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你就不要离开我 作者:温默成   文案:   初见傅衍之,他唇边一卷苏烟,手上两枚银戒,酒杯摇晃,一身冷厉。   江芸这个被接回来的真·傅家千金,却在傅家百般受辱,一颗真心更是被伤的体无完肤。直到江芸忍无可忍,端了整个傅家。   二十八岁的江芸喝酒唱曲儿,眼睛不经意地瞥向繁华都市的狭窄小巷。   当年那个骄傲的男人,被打到满身是伤。   他望着她,让她想起八年前,他在她唇边厮磨恳切:   “陪我一次,我什么都给你。”   江芸舔舔唇,蹲在他身边,像拎只狗一样把他带回了家。   -   长云集团的员工发现,新来的总经济师,工作上唯江总鞍前马后,生活上也照顾的细致入微。   众人皆想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却没成想他能把江总堵在角落,轻轻逼问:“你不爱我,那为什么还带着我送你的手镯。”   -   1.呛口辣椒女总裁×心灰意冷又死灰复燃前总裁   常心软×神经病   2.救赎向/追妻火葬场/破镜重圆/狗血掺糖,1v1,he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主角:江芸,傅衍之 ┃ 配角: ┃ 其它: ============== 第一章   傅衍之的喜好就是老贵族味。   卧室壁纸要繁复的花纹,用以衬托他墙上的银盘。多用实木家具,橱门后有一排名贵西服。认识久了总感觉有种阴冷的腐败感。   热烈与血红和他不搭边。   他永远冷冽。   以至于她在梦里都不敢把那个人当成他。眼睛红血丝遍布,呼出来的气都带着血的炽热。平时恶狠狠的一个人,在性.事上却格外温柔,她听到他贴着她的耳廓,低声软语:“陪我一次,我什么都给你。”   江芸望向他,正对上他的眼睛。   她对于“他的一切”兴致缺缺,可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那时候她已经挖动傅氏集团的根基,傅衍之这个非继承人,值钱的除了那些股份,就剩下傅宅那成堆的银器。   她要来有什么用呢?   她斗走了生父傅成,斗走了他的养子傅衍之,接手傅家帝国,江芸立刻成为北市数一数二的富豪,且手段狠辣,所有权紧攥手中,至今固守王冠。   公司换血,江芸扶持了一些新人担任高管,八年市价翻倍,现在提起北市的富贵人家,她江家是其一。   虽然江家只有江芸一个人。   二十八岁的江芸从睡意中惊醒,背后湿热,汗意涔涔。   她已经好久都没梦到过傅衍之了。   下午的烈阳横冲直撞,烧了半个北市,即将达到燃点。江芸用手擦拭额头,手上古旧的金镯蹭在脸上却并无凉意,空调罢工,屋内屋外已经平衡到同一温度。   她张张嘴,口干舌燥:“小徐!”   “江总!”   江芸废话不多,指了指头上的空调,拽着浴巾走到了淋浴室。小徐是她的生活助理,平时在江宅跟管家一样。合作这么多年,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小徐就能立刻领会江芸的意思。   江芸站在花洒下面,合上眼睛,她又想起来他的眼神,烦闷地捶墙。可能是快三十,寂寞空虚,偏偏想那个狗东西做什么。   “江总,有电话。”   江芸靠着磨砂玻璃,从门缝中伸出了手。   手指细长,白的发亮。本是满带疏离感的纤细,指关节却带着薄粉。小徐咽咽口水,把手机放到了这只手上。   “江总啊,晚上出去玩吗?来了几个新人,姐妹们瞧着蛮可以。”   说什么来什么。   北市这几个富婆,没工作的时候,闲来无聊,聚在一块要么购物,要么玩鸭。   江芸用拇指肚蹭着新做的指甲,笑道:“张姐总想着我。”   “不想着你想着谁。”张素死了老公,三十五六风韵犹存,自然不能浪费大好年华,这个圈子里就数江芸小,她俩还能讲讲话。   张素夹着手机,手中摆弄着衣服,漫不经心道:“晚上七点,楼下接你。”   “好啊。”   江芸披上浴巾,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白色露肩上衣,下头配了条鱼尾裙。   “小徐,帮我拿一双鞋,配个包。”   小徐动作迅速,很快从衣帽间返回,手里拿着CHANEL的限量款方包,又递上了五厘米的黑色细高跟。   江芸喜欢穿跟高一点的。跟男人们谈生意总显得矮,高些气势上也足。   她用了些晚饭,抹了个浓妆,出门正好七点。   “江总。”张素在副驾驶跟她招手。   张素到底是中年发福,不过也算丰腴有致,穿着改过的旗袍还别有一番风味。   “姐。”江芸勾起红唇,乖乖叫人,上了车。   张素这人酷爱夸张,粉色跑车也就罢了,还镶了水钻,不用想也知道,车外头的人一定会看直了双眼。   江芸放下车窗,大河入海,几座观光船按照游览路线有条不紊地环绕,桥上灯火璀璨,桥下一片喧闹。   繁华的北市照常展现着它的包容和广大。   张素递过来一根纤细的女士烟,江芸夹在手间,抿了抿唇。   “以前你总跟着姐去,但姐瞧你也不太喜欢。”   “哪有。”江芸吐了口烟,“就是没碰上喜欢的,跟姐姐出去玩,我就开心。”   “嘴甜的。”张素回头瞧瞧她,“今天有个冷的,姐自作主张觉得你喜欢那款,要是看不上,姐带着你去买东西。”   “成。”   喜欢冷的?   她喜欢过什么样的?   年少时江芸对高中的一个学长有过好感,打球好,待人也和善,她以为她喜欢这样的,可惜她很快就被傅家接到北市,她再也没见过这位学长。   后来她第一个男人却成了傅衍之。   傅衍之就是那种冷的。   他的血流的是冰块,手里面攥着人心把玩,蛇都比他有人性。他心里那口热气全给了傅家小妹,傅媛到最后不也是把他踹了当上阔太,谁管他的死活。   傅衍之,怎么总是他。   可能是因为没睡好,江芸顿觉头痛,她吐出最后一口烟,车也停了。   俱乐部里轰鸣的乐音,张素带着她顺着vip通道到了地下。   江芸坐上卡座,点了杯香槟,自己闷着喝。   “姐在旁边,有事招呼一声。”张素拍了拍她露出的肩膀。   “哎。”江芸握握她的手。   那个冷的很快就坐到了她旁边。   江芸借着灯光,仔细地瞧了瞧,眉眼和他有几分相像。孤高又带有一丝倦懒蔑视。   “喝一杯?”   男人一杯饮尽。   “第一次做?”江芸知道这个地方看起来不太正经,但是还是很合法的。   不卖身。   “不是。”声音都是沉的。   江芸是来玩的,没心情陪男人玩,本来是应该他哄她开心,怎么总叫她张嘴讲话。   还是没意思。   江芸靠着沙发,抿了一口酒,张素探出头来,道:“一块玩?姐弄了个包间,比酒。”   “你酒量可以么?”她以防万一问了一声。   “可以。”   江芸才带着他进去。   张素坐在她点的人的腿上,笑得开心。   江芸也问过怎么不再婚,张素说一来孩子不同意,二来她也不太想。   她从方方面面都像个未亡人。   江芸坐下来,过了一阵,也被那个冷的搂在怀里,放到了腿上。   动作还算温柔。她很瘦,也不用担心把他压坏了,所有的重量都落在他的大腿。他露出来的手指上挂着一枚银戒,看得江芸有一瞬间的恍惚。   酒喝正酣,江芸瞧着这小子快吐了,就替他喝了两杯,张素玩得高兴畅快,带着江芸唱歌,江芸听不得伤心情歌,赶紧让张素点的阳光小伙唱点摇滚。   包间也没有别人,江芸喝得略有上头,忍不住跟着张素笑起来。   她身旁的男人望着她的脸,眼睛都离不开,想要去亲吻,却被江芸用手别开。   她不喜欢这样。   江芸讨厌更深的亲昵,跟染上什么疾病一样。   后半夜,曲终人散,两个富婆临走头给了点小费。   江芸意思意思,也在他裤腰里塞了五百。   他问:“你还会来吗?”   江芸笑道:“你想我来啊?”   “嗯。你很漂亮。”   江芸很漂亮,她身材好,脸也精致,气质又独特,和他的客人都不一样。   “可能吧,我跟着我姐来的。”   “这样。”遗憾意味浓重。   说到这里,江芸又在他腰里塞了两百块,然后挥了挥手。   “今天玩得高兴呀。”张素搂着她的小腰,两个人扭出了街。后头跟着张家的几个保镖,又是夜深,所以放肆了些。   “是挺高兴。”江芸喝得耳根发红。   “这个你喜欢吗?你喜欢下次还来。”   “可以。”她是喜欢,喜欢他的脸,可惜还是嫩了些,不太会哄女人开心。   不会哄...反倒更像那个死狗了。   张素拍拍她的腰,“找个男朋友也行,你才多大,老陪着我玩这些。”   “男朋友骗我钱可怎么办。”   “是,狗男人不可信。”   两个女人似乎都想些什么,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叹。   “芸芸,你也没跟姐说说,上回给你介绍的那个你们发展的怎么样了?”   张素做红娘上瘾,给江芸介绍了一个对象,对方是个大学老师,名叫方泽,虽然三十有五,但温文尔雅,长相也好,听说之前离过婚,现在单了两三年了。   张素不是没给介绍过好的,只是江芸都不太喜欢,只好从离过婚的里面矮子拔高个,这才把方泽提出来。   江芸看了看资料,两人加上微信,偶尔会聊两句。   “也就那样,平时聊聊天。”她摆摆手,“强求不得。”   张素打个酒嗝,“聊了一个月还没见面呢?”   “等他提吧,见见也行。”   她也二十八了,哪怕在天地间已经没有一个亲人,她也得自己操心下自己的人生大事。   出了一个街口,江芸吐出一口浊气,从包里搜罗了半天,只找到两块大白兔奶糖。   她递出一块,张素连连摆手,“黏牙,不吃。”   江芸只好一人独醉。   她把糖放在嘴里,喝多了的脑子跑马灯一样回闪过几张童年往事。   今天真是格外怀旧,江芸想。   江芸耳边都是盛夏的蝉鸣,旁边整整齐齐两排观赏梧桐,在往外走就是大马路,张素的夸张跑车停在不远处。江芸有些眩晕,就扶墙待了一会儿。   张素在前面喊她:“江总啊,怎么不走了?”   “姐你先走,回来我让小徐带我。”   “真没事?”   “真没事。”   江芸蹲在道边儿,旁边留了一个张姐的保镖,她抽抽鼻子,嗅到了一丝血腥味,恶心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小贴士:   1.本文双向救赎,男女主只有过彼此。   2.女主挺心软一女的(虽然表面不那样),男主神经病而且是个心机婊所以一开始就要虐待他,但他是个好人(?)   如果大家想看甜甜的可以移步我其他的文(喂!   3.普通言情,专注男女主情感进展,男女主不负责杀配角(敲重点) 第二章   江芸强压下恶心,抬头看了看,瞧见一家鱼火锅,还以为是后厨反出的味儿,站起来想走,却没见到什么动物遗体,而是瞧见一个人。   能看到他背靠在墙边,手搭在腿上,浑身是血。   江芸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走。她这个人怕麻烦,但另一种道德层次的判断标准又让她留下了。   她小步迈近,用鞋轻碰他的腿,一声闷哼。   旁边保镖提醒道:“附近有打拳的。”   江芸不太知道其中深浅,问道:“打成这样?”   “来钱的。”   噢,怪不得用命拼。   灰色地带,江芸不好牵扯,她犹豫片刻,蹲下身,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了照人,顿时愣了。   八年,自他走后,她再也没见过傅衍之。   现在的他,手上没了昂贵的银戒,手腕干净,铂金腕表也消失不见,长而密的睫毛上有一滴粘稠的血液。他穿着普通白T,民工一般,皮肤也黑了一度。全身红黄掺杂,脏的要死。   她心里有许多东西在交缠,看得很恍惚,又开始涌出无穷无尽的愤恨来。   “没死就起来,装什么装。”   江芸顿觉气不打一处来,又踢了他两下。   她可是一分钱没动他的,这八年甚至还等着他卷土重来,跟她抢一抢家产。   从天骄之子现在混成这样,恶心谁呢。   傅衍之的眼眶一片青紫,闻言抬头,睁开眼睛看看她。   江芸想起那晚,他也是这个眼神。   “认出我来了?”江芸用细高跟戳戳他的膝盖,“狗东西,惨成这样还瞪我。”   江芸踢着他,轻地像是没吃饭。   傅衍之合上眼睛,听她又打又骂,忽然笑了一下。   “有什么好笑的?”江芸似乎是气得浑身发抖,颤着声音贴近他,莫名地鼻头发酸,声音也喃喃了,“没出息,被人打成这样。”   傅衍之看着眼前的脸,她的唇色像暗淡的血,他向前挪了挪,贴了一下她的唇瓣。   触感温润。   他不禁轻吮她的下唇。   江芸下意识给了他一巴掌。   小徐来的时候,就看到江芸蹲在地上打人,那个人浑身是血,看样子都快死了。   “江总!不行啊,闹出人命可不行啊,咱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   江芸被吵的脑袋疼,拉着小徐往外走。   灯光耀眼,江芸低头,看到自己的上衣上的斑驳血迹,犹豫再三,又折了回去。   她冷声凶他:“傅衍之,给我起来。”   傅衍之眨下眼睛,起不动。   她抬抬下巴,是以小徐去搀扶,张家的保镖帮忙把车开到路口,两个男人才把傅衍之弄上车。   他流血邪乎,还好没伤到根本,缝针包扎,当天就出了院。   凌晨两点,江芸站在医院空荡荡的走廊,手里一张报价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傅衍之靠着门框望她,江芸耐着性子问:“你有地方回吗?”   他摇摇头。   将近一米九的个头,乖地像只大狗。   *   傅衍之吃了她家三碗饭。   江芸非常不耐烦。   她不喜欢脏,以前过苦日子的时候能忍,现在不行,可能是学了很多臭毛病,她也有点洁癖了。所以她回来就把傅衍之丢去洗了个干净,水淌过新缝合的伤口,傅衍之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出门,穿上干净的衬衣,他搓了搓面料,能认出这是他之前很喜欢的牌子。   款式却很老。   小徐自作主张给他做了饭,现在锅都快被他吃了。   “小徐。”   “江总!”   “谁让你给他用我的碗的?”   傅衍之停了动作。   “江总冤枉啊,您二十个碗我挑了一个最里面的,都落灰了。”   “那也不行。”江芸翘着二郎腿,黑色的高跟鞋挂在脚趾上,“让他给我抓着吃。”   小徐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小心道:“江总,不好吧。”太侮辱人了。   “有什么不好的?”   傅衍之放下碗筷,就这样直直的坐着。   “你哑巴了?你怎么不说话?”江芸一抬脚,鞋飘到他的怀里,傅衍之接住,轻轻放到了地上。   即使过了这么久,她也恨。   恨他胳膊肘往外拐,他欺负了她那么多年,他把她当狗一样耍——时好时坏,若即若离,飘忽不定。   等他腻了就把她扔在北市,自己出国读书,然后就再无音讯。   “傅媛最近生二胎了,没请你喝酒啊?”江芸摸出一根烟,放在唇边,“我去了,孩子长得可像她。她老公你见过,黎远没要我红包,还贴了我两千块。”   是让她别来了。   她眯着眼观察傅衍之的神情,没想到他还是无动于衷。   “不疼傅媛了?不关心她了?”江芸想想,弯弯唇,嘲笑道,“对了,傅衍之没有心。”   一直没动的傅衍之这才抬头看她。   他声音全哑了,像是被烫过。   他说:“阿芸,你别抽烟。”   江芸愣了。她咀嚼着她的称谓,惊觉这世上,可能只剩傅衍之会叫她阿芸。   她捏捏手上的烟,皱了眉头,手指一动,就把烟丢到了他的身上。   “轮不到你管我,还当你是我哥呢?”   三十三岁的傅衍之被烟头烫了一下,他捡起烟,安静熄灭。   江芸看到他裤子漏了个洞,心有些紧。   “没死就滚吧。”江芸光着脚,又生起一股怒火,踢了他的小腿好几下。   “小徐,扔出去。”   小徐看着一米九的傅衍之,咽咽口水。   傅衍之主动站起来,跛着腿离开了。   好像衬得他多凄惨,外面淅淅沥沥飘起雨,江芸站在庭院里,小徐走过去,想给她递杯咖啡,却看到女强人江芸鼓着腮帮,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   从踏入傅家的第一天她就知道,苟活即可,别想太多。   她是傅家傅成的女儿没错,可惜傅成喜怒无常,并不好亲近,她同意回来就是想给养父江文治病。   家里还有个从小长到十六岁的傅媛,傅成没把她送走,也没有去找她生父生母的下落,态度明显——她还是傅家的孩子。   这种情况江芸过去也不会好过。   江芸是江文捡回来的。   至于为什么被遗弃,江文猜测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   她就这样准备开始战战兢兢的生活,可是看到了傅衍之,她还是不禁心跳加速。   他太好看了。像她便宜爹收藏在玻璃柜里的玉雕,冰凉又晶莹。他会的东西那么多,学习好,说话的声音又好听,是她在那个小县城里不曾见过的。   她才十六岁,她喜欢傅衍之,是她埋在心里的小秘密。   光这样看着他,就好。   江芸回到傅家,只得被迫改姓,但是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姓傅。她每次考第一都会去医院看一眼江文,当做一种奖励,然后再偷偷摸摸的回来。   抱错了的傅媛横行霸道,正牌千金饱受欺凌。傅媛欺负她,丢她的作业,甚至打她,在厕所堵她,她都没掉过眼泪。   江芸忍着,忍不住才去反击,傅成常不在家,傅媛阴得很,知道江芸可怜又胆小,背地里欺负,面上还姐姐妹妹相称,出了傅宅就开始变脸。   江芸曾经想过向傅成的养子傅衍之求情。那时候傅衍之总带着笑意,她还觉得他是好人。   后来她就知道,他的笑没有温度,他一直冷眼旁观,也不关心她受了什么打击。   她是这个家的异类,傅家不喜欢弱者。她尽量做得像个傅家小姐。   江芸十七岁就通过了留学申请,成了顶级学府的一名学生,以此逃离。   可她才走了半年,江文就没了。   她心里唯一的亲人,傅家答应过照顾好的亲人,莫名其妙地被中断治疗,死在病中。   江芸是个聪明且隐忍的人,她花了三年摸透了傅家的企业,博得傅成的欢心,毕竟她是傅成唯一的血脉,不管是傅衍之还是傅媛都不是他的种,傅成这偌大家业,只会传给江芸。   后来又借着身份,一步一步的捅入傅家的内部,摸出傅成的财务漏洞,拿到他调动公款以做违法行为的证据。   傅家倒了,傅成落狱,剩下的资产都被她握在手中。她卖了傅家的宅子,重新建了这个中式庭院。   她过的很好。   江芸抹抹眼泪,站起来,颤着手指,在唇边送了一支烟,在火光中,她只剩下滴答滴答的落雨声。   “小徐,我明天下午去公司。”凌晨三点,她需要补觉。   小徐点头,给她的公司林秘书发好消息,这才离开江宅。   他伸了个懒腰,推开大门,却看到门槛上坐着一个人,那人靠着门框,抬眼那一瞬,小徐便觉得如芒在背。   不用光,他也能看到这目光的冷度。   “她睡了么?”声音沙哑。   一边是他合作多年的老板,一边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仇人,小徐迅速站队,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把雨伞,递给傅衍之,“先生,劳烦您回去。”   沉默许久,他才道:“不了。”   小徐只好给江芸打电话,他一抬起手机,傅衍之便站起来,按住他的手,“不要打扰她。”   小徐目送他离开,等看不见那个人才开车回家。   傅衍之回到出租屋,门口堆着几个快递盒,他头一回弯腰拾起来,堆放在一边的角落。   和他一起合租的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张宇,在附近的高中教书,人模狗样,私下不太爱干净。   跟他住这些天几乎治好了傅衍之的洁癖。   “傅哥,你回来了。”年轻小老师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趴在桌子上弄教案,一不小心便睡在桌子上。   凌晨四点,再过一个多小时,他就得出发去看早自习。   他教的是重点高中,但是对新老师压榨严重,一个月三千工资,三千,在北市活着都成问题。为了那点全勤,他几乎要拼上命。   “嗯。”傅衍之声音中带了一丝疲惫,“我去睡觉,早晨小点声。”   张宇点头,他早晨起来从起床到关门动静都大,傅衍之睡眠浅,五六点就被弄醒,容易脾气暴躁。   张宇还是有点害怕傅衍之的。   他长相出挑,天生浓眉,鼻子高挺,双眼皮很明显,眸子的颜色应该是浅棕。身材更好,六块腹肌,腰窄,两条人鱼线。俊朗,却也冷厉。从住在一起那天,张宇就没见过傅衍之笑一次。   也没听过他提到家人朋友,只对他养的那条狗有点人类的感情。   这样的人,和他这种普通人不一样。   所以望而生畏。   张宇叹口气,收拾好纸笔,回到床上睡觉。   这是几十平米的出租屋,厨房、浴室、客厅,可惜只有一个卧室。所以房东弄了个上下铺,傅衍之爱干净,他就要了上面那张床,省得张宇挨着。   张宇躺下,傅衍之呼吸平稳,显然是睡着了。他睡觉向来安稳,张宇没听过傅衍之在睡觉时有过其他动静。   雨下得愈发的大。   张宇眼皮打架,头上一个翻身,很快归于沉寂。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的事说多了觉得有点妨碍现在的事的进展   但是说少了又容易困惑,本来想慢慢说清楚的,这里还是小修了一下   以后会慢慢说清楚的,人物关系目前就是这样 第三章   江芸睡到中午十二点才起,在看到自己粘血的衬衫之前,她几乎要说服自己昨晚是梦了。   来做饭的阿姨早早给她盛好饭菜,看她出了卧室门,面露和蔼的微笑:“快来吃饭。”   阿姨的温声细语让江芸放松许多,她坐在桌前,满满都是她喜欢的饭菜,样子虽然多,但量很小,每次江芸都叫阿姨一起吃,一般不浪费。   她这个好习惯不是为了国家环保事业做贡献那么高贵,而是她小时候很少吃过饱饭才格外珍贵粮食。   小徐掐点过来接她,江芸换上职业的女士衬衣,下面是黑色的包臀裙,设计精巧,一下便拉高了她的腰线。   门外一派空山新雨后的寂静感,空气清新,洗去一身浊。   她推开大门,面前是小徐无奈的面容,脚下坐着一个人。   普通的黑T,听到她出来,慢慢抬起头。   江芸气腾得涌上来,她愤恨地推了一把傅衍之,他不动如山,语气平静:“你去上班么?”   “关你屁事。”   江芸指挥小徐,“给我绑着丢江里去,看着他沉底再回来。”   小徐瑟缩一下:“不好吧。”   她也没管,想要径直离开,却还是低头看看他。   傅衍之的头发剪得偏短,前面堆的零碎的额发在眉毛上面,江芸能看到他微微泛红的脸颊。   他可不会脸红。   江芸又看到他因为淋雨有些发白发肿的伤口,抿抿唇,跟小徐道:“送他去医院。”   小徐点头,带着傅衍之往车上引,傅衍之钻到后座,小徐坐在旁边,在往前就是市二院,出了这座小别墅群,车便停了。   傅衍之抬头看到二院的牌子,轻声道:“我没事。”   “快滚,烦。”江芸不掩饰自己的烦躁,此言一出,司机都忍不住看向江芸。   她是典型的南方美人的长相,眉目清雅,一顾一盼万种风情,待人也谦和有礼,做事雷厉风行些,但是个很文雅的美人,他接了江芸五年,还没见过她这样横眉的骄横甚至刻薄的样子。   他不禁从后视镜看了看后面那个男人。   这个长相,长得都像前男友。   傅衍之闻言微顿,还是跟着小徐下了车。   江芸到了公司,面色不佳。   林妙妙是多么机灵的小姑娘,赶紧握住她的手,甜甜道:“江总中午吃好了吗?我给你要了你最喜欢的咖啡,一会儿的会议文件放在左手边,你可以边喝边看。”   江芸对上林妙妙那双大眼睛完全生不起来气,她点点头,微笑道:“谢谢你。”   林妙妙从T大秘书系毕业就跟着江芸,把她摸得透彻,不一会儿江芸就又恢复原来的风度,只是在会议上,她常常失神的样子也完整地落在周围人眼里。   ppt停了一会儿,江芸微微皱眉,“怎么不讲了?”   解说的员工本来以为江芸根本没听,这才放慢速度,闻言又开始详细讲述这次的企划。   江芸手下的公司基础产业是做房地产,在北市百分之四十以上的房产都在长云集团的,当然,这曾经也是傅家雄霸北市的底牌。   时代进步,光守着这种产业当然也不行,虽然傅成有投资其他业务,可也扒着房产周围的相关产业不放,导致公司略有停滞不前。   江芸这次想接触高新产业,真正把集团做大,所以这次企划相当重要。   负责接洽的员工花了整整一个月准备今天,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江芸的神色变化,继续讲解。   江芸学习能力超群,哪怕是她没有接触过的,她也能摸个一二,所以这种专业的讲解她也能指点,她说了几句,说得负责人额头出了汗。   江芸很少用这种略带烦躁气闷讲话。   张副总在旁边,频频喝茶。   江芸扶额,她是公司所有者,权力下放,管理人是隔壁座的副总,她今天状态不佳,站起身道:“抱歉,剩下的让张副来吧。”说完就退出会议。   张今西年近四十,相貌看起来年轻,身材也没有走样,和三十岁没什么差别,可眼睛里的精明非常暴露年龄。他频频用眼神暗示小徐,小徐皱着眉摇摇头,在座高管只能无声送走江芸。   门合上过一阵,才听一位高管道:“感觉今天,江总很不高兴啊。”   众人皆有同感。林妙妙过来收拾江芸的咖啡杯,正好在场,大家问询的目光投过去,林妙妙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呀...从来没这样过。”   江芸在办公室坐不住,带着林妙妙去隔壁银座逛,买了两条裙子,还买了一杯鲜奶烧仙草,加了两份布丁,杯子里满满当当的,这才高兴一些。   她从车座钻出来,嘴里嚼着吸管,捧了一大杯奶。   江芸踩着夕阳回家,唇角的笑容还没挂到两分钟,就看到门口坐着的那个人。   手指间一只烟,闻着味都廉价。   他刚才听到车响,看到是她,很快地熄灭了烟,放在塑料水瓶里。   江芸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阵,不知道哪里又撞上她的燃点,气得她把一瓶奶都丢过去,撒了他一怀。   旁边小徐吓得不轻,有些无错地看着两个人。   傅衍之扶正杯子,放在一旁,拍了拍身上的奶渍。   “报警。”江芸冷冷道,“小徐。”   小徐不敢报警。   他迟疑着,江芸走上前,从挎包里掏出一个钱包,把里面几百块的现金像给鸭小费一样塞到他的裤腰带里,在碰到那些劣质皮革的时候,江芸被烫到般缩回手,“我把钱给你,你不要再来了。”她又掏出一张卡,放在他手里,“密码就是我生日,跟傅媛一样。我不想再看到你。”   傅衍之摇摇头,“这是你的钱,我不要。”   “我的钱,你不想要?”江芸新做的美甲敲在卡面上,“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钱,跟你们傅家的脏钱不一样。这是我赚来的。”   傅衍之轻声道:“所以不要。”   “你就是瞧不起我,傅衍之。”她不再说话,深吸口气,拍门而走。   小徐看到傅衍之在门口立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   江芸推再开门,傅衍之果然还是坐在她门口的汉白玉台阶上。   她气得手抖,踢了他一脚。   “汪”得一声,江芸收回脚,看到他旁边坐了一只大金毛,正冲着她摇尾巴示好。   “操...”江芸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旁边小徐鬼见了他一样瑟缩。   “你有病吗?带只狗来哄我?有用?”   傅衍之没讲话,摸了摸金毛的脊背,那只大狗从一边叼来一簇小黄花,冲她跑过去,蹲在她面前往怀里送。   江芸喜欢狗。   她知道狗狗无罪,并没有把怒火波及在它身上,于是弯下腰,拍了拍它的狗头。   金毛完成任务一般回到傅衍之身边邀功。   狗狗的铭牌在阳光下闪了一下,江芸眯着眼,看到了“rose”。   她曾经有一只金毛,也叫rose。   她还说,要养一只猫,叫jack,以后要有泰坦尼克式的完美爱情,一栋中式庭院,以及一猫一狗,这就是人生圆满。但是她的狗丢了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事。   傅衍之说:“是你的那只狗的孩子。”   江芸沉默半晌,她弯腰靠近,拿起绳子,握在手中,“所以它死了。”   傅衍之点点头。   江芸拉着绳子,推开房门,傅衍之起身想要跟她进去,被江芸一脚踢开。   “想母凭子贵,做你的狗梦。”   砰地一下,差点夹掉傅衍之的高鼻梁。   地上一地黄花堆积,小徐都觉得他凄凉。   大金毛乖乖地绕着江芸转,江芸蹲下来抱住它的狗头,好好揉搓一阵。它皮毛油光水滑,体格不差,明显是被宠大的。哪里都干净利落,还很乖,叫声都没那么凶。   她的rose小时候可没这么乖,比猫还难伺候,撕撕扯扯的非常难搞。她一直以为它跑丢了,没想到是被傅衍之捡走。   江芸心底微微柔软一下,为了狗。   她拉着绳子,领着大金毛在自己的院子里转,把狗舍的位置都琢磨好了,刚想搜索附近能做这件事的宠物店,大金毛就跑到大门口,抓着门,发出呜呜的吼叫。   江芸道:“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不用想那个狗东西。”   rose:“呜。”   “狗东西不说你,真把他当你妈了?”江芸蹲在它旁边,温柔抚摸,“妈妈是我。乖。”   大金毛趴在她的膝头,仍旧是乖乖的。   江芸心情极好,继续旷工,在家里逗狗玩,还特地让小徐买了两个球,在院子里扔了一天。   晚饭过后,江芸找了一圈没看到家里的新成员,喊道:“肉肉?”   这是新小名。   rose坐在门前,一声不吭地望着大门。   她站在一旁,轻轻问它:“你想他了?”   rose听不懂,它不出声,用爪子抓了抓门。   江芸打开大门,rose欢欢喜喜地跳出去,傅衍之却不在。江芸本以为它会这样离开,却没想到它闻了闻四周,看看她,还是跳进了门。   rose窝在江芸给它准备好的由软垫组成的大窝,上面铺着上好的丝绒毯,它趴在上面,打了个哈欠。   江芸揉了揉它的狗头,低头时觉得肚子有些难受,时间还早,但是rose蔫蔫的,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想要抬头去看。   江芸舍不得。   她拉起绳子,打开大门,想让它去找傅衍之,这回门口又出现了那个背影。   rose看到爸爸一样兴奋,跳到他怀里,叫了好几声。傅衍之搂着它,唇角勾着淡淡的微笑,语气也带着哄孩子的味道:“跟妈妈玩得高兴么?”   江芸抱着胳膊,冷冷望着他,傅衍之的笑意才消散。   她靠着门框,问他:“吃饭了吗?”   傅衍之摇头。   她走进门,阿姨到点过来帮忙做晚饭,看到傅衍之还一脸惊讶,压低声音问他:“小江谈的朋友?”   傅衍之欲言又止。   阿姨一脸了然:“吵架啦?好好哄,小江挺好的姑娘,你好好哄,她指定心软。”   傅衍之跟着到厨房,闻言回道:“我知道。”   她要不是心软,怎么会放他进来吃饭。   傅衍之可不会觉得自己无耻,厚着脸皮坐在餐厅。   她的家设计简洁,淡淡的宋式园林味儿,跟她曾经的老家很搭配。   傅衍之环视一圈,rose叼着一颗球放在他手上,拖着他裤腿就要往院子里带。傅衍之只好配合它出去玩,他手劲儿大,能扔很远,rose刚才跟江芸玩就没有撒花一样的跑。   江芸看着一人一狗在自己院子里,气愤地放下茶杯,阿姨看了还问她:“不好喝了?”   江芸从不迁怒阿姨,只得按下怒火摇头,“没事,手滑。” 第四章   江芸看着傅衍之低头在那里要了一碗又一碗,忍不住发作道:“你是猪吗?吃这么多?”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阿姨打圆场:“小江,你这个碗小,他这么高,当然要多吃一碗。”   江芸撇撇嘴,没再说别的。   傅衍之低头吃饭,想要给她夹一块肉,江芸迅速拿起碗,一脸警惕,“干什么?你要给我夹?用你沾了口水的筷子?”   傅衍之筷子顿了一下,回到自己的位置,放下肉,淡淡回道:“你也不是没吃过。”   “……”   江芸这回是用力狠狠地踢了他的小腿一下。   她摔了碗筷,大声道:“给我滚!立刻!马上!”   阿姨看傻了,过了一会儿才用生了皱纹的手拍拍她的脊背,江芸坐下,死盯着傅衍之。   傅衍之吃光最后一口饭,起身离开。   rose跟在他身后,傅衍之拍拍它的头,把它往屋里推,rose只好留下来。   江芸气的不轻,她吃完饭送走阿姨,冲到浴室去洗澡。她揉着酸痛的腹部,因为生气,没把疼当大事,以为只是着凉。   头顶的花洒泼下的水滴淅淅沥沥,江芸困意来袭,关上水,随便吹吹头便横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梦里还是那晚,她因为疼痛,抓了他后背好几条血痕。傅衍之在中途想要吻她,江芸厌恶地别过头,跟他说话不再客气,“傅家都要倒了,你还想着睡我,你是不是有病?”   傅衍之停顿动作,把她扶到怀中,抬起她的下巴,还是求吻的动作。江芸无法躲闪,被他吻住。   “你也不是没吃过。”   她是真的吃过。   他唇舌辗转,江芸咬住他的舌尖,傅衍之微微后退,还是贴着她的唇瓣,纠缠到气息炽热。   他说了什么,江芸记不得,她好疼。   实在是太疼了,江芸满头是汗,猛地惊醒,小腹传来一阵刺痛,她反应过来,翻身下床,被上床单上一块块的血痕。   江芸揉着肚子,她看到阿姨进来,拉着阿姨的袖子,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床单。   阿姨慈爱地望着她:“没事,阿姨收拾,你去换衣服吧。”她在这里干了很多年,江芸把她当妈妈一样依赖,阿姨清楚这点,手抚摸着她的后背。   江芸点点头,糯声道:“谢谢。”   她换好衣服,轻轻地用热水清理着,出门想去喝点水,就看到傅衍之坐在沙发上,闻声抬起头。   他看到她面无血色的脸。   江芸哪怕这样了还能厉声叫道:“谁让你进来的?”   阿姨探出头:“别吵架别吵架,小傅在门口坐着,我就让他进来了。”   江芸无处撒火,从抽屉拿出杯子,把器具弄得乒乓作响。   她喝了热水,疼痛却没有丝毫缓解。   于是又去找药,药盒已空。江芸只得给小徐发消息,让他赶紧买药,自己则卷着干净的薄毯,越过客厅走到延伸出去的庭廊,躺在被阳光烘烤的热烘烘的木头上,用毛毯盖住自己的肚子。   她疼地蜷了起来,只觉得头被人抬起,一会儿便落在他腿上。她的额头靠着那个人的腰腹,温温的。   傅衍之伸出手,覆盖了她的腹部。   他掌心温热,江芸却不安地躲开。是本能地恐惧与害怕。   “我给你揉揉。”傅衍之知道她生理期有疼的毛病,没想到这么多年也没调理好。   江芸咬牙道:“不用你揉...”   “都没力气了,还要骂人。”   江芸肩膀以下都躺在阳光里,她疼地恍惚,挣扎不动,傅衍之单手抱住她,让她能躺在他的臂弯里。   像是抱着他的孩子。   江芸靠在他的胸口,晨困来袭,又因着疼,意识不清,喃喃说着什么,傅衍之低头,就听到她含着茄子一样用带着南地口音胡言乱语。   江芸刚来的时候,因为不会说普通话,被傅媛在学校当众嘲笑,后来就再也没听过她讲了。   江芸停顿一会儿,额头生汗,傅衍之拨开她的碎发,听到她轻轻的,羽毛一般,在他怀里叫他:“哥...”   傅衍之的手有些僵。   她柔弱起来,偎着他,从他手里要点温暖的接触。傅衍之就低头吻着她的侧脸,江芸还是半清醒状态,挣扎想躲,就贴到他的唇,傅衍之一挑就把她索取地干净。   江芸头脑顿时清醒,无力地推推他,傅衍之松开后,就看到她眼角湿润,在他怀里蜷成小小的一团。   小徐站在院子里,手里拎着各种止疼药。   他望着廊上的两个人,怔忪许久。   *   江芸抹着眼泪喝了药,一手捂着肚子,傅衍之想要过去,她就跟受惊的猫一样,全身的毛竖起来,全然是预备攻击的状态。   傅衍之道歉道:“对不起。”   “滚。”她有气无力,又中气十足。   趁人之危绝非君子所为,傅衍之不是君子这件事,不管过了几十年都不可能变。   江芸吞下一大口温水,回到卧室偷偷抹眼泪,小徐站在门口,小声安慰道:“江总,别生气。”   江芸背对着他,用重重的鼻音跟他说:“我没事。你回来跟妙妙商量,我今天不去公司,让她跟老张安排工作,明天我舒服一些再过去。”   江芸基本没松懈过,哪怕到了今年,她还是小心提防旁人趁机拿走她的股份。   小徐得令,却没有精神地回应她,只是“嗯”了一声,拉上房门。   傅衍之如旧坐在她的台阶上。   他抬头看着阳光刺眼,用手遮挡,门动了一下,出来的是小徐。   “她吃好药了吗?”   小徐白他一眼,没理会,钻到自己的车里,让他吃了一嘴灰。   傅衍之知道他不能总这样坐着,还是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颠出来一根,放在嘴边,又想起刚才的事,回味一阵,这才轻笑了下,把烟点燃。   *   江芸第二天如常上班,天气炎热,她穿的是束腰的吊带裙,称得她有些冷调。别人不知道,林妙妙可清楚,江芸没涂她最喜欢的那个色号,常用的香都换了。   