确定这个人真的疯了。 　　陆。：[语音3″] 　　不用听，听就是“嫁给昱哥”。 　　森森忍无可忍，甩了个生气的表情过去，十分钟后，那边手段升级了。从来不使用网络表情的少爷纡尊降贵，亲自P了两张图过来。 　　第一张：送出巨大爱心，配字“嫁给你”。 　　第二张：害羞的小女孩，配字“我嫁给昱哥的”，小女孩头上还有个箭头，特意在边上注明“森森”。 　　森森气得捶床。 　　另外三个人莫名其妙地看她，为了不让宿舍的其他人看出什么迹象，森森上床以后才开始跟陆辰昱聊天，没聊几句就要得气出心肌梗塞。 　　森森：我关机睡觉了。 　　陆。：[我嫁给昱哥的] 　　森森：“……” 　　幸好他没有再吵她休息了，但森森没想到的是，她被迫当面发的誓言后劲太大，不止影响了陆辰昱一天，接下来一个星期，一个月，这个男生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经常去图书馆找她，带着书去的那种。 　　赵照看他捧着书进进出出，茫然了：“不就是文理分班吗？陆哥你怎么跟上高三一样？” 　　陆辰昱不屑跟他这种没有上进心的单身狗解释。 　　森森有时候会在阅览室看书做题，他就往边上一坐，拿支铅笔写写画画，挺像那么回事。森森看他手捧奥赛题，以为他有多厉害，凑过去一看，十道题里有七八道是瞎蒙的。 　　森森：“你为什么要买跟我一样的书呀？” 　　陆辰昱挑眉：“我外公送的，老人家对我期待高。” 　　森森：“可是这些题不适合你呀，你要先把基础打好。” 　　“怎么不适合了？”陆辰昱不以为意，“多做几遍就适合了。” 　　说话的时候，他往森森桌上一瞟，一模一样的试题。 　　——他家里长辈准备了两份学习资料，给他和他的小老师一人一份，当然，小老师那份是托校长转交的，这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呢。 　　“学校的这个奖励，校长是怎么跟你说的？”陆辰昱摇着大尾巴问。 　　“他说如果我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十，往后两年的课外辅导书都由学校负责。”森森咬了下笔头，轻声说，“我要好好努力。” 　　“嗯哼。”陆辰昱摸摸她的头，内心一片柔软，心想她真乖。 　　啪。 　　森森把他的手拍掉。 　　陆辰昱有点无聊，题又做不出来，开始睡觉。初春的阳光还挺凉的，照在少年的背上。空气里的灰尘在飞扬。森森无意中看了一眼，不觉开始走神。 　　陆辰昱的手搁在桌上，手指修长，骨节匀称，特别好看，像一双会弹钢琴的手。 　　关节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他很久都没有受过伤了。森森观察了他一会儿，确定他睡着了，悄悄抓住他几根手指，慢慢靠近。 　　陆辰昱倏然睁开眼睛，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指间温热湿润的触感是真实的。 　　他微微侧头，从胳膊里露出一道灼热的视线，哑着嗓子说：“抓到你了。” 　　森森被他吓了一跳，像烫手似的丢开他的手指，老老实实坐回去，两边脸颊红得厉害。 　　陆辰昱低低地笑。 　　他凑过去，仔细瞧她的大红脸，手指点点唇角，笑说：“亲这里，我闭眼不看成不成？” 　　森森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为什么？”陆辰昱不解，“光明正大给你亲怎么不要？偷偷摸摸的更好玩么？” 　　森森被他抓了现行，整个人窘得不行，只想往桌子底下钻。 　　陆辰昱看她快把脑袋垂地上了，大着胆子揽住她的腰，低声：“亲我一下，嗯哼？” 　　森森双手捂脸，继续摇头，半晌，终于挤出两个字：“不行……” 　　“这么冷漠啊。” 　　森森从指缝里露出一只眼睛，乌溜溜的，迅速眨了两下，轻声：“你连课文都背不出来。” 　　陆辰昱：“……” 　　“《雨巷》啊？”他皱眉，“能不能换一首？例如我爱你什么的。” 　　“我爱你，不光因为你的样子，还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我爱你……”陆辰昱绞尽脑汁地想。 　　看，没两句就有一次我爱你，多么好记！ 　　“这首试卷上不考呀。”森森不为所动。 　　陆辰昱表情垮下来。 　　这小姑娘怎么回事，他在这边说“我爱你”呢，她就惦记着考试。 　　他霸道地掰开她的手，不容置疑地说：“老子不找丁香一样的姑娘，谁爱找谁去背。” 　　说完，用唇堵住了她。 　　森森被他圈在怀里，躲闪不及，嘴巴里满满的是他的味道。 　　又浪费了一次午休。 　　春寒季节，图书馆的温存是两个人每天最甜蜜的时光，平时在教室里还是保持着距离。上次被禁手机这件事让森森心惊胆战的，新学期更加谨慎，尽量不在人前和陆辰昱走在一起。 　　周末的时候，陆辰昱想把森森约出来玩，几次都碰上对方有事，让他恨得牙痒痒。气温渐升，森森中午犯困恢复午休，不再去图书馆，两个人亲密的机会又减少了。 　　第一次月考结束，学校组织非毕业生的春游活动，今年的春游主题是爬山，美名其曰让大家锻炼体能。 　　不同班级分批次出发，一班是最早出发的，7:30就上了班车。大巴载着30多个人来到杨家岭，山脚有老师和学生会干部接待大家，顺便维持秩序。 　　森森下了车，背着面包和水跟同学们集合，听老师训话。 　　出发之前，她听赵照在身后说话：“陆哥，刚乔诗妍好像叫你了，你怎么没理她？” 　　“嗯哼？”陆辰昱起得太早，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没注意。” 　　他的视线落在前面某个女生的背影，看她从老师那里领了小旗子，于是也跟着领了几个。 　　“我们提前在杨家岭放置了很多红色的旗子，大家记得用手上的绿旗去换，换好以后统一交给班长。后面的班级会把你们的旗子换走，下午我们在南面集合，旗子数量最多的班级将会获得最优集体称号！” 　　许思浩非常激动：“为了班级荣誉，大家冲啊！” 　　跟他的激情相比，权俊熙可以说是十分冷淡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坐在山脚下喝水看电视度过这一天。 　　森森体能不错，在班上女生群里是名列前茅的，开始爬山以后，她是唯一一个能跟在韩霖杰等人后面的女生。 　　“我靠，不行了不行了。”林芊蔚爬了二十分钟就放弃了，坐在石头上气喘吁吁，说什么都不肯走了。 　　赵照本着同桌情谊停下来等她，忍不住说：“你也太弱了，你看人家森森……哎，我都看不见她了。” 　　大概爬了30分钟，森森和男生们拉开了距离，她放慢了速度，开始找山上的旗子。沿路那些特别好拿的她都没有去动，想把他们留给后面的同学。 　　森森走了条偏僻的路，山上风景好，她左看右看，总想去拿那个更高处的旗子。 　　过一会儿也开始累了，她停下来喝水，忽听有人在前面喊：“过来。” 　　她循声望去，看见陆辰昱高瘦的身影站在半山坡上，微风鼓动他的衬衫，少年迎着风，向她伸出手。 　　在车上的时候，他困得睁不开眼睛，这会儿被山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一双幽深的眼睛黑得发亮。 　　“你怎么在这里呀？”森森看前后都没有人，慢慢向他走过去，“刚刚我看到韩霖杰已经往上面去了。” 　　陆辰昱摸了一把她的头发，不悦地说：“这是荒郊野岭，我当然得跟着我将来的媳妇儿，万一我没看紧，你跑丢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小孩子。”森森有点烦恼地整理被他弄乱的头发，咕哝，“快点去换旗子才是正事。” 　　“你想要哪面旗？”他眯着眼睛问。 　　森森仰头，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的面庞，微笑：“山顶的。” 　　“跟我来。”陆辰昱走在前面带路。 　　森森的体力虽然在女生当中算不错的，但和男孩子比起来还是有不少差距。爬了快一个钟头，她渐渐跟不上陆辰昱的脚步了，忍不住停下来休息。 　　陆辰昱回头发现她落在后面，笑问：“要不要背你？” 　　“不要。”森森很倔强。 　　“你还能走？”陆辰昱挑眉。 　　“当然。”森森一点都不服输，歇了几分钟就站起来，继续往上爬。 　　不过这一回，她的速度慢了许多。陆辰昱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等她，看到少年轻轻松松的样子，她有点沮丧：“腿长了不起呀。” 　　“嗯哼。”陆辰昱自觉非常了不起，微微勾唇，看着她，慢吞吞地说，“还有别的地儿也长。” 　　森森好不容易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他一眼，似乎在找那个别的地儿。 　　“手长。”她说。 　　她这个反应……陆辰昱不禁笑了下。森森有点莫名其妙，看到他微妙的笑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她呆在那里，咬着唇，有点气鼓鼓地看他。 　　哎呀，她听懂了。 　　欺负单纯的小女友什么的，陆辰昱隐隐有点心虚，立即装作在看风景，忽然伸手一指：“那边有个庙。” 　　他侧头看一眼脸红的女生，突然很想和她去拜拜菩萨。 第66章 第六十六颗糖 　　杨家岭是明城的一座小山，海拔480米，不消两个钟头就能爬完。清泉寺位于杨家岭半山坡，因为有一汪灵泉而得名，经常会有人来拜拜庙里的菩萨，求个好运。 　　森森和陆辰昱进庙的时候就看到几个游人，还有在念经和打扫卫生的僧人。青灯古刹，暮鼓晨钟，一进到庙里，森森的心就平静下来，不再跟陆辰昱打闹，还去佛像前拜了拜。 　　陆辰昱嘴上说着想拜菩萨，其实他对这一套完全不感兴趣，反倒是门口那个解签的年轻僧人吸引了他的注意。森森一出来，他就把人拉过去。 　　“求什么签呀？”森森问。 　　陆辰昱责怪地看她一眼：“姻缘。” 　　森森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地看了僧人一眼，对方不动如山，仿佛入定。她又往门口看了看，还好别的同学没来，压低声音跟陆辰昱说：“那我们快点。” 　　两个人各自摇了签筒，陆辰昱抽了个下签，上面说“千般用计晨昏不停谁知此事到底劳心”，脸立即垮了；再一看森森的，居然也是下签，顿时火大。偏偏僧人还在说：“两位若是求姻缘的话，这两支签都不太好，30块钱可以再摇两次。” 　　陆辰昱从兜里摸出几张粉红钞票往桌上一拍，说：“你给我把上上签都摇出来。” 　　森森哭笑不得，赶紧冲僧人摆手：“不用啦，大师，他开玩笑的。” 　　把他的钱捡起来，塞回他手里，催促：“走啦。” 　　陆辰昱被她拉走，一脸不高兴，回头看那个僧人，对方似乎也很遗憾。森森快被他笑死了，忙说：“人家只是想挣个香火钱，你别上当啦。” 　　“这签不好。”陆辰昱闷闷地说，特别后悔带她来庙里，真不吉利。 　　“现在谁还信这个呀？”森森抿唇笑，“你看大师都表示可以花钱转运，我们昱哥最不缺的就是钱了，什么小人和霉运都不敢挡你，你一辈子都会顺顺利利的。” 　　陆辰昱沉下脸：“我是替我们两个求的。” 　　森森微怔，把他的签词拿过来，用手机查了一下，有点疑惑：“你这支签的故事是董永遇仙，我是孟女寻夫，董永和七仙女成亲一个月，七仙女就回天上了，孟姜女哭长城是失去了丈夫，哎呀……这是说我们会分开吗？” 　　陆辰昱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胸口剧烈起伏。 　　森森和他视线相触，被他眼睛里的那一点浓重的阴郁惊住了，轻声说：“陆辰昱，我都说了不信这个，你干嘛生气呀？” 　　陆辰昱眼神晦暗，呼吸逐渐粗重。 　　“我们将来考同一所大学好不好？”森森主动挽住他的手，认真地说，“你好好努力跟我考同一个学校，或者我努力跟你去国外，我们不会分开的。” 　　陆辰昱紧紧扣住她的十指，力道之大让森森有点痛，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把这个人牢牢攥在手里。 　　森森想让他松手，但知道他现在情绪不太稳定，又忍住了。 　　陆辰昱凝视着她，呼吸依然急促，有些艰难地开口：“这个庙……不吉利……就算是仙女，我也要把你……绑在身边，我会守住你的。” 　　“是呀，这个庙不吉利，我们快走快走啦。”森森拉着他走出清泉寺，继续往山顶走，边说，“你看，我的签是孟姜女寻夫，说你‘天边消息实难寻’，我都没担心你会不见或者是生病死了，反正我们不要信这个啦，就当今天没来过这里，好不好呀？” 　　陆辰昱脸色铁青：“我明天去体检。”拽紧森森的手，又说，“你也去。” 　　森森：“……” 　　她有点哭笑不得，小声地说：“对不起呀，我没有咒你的意思。” 　　陆辰昱看她一眼，掏出手机：“我现在预约。” 　　森森阻止他，低声说：“我明天有事。” 　　“你周末都在忙什么？”陆辰昱很不满，“你好久没来狗窝了。” 　　森森没有回答，而是婉转地说：“陆辰昱，我们先去山顶好不好呀？” 　　陆辰昱盯着她，眼神充满探究，也有明显的不悦。森森只是冲他眨眼，卖个萌，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最终他还是吐了口气，拉着她往山顶走。 　　森森低头看路，有点忍不住要笑。陆辰昱要真生气甩脸色，近距离看他的时候是很吓人的，她也就仗着他对自己宽容，恃宠而骄。他又何尝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却没逼她，对她好像越来越没底线了。 　　两个人在清泉寺后面的古树上找到一面旗子，森森将它换成了红旗。靠近山顶的时候，陆续能看到其他同学了，陆辰昱松开她的手，先去找韩霖杰汇合。 　　有几个男生先到了，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山顶的小旗子是最多的，陆辰昱从挑了面换下，不一会儿森森也上来了。两个人一前一后下山，很默契地避开大路，森森找到块大石头，爬上去坐下，冲陆辰昱招手。 　　从高处往下看，明城处处春意盎然，天边的云朵越来越大了，看着又松又软，像一块糖。森森从青山白云间转过头来，那一刻，所有美景都成了她的陪衬。 　　陆辰昱歪着脑袋看她，单脚点点地上的泥土，心想，果真没办法对这样的人生气。 　　森森挥动手里的小红旗，说：“陆辰昱，我们好厉害呀。” 　　“嗯哼。”陆辰昱注视着她，垂下来的黑发挡住了她的脸，却挡不住他看她的目光。 　　“你厉害。”他说。 　　想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森森笑了一下，轻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哼？”陆辰昱挑眉，跳上石头紧挨着她坐下。 　　“我加入了舞蹈社。” 　　陆辰昱一怔，缓缓转过头看她。 　　“我妈妈不准我碰这些东西，但我觉得你说的对，如果我想一直做妈妈眼里的乖小孩，我就得委屈自己三年。”森森顿了一下，继续说，“可是我很喜欢唱歌跳舞呀，我想让自己开心一点。” 　　听到她这样说，陆辰昱不自觉勾唇：“什么时候的决定？” 　　“开学的时候。” 　　陆辰昱明白了：“所以你周末就在忙这个。” 　　森森点头：“我跟舞蹈社的学姐说了我的情况，只能周末去跟她们排练。陆辰昱，你知道吗？我们要去比赛了。” 　　“我要去看。”陆辰昱立即表态，“你们练的什么舞？在哪儿排练？我要看。” 　　“不要看排练啦，好无聊的。”森森抬头，面带红晕地看他，“你到时候来看比赛好不好呀？” 　　“当然。”陆辰昱盯着她，“你们的舞蹈性感吗？” 　　森森摇头：“我没有跳过性感的舞蹈呀。” 　　“胡说，你上次给我的视频就是。”陆辰昱指责她，“这种舞你还发出去了，以后不准这样了。” 　　森森眨眼：“那个只是风格稍微偏成熟了一点呀……” 　　“不准再成熟了。”陆辰昱皱眉，“那种可爱的、少女的风格就可以了。” 　　“可是我们会长大呀，少女风格的舞又不能一直跳。”森森觉得他不讲理的样子有点好笑，“就算是小仙女，以后也要下凡的，我将来会变成御姐、阿姨和奶奶。” 　　陆辰昱看着她姣好的脸蛋，心想就她这个娇滴滴的样子，还变御姐？做梦呢吧。她到老都是仙女。 　　森森见他眼神微妙，有些忐忑地问：“陆辰昱，你以后不会嫌弃我吧？” 　　陆辰昱突然伸手捧住她的脸，靠近，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郑重其事地说：“我的仙女不用下凡，我永远捧着你。” 　　森森呆住。 　　去他妈的董永寻仙，他的仙女永远都在手心里。 　　陆辰昱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地印上一个吻。 　　- 　　春游结束，虽然大家都很努力地爬山找旗子，但最优集体的称号还是被二班拿走了。回到学校，一切照旧，只是森森真的忙起来了。她白天专心学习，晚上找机会给陆辰昱讲课，周末基本失联。只要森茉丽有工作，她就会溜出去排练。 　　她周末过得心惊胆战，他则寂寞地遛狗。 　　为了不让练舞的事影响学习，森森必须付出成倍的努力。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每天都很辛苦，陆辰昱有点焦虑。周五放学前，他特意跟森森说了，让她晚点回家。同学们陆续回家了，两个人去了小树林。森森急着回家赶作业，看着男生沉默的背影，忍不住催促：“陆辰昱，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陆辰昱转过头，看着她，满脸都写着不悦。 　　森森心想，她每周都会给他买苹果的，他怎么又不高兴了？苹果的治愈效果失灵了么？ 　　陆辰昱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将她细微的情绪变化都收入眼底。 　　她不让他去看排练，忽略他的心情，他耐着性子接受，但她自己呢？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他问。 　　森森有点茫然。 　　“你、的、生、日。”陆辰昱一字一顿地说，有点气，“明天是你生日，你还要去排练吗？” 　　“啊。”森森呆了一下，笑着说，“明天不是我生日呀。” 　　“不是闰月，但也是你生日，小生日。”陆辰昱固执地说，“我想给你过生日，你把时间空出来。” 　　森森还是摇头：“我不过生日的。” 　　“不行！”陆辰昱斩钉截铁地说，“你给我过了生日，我也要给你过。” 　　哪有人一辈子只过七次生日的，他希望她每年都可以有这一天。 　　“陆辰昱，你别闹了，我真不过生日的。”森森说，“我明天要去排练，我们就快要比赛了，时间很紧的。” 　　陆辰昱：“……” 　　他沉下脸，真是有点火大了。 　　森森见他变脸，神情微变。两个人僵持在那里。 　　“告诉我你的愿望。”陆辰昱揉着眉心，努力控制情绪，“你不过生日，礼物总要有一个，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森森摇头，有些无奈地说：“我没有……” 　　“你不说，我就给你发红包。”陆辰昱冷冷地打断她，“你十六岁，那就一百六十万或者一千六百万，你自己选。” 　　森森愣住了。 　　这是嫌钱多呢？他明知道她不喜欢金钱的话题，还说这个，她就是故意让她不开心。 　　“如果你非要送礼物的话，那我要一两星星二两月，可以做到么？”森森撅嘴，“做不到就不要给我过生日啦，陆辰昱，我真的很忙的。” 　　这话，彻底让陆辰昱黑了脸。 第67章 第六十七颗糖 　　苏绮夏收到沈佳妮的消息，开心得不得了，哼着爱豆的新歌走进宿舍。刚进门，她就看见高雨蹲在森森的衣柜前，她顿时泛起一阵恶心。 　　说起来，她们这个宿舍东拼西凑的，从住进来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和谐相处过，无论是孤僻不合群的温娅，明里暗里喜欢diss她爱豆的高雨欣，还是虚伪清高的森森，都让她很不喜欢。自从发现高雨欣表面上不敢跟自己横，实际挺有心机有城府以后，这个人就被她列为了全宿舍恶心之最。 　　森森还没回来，高雨欣鬼鬼祟祟地盯着人家衣柜，想偷东西吗？ 　　“你干什么呢！”苏绮夏毫不客气地叫起来。 　　高雨欣吓得把手一缩，迅速站起来，回到自己书桌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老子不会跟小偷住一个宿舍吧！”苏绮夏踹了一脚凳子，哐当响。 　　正巧温娅回来了，听到她的话，又看一眼高雨欣心虚的样子，走进去，眼神往四下里一扫，看见森森衣柜里露出来一本作业本。苏绮夏在那边骂骂咧咧，高雨欣脸色很不好看，梗着脖子说：“我没有偷东西。” 　　“那你蹲别人柜子前边看什么？”苏绮夏冷笑，“地上有蚂蚁搬家呢？” 　　温娅没吭声，直接把本子扯出来，揣自个儿怀里了。苏绮夏睁大眼睛：“我X……” 　　但她没继续说下去，因为温娅带着森森的本子回到书桌前，用自己的课本压住，这是谁也别想看的意思，然后她就坐那儿翻书，既没有去收拾东西，也没有管另外两个人的反应。 　　今天是星期五，森森周末要回家，很快就会回来拿东西的。 　　“一群神经病。”苏绮夏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随便拿了几件衣服，常用化妆品往包包里一塞，摔门出去。 　　没多久森森就回来了，她有点心神不宁的，完全没注意宿舍里的氛围不对。正收拾衣服呢，突然有个人走过来把作业本往她桌上一拍，森森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 　　她慌里慌张地回头，温娅板着脸说：“没人看过。” 　　高雨欣低着头走出去。 　　森森赶紧把本子捡起来，心咚咚跳。肯定是她最近太忙了，一下没注意把东西乱放，要是被人看到这个本子，那就完蛋了。这是陆辰昱给她的保证书，上面按了血手印的，她经常用它来抄写东西。 　　森森回头看温娅，然而对方对她的秘密毫无兴趣，本子还给她以后就进洗手间了。 　　温娅说没人看过，森森是相信的。 　　“谢谢。”她对温娅的背影说。 　　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 　　- 　　周六，苏绮夏开开心心地出门，让家里司机把自己送去见沈佳妮学姐。那是个位于商场的舞蹈社，沈佳妮跟人家租了个练习室，把社团里的人带过来，苏绮夏到的时候，她们正在合练。 　　八个年轻人，有男有女，一律的宽T恤休闲裤，脸上戴着纯白的面具，同时舞动的时候感觉又酷又神秘。 　　苏绮夏站旁边看了一会儿，感觉血液沸腾起来，迫不及待要跟他们一起玩。她最开始接触舞蹈完全是被追星的那股子劲影响，再加上点少女的虚荣心，想在聚光灯下表演，获得赞美和掌声。后来发现要跳出好看的舞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还有那个向心仪的男生告白的事也黄了，她一度很沮丧，反而是那段时期，她深深地发现，跳舞还蛮好玩的，就说不清道不明的，有点喜欢上了。 　　学校舞蹈社的沈佳妮学姐人很好，不管是小白还是老手，她一视同仁，听说她还想继续学习跳舞的时候，沈佳妮学姐还鼓励了她。这回是因为学姐的固定团队有人受伤，苏绮夏被喊来帮她们练习队形和走位，虽说只是来跑跑龙套的，但苏绮夏还是挺开心。 　　“好啦，大家休息会儿。”中心位的沈佳妮摘下面具，拍掌示意，大家纷纷去喝水上厕所。 　　苏绮夏看到其余人都摘了面具，有一个人却始终站在那里没动，目光似乎锁定在自己身上。 　　沈佳妮发现了这个情况，走过去跟那个人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主动走过来，摘了面具。 　　苏绮夏见她靠近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身影很眼熟，待面具摘下，她愕然。 　　森森：“……” 　　苏绮夏：“……” 　　森森擦了擦脸上的汗，垂下眼眸，说：“对不起呀，我之前……” 　　“我靠！”苏绮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跳舞这么好？！” 　　森森微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不可以不告诉别人呀？” 　　“哦。”苏绮夏还沉浸在刚才森森和其他人的舞姿里，感觉眼前的森森和平时她认知里的那个女生完全不一样。 　　她怎么能瞒着自己呢！ 　　苏绮夏有点恼怒，但仔细一想，森森除了没告诉她自己也会跳舞以外，好像也没做别的什么事。她刚开始在宿舍里学爱豆跳舞的时候，森森还给过她建议，后来她犹豫要不要去圣诞晚会的时候，森森还鼓励了她。 　　现在苏绮夏明白她当时为什么说舞台很珍贵了。 　　她这个新手跳舞那么难看，台下观众都不买账，森森从来没嘲笑过她欸。 　　这么一想，苏绮夏的火气又下去了。她走到正在喝水的森森身边，有点纳闷：“我看你平时在宿舍都还顾着学习，现在过来练舞，你不怕耽误学习？” 　　森森慢慢地把水咽进去，低声说：“我只有周末来。” 　　说了一会儿话，森森放下水，独自去镜子前练习。苏绮夏看着她，忍不住想，这也太累了。她时间少，要赶上别人的进度，就势必要付出加倍的汗水。不止是练舞，还有学习，都是一样的道理。 　　为什么比她优秀的人还比她努力？ 　　苏绮夏有点不爽，找沈佳妮要来视频看，想尽快熟悉他们的新舞。 　　九个人练到傍晚，一起吃过晚饭，森森就背着包赶回家了。到家以后先洗个澡，强撑着精神看书，直到森茉丽回来。森茉丽累了一天，下班到家，看女儿在房间里打瞌睡，敲了敲门：“困就去睡觉。” 　　森森惊醒，揉了揉眼睛：“妈妈，你回来了。” 　　森茉丽在门口盯着她。 　　“我先把这道题做完。”森森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还不到十点，向来精神抖擞的森森频频打瞌睡，森茉丽皱眉：“你最近是不是老往外面跑？” 　　“我去图书馆了。”森森晃晃桌上的借书证，说，“那边气氛好，我还借了几本书回来……” 　　她正要向森茉丽展示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却被打断了：“家里就你一个人，不能静下心来学习吗？” 　　森森张了张口，吞吞吐吐地说：“楼下阿姨讲话太大声了，还经常骂人……” 　　“下次换个好点的房子。”森茉丽扭头走开。 　　听到母亲在浴室里洗澡的声音，森森的意识清醒了一点，把题做完，跟森茉丽道了晚安，熄灯睡觉。躺下的时候十一点多了，森森忍不住看了眼手机，昨天陆辰昱生气地回家以后，一天没联系过她。 　　短信、微信一片空白。 　　她没有手机的时候，两三天没联系说很正常的事，但今天没半点他的消息，森森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不过，森茉丽也不会给她过，只有陆辰昱……只有他记得。森森倒没有期盼着得到什么礼物，但昨天他这么一提，这事就留在心里了。 　　他要不说就好了，她还可以像从前一样，把今天当成无数个昨天度过，但是他说了。 　　不知道他有多生气，到现在都没有半点消息。早知道不那么敷衍他就好了，或许今天还可以得到一句“生日快乐”的祝福。 　　森森轻轻地叹了口气，准备关机睡觉，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那一刻，她像是有预感似的，点亮屏幕，果真见微信的图标处出现了一个红点。 　　陆。：出来 　　森森一怔，出来？什么出来？她抓着手机的动作停在那里，忽地反应过来，他来了这里？！ 　　森森被他吓到，赶紧看时间，十一点四十多，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连指尖都在颤抖，满脑子都是一件事：陆辰昱在她家附近。 　　这么晚了，他一个人吗？森森赶紧回复：你来这里干嘛？快回家呀！ 　　陆。：出来 　　依旧是两个字，带着无比坚定的决心。 　　这个人好固执的，要是没见到她，他在外面待一晚上都是有可能的。森森急切又担忧，看了眼窗外的黑夜，心一横，把外套披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细听隔壁房间的动静。 　　森茉丽那边安安静静的，小心一点，或许不会吵醒她。 　　这真是胆大包天了，森森根本不敢想象被发现的下场，可是陆辰昱还在外面，她得把人劝回去。森森悬着一颗心开门，生怕惊动了森茉丽，打开手机里的电筒，跟做贼似的走过客厅，屏住呼吸开锁，把门掩上。 　　迅速下楼。 　　双脚踩到一楼地面，她的心突然像飞起来似的。明明是一件那么紧张害怕的事，但森森仿佛忘掉了在楼上睡觉的森茉丽，拼命跑起来，跑过楼下还亮着灯的超市，跑出小区，跑到外面马路。 　　她气喘吁吁，看到对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夜太浓，根本看不清人脸，但森森认得他的身影，那个又高又瘦的少年，就是她的未来男朋友。 　　老旧的小区附近没有车经过，森森飞快地穿过马路，一口气冲到路灯下，急切地喊：“陆……” 　　她话还没说完，等候已久的少年上前一步，将一个冰凉的东西戴上她脖子。 　　森森低下头，有些讶异：“你干什……” 　　她胸前有个圆圆的金属制物品，有点沉，是吊坠。 　　陆辰昱紧挨着她，认真仔细地帮她扣上链子，森森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前所未有的浓烈。 　　“一两星星二两月，你的。”陆辰昱按住她肩膀，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沙哑而郑重，“生日快乐。” 　　森森：“……” 　　陆辰昱打开手机看时间，长吁一口气：“赶上了。”然后用力抱住她。 　　他真的累着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森森本能地回抱他的腰，听着他在耳边缓慢而疲惫的呼吸，忍不住问：“陆辰昱，你干什么去了呀？” 　　陆辰昱松开手，借着昏暗的路灯，森森终于看见他眉眼间的倦态，不仅如此，他的头发、衣服都很凌乱，风尘仆仆的样子。森森几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心里一紧，说：“你……” 　　为了她的生日吗？他奔波了多久？ 　　陆辰昱托住她胸前的吊坠，那是一个套球设计东西，外面是圆环，里头是可以转动的球，约有大拇指大小。他把吊坠举起来，让森森在灯光下看得更清楚。 　　“环上镶着星星，中间是月亮。”陆辰昱低声说，“重量不达标，但是我努力了，你说成不成？” 　　“什、什么……”森森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 　　“一两星星二两月”是森茉丽听戏的时候，她听到别人唱出来的，这只是一个玩笑。 　　所以，他在说什么呀？ 　　“你是咱们年级第一名，别跟我说不知道星星和月亮是什么。”陆辰昱幽深的双眼盯住她，“外面环镶的是陨石，球里装的月球土壤，星星和月亮，我都给你了。” 　　感谢陆廷泽推荐他加入俱乐部，目前世界上私人拥有的月球土壤只有一份，他给俱乐部打了电话，立即飞过去见了那个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零点之前做好了吊坠。 　　差点就赶不上她生日了。 　　实现愿望的权力，还真好使。陆辰昱很庆幸，紧盯着森森的反应，希望她会开心。 　　然而，他的话说完，森森就彻底僵在那里。 　　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陆辰昱，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脑子里回响着他说的话。 　　“外面环镶的是陨石，球里装的月球土壤。” 　　“你的。” 　　“星星和月亮，我都给你了。” 　　森森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一滴眼泪慢慢落下来。 第68章 第六十八颗糖 　　路灯下，两个少年人的影子融在一起。 　　“陆……陆辰昱……”森森有点哽咽，“你……” 　　“怎么哭了，这不是你跟我要的么？”陆辰昱眉头紧拧，深黑的眸子锁住她，“我想看你开心。” 　　“我开心。”森森连忙擦掉眼角的湿润，反复地说，“我开心的，陆辰昱。” 　　陆辰昱稍稍定心，又猛地将女孩抱了个满怀，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 　　“嗯。”森森任由他抱着，脑袋搁在他有力的肩膀上，低声说，l“陆辰昱，你把星星和月亮送给我了。” 　　陆辰昱：“嗯哼。” 　　“陆辰昱。”森森又叫他。 　　“嗯哼？” 　　森森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跟他拥抱着，轻声唤他：“陆辰昱。” 　　“叫昱哥。”陆辰昱抱着人晃了一下，有点不满地提要求。 　　“昱哥。”森森乖乖地在他怀里喊，“昱哥哥。” 　　陆辰昱的心都融化了。这一刻，连续十多个小时的路途劳累、为了央求别人而费的嘴皮子，一切的一切，烟消云散。他莫名其妙地想，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开心，这么有幸福的感觉。 　　森森感受到他胸口的心跳，忍不住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小时候，就算是我爸爸，也没有送过这么好的礼物给我。” 　　“他送的什么？” 　　“布娃娃之类的，我不太记得了。”森森说，那时候姜华还没成名，在各个剧组跑龙套，给别的演员做配，收入很不稳定，森茉丽又突然给他生了个孩子，可以说是让他很烦心了。第一次做爸爸，他没用得跟家里的盆栽一样，只会在边上看，后来再跟别的女人生孩子，显然有经验多了，出门抱娃上节目带娃，都很得心应手。 　　“现在呢？”陆辰昱问，“他送什么给你了？” 　　森森从他怀里出来，很平静地看着他，微笑：“现在没有爸爸。” 　　陆辰昱被她的笑容刺痛，想到她说不过生日的事，还有以前从没听她提起过父亲，赶紧把人重新抱进怀里，心疼地说：“对不起。” 　　“没关系呀，早晚都要告诉你的。”森森说，“陆辰昱，你是除了我妈妈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不，有时候你比我妈妈还要好。” 　　“嗯哼。”陆辰昱心安理得地接受夸奖，很要强地表示，“我要做那个对你最好的人。” 　　森森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看他。 　　“这样你将来才会嫁给我。”陆辰昱说，要对她很好很好，她才会永远喜欢自己，永远在他身边。 　　森森羞怯地低下头，看到胸口的“小宇宙”，故意转移话题：“月亮是从哪里来的呀？”月球土壤不像陨石，目前仍是地球上极其稀有的资源，这种东西都是国家所有，要做研究用。 　　“买的。”陆辰昱说，“没骗你，这是真的。” 　　“这个东西也能买吗？”森森问。 　　“能，什么都能买。”陆辰昱说，看吧，他还把她的快乐、他的幸福买到了。 　　“多少钱呀？”森森悄悄觑他。 　　“没多少钱。”陆辰昱摸摸的头发，“重要的不是钱，要看人家肯不肯，我花了好大功夫。” 　　他就算不细说，森森也知道这件事的难度，当下又有点诚惶诚恐，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吊坠。 　　“陆辰昱，你以后不要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了。”她紧张地说，“以后过生日，你能给我一句祝福，我就很开心了。” 　　陆辰昱迅速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挑眉：“你以后愿意过生日了？” 　　森森张张口，低下头说：“只让你给我过，好不好呀？” 　　“好。”陆辰昱满口答应，兴致勃勃地问，“你明年想要什么礼物？” 　　“哪有怎么快呀。”森森哭笑不得，“现在太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先亲一个。”陆辰昱依依不舍。 　　森森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忸怩半晌，还是把他拉到了灯光比较暗的地方，微微踮脚，印上了他的嘴角。 　　陆辰昱迅速搂住她，细细品味她的双唇。 　　两人呼吸纠缠，唇齿相依。末了，森森红着脸说：“明年生日，你给我录一个起床铃声好不好呀？” 　　陆辰昱微微喘息，垂眸看她：“嗯哼？” 　　“今天都过零点了，我很少这么晚睡觉的。”森森说，“其实坚持早起是很困难的事，以后……我想听你喊我起来。” 　　“好。”这个要求让陆辰昱乐不可支，这是要跟他结婚、以后一起睡觉的意思！ 　　他捧着森森的脸继续亲，好一会儿，陆辰昱终于餍足，把人放开。 　　他亲眼看着森森进了小区才离开，上了车以后，心还是扑通扑通的跳。关叔看了他一眼，说：“少夫人刚打了电话给我，少爷今天是用了多少钱？” 　　“嗯哼？”陆辰昱看了眼手机，果然有几个未接电话，勾唇，“我明天亲自跟她说。” 　　今天晚上的好心情，他可不想被破坏了。 　　- 　　森森把吊坠藏在衣服里，蹑手蹑脚地上楼。屋里一片漆黑，她关上门，刚把门锁上，忽听“啪”一声，客厅灯光大亮。那一瞬，森森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浑身如坠冰窖，彻底僵在那里。 　　“干什么去了？！”森茉丽尖着嗓子喊。 　　森森猛地转身，只见她站在房门口，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 　　“妈妈……”她喉咙发紧。 　　“半夜十二点，偷偷溜出家门……”森茉丽越说越气，上前一把抓住她胳膊，扬手，眼看就要打下来。 　　“妈！今天是我生日！”森森害怕地缩起身子，双手虚虚地挡在脸上，大喊出来。 　　森茉丽的动作一顿，瞪着她。 　　“你不要打我了……”森森红着眼睛，低声祈求。 　　“你过生日？”森茉丽突然推开她，厉声道，“十六年前的今天，我痛了十几个小时才把你生出来，你就惦记着你过生日！” 　　“我没说什么……”森森轻声辩解，看到森茉丽气呼呼的样子，跳起来跑进房间，迅速把门关上。 　　“妈妈，我以后不会在晚上出去了。”她在里头喊。 　　“你还学会躲我了？”森茉丽冲到她门口，拍拍门，骂道，“我看你上了高中是越来越放肆了，天天不知道背着我在干什么！” 　　森森握紧拳头，忍了许久，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她都认错了，森茉丽还是不依不饶。 　　好难过，好生气。 　　“我睡觉了！”森森突然喊，麻利地跳上床，用被子蒙住头。 　　森茉丽拍了几下门，里头毫无动静，站在那里，胸口堵得慌。小孩越长越大，就变得越来越难管了。她憋着一肚子火过了一夜，第二天森森还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死丫头！你不吃饭吗？”她冲门口喊。 　　“我不饿。”森森闷闷地说。 　　“我骂你两句你还跟我发脾气了？架子这么大？你半夜三更跑出去，我还不骂你了？”森茉丽把饭菜往冰箱里一塞，“不吃就不吃，饿死算了。” 　　她出门上班，平时在后厨里就和那帮大男人没什么话说，今天她更是板起个脸，好像全世界欠她几百万。主厨出去了一趟，回来说：“今天高小姐和小副总来了，一会儿可能回来后厨检查，大家上点心。” 　　森茉丽满脑子都是森森近日来的表现，闻言放下刀，擦擦手出去了。 　　在包厢外面找到高雨欣，小姑娘在躲在暗影处哭。森茉丽走近，喊：“高小姐。” 　　高雨欣连忙擦掉眼泪，看见她，有点怔忡：“阿……阿姨？” 　　“你说我女儿跟人谈朋友，这事你亲眼看到了？” 　　高雨欣看了眼包厢，今天让她恶心的那个私生子带她出来吃饭，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老爸更喜欢他的优越感，而森森……她得到了全校男神的青睐。她呢？爹不疼娘不爱，连家产都要被一个私生子夺走……就算是这样，她也是老高集团的千金，森森只是她们店里一个厨师的女儿。 　　凭什么呢。 　　高雨欣本来对森森没那么大意见，但当她注意到森森和陆辰昱的关系不同寻常，而森茉丽刚好在她家分店上班的时候，每天看到森森装模作样掩饰和陆辰昱关系的种种表现，那都像是一根刺，扎得她越来越不舒服。 　　那可是陆辰昱，她一直喜欢却不敢说出来的人。 　　被她家厨子的女儿抢走了。 　　高雨欣心一狠，跟森茉丽说：“不只是我亲眼看到的，全校都在传，以前贴吧里有好多关于他们的帖子呢。” 　　森茉丽：“……什么？” 　　“那个男生是我们学校最有钱的大少爷，森森跟他走得近，自然会引发很多流言蜚语。”高雨欣说，“我本来不信那些流言的，以为森森只是辅导他学习，后来……阿姨你看。” 　　高雨欣从手机里调出一个视频，递给森茉丽。 　　视频里，森森坐在一个男生的大腿上，红着脸，在轻轻唱歌。 　　“那个男生看她的眼神，太温柔了。”高雨欣抿唇笑，“后来在宿舍里，我经常听到他们打电话，我猜他们应该是在谈，阿姨不要跟森森生气，她现在的成绩不是挺好嘛……” 　　森茉丽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一瞬间气得浑身发抖。 　　高雨欣偷偷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全天下的母亲都一样，不管长得多漂亮，要跟孩子发火的时候特别可怕。 　　森茉丽气过头了，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她把高雨欣的手机推回去，转身下楼，直奔回家。家里空无一人，森森根本没在房间里。森茉丽推开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怒极反笑。 　　平日里在她面前装乖卖巧，背地里跟男的纠缠不清，果然，她知道森森就是个不安分的。 　　她坐在客厅沙发，一直等到晚上七点，森森回来了，好像经过了剧烈的运动，大T恤一身汗味。 　　进门看到她，森森愣住，呆呆地开口：“妈妈……你没去上班？” 　　“过来。”森茉丽命令。 第69章 第六十九颗糖 　　陆辰昱来回飞机坐了将近三十个小时，回家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他睁开眼睛，看到房间里幽暗的灯光，瞬间想到昨晚森森跟他在一起，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摸出手机，点开录音，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森森，宝贝儿，起床了，我都醒了，你还要赖床吗？”说完，眯着眼睛歇了会儿，再次开口，这回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你要是不打算起来，我就亲你了，么么。” 　　录完他自己都笑了，播了遍听听，不太满意，又来一遍，陆辰昱折腾了半个小时，终于录出一版自认为磁性、撩人的铃声， 第一时间发给森森。 　　特意注明：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然后他坐起来，打电话给关夫人，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小辰。” 　　“你声音怎么了？”陆辰昱听到她在喘气。 　　“你爸爸和你叔叔在客厅说话，我进房间了。”关夫人说，“小辰，你昨天买礼物，是要送给那个帮你补习的小同学？” 　　“嗯哼。” 　　“很喜欢她？” 　　陆辰昱顿了一下，老实承认：“嗯哼。” 　　——他平时不怎么花钱，这一下用出去几千万，怎么也瞒不住家里。 　　关夫人犹豫着问：“那你还想待在明城吗？” 　　“当然。”陆辰昱皱眉，“我不回去。” 　　“知道了。”关夫人说，“妈妈找个时间去看你。” 　　挂了电话，关夫人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和衣服，转过身，陆廷海就站在餐厅门口，阴恻恻地盯着她。 　　关夫人下意识把手机放回桌上。 　　“我们儿子十七岁，都会上天摘月亮了，再让他玩下去，迟早变下一个陆庭泽。”陆廷海敲敲拐杖，怒道，“把他叫回来！” 　　“变成庭泽总比在家里犯抑郁的好。”关夫人努力维持镇定。 　　陆廷海大步走过来，皮鞋磕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声响。关夫人汗毛竖立，眨眼间，男人走到面前，大手握住她瘦弱的肩膀，用力捏紧。 　　“你以为我不敢跟关家翻脸？”陆廷海语气危险。 　　关夫人缩着身体，极力避开他的视线，说：“……再给他时间一点，他好不容易振作起来，至少先让他在明城把高中念完……” 　　“是谁让我们的儿子不愿意待在家里？是我吗？”陆廷海缓缓发问，大手环上关夫人纤细的脖子。 　　“是我！是我让小辰看见我们夫妻吵架……”关夫人眼眸下垂，盯着他的手掌，声音颤抖，“老公，你现在可不能用力气。” 　　陆廷海脸色微变，尝试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松开。 　　“蛇蝎心肠。”他一字一顿地说。 　　关夫人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笑意，一闪即逝。她直起腰，主动扶住陆廷海的胳膊，柔声开口：“小辰的事，我们坐下来说。” 　　陆廷海眸色极其深沉，他握紧拐杖，手背青筋毕露。 　　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要把这个女人打死。 　　- 　　星期一返校，陆辰昱一直没收到森森的回复，不免有些焦虑，没想到进了教室，发现她根本没来。刚刚喜获女儿的克里斯喜气洋洋，还给学生们发青团，眉飞色舞地说：“Wanda，so beautiful!” 　　“恭喜老王。”同学们很给面子。 　　克里斯记得在这里结婚要给宾客发喜糖，他现在有了女儿比结婚更幸福，也想给大家发糖。朋友们告诉他没这个习俗，他就从大街上买了青团发给学生，美名其曰分享幸福。 　　但明显有人不幸福。 　　克里斯注意到全班有一个人的心思完全没在这里，走到那桌喊：“陆？” 　　陆辰昱回过神来，淡淡地开口：“恭喜老师。” 　　克里斯笑眯眯地在他桌上放了个青团，陆辰昱的视线由下及上，落到他脸上，突然问：“我同桌呢？” 　　“森森同学请假了。”克里斯耸肩，“妈妈打来的电话，说家里有事。” 　　陆辰昱皱眉，家里有事？什么事会让她连学校都不来了？ 　　他给森森发微信，一上午了，仍是没有回复。他焦躁地走出教室，刚好和一个女生撞上。高雨欣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慌乱，低下头匆匆走了。 　　陆辰昱一脸煞气。 　　赵照从后面走上来，低声说：“哎，陆哥，我发现刚刚那个女生暗恋你欸。” 　　“……什么？”陆辰昱火冒三丈，他整个人暴躁得不行，赵照还在那里瞎比比。 　　“就刚刚那个女生啊，她脸红欸。”赵照嘿嘿笑，“以前上课的时候，我就老感觉她在偷看你。” 　　这个傻/逼，烦不烦啊。 　　陆辰昱走了。 　　他去教室外面打电话，已经是第N个了，那边还是关机状态。不知道为什么，从进教室开始，他的心就有点不安。赵照见他忧心忡忡的，跟韩霖杰使了个眼色：“老韩，你去买袋苹果回来。” 　　“为啥？”韩霖杰忙着升段。 　　“陆哥喜欢吃啊。”赵照说，“他今天心情不好，你去买点苹果给他。” 　　韩霖杰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想：我买的他不一定喜欢。 　　赵照怂恿韩霖杰去便利店了，自个儿凑到陆辰昱身边，问：“陆哥你担心森森妹子啊？” 　　陆辰昱没反应。 　　“老王不是说她请假了？那肯定没事的啦。”赵照劝，“你总不能要求人家三百六十天都出现在你面前吧？” 　　为什么不能？陆辰昱不悦地想。 　　赵照拍拍胸脯：“她明天肯定就来了。” 　　陆辰昱知道，但他就是不开心。他昨天给她送了明年的生日礼物呢，好歹要听个响吧，怎么都没反应的。 　　不太想承认，但这就是失落的感觉。 　　陆辰昱耐着性子等到第二天，然后就发现——赵照那个乌鸦嘴，森森的座位都空了！ 　　桌上的、抽屉里的书都不见了！好像这里没有坐过人。陆辰昱顿时呆在那里，浑身冰凉，脑子里嗡的一声，杂乱的念头疯狂上涌。 　　克里斯一走进教室就看见他站在座位前，叹了口气，告诉大家：“非常遗憾，出于各种考虑，森森同学暂时转到七班，从今天开始，她……” 　　他的话没说完，陆辰昱冲了出去。 　　七班在二楼，班主任胡老师正在讲台上说话，但谁都没注意听，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后门那张多出来的桌子上，那里多了个女生，还是大家都认识的。 　　乔诗妍目不斜视，专心做题，坐在后面的女生倾身，在她后面压低声音说：“我猜，她跟那谁出事了，你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她淡定地回头，女生冲她眨眼。 　　正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很突兀地出现在后门，砰的一声，还撞到了门板。所有人循声望去，陆辰昱迅速扫了教室一圈，最后在眼皮子底下找到那个熟悉的人。 　　他一把抓住森森的胳膊，将她拉出教室。 　　桌椅被碰得哐当响，胡老师气得翻白眼。 　　“嘶。”森森迅速挣扎，想甩开他的手，低声喊，“陆辰昱，你放开我……” 　　陆辰昱铁青着脸，一直将她拉到楼梯拐角处，见她脸色不太对劲，他立即松手：“你怎么了？” 　　他应该没用多大力，但她好像很疼的样子。 　　“没事。”森森摇头，扯了扯衣袖，把手臂完全遮住。那里还留着几道伤口，很丑的。 　　“你……”陆辰昱握住她双肩，呼吸很急促，“家里出什么事了？” 　　森森低着头，声音轻轻的：“我妈妈知道了。” 　　“知道什么？”陆辰昱见她这样，心里越发着急，“……我们？” 　　森森点头。 　　“我去跟她解释。”他拽住她要走。 　　“别去，你先放开我。”森森有点疼，“陆辰昱！” 　　陆辰昱停步转身，紧紧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 　　“那……就这样？”他很失望。 　　“我的手机被没收了，以后都不能用，你不要发信息给我了。”森森顿了一下，慢慢地说，“我可能会转学。” 　　陆辰昱握紧双拳，又松开，手指颤抖，很想抓住什么东西，或者撕碎什么东西，他有点控制不住。 　　森森看他一眼，像在安慰他：“我还在明城。” 　　陆辰昱把领带扯开，拼命喘息。 　　“陆辰昱，你别这样，你别生气呀。”森森不由自主抓住他胳膊，心疼地说，“以后我不在，你也要控制脾气。” 　　“没有……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艰难地开口，“我跟你保持距离……我不打扰你……只要你在我眼前……每天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我就这个要求……” 　　森森摇头：“我妈妈看到了。” 　　陆辰昱：“……什么？” 　　“她看到我坐在你腿上的视频。”森森笑了一下，声音很轻，“不管我再做什么，她都不会信的。” 　　“我去跟她谈谈成不成？”陆辰昱说，“我向她发誓，给她保证，我绝对不会影响你学习。” 　　森森还是摇头：“算了，这样只会越弄越糟。” 　　“你妈妈……”他想说什么，但又想到她是单亲家庭，她妈妈的防备心肯定很强。 　　“陆辰昱。”森森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我不在你面前了，你会忘记我吗？” 　　陆辰昱双目赤红。 　　森森心疼极了，吸了下鼻子，语气缓慢而坚定：“我不会忘记你，陆辰昱，你是我永远喜欢的人。” 　　“我是你男朋友。”陆辰昱声音沙哑。 　　“嗯。”森森破涕为笑，“你是。” 　　陆辰昱猛地抱住她，又一次强调：“我是你男朋友，你答应过我的，将来还要嫁给我。” 　　“我答应你了，陆辰昱，以后要嫁给昱哥的。”森森说，“我们再坚持两年，好不好呀？” 　　“好。”陆辰昱收紧手臂，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去，拼命咽下那股汹涌澎湃的怒气，自我洗脑似的一遍遍重复，“两年，我可以，我可以……” 　　他可以的。 第70章 第七十颗糖 　　送森森回去，陆辰昱走到前门，将七班的课程表拍了下来，再跟她挥手。@无限好文：尽在格格党 　　胡老师上课上到一半，脾气都被他磨没了。七班的同学第二次近距离见到陆辰昱，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们，脑补了几万字的剧情。森森看着陆辰昱走了，在门口轻声说：“报告。” 　　胡老师把粉笔一丢，无奈地说：“没有下次了，行不行？” 　　“对不起，老师。”森森说，“不会有下次了。” 　　下了课，其他人都在那种观察那张新桌子，唯独苏绮夏走过去，拍拍正在复习的森森，不解地问：“你怎么回事啊？” 　　森森摇头，很明显是不想说。 　　苏绮夏看她那张沉闷淡定的脸，没好气地走了。她都碰了钉子，其他人更不想去认识森森了。午休时间，苏绮夏看森森带了本书走掉，一肚子不爽。她去学校外面买奶茶，正排队的时候，忽听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在说话：“陆、陆辰昱，我听说森森转去别的班了，你们分了吗？我可不可以追求她？” 　　“你试试？”她听到暴怒的男生的声音。 　　队伍里的女生“啊”了一声，苏绮夏抬头，只见一个男生被人揪着衣领推出去，陆辰昱从前头队伍离开。她没注意对方握拳的手青筋毕露，脸色铁青，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随时都可能爆发。 　　她和陆辰昱从来没有过交集，就是平时看见他的次数多了，听他的八卦多了，就喜欢上了。暗恋陆辰昱的女生里，其他人何尝不是她这样的呢？然而，在看到他面向自己走来，即将离开奶茶店的这个瞬间，她突然发现，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和他交流的话题。 　　于是，她一下子来了勇气，完全抛却那种少女的羞怯，三步并作两步追出门，在后面喊：“陆辰昱！” 　　前面的男生停了一下。 　　“我是森森的舍友。”苏绮夏说。 　　陆辰昱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喜欢你。”苏绮夏毫不犹豫地说。 　　陆辰昱目光淡淡。 　　“……那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决定不喜欢你了。”苏绮夏清了清嗓子，有点不自然地问，“你知道森森出什么事了吗？我问她，她都不说的。她妈妈今早来了我们宿舍，把她的东西全都带走了。” 　　她可不是关心森森哦，她只是担心沈佳妮学姐的舞蹈，毕竟他们6月就要去比赛了。 　　陆辰昱终于变了脸色。 　　“你们是不是分手了？”苏绮夏别扭地问，随即又有些得意，“我知道你们肯定有关系，我之前看过一个视频，你喜欢她吧？” 　　终于，陆辰昱眯着眼睛，打断了她后面的话：“什么视频？” 　　“她坐你腿上唱歌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辰昱突然向前迈了一大步，差点就要撞上她了。苏绮夏吓了一跳，只见少年脸色越发冷峻，紧盯着自己，带着种逼问的语气：“谁给你的视频？” 　　森森唱歌是去年圣诞时候的事了，那是他们班的小型聚会，如果有人拍了视频，也一定是本班的人。 　　是谁把视频透露给了森森的妈妈？ 　　陆辰昱心里冒火，如果被他知道谁在搞鬼，他一定会把那个人碎尸万段。 　　苏绮夏眨眨眼睛：“就我们宿舍另一个人，你们班的高雨欣拍的。”她很敏锐地反应过来，“视频怎么了？她还给别人看了？我就知道她是个贱人，她上次鬼鬼祟祟的，还想偷别人东西，她又不缺钱，谁知道她要干什么……” 　　她还在说，陆辰昱已经走了。 　　“哎！”苏绮夏喊了一下，对方没理，她撇撇嘴，有点不高兴，她好歹跟他说了这么多呢，这人怎么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讲真，她以后真的不要再喜欢这个人了。 　　- 　　宿舍里空了一张床位，高雨欣一翻身就能看到，辗转反侧睡不着，干脆拿了本小说离开，早早回了教室。 　　好巧不巧，进门的时候又撞到了人。她手里的书没拿稳，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接住了。高雨欣心一跳，倏然抬头，对上一双深黑的眼睛。 　　“陆……”她没喊出他的名字，有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抱歉，是我不小心……” 　　“专门在这儿等你。”陆辰昱打断她的话。 　　高雨欣立即收了声。 　　她往他后面一看，发现赵照和韩霖杰都在那儿，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陆辰昱用两根手指夹着她的小说，歪着头，一步步向她逼近，她不敢跟他对视，一步步往后退。 　　腰撞上了栏杆。 　　陆辰昱眯眼：“喜欢我？嗯哼？” 　　高雨欣：“……” 　　“光是心里喜欢？”陆辰昱的语气漫不经心，听起来有点高高在上的样子，“没有为我做点什么？” 　　高雨欣仍旧紧张，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她斟酌着话，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话说，那就是做了？例如把我女朋友赶走，嗯哼？我说的对么？”陆辰昱语气很慢，听起来却让人感觉害怕，“我女朋友的妈妈在你家饭店上班，这让你很方便跟她分享点东西吧？” 　　女朋友，他称森森是女朋友。高雨欣嘴唇血色尽失，不懂他怎么就知道了。 　　“这么心虚啊？”陆辰昱冷笑，两只手微微用力，纸张撕裂，一本小说在他手里化作碎片，被随意扔在底下。 　　高雨欣看着眼前纷飞的白纸，浑身微微颤抖。 　　“你……你要做什么……” 　　“慌什么？我不会打女人。”陆辰昱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她面前，有点像让人闭嘴的意思，“但你碰了我的人，你、完、蛋、了。” 　　陆辰昱说完，双手插回裤兜，转身离去。 　　赵照和韩霖杰跟着他回教室。 　　高雨欣呆呆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刚刚被陆辰昱威胁了？他说完蛋了，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高雨欣心里一阵恐慌，她有种隐约的想法，这件事的后果她可能会承担不起。 　　陆辰昱回到座位，表情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十足的冷酷无情。赵照自来熟地接近陆辰昱，认识也快一年了，知道陆辰昱脾气不好，不爽的时候当场就发作了，从没见过他如此平静又像是……蕴藏着什么强烈情绪的样子。他有点担心，坐到韩霖杰那一桌，从抽屉里摸出个苹果递过去。 　　陆辰昱侧头，瞥了那个苹果一眼，没有接，继续用手机打字。 　　“赵照，你生日的时候，有个人跟你抢场馆，他后来说想见我，你去把他找来。” 　　听到陆辰昱冷淡的声音，赵照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说：“陆哥，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找人去办，你交给我就可以了。” 　　“嗯哼。”陆辰昱应声，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开口，“你的手还是别弄脏了。” 　　赵照愣住。 　　齐三儿是很好找的，明城二十多岁的富二代，毕业后无所事事，在家里开的公司打酱油，主要工作就是换女朋友。他玩得开，认识的人多，听说陆辰昱找他的时候，赶紧把怀里的新女友推开，整装待命。 　　地点约在明城最高端的会所。赵照因为还没成年，都没有去过那个地方。这回也是，他跟着陆辰昱到了门口就被扔下了，然后眼睁睁看着齐三儿带着两个人进去。 　　会所里一应娱乐项目俱全，但陆辰昱和韩霖杰都是学生，一个带了手机打游戏，一个带了本书。齐三儿进来看到桌上摊开的一本《高一物理必修（下）习题集》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进门的姿势不对。 　　“陆、陆少。”齐三儿定了定神，注意到习题集的主人是一个五官帅气的少年，当即把人认出来，踹了身边两个人一脚，喝令，“去认错。” 　　陆辰昱歪在沙发上，一边转笔，一边浏览习题。余光瞥见两个黄毛畏畏缩缩地靠近，他连这两人的脸都想不起来了，把笔一扔，说：“让他们滚。” 　　“快滚快滚。”齐三儿把人赶出去，笑着上前，说，“陆少，还有这位兄弟，今天想玩什么吗？” 　　陆辰昱翻开习题集，抽出几张打印出来的文件扔他怀里。 　　“半年时间。”他说，“做成了，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齐三儿迅速浏览了一遍，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在心里吐槽：小公子还没成年，心倒是挺狠，但不知这事要是被他爹妈知道，屁股会不会挨揍？ 　　他虽然偷偷在心里进行成年人对中二少年的鄙视和批评，嘴上还是不敢说出来的。另一方面，他觉得陆辰昱年纪虽小，挑人倒是很准，明城的败家子里头，就数他最大胆，什么都敢玩，这事交给他没错。 　　齐三儿笑：“行。”老高家得罪了陆氏集团的少爷，他得帮陆少爷出气不是？ 　　陆辰昱和韩霖杰起身，他们站起来的时候，齐三儿突然感慨，要是不看脸，还真不觉得他们是高中生。 　　“二位，要不要玩点什么？”齐三儿说，“你们刚来，没坐几分钟就走，这让我很惭愧。” 　　“齐先生，订这个地方是为了配合您的身份。”陆辰昱说，“我们的身份是学生，现在要回去好好学习了。” 　　齐三儿被逗笑了，心想你都要黑人家招牌了，还装好学生呢？ 　　“陆少这么用功，将来一定有大成就。”他违心称赞。 　　“嗯哼。”陆辰昱扬扬手里的习题集，“不能让我女朋友失望。” 　　他还要挑战期末物理及格呢。 　　齐三儿亲自把人送出门。 　　陆辰昱和韩霖杰一左一右上了赵照家的车，陆辰昱坐下就开始眯眼睛，韩霖杰关掉手机，问：“陆哥，你这两天是不是没睡觉？” 　　“嗯哼。” 　　韩霖杰和副驾驶座的赵照对视一眼，看到了各自眼里的担忧。 　　他从小和陆辰昱认识，关系不一般，赵照单纯无城府，也是真的关心陆辰昱。他们都知道陆辰昱的失眠问题，明明这半年好了很多，森森一转班，这还没两天，他又开始了。 　　陆辰昱捏着眉心，语气低沉冰冷：“我心里有火，得撒。” 　　还有两年时间，他慢慢撒。 第71章 第七十一颗糖 　　陆辰昱把七班的课程表抄下来，森森上体育课的时候，他必定翘课。他晃到运动场，坐在观众席，看森森站在队伍最后面，明显和其他同学玩不到一块儿。 　　森森跑完八百米，气喘吁吁地走过来，站在下边抬头看他：“陆辰昱，你怎么了呀？” 　　偌大的运动场，少年孤零零坐着，双手交握，目光清冷。在这边上体育课的同学都在看他，但别人看他，只觉得这个男生坐在那儿真帅，森森看他，却觉得他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那么帅气张扬的男生，近来越变越阴郁了。别的不说，他两只手的手指又缠上了绷带，森森自然看到了，都不忍心问。 　　他肯定又没有好好睡觉了。 　　森森有点难过。 　　陆辰昱从身后摸出一瓶矿泉水，宁开瓶盖递过去，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没说话。 　　森森愣了一下接过，抿了两口。 　　陆辰昱把她的水拿回去，含住她喝过的地方，灌了一大口。凉水顺着他的喉结而下，流进校服衬衫里。森森动了动嘴唇，低声喊：“陆辰昱……” 　　陆辰昱猛地停下动作，目光锁住她，胸口微微起伏。 　　“陆辰昱，你别这样呀。”森森皱眉，“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控制情绪的吗？” 　　“我哪里控制得不好？”他反问，眼神锐利，语气冰冷，“我想看到你，不成么？” 　　森森没说话了。 　　感觉他心情很不好。 　　老师在那边吹哨，森森又看了他一眼，跑走了。陆辰昱坐在原处，直到七班下课，他终于起身，走出运动场，把空了的矿泉水瓶捏扁，随手扔进垃圾桶。 　　“啪”一声，他双手插兜，回教室。 　　天气越来越热，期末考来临了。