贴近男香,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江芸面色不佳,还是耐着性子看最近的企划单,跟对方公司合作洽谈她准备亲自去,对方前景不错,江芸本着想要合并的味道去先合作的,第一回 见面她准备亲自去。   她中午一般不回家,但是rose在,阿姨家远,她又不放心别人去家里,即使不是长久之计,也只能拜托阿姨先中午去照顾rose。   她是真心喜欢狗狗,在客厅它经常玩的地方装上了摄像头,偶尔会用手机查看它的状况,看到它百无聊赖地窝着,也有些心疼。   她还舍不得让傅衍之带回去。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见傅衍之。   好几天过去,江芸梦里全是他,他的背影,他弹钢琴的样子,他若有若无的微笑,年少所有的幻梦轮番上演,她每次起床都觉得快疯了。   rose也日见消沉,它不吵闹,只是对着门发呆。   她清晨出门,能看到傅衍之坐在台阶上,她因为做梦心情很不好,踢了踢他的肩膀,傅衍之握住她的脚腕,江芸愣了一会儿,然后笑问他:“你又要欺负我了?”   原来他也是这样。   偶尔握住她的手腕,十几岁的江芸挣扎着想要离开,傅衍之就忽然放手,看她因为后坐力跌倒也没有丝毫搀扶的意思。   他把她当过人吗?江芸时常想这件事。   傅衍之只是细细揉着她的脚踝,他手掌有薄茧,江芸不觉得舒服,继续冷嘲热讽:“你恶不恶心?”   傅衍之比狗还乖:“恶心。”   她抽回脚,裙子后冒出一只狗头,顶着傅衍之的后背,委屈极了。   傅衍之揉搓着它的耳朵,他们一人一狗像一对鸳鸯,江芸像棒打鸳鸯的恶霸。   “阿姨还没走。”她骂得也不高兴,索性放傅衍之进屋,“小徐,把钥匙给他一份。”   小徐愣住了。   “中午替我喂狗。”江芸不想再麻烦阿姨来回跑,别人她不放心,也只能把rose让傅衍之来照顾。   她心软这件事,除了她,谁都知道。   傅衍之望着她,她这才正视他的眼睛。浅浅的棕色,据他所说的某位亲戚的俄国血统,使傅衍之的瞳孔略带一种祖母绿的色调,拍照或者凝视时会微微凸显。   江芸第一次就望见了这种沉绿。   像是宝石一样蛊惑人心的光辉。   他一直低垂着眼睛,这是他头一回把眼睛完全睁开,这样由下往上看她,阳光洒下,傅衍之的眼睛有琉璃的光彩。   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喜悦,喊她:“阿芸。”   江芸厌恶地别过头,让阿姨给他随便弄些吃的,自己则往公司去。   傅衍之没有在她家乱动,至少客厅看起来是这样的。   他早晨去遛狗,把rose放在家中就锁好大门,中午过来喂一次,然后离开,傍晚会再过来带着狗狗出去玩。   循规蹈矩。   江芸知道傅衍之虽然有点小心思,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至少他不会拿她的钱财,这种事她还是能相信的。   当年傅宅有一层是独属于他的,江芸冷眼看着已经订婚的傅媛大摇大摆搬走她的部分,当时可是顺走了不少傅成收藏的玉雕,江芸不想要不代表傅媛可以随便拿,江芸当着她的面,把玉雕砸的稀烂。   可傅衍之始终没来。   他衣帽间的奢侈西装,他书房收藏的银器,他那台宝贵的施坦威大三角,都安静的放在二楼。   什么都没拿走。   江芸也没摔,让人打包好,放在租用的仓库里,交了十年的租金。   他那晚是来的她房间,她的一堆衣服里掺着一件他的衬衫,她就放在了新家的衣橱的最底层。   之前捡他回来穿走的就是那件。   江芸托着腮,摆弄自己的指甲,林秘书站在旁边,轻轻递上一杯鲜奶。   江芸招招手,林妙妙就过去。林妙妙个子比江芸还要高一些,她们私下就和小姐妹一般,关上门聊聊上新的衣服、新出的香水,不开心的时候也会找个共同讨厌的人骂一通。   这回江芸抱住林妙妙的腰,蹭了蹭她柔软的职业衬衣。   “姐,有什么事不高兴么?”   江芸欲言又止。她拽拽林妙妙的头发,“你新做的?”   “上回给我放假,我去韩国做的。”林妙妙转了一圈,给她显摆自己的新卷发。   “特地去韩国做头发?”   “去玩,顺道做的。”   江芸也疼她,林妙妙平时不主动请假,她追星,南韩有场演唱会,还是江芸看出来她有点心不在焉才给她批了三天假期让她去玩的。   江芸漫不经心道:“有空我也去做一个...”   她心思其实也没在头发上。林妙妙抱抱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第五章   江芸的生活一般很有规律。   自从傅衍之来了,她很多计划都被打乱,最重要的是,看着傅衍之在眼前逛,她生气。   他常穿的就那几件衣服,虽然不脏,但是就是一股穷酸劲,让她看着气不打一处来。   江芸见过他穿西装的样子。   傅衍之也有些臭美,正式场合穿的西服从没重复过,各样材质款式,称得他很贵气。   他端着酒杯,后脑勺都好看。   现在穿个polo衫,跟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一样坐在廊台,抱着狗晒太阳,她实在是难受。   “小徐啊...”   小徐今天在她家吃饭,闻言停下碗筷,“怎么了江总?”   “你有没有不穿的衣服,给狗东西整两套。”   小徐最近适应了江芸略带粗俗的市井发言,可还是额头冒汗,“江总您这就为难我了,傅先生少说有一米九,我才一米七多,怎么可能穿我的衣服。”   而且小徐瘦得像个麻杆,撑不起来,他买衣服的号都偏小。   小徐建议道:“不然江总匀出来点钱买两件...”   “凭什么?我的钱不是钱?为什么给他买衣服?”   小徐是什么人啊,跟她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怎么哄她?于是立刻从自己的工资里抽点钱,给傅衍之买了几身衣服,还给江芸买了一套娇兰的口红礼盒,江芸一高兴,赏了他两万的奖金。   小徐也没有买多好的衣服,里外里还赚了点外快。最重要的是,江芸眼睛清静,浑身清爽许多,他看着也舒心。   江芸开开心心去上班,今天要见客户,是以前有意接洽的科技公司,所以穿得得体又不失魅力,江芸长得漂亮,但那个手段没人敢惹,即使她穿着包臀裙,在公司大楼里走一圈,别人只有咽口水的份,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江芸一坐下来,就认出了对面的人。   高中学长。   这么多年,还是一派清爽阳光的样子。   她不记得他的名字,但是记得他的脸。   周昶没认出她,只是觉得面善,还礼貌地夸道:“江总好年轻。”   江芸挑挑眉,他又添了一句,“冒昧了,我还觉得江总真的很漂亮。”   “谢谢。”江芸略觉他有些轻佻,心里的老乡见老乡那种劲儿也散了。   周昶摊开合同,细细的讲解了大致的合作方向还有商业潜力,江芸一条没漏。风险小,但是后期的回报大,也没什么小动作,公司看起来也干净,江芸当下敲定了合作。   临走头,周昶问她:“虽然不太可能,但是我高中知道一个女孩,年级第一,名字也叫江芸,不会是江总吧?”   他那个贫困县的高中,混的最好的也就是他这样的小老总了,还是因为他爸妈后期发达能够支持他。江氏集团的总裁,而且一看就是继承家产的年轻总裁,他想了好久,虽然觉得没可能,却还是问出了口。   “周学长还打篮球么?”   “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江芸和他握握手,“学长,合作愉快。”   周昶没想到还能再遇见江芸,笑着却有些小心道:“有空喝一杯?”   “好啊。”   江芸真的很美。   他不是没注意过她,她高一就转学了,周昶还遗憾了好久。   是以江芸真的被他约出来喝酒,他还觉得不真切。   寒暄一阵,难免吐露真情。江芸也有些多了,听着他诉说着创业的艰辛,她时不时地应和,心里却有些想念家里的狗狗,然后又想到他,混做一团。   “我总说自己的事,你烦了吧?”   “哪有。”江芸托腮,“我也有些感同身受。”   “那你呢,你过得好么?”   江芸过得,就没好过。   她眼神暗淡了,周昶不禁借着酒意,握住了她的手腕。   人一贴近,江芸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味道,洗洁剂,还有洗发液。暖烘烘的,一点也不冰人。可她却不太喜欢。   他俯身过来,江芸下意识躲开。   周昶知道自己唐突了,赶紧道歉:“抱歉...”   江芸摇摇头,“我回家了。有空再聚。”   “好。”周昶也喝了酒,于是帮她叫车,目送她离开。   江芸在街口下车。   她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收拾傅衍之。   她记仇,刚才周昶的动作,让她想起了傅衍之趁着她不舒服吻她的事儿。   江芸想,如果她是个男人,指定要干死傅衍之,他要是用亲密事来折磨她,她怎么不能用性来侮辱他呢。   她想看傅衍之生气。   不管她怎么踹他,傅衍之就跟棉花一样,不怒反喜。   江芸想到方法后觉得心里有些热。她回到家就看到傅衍之坐在她家的台阶上安静抽烟。味道呛人。   她站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弯腰抽走他的廉价香烟,放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下。   傅衍之还是没有生气。   她看着他穿着崭新的黑色衬衫,莫名恼火。她想揪着他的领子,但是他太高,一会儿站起来她够着费劲又丢人,于是去揪他的袖子,把他带到卧室。   江芸带着醉意,说:“你陪我一晚吧。”   她也没动,说完了就靠在墙上,抱着手臂。   傅衍之似乎是因为惊讶没有回过神,他伸手,小心地触碰她的脸颊,却被她拍开。   “不许。”   不可以吻她。   江芸侧躺在床上,傅衍之只觉得这种姿势累人,还没解开腰带就被江芸一巴掌拍住。   她的意思是只能让她爽到。   傅衍之半晌没有动作,江芸露出得逞的微笑,却还是等到了他的抚摸。   几乎是低卑的取悦,傅衍之也只能趁着她失神的片刻轻吻她的肩头。   江芸微微皱眉,催促他快点。   快点结束。   她心里这团火,很快就会灭的。   江芸即使醉酒也没放松很多,傅衍之还没伺候过女人,折腾许久,早晨却强迫自己早些醒。   江芸躺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均匀。   他就是想看看她。   好好的,看看安静可爱的江芸。   年龄长了些,江芸脱去稚嫩,整张脸都露出成熟的甜味儿。她睡得很沉,小嘴不经意地抿了一下,傅衍之忍不住去亲。   只是贴着,他不敢做别的。   他的手臂被她压得麻透,傅衍之小心抽走,给她换上枕头,自己则去淋浴。他觉得高兴,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肉,放上清水煮开,当做rose的加餐。   他捞出那块白肉,轻轻切开,摆放在rose的餐盘里。   中午十点,rose没有出门散步,有些不满地绕着他腿转,看样子是刚刚吃了自动出粮机里的狗粮粒,rose还不太饿,小口咀嚼着肉块。   “乖。”傅衍之坐在它身边,抚摸着它的脊背。rose不护食,所以吃东西的时候他可以摸。   今天是周日,阿姨不来,傅衍之准备出门买一些饭菜,给她做饭。他低头嘱咐rose,“乖乖的,等妈妈醒了,和她好好玩,好不好?”   rose也听不懂,但是它似乎能理解傅衍之的意思,哼哼两声。   十一点。   江芸醒来,腰有些酸痛。   但是舒爽的很,她自打那回就没做过,江芸不是重欲的人,但是好多年没有性生活,还是想的。她不喜欢男人的进一步亲昵,现在无力地想想,她可能是不喜欢其他男人。   她只能接受傅衍之。   旁边凉了大半,江芸出神许久,然后起身洗澡,换了一条清爽的白色甜美系的吊带内衬,外面罩着白色薄纱的透明罩衫,有些性感的可爱感。   rose蹲守在浴室前,江芸出来了,它还把自己的毛毯丢给她,江芸失笑,蹲下抱住狗头,“谢谢肉肉。”   rose摇晃着尾巴,又丢过来一只球,江芸被它用鼻子推到院子里,江芸举手投降,把球抛出一个弧线。   *   张素闲来无事,在家转悠的时翻出之前去的夜店的名片,一想江芸周日会清闲一会儿,就拨过去电话。   江芸正在院子里和rose扔球,电话响起来,刚买菜回来的傅衍之拿起,江芸听到门动,但不知道他还在,以为是小徐,便在院子里问:“谁的电话?”   傅衍之看着屏幕,回她:“张姐。”   江芸听到他的声音,笑容凝结,沉着脸去拿手机。   “喂!”张素典型的东北姑娘,打电话喜欢大嗓门讲话,“江总啊!”   “姐。”江芸缓和语气,“怎么了?”   “晚上有空吗?出去玩儿。”   “又上哪玩去?”   张素扒拉扒拉名片,“就上回那个地,我听小王说你对打拳还有点兴趣?我没乱打听,就听他提了一句。”   小王是捡傅衍之那天张素留下保护她的保镖。   “我这儿有张票,你看看去不?”   江芸不经意地抬起眼睛,看向傅衍之。他弯腰搂着rose,正扒着它的嘴想把球掏出来。   她起了玩心。   “好啊,我还没看过打拳。”她又扬了扬声音,“上回那个今天出台吗?我去照顾照顾生意。”   张素知道她喜欢,笑着说:“都给你问好了,不然不今天给你打电话。”   “成,还是七点。”   江芸挂了电话,手机甩到沙发上,把rose抱过来,傅衍之松开的动作有些僵硬,哑着喉咙问她:“你去点鸭?”   江芸勾着唇角,“不行啊?花钱买快乐。”   傅衍之深深看她,而后垂下眼睛,嘴唇禁闭,过了许久才道:“我陪你还不够?”   江芸似乎是听到什么笑话:“你今年也三十了吧,我能玩你几年?我放着小鲜肉不玩,我不是傻么?我晚上没准带人回来,你不用过来了。”   他今晚有场比赛。   之前rose生病花了几千,今天打完就能还清。他没要江芸的钱,那天给的都放在她的床头。   傅衍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痛苦的神色,像是谁把他揉碎了。江芸终于得到了折辱他的快感,有些病态地笑出了声。   “怎么了?你不也应该有不少女伴么?”那些年围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可是叹为观止。   因为他皮相过于迷人。她也迷恋过,喜欢过,可是他不把她当做认真的。   傅衍之握住她的手,跟她说:“我只有过你。”   傅衍之想把她拉到怀里,被江芸躲开了,她闻言有些失神,然后从头到尾审视他一阵,心里那点凌虐欲云散烟消,反而油生出一种觉得自己有些可悲的情绪。   她想抽烟。伸出手摸向腰侧,摸了个空。   作者有话要说:  _(:з」∠)_感觉大嘎都不评论留言了,   每天评论都会有小红包的呀   是不是没有人在看了_(:з」∠)_ 第六章   傅衍之情绪晦暗不明。   昨晚江芸的状态明显不是会玩的,他挑逗了许久才见她动情,她说这话就是故意气他。杀人诛心,她用刀扎他的心窝子,放在几年前,他肯定会忍不住想要把她扯过来,欺负到她哭。   见到江芸玩腻了的表情,他眉头微皱,也只是一瞬间,他松开全身紧绷的肌肉,跟她和声和气道:“阿芸,饿了么,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江芸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她去厨房用咖啡机接好咖啡,端起来抿了一口,苦到心里,于是又放了奶糖,搅拌半天才接着喝。   傅衍之在厨房里炒菜,颠勺的样子跟新东方出来的一样专业,江芸淡淡问他:“太子会做饭了?”   “嗯。”傅衍之没理会她的称呼,“慢慢就会了。”   “你住哪?”她很少这样和他聊天,傅衍之也就顺着好好回答。   “地铁转两次,一个多小时,在北面,离市区远一些。”   “噢...”她还以为他睡地铁站。   江芸不再讲话,在一边摸着狗狗玩手机,看视频的时候就在rose后背的毛毛上挖出一个小浅坑,充当肉.体支架。   rose趴在沙发上,无助地看向傅衍之,傅衍之一脸“给我讨好你妈”的表情,rose也只能乖巧地当支架。   江芸追的剧更新,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傅衍之把饭菜端到她面前,她夹了两口,目光里的“好吃”没逃过傅衍之的表情。   她咳嗽两声,抱着碗吃饭,目不转睛地看剧。   可看没到两分钟,她就忍不住开始走神。   对面的傅衍之安静吃饭,他动作优雅,还是老贵族的气质,反而是她,吃没吃相。   家里没人的时候,她会自然而然地放松,不会再端着,市井气也就流露出来。在傅衍之面前,她也没必要去装。   江芸收心,目光落在剧上,屏幕中一枪过去,男主死了。   她“啊”地叫出声,把rose吓得爬起来,手机也就应声落地。   傅衍之捡起来,他胳膊长,微微弯腰就放到她怀中。   江芸没心情再看,把手机丢到旁边接着吃饭。   傅衍之下午便离开江宅,江芸百无聊赖,陪rose玩了一下午,六点才开始洗漱化妆,打扮完毕,安顿好狗狗,这才锁门离开。   张素一看到她,忍不住道:“瘦了。”   江芸爱听,拍拍她,“姐也瘦了。”   “没闹你玩儿,真瘦不少。”张素掐她胳膊下面的肉,“脸色也不好啊,病了?”   张素是真心地关爱她。   江芸只好道:“痛经,好几天没吃好饭。”   “姐给你写个单子,回去上我们那里抓药,保准给你调理好。”张素本职是个中医,主攻妇科,她搭上江芸的手腕,在后车座上就问起了诊,最后总结,“得好好吃药,单子回来我弄,熬好了给你送过去。”   张素把江芸逗笑了。她拿过药单,承诺会谨遵医嘱,张素这才舒展眉头。   老地方,还是那个男的。   江芸好好看看他的脸,眉毛是修理过的,也上了淡淡的妆。   无可厚非,江芸只是突然觉得他没那么好看了。   她兴致缺缺,就问张素:“那张票是几点的?”   “全场的,你现在想去了?”   “啊。”江芸摇晃着酒杯,“他不好玩。”   男人如临大敌,十分紧张地问道:“你想跟我怎么玩?”   “你多大?”   “24。”   “哦。”她目光在他身上环绕一圈,从年龄到其他。男人在揣测江芸开的是不是黄腔,一时没搭上来。   她喝了一口酒。   江芸其实不喜欢比她小的,还不如她成熟。   要比她大,比她会的多,比她强。她喜欢这样的人。   然后就想起他的脸。傅衍之在脑子里,在她的血管里,她不管和谁在一起,在公司还是在酒吧,工作还是玩,都忍不住想他。   想到浑身难受。   “我不小。”男人这时候答她。   “噢。”江芸跟兄弟一样拍着他的肩膀,轻轻的,然后就站起来叫张素,“姐,我们去看比赛吧。”   最好看傅衍之死在台上。   把他打到脑出血,让他再也起不来。   她就不会再疼了。   到场时她坐在贵宾台,单子递上来,第一场那个代号“Y”的人头像是rose,在一堆猛男图片里冒一个狗头,突兀的不行。   她询问过来的服务员,“他只有这一场吗?”   “不是,五场跟莫斯科对。”   莫斯科可能有什么俄罗斯情结,长得也挺俄国,肌肉快要爆出皮肤。   江芸坐立不是了半晌,把单子放下。   她歪过头跟张素聊天:“这种打手一晚上能赚多少?”   “好的上万,差的百十都有。”张素挥挥手,拍走隔壁桌传来的烟味儿,“也不容易,现在打输了反而比打赢了赚钱。”   “怎么说?”   “有的黑拳,比如捧这个莫斯科,那有些打手就会赢几局,最后输给莫斯科,不败神话有了,也不至于太假。”   张素有点喜欢玩儿这种,以前还玩过赌马,这里也压过几个人,因为水深才不玩的。   江芸还想请教两句,张素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声音顿时加大几分,“三十八度八才给我打电话?这不得烧傻了?”   江芸一听就知道,张素那个小闺女生了病。孩子早产,还没出生她爸爸就离开了,张素很疼这个孩子。   张素放下电话,满是歉意跟她说:“小宝生病了,我赶紧回去看看。对不住啊妹儿,我这还是叫你过来陪我玩的...”   江芸摇摇头,说是来陪玩,其实张素就是想让她开心一些,也是张素在哄她罢了。她说:“你快去吧,小王在这我也没事。”   张素揉揉她的肩头,飞速走出门去。   下面叫得正热血沸腾。   江芸低头看下去,看到了傅衍之的后背,挥拳的动作干净利落,次次压迫要害,敌攻他守,对方稍微松懈就又挥去拳头。   这样的打法和功夫能沦落到血流街头,想来他也是打了“违背良心”的比赛吧——如果傅衍之有良心。   她抱着果盘吃西瓜块,吃到第三个的时候,场下一阵惊呼,江芸瞥了一眼,就看到傅衍之用来挡脸的手腕一抹血色,腾地站了起来。   江芸压抑着想要下去的冲动,坐回原位。   傅衍之仍是胜了。   他抹了一下唇边的血色,回到休息室。   江芸等了两场,看到台子上的凝固的斑驳血迹,还是叫来服务员,给了不少小费,服务员高兴到无错,“谢谢小姐!”   江芸道:“我想见个选手,行么?”   “行是行,但是...”服务员为难道,“可能会吓到你。”   江芸生得温婉可爱,初看是那种“容易害怕”的类型。   “带我去吧。他在哪屋?”   江芸浅粉色的指甲指上那个狗头。   *   江芸只带着服务员下了台。   这里到处弥漫着汗味、肉味,甚至还有些血腥气。   她一下来,流苏裙摆牵动着银色的光,引的楼道里的男人口哨不断。   江芸没理,敲开一扇门,来的是个十分壮实的麦色皮肤的男性,看到江芸这样的漂亮姑娘,下意识吸吸鼻子,不自然道:“找谁?”   “开门。”她都看到了傅衍之在里面坐着。   麦子摇摆不定,还是把门打开了。   他在座子上,光着上身,给自己手腕缠医用胶带。   嘴角也带着血。   她踢了他一脚,“穿衣服,走了。”   傅衍之立刻皱起眉头,语气顿重,似乎是很生气:“你来这做什么?”   “...我。”江芸也生气了,一下踢走他的椅子,“傅成把你培养到HBS不是让你在这打拳的,你不嫌丢人我嫌,给我站起来!”   傅衍之又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遍。   他默默穿上半袖,被她拉着手拽出后台,旁边都是起哄的欢呼声,经理看到一位小美女把打手往外带,赶紧跑上前去,“姑娘,不行不行,他还没打完呢。”   江芸掏出一张黑卡,“多少钱?”   经理在常客里没听说过她,一说卡座是svip,以为是哪个富家小姐,连忙劝说,江芸油盐不进,“不打就是不打,多少钱。”   “这...”   江芸淡淡道:“我姓江。”   姓江,年轻,有钱,女人。   “江总...”经理想起这片建筑的所有者,擦了擦汗,“不敢,您请。”   傅衍之身后又跟上一个人,是张宇。因为上回被打到回不了家,这次傅衍之学聪明,找了张宇负责把他扛回去。   “傅哥,怎么回事?”   “没什么。”傅衍之的手还在她手里。   外面下着毛毛雨,小王打着一把伞,江芸摇头,“你先回去吧,我没事。”   小王如释重负。   这情感修罗场的重压让他背后冒汗。   傅衍之看到她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暂时抽出手,给她披好衬衫外套。她跟他站在一起就显得娇小的很,穿着怪可爱的。   江芸忍着没扒下来放在地上踩。   他们站在一个广告牌下等车,张宇小心观察着两个人的动作,他还是第一回 看到傅衍之这样。   微微带着笑,低头,用鼻尖轻扫女生的头发。很乖巧。也像是撒娇。   傅衍之看她冷,就把她裹到怀里。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江芸不会发作,只抬头瞪他。   傅衍之夸她:“瞪得好。眼睛怎么这么大。”   “你有病吧?”   “我有病。”   他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沉沉的,落下来的手腕上一层胶带,下面肿起来,青紫一片。   江芸心里很疼。   她已经察觉到这种难受的缘由。   明明这么多年,还是爱他。   哪怕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会对他的受伤感到一阵阵心疼。   她不想做女人,可能女人的纤细导致她的长情,如果有来生,她一定要投到男人身上。   这样出生哪怕被抱错,也不会被人看是女生丢掉。   也不会痛经,也不会有职场骚扰。   这样也不会,跟了一个人就一辈子念念不忘。   江芸在他怀里沉默着,傅衍之低头,看到她的目光发直,怔怔的不知道想些什么。他不知道接下来哪一个动作会触碰到她敏感的神经,他也不敢乱动。就这样垂头望着她,讨好地用侧脸蹭她。   江芸忽然轻声骂他:“狗东西。”   “哎。” 第七章   张宇还是头一次看到真的迈巴赫。   张家那位保镖提前回去,是小徐带着司机过来接人。后座只有两个位置,张宇本来只是客气的说:“我坐公交回去吧。”   谁知道傅衍之点点头,“好。”   江芸觉得不合适,她看向张宇,“你是他朋友么?”   “啊...”张宇道,“是舍友。”   “一起住?”江芸一脸不可思议。傅衍之睡觉非常轻,跟别人住在一个屋是她不敢想象的事情。   “嗯。”张宇以为傅衍之傍上什么不食烟火的小富婆,回应冷淡了些。   “小徐,你再接我一次。”江芸没有理会张宇的语气,“把他俩送回去。”   “不行。”傅衍之立刻拒绝。   他扫过她的脸,“我的车后面还没那么窄。”   江芸闭口不言。   傅宅那么多车,她看着顺手的就拿来开了。没想到小徐这次开的这辆,反而让她有点尴尬。   这是傅衍之的车,他兴致上来时,偶尔会自己开出门。   他让张宇坐在一边,自己则拍拍大腿,“阿芸,过来。”   江芸:……   她反手拍上车门,傅衍之用手撑着,把她拉到怀里。   后座宽敞,江芸坐在他怀里也绰绰有余。   她有些不安地调整位置,傅衍之的怀抱宽敞温暖,她起初只是僵直脊背,后来想到他们睡也不止一次,何必这样。   她在他怀里放松下来。   张宇把目光落在这车的布局上,不好去看他们。   司机也有些紧张,再加上堵车,忍不住看了一次后视镜。   傅衍之的下巴抵着江芸的额头,江芸被他搂得紧紧的,像是怕谁抢走一般。   江芸看着放在腰上的手腕,跟小徐说:“小徐,把手机拿过来。”   跟小徐要手机,只能是在导航的那个了。   “江总,不先送您回去?”   明明家更近。   “不了。”江芸直起身,接过手机,递到张宇手机,“麻烦输一下地址。”   张宇也不好看她,低头接过手机飞快输入,江芸看了一眼,便把手机还回去。   她问傅衍之,“你还有药么?”   “有。我没事。”   “以后别去了。”   “好。”他观察她的神色,“别生气。”   江芸没再讲话。她靠着在他胸口前,额头贴着他的颈窝,窗外的雨明显大了些。   她今天乖的出奇,反而让傅衍之紧张。   如果江芸狠下心让他不许再来,他不会打扰,但是傅衍之目前还不想这样。   他动作很轻,吻着她的发窝,拨开她的碎发,安静端详。   她的眉骨勾勒明显,是特地装扮的凌厉些,这个角度看却仍是线条平和。睫毛也长,因为她不抬头,他只能看到她的鼻梁和小部分脸蛋。   江芸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她出国学习那天,傅衍之也抱过她。那时候他像是盛了一怀冷风,把她带得很冷,她畏寒。   那是傅衍之第一次抱她。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亲口和他说,我不再喜欢你了。   江芸抽了抽鼻子,傅衍之问她,“怎么了?”   她没理会,好像她回忆的那个人和身上靠的不是一个。   傅衍之住的地方确实很远。   雨已停歇,江芸抬头,看到四面密密麻麻的防盗窗。她知道这样的楼房,中间都是房间,哪怕没有窗户,租金也高得让人难以供应。   “你住这里。”她明知故问。   傅衍之点头。   “那你早晨过来遛狗,不得五点起床么。”   傅衍之指了指张宇,“他早晨看早自习,总之是要醒的。”   傅衍之有很厉害的起床气,谁吵着太子的睡眠,傅宅得抖三抖,江芸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忍的。   张宇在旁边,不知好歹道:“嫂子去上面坐坐?”   傅衍之皱眉,“别乱叫。”   江芸观察他的神色,她越来越不明白这个男人,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回去了。”她说。   “阿芸。”傅衍之拉住她,动作轻柔,“再待一会儿。”   张宇这次识趣上楼。外面有个小凉亭,这个点基本没什么人了。   傅衍之把座位擦干净才让她坐下。   他则依着旁边的柱子,用手整理着她零散的发丝,露出她的脸,借着路灯看她。   江芸望向他,黑眼珠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他问她:“你没带人回家,可不可以带我?”   江芸不知道他能不要脸到这个份上。   她硬硬道:“不行。”   “我陪你。”   “你还有没有自尊了?”江芸的眉头微皱,“傅衍之,你还是傅衍之吗?”   他张开手臂,环住她的肩头,似乎是认真的说:“阿芸,我只有你了。”   江芸猜测过他没有离开北市,但是她就是找不到他。以他的学历和经验,找一个不知道傅家秘辛的公司,混八年少说也是高管。   这样自残式的生活,江芸看不懂是为什么,赎罪?根本不至于。   江芸觉得他只是不想好好过日子,把她当做借口罢了。   傅家闹腾到天翻地覆,她想把他也打败的时候他却选择了出国读研。明明他的股份、账户密码都没变,他却从来没用过,她也不屑得要。   只是偶然查看,看看记录,他没有动,江芸心里很不舒服。   傅衍之其实很清楚,尘埃落定之后,最安稳的是她身边。如果没有之前的偶遇,傅衍之也没想到还能再抱抱她。   原来他每次抱她,江芸都微微发抖。她觉得冷,她不情愿。他却乐于从她身上汲取温暖。   雨后的微风带着凉,傅衍之环着她,看到江芸一脸恨铁不成钢,“你不是男人。”   男人现在应该把她打一顿,跟她抢家产,重建傅家产业。   像这样在她身边撒娇,让她把他带回家,让江芸又气又奇。傅衍之在做什么呢,弄得好像他多喜欢她。而且他嘴里少有真话,江芸根本不敢信他。   傅衍之这时应和:“我不是男人。”又低声道,“我床上是男人。”   江芸把他推得远远的。   “小徐,回家!”她走得飞快,可还是比傅衍之慢一步。   他坐在车座上,长腿一叠,恍惚间,像当年的傅衍之。   张扬恣意,又冷冽狠厉。   她不知道他哪里变了。   她看向他的眼睛,从里面捕捉不到丝丝缕缕的生的气息。这感觉只是一瞬,因为傅衍之对上她的目光,眼睛会升腾起来热望。   他靠着车座,望着她,握住她纤细的手指,然后裹在掌心,闭眼浅眠。   他的喉结明显,侧脸线条一笔勾成,鬓发也长了些,耳朵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耳洞。   傅衍之还是很帅。   他察觉她的目光,睁开眼,玩味地看着她,“怎么了?”   声音比原来沙哑不少。   她没避开目光,抬手拍在他的肩头,像是在打他。   她反复无常,他这些日子是领会到了。   *   江芸洗澡回来,习惯性往床上一扑,却扑到些别的。   傅衍之把她扶起来,腰上还有打拳留下的一块青,她正撞在那上。   江芸没关心他还受着伤,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脚差点把他踢下去,开始炸毛:“这是我的床!”   傅衍之不再跟她打嘴仗,一手握住她的脚腕,把她困到怀里,江芸连踢带打也没把他踢下床。   她觉得好累好累,躺在他的肩膀上送了一身的力气。   他耳后的似乎还是熟悉的香。   江芸努力捕捉一二,只抓到他本身的清冷气味。   “我恨死你了。”   她掐着他的淤青,傅衍之没理会。江芸看到他皮下淡淡的淤血,又松开手。   疼地是她自己。   江芸瘪瘪嘴,她拉下他的衣服,仰着头看天花板。   傅衍之听到轻微的一声坠落。   江芸眨眨眼睛,用手背揉着,只剩下眼角的一段红。   她刚才有点想问为什么把她扔下八年。   想到这就忍不住哭了。   傅衍之的气息很轻,打在她的侧面,他靠近半分,吻了她的唇角。   “我陪你。”他蛊惑着,又把她上下揉搓了遍。   江芸没拒绝,傅衍之也没有再深一步,只是这次脱了衣服,江芸碰到他受伤的手腕,忍不住抚摸着,像是安慰。   江芸醒来时人还被他箍在怀里。他的呼吸浅浅的打在她的肩头,他贴的太紧,江芸想要动一下,他很快就苏醒过来。   她背对着他,也感受到他极度极度烦闷的气场。不过持续时间不长,很快便消散了。   江芸意外的想装睡。   指腹在她肩头游弋半晌,又换成嘴唇。他移到脖子时,江芸不耐,缩着,傅衍之立刻停住动作。   “吵醒你了?”他低低问。   江芸闭着眼,闷声道:“没有。”   她习惯了疏远。   傅衍之动作轻缓地松开禁锢,翻身穿衣。江芸转过去,看他的裸露的后背,皮肤包裹着他的肌骨,随着他的动作移动。他肩胛骨的形状漂亮,上面有两颗浅浅的黑痣。下面隐隐有两个腰窝,他坐直,背对她套着浅灰色的运动半袖。   他身材很好。   傅衍之敏感地察觉背后的视线,穿到一半便转过头,江芸躲闪不得,大大方方看他,问:“你去哪?”   “工作。”   江芸漂亮的眉毛皱在一起,傅衍之解释道:“普通的工作。”   “租金?还是别的。你用你的钱,我没动。”   傅衍之的声音称得上是温柔了,“我知道。”他伸出手,抚摸她的发,然后覆盖她的侧脸,“我给你的。”   “我不用。”她根本不想要他的钱。她拍开那张温热的手掌,“你别这样穷哈哈的。”   她看着憋闷。又问,“你缺钱么?”   傅衍之诚实道:“欠了医院一些钱,肉肉的检查费。她之前做了个小手术。欠你的钱也没还。”   江芸没搭理他。   “阿芸。”他又叫了一声。   江芸白他一眼,傅衍之俯身过来,想要吻她,被江芸用被子阻拦了。夏天的薄被,他还是能看出她挺翘的小鼻子下面两片柔软的唇。   隔着被也要占便宜。   傅衍之起身,江芸望着他的背影,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似乎想迫使江芸讲出“别走”这两个字。   江芸咬紧牙关,没说。   他离开了,听到关门声江芸才爬起来。   她借着起床做了几个瑜伽动作,浑身舒畅。   江芸洗漱完毕,端详自己的脸,黑眼圈确实重了。她的洗漱台右手边是常用的洁面品,柜子上是眼霜面霜之类的护肤类。   江芸把生活过得干净整洁,一丝不苟。   她心疼地剜出一块奢华面霜,好好的给皮肤糊上一层。rose也醒过来,绕着她打转,她拿出rose的体检单,上面有写是哪家医院。   “肉啊...”江芸顶着还没抹好的面霜蹲下来,rose后退两步,就听她说,“妈妈带你去医院玩,好不好?”   rose:汪?   作者有话要说:  江芸:我觉得傅衍之可能只是我床上的玩物(烟 第八章   江芸因为要提前出门一个小时,所以自己开车,rose好久没出远门,在副驾驶探出狗头,吐着舌头,满眼兴奋。   江芸借着地址开到这家宠物医院,虽然不是上等,但以傅衍之的财力,在这里做检查已经算是奢华。她打开车门,rose没有乱跑,乖乖依偎着江芸。   江芸喜欢它这样乖,如果它是小狗狗的话,江芸可以永远把它抱在怀里而且都不嫌腻歪。   在前台的小护士穿着粉红色制服,看到rose眯着眼睛笑:“是小玫瑰花儿呀!”   目光转到江芸身上,小护士露出犹豫地神情,“请问您是?”   “监护人。”江芸淡淡回答。   “哎...那傅先生...”   江芸迟疑半晌,还是道:“他是我哥。”   本来也是。   傅衍之是傅家长子,收养的不假,待遇仍是“太子”级别。她按照辈分,要叫哥。   傅衍之不喜欢,江芸因为屈服于淫威之下,忍住想怼他“我总不能叫你少爷”的冲动,减少叫他的次数,平时人前也是叫衍之哥。   江芸本来不想对他有所期待,傅成不怀好意地提了几次说“如果喜欢衍之,你们两个在一起爸爸也高兴”,江芸也没怎么当真,只是心里还是有点他能喜欢自己的渴盼。   她再回忆,傅衍之那冷漠甚至厌恶的神情,大抵不是讨厌她。   她清算财产的时候,傅衍之名下的公司、所有股份都是无关紧要的。职位也多是闲职,但是他那些年为公司做的绝不止这些,说白了傅成只想给他点钱,以后不能霸占傅家的根本,要好好辅佐未来的继承人。   傅成什么都不好,唯一好的很惦念原配龙映月且无性别歧视,愿意给他亡妻唯一的孩子他大部分的家产。   江芸对此很感激,后来去摸到公司内部,江芸还有一点“亲情资本”。   亲情啊...   江芸一瞬有些恍惚。   她可以不要这些家财,跟着江文去插秧种地,抱着那条带着泥的腿小声撒娇,看那位朴实的父亲匀出一张毛票,让她随意去买两根白冰,她就觉得幸福。   如果江文没有生病,她就不会来北市。   可是她来不来,江文似乎都不能看着她长大了。   “傅小姐?”小护士叫了一声。   江芸回神,下意识道:“我姓江。”   小护士抱歉道:“对不起啊江小姐,我以为您和傅先生一个姓。”   江芸拿着单子,“我来还清他欠的钱,还有给我们肉肉来个套餐A加体检,我一会儿托人过来照看,等到结束以后由他接走。来的人姓赵,接rose时劳烦你们知会一声。”   小赵是她另一个生活助理,因为小徐最近在忙其他事情,江芸才差他出来。   小护士道:“是套餐A吗?”   这个里面有洗澡按摩除虫等内容,是最贵的,一回要两千左右,没想到她这么阔绰,小护士都忍不住幻想出一场豪门大戏。   毕竟傅衍之又高又帅没错,但很明显,傅衍之在存款方面就是个普通老百姓,甚至还有点点拮据。   “嗯。”江芸不太喜欢重复她说过的话。她弯下腰揉揉rose的狗头,“回来有个赵叔叔接你,妈妈去工作啦。”   rose轻吠一声,江芸把狗狗递过去便转身离开。   小护士八卦之魂开启,“刚才那个人真的挺好看的,跟傅先生像是一家人。”   隔壁桌的医生嗤之以鼻,“兄弟都落魄成那样也不知道救济救济,可见不是好人。”   “嗨呀,没准是傅先生不要呢。刚才不就是把钱还清了么。”   rose是在这里出生的,所以工作人员都认得它,当然也会认得它的主人。   小护士跟同事聊天聊得火热,助理小赵就推门进来,小护士赶紧闭嘴,乖乖工作去了。   *   傅衍之白天在超市当白工,他已经做这种底层劳动力做得习惯。   习惯到忘了他曾也拿过世界上最沉甸甸的、满载金钱以至于铺平权利之路的一纸文凭。   他偶尔也会买两本财经杂志,无聊的时候也会盯着中央四看很久。股市动态,他也会在路过证券交易所徘徊一二,但也只是业余兴趣。   摆弄钱财的手感早就没了。   现在手上是一箱子白菜,傅衍之搬得自得其乐。   他提前拿出工资,晚上去宠物店结清欠款,小护士见到他还有些惊讶,“傅先生呀。”   “抱歉,拖了这么久。”傅衍之拿出钱包,小护士疑惑道,“可是您妹妹已经把钱给了。”   “妹妹?”   小护士和同事交流眼神,“是一位江小姐,早晨带着rose过来体检,顺路把钱结干净了。”   傅衍之失笑:“她跟你说她是我妹妹?”   “...江小姐是这样说的。”   小护士还没见过傅衍之这样笑,一时春风化雨,竟然看痴了。   “去他妈的妹妹。”傅衍之笑着说。   他扭头就走,没管打车有多贵,硬是坐到江芸的家门口。   她今晚没回来,跟林妙妙去商场买衣服,傅衍之进了家,rose便扑上来,一股花香味儿。   他抱着狗坐在庭院等着她。   这个位置,让他想起那天她疼到迷糊,也叫了一声他哥。   那种燥热的兴奋缓缓沉静。   他没给过江芸兄长一样的温柔疼爱,常常凶她,她却还愿意当他是哥哥。   她那么好,显得他万分的下作了。   江芸拿了许多上新的秋装,秋天还有着日子,可江芸还是忍不住都买了回来。小徐和小赵两个人给她拿都拿了两趟,江芸叫了声“肉肉”,没把rose叫到身边,她去后院找,就看到傅衍之坐在回廊,望着她的那一滩池水发呆。   天边一弯月,江芸一个石头下去,月就散成星光。   “你在这做什么呢?”江芸带上如常的没好气的声调。   “没什么。”傅衍之拿出现金,“阿芸,谢谢你。”   江芸把钱塞在他的腰带里,“不要,肉肉现在是我的狗了,我给它花钱轮不到你。”   傅衍之沉默着。   江芸拉着他的手腕,躲开他受伤的位置,看到肿的老高的关节,紧皱眉头,“你做什么工作去了?”   “扛白菜。”   “……”   江芸想抽他一巴掌。   她把他往上拉,傅衍之却一直在下坠,她拉了半天都没拉动。   江芸不想他这样。   “我很快就回去。你做什么了,今天?”   江芸指了指客厅忙乎的人,“买衣服。”   傅衍之道:“你穿着好看。”   “不用你废话。”江芸骂着,却弯了嘴角。   傅衍之伸手,放在她的手背上,仔细摩挲。江芸没有抽出手,反而不自在的问:“你呢?”   “扛了点白菜。”   “……”   江芸一脸你怎么变成这样的遗憾脸。   傅衍之却摊开她的手掌,和她十指相握。掌心贴近,江芸有些不舒服,因为他手很大,这样撑着她的手指,很快就酸酸的了。   她跟他道:“松一下。”   傅衍之的眼底流露出一丝伤心,江芸看到,心底也一阵难受。   她挣开,起身去看衣服,再回头,傅衍之已经离开。一架子的新款秋装,忽然没那么漂亮,也没那么让她高兴。   “江总,那我们回去了。”小徐抹抹汗,江芸点头。她坐在沙发上,rose搭在她的膝盖上,江芸小声问:“他怎么了?”   rose不懂,睁着大眼睛看她。   “他是不是有病?”   rose:汪。   “他真的有病吧。”江芸喃喃自语,家里又剩下她一个人,江芸摸着胸口,空荡荡的。   傅衍之坐地铁回家,推门时张宇正在泡泡面,一屋子老坛酸菜味儿,傅衍之闻了反胃。   张宇有些惊讶的搬到窗户旁边吃,“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对不住啊。”   傅衍之以前和他商量过,带味道的最好不要在他在的时候吃,张宇答应过。   傅衍之面色不佳地挪到厕所,真的吐了出来。张宇吓得赶紧倒水,傅衍之扶着墙,头晕难耐。   “傅哥,要不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前几天也吐了一回...”   如果傅衍之不是个爷们,这样偶尔出入富豪家,夜不归宿,回来老吐,指定是怀孕了。但傅衍之怀不上,张宇恐怕他生了病,劝了几次。   傅衍之不太想讲话。摆摆手,又用清水漱漱口,然后回到了房间。   屋里面有房东的电视,傅衍之打开,安静看着新闻。播完便睡。   张宇上回被小徐递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长云地产/江芸”,这名字挺有味道,讲的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他是个语文老师,当时还夸了两句,小徐闻言也点头称是。   那位女总裁,野心勃勃,也有雄心壮志。   张宇不想多事,只因为傅衍之手机都没有,也没有电话号,有什么事打的都是座机,如果那位小富婆要找他也没有门路,不然也不会递名片给他。   傅衍之半夜发了烧,自己吃了些布洛芬悬液,闷头接着睡。一清早请好假,整个人昏昏沉沉,似是要死过去。   张宇上班中途电话拨通,接的人声音甜而不腻,一猜想对面就是个漂亮的女人,“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   张宇结结巴巴,还是道:“请问江总在吗?”   “在的。请问您是?”   “我叫张宇,我找江总。”   林妙妙莫名,她不知道他是谁,想了想还是拨通内线询问江芸:“江总,有位叫张宇的找您。”   江芸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转给我。”   滴声之后,温和的女声响起,“张先生,有什么事么?”   “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嫂子,他病了好久,不肯去医院,你劝劝?”   江芸举着电话的手有些僵。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更新就是因为小温想问问大嘎文名改成《你就不要离开我》怎么样(被改文名逼疯) 第九章   江芸觉得傅衍之得感激她最近没什么事情,她咖啡都没喝就开车过来,一路上按了十几次喇叭。   她记得他住的地方在哪,张宇告诉了门牌号,江芸两步踏上电梯,里面吱吱呀呀出怪声,她走到1806,因为楼层太高,坐得她脑袋晕晕乎乎,手止不住地砰砰敲门。   无人响应。   她又敲了十几下,这张门没开,旁边开了,“敲什么敲,没看到有门铃吗!”   江芸吓了一跳,她指了指门,“按了门铃了...”   这位大妈气场极强,包租婆的卷发,包租婆的拖鞋,扭身出来,脸上的横肉抖三抖,平常说话都像骂人,“你找谁!?”   “傅衍之...”江芸缩着肩膀,看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lv包上,她不禁把包放在身后,不自然地一笑。   “呦,他有这么体面的女朋友哈。”包租婆掏出钥匙,盘问都没有便打开了大门,“回来让他把租金给上。”   “迟了多久?多少钱?”   “也就一天,但他没晚过不是!谁知道有什么事呢?”包租婆扫过她的阿玛尼衬衫,“月租两千五。”   江芸看到屋子里面的内容,不禁道:“这地方月租五千?”   他们是两个人合租,总租金五千块确实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小姑娘,这里可是四环,还有窗户,不然你以为呢?”   江芸不是没吃过苦,别说没有窗户,没有门的地方都睡过。   她只是觉得傅衍之不该吃这种苦。   江芸拿出手机,轻声道:“我把钱给了。您给我个码。”   包租婆把二维码亮出来,一扫就过去了五千块。   “两个月的。”   她关上门,用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语气喊他:“傅衍之?”   江芸的眼睛扫过泾渭分明的每一片地方,干干净净的那部分是他的。   她打开卧室,踢走地面的臭袜子,爬上了小楼梯。床上的傅衍之裹着被沉沉睡着,额头出汗,她摸了摸,烧已经退了。   江芸烧了热水,也没介意他微潮的后脑勺,把他扶了起来,放在他嘴边,“喝水。”   傅衍之张开眼,声音沙哑,“阿芸?”   “嗯。喝点水,我给你做点饭吃。然后我们去医院。”   傅衍之预备着让自己病死一般,他没讲话,靠在她的腿边,很乖。   江芸没见过他这样。   傅衍之的外表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气质却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温顺如他,让江芸很不适应。   他本当游戏人间,做他的傅太子。   江芸头回有些自责,如果不是她,傅衍之或许也不至于落魄成这样。   她来的时候从菜市场买了一包手擀面和青菜,立刻洗锅烧水,动作娴熟迅速地洗净青菜。   傅衍之喜欢吃细嫩的小油菜,原来涮火锅他自己吃一盘。   江芸拿了一个鸡蛋出来,等水滚开变投了下去。   面条、青菜。   很普通的清汤面。   她没有加别的佐料,只有食物原始的本味,怕吃着素,江芸倒了一碟乌江榨菜。   “傅衍之,吃饭了。”   她喊他,傅衍之起身换衣服,干净清爽地坐下。   他们没有餐桌,基本在客厅茶几解决饭菜。而且平时没事,谁也不回家吃。   傅衍之吃着面条,江芸问了一句:“淡么?”   “正好。”   一颗鸡蛋对半,旁边一簇鲜嫩的小油菜,看得傅衍之眼前都有些模糊。   “吃好后去医院。”   “不用。”他嗓子发肿,吞咽困难,却吃得尽力,“只是发炎,吃些药就好。”   江芸面色顿时不快起来。   “随便你。”   傅衍之只好道:“楼下有诊所,一会儿去。医院太远。”   他不确定可以坚持到医院。   这烧来势汹汹,让他都有所忌惮。   江芸这才缓和脸色,给他盛了一碗热乎乎的蛋花面汤,里面蘑菇蔬菜各种,推到他面前,“补水。出汗就好了。”   傅衍之点头,笑意也不遮掩,气音明显,“谢谢,你特地跑过来。”   “我路过。”   路过,拿这么多小油菜。   傅衍之笑得很开心,从心底里高兴,他单手握着她的手腕,江芸看到他受伤的地方,扯开纱布。   高肿,青紫,伤口有些发白。   她用指尖触碰着,好像脓血流到她的肺里,让她没法呼吸。   江芸没讲话,用一旁发广告的扇子扇着他的伤,上面是个男性医院,治疗内容打得大咧咧的一版面。   夏日将尽。   江芸恍惚想起来,第一回 到傅家也是这样的夏天,热得人烦躁,北市的热是水乡没有的,烤人。   她不适应地中暑了好几次,傅家有个新来的阿妈会给她扇着蒲扇,那时候她的屋子里还没有自己的空调,热到半夜三点还睡不着,在书房里趴着睡。   她最初住在二楼的小客房,因为三楼没收拾出来,有一半是傅媛的,一半是傅媛堆杂物的。   这二楼是傅衍之的地盘,书房有一台立式空调,她偷偷打开吹凉,早晨五六点起来关上,回去接着睡。   她隐约察觉傅衍之知道。   她不会动他摆在台面上昂贵的钢笔,也不会动任何一张纸。   但是他敏锐的目光扫过她,她还是觉得他知道。   想到这里,江芸自然而然地问出来:“你知道我在你书房里偷偷开空调吹风吗?”   正在吃面的傅衍之茫然抬头:“几几年?”   “我刚去那会儿。”   “知道。”傅衍之眉尾微动,“早知道有今天,我当时应该把你抱到屋子里睡。”   “你有病吧,我才十六!”江芸怒极反笑,不重地锤他的大腿。   然后江芸就有片刻失神。   她那时候自尊心不强,活着和给江文治病是首要任务,所以如果傅衍之用实际行动可怜可怜她,她也不至于恨他。   傅衍之对傅媛要比对她好。   她很羡慕。   江芸在日记里写,你也是我哥哥,为什么不爱我。   后来。   后来日记被傅媛拿去当成什么沙龙读物,傅衍之的狐朋狗友聚堆,一起品味其中的内容。   她喜欢他,他们拿这个嘲笑她,他也没制止。   江芸想到这里,放下扇子。   其实傅衍之也没有多坏,他也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江芸张开嘴,语调平淡的跟他说:“你的钱我没动,我的贞操还没那么贵,我就是觉得你没必要这样。”   这样折磨自己。   “阿芸。”他抚上她的腿,江芸挪开了。   他知道江芸又想起往事,把他的坏从脑子里调出来艰难咀嚼,才忍着讲出这些话。   “不是买卖,我想给你。”   “可是我不想要。”江芸轻声说,“你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十六岁的江芸想要傅衍之对她好一点   二十八岁的江芸想要傅衍之离她远一点。   他弄反了。   傅衍之垂头吃面,手指距离她两厘米,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柔软的热气。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江芸听腻了,她站起来,打理了自己裙子上粘到的碎屑,给他披上一件新买的外套,用削水果的刀划开标签,“吃好走吧。”   傅衍之点头。   他收拾好碗筷,跟她出门,来往人不多,包租婆出来倒垃圾,看到两个人,江芸由生一种奇怪的保护欲,她挽上他的胳膊,软软地靠着他。   包租婆坐实两个人的关系,啧啧称奇。   “这是做什么?”他带上口罩之前问她。   “烦。”一走出电梯江芸就甩开手,手指穿过精致的卷发,露出洁白的脖颈,珍珠耳坠反衬出太阳的光亮。   手边有这样明媚的美人,每个男人都会觉得脸上带光。   他俩走到楼下诊所,里头坐着一个四十上下的妇女,她机械地让傅衍之张嘴,看到肿了的喉头,写了两份常用药,直接递给了他。   “五十八。”   江芸问他,“你医保呢?”   “没有医保了。”他已经好多年都没交过钱。   五十八两盒药。   江芸即使有钱了也有点肉疼。她拿出手机,比傅衍之掏钱包的动作快一步扫码付钱。   他感慨一句:“科技进步。”   江芸反他一句:“老古董。”   她走后的一整天傅衍之都不好。   他下午就去上班了,手上的伤不太乐观,他又去上了一次药。断断续续烧了半个月,终于在入秋的时候好了一些。   他怕传染,跟江芸没有做亲密事。   只是像她的另一位助理一样,给她照顾rose,偶尔一起吃饭。   江芸在干净的餐桌上支起电脑,时不时敲打一阵,手机放在她的一边,滴了两声她便关成静音。   是张素之前介绍给她的那位大学老师,他最近有一次讲座,诚挚邀请江芸参加。   江芸也没打听他在哪所大学任教,一看是师大,让她略有惊讶。   讲座的海报上标明职称是教授。   以他的年龄确实不容易,还算是挺有能力的一个人。   她抬眼看看傅衍之,问他:“你以后有什么别的打算么?”   他道:“怎么了?”   江芸有想要结束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的意思了。她一直是一个武断的人,哪怕是感情。如果对象不是傅衍之,她很可能当晚就掰扯干净。   她在没有他的世界终于适应下来,本来就要顺着自己计划好的人生轨迹进行下去,是傅衍之非得闯过来,把她搅拌得七零八碎,浑身难受。   她抿了一口咖啡,“我要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傅衍之沉沉问她。   “暧昧对象。”   傅衍之陷入良久的沉默。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手里的玻璃杯落下,碎渣破皮入肉。傅衍之在暴怒的边缘徘徊,可对上江芸的眼睛,他一言不发,从大门离开。   江芸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下意识追出去,她握上门把手时,一把鲜血。   她习惯他温顺的之后,又被他真实性格压到冷静分析。   她没有真的去追。转头去卫生间洗手,红色的血水慢慢消散。江芸犹豫一会儿,还是拨通了张宇的电话。   “喂?”张宇刚处理完学生之间的矛盾,疲惫地揉揉眉头。   “张先生,您有空么?”江芸懂得察言观色,尽量缓和语气,“傅衍之有些不对,如果有什么问题,麻烦给我打个电话。”   “行。”张宇也才跟傅衍之住半年,再深的感情是没有的,“那先挂。”   “好,谢谢。”   张宇收好电脑,锁上办公室的铁栅栏,回到家里。傅衍之灯都没开,烟灰缸满了一半。   “傅哥?”   傅衍之“嗯”地答应,熄灭了最后一只火。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到了,单身万岁,单身快乐(泪   另发布重要通知:   本文将要上第一个榜单,上榜日期是本周四,为了不超过榜单要求字数,本文周四恢复更新,还请大家多多见谅多多见谅,谢谢大家的长久支持,感谢感谢 第十章   傅衍之第二天如常领着rose去遛弯,跟江芸道了歉,江芸一夜没睡,五点眯了半个小时,抱着自己的手,看到指甲缝里的干涸的血痕,掉了两滴眼泪。   出来时,江芸神色不佳。   他们俩站在门口,各自形削骨瘦。   小徐这个局外人看得奇怪,江芸上车之后忍不住道:“江总,要不别让傅先生再来了。”他都看出来自从傅衍之过来,江芸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心理生理质量双双下滑。这可不是爱情,这不是在折磨人呢吗。   江芸道:“我知道。”别废话。   小徐闭嘴。   她想缓和情绪,专心工作。   周昶那家科技公司人数不多,主要是靠科技研发,器材设备需要钱,江芸为了成果,拨了不少钱过去,今天还没摸出个大概。   北边的一个楼盘被反炒太高,现在售卖情况不佳。   江芸头疼极了。   晚上的讲座尽量赴约,她却听不懂甲骨文及其它,在第一排睡了过去。   方泽换ppt时就看到迷迷糊糊的江芸,头低了又抬,最后放弃挣扎靠在椅背抱着胳膊睡上了。   如果周一早晨有他的课,有些学生也是这个状态。   散会的吵闹声叫醒了江芸,她很不好意思地跟在人群后面,看到方泽时微微弯腰,“抱歉。”   方泽摇摇头。   他哪里都是柔和的线条,因为常年做老师的原因,说话吐字清晰,语气平缓,“没关系,今天工作很累?”   江芸没掩饰,她道:“很累。”还强行夸赞,“很久没有睡着,听到方老师的声音,反倒很安稳。”   “上我的课确实容易睡倒一片。”   方泽是学院派,搞研究,因为单身,被喻为文史学院一枝花,可惜讲课不太生动,教务处排课也很绝,周一早晨八点,什么课都容易睡。   他们偶尔会聊聊天。   江芸对文学有兴趣,文史哲不分家,还能有共同话题。   “真的抱歉,我请您吃饭。”江芸莫名用了尊称。   方泽答应了一起吃饭的提议。   他其实六点的时候在食堂吃了一碗馄饨。听到江芸的那些建议,他开车的手微点方向盘,“你吃了么?”   “蔬菜三明治。”   “吃串么?”   江芸有些哑然,“真的?”   “真的。”   他俩在街角停车,江芸跟着他走到一家“老吴烧烤摊”,风狂火阔,纯孜然加肉香扑面而来。   江芸咽咽口水,她在小圆桌落座,包放在身前,有些局促地看向方泽,“方老师有推荐的烤品么?”   她已经好久没吃过这种小摊。   穷的时候吃不起,有钱又懒得吃。   “吃牛羊肉吗?”   江芸点头,“我基本没忌口。”   “那就好,这儿清真,老吴是真的教徒,烤的东西都干净。”   江芸放松些,看着单子上玲琅满目的串儿,听方泽推荐道:“羊肉、鸡皮鸡翅、牛板筋,土豆青椒,都好吃。”   “老师请客?”   方泽微笑:“当然。”   江芸要了五个羊肉串、五个鸡皮、一盘土豆。   啤酒,自家打的,一人一扎。   “能喝么?”方泽道,“老板看是我,每回都赠酒。”   江芸估摸着自己酒量深浅,一扎啤酒可不至于不行,于是道:“能。”   吃这种肉串难免不雅,江芸顾及自己的形象,想把签子上的肉划下来,方泽理解,找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她剥好,铺在土豆上。   “谢谢。”江芸感激男士的体贴。   她之前也约过会,都没成。她总觉得不好,每次亲密都要躲开,还没开始就自己先道歉认怂。   方泽看她的脸,笑问:“江总最近在忙什么?”   “就,工作生活。”江芸道,“很多事。”   “休息不好。”   外人都看出来了。   “是有些。”江芸开玩笑,“有您的讲课录音,没准能帮助睡眠。”   方泽抿了一口啤酒,“孩子们也这么说,我的课上传过慕课,16年有个信息技术的孩子过来听课,也转成了音频版,回来发给你。”   孩子们。   江芸看到他不符合年龄的慈爱。   这是个温柔的人,会把成年的学生们看作孩童,不加以责备。   “那麻烦方老师了。”   他俩聊了一会儿最近看的书,江芸忙里偷闲,读了一本方泽参与编订的古代史,主修先秦部分,因为是研究生的教材,读得不求甚解。   这个小桌不像约会的男女,反而变成一场学术交流会。   方泽喝了酒,找朋友过来帮忙开车,送江芸回家。   他们都坐在后座,江芸看向远处的灯火,离家越近,她的目光就越沉。   方泽瞥见过高架桥时,望着流淌的长河,江芸的眼睛里满载着沉甸甸的痛苦和难过。   他有些惊讶江芸的失神。   开车的友人询问在哪里,江芸看到山庄的入口,轻声道:“就放在这里。”然后跟方泽歉疚一笑,“下次我一定好好听,方老师。”   “江总慢走。”   “方老师再见。”   江芸下车,方泽跟她说:“晚安。”   她点点头,耳朵上的钻石耳钉冷意岑岑,她用长发遮掩一张脸,转身回到家中。   家里亮着灯,她知道傅衍之在。   今晚,好好和他说,然后分开。   *   傅衍之早晨遛狗回来便没走。   他在她的家里转了一圈,当做江芸折磨他的报复。   江芸的书房干净整洁,色调古典高雅,古色古香的书柜有人高,排在一面墙前,整齐扩列各色书籍。   根据国家,然后根据时代,仔细划分。   最上面的应当放着她最喜欢的书,中间一瓶兰花雕塑,右手边是太白全集,左手边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傅衍之失笑,这种组合,只有江芸会有。   《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黑色书脊,《白痴》,圣经。   他似乎被什么刺痛了眼睛。   那个黑色牛皮硬壳包装的并不是书。   那是江芸的日记本。   这种搭配组合,就像江芸在默默念给自己听,“原谅他吧。”   傅衍之伸出手,轻而易举,触碰到了十六岁的江芸。   他并没有打开,眷恋地摩挲着,然后出门买了相似的牛皮笔记本。   她刚来的时候,傅衍之能察觉到江芸的爱慕。   望过去后就眼神躲闪,偶尔的凝视。   傅衍之太熟悉这种目光了。   支持于皮相诱惑的喜爱持续时长傅衍之不敢恭维,他向来嗤之以鼻。   她出落的好,在傅家不到半年便成了举止得体的大小姐。长相也无可挑剔,自然会有人惦记,也成为了男人酒桌上闲谈的“名媛”之一。   傅媛拿着她的日记坐在沙发上蛊惑他一位朋友看的时候,傅衍之没阻止。   小姑娘的日记里,除了下雨天难过,就是我最喜欢的他。   能有多少意思。   傅媛甜甜地声音让在场的男人都听得见,“猜猜我们芸芸喜欢谁?”   朋友耸肩,“总之不是我。”   傅媛说:“她喜欢我哥呢。”   然后拿出证据,放在那个人面前,“不信你看。”   “又骗我,这不是人家的读书笔记么?”   “蠢哎,你自己念。”   念了一半,中间那段特地划开的部分,是写给傅衍之的。   她确实很喜欢他,一整篇在研究他那天演奏的曲目,甚至看完了整部歌剧。   这之中自然也会掺杂她的酸□□意。   她起初文笔矫情,二十多岁的大学生,尤其是男人,看起来未免觉得“可以,但没必要”。   江芸回来听到哄堂大笑,并没想理会。   她那时候刚拿到留学许可,离开的喜悦胜过一切。   但无意地侧目,看到那本黑色的笔记本落在旁人手里,那个朗读的人坐的离他那么近。   江芸却意外的冷静。   她进去后,看到傅媛,就明白了始作俑者是谁。江芸把她冲着桌子角推过去,直接撞出一块血痕。众人愣了一阵,江芸没停,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对着高声朗诵地男生打下,然后拿走日记。   最后对着坐在正中,这正位上的傅衍之,用书脊给他的鼻梁狠狠一击。   三个人都见了血。   后来江芸被傅成罚跪,抽了不止一教鞭。   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望向傅衍之,就这样平静地望着他。   她还问他:“我喜欢你让你觉得挺有趣么?”   傅衍之靠着门框,目光沉沉,不置一词。   她喜欢他被公之于众,对于傅衍之来说没有那么多在意。他在意的事情也根本是零,在那个时候,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   江芸不懂他。   他很冷漠,对她若即若离,时而嫌弃,时而又无意关心。   哪怕是看着她被打,他还带着江芸送给他的礼物,挨着他的尾戒,安静地放在他的无名指上。   可他就是不好好对她。   她那时候就觉得傅衍之有病。神经不正常,自己也疯了,爱他爱得要命。   她出国那天,傅衍之去送她。   他会因为她写错一道题骂她蠢。   现在她手里攥着他在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还想给他看一眼,不是反驳或者其它,就是单纯想感谢傅衍之给她讲了一假期的题——哪怕是通过骂她。   她原谅傅衍之从她进门时就嫌弃她的眼神,原谅傅衍之冷眼旁观傅媛的欺辱,原谅傅衍之常常说她笨。   她是这个家的意外来客,正常。傅衍之对傅媛好了十六年突然告诉他,傅媛她不是养母龙映月的女儿,依照他的性格,也觉得很荒唐吧。   而且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对别人都这样。   她原来写他的厉害、他的好,她能写满一整个日记本。她现在让她想,也是完全想不起来为什么喜欢傅衍之。   她站在飞机场,登机之前,她知道这件事会变成一根刺,扎破了她所有的爱情。   傅衍之践踏了她可悲的自尊。   “我也是人。”小江芸跟他说,“你踩我,我也会疼。”   傅衍之的鼻子上贴着创可贴,状态很滑稽。江芸小小的一只,认识快一年,她第一次抹了眼泪。   傅衍之弯腰,抱了抱她。   他的怀抱很冷。   “怪我吧。”傅衍之说,“在国外别死了。”   江芸在他肩头哽咽着,“衍之哥,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持续的时间太长了,哪怕她回来以后,若有似无的暧昧与接近,傅衍之都知道江芸不是因为喜欢他。她目的纯粹,就是想从他这里摸进入,然后把傅家掏个底朝天。他也清楚,随她了。   两个人吵吵闹闹了整整三年,一直到江芸打了胜仗,坐拥钱权,以他的离开收尾了这场莫名的爱恋。   *   傅衍之用自己买的本子写写画画,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东西。   他合上本子,放在口袋,听到江芸关门回家的声音。   江芸看到书房的灯亮着,傅衍之手里拿着她的日记本,江芸愣了一秒。她的面色顿时灰败起来。   他好好放回,就听到江芸说:“虽然也没在一起,但是分开吧,我不想见到你。”   刚才准备的说辞顷刻化为乌有。   傅衍之插着口袋,淡淡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女主回忆的部分也有些蛛丝马迹,傅衍之对她好过。假期的题是他讲的,吹空调也没有说别的,手上一直带着她的礼物。   当然他也做过错事,他知道错了。阿芸一直在生他的气,所以只想着他的不好。   本文是女主角度,全篇其实都在讲女主慢慢明白明白“傅衍之为什么要这样”,一口气说不出来的,还请不要着急。 第十一章   没做过男女朋友,只有一两次床上关系,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他俩的共同回忆实在是太多了。江芸耗尽了年少的爱恋,想尽办法忘掉这些,却总是忘不掉。   她偶尔去教堂坐一会儿,主教送她一本圣经,江芸翻着当做静心。   并且感慨凡人就是凡人,永远成不了圣人,也永远获不得解脱。   傅衍之把口袋里的笔记本递给她,江芸拍开,故意打在他受伤的手腕上。   “我不要你的任何一件东西。”江芸说,语气里都是烦躁。   “好。”傅衍之这时候却笑了,“那我把狗带走。”   “你敢?”江芸仰头,眼睛里的眼泪都快粘上血光,“rose是我的狗,是我的!”   我只是以为它丢了。我找过,是你把它藏起来了。   “rose已经死了,它是我养大的。”   “不行...”江芸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如果傅衍之带走它,她会更难过。江芸眼泪止不住,不断用手臂去擦。傅衍之把她抱在怀里,温声道:“别哭了。我留给你。”   江芸只觉得后背发凉,像个被抢了糖的小孩儿哭到说不出来话,rose趴在他俩腿边,不安地仰着头。傅衍之要走,rose咬住他的裤腿,他拍了拍狗头,就这样离开了。   rose只好窝在江芸的怀里,眼看着傅衍之走远,然后到家里他的气味都消失不见。   入秋一场雨,气温从三四十骤降到十度左右,江芸开了一夜的空调,浑身冻僵,早晨三十七度五的体温,头疼一日,夜里烧到三十九度六。   一周后病好,又是生理期。   她病了许久,张素在她床边担心道:“明天出太阳,我们去逛街,洗洗病气,行吗?”   江芸点点头。她瘦了一圈,手指搭在眼睛前面,手腕处发旧的金镯子比她惨淡的脸色还好上一些。   今天张素邀请她去自己家里待一天,家里有孩子,一直想看看江芸的大狗,张素想着人多热闹,江芸也能开心一点。   她的小女儿看到rose忍不住想去摸摸。   江芸道:“没事,rose很乖的。”   小姑娘这才抱住了rose。   “姐,谢谢啊。”江芸揉揉后脖颈,“还得让你给我们做饭。”   张素摆手,她大儿子也在,张素催促他叫人。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还有点叛逆,看到江芸,淡淡叫了一声:“江姨。”   江芸点点头,觉得少年人的眉眼有两分熟悉,但是也没心思去想别的。她在张素家玩了一天,晚上睡在一块,张素才敢问:“芸芸啊,这两天是心里堵得慌么?”   江芸点头,长舒一口气,“就是,感情那点事。”   “你又说着玩了,跟谁感情问题把自己闹成这样啊?”张素知道她没有男朋友,一想之前的方泽,问道,“方泽?喜欢上了?”   江芸摇头,“方老师人挺好。不是他。”   “前任?”   她艰难点头。   张素了然,把她搂在怀里,跟抱着女儿似的哄,“没事,很快就没事了。”   时间会冲淡那种热爱。   会淡的,江芸也劝自己。   但是怕再见到,又是一把火,把她烧得浑身疼。   *   傅衍之烟瘾重,张宇愈发觉得他抽得凶。   而且时不时吐两回,烧上几天,布洛芬吃空两罐,叫张宇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死在这个狭窄的出租屋。   但他也不敢多做别的。   傅衍之猜到通风报信的人是他,特地亲切嘱咐不要再告诉江芸。   张宇本不太八卦,闻言也不禁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两个人在一块那火花噼里啪啦,周身的气氛就写着我俩是一对儿,却怎么也不像是情侣。   傅衍之回他:“我伤了她的心,她不要我了。”   张宇拿着自己的恋爱经历跟傅衍之说:“哥你哄哄她不就成了?”   “你哄过?”   “我哄过啊!”   “然后呢。”   然后张宇还是恢复了单身。   张宇适时沉默,他放下学校发的统一公文包,掏出里面的一搭作文,点上香烟,用红笔批改起来。   他做老师认真,写完分数,都会勾出错别字,画出好词好句,然后写两到三行评语。   他手里有一百多张卷子,批到深夜,最后蹑手蹑脚上床。   他觉得傅衍之没睡,就问:“傅哥,你睡了吗?”   傅衍之望着天花板的霉块出神,以至于在产生幻觉,慢慢地解起了几何题。   张宇把他叫回现实。   傅衍之沉沉答应,就听他说:“明天休假,出去喝一杯?”   “明天...”他尝了尝这个词语,合上眼睛,“行。”   傅衍之穿着江芸买给他——或者说小徐买给他的黑衬衣。他喜欢用刀片刮胡子,手去拿的时候,掉了两次,捡起来总是手抖。   他其实知道自己病了。   傅衍之握着刀片看了几秒钟。   恍惚与错落。   镜子上有水渍,用卫生纸擦过仍旧是雾蒙蒙的,他转手的瞬间,刀在他的下巴划出一道伤痕。   傅衍之用水洗净,等不再流血,披上外套,跟张宇出门。   他没有多少闲钱,张宇也是,所以张宇更不明白傅衍之下午出门的含义,在他踏入北市最大的奢华品商城的时候,张宇更是满头雾水。   “傅哥,你买什么?”   傅衍之在一楼转。   他很久没来过,看了一阵地图,这才冲着各大品牌的商品店走去。   这里大多是女人,张宇有些不自在地挪到一边,傅衍之道:“稍等一会。”这就迈步走进CHANEL。   导购小姐见到,笑着迎上去,“您好先生,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他沉默一会儿,还是道:“五号香水。”   这是经典款,导购小姐立刻推荐圣诞套装,傅衍之点头,刷卡,拿走。   他还是惹人注目的类型。   长得高,而且是一眼就忘不掉的那种男人。   浑身疏离的清冷感像是催.情的药一样使人挪不开眼,所以这里的女人都忍不住看他。   傅衍之习惯地忽视。   他拿着袋子,往下一个地方走的时候,张宇问他:“给嫂子买?”   傅衍之道,“她快生日了。”   江芸生日还有两个月,谈不上快。   “哥你哪来的钱?”看着傅衍之往五金店走,张宇心都快跳出来了。   “没钱。去看看价。”   金价该涨了。他背着手在这里看镯子,三个人围着他推销。   张宇看花了眼,趴在玻璃柜台上等他,这时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孩子走过来,他迅速让座。   “快,谢谢哥哥。”   小女娃还不会讲话,肉嘟嘟的脸蛋,摇摇晃晃傻笑。   张宇因为哥哥的称呼而有些害羞地摸摸后脑。   “来买什么?”这位女性保养得当,小家碧玉款,皮肤很好,眉眼温软,看得张宇都有些脸红。   “我陪人来的。”   “噢。”她弯弯眼睛,“女朋友?”   张宇诚实回答道:“男的。”   她露出惊讶的表情,张宇没察觉有什么不妥,抬着脑袋去找傅衍之,那堆金镯子前面早就没了人。   他仰着脖子找,没找到,忙问那边三位导购,其中一个道:“往对面走了。”   张宇还没追过去,就撞上一个人。   他下意识喊:“嫂子。”   江芸不是一个人来,张素和几位女伴都在这边,听到这个称呼都围上江芸的耳朵:“嫂子,叫你啊?芸芸可以呀。”   江芸笑道:“认错了,别拿我打趣。”她跟张素说,“姐,你们不是要去挑口红么?圣诞上新,不去看看?”   “芸芸支我们走呢。”李春阳夸张地拍胸口,三个人打趣是打趣,仍旧离开了。   江芸的笑容淡了许多,声音似乎是故意压低:“他呢?”   “不知道,刚才还在这儿...”   “带他走。”   张宇懵了,“上哪去?”   江芸几乎是诚恳地说,“现在立刻带他走。”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旁边一个女声响起来,很是惊讶:“芸芸。”   江芸的眼睛闪过厌烦和玩味,勾起唇角叫那个女人:“傅媛。”   傅媛抱着孩子过来,“好巧啊,你们认识?”   没等张宇讲话,江芸就道:“不认识。”   张宇不傻,迅速远离修罗场。   他在大门口找到傅衍之,他没什么形象地坐在马路牙子上吸烟,手指微抖,张宇肉眼可见,明显是病了。   “傅哥...”张宇想了想,没说江芸的事,而是道,“我们走吧。”   傅衍之站起来,手里拎着他小半个月的工资,按灭香烟。   *   江芸是因为看到傅媛才过来的。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搞傅媛的机会,只是没想到能碰到张宇。   