考完最后一门，森森走出学校，回头看明德恢弘的校门，这是她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余光微微一动，她看到跟在身后的少年。 　　陆辰昱斜斜地站着，手里抓着几本笔记本，目光幽深，两个人隔着校门对望。 　　“走。”森茉丽帮森森把书搬到车上，用力扯了她一把。 　　森森连再见都来不及说。 　　目送两个人离开，赵照忍不住上前，喊：“陆哥……” 　　自从森森去七班以后，陆辰昱的心就跟着她走了，有机会就去看她，买水买奶茶买零食。森森都接了，然后把整理详细认真抄写好的笔记本给他。 　　两个人的接触仅限于此，连话都没有多说。森森倒还好，陆辰昱从来不是个克制的人，要他看着喜欢的人不能抱不能亲，实在很难受。于是赵照和韩霖杰看着他变得比从前更沉默，更阴郁，同时脾气越发暴躁。任何人，只要让他稍不顺心，他都会发脾气。他不爽的时候不管是不是在上课，拍桌揍人照做不误。经过一两次教训，同学们都躲着他。 　　赵照和韩霖杰一直担心他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但陆辰昱没有，不管他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只要去见森森，他都会很快恢复平静，不让她看出什么不对劲来。他带着森森给自己准备的各科笔记回来，每天看，上课听讲，考试也做题。森森去了七班以后，他的成绩依然维持在年级100名左右。 　　但森森还是走了。 　　韩霖杰听说了她的事，见陆辰昱手背青筋毕露，将那几本笔记的封皮捏得发皱，郁闷地说：“她不能离家出走么？别让她妈妈管，学费什么的，我们帮她出啊。” 　　“老韩！”赵照怪叫一声，“别瞎出主意，森森妹子才几岁，你要她为了陆哥众叛亲离么？” 　　为了他，众叛亲离。 　　她只有一个亲人。 　　陆辰昱的心在一跳一跳的疼，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让森森离开家里，她妈妈又凶又冷漠，换了关婶，肯定会把森森照顾得更好……但是他不能，森森在面对森茉丽的问题上是有原则的，她从来没想过公然反抗森茉丽，因为那是她妈妈，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牵挂。 　　“没事啊，陆哥。森森妹子不是说就算转学，也还是在明城吗？”赵照说，“我猜她的户籍应该在这边，她要高考就不能转去别的地方，你们还有机会见面的。” 　　不知道他们的话对陆辰昱有没有什么安慰的作用，他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森森和森茉丽坐的车不见踪影了，他跟着离开。 　　暑假待在家里，陆廷海勒令陆辰昱转回帝都，他当场摔了杯子，把关夫人吓了一跳。看着儿子甩脾气上楼，陆廷海气得脸色发青：“你教的好儿子，放他在外面野了三年，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关夫人跪在地上收拾碎片，红着眼睛，不小心划破了手指。陆廷海的拐杖瞬间落下来，重重敲在她背上，关夫人疼得一哆嗦，嫩白的手掌直接按在碎片上，顿时鲜血淋漓。 　　“把他给我喊下来！” 　　她捧着受伤的手站起来，又急又气，看了陆廷海一眼，扯了几张餐巾纸包住伤口，忍着一口气上楼。 　　“小辰。”关夫人敲敲房门，门没关，一推就开了，她进去看到陆辰昱坐在桌前，从背影可以看到他的呼吸非常急促。 　　她的心一紧，连忙走过去，发现他正在看什么东西，手边还放着一叠本子。 　　“小辰，你还好吗？”她关切地问。 　　陆辰昱余光瞥见她的手压在森森的笔记本上，眉头青筋直跳：“别碰我的东西！” 　　关夫人被他吼得下意识一抖，迅速直起身子。 　　陆辰昱这才发现她的手掌包着纸巾，还有鲜红的液体渗出来。他丢下笔记本，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浑身都在颤抖：“怎么回事？” 　　关夫人仔细端详他的，总感觉他的眼神里像关着什么猛兽，只是暂时压抑住了。她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伤口了，另一只手轻轻按住陆辰昱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小辰，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我问你的手怎么回事？”陆辰昱盯着她，眼神几欲喷火。 　　“妈妈没事，只是被碎片割了一下。”关夫人说，“小辰，你现在让妈妈很担心……” 　　陆辰昱站起来，拽着她的手腕进卫生间，翻出酒精棉签，仔细替她清洗伤口。他捧着关夫人的手，动作很轻地扯掉纸巾，用棉签沾了酒精，沿着几处伤口边缘小心擦拭，生怕把她弄疼了。 　　关夫人看着儿子渐渐长开的眉目，眼中一片柔情。 　　陆辰昱焦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不带任何情绪地问：“爸不管你？” 　　关夫人笑了一下，俏皮地说：“你爸是伤患，哪里能劳动他做这些，我儿子管我呀。” 　　陆辰昱瞥她一眼，总觉得她的笑容非常刺眼，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硬邦邦地说：“我们去外公那边住。” 　　关夫人一愣：“……我跟你都去？那你爸爸就没人管了。” 　　“请佣人。”陆辰昱说。 　　“小辰，我不能丢下你爸。”关夫人犹豫，“他身体没好全，现在还要做复建，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陆辰昱把沾了血的棉签一扔，板着脸说：“我说了，走！” 　　关夫人微怔，发现他的呼吸又开始不正常了，忙说：“好，好，妈妈跟你去。” 　　“你选我！”陆辰昱强调，“你自己说的，你选的是我，不是他！” 　　他让关夫人离婚，她不肯，七七八八的理由扯了一大堆，其中之一就是留在这个家是因为爱着陆辰昱。他现在很火大，一个个说喜欢他，爱他，一个个又不搭理他，老妈老公都比他更重要，怎么着，他是一坨垃圾吗？ 　　关夫人没想到他把自己的话记得那么清楚，只好顺着他说：“是，我选你。” 　　陆辰昱冷着脸帮她清理好伤口，用绷带仔细包上，然后就打电话给司机。当天，他就带着关夫人去关家，陆廷海毫不手软，两个人还没上飞机，他的卡就被冻结了。 　　陆辰昱把钱包扔了。 　　关夫人全程无话，一直陪着他，期间陆廷海不断打电话过来，她都没接，实在被吵得不耐烦了，发了条信息过去。 　　“我带儿子看病！” 　　陆辰昱并未注意到他们在交流什么，到了关家，进门见了外公外婆和舅舅，关夫人领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上前来。 　　“小辰，这是张医生，你以前见过的。”她握住陆辰昱的手，柔声说，“你心里有什么烦恼，可以跟他聊一聊。” 　　陆辰昱的视线从心理医生转移到关夫人脸上，突然低低地笑起来。 　　他想让关夫人脱离父亲的掌控，关夫人却觉得他的心理健康更重要。所有人都想让他好好的，但他在意的、追求的、渴望的东西在大人眼里一文不值。 　　这个世界啊……并不是给未成年人准备的。 　　- 　　陆辰昱在管家里待了一个多月，关夫人中途就回去照顾父亲了。没两天，陆辰昱就看到他们出现在媒体前面的新闻，夫唱妇随，恩恩爱爱，令人羡慕。 　　赵照给他发来消息：“陆哥，森森妹子进了一中，她好厉害。” 　　陆辰昱淡淡一笑，关了手机开始收拾行李，下楼的时候看到准时来访的张医生，舅舅关云峰正陪他说话。 　　“小辰，你要去哪儿？” 　　陆辰昱挑眉：“不是说好了，我配合张医生治疗就让我回明城么？” 　　“但暑假还没过完……”关云峰说。 　　“我心系学习，急得不行。”陆辰昱冲医生抬抬下巴，“张医生，你说，我可以走了么？” 　　张医生点头：“陆少爷确实非常爱学习，我们见面期间，他做完了三本习题。” 　　关云峰笑：“这么厉害。” 　　陆辰昱冲他挥手：“帮我跟外公外婆说，我回学校了。” 　　他拎着包出门，去寻他真正的救赎，心里再无牵挂。 第72章 第七十二颗糖 　　森森没想到，森茉丽居然真的把她送进了一中。她是中途转学进去的，又是个平平凡凡的家庭背景，学校直言没法给到很多福利，学费和住宿费都要自己交。森茉丽本来还想换个房子，然而一中附近的房租实在太贵了，而且高三生的陪读家长很多，房源抢手，很难找到合适的。 　　森茉丽从老高海鲜辞职了，森森去上学前一晚，看她在房间里数存款，忍不住说：“妈妈，你将来还能开店吗？” 　　森茉丽瞪她一眼，说：“我现在开。” 　　森森上学要用钱，剩下的积蓄根本无法支撑她经营实体店，只能先从摆摊开始，卖卖早点之类的。森森听了她说的，半晌没说话。摆摊多辛苦，她知道，森茉丽为了盯她，真是豁出去了。 　　森森进了一中理科班。 　　明城一中，是金字塔尖的存在。进入这个学校，森森才发现他们从外部接触到的很多信息，例如补习班、辅导书、试题，大都是有误的。就拿外面卖的试卷来说，明城一中的老师就是高考出题人，他们高中部的试卷含金量非常高，学生做完当场上交，根本不会流出去。所以，森森以前从网上找到的很多讯息都是不真实的。 　　很多学校会根据教学进度把学生分成火箭班和平行班，这个情况在一中不存在，因为一中没有差生。在明德的时候，同学们聊天炫耀很少提国内的学校，顶尖的那一批更有优越感，如果亲朋好友上的不是牛津哈佛，根本不会拿出来说。这个情况在一中同样不存在，大家很少聊这方面的东西，因为这些对他们来说不是炫耀，就是很平常的东西，跟洗脸刷牙一样。他们都专注于提升自我，这些人的极限在哪里？森森不清楚，她只知道，同班的同学里，有两个男生开始搞科研**文了。 　　她做好了鏖战的心理准备，但一中的实际情况和她想的不太一样。他们的作业和试题当然不少，但是也不多，至少比森森想象的少一倍。这里的学习环境算是轻松的，老师很重视学生的英语能力和兴趣特长，其他方面几乎不做强制性要求。森森的同学几乎都是天赋型的人才，像她这种凭借刻苦努力考出成绩来的反而很少见，她的同学们都是一边搞竞赛一边考出了比她好的分数，大家的精力都用在了别的事情上。 　　压力非常大。 　　有时候，森森看着身边忙碌的同学，都会生出茫然的情绪：他们每个人都有事做，而她却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干什么。周末回家面对森茉丽，她很想求妈妈让她转回明德，但看到对方冷漠的神情，又把话咽回去。 　　“下次考试能考多少分？” 　　“你们班第一名平时考多少分？” 　　森茉丽关心这些问题。 　　森森第一次发现，她和森茉丽出现了沟通上的问题，因为她很难跟只有高中学历的母亲解释，她现在的同学有多厉害根本不是用分数来衡量。她也体会到了，她的成绩并没有被学校很重视的原因，确实就因为家庭背景，因为她仅有的直系亲属无论是学历还是见识都很有限，森森的成长环境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家庭出身导致她无法成为最顶尖的那一类人。 　　有时候，人跟人的阶级差距就是这么大，并不仅是金钱的问题。 　　森森别无所长，只能咬牙用死读书的方式撑下去，特别焦虑的时候只敢躲在被子里哭，回家还是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和同学们的关系很疏离，那天突然有个男生找她，说：“赵照让我转告你，请你中午一点去学校侧门。”她先是一愣，然后隐隐想到，可能是陆辰昱找她。 　　一中的管理很严格，外面的人绝对进不来。开学有一段时间了，森森一没手机二没电脑，很久都没有陆辰昱的消息了。想到可能会见到他，森森仿佛在重重乌云之中窥见金色的光，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一扫而空。 　　她虽然孤身转学到了一中，但还是习惯性地会准备另一份笔记，她把笔记本和偷偷记下来的试题整理好，吃过午饭就往侧门那边走。还没走近，她就看到那里站着一个人，又惊又喜。 　　陆辰昱怕她等，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 　　“陆辰昱。”她跑过去，有些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他，“你怎么进来了呀？” 　　陆辰昱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盯着她，眼里写满忧心和愤怒：“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森森眨眨眼：“是吗？” 　　陆辰昱心疼地把她拽过来，上下打量，以前森森也瘦，有尖下巴，但那是在健康范围，现在她的腰细的像是一掐就能断，两边双颊都能看到骨头了。脸色也差了不少，跟营养不良似的。 　　“陆辰昱，我没事呀。”几个月没见，森森有点不好意思，忙把手里的笔记本塞给他，“这是我抽空整理的，都是我们老师讲课的精华，还有一些经典题型，你要好好看呀。” 　　“嗯哼。”陆辰昱捧着她给的笔记，目光仍是不离她，“你过得好吗？” 　　森森微笑：“你放心，我在这里挺好的。” 　　“有按时吃饭么？缺不缺钱？”陆辰昱说着，怕她介意这个话题，连忙补充，“你再瘦下去要生病的，平时要多买营养品，或者我下次给你送来……” 　　森森摇头，认真地说：“你不用担心我，我变瘦了只是因为学习压力大，真的没事，而且，其实你也好像瘦了。” 　　陆辰昱一怔。 　　“你有好好睡觉吗？”森森问，“每天都有按时吃饭吗？” 　　“有。”陆辰昱垂眸，无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我比你大，还不会照顾自己么？” 　　森森咬唇，眼神探究。 　　“如果你压力太大，不能跟你妈妈说，再转回来么？”陆辰昱试探性地问，“明德分了重点班，你在重点班，学习不会受影响的。” 　　森森低下头，没有说话。 　　他们都知道这不可能。 　　“我回去啦。”森森小声地说，“我得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午觉，这里的人都太厉害，我要比以前努力十倍，才能追上他们。” 　　这么辛苦？ 　　陆辰昱目光幽深，嘴唇动了下，差点就想说让她不要留在这里了。 　　森森默默转身，他望着她的背影，手指在轻轻颤抖。要费多大劲，才能忍住没有拉着她离开这个鬼地方？要费多大劲，才能忍住没有疯掉，而是陪她在不同的地方努力？ 　　从少年变成大人，这个过程未免太痛苦了。 　　森森往回走的时候，能感觉到陆辰昱的目光一直跟着自己，如此执著，如此热烈。她走着走着，脚步越来越慢，突然，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转身朝陆辰昱奔过来，嘴里喊：“陆辰昱！” 　　声音很兴奋。 　　陆辰昱看着她重新回到眼前，有些怔忡，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森森会说，要和他私奔，离开这个处处都让人感觉压抑的世界，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森森眼里闪着光，用雀跃的语气说：“陆辰昱，我决定了，我要继续跳舞，你要来看我表演。” 　　哦，不私奔。 　　陆辰昱回过神来，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微微勾唇：“好。” 　　森森笑容逐渐收敛，整个人变得忧郁起来，低声说：“我失去了你，不能再失去我热爱的东西。” 　　陆辰昱单手勾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定定地看着她，告诉她：“你不会失去我，森森。不管你在哪儿，我都是你的。” 　　他凑过来，森森下意识闭眼睛，脸颊泛起红晕。 　　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两个人没注意到的是，有一中的同学从侧门进来，看到站在树下的两个人女才男貌，十分登对。女的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正是同校校友，男的白衬衫黑裤子，还系着领带，只有明德国际学校有这么风骚的校服。 　　漂亮的学霸女生和帅气有钱的少爷，很像小说故事啊。这位同学打从心眼里觉得这两个人特别美好，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将这一幕永远保留下来。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张照片将在日后取代婚纱照，成为两个人一辈子爱情的象征。 　　分别后，陆辰昱带着森森给他的笔记本走出一中，在侧门附近的小吃街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小吃摊后面，站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很年轻，五官底子特别好，只是由于保养不当，皮肤显得特别粗糙，还有那双手，明显经历过诸多生活磨难。 　　陆辰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禁不住上前，缓缓开口：“阿姨。” 　　森茉丽抬头，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当即把油勺一扔，眉毛倒竖，厉喝：“追到这里来了？！” 　　陆辰昱从没跟这样性格的人打过交道，因对方是森森妈妈，他用了极大的耐心忍下来。 　　“森森在这里很不开心，人也瘦了很多，希望您平时多关心她。” 　　“关你什么事？你以后别来找她！”森茉丽怒道，“我女儿还没成年，我丢不起这个人！” 　　陆辰昱：“我对森森是认真的。” 　　“认真？你几岁？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跟我说什么认真，你连认真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森茉丽冷笑，“我跟她一样年纪，别人也跟我说过认真，你们男人都这样，没一个可信！” 　　陆辰昱并不知道她的人生经历，但他能感觉到，森茉丽是无法说服的。 　　十七岁的少年，无法用任何语言说服一个女孩的妈妈。陆辰昱自认懂得责任两个字的意义，但大人不相信，因为他们看到的世界完全不一样，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陆辰昱依然想表明态度。 　　“我不会放弃的。”他向森茉丽微微俯身，“阿姨，请您记住我，我们未来会再见。” 　　“快给我滚！”森茉丽差点要冲过去打人了，时隔二十年，又有个年轻人对她说未来，这回是想祸害她女儿。 　　真他妈可笑。 第73章 第七十三颗糖 　　此次帝都之行，乔母对乔诗妍千叮咛万嘱咐，要谨慎慎行，恪守礼仪，在关夫人面前留个好印象。上回陆氏集团突然中断和他们家的合作，乔家这几个月来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扭转了在生意场上的形象，正好碰上关夫人生日，乔母托人送了份大礼，终于换来一张邀请函。 　　关夫人四十多了，早过了生日要大操大办的年纪，前两年丈夫住院，完全没庆祝过。今年陆廷海可能想给妻子一个补偿，让她把朋友们都请来，办个热热闹闹的聚会。乔母叮嘱：“到时候陆辰昱肯定会出席，你要找机会跟他说上话。” 　　乔诗妍点头。 　　上学期森森突然转班，据说是她那个强势的妈妈干涉了她跟陆辰昱的交往。后来她搬出宿舍、转学，进一步验证了这个传言的真实性。森森还在明德的时候，陆辰昱经常去看她，现在人走了，他身边没别的女生。乔诗妍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知道不能去挑战他的底线，但她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能让陆辰昱注意到她。 　　她重振旗鼓静待时机，只要陆辰昱一出现……但没想到，他根本没来。 　　这是他母亲的生日，他怎么没来？！ 　　关夫人的生日会本质上是富太太们的聚会，陆廷海出来走了个过场，给妻子送上礼物和拥抱，就把时间留给女人们了，唯一留下来的男人是关夫人的弟弟，正趁机跟年轻小姐们谈生意。乔诗妍陪关夫人和她的朋友们说了好久的话，有点坐不住了，她环顾一圈，看见几个跟她抱着同样目的来的同龄女孩也都心不在焉的。 　　“夫人，今天是您的生日，陆同学怎么没来？”她忍不住开口。 　　“小辰啊，他跟我说了学习忙，今天不来了。”关夫人挑了张照片跟朋友们炫耀，“你们看，这是小辰送我的礼物，很用心的。” 　　鲜花项链手写贺卡，还有一尊特别定制的关夫人少女形象模型，看起来费了挺多心思。 　　但是他人没来。 　　借口是学习忙？乔诗妍有点茫然，虽然听说陆辰昱在学习上挺用功的，但今天是关夫人的生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朋友们纷纷夸赞陆辰昱用心孝顺，乔诗妍实在坐不下去了，借口去洗手间，沮丧地躲起来给乔母发信息，打开微信，无意间看到苏绮夏发的朋友圈。 　　绮夏是大美人：M&S晋级决赛哈哈哈哈！高三的学长学姐太不容易了！明年我也要上这个舞台，相信本小姐的点个赞。 　　配图是某舞蹈大赛的背景，团队谢幕在台上拍合照，里头有男有女，大都是他们学校舞蹈社的成员。 　　说起来，苏绮夏天资平平，学舞又晚，去年在圣诞晚会的表演被评为最无聊节目之一，同学们都以为她会备受挫折，没想到她这几个月天天往舞蹈室跑，也不追星了，就跟着那帮高三的学姐学长练舞，不但没有被打击到，而且变得越发自信，在班里也是一副酷酷的样子，不太搭理人。 　　乔诗妍看一眼就打算滑过去，结果却注意到照片里出现了一双男生的手，劲瘦有力，指间缠着细细的绷带。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 　　她惊了。 　　陆辰昱和苏绮夏并排坐在观众席？！ 　　他没来母亲的生日会，就是去看这个什么舞蹈大赛了？乔诗妍眨了眨眼睛，仔细看那几张照片，确定苏绮夏边上那个男生就是陆辰昱。为什么？陆辰昱怎么会跟苏绮夏在一块儿？他喜欢苏绮夏？不可能！ 　　难道他是去看比赛的？乔诗妍把苏绮夏拍的那几张照片放大，仔细查看那些面孔，猜测舞蹈社里会有陆辰昱的同学或朋友，结果没有，直到—— 　　舞蹈社长沈佳妮搂着一个女孩，那人身形瘦弱，穿着大T恤，下摆在腰间打了个结，露出纤细紧实的小腹，配上超短裤，身材很打眼，但她脸上却罩了一张面具，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真实样子。乔诗妍左看右看，越来越觉得她是陆辰昱曾经的同桌，森森。 　　乔诗妍很不解，森森和这个跳舞的女孩差别太大了，而且她人在一中，那个学霸云集的学校，怎么会来参加舞蹈比赛？然而除了她，还有谁能让陆辰昱放弃母亲的生日会，专程去看一群不认识的高中生跳舞？ 　　乔诗妍很不愿意承认，心里却渐渐认定了，那个人就是森森。即便他们分隔两地，陆辰昱依然放不下她。 　　他还是那么喜欢她。 　　- 　　从后台出来，森森摘了面具，换了件干净的T恤和休闲长裤，偷偷摸摸跑出会场。她出门就撞进一个人的怀抱，嗅到那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她抬头，冲男生微笑。 　　陆辰昱守在门口，看她冒冒失失地跑出来，单手将人捞住，这会儿被那双弯月般的眼睛一闪，干脆将整个人抱了起来，转了个圈放下。 　　“啊。”森森不好意思，把头埋进他胸膛。会场门口人来人往的，太羞人了吧。 　　陆辰昱把她放下，抢过她手里的遮阳伞，一手撑开，另一只手牵着她往外走。 　　“刚刚那个人怎么把你抱那么紧？”他很不满。 　　森森晃了晃他的胳膊，说：“陆辰昱，那个学姐是女生。” 　　“她为什么把你抱那么紧？”他的不爽并没有因她的话减轻。 　　森森：“……” 　　“没有呀。”她只好甜甜地笑，“你抱我比较紧。” 　　陆辰昱侧头看她，这个小姑娘，上台演那种蛊惑人心的外星女妖，神秘凶狠，下台又是温柔撒娇的小女生，一张面具简直不够她戴的。 　　他今天是第一次看她在舞台上表演，很新奇，很震撼，恍惚间都要以为台上那个戴面具的妖怪不是她了，但他又真真切切能感受到，那就是他的小女朋友。 　　原先不知道她在舞台上这么有魅力，他真是……要爱死她了。 　　特别是，她下了舞台还冲他笑，冲他撒娇。 　　在这种一个月难得一次的情况下，他几乎控制不住要对她做点什么了。 　　“前面就是公交站了。”森森突然说。 　　陆辰昱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果真见会场不远处就有个站牌，他本能地拽紧她的手，低声：“跟我吃个饭再回去。” 　　“可是……”森森很犹豫。 　　森茉丽管她有多严，他又不是不知道。她每次偷跑出来都冒了很大的风险，回去又要编谎，日子过得跟搞特务似的。 　　森森急着回家，但看陆辰昱眼睛里藏着的那些汹涌的情绪，那些欲说还休，她索性豁出去，应下：“好，我今天陪你呀。” 　　既然决定叛逆，就跟森茉丽对着干到底。 　　今天是市里的决赛，同时也是省里的晋级赛，以后排练和比赛，她还得偷跑出来。上回区里的比赛她缺席了，沈佳妮带着残缺的队伍拿了第三，后来她决定回来，沈佳妮没有怪过她，反而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跳舞的人就是这么纯粹，只要是真心热爱舞蹈，他们即便对陌生人也会敞开胸怀。 　　森森排练时间太少，本身又没有太多街舞基础，沈佳妮一开始把她拉进来也是因为实在凑不齐人。森森正式加入以后，根据队伍的情况提了个建议，他们习舞时间都不长，跟别人比技术是要吃亏的，不如试试创意。反正森森不能露面，就由她来扮演戏份不多的客串角色，大家把新的舞蹈排出来，效果居然很好，这回也是以第二名的好成绩进了决赛。 　　森森很开心，和在教室里埋头做题相比，她真的更享受在舞台上的感觉。 　　半个月后，某某品牌冠名的青少年街舞大赛在明城举行。沈佳妮和另外两个成员已经高三了，他们很快就要高考离开这里，对他们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比赛，也是中学时代里最宝贵的回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比赛的意义，都做到了全力以赴。 　　这回陆辰昱不是一个人来看比赛了，他把赵照、韩霖杰都喊来了，还有已经被分到文科班的林芊蔚和苏绮夏，五个人占了一排最佳座位，每个人都分到了由陆辰昱赞助的新款相机。 　　“我拍照技术好烂的。”林芊蔚有点忐忑，除了在朋友圈发自拍，她哪儿拍过别人啊。 　　“没事，给我使劲拍。”赵照跟林芊蔚说，“陆哥请了专业的摄影师过来，咱们就随便拍拍好了。” 　　“谁让你随便的？”陆辰昱黑脸，他俩要是敢把森森拍丑，非弄死他不可。 　　“哦，那我们努力拍。”赵照立即改口。 　　陆辰昱神色不善，但想到森森那么漂亮，就算让一只菜鸡去拍，估计也能出美美的图。这么一想，他心情又好点了。 　　五个人专心致志地准备拍照录像，有个形容憔悴的女生跟着他们进来，在确定了陆辰昱的座位以后，她悄悄溜到备战室，找到了还在做准备的森森。 　　森森正在热身，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看见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高雨欣，曾经的同学兼舍友，大半年不见，瘦得有点脱相了。 　　“你可不可以帮我求求陆辰昱，求他放过我们家。”高雨欣身上再不见那股迷之优越感，低声下气地说，“是我把视频给你妈妈看了，我对不起你们，我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求他收手，我家现在……快撑不下去了……” 　　森森微怔：“……什么？” 　　从高雨欣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她才知道原来当初森茉丽看到的亲密视频就是出自高雨欣之手，这事被陆辰昱知道了，没多久，他们家在各个地方的分店就爆出了卫生或服务人员素质问题，名声一落千丈，投资人接二连三地撤资，高雨欣爸爸去借了新的贷款，想要东山再起，但事情怎么都不顺利，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出事，就好像有人在背地里搞鬼一样。 　　“他现在根本不会听我说话，我只能来找你了。”高雨欣红着眼睛说，“你帮我求求他，只要他愿意放过我家，你想怎么找我出气都行。” 　　森森失去手机以后，几乎过着和世界失联的生活，再加上森茉丽辞职了，她完全不知道老高海鲜的事。她看着高雨欣，认真地问：“你怎么知道是陆辰昱在针对你？他只是个高中生，怎么能影响一个企业的存亡？” 　　“除了他还有谁！”高雨欣气急败坏，“你不要跟我装了，就是他！一定是他！他想替你报复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就是他！” 　　森森被她疯癫的样子吓一跳，正好沈佳妮来找她，说：“我们去后台准备了。” 　　“好的，这就来。”森森顿了下，看了高雨欣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走了。 　　高雨欣很绝望。 　　森森跟着团队来到后台，前方舞台大亮，音乐响起，那里将会是她全新的世界。 第74章 第七十四颗糖 　　沈佳妮捧起银奖牌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舞台上跳起来。主持人说完结束语，大家冲下舞台，正中央某一排的五个人齐齐站起来，陆辰昱率先走到台前，森森连面具都没摘，跳下来就扑进了他怀里。 　　陆辰昱牢牢抱住她，掀开她面具的一角，毫不犹豫吻上去。 　　林芊蔚和苏绮夏目瞪口呆。 　　众目睽睽之下，陆辰昱还真敢。尤其是林芊蔚，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舞者面具下的轮廓，原来真的是森森。 　　来之前，赵照跟她说的时候，她还不相信。 　　这会儿赵照正举着相机猛拍：“亲久一点，再亲久一点，再久一点……” 　　林芊蔚满脸通红：“你干什么呢？” 　　赵照叹气：“陆哥这是在充电呢，你不知道，森森妹子转学以后，他都变态了。” 　　韩霖杰扭头瞪他一眼：“说话注意点。” 　　赵照真是胆肥了，仗着跟陆辰昱关系不错，什么话都敢说。 　　“我知道啊。”林芊蔚小声地说，“他上学期是有点暴躁。” 　　“现在更可怕了。”赵照也小声地回复。 　　“可是……”林芊蔚瞅着那两个正在拥吻的人，闷闷地说，“看不太出来欸。” 　　她选了文科，已经不在一班了，平时很少见到陆辰昱，只知道他比从前沉默很多。 　　“我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反正陆哥过得挺不好的，但他每次见了森森妹子以后就会开心一些。” 　　林芊蔚心里不太是滋味，心想他们都分开那么久了，陆辰昱还是喜欢森森，真是……很让人嫉妒又羡慕，什么时候她也遇到一个这么喜欢自己的人呢？ 　　“陆、陆辰昱……”森森有点喘不过气来，但他依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她急得求饶，“昱哥……昱哥……” 　　陆辰昱终于松开她。 　　森森立即把面具扣上，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脸烧得跟块红布一样。 　　“我……我先去跟学姐他们汇合。”她羞得不敢抬头，急急忙忙走了。 　　陆辰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后台入口，双手握拳，胸口微微起伏。 　　真是……全靠她续命。 　　苏绮夏已经过去了，森森在后台找到他们，一群人还是又叫又跳的，笑着笑着就哭了。几个月来的并肩奋斗，说没有感情肯定是假的。对于高三的几个人来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为了梦想如此放肆。对于另外几个人来说，今天其实就意味着道别。 　　“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配合，替我完成了一个小小的梦想。”沈佳妮挨个拍拍大家的肩膀，轮到森森的时候，她开玩笑，“哪天在一中待不下去了，考虑出道做明星啊，你这条件不进娱乐圈真是浪费了。” 　　森森跟她拥抱，轻声说：“祝学姐前程似锦。” 　　“你也是。” 　　“小夏，加油练舞，我们舞蹈社的中间力量就是你了。”沈佳妮对苏绮夏说。 　　“学姐……”苏绮夏撅嘴。 　　大家相约去聚餐，森森不能跟他们一起，就在后台分别了。她出去找陆辰昱，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另外几个人打招呼，这时候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陆辰昱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牵着她离开场馆。这时候，电灯泡的危害就出现了。 　　赵照：“森森妹子啊，你跳舞这么好，我们以前居然都不知道，是不是太不仗义了啊？” 　　林芊蔚：“你什么时候学的跳舞啊？藏得可够深啊。” 　　森森委婉地向他们解释了，正说着，一个声音突兀地插进来：“姜森？” 　　森森浑身一颤，循声望去，看见一个满头脏辫的女孩，是今天的单人舞蹈选手，赵照对她有印象。 　　“你妈让你跳舞了？”脏辫女孩有些诧异地看着森森，突然笑了，“该不会又是瞒着你妈跑出来的吧？” 　　“姜森？”赵照等人狐疑地看着她。 　　森森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陆辰昱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拽紧了手。 　　脏辫女孩的注意力从森森脸上落到到他们牵着的手，又转移到陆辰昱身上，有些难以置信：“你男朋友？混得不错啊。” 　　“你们认识？”陆辰昱眯眼。 　　“我……”森森结结巴巴地说，“我以前同学……” 　　“他们是你现在的同学啊？”那女孩啧啧两声，“看这个校服，你们是明德的啊？真有钱，不过姜森，你怎么能跟他们在一块儿……” 　　“有没有钱关你什么事，你这人怎么阴阳怪气的。”林芊蔚毫不客气地开骂，这人一来就在那里自说自话，完全没把他们几个放在眼里，心里十分不爽。 　　“干嘛呀这位大小姐？”脏辫女孩嚷嚷，“我跟以前同学打个招呼，惹你了么？” 　　陆辰昱偏头看了森森一眼，问那女孩：“打完招呼了么？” 　　“姜森，你怎么不跟我说话？是不是怕我把你以前的事告诉你现在男朋友？”脏辫女孩冷笑，“帅哥，你可别被她清纯的外表骗了，姜森最喜欢招蜂引蝶……” 　　她话还没说完，陆辰昱突然甩开森森的手，上前一大步揪住脏辫女孩的衣襟，冷冷道：“你再说她一个字，信不信我把你推马路中央？” 　　脏辫女孩被他森寒的眼神吓住，那明明是一张年轻帅气的脸，眼里的暴戾之气却如此浓重，有种近乎疯狂的感觉，她不怀疑他的话，因为那像是他真的做得出来的。 　　平时为所欲为惯了，没想到碰上个更狠的，脏辫女孩一时噤声。 　　“陆、陆辰昱！”森森没想到他会突然发作，连忙喊。 　　赵照和韩霖杰立即跑上来，说：“陆哥，消消气。” 　　陆辰昱微微用力，将那个女孩推到一边，然后转身，看着神情担忧的森森，过去重新牵起她的手。 　　林芊蔚拍胸口：“我靠吓死我了……” 　　“陆辰昱。”森森担忧地看着他。 　　“走。”公交来了，他沉着脸，二话不说拉着她上车。 　　另外三个人是坐赵照家的车来的，这会儿司机已经到路边来接人了，林芊蔚有点怔忡：“陆辰昱坐公交啊……” 　　“上车了，大小姐。”赵照催促。 　　林芊蔚钻上车，隔着车窗看了路边那个脏辫女孩一眼，不解：“那个人为什么喊森森‘姜森’？” 　　赵照也一头雾水，反倒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韩霖杰开口了：“她是单亲家庭。” 　　“哦……”林芊蔚很少跟韩霖杰说话，对方主动回答她的问题，她还挺谨慎的，立马就回应了，其实那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并没有明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到，这个意思是森森改过名字吧？怪不得呢，她就说哪有人取这么矫情的叠字名。 　　公交车上，乘客特别多。陆辰昱只找到一个位置，让森森坐下，自己站在座位旁边，一手拉着吊环，低头看着他。 　　森森垂着脑袋，情绪有点低落，似乎想解释什么，又有些犹豫不止。 　　“陆辰昱，我……” 　　“不想说就不用说。”他淡淡开口。 　　他认识一个人，难道还要从别人嘴巴里来了解她是个什么人？他眼不瞎，心也不盲，森森这明显是遇到从前跟她关系不好的人。 　　“那你……”森森抬头看他，心里一松，随即又担忧起来，陆辰昱今天来看她的时候心情特别好，刚刚突然板起脸发脾气还挺吓人的。 　　她想了想，还是简单解释了一下：“那个人是我初中时候一起跳舞的同学，后来我被我妈发现，中途退出了，我们关系一直不太好，我那个时候，跟谁关系都不是很好……” 　　说着，她主动去拉他放进裤兜里的手，轻声说：“你不要生气了，我陪你吃饭好不好呀？” 　　“嗯哼。”他垂眸，情绪如疾风狂雨，骤来骤去，上车以后就恢复正常了。 　　不能当着她的面发脾气，他保证过的。 　　森森不确定他是真的好了还是把情绪隐藏起来了，本来还打算问问他关于高雨欣的事，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高雨欣在背后故意拆散他们，森森心里是有一点怨恨的。听完高雨欣说的话，森森就猜到多半是陆辰昱做了点什么。要换做以前，她理解不了一个高中生能有这么大本事，但是到了一中，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不同阶层的人有着巨大的差别。陆辰昱如果想做什么事，并不需要亲自动手，但他既然不打算跟自己说，她就不问了。 　　森森相信他心里有数，但他要出气，她也……有一点。 　　哎呀，狐假虎威，她好坏。 　　两个人在明德附近简单吃了个饭，森森回家了，这一分开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明明是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两个人，他们却不比牛郎织女轻松多少。 　　出门的时候，一个大叔不小心撞到陆辰昱，猛地对上一双煞气腾腾的眼睛，跟一头暴怒的老虎一样，不由得有些发怵。 　　陆辰昱手指颤抖，下意识就要往那人脸上揍一拳。在漫长的等待时间里，他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她面前，什么事都可以咽下去，她不在，最好不要有人来惹他。 　　“滚。”他低叱。 　　握着拳头从那人身边走过。 　　他的这一面，森森根本不会看到。 　　结束了舞蹈比赛，生活仿佛又进入了流水般的日常，枯燥，无聊，沉闷，夹杂着一丝紧张。一中的大神们依然是那么厉害，有人发了新的论文，有人雅思高分，有人大学面试成绩优异，有人竞赛得奖、保送……还有个更夸张的同学，某天被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接走，直接退学了，再也没出现过。大家都传他智商太高，被有关部门抓去做研究了。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森森混迹在他们中间，感觉自己是毫无存在感的一根小草，但她现在没那么焦虑了，老老实实做大家的陪衬，有机会就偷偷学新的舞蹈，自己找乐子。 　　她本以为自己会默默无闻度过剩下的一年半，没想到年底的时候，老师突然找到她，问她有没有兴趣参加竞赛。 　　森森有些不解，不管是数学、物理，还是信息技术，身边同学比她优秀的一抓一大把，老师以前不会关注到她的，这是怎么了？ 　　“一个综合型的知识竞赛，趣味性的，会有直播平台进入。”老师很坦白地说了，“我看你平时阅读面挺广，形象也好，有没有兴趣代表学校参加一下？” 　　森森点头：“好的。” 　　“虽然是个商业化的竞赛，但不是纯粹作秀，难度并不低，你要做好准备，会有点辛苦。” 　　“我明白。”森森微笑，她只怕自己不够忙，剩下的时间太难熬过去，至于老师说的难度，她并不放在心上，尽力而为就是。 　　再说，参加这个比赛，她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出门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颗糖 　　“比赛得奖会保送大学吗？” 　　“高考加分吗？” 　　答案是都不会，森茉丽就有点不愿意，但森森执意要参加，她特意跟学校打电话确认过此事，最后松口答应了。过年前，森森就开始忙比赛的事。这是个团队比赛，学校从各个班挑了几个人组成队伍，大家分配好任务就开始复习。百科型的知识竞赛，上到天文下到地理，题库数量多达几千，需要非常过硬的记忆力。 　　队伍里有个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的小发明家，邀请同学们寒假去他家，用机器练习模拟抢答。该同学是男生，森茉丽很警惕，亲自送森森过去，见到他们比赛队伍有男有女，这才稍稍放心。 　　进门以后，有位同学忍不住问：“森同学，你妈妈是不是在学校侧门卖小吃啊？” 　　“嗯嗯。”森森点头，微笑，“希望大家多多照顾生意。” 　　同学们没说什么，大家都尽量避免提到这件事。森森倒是很坦然，有时候结束练习，她还会帮森茉丽看摊子，但总是被对方赶回家。在森茉丽看来，她摆摊和打工都没什么，但她的女儿不能做这些，她现在累死累活，就是为了女儿将来有出息。 　　过了年，陆家是最热闹的。 　　陆氏集团继承人十八岁生日，想要低调都很难。从年前开始，前来拜访的亲朋好友，还有陆辰昱以往的同学、朋友，就跟流水似的继而连三上门。陆家爷爷奶奶都会来给孙儿过生日了，韩霖杰由家人带着去帝都，跟陆爷爷叙旧，赵照厚着脸皮跟陆辰昱要邀请函，喜滋滋地带着父母北上。 　　陆家在明城还有些远亲，都借这个机会来了，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全都借这个机会跑来跟陆家献殷勤。陆辰昱一天之内收到的礼物比很多人一辈子挣到的都多，其中有一辆限量版的阿斯顿马丁特别惹眼，车身是骚气的红，就停在外面草坪上。那是关夫人早早给儿子订下的，她看起来比本人更高兴：“男孩子成年了就要开车啊。” 　　长辈们互相拜年问候，赵照上上下下地跑，嚷嚷着要参观陆辰昱家。陆辰昱把他丢给韩霖杰，站在楼上往外面看，草坪上还摆着长条方桌，坐着些他不熟的人，都是来给他庆祝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别墅、跑车、股权，他几乎什么都有了，却有点提不起劲。关叔看他一个人站着，悄悄走过来，问：“少爷，对生日礼物不满意？” 　　陆辰昱没吭声。 　　“上网看看，兴许还有别的礼物。”关叔说。 　　陆辰昱瞥他一眼。 　　关叔笑笑：“前几天，森小姐找过我一次，让我送她去舞蹈房。” 　　陆辰昱精神一震，立即回房找手机。 　　如果不是周末，森森找不到借口跑出来，他几乎就见不到这个人，更别提还想让她给自己过生日。结果关叔带来消息，森森从家里溜出来了！太好了！陆辰昱简直快抑制不住心里的澎湃，紧紧拽住手机，生怕错过她的消息。 　　然而，他信箱里空空如也，除了各大品牌商和俱乐部发来的官方祝福，什么都没有。 　　他把手机带身边，不管是跟客人们聊天还是吃饭，都要时不时都看一眼，连席间爷爷和外公问他“想好去什么学校了吗”都敷衍应付过去，切蛋糕的时候，切到一半他就放下刀子，又把手机掏出来查看消息。 　　陆廷海：“小辰你今天怎么回事？！” 　　陆辰昱把蛋糕刀递给关夫人，那个九层的蛋糕，他可没耐心去切。终于，在他又一次脱离人群的时候，信箱叮的一下，一封来自mumumu的邮件进来了。 　　陆辰昱手指微微颤抖，忍不住在心里呐喊，她为什么会设置成下午两点半发送啊啊啊啊啊啊！ 　　急死他了。 　　“小辰。”关夫人让人调暗了灯光，喊了一帮精心打扮的少年少女过来，招呼他，“接下来是舞会哦，跟朋友们跳个舞吧。” 　　“不了，我有点累。”他从香槟塔里随便拿了杯酒，向关夫人示意，“妈妈今天辛苦了。” 　　说完，转身上楼。 　　除了赵照和韩霖杰躲一边打游戏玩得飞起，其他人都有点失落。这其中有不少是陆辰昱过去的同学，大家很久没见了，结果都没什么机会跟他说话，更别提推掉家族一切活动专程赶来的乔诗妍。 　　陆辰昱今天西服领结，眉眼清俊，身姿挺拔，走哪儿都是一道风景。可惜他生来万众瞩目，全程都被大人们盯着，必须陪着陆、关两家的长辈和业界重要客人说话，只有舞会是他们小辈交流的机会。知道关夫人安排了舞会，乔诗妍精心准备，确实有不少公子哥注意到她了，但今天的主角却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陆辰昱十八岁了，如果想和陆家联姻，这就是机会。除了乔诗妍，还有不少年轻女孩都抱着这个目而来。 　　然而寿星公完全没有要和名媛们社交的意思，应付完长辈们，就回卧室睡大觉去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谁要看你们跳舞啊，他连自己跳舞都不想看。 　　有一说一，森森的新舞是真的好，而且这次她没有把视频上传B站，是独属于他的。 　　这就很让人愉悦了。 　　- 　　3月开始，某直播平台冠名的青少年知识竞赛开始了，主打益智、科普和趣味性，题目不难，但涉及面极其广阔。参赛者都是颜值和才华并列的优秀学生代表，在年轻人群体中反响挺大。一中实力强劲，顺利挺进决赛，成为夺冠热门。 　　决赛是直播形式，当天，森森和队友们早早来到现场，工作人员还在调试设备，他们被领到后台化妆。化妆师看见森森，眼睛微微一亮：“小同学，今天是你上台吗？” 　　森森向老师鞠躬：“是的，麻烦老师了。” 　　化妆师挺高兴，让她坐过来。其他学校的队伍陆陆续续到了，三中的领队跑进化妆间，问：“还要多久啊？我们第一个上台，能不能先给我们化妆？” 　　化妆师：“稍等，我们先给一中的同学化完。” 　　三中的领队看了一眼化妆镜，镜子里映照出来的女生眉眼弯弯，皮肤好得惊人，只扑了很薄的粉底，上了点腮红，看起来吹弹可破。她盯着那张白得发光的脸，十分讶异：“一中的？不会吧？你们这是比赛还是选秀来了？” 　　说话的人是个老师，一中的同学们心里不太舒服，但也不好跟她吵，大家都安安静静的。 　　初赛的时候，三中和一中不同组，并未看过彼此的现场。当然，一中进决赛并不是什么很让人惊讶的事，三中也一样，这两个学校要是在初赛被淘汰，那就是明城一大笑话了。 　　三中和一中并列名校，其实有很大差距。这种可以提高学校名望的比赛，三中是很重视的，挑选出来参赛的都是尖子生，领队的老师没想到，一中居然找了几个“花瓶”，尤其是今天要上台的那个女生，妈呀，这不是什么偶像少女吧！ 　　那个领队出去以后，自信满满地跟三中的同学们说：“一中是来走秀的，顶尖大神都没来，你们好好打，给我拿个冠军回去。” 　　他们说话的时候，恰逢擦着线进决赛的九中队伍路过，脏辫女孩拍了一下季江山，笑容微妙：“姜森来了，待会儿你可以好好跟她叙叙旧。” 　　季江山舔了舔牙齿，眼里藏着兴奋的光。 　　比赛开始，主持人上台，开始讲解赛程和规则。平台直播同步开启，这会儿进来观看的人不多，窗口还挂在二级页面的下方。拥挤嘈杂的小吃街头，森茉丽系着围裙，一边快速往油锅里煎东西，一边抽空摆弄手机。 　　边上的摊主问：“森森妈，今天你女儿上电视啊？” 　　“是啊。”森茉丽点头，又说，“不是电视，就网上的，他们今天比赛，手机就能看到。” 　　“代表一中去比赛，很厉害哦。”那个摊主说。 　　“这种比赛高考都不加分的。”森茉丽不以为然。 　　“哦，那是没什么意思。”那个摊主看她还在摆弄，忍不住说，“你手机这样放视频，太花流量了。” 　　“是啊。”森茉丽应声，但还是没关视频。她捞出煎好的果子递给客人，盯着视频看了一会儿，有点不耐烦，还不出场，是想让她把话费用光吗？ 　　真是的，死丫头尽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下次还是不能让她去参加这种活动了。 　　决赛现场。 　　九中的同学和三中的学霸对上，二十分钟不到，三中就抢答够了分数，把九中踢下台。主持人激动地宣布：“下面有请最后一支参赛队伍，明城一中出场！” 　　一中的三位同学从后台走出来，无聊的观众终于来了精神，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走在第一位的女生。 　　“这个颜值，是一中的？” 　　“那个女生好漂亮！”有人忍不住提出质疑，“不会是花瓶吧？” 　　人群中，陆辰昱放下正在录像的手机，扭过头，准备找出那个说花瓶的人，好好跟他交流一下，但一中出场的时候引起了小轰动，周围的人全在叽叽喳喳，只好算了。 　　“三中的那几个很可怕啊，替一中捏把汗。” 　　“感觉一中有点轻敌。” 　　台下的观众窃窃私语，直播间弹幕实时刷新。看到有人质疑一中的水平，二班的林芊蔚站在树下发弹幕：“一中的人也是学霸啊。” 　　六班的苏绮夏在课堂上激情跟人对骂：“去尼玛的，什么阿猫阿狗在这里怀疑一中，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水平。”然后被禁言。 　　林芊蔚：“这个颜值最高的妹子是我同学，很厉害的，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了。” 　　苏绮夏换号进来：“整个明城有资格看不起一中的只有明德，其他都是傻逼。” 　　林芊蔚：“弹幕不要讲脏话不要讲脏话不要讲脏话！” 　　苏绮夏再换号：“一群傻逼。” 　　…… 　　………… 　　尽管台下的反应有点不和谐，一中的代表还是很淡定。三个人站到抢答器后面，主持人再次打一波广告，然后宣布比赛开始。 　　“人体的第一次心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滴！” 　　两边几乎同时按了抢答，一中的快了一点点。 　　森森：“胚胎发育到第三个星期。”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出自哪位词人之手？” 　　又是一中的稍微快了一点点。 　　一中同学：“元好问。” 　　三中同学面面相觑，心想，隔壁学校这几个是专门去练了手速吗？ 　　“1982年□□是我国建国以来的第几部□□？” 　　这回是三中的人抢到了，开心回答：“第四部。” 　　“维纳斯是希腊神话里的什么神？” 　　一中抢到了，森森微笑：“爱与美之神。” 　　“发生日食的原因是什么？” 　　“琵琶曲《十面埋伏》描述的是什么战争的情景？” 　　“发射第一颗人造卫星的是哪个国家？” 　　台上两拨人你来我往，交锋激烈。观众们的心情随之紧张起来，先前对任何队伍的轻视都消失了，只觉得台上这几个学生也太可怕了，几乎都不用思考，只要抢答成功就能说出答案，他们是百科全书吗？一道道题目迅速被解决，两边气势都很足，还真有决赛的风采。 　　陆辰昱本来在拍视频的，时不时就听到那个悦耳的声音报出准确答案，忍不住把镜头放大，点了点她的脸。 　　这小姑娘，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一中和三中打了个平手，主办方不得不让他们加赛，这个决定是明智的，一个地区性的比赛直播居然慢慢爬到了平台首页，加赛的二十分钟又涌入了一大批观众，流量蹭蹭蹭上涨。这两个学校，一边形象俱佳，一边是符合人们刻板印象的“尖子生”，两边实力都不可小觑，而且观众心里并没有偏袒任何一方，一中的同学有颜有才，让人羡慕，但三中的稳扎稳打坚持不懈同样让人觉得感动。 　　“一中加油！” 　　“三中加油！” 　　终于，一中还是以微弱的积分优势胜出，全场沸腾。九十道题，没有任何一道题被答错，这太震撼了。可想而知，台上的六位同学为了这次比赛下了多少功夫。主持人宣布比赛结果，一中的同学下台，大家纷纷跟小发明家拥抱，要不是他有远见，组织同学们进行实战训练，他们不一定能赢。谁能想到，一个知识比赛，竟会变成抢答速度比赛呢？ 　　三中的同学十分哀怨，颁奖的时候站在一中同学边上，表情生无可恋。 　　森森跟同学们走出会场，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陆辰昱。她托别的同学经由赵照转告他比赛时间和地点，他果然来看她了。森森跑过去，脸上还留有兴奋的红晕。 　　少年双手插兜，微微低头，专注地看着她。 　　“陆辰昱……”森森喊他。 　　“同学，能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吗？”后面有人问。 　　森森回头，看见胸口贴着直播平台商标的记者和摄影师追出来，她微微一愣，点了下头，立即有个话筒对准她。陆辰昱见状，主动往边上走了一点，将摄影机的焦点留给森森。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在离比赛现场数千米之外，森茉丽为了看森森的比赛错过了好多生意，终于看完颁奖仪式，又开始后悔，不该顾此失彼。边上的摊主说：“森森妈，你这么开心，是一中赢了？” 　　“赢了。”森茉丽随手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做生意。视频里在放记者对某些队伍的采访，过了一会儿，记者跑出会场外面找到森森，听到“一中”的关键字，森茉丽往手机屏幕瞥了一眼，结果就看到森森身边站着个眼熟的高个子男生。 　　森茉丽停下动作。 　　“老板，我要一份小麻球……老板！”有个女生喊了一句。 　　“不做生意了。”森茉丽把手机一关，开始收拾东西。 　　“这么早就回去？”边上的摊主好奇，“天还没黑呢！晚上客人多啊。” 　　“有事。”森茉丽板起脸，冷冷地回答，她迅速把摊子收起来，蹬着三轮车急匆匆走了。 　　另一边，森森完全不知道母亲正往这边赶来找她算账，她面带微笑回答完了记者的问题，正要喊陆辰昱，忽听一个男声传来：“姜森同学，今天发挥得不错啊。” 　　森森抬头，只见几个穿着九中校服的人上前来，有上次遇见的脏辫女孩，还有个有几分脸熟的寸头男生。 　　看到他，森森的表情明显出现了变化，眼神闪闪烁烁，下意识就想走。 　　“跑什么？”季江山一个健步拦住她，伸手去勾她的下巴，轻浮地笑，“两年不见，你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森森脸色苍白，偏头躲过他，与此同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拽住了那人手腕，硬生生将他拉开。 　　“你他妈在干什么？”有人冷冷地问。 　　季江山回头，看见个比他高了几分钟的男生，一脸戾气，眼神似乎能杀人。 　　“干嘛？”他问，“我跟我同学叙旧，关你什么事？” 　　“你同学？”陆辰昱看了害怕的森森一眼，沉下脸，一字一顿，“她是我女朋友。” 　　季江山一怔，然后有点来气，冲森森说：“我就说你不是什么乖学生，爱交男朋友，当年跟老子装什么清纯？” 　　“你嘴巴放干净点。”陆辰昱深吸一口气，拳头捏紧，有点控制不住了。 　　“你不知道她爱装吗？”季江山生得人高马大，本身也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还真没把一个男生的警告放在眼里，冷笑，“她当年在我们澜县一中，不知道钓着多少男的，她扔了老子情书，转头又跟别人在一起，招蜂引蝶的，一点都不老实。” 　　“是啊，帅哥，我都跟你说了，姜森不像表面那么乖，她特别爱撒谎。”脏辫女孩帮腔，“你知道为什么她外号叫姜森吗？她小学同学告诉我们的，说她以前在班上大吵大闹，宣称自己是大明星的女儿，名字叫姜森，结果一看户口本，这人跟大明星姜华没半点关系！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她妈妈未婚先孕，跟谁生的孩子都不知道，她被同学嘲笑名字矫情不好听，想改名都得妄想症了。” 　　陆辰昱手背青筋毕露，但听到“姜华”两个字，迅速看了一眼森森，只见她脸色惨白，冲脏辫女孩说：“你闭嘴！” 　　“我又没说错！是你小学同学亲口说的，我们那儿的人都知道这事。”脏辫女孩说，“她超级爱撒谎的，以前在我们学校也是，跟我们排个舞都能瞎编几种借口，特别虚伪。你别跟她在一起了，小心她骗你钱！” 　　森森浑身冰凉站在那里，眼泪慢慢流下来。 　　陆辰昱看见她的眼泪，呼吸骤然急促，双目赤红，偏偏这时候季江山还嫌命长，继续说：“姜森同学就是个撒谎精，而且水性杨花，仗着一张脸到处勾引男生，脚踩几条船，一点都不检点……” 　　“嘭！” 　　男生话还没说完，脸上突然挨了重重的一拳，牙齿都被打飞了。会场门口人很多，还有直播平台的记者，不少人看见，纷纷大喊尖叫。人群涌过来，特别混乱。陆辰昱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里再看不到其他，只有季江山脸上一抹血是清楚的。 　　男生踉跄一步跌倒在地，他上前狠踹了一脚，趁着地方弓腰喘息的时候，他又把人拎起来，一拳一拳往下砸。 　　“陆辰昱！陆辰昱！啊不要——”森森尖叫的声音传到他耳边。 　　她好害怕啊，她为什么这么害怕？都是这两个人，陆辰昱双眼喷火，将季江山揍得满脸血，有人试图上前来拉他，反被他狠狠推开。少年犹如一头暴怒的野兽，接连揍了几个碍事的家伙，目光往四下里一扫，锁住了先前那个得意洋洋的脏辫女孩。 　　那女孩撞见一双泛红的眼睛，脸上流露出恐惧，本能地往后退。 　　陆辰昱大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她胳膊，她闭上眼睛大喊：“救命啊！杀人啦！” 　　“陆辰昱！”森森被挡在人群之外，只能哭着大喊。 　　这一声撕心裂肺，陆辰昱的意识终于被稍稍拉回来一点，他感觉身体里的氧气都抽掉了，拼命呼吸，却没什么意义，脑子还是热得跟岩浆似的，身体发抖，那股需要发泄出去的欲/望几乎能把他吞噬掉。 　　他努力调节紊乱的呼吸，环顾周围，终于渐渐看清…… 　　他被人围住了，还有摄影机，但是所有人看到他的表情都有点畏惧，没有人再敢上前，全都在往后退。好几个捂着脸或身体的男人，正用一种愤怒和恐惧的眼神看着他，地上躺着个身材跟他差不多高的男生，然而对方毫无还手之力，地上全是血，而本人好像已经昏迷过去。 　　脏辫女孩在扯着嗓子喊救命，他松了手。 　　人群渐渐散开，他看到那个哭得厉害的女生，缩着肩膀一抖一抖，唇色尽失，眼里藏着深深的恐惧。他慢慢向她走去，走到一半，他下意识停下来，看了一眼手里的血。 　　再看那个泪流满面的人。 　　完了。 　　森森被他吓到了。 　　他又一次违背了承诺。 　　他要失去森森了。 　　他心如刀绞，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没有人会喜欢他，就连陌生人看到他这个样子，都嫌恶地纷纷远离。恍惚不定的视线里，他看到森森仰起那张哭脸，在周围的人都因他靠近而往后退的时候，她突然动了。 　　“陆辰昱，你不要打架。”她慢慢朝他走过来，不顾所有人惊疑的目光，张开手臂抱住他。 　　她害怕地哭，却又紧紧抱着他的身体。 　　陆辰昱低下头，呆呆地看着她。 　　“你别怕。”森森哽咽了一下。 第76章 　　晚上七点，森森还在警察局陪着陆辰昱。 　　季江山血流不止，陷入昏迷，被好心的路人送医院了。森森做完笔录，在警察局坐了很久，听警察在说事情被人拍到了网上，然后看着天色慢慢暗下来。 　　关叔去了一趟医院回来，跟森森说：“森小姐要不要先回家？待会儿夫人就过来了。” 　　“……好。”森森有些局促地起身，往审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问，“季同学的伤怎么样？” 　　“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她心想。陆辰昱发火打人的样子真是太恐怖了，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季江山明明是一个外表看上去和他差不多的男生，居然被打成那个样子，森森真的很怕陆辰昱一个没控制住，就把人打死了，到时候就不仅仅是拘留和赔钱这么简单了。 　　想到这些，她的心还是慌得不成样子。 　　事情发生的地点是在他们比赛的会场门口，当时还有记者和摄影机，事情很快就传出去了。关叔第一时间通知了陆家，关夫人坐了几个小时飞机，专程过来处理陆辰昱的事。 　　森森稍稍放心，她其实想一直陪着陆辰昱，但他妈妈就要来了，她一个外人留在这里不合适。 　　关叔：“我送森小姐。” 　　“不用麻烦了，我坐公交回去。”森森说，“你……替我陪陪他。” 　　“好。”关叔说，“森小姐路上小心。” 　　森森离开警察局，搭乘公交回去。上了车以后，她的心还没能从担忧和惊惧的情绪中出来，但终于有精力想自己了——她虽然跟森茉丽报备过了今天去比赛的事，然而这个点回去肯定要挨骂了。 　　森森不知道面对森茉丽的怒火，努力冷静下来，编了几个谎。八点多的时候，她到家了，没想到家里空空如也，森茉丽没回来。小吃摊当然是夜宵时间的客人最多，但森茉丽为了管森森，平常周末都是放弃挣那笔钱早早回家的，今天不知怎么了，这个点还没见人影。 　　森森猜她可能还没收摊，就在家里等了一会儿，直到十点，人还是没回来。 　　森森坐不住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从陆辰昱打人那件事开始，她一直心神不宁的，眼皮直跳，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她本以为是森茉丽会发火，结果她人都没回家。 　　妈妈很少这样的，森森慌了，先去森茉丽房间里翻箱倒柜，发现两个手机都被带走了，她只好拿了钥匙和零钱出门，去森茉丽平时摆摊的地方找。学校侧门大都是学生和陪读的家长，这个点都差不多休息了，偶尔有复习到很晚的高三生下来买吃的，但人数很少。 　　森森从街头一一找过去，都没发现森茉丽的影子。 　　“妈妈。”她直觉森茉丽可能出事了，整个人都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欸，森森？”突然有个声音喊她。 　　森森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个经常在附近摆摊的阿姨，没什么生意了，这会儿看见她很讶异。森森连忙跑过去，忙问：“阿姨，我妈妈呢？” 　　“你妈早回去了啊。”那人狐疑地说，“下午四五点的样子，你不是在比赛吗？你妈妈还看了你比赛的直播，然后就走了。” 　　“妈妈没有回家……”森森声音颤抖。 　　“没回家？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人惊呼，看她六神无主的样子，又说，“你别急啊，可能她在回家的路上看见有个地段好，去那边做生意了，你要不回家等一等？” 　　森森下意识摇头，来的路上她都看过了，森茉丽不在。 　　妈妈消失了。 　　那瞬间，森森心里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这种感觉比亲眼看到陆辰昱发疯打人的时候更可怕。她以前经常想如果妈妈不在就好了，但当真的发现找不到对方的时候，她竟然害怕得只想哭出来。 　　“阿姨，您有手机吗？”森森哽咽着开口，“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唉，你……别哭别哭！”那人赶忙找出手机递给她，“拿去。” 　　森森接过手机，哆哆嗦嗦输入一个号码，响了好久，那边终于有人接通：“明城XX区派出所。” 　　她浑身一抖：“这、这是我妈妈的手机……” 　　“你是伤者家属？”那边非常公式化地通知她，“今天下午在南郊环形岛发生一起车祸事故，一位骑三轮车的妇女受了重伤，现在市四医院……” 　　“啪。”手机从森森耳边滑落，掉在水泥路上。 　　“怎么啦？”边上的摊主惊诧地问。 　　森森连谢谢都来不及说，转身奔进了浓重的夜色。 　　- 　　市四医院，重症室外。 　　医生、护士、交警全都在门外，森森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慢慢上前。医生看见这个满头大汗形容苍白的女孩，上前问：“你是家属？” 　　他带森森走到重症室门口，透过小窗，森森看到一张仿佛纸人般的脸，那个她无比熟悉的女人躺在病床上，脸上罩着氧气罩，衣服满是脏污，还有触目惊心的血，一条腿被高高吊起来。 　　森森大脑一片空白，差点瘫倒下去。 　　其他人纷纷走过来，七嘴八舌地开始问话。