自从傅媛嫁了人,江芸碰到她的机会不多,一碰上就跟两个争宠的小孩儿一样吵架,江芸喜欢跟她吵,喜欢欺负她,报复占一半,还有一半就是,傅媛会提到傅衍之。   是她的世界里唯一和傅衍之有关的话题。   她观察着傅媛水汪汪的大眼睛,至少知道她没见过傅衍之。   那傅衍之见没见到她便不一定了。   江芸捏捏小女娃的脸蛋,傅媛有些警惕地抱远孩子。   “怕什么。”江芸轻笑。   她低头看到台子上两盒小金镯子,挂着铃铛和生肖,两个款式都很可爱。   “给娃娃挑镯子呢?”   “嗯,这两个都挺好的,正犹豫呢。”傅媛浑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让江芸差点把中午饭吐出来。   “那挑两个怎么不都买了,哦对了。”江芸点点这两对小镯子,“钱不够吧。”   傅媛面子有些挂不住。嫁入豪门没错,可傅媛没有工作,只能靠着丈夫给她钱花,这些年给得越来越少,甚至堪称拮据了。   她看到江芸故意把右手举起来,捋了一下头发,露出了她耳上碎钻流苏耳坠,与手上的成套的戒指相碰,发出轻轻的声响。   而那个古旧笨重的金镯,她依旧戴在手上。有些伤痕明显,是傅媛当年抢过去磕石头留下的。   江芸刚来几个月,乖巧顺从,基本没在傅家发过狠,可是那天她差点咬掉傅媛手上的一块肉,现在还有疤。   这是江文留给她的。   一位父亲的全部财富、全部的关心和全部的爱都在她的手上。   就这样被傅媛残害了。   傅成只知道她们两个不对付,指责江芸小气,不识大体,江芸听着这种说教听到麻木。   傅成或许不想让她变成傅媛这样的小气鬼,想把她培养成落落得体的接班人,但是江芸从没有感受到他的父爱。   江芸笑着把两对手镯接过来,跟对面的导购说:“我是她姐姐,这对手镯我买了,送给我的外甥女。”   “芸芸,太客气了吧...”   “不客气不客气。”   江芸拿到那两对小镯子,摆摆手,“不用包了,我看看真的假的。”   她的手镯撞着都不是清脆的声响,含金量自然大,小姐看以为她是行家,赶忙道:“您也知道我们家店,百年老店从不欺客,我们这里有免费的仪器,您可以拿过来用。”   江芸两手用力,那金镯子就被她掰变形了,导购小姐啊的一声,手足无措。   江芸又两个相互刮了一下,“含金量确实挺高的。”   等她踩完两脚要给傅媛的女儿戴的时候,傅媛冷笑道:“江芸,你发什么疯。”   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她又开始去哄,满脸厌烦。   “我看你大女儿都不太爱讲话,你是不是撕了她的作业,抢了她的手镯,还打了她?”   “血口喷人!”   江芸玩腻了,冲着导购小姐勾勾手指,把歪七扭八的手镯递给她,“给我熔俩耳坠子,再弄几个小金猪,配一枚手链,弄好了打我电话,我叫人来拿。”江芸放下名片,摸了摸傅媛女儿的小手,脸上带着笑,“祝你健康。”   傅媛抽回孩子的手,面上居然有挂上了笑容。   “别哭了,还不谢谢小姨。”   因为母亲的温柔哄骗,小娃娃慢慢地不哭了,窝在她怀里抽哒哒的。   江芸也笑了,她挥挥手,蹦蹦跳跳地去找张素,张开的手臂抱住了两个女伴,心情异常的好。   女伴们问她:“来的正好,这个枫叶红适合你,涂上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傅狗:我认为,只要我病得够重,老婆就会心软过来抱抱我   温总:懂了,立刻给爷生病 第十二章   江芸今天心情非常好。   她看到五号之水的圣诞装的时候,买了三盒给几个姐姐,感谢她们平时的照顾。   导购小姐还说:“刚才有位挺帅气的男士过来,也买了一套呢,两位气质蛮像。”   这位小姐有点沪味儿,江芸听着,隐约觉得那个人是傅衍之。   逛到晚上,赵芝芝饿了,犯瘾,赖在小吃街不走,张素数落着小摊贩卖的东西多不干净,赵芝芝还是不肯离开。   没办法,最后张素给她买了一串薯塔。   其实她们四个能玩到一起,无外乎大家谁都不是出生就阔绰的。   每个人都过过苦日子。   江芸道:“这样咱们晚饭在这吃得了,西餐吃得烦。”   赵芝芝第一个赞成。   她们找了一家安静有情调的小餐馆,里面是自助餐,可以烤肉,可以小火锅,今天搞活动,一百元一位,在北市还算平价。   江芸拿了一张四人桌,很快便轮到她们。   她在这边上高中,大多数时间不能出来玩,还是二十五六岁跟张素结识,才跟高中生一样吃吃玩玩。   这个大型商业区再走一条街便是是大学城,有五座高校之多,所以这里学生也不少。   江芸喜欢吃肉。   主要是小时候实在是吃不起,别的小姑娘吃不了肥肉,她最喜欢吃连肥带瘦的五花肉,夹了好几片。   今天天冷,江芸穿着高领驼色的紧身线衫,脖子上简约的银色项链。下面就一条简单的包臀后开叉裙,身材一览无余。   她很惹眼。   旁边有个穿着牛仔褂的男生拿着托盘,洋装接近,小声问道:“你好,可以加个微信么。”   比较巧的是,她后桌一个女生也问了同样一个问题。   江芸和那个男生一起回头,而后面桌的两人也抬起头。   孽缘。   江芸张嘴,勾起唇角,“抱歉,不可以。”   男生有些遗憾,还是锲而不舍,“你们几个人,我们拼个桌?”   江芸摇摇头,她轻轻说:“我二十八了。”   男生有些尴尬道:“你看起来好小。”   傅衍之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天然的疏离淡漠:“我三十三。”   来要他微信的女生收到的第一句是我没有微信,第二句是年龄。   “没事呀,我喜欢年纪大的。”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上下,“你真没微信?”   张宇帮衬:“他真没有,也不用智能机,是老古董。”   “真的假的,你挺有意思的。我自己过来的,能过来一块吗?”   这个地方,张宇他们贴墙坐,中间简单的木质栅栏阻挡,旁边是冰柜。   五个人在这里,气氛莫名诡异。   跟江芸要微信的知难而退,先回去了,在桌上还说:“卧槽那个女的都快三十了,你们看得出来吗?”   江芸没理会,她安静夹着五花肉,因为没有托盘,她还得来回两趟。   傅衍之站起来伸出手,把托盘递给她。   江芸接过,跟他说:“谢谢先生。”   傅衍之也回:“不谢,小姑娘。”   她闻言回头看他,下巴一道细小的伤痕,眼睛在灯光下,显现出淡淡的祖母绿的沉色。   江芸望着他眼底,心里酸酸涩涩的。   女生被冷遇,但仍旧锲而不舍,先从张宇下手,张宇没听完就打断道:“对不起,我哥有喜欢的人了。”   傅衍之挑眉,他抿了一口啤酒。   女生有些失望道:“真的么?”   “嗯。她很漂亮。”张宇继续当僚机,“而且很有钱,温柔体贴,知性大方,声音也...”   张宇被踢了一下鞋边。   傅衍之淡淡道:“好了。”   张宇托腮,闷声饮酒。喝完才听到他说:“她都走了。”   江芸听到一半就离开那个位置,牛羊肉乱拿一通,五花肉直接撒了下去。   张素道:“刚才看你在那里站了半天,就拿了这点肉?”   “嗯。”江芸唇角含笑,“刚才有男生要我微信呢。”   李春阳抬起脑袋,“江总看起来就跟十八似的,那点小男生呆不住了吧。”   “李总看起来也年轻呀。”江芸给她夹了一块牛肉,“给你拿的,不知道这家吃起来怎么样。”   “唉,我也吃不出好坏,就是牛肉就行。”李春阳喜欢吃,很快就把江芸的拿的那份吃完了,江芸想重新给她拿点,李春阳赶紧把她按下来,“我去,你接着吃。”   她走到冰柜前,身后一声平和的问候:“您好。”   一位得体的男性出现,看不清年龄,他手里拿出一件礼盒,是今天看到的五号香水。   “劳烦把这个给江芸。提前祝她生日快乐。”   李春阳接过来,还没问出个大概,他就吃好离开了。   她左手端着满满的牛肉,右手挎着礼盒,满脸疑惑地坐下。   张素怪道:“你去拿肉带着香水干什么?”   李春阳把礼盒递给江芸,江芸先接下,问道:“怎么了?”   “有个人,得有一米九高,长得不错,跟我说把这个给你,祝你生日快乐。”李春阳皱眉,“你不是十二月生日么?这也太提前了。”   江芸放在一边,拿起筷子挑肉,“不用搭理。”   “也太巧了,你也买了,他也买了,也没在商场见到...”   “传说中的缘分?”   张素观察江芸的神色,眉眼平淡,没什么情绪起伏,她道:“没事吧?”   江芸微微从失神中回来,她微笑摇摇头,“没什么。”   “你什么人呀?”赵芝芝八卦之魂燃烧。   “我...”江芸咀嚼着肉,“我以前的男人。”   这话微妙,一般人应该会说前男友。   “天涯何处无芳草,”   “何必单恋一枝花。”   两个女人一接龙,江芸噗嗤笑出声。   赵芝芝道:“这种人啊,指定是个花花公子,礼物放在手边,顺手就送了。”   “没准装得很端重,背地里乱搞呢。”   江芸听着她们把基本素未谋面的傅衍之贬低一通,摇头失笑。   他意外的不花,也不乱搞。   江芸能闻到他身上干净又冷清的气味,他不太重欲,算是个自持的男人。除了喜欢欺负欺负她,还没见他搞过别人。   那也是从前。也是她看起来。   傅衍之握着一卷早报,坐在餐桌前,安静地抿了一口苦咖啡,一身清冽的冷感——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   她揣摩起他为数不多的优点,跟着肉一起吃到嘴里。   江芸吃完就去外面买了一杯百香果汁,给几个人分别买了爱好的饮品,几个姐妹搭赵太太的加长豪车回到各自住处。   rose正好被新雇的照顾它的助理带回来。   它喜欢夜游公园,原来傅衍之都会带它去。江芸看到它毛脏了一半,不禁责备道:“怎么回事?跑哪里去了?”   助理抹抹汗,“今天rose想穿过树林跑到马路那边去,我拉住了。”   江芸闻言胸口一窒。   她蹲下来,rose乖乖地蹭她的掌心。   “你想他了?想跟他在一起。”江芸像是在问空气,“他有什么好的?”   rose没法讲话。   它嘴里叼着的萝卜玩具,还是傅衍之买给它的,因为年岁太久,萝卜缨掉了一条,被蹩脚的针线缝在一起,白线突兀。   “给肉肉擦擦,天太冷了。”   助理得令,立刻去做。   江芸手里拎着那个套盒,把香水拿出来,想倒在水池子里。   可一想她那一池的鲤。   想倒在草地上,又想起她那点花。   倒在马桶里去,又觉得太浪费。   江芸按下那香,是江芸曾经想要的味道。   它上了江芸的愿望清单——我以后要买给自己第二条。   *   江芸催了周昶一次。   她这几天生病耽误,今天是第一次去他们公司,查看进度。   周昶那时候还在吃饭,江芸顺路过来,说是拜访,其实就是来催工的。   周昶放下快餐盒,匆匆披上西装外套,江芸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辣味,微叹:“打扰你们了。”   周昶的公司在他大学附近,起初是学校赞助的项目,场地也靠近科技园,于是就在这里安家立户。   江芸披着酒红色风衣过来,单调的工作室有了一团热火。   周昶摆摆手,他邀请江芸到了会议室,他也不傻,知道江芸的来意,摊开设计图,目前研发的智能家庭技术是江芸颇为关心的,如果她新开发的建筑群落成,周昶还没给她一个模型,她损失的可不止一点半点。   “江总,这个真的急不得。大家赶工了好些天,需要休息。”   江芸轻声道:“我已经动了地基,很快建筑公司就要启动工程,明年年底房都要落出来开盘了,怎么能不急。”   她这个人比较重情,如果负责人不是周昶,她很可能立刻取消他的合作计划。可是他的人却没有半点赶工的意思。   周昶面露歉意,“抱歉,学妹,很快的。十一月就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江芸道:“学长,希望你们能言而有信,这次针对中上层消费群体,如果不能按照合同完成任务,你们要赔付不小的金额。”   周昶点头。   他抬抬手臂,手表露出来,“我请你喝一杯,当做道歉?”   江芸微微皱眉,“不了,我今晚有约,抱歉。”   周昶的目光中的热量消散,调侃,“男人?”   江芸没回答,披上衣服离开。 第十三章   江芸今晚和方泽出去吃饭。   她对方泽并无多少动心,只是觉得他是个不错的朋友,而且上次听讲座睡着江芸觉得非常抱歉,她出于礼貌应该请他吃顿饭。   她不太会谈恋爱,她的每一位相亲对象都逃不开被她当做哥们弟兄的命运。   也没有人真的喜欢她。   江芸做了总裁才明白,原来钱和脸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她有时候兴致来了聊文学,旁人都是尴尬饮酒。谈得来的都没有。   方泽这次和她约在一家高雅的西餐厅,主食牛排,陪着浓汤和蔬菜沙拉。   江芸在吃饭过程中不太讲话,方泽也是这种人,两个人面对面吃饭,沉默到侍者都怀疑他们是拼桌坐在一块的。   之后方泽又在附近找了一间音乐酒吧,多是民谣和古典乐,她去的时候正在演奏。   方泽放下条纹西装外套,露出贴身的白衬衣,掖在黑裤里面,整个人都偏瘦。   他轻车熟路地点了两杯酒,然后伏在她耳边,让她能听到他的话,“先失陪一阵。抱歉。”   江芸点头。   她坐在这里摇晃酒杯,旁边有不少人在预备着搭讪。   江芸脊背挺直,侧过头听着歌儿。   是一位女歌手,在钢琴前,她听过这首,曲名《I'll never love again》   听得她很感伤。她很讨厌这种有故事的歌,尤其是伤感类,她很容易矫情地共鸣。   再也不会陷入爱河,再也不会重燃爱火。   江芸想舔舔唇瓣,想起嘴唇上的口红,又收回舌尖。她低头瞧着酒杯里的琉璃色的液体,在暗淡的灯光中像极了傅衍之的瞳色。   江芸眨眼的瞬间,才察觉她哭了。她小心地抹开眼泪,以防碰花她的妆。   一位窈窕淑女在吧台落泪实在是惹人怜爱,身后有几位已经忍不住想要上前,却被人阻拦。   面前的男人身材高挑,并不纤弱,衣衫裹着的手臂能看到肌肉的轮廓。他鼻梁很高,灯影绰绰,投下的目光满是冷意。   没人愿意为不认识的女人招惹像他这样的练家子,于是识趣离开。   他隐在阴影处,单手插兜,掐着酒瓶,目光投在吧台。   他知道江芸是个感性的人。   江芸这个小姑娘倔的很,打她骂她把她按在泥里都不会低头,可她会因为课本上的《麦琪的礼物》而抹眼泪。   她就是很容易动感情。   软软的一颗心,对她好一点她就把什么都给你。   很好的一个女孩子。   江芸拿出手机,胡乱划着,企图转移注意力,那些歌词钻到脑子里,是方泽的声音把她拽回来。   “怎么了?”   江芸摇头,“没什么。”   方泽望向台上,“不喜欢这首歌?”   她不善掩饰。   方泽卷起袖边,起身,“给你换歌。”   江芸忙站起来,亲眼看着带着金丝眼镜的方泽走到音箱处跟经理商量,女歌手唱完他便踩着皮鞋上了台,肩上一条宽厚的皮带,怀里多了一把木吉他。   这儿旁边是T大的留学生公寓,有不少外国人,方泽英文是标准的伦敦腔,故意压着嗓子报幕。   “The Pirate and Kids for the beautiful lady.”   江芸笑出声。   她看着方教授滑动琴弦唱着海绵宝宝,台下都跟着响应。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方泽坐回她旁边,江芸满脸尊敬地和他撞杯,喝上一口之后都笑开了。   “方老师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嗯,他们教我这是‘放飞自我’。”   江芸笑意渐浓,又问他:“你跟学生们相处也这样么?”   方泽道:“不,如果跟男学生喝酒会被找去谈话,和女学生喝酒会被除职。”   江芸戳着小脑袋,笑就没断过。   酒过三巡,果然绕不开感情问题,她听到方泽问:“刚才为什么哭?”   她哑然,过了一会儿才道:“想起一些事。”   “这样。”方泽的手握住杯身,“前段感情不太顺利?”   “嗯。”江芸道,“甩不出去。你呢,怎么离婚了?”   “多是我的错。”   “你人很好。”   “她大四嫁给我,研二要的孩子,博士毕业又忙着钻营,挣职称,写论文,一来二去,冷落了。”方泽数着年岁,“我三十一,她出轨让我妈知道。我讲没关系,她却留下离婚书走了。带着孩子南下,现在专职写作,听说过得不错。”   江芸不认得她妻子,只是道:“应当和你好好讲讲,出轨总是不好的。”   方泽完全不像被带过绿帽子的男人,他相貌和性格很好,家境也不错,更别说教授这样让人尊敬的社会地位。   “我和她说知道错了,她说你不知道。我们从没吵过架,当时在忙着副教授的评定,家里人掺和进来,背着我指责她,她丢下一句‘方泽从来没让我爽过’,啪,拍上门。”   江芸不厚道的笑了。   方泽自我调侃:“和她大一就在一块,这十几年,我都没看出来。可能是配件可以,但是技术太差。”   江芸还没跟男人讨论过这个话题,托腮问他:“真的假的。”   方泽不是在开玩笑的语气,“我不会去取悦她,就像例行公事一样。总归是没关心她。不知道她不高兴,不知道她照顾孩子的辛苦,也不知道她背着我找人。”   “其实大家都有错。”江芸晃晃只剩下一点酒水的玻璃杯,“最后只能走到现在。”   “那你呢,怎么甩不掉。”   “我十六岁喜欢上一个人,现在还...”江芸因为从未跟人提起,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还爱着。”   “是你长情。”   “你也不差。”江芸看着他的眼角的眷恋,分明是忘不掉。   “然后呢,最近碰到了?”   “嗯。”江芸道,“很多事,在一起太难过。但是总沦落成歇斯底里,不能好好讲话。”   “是想?”   “想分开。”江芸重新请方泽一杯,等侍者满上才道,“他过得不好。我一碰上他也想哭。两个人离远点可能会更好。”   “你要知道...”方泽碰碰她的杯边,“爱是很复杂的,会觉得有光,也会陷入绝望。不要太纠结它能不能让你快乐。但是好好谈谈总之是对的。”   “嗯。我就是不懂他,他是个...”江芸想了想,说道,“一个很难以琢磨的人。”   方泽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角落暗处,回述她的用词,“难以捉摸。”   “也可能只是有病。”江芸撇撇嘴。她喝了不少,尚有理智,目前微醉,“我喝好了,方老师呢?”   方泽酒场轮转将近十年,酒量极佳,所以清醒如初。他放下玻璃杯,“我也喝好了。”   江芸把手放在风衣口袋,掌心握着一盒水蜜桃味的香烟,辗转多次都没有拿出来抽。方泽在前面走,她不知道他的方向在哪里,安静跟随。   十字路口,左手一座观星公园,右手高架桥旁一座公交站牌,秋风飒拓,江芸系紧腰带,腰肢纤软,脊背挺拔。   “就此别过吧。”方泽指了指站牌,然后向她伸出手。   江芸内心咯噔一声,她有些迷茫地看向方泽,不懂为什么要把她扔在这里。鼻翼飘来一股熟悉的冷清气息,接着是他带着烟气的嗓音,“多谢照顾。”   方泽握住傅衍之的手掌,上下晃动。江芸白眼一翻,扭头狠狠地踢着傅衍之的小腿。   而后歉疚道:“方老师抱歉,下次再聚。”   “没关系。再会。”   江芸没看他,沉沉问:“你跟多久了?”   “酒吧那里。”   “你犯法了。”   “偶然碰到。”他在附近打工结束,去喝杯酒,这才撞上。   “北市这么大,为什么我们八年没碰见过,这几个月总碰到?”江芸登上旁边的阶梯,往公园内部走,“你是不是安了什么追踪器,还是收买了谁做你的帮凶?”   “阿芸。”傅衍之温声道,“八年,只是我没让你看到我而已。”   江芸哑然。她摸出香烟,登上观星台,放在唇边,点了几次火都没燃。傅衍之给她挡住风口,捧着那簇火苗。   她的打火机是纯银色,无任何装饰。   “Dupont.”   “嗯。”江芸的眉眼蒙了一层烟雾,在两个人之间升腾,淡淡的桃子味儿,“新款。你要么?”   傅衍之用这个牌子的打火机,四千对于原来的他来说就是一颗大白菜的市价,现在基本是一个月工资。   她胳膊搭在栏杆上,望着北市略被雾霾笼罩的黑色天空。   他没理打火机的事,“跟谁学的抽烟?”   江芸不喜欢他这种类似长辈的语气,也没搭理。风吹起她的长发,荡开黑色柔软的波浪。傅衍之站在她身后,手搭上栏杆,半拢着她,“刚才,暧昧对象?”   “嗯。”   “喜欢么?”   “还好。”江芸仍是那句,“人很好。”又补充,“挺有意思的。”   “多大了?”   江芸睨他一眼,“查户口?”   “那你开门。”   江芸笑道:“无聊。”   他搂着她的肩膀,从她嘴唇间抽出纤细的香烟,江芸没抢到,他抿上那层口红印,尝了一下,评价道:“女人的东西。”   “那你要。”   傅衍之又塞回她嘴里,“那我不要。”   江芸没有丢,她吸了一口,放在指尖,手指摩挲着和他重叠的部分,“我有个朋友...”   “嗯,男的女的?”   “女性朋友。”她道,“她北下到的这里,因为她老公生了病,来北市一院治病,就在这安家了。她老公死了两年后她才跟我说,他老公在老家这几年玩了很多女人,她都知道,生病之后跟她离婚,她没让。照顾这个男人不到一年,男人很快就病死了,最后把所有钱留给了她,只是到死也没说老家那些事。”   “她觉得难过,到现在也没嫁人,心里一直想她老公,有次她喝多了,问我夫妻十多年,那个男人到底把她当什么,我没结过婚,我也不知道,她一直哭。”   傅衍之静静听着,就听她说:“我那时候才知道,爱到这么苦,不止我一个人。” 第十四章   傅衍之微顿。   江芸走到垃圾桶旁边按灭香烟,在长椅上坐下,后背松散地靠到椅背,“我也不瞒着你,你也应该知道才这样肆无忌惮,我爱你,但是我不喜欢你,我就是不想看到你。我难受,你知道吗?”   她想要傅衍之把她当妹妹疼,还想要他把她当做.爱人。傅衍之的钱,他的身子,白给她她都不想要。   就是想摸摸他的心。   也不往里面窥探,就拿到她怀里,给她抱着就成。   傅衍之不知道江芸想要什么。   江芸也不知道她想要的东西其实是个半死不活的烂肉,苟延残喘跳着,只履行血泵的功能。   他俩错位太久了。   江芸知道有错位才哭的,每天都因为这种事哭。   她不会张嘴说“来爱我吧”,这是她作为人的最后一档尊严,她只能承认到“我很爱你”。   傅衍之伸出手臂,对着她微微招手,“你过来。”   江芸抽着鼻子,站起身,额头磕在他胸口,撞了好几次,傅衍之搂上她,一手在腰,一手在肩,江芸整个人都贴近他的怀,侧脸靠着他,用袖口抹着眼泪,像个小学生。   他身上都是冷冷的味道,像是调剂过的男香。与他惯用的香水相似,好像他是被这个泡大的。   “别哭了。”傅衍之低头看她,手指拨开她的碎发,给她往后拢,露出整张小脸,他一掌都能握住。傅衍之的手指按在她的嘴唇上,晕开她的口红,江芸报复地咬他的虎口处的肉。   傅衍之看她咬出血的牙印,拨开她的唇瓣,看她的小虎牙,“牙口还是这么好。”   江芸抿抿嘴唇,不让他看。傅衍之抬起她的下巴,用气音说:“张嘴。”   “干什么。”   “接吻。”   江芸望向他,知道他热衷于这种分别时的暧昧,反正也要把他赶走了,于是微微张开嘴。   他们从没心平气和地接过吻。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深吻,主导仍旧是他,江芸难得沉溺其中。   她爱他的疏离淡漠,高不可攀。   爱他的无甚温度的指尖。   爱他的可依靠感。   爱他瞳孔的颜色。   爱他是傅衍之。   但是她绕不过去很多东西,那些尖刺戳到她的恋爱,啪啦啪啦流血。   如果傅衍之不搭理她的爱就好了,像这样施舍拥抱亲吻甚至于肉.欲,她也不至于忘不掉他。   他弯腰,江芸抱着他的脖子,等他松开,把勾连抿得干净,才听到他道:“你听我说。”   江芸抹开眼角的泪,“你说。”   “等你生日。”傅衍之堵住她的话,“听我说。等你生日过了,我会回本家,离开北市。没有别的问题,我不会回来。那个人你喜欢,提前找张今西调查,没事再谈。傅媛你不要特地去招惹,她对象公司背后有你摆平不了的人。”   张今西是她的副总,为数不多的留下的原来的公司老人。傅衍之建议留下的。   江芸冷哼道:“你到死都会向着她。”   傅衍之失笑,“你醋什么,从前是习惯。她做我妹妹十多年,总归是有感情的。”   “不用你安排。”江芸道,“我一定会搞她。”   “听话。”   “不听。”江芸用舌尖绕过刚才他贴过的内壁,“你不用求情。”   “不是。”傅衍之捏捏她的脸,“别醋了,我说过只有过你,就不会骗你。”   江芸轻抿双唇,眼眶里包着眼泪,“你真的会回本家?”   他本姓梁,梁家是在北边盘踞三省制药产业,当然也是多年前,现在如何江芸没有考究。她只知道傅衍之是有亲生父母的,至于为什么来傅家,她一概不知情。   他骗她,“真的。”   傅衍之不会回去,那边谁也没有,他最近有打算去大连弄海产,他在那边有几艘船,可能就捕鱼撒网,真的不回来了。   “知道了。”   “回家?”他问。   “回。”江芸跟他走下台阶,因为灯光昏暗,江芸踩空两次,傅衍之伸出手,把她裹在掌心,她就再也没跌过。   她没叫谁来接,打开手机,确认有路过家门口的公交,踏过斑马线,在站牌下站定。   傅衍之高得打眼。江芸习惯性地挽着他的手臂,像以前出席各种社交场合那样。   她对自己的依偎不自知。   他手放在口袋,看到她被风吹翻的风衣领,给她打理,然后放回。   公交最后一排坐下,她望着他,不自然地问他:“你是不是穿的太少了。”   只一层薄衫。现在是十一度。   “嗯。”   嗯是什么意思。江芸觉得自己多余说这句话。她无意间望向他的侧脸,他下巴上的伤痕留下淡淡的白线,已经脱痂。他闭着眼睛,睫毛很长。   江芸盯着她打坏过的鼻梁。   “看什么呢?”他眼皮都不抬。   “你到底有什么特异功能?”   傅衍之眯着眼看她,又合上,“我累了。不讲话。”   “谁稀罕和你讲话。”江芸赌气地和他说。   江芸意外地发现傅衍之睡着了。靠着梆硬的公交车晃晃荡荡的车壁,吐息均匀。江芸的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他没反应。车窗漏风,吹着他的额头,江芸犹豫着,还是伸手把他带过来,远离风口。   傅衍之在这片刻醒过来,他闻到她脖子上的五号香,眉眼微垂,又合着继续睡。还有一站,江芸抱着他的脑袋,轻声喊他:“傅衍之。”   他眉头动了动,眼睛片刻失去聚焦,“阿芸。”   “快到站了。”   “嗯。”他坐直,看向窗外,揉揉眼睛。   他揉眼睛的动作落在江芸眼里,她惊讶地觉得这样怪可爱的。   到站,傅衍之下去后,伸出手让她搭。   江芸握住他的手臂,跳下公交车,冷气扑怀,她紧了紧风衣,然后就被傅衍之裹到怀里,一路搂到家。   她知道仅限于今天,日子一长,歇斯底里症发作,又要难受。   他们只有在快分开的时候能静下来好好的。   江芸登上台阶,傅衍之单手撑着门,问她:“做一次么?”   “干什么,分手炮?”   “嗯。”   江芸摇摇头,“不太想,好冷。”   傅衍之没再提,她想了想,把打火机拿出来,递给他,“送给你,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他拿过来,放入裤子口袋。   “怎么回去?”   “地铁。”   江芸点头,她没回去,傅衍之弯腰贴贴她的唇瓣,“进屋吧。”   “不见见rose?”   “我怕进屋我舍不得走,你又不想做。”   “知道了。脑子里都是什么。”江芸开门,又听傅衍之道:“那个人是做什么的?”   “大学教授。”江芸踏进去,轻轻和他说,“衍之哥晚安。”   “晚安。”   江芸关上门,在门口站了好久,又打开门,探出脑袋,这时候傅衍之早就到地铁站了。   *   周昶拿出方案,江芸看完,觉得漏洞百出,很不满意。   她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暂时搁置开工计划,跟周昶周旋了半个月,终于有了点起色。   她只觉得周昶不适合做领导人,她去了几天比他待一年都有用,让她有些想要放弃和周昶继续合作的意愿。   十一月北市开始迅速降温,第一场雪落地即化,第二场能积攒薄薄一层。江芸穿着新买的马丁靴,她不怕臃肿,所以别的时尚女郎不穿的大棉服,她换着颜色穿。   林妙妙看到她被热气蒸腾到发着薄粉的脸皮,不禁劝道:“江总,屋里不冷,你下回可以不穿这么厚的毛衣。”   “妙妙,姐姐劝你尽量多穿点。”她捧着热牛奶,“你看你还穿小裙子,以后老寒腿怎么办?”   林妙妙:“我是你的秘书,穿大棉袄会被人笑话。”   江芸:“谁笑话我的小秘,你打报告,调到非洲分部。”   林妙妙搂着她的脖子,“总裁大人今天吃火锅吗?咱们几个一块去。”   江芸道:“又新开了店?”   “是呀。”   江芸没说不好,林妙妙就去招呼了几位高管,一起出门吃饭。   这回全程有人伺候,谁也不用动筷子涮肉,肉最好吃的时候服务员捞起来,给几个人均匀的分几份。   虽然说是吃饭,也算是个小会议,商量最近几个项目,提到周昶的时候,旁边副总说:“就这一次,下回算了。”   江芸点头:“这个楼盘开完不做周昶生意,他手底下几个人还算不错。”   如果江芸和周昶不认识,她挖过来不怕,但是正因为认识,挖就是撕破脸皮。   “这么多大学生,T大冬招的实习生有几个不错的。”人事部经理给江芸盛了一碗麻酱,贴心地撒上花生碎香菜等若干,“海外那边还有两个哈佛的留学生准备回北市本部,不缺那些人。”   “哈佛啊...”江芸接过小碗,“学什么的。”   人事部经理奇怪,“技术开发类的,不是在说这样的新人吗。”   “是。”江芸只是想起来以前的留学经历。她给林妙妙夹了两块羊肉,“现在技术部怎么样了?”   新晋的技术部长第一次跟江芸出来吃饭,他尽量不紧张地挑重点汇报,江芸想要转型的心存了两三年,这几年一直在培养着人才和合作伙伴,公司是后宫的话,技术部就是受宠嫔妃级别了。   “咱们不是科技公司,只能高薪聘人,不要舍不得钱。”   “好的江总。”   江芸靠在椅背上,目光放到窗外,扑簌簌的落下白花,林妙妙“呀”了一声,“雪已经这么大了。”   “是呢,听说还有人被冻死了。”   江芸皱眉,“这年头还有人会被冻死?”   副总道:“前几天的新闻。今年寒潮突袭,估计最冷能零下二十度。”   有一位经理是东北人,笑道:“那比得上哈尔滨了。”   江芸想起什么,问道:“原来东三省有梁家是做药的,你知道吗?”   “东成药业是姓梁的,江总知道?”   “现在行情怎么样?”   经理咂舌,“当年挺大的公司,是挺辉煌的。”   “怎么说当年?”   “倒了。”经理压低声音,“犯了法,情节很严重,也就四五年前,公司破产。”   江芸的茶杯跌倒在地,服务员赶紧过来收拾,她的目光望过去,“那梁家也倒了?”   “指定的,毕竟是私企。这种家族产业,一连串。”   她张张嘴,想起那个人的话,他那么精明的人,难道不知道吗?   又骗她。   江芸推了碗筷,“你们先吃,我去洗手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傅狗是纯正的东北爷们(。) 第十五章   江芸对于东成药业并没有什么更深的了解。一来东成消息封锁,二来她也不想知道。   挖傅衍之是一个危险的行为,江芸在心里这样默认。她不想去再深的了解他,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不擅长洞察人心的江芸也能感受到,傅衍之眼底那股沉色的复杂性。   是她不曾涉足的领域。又带有一□□.惑和勾.引。   江芸不想在男人身上沉.沦到失去自我。   但他果然又是撒谎。   江芸用凉水冲着手心,气温偏低,两只手立刻泛起红来。   江芸回去之后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梦到傅衍之靠在墙角,跟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一样抱着她送的打火机,横尸街头。要么就是走在黑土地上被人拷了起来。   江芸吓得一身冷汗,她看了看时间,正是五点多钟,她没打扰小徐休息,胡乱套上绒裤和长款高领的毛衣裙,靴子里面都是毛,她裹着羽绒服出门,冬天的风刮得脸疼。   她还没到车库就发现没拿钥匙,折回去在玄关找车钥匙的时候,又放慢了动作。   她在做什么?   傅衍之三十三岁的成年男人,他照顾不好自己?   她咬咬唇,心想傅衍之虽然爱骗人,但是还没毁约过,她生日他说给过,他就会过来。而且她也提点过张宇,如果傅衍之真的有什么事,张宇也会给她打电话。   江芸想到这里,放下一颗心。   她脱下羽绒服,窝回床上,七点再醒来,对着镜子刷牙,这才发觉毛衣穿反了。   张素知道江芸从小没有母亲照顾她,自从两人成为朋友,都是张素张罗她的生日会。今年还是照旧,白天上班,去公司转一圈,下午休假,到张素家,和小姐妹一起过。   她还没踏入公司大门,老远就看到公司门口两条红绸随风飘荡,上面写着两幅对联。   “庆长云八载扶摇直上   贺新辰百年风雨同舟”   江芸抽抽眉尾,看着躲躲闪闪的小徐,“这谁想的?”   “宣传部。”   江芸尴尬一笑:“费心了。”   她一下车,两边躲着的礼炮啪啪放了二十八声响炮,江芸张张嘴,还没说话,一展横批抛下来,赫然写着“生日快乐”。   大冬天,几个高管穿着正装迎接她,江芸回头就看到对面公司大楼的都探出头,江芸连忙拍着张副总的后背往里带,一边说:“辛苦了辛苦了,谢谢谢谢。”又一边差小徐找人赶紧扫地收拾。   她走到哪里都是一张明媚的笑脸,跟她说:“江总,生日快乐。”   江芸会心笑着,桌子上大多是业绩汇报,江芸看着高兴,暗自把年终奖加了五千。   中午张素过来接她,镶钻跑车一骑绝尘,江芸还没稳定心态就被按在餐桌上,张素的小女儿穿着毛茸茸的仙女裙给她唱生日快乐歌,最后还跳到她怀里,江芸捏着她的小脸,听小姑娘甜甜说:“江姨生日快乐!”   江芸的心化成一滩。   她不喜欢小孩儿,这个是例外。小姑娘又乖又可爱,就是身体不太好,总生病。江芸给她求了个护身符,现在还在手腕上挂着。   rose被张素提前接过来,人来疯,绕着张素的大房子撒花。   江芸怕撞坏了张素家里的东西,把它拉回来,rose委屈巴巴,绕着她的腿转,嗷呜嗷呜地叫。   张素跟她说:“一直没问你这大狗从哪买的,死丫头一直吵着要,我想没有你的乖,一直不敢买。”   江芸轻松回应:“是他给我养大的,现在还给我了。”   他啊,前男友。   “噢,养得挺好。”张素观察江芸的神色,确认她没什么奇怪的才讲这句话。   “没事,我放下了。”江芸拍拍rose,“肉肉回来也跟他好好说再见,他要是去坐飞机,我们也送送,好不好?”   张素问:“他要去哪?”   “东北吧。”江芸无意道,“没准是你老乡呢。”   “那费劲了。”张素摇摇头,“真放下啦?”   “真的。”江芸道,“以后总会遇到喜欢的。也就不想他了。”   张素点头,“跟方泽呢?一会儿叫他不?”   “不了不了。现在和方老师跟哥们弟兄一样,八字没一撇。”   “你呀,也把男孩子样收收。抽烟喝酒也别太勤快了,在他面前端着些。”   “知道啦。”江芸低头吃饭,乖乖听从数落。她抽烟喝酒这事自己也管不住,江芸也没有自律到全面禁止。   真的在认识的男性面前放开,也只有傅衍之一个人。   江芸揉揉胸口,嘴里说着放下,想到他还是闷闷的难受。   张素也清楚,看江芸哪里是放下的样子?她不说破,给江芸加了点菜,“没想过复合?”   江芸道:“其实挺复杂的,都没在一起过,谈不上复合。”   张素也觉得情况复杂,不再深究,只是一个劲儿往江芸嘴里塞东西。她吃了一肚子香喷喷的五花肉,又填了不少奶油蛋糕,午餐过后打了两局麻将,几个姐妹去ktv包间唱了半天歌,天黑江芸才回家。   她没让张素送回来,踩着雪回去。   地上还有一串脚印,江芸踩着他的脚印,走到尽头就是她的大门。   一个月没见,傅衍之靠在门上,嘴里叼着一颗棒棒糖,脸似乎是瘦了些。   “没进去?”   “没。”   钥匙在他手里,江芸没要,他也没给。   rose闻到他的味道,一爪子雪扑到他裤子上,傅衍之弯腰揉了揉狗头,温声细语:“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rose摇着尾巴回应。   江芸打开大门,rose跑进去,江芸喊它别踩地板,rose果然钻进玄关后就趴下了。   “进来。”她跟傅衍之说。   下着雪,她想伸手扑扑他肩头的雪花,却被傅衍之拉住手腕,“忍忍,在这说。”   江芸怕冷。但是这回她是怕他冷。   她没再坚持,面对着他站定。   傅衍之把糖拿出来,糖块早就没了。他用糖纸包好白色的小棒,放在口袋。然后垂头,给她的手腕带上一枚金镯,她手腕纤细,所以这镯子也小一些,细一些,设计不俗气,精致的很。   比起她常带的金镯,这个更适合她的。   上面祥云盘覆,是带有吉祥气的。   他说:“生日快乐。”   江芸轻皱眉头,“不便宜吧,你没必要...”   “有必要。”傅衍之递给她一个袋子,她垂头看看,里面是白色恋人的巧克力,两根口红,都是她原来想要的。   还有黑色的笔记本。安静竖在侧面。   “去吧。我走了。”   “你怎么回去?”   “地铁。”   江芸仰头看他,傅衍之吻了吻她的唇,只是唇瓣相贴。   她伸手想去触碰他,都被傅衍之拒绝了。   他的气息很热,江芸贴着他问:“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再说。”他抿着她的唇肉,完全不想说话。   “你到底去哪。”她忍不住问。   下雪,天太暗了,江芸打开大门的灯,这才看清傅衍之。   只是简单的皮衣,两手插着口袋,背后靠墙。   她伸手去摸他,傅衍之握住她的手腕,皱眉道:“做什么?”   她曾经反感他这样不耐烦。   但是今天却终于有点像他了。   江芸问他:“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嗯。”   “你怎么了?”   “今天你问题好多。”傅衍之笑道,“舍不得了?”   她撇撇嘴,又听他说:“傻阿芸。”   “我不傻。”江芸道,“你到底去哪?”   她没有说知道东成不在的事情。也没有去询问他本家的一切。   就等他说一句真话,难上加难。   傅衍之有些看不清她的脸,他合上眼睛,靠在墙上,“可能去找我爸。”   他俩爸可都死了。她听着害怕。   江芸摸上他的脸,探到他的额头,触感烫人。   傅衍之挥开她的手,往后靠了两分。   “你发烧了。”她又捏捏他的皮衣,只是一层。   傅衍之握住她的手腕,从他的身上拿开,然后弯腰抱了抱她,“你想我走么?”   江芸不知道怎么说。   她窝在他肩头,问他:“衍之哥,你去哪?”   “想不想?”   她不想说。   说了舍不得就又会变得懦弱,她再也不想经历那种痛苦。   江芸已经劝了自己很多次了,他离开是好事,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别的,各自努力生活。这样就好。她很爱他,放不下就惦记他一辈子也没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跟他道:“我给你拿衣服,有个貂皮大衣,我穿着太大,但是真的暖和,你对付穿。”   傅衍之微笑道:“好。”   江芸开门进屋,脚步很快,她看看趴在地上的rose,它张着大嘴打哈欠,明显是玩累了。江芸脱了鞋,几乎是小跑着去衣帽间,找到那件压箱底的大貂,又跑出门去。   傅衍之果真不在了。   她莫名慌乱,抱着衣服顺着他的脚印去找,雪已停,踩上去嘎吱嘎吱发响,今夜无月,江芸只能靠灯光往前探步。   江芸追上他时,发现他走的方向不是地铁站。   她小心跟在他身后,穿着的羽绒服加绒量很大,因为跑了两步,背后出了点薄汗。   傅衍之有些看不清东西。   他确实想要去地铁站,拐来拐去就到了跨河大桥。   他头疼得很,在人行道站定一会儿,视线模糊,他摸着栏杆,步伐放慢。   上面一层积雪。   他搓起来一团,握在掌心,化成雪水,往他袖子里流。   傅衍之走不动了。   他站住,望向远处,看到了浩浩长河。   这里是黄河的入海口之一,河面宽阔,如今千里冰封,沉寂的很。   他知道下面有流动的河水,奔流不息。   是人间的河流,却有神灵的包容广大。   傅衍之想起来他十八岁的旅行。   他极少回忆少年时,因为他基本没有年少。   那年有些人离开了,傅衍之规划路线的时候,选择了印度。   夏季潮热,他站在恒河前,旁边木台高筑,焚烧尸体的怪味儿扑面而来。河里男女老少在清洗身体或者饮用河水,他洁癖严重,却也跟着走了进去。   江面上飘着白色的骨灰。   虫蝇乱飞,河水浑浊,他捧起一团污秽,倒影里湿婆的神像游荡而去,生死轮回,一瞬划过。   梦幻泡影啊。   他在这瞬,十八到三十三,一个念头闪过。   死亡常有诱惑。   他现在倒不是说我想去死,而是站在这里,快要站不住。   一想今天是江芸的生日,他又攥住栏杆,心道总不能是今天,可惜头疼难耐,脚下打滑,笔直地栽了下去。   江芸被红灯拖累着,焦急到跺脚。   这个时候人不算多,每个人身上都裹得鼓.胀,黑压压的羽绒服排列起来,像是在等车的乌鸦。   这是满怀的压抑,沉色的天空,让她眼前蒙上一层迷雾。   她好不容易绕过这些,绕过车流,就看到傅衍之站在高架桥的栏杆旁,他长得高,如果往前一步,翻下去完全有可能。   江芸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往那边跑。她不知道傅衍之在搞什么,这里那么高,掉下去必死无疑。   没必要吧。   没必要因为这种事去寻死。   她从没有过这种念头,她像窜起来的春苗、嫩竹,谁的打击都压不灭她活下去和追求的欲望。所以她从来也理解不了傅衍之的举动。   江芸看他强撑着站在桥边,快要追上他的时候,傅衍之向前栽了过去。   他跌的一瞬,江芸都没想到自己能用这样的声音讲话。   几乎是凄厉的一声。   “哥!”   作者有话要说:  傅:跌这一下会拥有老婆吗?   -   甜甜的恋爱要来了!!!   打算明天入v,凌晨三章爆更尽请期待!   还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稿费是渣作用来生活的,拜托拜托! 第十六章   江芸听到大脑内有崩塌的动静。   轰隆不定。   她反应不过来, 紧盯着刚才傅衍之站着的地方,有瞬间的晃神。   如果他死了, 江芸不敢想以后。   胸口涌上窒息的疼痛,她踉跄一下,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旁边有人搀扶她, 江芸拨开往前走,在看到他的时候,险些昏厥。   旁边停了一辆车,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士拉住了傅衍之, 两人跌在雪地里, 男人正半拉着傅衍之,江芸手忙脚乱地把他裹起来,紧紧搂在怀里。   “没事了...”江芸抱着他的肩膀, 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他。   傅衍之又犯病晕倒, 这会儿昏沉着, 很无力,江芸双腿双手都是抖的,刚才的热心的先生把他俩放在后车座,江芸坐正才道:“谢谢您...可不可以带我们去市一院?”   “他这是犯毛病还是...”一听就是粗狂的北音,“要去医院啊?”   “他生病了。”江芸抱着他, 搂着紧紧的, 大脑空白,重复道,“麻烦去市一院。”   “行行行, 他什么病?”男人很热心,也算是活跃活跃紧张的气氛,“我开车过来,看他在这站着,还以为有啥事想不开呢。”   至少在刚才他也持有这样的怀疑,小情侣吵架,一方受不了寻死觅活的,他见多了。   “不是...”江芸喃喃,“我也不知道。他发烧。”   她把他裹成一团毛球,侧脸贴着他滚热的额头,睫毛一抖就哭了出来。   “我不赶你走了...”她不知道他怎么了,轻轻摇着,“别走,别走,你醒醒。”   平日里傅衍之睡着,不用喊都会醒。   这次他是真的抬不起眼皮,头脑混沌,分不清黑夜白天。   车开到半路江芸才恢复点理智,从口袋摸了两遍,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程少。打扰了,能帮忙安排一个急诊吗?预约一间病房。”江芸认识一院院长的儿子,程家向来和傅家有交往,平时无事,今天确实心急,这才找上程良越。   程良越听出江芸的声音不稳,道:“很快安排,怎么了?”   “是我哥。”   “衍之?”程良越颇为惊讶,“他回来了?”   “嗯。”   程良越不好掺和他们的事,当年傅家他俩闹得不可开交,后来事情走向就完全超出北市其他人家的预料。   程良越先订了一套高级病房,江芸到时就把他带了上去。   她拿出仅有的现金送给开车的那位,男人揉揉鼻子,“不用不用,你快去吧,我这就走了。”   江芸坚持,她连连鞠躬感谢他,腰弯得很低,盛情难却,男人收下钱,开车离去。   检查结果出来时已经是半夜,江芸坐在医生面前,手心盗汗。   “亲属?”   江芸紧张道:“嗯。”   医生皱皱眉,“病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江芸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下一句是吃点好的带回去,“他怎么了?”   “脑炎。”   “会死吗?”   “不会。”   “会傻吗?”   “……不会。”   “会...”   “不会,最多一个月会痊愈。”   江芸长舒一口气。她紧攥的手掌撒开,手心都是月牙的印记,湿漉漉的一层汗。   “得住院治疗,还有轻微的并发症。而且可能还会有视觉障碍,短暂的。”医生面前是脑ct图,手里一支笔写写画画,“注意别抽烟。小心支气管炎。他精神上有什么问题吗?病史?”   江芸听不进去几句话,她脑袋一团乱麻,等结果这几个小时脑袋几乎爆炸,很害怕是什么绝症,趴在他床边哭得眼睛红肿,浑身都疼。   医生看她恍恍惚惚,简单交代两句,又因为是程良越说明要照顾的人,耐着性子写的普通汉字,洋洋洒洒好几篇。   江芸坐回傅衍之的身旁。   他输着液,沉睡许久。   江芸看了眼时间点,给张宇发了一条消息,让他有空来一趟。又联系了小徐。   小徐带着些随身的衣物过来,开门就看到江芸抱着傅衍之的手臂,呆呆地看着他的脸。   她在脑子里轮转了许多想法。   比如傅衍之是不是要自杀,她隐约有这样的怀疑。江芸在这些想法里挖掘他,仍是不能想清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她其实也摸不懂傅衍之。   江芸对他没什么更深的了解,他不太喜欢说自己的事。也不怪他偶尔的嘲弄:“阿芸,你又懂什么呢。”   她从国外回来之后那三年,他跟陪玩一样和她在一起。   江芸才多大,她被江文的死冲昏头脑,能摸到傅成的财务漏洞连她自己都觉得蹊跷。   她从傅衍之那里学到的东西比什么都多,管理公司,笼络人心。他带着她出席那么多场合,比傅成给她介绍的人还要多。傅衍之捏着她下巴逗她,喝多了欺负她,不高兴的时候冷嘲热讽,要么不讲话,等着她摇尾巴,她从他那里拿到的比起这些,已经不值一提了。   她怪傅衍之什么呢?无外乎就是他不喜欢她。她爱了太久,想让他有点回应。   她好好想了一夜,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偶尔向着傅媛,她可以不再生气了。傅家那些鸡毛蒜皮的欺负,也算了。日记也算了。他那段时间的若即若离,也算了。他到底爱不爱,都算了。   江芸甚至觉得过分的是自己,弄得傅衍之无家可归也罢了,还要来来回回欺负他。   江芸想,她只要他好好活着。   *   傅衍之第二天醒过来,口干舌燥。   手背一管冰凉的液体滑入血液,他懒得抬眼。似乎是感慨还活着,他深呼吸,眯起眼睛环视一圈。   清晨的阳光仍旧亮眼。   手边他不用瞧就知道是他的小江芸。   “醒了?”江芸一夜没睡,疲惫不堪,“喝水么?”   傅衍之点点头。   他嗓子疼,吞咽成了问题,喝水都缓慢地如同耄耋老人。   江芸把水杯放下,两只手握着他的手掌,空气沉寂。   傅衍之合着眼睛,“阿芸,哭了?”   江芸抿抿唇,也不压着哭声,开始抽泣。   “我什么病,癌症?”   “你脑残。”   傅衍之失笑。   “哪家医院?”   “程家。”   江芸抹抹眼泪,身后一阵门响,程良越大早晨过来,手里捧着一簇花,新奇道:“呦,傅少。”   “程少。”   当年留学出国,曾是同学,程良越和言廷走得近,不常来他这处,但也算有点情分。   “这得有多少年了...”程良越放下花篮子,跟江芸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七八年?”   “是有。”   “我现在都抱孩子了。”   “好。”傅衍之轻咳,“我还没孩子。”   “那是可惜了。”程良越的眼睛往江芸身上飘,搓搓裤子边,“听大夫说你没什么大事,我就先走了,江总有事打电话。”   江芸点头。   她对两个人的对话感到莫名,送走程良越,看向床上的傅衍之就慢慢磨灭了之前的温情,仍旧是生气,她硬巴巴地问:“你这回不能骗我。为什么去高架桥?”   “走错了。”傅衍之补充,“真的。”   “那你回本家呢?”   “假的。”傅衍之摸摸被边儿,“打算北上。”   “去哪?”   “大连,倒蹬鲍鱼。”   “……”江芸想把他从床上拽起来丢到楼下去。   “真的。”   “滚。”   傅衍之睁开眼睛。他最近看不清,也不知道该看向她还是别处,于是开始视线飘忽,更像在扯谎。   他忽然皱了眉头。单手撑着床,直起后背,江芸下意识搂住他的肩膀,“怎么了?别乱动。”   傅衍之拔了刚扎上不到半个小时的针头,血滚出来,江芸怔怔地拉着他。他站起来往厕所走,她才明白,抱着他的胳膊,傅衍之没领情,不是很绅士地推了她一下。   江芸后退两步,厕所门关。   能听到他几乎是压抑的呕吐声。   江芸站在门口,手有些凉。   他待了很久,她去找护士,等再回来,傅衍之乖乖躺在床上,除了一手背的血,没看出来有其他不一样的。   护士紧张地给他止血,换手扎上药液。   他刚被胃酸浊烫过的嗓音很不好,“快九点了。”   “嗯。”江芸坐在他受伤的手旁,覆盖他冰凉的手指,“我今天不去工作。”   她张张嘴,“我陪你。”   “阿芸。”傅衍之瞧着她,“我不想你看我这样,所以找个护工,你下班来陪我。”   江芸盯着他干净的修剪整齐的指甲,鼻头酸涩,又用毛衣袖口擦眼泪。   “别撒娇。”傅衍之拍拍江芸软软的头顶,然后勾住她的肩膀,“哥死不了。”   江芸贴上他的颈窝,强行挽回尊严,“我没撒娇。”   “那别哭。”傅衍之说她,“丑。”   江芸撇嘴,甩开他的胳膊拿包走人。   她安排了两个护工全程陪护,自己回家喂好rose,然后闷头睡觉。   她再醒来是下午四点,阿姨留下便条和处理好的食物,江芸热好,一口一口吃着。又想到rose可能吃腻狗粮,给他煮了一大块肉。   江芸拨弄着米饭,手机充满电,她披上外套,直奔商场,买了些清爽的水果和衣服,路过手机店,江芸买了一台华为新机。   傅衍之正在吃饭的时候,就看到她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噼里啪啦放下一堆东西,然后坐在他身边,夺过他的勺子。   傅衍之靠在支起的床上,任由她暴力地往嘴里戳。   “阿芸。”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我觉得你可以去休息一会儿。”   他吃不快。江芸再往嘴里怼粥,很快就会吐了。   江芸放下勺子,问他:“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   江芸把碗放在床头柜上,这才看到旁边默默玩手机的张宇。   “嫂子。”张宇嘿嘿一笑。 第十七章   江芸觉得不理会失礼, 理会又不想答应这个称呼。   她还未讲话,就听傅衍之道:“别乱叫。”   张宇耸耸肩, “你们讲话,我去外面待会儿。”   江芸看他关门,转向傅衍之, “你好好吃。”   “好。”他又乖顺了。   她走出去,看到走廊里的张宇,坐在他身边,“他十一月没怎么有征兆么?”   张宇道:“头疼, 会吐。上回打电话给你就有些, 这不是被他温柔警告不能再跟你说了么。”   “他也会忍。”   “这个月打了三份工。”张宇看见她的手镯,“应该是买了这个了。”   江芸握着那精致的圆环,指尖略过细密的花纹, 是蜿蜒的祥云。   “也没买衣服, 穿得不多。跟傅哥处了俩月没见过他笑, 回来遇见你才能看过几次。”张宇道,“这半年处下来,傅哥人也没什么大毛病,爱干净,也会做饭, 相貌还成。”   “他...”江芸他了半天, 说不出一句话。   “就是没钱。”张宇叹口气,“穷啊。”   “我没见过他吃苦。”江芸道。原来傅衍之,吃喝用度都有讲究, 极其精致。“我小时候挨过饿,插过秧,知道穷的滋味。”   张宇有些惊讶,“你瞧着可不像。”   江芸笑着摇摇头。   “那你不嫌弃他穷,不跟傅哥好啊?”   江芸拢共没和张宇说过几次话,她闻言不知如何解释,只是道:“看他。”   张宇诧异,他想再问问,却听江芸的手机响了,她说了句失陪,转到角落接电话,打了半天。张宇没穿外套,索性回到屋内,沙发上坐下,整个人窝到软软的座位中。   “别跟她多说。”傅衍之在床上翻报纸,“她容易多想。”   “我就问问怎么不跟你好,我可没多说。”张宇举手投降,“你在家晕倒这事儿我都不敢张嘴。”   “的亏你没张嘴。”他抬抬眼睛,“她怎么说的?”   张宇:“啊?”一会儿反应过来,说,“说看你。”   傅衍之微不可见地勾起唇角。   她还是心软了。   “今天没晚自习?”   张宇道:“我都听说你住院了,早点过来看看呗,十点过来不是事儿。”   “谢谢。”   张宇没听过他说这两个字。因为在百米之内这个圈内有江芸的气息,橘色灯光下,傅衍之的面色也柔和起来。   他揉揉鼻子,“那我走了,回来有事尽量联系。”   “嗯。”傅衍之因为住了这种奢华的病房,差点讲出来我找人送你回家。   张宇临走头还八卦道:“你喜不喜欢人家啊?”   傅衍之没抬头,“你别管。”   张宇摆手离开,门口站着江芸,这位女性带着几乎是习惯的微笑,“慢走。”   *   江芸进了屋,看到傅衍之低头看报纸,一把抓走。他习惯她放肆地粗暴行为,背靠枕头,把目光投向她。   “你不是眼睛不舒服?”   “是。”   江芸仍旧不习惯他的乖。   她曾经也是怕过傅衍之的。他一皱眉,她就脊背发凉。头一年还会躲闪,自从打了他,哪怕心里害怕,也是梗着脖子,不再低头。   傅衍之却不再很凶地骂她。   像刚才或者更久以前那样,偶尔拌拌嘴。江芸总是被他讲红眼睛,从没赢过。   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哄她两句,不好直接坐在旁边看她要哭不哭。   从没惯着她。   江芸也恨他,因为夺嫡计划的宏伟性,面上软贴着,心里把他按在地上踩了好几次。   还要打歪他优越的高鼻梁。   她望着傅衍之几乎是上帝杰作的线条,傅衍之察觉她视线集中在他脸上,问道:“怎么了?”   他摸摸唇角,没有食物残渣。   “我在想,把你打成塌鼻子。”   傅衍之笑问:“为什么?”   因为漂亮的让人嫉妒。   “没什么。”她摸摸自己的鼻子,觉得它不那么好看了,“我给你买了洗漱用品,医生说你容易没有力气,就买的电动牙刷。”   “电动牙刷。”傅衍之拿过来,江芸低头教他怎么用,发丝纤软,贴到他的手腕,微微发痒。   “还有...”江芸摸出一个盒子,放在床上桌当中,“手机。”   “要我给你打电话?”   “有事的话。”   傅衍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打开手机,跟着步骤激活后,找到了摄像的地方。   他对着江芸,按下快门。   江芸警觉地按着手机,“你拍什么了?”   “没什么。试试功能。”   “我看看...”   “啧。”傅衍之皱起眉,“头疼。”   江芸立刻看向他的脸。摸了摸确实额头有些热,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能先放平床铺,屡屡试探他的温度,把刚才的事忘的干净。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套睡衣,深黑色,叠放整齐放在他的头侧。   “那你好好睡觉。”   “好。”   江芸想起什么,跟他说:“现在电话卡要用自己的身份证办。手机没卡,不能打电话。”   “这样。”他没太在意,手机放在床头,微垂着眼皮,一道双眼皮线弯到眼角,垂成一弯月。   她爱傅衍之,就是从见色起意开始的。   江芸咂舌于他的美貌,轻声道:“那我走了。”她低头整理包内的东西,起身想走的时候,被他拉住。   “阿芸。”他已经合上眼睛,手握上她的腰肢,语气温柔,“谢谢。”   她一点也不想要他的谢谢。   江芸拨开他的手掌,触碰的时候心里揪成一块。傅衍之并没绕过她的两只小手,卷入掌心,把她拉进两分,她没有重心,只能坐回他身边。   “还做什么?”   傅衍之摇头,松开手。   江芸气地加重呼吸,给了他肩膀一下。   *   似乎是约定俗成,江芸每晚六点下班过去,待一会儿然后离开。   今天仍是会议,江芸背靠椅背,ppt在眼前轮转,手机于暗处发了一次亮。   她无意瞥见,是医院护工发过来的。   江芸叫停,“稍等,我去打个电话。”   林妙妙留在屋里,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压低着声音问她:“江总这几天心神不定的,怎么回事?”   林妙妙摇头,“不知道呀。”   还没讲两句话,江芸推门说了声“散会”便披衣走了,动作很快,直奔地下车库。   她知道应该没事,但仍是忍不住。   傅衍之发烧,看样子是头疼得很,眉头紧皱,背对大门。江芸放下挎包,叫他:“傅衍之。”   他不答应。   护工说:“吃不下去东西,今天严重了些。”   “医生怎么说?”   “在安排换药。”   她摸摸傅衍之的肩头,知道他不喜欢叫别人瞧去他的狼狈样,语气尽量放缓,“我喂你吃饭,好不好?”   江芸的手掌贴着他的额头,揉着太阳穴,低低喊他,“衍之哥,好不好?”   傅衍之用眼角望她。   他听不太清。傅衍之没法去回应,昏昏沉沉地睡了。江芸看他睡着,盯着他的脸,自言自语地把他骂了一遍,期间心脏疼地不行。   傅衍之睡得并不安稳,偶尔听到他沙沙地喊她,江芸搂着他,额头抵着他的,温度还是热。小徐过来就瞧见江芸低头瞧着傅衍之,意外有些傻气。   “江总,副总让我过来给您送资料。”   江芸顿觉不满,“不是说不让老张使唤你吗。”   当初傅衍之推荐张今西的时候,江芸就怀疑张今西有双面身份,奈何能力不错,确实能担大任,这才保他这么久。知道傅衍之也没有联系工具,慢慢也就放下了,但对张今西还是有三分提防,不太喜欢他乱动自己的人。   “张总和言和气,我哪敢说不行。”小徐放下文件,还关心道,“傅先生好点了吗?”   “鬼知道,他...”她想说死了算了,又抿起嘴唇。傅衍之真死了,她自己都害怕她撑不撑得住。   江芸看到他睫毛颤了下,把他丢回床上,傅衍之眼睛都不睁,沙哑着说:“怎么摔我。”   “醒了就吱声。”江芸去翻文件,不搭理他,和小徐讲话,“跟老张说有事打电话,别乱使唤你。”   小徐点头,“可副总说打过了,您没接。”   江芸开会静的音,这半天光捧着傅衍之的脑袋看了,手机都没管。   她咳嗽掩饰,“行,一会儿我回他。”   傅衍之道:“张今西你不满意?”   “你管我。”   “行,不管。”傅衍之伸手抵着额头,“他熟悉公司业务,没事别开。”   张今西就是“前朝元老”,傅太子退位之前安排的眼线也罢,助手也罢,至少也在江芸夺嫡战争中出了一份力,最重要的是能稳住人心。   “知道了。”江芸不满他指手画脚,躲着他看文件,傅衍之半晌没动静,她抬头去看,傅衍之额头生了一层薄汗,呼吸有些重。   她放下手里的一切,端水喂他。   “你怎么这么弱不经风的。”江芸小声道,“原来去广长湖玩冬泳也没见你病。”   傅衍之身体很好,她没见过他生病。脱了衣服也看过,身上肌肉匀称,也很健康。   “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江芸侧脸贴着他的眉眼,“臭男人。”   傅衍之轻声道:“难受了?”   “傻子才为你难受。”   江芸可不就是傻得紧,为他难受得哭到睡不着觉。   她看他神色好了些,果然又觉得他是装的,甩下他,临走头还骂他两句解恨。   傅衍之第二天起来惦记这个事,问那个给他扎针的小护士:“什么是绿茶婊?”   小护士面露难色,道:“给您举个例子...‘可是你真的好帅我好羡慕你女朋友你可以一直陪她我就没有人喜欢呢’类似这种就是绿茶婊。”   见傅衍之眉头紧锁,小护士言简意赅道:“总之很心机啦。”   傅衍之淡淡点头,唇角却堆了笑意。   江芸有时觉得傅衍之在糊弄她。   可她也着他的道,他骗不骗她,她都忍不住想见他。   江芸回家倒在床上,手边放着他的白色恋人,因为家里供暖,巧克力都化得黏黏糊糊。江芸把口红和笔记本拿出来,翻了翻。   白色的扉页上写着“日记”,翻过去又是一张空白,“可供传阅,可供朗诵,可供出版,可注明笔者傅衍之”。   江芸嗤笑一声,划开。   傅衍之的字并不容易辨认。他喜欢一笔写成,无有耐性。偏偏一根筋骨衬在当中,支起每一个偏旁笔画,整体看起来有洒脱不摇晃的美感。   她摩挲着笔记本上干涸的笔墨,一字一句的看,看到面红耳赤。   好几十页都是在讲些奇怪的性幻想,跟日式的私小说似的,江芸脸皮薄,不知道他写这种情.色文学是要做什么,这东西要是真的读出去,可比她那两句“他怎么不爱我”要丢人的多。   刷刷翻动,到后面才正常一些。   他运笔再朦胧,江芸也能看出来,翻来覆去只有两个字。   “抱歉。”   再翻又是读出两个字。   “后悔。”   最后一页,“不是个合格的长兄和情人,知错了,原谅我吗?”   原谅他吗。   傅衍之示软成这样,她可能也不会松口。如果没他去跨河大桥那次,她咬着牙也不会说原谅。   但是有过,她也冷静在思考。不然怎么说他心机成瘾,没了钱财地位,就用命换,还是让她舍不得。   就是看准了她心里有他。   她撕下来一页,写了点字,夹在笔记中。 第十八章   傅衍之病了半个多月, 被准出院。   医生坐在对面嘱咐吃食要好住的要好,江芸想到他连自己的床都没有, 咬咬牙还是把他带回了家。   阿姨过来做饭看到傅衍之,弯着眼睛笑:“小傅来了?”   江芸没让他讲话,“他就在这养养, 好了之后走,阿姨多做点清淡的塞他嘴里就行。”   阿姨笑着说好。   rose见到傅衍之比谁都欢喜,绕着他绕了一天。江芸家里有客房,只是冷了些, 其实也不太冷, 但是傅衍之住了一天就开始发低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把吓得江芸又把他挪回自己的卧室睡。   年关将至, 事情也多, 江芸吃了两次酒局, 平时带着几个高管和保镖一样给她挡酒,江芸时常觉得不合适,今晚就多喝了些。   对面的男人中等身材,长相尚佳,就是脸上眼角有很明显的被酒色拖累的痕迹。他嘴里奉承不断, 江芸喝一杯就要大声夸一句女中豪杰, 江芸谈到生意又开始打太极,明里暗里要挖好处。   另一家公司也在,合作关系, 吴总插话道:“廖总新来的,别看江总年轻,能力很强,不然也不会带你来见。”   江芸不好惹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   老廖摸着下巴,“那也确实太年轻了。”   她熟悉这种目光,在她胸前和大腿扫过,江芸瞥向隔壁的吴总,老吴被她看得生了汗。   这是一种不符合年龄的锐利目光,江芸收敛气势,再给了次机会谈合作,老廖商场纵横,总想拉更多的好处,江芸也是个抠门的,别想从我这儿多挖钱,一来二去,江芸起身。   老廖只觉得有意思。他今年三十六,手段不错,来北市寻个机会,因为一对桃花眼,一套床上功夫,情场也春风得意。   他伸出手搀扶江芸,手滑下去,若有若无碰到她包臀裙下的软。   张副总眼尖,站在她身侧,把她护得周全,“江总,走吧。”   江芸摇摇头,伸出手拿起那杯五粮液,对着老廖的脑袋淋了下去。   老廖当场就要发飙,江芸又踢了他□□一脚,这才转身走了。   “我说你手贱做什么,老虎的屁股也是你能摸的?”老吴痛心疾首,“这回合作吹了,我估计你在北市找个公司落脚的房产都难。”还得牵连我的生意。   老廖直不起身,她那可是五厘米的粗跟靴,这一脚有他疼的。   江芸喝得七分醉,一分钱没落着,还被人揩油,脸色极其难看,张副总给她吹风,“江总别气,其他的我安排。”   江芸不在员工面前发作,到家噼里啪啦摔了点摔不坏的枕头坐垫,还怕吵着rose睡觉。回屋看到傅衍之躺在床上,架着一副眼镜,低头看书,一身安静落拓。   心里那团火轰得散了。   由生出来填补的是浓郁到化不开的委屈。   傅衍之看她两颊微微泛红,知道是喝酒了,看看时间应该是酒局,于是道:“生意没谈好?”   江芸挂上外套,“嗯。”然后握着睡衣去洗澡,回来的时候在一旁打理头发,傅衍之伸出胳膊,招呼她:“过来。”   江芸醉着,委屈没散,他叫就过去了。   靠在他怀里,江芸有些恍惚,放在十年前是要听他说教的,她不想听。   就想傅衍之无条件地哄她,跟她一起骂人,然后亲亲她。他没给过。   傅衍之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江芸诉苦,于是又问:“不说说怎么了?”   “西南边来了个搞林木的,从南亚进货,在北市做家具生意,就见了见。”   “那生什么气呢。”   “他...”江芸用手指揉揉眼睛,“他摸我。”   “姓什么?”傅衍之吻她的额头,江芸低低的哭。   “廖。”   “好。”傅衍之记住了。   他伸手拍着她的脊背,“摸哪了。”   江芸下意识动了动那个部位,傅衍之把手覆盖上去,江芸就被他包裹了。他的手也不安分,待了一阵就拨开裙摆,江芸搂着他的腰一紧,“你还生病呢...”   “不碍事。”傅衍之揉着,“你再要我换别的。”   江芸心道谁那么想要你,可傅衍之弄了一阵她就忍不住搂紧了他。   稀里糊涂的做了。   *   他果然只是脑袋生了病的样子。   江芸起来,昨晚的事忘了一些,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躺在他怀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热。   傅衍之睫毛一动,她感慨他的敏感,这样一下就醒了过来,江芸跟他道:“我先起。”   傅衍之没出声,只吻了下她的上唇,转身补眠。   今天没什么事,下午他要去复诊,阿姨休息,江芸也不是吃饭就要人伺候的,自己拿出锅来,放水,撒了些海参下去。   她做了一锅补汤,调鸡蛋的时候,背后贴上他,江芸没挣开,他长得高,手臂不搭在她的腰上,而是往上,她在家里穿得随意,傅衍之的手臂位置微妙,江芸这才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   “做什么呢?”   “毒药,你吃吗?”   “吃。”傅衍之温声回应。他的气息打在脖子上,身后也是蹭着,江芸酒醒后就不太习惯这种亲昵,也察觉他垂下的目光,“你别乱看。”   “都揉过了,看也没事。”他抱怨道,“床上没这样。”   江芸额头发紧,“我喝多了,做什么你可别当真。”   傅衍之端过她拿不起来的汤碗,稳稳放在餐桌上,他抿着汤,江芸说:“今天复查。”   “知道。”傅衍之握着手机,“我去办卡。”   江芸点头,她推了下午的行程,陪他去医院,一套体检下来,病灶根除,人好了。   江芸又陪他去办卡,业务大厅来来往往,江芸偎着他,怕触碰到人群。   傅衍之喜欢她乖乖的,百依百顺。   江芸不是这样的女人,但傅衍之喜欢她偶尔流露的依赖。   他拿出身份证,填填写写,办了业务,拿到新的电话卡,插在了手机里。   回去时江芸开车,傅衍之拿过她放在车前的手机,指纹解锁的页面弹出来,江芸看到了,目不转睛地握着方向盘,“你做什么?”   他摸着她的小手,揉了一阵,然后解开了锁,拨出去,收到她的号码,然后放回。   江芸觉得做男人都浪费他的那点小心思。   晚上回家,傅衍之做饭,她在旁边逗狗,一会儿来了两件包裹,江芸接过来,放在卧室。   两人对着吃饭,江芸想说你什么时候走之类的话,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反倒是傅衍之说:“我明天离开。”   江芸闷头吃饭。   到了屋里,灯都关了,她洗澡回来就被他卷到床上,江芸放弃挣扎,窝在他肩头,手里握着他胳膊上的肌肉,跟着他动作。   江芸没有过别人,但她也能知道他硬件设施真的很好。   做了两个小时,江芸软塌塌的任由摆布,她抱着他的胳膊,他的指腹按压着她软乎乎的侧脸,江芸无计可施。   第二天爬起来,江芸给他从衣帽间里拿出一件蓝黑杰尼亚法兰绒内衫,外面给他套上阿玛尼的长款大衣,里面一层不起眼的深蓝绒毛,显然是找人定制的。   江芸想给他裹上围巾,他高,江芸踮着脚,他就垂头,把她含在嘴里,整个人搂入大衣。   她提前用他常用的蔚蓝香喷过衣服,江芸唇齿鼻翼都是他的味道。   “我不是要赶你走...”江芸小声说着,给他卷围巾,“你也不要去大连弄鲍鱼。”   “行。”傅衍之笑道,“怕我寻死?”   她避讳的事,他这么简单的就讲出来了。   江芸心慌地看着他,傅衍之道:“我不会。答应你。”   她这才放心。   “我想跟你说的话都在这儿。”江芸把一张纸放在他口袋里,“这个是仓库的钥匙,你的东西都在。这个是车钥匙,你那个迈巴赫司机就开了两回,做备用用的,你拿回去。我不喜欢坐那辆车。”   因为江芸想起来,她头一回被傅衍之亲就是在这个车的副驾驶。   他也不温柔,喝多了乱咬,江芸讨厌的很。   “还有这个...”她递过去两袋,傅衍之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里面两件巴塔哥尼亚的羽绒服,“今天不冷,但是以后下雪得多穿点。”   她絮絮叨叨,把他当做她的家人。   江芸顿了一会儿,握着他的衣领,小声嘱托,“照顾好自己。”   “好。”   江芸送到家门口,傅衍之搂搂她,贴了贴她的耳朵尖。   她窝在他的肩膀上,跟他说,“衍之哥再见。”   傅衍之“嗯”的回应,司机开车送他,到了家,张宇休假,一看到傅衍之回来,张张嘴说不出来话。   人靠衣装。   傅衍之确实帅,跟着他穿地摊货久了,也就不显贵气。真穿上这样高档的衣服,气质飞升。   他脱下大衣,张宇问他:“傅哥好点了吧?”   “病好了。”语调轻松。   张宇立刻提议道,“那吃点好的,楼下开了个新店,涮火锅去?”   傅衍之摇摇头,他道:“我去退租。”   张宇慌了:“那我咋办啊哥,你退了我撑不起来啊?”   “你住你的。找到再说,没找到我给你交另一份。”   张宇扒着一桌子的语文试卷哭天抢地,傅衍之跨过他,坐在客厅当中,摸出那张纸条,停顿许久才打开。   上面她的字体一如当年,清隽温婉,字字明朗。   “我原谅你,好好生活。” 第十九章   傅衍之退了租, 包租婆一脸“果然是傍上富婆”的样子盯了他一路。   他收好合同,打车去了仓库。   之前他也常在这里放些东西, 江芸知道,所以这几年她也会用这件仓库,两个库房挨着, 钥匙打开,灰尘吹来,傅衍之差人收拾收拾,这才进去。   正中间安静摆放他的三角钢琴。   他按了按, 七八年没调过, 音跑到姥姥家。旁边两座木质的大箱子里面是他的一些银器。其余衣服皮鞋之类,他翻了一阵,找到了那箱子配饰。   傅衍之拨开一堆花里胡哨的银戒, 摸出深红的方形礼盒。   里面安静躺着她的礼物。   内圈是花体的Y, 外围却干净平滑, 是他的戒指里最为朴素的。   他的衍和她的芸,开头都是Y。   定制的戒指用得上好的材料,多年没有变色,灯光下一环光晕,傅衍之带在无名指上, 尺寸适当。   是小江芸送给二十二岁本科毕业的傅衍之的礼物。躺在他书房, 一方盒子,一朵红玫瑰。   他收起手掌,从下层拿出两枚核桃, 里面灌了银,他原来翻股市图的时候转着玩。   就拿了这两件,关上库门。   傅衍之按开停在楼下的老款迈巴赫,绕着转了两圈熟悉手感,这才拨开一盒苏烟,颠出一卷放在唇边,用她送的都彭点上,长吐一口烟雾。   傅衍之觉得自己一股小人得志的样。   但到底还是开心。   他揉搓着那环戒指,拿出手机点出一个号,对方接了,“您好?”   “今西,是我。”傅衍之淡淡道,“把北市地产的行情和她的合作成员发给我一份,原来的邮箱。”   张今西有一段的哑然,而后才道:“明白了。”   “有个从西南来的姓廖的,别让他轻松回去。”   听到这里,知道傅衍之还关心江芸,张今西才放松语气,“好的,傅少。”   张副总合上手机心还在跳,可不仅是因为八年来从未听过傅衍之的声音。他对面就是江芸,江芸察觉他的视线,还奇怪道:“怎么了?”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没什么,暖是不是有些热了。”   江芸望着室温表上的十六度,疑惑转头,张今西已经走出老远。   傅衍之开车转到银行清点老账户的资产,江芸一分没动,在银行升值翻番,他把利息转到新账户上,又办了一张卡,这才回去。   他有些房产,江芸空着没用,随意找了一处离她那边近的,让保洁人员上下整理,尽量一天做完。   楼下一家星巴克,傅衍之在桌子上架了一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摞了几本书,张今西的压缩文件打过来,傅衍之解开,手边一杯咖啡,安静地看了一日。   他不太喜欢窗边的位置,有来来往往的人,于是挪到靠内的地方,喝了三杯咖啡,用了一次午饭。   等晚间傅衍之要离开的时候,收拾咖啡的年轻女性望着他的眼神带有遗憾的色彩。傅衍之端着书和电脑的左手上一枚银戒,暗示已婚男士的身份。   他回到没住过的平楼,宽敞的三百平,只有他一人。   傅衍之环视米白色的暖调装修风格,因为常年没有住人,水电接通费了半天周折,屋内毫无生气。   傅衍之起身,学着下载了微信,通讯录自动推荐了江芸。   