恍恍惚惚间，森森听明白了，下午森茉丽蹬着三轮车赶往某会场，在环形岛被一辆车撞了，肇事者没有赔偿能力，是交警把重伤的森茉丽送进医院。 　　交警看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小姑娘，皱眉：“你家里还有别人吗？”森茉丽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两个手机被撞坏一个，他们都联系不上家属。 　　森森摇头，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从虚无之地传来：“我、我一个人……” 　　交警和医生对视，医生把森森拉到一边，耐心地跟她说：“你妈妈的情况比较严重，左腿需要截肢，后续的治疗和恢复都很麻烦。我建议你回去找找亲戚朋友，或者通过学校、社会机构、众筹网，什么都好，最快时间把手术费用筹齐，我们尽快安排手术。” 　　森森：“要……多少钱？” 　　医生说了一个数字。 　　森森没反应。 　　“这只是一系列手术的费用，后续的恢复和疗养也要不小的花费。” 　　森森麻木地点头，隔着门，她望着那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她……我妈妈……她……” 　　医生：“我们给她做了紧急手术，病人的情况不能拖，后面的手术要尽快。” 　　森森点了点头，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眼泪无意识地流下来又被风吹干，反反复复，整个人的意识还是混沌茫然的。楼下超市开着门，今天周末，刘浩在守店。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他闲着无聊，出来打招呼：“森同学……” 　　尾音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掐住似的，他愣愣地看着森森。 　　森森木然地转过头，仿佛没听到他在说话，摇摇晃晃地上楼了。 　　刘浩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天，她怎么这个样子，眼神呆滞无神，好吓人。 　　森森回家，第二次在森茉丽房间里翻箱倒柜，把所有的现金、存折和银行卡找出来，又去了趟医院，先把急救手术的费用交了，走出医院，天已经亮了。 　　森茉丽还在昏迷，即将十七岁的女孩站在车来人往的路口，举目四顾，不知去往何处。在这个世界上，她只记得住四个号码，自己的、森茉丽的、陆辰昱的和关叔的。 　　终于，一夜的奔波和惊惧击垮了她的身体和精神，森森慢慢蹲下来，脸埋进胳膊里，旁若无人地开始号啕大哭。 　　路过的人纷纷看她，然而，医院门口那么多生老病死的故事，谁又顾得上管一个陌生人呢？ 　　旁边卖早点的大叔递给她一个包子，说：“没事，会有办法的。” 　　听到头顶的声音，森森缓缓抬头，看着那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红肿的双眼再次流出眼泪。 　　哭了不知多久，她渐渐恢复理智，站起来跟卖早点的大叔道谢，然后给陆辰昱打电话，那边是关机状态，又给关叔打电话。 　　“关叔，是我。”她哑着嗓子开口。 　　“森小姐？”关叔讶异，顿了一会儿，说，“请稍等。” 　　片刻，电话那头换了个温婉的女声：“森同学，你好，我是陆辰昱的妈妈，我姓关，我想跟你见一面。” 　　- 　　上午十点，明城某咖啡馆。 　　森森确认了一下招牌，走进去，看到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优雅美丽的女人，眉眼和陆辰昱有三分相似。森森定了定神，走到她对面坐下。 　　“我一直想来看看你，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关夫人开门见山地说，“小辰已经回家了，我会把他带去国外治疗。森同学，我想你应该注意到了，小辰有一些情绪上的问题，他小时候……是我们没有引导好，我没想到还是发展到了这么严重的程度。” 　　“他……”森森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还好吗？” 　　关夫人心系儿子，没花太多注意力在森森身上，神情有些许憔悴，说：“他会好的，我会让他好好的。森同学，我听说他今天是因为你的缘故发脾气打人……他以前没有发生过这么严重的事情，从来没有的。” 　　森森低下头：“……对不起。” 　　关夫人看着她，叹气：“我这个做母亲的有私心，森同学，我希望在小辰情况好转之前，你不要再和他见面了。” 　　来自一个母亲的请求，森森几乎没法拒绝。 　　但陆辰昱的情况……如果他一辈子都没法好转呢？ 　　“我大概知道你家里的事。”关夫人委婉地说，“森同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关家会负责你接下来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希望你不要因为小辰的事消沉，好好学习。” 　　森森缓缓抬头，有些木然地看着那张美丽的脸。按年龄，关夫人比森茉丽大，但她看起来很年轻，真美啊。想到躺在医院里等待手术的森茉丽，森森差点没绷住表情，她悲哀地想，自己还能上学吗？ 　　“你帮了小辰很多，我们家理应感谢你。”关夫人见她神情有异，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有别的要求，也可以提出来。” 　　森森撇过头，看着外面接到的车水马龙，每个人都步履匆匆，显得很忙碌，为了生活，为了理想。她收回视线，打量着这家咖啡馆的实木桌椅和古董油画，感觉这里应该挺贵的。 　　陆辰昱家里真的很有钱。 　　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森森的眼泪就飚出来了，她用手捂住眼睛，不知是被勇气还是无所谓的心理冲击到了，她带着哭腔说：“我需要钱……” 　　关夫人静静地看着她。 　　“我……我需要钱……”一旦开了这个口，森森发现，所谓的尊严和骄傲一下子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妥协只是一秒钟的事。 　　“我不见陆辰昱……我需要钱……”她不敢看关夫人，垂着头，低如蚊吟地重复。 　　“你要多少？”关夫人面不改色。 　　“我不知道……”森森摇头，她只想救森茉丽的命，多的也不要，“二、二十万以上……” 　　关夫人从手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两根葱白的手指按住，轻轻推到森森面前，柔声说：“这里是五十万，密码是小辰的生日。” 　　森森停止抽噎，透过朦胧的泪眼，一动不动盯着那张卡。 　　“那……”关夫人起身，淡淡一笑，“我就回去了。” 　　森森听到高跟鞋远去的声音，慢慢伸出手，抓住了那张卡。一种突如其来的悲痛席卷全身，她无力地趴在桌上，心慌，慌得连手都在发抖。 　　所以，她就这样变成了一个无耻的人。 　　她永远永远都没办法面对陆辰昱了。 　　森森呼吸急促，突然晕了过去。 　　耳鸣，嗡嗡响。 　　身边好像有人在走动，身上传来痛楚。森森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那间咖啡馆，此时正斜躺在沙发上，面前有两个服务员，一站一蹲，全都关切地看着她。 　　“小姐，你醒了。”服务员松了口气，显然是怕客人在店里出事，那就摊上大事了。 　　森森抓住沙发一角，慢慢坐起身，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们。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一看，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张银行卡。 　　说不清是庆幸还是什么，她缓缓呼了口气。 　　另一个服务员端了杯葡萄糖过来，递给她：“小姐看着像低血糖，需要我替您取份点心吗？” 　　森森接过水，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麻烦了。” 　　- 　　森森回到家，把森茉丽的东西全都找出来，除了财产相关，还有各种重要的证件，准备去医院陪床。她抱着盒子，坐在冷清的屋子里数着整个家仅有的重要东西，动作越来越慢。 　　她把关夫人那张卡放到了盒子最上层，然后是森茉丽的身份证……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妈妈的身份证，森森目光闪动，落在一行黑字上面。 　　森茉丽……是明城人？这里居然是她们老家？ 　　好奇妙，她还以为明城只是森茉丽随便找的一个城市，没想到……森森突然想到，森茉丽带自己回明城，是考虑到高考的事吧？ 　　她们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森茉丽都没有想回真正的家去看一眼，是不是家里没人了？森森默念身份证上的地址，心里突然出现个念头：她要去看一看。 　　森森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来，把全部东西收好，转身冲出家门。 　　源和县，她搜索这个地址，看到地图显示的距离，心跳越来越快。森森跑到短途车站，找到一辆不太正规的客车，坐了三个多小时来到目的地。她按照地址找过去，来到一个十分陈旧的小区，找到房门号，正要敲门，没想到门突然开了，里头走出来一个两鬓斑白的婆婆。 　　婆婆看到自家门前站着个人，也是吓了一跳，用浓重的方言说：“你是谁？站在这里干什么？” 　　森茉丽缓缓打量着她，试图从她身上找到一丝和森茉丽相似的地方。婆婆见她半天没反应，冲屋里喊一声，又有个戴着老花镜的老人走出来。 　　“怎么了？”爷爷看见个稚嫩的小女孩，换了普通话，“小朋友，你在这里干什么？” 　　“请问……”森森颤巍巍开口，“你们认识森茉丽吗？” 　　话音刚落，两位老人的脸色就变了。 　　“你是……”那位婆婆上下扫射森森。 　　“我是她的女儿。”森森顿了一下，在两位老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膝盖一弯，跪在地上。 　　她先给看上去无比陌生的外公外婆磕了个头，恳求道：“我妈妈出了车祸，可不可以请你们帮我一次？” 　　…… 　　………… 　　天亮之前，森森带着两位老人一辈子的积蓄离开源和县，搭黑车返回明城。她已经两天没睡觉了，但她不敢睡，看着沿途的风景，她想了很多很多。 　　短短两天，对她来说，仿佛比过去十六多年还要漫长。明明前天还在比赛，和同学们享受斩获奖杯的欢乐，再往前，她还坐在教室里，岁月静好，安心学习。现在，这一切都离她那么遥远。 　　森茉丽下半辈子都需要人照顾，她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待在教室里无忧无虑地学习了。一开始很害怕，但现在，森森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无论如何，生活都把她推到了这一步，除了往前，她别无选择。 　　回到明城，刚好是医院正常上班时间，森森先去交了手术费用，然后去明德国际学校，找了高三的沈佳妮学姐，和她谈了半个小时，下午回一中找班主任。 　　当老师听到她要退学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不会让一中的任何学生退学。” 　　森森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如古井般无波。 　　“森同学，不管你遇到了什么困难，老师都会帮你解决。”班主任诚恳地说，“明城一中不是普通学校，我们是三大名校之首，明城大学都没有我们有名，你明白这所学校的意义吗？你进入这个学校，就说明你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那一批人，未来将会有无限可能，对世界、对社会、乃至对全人类，你是不可或缺的。” 　　老师秉承着教育者的责任，一再劝说，森森都听进去了。她很感动，以前本以为自己在一群天之骄子中间默默无闻，没想到老师打心底还是对她一视同仁的。 　　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森森眼眶微湿，可能这是她这辈子收获的最高的赞扬了。 　　她擦了擦眼泪，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抬头，对老师微笑：“对不起，老师，我替自己选择了一条新的路。” 　　老师苦口婆心，但森森心意已决，回宿舍收拾了衣物，课堂上的书都没取走，直接离开了学校。 　　几天后，把所有事都安顿好，她再一次给关叔打电话。 　　“关叔，我在舞蹈房里放了点东西，如果有机会的话，麻烦你帮我转交给陆辰昱。” 　　关叔敏锐地察觉出来有点不对劲，关切地问：“森小姐，如果小辰问起来……” 　　“如果他问起来……”森森望向窗外，那个她无数次憧憬的远方，就在眼前。 　　她吸了吸鼻子，眼里含着泪，脸上是笑着的。 　　“你就说，我去别的地方努力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颗糖 　　陆辰昱被舅舅塞进飞机送回家了，他打人的事情被人拍到了网上，而且还经由平台直播出去，当网友们扒出他的身份之后，一时舆论哗然。虽然陆氏集团进行了紧急公关，但陆辰昱是霸道又凶狠的富二代形象已经传出去了。 　　“就算别人骂他朋友在先，他也不能这样打人吧！下手太重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希望某些人能懂！” 　　“那些劝架的路人得罪谁了？无辜挨了这个二世祖的拳头，真晦气。” 　　“他暴怒的样子好可怕！把他关起来把他关起来把他关起来！” 　　“不敢去陆氏的商场了，怕被打[微笑]” 　　…… 　　………… 　　陆辰昱被关在家里，与外界隔绝，直到关夫人回来，柔声告诉他，要送他去国外住一段时间。陆辰昱捏紧拳头，没吭声。 　　夜里，陆氏夫妇在书房吵架。 　　“如果不是你……不是你在家里使用暴力，影响到了孩子，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关夫人低声啜泣。 　　“我？夫人，你应该把罪名都推到我头上吧？”陆廷海走近她，大手轻轻抚上妻子娇嫩脸颊，眼神却是无比阴鸷的，“我是对你动过手，但你也没有受到严重伤害吧？而你，表面装作弱不禁风的样子，其实是最狠毒的女人。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正是拜你所赐？” 　　他凑到关夫人耳边，低声强调：“你是不是照顾我几年，就把自己感动了？别忘了，当初是你把我从楼顶推下去的。” 　　令人胆寒的秘密。 　　关夫人听着他磁性又玩味的声音，身体一个哆嗦，咬唇：“你那时候逼我太过……” 　　“嘘嘘嘘。”陆廷海握住她双肩，放缓语气，“慌什么？我又没有揭发你。夫人，咱们俩是天生一对，小辰变成现在这样，少不了你的功劳。” 　　关夫人流泪：“我不想他这样！我都把他送离家里了，就是不想看到他变成第二个我们！” 　　陆廷海的反应倒是很平静，他低头，理了理袖子，淡淡地说：“这是他血液里的东西，改变不了。” 　　“不！”关夫人摇头，“我不能让他变成你，将来在家里折磨自己的妻子，我也不会让他变成我，那样……” 　　她的话音很突兀地停下来，猛然转身，看到书房门出现一条缝隙，陆辰昱一手插兜，靠在门边看着他们。 　　外面走廊只开了一盏昏暗的气氛灯，书房内部同样黑暗，夫妻两人紧挨着彼此，姿势亲密，说出来的却是极其可怕的话语。陆辰昱静静地听着，他是来找手机的，结果听到父母吵架。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听到陆廷海三年前住院原因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感到愤怒和恐惧，与此相反，他心里泛着一股浓浓的悲哀。 　　“小、小辰……”关夫人惊恐地喊。 　　少年黑眸深邃，不说话的时候，像一尊阴郁的雕塑。 　　“爸、妈，你们想让我去国外治疗？”半晌，他垂下眼眸，有些麻木地说，“我觉得，有病的是你们，该去治疗的是你们，我没有问题。” 　　关夫人低声啜泣，走到陆辰昱身边，有些羞愧又鼓起勇气开口：“小辰，我们已经在接受婚姻咨询了，我跟你爸爸的关系比以前好很多，你……你不要被我们影响。” 　　听着她说话，陆辰昱低头看手掌，这双时常会控制不住使用暴力的手。他一直以为身体里的暴力因素来源于喜欢家/暴的父亲，现在他有点分不清了，或许真如陆廷海所说，他由一对内心残忍的夫妇生养出来，血液里就藏着噬人的猛兽。 　　“小辰。”关夫人见他这样，慌忙握住他的手，“你是未来陆氏集团的继承人，你一定要学会控制脾气，尤其是在人前的时候，这样你将来才能担起更多的责任，我们两个家族才能放心。” 　　“有意义吗？”陆辰昱反问。人一辈子追求的最平凡的幸福，他们家都没有，那些身外之物，有意义吗？ 　　“小辰……”关夫人又哭了，“那是我们两家几代人的努力，当然有意义。” 　　她丛小被培养成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结婚以后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做丈夫的贤内助，她一辈子的经营都在眼前这两个男人身上，而他们要扛起来的就是世俗认同的成功和荣耀，要是说这些东西没有意义，那她的人生岂不是同样没有意义？ 　　陆辰昱看见母亲流泪，下意识抬手，帮她擦去眼角的眼珠，顿了一下，说：“请张医生来家里，妈，我不去国外，我要留在这里，我有想守护的人。” 　　“我会变好的。”他低声说，“我不会变成你们，我以后会有幸福的家庭。” 　　森森那么好，他一定要给她最快乐的生活。 　　关夫人听了他说的，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她回头，征求丈夫的意见。陆廷海同样是个眼神阴郁的男人，听了儿子的话，他重重地冷哼，关夫人眼露乞求之色，看在她的面子上，他沉声：“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治不好就把他送走，这是不容反抗的决定。 　　陆辰昱被送去关家老家，一个山清水秀的乡下，和关夫人、家庭教师、张医生待了三个月，内心重新恢复平和。高考结束，普通年纪都要放暑假了，他担心假期联系不到人，带上补给森森的生日礼物，瞒着关夫人偷跑回明城。落地之后，他直奔明城一中，在路上买了个新手机，给赵照打电话，催促：“让你朋友告诉森森，我来找她了。” 　　“陆哥你回来了！”赵照的第一反应就是兴奋和激动，在课堂上跳起来了，被老师训斥，灰溜溜逃出教室，压低声音跟他讲，“你、你找森森妹子啊……” 　　“快点通知她。”陆辰昱不耐烦。 　　“陆哥，我之前给你发过消息，还有老韩！他还去你家找你了，不过没见到你……”赵照支支吾吾的。 　　“我没在家也没手机。”陆辰昱没好气，“你让森森来找我，我就在一中门口。” 　　“我就是想说森森妹子的事……”赵照说到一半，手机被韩霖杰抢了。 　　他受不了赵照拖拖拉拉的样子，直说：“陆哥，你同桌退学了。” 　　陆辰昱大脑出现一瞬间的空白：“……什么？” 　　“森森从一中退学了，离开了明城，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韩霖杰说，“我们是一个星期以后知道的，本来想把这事告诉你，但联系不上人。” 　　陆辰昱没法消化他的话，呼吸有些不稳：“因为我打人的事？” 　　但关夫人答应过他，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绝对不会影响到森森，母亲骗了他？！ 　　他握拳，指甲用力抠着掌心，只听韩霖杰在那边说：“不是，我没听说那件事对她有什么影响，听一中的人说，她家里似乎出了什么变故。” 　　陆辰昱挂了电话，直接闯进了明城一中的小门。他身手敏捷，保安没拉住，让他从电动伸缩门上面跳了进去。陆辰昱冲进教室办公室，找到森森的班主任质问，当听到对方的肯定回答，陆辰昱怒吼：“你怎么能让一个未成年女生辍学？！” 　　班主任跟他解释不通，陆辰昱丢下他，又去了森森住的小区。他从前一直在附近溜达，从没进去过，这回是直接进了小区，逮着人就问：“有没有一个叫姓森的女孩子住这里？” 　　路过一家惠民超市，刚刚放学回来的男生看见他，“咦”了一下。 　　陆辰昱下意识回头，看到个年纪相仿的男生，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立即冲过去，问：“你认识森森？” 　　“啊。”刘浩点头，心情有点复杂，这个比他高大的男生，一年多以前还凶过他呢，这会儿好像就不记得了。不过他知道对方是来找森森的，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告诉他：“森森和她妈妈三个月前就搬走了，还留了很多东西在我家，走得很匆忙。” 　　陆辰昱握拳的指骨泛白，艰难地喘息，声音断断续续的：“她有没有说……去了哪里？” 　　“没有。”刘浩摇头，准备推着单车回去，想了想，回头补充了一句，“她是一个人来退租的，搬家的时候也是，她妈妈……好像出了什么事。” 　　他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陆辰昱心口，痛，痛得快无法呼吸，大脑甚至出现晕眩的感觉，他没站稳，踉跄了两步，半晌回过神来，他有手机了。 　　如果她妈妈出了什么事，那她应该能拿回手机了。陆辰昱开始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对面一遍遍提示他这是空号。他不死心，继续拨打，试了起码几十次，忽然有个陌生号码打进来，他随手按了接通。 　　“小辰，你在明城？这是小赵少爷给我的号码，刚刚夫人联系我了，问你在不在这里。”那边是关叔的声音，说了一会儿发现陆辰昱没反应，只有剧烈的呼吸，他担忧地问，“少爷，你去找森小姐了吗？” 　　“……她在哪儿？”陆辰昱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艰涩、沙哑，如果不仔细听，都无法分辨那是什么。 　　关叔沉默了一会儿，说：“森小姐留了点东西让我转交给你，少爷回来吧。” 　　陆辰昱放下手机，拖着毫无知觉的身躯回到陆家老宅。关叔和关婶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在心里叹气。关叔从家里拿了个盒子过来，放在陆辰昱面前。 　　“森小姐让我转告少爷，她去别的地方努力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关叔的话，陆辰昱终于从那种混沌恐惧的状态里抽离出来。他定了定神，打开盒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条铂金吊坠，上面挂着一个小宇宙。 　　一尘不染的吊坠，她只戴了一次就收起来了，好好地藏着，现在还给他了。 　　关夫人打电话过来，又急又气：“小辰，你不是答应过妈妈会听话吗？” 　　他举着电话，恍若未闻。 　　吊坠下面，是一本贴满胶带的本子。很普通的学生作业本，曾经被某个脾气暴躁的母亲撕得粉碎，又被人用透明胶一点一点拼凑回来，不知道她花乐多少工夫，她从没在他面前提过这件事。 　　本子有好多缺口，看得出来，女孩尽力了。她将所有能找到的碎片都找回来了，不少页面出现脏污，大概是曾经被人丢进了垃圾桶。 　　陆辰昱手指微微颤抖，慢慢翻开第一页，上面有几行龙飞凤舞的字：“本人陆辰昱向森森同学保证，以后会努力克制情绪，绝对不乱发脾气，争取做一个正常人。如有违背，今生必定孤独终老。” 　　下面有他的亲笔签名，是他交给她的承诺。 　　第二页，是女孩娟秀的字体抄写的《雨巷》，知道他背不出来，她第一篇抄写的就是这首诗，然后是《爱》，是《当你老了》，是《致橡树》…… 　　后面每一页都写着密密麻麻的情诗，她把一整本本子都抄满了。 　　“我早应告诉你的，那个女生向我要了五十万，答应不再见你。”关夫人絮絮叨叨：“小辰，妈妈不是故意阻止你跟普通人家的女孩交往，但你要知道，她们……” 　　“妈。”一直没出声的陆辰昱终于开口，轻声打断她。 　　他不想听到任何人议论他心爱的女孩，即便那个人是他的母亲。 　　陆辰昱捏起夹在作业本里的那张小小的卡片，眯眼。 　　“她没有要你的钱，妈，以后不要再说她了。” 　　但他也清楚，森森是真的走了。 　　- 　　陆辰昱留在了明城。 　　他知道森森记得他的号码，赌她迟早会回来找他。他找关夫人把手机要回来，在明城等了一年。他没有去念高三，而是应征入伍，去了韩霖杰的大伯那儿。巧的是，带他的人居然是高一军训时候被他揍过的教官。 　　教官对他十分严厉，陆辰昱全都忍下来了，其中辛苦不必言说。 　　不就是忍耐？陆辰昱心想，他做得到。 　　森森回来看到他变得和正常人一样，肯定会很高兴。她总该回来的，她亲口说过，让他坚持两年，等高三毕业，他们就光明正大在一起。 　　算算日子，他们应该高考完了，但是她没有回来。 　　整整一年多，她没有任何消息。 　　陆辰昱听从家里安排，去英国上大学，在那边待了三年，几乎和国内断了联系。时间过得很快，把一切回忆都冲淡。当陆辰昱坐在古老典雅的图书馆里，身边围绕着各国前来求学的精英，他仿佛真的忘记了，年少时候曾经喜欢一个女孩到了骨子里。 　　只是，偶尔轻轻念出她的名字，心口还是会泛疼。 　　又一年春，姜华在伦敦拍戏，陆辰昱无意间从华人朋友那儿听说了，托了关系去探班。昔日的影帝在他面前坐下来，有些不解，为何这位未来的商界精英会对他感兴趣。 　　陆辰昱眼神淡淡，缓缓扫过那双和记忆深处一样漂亮的眼睛，开口：“你以前有个女儿叫姜森，是么？” 　　姜华瞬间变色。 　　“见过她吗？”陆辰昱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姜华落荒而逃。 　　啊，真令人失望。 　　姜华沧桑了，但依然是有魅力的英俊大叔。光看那张演绎了无数正面人物的脸，还真想不到他就是对年轻的森茉丽说未来，然后就将女人和女儿抛弃的人。 　　怪不得她们母女那么辛苦。 　　陆辰昱转头，望向窗外陌生的景色，突然很想知道她带着妈妈过得好不好。 　　回去的时候，几个朋友坐了一车，商量着要去找乐子。华人朋友打算投资娱乐行业，正在看国内的节目，狭小的车里，男人的调笑，选秀女孩们叽叽喳喳，全部混作一团。 　　“哟，过两天就是你们国家历法的四月初四了。”有人拍拍正用平板看报表的陆辰昱，“陆，今年有什么玩法？” 　　陆辰昱抬眸，沉吟片刻，正要开口，前排的华人朋友突然哈哈大笑，他手机里传来一群女生的说话声。 　　“哇！模仿得好像啊！刚刚那个笑死我了。” 　　“她平时那么高冷，我都没想到她观察我们这么细致入微。” 　　“姜森，你太棒了！” 　　“谢谢大家。”一个娇柔的声音说。 　　…… 　　………… 　　“陆。”先前那人很不满，冲看起来在走神的陆辰昱耸肩，“为什么不理我？” 　　陆辰昱捏着平板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关掉平板，倾身向前，拍了下前排的华人朋友：“手机借我。” 　　朋友很爽快地把手机递过来。 　　陆辰昱垂眸，小小的屏幕上，刚刚表演完节目的女生冲镜头举起双手，胳膊弯曲，指尖碰到头顶。 　　她歪着头，冲他微笑。 　　大特写。 　　比心。 第78章 第七十八颗糖 　　帝都，某公寓。 　　从演唱会现场回来，时间已经是深夜了，森森裹着帽子围巾下车，上楼之前，她站在空无一人的绿化带里打了个电话。 　　“是森森？”那头是个温润的男声。 　　“宋医生你好，我妈妈怎么样了？” 　　“她很好，今天做了假肢练习，下午在院子里晒太阳，回来还看了电视。”宋医生笑吟吟的，“我看了微博，森森去给17.女团演唱会做嘉宾了啊？今天的造型很漂亮哦。” 　　“谢谢您，我妈妈说什么了吗？” 　　“没有。”宋医生顿了下，“我问问她要不要接电话。” 　　“不用了。”森森说，“麻烦您帮我照顾妈妈，我回去休息了。” 　　挂了电话，森森回到大楼，助理小颖拿着水杯之类的东西在等她，见她来了，连忙按下电梯。 　　有加班到很晚的上班族回来，看见一楼进来两个年轻姑娘，其中一个人把脸裹得严严实实，忍不住多加打量。小颖不动声色地把森森挡在后面，幸好那人很快到楼层了，电梯再往升，叮一声打开，森森走出去，用指纹开了锁，小颖跟着她进门。 　　“森姐姐，江哥今天有重要会议，让您晚点休息，他会在十二点之前跟您同个电话。” 　　“好。”森森坐在疲倦地沙发上，跟小颖说，“今天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森姐姐辛苦了。”小颖是那种刚出社会的毕业生，没有任何经验，但很有礼貌，也有耐心，当初星耀就是看中她这一点，觉得她能跟不爱跟人打交道的森森搞好关系，才把她留下来。 　　森森没说话，低头拨弄手机，给小助理发了个红包。 　　小颖去给她放热水、铺床，回来一看，惊呼：“森姐姐，今天是什么日子呀？怎么给我这么大的红包？” 　　六百块也叫大红包？森森微微一笑：“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我今天心情好。” 　　“谢谢森姐姐。”小颖特别开心，过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森姐姐你赚钱也不容易，还是留着换房子吧？去年您不是说，想要个环境更好的住处吗？” 　　“这点钱不影响买房子。”森森起身，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以后都会有的。” 　　小助理这才安心收下。她走后，森森去浴室里泡澡，躺在水温适宜的浴缸里，她很感慨，感觉这一年多来，自己算是真正的否极泰来、时来运转了。 　　当年森茉丽刚出事的时候，她走投无路去找了曾经一起跳舞的学姐，问了对方一个很傻的问题：“做练习生有工资吗？” 　　学姐说有，她就毅然决然地退学了。 　　借着学姐的关系，她被星耀公司签下做练习生。公司借钱给她用于森茉丽的后续治疗，不仅管吃管喝，每个月还给她发5000块钱工资，这对于当时的森森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情。接下来几年，她几乎把这条命交给公司了，三年练习生，一年演出生涯，她每天都在忘我地工作，为了精进舞艺，她的腰、腿上都受过伤，组合里的人都说她是拼命三娘。 　　公司看中了年轻人的市场，想copy17.女团的路子，砸了大笔钱下去，然而她们公司精心培养的组合一直没火，外人评价是跟风太严重了，没有特色。森森跟着团队演出一年，除了挣点汗水钱，几乎没什么水花。 　　这一切的转折发生在前年冬天，猕猴桃平台筹备了一档名《练习生100%》的偶像养成节目，从各大经纪公司挑了100名练习生参加残酷的淘汰赛，从中挑选9名组成少女偶像团体出道。森森凭借颜值和舞担的魅力小爆了一下，是星耀公司送去的练习生里唯一进入上位圈的。她一度闯进前十五名，可惜她平时在节目里有点高冷，不爱说话，没有梗也没有综艺感，不久排名又掉下去，赛程过了一半，她一直摸不到出道位。 　　转折再次发生，在森森生日那个月，恰逢节目播出过半，她突然涨了一大批粉丝，没日没夜地给她投票打榜，总决赛的时候，硬是将她送到了第六名的位置。虽然这件事导致森森被某些高人气练习生的粉丝骂了一年多，还获得“海的女儿”称号，意思是她的数据全是水，但她终于出道了，成为今年最火的少女组合SunFlower的成员，代言、剧本、综艺邀请接连送上门来。 　　SunFlower是存在时间一年半的限定团，这段时间里，组合里的九个人天南海北地飞，接二连三累到进医院，回报就是她们用一年半的时间挣到了普通人一辈子要用的钱。 　　除了森森。 　　星耀公司不是做慈善的，帮森森解决家里困难的代价就是一份极其严苛的合同。森森挣的钱大部分归公司所有，还要偿还一系列债务，出道那一天，森森将森茉丽转入了最好的疗养院，请了最有名望的主治医生，假肢用的也是最好的。每个月花钱如流水，她现在想在帝都买个属于自己的房子都很困难。 　　森茉丽极其厌恶娱乐圈的一切，她觉得进了那个圈子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她禁止森森接触唱歌跳舞，希望她能走一条正道，干实事，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所以，当森茉丽手术后醒来，听说森森要去当明星，还取了一个充满报复性质的“艺名”，曾经发脾气说不治了。森森训练辛苦，有时候想跟她说说话，关心她的身体状况，森茉丽连电话都不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被截肢的腿恢复良好，森森打算给她安假肢的时候，那时候森森参加了《练习生100%》，人气渐涨，森茉丽看到她就想到二十年前的那个男人，母女两个大吵了一架。 　　森森这几年都是从汗水和泪水里过来的，憋得久了，冲她怒吼：“你要不想认我这个女儿，腿也别治了，你现在用的是我的钱！” 　　森茉丽冷冷地看着她，双手紧紧抓着床单，然后跳下床，拄着拐杖走到了窗户边。 　　森森了解她的脾气，那一刻，她觉得森茉丽大概是真的不想活了。 　　“你走了我怎么办呀？”她终于忍不住大哭，把几年以来遭受的辛苦、委屈和不甘尽数发泄出来。她中途辍学，每天咬牙训练，为的就是让森茉丽好起来。她现在终于明白那种“家人想为你好”的心情，以前森茉丽管她那么严，她总想着要逃离对方，现在反过来了，森茉丽变成被她管着，医院、治疗方案，森茉丽没有选择权，森森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替她挑了最好的。 　　森森很辛苦，性格都有些变了，森茉丽发脾气，一半是恨她走了那条脏污的路，另一半也是不想看到她这样累。 　　那次吵完，森森没再来看她，不久她出道了，有能力让森茉丽享受最好的照顾，还请了专门的医生帮她复健。 　　SunFlower这个组合即将到期，森森终于还完了全部债务，她很开心，给小助理发红包。 　　过去几年的经历像是幻灯片一样从脑海里掠过，很难想象，短短几年间，她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事，而她也从那个娇滴滴的、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变成了能忍受一切生活磨难的大人。 　　她在浴缸里躺了半个小时，忽然听到手机铃声，经纪人江哥准时联系她了。 　　“你这几天上镜的时候状态不在最佳，要好好调整一下，下周有个慈善晚宴，SunFlower有五个人都会去，你不能输给你的队友。”江哥说，“明天拍广告，我早上七点来接你，后天继续回去拍综艺。另外，你不是说组合解散了以后想拍戏？我帮你挑了两个剧本，待会儿发你邮箱，你抽空看一下。” 　　最近的工作里，最累的是那个综艺。SunFlower是限定团，她最终还得回星耀发展。她是星耀送去的练习生里唯一出道且红起来的艺人，自然要肩负起把她们那个几年了都没有水花的团奶起来的责任。借着森森的热度，星耀投资了一档室外综艺，森森要带着姐妹们在节目里挑战各种有难度的事情，拍一天下来，经常手脚起泡。 　　“好。”森森低声应下。 　　“今天跳了几个小时的舞，累了吧？”江哥听出她声音里的疲倦，嘱咐，“好好休息。” 　　“好的，江哥晚安。” 　　挂了电话，森森长吁一口气，正要从浴缸里起来，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看到屏幕显示“宋医生”三个字，她的心一紧，以为森茉丽出了什么事，赶紧接过，问：“宋医生，我妈怎么了？” 　　宋医生听到她急切的语气，顿了一下，柔声说：“别着急，你妈妈没事，就是她刚刚……换节目的时候看到你，有点生气，她让我转告你，花甲不能用热水烫，肉质会受影响。” 　　他说的很委婉了，实际上森茉丽看到森森在节目里的操作，本来就看很不惯她那个手生的样子，偏偏其他女孩还捧着她，拍马屁乱说话，再加上弹幕的嘲讽，一下子来气了，骂她死蠢，就知道吃，看自己做了那么多年饭，什么都没学会。 　　“……哦。”森森放下心来。 　　“哈哈，我看森森做饭倒是有模有样的……哎，你妈妈好像发现我给你打电话了，我先挂了，你休息。” 　　“宋医生再见。” 　　放下电话，森森轻轻呼出一口气。 　　妈妈……居然看她综艺了啊，那是不是说明她心情终于好转了？ 　　-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机场前，太阳照下来，车身发亮。 　　陆辰昱打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看到面容温婉的女人，点头致意。 　　乔诗妍唇边笑意渐浓，这几年信息技术突飞猛进，他们家在圈内站稳脚跟，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面对豪门会战战兢兢的小女生了。看到男人冷峻的眉眼，她的心在突突跳，微微抓紧了裙子又迅速松开，很自然地对方打招呼：“陆辰昱同学，我们好多年没见了。” 　　男人淡淡地“嗯”了下。 　　“走吧，先送我同学回去。”乔诗妍对司机说。今天也是超级幸运，陆辰昱出差回国，来接他的车居然在半路坏了，刚好乔母在关夫人那里做客，就说乔诗妍在附近，让她顺道去接个人。 　　陆辰昱上车以后就开始闭目养神，乔诗妍几次想开口，又不敢打扰他，只好低下头看手机。 　　微博给她推送“姜森街拍合集，风格多变、甜美可人”，乔诗妍手一抖，迅速看了眼身边的陆辰昱，明知这两个人多年前就断了关系，她看到这个名字还是有点不舒服，咬咬牙，主动说：“我知道回去路上有一家不错的餐厅，能不能赏脸陪我吃个午饭？” 　　陆辰昱：“我累。” 　　乔诗妍保持微笑：“那我下次再约你。” 　　很气馁。 　　她这样一说话，陆辰昱清醒过来了，拿出平板开始看邮件。乔诗妍正在脑海里筛选话题，忽听对方开口：“前面路口停一下。” 　　乔诗妍惊愕：“怎么了？” 　　“我助理来接我了。” 　　乔诗妍一愣：“这么快就修好了？” 　　“我让他换了一辆。” 　　乔诗妍：“……” 　　司机把车停在路口，陆辰昱冲乔诗妍颔首：“多谢。”然后下车。 　　乔诗妍眼睁睁看着他上了一辆和他西装革履的形象完全不符的红色跑车，如没记错，那是关夫人送他的成年礼物。明明回去的路也不长，他有什么事，非要这么急着离开？ 　　陆辰昱上了自己的车，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助理卜峰问：“陆总，回家还是去公司？” 　　“公司。” 　　卜峰二话不说，脚踩油门，风驰电掣地奔向陆氏集团总部。今天是周末，卜峰陪着老板加了一天班，深夜的时候，他把长途奔波又加班工作的陆辰昱送去高级会所。 　　关叔过来换班，顺便送新晋助理回家。他一边开车，一边跟卜峰打听陆辰昱今天的表现，这是关夫人交代的。 　　卜峰一丝不苟地回答了，看手表，抬手打断：“抱歉，关叔，稍等我几分钟。” 　　关叔从后视镜看到他从怀里掏出手机，紧张凝重地在屏幕上操作。关叔笑：“女朋友查岗了？” 　　“鄙人单身。”卜峰解释，“刚刚过了零点，我必须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了。” 　　“什么事这么忙？”关叔挺好奇。 　　“签到、投票、打榜、控评、宣传，转发和艺人相关的微博、评论、点赞，和粉丝互动。”助理一板一眼地回答，“追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哦……”关叔明白了。 　　他心情有点复杂，在心里默默地想，陆家花几十万年薪招人，就是让你搞这个？ 第79章 第七十九颗糖 　　会所内，某包厢，灯光暧昧。 　　几个相熟的朋友在打牌，红酒开了一瓶又一瓶，组局的人带了超模和外围进来，将她们推进在场的众人怀里。陆辰昱出来抽烟，Kevin拍拍他的肩，笑：“还是对女人没兴趣？” 　　Kevin是他在英国留学的时候认识的华人朋友，手里有一家娱乐公司，还邀他入了股。陆辰昱摁灭烟火，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卫生间的方向传来年轻女孩的抽泣，Kevin往那边看了一眼，叹气。 　　陆辰昱掀了掀眼皮：“你认识？” 　　“星耀的练习生，以前跟那个SunFlower的姜森还待过同一个组合，后来被公司换下来，跟公司解约了，现在更加难以出头。”Kevin讪讪地摸摸鼻子，“她是来找金主的，又放不下身段，刚我还碰了一鼻子灰。” 　　陆辰昱弹了弹身上的灰，淡淡开口：“问她愿不愿意上我的车。” 　　Kevin惊了：“你……你……” 　　“走了。”陆辰昱拍拍他的肩，“下周别忘了交报告。” 　　他这话一出，Kevin的脸色有点微妙，就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会找他合伙开公司，现在还被他压了一头。 　　两个男人的谈话内容很快就传到NANA那边去了，朋友教育她：“笨啊你，谁让你拒绝顾老板的？现在给你个弥补的机会，有位陆先生是L.K老板的朋友，你去陪他一晚，看他愿不愿意捧你。” 　　NANA抹着眼泪上了车。 　　面容和蔼的司机大叔把他们送到一个高档小区，陆先生住在200多平的复式公寓离，装修是冷淡的灰色调，NANA瞅着很高级又有点性冷淡的感觉。进了门，她就开始紧张，陆先生把西服外套一脱，说：“坐。” 　　NANA战战兢兢地坐了沙发一角，陆先生给她倒了杯水，在她对面坐下。 　　“怎么称呼？” 　　刚刚在车上，NANA只看了个侧脸，这会儿她跟陆先生面对面，不由得在心里惊呼，这个男人真好看。他很年轻，面部线条凌厉，轮廓有种成熟男人的性感，或许是习惯了展示威严，男人眉眼总是带着几分冷峻的感觉，令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尤其是他的眼神，当他淡淡地看过来的时候，NANA就觉得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藏着某种让她这个阶层的人无法触及的东西。 　　“先生可以叫我娜娜……我、我是一个练习生。”NANA自报家门，对方没什么反应。 　　“说说你的故事。” 　　NANA微怔，忽然想到这人是L.K老板的朋友，可能是想了解一下行业生态，于是斟酌着话语，介绍了自己近几年的经历。 　　陆先生似乎听进去了，又用那种命令似的语气说：“聊聊你以前的队友。” 　　“以前的队友？她们……都跟我差不多，大家每天就是训练，有机会就去外面演出。”NANA说着，突然来劲了，“我以前待的组合里有个特别红的，就是现在进了SunFlower的姜森，她刚进公司的时候就跟我在一块儿的，怎么说呢，其实她和网上传得差不多，人缘不是特别好，有次她跳舞的时候崴到脚了，要不是队友发现，她都不打算吭声。不过，她应该算是当时的新人里最努力的，每天除了训练就没别的，连话都不跟我们说，是一个私底下很冷漠的人……” 　　“崴到脚？”陆先生眉毛微微一动，“哪一年？哪个月？哪一天？” 　　“呃……”NANA仔细回忆，只能说出大概的时间。 　　“继续说。” 　　NANA看出来了，这位陆先生似乎对明星八卦有点兴趣。她有点不解，以他这样的身份，要认识明星又不是什么难事，反过来，想更上一层楼的艺人还得费心思爬他们的床。不过这位陆先生看着很冷酷，这些话她不敢说，只好顺着先前的话题聊下去：“姜森就是那种目的性很明确，或者说很功利的人，她一开始就跟我们说了想红，要赚钱，其他事都不重要。为了这个目标，她确实也很努力，每次公司周考、月考，她的专业分都是第一名，但我们组合不太行，很长时间都只能接一些商演或者在那种没什么名气的节目里给别的艺人暖场，后来我跟公司解约，她很幸运，遇到了《练习生100%》……” 　　她絮絮叨叨的，把所有跟姜森有关的事情都告诉了这位陆先生，她瞅着气氛还好，忍不住说：“姜森呢，确实是属于那种越努力越幸运的那人，但她去年一夜爆红，很大程度是靠背后的金主，在现在这个炒作为王的时代，只要有人愿意捧，要红起来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 　　她这句话刚说完，陆先生突然看她一眼，那种说不出来的、有点微妙的眼神。 　　NANA立即闭嘴，她很紧张，心想陆先生是不是看出她在要钱了！ 　　不过陆先生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话里有话，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收回去。NANA发现他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有点走神了，她想到今天上车的目的，咬了咬牙，起身，主动走到他身边坐下。 　　“陆先生……”她去牵对方的手。 　　岂料，就在NANA刚刚碰到他皮肤的瞬间，陆先生突然抽回胳膊，扫了NANA一眼，沉下脸：“不要动手动脚的。” 　　NANA：“……” 　　？？？ 　　她呆愣在那里，不明白这位陆先生为什么……比她还抗拒？他不喜欢女人吗？那他为什么让她上车？NANA懵了，她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什么。陆先生似乎不想和她挨这么近，起身走了。 　　“那、那……”NANA弱弱地问，“我……要做什么……” 　　陆先生去了酒柜，给自己倒了杯酒，手指敲了敲桌，转身进了书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本书。 　　他走到沙发前，将书扔到NANA面前，声音冷淡：“从第一页开始念。” 　　NANA低头，茶几上躺着一本《时间简史》。 　　她凌乱了。 　　- 　　工作连轴转，森森终于有了一天的休息，江哥让她养好精神，用最好的状态应对慈善晚宴的红毯。品牌商送了条黑色的低胸礼服过来，腰部特别细，森森都不敢多吃一粒米，担心把人家衣服穿坏。 　　慈善晚宴前有个简短的红毯，还要在墙上留名。当红少女组合SunFlower有五人出席，森森和队友们提前会合，一起走了红毯、拍照，进了会场，五个人分成两组，有人领着她们去事先安排好的座位。 　　森森的礼服长及脚踝，再加上她有点低血糖，不小心踩了裙子边，身体一歪，巧的是，从后来上来的一个人托住她的胳膊，只一瞬间，森森站稳了，那人便松开手，从她身边走过。 　　森森抬头，只来得及看见他俊逸的侧脸。 　　一眼，她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浑身僵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消失在前方。 　　心砰砰砰跳。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国的。 　　“森森？森森！”队友挽紧她胳膊，关切地问，“没事吧？”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走在前头的三个人转过身，看着森森，组合里人气最高的成员说：“我见过他，陆氏集团的陆总，森森你今天交好运了。” 　　森森没说话，跟着大家找到座位，全程心神不宁的。主办方在台上声情并茂地演讲，森森低头看手机，手指微微颤抖，迟迟不敢去搜那个名字。 　　SunFlower自出道就做了不少慈善，五个人上去领了个证书，下台的时候，她们的位置居然被人占了。今晚众星云集，从超一线到三四线都有，圈内熟人多，大家走动勤快。SunFlower一共有五个位置，现在只剩四个，队友们坐下以后，森森就没位置了。幸好有个工作人员及时赶来：“姜小姐，请这边走。” 　　森森提着裙子跟在他后面，忍不住提醒：“我姓森，下次麻烦称我森小姐。” 　　“抱歉，森小姐。”工作人员道歉，帮她找了个空位，是特别前排的位置，左右都是企业家和品牌代表，后面是空位。森森有些忐忑地坐下，就听到姜华的名字，她立即挺直脊背。 　　昔日的影帝遭受了生活的巨大磨难，事业受到波及，近两年才慢慢回到巅峰状态。听姜华在上面款款而谈，森森的思绪飞到了几千公里外的疗养院，心想，森茉丽和姜华一家都是在环形岛出事的，这是不是一个诅咒？ 　　她有点出神，没注意到后面来了人。过了好久，她发觉手机在震动，是队友给她发消息。 　　“刚从洗手间回来，猜我看到了什么？” 　　森森：“？” 　　“刚刚那个陆总就坐你后面哦。” 　　身体绷紧。 　　森森维持着原先的坐姿，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不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队友提醒她之后，她就感觉有一道目光在背后盯着自己。她今天穿的露背装，头发都挽起来了，雪白的鹅颈、肩都暴露在那人视线里。 　　他…… 　　森森脑海一片混乱，无数复杂的念头一一浮现：要回头吗？要跟他打招呼吗？要用什么表情呢？ 　　她牺牲掉了他。 　　快六年了，她的大脑绷成一根弦，没日没夜投入在自己的事业里，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她不知道这条路什么时候才算到头，也不知道得知这一切的他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她用了最残酷的方式，把他封存在记忆里。 　　她有很多很多苦衷，但是—— 　　她没有等他，没有回去找他，没有主动联系他。 　　她曾经牺牲了他们的感情。 　　一年又一年，时间慢慢冲淡了回忆和曾经刻骨铭心的爱，她不敢想象他六年前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什么态度。 　　会不会恨她，亦或是，心里还存有一丝怜惜？ 　　森森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终于，流程结束，主办方请大家移步宴会厅。森森站起来，鼓起勇气朝后面看了一眼，却发现位置是空的，根本没人。她跟着人群进入宴会厅，找到其他队友坐下，听她们说：“哎，陆总走掉了欸，还想去认识一下来着。” 　　“他那桌有几个超一线，你敢去不？” 　　“不行不行，那边有个老戏骨，我怕他不待见我这个流量艺人。” 　　森森浑浑噩噩的，席间连头都没抬。 　　她只吃了几片生菜，其他东西都没有动。有人提议举杯，她倒是跟着喝了一些。 　　“森森你还好吧？”坐在身边的队友说，“我明天赶通告，要提前回去了。” 　　森森点头。 　　“我经纪人催我，你别喝多了，早点回去。” 　　大家接二连三地离开。 　　森森捏着杯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这桌都散了，她终于忍不住，掉下一滴泪来。 　　“啧。”有个男人站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森森倏然抬头，看见张五官无比刚毅的脸，浓眉，皮肤黝黑，极有男人味。对方身高将近一米九，低头看她时就跟看小猫似的。 　　“韩、韩……”森森惊愕地站起来。 　　“韩霖杰。”那人大概觉得她忘记自己了，主动报上名字。 　　其实森森没忘，她只是太惊讶了，不知为何会在这里遇到老同学。 　　“你怎么在这儿？”她又懵了，韩霖杰是陆辰昱好朋友，他们是一起来的吗？韩霖杰知道她坐在这桌，陆辰昱是不是也知道？ 　　森森不安地往四处张望。 　　韩霖杰跟看傻/逼似的看她：“我陪我老婆一起来的，刚刚就坐你后面一排。” 　　森森完全没注意，她睁大眼睛：“你……你结婚了？” 　　神级粗神经大直男韩霖杰，居然结婚了！ 　　“嗯。”韩霖杰点头，“我就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走了。” 　　他说完，还真冷漠且坚决地转身走了。他的态度让森森意识到，没有任何事情能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她和他们所有人渐行渐远，六年，她变成了一个最微妙的存在。 　　“韩同学……”森森最终还是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她声音轻微，但韩霖杰听到了，停步转身，看到女孩眼角凝结出一颗泪珠。 　　…… 　　………… 　　半个小时后，陆辰昱进入停车场。 　　关叔给他发了信息，说不方便去门口接，让他步行过来。陆辰昱没什么不悦的情绪，找到自家的车，拉开车门的一瞬间，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然后就像是被人按了暂停。 　　一个黑夜里来的小精灵，睡在他车里后排。 　　小精灵还穿着那件低胸露背的黑色礼服，衬得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像雪一样。她有点醉，靠着窗睡着了，那双灵动的眼睛轻轻阖上，眉宇间流露出疲倦之感。 　　陆辰昱抓着车门的手指都在颤抖，他猛地反应过来，迅速上车关门。 　　迷人的香水味沁入鼻尖。 　　人前永远淡定如斯的陆总呼吸紊乱，胸口微微起伏。坐下来以后，他甚至不敢看身边那个绵软的人一眼，抬头，关叔在后视镜里跟他对视。 　　“韩家少爷送来的。”关叔缓缓开口。 　　陆辰昱定了定神，坐在那里僵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脱下西装外套，轻轻罩住她裸/露的肌肤。 　　睡着的人动了一下，眉头微蹙，眼看就要醒过来。 第80章 第八十颗糖 　　狭窄的车里，纤细的女人蜷缩着身体，占据了座位一角。将近六年不见，她从十六岁长到了二十二岁，眉眼渐渐长开，褪去了从前的稚嫩，五官多了几分明艳，又不失年轻女孩的纯真，现在的她，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纪。 　　或许是职业要求，陆辰昱觉得她的身形几乎没什么变化，腰肢盈盈一握，黑裙下面露出来一双光洁的小腿，匀称、修长，胸部……她的身体笼罩在宽大的西装之下，看不见了，稍稍想象了一下她在镜头前的样子，他呼吸一窒，迅速扑灭了念头。 　　继续看腿，小腿精。 　　一年半以前就开始在电视和网络上看她了，而当真人出现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依然觉得，她好小。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她的变化不大，无非是从一个青涩的少女长成娇柔的小女人，而他……分别后，他还长了几公分，再加上平时有健身的习惯，慢慢练出了成熟男人该有的东西，西服之下是结实的胸肌和强有力的胳膊，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起来。 　　也能轻而易举将她揽入怀中。 　　森森细眉微蹙，动了一下，大概是太疲倦了，居然没睁开眼睛。 　　陆辰昱屏息凝神，发现她安稳睡着之后，无意识攥紧的指头稍稍一松。 　　“回去。”他跟关叔说。 　　没有她的地址，自然是回他的住处。 　　车子行驶在漫漫长夜，关叔特意放慢了速度，把车开得很平稳。陆辰昱翘腿坐在另一边，和她隔了起码一个人的距离。森森手包里的电话在疯狂地震动，她在酒精的作用下迷瞪了一会儿，在车子滑入深夜车流的时候，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一个男人坚毅的侧脸，眉眼清隽，比记忆里少了几分冷漠，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性感。她眨眨眼，视线沿着他的脸部线条描摹，肆无忌惮地画了一遍又一遍，将他如今的样子刻在心里。 　　那个被她封存在记忆里的少年，突然跨越时光的洪流冒出来了，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陆辰昱。”森森迷迷糊糊地喊，她坐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盖着一件男人的西服，爱马仕大地替代了他从前最喜欢的木香洗浴露，混合着他的气息，变成他现在的味道。 　　森森捏着他的衣服，下意识低头嗅了一下，慢慢将它整理好。 　　男人似乎没注意到她醒了，一直在看手机，只留给她一个淡漠的侧面。听到她喊出自己名字，他终于稍稍偏过头，给了她一个短暂的眼神。 　　不带任何感情。 　　森森心突的一下，慢慢清醒过来了。当初她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一个人默默生活了六年，今天她又没跟人打招呼，托了韩霖杰帮忙，偷偷摸摸往人家车里一钻，霸道任性地占了个座位。 　　这是……在干什么呢？ 　　从头到尾她就没问过对方的想法，偷偷跑路又主动出现，陆辰昱对她……还能容忍吗？ 　　现在的他，不再是那个穿着明德校服的不羁少年，而是换成精致考究的衬衫，系着领带，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他一天十个小时都坐在顶层办公室，跟无关紧要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森森抱着他的衣服，垂下头，敛眸：“……陆总。” 　　数年间，她只在新闻里听说他去英国留学了，将来要继承偌大的陆氏集团。陆、关两家数代经营的心血，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他最终不负太子爷的名号，归来以后变得深沉内敛，成熟稳重。 　　当年还是学生的他们，多么简单天真，完全不被身份和世俗的眼光阻扰，而现在，森森不免想到，她和陆辰昱之间，从头到尾都隔了一条银河。 　　他应该从关夫人那里听说了，她当年毫不犹豫选择放弃他的事。 　　好丢脸……本来出身就配不上他，还浪费了他几年的感情，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巴巴地跑来坐他的车，还贪婪地想看他几眼。 　　陆辰昱没有任何反应。 　　他专注做事，手指飞快回复邮件，似乎完全没在意车里多了个人。森森被晾在那里，脸颊发烫，窘迫到了极点。她尽可能缩着身体，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努力降低存在感。 　　她悄悄拿出手机，看到因找不到人而几乎疯掉的经纪人和助理，给他们回信：“抱歉，朋友接我回去了。” 　　心里想的却是，找机会让关叔停车，她打车回家。 　　“朋友？！”经纪人江哥在那边咆哮，他带了森森几年，此人交际圈极窄，既想赚钱又缺少傍大腿的意识，只在营业的时候和善可亲，被人嘲虚伪和假笑公主多久了，她有哪门子愿意接她回家的朋友？？？ 　　江哥和小颖的电话微信连环轰炸，森森关了机，打算回去跟他们解释。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跟关叔开口，不料车子停在了一栋高级公寓楼下。 　　森森待不下去了，她下车，把西服交给关叔，低着头，谁也没看，紧着嗓子对空气说：“谢谢你让我蹭车，我回家了。” 　　说完，她赶紧溜之大吉。 　　刚转身，脑袋就撞上个坚硬的胸膛，森森视线里出现男人的鞋和一双挺拔的长腿，她慌里慌张抬头，男人垂下眼眸，清清冷冷地打量她。 　　要跑了，她。 　　“上去。”他抿着唇，吐出两个字。 　　森森身体紧绷，半晌没反应，陆辰昱眯起眼睛，某种压抑的情绪呼之欲出。 　　终于，森森转过身，慢慢走进公寓楼。 　　陆辰昱从关叔手里拿过衣服，跟在她后面，和她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 　　这栋楼是一梯一户的设计，陆辰昱刷了卡，电梯一到，开门就是玄关。壁灯自动亮起来，森森站在门口，看着整洁冷淡的灰色调客厅，有点发愣，她猜想，待会儿他应该会跟她算账。 　　森森还是想回去。 　　陆辰昱站在她后面，也不催，只是胁迫性极强地往前迈了一步，几乎要贴着她的后背。 　　男人身上的热度传来。 　　森森裸露的肌肤冒出鸡皮疙瘩，她默默地换了鞋，踩着舒适的拖鞋进门，拘谨地坐在沙发一角。从前她第一次上他家，也是这般不自然，现在她坐拥数百万粉丝，是无数少男少女的爱豆，在他面前，依然束手束脚像个小女生一样。 　　陆辰昱给她倒了杯水，转身去酒柜开一瓶新酒。 　　森森一动不动，等着他开口，是质问还是嘲讽，他的脾气，她全都接收。 　　陆辰昱夹了两块冰块扔进杯子，倒酒，却没有立即喝。他放下酒瓶，双手撑着吧台，好一会儿，冷冷地开口：“钱从哪儿来的？” 　　他终于说了两人重逢以后的第一句话，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带着压抑的怒火。不森森出意料，他是来质问的，常人或许听不出他的语气，但森森了解他，这种程度的冷淡背后掩藏着狂风暴雨般的愤怒。 　　不过，他还是比年少的时候变化了很多，那种少有不爽就暴躁的一面从他身上消失了，他将情绪藏得更深，但因上位者的气势流露，这种感觉令人更加忌惮。 　　森森的心情很复杂，没听到她的回答，他又加了句：“手术的钱。” 　　“我……”毕竟这么多年了，森森并不惊讶他知道森茉丽的事，他要想知道，总会去查，她定了定神，“我找我外公外婆借的。” 　　陆辰昱缓缓吐了口气。 　　森森想象不到，他对她有多了解。她走了以后，他翻遍明城，终于知道了森茉丽出车祸的事，虽然医生为了保护病人**没说太多，但他很清楚，为了筹第一笔大手术的钱，她有多艰难。 　　她那时候才十六岁，举目无亲，孤立无援，所以她开口向关夫人要钱，他完全理解，并无条件支持她这样做。毕竟，不管是二十万还是五十万，对陆、关两家来说，只是随手打发给孩子的零花钱。 　　但她为了尊严还是什么的，居然又把到手的钱还回来了，陆辰昱每每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心痛得要被撕裂，他不敢去想，为了弄到这笔钱，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小姑娘要付出怎样的牺牲。 　　他很怕她出什么事。 　　还有愤怒。 　　她完全可以求助他，求助陆家或者关夫人、关叔，哪怕是赵照和韩霖杰都好，没有谁会看不起她，他更不会，但她没有，她选择了一条对自己和对他都残忍的路。 　　六年，他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时间好像把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渐渐消磨，他经常会想起她，却是带着恨意的，恨她让他坚持两年却消失六年，恨她说喜欢他却没有回头，恨她为了尊严牺牲掉他，恨她说过那么多次要嫁给他…… 　　他经常能听到时光的嘲讽，将年少的种种誓言都变成了笑话。 　　最可笑的是，直到今天，他依然没有放下她。 　　那只喜欢骗人的小狐狸，曾经赐予他生命里最纯粹、最美好的一段爱情。 　　再次在镜头前看到她，陆辰昱几乎将毕生力气都用在了克制这件事情上。他只远远观望，没有去找她，因为他不知道她是否早将自己丢下，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对她。 　　“我把债都还完了。”森森小声地说。 　　真厉害，一己之力干了件这么大的事，陆辰昱想，他该给她鼓掌。 　　他走到沙发前，俯下身，双手撑在沙发背，将她圈在手臂之间，眼神无比晦暗，咬牙切齿地问：“欠我的呢？” 　　她很不自然。他靠近的时候，她只想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去。 　　“对不起。”森森不敢抬头，声音低如蚊吟，“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那你还我。”他声音冰冷，一字一顿地说，“把我过去在你身上付出的，一点一滴，全都还回来。” 第81章 第八十一颗糖 　　“把我过去在你身上付出的，一点一滴，全都还回来。” 　　她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陆辰昱离她很近，深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顺着空气蔓延过来，有种逼迫感。森森低垂着头，她很愧疚，别无他法，只能窘迫地点头。 　　陆辰昱盯着她的乌黑的秀发，颇感好奇：“你准备怎么还？” 　　森森摇头，轻声说：“我先还你钱。” 　　“钱？”陆辰昱的心凉下去，她脑子里只有钱，当即冷笑，“是，你当年五十万就想打算卖掉我，伤透了我的心，这个数字不翻个一百倍难消我心头怒火。” 　　森森的心微微泛疼，一百倍……她得何年何月凑到这么多钱？ 　　“那我可不可以先赊账呀？”