头像白底,中间一个小太阳,名字一个江,还怪可爱的。   发送好友请求。   备注输入“宝宝。”,请求内容“傅衍之。”,傅衍之眼花,以为自己输入的内容是这样的。   江芸手机一震,就看到一条好友请求。   【。:好友申请】   【。:宝宝。】   江芸打开,盯着黑底黄月牙的头像,皱了半天眉。   “这谁啊?”林妙妙放杯子的时候瞧见了,“宝宝叫你?这也太肉麻了吧?哪里的艳遇?”   江芸没联想是傅衍之,还以为是老廖或者是其他骚扰过她的男人,拒绝好友申请。   傅衍之这时候正穿衣服准备出门逛逛。手机静音,这边贴近几所商城,他开车停稳,从地下往上,在一层背手看了许久地图。   一楼多是化妆品和金银首饰,中间大展台,两边过道中间各家展台,傅衍之上楼买了些简单样式的男装,调开手机的时候才看到江芸的拒绝内容。   傅衍之修改之后又发了一次。   他习惯刷卡,对面年轻的姑娘红着脸瞥他,傅衍之签好名,左手接过纸袋,那些期待的目光才消散。闲逛之时,楼下一条活动区入了眼。   江芸正在后座刷微博,就看到一条好友申请。   【。:小东西,别气了。】   “这谁啊...”江芸点开他的资料,全是空白,江芸好好想了会儿,才一个白眼过去,原来听他这样讲话还觉得他的轻微的烟嗓带着点宠溺的性感,现在一落在文字上真的太过了。   她拿得起放得下,说原谅了,她就真的原谅了。   和他做朋友做家人,就这样也没关系。   平常聊天罢了。   【宝宝。:已通过好友申请。】   【宝宝。:你有病病?】   傅衍之正在一楼徘徊。   这里是一次爱心活动,领养猫猫狗狗,都是健康的孩子,其他的东西需要去隔壁宠物商店购买,算是联动的。   二层台子上一排笼子,各花色的猫咪,大多是普通的品种,傅衍之在这里看得认真,旁边一圈穿着汉服的小姑娘偷偷拍照,傅衍之没在意,往她们那边走。   小姑娘们沸腾了,有一个想张嘴打招呼,仰着脑袋看他,傅衍之个子高,实在是惹眼,他问道:“你们要猫吗?”   小姑娘们摇摇脑袋。   傅衍之道:“我要,劳烦让让。”   她们赶忙让到一边,就看到傅衍之从一堆新生几个月的小猫崽里面捞出一只黑灰色的,托在掌心。   傅衍之用衣服裹在怀里,往旁边的宠物店走,不一会儿就拿了笼子猫窝和进口的猫粮羊奶粉走出来。   小姑娘们看了全程,纷纷发送朋友圈,文案:【碰到个好有爱心的哥哥,好帅好帅】   傅衍之过去,小姑娘们连忙让开,他又走过去,她们这才确定傅衍之是奔着她们来的。   “刚才,是在拍我么?”   拍照的女孩儿心虚道:“抱歉,我就是...”   “可以发给我么?”   女孩儿愣了一阵,点点头,傅衍之没要原照片,对着她的手机拍了一张,是他搂着小猫的样子。   “不要原照片吗?可以加一下微信。”女孩儿小声说。   傅衍之摇头,“不了,谢谢。”   傅衍之胳膊下夹着那个小猫笼,没理江芸日常一骂,把照片发送过去。   这部手机摄影清晰,但猫猫实在是太小,江芸看到照片,放大好一会儿才看清他怀里是什么。   一只小奶猫,被他裹成一团,奶奶地靠着。   她看出来这是转拍的。   【买猫了?从哪?】   【[地址链接]】   【噢,谁拍的照片?】   【不认识。】   江芸没再回。   他放好手机,把衣服一类放在后车座,副驾驶安放好小奶猫,驱车回家。   供上的暖这时才热些。   傅衍之在地暖最热的地方摆好小窝,打开电脑输入“怎么照顾一只猫”,求学若渴。   小奶猫走路还歪歪扭扭,喵喵喊着,傅衍之冲好奶粉,用小奶瓶喂。   江芸百无聊赖,问他:【取名字了吗?】   【jack】   宠物的名字是jack&rose.   头像的样子是月亮和太阳。   江芸对他这种“我想和你配对儿”的行为感到恶寒。她敷衍了一张表情包,打开音乐准备冲澡。   傅衍之揉搓着奶猫的头顶,这小猫只有他手掌大,被压着低了头。他冲上一杯速溶咖啡,喝到嘴里顿觉不好。   富贵了些,也就忍受不了这种口味。   他没什么我要珍惜的情感,倒在下水道,想起江芸那台机器,又发微信过去。   【咖啡机?】   江芸洗澡出来,果然看到傅衍之的消息。   她拍了照片。   她有两个咖啡机,一个放现磨咖啡豆的,一个是新出的胶囊咖啡机,把牌子型号发过去。   傅衍之喜欢喝咖啡。   她十六岁之前还不知道有咖啡机这种东西。看到傅衍之每天早晨接一杯,她也想尝尝。她学着他的动作按下去,却没有了。   傅衍之把自己的杯子递给她。   然后重新磨了一次。操作复杂,江芸学不会,也不敢学,怕弄坏他的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待她好,所以江芸也喜欢喝。她喝不了他的那种黑咖啡,每次都盛一半,上面要打一半的奶泡。   傅衍之发了个【知。】   江芸盯着界面好久,才放下手机,躺在床上辗转片刻,想到他可能不太用的惯网购,打开聊天界面。   【你住在哪里?】   【[地址链接]】   离她不远。   【我定给你】   傅衍之轻笑,来者不拒。   【好。】   江芸看到他冷漠的回答,一时不懂自己为什么要上赶着对他好。她把手机拍在桌子上,一会儿又震动起来。   【睡了么?】   江芸学他:【嗯。】   【晚安。】   她没回。   傅衍之发给她一首古典乐,江芸点开,听着听着真的眼皮打架,很快就睡了,手机演奏了一夜。   好久没做梦,果然又是傅衍之。   白色棉质敞领衬衫,两颗装饰作用纽扣,袖子有古欧洲设计感。   黑白琴键,他的指尖,两枚银戒。   分别在尾指和无名指。   后来无名指那个带着碎钻装饰的换成她送的那枚,江芸看到他戴在那里的时候,当天失眠。   后来...后来没有后来,他戴着,什么也没说,待她如常。   作者有话要说:  v章评论都有红包!谢谢大家支持!!! 第二十章   张今西从自己的小别墅出门时, 娇妻周声柔软的手指放在他的领带上,系得温柔, 指尾在他胸口蹭了一下,他除了舒坦就是舒坦。   快四十才娶了这个小姑娘,哪都好。他低头捏着小丫头的脸蛋儿, 还没腻歪够手机就开始叫,他正准备出门上班,妻子体贴地把手机递过去,呀了一声。   “怎么了?”   “少爷, 你还有这种备注?这谁呀?”   “……头号冤家。”   张今西都不敢让老婆听到一句话, 外面下着雪,硬是在门口听傅衍之安排工作,末尾他才说:“别让她知道。”   张今西昨天刚把那个老廖踢出北市, 户头上收到一笔巨额打赏, 当时就该知道今天还要被傅衍之安排安排的。   “明白。”   “今西。”傅衍之揉揉戒指, “你还是她那边的人,之前交代的都做得很好。”   张今西心想不敢不好。   他知道两个人有别扭,江芸气了十年也该气够了,这期间给江芸商途护航的任务转给他,张今西兢兢业业小八年, 就怕不知道的某一天, 傅衍之的声音响起来,让他汇报工作。   不为什么,傅衍之把他从本家带过来, 没傅衍之就没他张今西今天,他不忘恩负义。   电话挂断,张今西手指有些僵,他的小娇妻推开门放垃圾,看到他,有些诧异,“老公?还没走呢,站在这儿多久了?”   张今西叹口气,把她裹在怀里好好亲上许久,这才充满电,“老公上班去了。”   周声满脸通红,她小声答应着,给他理了理大衣的领子,又软又柔。   张今西开上车还感慨,自己有个好老婆,要加倍对她好,要是碰上江总这样的硬骨头,再多给他十年都没有那个耐性等她回心转意。   傅衍之看上几家公司。   张今西做事精细,事无巨细地标注在发过来的pdf上,傅衍之点着那家宜室智能科技公司,因为他之前能用的门道都作废,只能通过张今西人脉来查。   傅衍之名下有几家公司,目前仍是长云所有,他只能重新养。傅衍之草拟一封公司申请的系列证明,投给工商局,打点一二,也就成立了。   他又在网页简介上填了一些花里胡哨的一些,张今西又开始重新把他引荐给北市这点新贵。   因为傅衍之成立的是科技公司,主要搞数据统计,实际上只有他一个人,傅衍之也只是恶补两本书的水平。这个圈子里多是年轻人,也省得那些北市老贵族闹腾。   出入酒局,傅衍之结识周昶。   年关之前,他准备敲下合作。   周昶因为江芸预备撤资和几个企划堆在头上忙得焦头烂额,本不打算和傅衍之再签合同,连和他合作开宜室的伙伴沈决都忍不住在酒桌上使眼色。   再这样下去,能力低于甲方预期不说,债台高筑,宜室很快就会倒的。   傅衍之名字较新,酒桌位置也靠下,只喝少讲,在沉默声中后靠,嘴里的烟也放在两指之间,语出惊人:“我会提前支付报酬,时间不紧。”   苏烟的微微的沉香弥漫在屋内,傅衍之敲落烟灰,双手合并在桌前,脸也于暗处靠近,“怎么样?”   周昶动了心。   傅衍之开价不低,他也是因为这个在犹豫,如果傅衍之提前交了全款,那这个单子能推平他的大部分欠债。   沈决比较冷静了,他道:“傅先生这样没有什么好处,怎么可能做这种生意。”   傅衍之推过去合同,沈决翻了几页就有些呆不住。周昶主公司管理,沈决才是技术核心。他公司股份比周昶低,是周昶的学弟,与周昶后来父母发达不同,沈决家境贫寒,工资大多供养父母,干了这么多年还没买好房子,这份合同是暗示沈决,还清债务,他傅衍之会接手周昶的股份,成为最大股东,保住宜室,附录的是傅衍之的履历,这是一等一的精英的人生,沈决也沉默了。   周昶手里的合同与沈决不同。   他低头看着那丰富的报酬,几乎完全忽略工作量。   沈决道:“怎么信你?”   傅衍之道:“可以在签合同之前支付一半报酬。”   周昶也不傻,闻言喝了一口酒:“没有这种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吧,傅先生到底是想做什么?”   傅衍之道:“我要的是用户数据。”   这下就明白了,因为违法。   这条当然没写在合同内,饭店是傅衍之安排的,也无录像录音。   沈决不知道傅衍之想要的到底是周昶的股份还是用户数据,不管是那边,他们都很冒险。   “让我们再考虑一下。”   傅衍之点点头,酒桌除了他都是宜室的人,他把烟放回嘴边,吸完之后,举起筷子拨弄盘内的蟹黄。   他放在一边的手机亮起来,傅衍之的视线转过去,目光缓缓柔和起来。   【宝宝。:臭男人,你的咖啡机到了,你人呢?快递小哥放门口了】   他吃完最后一口蟹黄,单手敲着屏幕。因为不太习惯,动作缓慢。   【知道了,谢谢阿芸。】   等他再抬眼,那点柔情消散,傅衍之虽然唇角带着笑,可一点也不亲切。   为了摸摸他的底,沈决和傅衍之见了几次,越是这样就越觉得他深不可测。   傅衍之口味刁钻,一看就是富贵子弟,这周身的贵气简直吓人。沈决没有那么多厉害的门路去查他,当年傅家换天一夜之间,江芸手段不错,消息压的死死的,很多人都不知其中底细。   两个人碰完杯盏,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沈决顶不住压力,也舍不得他用了全部青春投入的一切,终于劝说周昶签订合同。   周昶随意翻了翻合同,因为傅衍之以前给他看过,他本身急需钱来弥补自己吃喝玩乐创下的漏洞,再加上钱已经到手,这次都没细看。   傅衍之和他握手,显露笑容,“合作愉快。”   傅衍之做生意不讲道德。他很阴。   谈好是下午两点,傅衍之回家磨了一杯咖啡,坐在窗边抿着。今年雪多,也大,洋洋洒洒飘下来,像是震落的梨花。   小奶猫会跑了,上蹿下跳,傅衍之手里的咖啡杯掉了一个茬,他不敢放下,上次他喝到一半,放在桌子边去书房查资料,回来就看到小奶猫在舔咖啡喝。   它跳到傅衍之的臂弯里,爪子玩着它很快就要抓破的另一件高领毛衣。   傅衍之喝完咖啡,拎着它脖子上那块肉,把它放在桌子下。   jack抓着他的裤脚,顺着他往上爬,傅衍之洗好杯子,擦干手,打开手机。   消息为零。   江芸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和小姐妹一起去吃火锅,热乎乎的,把她的脸蒸得粉白。   傅衍之保存图片,退出微信,手机壁纸是医院的那张偷拍。   头发别在耳后,柔软的长发蜿蜒到他的手臂上,眉眼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和。   像她的母亲龙映月。   傅衍之有幸享受了短暂的母爱,来自她的母亲。但也很短,短到他都已经快要忘掉她的脸,只剩下原本的狰狞过往。   已经是下午五点,天都暗了下来。   傅衍之坐不住,他抱着小猫,给她打电话。   那边乱哄哄的,江芸没看是谁就接起来,下意识大声讲话,“喂?”   “阿芸。”   江芸听到他的声音,片刻失神,“怎么了?”   “来我家。”   “不要。”她撇嘴拒绝,“不去,一会儿公司小年会。”   “饭店还是公司?”   “不用你管。”江芸不喜欢他这样安排她或者打听她的生活。   傅衍之知道又被嫌弃,转换说法,“要喝酒的,我去接你。”   “不要,我有司机。”   他盯着时钟,“今天是十二月最后一天。”   “所以呢?”   “你来,我就往下说。”   江芸知道他什么意思。她想听傅衍之告诉她。他嘴里没有什么真话,却从不对她讲黏腻的情话。   她就想听这些。   她对他动心的那些日子还幻想傅衍之是个花花公子,多用腻歪人的言语糊弄她。她长得又不丑,他迟早会注意到,哪怕是说谎,让她听听就好。但他从没说过。   傅衍之可能是开窍,可能是本就知道,可能还是在逗她玩。   她不想在他身上有失望的感觉,怕那种胸闷又回来。   江芸对着手机说:“再说,我挂了。”   “我想你。”傅衍之再度服软,轻轻说,“我想你了。陪我跨年。”   江芸听到这句话的耳朵染上红晕,很快传染到她的脸、她的另一只耳朵。   “来么?”   “去你家做什么。”她小声问。   “看看猫。”傅衍之摸着猫猫的头,继续母凭子贵的戏码,“或者看看我。”   “我才不想看你。”   “好。那看看猫。”   “再说吧。”   她放下电话,捏了捏自己烫手的耳垂,吹了好一阵冷风才冷静下来。   林妙妙看到她脸红了,还问:“江总你没事吧?”   “没事。”她道,“暖气好像开的太高了。”   林妙妙盯着十六度的室温,奇怪地看着江芸。江芸的眼角有一瞬间的小女儿般的喜色。林妙妙挑挑眉,怼了一下她的肩膀,“有男人了?”   江芸平静道:“不懂你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新封面,感觉怎么样?   -   非常感谢大家订阅正版!明天要上夹子啦(一个重要的榜单),所以明天23:00之后更新,然后就恢复十八点日更啦,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十一章   江芸从年会定的饭店出来, 就看到傅衍之的车停在这里。   她不记得自己告诉过他地址。   傅衍之靠在车门上,安静望着她。   他停的角度刁钻, 在江芸的车旁边,江芸走近能看到,旁人不往这里走就难以注意。   她打开自己车的车门, 还没开到四十五度,傅衍之就按了回去。   “该我了。”他垂着眼睛看她。   江芸抱着胳膊,“我还要按顺序陪人么?”   “回我那里也是休息。”   “肉肉自己在家会害怕。”   “它不会。”傅衍之经常不在家,rose是很乖的狗狗。   江芸别过脸去, 她瞧见员工的视线投过来, 有些紧张地把他往旁边拉。他高得没有东西能阻挡住。   江芸只好上了傅衍之的车,嘱托小徐照顾rose之后。   她看着窗户外面,半醉, 对着车窗哈气, 写了个SOS, 傅衍之笑着抹开。   车里法国小调儿,缱绻深情。   江芸路过满市灯火,来到他的新家。里面是米白色调,装修简单,墙上挂着几幅印象派的画, 斑驳色彩, 傅衍之用背关上里面的木门,手握着江芸的腰就把她带到怀里。   他吻不到她的嘴唇就去吻她的耳下、脖颈、肩膀和锁骨。   傅衍之表达欲望很直白。   江芸按住他的嘴,“别这样。”   他靠回门上, “不喜欢了?”   江芸垂着脑袋搓衣角,“猫猫呢。”   傅衍之道:“得找一会儿。”他真的为她去找,看遍所有角落,终于蹲在地上,把它从床底下掏出来。   灰黑的小猫上面一层灰渣,傅衍之拍拍毛,jack张牙舞爪。   江芸跃跃欲试,没管猫有多脏,抢着搂在怀里。jack认生,可不如rose乖,迅速跑掉了。傅衍之脱下外套,蹲在地上看沙发缝,掏了许久。小猫又一层灰。   傅衍之身上也脏了。   家里天天打扫,但是也容易落灰,傅衍之的西装裤上一层淡淡的灰痕,浅色的衬衣更是遍布爪印。   傅衍之把它夹在怀里,“摸摸应该没事的。我剪了次指甲。”   江芸就伸手去摸它下巴。   jack抗拒一会儿,很快就臣服于江芸的撸猫技术。她离得近,傅衍之给她拢着长发,以防猫抓到,江芸一心摸猫,半边身子靠在他身上都不自知。   jack享受好便又跑了。   她看到傅衍之提裤腿的动作连忙阻挡,习惯性地给他拍着灰,“好了,随它去吧。”   傅衍之点头,吻着她的发梢,“等我一会儿。”   她点头。坐在沙发上,腿部的面料一圈一圈的球球。又站起来上厨房看看,傅衍之只剩一个咖啡杯,杯沿还少了一小块。   她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玻璃杯,洗干净,从饮水机里接了热水,放了些茶叶。怕猫猫出来碰到,江芸用手举着。   傅衍之洗完手就去换衣服了。   他穿着休闲款的长裤,这种慵懒拖地的感觉更让江芸觉得他只剩下了腿。   江芸递过去茶水,傅衍之喝了两口,小心放在茶几上。江芸等他的时候就喝光了。   他靠在沙发背上,手搭在她身后,江芸不好往后靠,坐得笔直。   傅衍之看向她,跟她说:“不想让你不开心,所以我在这看着你。”   她有些莫名:“前言不搭后语的。”   “本来是...”傅衍之的目光落在卧室。   江芸瞪他:“你除了这些有点别的么?”   果然就是哄她过来睡觉的。   “那看电影么。”傅衍之避开这个话题,掏出两张票,“隔壁万达的。”   江芸拿过票,开场还有半个小时。   “你怎么不早说...”她喜欢这个电影,一直没去看,而且傅衍之定的虽然不是单间,但是票价不便宜。   “本来是...”   江芸知道他总看卧室的意思。   做.爱是planA,看电影是planB。   她去他的卧室转一圈,床上还有红玫瑰,江芸扭头走到玄关,把外套拿下来,傅衍之以为她要走,却听她道:“快穿衣服,不想错过开头。”   他松了口气:“好。”   *   两个人在龙标之后赶到。江芸缺乏锻炼,跑得呼吸困难,窝在椅背上调整,傅衍之给她顺气。   这个位置在当中,还算不错。   江芸专心看电影,傅衍之买来爆米花和一杯温热的巧克力烤奶。   江芸放在嘴边,小口喝着。   她一心看剧情,傅衍之多数时间在看她。这是一部爱情电影,来这里的也多是情侣,影片跨年,自然而然,在座的也一起跨年。   影片放到“新年快乐”,影片外的现实世界也拨动时钟,开始新的一年。她看到男女主人公拥吻,意外地紧张。傅衍之贴过来,吻了吻她的侧脸。江芸嘴里一口巧克力烤奶,她转过去看他,傅衍之捏着她的下巴,江芸眯起眼睛就感受到他的嘴唇。   巧克力味的吻。   江芸那一小口奶让傅衍之接手,辗转之中,她的脸有些蒸腾的热。   傅衍之没讲话,一直做着合格的观影人士。   她却看不下去后半段了。   电影落幕,江芸跟他回家,傅衍之伸出手,拉着她,然后把小手放在口袋,轻轻揉着。关门之后,他试探地向前,江芸被他的气息惹得有些迷醉,就这样被他勾到了卧室。   她趴在床上,就这个动作开始思考,可能看电影不是plan B,而是曲折的plan A1。   傅衍之在床上很体贴,不会只顾着自己而乱用女伴,还会抱着她去洗澡。江芸躺在他怀里,仰头看他,傅衍之的手覆盖着她的侧脸,揉捏她的肉。   她迷恋傅衍之的脸和身体。之前那种不想要他的想法果然是假的。   江芸反思了自己的爱情,是不是爱屋及乌才爱上他这个人。   傅衍之望见她眼睛里的情绪流转,问:“想什么?”   她摇摇脑袋,抱着他的手臂。这是很有安全感的事后姿势。她喜欢傅衍之手上的肌肉,让她觉得他很厉害。   可能就是这种很厉害让她越陷越深。   江芸很困,抱着就睡。傅衍之保持这个姿势,僵硬到手臂发麻。好不容易睡过去,江芸的呼吸一变,他又醒了过来。   身边的人万分不安地看向他,傅衍之把她卷到怀里,看了看床头的电子时钟,三点四十分。   江芸做了噩梦。傅衍之掉在长长的河流里,她在岸边拉他上来,却看到了形若枯槁的江文。   她就惊醒了。   她知道傅衍之睡得浅,自己在这里消化,没做什么别的动作,却还是被睡醒的他安放入怀。   傅衍之声音低沉,“睡不好么?”   江芸贴着他颈窝,喃喃:“梦到你掉到河里面了...梦到爸爸走了。”她说完就忍不住掉眼泪,抱着他的脖子,轻微的醉酒和半梦半醒的交错让她有些恍惚与脆弱。   她把傅衍之当做她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害怕他走到她去不了的地方,只剩下她一个。   傅衍之拍拍她的脊背,无声安慰。   她闻着他耳后的香,因为这种安稳,又陷入睡眠。   后半夜睡的虽好,醒来却仍觉得头痛。江芸直起身,把衣服拿过来往身上套,因为心情不佳,她扣不上那四排扣。傅衍之按着两边,“要第几个?”   江芸揉揉眼睛,“最外面。”   他帮她一一搭上,然后搂上她的腰肢。江芸去套打底裤,傅衍之握住她的小腿,“冬天还要穿小裙子,会不会冷?”   江芸掀开还没穿的另一条裤腿,里面一层厚厚的绒毛。   “直男。”   “嗯?”老男人发出疑惑的声音,“我喜欢女人,你知道的。”   江芸偷偷笑话他。   “我送你去公司。”   “你送我回家。”江芸穿上长裙,“换衣服。”   傅衍之答应了。   他把她放在家门口,小徐已经把车停在正门。江芸望望他,傅衍之伸手抚过她的脸,“想我打电话。”   “鬼才想你。”江芸离开时转头,脸就顺着动作蹭到他的掌心。   触感温软。但也只有一刻,下一秒她就打开车门,冷气横冲直撞,然后在车内消散。   傅衍之的手落在她坐过的副驾驶的位置,久到温度渐渐褪去。   *   周昶很快就发觉合同的不对。   他刚用完一半傅衍之给的钱,抓着合同浑身冷汗。宜室的公司只有这一层,办公室和工作室隔开,周昶把合同拍在沈决桌子上,接近暴怒:“你没看出来他是想买咱们公司吗?为什么还要让我签?”   沈决放下手里的设计图,看着周昶因为宿醉和愤怒而通红的眼睛。不仅是沈决,其他员工也看向他。   人心向背。   哪怕是不认识的傅衍之,也比周昶要强。   “你真的把这里当做是你的公司吗。”沈决拍下一捆订单,“完全不考虑统筹规划,随便接生意,你这个也是你自己接的,你忘了?”   傅衍之的合同里明确写出时间为阴历新年前,订单额翻倍。   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周昶近乎是歇斯底里了:“所以你就把我的股份卖给他?百分之三十八,我在宜室就剩下百分之二,还不如你沈决!”   “跟长云的合作本该是逆风翻盘,你没抓住机会...”沈决疲惫地揉揉眉头,“左右都是破产,这已经是个烂摊子了,你要是不想要,不如让别人来管。”   周昶举起手机,拨通了傅衍之的电话。   他没理会对面不理智地破口大骂,听周昶骂完才道:“我会再出百分之二十,总金额高于目前股价。你最近资金周转不灵,宜室已经跌破最低,再不转移你的股份,恐怕你背负的债不止现在这么多了。”   周昶的脸由恼怒的红转为苍白。他握着一盒烟走到天台,抽完以后,从办公室拿了些必要的东西。   大家站起来看着他,目光复杂。   周昶一言不发。他刚刚接受了傅衍之的提议,甩掉了这个濒临破产的公司,拿到他的一笔赔偿。   傅衍之很快就成了宜室的大股东,而且还颇为敬业的过来上班。   他翻了翻沈决拿过来的订单,道:“先做长云的企划,别的我会想办法推掉。”   有些是无所谓的小合作,赔偿完事。   有些是会影响公司前景的,傅衍之让负责外联的去道歉。   他只安排了这两件事,众人却仍旧面露难色。   沈决说:“公司管理层只有一个人。”   傅衍之眉尾微挑,“一共两个部分,技术和管理?”   沈决艰难点头。就连去招人都是他亲自去的,员工职责混乱,他也不是没提过这件事。周昶从没放在心上过。   傅衍之打了个电话。   对面刚下课的样子,全是精力旺盛的高中生吱哇乱叫,张宇疲惫地接起来,“傅哥,什么事?”   “来跟我么,一月一万起。”   正在准备考编的月工资不足四千的张宇:“……?”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 第二十二章   张宇考虑了三天。   一边是稳定的事业单位, 一边是不确定因素很多的私企。   他家里一直就盼着他师大毕业找个稳定的工作,他理科不佳, 靠笔杆子和嘴,当北市重点高中的老师已经是很不错的出路,考上编再熬几年, 一月一万也不是不可能。   他习惯了稳定和循序渐进的人生。   傅衍之似乎知道他的顾虑,把签约合同发过去,五险一金,还是挺有保障的。   张宇站在繁华的商业街, 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上班族, 他来北市上学,来北市工作,这里忙碌了这么多年, 最后结果还是可能沦为平庸。   他深吸一口气, 打给傅衍之:“我做。”   张宇带完最后一个班, 因为是高一,散的早,判完卷子就递交辞呈。   校长见惯一样,送了一句“年轻人还是要多点耐心”便允下他的辞职申请。   傅衍之给他打了一份单子,里面有部分甲方的联系方式和喜好以及赔偿底线, 张宇到这里第一天就开始与人周旋, 要不是因为傅衍之提前打给他一万块,他简直觉得自己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   张宇口才不错,大部分能说的摆平就没用钱。   傅衍之又拍上一张公司章程在墙上, 打卡机装在门口,新年放假之前,宜室终于有点公司的样。   在这里能撑下去就是靠那点同学情谊。   沈决看着办公室,长舒一口气,又低头工作。傅衍之会付加班费,沈决张罗着熬了两天夜,再也不敢散漫,终于把长云的单子做出来了。   江芸收到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她解约的合同都拟出来了,没想到宜室能在她最后底线之前全部完工。   她敲了敲桌面,发给她的是公司二把手,江芸打开沈决的联系界面,商量些细节,最后才问:【周昶不在?】   【沈决:宜室换老板了。】   怪不得。   江芸没再接着问下去,自动以为换成了沈决,她分给负责这部分小组部门,继续做年末收尾工作。   她老家那边过年喝南瓜粥都没人说别的,但是到了北方,得吃饺子,得一块吃。江芸知道自己生母是南方人,自己又长在南方,也算南北混血,在北边呆久了,本不觉得孤家寡人很寒酸,这几年越发这样想了。   人到中年难免多生感慨。   她会在年前去老南城,江文那个小房外的院子里银杏树柿子树都长得老高,地上瘫软着一堆烂果实,小院的篱笆爬着瓜秧,冬天去大多枯在半路上。   每年过去看看,扫扫地上尘,房子荒着是因为买了地皮,南城玉河镇错落在山上,这个位置只有这一间小瓦房,别的也没有打理,放任其他植物自由生长。江芸把江文的骨灰安放在他静心照料的银杏树下,竖了一方碑。   拜拜江文,然后回北市。   年年如此。   她微信挂着,江芸划开,找到了傅衍之。   她还没改备注,想了想,还是写成衍之哥。   傅衍之坐在他觉得万分穷酸的办公室里,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宝宝。:中午了】   傅衍之露出笑意。   【接你去吃饭】   【不用,发给你,因为第二杯半价[地址链接]】   只是找他拼份饭。   【你已经是CEO了。】   【勤俭是美德】   *   傅衍之站在快餐店前,大衣敞开,里面是浅色系的高领毛衣,线脚柔软。起来匆忙,他不知道腰下的位置被jack抓出两团小毛球,江芸一眼就看到了。   也看到他左手的戒指。   上次见面是在晚上,江芸没有注意。今天天气晴朗,他用左手拿出烟盒,可能是捂了一冬天,傅衍之又白了回去,黑色的大衣让他的白很突出。   江芸心跳微微加快。   她望着他的戒指,傅衍之看到,不加隐瞒:“你给我的。”   江芸不自在地把手腕缩到袖子里,金环掉落出来一角,落到了傅衍之的眼中。   “吃什么?”他眼角有笑意,江芸别过脸去,找到一个两个人的位置,用手机点餐。   傅衍之学着她,扫码。   他不太喜欢吃炸鸡。   而且第二杯半价还是冰淇淋。   他按下江芸的手机,“不能吃冰淇淋。”   “不要。”她馋了好久。   “听话。”傅衍之和气地劝她。   隔壁桌看到了,江芸穿着□□拼接的羊羔毛外套,丸子头,蓝色的行星耳坠,像个大学生,无名指空荡荡的。对面的商业精英,长款大衣,一身沉稳,百达翡丽腕表,左手一枚戒指,应该是30+已婚。   一个宠溺一个撒娇,简直是出轨现场。   隔壁桌安静吃瓜,又听傅衍之道:“肚子疼怎么办。”   “不疼的。”   她要买,傅衍之没收手机。   江芸气得别过脸去,“早知道不找你了。”也就是这时候,江芸察觉到隔壁桌在往这边看,两个女生的目光在傅衍之的戒指上流连,江芸报复心起:“你也这样对嫂子吗?”   傅衍之不知道她又玩哪样,“什么嫂子。”   “哥,你不疼我了,昨晚你在床上不是这样的。”   “……”   隔壁桌差点把饮料喷出来。   傅衍之目光划过,手放在腿上,两腿相叠。   她被他看得心虚,知道戏弄不到他,有些垂头丧气道:“我想回公司。”   傅衍之松口:“只能吃两口。”   他递过去手机,握住了她的手腕,“哥疼你。明天就和你嫂子离婚。”   “……”   隔壁桌吃瓜吃到憋不住,迅速撤离现场,还没出门就忍不住说:“你听懂了吗,他俩到底什么关系?”   江芸噗嗤笑了出来。   她今天是软乎乎的装扮,傅衍之很少见她这样开怀。她涂着淡淡梅子色的口红,整个人又媚又可爱,他伸手想去触碰她的侧脸,被江芸拍开。   江芸划着手机界面,“你吃什么?”   “看你吃。”   江芸道:“可是我想要半价那杯。”   “……”   傅衍之只买了一杯。   江芸眼巴巴看着,他用勺子盛给她,放在她唇边。   江芸怨毒地瞪他,还是张嘴。   草莓融化,江芸被味道弄得满足了些。她望向傅衍之,他用那个勺子,放到了自己嘴里。   他评价道:“太甜。”   江芸满脸嫌弃。她低头吃薯条,偶尔抬头望着那一大杯圣代冰淇淋,不跟他接着闹,又想自己重新点,却被傅衍之按住手腕。   勺子递过来,“吃我的。”   她咂咂嘴,“不要。我吃够了。”   “好。”   他这才打开了他的那杯咖啡。   江芸望着他,又听他说:“跟我过年么。”   “我要回南城。”江芸垂着眼睛。   “我陪你。”傅衍之握着她的小手,“飞机?”她有些晕机,没什么事不坐,但是南城遥远,傅衍之不知道她会怎么出行。   “飞机。”   “嗯。”   “你真陪我去?”那条路太长,她确实再也不想一个人了。   “真的。”   江芸点头,她吃好以后,乖乖擦手,傅衍之抹开她嘴角的番茄酱,勾了勾她的鼻尖。   她喜欢傅衍之这样看着她。   温柔多情。让她觉得他这一刻很爱她。   江芸挽着他的手臂,手有些冷,想收回去,傅衍之把手放在他的口袋,十指相扣。江芸挣了挣,解释:“你手大,撑得难受。”   他就把她裹在掌心,江芸握住他的两根手指,走到车前就松开了。江芸解锁,打开车门,跟他挥了挥手。   她这样随意,好像他们是今天第一次见面,吃一顿饭,然后各回各家。   傅衍之双手插兜,手心里混着她的护手霜的味道,安静地目送她离开。   *   林妙妙明显觉得江芸有问题。   她平时来公司穿得会正式一些,今天挽了头发不说,还这么装嫩。   “江总啊。”林妙妙闭门说话,“谈恋爱了?”   江芸拨弄新做的指甲,“没有啊。”   “很少见你穿粉色呢。”   “你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   林妙妙吐吐舌头,抱着平板给她讲着接下来的日程,以及放假安排。   长云这里会比法定节假日多放几天,只有总公司有这个待遇。   江芸抿着牛奶咖啡,跟她商量今晚的年会,林妙妙和得奖的孙粒互相看不对头,开玩笑地吹了两次耳边风,江芸只看数据,所以没管,只答应了不让林妙妙去颁奖。   她有女性员工奖励机制,这几年也有不少优秀的职业女性,江芸想把孙粒当个标杆,以后好招人。   颁奖结束,江芸意外的收到方泽的消息。这些日子偶尔闲聊,江芸和方泽默认成为朋友,看了下内容,是他新得的一盆兰花,娇贵的品种,想送给江芸养。   【不好割爱】   【同事送的,我养不了活物】   江芸喜欢这种东西,庭院里种满了高雅的花草,就等春天来了。   她搓搓手机边。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给你放哪?】   【我差小徐去拿,最近忙不能亲自去】   【没关系,我也只是放在学校保卫室】   江芸让小徐去师大拿花,自己收拾东西,跟各位员工说了新年快乐,这便散了。   她提前买了飞机票,傅衍之把身份证号打给她,她输入到生日那部分,有一瞬的失神。   傅衍之和她不一样,过阴历生日,这个和他实际的生日不同,她很遗憾的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得日期。原来顶喜欢他的时候,都要查他今年是哪天过。   他生在春天,万物复苏。   他却像冬天。   机票买到,傅衍之先来的她家,看到客厅一盆兰花,知道这个品种名贵,问她:“新买的么?”   江芸道:“别人送的。”   他便不再问。   江芸以为他会在意,他这种反应让江芸觉得没意思。   司机送行,真站在机场前,傅衍之有些茫然。   他挺久没坐飞机了。最远的一次出行,坐了一天的火车,由北南下,晃晃悠悠,漫长又缓慢。   江芸惊讶地察觉到他的一时无措,手里拽着傅衍之的衣服,怕他丢了一样,因为是新年,哪怕是头等舱的队伍也排得老长。   傅衍之接过江芸的小皮箱,提这种英伦款也是和他学的。江芸站在他身前,隔壁一对小情侣搂得如胶似漆,江芸仰着脑袋看他,傅衍之以为是暗示,走近好几步。   江芸嫌弃地把他推远,检票时接过箱子,出了检票口又还给他。   他最近学了个新词,于是跟她说:“这就是工具人对么?”   江芸笑着说:“对。”   家里的狗狗托放在宠物幼儿园,江芸观察了一个月确定没事才把rose送过去。傅衍之的猫就丢给张今西照顾,他也没老家回,过年不过是跟老婆腻歪。   江芸想起来,等飞机的时候问他:“你猫不放幼儿园放哪里了?”   “送人了。”   江芸知道他又骗人,他怎么可能舍得,一定是放在谁家了。   于是问:“你那点狐朋狗友还有联系么?”   傅衍之笑了笑,“阿芸,我哪有朋友。”   因为他待人没有真心,所以别人也这样待他。而且商业场上,“朋友”与利益挂钩,傅衍之身上无利可图,自然也就没朋友了。   江芸不意外。   “可怜吧唧的。”她说他。 第二十三章   傅衍之不讨厌江芸的可怜。   他们座位挨着, 空间隐蔽。江芸要了靠窗的位置,上了飞机就闭眼睡觉, 空姐都不好打扰。   飞的时间不长,江芸不打算吃东西,只想躺着。   傅衍之翻了翻菜单, 要了一份牛排,点开电影。她没有动,傅衍之看完反倒无聊,拨弄着她的头发。   江芸扒开眼睛看他, 拍了拍他的手。   傅衍之问她, “饿不饿?”   “吃了会吐。”她面色不佳,窝在座椅里,“我不要讲话。”   他揉了揉她的额头。   下飞机的时候江芸直奔厕所, 干呕一会儿又出来, 如风中摇摆的小黄花。傅衍之站在厕所前面等她, 她觉得刚才厕所那个刺鼻的消毒液的味儿实在是让人想吐,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会好了,于是贴得很近。   傅衍之的信号中断,没理会她的亲昵。   江芸揉揉眼睛,上了定好的车, 想坐在副驾驶, 被他拉到怀里。淡淡的味道,让她那种恶心感慢慢消散了。江芸靠在他的颈窝,傅衍之还会拍拍她的背, 往她嘴里塞糖。   是奶糖。   江芸喜欢吃,原来可是要做对三十道物理大题才能换一块。她也不是非要这块糖,只因为他给她的时候,她能碰到他的手。   江芸一想就觉得自己当时毫无尊严,她刚来不好意思让傅成找家教,又怕跟不上功课,可怜兮兮地去找傅衍之问题,他不教还锲而不舍,后来一边骂她蠢一边教得惜字如金,她还盼着那块糖。   江芸抽抽鼻子,身体难受就容易脆弱,又委屈哒哒的要哭,傅衍之捂住她的小嘴,“不要撒娇。”   她憋着,哭了会更头疼。   忍到酒店,江芸急于躺在床上,哪怕酒店非常“戏剧性”地搞错了两个人的房间,导致江芸那套房没法入住,江芸都没空计较。   江芸去了傅衍之的屋里,扑在床上,傅衍之递过来一杯热水,她小猫一样舔了两口,脸埋在枕头里,晕头转向。   傅衍之坐在旁边,拿出手机给张今西发了条奖励信息。   【大少爷:做得很好。】   【大少爷:[转账10000元]】   张今西正温香软玉搂着,提起手机看到这条消息,仿佛收到不义之财。   周声窝在他胸口,仰着脑袋看他:“老公?”   “声啊...”他口音都彪出来,“老公给你买个玉坠子,新年礼物,你看成不?”   周声心里感慨三年一代沟,他俩之间是沟壑纵横,这年头谁还送玉坠子。她也没拒绝,搂着他的腰,“老公给什么我都喜欢。”   张今西立刻把一万花了。   江芸睡了两个小时才缓和过来,想要去再开一间房,傅衍之不咸不淡道:“隔壁没有位置,新年南城这种旅游重地房间紧巴,你再去订就是总统套房才可能有剩下的,不住在这里,跟我隔几个楼层,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也不安全。”   江芸常住这家酒店,因为跟冯氏这连锁五星酒店有过合作历史,上次确实因为自己住在电梯出了点小意外,当然事情很小,电梯里有个中年男人盯到她发毛,没发生什么实际性问题,可她也吓得后半夜才睡着。   傅衍之这样说,她听到心里,又想起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江芸搓搓衣服边儿,“可是要待五天呢...”   “这会儿不省钱了?”傅衍之递过去热水,“我陪你。不怕。”   江芸心道就是因为你陪才有许多担忧,她喝着水,跟他说:“约法三章,不许睡我×3。”   “好。”傅衍之微笑。   她订的是有一张大床的套房,江芸没带化妆品,每天只做简单的护肤,素面朝天。她皮肤干净白嫩,保养得很好。本来也觉得傅衍之不错,但过了三十果然皮肤失去光泽,江芸贴面膜的时候拿出一包SK2,冲着傅衍之走过去。   他带着电脑,噼里啪啦打字,手速不减当年。   江芸瞥了一眼,她没有看别人隐私的习惯,只把他拉过来,让他靠好。   傅衍之抬头,江芸按着他的肩膀,“刚才你洗脸了吧。”   她明知故问,他们俩是换着出来的。   傅衍之还没张嘴,一张面膜贴下来,他眉尾跳动,“做什么?”   “你别讲话。”江芸按平边角,“好贵的。”   “你自己用。”他觉得太娘们唧唧的,一点也不爷们。臭美归臭美,他却不喜欢敷面膜。   江芸按住他的嘴,似笑非笑,“这款叫前男友呢,你用正好。”   傅衍之没有挣扎,任由摆布。   江芸也贴好躺着玩手机,看他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就觉得好笑。   时间到,江芸还贴心地给他拍拍脸,捏着端详,效果不错。傅衍之抬眼看她,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往上挪,覆盖了她的手背。   “好看了?”   “好看很多。”   傅衍之轻轻说:“你也好看。”   江芸耳尖发红,抽出手掌,躺到床边上,“你关灯,我困了。”   他关上电脑,也关了灯。   江芸穿着柔软的长袖睡裙,侧身躺着,手臂放在胸前,宽松的袖口露出她半截白嫩的手臂。傅衍之躺下也没老实,把手放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捏着。   她捏着他的手指头丢回去,“不许乱摸。”   他就把头贴着她,搂着她的腰,确实没动。   江芸满脸写着想打人,“傅衍之...”   “嗯?”   “睡过地板么?”   “睡过。”   “再体会体会?”   他搂得更紧了,“阿芸,让我抱着。”   “不要。”她这样心跳很快,睡不着。他的鼻尖在她耳朵上蹭,很痒,她躲闪到快要掉到地上,床很大,两个人却挤在角落。   江芸气鼓鼓地推他,傅衍之挪到一边,给她让出位置。   “不闹你,睡吧。”   江芸这才闭上眼睛。她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把她搂过来,她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   *   第二天江芸醒来,浑身都暖。她跟个小猫一样,枕头都没睡,躺在他怀里,手还挂在他的腰上。   江芸叹了口气,傅衍之很快把她搂紧,她刚起床声音有点奶奶的,“你这样怪不得会有黑眼圈。”   “嗯?”傅衍之半醒而已。   她没再说话,起来给他掖上被角。   傅衍之太容易醒了,一点点声音就敏锐地睁开眼睛。   今天是年三十,南城有个锦绣富贵楼,是百年老店,有最正宗的南城味儿,江芸提前两个月订的包间,那离酒店不近,江芸包的司机都是有时间点的,吃完之后要去玉河县看江文,她先打理好自己,这才把傅衍之叫起来。   “一会儿该没饭了,你吃不吃?”   傅衍之起身,眉头微皱。   她不理会他的起床气,还没走两步就被他拉住,傅衍之想把她拽到怀里,江芸没让,“别发疯了,快起来。”   他简单打理这张脸,然后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心里单曲循环江芸找鸭那天说的“你都三十多了我能玩你几年”这话,看了看江芸放在一旁的水和面霜。   他打开瓶子,挖了一些。   江芸看到他的魔鬼用量,心在滴血:“傅衍之,你知道你手里的东西有多贵吗?”   “回来买给你。”他随意抹着,江芸看不下去,把他按在马桶粗暴推开。   她双手搓过他的额头,捧着他的脸,满眼心疼,“用得太多了。”   傅衍之闭着眼睛,她就往他的脖子带,意外看到他耳朵下的一些伤痕,“这个怎么弄的?”   “划的。”他轻描淡写,又问,“我好看点了吗?”   “臭美。”江芸拍拍他的脸,哄他:“你一直都很好看,别在意了。”   再这样下去,那罐一万打底的La Prairie撑不到明天。   傅衍之这样坐着,江芸也不比他高多少。他站起来之前手放在她的后脑,轻吻一阵,江芸猝不及防,看着他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背影,锤了一下他的后背。   锦绣富贵楼装修奢华,榫卯结构设计,整栋楼都是个老古董。江芸穿着短款的翻毛外套,黑色的直筒裤,像个女大学生。前台自然而然向傅衍之询问:“请问先生有预约吗?”   江芸伸出手机,不满地亮出她的订单号,“我定的,五楼金玉堂。”   前台小姐惊讶地望着江芸,从电脑里输入查找,一个劲儿的道歉:“对不起江总,您太年轻了,我还以为您是学生。”   江芸受用,也就没责怪。   她走上电梯,窗户是木雕镂空设计,两边推开,背后隐藏着几乎透明的玻璃,外面景色一览无余。   她轻车熟路地点了自己喜欢的,又把菜单推给他,“大多是甜口,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   傅衍之看她点的菜也差不多,只随意要了两份,还多填了一瓶烧酒。   他一个人喝,江芸眼巴巴望着,傅衍之就给她倒了半杯,“度数高,少喝点。”   江芸就着鸭肉喝,面不改色。   他又忍不住道:“跟谁学的喝酒。”   原来傅衍之带她出去,只给她一个人上可口可乐。   江芸撇嘴。   她已经不像她了。以前的江芸爱忍,也乖,怯生生的,有点硬骨头。也不抽烟也不喝酒,也不爱美。   现在江芸像傅衍之。   他不在这八年,江芸吃穿住行,都下意识学他。她想他。   她张嘴:“你自己没有好习惯,怎么总说我?”   “我是男人。”   “你性别歧视。”   傅衍之不跟她拌嘴。江芸说话有点长进,他如果说重了,她又得眼眶一圈红。   她推过来空酒杯,傅衍之拿在手里,倒满,却没给她。他压着她的唇印喝酒,声音算是温柔地跟她说:“阿芸,别学我。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因为被他窥探到心底,江芸有一瞬的窒息感,从心底反上来酸涩和难过,她不讲话,低头吃着鸭肉,手背抹抹眼睛。   傅衍之叹口气,低声哄她,“别哭。”   江芸哽了一声,“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我吃饭都不香了。”   傅衍之揉着她的爱恋,掰开了揉碎了,他什么都知道,让她太过难受。   他永远都是观察的那个人,和她隔着一层玻璃,从来都不让她也触碰他一次。   果然还是没有更多的改变,他对她好了,时间长久之后,江芸还是想要她真的想要的东西。   她好想傅衍之爱她。   他陪她玩,陪她睡觉,也只是陪她。   这回他不还是看着她哭,安慰两句,等她好了,接着当做没事。   江芸揉着眼睛,低头去拆鸭骨头,傅衍之拨开她的筷子,细心地给她拆好,摆放在米饭上。他一口也不吃了,给她包螃蟹,满满的蟹黄全拨在她的盘子里。   “阿芸,你很好,都是我不好。”傅衍之说,“你知道我在做什么么?”   江芸小声说:“你在剥螃蟹。”   “我在追求你。”他说,“我们慢慢来,所以别哭了。” 第二十四章   江芸看着满满当当的蟹黄, 低头扒着,果然不哭了。   他本没打算直接说, 或者再拖拖,但他也怕江芸掉眼泪,会心疼。   傅衍之擦干净手, 又洗了一次,指甲缝里还有淡淡的螃蟹的味道。江芸看到他有些在意的样子,还拿湿巾沾上她平时会带的香水小样,给他擦了擦手。   “你吃点热的吧。”江芸摊开菜单, 推在他面前, 傅衍之看到她的脸还是红的。   纯情的像个小姑娘。   傅衍之按下想要揉她的脸的冲动,他点了一份粉丝汤,江芸偷偷看他吃。   傅衍之吃饭不慢, 一会儿就要坐着江芸租的车去玉河县。这辆车加上司机被她包了几天, 车程一个半小时, 七拐八拐,还得上山。   可能是因为路途原因,江芸租的车是越野,后座宽敞,她靠在椅背, 抱着胳膊听歌解闷。时不时望向傅衍之, 他合着眼,江芸看久了就会睁开。   他对周围一切都敏感。   江芸离得远,两人本是泾渭分明, 可山路崎岖,江芸晃晃悠悠,头要撞到车窗的时候,他的手揽过她,周遭都稳定起来。   江芸因为他一句话,开始慢慢回忆起她以前是怎么喜欢他的。   傅衍之很稳,稳到周围天旋地转,他还是岿然不动。江芸很没有安全感,但是傅衍之在,就很安稳。   他低头问她:“听什么呢?”   江芸把蓝牙耳机送给他一个,“就是一些英文歌。”   她爱好还是挺年轻的,与傅衍之满屋子的黑胶唱片不一样,她听的歌也是流行音乐,傅衍之耳朵传来清澈的男声,青春、汽水、草莓、爱情。   他搂着江芸的肩膀,听了两首,张嘴,还没说话,江芸就先出了声:“要不给我吧。”   她猜测傅衍之不喜欢。   “不了。”他说,“好听。”   江芸憋住笑,顺着车辆摇摆的节奏,靠在他怀里。   到玉河县山下的集市,江芸买了一个鸡毛掸子,等到了老家门口,就用这个拍了拍陈灰,这才打开大门的沉重的门锁。   木门推开,里面薄薄一层积雪,一株银杏树窜得老高,树下的石碑落了点枯枝落叶,江芸也用鸡毛掸子拍开。   上面刻着整齐的楷书,慈父江文之墓。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壶酒,洒在地上,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江芸这个方言不仅仅是南城话,还带着玉河县自己的味儿,傅衍之一个字都听不懂。   江芸汇报了一年的生活,谈到夏天,她就说到傅衍之,“我旁边这个人是傅衍之,今年跟我一起回来的。爸你一直不喜欢他,说他心术不端,他确实有点。但他好像有点想好好的和我在一块,我再看看,明年和爸说。”   面前只有风声。   江芸拢着外套,傅衍之把她纳在大衣里,她小声嘀咕,“你女儿没出息,他对我好一点都高兴。”   傅衍之问她:“说什么呢。加了密似的。”   “我跟我爸说话呢,也没你的事。”她清了清过道上的灰尘落叶,一地的银杏果,她想推到一边。   傅衍之帮她,没让她的鞋粘上脏。   一切做好,江芸退出老屋,落锁。   村里的灯慢慢起了,她走在路上,一道道视线投过来,江芸当没看到。路上冒出来一个中年人,半边偏瘫,人也是傻的,指着江芸说了两个字,这傅衍之听懂了,是她的名字。   他察觉气氛不对,把她搂着,江芸摇摇头,走过去,拿出两块糖,“吃了吗?”   中年人傻笑,把手里热腾腾的红薯递给她,江芸笑着拒绝了,把糖放在他的口袋,“我吃好了,这个送你。”   中年人点点头,“再见啊,阿芸。”   她走远了才跟傅衍之说:“小时候的玩伴儿,就是病了。还记得我。”   “其他人呢?”   江芸回头看看山上的灯火,又绕着山路走,旁边是水渠,冬天已然干涸。   “我是顺着河飘过来的。傅媛的亲生父母应该是看我是女孩儿不想要,就把我放在船上,这样飘到玉河,我爸说捡回来脸都紫了,喂口稀汤又会哭,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喂大,他们说,”江芸低着头,踩碎一地的干叶,“他们说我长得好看,我阿爸捡我是要做媳妇儿的,我十五岁那会儿村子里都说,爸听见了,脚下没看到,掉到玉河里去,慢慢就站不起来了。”   江芸握着他的手指,“他们害了我爸,所以不敢和我说话。我爸一生没做过错事,好多人把他害死了。”   江文是心病加重了恶疾,尿毒症要做透析,家里根本做不起,正巧傅媛那年生病要输血,傅成查出当年事,找回了江芸。为了不让江芸离开傅家,心无旁骛地做傅家人,傅成在她出国后就没再供应治疗费用,江文也怕拖累,锁在屋子里,就这样把自己活活饿死了。   天全然黑透。   江芸走得很慢很慢,他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怎么走这条路,上下来回。   傅衍之揉了揉她的头发。   脚下是无水裸露的河床,上面一座小石桥,对面是他们的车。   江芸插着外套口袋,顺着河床往山上看,这个角度能看到江文的小屋子。傅衍之把她裹在大衣里,轻声道:“走吧,该冷了。”   江芸点头。她钻到车里,傅衍之关上车门,脱了外衣。他对着江芸招手,她眨眨眼睛,钻到他怀中,傅衍之用大衣把她裹起来。   车里有暖气,其实没有那么冷。   她却在发抖。   江芸看着窗外的黑夜,靠着傅衍之,眼睛有些发直。   “哥。”她回想起很多,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她叫着他,和他说,“你可千万千万,别掉到河里面去。”   这是她最惧怕的事情。   人间的长河,很快就会带走生与思念。   傅衍之搂着她,低声安慰:“不会。别怕。”   江芸握着他的手腕,沉在他的香里,车晃晃悠悠,一会儿就陷入睡眠。她抱着傅衍之的胳膊,脸埋在他的手掌,睡得很好。   到酒店的时候她迷迷糊糊醒了,从车上爬下来,手里攥着傅衍之的衣角,进了电梯都站不稳,头靠着他,侧脸看到电梯里另一对儿情侣,那个女生也在看她。   江芸用傅衍之的大衣盖住自己的脸。   他失笑,双手都抱着她。   江芸到了屋子就趴在床上想要接着睡,傅衍之给她脱了靴子,脱了衣服,脱得光溜溜的,又套上睡衣。她问他:“你今晚会抱着我吗?”   傅衍之道:“会。”   江芸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你可以等我睡着吗?我心跳好快好快。”   因为衣衫不整,因为贴的更近,因为喜欢这个男人才会这样。   “好。”他觉得她太可爱,把胳膊伸过去让她抱,江芸像个小熊宝宝,接着睡了。   她一夜无梦,凌晨的烟花声炮声叫醒江芸,在南城这个二线城市,放炮不像一线那么严,还是有点年味儿的。江芸扒开眼,看到窗外零零落落的烟花,背后的男人不高兴地搂紧了她的腰。   她转过去捂住他的耳朵。   大年初一噼里啪啦地放炮,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江芸再看表已经是十一点,傅衍之在一旁看电脑,她伸伸懒腰,听到他说:“饿不饿,叫饭了,把衣服穿好。”   江芸用鼻音答应着,只裹着薄外套去刷牙。侍者推着餐车进来,下意识往浴室瞥,江芸穿着长裙,身姿曼妙,扒着洗手台,两条长腿,翘臀线条明显。她想看看自己刚才那根睫毛是不是掉到眼睛里了,侍者吞吞口水,傅衍之砰地一声关上门,吓得江芸戳到了眼睛。   “傅衍之!”   侍者低头摆好东西,心虚地跟他说:“先生慢用。”   傅衍之这个身高就是为了睥睨众生用的,他淡淡地答应下来,却冷度超标。   她打开门,眼角充盈着水气,是刚才戳到了眼睛,质问着他,“做什么关门?”   “没什么。”他坐下,端出来午饭,“吃饭吧。”   江芸一脸不高兴,她揉着眼睛,睫毛没找到难受得不行,傅衍之给她吹吹才舒服一些。   她吃到一半,都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傅衍之说:“刚才因为有人看你。”   “什么?”   “刚才。”   江芸观察他的神色,“你吃醋了?”   傅衍之不言。   她心里有些反甜,喝了好几次茶中和,眼神总往他身上转。三十多岁的男人没有因为她的目光而觉得有一点半点的羞愧躲闪,还会大男子主义地命令她,“吃饭。”   江芸嘟嘟嘴,埋头小口喝汤。   *   张今西就在家跟周声腻着,也不出门,沉迷美色无法自拔。除了照顾傅衍之丢过来那小猫,其他一切都堪称完美。   周声喜欢猫猫,听说傅衍之今天要接回去,还有点舍不得。   外面飘了雪花,傅衍之站在玄关,拍拍身上的雪,开门见到了周声。那猫黏她,撒着娇不走,周声有些抱歉的神色。   傅衍之揪着脖子拿过来,jack从他胸口跑到肩膀,趴在上头打哈欠,周声挪到张今西身后,小手攥了丈夫的衣角才转身上楼,柔软可爱。   “傅少,怎么回?”   “开车。”他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她挺黏你。”   张今西额头冒汗,“声声跟我跟惯了。”   傅衍之没什么别的意思,甚至还感慨,“挺好的。”   张今西当然知道他的行程,酒店的事就是他弄得,暗自揣测这回应该是从江芸那里尝到味儿了,从手边递过去一套文件和一箱白酒,说了句吉祥话,傅衍之拎在手上,还拍拍他的肩膀。   傅衍坐上车,猫跑到他的副驾驶,这儿有个猫箱,他提前放了猫薄荷,果然捉它个准。   jack在里面吸得醉生梦死,清醒过来已经到家好久了。 第二十五章   傅衍之是个很典型的商人。大部分的行动都是为了赚更多的钱。   为了能舒舒服服赚, 他把办公室翻新,正中装饰了一枝镀银的金属雕塑, 弯弯曲曲,很印象派。坐着的是新运过来的椅子,设计得对腰和脊椎都好些, 傅衍之靠在上面,左手转着核桃,右手拿着ipad,就差来个小秘给他捶腿放茶。   张宇这样想, 就听到傅衍之说:“冬招该开始了, 去大学招些实习生,技术联系了几所高校相关专业的导师,会有人介绍, 你去争取点好的。沈决跟你去, 尽量从T大挖人。”   傅衍之编排道, “秘书系的要一个,聪明会干活的要一个。”   张宇听明白了,后者不看学历是要的助理,秘书得要更聪明懂事的精英。   “不要女的。”他又填了一条。   张宇坐在T大的借的教室里一脸不自在,科技相关专业的人已经围住了沈决, 其中不乏两个小女生。   沈决长得还成, 就是死板,本打算严肃地说完流程,张宇顶着傅衍之的压力来招人, 而且是跟大学合作,学生也没毕业,不能把人吓跑了。刚才天花乱坠的激情演讲吸引过来这么多大学生,他不能让沈决给他吹了。   面前是秘书系的几个女孩子,他要不是因为都是女的,也不会犯难。   年轻的大四女生,简单黑色西装,却各有各的灵巧设计,衬托身子玲珑有致。妆容万分得体,眼睛和手指透出微微的紧张,但也落落大方。   别的大公司要新秘书是很难的,他们手里多是懂事的老人,所以张宇能拿到这么多人的履历。   大多数是被这两个男人的相貌吸引过来。   张宇有书卷气,个头一米七八,还算不错。沈决高些,有点理工男的古板,长得也说得过去。   张宇问坐在第一位的女生:“你们有男秘书吗?”   女生摇摇头:“今年没有。”   张宇知道事情艰难,他目光投到最后一位,瘦高的女孩儿架着黑框眼镜,低调,成绩也是最好的。   她叫楚依依,他刚才面试完觉得她表现很好,给傅衍之发消息,傅衍之回再看。   张宇转了几所高校,没找到男秘书,还是惦记着楚依依,留下了她的资料,又在别处找了几位有些经验的男助理。   傅衍之过来面试,抽走楚依依和钱祥。   张宇调侃他还得让人伺候着,傅衍之抿着咖啡,跟他说:“你该做你的活儿。”   张宇本是顺手,因为跟他生活在一起,傅衍之的一些喜好他也明白,一直当半个助理用,现在来了两个人给他分担压力,张宇感动得都要哭出来。   楚依依不苟言笑,黑框眼镜背后的眼睛也是冷静自持的,见到傅衍之也没有多大转变,倒是钱祥跟张宇感慨一句:“老总真帅。”   傅衍之把喜好之类讲了,工作由张宇跟楚依依交代,没什么事都是大门紧闭。   二月天仍旧是冷的。   傅衍之习惯穿得单薄些,今天却穿了件带绒的大衣,不显臃肿,仍是高挑,长身玉立。   他带着戒指,扣上腕表,打扮得算是精心,钱祥猜测他心情不错。   上午日程是去长云谈工作,傅衍之带了五个人,谁的气场都不如他。   长云集团坐落在北市最繁华的商业街,背靠大学城,前是科技城,左右都有连锁商场。傅衍之下车,抖落风尘,望了望这栋大楼。   与傅式奢华不同,江芸不显山不露水,更注重内涵,这是一座不符合年轻所有人的年龄的内敛款建筑。   他由接待的人引入,张宇一直心情激动。   一会儿要见的估计是江芸,他许久没见过,但隐隐约约觉得两个人藕断丝连,吃瓜心起,跟在傅衍之身后都忍不住脸上挂笑。   接待的工作人员是位年轻女郎,按下电梯按钮之后眼睛频频往傅衍之身上飘。   他是一个显眼的且让人难忘的男人,再多看两眼,目光里的沉色会让人溺毙其中。   江芸也不过是爱恋他的众多女人之一,傅衍之起初也觉得她和她们一样。   人总得慢慢相处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所以后来傅衍之就再也没这样觉得。   小江芸是真心的。   他目不斜视,用大拇指扫过她给的戒指,轻轻摩挲。   他也不是个没感情的人,这几天没见到,是真的想她。   江芸对于宜室的老总换成傅衍之毫不知情。她以为来的人是沈决,普通准备,在傅衍之到的时候才放下咖啡牛奶。   小型会议室,傅衍之坐在对面,旁边错落着其他人,沈决手痒想要吸烟,被傅衍之的眼神禁止了。   沈决看着桌上的烟盒,所以不让抽还摆出来?   大门一动,江芸手里挂着外衫,身后跟着林妙妙,准时到达。   她习惯性说:“抱歉久等了。”然后向正位伸出手。   傅衍之轻声道:“不久。”握住她温软的小手。   江芸跟别人握手都是象征性的碰碰指尖,男士也不会太失礼整个握住,傅衍之的手指也长,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圆润,手背微微的青筋,本也是好看的,握住江芸那手就显得太大了。   江芸扬扬眉,几乎是诧异地看向他。   傅衍之的握手持续五秒,走之前还蹭了她的手掌心。江芸略带嫌弃地在衣服上抹了一下的动作被他收在眼底。   她没有因为跟一堆男人工作而丧失女性的气质,浅米色细纹毛衣,封腰包臀裙,腰肢纤细,v领适中,锁骨中间一条项链,闪烁着钻石的光辉。   她的卷发到腰,一前一后,又亮又软。   是美人。   傅衍之的目光定在她身上,林妙妙可都看到了。心想这宜室的新老板长得好看却跟周昶一个德行,就知道盯着美女看。   她看过来,眼睛里有一点点责备。   傅衍之望到,就忍不住微笑。   江芸:笑什么玩意呢。   傅衍之::)。   她眉尾直抖,声音不自然:“所以,嗯,傅先生。想要继续合作。”   “嗯。”傅衍之推过去一张合同,“这是针对浴室的新设计,技术先进,江总可以考虑一下引入你的新楼盘。”   他托着腮看她,林妙妙都觉得目光他过于炽热,目的也太明确了。   林妙妙os:这是什么狐狸精的姿势,我们江总才不会被你勾引。   她从电脑抬起眼睛,想给江芸一点点安慰,却看到江芸挂着钻石耳坠的耳垂红了。   林妙妙:?   江芸上回正对着他和他谈工作已经是十年前的事,她胡乱地翻着合同,像翻被检查过的物理题。   “江总。”他声音低沉又有磁性,“行吗?”   沈决都忍不住望过去。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傅衍之这语气跟个假人似的,跟他平时在公司完全不同。   旁边的张宇因为憋笑憋的脸红。   在记录的两个女秘书频频看向两位总裁。   江芸不知道他会在这种场合用几乎是调情的语调说话,她咳嗽一声,“我再看看。”   这次是看进去了。因为有纳入社区养老需要的楼盘,这个智能浴室会帮助老人与残障人士,而且傅衍之开价不高,江芸买技术出人力,他们负责技术与维修。   合作共赢。   而且很体贴。就跟知道她需要似的。   她又看向傅衍之,这个人脸上都写着“都是一家人我也不会坑你签了吧”。   江芸没说话,她拨开钢笔,直接签了名。   她把合同丢过去,真真是丢在他面前,傅衍之也没生气,拿过来签名,结束。   他站起来,伸出手,戒指微微发亮。   江芸也伸出手,紧身袖口包不住手镯,就这样挂在她细长的手腕上,和他握了握手。   她满脸都是臭男人装什么装,傅衍之仍旧是淡淡的笑意:“那我走了。”   “慢走不送。”   “还是送送吧。”   众人:?   江芸忍住要踢他的冲动,站在他身边,门外正赶上张今西出来泡枸杞,看到傅衍之吓得掉了一地枸杞子,“少...”   还没说完就被傅衍之的眼神弄到闭嘴。   “傅先生会按电梯门吧。”江芸往电梯走,“还用我按么?”   “我不会按,麻烦了。”   江芸没好气地戳了一下。   旁边等电梯的为几位高层让路,几个小实习生目光在傅衍之脸上飘,江芸脸色又黑了一度。   电梯里的气氛诡异,张宇都不敢看江芸,怕发出爆笑被傅衍之开除。   楼层不低,下降需要一些时间,傅衍之开口:“吃午饭吗?”   江芸道:“不劳傅先生惦记。”   “淮安府记,清炖狮子头做的很纯正。他们家也有自养蟹,鲜。三套鸭,都是现杀的。松鼠鱼,清口。听说也不错。”   “傅先生开饭店合适。”这个点儿,傅衍之说得跟真的似的,她都忍不住要咽口水。   “成。有空买。”傅衍之真没开玩笑,张宇是知道的,他最近搞了很多南方菜饭店资料,没准哪天就包下一家来。   江芸嗤笑道:“有钱烧的。”   电梯门开,傅衍之不着急地往外走,“走吗,江总?”   江芸披着外衫,一楼有个宽敞的大门,温度不如楼上,被冷风吹得微微哆嗦。傅衍之脱下大衣,搭在她肩头。   是她送的衣服。   江芸不太习惯这样,旁边来来往往都是公司员工,她垂下脑袋,有些想逃。   “走吧走吧。”她拢了拢大衣,跟林妙妙说道,“我先去吃饭。”   林妙妙木木点头,他俩就这样出了门,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只有张宇捂着肚子笑出了声。 第二十六章   她坐在副驾驶, 中午小高峰,有一阵的堵车。   “你买了宜室。”她是肯定句。   “嗯, 省得拖累你生意。”   江芸望向他的侧脸,他专心开车,手把在方向盘上, 能看到他的骨骼走向,还有淡淡的攀附在他血肉上的血管。   江芸开始觉得傅衍之漂亮了。   那种喜欢从心里破壳而出,又开始冒芽。   她裹着他的大衣,上面全是他的味道。今天他换了香水, 江芸也闻得出来, 可能是因为傅衍之习惯用,这味道是阿玛尼寄情,闻起来像是个富有魅力的走秀男模。   还有他淡淡的, 本来就有的清冷味儿。   江芸躺在他的大衣里, 背后靠着车座, 前面是慢慢蠕动的车流。   “我不太喜欢你这个车。”江芸突然说。   傅衍之道:“回来换。”   “你不问问为什么?”   他望她一眼,看前面停了,也熄火等着,侧头看着她,“为什么?”   “你自己想。”   他犯难, 想了一阵, 开动车辆。   傅衍之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也在学着怎么去迎合江芸,他想对她好, 几乎要磨平自己的性子,“我想不出。提示?”   “你记不得...你生日那会儿。”   “我生日。”傅衍之敲敲方向盘,“那更忘了。”   他不记得是哪天。   江芸道:“你喝多了。我坐副驾驶,不让你开车,你就生气。”   傅衍之思绪往前飘,他基本没过过真的生日,那些年只有江芸给他算阴历的。   “我生气了,欺负你来着。”他猜也是这样,“你那会儿多大?”   “十九。”   “没犯法。”他笑,眼角也带着笑意。   江芸打他的肩膀,像轻飘飘的羽毛飞。   傅衍之开到淮扬府记,停车位待稳,车辆熄火。江芸想走,傅衍之拉住她,低低问:“我怎么欺负的你?”   江芸下意识看他的唇。   傅衍之把她拉近,轻吻着。   一个月没亲近,江芸有些生涩地张开嘴让他亲,算是第一次主动,傅衍之攻城略地,把她唇舌都卷了个遍。江芸口红没挺住,晕开了。   江芸不开心地补着口红,她对着镜子小心翼翼抹着边缘,傅衍之就在一旁看她。   “你很勾人。”他说,算是解释很久以前的那次亲吻。   江芸脸上泛红,“那是酒后失德,你怪我?”   “我哪有德。”他揉开她侧脸的发丝,亲了亲她的唇角,“乖,吃饭。”   江芸想把衣服还给他,他的尺码她穿不出去。傅衍之没让,搂着腰不许她脱,上了二楼包间,两个人的空间,对着吃饭。   菜是提前定好,她到就吃上热乎的了。   江芸有些饿,吃东西也不管他,自己吃得饱再说。傅衍之添了一桌子菜,让江芸顿觉浪费。   她每个吃一口就饱了。   傅衍之就着一瓶啤酒,他吃饭总得搭着,傅衍之酒量堪称惊人,听说他能拿碗喝白的,真的千杯不倒,跟江芸耍酒疯却挺稀松平常。傅衍之从他生日宴上撤席,生气得莫名其妙,周遭气氛很凝重,江芸也情绪不稳,跟他出来,几乎是连拖带拽地上了车。傅衍之压着咬破她的舌头和下唇,江芸根本打不过他,又踢又踹挣脱不开。   他要是想得起来,就能记得江芸跟他说:“你不喜欢我,能不能不要和我做这种事。”   这样他或许能告诉她,我动心了。   *   江芸被他送回公司,跟偷情一样让他放在后门。她脱下大衣,张开给他穿,傅衍之伸出胳膊,乖乖套好。   “不想让他们看着?”   “嗯。”江芸望着他的脸,“太显眼。”   她不喜欢别人审视窥探的目光。   如果真的恋爱,也只是她和他的事情,成了说一声,没成也不张扬。   傅衍之勾勾她的耳坠,求着真经,“那我怎么追你?”   “爱怎么追怎么追。”江芸被他摸过的地方都红了,心里真的有点随他去的意思。   傅衍之没说别的。   他离开江芸的公司,径直去了车行,换了一辆新款迈巴赫,旧车直接挂牌,让车行卖了。路过花店,傅衍之进去订了两个月的玫瑰花,一回一小捧,每天中午之前送到江芸的手里。   他回去打开电脑,盘算着怎么赚钱。   三月,百兴公司的名字开始冒头。   傅衍之名字起的随意,找人算了一卦,这名儿跟着他能发发发,就叫这个。看着和百货公司一样,其实是搞互联网大数据的。   江芸偶尔打开股市,百兴连续飞升,市价涨幅惊人。   江芸还问林妙妙:“百兴是谁的?”   林妙妙怪道:“傅先生,他是一人全股份。”   她哑然。   傅衍之在做生意这方面,她望尘莫及。江芸很多都是学他,却只是学个皮毛。傅衍之炒股也快准狠,打出来一片飘红,稳赚不赔,而且喜欢玩阴的,被他炒高的他就高价出售,抛完股价骤降,也不管别人损失。   江芸能感觉到,傅衍之像一条毒蛇,寻觅环绕,合适的用尾巴勾住,不合适的甩开或者卷死,这才一个月,他就吞了两个公司。   他应该不缺钱。   江芸不知道傅衍之要玩什么。她想了想,查查他老账户,当年给的钱还是没动,只拿走了利息。   意外的固执。   “还有啊江总。”林妙妙的文件上一捧玫瑰,五六朵,满天星点缀,她轻车熟路拆开纸袋,放在花瓶里,“这花儿也是傅先生送的?”   “是他吧。”江芸揉揉太阳穴,拿过附加的卡片,虽然是打印的,却像他会说的话。   【祝安。】   “江总,真的在追你啊?”林妙妙丢掉昨天的花,“挺执着,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她调出万年历,查他出生那年,把他的阴历生日查了出来,“我还礼呗。”   “又陪着去吃饭?”林妙妙推推她的肩膀,“你真要谈恋爱啊?这个傅总邪门,你再想想?”   邪门。又收获一个形容傅衍之的新词。江芸笑道:“他也有点好心的。”   自从傅衍之养猫,他的衣服就没有没起球脱线的。   “唉,这就帮他说上话了。”林妙妙下一句没说,心里说的:可能快成了。   江芸鼠标一点,打开了百达翡丽的官网,“你参谋参谋。”   “都挺好的,他这种美男胚子,手臂上绑麻绳都是时尚先锋。”   江芸怪道:“好好的。”   林妙妙这才弯腰给她看。   当然也只看了一小会儿,接下来仍旧是按部就班的工作,不敢有半分差池。江芸正打着字,右下角弹出一条消息,平时没什么人发她邮箱,这次是一封邀请函。   她翻了翻刚才林妙妙带过来的信件,里面有个信封,拆开是两张票。   她心里高兴,这是昆曲大家柳先生寄过来的,当年一曲《牡丹亭》名震四座,唱了十几年都没衰落下去。她有个老爱好就是听戏,柳先生的场她都会去捧一捧。   长云没参与文娱产业的地方,江芸以个人名义捐了些东西,柳先生知道了,一来二去也结识起来。   这是她从日本回来在北市的首场,前排票,江芸下意识想去邀请方泽,但一想到傅衍之那回气得砸杯子弄到满手血,又挪到了他的聊天界面。   傅衍之正寻思迎着政策赚个快钱,手机就弹出一条消息。   屏幕一亮,jack凑过去,把手机扒拉到地上。   傅衍之弯腰捡起来。   他偶尔也会把猫带到公司来,jack这时候还算乖,除了欺负傅衍之,别人它不理会也不打扰。平时就在窗户下晒太阳,时不时黏黏他,顺着裤腿跑到他肩膀,蹭着他的下巴。   jack喵一声。   傅衍之看了屏幕。   【宝宝。:忙么?】   时间是早晨十点。   【饿了?想吃什么?】   江芸都快以为自己在他心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了,天天就知道吃。   【不是,看戏么,后天大剧院,柳寻梦《牡丹亭》】   江芸没见过傅衍之听戏,她之前陪过两场交响乐,他俩的古典趣味一直是错位的。   【去。】   【也不问问几点?你有时间吗?】   【哪天几点都有时间。】   江芸忍不住勾勾唇角。   傅衍之打开搜索引擎,查了相关资料,还提前看了一次。他记性好,至少名篇惊梦能背下来,还能聊聊。   后天他穿了带点中式设计的外衫,里面淡色亚麻衬衫,下面直筒长裤,皮鞋擦得锃亮。江芸也穿了一条青色烟雨底纹的长裙,耳朵坠着一块翡翠,高贵典雅。   她挽上傅衍之的胳膊,“我还不知道你会听戏。”   “我也不知道你会听。”   “小时候有人在我们搭台子,唱点红色经典剧,慢慢就会听了。”   这是她幼年唯一的文化娱乐所在。   傅衍之握了下她的小手,跟着坐在台前。这一路上碰到的大多是老人家,剩下的就是学生了,江芸还没进去就连连有人喊她:“小江来了。”   江芸笑着点头。   老生老旦入场,唤小姐声落,柳寻梦小步而来,身姿婉若游龙,还未开腔就是一段掌声。   傅衍之跟着听了小半天,期间有两次挨不住,眼皮打架,江芸捏着他的大腿,他看到她嗔怪的目光,这才清醒过来。   终于唱完,江芸听得鼓掌到手疼。她凑到他耳朵边,“一会儿我去后台打招呼,你可乖乖的。”   她这是嫌弃他丢人了。   傅衍之笑意温温:“我会乖乖的。” 第二十七章   柳寻梦唱《牡丹亭》杜丽娘一角最佳, 爱此成痴,艺名改成寻梦, 今年将近五十,气质依旧极佳。   后台有不少人,江芸排了一会儿队才进去, 柳寻梦看到她,跟大家说:“我的小戏迷来了。”   她身后站着的都是B大古代文学戏曲专业的研究生,过来参摩学习,闻言都不乐意了:“那我们也是您小戏迷, 在这儿站半天了!”   柳寻梦正在卸妆, 笑了笑,骂了一句“不就是来免费偷学的”,把学生轰走了。   “正好叫你来, 我之前参加了个昆曲和俳句交流会, 有个大家送了一把扇子, 给你拿回来了。”   江芸接过扇子,展开看了,纸张纹理细密,淡绿色的柳条抽枝,点点鹅黄色的墨汁点缀, 旁边竖排写了两句话, 歪歪斜斜,看不懂却别有风味,柳寻梦解释说:“写的是怎知春色如许那句。”   “柳先生, 这挺珍重的,给我好吗?”   “给你。”柳寻梦推在她怀里,“没介绍介绍,这是谁?”   傅衍之站在她身后,气息淹没,乖得像不存在。   江芸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看着傅衍之,让他说,傅衍之也不张嘴。   两个人僵持着,柳寻梦的眼睛在他俩之间转,江芸咬咬牙,张嘴说:“他是我男...”   傅衍之此时也道:“我姓傅。”   柳寻梦都活这么久了什么看不透,她收回目光,让人摆弄头饰,“原来听过戏么?”   “没有。”傅衍之很诚实。   “听得懂?”她眼睁睁看他要睡着了。   “听得懂。”   柳寻梦又问了几折子,真能答出来,看样子是用了心。江芸抱着胳膊在旁边听,揪着一把汗,等柳寻梦问完了才道:“江总在这吃么?”   “不了,柳先生吃吧。”江芸把扇子放在包内,“那不打扰了,我们先走。”   等傅衍之迈出去柳寻梦才拽住她,“这人不好把捏,可别伤了心。”   江芸怔于对方的洞察,她过了一会儿才回:“这次不会了。”   再伤可就心死了,也等于没有下次。要么互相心爱,要么老死不相往来。   他们两个都不小了,江芸总觉得傅衍之应该也折腾不起,所以就随他去了。   柳寻梦拍拍她手背,转过头去念叨汤显祖的题词,江芸知道有句话都被说烂了,可听到的时候还是胸口发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出去找他,两人并排走着,傅衍之问:“刚才你想说我是谁?”   “没什么,话赶话而已。”她确实想说男朋友的,却有点庆幸没有说。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好等到了他张嘴。   “行。”他单手搂着她,江芸没躲,“喜欢听《牡丹亭》还是喜欢听柳寻梦?”   “都喜欢。柳先生离不开牡丹亭。”   他揉揉她的侧腰,轻声承诺她,“以后不会了。”   