她的声音轻轻颤抖，“我……再攒一攒。” 　　听到她不自然的嗓音，陆辰昱呼吸一窒，命令：“抬头。” 　　森森紧咬着唇，缓缓仰起头，对上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鼻尖与鼻尖，只有数厘米。 　　陆辰昱心口一疼， 第一个念头是完了，他要多了。 　　那双弯月般的眼睛，被妆容衬得大而明亮，此时正怯生生地看着他，眼角有点泛红。 　　“你哭什么？”他突然有点恼火，“我欺负你了么？你就哭？” 　　“没有。”森森迅速摇头，她从前享受了他给自己的一切又把人抛下，他要多少都是不过分的，她只是不太想和他继续这样僵持，仓促地站起来，“我、我先回去了……” 　　陆辰昱眉头紧锁。 　　她定了定神：“攒够钱以后，我会来找你的。我明天还有工作，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完，她转身，即将碰到电梯的时候，他跟了上来，帮她按了电梯。森森进入梯箱，看到他沉着脸跟进来。 　　森森：“……” 　　“陆总还有事吗？”她轻声问。 　　陆辰昱：“你打算穿着晚礼服去大街上打车？” 　　那不然呢？森森没吭声。 　　她感觉他对自己只有愤怒和不满，她坦然受着，但说不出来为什么，他今天晚上的冷漠让她有点难受。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总之现在认清了，他的心被她划了一道，好不了了。 　　她在大众面前晃了一年多，他应该早就看见她了，却从来没找过她。 　　她今晚主动凑上来，真是……说不出的讨嫌。 　　森森满腹心思，脸上的表现却很平静，完全没注意到，边上的男人一直在用余光觑她。 　　她情绪似乎稳定了，他却还捏着拳头，不知在跟谁置气。 　　电梯到了停车场，森森提着裙摆走出去。陆辰昱让她上了那辆骚气的红色跑车，刚坐下，他侧过身子，亲手替她系上安全带。 　　森森垂着头，一动不动。 　　陆辰昱看着这张在梦里惦记了多年的脸，沉声：“把你手机号给我。” 　　森森低声报出一串数字，陆辰昱存了，发动车子，引擎的咆哮声犹如他压抑的怒吼，带着两人冲进夜色。 　　凌晨时分，他将人送到楼下。森森道了谢下车，发现对方又跟了上来。这回没等她发问，他先开口：“认认你家门牌号，以免你将来逃债跑了。” 　　森森：“……” 　　谁要逃债了呀。 　　森森提着裙子进楼，今天江哥和小颖都不在，她又没来得及换装，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不要遇到邻居。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电梯升到一楼，就有个上班族进来了。 　　森森下意识用手机挡住脸，不过有人更快一步，直接将她堵在了墙角。陆辰昱人高马大的，往她跟前一站，彻底隔绝了他人的视线。森森拿开手机，怔怔地看着他。 　　两个人面对面站得这么近，森森发现，他长高了，比她高了半个头。从前她扬起脸就能亲到他的唇，现在如果不穿高跟鞋就要踮脚了。 　　不对，她在想什么。 　　陆辰昱垂眸注视着她，看她眼里那片星光。明明一低头就能亲到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保持理智。 　　果然，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想原谅她的。 　　森森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别开了视线。 　　陆辰昱拧眉，怎么了？ 　　她今天到底还是被他伤到了，但陆辰昱觉得自己并不过分，他只是想要一个可以束缚住她的理由。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弥漫，终于，电梯门开了，森森示意她到家了，陆辰昱让开路，慢悠悠跟着她出去。 　　“森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呜呜呜呜……”小颖蹲在森森的公寓前，看到电梯里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人，又哭又叫，几乎是跳着扑过去，忽然，她的哭泣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断了似的，呆滞地站在那里。 　　有个男人跟着森森。 　　小颖看到陆辰昱的面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好帅啊。她想到森森先前说，有朋友送她回来，难道是这个男人？ 　　陆辰昱一身高定，手习惯插兜，眼神淡漠，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矜贵的气质。再加上他身高远超常人，以小颖一米五八的身高，那得仰望他。 　　在听到小助理聒噪的声音时，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过来。小颖下意识噤声，拼命用眼睛看森森，在心里说：妈妈这个“朋友”好吓人！ 　　“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森森跟小颖说，回头看陆辰昱，轻咳，“陆总，我到家了。” 　　意思是，他可以走了。 　　陆辰昱扫了一眼她住处的外部环境，慢斯条理地开口：“考虑过换个地方住么？”这个小区，隐蔽性太差了。 　　森森点头：“在想的。” 　　陆辰昱瞥她一眼，终于没再找到借口逗留，转身回电梯。 　　森森在这边开门，小颖暗戳戳往电梯那边张望，看到男人进电梯的瞬间，她忍不住问：“森姐姐，这个人是不是……那个神秘的金主爸爸啊？” 　　森森的确有个“金主”，从她参加节目开始就在捧她了，那个节目的票数不是一直累积的，隔一段时间就会清空，进入赛程后半段，突然冒出个神秘人每期必砸几千万，硬生生将她送进了出道位。一般这样操作的都是经纪公司或是投资方，先把艺人捧出来，再从对方身上获利。除了颜值和舞蹈，森森并没有太多闪光点，甚至比不过走搞笑风格的艺人，当时排名正往下掉，星耀公司并没有打算在她身上投入太多。所以，当森森排名突然疾速往上窜的时候，她和公司都很不解。 　　后来，森森拍摄人生中第一部戏的时候，粉丝去探班给她过生日。官方群里的一个粉丝斥巨资给她在野外放了一夜的烟火秀，还包下帝都、纽约广场大屏幕播放她的宣传片，各地灯光文字跟上，一个生日过得轰轰烈烈，挂了一天热搜，森森都懵了。她并不是组合里最红的那个，粉丝比起C位出道的队长也差了很多，结果那一天，她的风头力压所有队友。 　　官方后援会会长私底下联系了那个粉丝，悄悄问对方是不是当初力捧森森出道的，那人承认了，会长哭着问大佬要不要签名合影，有任何要求他们都会尽量满足，结果大佬拒绝了。 　　会长又哭了：“请问您有什么话要我们代为转达给森小姐吗？” 　　“没有。”大佬酷酷地说，“你们照顾好她。” 　　那一任会长就是小颖了，她哭着地告诉森森，粉丝群里藏着金主爸爸。 　　森森第一次知道，原来当明星还有这样的好处。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真会出于所谓的“喜欢”一掷千金。小颖一直想见见那位土豪粉丝，但对方神龙见首不见尾，看他账号，每天签名投票打榜倒是不落下，但是任何人找他都得不到回应。 　　刚刚看到陆辰昱，小颖激动了，据她了解，森森平时根本没什么朋友，她和身边所有人都是同事关系，陡然看见个帅气多金的年轻男性，还在深夜送森森回来，小颖就猜是神秘金主现身了。 　　森森想了一下，她刚出道那会儿，陆辰昱还在国外求学，应该不知道她参加选秀节目的事。再者，从他今晚的态度看，她早就失去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爱的资格了。 　　于是她摇头，告诉小颖：“他是债主。” 　　小颖一愣：“森姐姐欠他钱了啊？” 　　森森点头，鼻子突然酸酸的，她当初直接走了，什么事都没和陆辰昱说清楚，而今，他们算是分手了吧？陆辰昱的分手费，是五千万，她不知道要凑多久。 　　小颖见她这样，不禁有点唏嘘。她和森森虽然只有工作关系，但她能感觉得出来，森森一直有很大的经济压力。亏她刚刚还觉得陆辰昱又帅又迷人呢，居然是个放债的，还是神秘的金主爸爸好，只讲付出，不讲回报！ 　　另一边，陆辰昱下楼，坐在车里抽了一根烟，才把心头那股烦躁驱散。卜峰是唯一一个会在凌晨打他私人电话的，助理在那头紧张地说：“今晚森小姐在慈善晚宴上和一个男人见面落泪被拍到了，拍摄视角很独特，现在事情正在发酵！” 　　陆辰昱掐灭烟头，不耐烦地吩咐：“压下去。” 　　“抱歉，陆总。”卜峰有点为难，“好几个营销号转发了，估计星耀那边已经看到了。” 　　如今森森算跻身二线小花，粉丝多，黑子也多，热搜他可以花钱撤，但如果经纪公司找她麻烦，他就帮不到了。她的合约还有一段时间到期，在此期间，她完全受制于星耀公司。 　　陆辰昱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网上疯传的照片，脸瞬间就黑了。 　　凌晨两点，他把韩霖杰从被窝里吵醒，怒气冲冲：“你跟我女朋友闹绯闻，现在、立刻去澄清！” 第82章 第八十二颗糖 　　韩霖杰睡得正迷糊，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电话吵醒，好强一股起床气。 　　老婆躺在他身边，被他接电话的动作干扰了，秀眉微蹙，拉过被子盖住脸。韩霖杰很不满，他想起从前赵照评价陆辰昱，说他失去森森容易变态，这话是对的。 　　陆辰昱回国半年多了，又不是没在电视上见过森森，这么久也没见他采取过什么行动，他好心帮他们一把，把森森带去陆辰昱车里，本意是希望陆辰昱见了昔日心爱的女孩，能从那种生活里只有工作的状态里抽离出来，但没想到他会突然炸毛，还在半夜搞电话袭/击。 　　韩霖杰看看时间，这个点，离那两个人见面刚过去三四个小时，陆辰昱就为了“女朋友”找他麻烦了。 　　这个语气，切，有了女朋友，兄弟就是狗。 　　韩霖杰大概猜到可能是由于慈善晚宴的事，很烦地说：“我怎么澄清，我连微博都没有。” 　　“让你媳妇处理。”陆辰昱冷冷地说。 　　韩霖杰挂了电话，抱着老婆继续睡。 　　陆辰昱坐在车里生闷气。 　　韩霖杰的爷爷和他爷爷是战友，两个孙儿辈的自小就认识，当年陆辰昱被关夫人送去明城，赵照死皮赖脸也没撬动韩霖杰的位置。两个人的交情不说是过命级别的，至少彼此之间没有秘密吧。 　　什么时候开始看韩霖杰不顺眼呢？ 　　他结婚的时候。 　　韩霖杰是个典型的传统直男，有点大男子主义，神经粗，脑筋转不过弯来，读书十几年，没有喜欢女生，也没有女生喜欢他。后来他长到法定结婚年龄，家里帮他安排了一场相亲，一次，真的就一次，那位家里有矿的千金就看上他了。 　　韩霖杰结完婚，陆辰昱也回国开始帮着处理集团事务了，韩霖杰带着夫人来拜访他，拽着媳妇的手冲他笑：“陆哥，我结婚了。” 　　陆辰昱表面说恭喜，其实很不悦，只想让他们夫妇快点离开，于是给他们发了个前所未有的大红包。 　　韩霖杰很高兴，说：“陆哥够义气，什么时候来我家里吃饭，我老婆会做甜点，特别好吃。”末了，他好死不死加上一句，“你还惦记着你同桌不？我上次看她新闻，和什么男团贴身热舞，挨得太近了，我都看不过去！反正陆哥，要是她有别人了，你就忘了她吧。” 　　陆辰昱没用扫地机器人砸破他脑袋是出于教养。 　　后来韩霖杰终于走了，他沉默半晌，打开电视，看到关于SunFlower的报道，她们要去什么开幕式做开场表演。九个人刚成立组合，几乎没有歇口气，天天飞来飞去的表演，成员陆续病倒了。 　　他在屏幕前看到森森，那一刻，他竟然觉得她是那么遥远。 　　她当初明明说，是去别的地方努力，而今韩霖杰都结婚了，他的女朋友还没有回来。 　　甚至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女朋友……”陆辰昱自嘲地笑笑，谁知道还是不是，他只是习惯了长久以来的认知，他心里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答应成年以后就做他的女朋友，跟他结婚。 　　她成年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这样就不作数了么？ 　　是么？ 　　陆辰昱不知道。 　　- 　　这一天，分别六年的两个人重逢，注定是不平静的。 　　“清醒了没有？赶紧去微博看看！”江哥在电话那头抓狂。 　　森森歇下没多久就被吵醒，听了江哥的话，迅速打开微博，看到几个营销号发了同样的一段文字。 　　【爱扒哥V：当红少女组合SunFlower成员姜森疑似情变，在神秘男子面前醉酒落泪！粉丝们都来看看，姜森哭得很伤心哦[挖鼻]这个男人是谁？有知道内幕的可以说一说。】 　　配图是慈善晚宴的照片，照片是从森森侧面拍的，能看到她手里捏着酒杯，低着头正在哭泣，而边上正站着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立即有粉丝出来控评。 　　【“不信谣，不传谣。或许只是被风沙迷了眼睛，坐等公司回应。”】 　　【“不要被营销号牵着鼻子走了，我们森森是单身！”】 　　【“既然是送上门的热度，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都来看看SunFlower组合的mv吧！9位plmm又美又撩，总有一款让你心动。”】 　　当然还有黑子趁机跳出来。 　　【“还以为她真的是什么冰山娘娘呢，居然会哭？当初芹芹跳舞扭到脚，其他队友都去看了，她可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呢！”】 　　【“这是那个每次都靠炒作上热搜的海的女儿？一直很看不惯她，反正组合到期要解散了，新一季的节目，新一季的流量，到时候谁还记得她？”】 　　【“自己都不咋地还奶团，天天带着一群歪瓜裂枣在节目里又唱又跳，我上次被她的戏尬得要死，现在还欺骗粉丝谈恋爱，赶紧糊了吧！”】 　　更多的是吃瓜路人。 　　【“那个男的是谁啊？好壮啊，原来她喜欢这一款的，哈哈，那还有人拉她和男团的CP！”】 　　【“男团那种瘦不拉几的小身板怎么满足她？[斜眼笑]”】 　　【“真哭了？这是分手吧？我说，这是人家的伤心事，你们不要说得太过分！”】 　　森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遍网友评论，跟江哥解释：“那位是我高中同学。” 　　再三跟江哥保证没乱搞男女关系以后，对方去写公关文案了，发完辟谣声明又回来训她在晚宴上喝酒的事。折腾了半宿，森森将近天明才重新歇下。粉丝们等了好久，看到星耀公司的声明，一个个都放心了，纷纷跑到森森微博下安慰她。 　　【“老同学见面，可以理解！”】 　　【“宝贝早点休息，不要被网络上的污言秽语影响，妈妈等着你的新舞！”】 　　次日，所有人一觉醒来，发现事情并未停息。最先有人在贴吧爆料，说森森以前在学校勾三搭四，从好学生到小混混，什么样的人都喜欢染指，全校的女生都不喜欢她，嫌她爱装。 　　发帖人有几张森森初中时候的照片，贴出来以后，他的话多了几分说服力。 　　【“没想到，这年头当明星不用看人品，只要有一张脸就能出道，真是让人唏嘘。”楼主感叹。】 　　如果只是这一个帖子，那事情倒好办。毕竟树大招风，别说森森了，SunFlower组合C位出道的队长都被人扒过，无一例外都是说这些靠脸上位的流量明星人品不好，酗酒抽烟约/炮滥/交，一朝走了狗屎运就变成大明星，而那些老老实实上学工作的人却只能领死工资，社会真不公。 　　这种被“扒皮”的经历几乎每个爆红的明星都会经历，过一会儿就没人记得了。森森的这些“黑料”早在她出道的时候就爆出来过，公司压了一下，那些在背后乱跳脚的小人就没再出现过了。这次不知怎么了，除了这个帖子，微博上也跟着闹起来。 　　【“据姜森高中同学爆料，她中考成绩平平，却以贫困生的身份进入一所贵族学校，一进校门就开始勾引学校里最有钱的那个男生，手段之恶俗，全都是从总裁小说里学来的。真没想到，她表面上装得高冷不爱笑，私底下居然这么奔放。”】 　　微博上列举了很多详细事件，咋一看也属于是捕风捉影类型的，但如果和贴吧的帖子结合起来，森森的形象就逐渐变了。 　　【“所以说她从小就是个不安分的女生了？从初中到高中都在勾引男人，现在做了大明星，恐怕也是不甘寂寞的。想想她们团上次和前辈的合作舞台，姜森和某小鲜肉的贴身热舞，卧槽不能细想~~~”】 　　【“草草草草草！我哥哥居然被这种恶心的女人揩油，不能忍！”】 　　【“只有我一个人关注‘学校里最有钱的男生’这个说法吗？这么爱走玛丽苏路线，昨天那个男人估计也是个大佬了。”】 　　【“我就说她当初的票数不正常！！！她背后肯定不止一个金主啊啊啊啊啊”】 　　【“我记得有人说她高中退学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整出这么多幺蛾子，不简单！”】 　　不久，有人放出视频，题目是“姜森学生时代男友打人”，引起轩然大波。 　　…… 　　………… 　　森森今天本来有工作，要去拍个杂志内页，结果对方说日期延后了，把江哥气得：“妈的，我总觉得这回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搞鬼。” 　　工作吹了，森森被江哥喊到公司挨批评，让她一五一十交代学生时代的事，准备这回来个彻底的辟谣。森森看到那个被剪辑的视频时，表情有点怔忡。 　　六年以前拍摄的视频了，画面非常模糊，而且经过了人为的剪辑，只能看到还是学生的她似乎尖叫了一下，然后就是陆辰昱打人的画面。剪辑师特意隐去了陆辰昱的长相，短短几秒，全都集中在他一拳一拳殴打已经躺在地上的人。网友们看了，纷纷大呼残忍，断定森森交的男朋友是社会渣滓小混混。 　　“你昨天跟我说，在晚宴上遇到的那个男人是同学，你没有骗我吧？” 　　“没有。”森森老实回答，“韩霖杰确实是我高一的同学，他昨天是陪妻子出席的，仔细查邀请名单应该就可以找到。” 　　“小颖！”江哥喊。 　　“在！”小颖紧张兮兮地等待办公室外面。 　　“你去找主办方要一份名单。”江哥吩咐，又跟森森说，“既然是同学，你应该有他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个电话，我们这边舆论压力比较大，需要他配合澄清一下。” 　　“我没有他的电话。”森森说。 　　江哥：“……” 　　他继续看文件，把森森初中、高中的种种“劣迹”指出来，一一向本人问询：“这事有没有？” 　　90%以上的内容都是恶意泼脏水，江哥镇定了许多，给她辟谣洗白的底气越来越足，最后，他拿起一张视频截图，用很轻松的语气问：“那这个打人的男生应该跟你没什么关系了？我看你站那么远，应该是被吓到的路人之一吧……” 　　森森捏着那张截图，内心情绪翻涌，就是这一天，她的人生和韩霖杰他们出现了巨大的分歧，就是这一天，她和陆辰昱整整六年没见。 　　“怎么？”江哥见她表情不对，那张向来漠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心里顿觉不好。 　　“他……”森森鼓起勇气，“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江哥一拍桌子，不一会儿又冷静下来，说：“学生时代的男朋友，没事，谁还没有个放肆的青春呢？现在分手了吧？分手了就行。” 　　森森看着截图里完全模糊不清的陆辰昱的背影，手指缓缓滑过他的脸，那一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那天，她和同学们拿了奖，本来是那么开心的一件事，陆辰昱听到有人侮辱她，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把对方揍进医院，自己也跟着进了局子。 　　那个曾为她不顾一切的少年，张狂且深情，再联想到昨天晚上他的冷漠，森森的眼眶微微湿润，她不知道，怎么就把那么好的一个人弄丢了？ 　　说不清是难过还是不甘，她突然说：“没有。” 　　没有分手。他们没有亲口跟彼此确认过这件事。 　　江哥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第83章 第八十三颗糖 　　“没有？！” 　　安静的办公室里，刚过而立之年的经纪人拍桌大喊。他震惊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森森，发现这个向来老实听话的艺人突然变成一个烫手山芋。 　　“你们没有分手？”他怒，“你现在有男朋友？” 　　森森静静地看着他发飙，解释：“我们……断了联系，差不多六年了，没有见过面。” 　　“那就是分了！我的姐姐，你吓死我了。” 　　江哥拍着胸脯，缓缓坐下来，差点就吓出一个心脏病来了。他再次冷静，心想学生时代的情侣本来就是小孩子家家的游戏，他们都六年没见过了，那就是妥妥的分手了，说不定男方的娃都能下地走了。 　　“江、江哥。”门外有人喊。 　　这个声音是助理小颖的，江哥头也不回地问：“拿到晚宴的完整名单了？” 　　“不是……”小颖在外面听到他发火有点惴惴不安，在门口弱弱地说，“您看微博，那位先生的家属站出来辟谣了。” 　　江哥微怔，森森跟他同时打开微博，搜索关键字点进去，发现辟谣声明来自一个蓝V。 　　某矿业集团V：杜董声明：X日晚与姜森小姐合影男子是我先生，先生和森小姐共同就读于明城十四中，昨日老同学相见，谈及恩师，感动落泪，请网友不要做无关猜测。 　　网友：咋还有企业出来帮明星辟谣的？ 　　黑子立即找到了新的嘲点：“高中同学迎娶企业家，某人的下场是退学，这对比，啧啧。” 　　森森出道一年多了，早就习惯了黑子和粉丝并存的生活。作为公众人物，她只要出现在镜头前就会被人品头论足，这是艺人获得高收入的代价之一。她进入这个行业的目标是赚钱给母亲治病，那些陌生人的恶意、无端攻击，她全都可以当做没看到。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渐渐变换的风向，心里有点堵。 　　【“真退学了？她百科上没写明白啊！高中退学的人有什么资格当偶像，教坏小孩子。”】 　　【“这种人连基本常识都没有吧！半个文盲。”】 　　【这不是鼓励大家退学吗？一点都不正能量，建议封杀[微笑]】 　　…… 　　………… 　　现在选秀之风正浓，孩子们都是十几二十岁还没毕业就跑去参加节目了，红了就直接出道，没出头就回去读书，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森森算出来打拼得早，还被人嘲过年龄大，她向来都是不在意的，但今天看到韩霖杰妻子的声明，她心里还挺感慨的。 　　她曾经也是个踏踏实实读书的普通人啊。这种复杂的心情一闪而过，森森继续跟江哥“交代”，有了家里有矿的千金的声明，他们就不需要管昨天晚上的照片了，江哥打算针对各种网络谣言澄清一下。 　　辟谣文案出来第一版的时候，小颖又来了：“森姐姐，你的高中老师出面了，他好帅呀。” 　　森森&江哥：“……” 　　奇怪，森森这回一有麻烦，前来帮忙的人络绎不绝，这是一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啊！ 　　微博上，一个ID名“克里斯和Miss王和旺达的家”的网文发布一条视频，刚过四十的克里斯魅力不减，脸上褶子稍微多了几条，但还是那个轻易就能迷倒无数小姑娘的帅大叔。 　　“嗨，朋友们，我是克里斯，在明德国际学校担任外教快十年了，是姜森小姐的班主任。”金发蓝眼的男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对着镜头前挥手，“网上流传一则多年前的学生打人视频，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森森已经转入明城一中就读，代表学校参加一个地区性的知识竞赛，在会场外遇到几个非常不礼貌的人……” 　　森森怔怔地看着视频里的克里斯，倍感亲切。她自从离开明城以后就没有再和过去的老师同学联系了，没想到克里斯竟然会主动站出来！她很感动，但渐渐觉得不太对劲，克里斯声称她当时受到言语上的侮辱和肢体伤害，塑造出一个令人同情的受害者的形象，介绍陆辰昱的时候，说对方是班里“一个脾气不好、平时作风就比较强硬的男生，为了保护同学挺身而出，我们不鼓励暴力行为，所以他在事后受到严重惩罚。” 　　克里斯当时又不在场，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还有，他居然这样形容陆辰昱，不会被陆氏集团找麻烦吗？ 　　森森忍不住给他发私信：“王老师，我是森森，谢谢老师帮我说话！您可以给我一个电话吗？我想向您致谢。” 　　克里斯又帅又风趣，视频发出去以后，因为事涉明星，很快就得到了大量关注。诸多对他感兴趣的外貌协会会员不停给他发私信，导致他根本没看到森森。 　　江哥看完了克里斯的视频，眼神复杂地看着森森：“你的老师和同学都很给力啊。” 　　森森没吭声。 　　她和克里斯、韩霖杰多年没联系，不知道他们怎么都来帮她了。韩霖杰是有夫之妇，主动出来澄清绯闻是可以理解的，克里斯这个举动实在是……森森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害怕是她自作多情。 　　“辟谣声明先不发了。”江哥长吁一口气，“我想看看，你的老师同学还有什么令人惊喜的操作。” 　　果然，克里斯的视频出来以后，关于森森“早恋”、“退学”的议论少了很多，大家的重点集中在“高颜值的老师”和“明城十四中是什么学校”、“明城一中是什么学校”这几个问题上。 　　粉丝是最激动的，不等黑子出击，她们率先奔走，在超话、克里斯微博和各大营销号下面刷评论。 　　【“哇，你们不知道吗？明城一中超级牛/逼的，全省最顶尖的学生才能进，那里出来的人B大Q大只是普通配置，牛津哈佛剑桥不要太多！”】 　　【“黑子们消停吧！高中班主任亲自点赞的好学生，凭实力进入明城最优秀学府，这样的爱豆为什么要被黑？”】 　　【“明城一中重本率80%，是明城最优秀的高中，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我们森森太厉害了，卑微学渣粉丝要向爱豆学习。”】 　　【“我们森森人美心善，是打人视频里的受害者！老师同学都帮忙出头，试问如果她人品不行，别人会替她做到这个程度吗？”】 　　【“神仙颜值姜森[心]人美心善姜森[心]唱跳俱佳姜森[心]未来可期姜森[心]”】 　　黑子们继续挣扎，说什么“钱到位了，什么都能洗白”、“真是考上明城一中的人还会退学？” 　　粉丝们又上去撕：【“康康那个不作为的公司和垃圾经纪人吧，森森被黑那么惨，他们只会发无关痛痒的声明，啥事都不干，老师同学都是自发站出来的，垃圾星耀何时有这个效率？”】 　　【“请不要用钱这样的字眼侮辱教育从业者，果然装睡的人是无法叫醒的，黑子们内心阴暗，这辈子只能在沟渠里翻腾。”】 　　江哥和小颖乐得看粉丝和黑子在微博掰头（battle），有大V趁机搞投票“介意明星的学历吗？”冲上热搜。这时候的风向已经变了，大家纷纷表示：“如果能在某个领域做得足够出色，学历差一点也没什么。” 　　傍晚时分，一条来自某某研究院的微博把舆论带上新一轮高峰。 　　“Dr杨：姜森是我高二同学，是一位非常优秀、努力的学生。虽然我们对于人生路的选择不同，但我会记得我们共同奋战过，是青春留给我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附上链接，是森森和同学们参加知识竞赛的现场视频，看着那个面容青涩、谈吐从容，几乎每一轮都自信满满按下抢答键的女生，粉丝们惊了，一个个捧心嗷嗷叫。人家博士都出来说话了，黑子们终于彻底闭嘴。 　　24小时以内，一轮又一轮的爆料将姜森的风评彻底扭转，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根本就是一次有计划的营销。江哥趁机发表声明，感谢老师、同学和粉丝对森森的支持和喜爱，称她是出于不便公开的原因未能完成学业，接下来工作轻松了会在业余时间补习知识，还请大家关注艺认新作品之类的。 　　江哥跟宣发组开会，沉吟片刻，不得不说：“今天这一仗打得有点莫名其妙……” 　　小颖在心里想：一点都不莫名其妙！这次的事情和森森过生日好像，一天之内连冲几个热搜，这一看就是神秘金主的手笔啊！她在激动的同时也有点不安，如果真是那位金主在帮他们公关，那他对姜森的过去未免太了解了？还把过去的老师同学都请出来了，真是手眼通天，虽然很感谢他仗义相助，但细想也有点可怕。 　　她想把这事跟姜森说一说，结果发现休息室没人，不禁疑惑。 　　殊不知，她要找的人，正躲在某个角落里打电话。 　　森森从克里斯出现的时候就坐不住了，短短一天，她多年未联系的老师、同学都跳出来帮她说话了，要说没人在背后奔走联系这些人，谁会信？ 　　可是她以前也被黑过，没见老师和同学们站出来，要说这一次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 　　她昨天见到了陆辰昱。 　　陆辰昱不是平常人，他是陆氏集团的太子爷，身价数十亿，还是学生时候的他就能在24小时内买下陨石和月球土壤并把它们镶在吊坠里，今天的事情和他的行事风格太像了。 　　他昨天的冷漠是假的吗？他依然关注她、关心她？森森不确定，但她昨天和陆辰昱互换了电话，决定亲自去问。 　　电话是一个陌生男人接的。 　　此时的助理卜峰正费力将新到的等身抱枕往老板车后座里头塞，一板一眼地说：“抱歉，陆总正在开会，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对面那个娇柔的女声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他什么时候有空呢？” 　　“今天是个很重要的会议，短时间结束不了，您可以将姓名告知我，我会转告陆总。” 　　其实，手机平常是放在老板身上的，但今天的情况太特殊了，一个本来早上就该开完的会，老板开到一半就让各位高管解散了，接下来一天打了无数个电话，直到傍晚，他重新召集大家开会，还把手机交给卜峰保管，杜绝外界信息骚扰，要高效率完成工作。 　　卜峰一直关注着明星热门话题，哪里会不知道，爱豆深陷舆论风波，老板这是为女神披荆斩棘去了。不过这是老板私事，他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助理，绝对不会向外透露。 　　森森叹气，她现在找陆辰昱需要预约和报备了，他真的走得好远。 　　“我叫森森，麻烦你帮我转告他，说我有事找他。” 　　卜峰却愣住了，他没听过森森本人的声音，但听对方报出十分特殊的两个字时，目光不由得落在抱枕印着的那张勾魂夺魄的笑脸上。美丽的女孩微微歪头，正冲他甜甜地笑，两只黑葡萄般的眼睛跟会说话似的。 　　这个“森”……不会是那个“森”吧？ 　　他“砰”一声关上车门，几乎是用跑的回到了写字楼。 　　森森跟助理说完就挂了电话，打开微博看到克里斯给她的回复：“森森！哦！森森！我的学生都变大明星了，老师真感动，也没有因她不联系我而难过，寂寞的老师只想祝福可爱的学生未来前程似锦、成为超级巨星。” 　　森森：“……” 　　“对不起，老师！”她迅速道歉，把这些年发生的事简单解释了一下，克里斯也很唏嘘，立即就原谅了她。 　　“老师，我特别特别感谢您出面帮我说话，但我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被黑的事？”森森斟酌着词句，委婉地问，“您平时会关注娱乐新闻吗？” 　　克里斯：“没有哦，老师工作特别忙，是有人拜托了我。” 　　森森心一紧，隐隐感觉某个名字就要呼之欲出了。 　　“……是谁？” 　　克里斯：“保密。” 　　森森不死心，继续追问：“老师不能透露一下吗？我想亲自向这个人道谢。” 　　克里斯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发了无数个笑脸过来，一个接一个，把他们的对话刷掉了。想到对方在电话里诚恳的语气，克里斯越发开心，这可是他很早就看好的一对！收到请求的时候，他还故意端架子，问对方都分开那么多年了，森森冷漠又无情，谁都不联系，为什么还要去帮她？ 　　他想到已经长大成年的年轻男人隐忍又固执说出理由的样子，现在还很感慨，决定不给小年轻添堵。 　　克里斯：“你男朋友啊，宝贝。” 　　森森抓着电话的手僵硬了一瞬。 　　与此同时，一则电话打了进来，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她手一抖，手机摔了。 　　“陆。” 　　她今生唯一的男朋友，找来了。 　　好死不死的，电话还黑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颗糖 　　森森有两个手机，一个工作用，一个私人用，她还没有代言过手机品牌，工作用的那部是公司发的，私人的那个是自己攒了几个月工资买的，用了几年没换。 　　她给陆辰昱的当然是私人号码，手机摔在地上，屏幕黑了。森森慌慌张张捡起来，匆忙往里头走，随便抓住个探头探脑的小颖，急切地说：“帮我找部手机！” 　　换电话卡的几分钟，陆辰昱那边得不到回应，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屏幕，眼底的阴郁越来越浓重。 　　“老师，她是我女朋友，请老师帮个忙。”他今天这样跟那个因为被学生漠视而生气的男人说，诚恳地求他，替那个或许早就将他们忘了的女人添一把火。 　　借一次绯闻，成功让她的话题度压过了所有小花，一次性洗掉过往所有黑点。结果，她连10分钟都等不了。 　　陆辰昱浑身上下都有点暴躁，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随时随地都会发火的少年了，他压抑着，手指微微紧缩，将手机塞给助理。 　　他走进会议室，看着满屋子在等待自己的人，深吸一口气：“今天先到这里。” 　　会议原本就进入了尾声，大家纷纷起身，走出会议室。卜峰进来收拾东西，陆辰昱站在窗边，伸手：“手机给我。” 　　卜峰刚把手机放在他手心，屏幕就亮了。 　　陆辰昱出去接电话。 　　“陆……陆总，我是森森。”小姑娘局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你……忙完了吗？” 　　陆辰昱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站在几十米高的写字楼上，俯视着脚下的城市，没有说话。 　　森森只听到他绵长的呼吸通过电流传到耳边，脸颊有些燥，心跳得咚咚响，她抓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开始话题。 　　“对不起呀，我的手机刚刚摔了一下……” 　　“有话就说。”陆辰昱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森森：“……” 　　她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努力驱散掉那股淡淡的难过，轻声问：“是你去找了克里斯老师吗？” 　　这个问题，并不难猜。陆辰昱淡淡地“嗯”了声。 　　“为什么呀……” 　　陆辰昱：“你的事情牵涉到了我，我不能出面？” 　　面对他的质问，森森哑口无言。原来是这样，视频会泄露他的身份，他是陆氏集团的继承人，不可以有那种负面的过往。 　　“还有事？” 　　“……没有了。” 　　“好好挣钱还我。”陆辰昱冷酷地挂掉了电话。 　　森森看着手机，心里有些怅惘，她本来还有一个问题，想知道他跟克里斯说了什么，竟然会让克里斯对她说出“你男朋友”四个字，不过，好像不重要了，这一切应该只是克里斯的主观推测。 　　森森低着头往回走，路遇江哥拉了她一把：“你怎么还在这儿？事情都解决了，早点回去休息，后天去拍杂志内页，另外，我们还多了几家视频媒体的采访，你准备一下。” 　　“好。” 　　陆陆续续有人打来关心的电话，基本都是两个组合的成员，森森分别用工作号和私人号回复了，然后离开公司。 　　她不知道的是，和她通了这一次电话以后，高冷的陆总足足发了三分钟呆，思绪渐渐回笼，又给关夫人拨过去。 　　“妈，我读书那时候打过人的事，你不是说都已经解决了？” 　　关夫人：“解决了的，所有在网上流传的视频都删光了，怎么了儿子？” 　　陆辰昱没有跟她详细解释，眉头紧拧。 　　谁存了视频，突然在这时候拿出来？ 　　- 　　乔诗妍坐在咖啡馆，看着手机新闻，精神不济。她对面的女生妆容肆意，还做了新指甲，轻笑：“你看，我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就帮你查出来了，陆家少爷啊，还放不下那个女人。” 　　娱乐板块一天都是姜森的新闻，乔诗妍快烦死了，但当她得知陆辰昱当年打人的视频是对面这个女生放出去的时候，心里十分不安。 　　这个女生是她的老同学，挺有心机，乔诗妍一度不想和她往来，但是架不住对方背景摆在那儿，两家总会有交集。这一来二去，她们又联系上了。 　　“我觉得不太好……”乔诗妍说，“如果陆辰昱知道……他最讨厌耍手段的人，他要是知道，我就彻底没戏了。” 　　“你已经没戏了，大小姐。”女生毫不客气地讥讽，“你不想被他知道，那就不让他知道呗！但我奉劝你一句，你现在知道了他还在帮着那个女人，再不抓紧时间出击，你这辈子都不会和他有什么关系了。” 　　乔诗妍咬唇，很不甘心：“姜森……明明都抛弃他了，他竟然……” 　　还放不下她。 　　从前他跟忠犬似的跟在姜森面前，那是年少轻狂，而现在，以他的身份，只要勾勾手指，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但他还惦记着姜森，替她出钱出力，陆氏集团太子爷的骄傲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是。 　　“其实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一直都是我妈妈跟我说，要想办法嫁给陆辰昱，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把他放在心里，但是……”乔诗妍摇头，“我争不过姜森的。” 　　“是，你争不过了。”女生直截了当地说，“过去她是个穷丫头，你是大小姐，她跟你比不了。现在她是明星，社会地位有了，娱乐圈的收入也高，慢慢的，麻雀变百灵鸟了。你要是彻底放下，就是送这只百灵鸟飞上枝头变凤凰。” 　　彻底放下？乔诗妍又有点不甘。 　　“不然，就好好准备去陆家刷脸咯。”女生把玩着新指甲，漫不经心地说，“你看姜森就知道了，人呐，要什么东西，得自己去争。” 　　- 　　森森没工作的时候，原本是打算跟着公司签的新人演员一起上表演课。奈何她日前在微博上的讨论度非常高，受到各方关注，江哥给她塞了很多临时性的工作。 　　SunFlower成立一年半了，当初一夜爆红的热度逐渐退去，除了C位出道的队长资源最好，其他人都在慢慢走下坡路，结果森森逆着风又冲上去了，这可真是太难得了。不管外界怎么说他们营销操作都好，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森森只在练习室待了几个小时，就被江哥通知出门化妆赶通告。助理小颖捧着个盒子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森姐姐，有人送了东西给你！” 　　森森看一眼那个包装精致的大盒子，问：“贵重礼物？麻烦帮我退回去。” 　　现在大部分艺人都知道粉丝的礼物不能乱说，尤其是流量明星，不然很容易成为黑点。森森一直秉承着这个原则，除了信和鲜花，其他礼物一概不收。 　　“不、不太好退。”小颖很为难，“那个人直接送到公司来了，还特意找到我。” 　　“谁？” 　　“就是一个跑腿的工作人员，不认识。”小颖打开盒子，“森姐姐，你看。” 　　一个挺大的盒子，里头放着两部手机，一部爱疯最新款，一部国产高端旗舰机，都是全新的，还充好电了。 　　森森：“……” 　　小颖小声哔哔：“我没有强行要求那个人带回去，是因为只有我们公司内部的人才知道森姐姐的手机摔了，我觉得这是哪位领导送的呢。” 　　不，你感觉错了。 　　森森的思绪有点乱。看到那两部手机她就知道，这是陆辰昱让人送过来的。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会把她随便的一句话记在心里，悄悄帮她完成。 　　为什么？他明明对她充满怨恨，态度冷漠又疏离，为什么还为她做这些有的没的？难道因为这些事是他随手就可以办到的，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森森抱着质问的心给他打电话，听到了关机的提示音。 　　无奈。 　　接下来几天都有工作，拍完杂志还有几家媒体采访，大家都很关心她的学生时代。森森挑着官方的、正能量的话回答了。有一家视频媒体风格偏向年轻、趣味性，主持人跟她面对面聊完，笑着说要玩一个游戏。 　　森森立即看向江哥，这个环节是她事先不知道的。江哥去找编导，对方很轻松地说：“放心，很简单的游戏，很多艺人都玩过。” 　　录制在持续进行，主持人已经发问了：“森森在圈内人缘怎么样？如果现在要你找一个好朋友借100万，你能成功借到吗？” 　　森森笑：“我……试试。” 　　小颖悄悄把手机递给她，森森一听到这个要求，脑子里就浮现了SunFlower组合里关系跟她最好的主唱，那是唯一一个被她存到了私人电话上的同事，找对方借钱的话，应该比较容易。 　　正巧小颖递给她的是私人电话，森森打开手机，顺着通讯录往下找，手指忽然停在了某个名字上。 　　一下子就想到了他送的手机。 　　森森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咬了咬牙，决定去碰碰运气。江哥已经从编导那里回来了，站在摄影机后面看着她，这种小小的挑战，江哥相信她能处理好。 　　森森迅速看了江哥一眼，按下了拨通键。 　　和上一次不一样，这回倒是很快就打通了，男人有点慵懒的声音传来：“嗯哼？” 　　听到这个熟悉的语气，森森心一跳，赶紧定了定神，尽量用柔软的声音说：“抱歉打扰你了，我是森森。我……我现在遇到了一点事，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什么事？”男人说话含糊不清的。 　　森森感觉他说话的时候有点不自然，本来想问一问，但现在对着摄影机，她怕问多了会生事端，只好暂时忽略。 　　“我现在急需钱用，你能不能借我100万？”她闭着眼睛开口，自己都骂自己不要脸了。 　　还欠着人家五千万，一毛没还，在明知道对方不待见自己的情况下，又去找人家借钱，谁的脸都没有她的大。 　　可是，谁让他主动帮她平息舆论，送她新手机……森森就是想看看，在他那颗冷漠的心里，留给她的还有几分温柔？ 　　终于，电话那头的声音正常起来了，低沉暗哑：“你人在哪儿？什么时候要？” 　　“我在xx大厦做活动，有点急……” 　　“知道了，给我一个小时。” 　　他先断了电话，森森还没回过神来，对面的主持人问：“借到了？” 　　“嗯。”森森点头，“朋友说一个小时后会把钱送来。” 　　“哇，我很好奇这位朋友的身份哦！”主持人说，“一个小时凑到100万现金，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吧？” 　　森森坦然一笑：“是以前很要好的同学。” 　　“原来如此！我听说了，森森以前在一所贵族学校上学，能跟我们说说那里的情况吗？”主持人顺着话题往下聊。 　　“我们国家并没有贵族这个概念，我们那个学校的特殊之处在于……” 　　采访又进行了半个小时，森森一直在跟主持人互动，还帮他们打了广告，终于结束工作。至于他们在采访中玩的游戏，主持人不好真的去查森森的银行卡，只是走个过场，到时候后期配个特效字，就算完了。 　　离开摄影机，森森立即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电话，愧疚地说：“对不起呀，我刚刚在接受采访，借钱的事是主持人的要求，其实不用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只能听到缓慢而粗重的呼吸。 　　森森微怔，隐隐觉得不好：“陆……陆总……” 　　“森小姐，我坐了12个小时的飞机，刚到酒店睡下，3个小时后有一场重要会议……”陆辰昱面无表情地开口，怒意深沉，“你把我吵醒，就为了一个玩笑？” 　　“对、对不起呀，我不知道，对不起！”森森被他说的吓到了，简直无地自容，一个劲地道歉，“我再也不随便骚扰你了，对不起！” 　　陆辰昱没有说话。 　　“我……”森森不知道怎么弥补过错，哭丧着脸说，“我下次请你吃饭请罪好不好呀？你现在要不先去休息……” 　　陆辰昱挂了电话，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接到她电话的一瞬间，他有种说不出的恐惧，真担心她遇到什么麻烦。 　　如果再来一次，她再敢玩失踪的话…… 　　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万幸，她刚刚是在开玩笑，她好好的。 　　陆辰昱冷着脸，把匆忙订下的航班取消。 第85章 第八十五颗糖 　　收工了，森森跟工作人员一一道谢，跟着团队离开大厦。门口有个领着公文包等在一边男人趁机冲上来，江哥以为是从哪里打听到艺人行程狗仔或私生饭，差点就喊保镖了。 　　“森小姐，这是少爷托我转交给您。”那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卡递过去。 　　森森微怔，眼前男人西装笔挺，胸口挂个工作牌，上面贴着陆氏集团最古老logo，大汗淋漓，气都没喘匀，显然是放下工作飞快赶过来。 　　“哇！森姐姐，你同学真靠谱！”小颖全程跟着森森，当然记得刚刚采访里小游戏，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把钱送来了！ 　　森森心生愧疚，说：“抱歉，借钱事是一个玩笑，我刚刚跟你们少爷解释过了，这钱我用不上，还得麻烦您带回去，真是不好意思。” 　　“请森小姐收下。”那人文质彬彬地说，“少爷说了，这钱不是借给您，是给您……呃，交话费用。” 　　森森一呆：“啊？” 　　江哥：“……” 　　小颖：“……” 　　“少爷说，国际长途挺贵。”那人补充，见森森不动，就把卡塞给了边上小颖，完成任务以后，迅速就消失在茫茫人海。 　　小颖捏着那张小小银行卡，仿佛石化了一般，半晌，用惊疑语气问：“这、这里头不会是100万吧？” 　　江哥看着这一切，皱眉：“姜森，你同学对你……” 　　森森迅速把卡拿过来，往随身包里一塞，抢先说：“他开玩笑，我下次跟他见了面就还给他。” 　　虽然是红过一波流量，但森森最近势头好，明显可以再上一个阶层，正是事业关键期，江哥得把她盯紧，什么谈恋爱、前男友、炒cp，一律不行！ 　　到目前为止，森森表现还是让他很满意，所以他对森森很信任，没再纠缠这100万事，一行人打道回府。借着这股舆论东风，江哥给森森安排了满满行程，持续半个月高强度工作以后，森森开始筹备先前接一个剧本，读剧本、上表演课、看理论书。 　　森森喜欢跳舞，但跳舞成为职业以后，就不再有那么多乐趣。在腰、腿接二连三受伤以后，她知道不能一辈子靠跳舞为生了，打算尝试演戏。SunFlower组合出道以后，她跟大部分流量型艺人一样，开始演IP剧，在一个玄幻题材故事里尬演了个女配。森森知道演戏是自己短板，所以会有意识地去学和练习。 　　江哥看她这么用心准备新剧，打算给她请个表演老师帮她集训一下。森森忙完一波接着一波，不知不觉忘了要请陆辰昱吃饭事。她最近有个很深体会，那就是现在陆辰昱每分钟都在赚钱，耽误他时间简直罪大恶极。最近没什么特别要紧事，她就没有联系陆辰昱。 　　于是，陆辰昱出差回来半个月了，没等到她兑现承诺。 　　关夫人生日，按照惯例请了相熟太太千金来陆家。陆辰昱求学归来，自然要陪在母亲身边陪她度过这一天。只是，如今他没办法和过去那样爱这个女人，尤其当他得知父母之间畸形、充满暴力和血腥婚姻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跟父母长时间相处了。 　　生日会上，他举杯站在不起眼角落里，像一个人形背景板，全程说话不超过十句。 　　然而，即便他再冷漠、骄矜，那副天生令女人迷醉外形还是吸引了众多眼球。二十四岁青年，穿着手工定制西服，衬托出瘦削腰身和笔直长腿，眼睛深邃如星空，侧脸线条冷厉，他一个人站在窗帘边上，就是一道风景。 　　何况每个人被邀请到陆家人都知道，这个神情淡漠青年是未来陆氏集团掌权者。他现在这么年轻，刚到了适婚年龄，再加上头顶光环，各家千金们纷纷放□□段，主动上前搭讪。 　　她们早就听说，陆氏集团少爷一直单身，如果能嫁给他，就相当于嫁给了一座金山。 　　结果，五六个人上前，他都是同样一副冷淡表情，无一例外拒绝了她们或碰杯或跳舞邀请。随着时间推移，他变得有些阴郁，仿佛在隐忍着什么，开始表现出不耐烦。 　　“陆辰昱同学。”乔诗妍提着拽地裙摆过来，趁他发呆，迅速用手中酒碰了他已经空掉杯子一下。 　　陆辰昱回头，她嫣然一笑，仰头饮尽杯中酒。暖色调灯光洒下来，将她优美脖颈披上一层轻纱。 　　放下杯子，乔诗妍冲他眨眼：“上次说好要请你吃饭，你什么有空呢？” 　　请他吃饭？陆辰昱脸色沉下来。 　　“我很忙。” 　　乔诗妍并不气馁，而是用温柔声音问：“什么时候能忙完呢？我可以等。” 　　陆辰昱眉头微拧，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然后盯着那双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乔诗妍从来没有和他这样长时间对视过，望着那双深黑不见底眼睛，她心不禁怦怦乱跳。 　　“你性格，很像我妈妈。”陆辰昱突然开口。 　　乔诗妍屏住呼吸，想听到他评价。 　　“我知道你一次次接近我是为了什么。”他淡淡地说，“但如果我是你们，根本不会理会旁人说狗屁话，人一生时间是很宝贵，应该用来爱一个真正喜欢人。” 　　乔诗妍脸色变了，下意识回答：“我真正喜欢人，就是你啊。” 　　“我并不认为你足够了解我。”陆辰昱垂眸，视线落回手里空杯，“你从别人那里听说一切，只是个美好幻觉。” 　　乔诗妍怔住，她怎么会不了解？她默默注视了他这么多年，连他心里藏着哪个女人都知道！ 　　陆辰昱看她表情，不禁勾唇，笑容有些讥讽。 　　在外人眼里，他是个衔着金汤匙出身高贵少爷，帅气多金，未来将是整个陆氏集团主人。外人还能看到，他孝顺母亲，虽然性格有些冷漠，但骨子里装是疼女人温柔。 　　不是，根本不是这样。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想做一个毫无上进心废物。他很凶，无法控制脾气，是一个对女人来说十分危险怪物。今天来陆家做客千金都没见过他这一面，她们都憧憬着完美无缺他。 　　这不是真正喜欢，至少在陆辰昱眼里，不是。 　　他放下杯子，和乔诗妍擦身而过。在宅邸前泳池边站了一会儿，有熟悉脚步声走近，关夫人温柔声音响起：“小辰，今天来了很多有趣小姑娘，你要是闷话，可以跟她们聊聊天。” 　　陆辰昱头也不回，问：“您希望我早点结婚么？” 　　关夫人被说中心事，不禁一笑：“妈妈没有要催你意思，不过你今年二十四了，可以试试恋爱了。你看你又不想跟我们待一块儿，身边没个贴心人，我怕你太孤单。” 　　陆辰昱没说话。 　　“也不一定要结婚，先认识几个女孩看看，挑一个喜欢。”关夫人叹气，“你上大学都没有交女朋友，这让我有点担心。” 　　“您中意乔同学？” 　　关夫人微微一笑：“这个姑娘我观察过，是个乖巧听话，你跟她在一块儿，我还是放心。” 　　“妈，她跟您太像了。”陆辰昱皱眉。诚然，关夫人性格温婉，落落大方，对丈夫忠诚且顺从，认识那样女孩子，他会天生有一分好感。然而，见过关夫人被父亲折磨样子，他怎么还会对那种名门望族培养出来淑女有亲近之意？他看到她们，心里只有怜惜，完全生不出爱慕感情。 　　他话让关夫人愣住，儿子说出这话，乍一听有点诡异，但仔细一想，陆辰昱是不喜欢乖巧听话名门淑女？ 　　“那你喜欢什么样儿？”关夫人问。 　　“装模作样，虚伪无情，不乖、不听话、不受控制，一有什么事就喜欢装可怜撒娇……”陆辰昱顿了顿，声音逐渐冰冷，“狐狸精。” 　　“儿子，你说是谁？”关夫人糊涂了，“你以前那位同桌吗？她也不是这样。” 　　那哪是狐狸精啊？根本就是一朵清纯小白花。 　　陆辰昱恨恨地想，她就是这种可恶至极女人，相隔六年再次见面，她没有说一句让他高兴话。 　　他绝不会轻易原谅她。 　　“你以前明明喜欢娇娇弱弱女生，现在口味怎么变了？”关夫人不解。 　　“娇娇弱弱，哼。”陆辰昱面无表情，“男人不在身边时候，这种女人比谁都坚强。” 　　他原来也以为森森是个娇滴滴、有几分小聪明女孩，交出几分真心哄一哄就能把她收得服服帖帖，乖乖做他老婆，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是要命。 　　他如果不拼命，根本守不住她。 　　关夫人有些愁：“小辰……”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里面传来欢呼，陆廷海准备了生日礼物，关夫人只得先进去。陆辰昱站在门口，看父母在一众人前亲密相拥，完全忘了上星期还争吵动手样子。他看了一会儿，越发觉得没意思，连招呼都不想打，直接开车走了。 　　胸口有股郁结之气，久久得不到抒发。 　　他到了公司，坐在办公桌前，忍着心头暴躁签了几份文件，突然把钢笔一扔，重重地捶了下桌子。 　　他不明白，姜森大明星手机是欠费了吗？他明明给了钱让她交话费，还送了新手机！六年不见，她架子是越来越大了，仗着是大明星，说出口话就可以不负责了？ 　　陆辰昱忍无可忍，拨通了她号码。 　　那边响了几声才有人接，而且听语气，似乎还有点意外。 　　“陆总？” 　　陆辰昱心头无名火起，看吧，这个女人铁了心不回头。 　　“森小姐，你欠我一顿饭，打算什么时候还？”他冷冷地说，“我今天刚好有空，错过了，下次不一定有时间。” 　　“哦……抱歉，我最近有点忙。”她似乎才把这件事想起来，说，“那我请你吃晚饭好不好呀？你有什么想吃吗？” 　　陆辰昱面无表情地翻阅记录下来十来个餐厅，眯眼，挑了离她住处最远一家。 　　“好。”森森有些忐忑问，“我还有两节表演课，我们晚上九点见行不行？” 　　“嗯哼。”陆辰昱冷酷地挂掉电话，以为他有多在意似，谁管她定什么时间。 　　星耀公司，过来给森森送水小颖听到她在打电话，心里有点纳闷。森森被人批评高冷麻木，以自我为中心，只有在镜头怼到脸上时候会突然装可爱假笑，是个很虚伪人。但小颖最近注意到她几次打电话，说话语气软得跟什么似，眼神小心又闪烁，而且表情也丰富起来，真不知道她到底哪一面是演。 　　“森姐姐，跟家人打电话呢？”小颖见她打完电话了，走过来。 　　森森接过水杯，轻轻地“嗯”了一下：“我回去上课了。” 　　“森姐姐加油！”小颖给她打气。 　　晚上九点，森森戴着帽子墨镜，匆匆赶到约定餐厅，跟着服务员进了包厢，一进去，就看到窗边坐了个人。陆辰昱比她早到，整张脸都是冰冷，似乎有点无聊，侧头看着窗外夜景。 　　森森只能看到他侧脸，从前深爱少年变成男人男子，让她有种恍惚感觉。 　　陆辰昱反应敏锐，倏然转过头来，和她视线在空中交错。她把脸遮了大半，他还是能一眼认出她来。 　　森森摘下墨镜，在他对面坐下，低声道：“抱歉，我来晚了。” 　　陆辰昱向她投去一瞥，从她眉宇间捕捉到一丝尚未消散疲倦，他抬手，把菜单递过去。 　　“你想吃什么呀？”森森低头看菜品。 　　“随便。” 　　从前一起吃饭，他都是主动那一方，会告诉她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有意思，然后再看她意愿。森森习惯了跟着他，这回换了她点菜，她只好凭借对他了解选了几样他爱吃。 　　陆辰昱听着她跟服务员报菜名，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 　　故意讨好他呢？ 　　服务员走后，森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从桌上推过去，说：“陆总，上次采访事谢谢你了，我把钱还你。” 　　她没有提早就跟他解释过不要钱事，用最合适理由把卡还给他。 　　陆辰昱没动，语气淡淡：“我送出去东西不会收回来。” 　　森森垂下头：“我……我还欠你五千万没还，如果再接受你礼物，就还不清了。” 　　陆辰昱冷笑，原来如此。 　　她想早点还清他东西。 　　他略带讥讽反应让森森很尴尬，她抬头时候，正看到他收起银行卡，放进了口袋。接下来，他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森森突然感觉，这顿饭还没开始，好像就结束了。 　　服务员将菜端上来，两个人静坐无言，各吃各，气氛十分压抑。森森要控制体重，吃了没两口就放下筷子，陆辰昱食之无味，也吃多少。 　　森森看着他盘子里还剩一半肋排，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她默默地结了账，陆辰昱率先出包厢，她磨磨蹭蹭，将帽子墨镜一一戴好，出去一看，男人站在阴影处，双手插兜，不带任何感情地开口：“我送你回去。” 　　深夜送女士回家，是绅士礼仪，森森好歹知趣，没有拒绝：“谢谢。” 　　上了他车，两个人依然没有话说，都木着一张脸，仿佛不认识对方。陆辰昱专注开车，森森不管看哪儿，余光总是有他存在，无奈之下，只好打开手机，低头看剧本。 　　很显然，她还用着自个儿旧手机。 　　陆辰昱瞥到她动作，手指抓紧方向盘，想把她从车里扔出去。 　　森森完全没注意到男人即将爆发情绪，她这几天都在熟悉剧本，琢磨表演相关，身心俱疲，半夜坐在行驶平稳车里，倦意不受控制地袭来，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手机没抓牢，掉在裙子上。 　　陆辰昱把车停在路边，胸口缓缓起伏。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控制不住情绪时候了，谁能想到，森森彻底改变了他，结果也是她，轻易点燃了他暴怒导火线。 　　他慢慢转过头，看着女孩恬静睡颜。 　　陌生说话声在狭窄空间里响起来，声音由小变大，陆辰昱眼疾手快，迅速拿过她手机，看见屏幕上出现闹钟提示。 　　现在是夜里23:00，这个闹钟名字是“台词速记”。 　　陆辰昱关掉了它。 　　他努力放慢呼吸，调整汹涌情绪，然而手劲之大，几乎快把她手机捏碎。 　　她闹钟，用了某个男星起床铃声。时间确实能改变一个人，她接触世界越来越大，再不是当年那个又乖又好哄骗小姑娘了。 　　陆辰昱怒不可遏，抓住她手指解锁屏幕，翻到铃声文件，说不出是什么心理，只想把刚刚那个闹铃删掉。 　　他经常对着视频里看得见摸不着女人失眠，她每天早上都在听什么野鸡男人花言巧语？ 　　他不会让她过好日子。 　　点开闹钟设置，陆辰昱手指一顿。 　　唯一在本地存储铃声文件，备注了很简单两个字。 　　“昱哥”。 　　他骤然屏住呼吸。 　　身体微微颤抖，无数过往画面涌上心头。 　　他原谅她了。 第86章 第八十六颗糖 　　“森森，起床了宝贝儿，我都起来了，你怎么还睡懒觉呢？好学生是不可以赖床的。宝贝儿起床啦，要是迟到了，小心我打你屁股哦！” 　　寂静的车里，少年温柔又欢快的声音在空气里缓缓流淌。 　　听了无数遍的铃声，森森瞬间有所感觉，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 　　她是靠在椅背睡着的，脑袋歪着，醒过来以后，下意识转了下头，然后就看到西装革履的男人举着手机，一动不动的。手机挺旧了，但手机壳是新换的，很卡通的壳子，上面冒出来两只狐狸耳朵。 　　森森一个激灵，缓缓坐直了身体。 　　“你……” 　　“你怎么拿我手机呀？”她声音小小的，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反抗。 　　陆辰昱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似乎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他手指一划，用播放了一遍。 　　“森森，起床了宝贝儿，我都起来了，你怎么还睡懒觉呢？好学生是不可以赖床的。宝贝儿起床啦，要是迟到了，小心我打你屁股哦！” 　　森森：“……” 　　她僵住，有些慌乱地垂下头。 　　陆辰昱记得，这是他七年前给她录的起床铃。邮箱附件有时效性，她应该不久就下载了声音文件，那一年，他们正在上上高一。陆辰昱那时候还未成年，声线比现在清亮一些，再加上故意捏着嗓子，听起来很飘，和现在变得低沉醇厚的成熟男人嗓音有些不一样。刚听到闹钟，他竟然没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声音。 　　七年了。 　　她一直将他的声音带在身边，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不知道听过多少遍。六年前，她不告而别的时候，把所有他送的东西都还回来了，唯独这个……陆辰昱一直不知道，原来她很早就将他的起床铃下载了。手机摔坏、换电话号码、换新手机……几次去旧迎新，她都留着他的声音。 　　陆辰昱查了她所有的闹钟，清晨和夜晚的那几个，用的都是同一个铃声，他的。 　　她每天早上都听着他的声音从睡梦里醒来。 　　陆辰昱终于放下她的手机，重重靠在椅背上，缓慢的呼吸着，幽深的黑眸看着前方浓重的夜，不知在想什么。 　　森森偷偷看他一眼，迅速把视线收回来。 　　气氛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当森森以为他会一直保持沉默的时候，听到他开口了。 　　“为什么不联系我？”陆辰昱声音低哑，但语气很平静，这数年来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件事。 　　如果森森心里还有他，为什么一直不来找他？当年离开时，她亲口说要去别的地方努力，现在都过去六年了，她没有一点要来找他的意思。 　　或许是她觉得努力还不够，所以他一次次在幕后帮她，把她捧上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后来他们见面，她的态度很疏离，已经不习惯和他在一起了。 　　听到他的问话，森森沉默了很久，指甲轻轻抠着掌心。 　　陆辰昱这次很有耐心，她不开口，他就一直等下去。时不时有车经过他们，灯光流转，将两个人的脸变得忽明忽暗。 　　森森咬住下唇，终于开口：“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陆辰昱忽然拔高声音，听起来冰冷无情。 　　“对不起……”森森重复着这三个字，伸手捂住眼睛，有细小的泪珠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她有些哽咽，语无伦次地开口，“我为了五十万就把你背叛了……你一定很恨我……我没有办法面对你……我……” 　　她越说，哭得越伤心。 　　也不仅仅是这样，虽然这件事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更现实的原因是，她过早地出来社会了，见过很多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经历得越多，她越深刻地体会到，其实她和陆辰昱的差距很大。以前大家只是学生，那些世俗的东西压根没有考虑过，但现在他们长大了，各自回了原来的世界，她开始害怕。 　　她听说他出国留学了，而她还在公司封闭的练习室里，日复一日地练习动作，枯燥、汗水、痛苦、恐惧交织在一起，将那个昔日爱笑的小姑娘变成了自卑又冷漠的存在。她收敛一切不必要的情绪，用坚硬的外壳保护那颗脆弱的内心，六年间，不敢松一口气。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害怕。 　　但这话她说不出口，不然，跟他说什么呢？说她心里一直很害怕，说她不敢相信他即便坐拥庞大的商业帝国还能像六年前的青涩少年一样喜欢卑微的她？她每天为了母亲的治疗费和未来的生活奔波，不敢去想太多，那些年少的誓言就像停留在她记忆里最美好的一场梦。 　　时光渐渐改变了她，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无所畏惧勇敢直前的单纯小女生了，她忧心很多事，包括陆辰昱，她怕他。 　　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她也害怕看到他变成陌生人。 　　听着她的哭泣，陆辰昱表现得无动于衷：“你是对不起我……” 　　她仍然在哭，越发难过的样子，令人揪心。 　　陆辰昱握紧双拳，隐忍着情绪开口：“你不是把钱还回来了么？你只是有一点点背叛我。” 　　你…… 　　只要你像以前那样喜欢我。 　　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对不起、对不起！”森森哭着说，“我不知道怎么办……你现在一凶我……我就很害怕……” 　　“我凶你……”陆辰昱恨恨地说，“你都想过要把我卖掉，我还不能凶你几句了？” 　　森森迅速摇头，看着他冷酷的侧脸，依然俊美，依然让她心动，但是太冷了，陆辰昱现在不但长出成熟男人的性感，还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他的脸部轮廓像是用刀从万年冰山凿下来的，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但她仍然喜欢着他。 　　刻骨铭心的一段感情，是他赐予她的，晦暗压抑青春期最美好的一束光，并把她整个生命照亮，往后无论多少年，只要想到有个人曾经那么喜欢过她，她就有了向前的勇气。 　　生命里唯一的他，要放弃，根本舍不得。 　　“陆总……”森森哭了一会儿，大脑理智渐渐出走，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陆辰昱，你有女朋友吗？” 　　闻言，陆辰昱用一种难以形容的、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森森扁了扁嘴，好没底气地低下了头。 　　陆辰昱沉声：“你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森森的眼泪一下子就飙出来，挺身是下意识的动作，想靠近边上的陆辰昱，奈何被安全带绑住了，仿佛是命运在提醒她什么，她突然好难过：“可是我现在不能谈恋爱了。” 　　爱豆谈恋爱，就是自毁前途，粉丝流失、回踩，想要再起来难于登天。 　　所以，就算她心里有他，他放不下她，又有什么意义？ 　　陆辰昱默然半晌，重新发动引擎，将她送回去。车子开进停车场，森森取回手机，犹豫半晌，鼓起勇气看着陆辰昱，说：“陆总，我先把欠你的钱还清，如果你还愿意给我机会，到时候换、换我追求你，好不好？” 　　她说话的时候咬着嘴唇，心里慌得不行，生怕他拒绝，或者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 　　然而陆辰昱没有，他只是打开了车门，连话都没有说。 　　森森解开安全带，含着眼泪下车。 　　她像在什么逃避什么，灰溜溜的，脚步飞快钻进楼道。然而，就在她迈进电梯门的那一瞬间，背后一股大力将她推到墙边，身体被粗暴地翻转，看到那双无比深邃的眼睛的一刹那，森森呆住。 　　来不及惊呼，来不及有所反应，温热且凶狠的唇将她覆住。 　　森森被他死死按住，柔软的双唇承受了一轮狂风暴雨。没有温柔、没有怜惜，也没有丝毫顾忌，他用最直接且粗暴的方式向她宣示所有权。 　　她住18层，电梯很快到了，没有人进出，就一直停在那里。有人半夜回来，在一楼按了电梯，结果看到有个男人背对着门，怀里搂着个小腿纤细的女人，吓了一跳，在心里默默吐槽，去别的电梯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森森终于被放开，两个人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一万。”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沙哑。 　　森森完全懵掉了，大脑一片空白，呆愣愣地看着他。 　　两人鼻尖挨着鼻尖，呼吸纠缠，陆辰昱的身高刚好把监控挡掉了，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了一个键。 　　“嫁给你。” 　　“我嫁给昱哥的。” 　　少女羞涩的声音响起。 　　森森仰着头，满脸通红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的嘴唇被咬破了，又红又肿，陆辰昱用手指轻轻抹去上面刺目的一滴血。 　　“姓森的，你敢放我鸽子……”他恶狠狠地警告，“我就毁了你。” 　　- 　　深夜，张娴回到家，听到儿子在游戏室里哭闹。她快步走过去，经过客厅的时候，看见丈夫就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正出神地看着什么。 　　“华哥，小正在哭呢，你怎么不看着点！”她有些生气。 　　走进游戏室，她看到已经成年的儿子——因为不爱运动，早就变成了胖子，瘫坐在地上，对着散落一地的乐高积木大哭，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本人却无知无觉。 　　“小正，别哭别哭。”张娴心疼地把儿子搂进怀里。 　　花了一番工夫安抚好儿子，她气急败坏地走到客厅，一把抢过丈夫手里的手机，怒道：“你这几天没有工作，既然在家待着，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儿子，还不如请保姆呢！” 　　终于，丈夫有反应了，抬头看她一眼，顿了顿，说：“从明天开始，我要去给新人上课。” 　　“上什么课？”张娴说着，看了手机一眼，上面显示着今晚最新的微博热搜话题：你能接受爱豆谈恋爱吗？ 　　引发话题的是一条凌晨时分的微博，来自某个艺人。 　　【SunFlower_姜森：亲爱的小森林，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谈恋爱？】 　　张娴面无表情：“教这种流量小花上表演课？” 　　“嗯。” 　　“他们公司出什么价位，请得动你这位昔年影帝？” 　　“请得动。”年过四十但依然魅力不减的影帝——姜华虽然看着妻子，但眼睛是没有焦点的，他喃喃自语，“我要去给她上课。” 第87章 第八十七颗糖 　　江哥最近过得顺风顺水，带的几个艺人虽然没有大红的，但前景都还不错，尤其是姜森，在热度过了以后依然很有存在感，眼看有更上一层的趋势，他这段时间也是尽心尽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到她最好的资源。 　　每天过得忙碌而踏实，江哥睡得都比以前好了。这天，他忙到后半夜歇下，还做了个好梦，梦到姜森拿到视后，新招的练习生成功出道一夜爆红，而他成为金牌经纪人，再也不用对别人点头哈腰，而是翘着二郎腿坐在高高的位置上，高额代言、大牌制作合约像雪片一样飞到他面前……好梦做了一半，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两个工作电话、一个私人电话都在疯狂叫嚣，江哥睁开眼睛，接电话之前，他就知道，出事了。 　　果然，当他看到微博的新话题，都已经十分淡定了。他拿起电话，面无表情地给姜森打过去。 　　“你……”江哥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法控制住情绪，疯狂大骂，“你脑子被门挤了？！” 　　【SunFlower_姜森V：亲爱的小森林，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谈恋爱？】 　　所有流量型艺人对恋爱、炒CP避之不及，她倒好，刚刚凭借“学霸”人设刷了一波路人好感，没几天，就开始碰高压线。 　　这是想干什么？想退圈了？ 　　面对粉丝的暴怒吧！ 　　姜森最近话题度颇高，短短几天涨了几十万粉丝，虽然是半夜发的微博，转评赞的数量还是迅速破万了。 　　赞数最高的那条评论说：“谈恋爱就脱粉，我粉你是喜欢你在事业上的拼劲，不管黑子怎么泼脏水，我都真心维护你，但你如果谈恋爱，对不起，我不想看你变成那种恋爱脑的白痴女人。” 　　其次是这样说的：“发生了什么？？？我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不行不行！宝贝女鹅啊，你还小，妈妈坚决不准你谈恋爱！” 　　“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离了组合，没有我们这帮粉丝，你以为路人会记得你？翅膀还没硬，就想谈恋爱了，我粉了你一年多，现在真是恨铁不成钢。” 　　…… 　　………… 　　粉丝们大多都在骂，反倒是几个营销号和大V突然“理智”了，说：“姜森做练习生的时间很久，在组合里算年纪较大的，和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年轻不同，她今年都二十二了，普通人都到恋爱结婚的年纪了，就算生出谈恋爱的想法，也无可厚非吧？粉丝太严格了。” 　　“每个人都有谈恋爱的权利，但爱豆确实不太一样，他（她）们几乎都是靠粉丝吃饭的，没有粉丝支持，路人又不买账，饭碗就没了。既然粉丝不准爱豆谈恋爱，爱豆就不能谈恋爱，这样是很残酷，但选择了做艺人，就接受这点不公平吧。” 　　“发起投票：作为粉丝，你支持爱豆谈恋爱吗？” 　　“人家只是问一下粉丝，什么时候可以谈恋爱，又没说现在就要恋爱！你们太苛刻了，爱豆总不能一辈子不恋爱不结婚吧！” 　　“爱豆就是吵人设贩卖梦想的存在！粉丝不会允许爱豆谈恋爱的，爱豆必须是纯洁、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谈恋爱就是自折双翼堕落下凡！看那个XXX，自从被爆出恋情，糊得比什么都快。” 　　大家吵吵嚷嚷，迅速发展成热门话题。除了姜森本人，还有很多因恋爱和婚姻影响前途的艺人被拖出来鞭尸。部分八卦事业者和狗仔更是从姜森的这条微博里嗅到新闻的味道，恨不能将她出道前后的行程扒个底朝天，疯狂找她底下恋情的实锤。 　　面对江哥的质问，森森的反应很淡定：“我只是问一问。” 　　“问一问？你知道你问了这种事以后，会有多少记者和狗仔盯上你吗？以后你的住宅外面会有无数摄像头，不抓到你恋爱的把柄，他们绝不会罢休！” 　　森森愣了一下，这倒是没想到。看来换房子这事，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就在她和江哥扯皮的时候，楼下停车场，陆辰昱坐在车里抽了两根烟。第一根是下来后没忍住，第二根是在看到森森的微博以后。 　　心口微微一紧。 　　他慢慢滑动屏幕，把她微博下的大部分评论都看了一遍。 　　卜峰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向他汇报这个“突发事件”的进展。 　　“……文笔极好，擅长装理中客，完全看不出是水军，不过他们工作室开了个很高的价格。” 　　这是最新的消息。 　　陆辰昱那张不知麻木了多久的脸渐渐有了表情，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看到卜峰消息的时候，他突然勾唇，是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如冰山消融、沙漠回春，后视镜映出这抹罕见又勾人心魄的笑意。 　　他直接给尽职尽责的新晋助理打了个电话过去，语气十分轻松：“托森小姐的福，你的追星资金又多了100万，随便花。” 　　卜峰虽然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只要资金充裕，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控评了。 　　……江哥打来电话质问森森的时候，舆论差不多稳定下来了。那些想深挖八卦的、嘲笑讥讽的、趁机泼脏水的都被压了下去，剩下的网友们齐心协力，把这件事变成了一次微不足道的讨论。 　　森森微博下面赞数最高的评论也变了，第一条是“三十岁以后吧，至少要转型成功啊宝贝。”第二条是“什么时候你有了十亿票房的作品，我就不管你谈恋爱了。” 　　森森将这两条评论截图打码，转发自己上一条微博并配上图，说：“森森冲鸭！三十岁之前有一部十亿票房的作品，朝这个目标加油努力吧！” 　　或许是被她元气满满的状态打动，大家倾向于相信她只是心血来潮想问一问，新微博下面骂她的人变少了，粉丝们要么给她打气，要么让她早点睡，还有的粉丝熬了半宿，实在受不住了，说：“好的好的，妈妈知道了，你别再搞事了，我明天还要早起，晚安。” 　　江哥训了她十几分钟，后来见舆论风向没有恶化，渐渐气消了，警告了她几句，又回去睡觉了。 　　森森也赶紧睡了。次日上午10点，小颖来敲门。森森记得公司帮她请的表演老师会在今天登门，赶紧梳洗一番去开门。 　　“小颖早，老师好。”她鞠躬，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 　　笑容满面的助理身后，站着一个眼睛十分漂亮的男人，上身是针织衫，□□是棉质长裤，打扮十分休闲，但因长相俊美柔和，气质依然十分出众。 　　他从森森开门的那一瞬间就注视着她，看那双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看她和其母年轻时有三分相似的脸，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森森抬头，他隔着半米的空气和她对视。 　　“……我都没想到竟然会是姜老师亲自来！啊！我真是太激动了！快请姜老师进去吧，森姐姐！森姐姐？”小颖眉飞色舞地说了一大堆，终于发现森森的反应不太正常，连喊了几句。 　　森森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小颖，注意力又移到她后面的姜华身上，嘴唇轻□□抖。 　　姜华紧紧地盯着她，似乎也有些紧张。 　　“森姐姐，你……”小颖惊呼，“你嘴巴怎么了？” 　　一夜不见，森森嘴唇出现了伤口，已经结痂，这对女明星来说就是破相了！ 　　森森摇头：“不小心磕了一下，没事，会好的。” 　　她忍着汹涌的情绪说话，胸口剧烈起伏，用力地呼吸，到底还是沉住了气，冲两个人做了个手势：“请。” 　　小颖赶紧打开手机查各类唇用药膏，忧郁地走进去，姜华经过森森身边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森森冷眼相对，每次对视，两个人都能察觉出对方某种压抑的情绪。 　　作为助理，小颖经常来森森的住处，已经非常熟悉这里的一切。不等森森吩咐，她主动招呼姜华坐下，又去给两个人泡了茶，泡茶的间隙，还给森森买了药。 　　森森在姜华对面坐下来，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那张封印在记忆里的脸。 　　姜华也在看她，先是打量了一下她居住的环境，又把视线放回她身上，轻轻皱眉。 　　“你……”他开口。 　　——他是半年前知道她的。 　　她出道的那个节目轰轰烈烈，但他几乎不关注娱乐圈新闻，所以一直不知道，直到某天看到她参演的剧播出，一看到那双眼睛，他就认出来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她们母女会回来找他，但他没有想到，森森是以这种形式回到他面前。 　　一开始，他很紧张，直觉森森是冲着他来的。她参加节目、当明星，是为了出名，然后再把他的事抖出来，这样就足以毁掉他。然而森森一直按兵不动，眼看她们组合的热度就要过去了，姜华有点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前段时间，他在网上看到她的相关新闻，发现森森不像她那个恋爱脑的母亲，她的学生时代是很优秀的，却在中途离开了学校，孤身闯入娱乐圈。 　　森森离开他的时候都三四岁了，肯定对他有印象，再加上他以前人气那么高，大街小巷都能看到他代言的广告，还有一系列大制作电影在电影院上映。 　　森森绝对忘不了他，姜华几乎可以笃定，她就是来找自己的。刚好星耀公司在圈内寻找演戏的前辈指导新人演员，既然森森按兵不动，他就主动上门了，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森姐姐，那个……今天不是请姜老师来讲课吗？”小颖放了两杯茶在他们面前，拼命冲森森使眼色，“姐姐的剧本和笔记呢？” 　　“在我房间里。” 　　“我去拿！”小颖自告奋勇，生怕姜华嫌弃森森不善交际，忙说，“老师稍坐。” 　　目送助理进房间，姜华低声：“真的想学演戏？” 　　森森看着他，脸色有些苍白。 　　姜华正要说话，小颖又出来了，将提前准备好的剧本放在姜华面前，笔记放森森面前，说：“我去旁边待着，不打扰二位，有事就叫我。” 　　说完，她冲森森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跑到一边玩手机去了。 　　姜华拿起剧本翻了翻，完全无法看进去。他森森直勾勾地看着他，这让他想摊开来跟对方聊个清楚明白，无奈小颖的存在感太强了。有她在，姜华不便多说一个字。 　　小颖得了江哥的交代，要督促森森学习，但她毕竟年纪小，有点坐不住，一会儿去拉窗帘，一会儿去调空调温度，一会儿又去厨房切水果。有第三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发诡异。 　　终于，森森起身，把小颖叫到一边：“你今天有空的话，帮我去看看房？” 　　“咦？”小颖两眼放光，“森姐姐打算买房子了？！” 　　森森点头，简单跟她交代了几句，哄着助理出了门。 　　这可是大事！小颖抱着十分严肃认真的态度离开公寓，一天之内就跑了几个楼盘。她和森森都不知道的是，她的行动路线已被有心人掌握，并迅速上报。于是，在顶层办公室上班的陆总收到一个讯息：“森森要买房子。” 　　这可是大事！陆总十分重视，也让助理去跑了几个楼盘。当然，这是后话。 　　当下，森森把小颖支开，调整了一下心情，回到姜华对面坐下。 　　没有第三人在，姜华把剧本一摔，质问：“你不好好读书，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森森缓缓抬头，用一种近乎嘲讽的目光看着这个男人，冷笑：“姜先生，你是公司请来教我演戏的，不是来指导我人生的。” 　　“姜森，你……” 　　“我不姓姜！”森森毫不客气打断他，“姜森只是艺名，我姓森，你不要叫错了。” 　　姜华一噎。 第88章 第八十八颗糖 　　90平的单身公寓，对于一个当红女明星来说小了，更别提姜华这种习惯了和家人住大宅子的。他被森森堵得气不顺，稍稍缓了一下，心平气和地问：“你想要什么？” 　　森森看着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 　　十多年前，她还叫他“爸爸”的时候，姜华就特别忙，每天在各大剧组跑，森森要过生日了，森茉丽提醒他，他终于想起自己有这么个女儿，特意过来摸摸她的头，问：“你想要什么？” 　　森森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反正姜华带回来的无非就是洋娃娃那些。她那时候太小了，以为“爸爸”就是这样一种存在，经常在外面打拼，不会时时刻刻陪着她，只要“爸爸”来看她、抱她，就是爱。 　　傻傻的母女两个，完全没有注意到姜华面对她们的时候会有很大的心理压力。对于姜华而言，他那个时候没名没钱，有一个对他死心塌地、颜值不错、做饭好吃，关键还无条件□□的女人，已经是生活的恩赐了。当然，他经常会觉得跟森茉丽没有共同话题，那个单纯的女人只是爱着他在电视里演出来的那些虚幻的人物，但没关系，他对这个女人的要求就是做饭、洗衣、解决生理需求。 　　结果，他这个生理需求解决着，解决出一个女儿来了。他的事业刚有起色，女儿的降生对他造成了巨大的负担，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更多的压力来自于精神层面。 　　一个年纪轻轻还没成名的演员，跟粉丝生女儿了？！这要是传出去，他一辈子也就那样了，但姜华不想，他固执地认为自己在演戏这条路上拥有无限天赋，他要成为超一线演员，问鼎最佳男主角。森茉丽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依然坚定地支持他，还以为待某一天姜华功成名就，她和女儿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她给女儿起名“姜森”，就是梦想着能和姜华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姜华想的是，怎么处理掉这个大麻烦？ 　　……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无论是姜华还是森森都不想去回忆，毕竟这对他们三个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总之，姜华在事业腾飞以后，用尽一切力量抹除森茉丽和森森存在过的痕迹，两个人曾经在机场、片场吵架撕X的新闻、照片、视频，现在网上已经找不到了，连森茉丽的手机都被清空了。 　　她们终于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森茉丽只有高中学历，又和家人断绝了关系，还带着个幼女，姜华不担心她会掀起什么风浪。现在将近二十年过去了，长大成人的森森带着他和森茉丽共同特征的那张脸，又回到他的面前。 　　“你想要什么？”他真诚地发问。 　　他知道，森森骤然失去父亲，肯定会埋怨命运不公平。她现在来找自己，考虑到她没有一来就跟媒体控诉、爆料，姜华是愿意和她一起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森森有些怔忡地打量着他的五官，除了那双弯弯的眼睛，其实她的鼻子嘴巴都有这个男人的影子。她小时候特别喜欢“爸爸”，因为他长得又高又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说不出的魅力。即便离开他以后，直到上小学，她还跟别的小朋友说，自己的“爸爸”是大明星。小朋友把她的话当谎言拆穿，她还觉得很委屈，回到家哇哇大哭，下场就是被森茉丽狠揍一顿。 　　现在她发现，原来那真是一种错觉。 　　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有哪点儿像一个“爸爸”？或者说，“男人”？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森森不自觉笑了一下，反问：“你能给我什么？”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如今我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再认回你是不可能的，我只能尽力补偿。你想学演戏，我可以把我所有的经验、技巧教给你。”姜华看她一眼，不得不承认，他年轻时候犯下的是一个无比美丽的错误，姜正和姜森从长相上就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造物，再加上……他斟酌着语气，接着说，“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你弟弟……他的智力和年龄不相符，需要我跟他妈妈照料，他这种情况也花不了多少钱，以后我老了，可以留一半财产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就算是一起生活的父女，父亲能为女儿做到的也就是这些吧？ 　　森森点头，就在姜华松了口气的时候，她突然问：“你不问一下我妈妈的情况吗？” 　　姜华微怔，本能地避开那双干净又纯粹的眼睛，轻咳一声，说：“你妈妈……应该和你在一起吧？我看你挺乖的，应该把她照顾得很好……” 　　“是，我会把她照顾得很好，我也会把自己照顾好，我们家的事就不劳姜先生操心了。”森森起身，做了个送客的动作，“我会跟公司反映，说您的教学风格不适合我，让他们帮我换个老师。” 　　姜华气愤地站起来，怒道：“你跟我耍什么脾气？没错，你们母女是受了很多苦，但我说过，我会尽力补偿你的，我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你现在也到了这个位置，应该知道我们随便一点私事都会被无数人放大讨论，被他们评头论足，你应该能体谅我！” 　　他不是天生这么冷血，有个亭亭玉立的女儿流落在外却故意不相认，也不是怕张娴知道了他以前的事大发雷霆，实在是……现在社会对艺人私德的要求太过分了，一点小错误被爆出来，都会引起千万人抵制，严重的还会被直接封杀。他小儿子脑子坏了，他能开心吗？如果能用那个成年了还会流口水的儿子换回一个像姜森这样漂亮又会跳舞的女儿，他也很乐意。但是不行，他这几年正是用“负责顾家好男人”的形象渐渐挽回事业的颓势，无论如何都不能半路放弃！否则，跟他相交多年的大导演、制片、投资人都会离他而去！ 　　森森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任何他的苦衷，轻轻吐出两个字：“出去。” 　　“你非要跟我闹得这么僵吗？！”姜华低吼。 　　森森忍了这么久，终于也动怒了，仰起头，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谁让你今天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很看不起你，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我告诉你，我要在你的专业领域打败你！” 　　到时候，姜华抛妻弃女的故事才会有说服力，她才能把这位高高在上的影帝彻底掀翻。 　　- 　　后来，姜华拂袖而去。森森独自坐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带着剧本去公司上表演课了。不久，江哥接到姜华经纪人的电话，得知姜华不教森森了，猜测肯定是森森哪儿得罪了影帝，赶紧去跟人家赔罪，还于是把森森训一顿，但是训归训，训完还是得抓紧时间给她找表演老师。这还不到一个月，她就要进组了。 　　小颖隔三差五被支使出去，终于叫江哥知道了，迅速把人叫回来，勒令她要好好跟着森森。他带的几个艺人都是小鲜花小鲜肉，以前吃过艺人恋爱就糊的亏，这回就把条款写进了合同里。森森最近疑似有思春状态，这让他很警惕，让助理跟紧点，别到时候出了事，还得公司帮艺人擦屁股。 　　于是小颖回来了，跟森森说：“我帮姐姐看了三套条件差不多的房子，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亲自去看一眼？” 　　森森录完团综的收官节目，全心全意准备接下来进组拍戏的事，时间上还是比较宽松的，说去就去，第二天她乔装改扮，带着小颖出门。 　　小颖帮她看了三个条件差不多的楼盘，好巧不巧，最近房源特别抢手，这三套居然都被人买走了。森森郁闷地回到车上，突然接到电话，是陆辰昱打来的。她有些意外，担心被小颖看到，下意识压低声音说话：“你……你好。” 　　小颖诧异地看她一眼，心想森森好像又在跟家人打电话了。 　　“姜华去你家了？”那边的男声有点冷清。 　　“你怎么知道？”森森很诧异。 　　“哼。”陆辰昱冷哼，刚收到卜峰打听来的圈内八卦，他立即就想到当年约姜华见面的事，那个男人听到“姜森”两个字就吓得落荒而逃，他还记得姜华那时的样子，哼，那种不负责的男人，能干出什么好事。 　　森森可别被他欺负了。 　　“我想见你。”陆辰昱直截了当地说。 　　森森微怔，看一眼边上的助理，有点纠结：“可是我现在……” 　　“不许拒绝。”男人的语气立即就变差了，霸道地说，“见一次面抵五万，你欠我那么多钱，还不抓紧机会？” 　　森森：“……” 　　她忽然想起他那天说的“一万”，森森当时很莫名其妙，现在想来，他该不会是说，亲一次，可以抵一万吧？ 　　森森：“……” 　　“我让人去接你。”不等森森提出异议，那边酷酷地挂掉了电话。 　　森森只好跟小颖说临时有事，让她返回公司，自己在半路下了车。不多会儿，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年轻小哥开车来接她，见面时极有礼貌：“森小姐，久仰大名。” 　　听说他是陆辰昱的助理，森森并不意外他能认出自己。上车以后，她就把帽子围巾解了，正好透透气，不料却从镜子里看见卜峰助理在观察自己，表情莫测。 　　森森一头雾水。 　　“抱歉，失礼了。”卜峰迅速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您今天染了发。” 　　森森刚录完节目，染了一头奶奶灰，配上她唇红齿白的鹅蛋脸，非常惊艳。森森抓抓头发，突然问：“你觉得陆总会喜欢吗？” 　　“喜……喜欢的。”卜峰如实地说，“不过老板最喜欢您原本的黑发。” 　　黑发是青春的记忆，这很正常。 　　森森想了想，又把帽子给戴上，跟之前不同的是，她这回把所有头发都藏了起来。到了陆辰昱的住处，卜峰刷卡帮她开了电梯，就没跟着上去了。 　　第二次到陆辰昱家，森森没上次那么局促了，主动换了鞋，走进客厅，没看到人，于是喊：“陆辰昱？陆总？” 　　没人应。 　　森森走到沙发边坐下，突然发现茶几上有几张户型图，这么巧，陆辰昱也在看房子？正想着，忽然有脚步声传来，森森抬头望去，只见陆辰昱一身休闲打扮，端了杯饮料过来。 　　褪去西装领带，他整个人的锋芒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偏柔和的清冷气质。他把亲手调配的果汁放到森森面前，皱眉：“你的帽子怎么回事？” 　　进了屋都不取，脑袋怎么了？ 　　“我……”森森站起来，刚刚还沉浸在欣赏他脸的状态里，这会儿回过神来，下意识摸了下帽子。 　　陆辰昱见她含糊不清的，沉下脸，直接动手把她帽子拿下来了。 　　“今、今天染了头发，不好看。”森森忙说。 　　陆辰昱眼也不眨地盯着她，顺手替她将头发理顺，低声：“谁说的？好看。” 　　——以前不是没见过她做各种造型，但现在真人就在眼前，这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灰白的卷发垂在两边脸颊，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再配上一双微微翘起的红唇，标准的女团造型。 　　她真好看。 　　陆辰昱不自觉屏住呼吸。 　　森森：“你怎么知道姜华来找我了？” 　　陆辰昱反应过来，在她对面坐下，说：“这你不用管，他跟你说什么了么？” 　　森森摇头，轻声说：“你……你都知道了我跟他的事吧？他……他是公司给我请的表演老师，我把他赶走了。” 　　陆辰昱放下心来，看着现在的森森，他相信她不会随便受人欺负。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见她没什么话要说的意思，陆辰昱忍不住问：“你打算换房子？” 　　森森：“！” 　　他怎么又知道了？！ 　　森森很尴尬，有钱不还他，偷偷拿去买房子，这事也太…… 　　陆辰昱没发觉她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说：“我根据你的情况挑了几个，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帮我挑的？”森森脸颊微烫，没想到陆辰昱丝毫不计较她买房子的事，还在私底下帮她看了房子，心里还有点触动的。她把茶几上的那几张户型图拿起来，翻了翻。 　　不到半分钟，她就把图纸放下了，轻声说：“陆总，这些我都买不起。” 　　全是400平起步的大平层，就她现在攒的那点钱，完全不够看。 　　她有点小抑郁，从她们组合这一年多来的人气看，外人肯定以为她赚了好多钱，其实她除了生活和支付森茉丽的治疗费用，真剩不下多少钱。 　　陆辰昱凝视着她，脑子里浮现出她的小助理去看的那几套房，那些……全都太小了啊！根本住不下几个人。 　　她、她妈妈，再加个照顾森茉丽的保姆，这100多200平的房子，住三个人是极限了。 　　那……他呢？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她那么要强，就算将来结婚了，肯定也要住有自己署名的房子啊，他那些闲置的空房子，全都成了摆设。 　　一瞬间鬼使神差，陆辰昱突然说：“我来买，你把我名字加上。” 　　森森有点懵：“……啊？”， 第89章 第八十九颗糖 　　森森没理解他的逻辑，只听进去了半句话，下意识问：“你要买房子？” 　　陆辰昱板起脸。 　　森森：“……” 　　时隔六年再见，陆辰昱给她的感觉成熟了不少，但脾气是越来越差了。从前都是她使小性子，陆辰昱巴巴地在一边哄，现在反过来了，男人经常冲她甩脸色发脾气，她不知道怎么办。不仅如此，她和他之间好像永远隔着一层纱窗，永远没办法回到当年那种状态。 　　森森只好垂下眼眸，保持沉默。 　　过了十几秒，她听到陆辰昱用硬邦邦的语气说：“我跟你一起买，有两个人名字的，以后结婚，咳，结婚可以用。” 　　森森愣了半晌，红着脸抬头，看他问：“陆总，你……现在想跟我一起住呀？” 　　陆辰昱：“……” 　　他突然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森森仰着小脸，嘴唇微微嘟起来，大而亮的眼睛立即浮现出“无辜”、“迷茫”、“小心”、“脆弱”等多种情绪。 　　陆辰昱手指微微收紧。 　　其实两个人都在紧张。 　　陆辰昱盯着她的红唇，心想，她早八百年就承诺要做他老婆了，怎么，他还不能跟她住一块了？ 　　干什么一副来质问他的样子？可不可恶啊。 　　他突然俯身，双手捧住她尖尖的小巴，头一歪，把那张叽里咕噜的嘴封住了，带着她顺势往沙发一边倒。被人压在身下，森森本能地开始紧张，身体在微微颤抖，陆辰昱熟练地撬开她的防备，然后是耐心且绵长的吻。 　　他没忘抽出一只胳膊撑住沙发，以防压到她。 　　森森并不抗拒，而是乖巧地承受，她始终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他浓密的黑睫毛，偶尔他动作放缓，她还试着回吻过去。 　　陆辰昱一边亲吻，一边和她对视，两个人仿佛真是相恋数年的爱人，一切表现尽显自然、放松，然而，两具身体不正常的热度早就通过衣物传递给了对方，森森的后背甚至沁出薄薄的汗珠。 　　察觉到她呼吸渐喘，陆辰昱放开她，但依然维持着那个将人压在沙发上的姿势。 　　四目相对。 　　陆辰昱声音哑得厉害：“一万。” 　　森森抿了下唇，眼神游移：“陆总让我用这种方式还债么……” 　　“还有别的方式。”陆辰昱眼神缓缓下移，自她裸露的锁骨而下，而后眼皮掀起来，盯着她，“一次一千万，要试试么？” 　　这话一说完，两个人都感觉对方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森森咬住下唇，躲开他的视线。 　　陆辰昱直起身子，森森迅速整理衣服坐起来，顺便给他让了个位置，两个人并肩坐下。森森脸颊还是烫的，不敢看他，但又鼓起勇气开口：“陆总，我……”顿了一下，她小声地说，“我跟你见面和……接吻都不收钱，六年前欠你的，你给我时间，我会还清的。” 　　陆辰昱听了，脸上没什么反应，他在独自平复情绪，森森说完，见他一只手握成拳头，忍不住伸出手去，想去拽他。 　　陆辰昱顺势张开手掌，和她十指紧扣。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森森倒是开心了，她抱着陆辰昱胳膊，小鸟依人般将半个身子靠过去，轻声说：“你不急着要我还钱的话，那我就先拿去买房子了，我那个地方确实鱼龙混杂不太方便，但你看上的那几个都太贵了，我的钱根本不够呀。” 　　陆辰昱终于开口：“你的预算有多少？” 　　森森说了个数。 　　“够了。”陆辰昱说，“我来买，你负责装修。” 　　“装修？”森森蹙眉，“那么大的地方，装修也不够呀……” 　　“够了。”陆辰昱沉声，主要用于主卧和她的衣帽间，这些钱完全够了，至于他的活动空间，那不随便搞两下就行？ 　　“我……下个月要进组拍戏了。”森森心虚地说，“装修我也没时间盯……” 　　哦……那真是太好了！他想装成什么样就装成什么样，她也没法过问那么多。不过陆辰昱表面还是很冷静的，语气淡淡：“你出钱就行，其他事情我来搞定。” 　　森森轻笑，忍不住：“陆总，你人怎么这么好呀？” 　　呵，傻姑娘，还不知道自己被叼进狼窝了。 　　陆辰昱侧头，一本正经地教育她：“叫哥哥。” 　　森森眨巴着大眼睛：“昱哥。” 　　她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没有掺任何杂质，是那么纯粹干净。是，她以前狠心抛弃他、放弃他，对他客客气气，但现在，她嘴巴这么甜，仅仅是这一瞬间，就让陆辰昱觉得，过去那些事都没有什么。 　　他还是和六年前一样爱她。 　　陆辰昱身体往一侧微倾，又吻了上去。 　　森森在他凑过来的一刹那不自觉握紧手指，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的手掌将她抓得更紧，绝对不会轻易放开的那种。 　　…… 　　…… 　　森森今天出门的时候就有意把房子的事搞定，证件都备齐了。陆辰昱直接带人去把相中的房子买下来，合同上签的是两个人的名字。到此，陆辰昱终于心满意足，还假惺惺让她把装修的钱转到自己账上，把人打发走了。 　　森森回去以后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进组准备上，新请的表演老师虽然不如姜华那么大咖，但演戏多年，有一套实用的经验。森森跟着老师进行了将近一个月的强化训练，进组了。 　　继上次风波后，森森的路人缘好了很多，正是口碑上升期，结果人一下子就消失了一个月。幸好江哥帮她在热度高的时候找了几分访谈，这段时间接二连三放出，好歹给了粉丝一点盼头。再有消息就是新剧开机了，这一下，她将从粉丝视线里消失四个月。 　　限定团SunFlower即将解散，如果艺人有转型的打算，现在就要开始筹备了。森森腰腿都有伤，没法一辈子都跳舞，以后有往演员方向发展的打算。《妙恋笔记本》是江哥使出浑身解数给森森签下来的女主剧，搭档另外一个流量男主及一个年轻的人气女演员。不过，鉴于SunFlower成立之初，九个人借着节目的热度各自接了不少剧和综艺，那个时候她们很多人还没准备好，出来的作品良莠不齐。森森这样的，资方用她看中她的粉丝数，至于口碑，他们会用自己的办法在别的地方补足。 　　唯一科班出身的女演员唐音和几个演了多年戏的老演员就是资方用来保证剧质量的。本来，定了唐音的那个角色是全剧唯一女主角，但资方嫌她人气不够，再加上星耀公司的运作，硬是让编剧把角色改了，把原来女二号的戏份加了又加，成了双女主剧，结局也写了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男主角选择了唐音的角色，一个版本是选择了姜森的角色，据说要看情况调整。 　　唐音演了几年戏，圈内朋友众多，这事被很快就被她知道了。 　　慈善晚宴上那张暧昧的照片，就是她托人拍的，还让工作室搜罗了一堆姜森的黑料，想搞臭对方的名声，准备到时候让人去跟导演和投资人谈，把“失德艺人”从剧组里踢出去。 　　万万没想到，姜森的名声不但没被搞臭，还出来一大帮莫名其妙的人帮她说话，如此这般炒了一波，人气更高了。 　　唐音气得吐血，经纪人安慰她：“到时候你用演技碾压她，观众又不是瞎子，什么双女主，里面有个混子，那简直是公开处刑。”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唐音催经纪人多找些大投资、大制作的影视剧，不想跟这些流量小花小鲜肉演什么小说改编的剧了。 　　唐音拖到很晚进组，下了飞机去酒店，刚好碰上剧组收工，剧中男主角和一个穿学生装的女生站在大堂，那个女生就是姜森了。唐音进来的时候，认识她的人纷纷打招呼，只有这两个跟没看见似的自顾自说话。 　　唐音走近，只见姜森给男主角李彦递了个笔记本，双手合十：“麻烦前辈了。” 　　李彦潇洒签完名，把本子还给她，笑着说：“没想到我们组合都解散这么多年了，还会有粉丝惦记，哈哈。” 　　森森把签名收好，如实地说：“我同学曾去看过前辈们的演唱会，还跟着MV学过舞蹈，她确实挺喜欢你们的，希望我有机会见她，把签名转送给她。” 　　李彦也是流量出身，但资历比森森深很多。这个好名字近年来经常在各大影视剧出现，进组前，森森去翻了合作艺人的详细经历，发现他转型前居然也是以组合出道的唱跳艺人，巧的是，他待过的那个组合还是森森曾经的舍友苏绮夏喜欢的。 　　李彦饶有兴趣地看着森森，突然一笑：“我还以为你真是什么冰山美人呢，刚见面的时候那么冷，这几天相处下来，我觉得你不像外面说的那样，人挺好的啊。” 　　“谢谢前辈夸奖，我会努力向前辈学习。” 　　两人正说着，李彦发现唐音来了，抬手跟她打招呼：“小音妹妹。” 　　森森转过身，跟着李彦说：“唐老师好。” 　　唐音在她转过头的一刹那微微怔了一下，《练习生100%》那个节目捧红了一批人，姜森是以“高颜值”、“舞蹈担当”成名的，此前唐音看过一点节目，要不然就是微博热搜见过她的照片，一直觉得她只是个普通漂亮的姑娘，今天一看真人，她不得不承认，粉丝吹的“颜值”不是开玩笑的。 　　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再加上现在穿得像个学生，画着淡淡的妆，收敛了在舞台上跳舞的那部分张扬和霸气，现在整个人更显得水灵灵的，很清纯的样子。 　　就她这个造型被拍出去，估计能炒一波“笔记本妹妹”，唐音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心想这家伙棘手了。 　　“你们好。”她迅速调整好心情，跟两个人打完招呼就匆匆上楼去了。 　　面对她的冷淡，李彦是已经习惯，森森完全不在意，两个人在大堂里聊了几句，各自回房了。 　　《妙恋笔记本》顾名思义，这是一个由笔记本引发的爱情故事，森森扮演的是男主角在校园时期的初恋，两个人曾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长大后以不同身份相遇，而唐音扮演的是男主角在公司的同事，成熟干练，两人刚开始共事互相看不惯到后来慢慢产生好感，结局的时候，男主角必须在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值得一提的是，森森那个角色有一半戏份是出于过去时，也就是在男主角的回忆里，而在当下，男主角是先认识了唐音那个角色，对她心生好感之际突然和初恋重逢。 　　唐音看完剧本就觉得非常狗血，没把它当做演戏生涯中十分重要的作品对待，但见了森森的学生装以后，她那股不服输的心态上来了，暗暗发誓，一定要用演技狠狠把姜森踩在脚下。 　　次日，唐音在酒店休整一天，她的戏份还没开拍，但她故意提前去了片场，想观摩一下姜森和李彦演对手戏。她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去的，结果没想到导演只让姜森演了一遍就过，喊完“卡”还鼓励她：“状态越来越好了啊。” 　　唐音很吃惊，不是吧？上半年播出的那个某某玄幻剧，姜森的演技不是被人诟病了好久么？这个导演的要求也太低了，只要是个人随便演一演就能过是吧？唐音一下子对这部戏失去了信心。 　　“辛苦导演，辛苦前辈，辛苦大家。”森森跟工作人员鞠躬。 　　唐音以学习为名坐在监视器前面，又盯着他们演了一场，这次也是，姜森没几遍就过了，在前辈李彦面前，她竟然没露怯。唐音越看越生气，觉得姜森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事实证明，运气不好的时候喝口水都塞牙缝。过几天剧组转场，去大学城旁边的写字楼拍都市部分的戏。唐音状态不对，几遍都没过，导演忍不住说了：“唐音你看剧本没？你演的这个角色是一个经历过生活磨难正处于蜕变期的职场女性，你演得太张扬了，看起来像个反派！” 　　被导演骂过以后，她整个人都快爆炸了，回到酒店，她抓着助理问：“姜森呢？” 　　“她今天拍单人的戏份，很早就回来了，还买了奶茶甜点给大家送去。”助理说着，有点不高兴，“外面都传姜森为人冷漠，我怎么觉得剧组的大家都挺喜欢她的。” 　　“尽会耍些拉拢人心的手段。”唐音咬牙切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给李彦送了么？” 　　“李彦是男一号，当然少不了他呀。” 　　正说着，酒店房门被敲响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唐老师好，我是姜森的助理小颖，今天大家辛苦一天了，我们买了奶茶给大家喝。” 　　“想胖死我呀！”唐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对助理说，“待会儿她助理走了，你去帮我看酒店监控，要李彦那一层的。” 　　助理似有所感：“唐姐，你要做什么吗？” 　　“哼，到时候看咯。”唐音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第90章 第九十颗糖 　　《妙恋笔记本》开机一个月，SunFlower组合到期了，森森从剧组请了几天假，和团队成员排练、准备告别演出。这件事是早就定下的，她也提前跟剧组打了招呼，导演同意了，且早早安排先拍她的单人戏份，几个组同时开工赶进度，即便森森因为别的事耽误几天，也不会影响全剧组的工作。 　　SunFlower的九个人很久没有合体演出了，这次是以组合的身份最后一次在舞台上表演，大家都铆足了劲，用心排练，给粉丝们一个充满回忆的舞台。虽然在很多人眼里，这九个来自不同经纪公司的艺人只是将SunFlower作为一个跳板，大家重在发展个人事业，但她们毕竟经历过无数次排练、演出，一起挥洒过汗水、泪水，共同成就彼此的光荣与梦想，就算是同事，也积累了深厚的感情。在舞台上，森森和组合成员拥抱、告别，泪水多少带着几分真情实感。最后她们手拉手向粉丝致谢，台上台下所有人都哭了。看直播的观众疯狂发弹幕，称她们是这个选秀时代最美好的记忆。 　　在漫天金粉和飞舞的彩带里，森森走下舞台，舍不得她们的团体粉丝在台下哭得不能自已，走出场馆的时候，森森的眼睛也是红肿的。车前站着个眼熟的人，上前打招呼：“森小姐。” 　　森森一边擦眼泪一边抬头，看见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小哥，微微一愣，转过头跟小颖说：“你先回去吧，我有事得去个别的地方。” 　　小颖：“森姐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别忘了我们明天还要赶回剧组！” 　　“私事，我会跟江哥说的。”森森说，“你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我们直接在机场门口前见。” 　　小颖拗不过，只好送她上了车。 　　来人是陆辰昱的私人助理卜峰，见她哭得厉害，忍不住开口：“森小姐，你还好吗？” 　　“我没事。”森森用手做扇子使劲给通红的眼睛扇风，“卜助理，我现在这样很丑吗？” 　　卜峰立即安慰她：“森小姐很漂亮，不必担心，陆总是小森林，他知道今天是你们的告别演出，估计还看了直播。特殊的日子，大家哭一哭是正常的。” 　　森森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挑眉：“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粉丝？” 　　卜峰轻咳一声：“作为陆总的助理，知道这点事应该不奇怪吧？” 　　森森没说话。 　　到了陆辰昱的公寓，森森飞快地换鞋跑进去，看见沙发上窝着个人。陆辰昱穿着简洁休闲的家居服，腿上搁着平板，正在打字。听到动静，他立即放下平板，抬头。 　　刚刚还在舞台上的姑娘转眼就站到了他面前，森森连演出的衣服都没换，亮片裙紧身又性感，她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一个是气质清冷的年轻陆总，一个是笑颜灿烂的爱豆姜森。 　　四目相对，中间隔着一个多月的思念。 　　“陆总想见我呀？”森森故意这样俏皮地问。 　　陆辰昱幽深的眸子盯着她，从沙发下来，二话不说拽着她过去，稍稍使劲，将小姑娘拉进怀里，让她坐在大腿上，然后紧紧搂住。 　　森森收敛了笑容，转头看他，轻声唤：“昱哥。” 　　陆辰昱抬眸，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沉声：“还难过么？” 　　森森光洁的后背紧贴着男人紧实的胸膛，温热的感觉透过家居服迅速传到她身上，森森有点不好意思，摇头，小心地说：“我没事了，你刚刚在看直播？” 　　陆辰昱顿了下，说：“没有，我在工作。” 　　“哦……”森森的声音听起来很失望，悻悻地说，“卜助理还说你是我的粉丝，我就说嘛，日理万机的陆总怎么可能天天关注我，恐怕我比赛的时候你都没给我投一票吧？” 　　陆辰昱脸色微变，瞬间回想到当年抢Kevin的手机投票还被对方数落的事，莫名有点牙痒痒。 　　“我关注你干什么？”他冷哼，“看成千上万人在微博底下喊你老婆？” 　　森森努力忍住笑：“陆总吃醋了啊？我没有那么多老婆粉，小森林大多是我的妈妈粉……” 　　“呵，你第一条评论过万的微博下面有931个人喊你老婆，你想骗谁呢？”陆辰昱质问，在那刺眼的931个人里头，很多眼熟的ID每天都在她微博底下喊老婆，最可恶的是，这里头还真有一部分是男的！ 　　从那以后，陆辰昱再不亲自打理微博了，免得被气死。 　　他的话说完，感觉森森有一会儿没吭声，半晌，只听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你怎么还数过呀？” 　　一万条评论，她本人都看不过来，他是怎么……一条条看完，还把那些喊她“老婆”的人给数出来的？再者，第一条评论过万的微博，那应该是在她刚出道的时候出现的，陆辰昱早在那时候就开始关注她了吗？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一个人……默默挨过了多少日子？ 　　森森突然很难过，泪水不自觉落下来，滴在他手背上，滚烫得吓人。陆辰昱浑身僵住，森森转过身来，搂住他脖子，靠在他肩头泣不成声。 　　“你别哭了。”陆辰昱的心揪起来，他本来是看森森在舞台上哭得厉害有点于心不忍，这下好了，眼看她没事了，这会儿又被他一句话弄哭了。 　　森森才不管，她越发深刻地体会到了，陆辰昱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对她很冷漠，私底下尤其疼爱她。 　　他只是生气！为了她的不告而别生气！为了那六年生气！ 　　但他心里一直爱着她。 　　森森不知道怎么回报他的感情，一瞬间悲伤、愧疚，种种复杂纠结的情绪涌上心头，搂着他大哭。 　　陆辰昱没办法，只好把她哭花了的脸捧起来，有点凶狠又小心翼翼地吻上去。 　　森森：“……唔。” 　　她终于被他弄得不哭了，眨巴着红肿的眼睛，晕晕乎乎地开口：“昱哥，我要回去了，我明天要回剧组，以后我每天给你打电话好不好呀？” 　　比起少年时代，现在的陆辰昱动作粗鲁了不少，劲儿也上来了，森森努力喘息，大脑有点缺氧，说话的时候软软糯糯的，像极了当年那个处处小心的小姑娘。 　　陆辰昱的眼神一刹那变得晦暗，咬牙切齿：“休想！今天晚上你哪儿也别想去！” 　　森森的意识清醒过来了，看着男人脸上隐忍克制的表情，但那双眼睛暗含的汹涌感情却出卖了他。 　　她有点紧张。 　　“我……我还没卸妆，然后洗澡、换衣服的……”她试图挣扎了一下。 　　陆辰昱看出了她的紧张不安，大概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先前有些克制不住的情绪反倒冷静下来了，看着她冒出红晕的小脸，语气淡淡：“你要用的东西我都备好了。”顿了一下，又提醒她，“我们的房子在装修，你拍完戏就可以跟我一起住了，现在提前适应一下，不是挺好么？” 　　森森还是有点紧张，抓着他衣服的手在微微发抖，眼神闪闪烁烁，不敢看他。 　　就感觉，脸怎么这么烫，他的身体也好热，这不对。 　　陆辰昱放开她，起身，走了两步，看她局促地坐在那里，明明想逃跑又有点不敢的样子，不忍心再吓她了，说：“我这里有客房。” 　　森森倏然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啊？” 　　“你们是今天娱乐新闻的大头，一晚上热搜三四个，你那个住处被狗仔盯上了，今天晚上就在我这里住下，明天我送你去机场。”陆辰昱板着脸跟她解释，“我去给你拿衣服。” 　　森森就坡下驴，甜甜地笑：“谢谢昱哥。” 　　陆辰昱被她的笑激起了征服欲，开始磨后槽牙。他可以忍到结婚前的最后一秒，这她最后的逍遥。 　　小狐狸，将来你会死得很惨。 　　陆辰昱上楼去了，森森大大地松了口气，她确实……怕陆辰昱向她讨债。不过现在冷静一想，这事好像也没什么，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只是……她没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六年没见，即便对方是陆辰昱，即便知道他深爱着自己，森森还是有点来自本能的紧张。幸好陆辰昱没强势到那个地步，一定要逼她做什么事，这让她不由得想起当年去陆家老宅的时候，陆辰昱留她住宿，为了不让她害怕，特意喊了关婶过来陪她。 　　心里一阵暖意。 　　森森有点想念过去的人和事了，她站起来四处走走，在一楼发现个房间，她猜测就是客房，试着推一下门，里头的灯是开着的，一个巨大的真人等身抱枕冲着门口的方向，把森森吓了一跳。 　　她定了定神，发现抱枕上的人是那么熟悉……这、这不是她某次舞台的造型吗？那是她少有的走性感风的造型，布料仅有可怜的几片，粉丝大呼受不了，纷纷让她不许这样。 　　为什么这张照片会出现在陆辰昱家里，还被印成了抱枕？ 　　森森视线移动，发现抱枕不只这一个，地上还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沙发抱枕，俏皮的她、温柔的她、开心的她、沉思的她……所有抱枕上都映着她的脸，森森乍一看到这么多自己，第一反应居然是有点惊悚。 　　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摆满了SunFlower组合出过的两张专辑，一摞那么高，森森上过的所有杂志，不管是封面还是内页，每一种都有好几本，更别说印了她照片的钥匙扣、应援手幅、台历、雨伞、明信片……还有粉丝印的photo book，好几大本。 　　整个房间，全是她的周边。 　　森森呆站在门口，像石化了一样。 　　耳边传来脚步声，她动作僵硬地回头，陆辰昱手里提着个崭新的某国际大牌的袋子，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 　　陆辰昱：“……” 　　森森：“……” 　　房间里无数张森森的脸透过门缝看着他们两个人。 　　气氛有点诡异。 　　还是陆辰昱先反应过来，毫无被抓包的尴尬，动作自然地走上前，将袋子塞给森森，催促：“去洗澡。” 　　然后，趁森森发呆，他把门关上，顺便锁了。 　　“昱哥……”森森磨磨蹭蹭的，声音有点软，明显带有撒娇嫌疑，小眼神儿不住看他，莹白的手指勾啊勾，想去勾他衣服。 　　陆辰昱沉下脸：“去洗澡。” 　　森森一怔，只得委委屈屈地走了。 　　她现在有点后悔，虽然知道陆辰昱一直关注自己，但没想到他这个“粉丝”做得这么彻底，市面上所有和她有关的周边，都被他搜罗来了。森森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到自己的，那时候的他又是什么心情……她有好多话想问他，更清楚的一个念头是，她刚刚不应该把他推开的。 　　陆辰昱从来没有变，从头到尾，他都是那个将她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回过味来以后，她就不紧张了。和陆辰昱一起，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瞬间，森森突然来了勇气，把什么面子、羞耻心统统丢开，转过身，冲陆辰昱喊：“我要睡你的房间……我要睡主卧！” 　　“嗯哼。”陆辰昱反应冷淡，自去吧台倒酒，头也不回地说，“上楼右手边就是，里面有浴室，你去那儿洗。” 　　森森：“……” 　　她到底还是个羞怯的性子，第二句“你不跟我一起吗”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抓紧手里的袋子，灰溜溜上楼去。， 第91章 第九十一颗糖 　　森森进了主卧，悄悄关上门，心还在扑通扑通跳。 　　陆辰昱一个人住的公寓，自然是比不上陆家老宅那个大别墅的。对于租房族森森来说，这个主卧的面积还是挺大了，里面配备了浴室和衣帽间，要按她的想法，这辈子能有个这样的房子就很开心了。 　　森森带着厚厚的妆上台，这会儿不太舒服了，迅速钻进浴室洗漱。陆辰昱给她的袋子里装了睡衣、牙刷毛巾，还有卸妆水、洗面奶、面膜、面霜一大堆的瓶瓶罐罐。她挨个把东西拿出来，摆在陆辰昱的电动牙刷边上，歪头看着这一排，还有边上孤零零的牙刷，想象了一下以后他们结婚了，家里或许就是这样摆。 　　啊，脸红了。 　　森森继续掏袋子，掏出一件睡衣，还有一套未拆封的内衣裤。这边没有关婶，陆辰昱是自己去买的吗？她脸颊发烫，把衣服挂起来，梳洗完，小脚丫踩着陆辰昱的大拖鞋出来房间，掀开被子往床上一趟，脸红得滴血。 　　她没有锁门，不知道陆辰昱会不会进来。 　　森森心跳如擂鼓，翻了个身，忽然发现，咦，床垫好软，躺在上面特别舒服。 　　这是陆辰昱的床欸。 　　她特意嗅了一下枕头和被子的味道，又不禁想，这是陆辰昱的味道。 　　天呐，她睡在陆辰昱床上！ 　　陆辰昱是个长情的人，一直喜欢用草木味道的沐浴露，她刚刚用了，现在变得和他一样，完美融入被褥的世界。虽然他不在，但总感觉到处都是他的气息，森森睡不着，忍不住跳下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陆辰昱的房间很简洁，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物品摆放整齐，比在陆家老宅那时候更像强迫症一些。森森东看看，西摸摸，在衣帽间发现了大宝藏。 　　拉开衣柜，里面一排排挂着他的衣服，西装、衬衫、大衣分门别类，全部熨烫平整，几乎没有一丝褶皱。森森知道这里每一件都不便宜，不敢给他弄坏，看完就把柜门关上了。 　　又拉抽屉。 　　领带、手表，每一层都是不同的东西，森森看到它们，恍惚想到陆辰昱真的不再是从前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了，而是需要遵循社交礼仪跟无数人应酬的陆总。森森看着那一抽屉几十万上百万的名表叹气，小心翼翼合上抽屉。 　　第三层，是内裤，森森没好意思看，把第四层抽屉拉开，她顿时愣住。 　　一件女人的内衣。 　　脸上笑容凝固。 　　一件纯白的、上面有些许印花的内衣静静躺在抽屉里，底下还有东西，是内裤的一角。 　　她砰的关上抽屉，猛然起身，脸上血色尽失。 　　就在这时，房门处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陆辰昱的声音随之传进来：“森森，睡了没？明天穿的衣服我放在门口了，你睡觉的时候把门反锁，还有……咳，别动我东西。”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嗓音明显不太自然。 　　森森脑子里乱作一团，完全没注意到这种细节，她全身都在微微发抖，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实在控制不住，冲过去把门拉开。 　　陆辰昱刚把衣服放下，抬头，撞见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森森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款睡裙，锁骨在暧昧的灯光下极其惹火，陆辰昱身体瞬间紧绷，但她看都没看他一眼，胸口有些急促地起伏，有些慌张地说：“我、我还是去客房睡……” 　　说完，她不等陆辰昱回答，挤开他便往外面走。 　　陆辰昱没反应过来，本能地察觉到她不太对劲，刚刚明明还气焰嚣张嚷嚷着要住他房间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森森的胳膊。 　　森森没有回头，但陆辰昱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像在拼命隐忍着什么。 　　他皱眉：“你看我东西了？” 　　森森嗓子发紧：“抱、抱歉……” 　　陆辰昱闭了下眼睛，仿佛做了个什么决定，手上微微发力，硬是将人拖回了屋里。森森被他大力拉扯来到床边，陆辰昱去衣帽间拉开抽屉，将藏在最底层的东西取出来，扔在她面前。 　　森森移开视线。 　　“既然你看见了，那就好好看清楚。”陆辰昱见她一脸拒绝的样子，差点被气死，干脆绕到她面前，将内衣举起来，展开给她看，“我只有你一个女人，你少在那里脑补我劈腿！看清楚了，这是你的衣服！” 　　森森被他一嗓子吼成痴呆。 　　什、什么？ 　　然而，陆辰昱开口骂她第一句的底气很足，后面的内容就有点难以启齿了，他挣扎了一下，继续说：“你、十六岁的……” 　　森森：“……” 　　森森：“………………………………………………………………………………………………………………” 　　她愣愣地看着陆辰昱手里的内衣，那件明显是少女风格的、且早就褪了色的，确实有点眼熟。仔细看上面的印花，是草莓，但因清洗过多次，颜色已经很淡了。 　　森森想起来了，她以前好像是有这么一件内衣，落在陆辰昱家里，她不好意思去取回，就当做没有了。 　　陆辰昱没好气地把衣服扔回床上，本以为被她发现会无比尴尬，没想到……好，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白疼了她这么多年。 　　森森窘迫地垂下头，她确实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刚刚看到他抽屉里有女人的东西，那一瞬间血气上涌，没晕过去就不错了，哪里还有精力研究这是谁的衣服。 　　再说，都过去七年了……她怎么能记得自己七年前有过什么衣服？ 　　陆辰昱居然一直替她留着，还藏在房间里最隐秘的地方，这……森森都不敢往深了想。 　　“我……”她羞愧难当。 　　陆辰昱咬牙切齿：“这是你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六年来，我身边只有它！”越说越气，他怒道，“还给你！” 　　他怒气冲冲地出门，捡起地上的袋子往房间里一扔，“砰”的一声关上门，下楼去了。 　　森森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她蹲在床上，手里抓着十六岁那年的旧衣物一角，难过地哭了半天，说不清是因为愧疚感，还是替陆辰昱伤心。她站起来，想跟陆辰昱道歉，低头看了一眼，衣衫单薄，于是一边抽泣一边去找手机。 　　给他打电话，响一声，两声三声，森森都以为他不会接了，忽地，电话通了。 　　“昱哥对不起……”她哭着道歉，“我再也不胡思乱想了……呜呜呜呜……” 　　那个在镜头前最多只是抹了下眼泪的大明星，这会儿在他面前跟被欺负惨了的小女孩似的，还“呜呜呜”。 　　陆辰昱晃着杯子里的酒，自嘲地勾了下唇，不想和她聊这个话题，语气淡淡地说：“早点睡吧。” 　　森森低声啜泣。 　　陆辰昱皱眉：“别哭了，听到没有？” 　　森森哽咽着点头。 　　“衣服你明天带走。”他说，补充提醒，“不能穿了，知道吗？” 　　“嗯……”森森点头，都七年了，她如今长大成年了，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衣服不合适了呀，弱弱地说，“尺码都不对了。” 　　陆辰昱眼前浮现出刚刚她胸前的一片春/光，面无表情地告诉她：“我糟蹋过很多次。” 　　电话那边的啜泣一下子就噎住了，跟喉咙被谁掐住似的。陆辰昱冷笑，挂了电话，仰头饮尽一杯酒。 　　楼上主卧，森森动作僵硬地回头，目光在床上那件纯白的内衣上停留了一瞬，赶紧移开。 　　难怪衣服褪色得这么厉害，果真是“清洗”了很多遍。 　　森森无法抑制地跟随陆辰昱的那一句话展开无限联想，又愧疚又羞怯地捂住脸，他们男的长大怎么都这样啊。 　　他现在是成年了，但她的衣服只有十六岁啊，那可是真正的少女。 　　不知道应该感动还是应该骂他……那什么。 　　森森满面愁容爬上床，把碍眼的衣服往边上一踢，蒙上被子，在被窝里呜咽。 　　第二天要赶飞机，她醒得特别早，闹钟还没响，她就睁开了眼睛，用最快速度梳洗完换衣服，一边用手机回复江哥和小颖的信息，一边下楼找陆辰昱。 　　“昱哥？”森森看到沙发上躺着个人，卷着薄薄的毯子，心里突的一下，赶紧过去。 　　陆辰昱的半张脸从毯子里漏出来，睡着的时候还紧蹙着眉，而且脸上是浓浓的未散去的疲倦，显然是昨夜忧虑太过。他底子好，一脸倦容也未影响颜值，反倒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一分冷厉。 　　听到声音，他眉峰动了动，像是被惊醒了一般，倏然睁开眼睛。 　　骤然触及光线，那双深邃的眸子还没完全从混沌的状态恢复，有些迷茫地看着森森逆光中的脸，像是在仔细辨认。 　　“昱哥，你怎么没去房间里睡呀？”森森满脸讶异，早知道他在沙发上睡，昨晚怎么也应该让他到主卧来。她占据了最舒适的房间，主人却在沙发将就，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森森在沙发前是半跪的姿势，离陆辰昱很近，待他神智稍稍清醒，猛地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 　　森森：“？” 　　陆辰昱紧紧抓住她，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似的，掀开毯子坐起来，闭着眼睛让理智清醒。 　　“几点了？”他声音充满疲倦。 　　“昱哥，你要是累的话就再休息一会儿，现在时间还早，我自己打车去机场也可以的。”森森在他身边坐下来。 　　陆辰昱没吭声，依旧紧紧抓着她，不放人的意思很明显。 　　森森任由他将自己拽得死紧，乖巧地把头靠在他肩上，轻声说：“那我等你送我。” 　　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上面放着一瓶酒和玻璃杯，酒喝了一半，边上烟灰缸里有几个烟头。森森表情逐渐凝重，忍不住问：“昱哥，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的？” 　　陆辰昱捏了捏眉心，侧头看她，见她目光灼灼看着前方，顺着看过去，发觉那个烟灰缸极其刺眼。 　　“我会戒。”他答非所问。 　　森森没明白：“什么呀？” 　　“烟，我会戒。”陆辰昱沉声，“今天就开始戒。” 　　森森怔住。 　　他抽烟……确实是她没想到的事，但想到他一个人挨过这么多年，内心的苦闷和烦恼无处向人诉说，有一两个嗜好并不为过。她甚至可以猜到他为何染上烟瘾，心里只有愧疚和痛楚，并没有任何怪罪他的意思。 　　森森看着他，认真地告诉他：“我不介意的。” 　　陆辰昱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重复：“我会戒的。” 　　以后就要和她住一起了，要是还抽烟，那就是危害她健康，怎么不去死。 　　森森怔怔地看着他漠然的侧脸，心里的柔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郁。看着这个早早就认定的男人，她从业多年来第一次有了想偷懒的念头。 　　好想陪他，一直一直陪着他。 　　从此刻至永远，用一辈子来弥补他过去六年的伤。 　　“我不想走了。”， 第92章 第九十二颗糖 　　清晨5:20，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照进公寓。 　　“我不想走了。”小姑娘噘着嘴，软着嗓子说。 　　陆辰昱回头，在一片昏暗里看见她有些落寞的脸，她细眉微微蹙着，两只眼睛泛着水光，察觉到他的视线，委委屈屈地看过来。 　　他转过身，松开她的手腕，扣住她后脑，直接吻上去。 　　森森下意识闭上眼睛，两只手有些无处安放，只好揪住他的袖子，不一会儿，她渐渐找到感觉，干脆搂住他的脖子，主动贴上去，感受他宽厚胸膛的温度。 　　陆辰昱紧紧搂住她的身体，不一会儿就感觉燥热难安，只得把人放开，低声：“乖，回去工作。” 　　森森没吭声。 　　“等我几分钟。”陆辰昱进了卫生间，快速梳洗了一遍，换上干净的衣服，带她出门。 　　森森只好乖乖跟上。 　　陆辰昱开车送她去机场，一路上她就像只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一会儿说每天都要给他打电话，一会儿说要是装修的钱不够她就再添，嘱咐他要注意睡眠，各种找话题，努力让气氛不要冷下来。 　　然而陆辰昱在聊天上面一直是个懒懒散散的样子，经过这些年的洗礼，越发显得沉默内敛。森森的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一双手上，过去那里经常带伤，现在看不出任何痕迹，现在的他能将一切情绪隐藏在心里，即便再痛苦、烦躁，也不会像少年时期那样发泄给一切人看，所有滋味他都习惯了独自品尝，将这一切化作沉甸甸且绵长无尽的深情，默默守护着心里那道光。 　　森森说了一大堆，他只是时不时应个声，显得很冷淡，要不是了解他的性格，森森都要因受冷落而郁闷了。 　　快到机场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把房子退了，拍完戏以后回哪里，你知道吧？” 　　森森一怔，感觉脸颊温度不自觉就高了起来，连脖子都变成粉色，低下头，应声：“嗯。” 　　他们以后要一起生活了，这个事情似乎很仓促，又似乎酝酿了很多年。 　　终于，机场到了，车子不能在门口停太久，森森就要走了，但满心舍不得。 　　陆辰昱转过头，定定地看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等了那么多年，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森森眼眶发红：“昱哥。” 　　她怕自己哭出来，立即转身下车，突然想起什么，从随身包包里拿出一颗糖放在他掌心，颜色绚烂的包装，是市面上常见的糖果，那是她带在身边防止低血糖晕倒的。 　　“你要戒烟的话，记得买点什么东西解馋哦。” 　　她走了。 　　陆辰昱看着掌心处那粒小小的、色彩斑斓的糖果，终于，露出了自两人重逢以来第一次肆意的笑容。 　　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从小就是靠这种方法诈骗他的感情。 　　他也就栽她手里了。 　　- 　　江哥来给小颖和森森送行，他事多，没法一直跟在艺人身边。森森全副武装溜进机场找到他们，小颖已经拎着箱子等候多时了。江哥叮嘱了森森一些注意事项，急匆匆走了。 　　“小颖，等这部剧杀青，你帮我把公寓退了。” 　　小颖一愣：“森姐姐买房了吗？还是找到新住处了？” 　　“有新的住处，房子……也买到了，在装修。”森森微笑，“所以我不住那儿了，记得帮我退掉。” 　　“姐姐新房子买的哪里？天呐，我都不知道耶！”小颖显得很兴奋，也有点失落。森森在这边举目无亲，在圈内也没几个特别要好的朋友，衣食住行都是她一手打理的，她们上次买房不赶巧，这会儿森森居然自己买到了，这让小颖很惊奇。 　　“下次告诉你吧。”森森还在犹豫，小颖一直跟着她身边，跟陆辰昱同居的事肯定瞒不了她，但现在直说可能会吓到小助理了，她决定等这部剧拍完再说。 　　“我跟星耀的合约明年就到期了。”她突然说，跟公司签了七年，本打算出不了头就换条路走，但上天眷顾她，好歹让她小红了一把，解决了债务问题。过去五年可以说是星耀公司在养着她，这最后两年的时间里，公司已经将在她身上投资的一切都拿回去了，还赚了不少。如果公司想让她留下，一定要更改合同，却不知公司能退让到什么程度？ 　　这里买房子的事，让森森深切感受到，她和陆辰昱的世界还是太过遥远。娱乐圈本是来钱最快最汹涌的行业，她打拼多年却两手空空，如今森茉丽的身体无恙，她应该为自己打算了。 　　她又不是傻子，就买房一事，她即便没有问，也知道陆辰昱替她费了很多心。 　　刚刚陆辰昱让她去做想做的事，她现在想做的就是，好好挣钱，照顾好家人，除了森茉丽，还有……他。 　　“森姐姐应该会续约吧？”小颖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试探性地问。 　　“如果不续约，你是留在公司还是跟我走？”森森反问。 　　“我……”小颖陷入纠结。 　　虽然早知道森森是个懒得跟别人含蓄的性子，但她毕竟还是个社会菜鸟啊！！！这种要不要跳槽的问题，小颖觉得太可怕了！！！她想了一会儿，咬牙：“我想跟着森姐姐。” 　　森森笑了下：“SunFlower解散了，我们最红的时期已经过去，我以后会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演戏上。大家都说流量艺人都是流行，红得快，糊得也快，万一以后我起不来了，你也愿意跟着我吗？” 　　做一线二线还是十八线艺人的助理，待遇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大牌艺人的助理去哪儿都有人巴结，还有人喊他们助理老师，小艺人的助理走哪儿都容易被无视，而且处处受气还不能发作。小颖是星耀公司签的员工，如果森森不跟星耀续约，小颖就要中断和公司的合同跟着她走，她们两个小嘎嘣豆未来能吃肉还是喝汤，那可真不好说。 　　森森这样说，也是想让小颖考虑清楚。但小颖很坚定内心的想法，说：“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做的很开心，我也很喜欢森姐姐，我想一直跟着你。” 　　“行，我知道了，不过我也只是说说，说不定我们都会留在公司。”森森只是希望公司能在合同上让步，没有真的提前去找下家，毕竟星耀公司对她还算可以，合同虽然极其苛刻，但她六年前深陷巨□□烦，也是这家公司出手相救的。 　　森森和小颖聊着天等航班，期间收到宋医生信息，说森茉丽能用义肢行走了，森森很欣慰。森茉丽一直不肯接她电话，母女两个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妙恋笔记本》拍完刚好是年底，她打算去看森茉丽。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给陆辰昱打了个电话。 　　那边一下子就接了，森森算了下时间，知道他这会儿应该回去了。小颖就在边上，森森一边说话一边走到VIP候机室的角落，假装在跟家人打电话。 　　“哥哥你到家了吗？”她声音甜甜的。 　　哥哥？小颖看她一眼，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以前没听森森提及有任何兄长。 　　这是第几次了？森森只有跟特定的某一个人打电话的时候，才会是这种小女生的样子。作为森森的助理，小颖也见过几次她给母亲和母亲的医生打电话，从来没有这样撒娇做作的。 　　真是家人吗？小颖脑海里警铃大作。 　　- 　　哥哥到家了。 　　十分钟前，陆辰昱攥着手心的那颗糖回到公寓。森森刚走，屋子里还留有她的气息。陆辰昱打开一楼的房间，靠在门口看那一屋子的明星周边。房间正中央竖着那个高高的抱枕，上面的小女人衣着性感，笑容甜美，正冲他抛媚眼。 　　就在一个多小时以前，这个女人还被他抱在怀里，但从现在开始，他们又要分开三个多月。 　　眼神变得晦暗。 　　陆辰昱自上而下，一寸寸打量抱枕上令人血脉喷张的魅惑身姿，身体渐渐燥热起来。 　　或许，昨天晚上就不该放过她。 　　六年了，她天天在外边野，他应该早早教她知道，怎样做他的乖女人。 　　陆辰昱关上门，上楼。主卧里，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他坐下去，床铺立即出现一个浅浅的窝。手指渐渐抚过床单的每一寸，细腻柔软，数十万的床垫手感很好，却比不上她肌肤给他的感觉。 　　忽然，他手指一顿，从床单拈起一根细长的头发。陆辰昱将它缠绕在指间，看着它发愣。 　　好微妙的感觉，他一个单身二十多年的男人，床上有女人的头发。 　　那个早早被他定下要娶回家的女人，昨天晚上真躺在这里睡觉……嗯哼？ 　　…… 　　………… 　　“哥哥你到家了吗？”他的女人捏着嗓子跟他撒娇，声音糯糯的，像小猫在用爪子挠他的心脏。 　　陆辰昱微微喘息，有些异样的声音自薄唇吐出：“……嗯。” 　　森森在电流那端听不出异常，小心地问：“我妈妈身体好了，等我拍完戏，我们去看她一下好不好呀？我、我想带你去见见她。” 　　“……嗯。” 　　森森很开心，果然，她说什么陆辰昱都答应，可见这个男人把她宠到了骨子里。 　　“对啦，哥哥，我的衣服没有拿走。”她忍着笑，故意坏坏地说，“我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你不要动它了。” 　　她明明身在几十公里外，说话的声音却像近在耳边似的，他似乎都能感觉到她呼出来的气息。陆辰昱额头沁出细小的汗珠，有些急促地打断她的话题：“森森……” 　　森森：“嗯？” 　　“……再叫我一次。” 　　森森乖乖地喊：“昱哥。” 　　那头好一会儿都没声音，森森特意看了眼手机，还以为不小心挂断了。 　　“……哥哥？”她又喊。 　　几乎是同时，一种在极度压抑之后的喘息传入耳边，听起来非常不正常，森森忍不住喊他：“昱哥？” 　　“嗯哼。”过了一会儿，那边的声音似乎又恢复正常了，但还是有点喘。 　　“你在干什么呢？”森森疑惑不已。 　　陆辰昱长长吐出一口气，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锻炼。”他淡淡地说。， 第93章 第九十三颗糖 　　关家老爷子寿诞，富商名流齐聚一堂。关家是比较传统的家族，男主外，女主内，子女们普遍成婚早，通过各式各样的联姻，关家根基逐渐深厚，保持着在沿海一带的名望。这次关老爷子七十大寿，近亲远交齐齐道贺，其中自然少不了老爷子最得意的女婿陆氏集团。陆廷海提前一天就携家带口去看望岳父，第二天寿宴，就连陆爷爷也到场了。 　　关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看着满堂宾客和膝下儿孙，操持了一辈子的心在此刻得到了最大满足。陆辰昱是关家和陆氏集团共同培养出来的结果，年纪轻轻能堪大任，醉得关老爷子喜欢。席间，他就坐在老人边上，亲爹陆廷海反倒被挤到一边。 　　“小辰，所有小辈的婚姻里，我最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关老爷子拍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这件事非常重要，你一定要好好考虑。” 　　“外公，我还小。”陆辰昱淡笑。 　　“不小啦，过了年纪二十四了，该谈着啦。”关老爷子笑眯眯地说，“看那边的姑娘们，今天来了好多和你年龄差不多的，个个都顶漂亮，我听你爸爸说，你每天除了工作，几乎不和任何女子亲近，这怎么能行？你今天就去认识几个，多交朋友，以后生意场上也方便。” 　　闻言，陆辰昱淡淡扫过对面的关夫人，母亲笑容温婉，表情不变。在关家，这本就是极为常见的事。要不是陆辰昱有点性冷淡，关家应该早就替他定好妻子人选了，但他从小性格有点孤僻，长大了也不近女色，长辈们有催婚的打算也只得慢慢来。 　　“……小姑娘很不错，家里是做金矿生意的，还有一个还是你同学呢，科技新贵的千金，这一行未来大有潜力。”关老夫人乐呵呵地在陆辰昱耳边说话，提到名字的那几个，显然都是经过关家“筛选”，认为适合陆辰昱的。 　　陆辰昱往那边一瞥，果真见乔诗妍在客席。近几年互联网技术、人工智能发展迅猛，乔家的地位稳步上升，乔诗妍根本不愁嫁，但乔母老想攀上根基深厚的老家族，似乎只有这样才会心安。 　　乔诗妍今天虽然跟着家人出席了关老爷子的寿宴，但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要换做以前，她肯定会将注意力放在陆辰昱身上，但现在，和那些偷偷打量陆辰昱的名媛们不同，她表情有些迷茫，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那个风度翩翩气质卓越的年轻人啊，把她二十多年来的心都撕裂了。 　　“她们都很好。”陆辰昱顺着关老夫人的话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但我不喜欢。” 　　“哦？你倒说说，你看不上人家哪点儿？”陆廷海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小辰。”对面的关夫人连忙摇头，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陆辰昱勾唇，讥讽地一笑。 　　——他很清楚，现在他还年轻，刚毕业没多久，在集团没坐稳位置，舅舅关云峰是陆关两家庞大利益链最佳助手，除此之外，他还有个叔叔，陆庭泽虽然年轻时有点混，能力一般，但替集团工作多年，做事无功也无过，同样是个很好的守业者。长辈们这是提醒他，要是不好好听话，陆氏集团未必一定会交到他手上。 　　然而，陆辰昱从小桀骜惯了，还真没把陆廷海的威胁放在眼里。就在陆廷海面露怒意正要拍桌的时候，陆辰昱突然抬头看向今天的寿星关老爷子，换了副笑容：“外公，我很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您不是知道吗？” 　　家族的权威他的确抱蔑视态度，但陆氏集团他是志在必得的，要不然，他当年决定听家里的话出国留学是为了什么呢？ 　　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守住心中所爱，这是森森六年前教会他的一个道理。如果他爱的人只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孩，他顶个富二代的身份，即便将来一事无成，也能让自己的女人过上好日子。但森森成了明星，未来还有可能成为一颗巨星，他得造个帝国才捧得起她。 　　他不是故意来给过寿诞的外公添乱的，他知道老人疼他，不如借此把话说开，免得长辈们一次又一次变相给他介绍女人。 　　“啊？小辰喜欢谁啊？”关老爷子十分讶异，“外公不知道啊！” 　　陆老爷子也很吃惊，忙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成功得到两家老人的关注，陆辰昱微微一笑：“我高中的时候，有个成绩很好的同桌帮我补习，是她把我从颓废状态里拯救出来，当时外公和爷爷都很高兴，外公还买了很多辅导书送她，您忘了吗？” 　　“哦……对对对。”关老爷子记性不至于那么差，他看了关夫人一眼，心想那个女生不是拿了钱跑路了么？都消失那么久了，小辰还没放下？ 　　陆辰昱经历的一切事情，关夫人自然是都告诉了关老爷子。听了陆辰昱的话，关夫人也纳闷，不由想起了上次和陆辰昱的谈话，有点搞不明白儿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了。 　　“她是什么人家的孩子？”关老爷子问。 　　“普通人家的女儿，现在事业也发展得不错，很独立、要强，也很乖，对我很好。”陆辰昱说，“下次有机会，我把她带回来见见外公。” 　　关老爷子脸色沉重，陆辰昱少年时心里有郁结，那个女生能让他振作起来，作为长辈自然是欢喜的，但现在谈的是结婚，关老爷子并不想让陆辰昱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 　　不只是他，其实陆爷爷、陆廷海以及关夫人都是这样的态度。任何一个家族想要长盛不衰、枝繁叶茂，靠的就是和其他势力联姻。 　　“小辰。”关老夫人替丈夫开口，“如果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你会少掉很多助力……” 　　“外婆放心，嫁妆里缺少的那部分资源，我自己挣回来。” 　　陆辰昱说话声音不大，却让主桌上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相较于他从前的懒懒散散，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这是他第一次用铿锵有力的态度表现出决心。光是这一点，就让许多长辈忘记催婚的目的，不约而同想到同一件事：“小辰有这样的气魄和决心，对陆氏集团有益无害。” 　　“小辰！”关老爷子清了清嗓子，还没说什么，陆辰昱感觉手机震动，他低头看了一眼，笑容收敛。 　　“抱歉。”他起身，匆匆走了出去，留下一桌子准备劝话的长辈面面相觑。 　　“快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 　　“到底是谁在搞我们？！”小颖看着手机，肺都快气炸了。 　　森森从SunFlower组合的告别舞台回来，马不停蹄地进行《妙恋笔记本》的拍摄。这天从片场回来，森森卸完妆正敷面膜呢，小颖的电话就被江哥打爆了。 　　“你们在剧组干什么了？！” 　　小颖被江哥吼了一通，立即上网看新闻，发现好几个营销号同时发布一则“前SunFlower组合成员姜森疑似陷入恋情，问粉丝能否谈恋爱只是打预防针？”的微博，底下配了视频，是他们剧组入住酒店的监控视频。从视频里可以看到，森森几次经过男主演房间门口都会跟对方聊天，有一次还进入其房间，逗留时间长达三小时。 　　森森拍戏的时候习惯关手机，今天太累了还没来得及开机呢，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网上的事，只看到小颖在那边跳脚，于是问：“怎么了？” 　　小颖赶紧把事情告诉了她，苦着脸说：“森姐姐，江哥会搭最近的飞机过来，我没能阻拦成功。” 　　森森皱眉，疑惑地问：“我什么时候在彦哥房间里逗留三小时？” 　　“这个视频是剪辑过的，森姐姐别急，我先去查酒店监控！”小颖说完，急匆匆走了。 　　森森拿起手机，打开微博就看到自己名字的热搜，点进去一看，有粉丝发了前几天来探班拍的视频，森森和李彦是《妙恋笔记本》初恋CP，粉丝将他们两个的互动拍得特别温馨唯美，显然也是经过剪辑的，连两个人对视的眼神都能发展出一段故事来。 　　紧接着，关于森森中学时就有男朋友，慈善晚宴对不明身份男子落泪的事情又被挖出来了，一群人在微博煽风点火，拼命把森森形象往“私生活混乱”、“男友众多”、“人品不好”、“欺骗粉丝”上面扯。 　　森森叹了口气。 　　过去一年多紧锣密鼓的工作安排，让她精神一直紧绷着，现在她们组合解散了，她好不容易有了个远离喧嚣的机会，却根本没有安静多久，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突然感觉好累。 　　如果不是还有目标未完成，她还真想过换行，但不幸，她还没有把姜华踩在脚下，这条路可漫长着呢。森森深吸一口气，先跟陆辰昱发了消息。 　　森森：我也没有劈腿哦。 　　然后扯掉面膜换衣服出门，去找李彦团队的人道歉。 　　这部剧还没拍完，先因绯闻上了热搜，大家都是一脑门火。除了唐音团队的人，副导演、制片、小颖和李彦的经纪人都在酒店监控室，都要求要查监控，好巧不巧的是，这里的监控居然坏了。 　　李彦经纪人气急败坏，回去找李彦就看到森森在和他家艺人说话，心里更加冒火。 　　——作为流量型艺人，他们早年间又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一旦组合过气，他们想尽办法要从别的地方把热度艹起来，无所谓正面负面，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出现在公众面前。 　　捆绑炒作？哼，有可能。 　　李彦那个组合解散那么多年，本人转演员后一直踏踏实实演戏，另个人气演员唐音也是低调型的，这部剧里话题度最高的，可不就只有姜森一个人？SunFlower组合刚解散，她们团队要找话题，不惜靠黑红手段上位？ 　　“谢谢前辈理解，我们会尽快把事情搞清楚的。”森森亲自向李彦道歉，又冲那个脸色不善的经纪人点头，正要离开。 　　“森姐姐！李老师！”小颖从楼梯那边飞奔过来，扯着嗓子喊。 　　“你喊什么！”李彦经纪人怒道，“还嫌事情不够大吗？” 　　“哦！对不起啊！”小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解释道，“那个酒店的监控坏了，我刚想跟金老师单独说话来着，但您走太快啦，我只好追过来。” 　　李彦的经纪人姓金，比两个艺人都要年长。李彦不解：“你找老金有什么事？” 　　“那个，虽然酒店的监控坏了，但……”小颖小声地说，期间不停看森森，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小颖，你有什么话就说。”森森也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酒店监控“很巧地”坏了，网上披露的视频又是经过剪辑的，这件事明显有人在搞鬼，小颖难道有火眼金睛，能立即把真相查出来不成？ 　　“为了应对现在这种情况，我其实有做一点准备，就是，每当森姐姐和异性相处的时候，我都会录音……”小颖说着，赶紧向李彦道歉，“对不起！李老师！对不起！我知道这是违法的，我也从来没有把录音泄露给任何人，这样做只是以防万一……” 　　李彦和经纪人都石化了，这特么是什么操作？合着李彦每一次跟姜森说话，这个小丫头都把他们的对话内容录下来了？她怎么不去干特务？ 　　还是经纪人先反应过来，说：“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把录音拿出来，先把这次舆论危机解决比较重要。” 　　森森也是一脸懵，她完全不知道小颖居然背着她偷偷录音。小颖把手机拿出来，森森一看，密密麻麻的录音，有的只有十几秒，有的几分钟，最长的不过十几分钟，森森唯一一次进李彦房间的，就是那段十几分钟的录音。 　　小颖：“那天森姐姐在李老师房间里待了十几分钟，是向李老师请教第二天要拍摄的剧本内容，根本没有三个小时，当时我也在场，李老师的助理给我们买吃的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视频里没有我。” 　　经过这么一闹，李彦的经纪人冷静下来了：“看来是有人故意搞我们，先辟谣，我们两边一起发。” 　　李彦看着森森，若有所思：“你好像惹上什么人了。” 　　经纪人才不管在背后搞鬼的人要针对谁，反正他家艺人不能被拖下水。不太客气地送走森森以后，他立即安排人写辟谣声明。 　　森森因为没做过这事，一点都不心虚，看起来并不紧张，而且注意力也不在什么搞鬼的人身上。她比较好奇的是小颖，忍不住问：“谁让你录音的？” 　　“这……”小颖支支吾吾的，“是、是粉丝群里的人。” 　　“粉丝？”森森更加疑惑了，她的粉丝都有被害妄想症，自家爱豆拍个戏都要时时刻刻留证据吗？ 　　“不是普通粉丝，是大佬，就是去年给森姐姐庆生的那个金主爸爸呀。”小颖说，“进组前，大佬跟我说，森姐姐这回合作的是年纪相仿是男艺人，一定要提防有人捕风捉影编排谣言，让我要多盯着森姐姐，尽量不要让你和任何异性单独相处，必要的时候保留证据。他说了好多好多话，我还是第一次跟他聊这么久，就把他的话记下了，然后我就……” 　　一旦发现森森离开众人视线和异性见面，她就下意识地按了录音。 　　森森：“……” 　　什么鬼？她有点头痛，向小颖索要聊天记录，问：“是那个叫‘森森答应当我老婆’的粉丝么？” 　　“不是，他换了个号，不过我知道是他。”小颖把手机递给她。 　　森森看了聊天记录，果然内容跟小颖说的差不多，她不经意间多看了眼对方的ID，s2xhlcy，如果不仔细看，是根本记不住的一串数字和英文字母的混合。 　　s2xhlcy。 　　森森皱眉，隐约觉得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串数字和字母。 　　“……两个号的超话等级一样高，我还找人查了IP，确定是那位大佬，森姐姐，他真是你的忠实粉丝哦。”小颖絮絮叨叨。 　　突然，森森呆住，她想起来了，许多年前的一个下午，她似乎曾经用这串数字和字母混合连接过别人的WiFi热点。 　　森森：“……………………………………………………………………………………………” 　　他说，不、不准和任何异性单独相处？ 第94章 第九十四颗糖 　　森森回到房间，还在翻那个“s2xhlcy”和小颖的对话，以前从来没有因为一个密码而多想，但现在她回过味来了。s2xhlcy，森森喜欢陆辰昱。七年前，他就想让她爱他。 　　森森重新理了一下那位有“金主爸爸”之称的神秘粉丝出现的时间点，分别是她在《练习生100》的赛程后进入半段的时候，去年生日以及现在。 　　他一年多以前就看到她了，他以前就说过会一直捧着她，于是，这一路都是他捧着自己走过来的。 　　他心疼她是闰月出生的人，想给她过生日，去年是她人生中第三次真正的生日，他虽然远在他乡，却没有缺席。那漫天的烟火和全世界循环播放的个人宣传视频，是他给的祝福。 　　一滴眼泪啪嗒落在手机屏幕上。 　　小颖吓了一跳，她跟了森森那么久，还没在生活里见她因什么事儿哭过，忙说：“森姐姐，你别难过，等江哥来了，我们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森森摇头，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件事。手机突然一抖，一条新消息进来。 　　s2xhlcy：你们让她单独进男艺人的房间？ 　　森森盯着那句话，嘴巴扁了扁，迅速打字。 　　姜森官方后援会：我没有！ 　　s2xhlcy没回话了，森森拿出自己手机，看上面的新消息，陆辰昱只回复了一个字。 　　森森：我也没有劈腿哦。 　　陆。：嗯。 　　森森心里酸溜溜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跟小颖就能聊几百字，在背地里让她不准这个注意那个的，跟她本人怎么就没话说呢？森森把手机还给小颖，用自己的号码给陆辰昱打了电话。 　　“昱哥，我没有单独进男艺人的房间。”那边一接通，森森就巴巴地跟他解释。 　　陆辰昱顿了一下，说：“嗯。” 　　“你生气了吗？”森森小心地问，“刚刚因为我心情不好吗？” 　　“没有。”陆辰昱皱眉，感觉她今天有点怪怪的，迫不及待来跟他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有点惶恐，又很无助的样子。这件事给她打击这么大？陆辰昱心里骤然窜起一簇火苗，现在就想把在幕后捣鬼的人揪出来。 　　“你别担心，事情我会解决，好好拍戏。” 　　听到那个醇厚低沉的男声，森森张了张口，本想说她没担心啊，她根本不在意网上的流言，她更在意的是他的感受，转念一想，陆辰昱这是在替她着急。这个人呐，长大了以后在她面前总是冷冷淡淡的，把一切情绪都藏到了暗处，背地里替她花了那么多金钱和心思，硬是不让她知晓一点半点！森森想质问他，现在却感觉他难得当着自己的面流露出真实情感，她立即换了副委委屈屈的语气：“我担心你看到新闻生气，根本没法好好拍戏。” 　　站在边上的小颖：“……” 　　姐姐你在说什么？？？你刚刚那副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气度去哪儿了？？？ 　　陆辰昱听出了森森声音里隐藏的难过，心里一紧，立即道：“我不生气，我现在过去看你。” 　　森森一愣，没想到他会想来探班，忙说：“不用啦，我经纪人会过来。”顿了一下，她又软软地说，“哥哥不生气就好了，那你等我回家呀。” 　　陆辰昱被她这声“哥哥”喊得心尖一软，终于没再舍得甩个“嗯”给她，而是老实应声：“好。” 　　小姑娘今天……怪甜的？ 　　森森撒完娇收起手机，回头对上一双呆滞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哎呀，刚只顾着跟陆辰昱说话，忘记助理还在房间里了。 　　小颖是彻彻底底呆住了，除了拍戏，她真没见过森森这副面孔，还有刚刚放下电话的一瞬间，森森脸上那种小女儿的娇羞收敛，又恢复往常的漠然表情，这个变脸的功夫…… 　　“森姐姐……”小颖觉得不能再装傻下去了，弱弱地问，“你……是不是……” 　　森森：“……” 　　该怎么解释，她跟金主爸爸在一起的事。 　　- 　　那边，陆辰昱还在关家寿宴上，刚安抚好森森，他立即打电话去找了kev，让他把那几个营销号手里的视频来源查清楚。lk成立也有一年多了，kev天天跟娱乐圈大佬混，这点手段还是练会了的。 　　把事情吩咐完，陆辰昱转过身，看到乔诗妍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我看到新闻，刚刚还在想，你会不会替她出头……”乔诗妍淡淡一笑，“你真的很喜欢她，是从高中开始的吗？” 　　陆辰昱点头：“嗯。” 　　乔诗妍心里有点苦涩，如果当年她能跟森森一样，勇敢地去追求想要的东西，现在结局会不会有点不一样？至少，她不会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过了那么多年，直到毕业成人，还不知道自己心里真正喜欢什么。 　　“可是，你家里……”她又痛苦又后悔，试着做最后的试探，“你家里会允许你娶一个小明星吗？” 　　陆辰昱的眼神冷下来，语气淡漠：“我的家，是自己挣来的，旁人无权过问。” 　　“我是说你外公和爷爷他们……” 　　陆辰昱嘴角一扯，没再回答，直接走了。 　　乔诗妍捂住心口，忍不住落泪。不一会儿乔母急急忙忙上来，拉着她问：“好女儿，陆辰昱跟你说了什么？哎呀，你怎么哭了？” 　　“我也想跟他一样……”乔诗妍喃喃自语，“也想跟她一样……” 　　“你在说什么呢？”乔母急切地问。 　　“妈。”乔诗妍释然一笑，“别再盯着陆家了，我们去找别的人好不好？” 　　“你……” 　　“陆辰昱很快就会结婚，但新娘不会是今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六年天涯海角，六年时间瀚海，都阻隔不断他们的感情，什么家族权势、利益联姻，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乔诗妍是彻彻底底懂了，她从里到外都不适合陆辰昱，而对方也不是适合她，只有像乔母一样的人还看不明白，但她已经不想再为了父母的期望而活了。 　　- 　　江哥打飞的来剧组，得知小颖的“壮举”以后，简直快气昏头了，立即带上她和森森再次向李彦团队登门道歉。要是这事传出去，别人知道姜森团队里有人会时刻录音留“证据”，以后还有谁敢跟他们合作？小颖也知道自己太莽撞了，一再保证以后绝不再犯。好在这次李彦也是受害者，那个姓金的经纪人教育了小颖几句，没再揪着此事不放。 　　酒店监控可以保留7天，然而很不凑巧，监控室的硬盘坏了，最新7天的数据都没了。江哥里里外外跑了几趟，一无所获，憋了一肚子火。和他不同的是，身处事件中心的森森却好像没受什么影响，每天依然按时出现在片场。 　　“新人？新人就可以犯错？新人就可以把无知当通行证？这里不是学校，公司没义务为社会培养什么都不会的新人！”唐音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摔，气场全开，“下班前没有改好，你就给我辞职滚蛋！” 　　“卡！”导演喊，“好，收工！”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开始互道辛苦。导演很满意唐音今天的表现，挥手：“这两天状态不错。” 　　“谢谢导演，大家辛苦了，我先回去了，再见。”唐音笑吟吟地离开片场。 　　森森和李彦都是流量艺人出身，习惯先跟每一位工作人员鞠躬道谢再回去。《妙恋笔记本》是现代戏，剧组就在大学校园和边上的写字楼里拍摄，对于网上的流言，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了。虽然森森和李彦都向导演和制片说明了情况，剧组也在查“内鬼”，但怎么说呢，脏水泼上去了，森森的名声已经受到影响，很明显的，这两天剧组的人都没那么热情了。 　　她不以为意，跟李彦道别然后回了酒店。 　　视频爆出以后，李彦工作室第一时间发布辟谣，星耀这边紧跟着也上了，两家公司联手对几个营销号发了律师警告。吃瓜群众信一半疑一半，有人说他们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有人说经纪公司都动用法律武器了，视频可能真是造假的。很显然，在背后搞鬼的人就是为了把当事人的名声搞臭，即便最后证明视频是假的，有一句话叫“辟谣跑断腿”，森森在一部分人心里的形象已经无法挽回了。 　　森森回了酒店，小颖捧着个盒子过来，说：“森姐姐，这里有个快递是给你和江哥的。” 　　“我和江哥？”森森有些讶异，这里又不是星耀公司，江哥只是在这里待两天处理事情，怎么会有人特意寄东西给他？ 　　不知怎么的，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忙说：“给我看看。”她顺便打电话给江哥，让他快点回来。 　　半个小时后，江哥和森森看完了盒子里的东西，前者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森森看着手里的照片，这段时间来大家朝夕相处，她怎么会认不出那个正在和狗仔交易的人影，正是唐音的助理呢？ 　　“我以前跟她都不认识。”森森低声说，“我不知道哪儿得罪她了。” 　　江哥冷笑：“你忘了？这部剧的结局还没定，编剧写了两个版本，你和她各一个！” 　　森森没说话。 　　这有什么好争的，说好是双女主，再狗血也是双女主，两人戏份一样重。即便大结局里男主角只能选择一个，但总有喜欢另一个人的观众会记得那个角色。 　　“仗着有一点资历就想踩我们？”江哥可是怒了，咬牙切齿，“老子弄死你！” 　　森森还没来得及问他有什么打算，人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正在这时，她手边的手机响了，是陆辰昱打来的。 　　“说好要带我去见阿姨的。”男人嗓音充满磁性，尾音却轻轻上扬，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撩人，“什么时候履行承诺？” 　　“过年的时候吧。”森森轻声说，“我的戏要到年底才拍完呀。” 　　“年底恐怕拍不完了。”陆辰昱轻笑，“提前放个假吧，我带你去见个人。” 　　森森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过第二天她就懂了，因为制片和编剧一起找她开会，说要研究剧本。 　　“森妹，非常抱歉，你可能要年后才能杀青了。”编剧扶着眼镜，十分诚恳地说，“我准备给你的角色加点内容。” 　　“加多少？” 　　“坦白说……有点多。” 第95章 第九十五颗糖 　　虽然剧组入住酒店的监控没了，但外面大马路的监控还是完好的。陆辰昱不知从哪儿调来外面马路的监控，拍下了唐音助理和狗仔交易的过程。除此之外，他还把唐音跟某已婚男演员交往过密的照片、在社交平台的不正当言论等等全部搜罗过来，这也是江哥说要“弄死她”的底气。 　　马路监控不好弄，得在交管局有点关系。江哥问森森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她没说，不过江哥可以理解，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弄到这些东西的人绝不是普通人，森森替对方保密身份**，也是应该。 　　唐音的做法让江哥很生气，这是他千辛万苦拉来的项目，看中的就是制作班底可靠。没想到一个混迹演艺界多年的演员这么不安分，江哥小看了她，决定去找她们团队算账。他让森森不要管这件事，安心拍戏即可，麻烦事全交由他处理。这就是经纪人的作用了，但森森没想到，所谓“处理”居然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次日还是办公室戏份，唐音对森森交上来的策划案很不满，一直在挑剔。拍了几条，导演都不满意，让所有人停下来，对唐音说：“你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姜森这个角色是刚出社会的新人，是你的下级，训她的时候，你眼睛都不敢看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导演一语中的，唐音脸色煞白，连连道歉，说：“对不起，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要不然您先拍他们俩的吧！” 　　她这个状态确实没法继续，耽误所有人的工作，导演同意她回去休息，然后把李彦找过来，拍他和森森的部分。他们现在拍都市部分，森森和两位主演都有对手戏，经常在片场一待就是一天。从下午开始，她在休息的时候就看到主编剧来了，拿着本子不停跟导演和制片讨论什么激烈的话题，到了晚上，编剧就来找她了。 　　“新的投资方针对演员提了很多要求，唐音不太符合他们的标准，我们这个剧的内容必须按照金主爸爸的意思调整。”编剧跟森森解释了一下，“大结局的版本定了你跟李彦的，但你这个角色不够丰满，在当前版本的剧本里，你和李彦的戏份也撑不起全剧那么多集，必须加内容，我下午想了一个大概，想先跟你讨论一下……” 　　听这个意思，唐音的戏份会遭到大幅度删减，《妙恋笔记本》也将由双女主变成市面上最常见的男女主角恋爱成长故事。森森打包票现在唐音肯定还不知道这事，她一边听编剧讲述新添加的内容情节，一边想，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新投资方不会是……陆辰昱吧？ 　　从出道至今，她在这条路上走的每一步背后都有他的影子，她难免会这样想，决定找时间问一下他本人。 　　几天后，唐音在微博道歉了，称关于李彦和姜森房间私会三小时的事件系捏造、视频也是经过加工的，她向两位当事人道歉，决定退出《妙恋笔记本》剧组。 　　这事情一出，所有人哗然。 　　“一个演了那么多部戏的演员，干嘛跟人家流量小花过不去？” 　　“人品真差啊这个人，怪不得演了这么多年还不红！” 　　“辟谣：姜森没有和李彦恋爱姜森没有和李彦恋爱姜森没有和李彦恋爱姜森没有和李彦恋爱两个人只是普通同事关系！” 　　“太恶毒了吧这个女人！陷害同剧组演员，以后谁还敢找她拍戏啊？” 　　“我女鹅被这个人陷害，前几天名声扫地，太惨辽！！！到时候新剧上映，请那些骂过我女鹅的人至少刷十遍以示歉意！” 　　…… 　　………… 　　唐音被江哥威胁，只能选择退出《妙恋笔记本》剧组，以保住插足某已婚男演员家庭的秘密，这到底是得是失，就只有她本人清楚了。森森在剧组很少用手机和网络，休息时间就看表演相关的书籍或者经典电影充电，这次在网上闹得纷纷扬扬的事对她来说并无太大影响。 　　因为她的人生目标已经改变了，从前是要出名要赚钱给森茉丽治病，不管是上舞台表演还是配合公司炒作，她都很积极，现在她还清债务了，下一个目标是在演戏的道路上打败姜华，这条路很漫长，森森从小就算得上是个自律的人。她决定沉下心来琢磨演技，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还有拍戏的机会，她就会踏踏实实地用功。 　　“森姐姐，你也太用功了！将来是不是还打算考个电影学院什么的啊？”小颖问，她都换了十个小号上网骂唐音了，森森居然纹丝不动，这份定力让她佩服。 　　“是有这个打算。”森森说，“我高三都没有念，如果能上大学，那就算圆了我一个梦想。” 　　“你没念高三，但这辈子挣的钱比大部分念过高三的人都更多。”江哥进来，手里拎着个行李包。 　　“江哥要回去了？”森森问，江哥留来这边的几天里，威胁了唐音、确认了新版剧本的内容、协商了森森的新片酬，忙得脚不沾地。 　　“嗯，事情处理完了，我得回去盯着那几个不省心的新人。”江哥说，“森森，你的合约明年就到期了，我回去跟公司商量一下，到时候把修改好的合约发你看一下。” 　　江哥私心是希望森森能一直在星耀的，当然，在他看来，森森也没有跟公司解约的必要。至于待遇方面，他知道原先那版合约有很多不公平之处，他会尽力帮森森向公司争取的。 　　森森点头：“麻烦江哥了。” 　　江哥又跟小颖交代了下几句，启程回公司。森森和李彦一边拍戏，编剧一边写新的内容，等剧本出来，大家一看，果然，要在年前拍完有点困难。有新的投资方追加了投资，剧组不差钱，大家干脆放慢了速度。森森趁有个活动要出席的机会跟剧组多请了一天假，活动结束，陆辰昱来接她，将她带到一家私房菜馆。 　　“昱哥，你要带我见谁呀？”森森有点紧张，“不是叔叔阿姨吧？” 　　“不是。”正在开车的陆辰昱瞥她一眼，勾唇，“你怕什么？” 　　当然是怕见到关夫人啊，当年她向关夫人开口要钱，并答应不再见陆辰昱，这件事是她的一个心结。就算陆辰昱原谅她，森森一想到关夫人还是会心情复杂，心虚、愧疚、不安……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 　　陆辰昱抽出手握了她一下，语气淡淡：“别紧张，只是去见一个朋友。” 　　他说的“朋友”是一个长相有点混血、笑起来很阳光的年轻男人，那人见到森森，主动起来跟她握手：“森小姐，你好，我姓顾，你叫我kev就好。” 　　“你好。”森森跟他打招呼。 　　“你们聊，我晚上有点事。”陆辰昱说着，将一张卡放到森森手里，在她耳边说，“我会晚点回来。” 　　森森知道那是他家里的卡，闻言，不禁看了对面的kev一眼，对方冲她耸耸肩，笑容暧昧。 　　“把她送到家。”陆辰昱交代kev，离开了私房菜馆。 　　看样子，这个叫kev的确实跟陆辰昱交情不浅。森森定了定神，坐下来，想听听kev要跟她说什么。对方是个爽快人，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一脸笑眯眯地说：“森小姐，您跟星耀公司的合约要到期了吧？实不相瞒，鄙人也开了家影视公司，希望森小姐能考虑一下。” 　　森森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个人是来谈合约的？先前倒不是没人联系过她，但这种直接把拟好的合同带过来的还是少见。 　　她看了一下合同上的内容，要不是这人是陆辰昱的朋友，几乎都要以为遇到诈骗了。这是给艺人的经纪合约？不像，看起来更像是他们公司准备请个祖宗回去供起来。 　　这家公司叫l k，这不是《妙恋笔记本》的新投资方吗？ 　　“顾先生，请问……”森森深吸一口气，问，“陆辰昱先生跟贵公司有关系吗？” 　　kev笑笑：“陆总不负责公司具体事务。” 　　那就是只出钱的意思了。 　　森森明白了，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那这份合约是陆总的意思吗？” 　　“陆总过目了。”kev委婉地说。 　　那不用谈了，森森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陆辰昱背着她开了个娱乐公司，要把她从星耀公司拯救出来，签回自己地盘呢！森森查了下lk公司的简介，发现他们还没有签过艺人，但签了一批导演、编剧，其中不乏从头开始培养的新人。除此之外，lk的主要业务就是投资各种影视剧，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当然，kev眼光不错，这两年的时间里也赚了些。 　　以影视剧的投资和制作为主的公司，倒是很适合森森，不过她不明白的是，陆辰昱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讲，而是派了别人来，假模假样地跟她谈什么合约。这个男人让她迷惑了，怎么的，就那么不想当面跟她说话吗？ 　　森森跟kev说了抱歉，走到一边去打电话，开门见山地问：“你要我去你的公司，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森森，我不会插手你的工作，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陆辰昱沉吟，“kev比我更懂这一行，你好好跟他聊一聊。” 　　“还有什么好聊的，他给我的已经是业内绝无仅有的待遇了呀……” 　　“不是看待遇，聊聊你的事业。”陆辰昱说，“至于待遇，无所谓，以后你会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森森愣住：“……什么？” 　　“聘礼。”陆辰昱言简意赅。 　　- 　　跟kev聊完，森森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八点，这一天又是坐飞机又是出席活动的，早就累了。今天跟kev聊的内容让她很安心，陆辰昱说要很晚回来，森森给他发了信息，洗澡休息了。 　　凌晨一点，卜峰把陆辰昱送回公寓。上楼以后，陆辰昱惦记着家里有人，直奔主卧，结果没看到人。他今天喝得有点多，靠在门边发呆，迷迷糊糊地想森森怎么不见了？ 　　他到处找人，头重脚轻地走进浴室，目光从那一排护肤品上面扫过——上次森森在家里住过一晚，他后来陆陆续续又给她添置了其他东西，现在他的浴室里，无论是镜柜还是洗手台，各种护肤品、化妆品塞得满满当当。 　　可是人不见了。 　　陆辰昱胸口有点闷，左看右看，终于，他发现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少了几样。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可能，迅速下楼，推开了客房的门。 　　啪嗒，暖黄的灯光亮起，陆辰昱看到床头有一截黑发，而后是她睡着的脸。他几乎是直奔过去，一把将床上的人抱住，用力亲吻。 　　森森从睡梦里被吵醒，立即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嘴里呜咽着：“唔……昱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陆辰昱没说话，脱掉西服外套，随意扔在地上，掀开被子挤进来，把她压在身下亲吻。 　　森森纤瘦的身体被男人整个罩住，一下子不敢乱动了，任由他动作，然而陆辰昱抱着她亲了摸了，倒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只是抱着森森，脑袋搁在她肩头，慢慢地亲着，时不时咕哝一下：“森森……” 　　“我在。”森森应。 　　陆辰昱细细亲吻她的眼睛、鼻子、下巴，又喊：“森森……” 　　“昱哥，我在的。”森森轻轻地“嘶”了一下，忍不住说，“你轻一点呀。” 　　陆辰昱居然掐她了。 　　他真的醉了。 　　果然，这个男人的手很不老实，四处掐一掐、捏一捏，似乎在确认她是真人，心里踏实以后，搂着她就睡着了。他整个身躯压在森森身上，要沉死了。森森费力推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个能喘息的姿势，再喊，陆辰昱没反应了。 　　森森被他弄得浑身燥热，脸红了半天，这会儿冷静下来，又有点无奈。 　　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森森噗嗤一下笑了，伸手抱住他，就着这个不太舒服的姿势睡去。 　　清晨，陆辰昱很早就醒了，睁眼一看，发现自己睡在客房。鼻尖嗅到枕头上有一缕幽香，他迅速坐起来，听到门外有隐约的声响。他跳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拉开门，看到森森背着他在捣鼓行李箱。 　　陆辰昱一个激灵，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下意识攥紧拳头。 　　“你要离家出走。”他低声说。 　　森森回头，脸上的表情明显有点怔忡。陆辰昱望着那张无论看过多少遍依然让他心动的脸，慢慢想，他昨天晚上强行挤进她被窝里，她可能生气了。 　　“你醒了。”森森说着，突然灿烂一笑，就像初升的太阳，霎时间让整个灰色调的屋子都变得暖洋洋。 　　陆辰昱喉咙动了动。 　　“你昨天晚上喝醉了。”森森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kev让我去公司看看，要介绍经纪人给我认识。” 　　陆辰昱垂眸看那双灵动的眼睛，有点闷闷的，只不过是生自己的气。 　　他其实知道，森森回来了，他知道她很乖，以后都会陪在他身边，但他还是有点患得患失。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这种心情，总之，在面对森森的时候，做什么都不敢太尽兴，他潜意识里在害怕，害怕自己像少年时那样全身心投入进去，结果她却不见了。 　　“昱哥，你……要不要去洗澡？”森森见他有点没清醒的样子，替他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衬衫领子，轻声说，“然后，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好不好呀？” 　　陆辰昱：“嗯。” 　　他真去洗澡了，森森化完妆，他刚好换完衣服出来，神清气爽的。 　　森森看着从晨光中走出来的英俊男人，抿了抿唇，突然俏皮地问：“你今天有工作安排吗？” 　　“晚上有个拍卖会，下午的航班。”陆辰昱顿了下，说，“抱歉，年底我一定会把所有时间空出来。” 　　森森情不自禁笑起来，她又不介意他工作忙，她让他等了那么多年，现在换她等一等又有何妨。 　　“拍卖会完了会有酒会吧？”她问。 　　陆辰昱颔首：“嗯。” 　　“不要再喝醉了。”森森说，“另外，酒会上会有很多漂亮女人跟你搭讪，对不对呀？” 　　陆辰昱皱眉。 　　隔着几米的距离，森森跟他对望。忽然，她悄悄上前，揪住他刚换上的崭新干净的西服，毫不客气地扒开，小脸埋进去，在他胸口位置亲了一口。 　　洁白的衬衫，留下了一个口红印子。 　　森森歪着脑袋看了会儿，把衣服给他拉回去，还很骄傲地拍了拍，小脸得意洋洋。 　　我的。 　　陆辰昱盯着她，那一瞬间，大脑几乎完全失控。 第96章 第九十六颗糖 　　车子开出住宅区，往闹市而去。 　　陆辰昱虽然在开车，但还有一部分注意力放在边上的森森脸上，时不时就用余光偷偷看她一眼，想知道她有没有生气。 　　森森戴着帽子和口罩，架着硕大的墨镜，基本看不见脸。一直到他们走进广式茶点店，水晶虾饺和蟹黄烧麦一一端上来，她解开口罩，陆辰昱看到她嘴角的红肿还没消。 　　咬得有点厉害。 　　察觉到他的目光，森森刚拿起筷子，两只眼睛悄悄向上，迅速跟他对视一眼，嘴巴撅起来。但她明显底气不足，佯装生气读作撒娇，谁让她主动去撩他的，有什么后果也得自个儿受着。她可懂他眼神里的含义了，嘴巴撅一下就松开，专心致志地吃早餐。 　　陆辰昱没怎么动筷子，就坐在对面看着她吃饭。长手长脚的男人坐在早餐店里，质地考究的西装衬托出他清冷的气质，存在感极强。森森低头吃东西，不得不承认，她的少年真的长成很优秀的大人了。 　　看着有点凶，要不是仗着他的宠爱，森森也不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 　　知道他外冷内热，森森突然笑出来。 　　看到她的笑，陆辰昱舔了舔齿根，想，心情这么好？看来每天早上的这种“活动”可以安排上。 　　出了早餐店，森森又把脸裹得严严实实，主动挽住陆辰昱的胳膊，对上他的眼神，她甜甜地一笑。 　　“送我去公司呀。” 　　“嗯哼。”陆辰昱心说，送你去月球都行。 　　两人驱车来到L.K，一个位于高级写字楼的娱乐公司。Kevin亲自出来迎接，看见陆辰昱的时候张开双臂：“陆总来视察啦。” 　　陆辰昱没工夫理会他的玩笑，注意力都在森森身上。Kevin并不介意他的冷淡，而森森已经知道了他和陆辰昱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是同窗，见他们相处的时候随意又融洽，还挺好奇的。 　　Kevin高高兴兴地领着森森去参观公司，逐一向她介绍各个部门。L.K还没发展到星耀那种规模，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听Kevin吹嘘着这两年的业绩，森森也跟着热血起来。 　　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经过了会客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姜森？”那个人喊。 　　森森有些意外地看过去，她今天一身私服，又做了乔装改扮，如果不是在生活里熟悉的人是很难认出来的。果然，她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那是一个和他同样年轻的女子，但森森却想不出起她的名字了。 　　“好久不见。”她礼貌地打招呼。 　　看到她脸上那一瞬间的迷惑表情，NANA就知道她不记得自己，但NANA不在意，她们虽然在同一个组合待过，后来两个人的命运天差地别，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森森想不起她是谁是很自然的事情。 　　NANA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姜森，本来么，她今天来L.K是冲别人来的。娱乐圈更新换代太快了，很多人还没有出头就被淘汰，NANA现在的公司决定放弃她，安排旗下的女团去网上做直播。从女团变网红，这也太疯魔了，NANA走投无路，决定来L.K碰碰运气。 　　然而，Kevin一看到她就头大，刚才他明明让助理把人打发走，不知道NANA怎么还在这里。 　　“顾总。”NANA跟他打招呼，然后是意外又惊喜的发现，“陆先生！” 　　陆辰昱拧眉，这个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陆先生，你不记得我了？”NANA见他反应冷淡，连忙上前，急切地解释，“那天晚上，我在你家里……” 　　此言一出，另外三个人心里都凉了。 　　陆辰昱在那个瞬间就想起她来了，心莫名一慌，感觉整个空气都不对了。 　　“住口！”他冷冷地呵斥，唯恐她再说下去。 　　NANA一愣，她本来想说“在你家里读了一晚上的《时间简史》”，但没机会了，Kevin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向助理使眼色，让他把人带走。 　　陆辰昱迅速看向森森，只见对方脸色很平静，但他对这个森森再了解不过，一下子就发现她的眼神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再多一分，她就会绷不住表情。 　　陆辰昱立即抓住她的胳膊，把人带进会客室。Kevin自然没有跟进来打扰，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森森背靠墙壁站着，视线落在别处，她听到陆辰昱在急促地呼吸，感觉到了他的……心虚。 　　她的指尖在轻轻颤抖，但理智告诉她要冷静，要相信陆辰昱。 　　“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陆辰昱低头看她，哑着嗓子说，“我……是带她回过一次家，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她是你从前的队友，我跟她打听了一些你的事。” 　　说话的时候，他非常紧张森森的表情变化。无论如何，将一个陌生女人带回家，这对于一直以“有女朋友”自居的男人来说，都是对女朋友的极大不尊重和伤害。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穿越回那天晚上，把自己打死。 　　刚刚森森听NANA说那些话的时候，该有多难受。 　　“森森……”他有点手足无措，颤抖的声音更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你要信我。” 　　他自诩是这个世界上对森森最好的人，发誓要让她幸福，现在森森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他怎么能让她因自己而受到一点点伤害。 　　终于，森森有反应了，眼睛还看着别处，声音轻轻地问：“你带她回的……是现在的住处吗？” 　　经历过上次内衣事件以后，森森就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因为一点小事怀疑陆辰昱。所以她会静下心来听他解释，但是她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心里的那一点点酸涩。 　　即使知道他爱的只有自己，但听到他亲口说曾带一个女人回家，还是会有点难受。 　　好讨厌啊，两个人的感情都到这一步了，她却越发强烈地想独占陆辰昱。这么多年，陆辰昱心里只有她，无论是感情还是物质，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她，大概是因为失去过，森森变得比从前更贪婪，不愿意任何别的女人染指陆辰昱。 　　陆辰昱盯着她的眼睛，有些艰难地开口：“……是。” 　　森森垂眸的那一刻，他立即说：“她哪儿都没去，就在沙发上坐了几个小时，天一亮就走了。” 　　森森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跟她打听我呀？” 　　陆辰昱：“嗯。” 　　为了这个，他很NSNA聊了几个小时。森森扁了扁嘴：“这些事，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陆辰昱看着她，嘴唇动了动。 　　“你从一年多以前就看到我了是不是？你给我投票、过生日，帮我解决麻烦……你投资Kevin的公司是想为了我以后的事业铺路，对吗？你买了一屋子的周边，还有很多微博账号，每天都在关注我的信息，连你的助理都知道你在追星……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却从来不告诉我。你甚至……宁愿和小颖说话。”森森说着，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咬着唇问，“陆辰昱，你是不是从今往后都不打算信任我了？” 　　她都知道了？陆辰昱捏紧拳头，本能地想要辩解：“我……” 　　森森眼眶泛红，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她把陆辰昱丢下六年，知道要修复这段感情并不容易。重逢以后，她能感觉到陆辰昱的矛盾心情。他明明那么爱自己，表面上却是那么冷漠克制，一边冷静自持地跟她保持距离和情感理智，另一边，又恐惧着失去。 　　患得患失。他的所有痛苦和欢愉，都是森森一手造就的。森森想给他补偿，努力让自己变得主动起来，但也希望陆辰昱能变回少年时候那样，愿意跟她分享一切。 　　陆辰昱凝视着她的脸。 　　森森红着眼睛看他，决定再加一把火，扁扁嘴，泫然欲泣：“哥哥。” 　　既可怜又让人心痛。 　　陆辰昱的最后一丝名为自我约束的心理防线崩塌，他低叹一声，捧起森森的脸，轻轻地吻下去。 　　“别哭。”他吻去她眼角的湿润，恳求，“我心疼。” 　　“没哭。”森森抱住他，声音哽咽，“我在跟哥哥撒娇……” 　　陆辰昱拥她入怀，长叹，真是败给她了。 　　…… 　　………… 　　根据Kevin的安排，森森过来以后会有个小团队，主经纪人、宣传、法律顾问……甚至保镖，都是在业内有名有姓的。 　　森森看了已经入职的几个人的简历，还见了其中一个经纪人。陆辰昱下午要飞别的地方，陪她坐了一会儿，不得不离开。 　　森森即将回剧组拍戏，他们又有一段时间没法见面。陆辰昱从上了飞机以后就在沉思，怎么给他的女孩更多一点安全感。 　　落座的时候，他把外套给脱了，然后就发现助理卜峰直勾勾盯着自己。 　　陆辰昱低头一看，胸口最火热滚烫的位置，有一抹红唇。 　　小姑娘的印章。他淡笑：“把笔记本拿给我。” 　　然后拿出手机拍下衣服，换掉了社交平台的头像，将千篇一律的姜森换成了千篇一律的红唇衬衫。 　　卜峰将笔记本拿过来，陆辰昱打开文档，沉吟片刻，在上面敲了几个字。 　　“婚前协议”。 第97章 第九十七颗糖 　　金主爸爸资金到账，全剧组士气大振，本来说着慢悠悠拍到年后，在几个着急回家过年的工作人员的鼓舞下，大家打了鸡血，赶着在过年前结束了拍摄。森森和李彦一直拍到大年二十九，一收工，杀青都没心思庆祝，所有人做鸟兽散，忙着赶飞机火车。 　　临走前，导演对森森和李彦说：“踏踏实实的，以后会好。” 　　两个人都是流量出身，当然明白导演这话的含义。森森就当是得了个祝福，真诚地跟导演道谢，然后奔向那个等候在片场外的挺拔身影。这是陆辰昱第一次来探班，森森提前把小颖打发回去了，一结束工作就要和陆辰昱赶往另一个城市。 　　森森和李彦并肩离开，在片场外互道再见，陆辰昱面色不善地盯着两个人。森森过来的时候注意到他的表情，忍不住说：“昱哥，那是我的前辈。” 　　陆辰昱在心里冷哼。 　　刚刚他们拍大结局，李彦抱着森森，很亲密哦。那个导演很龟毛，一直不太满意那个氛围，还让他们拍了几次。 　　森森见他不说话，但不高兴的情绪很明显，于是说：“昱哥你别不高兴呀，我们这个恋爱剧连吻戏都没有，我跟李彦前辈最多只是牵手和拥抱，特别清水的。” 　　听到吻戏两个字，陆辰昱浑身一怔，转过头冷冷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连婚都没结就想要吻戏？早被他删光了！ 　　森森哭笑不得，做演员，吻戏迟早都会遇到的呀。陆辰昱这个醋缸子，以后不得被气死。 　　这一点陆辰昱心里是清楚的，所以没对她做不现实的要求，但是她拍归她拍，他生气归他生气，互不相干。 　　小颖走之前早将森森行李整理好，森森回酒店提了包下来，坐上陆辰昱的车。想到这次的目的地，森森还是有点不安，问：“昱哥，你真的不用陪家人过年吗？” 　　她以前问关夫人要过钱，陆家人对她肯定没什么好印象，现在招呼都不打又把陆辰昱拐走过年，森森很有罪恶感，都不敢上陆家的门了。 　　“嗯哼。”陆辰昱倒是无所谓的态度，“我上大学以后就不怎么在家里过年了。” 　　在外求学四年，他很少回家，一则回到国内就会想到森森，二则他少年时候玩世不恭，学业落差很多，那时候也确实忙，当然现在更忙了。他答应森森会在年底把时间空出来，但有过社会经验的人都知道，各大公司最忙的就是年关，冲刺业绩、年度总结、无数报告……陆辰昱把底下员工逼得只剩半条命，终于争取到了几天假期。 　　今年他们要去看森茉丽，这对陆辰昱来说是头一件重要的大事。六年前，森茉丽不信任当时还是个毛头小子的他，现在他一定要争取到森茉丽的认同，不然这辈子可能要打光棍。 　　森森并不知道他压力这么大，还沉浸在自己的忧愁里：“……什么时候去见叔叔阿姨呀？昱哥，我、我有点怕……” 　　“你不想去就不用去。”陆辰昱语气淡淡，仿佛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说实话，他还不想让森森去见陆廷海和关夫人，他父母的相处模式太畸形了，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影响，他一点都不想让森森接触到他们。这么多年，森森已经受够了来自家庭的压力，他不想再让她接触他家里的那些暴力、阴暗的东西。 　　“这样……不好吧……”森森弱弱地说，虽然知道他是想让自己轻松一点，但他都去见森茉丽了，于情于理，她也应该上陆家一趟。即便陆辰昱没提过，森森可以想象，对于自己的出身，陆家多少会有意见。这些压力，陆辰昱从来都没有对她流露过一点半点。 　　陆辰昱捏捏她的手，没说话。 　　森茉莉在南方一个温暖的城市，母女两个很长时间没见了。这几年里，森森用电话是联系不上她的，非得亲自来，不然见不到她。今天也是，森森和陆辰昱傍晚抵达，拎着东西进了疗养院，却扑了个空。 　　森森按了半天门铃没反应，皱眉：“我明明跟宋医生说了的。” 　　她准备打电话，结果手机没电了。陆辰昱把手机递给她，问：“记得他的号码么？” 　　“记得。”森森接过他的手机，先说了谢谢，然后又递给他，“麻烦昱哥帮我解锁。” 　　“你的生日。”陆辰昱看着她。 　　这是他的私人手机，无论换过多少部手机，密码从七年前就没有变过。 　　森森微怔，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少年用她生日设置密码的那个画面。那个时候的他随性不羁光芒万丈，她其实很早就被他吸引，却一直克制着这种感情。她知道自己是个很不讨人喜欢的女生，而陆辰昱无论内在还是外在，都是实打实的高贵冷傲。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本该和名媛淑女在一起的男人，独独爱了她这么多年。 　　陆辰昱见她发呆，干脆从她手里把手机抽出来，按了几下，然后抓起她的指尖，放在指纹读取处。 　　“昱哥？”森森惊呼。 　　“别动。”陆辰昱耐心录下她的指纹，设置了一下，重新把手机给她，“我的私人手机，没有商业机密，也没有别的秘密。” 　　他的一切都对她敞开。 　　森森愣愣的，抓着手机没动。 　　陆辰昱揉揉她的头发，示意她去打电话。 　　森森垂下头，用指纹开锁，输入了宋医生的电话，那边关机了。趁她打电话的时候，陆辰昱打量了一下周边环境，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森森买房的时候只有那点钱了。 　　森茉丽住的地方是一座独栋别墅，虽然面积不大，但十分安静，这个疗养院本就位于山上，附近环境清幽，十分适合病人休养。刚才一路进来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很多陪着病人外出散步的护工，每个人都和眉善目的，对待病人很有耐心，还有不少病人家属直接来这里过年。看家属衣着就知道他们收入不低，不然恐怕支付不起这里的费用。 　　森森在能力范围内给了森茉丽最好的。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他的心就有点酸涩，当年森森只有十六岁，要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知付出了多少。 　　她从来都没提过这些事，但陆辰昱却很悔恨，恨自己没有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这几年，她就一个人这么过来，诸多磨难和艰辛都没有改变她，现在她还像年少时那样有着一颗无比柔软的心。 　　陆辰昱的决心越发坚定，一定要让森茉丽接受自己，将来无所顾虑地把这个好姑娘娶回家。 　　“昱哥，我们在这里等半个小时好不好？”森森咨询他的意见，“我本来给妈妈请了两个高级护工，最近她们都回家了，妈妈一直由宋医生照顾，我很信任他的，他们应该只是出去了，很快会回来。” 　　“好。” 　　他们把东西放在地上，一同望着外面。别墅间距很大，邻居有什么热闹的事也不会影响到这边，显得特别安静。森森还抓着陆辰昱的时候，本来只是用来打个电话，但陆辰昱把权限都给了她，就跟亚当夏娃看到树上有颗禁果似的，特别诱惑。 　　“昱哥，我要玩你的手机。”终于，森森没忍住，脸红地开口。 　　陆辰昱倚在一根柱子上，勾着腿，姿势随意，亚麻色的风衣完美衬托出了他的身材，尤其是那双大长腿，格外引人注目。站他边上的森森是艺人，经过几年形体训练，再加上本就优秀的底子，即使穿得厚，看起来也特别养眼。 　　互相看彼此都是风景，而森森只想玩手机。 　　陆辰昱勾唇：“嗯哼。” 　　得到允许，森森就跟吃到糖的小孩一样特别兴奋，迅速打开手机，脸上挂满笑容。 　　微博！哈哈！果然有！ 　　星饭团！哈哈！追星必备！ 　　哔哩哔哩！这个画风和陆总太不相符了吧？森森嘴角带笑，说：“昱哥，你怎么还上B站的？” 　　她自己都很少上，江哥告诉她，她在B站的人气很一般，除了死忠粉会去看她的单人cut，别的就没什么了。森森点开他的历史记录，愣住。 　　【mumumu翻跳】17.女团舞《XXX》，练习作业六 　　今天0:49 　　更早的记录：【mumumu翻跳】女团舞、【mumumu翻跳】男团舞、【mumumu翻跳】韩女团舞……下面一溜的播放时间记录都是本月。 　　森森抓着手机，指间轻轻颤抖。 　　mumumu是她在B站的第一个账号，从初中开始使用，一共就上传了几个渣画质的舞蹈视频。后来被粉丝扒出来，弹幕变多了，她也没再上过。 　　陆辰昱一直在看她出道前的视频。 　　森森记得她以前怕被森茉丽发现，录视频的时候都是戴面具的，后来面具丢了，被陆辰昱捡到，好像从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B站账号了。 　　这么多年了，这几个视频，他到底反反复复看过多少遍。 　　“我为什么不能上B站？”她听到陆辰昱反问。 　　森森垂着头，好一会儿没说话。陆辰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探过头去，看到手机屏幕的画面，微怔，顺手把森森拉进怀里。 　　他从后面搂着她，下巴搁在她头发上，用很自然的语气问：“这几年怎么都没录这种跳舞的视频了？” 　　森森擦眼泪，哽咽着说：“我不记得账号密码了……” 　　陆辰昱沉默了一会儿。 　　森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问：“昱哥你想看，我跳给你看好不好？”顿了一下，又说，“当面跳或者录下来给你都可以，你想看什么舞都可以，我会学……” 　　“你腰伤还没好。”陆辰昱掐了一把她的细腰，低声，“以后再说。” 　　森森哭得更大声了。 　　陆辰昱把她扳过来，抬起她的下巴，低头亲了她一口，说：“哭什么。” 　　森森抽噎。 　　陆辰昱又亲了她一口，哄她：“不要哭了，待会儿你妈妈要回来了。” 　　森森收敛了点，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难得陆辰昱没有被她的眼泪弄得心伤，知道她因自己而感动，反倒有些开心，于是说：“这样，我允许你哭三十秒，待会儿还不停下来，我就吻你，多哭一秒，我就多吻一分钟。” 　　森森扑进他怀里，靠在他胸前流泪。陆辰昱搂着她，心情真的特别好，眼角往外一瞟，笑容僵住。 　　不远处有一男一女正往这边过来，女的坐在轮椅上，男的是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推着她前行。两个人早就看到门前的森森和陆辰昱了，速度放慢了很多。 　　森茉丽刚过四十，近年来一直在养身体，状态好了很多，除了眼角添了一些细纹，整体看上去依然年轻漂亮。 　　她膝盖上盖着被子，右腿自大腿以下空荡荡的。那个穿白大褂面色和蔼的中年男人就是宋医生，看到森森被一个年轻男子抱着，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陆辰昱迅速站直身体，把森森推开，示意她看外面。 　　森森抓着他的袖子，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到森茉丽漠然的脸，打了个嗝，喊：“妈妈……” 　　“森森来了呀。”宋医生推着森茉丽过来，笑着跟两个人打招呼。 　　“阿姨好。”陆辰昱看着森茉丽，声音有些发紧。他想让森森松开他的衣服，然而很明显，森森这些年掌握了经济大权，胆子已经很肥了，当着森茉丽的面，她愣是拽着陆辰昱不撒手。 　　森茉丽移开目光，一言不发。 　　宋医生赶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开了门，先将森茉丽带上去。森森擦干净眼泪，把带来的年货拎起来，跟陆辰昱说：“昱哥，我们进去。” 　　陆辰昱深吸一口气，跟在她后面进门。 　　客厅里，宋医生扶着森茉丽下了轮椅，让她坐在沙发上休息。森森在玄关换了鞋，领着陆辰昱先去把东西放好，出来问：“宋医生，你们去哪儿了呀？” 　　“去买东西了。”宋医生从轮椅后面取下一个袋子，说，“我们今天下山了，顺便买了点这里没有的菜。” 　　言下之意是知道森森要来，他专门陪森茉丽去买了菜。 　　森森看了森茉丽一眼，对方无动无衷。 　　她拉着陆辰昱坐下，终于，森茉丽眼珠子动了，先是冷冷地看了陆辰昱一眼，然后问森森：“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阿姨好，我是小陆。”陆辰昱迅速开口。 　　森森看着身边的陆辰昱，挺直脊背，说：“七年前。” 　　森茉丽一愣，就连边上的宋医生都呆住了。 　　七、七年前？ 　　“不知您记不记得六年前，在一中后门，您见过我的。”陆辰昱诚恳地说。 　　森茉丽当即暴怒，第一个念头就是，森森高一的时候背着她谈恋爱了？！她呼吸急促，但很快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森森不是小孩子了，打不得骂不得，总之她管不了了。 　　冷静下来以后就有了第二个念头，是他？ 　　森茉丽看向陆辰昱，这个年轻的男人气质超然，长相出众，衣着品味也很不俗。她二十年前跟过娱乐圈的小演员，现在女儿也是明星了，多少能从外表看得出来一个人的身份。 　　不过……是同一个人？ 　　她记得，那年有个毛都没长全的男生跟她说，对森森是认真的，被她赶走了。现在这个男人说，他就是当年那个男生？ 　　六年前，她就看到这个男生和森森在一起，盛怒之下骑着三轮车去找人算账，在环形岛被车撞了，森森孤身一人带着她离开明城，而后闯荡娱乐圈，几番风雨，岁月洗礼，现在，这个男人找到了森森。 　　都六年了，他就没有变过心？ 　　森森并不知道陆辰昱见过森茉丽，闻言，有些讶异：“什么时候的事呀？” 　　“森森。”宋医生站在厨房门口，举着袋子问，“这个菜要怎么处理啊？” 　　森森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宋医生想让她把空间留给森茉丽和陆辰昱。她不放心，回头看陆辰昱，见他冲自己点头，眼神很明显是说让她放心。 　　森森想了想，最终还是起身，语气硬邦邦地跟森茉丽说：“妈妈你别欺负他。”然后跟陆辰昱说，“有事就叫我。” 　　陆辰昱：“……” 　　小姑娘一心向着他，这本是好事，但是……她怎么能当着森茉丽的面这样偏心？！ 　　这是要给他增加难度。 　　森森才不管，反正她这几年跟森茉丽吵架和对着干都习惯了，不情不愿进了厨房，结果被宋医生笑：“森森，要帮男朋友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啊。” 　　森森低头洗菜，声音闷闷的：“我不想他受委屈。” 　　陆辰昱已经受够折磨了，森森心疼他，就算是森茉丽，也不能毫无理由给他添堵。 　　宋医生一愣，这几年他负责照顾森茉丽，对她们母女非常熟悉了。他从不知道森森有男朋友，孤女寡母遇到那么大的事都没个人出来帮忙，就算有也应该分了。都这样了还能在一起，那恐怕有着他这个外人无法了解的经历。 　　客厅里，森茉丽上上下下打量着陆辰昱，半晌都没说话。 　　“阿姨，我必须向您和森森说对不起，当年你受伤的事我完全不知道，我没有实现我的承诺，在森森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一直不在她身边……”陆辰昱放低姿态，认认真真向森茉丽讲述了这几年的事情。 　　没听多久，森茉丽就收回了目光，看着角落里的装饰。陆辰昱说着他的经历，而森茉丽想到的，是她和森森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你家呢？”听到陆辰昱说想和森森结婚，森茉丽终于开口打断他，“你家是做什么的？” 　　“我家几代经商，创下陆氏集团。”陆辰昱顿了一下，说，“阿姨，我有能力给森森幸福。” 　　森茉丽冷笑：“你家里愿意接受我女儿？” 　　“家人左右不了我的终身大事，无论如何我都要和森森在一起。”陆辰昱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我是真心想和森森在一起的，阿姨，请您相信我，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森茉丽一脸鄙夷，“男人在得到一个女人之前，什么好听的话都会说，等将来结婚了，她给你生孩子了，让女人受委屈最多的就是你们男人！” 　　陆辰昱想到森茉丽和姜华的事，停了一下，起身去房间里取了个东西出来。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让您相信我。”他把那份薄薄的文件递给森茉丽，“请您看一下。” 　　森茉丽皱眉：“这是什么？” 　　“婚前协议。”陆辰昱说，“如果我这辈子变心、背叛森森，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会转给她，这样会让您放心一点吗？” 第98章 第九十八颗糖 　　哗啦啦的温水冲下来，森森把蔬菜冲洗干净，整齐放在篮子里。 　　宋医生要处理一条活鱼，森森把空间让给他，走到厨房门口，悄咪咪地往客厅探头。 　　好担心森茉丽发火，把陆辰昱轰出去。 　　妈妈吃过一次苦，一苦就是大半辈子，不管一个男人表面看上去多么优秀，她说不信就是不信。 　　森森看到沙发上有两颗脑袋，好安静，没争吵起来。 　　“森森。”宋医生看她这样很好笑，又把人叫过来帮忙，“别担心，你妈妈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她就是个不讲理的人。森森在心里说，悄悄打量这个笑起来很温柔的男人，刚刚那种担忧的心情又消散了。 　　宋医生有点特别，对森茉丽格外上心，又很有耐心。森茉丽伤重，手术都陆陆续续做了好几次，复健的过程很漫长，装义肢的时候也很痛苦，是宋医生一遍遍鼓励她站起来，不管森茉丽怎么发脾气，他依然保持着温柔和耐心。 　　不知道是由于车祸还是森森的叛逆，森茉丽较从前变了很多，在宋医生眼里，森茉丽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那是他没见过森茉丽脾气最暴躁的时候，作为一个伤重的病人，她就算发脾气也做不了什么，何况森森已经不听她的话了。久而久之，森茉丽变得越来越沉默。 　　出事以后，她在床上躺了两年，难以想象是森森把她从地狱里救回来。然而她脊柱和脏器多处受伤，右腿整个被截肢，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为了治她的伤，森森中途辍学进了娱乐圈，她不想拖累女儿，曾想过一了百了，但森森舍不得她，她还是得活着。 　　每天咬牙复健，从只能躺变得能坐起来，再后来，森森说，要让她重新站起来走路。 　　宋医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一个能忍受森茉丽古怪脾气的男人。长时间的相处，森茉丽渐渐卸下心防，开始学会接受来自别人的善意。 　　森森请了护工，但森茉丽明显更信任宋医生。这家疗养院也是宋医生推荐的，是他新入职的地方，这一年多来，森茉丽几乎都由他亲自照顾。森森几次到访，经常看到宋医生在客厅、厨房之类的地方出没，已经见怪不怪了。 　　像今年过年，宋医生值班没有回家，自然就陪着森茉丽一起过了。 　　“宋医生，你说，我妈妈会接受昱哥吗？”森森问。 　　宋医生笑笑，看着她认真地说：“森森，其实从你认定这个男人的时候，这件事就定了。” 　　这是森森亲自选择的幸福，森茉丽是不会干涉她的。 　　“可是我妈……”森森叹气，“算了，她要是生气也没办法。” 　　“放心，你妈妈会想通的。” 　　“嗯。” 　　森茉丽和陆辰昱在客厅待了很久，直到森森和宋医生做完饭，把菜端上桌，才打断两个人的谈话。 　　趁宋医生扶着森茉丽上饭桌，森森把陆辰昱拉到一边，问：“我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然后，陆辰昱只是摸摸她的头发，没说话。 　　“森森，小陆，过来吃饭了。”宋医生喊。 　　“来啦。”森森拉着陆辰昱过去坐，发现森茉丽在打量桌上的饭菜，她立即说，“这里有一半是我做的哦。” 　　森茉丽收回视线。 　　“尝尝这个，清蒸东星斑，森森做的。”宋医生给森茉丽夹菜。 　　“是个人都会做。”森茉丽冷哼。 　　森森撅嘴，转头跟陆辰昱说：“昱哥，我不太会做饭哦。” 　　陆辰昱正给她夹菜，闻言，低声说：“不用你做饭。” 　　森森：“那你做。” 　　陆辰昱手一顿，眉头紧皱，似乎遇到了什么大难题，半晌，点头：“嗯哼。” 　　森茉丽看了看对面两个人几乎没沾过阳春水的手指，在心里冷笑：会个屁！ 　　吃过饭，宋医生就回去了。森森整理出个客房给陆辰昱，她跟森茉丽挤。几岁以后就没跟父母同床了，以前森森甚至不会进森茉丽的房门，过了二十年，森森反倒跟妈妈一起睡了。 　　她主动去抱森茉丽，被冷漠地推开。 　　森森：“……” 　　生闷气。 　　她翻身，背对着森茉丽睡觉。 　　次日清晨，森森醒来看见森茉丽在装义肢，赶紧过去帮忙。套上裤子鞋子，根本看不出右腿是假的，森茉丽站起来的一刹那，森森的眼泪夺眶而出。 　　“妈妈。”她抱着森茉丽哭。 　　森茉丽很不耐烦，但这回没推开她了。 　　“我好了。”她说，“过两个月我就离开这里。” 　　“好，我会安排。”森森说，“那宋医生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森茉丽没好气。 　　森森迅速摇头：“没、没什么。” 　　大年三十，几个人在疗养院过了个清清静静的年。热闹都在微博和微信里，森森给粉丝们送了祝福，再一一给公司的人及昔日队友发信息。正月初一是陆辰昱的生日，森森要送他回去，就跟森茉丽道别了。 　　“森森，你好不容易跟阿姨团聚，应该多陪她几天，我的生日并不重要。”陆辰昱有些不解她为什么要急着离开。 　　森森摇头：“没事，你过生日是件大事，应该回家一趟的。” 　　手指却在飞快地打字发消息。 　　森森：你确定送到了吗？ 　　小颖：姐姐放心，二十九那天就到了。 　　小颖：姐姐加油哦！ 　　森森瞬间红了脸。 　　没办法，她朋友太少，而小颖又知道她私底下跟某个男人牵扯不清的关系，这种事只能跟在大学时期就交了男朋友的助理商量。 　　一个月前，她问小颖：“你男朋友过生日，你一般都送什么呀？” 　　“手机、领带、衣服之类的。”小颖说，“他喜欢摄影，还送过贵一点的镜头。” 　　森森有点愁，这些东西，陆辰昱都不缺，偏偏问题就在于，他什么都不缺。 　　看她表情，小颖作为女人的第六感上线，试探性地问：“森姐姐，你是不是要给……那个谁……金主哥哥过生日啊？” 　　森森迟疑了一下，点头。 　　“金主哥哥应该什么都不缺吧？不过他要是真心喜欢你，不管你送什么他都会开心。”小颖上下扫了森森一遍，有些羞涩地说，“其实再珍贵的礼物都不如你本人。” 　　森森微怔。 　　一缕红晕爬上脸颊。 　　于是就有了请小颖帮忙买东西的事。 　　小颖好歹有了个从大一至毕业都没分的男朋友，经验丰富，买这方面的东西手到擒来。 　　市面上常见的情趣内衣有猫女、兔女郎之类的，森森都不喜欢，小颖最后根据撸啊撸里的九尾妖狐阿狸帮她定制了一件，在游戏衣服的基础上做了修改，森森看了图纸，当即脸红得不行。 　　“可以吗？”小颖问。 　　森森羞涩万分地点头。 　　小颖把图纸发给店家，忍不住问：“森姐姐，你、你不会……是第一次吧？” 　　害羞成这样，简直不对劲。 　　森森越发窘迫。 　　“天呐！你不是说，那个金主哥哥和你很早就认识吗？”小颖震惊万分。 　　那个男人在森森身上砸了几个亿了，居然没要点“回报”，这也太离奇了！ 　　圈里哪有这样的金主！不，应该说，这个男人违反了娱乐圈潜规则游戏的秩序。 　　不管怎样，衣服是做好了，并赶在陆辰昱生日前送到。小颖默默地给森森打气，并发自内心地希望她能成功。因为森森和金主哥哥的关系不像一般的圈内交易，如果这段感情是真的，她愿意送上真诚的祝福。 　　回到帝都，陆辰昱把森森送回公寓，然后回了趟家。 　　他提前跟家人说过，今年不过生日，本来关夫人初一是要回关家的，得知陆辰昱要回来，于是就在家里给他准备了简单的生日宴。 　　“你喜欢的女人，就是那个叫姜森的小明星？”陆庭海已经把森森查出来了，陆辰昱一回来，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问。 　　“是。”陆辰昱皱眉，“你们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就连她现在的这点名气，都是你花钱给她捧出来的，这个女人根本配不上你。”陆庭海冷冷地，“我是不会让她进这个家门的！” 　　“我家不在这里，我会有自己的家。”陆辰昱沉下脸，“爸，你最好不要再说森森半句不好的话。” 　　“放肆！”陆庭海怒道。 　　“老公！你冷静一下！”关夫人从厨房匆匆跑出来，缓了缓语气，对陆辰昱说，“我知道森森就是那个过和你同桌的女孩，你们分开这么久，你还对她念念不忘，是真的很喜欢？” 　　陆辰昱垂眸：“反正我这辈子只要她。” 　　“但妈妈觉得，一个狠心离开过你的女人总不是个乖巧听话的，未来你们在一起，她要是再扔下你，你还是会像以前那样，时刻为她痛苦。”关夫人苦口婆心，“小辰，妈妈不是看不起这个小姑娘，妈妈是为你着想。” 　　“你们要我娶个老实听话的回家，干什么？”陆辰昱扫一眼陆庭海，面带讥讽，“哪天被我打了，她会顾全大局不敢反抗是么？” 　　陆庭海豁然起身，几乎要冲过来。 　　“小辰！”关夫人尖叫。 　　几乎是同一时间，陆辰昱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袖口滑下去，洁白如玉的腕上赫然多了一点青紫色。他举着关夫人的手看向陆庭海，眼神冰冷。 　　陆庭海跟他怒目而视。 　　“小辰……”关夫人想抽回手。 　　陆辰昱冷笑，目光慢慢移到她脸上，如果是从前，他会替母亲愤怒，但现在，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无法理解。 　　“妈，你一直对自己是个贤妻良母而自豪对吗？你想要个和你一样的儿媳妇，教她如何在家辅佐我，是不是？”陆辰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你难道不明白？我想要的，就是一个和你完全不同的女人。” 　　这些年来，他渐渐想明白了，为何当初对森森动心，因为她一开始就向他表明，她是不可控的一个人。 　　所有想引起他注意的女孩们，都在他面前表现出良好的家教、大度的胸怀，和关夫人在媒体前的形象一模一样，唯独森森，从一开始就让他觉得连笑容很假，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成为了他生命中唯一不可控制的存在。 　　这种感觉很新奇，于是他越来越关注她。在他面前，她会很乖，也很叛逆，就连无情和狠心，都毫不犹豫递给了他。 　　那么生动的一个人，那么刻骨铭心的一段感情，和陆庭海关夫人的完全不一样，这是属于他的爱情。 　　关夫人的脸色渐渐苍白。 　　陆辰昱放开她，转身出去。 　　坐进车里，他缓缓平复呼吸。这些年来，他的自制力和忍耐力已经比少年时强了很多，心情烦躁的时候，也有了别的方式发泄。他下意识伸进口袋，想抽根烟，结果烟没摸到，胸口只有个小小的硌手的东西。 　　他拿出来，是一颗糖果，上次森森给他的，是他戒烟的动力。 　　陆辰昱把糖放回去，发动引擎，离开了陆家。 　　“死果衣……尼桑死果衣……” 　　笔记本的声音调到最小了，但家里太安静，请听起来还是让人面红耳赤。 　　片子是小颖从男朋友的硬盘里翻出来发给森森的，本意是让森森“找找感觉”。但男性向的片子实在太直接粗暴了，森森没看到如何“引诱”男人，只觉得那个女演员跟个提线木偶一样，男演员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然后也没干什么就干上了正事。 　　就……就这样吗？ 　　森森看到一半就按了暂停，趁着气氛，把包裹带去楼上浴室，换了衣服。 　　换好以后，她都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这跟没穿衣服有什么区别！森森努力把裙子往上提，还是遮不住胸前的春光，又使劲往下面拉，也遮不住后面的雪白。 　　她放弃了，目光移向洗手台，那还有对耳朵和一根又大又蓬松的毛茸茸的尾巴。 　　森森把狐狸耳朵戴上，感觉还挺萌的，尾巴……尾巴就算了吧！这也太可怕了！ 　　对着镜子深呼吸，她拉开浴室的门，刚到房间里就听到外面有隐约的声音传来：“森森？” 　　！ 　　森森花容失色，大脑一片空白。 　　他怎么就回来了？！ 　　陆辰昱进了客厅。 　　他看到茶几上放着电脑，人却不在，直接去客房找人，结果人不在。 　　经过餐厅，陆辰昱看到餐桌上放着一瓶酒和两个杯子，挑眉，她是不是想准备个烛光晚餐什么的，庆祝他的生日？ 　　“森森？”他喊，上了二楼。 　　主卧的门卡擦一下开了，森森裹着长款风衣走出来，垂着头不敢看他，只轻声问：“昱哥你怎么回来了呀？” 　　陆辰昱莫名感觉她的声音在发抖，快走两步到她面前，说：“今年不在家里过了，你在干什么？” 　　“我……”森森浑身都在发抖，风衣之下，是那件布料少得可怜的衣服，大面积皮肤几乎直接和风衣接触，像被蒸烤似的，热得要命，裸露出来的两条小腿微微发软，有点站不住。 　　陆辰昱发现她头发很乱，伸手拨弄了一下，问：“冷吗？怎么穿这么厚？” 　　明明开着暖气，她却像在发抖。 　　陆辰昱感觉她今天很不对劲，眼睛一眯，将她下巴抬起来，逼她看着自己。 　　微怔。 　　她脸好红。 　　森森目光闪烁，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四处转了几圈，说话的时候都有些破音：“我……我在洗澡！” 　　陆辰昱的指腹轻轻摩挲她滚烫的脸颊，沉声：“洗完了么？” 　　“没、没有……”她嗓子发紧。 　　陆辰昱凝视着她嫣红的脸颊，不自觉向她靠近，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脸上，无疑又加深了那抹红晕。 　　他喉结滑动了一下，声音沙哑：“森森，今天我过生日，我可不可以向你要一件礼物？” 　　森森都快崩溃了。 　　他靠得太近，让人窒息的热度从空气里传过来，导致她呼吸急促，全身抖得厉害。 　　陆辰昱说什么她都没听见，他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就像催眠术一样，让她晕晕乎乎的。她只能闭上眼睛，努力保持理智。 　　陆辰昱见状，只得拉开了和她的距离，说：“没事，你先洗澡，我在楼下等你。” 　　“嗯……”森森几乎带着哭腔应声，向后摸到门把手，拉开门，跟逃命似的闪身进去。 　　躲进了浴室。 　　她转身的时候，陆辰昱看到风衣之下那双纤细修长的小腿，有点心猿意马，拿出手机搜了几个问题。 　　他下楼，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无意间碰到了茶几上的电脑，黑屏一下子亮起来。 　　陆辰昱无意间瞥了屏幕一眼，霎时就像被点了穴一样，完全僵在那里。 　　眼前浮现出刚才森森脸色羞红不敢看自己的模样，她根本不是因为洗澡而红脸，她是……是…… 　　与此同时，躲在浴室里的森森想起了一件事，她出租屋里的东西都寄存在小颖那里，这边除了几件衣服，所有东西都是陆辰昱给她准备的。 　　她拍戏的时候几个月回不了一次家，陆辰昱给她备的东西足够用了，但这其中，并不包括电脑。 　　是的，她刚是从书房里拿的陆辰昱的笔记本。 　　因为知道他今天晚上之前都不会回来，她才敢在客厅里看的！！！ 　　他为什么现在就回来了！！！ 　　千万不要看到啊！！！ 　　啊啊啊啊啊！！！ 　　森森扑到门口，想去拿手机给他打电话，然而，她还没开浴室门，先听到外面房间门开了。 　　森森跳起来，猛地往后退。 　　果然，随着脚步声的逼近，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浴室外面，而后是他低沉的声音：“森森，你刚刚用我的电脑做了什么？” 　　森森欲哭无泪。 　　门外，陆辰昱抓着把手，深深地呼吸。 　　电脑里的东西，餐桌上的酒，她心虚羞怯的模样。 　　她用主卧的浴室。 　　陆辰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得费尽力气才能保持冷静。 　　浴室里静悄悄的，她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陆辰昱深呼吸，哑着嗓子问：“森森，我可以进来吗？” 　　她没有表态，他耐着性子等。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终于调节好了心情，颤抖着声音开口：“好……” 　　陆辰昱拧开门，看到他的女孩坐在浴缸边上，一身黑色紧身裙，头上还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那双弯月般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 　　啊，他的小狐狸。 　　陆辰昱关上门。 第99章 第九十九颗糖 　　浴室里，暖黄的灯光偏暗，森森坐在那儿，有种朦朦胧胧的美感。那件小裙子是黑色的，她的皮肤又白得发光，两者互相衬托，对比十分强烈。 　　她将一只手放在胸前，在他走过来的那几秒里，脸蛋彻底变成了煮熟的虾子。 　　陆辰昱屏住呼吸，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来。森森眼眸低垂，目光闪闪烁烁，胸口在咚咚咚，每一次跳动，都像擂鼓似的震天响。她明显在紧张，身子抖得厉害，热度从脸颊蔓延至全身，锁骨处一片粉红。 　　“森森……”陆辰昱舌尖滚着两个字。 　　他抓住她放在胸前的手腕，缓缓用力，拉开。 　　森森立刻闭上眼睛。 　　几乎同时，陆辰昱倾身靠过去，轻轻吻住她。 　　小姑娘软在他怀里。 　　——陆辰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 　　从妩媚动人的狐狸精变成他的女人，森森含羞带怯，一开始连看都不敢看他，而后渐渐放开，彻底将自己交给他。 　　青涩又热情，陆辰昱几近疯魔，只觉得眼前的人怎么这样让他迷恋。 　　要了命的可爱，勾了魂的美好。 　　她给了他世界上一切能想象和不能想象的快乐。他连灵魂都在颤栗。 　　“昱哥……”森森反复念着他的名字，声音逐渐嘶哑。 　　从浴室到房间，小姑娘精神特别好，乖乖配合他的所有想法。陆辰昱纵然禽兽，时间久了，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又来了，总觉得她今天听话得不可思议。 　　好像跟别人说的不太一样。 　　“森森……”他迷迷糊糊地问，“你在演吗？” 　　“哥哥……” 　　他凑过去，看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她轻声哼唧：“你停下……我就要演了……” 　　陆辰昱的心尖滚烫。 　　她完了。他也完了。 　　他觉得，今天大概……要死在她手里了。 　　夜幕沉下来，云上出现星子。森森沉沉地睡过去，这是她自森茉丽出车祸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再无任何忧虑，满心只有爱和欢喜。 　　陆辰昱让她很安心。 　　仿佛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恍惚间，她好像听到闹钟在响，伸手摸过去，在床头摸到一个手机，睁眼的时候都有点看不清。 　　凌晨六点。 　　森森划掉闹钟，指腹触到感应区，屏幕亮起来，一个页面出现在眼前。 　　她反应有些呆滞，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好不容易辨认出那些文字是什么。 　　“女人第一次有多疼”、“女朋友二十二岁会不会疼”、“女人第一次怎么样不疼”…… 　　搜索框里有一排长长的列表。 　　森森：“……” 　　这是陆辰昱的手机。 　　她神情阴郁，把手机放回去，闭上了眼睛。 　　好啊，坏家伙，原来他早就在筹谋着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她脸上表情由阴转晴，逐渐释然，最终变成一个极浅的笑容。 　　难怪他昨天眼睛都红了，跟破除封印而出的魔鬼一样，但对她，还是那么有耐心。 　　不舍得跟他生气了。 　　浴室里有水声，男人睡眠很浅，在闹钟响之前就起来了。他冲完澡回到床边，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黯淡天光看那张藏在被窝里的脸。 　　眉宇间有浓浓的倦意。 　　他心生怜惜，然而越看越喜欢，慢慢俯下/身，沿着她脸庞的曲线轻吻。他动作很轻，怕干扰到她，那些吻落在脸上就跟天上飘下来无数根羽毛。 　　痒痒的。 　　“昱哥。”她声音极小，又虚弱。 　　陆辰昱骤然停下，拉开床头的壁灯，凝视着她的脸。 　　森森累得不想睁开眼睛，浓密的睫羽垂下来，像两把小扇子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投下浅浅的两片云。 　　“生日快乐呀。”她轻轻地说，然而嗓子完全哑了，不仔细听，都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陆辰昱的心几乎融化成一滩水，不由自主伸出手，小心抚摸她娇嫩的脸颊，低声：“宝贝儿，这是我二十四年的人生里，最快乐的一次生日。” 　　这个女孩，就是上天赠予他最珍贵的礼物。 　　森森嘴角微微翘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小脸藏在被窝里，颊边泛着淡淡的粉色，她闭着眼睛像个睡美人，就连她本人都不会知道，这样的她有多迷人。 　　陆辰昱情不自禁想亲她。 　　咬着她的耳垂，他呼吸急促，轻声呢喃，“宝贝儿，我看到浴室里有一条狐狸尾巴，我……我想……” 　　“呜呜……”他话还没说完，努力配合了他一天的森森表情终于裂了，本能地把身体缩起来，带着哭腔说，“我没有力气了。” 　　陆辰昱微怔，只好亲亲她的唇，柔声哄她：“好好好，不要了，那下次，下次好不好？” 　　森森默默地把脸藏进被子里，连眼睛都看不到了，没吭声。 　　陆辰昱动作轻柔地掀开被子，小心钻进被窝，小姑娘感受到他温热的身体，又主动往他怀里钻。 　　“我动不了啦。”她把脸埋进他胸膛，可怜兮兮地跟他撒娇。 　　陆辰昱不住亲吻她的发顶，心疼地说：“是我不好。” 　　“唔……”森森微微噘嘴，好像被哄得满意了，枕在他胸前睡了一会儿，她嗅到一股淡淡的草木香，仿佛那一年初见他，在暗淡的巷子里，在操场上，在教室，那个表情淡漠但眼神肆意的少年，在她回忆里永远发着光。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拽了吧唧的少年会长成这么温柔的一个男人呢？不，他一直就是这么温柔，只是习惯了用冷漠伪装外表，就跟她表面娇软，实则本心很刚一样。 　　森森想跟过去那些认识陆辰昱的同学们说，不要用这种畏惧又小心的眼神看他，他很好，他真的很好。 　　脑海里的画面破碎无序，像经过了剪辑的镜头一幕幕浮现又消失，意识越飘越远，剩下最清晰的，是身体的触感是如此真实。 　　这辈子就是他了，这一生一世，他都会陪在她身边。 　　“昱哥。”森森快睡着了，但还想跟他说话，语速很慢，还飘飘忽忽的，“你好香啊……” 　　“嗯哼？”陆辰昱有点没听清。 　　森森彻底睡着了。 　　陆辰昱搂着她，看窗外的天光，渐渐大亮。 　　怀里的人在安睡。 　　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 　　正月初二，城市有些冷清。公寓里很暖和，森森卷着被子，足足睡了十多个小时，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光线，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暖黄，又暗，她发现身侧没有人，抱着被子缓缓坐起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陆辰昱端着食物和药进来，入眼就看到她抱着被子愁眉苦脸的模样。他快步走过来，将托盘放到床头柜，担忧地问：“还疼？” 　　森森睡得太久，脑子有点混沌，好半天没有反应。 　　陆辰昱坐下来，伸手搂住她，试着去扯她手里的被子，低声说：“我看看？” 　　森森下意识抱紧被子，迅速摇头：“不、不要。” 　　“疼的话用点消炎药。”陆辰昱还是不放心，他知道自己昨天干了嘛，有多惨烈，小姑娘照顾他的感受，由着他折腾，都快去了半条命。说话的时候，陆辰昱密切注意她，宽大的手掌按在森森的细腰上，担心她跳舞的旧伤，昨天都没怎么敢让她动，然而到底有点过，她的身子现在肯定不好受。 　　温热的触感自后腰传来，森森慢慢清醒过来了，不禁面红耳赤，悄咪咪地往边上挪，想离开男人气息的包围。 　　哎，好尴尬。 　　想到自己昨天主动又热情的表现，森森害羞死了，当时没觉得怎么样，现在跟陆辰昱紧挨着坐，她都觉得脸上发烧。 　　“森森？”陆辰昱见她没反应，只顾着红脸，真是既好笑又心疼。 　　怎么这么羞啊。 　　森森能感觉到他在笑，她都快窘死了，这个男人还笑……哼。她弱弱地开口：“没有很疼。” 　　手指紧紧抓着棉被。 　　陆辰昱捏捏她腰上的软肉，问：“真的？” 　　森森鼓起勇气抬头，微微恼怒地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哎呀，被瞪了。 　　陆辰昱眼底含笑：“那这样，你先吃点东西，肚子估计要饿坏了。” 　　“嗯。”森森点头，她其实都有点饿过头了，没有任何感觉，是理智告诉自己需要补充营养。 　　陆辰昱刚才出去了一趟，去药店买了药，顺便带了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回来，就怕她没胃口。森森看着托盘里的精致小菜，嘴里嘀咕：“我要刷牙……” 　　“好。”陆辰昱站起来，正要伸手扶她，“能走么？” 　　“唔。”森森掀开被子下床，眉头不经意间皱起来，陆辰昱立即按住她。 　　“别动，我抱你去。” 　　不等森森反应，他将人打横抱起，想了想，还是把药拿上，大步走进浴室。 　　森森脸红红的，把脸藏进他胸前，趁着她害羞，他到底还是帮她把药上了。森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又羞又气，抓住他胳膊咬了一口，气呼呼地说：“你出去！” 　　陆辰昱确认她没有大事，放下心来，闻言，挑了挑眉：“不行，我走了，万一你跌倒怎么办？” 　　“谁会跌倒了？”森森强撑着站起来，把他推出去，“不许看我刷牙！” 　　她根本没什么力气，陆辰昱却真被她推出去了。浴室的门“砰”一声关上，里面传来流水声，陆辰昱倚在门口，唇边笑意满满。 　　“你已经是我老婆了，以后要过一辈子的，怎么连刷牙都不能看？”他把玩着手里的药膏，故意逗她，“又不会嫌你丑。” 　　“谁是你老婆了？”森森不高兴地咕哝。 　　“你说什么了？”陆辰昱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会儿，然而小姑娘生气，没有搭理他。 　　“森森？”他不甘心，继续说，“你的狐狸尾巴放起来了，知道在哪儿么？衣帽间第四个抽屉哦，跟你十六岁时候的衣服放一起了，还有狐狸耳朵……” 　　“陆、辰、昱！”森森受不了了，“我讨厌你！” 　　明明知道她很生气，陆辰昱却笑得不行。 　　他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了，高二的一次打架，让他和森森分别六年，曾经恣意的少年被上天抽掉了快乐和笑容，而现在，他久违地尝到了开怀大笑的滋味，仿佛是命运的轮转重新转动，将他带回了往日最纯粹的时光里。 　　一辈子呀，一辈子，这一辈子的快乐，他都知道是什么样的了。 第100章 第一百颗糖 　　大年初二，森森和陆辰昱窝在家里，不约而同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干扰。尤其是陆辰昱，手机震个没停，关夫人联系不上他还把正在休假的卜助理叫过来，上门找人。 　　如此种种，都被陆辰昱打发了。 　　他跟森森的假期都不长，尤其是森森，年前忙着拍戏，曝光最高的跨年舞台都错过了，江哥给她撕了个的元宵晚会，过几天就要开始准备了。 　　小时候总是盼望着长大，长大以后却发现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 　　森森虽然没说什么，但很珍惜和陆辰昱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陆辰昱抱她下楼，语气温柔：“想做什么？” 　　森森摇头，低声说：“就在家里休息，好不好？” 　　“嗯哼。”陆辰昱对于她这种把他的公寓当家的觉悟很满意，把她抱到沙发上，开了电视，去准备零食和茶水。 　　森森光着脚窝在舒服的沙发里，把膝盖抱起来，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茶几上的一个东西。 　　这台笔记本……怎么还跟昨天一个样？ 　　他为什么不收拾一下？好懒的家伙，脑子里只有狐狸尾巴和少女的内衣。 　　陆辰昱端着水杯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森森跟个鹌鹑一样，脑袋缩在膝盖里，以为她还不舒服，把东西放下以后就将人揽进怀里，低头一看，小姑娘脸红得可疑。 　　咦？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陆辰昱想到了什么，微微勾唇：“还没问你，昨天的片子好看吗？” 　　森森靠在他胸前，闻言，身体微微一僵：“不、不要说这个呀。” 　　“怎么不要说？”陆辰昱挑眉，故意逗她，“还没看完呢，我陪你一起看。” 　　说着，他真的捡起遥控器，把电视调成静音，作势要去把笔记本拿过来。 　　“昱哥！”森森连忙阻止他，脸红到脖子，抱着他腰不撒手，哀求，“别看了好不好？一点都不好看！” 　　“是么？”陆辰昱故作讶异，“哪里不好看了？” 　　“男演员不好看。”森森巴巴地哄他，“没有昱哥好看。” 　　陆辰昱按住她肩膀，十分严肃地看着那双躲躲闪闪的眼睛，沉声：“那你对我发誓，以后不许一个人看这种片子。” 　　森森：“……” 　　见她愣怔，陆辰昱嘴角牵出一丝笑意，继续说：“……什么时候想看了，一定要告诉我，我陪你一起看。”顿了一下，他目光微妙地扫过森森缩起来的身体，笑得十分有内涵，“还有，你以后想知道什么，想学什么，问我就好了，我会一一教你。” 　　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恨不能现在就把十八般武艺全部教给她。 　　森森：“……” 　　什么人呀这是，说话就说话，凑得越来越近是什么意思？感受到他嘴巴里喷出来的热气，她快呼吸不过来了。 　　森森扯开他的手，把身子转过去背对他，这个举动让陆辰昱很不悦，带有警告意味地“啧”了一声，把人扳回来，单手捏着她下巴，逼问：“我要你发誓，听到没有？” 　　小姑娘眼神轻轻一抖。 　　可怜兮兮。 　　“你凶我。”她咬唇。 　　“是，我凶你。”陆辰昱见她装可怜，顿时于心不忍，虽然嘴上还是不愿意让步，但语气柔和了很多，“快点答应我，不然还凶你。” 　　森森无奈，只好乖乖“嗯”了一下。 　　他终于松手，顺势摸摸她的脸，凑过去用力将人吻住。森森身心俱疲，还在恢复期，没精力跟他较劲，只能任由他攫取。 　　“想知道什么问我，哥哥教你啊。”陆辰昱一边亲一边说话。 　　他鸡贼得很，故意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森森呼吸困难，回应的时候只能“唔唔”点头。 　　陆辰昱将她的小舌逗得发麻，眼睛失神的时候，他终于将人松开，嘴角含笑：“对了，你告诉我，这种片子里，男演员哪儿不好看啊？” 　　森森晕乎乎地看着他，湿润的双唇轻哼：“长得不好看。” 　　“我还真没发现你是个颜控。”陆辰昱皱眉，顿时紧张起来，“你们圈子里那么多好看的男人，你每天看着他们，会不会心生好感？会不会变心？” 　　森森一愣，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双手勾住他脖子，主动亲了下他的嘴角，笑眯眯地说：“可是世界上没有比昱哥更好看的男人呀。” 　　这小妮子，嘴巴抹了蜜。 　　陆辰昱到底被哄舒服了，动作轻柔了不少，把人按在沙发上，细细密密地吻。两个人紧贴着彼此，好几次太过火，森森却怕了，摇头蹬腿的，想从他身下挣扎出来。陆辰昱力气大，把她乱动的手脚一扒拉回来压住，小姑娘就干不了什么了，老老实实给他欺负。 　　实在刹不住车的时候，森森不想再经历昨天的事，含着眼泪求饶，陆辰昱气定神闲，把她手拽过来，借用了半个小时。 　　森森气哭了：“陆辰昱，你有完没完！” 　　“没完啊。”陆辰昱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这刚开始。” 　　森森：“我……我不要跟你住了。” 　　“你最好给我乖一点，少在那里想歪点子。”陆辰昱冷漠地笑，“你十八岁就要给我的东西，缺的这几年，你多的是债要还。” 　　森森瞪他，想骂他，想揍他，然而……她是理亏的一方，实在太心虚了！ 　　电视调了静音，屏幕里人人脸上洋溢着新年的喜悦，在无声地欢呼喝彩。客厅里，森森看着上方的那张脸，只能听到男人压抑的呼吸和自己的低声啜泣。 　　就没过过这种日子，特别……消磨时间。 　　整个下午，两个人就窝在沙发一角，时不时说点贴心话。虽然在一起时间不长，但他们到底认识七年了，这种自然熟悉仿佛亲人般的感觉跟很多恋人都不一样。陆辰昱一直抱着她，不想让她离开身边一秒钟，不是揉揉捏捏就是亲亲咬咬，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陆辰昱订了晚餐，森森没什么胃口，好不容易哄着她吃了一些，把人抱上楼休息。 　　森森洗漱完躺在床上，看着陆辰昱裹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浑身冒着热气，结实的胸膛半露，上面还有几滴晶莹的水滴，浴袍下长腿分开，挺拔有气势。森森看了一眼，觉得自己不是很好，抱着被子跟他打商量：“你可不可以去客房睡呀？” 　　陆辰昱笑了。 　　这小姑娘今天看着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还挺异想天开。 　　他慢慢逼近，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直接覆身上来，细细描摹她嘴唇的形状。森森放弃挣扎了，好歹洗过热水澡，精神恢复些，不自觉开始回应他。 　　陆辰昱吻了一会儿，单手按在床上撑起身体，笑着看下边的人，扬眉：“好摸吗？” 　　森森被他吻得迷迷糊糊，闻言，脸上顿时羞得不像样，跟做贼似的迅速抽回手。 　　她离开他时间太长，情侣间理所当然的事，她这两天都是第一次经历，内心又好奇又腼腆，表现得很不自然。陆辰昱特别喜欢她的种种青涩反应，有种跟她一起体验人生种种快乐的感觉，但这两天也快被她逗死了，主动把她的手拉过来，大大方方按在小腹位置。 　　“怕什么？”他笑，“没说不给摸啊。” 　　柔软的手掌接触到结实的小腹，她知道他有运动的习惯，也知道他身材很好，昨天没有仔细感受，刚刚森森恍恍恍惚惚，其实大脑没经过思考。 　　很自然的动作。 　　问题是，他在笑她。 　　森森垂下眼眸，反正这两天也没脸没皮了，于是破罐子破摔：“我就摸一下。” 　　“那不行。”陆辰昱认真教导她，“得天天摸，摸一辈子。” 　　森森两颊羞红，微微仰头，跟他对视。 　　陆辰昱的吻再次落下来，轻声说：“我知道了，你下载的片子里，男演员没有腹肌，对不对？” 　　森森努力想保住清白：“不是我下载的……” 　　然而陆辰昱仿佛耳聋，没接她的话，自顾自说：“你放心，我就算八十岁了，也给你八块腹肌摸。” 　　森森：“……” 　　不是，谁要摸他腹肌摸到八十岁啊？ 　　陆辰昱却想，万万没料到森森有颜控倾向，不过没关系，他会努力健身，认真保养，天天帅死她，这样她就不会变心了。 　　“森森？”他思绪飞了一会儿，感觉她手移开了，这么快就摸完了？女人真善变。 　　“唔？”森森睁开朦胧的眼睛，看他在灯下越发深邃的眼睛。 　　“你好了么？”他声音暗哑。 　　森森感觉到他眼底的欲/火，忙说：“不行……肿、肿的。” 　　她休息了不到一天呀，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半天提一次要求，过分了。 　　陆辰昱也知道过分，很失落地躺下来，忍着躁动的情绪平静了一会儿，然而身体娇软的女人就睡在身边，不行，这他忍不了。 　　“那你再摸摸别的地儿。”他又去牵她的手。 　　森森：？？？ 　　“陆辰昱，你变态了。”她生气地斥责。 　　“是啊。”陆辰昱一手枕着脑袋，歪头，无所畏惧地跟她对视，坦然承认，语气轻飘飘的，“单身二十四年的男人，可不就是个变态。” 　　森森：“……” 　　他真是够可以，什么脸皮都不要了。 　　服。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颗糖 　　自从几岁的时候跟父母分床，森森一直是一个人睡着长大，现在枕边突然多了个人，她本以为会不习惯，但没想到，陆辰昱睡姿很老实，只要不搞事，躺在那儿就跟个人形暖袋一样，森森抱着他睡很舒服。 　　就这么甜甜蜜蜜过了几天二人世界，忙碌的工作陆续找上门来。江哥亲自来接森森去排练，路上，他透过车窗往上看了眼那栋高高的公寓，规格比森森以前住的那个地方不知好了多少，心里有些许疑惑，但没有立即问。 　　“森姐姐皮肤状态真好！白里透红的，比年前拍戏的时候好多了！”助理小颖显得很兴奋，“看来森姐姐在假期有休息到，真是太好了！” 　　其实，刚刚看到森森的新住处，小颖就猜到她应该是被金主哥哥接过来的，结合年前森森托她买的情趣内衣，小颖在脑内足足补了几万字剧情，还有好多话想问森森，但碍于江哥在场，只能忍着，故意找别的话题。 　　然而，听了这话的森森却没有开口，她默默坐在车里，心想不知道这几天算不算有休息好。 　　配合新剧宣传，元宵晚会的节目安排了森森和李彦的合作舞台。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排练的地方，听完歌曲DEMO，两人开始讨论练习。两人都是爱豆出身，在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十分有效率地敲定了一些细节。江哥看他们进展还不错，休息时间就跟森森说要回公司，过两天跟她开会商讨新年规划。 　　“江哥，4月份合约到期以后，我不打算跟公司续约了。”森森很抱歉地跟他说。 　　江哥一愣，立即就联想到了她现在住的公寓，问：“你找到下家了吗？” 　　森森点头。 　　“哪个公司？”江哥皱眉。 　　“L.K，一个很新的娱乐公司。” 　　江哥久在业内摸爬滚打，当然知道这个公司，森森上部戏还是他们投资的。森森既然跟他开诚布公了，江哥顿时就明白她的想法了，有些担忧地说：“你真的打算告别舞台了？未来一心做演员？” 　　星耀主要捧唱跳艺人，L.K那个公司，除了投资就是签了一批导演、编剧，一看就是走作品卦的，森森去了那边，就说明未来的事业都会以影视作品为主了。江哥觉得很可惜，也很担忧，因为森森跟同期的小花比起来人气不算很高，又是以舞担红起来的，要是今后放弃舞台表演彻底转演员，谁都不好说未来会怎么样。 　　“我在这方面有个目标要去完成。”森森简单解释了一下原因，不愿意说的太多。 　　江哥叹了口气，对森森的选择不太认同、也不放心，他想了想，说：“我年前已经跟公司谈过你的合约了，这样，我会再帮你争取一下，你给我几天时间，到时候我们开个会，你再做决定。” 　　森森微笑，还是坦白说了：“谢谢江哥，但是不用了，我应该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没有人能开出比L.K更好的条件了，更何况，这是陆辰昱送她的东西，她无论如何都会接下。 　　“你再考虑一下。”江哥说，“其他公司未必就比星耀好。” 　　“江哥。”森森顿了下，忍不住告诉他，“我家人在L.K，他希望我回去。” 　　江哥愣住，她都这样说了，那就真没办法了。 　　森森在跟江哥谈话的时候，小颖就抱着手机等在一边，时不时往他们那边看一眼，表情兴奋地在手机上打字。 　　s2xhlcy：她今天的工作什么时候结束？ 　　姜森官方后援会：我们下午要留在这里排练，姐姐大概晚上就能回去了。 　　s2xhlcy：什么时候方便接电话？ 　　姜森官方后援会：接您的电话，随时都可以啊！ 　　这句话发出去以后，那边没回复了，小颖反应过来，金主哥哥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知道他们的事了，她赶紧解释了一下。 　　姜森官方后援会：皮下是姐姐的助理，听姐姐说提起过您，我是站在姐姐这边的，绝对支持姐姐和金主哥哥在一起！ 　　金主……哥哥？ 　　数公里外的陆辰昱勾了下唇角，打字：私人号发我。 　　小颖依言而行，用另一个手机登录私人账号，立马看到多了个粉丝，不但如此，大佬还给她发了几个红包，加起来999元。 　　小颖：“……” 　　她嘤嘤嘤地哭，感动流泪：金主哥哥，小助理受宠若惊…… 　　s2xhlcy：第一，不准喊哥哥；第二，做好保密工作；第三，好好做事，奖励多多。 　　不止是小颖：小的明白！ 　　s2xhlcy：分享超话链接“陆遇森森” 　　小颖一头雾水，点进超话一看，里面发的都是森森的照片，帖子数寥寥无几，粉丝数寥寥无几，顺手看了眼名人堂，排在第一的就是s2xhlcy，第二名是“照照扛起CP大旗”，第三名是个连头像都没有的“hanlinjie”……小颖忍不住打字问：大佬这是什么？ 　　s2xhlcy：不是站我们？ 　　s2xhlcy：你站。 　　小颖愣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了，心想，这……是不是大佬创建的超话？“陆”是不是指大佬？他在搞自己跟森森的CP？ 　　……服气。 　　对于一个轻轻松松就能砸几个亿出来的大佬来说，这个操作真是一言难尽，小颖越发相信，大佬跟森森不是普通的金主包养金丝雀的关系，这两个人有好多料可以挖，她搞到宝藏金主了……不是，她家艺人遇到真爱了。 　　小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默默地点了关注，成为了这个冷到北极圈的CP超话的第四个活粉。 　　“看什么呢？”森森跟江哥谈完事情，突然走过来，发现小颖抱着手机一脸便秘表情，不晓得在憋什么，于是问，“网上有什么事吗？” 　　小颖放下手机，冲她摇头，突然想：“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关注这个超话，好想聊聊她的金主哥哥！” 　　她正要说话，森森先开口了：“我决定跟公司解约了，到时候你还决定跟我一起走吗？” 　　小颖一怔，然后使劲点头：“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森森猜她应该没有改主意，当时跟Kevin聊的时候，就说好不需要培训新助理。小颖是社会新人，换老板对她来说很不安，再者森森跟她也熟悉了，彼此都没有不满意的地方。Kevin可以帮她找更好的经纪人，但助理就没必要换了。 　　“好，那我们一起去新公司。” 　　小颖给她拿了水，看江哥离开了，忍不住问：“森姐姐，那个……咳咳！” 　　森森喝了口水，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姐姐现在住的房子，是不是金主哥哥的啊？”小颖神秘兮兮地问。 　　森森点了下头：“嗯。” 　　“那……上次的事，就是那个内衣，姐姐有没有成功啊？”小颖问得都不好意思了，面对身心纯洁的森森，她没法表现得像老司机一样。 　　森森下意识捏紧了水瓶，一缕红晕悄然爬上脖颈，她垂头，轻声说：“下次带你认识他。”说完，她把水塞回给小颖，“我去练歌了。” 　　小颖还没问清楚，人已经走了。她“哎”了一声，发现森森两个耳朵尖尖的颜色有异，心想：“森姐姐还是这么冷漠，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出卖了她，这个情况……应该是成功了吧？” 　　森森练歌累了，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微博，配字：“开始工作啦。” 　　然后她就把手机给了小颖保管，小颖开着几个手机，督促后援会的管理们转发控评，提防黑子来袭。 　　s2xhlcy：老婆辛苦了[心][心][心] 　　冷不防，评论里有个熟悉的ID窜入眼帘。 　　小颖噗嗤一声，大佬这刷微博的频率，很让人担心他能不能赚钱捧森森啊……不过，想到对方可能是某个身居高位的大佬，对森森却事无巨细都这么上心，又觉得这对CP也太好嗑了吧！ 　　她手一抖，用官方后援会的号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 　　顿时引来一批红眼粉丝。 　　“老婆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 　　“是我的老婆。” 　　“官皮你看清楚！他不是唯粉！不是唯粉！不是唯粉！不要给CP粉点赞！” 　　“作为女友粉的我就不一样了，听我说：老公辛苦了！[doge]” 　　…… 　　………… 　　L.K总裁办公室里，陆辰昱坐在办公桌后，把文件推到一边，把嗡嗡作响的手机拿起来一看，发现自己在森森最新微博下的评论被人顶了好多条。他冷着脸翻完那些回复，抬头看向在沙发里躺尸的青年。 　　“剧本准备得怎么样了？” 　　Kevin没打算这么早开工的，要不是被无良资本家压榨，他现在应该还在老家欢度春节。闻言，他没好气地说：“在改了在改了，编剧答应元宵节后交第十三版上来。” 　　“早点定稿，定演员。”陆辰昱蹙眉，“争取上半年开拍。” 　　Kevin从沙发里坐起来，摊手：“这是我们第一个大投资的项目，要好好打磨，你就不能多点耐心让大家准备？” 　　陆辰昱：“票房能不能过十亿？” 　　“OJBK.”Kevin无奈地比了个手势，“保证完成任务。” 　　“没完成你自觉切腹谢罪。”陆辰昱冷哼。 　　“陆总，不是我说，你也太着急了。”Kevin皱眉。 　　陆辰昱“嗯”了一声，重新拿起Kevin的新年计划书翻看，薄唇轻吐：“我等不及。” 　　他要结婚。 　　票房过十亿，就让森森公开和他的关系。 　　小姑娘身边的莺莺燕燕太多了，令人烦躁。他等不及，要把她完完全全变成属于他一个人的，老婆。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颗糖 　　森森回来得早，陆辰昱到家的时候，她已经卸完妆了。浴室门没关，里面有水声，陆辰昱走进去，从镜子里看到一张小脸，头发被粉色的发带箍住，还在额头上扎了个兔耳朵。森森把水擦干净，抬头，发现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身后，目光灼灼，笑着转过身，语气带了点雀跃：“你回来啦。” 　　浴室的灯是暖黄的，有点暗，刚刚洗过的脸白白嫩嫩，有种朦胧的美感，五官浅淡了点，却突出了那双灵动的眼睛。陆辰昱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回话。 　　森森也不介意，心情很好的样子，自顾自的一笑，低头撕开面膜。 　　她在家里只穿了件圆领的T恤，弯下脖子的时候，后颈大片白皙的皮肤就落到了陆辰昱眼里。他喉头微微滑动，上前一步，单手拉住她胳膊，低头，温柔的唇往那娇嫩的脸颊凑过去。 　　啪叽。 　　森森刚好把面膜展开，往脸上一贴，陆辰昱好巧不巧，亲了一嘴滑腻的精华液。 　　唇上一片怪异的湿润感，陆辰昱蹙着眉头看她，很明显在生气。 　　森森的表情藏在面膜之下，看他这个反应，一边调整面膜，一边咯咯的笑，顺手扯过几张化妆棉，上前一步，紧贴着他的胸膛，举手擦拭他的双唇。 　　“哥哥别动。”她像哄小孩子似的，嗓子软的出水。 　　隔着湿漉漉的面膜，从她嫣红双唇里呼出来的却是热气，刚好喷在他下巴的部位，跟挠痒痒似的。 　　陆辰昱垂眸，视线落在她近在咫尺的红唇，手指微微收紧，体内深藏的欲念快要压制不住。 　　偏偏她还贴得那么近，柔软的小手揪着他的西服驳领，另一只手动作又慢又轻，用化妆棉仔仔细细擦干净他的唇。 　　“好啦，嘿嘿。”她歪头，冲他笑，眼睛弯得跟月牙一样，迷离又勾人。 　　陆辰昱突然抓住她即将抽回去的手，缓缓拉到唇边，低头在她莹白的手指上亲了一下。 　　森森愣愣地看着他。 　　陆辰昱垂着头，视线上挑，淡淡瞥了她一眼，不急不慢地把玩着她的手，又亲了第二根手指。 　　“昱哥。”森森慢吞吞地开口，“你可不可以先让我把化妆棉丢掉呀？” 　　陆辰昱倏然抬眸，盯着那双狡黠的眼睛。 　　“待会儿你亲到化妆棉怎么办呀……”她俏皮地眨眼。 　　“啊。”上一句话还没说完，森森被一股大力往前带，后腰多了只宽大手掌，将她用力按住，自腰腹以下和他紧密相贴。 　　森森的笑容逐渐消失，转而变成了略带紧张的表情。 　　她也没做什么呀，他怎么就这个反应了…… 　　森森被咯得有点不舒服，悄咪咪往后退，然而力气不敌他，根本没办法挪动半步，她嘴巴一扁，弱弱地求饶：“昱哥，你放开我，我不招你了好不好呀？” 　　陆辰昱压抑着呼吸，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嗓音因动情而显得沙哑：“现在是不是太晚了？” 　　森森秀眉紧蹙，又试着挣扎了一下，陆辰昱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脊背，牢牢将人制住，没有丝毫要放开的意思。她只好主动攀上他的肩膀，继续走装可怜的路线。 　　“我今天排练了一天节目，好累的。”她卖惨，“我还敷着面膜呢，这个面膜要敷二十分钟，期间要保持身心放松的状态，不然没效果的，你让我歇一歇好不好？” 　　陆辰昱无动于衷，手指开始滑动，感受她盈盈一握的纤腰。 　　“呜呜……昱哥，你肯定也累了，我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后腰和他指腹间的温度急速提升，他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强，森森有点急了。 　　“吃什么？”陆辰昱勾唇，压低声音问。 　　“反正你不要吃我……”森森可怜兮兮的说，“你昨天炖的排骨汤没有喝完，就在冰箱里，我们用它下个面好不好……” 　　正说着，她随手放在洗手台的手机突然嗡嗡地响起来。森森回头看了一眼，凭借过人的身体柔韧度从陆辰昱的束缚中伸出手，努力够到了手机。 　　她对陆辰昱有无条件的信任，什么话都不说就放松肢体往后侧方仰倒，由于她下半身发力，直接跟男人杠上了，这样一来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了，陆辰昱几乎要被她逼疯。 　　冷漠的小姑娘完全不把他的需求放在心上，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外公？” 　　她边说话边跟陆辰昱示意，濒临失控的男人双眼微微泛红，但听她跟家人说话，只能先退一步，把人松开。 　　“……妈妈能走了，过两个月我把她接出来。”森森的注意力都在电话那头的老人身上，看上去一点都不慌张地“逃离”了浴室。 　　陆辰昱被晾在那儿好一会儿，终于，打完电话的森森顶着白乎乎的面膜从房门外探进一颗头来：“昱哥，我去煮面条。” 　　也不等男人有什么反应，她开开心心地下楼。 　　陆辰昱磨了磨后槽牙，跟上。 　　森森在厨房鼓捣东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陆辰昱的腿刚迈进来一厘米，她适时地开口：“昱哥，我外公外婆想来看我妈妈。” 　　男人的心思再次被打断，思维跟着她走了：“什么时候？” 　　“我妈妈出院以后，我得先给她安排个地方住。”森森说。 　　陆辰昱收敛心神：“住我那里可以么？我有很多空房子。” 　　他观察森森的细微反应，琢磨着小姑娘可能会拒绝。 　　“有没有跟我们近一点的呀？” 　　“有。”陆辰昱立即说。没有就临时买。 　　森森略略思考，点头：“好呀，谢谢昱哥。” 　　他暗暗松了口气。 　　森森客客气气地说话，他的兴致减淡了些，理智也清醒了些，看她背对着自己在厨房里翻箱倒柜，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面条，吩咐：“你去敷面膜，这里我来。” 　　“昨天是你做的饭，今天是不是就应该轮到我啦？”森森有点不好意思。 　　陆辰昱瞥她一眼，淡定开口：“我在你妈妈面前答应过你，以后做饭都由我来，去外面等着吧。” 　　虽然他也不太会，过年期间全靠餐厅续命，但森森似乎吃腻了西餐，他就自己动手，从最简单的开始，萝卜排骨切吧切吧丢锅里一炖，看森森的反应还挺喜欢。 　　他迅速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森森不挑食，特别好打发，食量又小，他养老婆可太省钱了。 　　森森听他这样说，心里是很甜蜜的，也不跟他争，乖乖去客厅里休息。 　　把她赶走，陆总开始正式准备两人的晚饭。第一步，下载并安装美食APP；第二步，搜索关键字“面条”，熟读上面的方法和步骤；第三步……二十分钟后，森森敷完面膜，两碗热腾腾都排骨汤面也出锅了。 　　“好吃。”她趴在碗边，呼呼地往上面吹热气，两颊鼓鼓的，末了，用筷子尝一口，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看不见了。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陆辰昱在餐桌对面看着她，只觉得她怎么连吃个饭都这么可爱。 　　森森吃得饱饱，主动去收拾厨房，把碗碟扔进洗碗机，再把小手洗干净……身体突然一空，有人从后面抱起她，放在偌大整洁的流理台上。 　　下意识想并紧双腿，然而男人轻轻膝盖一顶，她就被分开了。 　　陆辰昱挤进来，撑在台面上看她。 　　“今天好像很开心？”他侧着头问。 　　森森瞪着那双深邃的眸子，咬唇。 　　“现在轮到我开心了。”他缓缓开口。 　　知道怎么都逃不过，森森脸垮了。 　　…… 　　………… 　　陆辰昱跟陆廷海对着干的下场，就是被震怒的父亲免去了现在的头衔。这事他没跟森森提过，没过两天，关家老爷子心疼外孙，把他调去陆氏集团旗下的海外投资公司，让他们父子俩眼不见心不烦。森森看到一段寥寥数语的新闻，还挺惊讶，问：“昱哥，你以后在哪里上班呀？” 　　元宵节，忙碌了几天的姜森小姐也有时间休息了，陪不打算回陆家的陆辰昱过节。 　　“我会把公司迁过来。”他言简意赅地说，“放心，我不会去别的地方。” 　　他跟森森的家买在这里，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开。 　　森森不太清楚更改公司办事处的麻烦有多棘手，听他这样说，她只是觉得安心了点。前两天录制的元宵晚会要播出了，她去厨房切了水果，陪陆辰昱一起看。当她把果盘端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屏幕里自己从一片星海里走出来。 　　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露出一只戴了耳返的耳朵，小巧的耳垂挂着一粒珍珠耳环，脸上的妆容添加了闪闪发光的金粉，光从她头顶打下来，整个人无比耀眼。 　　那天录制，她一袭拽地长裙，蓬松柔软，像白雪公主一样。弯弯的眼睛没有看观众，而是望向上方的摄影机，微微仰头的时候，她眼睛里像装满了星星。 　　她身后是浩渺而闪烁的星空。 　　她真美。 　　陆辰昱用手机打字的动作停了一瞬，没有管群里某个还深陷学业的同学在狂吼“你们真的住在一起了吗”，一动不动盯着电视机。心口微微一荡，感觉整个人都跌进了她眼里的星海。恍恍惚惚的感觉大约持续了两秒，他又清醒了，因为有另一个男人登场，站到了她身边。 　　森森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缓缓走下台阶，来到舞台正中心，开始唱歌。 　　他们跟彼此对视，唱着关于爱情的歌，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 　　他们牵手。 　　男艺人拉着她离开舞台。 　　陆辰昱冷眼看着这一切，额头青筋直跳，忽然耳边有道温热的气息传来，森森从沙发后面探过头来，凑到他耳边说：“后期帮我修了好多哦，我现场发挥得不太稳定。”她一边说，一边把下巴搁在陆辰昱肩头，脑袋一歪，视线落在他迷之可爱的耳朵眼里，轻声问，“昱哥觉得我唱歌怎么样？” 　　呼吸和说话的热气飘过耳朵和脖子处，灼热、麻痒，陆辰昱半边身体都酥了，但他此刻依然保持着冷静，皱眉：“为什么要设计牵手的环节？” 　　森森就知道他可能会不高兴，只好走到他身边坐下，像黏人的小朋友一样抱住他胳膊，故意嗲着嗓子说：“这是替今年要播出的剧做宣传炒一炒CP，因为我们在剧里演情侣嘛。” 　　炒你妈，不，你有妈，不能骂岳母，那炒你妹的CP。 　　陆辰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她。 　　森森在家穿着宽松的针织衫，外面套了件粉色呢子外套，歪着坐的时候，胸口露出来一片雪白。 　　陆辰昱扔了手机，把她按在沙发上，单手撩起她的短裙，探了进去。 　　森森吓了一跳：“啊？？？” 　　“不、不是说好看节目的吗？我还准备了水果……”她的话没说完，陆辰昱覆身上来，堵住她的唇。 　　他用实际行动，教她站了一回官方CP。 　　节目不知不觉结束了，公寓安静下来。陆辰昱抬头，看小姑娘缩在身下轻颤，额头的薄汗和眼角的泪珠还未干涸，两边脸颊布满潮红。这个样子太过让人怜惜，他忍不住碰了碰她娇嫩的脸，然而森森始终紧闭着双眼，咬着唇哆嗦。 　　他莫名有一种预感，接下来几天她可能要对自己实施冷暴力了。 　　但，那又能怎么办呢？ 　　陆辰昱俯身，动作轻柔地亲吻她的眼睛，脑子里一边想着要好好哄她，一边迷迷糊糊地想，追星可太他妈上头了。 　　待会儿他多转发几次晚会视频和截图以示补偿好了，唉。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颗糖 　　导演单贤手里有个本子，传闻是一个打磨了许久的故事。姜华和单贤交好，见面的时候提了一嘴，单贤乐呵呵地告诉他：“这回剧本、资本都很顺利，我已经在物色演员了。” 　　“单导觉得有适合我的角色吗？” 　　单贤点了点他，笑容神秘莫测。 　　姜华的心一下子稳了。 　　“这是个犯罪题材，有个罪犯是斯文败类型的，平时在生活里挺有魅力，私底下喜欢对小女孩下手。”单贤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角色跟你以往伟光正的形象很不一样，是非常大的挑战，你有兴趣吗？” 　　“有！”姜华点头，“其实我也觉得，我需要一些打破形象的角色了。” 　　斯文败类的变态罪犯非常容易引起讨论，演好了会很有魅力，当然这对演员的功底要求很高。姜华在业内混迹多年，自信可以驾驭这种多面的角色，不过打破形象和锻炼演技什么的只是说辞，这一切都比不上单贤导演这一个理由。 　　他当年的翻身之作就是单贤导演的，这个导演从第一次拍商业电影开始，票房就没有扑过的，多少人不惜放弃片酬也抢着上他的电影。前几年他历经人生低谷，很长时间没有和单贤合作了，如果这次能敲定这个项目，将会是他重回银幕巅峰的好机会。 　　姜华和导演聊了一下，回去的时候倍感轻松，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重回巅峰了，那张娴就在家里的态度就会收敛很多。反正这几年她也没什么像样的戏，到时候他可以赚更多钱，照顾孩子的事就交给老婆，他在外面拍戏会比现在自由很多。 　　单贤准备给新戏选角的事很快传开了，不少人托关系去打听询问，恨不能上去抢个客串都好。姜华跟单贤相交多年，倒是一点不慌。张娴见他赋闲在家，还推了个广告合作，忍不住催他：“华哥，我听说单贤导演手头有个本子要拍了，你不去走动一下？” 　　“放心吧！”姜华安慰她，“这事我有信心。” 　　差不多过了一星期，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某某新晋影帝将会和单贤合作新戏。姜华心里有些不安，这位后辈的风格和他相近，一般剧本里不会出现两个相似的人物，这是怎么回事？ 　　他按捺不住，打电话去问，是单贤的助手接的，支支吾吾地说：“……不好意思啊，华哥，那个角色定了何远山。” 　　“为什么？”姜华问，“我上周和导演聊过，他亲口说我适合这个角色的。” 　　“对对对，导演一开始的确是很中意华哥的，但是……”助手也是认识姜华的，便坦白告诉他，“上次你们聊完，导演跟资方提了你，结果被否决了。” 　　“这部戏是哪个公司投资的？”姜华立即问。 　　他自问在这行算得上兢兢业业，也有很强的票房号召力，资方没道理非要否决他而用何远山啊。 　　“L.K啊，那个资金雄厚的新公司，连剧本都是他们的编剧团队写的。” 　　放下电话，姜华开始联系L.K公司，以前没和新公司打过交道，居然被接连拒绝，他只好亲自上门，在会客室等了一下午，助理最后告知顾总没时间。 　　姜华：“……” 　　妈的，为什么事情又开始不顺了。 　　- 　　森森接到森茉丽电话，隔天飞机到达，她亲自去接人。陆辰昱本来要陪她一起去，考虑到机场经常有粉丝蹲点，森森拒绝了，让他安排车就好。 　　临近解约，公司没给她安排过多工作，这段时间的曝光很少，受关注度低，森森戴个口罩就出门了。森茉丽嫌过安检麻烦，假肢是另外运过来的，森森接到她的时候，她正坐着机场轮椅由工作人员送出来。 　　安检、托运行李、申请轮椅服务……种种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完成的，真是很倔的一个女人。 　　“妈妈！”森森推着轮椅过去，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把森茉丽搀扶起来，“小心。” 　　“你是姜森吗？”有个兴奋的声音突然传来。 　　他从森森到机场就注意到了，但森森行色匆匆，他紧跟在后面，却没找到机会搭话。 　　森森的注意力都在森茉丽身上，没注意到有人跟着自己，一回头，看见个陌生人举着手机拍她。 　　“你干什么！”森茉丽看到那人，突然厉声呵斥。 　　那个粉丝被她吓了一跳，立即后退了两步，问：“你是姜森的什么人啊？” 　　“妈妈，你先坐下。”森森低声说。 　　粉丝耳尖，闻言“哇”了一声，好奇地问：“你是姜森的妈妈？” 　　森森让森茉丽坐好，转身走向那位陌生的粉丝，双手合十，礼貌地说：“你好，可以不要拍了吗？今天是私人行程，我不希望家人受到打扰。” 　　那人举着手机晃了好一会儿，把她各个角度都拍了进去，终于满意地放下。 　　森森耐心等他做完这些事，盯着对方的脸，冷冷地问：“可以把视频删掉吗？” 　　“我不会传出去的！我就留着作纪念。”那个粉丝指了指附近的人，“你看不止我一个人拍，你能让所有人都删掉吗？” 　　森森四处看了一眼，果真有好几个人在拍，那些人不一定都认识她，只是出于好奇，也有疑似认出她来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森森立即转身，对机场工作人员道谢，推着森茉丽出去。 　　几个人迅速跟上来，窃窃私语：“那个好像是姜森耶。” 　　“谁？” 　　“就是一个明星！SunFlower的那个！” 　　“那个坐轮椅的是她什么人？” 　　“不知道。” 　　…… 　　………… 　　森茉丽性格排外，森森是一个人来接她的，脚步飞快推着轮椅出了机场。来接她们的司机掐着点把车开过来，发现森森后面跟着一群人，赶紧下来帮忙。 　　司机把森茉丽扶上车，期间森森一直给围观群众鞠躬拜托，但还是有好事者把视频传到了网上。粉丝都听到了森森喊“妈妈”，超话一下子沸腾了。 　　“所以这就是我森不便公开的辍学原因吗？要照顾妈妈？” 　　“呜呜呜森森好可怜！大家不要再传播视频了，这姑娘心疼死我了。” 　　粉丝不想让事情闹大，奈尔干不过营销号的影响力，很快，一个名#姜森妈妈#的热门话题冲上了榜单，而这时候，森森正和森茉丽往陆辰昱的房子赶。 　　“妈妈，你没告诉宋医生今天要来我这里吗？”森森跟宋医生说好，让对方送森茉丽上飞机，结果刚收到宋医生信息，得知森茉丽没跟他打招呼就走了。 　　“告诉他干什么！”森茉丽态度很冷淡，顿了一下，她语气僵硬地开口，“机场的那些人怎么回事？你每天都这样？” 　　“他们只是好奇看热闹，没事的。”森森简单安慰了她两句。 　　森茉丽没再吭声，反正这几年，她和森森的关系一直很别扭。 　　为了避免被跟踪，司机绕了几个大圈把人送到。陆辰昱特意把离他和森森家最近的一套房子整理出来，又把关叔关婶从明城请过来，租下隔壁，请他们帮忙照顾森茉丽。 　　母女两个抵达住处的时候，陆辰昱亲自来接人，礼貌打招呼：“阿姨好。” 　　森茉丽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没应声。 　　陆辰昱并不介意她的反应，和森森一起把人扶下车。进门以后，森茉丽环顾了一周，轻哼：“你买的？” 　　“不是，这是昱哥的房子。”森森扶着她在沙发坐下，“我们的房子还在装修，这段时间妈妈就先住这里，关叔关婶住在隔壁，你有事就找他们或者给我打电话。” 　　“又不是没手没脚，我不用别人帮忙。”森茉丽板着脸，“以后我也不想去跟你们住。” 　　陆辰昱正想说什么，森森冲他摇头，把他支使出去，森森在森茉丽面前蹲下来，靠着她膝盖，仰起脸，笑眯眯地说：“妈妈，如果宋医生想来看你，我可以让他直接过来找你吗？” 　　森茉丽先是一怔，低头看她一眼，问：“他为什么要来？” 　　森森给她看两个人刚刚的对话内容，说：“宋医生在网上看到你啦，他有点担心，想来看看你。” 　　“我没事。”森茉丽面无表情。 　　“你是不是担心影响宋医生工作？他说过段时间就放假了，到时候来看你好不好？” 　　“好什么好！”森茉丽没好气地说，“网上的人说你什么啦？说你有个残废妈？看不起你？” 　　“我还没看呢。”森森说，“这些事我会处理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是不是有很多人看到了？”森茉丽沉下脸，“你去找律师，让他们删视频，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看见！” 　　她说完，森森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过了几秒，她用一种怪异的语气开口：“我倒是……想让他看见你。” 　　森茉丽脸色骤变，盯着森森，厉声：“你见过他了？！” 　　“他来找过我……”森森低声。 　　森茉丽胸口堵着一股气，差点没顺过来，半晌，她用力抓住森森的手腕，几乎把她捏得发青，一字一顿道：“不准跟他来往！不准跟他有任何关系！” 　　森森怔怔地看着森茉丽略显凄厉的表情，她原本年轻漂亮的妈妈，将生命里最美好的时间用来抚养她长大，现在额头和眼角都出现细纹了。 　　她慢慢握住森茉丽的手，语气和缓，但坚定：“我要让他想到我们，心碎而死。” 　　…… 　　………… 　　二十分钟后，森茉丽熟悉了房子的布局，打发森森回去了。她在隔壁找到陆辰昱，跟关叔关婶打了招呼。 　　“森小姐，好多年没见，越来越漂亮了。”关婶笑得和蔼。 　　“这段时间要麻烦关婶了。”森森给她鞠躬。 　　“没事，反正我跟你叔待在明城也无聊。”关婶感叹，“看到你还跟小辰在一起，我心里真的得到了安慰。” 　　“对对。”关叔难得插话，“你都不知道，那天小辰看到你留下来的东西，整个人都……” 　　“哎呀，老头子，说什么呢！”关婶打断他，“现在小辰和森小姐两个人好好的，谁要听那些旧事啊！” 　　森森闻言，朝陆辰昱看了一眼，对方倚着沙发一角，正低头看手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同时看了过来。 　　森森眨了眨眼睛。 　　——你当时整个人都怎么样啦？ 　　陆辰昱面无表情。 　　——关你屁事。 　　森森又眨眼，陆辰昱晃了晃手机，打断她的卖萌：“你跟阿姨被拍了，我这就把热搜撤下来。” 　　“等一下。”森森两步蹦到他面前，说，“不用麻烦啦，就让他们看吧。” 　　陆辰昱皱眉：“为什么？” 　　森森微笑了一下，没回答。 　　陆辰昱换了个话题：“阿姨怎么样了？” 　　“我妈没事，她就是那种性格，特别会让人难堪，你不要管她，慢慢就好了。”森森说着，又跟关叔关婶说，“如果以后我妈妈有什么地方得罪叔叔婶婶，我先代她向二位道歉。” 　　“小事小事。”关叔关婶习惯了照顾人，对这些事都不在意。 　　交代完了，陆辰昱和森森去跟森茉丽道别，打道回府。上了车，森森就抱着手机开始刷网页，脸上笑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类似沉思的表情。 　　陆辰昱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瞅她一眼，眉头紧皱。 　　倒车入库，森森还在发呆，安静了一路，陆辰昱忍不住了，率先开口：“你是不是想到姜华了？” 　　森森眼瞳微微放大，没作声。 　　陆辰昱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姜华这么多年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森森就故意让他看见森茉丽。 　　她从没说表示过要报复这位亲生父亲，甚至避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但她学习跳舞演戏，进入演艺圈，取艺名“姜森”，包括让机场的视频流传，都表明了她心里的不甘心。 　　她想被姜华看见。 　　她自小独立且坚强，对姜华埋怨过、仇恨过，她把所有情绪都忍下来了，但内心最深处依然有个强烈的念头，促使她一步步走到姜华面前。这种心态很矛盾，但陆辰昱能理解，姜华说不要女友孩子就不要了，过了十几年的安稳日子，凭什么？ 　　她们又不是不存在。 　　其实森森心里一直摆脱不了姜华的阴影，比如现在，她少有的流露出了这种怅惘的神情，陆辰昱很是心疼。 　　“森森，我有个事告诉你，前段时间姜华看中一个项目……”他沉吟着开口。 　　“不要提他好不好？”森森郁闷地说，“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好，不提他。”陆辰昱立即打住，“那你也不要因为他不开心了。” 　　“谁不开心了。”森森板起脸，跟森茉丽发脾气时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说完就下了车，自顾自走在前面，陆辰昱跟着她进电梯。 　　狭小的梯箱里没有第三个人，森森的注意力都在逐渐攀升的楼层数上。陆辰昱站在她后面，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种种反应。 　　明显还是有点走神，瞧瞧那双漂亮的眼睛，自上车至进电梯，半个多小时了，居然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真没事？”陆辰昱眉头紧蹙，十分忧虑。 　　森森：“真的。” 　　“那你……”他想了想，低头凑到她耳边，用沉痛的语气提要求，“撒个娇？”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颗糖 　　“妈妈，你先坐下。” 　　镜头晃晃悠悠，女孩轻声说话的声音传来。 　　“你好，可以不要拍了吗？今天是私人行程，我不希望家人受到打扰。” 　　镜头上移，对准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女孩，双手合十看着拍视频的人。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她的大部分面容，仅仅露出来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没有笑的时候也是弯弯的，感觉特别勾人。 　　她的身后，有个中年女人坐在轮椅上，面色不善，盯着女孩的背影，似乎特别不耐烦。 　　“华哥。”张娴突然走进来。 　　玩具房里，姜正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搭积木，肥胖的下巴有一行亮晶晶的液体。姜华盘腿坐在一堆玩具中间，似乎没注意到儿子流口水了，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个视频上。 　　表情十分凝重。 　　张娴进来的时候，他吓了一跳，有些慌乱地关掉了视频，抬起头，用咳嗽掩饰了一下神情的不自然：“什么事？” 　　看到他的反应，张娴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皱眉：“单导的那个本子，你谈的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姜华的心情就有点不爽。 　　“我联系了国外的一个机构，说愿意帮小正看看，就是费用十分昂贵。华哥，你要是能接下单导的片子，到时候票房大爆，小正的病就有希望了。” 　　姜华头疼：“我再试试。” 　　“单导的片子就没有票房扑街的，别只是试试，多想想办法，争取拿下啊。”张娴忍不住啰嗦几句，“你们是老相识了，他又不是不了解你的实力，你找他帮忙，把我们的情况说一说，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越说，姜华就越不耐烦，这个女人不知道，现在根本不是单贤的问题，是资方那个顾总看自己不顺眼。还有，为什么小茉莉突然出现在网上了，将近二十年不见，姜森把她带来帝都，是想干什么？ 　　腿还废了，怎么搞的？ 　　姜华在视频里看到那张被时间夺去了年轻和美貌脸，心情十分复杂。转眼间又看到冲他傻笑的姜正，更加头痛了。 　　他本来以为选择的是一条最稳妥的路，娶一个同行，翻身成名后公开结婚生子，带着小正上《爸爸快来找我》，人人欣羡，都说他家庭事业两成。结果呢，一家三口车祸，小正傻了，张娴再无生育可能，他是一家顶梁柱，理应肩负起照顾家庭的责任，但这个家根本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样子！ 　　他那个女儿倒是养得不错…… 　　姜森年轻貌美，在舞台上蹦蹦跳跳，跟她妈妈当年比起来更加美艳动人，还有话题度，时不时就上个热搜。 　　这个小女孩未来还有发展，对他来说却是可惜了，如果她性子不那么倔，跟他合作一把，对父女两个都是好事。 　　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姜华忍不住搜了下姜森的名字，搜出来的新闻是“机场”“妈妈”和“解约”。姜华皱眉，她这种走流量路线的女艺人，没后台没背景，解约要去哪儿？ 　　两天后，姜华一直关注的L.K顾总发了条微博。 　　L.K_Kevin：@姜森森小姐，未来可期。 　　姜华拍桌而起，大怒，L.K？！姜森？！ 　　难道是她在顾总面前吹了什么风？！ 　　姜华很生气，立即开始给圈内好友打电话。 　　- 　　签约那天，森森和小颖一起出现在L.K的会议室。L.K位于写字楼高层，会议室敞亮开阔，站在落地窗前，便能将城市风光一览而尽。 　　椭圆形的长桌对面坐着两个人。 　　小颖战战兢兢的。 　　她之前入职星耀，签合同的时候就只有HR在场，这回跟着森森过来，L.K居然出动了总裁和大股东来接待。小颖虽然混迹娱乐圈，见过不少明星和大人物，但还是紧张得不行。大概是因为顾总的长相有点混血，又奶又帅，让她这朵有主的小花不敢乱看，而L.K最大的股东和顾总同样年轻，气场却远超同龄人，一双深黑的眼睛清冷锐利，她只在进门的时候看了一眼，然后就不敢乱动了。 　　他的五官很好看，淡漠的神情给人一种孤傲之感，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再加上那股强烈的上位者气质，综合起来就是让小颖觉得可怕，为什么森姐姐还能这么淡定！ 　　跟她相比，森森的表现可以说是稳如泰山了。小颖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她却在慢斯条理地翻阅合同条款，顺便帮过于紧张的小颖过了遍合同，然后签上大名。 　　“欢迎森小姐。”Kevin起身，笑眯眯地朝她伸出手。 　　森森站起来，小颖签完合同，见状，也跟着从座位上蹦起来。 　　就在这时，被称作“陆总”的大股东瞥了顾总一眼，目光含有警告意味，顾总顿时哈哈大笑，伸出去的手高高举起，假装无事发生。 　　“终于搞定了，真是累啊。”他顺势做了套广播体操的动作。 　　森森没忍住，偷笑了一下。 　　小颖感觉顾总的态度有点别扭，看看他，又看看森森，最后大着胆子瞄一眼全场唯一坐着的陆总，决定把嘴巴闭上。 　　“跟你们的团队打个招呼吧。”Kevin带森森和小颖离开会议室，小颖往椅子上看了一眼，森森的外套落在那里。 　　“没事，待会儿回来拿。” 　　Kevin领着两个女生去见了姜森组的工作人员，主经纪人是业内大佬，小颖听过对方名字，这会儿到真人，眼睛都直了。 　　“剧本拿回去看下。”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经纪人把一叠打印稿递给姜森，“我的工作风格和别人不太一样，不习惯就提出来，咱们尽量磨合。” 　　“好的。”森森接过剧本，瞥了一眼上面的字，是个犯罪题材的电影。 　　大家彼此认识了一下，虽然森森对于这个团队来说是个纯新人，但大家似乎对她没什么意见，至少没有流露出来。经纪人说：“两天时间，你看完剧本以后，我还要带你去见导演。” 　　“导演是单贤，很有名的。”Kevin在边上补充。 　　森森听说过这个导演的名字，姜华的成名作就是他拍的。她应下，和众人说了几句话，Kevin就把她们送出办公室。 　　门口站着个人。 　　小颖看到那双幽深的眸子就吓了一跳，况且这位陆总还比她高了那么多。但诡异的是，陆总臂弯里居然搭着森森的外套。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在门外等候，仿佛是森森的助理一样。 　　“去吃饭。”他看着森森。 　　“好。” 　　Kevin笑眯眯地跟上来，嚷嚷着：“我呢我呢？” 　　“没有你的。”陆总说着，又转向自动躲在角落里长蘑菇的小颖，“你也来。” 　　小颖有些愣怔：“我……我有这个荣幸吗？” 　　“这不是你期待的？”陆总反问。 　　小颖傻眼：“啊？” 　　她眼睁睁地看着一脸高冷的陆总拿出手机，举到自己面前，屏幕上，白底黑字写着他们三个小时前的对话。 　　不止是小颖：跟大佬报告一下，我今天陪森姐姐去新公司签约！ 　　s2xhlcy：好好照顾她，结束了我请你们吃饭。 　　不止是小颖：哇，我好期待呀！ 　　“咳咳咳咳……”小颖突然被空气呛着了。 　　森森见她这个反应，好奇地看了眼陆辰昱的手机，又忍不住笑了：“好啊你们两个，居然早就背着我认识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那个……”小颖立即辩解，表明忠心，“森姐姐，我是您和陆总忠实的CP粉。” 　　她有些欲哭无泪，谁能想到，森森签约新公司，说白了其实是被金主哥哥拐回了家呢。还有啊，这位神秘兮兮的陆总，每次都叮嘱她好好拍照顾森森，今天她就在路上照顾了几十分钟。 　　然后就进入陆总的势力范围啦！ 　　小助理的工作量被大大稀释了，太惨辽。 　　大概是森森从没说过这样的话，身边人有点分不清她是开玩笑还是假话里掺了真实的情绪，陆辰昱当即眉头紧皱，掐了她一把。森森纤腰吃痛，有些震惊地回头，睁大眼睛瞪着陆辰昱。 　　陆辰昱也瞪她。 　　森森：你为什么弄痛我？ 　　陆辰昱：不许瞎想。 　　森森：你好过分。 　　陆辰昱：不准生气。 　　两个人在公司走廊面无表情瞪着彼此，眼神里飞出来的信息在半空交锋了几回合，Kevin也是第一次看见好朋友对一个女人流露出这种态度和表情，不禁有些愕然。 　　“咳咳咳咳……”小颖只好又咳嗽起来。 　　哎呀，这怎么搞的，感觉她这个咳嗽症很难好了。 　　小颖演技太差，咳得惊动两位高层，Kevin忍不住开口：“要不，我带森小姐的助理去吃饭？” 　　“嗯哼。”陆辰昱恨不能让他们快点滚。 　　Kevin立即带着小颖走了，于是外面走廊就剩下森森和陆辰昱两个人。陆辰昱见左右没人，把胳膊伸到她面前，还贴心地把袖子卷起来。 　　“你掐回来。” 　　森森看着他，板了一会儿脸，实在被他严肃认真的表情逗笑了，轻声说：“我没有生气啊。” 　　“不吃醋？” 　　森森摇头。 　　陆辰昱太好笑了吧！她为什么要吃小颖的醋啊！人家有男朋友的好不好！ 　　然而，在陆辰昱眼里，小颖是并肩打天下的同志，要郑重对待。他想了想，决定给森森同样的待遇，这样她心里应该就平衡了。 　　“那你注册个小号，关注我们超话。”他把手机递过去，“你助理账号都6级了，你快点。” 　　森森有些不解，往他手机里看过去，“陆遇森森”。 　　里面全是她的高清图片。 　　s2xhlcy：老婆今天这套挺好看[图片][图片][图片] 　　不止是小颖：好看好看！你们太般配了！ 　　照照扛起CP大旗：为你们打CALL！ 　　hanlinjie：你照片呢？ 　　森森：“……” 　　实锤了，她官方后援会里出了个CP粉。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颗糖 　　“森森妹子太漂亮辽！啊啊啊啊陆哥太小气了，什么都不跟我说，还好意思逼我做水军！”平板上显示出两个视频窗口，左边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人，怨气冲天，右边的镜头似乎被放在办公桌上，微微上仰，能看到男人认真工作时俊逸的侧脸。 　　明明是年龄相仿的两个人，左边的少年罩着大T恤，架着骚气十足的，而右边的男人西装革履，一脸禁欲气质，没有一丝褶皱的袖口露出来一小截手腕，莫名引人遐思。 　　森森出来集训一个多月了，陆总在这段时间成功将陆氏集团旗下的投资公司迁移到了帝都，两个人忙得连面都没见过，的的确确让他养出了禁欲的气质。 　　“赵照同学，你真的还在念书吗？”化妆镜前，森森老老实实坐着，由小颖给她编头发。演员集训的日子太枯燥了，这是她们少有的乐趣。 　　“是啊是啊。”长出男人轮廓的赵家少爷很是愤怒，如今他远在海外，昔年的好朋友们都是社会人了，只有他还是在学校里搞学习，他心里苦，“陆哥明明跟我一样是学渣，凭什么那么早毕业！” 　　森森忍不住笑了一下，就听小颖说：“好啦。” 　　听到这句话，视频里认真工作的男人终于抬起头，朝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清清冷冷，跟睥睨天下的王者赏了平头百姓一个眼神似的，没两秒，又收回去。 　　继续工作。 　　森森却是早知道他会看过来，拿起桌上的渔夫帽戴上，冲镜头晃了晃脑袋，两条亚麻色的麻花辫松松垮垮垂在胸前，有种慵懒的甜美。 　　“森森妹子真是越长越好看了。”赵照感慨。 　　“行了。”许久没有出声的陆辰昱终于开口说了句话，深黑的眸子透过镜头直视卖萌的森森，沉下脸，“该去工作了。” 　　“陆哥你好烦啊！”赵照大喊，“我跟森森妹子还没说几句话，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呢！” 　　“去写论文。”又是一记眼刀。 　　四个掷地有声的字几乎就是一盆凉水，哗啦浇灭了赵照的热情和种种小心思，人立刻就蔫了。 　　森森感觉陆辰昱的火气都快喷出屏幕了，就跟赵照说的一样，他真的好烦。得知赵照要给森森打视频电话，他强势挤进来，全程端着霸总架子旁听，还以一种家长的态度管教这个那个，哼，有本事不要来听他们老同学叙旧啊。 　　森森在心里默默吐槽，可是看视频一眼，又觉得陆辰昱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有点可怜。 　　他们毕竟有一个多月没见了。 　　此人虽然变态，但森森有点心软。 　　“快9点了，我要出门去剧本围读会了。”她冲镜头挥手，“赵照同学，我们下次聊。” 　　“好吧，那等我毕业回国，我要找你们玩。”被论文吓怂了的赵照跟她挥手，退了视频聊天。 　　他那边窗口一关，剩下一个就自动放大了，陆总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森森把平板端起来，轻轻地说：“那我也下啦。” 　　“嗯哼。”陆总用鼻孔说话，他沉迷工作，无法自拔。 　　森森有点受冷落，委屈巴巴地噘嘴，望着视频里那截整整齐齐的袖口和只能看到一半的脸，她突然说：“昱哥你手真好看。” 　　这话犹如巫女的魔咒，一下子就让日夜辛勤工作的陆总停下了手边的事，他转过头，盯着屏幕上那张过分娇艳的脸。 　　森森又把平板拿近了点，水润的樱唇落在男人眼里，像一颗极其诱人的糖果。她微微嘟唇，语气娇娇柔柔的，带着几分故意讨好他的小心思：“我都盯着看一早上了。” 　　陆辰昱的心猛地一撞。 　　下一秒，她啪的关掉视频。 　　啊，老婆不见了。 　　陆辰昱有点没反应过来，屏幕黑了，刚刚在胸口蔓延的情绪仿佛被人打了一拳，全都收缩回去了。 　　日哦。 　　另一边，森森报复成功，心里不禁有几分小得意，她把平板一扔，接过小颖准备好的剧本，出门开会去也。 　　不久前，电影《心动》官博陆续放出演员信息，女二号由新人演员姜森担任，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勒个去，她那个演技？？？导演你是在逗我？” 　　“爱豆在舞台上唱唱跳跳就够了，求不要来电影院污染我眼睛。” 　　“姜森疑似带资进组，连单贤都阻挡不了资本的力量，一代名导的传说就要落幕？” 　　“这部电影是L.K公司投资的，姜森是他们签的第一个艺人，这是准备捧她啊！” 　　“瞬间就没期待了。” 　　评论几乎一边倒，起初粉丝听说姜森跟这么大投资的项目合作，个个都高兴坏了，还试图控评，后来实在扛不过千万网友，只好低调认嘲了。他们一边鼓励姜森加油努力，一边狂催《妙恋笔记本》播出，希望用作品打网友们的脸。网上吐槽了一星期，热度早就降了，但依然有一拨人孜孜不倦地诋毁姜森，直到被一则突如其来的新闻打断。 　　豆瓣八卦组有人发帖：“看我发现了什么？影帝姜华和新人演员姜森的眼睛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在图里标出来了，哈哈他们不会有什么血缘关系吧？” 　　一开始大家只是笑，然而突然有人说：“你们别笑，现在组里的鹅们低龄化了可能不知道，其实十多年前，姜华还真被卷进过私生女风波。” 　　接着又有人接话：“对，我也记得，姜华在机场和剧组被同一个女人骚扰过好几回，不过我记得公司澄清是脑子有问题的狂热私生饭？” 　　“找不到视频了，我当年还看过，我记得那个女人骂姜华说他抛弃年仅三岁的女儿，算算时间，刚好和姜森的年龄对得上欸。” 　　“姜森姓姜，姜华也姓姜，两个人又长得像，难道他们真是父女？” 　　“不对不对，姜森姓森啊！姜森只是艺名，同姓只是巧合吧。” 　　“姜森是不是没有爸爸？？？” 　　“她是单亲家庭啊，《练习生100%》不是有一期要给家人打电话？接她电话的是个医生，一直在说她妈妈情况怎么样，我就没听她在公开场合说过父亲的事。” 　　“她妈妈上次露脸了，腿有问题，姜森好像就是为了给她筹手术费才从那个超级好的学校退学，后来进娱乐圈，做了四年练习生才有一次红的机会。如果姜华真跟她们母女有关系，那真是一个大写的渣男了。” 　　“八组不是没有姜华粉丝！鹅们不要信谣传谣了！当年公司调查过，十几年前自称是华哥女朋友的女人确定是个精神病，我们祝贺姜森小姐参演单导大电影，也期待华哥新作品，麻烦大家不要给两家添堵。” 　　“粉丝不要激动，我倒是有个想法，姜华儿子不是出车祸变痴呆了吗？姜华可以认姜森做干女儿啊，一他们一个没有爸爸，一个孩子重伤，要是能认个亲，不是皆大欢喜？” 　　…… 　　………… 　　这个帖子存在了几个小时就被删了，但这个猜测犹如一粒种子在网络各处发芽，两个艺人后面的势力拼命删，还是没法杜绝，更有甚至，居然有人挖出了十几年前姜华被所谓的精神病粉丝堵机场疯狂辱骂的视频，可惜那个视频画质太渣了，根本看不出当事人的长相。很快，这个视频也被删了，只在一些小网站里流传。 　　如果删帖的动作没这么快，网友们可能笑笑就让这个事过去了，然而，神秘势力一再删帖的行为让网友嗅到了一丝心虚的味道，反而把这事记得牢牢的。与此同时，这个事情一出，那些骂姜森演技的声音顿时小了很多。 　　这些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而森森刚好要去集训，完美避开了这次风波。其实姜华因看到爆料心生恐慌，几次试图联系她，都被L.K公司的人拦下了。 　　所以森森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即将开拍的电影上。 　　单贤导演要求很高，他要求所有演员至少要空出两个月时间来学习培训。主演们陆续到达剧组安排的酒店，抓紧时间熟悉彼此，接受各类讲座和培训。大约一个月后，单贤导演要求主演亲自写人物小传，并拿到剧本围读会上分析，让演员深入了解人物。 　　森森在这段时间学到了很多很多。 　　她的第一个戏是在SunFlower最红的时候接的，那时候工作像雪片一样飞来，她确实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学习和研究，导致出来的成品很尴尬。拍第二个戏之前，她沉下心来学习戏剧表演，又有老师手把手交，在片场基本能接住前辈李彦的戏。而这段时间的收获，比她过去一年半学到的所有东西都要多。 　　这部电影名《心动》，其实是一部以非常严肃的性/.侵犯罪为主题的故事，又不缺惊险刺激的动作场面和俊男靓女，是标准的商业片配置。森森饰演的女二号是一个教授的女儿，一副大小姐脾气，跟班上同学关系不好。后来，她无意间从前被她嘲笑过的同学被老师侵犯，心生愧疚，同时也陷入恐惧。故事后半段，她的父亲被爆出是强/.奸/.犯，她的世界坍塌了，结局有一幕是她拉着同学逃离危险之地，完成人物转变。 　　虽然是女二号，但这个人物的心境有三次转变，还是被寄托了抗争和希望的年轻一代，人设非常丰富，新人演员很少有能拿下如此复杂角色的。森森从来没有拍过这么有社会性话题的作品，她必须投入120%的努力和认真，不然对不起L.K的投资和整个剧组的付出。 　　从表演指导老师那里下课，森森揉揉微酸的腰，出门就碰见副导演。 　　“来来来，有事跟你说。”他招招手，喊森森过去。 　　森森忙跟过去，没想到副导演进了个没开灯的房间，森森立即想到电影《心动》的故事内容，十分警惕不敢进门。突然，只听啪的一声灯光大亮，一屋子人围成半圆，中间一个蛋糕，小颖带头拍手：“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森森感动，连连向大家鞠躬道谢。 　　“听你的助理说，你真正的生日在闰月？”分蛋糕的时候，饰演她那个斯文败类父亲的何远山推推眼镜，有些怜惜地说，“可怜的小姑娘，今天就算小生日，也要过得开一点。” 　　“老何，你别入戏太深了，老对人家露出那种慈爱的目光，你今年才三十多岁，哪有这么大的女儿！”女主角拼命吐槽他。 　　众人哈哈大笑。 　　森森特别喜欢和这些资深演员在一块，大家关系融洽，没有争斗，只有合作，所有人想着同一件事，那就是把这部电影拍好。今天几个主演都在，森森很开心，跟大家吃了蛋糕，回房间的路上不自觉哼起了歌。 　　“森姐姐，我就不陪你进去了。”小颖把房卡交给她，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我男朋友让我给他打个电话。” 　　“好，你忙吧。”森森接过房卡，冲她挥手。 　　小颖离开以后，森森开了门，刚把卡放上去，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回头的一瞬间，她突然被人抱住。森森吓了一跳，继而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她惊喜地喊：“昱哥？” 　　这两个月，演员们进行的是封闭式集训，单贤说了，无论是资方还是其他人，不允许来探望打扰。森森还真没想到，陆辰昱居然会偷偷跑过来。 　　男人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进卧室，把人丢在床上，然后欺身下来，将她唇边的一点奶油吃了。 　　“生日开心么？”他低声问。 　　长时间没见到真人，森森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他又帅了不少。陆辰昱最近应该剪了头发，发型利落了不少，剑眉星眸，鼻子高挺，被他近距离盯着看的时候，总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然而他离得太近，呼吸灼热，森森下意识往后面退。 　　“开心呀。”她轻轻地说。 　　突然摸到个毛茸茸的东西，森森讶异地回头，一条黑色的大尾巴。床头，她上次买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摆放成一排。 　　这……是来给她过生日的态度？ 　　森森有点恼怒地回头，陆辰昱勾唇，扯开领口一粒扣子，浓郁的雄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怎么？不开心？”他笑问，“不是每次视频都盯着我看好久么？” 　　森森：“……” 　　天，翻车了。 　　他居然带着装备来收拾她，森森有点难过，陆辰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纯洁的少年了。 　　“想什么呢？小寿星？”被成人世界污染过的陆辰昱抓起那条尾巴，表情意味深长，“来，昱哥帮你换衣服。”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颗糖 　　超话“陆遇森森”总算有个不带明星图片的新帖子了。 　　我和我的小森林：@s2xhlcy变得一点都不可爱了。 　　照照扛起CP大旗：他什么时候和可爱这个词有关系？ 　　hanlinjie：你的脑回路是不是有问题？ 　　s2xhlcy：[心][心][心] 　　不止是小颖：萌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瑟瑟发抖。 　　…… 　　………… 　　森森生日过后，又是一段枯燥的培训。《妙恋笔记本》开播的时候，《心动》刚好开机，预计拍摄时间六个月。森森的角色贯穿全片，和大部分主演都有交集，因此她每天都待在酒店，一旦安排了她的戏份，立刻就上工。 　　夏天拍戏特别特别累，再加上单贤导演对演员要求很高，有些完成度还不错的镜头在他那里基本不给过，让他们重拍了一条又一条。森森饰演的人物在电影里的情绪起伏非常大，十分消耗体力精力，有时候一天下来，她沾到枕头就能睡。 　　无论如何，这是陆辰昱替她铺的路，她必须用尽全部力气去拼。在这种状态下，她基本上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外界。陆辰昱每天晚上都会和她打视频电话，准时准点追剧的陆总经常和她分享《妙恋笔记本》这部剧的播出情况。 　　“你不要哄我哦。”森森听他说网络反馈不错，保持了怀疑态度。 　　“播出时间掐的好，暂时没遇到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今天的两个热搜只有一个是公司买的，另一个是网友贡献的。”陆辰昱扫了扫微博评论，说，“我念几条评论给你听：‘之前以为是个雷剧，没想到还挺轻松搞笑，姜森的演技有了质的飞跃啊’……森森？” 　　没听到回应，陆辰昱仔细看视频窗口，只有一片洁白的天花板，森森大概睡着了。知道她这段时间应该很辛苦，他心里有些疼，却不能以身代之。 　　“宝贝儿晚安。”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镜头说。 　　《心动》从夏天拍到秋天，终于杀青，剧组的每个人都晒黑了一层。森森回家的时候，不知谁走漏了消息，粉丝们得知近半年没有营业的爱豆回来了，纷纷跑到机场接机。 　　幸好经纪人带着保镖赶到，顺利把人带走。森森靠在椅背上，问前排的经纪人：“有新的工作安排吗？” 　　雷厉风行的经纪人立即把一份综艺合约递过来。 　　森森接了，正准备打起精神看一看，却听对方说：“不着急，你先好好休息一星期，我会准时来跟你碰头。” 　　车子开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经纪人让她下车，附近有一辆SUV等着了。森森看到熟悉的车牌号，顿时在心里欢呼雀跃，嘱咐司机要把小颖平安送回家以后，她飞奔过去，拉开车门坐上去。 　　陆辰昱坐在后排，几乎是同一时间，张开怀抱迎接她的归来。 　　“昱哥，我好想你啊。”森森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嗯哼。”陆辰昱紧紧地抱着她。 　　“我晒黑了。”森森不悦地嘟囔。 　　“没关系。”陆辰昱克制着翻涌的情绪，声音沙哑，“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要不要看？” 　　“要！”森森跟他撒娇。 　　陆辰昱微微勾唇，让关叔开车。森森后知后觉地发现司机竟然是关叔，她不好意思地问：“对了，昱哥，我妈说宋医生把工作换到这边了，他有没有经常去看我妈妈？” 　　陆辰昱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森森叹息，“我妈妈就这么一个朋友，宋医生要不来，她都不乐意跟人说话。” 　　“只是朋友？”陆辰昱挑眉。 　　“你不要乱想啦。”森森郁闷地说，“我妈妈那个性格……不太可能的。” 　　陆辰昱点头，将她的手抓在掌心。 　　关叔将他们送进一个小区，森森看见周边环境隐约想起来了，兴奋地说：“我们的房子装修好了吗？” 　　少有见她这样眉飞色舞的时候，可知这真是一件让她开心的事，陆辰昱的心情被她感染，含笑点头。下了车，两个人十指紧扣走进电梯，不多时，只听“嘀”一声，电梯门打开，年前买的那套大平层装修完成，干净又整洁地出现在面前。 　　“欢迎回来，森小姐、陆先生。”温柔的系统女声适时提醒。 　　“哇！”森森开心地走了进去，好奇地四处打量。墙壁是温暖的淡黄色，落地窗干净明亮，客厅很大，开放式厨房自由舒适，还有个类似陆辰昱公寓的大吧台，上面放满了他爱喝的酒。除此之外，家里配备了书房、健身房、舞蹈房、娱乐室以及两间客房。森森兴致勃勃地走进每个房间摸摸看看，逛了一圈，有点疑惑：“主卧和衣帽间在哪儿呢？” 　　陆辰昱微微勾唇，伸手往上面一指。 　　森森：“？” 　　他走过来，拽着她回到客厅，森森这才发现居然有个楼梯直通上一层。她傻眼了：“你多买了一层？” 　　“嗯哼。” 　　他揽过森森的腰，带她往楼上去。 　　森森晕晕乎乎的，心想怪不得装修了这么久，这一层就几百平了，他居然买了两层，主卧得有多大？ 　　主卧在楼上，看到那张床，森森都可以在上面打好几个滚。和主卧相连的是豪华浴室和足有两百平的衣帽间，立着几个大大的展柜，是预备日后放衣服鞋子的。 　　“我哪有这么多衣服。”小姑娘捂脸。 　　“很快就有了。”陆辰昱见她虽然一脸惶恐，但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悦的心情，就知道她是喜欢的。 　　“楼上就我们两个人吗？”森森说着，发现主卧边上还有个二三十平大小的房间，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忍不住问，“这是做什么的？” 　　“婴儿房。”陆辰昱言简意赅。 　　森森一怔，有点不敢看他，脸颊羞红，低声说：“哪有这么快。” 　　不过他这个人怎么这样，婴儿房一点点大，设在主卧边上，对比起来可怜死了。婴儿虽然小，但孩子总会长大的，他好意思让孩子一直住这里？ 　　陆辰昱走近她，宽大的手掌贴上她平坦的小腹，垂眸看她：“总会用上。” 　　森森脸上有点烧，想走开，却被他抓住。在剧组待了半年，吃多了苦，原本就纤瘦的小姑娘更加轻盈了，陆辰昱轻而易举将人抱起来，走近主卧的大床。 　　他轻轻地把人放上去，双手捧起她的脸，俯身亲吻。 　　克制的情绪终于开始释放，浓烈的思念从彼此心间蔓延至身体，陆辰昱的吻缠绵灼人，森森几乎软在他怀里，感觉情况有点失控了，赶紧打断他：“昱哥……昱哥！不行，我生理期……” 　　陆辰昱的手刚摸到她背后的拉链处，闻言，不禁停了下来，皱眉：“怎么改时间了？” 　　森森咬着唇看他，微微喘息。 　　她一直都很准时，看来是在剧组吃多了苦，不然不会影响到内分泌。陆辰昱这时再禽兽也开始心痛了，只得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里的那团火。 　　森森乖乖坐在床边等他冷静，两条细细的腿翘起来，瞎晃着玩。就在这时，陆辰昱手机震动，拿出来看了一眼，神情微凝。 　　五分钟后，关夫人上门。 　　森森跟着陆辰昱下楼，见到那张似曾相识的温婉面容，整个人都慌了，结结巴巴地开口：“夫、夫人……” 　　陆辰昱用力握紧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关夫人的视线落在两个人十指交握的手上，似乎有些无奈，先是冲森森微微一笑，转头对陆辰昱说：“小辰，你是真的打算不回家了？” 　　“我家在这儿。”陆辰昱淡淡地开口。 　　关夫人叹气：“你爸爸就是一时冲动，现在气消了，庭泽做事没你靠谱，你爸爸想让你回来，你能不能别跟他置气了？” 　　陆辰昱皱眉：“算了吧，不用这么麻烦。” 　　“你不想回家，那森森呢？”关夫人话题一转，看着森森说，“你和森森在一起这么久了，总该把人带回家看看呀。” 　　森森被关夫人注意，有点心虚，当年她曾经向这位夫人开口要钱，还说出不会再见她儿子的话，现在森森站在她面前，就跟被扯掉遮羞布一样，无地自容。 　　手上传来一股力量，陆辰昱察觉到她心里的不安，不禁加重力道，并轻轻晃了下手。与此同时，森森听到他说话：“结婚了再说。” 　　她心尖微微一颤：结……结婚吗？ 　　- 　　结婚这件事，陆辰昱大概筹谋了八年吧。 　　喜欢一个人，是他这辈子尝过的最美妙的滋味。从森森说出“我嫁给昱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幻想要让这个人永永远远属于自己。分别六年，他痛苦过死心过，当得知森森从没忘记过自己，他深埋的愿望重新破土而出，所做的一切都为了梦想的那个家。 　　森森给了他爱，也给了他痛苦，给了他世界上所有最极致的感情体验，不仅如此，森森还让他成为了现在的陆辰昱。 　　这一路荆棘是她，这一生守候也是她。 　　他要给她最幸福的家。 　　短暂的休息过后，森森上了一个经纪人替她选择的综艺节目，消失了几个月的爱豆终于有了曝光，粉丝都快哭了。不过除了高兴的，还有不少担忧的。 　　“请L.K正视粉丝诉求，合理规划艺人事业生涯！姜森小姐是从唱跳舞台出道的艺人，如今L.K完全无视艺人自身优势，彻底转向影视、综艺等方面发展，此举令粉丝十分忧虑！” 　　“我女鹅以后都不跳舞了吗？一个舞台都没有？呜呜呜我粉她就是因为她跳舞好看啊！” 　　“垃圾公司，趁早解约。” 　　两个月后，L.K在粉丝的“督促”下，突然宣布姜森发布个人单曲。同一天，歌曲MV在各大音乐平台、B站上线。 　　“居然憋了个大招……”粉丝们兴冲冲准备购买冲销量，却发现无论歌曲还是MV，在所有平台都是免费的。虽然是免费的，但MV的制作还是比较用心，录制了一个高端练习室版本，各种花样镜头再加上后期剪辑，看起来还挺炫目。 　　“献给所有爱我的人”是开场的第一句话，黑屏亮起，姜森以一种冷美人的气势出现在镜头前，冲屏幕那边的观众勾唇笑笑，一把推开摄影机，潇洒后退，伴随着前奏开始跳舞。 　　粉丝们满意了，但是冲不了销量榜太过分了吧，大家只好去刷播放量和B站弹幕数量。他们忙完这一波，森森又去拍戏了。年底，电影《心动》上映，开画当天就引起热议。森森跟剧组重聚，开始跑路演，到各个城市去宣传电影。与此同时，L.K的顾总和陆总分别在办公室和家里盯着票房数字。 　　一个亿、两个亿……当这个数字最终跳过了十以后，陆辰昱逼着森森请假赶回来，火急火燎地拽着她去领结婚证。 　　“我……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啊！”森森惊魂不定，感觉陆辰昱也太急了。 　　“嫁给你。” 　　“我嫁给昱哥的。” 　　陆辰昱面无表情地给她播放了一遍录音，翻出两个人的户口本，驱车赶往民政局。 　　森森：“……” 　　感觉像被绑架了。 　　最终，两个人顺利拍照领证。回去的路上，森森摸摸小红本，感觉有些新奇。陆辰昱一边开车一边警惕地观察她的举止，催促：“看完了没？看完就给我。” 　　“这是我的。”森森说。 　　“我来保管。”陆辰昱态度强硬。 　　结完婚，森森还得去剧组开庆功宴，继续路演，也没跟他计较，把小红本给了他。陆辰昱在她走后的第二天就把结婚证锁进了银行保险柜，直到这时，他才有一种完成了人生大事的感觉，彻底放松下来。 　　这个女人要是想离婚，哼，门都没有。 　　然而这婚结得太低调，外面的人只知道姜森凭借《心动》怒刷存在感，有说她找到金主的，有说她走后门的，当然也有夸她演技进步的，还有人想让姜华认她做干女儿……各种言论沸沸扬扬，热度居高不下。 　　陆辰昱从前很在意粉丝对森森的评价，现在他只想对粉丝和路人说，你们这些傻逼，这些事重要吗？最重要的事是她结婚了！她是我的！她是我一个人的！ 　　事实上没有人知道。 　　陆辰昱按捺不住，先给韩霖杰去了个电话。 　　韩霖杰正跟着老婆大人视察矿区，信号不太好，呼呼的风声把陆辰昱的话撕扯的零零碎碎。 　　“……结婚了……森森……不要说出去……” 　　韩霖杰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点头：“我知道了。” 　　陆辰昱又给赵照打了个电话，彼岸正是凌晨时分，赵照刚完成论文第二稿，困得要死，看到来电显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得一激灵从床上爬起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陆哥你怎么这个点打电话给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哼。”陆辰昱郑重其事地宣布，“森森是我老婆。” 　　“我知道啊，她怎么了？”赵照疑惑。 　　“我结婚了。”陆辰昱又说。 　　“啊？”赵照没反应过来。 　　“我们现在是隐婚，你不要说出去。”陆辰昱说完就挂了电话。 　　赵照：“……” 　　陆辰昱查看通讯录，一个个打过去通知，陆家长辈、森茉丽，关叔关婶，还有一些多年没联系的老朋友，看到他名字还以为是来催债的，吓得不轻。 　　“陆……陆总？” 　　“我结婚了。”陆辰昱在对方惊慌失措的声音里淡定宣布，“最近很红的女明星姜森是我老婆。” 　　“……” 　　“我们现在是隐婚，你不要说出去。” 　　挂了电话继续打。 　　“王老师，你好，我和森森结婚了。” 　　“哇哦！”克里斯欢呼，“你们这里有句老话叫‘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恭喜你。” 　　“谢谢老师。”陆辰昱说，“不过我们现在是隐婚，请老师不要说出去。” 　　“放心，老师一定会帮你们保密的！”克里斯郑重承诺，但他不知道的是，当年高一一班的三十多个同学里，大概有十七八个都知道这个秘密。 　　家人、亲戚、朋友、同学、交情好的合作方几乎都通知到了，陆辰昱想了想，最后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我和森森结婚了。” 　　“恭喜陆总。”卜峰立即送上祝福，然后有些伤感地问，“我是不是应该辞职了？” 　　陆辰昱想了想，说：“不，你留下来，继续做数据。” 　　把通讯录上的联系人都骚扰了一遍，陆辰昱觉得似乎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圆满，思考了一会儿，他登录微博，在超话“陆遇森森”发帖。 　　s2xhlcy：@我和我的小森林@hanlinjie@照照扛起CP大旗@不止是小颖你们搞到真的了。 　　半天，终于有个瑟瑟发抖的萌新予以回应。 　　不止是小颖：哇。 　　- 　　次年春天，姜森的第二支个人单曲上线，MV还是以那个熟悉的舞蹈房为背景拍摄的，依然是全平台免费。不少粉丝热泪盈眶：“我森最近虽然将事业重心放在了拍戏上，但她仍然保持了热爱跳舞的那颗初心，小森林们，别睡了，播放点击弹幕嗨起来啊！” 　　与此同时，《心动》入围电影节多项提名。颁奖典礼上，姜森拿了最佳新人奖，媒体蜂拥而上，抛出问题。 　　“你觉得你是爱豆里转型最快的艺人吗？” 　　“你是通过什么方式认识的单贤导演？网友们说你有后台，是真的吗？” 　　“你是唱跳艺人出身，为什么会想拍戏呢？” 　　“姜森！”没能挤进第一线的记者高举话筒，大声喊，“坊间传闻你和影帝姜华是父女关系，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森森双手合十，礼貌而克制地回答了种种刁难型的问题。她迎着漫天闪光灯，透过摄影机，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经过短暂的犹豫以后，她笑了一下，突然说：“姜华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但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当夜，舆论炸锅。 　　离开颁奖典礼，《心动》剧组在酒店聚餐。席间觥筹交错，森森坐在人群里，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把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情绪都宣泄出来了。她在嘈杂的人群里给森茉丽打电话，喊：“妈妈。” 　　“我看到了。”森茉丽冷冷地说。 　　森森的眼泪潸然而下。 　　她可能太难过，也可能太开心，不知不觉喝多了酒。陆辰昱来接她，发现她已经晕乎了，趴在他肩头说：“我想吐。” 　　陆辰昱开了间房，带她上楼休息。森森哭哭啼啼的，一会儿说后悔了，一会儿说不知道怎么办，陆辰昱耐心等她吐完，把酒醒了醒，把人带回了家。 　　森森爆出的新闻太过震惊，酒店外面大概埋伏了上百个记者。结果，森森睡到半夜就被经纪人的电话吵醒了。 　　“怎么处理，你决定。” 　　森森迷迷糊糊地打开微博，接连被三个热搜震惊了。 　　#姜森恋情#爆 　　#姜森姜华#爆 　　#心动姜森#沸 　　“拿了奖的当天晚上就跟男人进酒店，我的妈，史上最快扑街选手预订？” 　　“卧槽姜森亲口承认姜华是她亲生父亲，她是当年那个精神病粉丝生的女儿？？？” 　　“姜华成名后就跟张娴结婚了，从没说过自己还有个女儿，姜华出来解释一下？@姜华@姜华@姜华” 　　“不是你们没人关心那个男人的身份吗？看侧脸是陆氏集团的太子爷啊，陆氏旗下某投资公司的总裁，很明显他就是姜森那个神秘金主啊！！！” 　　“破案了破案了，怪不得对家出道以后资源这么牛逼，原来是睡出来的。” 　　很快，一个全新的热门话题#姜森金主#在后半夜冲了上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今天晚上的热搜就被一个人占据了，不爱看你们娱乐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赶紧糊了吧！” 　　“姜森正是事业上升期啊，令人咋舌的身世和被金主包养的内幕同时爆了出来，这是要凉啊。” 　　“凉了凉了。” 　　“凉你麻痹啊！粉丝现在只想声讨姜华这个渣男！” 　　森森的脑袋昏昏沉沉，看到这些新闻，脑袋更疼了。边上探过来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扔掉她的手机，捏紧被子，然后搂住她的腰揽向自己。 　　“睡觉。”他命令。 　　“哥哥……嗝……”森森带着哭腔说，“我们被拍了，我下部戏是不是要完了？” 　　陆辰昱动作一顿，睁开眼睛，神智逐渐清醒。 　　他心里一喜：“那就公开。” 　　森森整张脸都皱起来了：“粉丝会跑光的……”她说着，掀开被子坐起来，“不行，我还要吐。” 　　光着脚冲进浴室，抱着马桶哭了一会儿，森森刚走出来，就被尾随的男人按在了墙上。 　　“半年了，还不行么？”她听到对方压抑的声音。 　　“我还年轻，事业路还长呢……”她落泪，“我不想失去一开始就支持我粉丝，她们肯定对我很失望。” 　　“那我怎么办？”陆辰昱咬牙切齿，“我会保证你的资源，把粉丝积累回来成不成？” 　　森森摇头：“我还是不想让她们……” 　　从头到尾，她就没想过他躲在暗处是什么感受，陆辰昱怒了，斩钉截铁地说：“公开！” 　　森森在他怀里哭得惨兮兮，装可怜求情，他无动于衷。没办法，森森只好委屈巴巴地跑回床上，从手机里翻出那天结婚拍的照片，发了条微博。 　　姜森V：是老公。 　　配图是两张红彤彤的结婚证。 　　死忠粉s2xhlcy立即上去点了个赞。 　　后半夜，微博几乎瘫痪。直到早上八点，吃瓜群众纷纷开始上班，微博服务器恢复稳定，向来只会发布企业动态的陆氏集团官微发布了一条正式公告，宣布未来继承人陆辰昱成婚的消息。 　　两张图，一张是十八岁的少年在树下亲吻十六岁少女的额头，只能看到他们的侧脸。少年白衬衫黑裤子，还系着领带，宛如言情剧男主角，而女生穿着蓝白相间的学霸款校服，在眼神桀骜不羁的少年面前乖得不行，他亲过来的那一瞬间，她垂下眼眸，脸颊微微羞红。 　　蓝天白云绿树校园，年少的他和她，定格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里。 　　第二张是红底的结婚照，两个人都是简单的白衬衣，冲着镜头微笑。女生笑得幸福烂漫，而男生，很明显是想保持冷酷男人的架子，但爱一个人怎么都藏不住，女生靠在他肩头，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这是陆氏集团官微唯一一条转发上万的微博。 　　“啊啊啊啊啊青梅竹马太美好了！！！” 　　“原来所谓的金主爸爸一直都是女方的男朋友啊！天哪！两个人还做过同窗！这是什么理想的爱情故事！” 　　“初恋是老婆，一眼定终生。” 　　“我好难过是怎么回事啊！！！姜森的人生经历是公开的，她跟妈妈两个人吃了好多苦啊，幸好陆总一直陪在她身边，两个人这样都没分手还结婚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之前有人说姜森数据很迷，出道后资源过于牛逼，现在看来，这一却都是姜森是老公捧出来的？服了服了，我已经脑补出了他们的爱情故事，等我去晋江开个文，笔名XXXX。” 　　“我森这是什么运气啊？你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妈的，又想哭又想笑，姜森陆总你们赔我眼泪啊！” 　　…… 　　………… 　　网络上众说纷纭，送上祝福的有之，暗地里酸的有之，森森都不在意，她只惊讶于陆辰昱居然能从同学群里翻出这样一张照片，太神奇了。 　　陆辰昱：“我通知大家我们结婚的事以后，就有人主动把照片交给我了，我看这照片抓拍得不错，就留下了。” 　　森森“咦”了一声，问：“你什么时候通知大家的？” 　　“就……不久前。”陆辰昱心虚地回答。 　　森森不疑有他，捧着手机看了半天，先是长按保存，然后转发陆氏集团的官方微博。 　　姜森V：我的家人，我的灯火。 　　星饭团通知陆总小可爱转发微博了，他上线一看，那还得了，迅速转发森森那条。 　　s2xhlcy：我的星我的月我宇宙的所有。 　　后来，森森换小号才看到他的微博，对于他在这种事情上非要压自己一头的做法，她只能—— 　　我和我的小森林：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