不会再让你难过。   江芸侧头看他,还得仰起脑袋。他眼睛里淡淡的沉色,江芸能眩晕在其中。她哑声道:“你听墙角啊。”   “你知道我的。”   傅衍之不是一个很守道德甚至会在违法边缘徘徊的人。   江芸捏走他的手,径直上车。他换了一辆新车,副驾驶的椅背上搭着他的西装外套,是给她披着用的。车辆启动,在暖风吹暖之前,傅衍之先把她用衣服裹起来。   车里放着时下还算流行的音乐,欧美到华语。   她侧着耳朵听,正唱到“微不足道的是我永远爱着你”。   傅衍之停车的空档会给她掖掖衣服,省得她冷。江芸闻着他淡淡的气息,还有手指的微凉。她伸手握住他的几根手指,再多就握不住紧了。   傅衍之珍重她每一次主动,并把她好好包裹起来。   他问:“阿芸,还爱我么。”   江芸过了一条街才跟他说:“爱。”   她要是不爱了,理都不会理。不会生气,不会难过,也不会高兴,不会欢喜。   江芸没有隐瞒的必要,她对他向来赤诚。   “信我一次。”   江芸轻轻答应他:“好。”   他说我们慢慢来,江芸信他。   他把她送到家,递过去一方盒子,江芸不想要他贵重的礼物,傅衍之就放在她的包里,江芸回去拿扇子的时候就看到那个金色的盒子,安静躺在她的手机旁。   她打开,里面躺着一对儿珍珠耳坠,圆润的粉珍珠,浅浅的泛着光泽,他下面有张纸条,江芸拿起来,写着【配你。】   江芸带在耳朵上,衬得她下颚线都明朗起来,晃两下,很是娇嫩可爱。   他真是不留余地让她变嫩。才不配。   江芸还是带着,拿出一个扇托,展开柳寻梦送的纸扇,放在上面,又整个安放在书房的玻璃罩后面。上面字体却越发的清晰。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她搓搓珍珠,走出了书房。   *   傅衍之的生日在四月初,江芸正想着要不要给他回个礼,请他也吃顿饭。前几天傅衍之换了个公司场地,生意做大了就呆不住,让江芸找个好地方。   她给他在两条街外的商业大楼里安排了两层,办公室宽敞向阳,楼层不低,她想了想傅衍之手握酒杯睥睨众生的样子就好看,租金也没要,直接送他了。   傅衍之也不客气,跟个小白脸似的享受她的喜爱。   傅衍之生日那天有个局,她提前知道的,自然也不会让他推了。这个酒局她也会去。反正都会散,十二点之前就行。   江芸很少熬夜,那天掐着点给傅衍之准时发了一条生日快乐就睡了过去。   傅衍之直到快中午才看到。   【宝宝。:衍之哥生日快乐[蛋糕]】   【宝宝。:[微信红包]】   一打开,里面只有三十四块钱。   傅衍之纳闷自己到底哪天生日,收了红包,给她道谢。   她说哪天就是哪天。   北市春天短,花开花谢一周用完,路上一些琐碎的落花,很快就被碾成沉泥。   因为场地随意些,听说还是个娱乐会所,江芸碍着多人邀请的面子去的,去那种地方她也不能穿得太端着,又想傅衍之在,也不会有什么事,就穿了一条开领的黑色开叉长裙,手握包,抹了个砖红色的口红,眼妆画得万分精致。   她摸出傅衍之给的耳坠,带上还算合拍,脖子上搭一条珍珠项链,站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这才上车。   傅衍之先到,还不知道她来,打了两轮麻将。江芸推开门就看到他叼着烟搓牌,深蓝格纹西装马甲,白衬衫的袖扣发亮,淡淡一声:“码牌。”   也不违和。   打个麻将非得打这么帅。   她看了看这桌上剩下三个人,有个人眼熟,她扬扬眉。离她最近那个站起来,“江总来了?来两局?”   那人手示意傅衍之,“这是傅总,百兴的老板。一直打不赢他。”   桌上明显有个人的动作僵住。   杨先南拿下嘴里的烟。傅衍之看她一眼,把烟熄灭,另一个男人也只得照做。   不过杨先南不是绅士风度,是被吓的。   “我认识。杨总,吴总。”她都点出来,介绍的人讪讪点头,“那我先去拿两杯喝的,你们慢慢玩。”   江芸坐在空位上,放下包。   她对面的杨先南道:“好久不见,江总。”   江芸笑眯眯的,有些小狐狸一样的狡黠,“好久不见啊。”   她看向傅衍之,他面不改色,甚至还在冲着她微笑。   这个杨先南当年朗读她日记被她暴打一顿之后基本对她绕着走。因为他继承了父亲的出口贸易业,平时往来也只是简单打个招呼。   他跟傅衍之应该是一块长大,是他狐朋狗友里最长久的,如今都有了啤酒肚。   杨先南听说傅衍之东山再起就觉得北市格局要变,这牌桌恐怕要成为两个人的战场,他现在有点恐惧地往后靠了靠。   江芸码好牌,在傅衍之下家,打了不到五张牌就开始吃吃碰碰,噼里啪啦胡了三局。   杨先南都看傻了。   对面老吴也是打得了无生趣。   傅衍之一直在给她喂牌。他心底摸了摸江芸的牌,拆着送,回来拿酒的人亲眼看着傅衍之拆了三个五饼让江芸顺了。   江芸打了五局活活赢到累。   她问傅衍之,“能看到我的牌?”   “看不到。”   那你怎么老打我想要的。江芸踢了踢他的鞋边。   老刘递过去几杯鸡尾酒,还有一杯可口可乐。   老吴笑了:“谁点的可乐?”   傅衍之拿过来,“我点的。”   “傅总喝不了酒?”   傅衍之没吱声,放在江芸面前,“不是。”   江芸托腮瞧着他,目光流转,热度不足,却仍有爱意。   只这一个眼神,落在杨先南眼睛里,就知道江芸旧情未了。这都十二年了,世界都地覆天翻,什么都变得不一样,江芸却还这样看着傅衍之。   杨先南抿了一口酒,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今天的东家是做酒业的,家大业大,跟国外都有合作,今天说是品酒,其实就是想在北市落个脚跟。   晚饭上桌,排序简单明了,东家正座,江芸在左位,按财力划分下去,坐的明明白白。   这桌上就江芸一个女人,而且她还美得惊人,趁着菜没上桌,一个个就开始攀谈起来。刘万东四十有五,也见过美女,没看过江芸这种又美又有能力的,吹捧一阵。   她习惯地对答如流。   江芸穿着黑裙,肩膀胸口被光打得雪白,一抹红唇,眼角上挑。众星捧月。   傅衍之坐在她对面,望着她这个样子,像是手里的一团小麻雀,慢慢地长成了火凤凰。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看向他,黑色的瞳仁染上多情,微垂着眼皮躲过去,又不看他了。 第二十八章   上菜上酒, 江芸还抱着他的可乐。   她美则美矣,再深谁也不敢动。西南有个搞林木的因为摸了她一下被打断了腿扔回去, 这事都在圈子里传开了,有人以身试毒自然就没人敢再尝试一次。   可惜他们都不知道这事儿不是江芸做的。   桌子上最新的人就是傅衍之了。   刘万东问对面人:“小傅看着年轻,多大了?”   其实他听过傅衍之的名号, 这俩月都在说他牛逼,会做生意,刘万东不服,今天看到跟个小白脸似的, 早就想发作了。   “三十四。”   “看着小, 是不是老吴。”   要是女生这样说可能会高兴,一堆男人里说人家小就没意思了。   老吴哪敢说话,刚才打麻将, 明显杨先南、傅衍之、江芸三人互相认识, 傅衍之这个人脉, 他不敢调侃。   刘万东初来乍到也不懂,仗着他是个新贵就接着问:“哪人?”   傅衍之答:“东北。”   说的是他老家。   江芸望着他的脸,他从来没这样说过,让江芸自动以为他不把那边当作是家。   “那肯定能喝酒啊!”刘万东拿起千打底的陈酿,一倒出来就整整满上, 用桌子转过去给他。   这是让他自己喝。   傅衍之也没有任何不满, 他甚至还笑着拿起酒杯,一口干了。   “这酒干了真的是男人了。”刘万东抿了一口,“都尝尝, 这是纯正的粮食味儿。”   江芸总看他,傅衍之吃着花生米,面不改色。   说了一圈又说到他身上,这时候来回敬酒,傅衍之已经喝了五杯白的。   “小傅结婚了啊?”   傅衍之抬抬手指,那枚戒指很低调,他道:“没结婚。”   “那戴个戒指。”刘万东道,“离婚了?躲女人用的?”   他笑道:“追的人送的。”   “呦,就小傅这脸,追谁追不上。”   桌子上不懂行情的人哈哈大笑,认识傅衍之的面如土灰。   他们想起傅衍之当年的狠辣,频频擦汗,即便是虎落平阳,以傅衍之的实力,再居上位撑死几年,于是心里给刘万东上了一柱香。   刘万东半醉,也没管江芸在,招呼着上点妞活跃气氛,还跟傅衍之说:“女人啊也就玩玩的事,哪值当费劲巴力去追,一会儿来两个好看的,陪你。”   一派豪爽。   在这个间隙,给傅衍之的杯子又满上了。两瓶白酒几乎都到了他的胃里。   他喝了一半,并未全干。   江芸划开一支烟,她搭在两指之间,透过烟雾冷冷地看着杨先南,杨先南心虚,低头吃饭。   他坐在傅衍之旁边,并无任何帮衬。这酒一杯一杯,傅衍之要是二十四,她没关系,但他已经不是那个年纪,在桌子上被人挤兑成这样都没人管,她再也忍不住。   江芸抬起筷子,拍在桌子上。   这回酒桌干净了,清静了。她这声,那钢筷拍裂了瓷盘,动静非常之大。   江芸拿着酒杯,站起来,绕到傅衍之的身侧,或许是因为这个位置能看到全局,或许也仅仅是因为这里是他的身侧。   然后微微地,牵扯他的袖口。   她露出笑容,“刘老板豪气,我敬你一杯。”她伸出手,握住了他那半杯白酒。   傅衍之看她,江芸的一边的卷发用一排珍珠发卡别在脑后,他能看到她整张侧脸。   身上淡淡的男香和桃子烟味儿。现在连香水都要用和他一样的。   他按在杯口,把那杯可乐放在她手里,然后抬抬酒杯,饮尽了。   江芸微微咬唇,眼底湿濡。   换做以前的傅衍之,他们敢吗?   一个个狗东西,就知道比谁钱多,比谁够狠,喝多了就吹牛逼,在座的一半都是有老婆的,还玩妞呢?给人灌酒,往死里灌,别人不是父母的孩子,就你舍得?所以她不乐意来。   其实谁也不比上他们嘴里骂的傅衍之。她的衍之哥很好。今天还是他生日。   江芸随意喝了两口可乐,坐回原位,看到一群莺莺燕燕过来,站起来径直往外走。   刘万东还问:“江总不高兴了?”   也就他不懂。   江芸刚才那动作不就是护着傅衍之么。还招呼女人,人家江总不是女人,能高兴吗?   旁边两个姑娘坐下,傅衍之起身,外套搭在手上,出了门。   天台只有她一个人,光着两条纤细少肉的小胳膊,搭在栏杆上抽烟。   傅衍之把外套裹在她身上。   “不高兴了?”他问她,微微带着酒气,看脸也看不出来醉没醉。   她心里揪着一样疼。   其实江芸知道她爱他也没用上全力,对他有所提防。   她知道他打火机的牌子,却从未真的去触及他的真心。   她怕她真的去扒他的心,扒开了里面一点都没有她,她会很难过。或者扒开了发现傅衍之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她会陷得更深,陷到没有他活不下去。   她想到这里终于想出她的卑劣,到最后为了自保不也没真的尝试去了解过他么,反而到处说是他让人难以捉摸。   江芸看惯了他高高在上,却从没想过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连个给他挡酒的都没有。   江芸把烟恶狠狠地撵在花盆里,转过身去看他,对上他的眼睛,又忍不住,豆大的泪珠滚下来,支支吾吾地嚎:“我不想他们那样对你!”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她从题海里抬起脑袋,怯怯地问他:“为什么非要逼你去呢?在家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去应酬?哥你不是不想吗?”   傅衍之弯腰看她哭,江芸拍开他的手,又拉回来,两只手握着他的手掌,就听到他笑了。   “小江芸,替我出头呢?”   江芸哭得打嗝,张开手臂,想让他抱抱。傅衍之搂住她,把她捧在怀里,“别哭了,水做的,就知道哭。”   她窝在他肩头,搂紧他的脖子,眼泪流在他的衣领里,划过他的骨血,贴到了他的石头心。   傅衍之抱着她哄,微微晃着,语气轻柔,“好了。”   她还不是真的小孩儿,蹭着傅衍之的侧脸耳后,把口红都抹在他的白衬衫上。发泄完了就掏出小镜子,看到冲得差不多的眼妆,气得把别着的刘海放下来,挡住两个核桃眼。   “我开车带你回去。”她拉着他的衣角,往大门口拽,傅衍之被她拽着,让她塞到了副驾驶。他动作慢了些许,但是脸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   江芸发动,车一顿,傅衍之下意识捂住了胃。江芸全看到了。   “疼了?”江芸解开他的西装,揉着他的腹部,“非得喝么?一把年纪了能不能注意点?”   傅衍之靠着车座,笑意蔓延,“我是嘴馋。他那个酒真的挺好的。”   那她白心疼了。   傅衍之根本没当回事,全当白喝刘万东两千块的酒,她江芸当真了,心疼地哭到打嗝。   江芸的脸阴晴不定,“那你疼着吧,自己打车回去爬回去都行。”   傅衍之靠着,握住她的手,往胃那个位置送,又暖又热。   “阿芸,你有威信,现在很少吃亏,这样很好。”他轻轻道,“你有资本给别人撑腰了。谢谢你为的是我。”   江芸眼角酸涩,靠着他的肩膀,声音很小很小,“你知道我愿意的。”   一直都愿意。只要你好好和我生活在一起,我就会为了你做这些。   她很快支起后背,跟他说:“去医院看看。”   “嗯。”傅衍之的手放在她大腿上,摩挲着,看着她开车。   江芸的车都是他教的。那时候拿了驾照,带着他往回走,小心谨慎,他在旁边指手画脚的,江芸想起来就想锤他脑袋。   江芸猜测这辈子都甩不掉傅衍之了。她距离屈服很近,就好像傅衍之当着她的面挖了一个大坑,她还高高兴兴地蹦进去。   一院到,江芸也不用挂号,扶着他直接去找了专家问诊。做了检查就是喝伤了胃,开药交钱,傅衍之抱着一袋子药,乖乖地坐在副驾驶。   “去谁家?”   “我家。猫得照顾。”   江芸答应下来,给他放在沙发上,搭上毛毯,去厨房忙东忙西,做了各种暖胃的汤。   她看着傅衍之吃,也不知道现在这状况是谁追谁。   jack跟江芸有些生,只蹭着傅衍之的大腿。   傅衍之抱在臂弯里,让江芸这样摸。小猫膨胀迅速,现在已经比刚回来的时候大了一圈,脾气稳定了,所以江芸搓着下巴,猫猫头很快就倒在了江芸的胸口。   她抱过来,手法娴熟,小猫咪迅速抛弃傅衍之,彻底投入江芸的怀抱。   它的爪子搭在江芸的怀抱,灰黑的猫爪拍拍,一弹一弹的。   江芸浑然不觉。   他确实羡慕地看着他的猫,乖乖吃完一碗汤面,又去盛一碗新的。   她卧了个半分熟的无菌蛋,傅衍之挑开,沾着蛋黄吃。他吃得体面,但是江芸觉得他喜欢,两碗见底。   饭后江芸又道:“昨天你没吃面吧?”   “没。”   “不是要吃长寿面的么?”   傅衍之诚实道,“我不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江芸撇撇嘴,“那好吧,你这个胃也不能吃蛋糕,就吃鸡蛋对付对付,好了再补上。”   “行。你给我买。”   “你是我包养的吗?”江芸都气笑了,“怎么蛋糕还要等着我买?”   “过生日,自己给自己买蛋糕吃,挺惨的。”   江芸摸着猫猫的脊背,手顺着它的长尾巴滑过来,松口道:“我给你过。你好好吃药,等病好了我就给你买蛋糕。”   傅衍之虚抱着她,江芸把腿收过来,让猫猫能在她这个小地方打滚,她往后靠,落入他的手臂。他收拢,把她往怀里轻轻一带,她和猫就都落进去了。 第二十九章   江芸靠在他怀里, 揉着猫肚肚,问他:“吃药么?一会儿睡觉。”   “行。”他起身, 端着热水捧着一把药,很快就回到她身边,江芸看了看时间, 已经快到凌晨。   “那我回去了。”   傅衍之没强留,只是道:“夜深了,可以么?”   “没事。” 她就穿了这一条裙子,外套丢在酒场, 开门时有一阵的瑟缩。   傅衍之去卧室拿了件他的夹克衫, 给她穿上,陪她坐了电梯,送她到车上才回去。   江芸到家就懊恼起来, 玄关放着一个小手提纸袋, 里面是给他买的腕表, 她忘了带了。   rose听到声音过来绕着她,有助理照顾,它稍微胖了一些,江芸怕它生病,控制了饮食用量, 现在看着是有些饿, 呜呜地跟她叫。   江芸喂了两块肉粒,不再给多,拍拍狗头送回它的窝。   江芸睡着还在想什么时候给他送过去, 想着想到睡着,第二天起来仍旧没什么好理由,就先去工作了。   张今西看到江芸,把昨天落下的外套交在她手里,并且亲切地干洗了一下。江芸觉得挺满意,还问他:“张副怎么拿到的?”   “当时有位朋友在,不敢打扰江总,就送到我手里了。”   江芸点点头,接过来,打量张今西一通,张今西后背绷直,皮笑肉不笑:“怎么了?”   “我觉得你...”江芸说话大喘气,张今西以为自己给傅衍之通风报信的事情败露,惨遭辞退之后的打算都在脑子里出了十个计划,就听她接着说,“结婚之后,挺好的样子。”   他跟周声去年夏天结的婚,如胶似漆,朋友圈秀恩爱到江芸主动屏蔽了他。   张今西没想到江芸还会过问他的感情生活,连连吹妻:“都是声声照顾的好。”   “你这样...”   张今西侧耳倾听。   “挺好的。”她说。   张今西心想他们两个人各自跟他说一样的话到底是什么目的,江芸就已经抱着衣服走了。   桌上的玫瑰换新,卡片是一句法文,大概是问安,江芸收在抽屉,她有个名片盒,空了之后就放傅衍之的卡片,现在已经小小的一摞了。   “江总。”林妙妙敲门,江芸许她进,她才踏进来端着平板安排行程,江芸其实工作不多,没有会议的时候大多下放,毕竟是个大公司,不至于让CEO事事亲力亲为。   江芸怀念以前忙碌的日子,现在她坐在这里,让林妙妙把各大品牌的上新时间都加了进去,才勉强凑出个日程表。   “还有啊...”林妙妙递出去一张企划,“今天那个社区计划启动,因为是老房新改,工差不多结束,宜室那里会让人过去看看,听说傅先生亲自去。”   “噢。”江芸接过来,漫不经心道,“他也是闲得慌,原来这事儿他都不屑得做。”   “您不去?”林妙妙问她。   江芸道:“反正没事。去吧。”   林妙妙就知道。   特地打印一张写真过来,就差在公司门口贴一张“我要去你们包的楼盘了赶紧让你们江总也过来”的大字报,勾引江芸过去。   她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小手提袋,又把自己的外套从袋子里拿出,换成他的外套和手表。   林妙妙戳戳她的胳膊肘,“江总,到哪步了?这是他的衣服吧?你们俩是不是背着我们老早就私联了?”毕竟上回两个人谈话内容有点不太像第一次见面。   “什么哪步,他看我外套落下给我披着用的。”   “你也穿呀,你可不穿别人的衣服。”女生没什么关系,林妙妙和她经常换着外衣穿,但是男人可就不行了,她总说一股烟酒味儿,靠近都不想。   江芸道:“他不是别人。”   林妙妙的“哦”拐山里十八弯,“真不跟我说说?”   江芸也来了劲儿,她带着林妙妙:“走吧,边走边说。今天带你和小冯,去看看,把数据统计统计,有没有抹钱。”   这还真的是去工作的。   小冯是会计部的,查账一把好手,江芸带出去的人得有个男的当半个助理用,江芸就让他坐在副驾驶充当小徐。   这车里还有两个男人,林妙妙就不好问她了,等到下车才道:“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江芸道,“就是慢慢在处。”   “我让张哥给你查查,上回把周昶翻了一遍,劣迹累累,的亏没和他处。”   江芸笑了下:“张今西的人可不敢查他。”   “这北市还有张副不敢查的?”林妙妙上回听张今西安排工作,可什么都敢做。   “有啊。”张今西不出意外应该是傅衍之的人。   江芸走到社区门口,不知道哪里吹的风,知道有视察,路都扫得一尘不染,她走过去,想起来什么,“对了,张副是哪人来着?”   “江总,就张副说话那味儿你还不知道他是哪儿的人?”林妙妙说话都粘上了。   可张今西跟她说话没有随意的时候,江芸确实听不出来,现在一想,张今西跟傅衍之可能还不止上下属呢。   “哎,长得是挺帅的。”林妙妙感慨,“美色误人啊。”   面前就是傅衍之,简约松垮的长袖无扣衬衣,皮带环着他的腰侧,微微靠下的位置,能看到贴近的部分那隐隐绰绰的肌肉线条。一条长腿更别说。背后是灿灿阳光,还没落光的合欢花甜腻的香气也没让他沾染半分,周身都是清冷的味道。   他侧着身,跟旁边的秘书讲话,并没有注意到远处又来了一拨人。   林妙妙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江芸也看着,跟她说:“就是美色误人。”   “他是混血吧,咱们黄种人的鼻子有那么高挺吗?”   “俄罗斯混血。”   “怪不得。”林妙妙低声道,“估计也挺能打的。胳膊上那个肌肉,啧啧。”   “身材确实挺好的。”   “他要是性格不错,身体也好,我觉得姐你赚了。”   江芸跟小姐妹把他浑身上下分析了一遍,旁边的小冯推推眼镜,提醒了下江芸过来干什么,江芸不太好意思地咳嗽一声。   傅衍之看过来,勾起淡淡的笑意。   江芸又把来做什么忘了,把袋子递过去,傅衍之低头瞧瞧,“衣服?”   “嗯。”   “新买给我的?”   “……”江芸按住他要试穿的手,“你自己的衣服都不认得?上回那个。”   “噢,上回。”   蒋依依站在他身边,她有一米七五,在女生里算高的了,而且模特身材,可惜打扮略显土气。她一脸正色的听着两个人调情,江芸都觉得有些呆不住。   她咳嗽一声,把话题放在工作上,两个人一起走到样品房,试了试宜室开发的新功能。   确实很智能。   这里的浴室不比家里,比较狭窄,他俩进去了,江芸左看右看,又听傅衍之道:“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她道,“有手机这种东西,你可以发消息。”   “怕打扰你工作。”傅衍之很体贴地说道。   “骗人,明明是你忙。”她下意识看他的腹部,“胃好了么?”   “挺好的。”傅衍之淡淡吹嘘着,“原来用碗喝,还是年纪大了。”   “那你记住这件事,下次别逞能。”   “知道了。”   江芸话转回工作,两人找来施工的,又去了别处转转,似乎是没想到他们俩位大领导这么关注这个小社区,负责人有些紧张。   尤其是江芸提出要查账的时候。江芸只是想知道自己的钱花在哪里。   蒋依依拿出平板想要给她看百兴负责的部分,江芸摆摆手,“不用了,我不看他的。”   傅衍之不会坑那点钱。   “小冯,你跟着去看看账。”   “江总,表格都发过去了。”负责人道,“去也是看表格,都一样的。”   “刚才问了问施工师傅,对不上。”她意外的较真,让负责人后背生汗。   其实江芸知道每个地方都会有点贪污的现象。她屡禁不止,也只能管一家是一家。她坐在小会议室里等小冯查账,陪着她的是傅衍之。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两个秘书坐在他们后侧。   傅衍之靠着椅背:“肉肉怎么样?”   “挺好的。”江芸心想他可能真的是没话可说,“最近给它换医院了,上次去幼儿园玩,好像被传染上点小病。”   林妙妙听得头昏脑涨,什么幼儿园,什么肉肉,江芸有孩子了?这是她前夫?   蒋依依仍旧非礼勿听,摊开平板检查文件。   “找人特地照顾它?”   “嗯。”江芸想了想,还是道,“有空你也去看看,看样子是挺想你的。”   他望着她,“去你家?”   她错开傅衍之的眼神,把他身边的袋子拿过来,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忘了给你。”   他抽开丝带,里面是一个手表。   5270玫瑰金。他还没有金色表带的手表。傅衍之直接摘下他手上铂金那款,给江芸放在手里。   江芸满手他的体温。   他带在手腕上,抬手,没扣上的袖口顺着他的动作微微下滑,敞开露出他的小臂,一条紧绷的纹路明显。他这样举了一下,是给她看的。   “好看。”她评价。   傅衍之露出臭美成功的笑容,手指拂过表盘,“被包养挺好的。”   江芸踢踢他,靠在椅背望着,她手上的金环和这个手表的颜色意外合拍,跟个情侣款似的。她把他摘下来的表递过去,“给你。”   傅衍之握住她的手腕,进而握住了她的手掌,江芸抽了两下,眼神拼命示意有人,他当做没看到,就这样握着手。   直到小冯过来才放开。 第三十章   江芸很自然地抽回手, 小冯过来说了两句话,江芸就明白了。   还是被抹了些钱。小冯查出是从哪层开始, 把那层的管理开了,补全下层员工的工资。   江芸处理地简单迅速。   “原来这种小贪也挺严重的,这八年换了人就好一点了。”江芸踢着地上的小石头块, “傅成偷偷转了那么多钱要做什么我本来不关心,他前几年死了我才想起来,查了查,像是在帮人洗钱。”   傅衍之面色不改, 说:“是吗。”   “哥, 你跟我说,可别撒谎呀。”江芸抬头看他,“有你的事吗?”   “没有。”傅衍之扬扬眉, “我没搞脏钱。”   “你说我就信。”她糯糯地跟他说。   江芸在生意这方面, 总觉得矮他一头。提起傅家也是下意识低脑袋。习惯了傅衍之的强势, 也知道他纵横商场和玩弄人心的手段,江芸还是有所忌惮。   “阿芸,你怕我?”   “有点吧。”江芸承认,“你二十多岁那会儿挺让人害怕的。”   傅衍之伸手,揽上她的肩膀, 江芸背着手, 有点猝不及防,他胳膊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我不做坏事。”   她低下头, 从他胳膊里绕出来,气呼呼地和他说:“好好走路。”   傅衍之放下手臂,果然好好走路了。   “阿芸,今天天气不错。”   “如果没得聊我们安静散步也挺好的。”   傅衍之似乎想说点别的,闻言只是张开手掌,握着她,另一手插在她换回来的外套口袋里,就这样牵着往回走。   江芸意外地没有挣开。   这里是个恬静的社区,旁边有下棋的老大爷,前面赶上孩子放学,到处都跑着小豆丁,他俩在前面走,林妙妙他们自动拉开距离。   江芸看到推着轮椅的老夫妻,椅子把上挂着两把小葱和土豆西红柿一类,看了人家一路。   “羡慕了?”   江芸白他一眼:“你到底是哪路鬼怪这么会揣测人心。”   就是羡慕。   羡慕清淡充实的生活,羡慕成群结队的玩伴,羡慕午后的闲暇,羡慕白头偕老。   “我的人生已经走过一半了啊。”江芸轻轻感慨。   她其实也开始变得碌碌了。日子过得挺殷实富足,也有理想的园林宅邸,按部就班地活,如今也快三十岁了。   她还没不知道什么是妈妈。   也没有谈过恋爱。   傅衍之看着她,和她十指交缠,没有握紧,因为知道她觉得撑得不舒服。   江芸勾着他的手指,仰头看他。   “另一半我陪你,嗯?”   她嫌弃地别过脸去,嘴角却微微上扬,“鬼话。”   傅衍之讲话鲜少神情凝重。跟别人话少,跟她话骚。   “以后都陪你。”   “行吧。”江芸重复他的话,“我只有你了。”   就好像两个残缺不全的半圆又凑回一起,江芸的语气里大有对付对付过的意思。   又能怎么办呢,江芸已经喜欢不上别人了。傅衍之肯“屈尊”在她身边,扬言陪她半辈子,她也没什么可以拒绝的。   社区门口到了,江芸看着自己的车,又看了看他的车,问他:“那中午吃什么?”   “吃海鲜吗?”   “你才好几天,别吃了。”   傅衍之环绕一圈,“那吃面。”   路边摊,简陋的设施,却人气爆棚,来来往往都是人。   江芸来北方之后还挺喜欢吃面的。   她靠着傅衍之,似乎是在思考。   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俩不是自己来的,林妙妙站得老远,身影写成一句“姐姐放心搞我绝不打扰”。   江芸用手势比划着,林妙妙迅速比了ok,光速上车,又看到蒋依依迟疑着,把蒋依依也拉了回去。   “傅总...”   “你这个秘书当的死板,人家谈恋爱还没当够电灯泡吗?”林妙妙刚才在会议室就有点呆不住。他俩之前的暧昧气息几乎要熏倒她这位独身小女子。   林妙妙敲敲傅衍之座驾的驾驶窗,司机让蒋依依上车,跟傅衍之确认之后才回去。   没有菜单,傅衍之听了一会儿,要了两碗不辣的牛肉面。   他俩扎眼,来这里吃饭的有不少是带着放学的孩子,有个娃娃乱跑,江芸还扶了一下。   小孩儿鼻涕泡破了,跑到母亲身边,指着江芸说:“妈妈,小仙女。”   江芸穿着淡蓝色的纱裙,头发别着两枚发夹,温柔的豆沙色口红,确实像小仙女。   小孩儿的母亲歉疚地看了她,江芸摇摇头。   傅衍之看她的侧脸:“阿芸。”   “嗯?”她这才看向他。   “喜欢孩子?”   “不啊。”江芸回答果断。   傅衍之并不意外。   他望着她,又说:“也不生。”   “不生。”江芸皱着眉头审视他,“请问傅先生是我爸还是我哪位不存在的亲戚还过问我生不生孩子?”   “阿芸。”傅衍之压低声音,“你只跟我上床,那我能让你怀孕。我就是这种身份。”   她听得半晌没合拢两片嘴唇。   牛肉面上桌,江芸才开始脸红,跟他强行辩解,“你怎么知道你能...”   “吃饭吧。”他把碗里不多的牛肉都夹给她,好像忘了刚才说什么。   他们确实挺久没做过了。   傅衍之这性暗示已经约等于明示,但突然止住话头,她就没法再说下去。她木木地吃着肉,吃到一半才尝出一点滋味,“挺好吃的,这面。”   “嗯。”   逗江芸确实挺有意思的。   原来江芸跟个小刺猬一样扎他,装得跟真的似的,等真的好好和他处,他开两句黄腔,她就又开始脸红。   江芸吃完肉才跟他说:“我没有过别人。”   傅衍之碗筷早就放下,看着她吃,闻言并不惊讶。   “就只有你。”   “我知道。”   “你怎么又知道了?”   “能感觉出来。”   就江芸在床上那生涩劲儿,她怎么装也放不开,傅衍之就觉得是了。江芸知道他爱干净,拿这种事刺激他,真能把他惹到生气。   江芸觉得没意思,“那你生什么气。”   “气你故意拿这事儿气我。”   “噢。”江芸挑着面条,接着吃饭了。   傅衍之吃完四处环视,旁边冰柜里摆着一排崂山啤酒,他盯着看,跟小孩儿看糖似的。江芸察觉他的目光,顺着看过去,啤酒瓶都快因为傅衍之的注视开始乱撞。   “想喝?”   “嗯。”   “不许。”   “嗯。”傅衍之跟她道,“其实这里的不好,真到崂山去,刚打出来的好喝。”   江芸咂咂嘴,“你可以这样安慰自己。”   他这样怪幼稚的,好像是她故意让他馋着。   她低头静悄悄地吃面条,傅衍之的长腿放不下,膝盖抵在她的腿前,江芸看着他的西裤,两腿放松地靠着他。   江芸吃好,用纸擦擦嘴,“车回去了,咱们去哪?”   “逛逛?”   她还没跟他逛过。   江芸拿出手机查了查,“附近有商场,坐公交五站。”   “好。”傅衍之不矫情,她想坐公交车,他也乐意陪。   两个人走到公交站前,江芸不习惯牵手,也不想不挨着他,就挽上他的手臂,安静等车。   中午的人流不少,公交车上没多少坐位,傅衍之把位置让给一个孕妇,就站在她旁边,手握着她的椅背。就像普通的情侣,他也是个普通的男朋友。   江芸看他没有回答刚才让的那位孕妇,还和他说:“人家跟你讲话呢。”   傅衍之垂头看她:“不了,对孕妇有阴影。”   江芸觉得他的阴影很奇怪,也没多问。   她前面那个女生搂着男朋友的腰,两个人低低说着什么,女生一直在笑。傅衍之刘把腰凑过去,江芸打了一下,还是靠在上面。   他很暖和,不知道为什么,哪里都温热。   她仰头看他,傅衍之低着头,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搭在栏杆上。   江芸瞧着他的手臂线条,“傅总会去健身房吗?”   “去。”他比较注重身材管理,总之是因为臭美。   “在哪?”   “江总也想去了?”   江芸就不看他了,靠在他的腹肌上,“我才不去。”   她在家做瑜伽也挺好的。   “给你办卡。”   “倒也不必。”她就这样靠着,手拽着傅衍之的衬衫,他不动如山。江芸这样靠了两站地,人越发的多起来,老年卡滴滴响了四五声,江芸从座位站起,给一位老先生让座。   老人笑着点点头,“谢谢。”   江芸报之一笑。她抓着傅衍之的侧腰上的布料,旁边站着的女生视线投过来,江芸便环抱上他了。   傅衍之低头,笑她:“给自己找罪受。”   江芸瘪嘴,她侧脸贴着他胸口,手扶上他的腰背,把他拉过来。   “醋了?”   他早就发现背后有几个女的在看他。   江芸的沉默像默认。她下车半晌没说话,傅衍之递出去胳膊让她抱,江芸环上才说:“我们这样是在做什么?”   “约会。”他回答。   江芸想了想,跟他说:“那你陪我去买衣服。”   傅衍之答应。   这一片都是购物商城,周日人流量不小,江芸进的多是高档牌子,傅衍之背手站在她身边,看她挑挑拣拣。   初夏装上新,江芸拿起几条裙子比对着,傅衍之都说好,江芸不满意:“能不能有点客观意见?”   傅衍之道:“客观意见就是你穿着都好看。”   她还不知道他能嘴甜成这样。   “是呀,您先生说得对,您皮肤白,又瘦又高,就是衣服架子嘛。”   江芸听惯了这种奉承,把拿的衣服都让导购包起来,结账傅衍之拿出卡,被江芸挡住了。   “我自己买。”   “给个面子?”傅衍之的手搭在台上,玫瑰金手表在灯光下格外耀眼。   周边的小姑娘都带着职业甚至是殷勤的笑容,看着两个人在结账台前沉默交锋。   “那好吧。”江芸松口,把想要结账的手收回,“那我再给你买两件。”   负责整理打包的小姑娘把东西递过去之后就忍不住说道:“他俩还挺客气,谁家这样礼尚往来的?”   “人家有钱人各有各的玩法,你懂什么?”   小姑娘吐吐舌头,眼看两人上了楼上男装区。   江芸其实跟张素她们逛街买了一圈,现在给傅衍之挑衣服反而挺有兴致,她抓着傅衍之的袖口往运动风的地方带:“我还没见过你穿这样的,我给你买。”   导购热情相迎:“欢迎光临,您需要什么款式?”   江芸扒着卫衣和工装裤,指指傅衍之,“他的尺码。”   傅衍之上回穿这样的衣服还是在中学,他插着口袋,终于露出点拒绝的神色。江芸半把他推进试衣间,看他不自在的样子就想笑。   他拉开窗帘,“现在像什么?”   “就挺社会的。”江芸说,“像我第一次见你那回。”   傅衍之那时候穿着黑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以下,单手掐着烟,迷离之间,金色的酒液、棕色的眼瞳、银色的双戒——搅混。   他背靠椅背,半垂眼皮,高贵淡漠。   傅衍之并没从换衣间出来,他斜靠着门框,抱臂看她:“你第一次见我,觉得我社会?” 第三十一章   江芸没搭理, 傅衍之单手拉过她来,放下门帘。这里狭窄, 江芸手里抱着他的衣服,被他困在角落。   傅衍之用眼神询问,她只好道:“我乡下土包子, 第一次看到你那样的,穿金戴银还抽烟喝酒,不社会是什么?”   他哑然失笑,唇贴在她的侧脸, “然后呢, 还是喜欢上了?”   傅衍之也记得。   她直愣愣地看向他,看得走跌了。   江芸不答,睫毛在他侧脸刷过, 气息交缠。她唇角微微贴近他的耳垂, 矮着身子从他胳膊下面钻出去, 扣上门帘,“不喜欢就换吧。”   “你喜欢么?”   江芸道:“和你不配。一会儿逛逛别的。”   她放下一把潮款,将傅衍之拉到商业男装区。还是看他穿西装顺眼。不管是他的还是她的衣服,傅衍之都乖乖自己拎,江芸心情不错, 走在他前面, 看到喜欢的饮料,快步过去买。   她低头喝着新款的草莓养乐多,逛到电影院, 傅衍之很自觉地过去买票。   “看什么?”   江芸小小地站在他身边,“看恐龙。”   傅衍之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侏罗纪世界的logo弹出,霸王龙的眼珠又大又圆。他失笑,买了票和爆米花。   江芸进去才知道他买的是情侣座。   她有些不满地坐在后排,看到一半心就有些慌了。这电影前几部都是在电脑上看,这次在电影院,沉浸在那种气氛里,音乐也一惊一乍,江芸望了望傅衍之。   他目光询问,屏幕上突然出现一只翼龙,江芸吓了一跳,影院也响起惊吓声。傅衍之了然,伸出胳膊,把她卷到怀里,江芸窝在他胸口,两分钟问一句:“来了吗?”   傅衍之把手放在她眼前,“还没。”   最后结局部分更是揪心,突然出现的阴影,孩子的尖叫,江芸被吓了好几次,出影院还跟他说:“怪吓人的,怎么做的像个恐怖片。”   傅衍之握着她的腰,轻轻抚摸,江芸稳着心跳,走到前面,闪亮亮的一排娃娃机,旁边是公交车上见过的情侣。   江芸又抬头看向傅衍之。   他欲言又止,还是上前。   扫码付款,抓了六次,一无所获。   有个姑娘瞧着他,又看看他身边的江芸,趴在男朋友肩头耳语,两个人都笑开了。   傅衍之收手,眉宇间终于有了一丝不耐,江芸也准备适可而止的时候,他拦住了旁边的工作人员。   傅衍之掏出一张黑卡,“这排机子多少钱?”   江芸按住他的手腕,跟旁边的工作人员道歉,连说带哄的把他给劝走了。   傅衍之似乎是有了一种执念,路过女孩子喜欢的饰品店时给她买了两个毛绒猫猫头。   江芸抱着,和他说:“谢谢哥哥。”   她说得自然,傅衍之听到,垂头看了她好久。眉眼带着淡淡的喜悦,和难以察觉的天真。江芸鲜少露出这样的神色。   傅衍之揉揉她的头发,像个好哥哥。   江芸走累了,回家叫了司机,夜色四合,她抱着玩具,盯着窗外一片繁华,轻轻哼着歌。心情似乎是很好的。   车停之后,司机接过今天江芸的战果,先进了门,放好后迅速把车停到后方。   江芸站在门前,跟他并排站着,“不进去看看肉肉?”   傅衍之摇头。   她背着手,踢了踢小石头,“那我让师傅送你回去。”   “好。”他用指背掠过她的侧脸。   “你变了好多。”江芸进行一天的评价总结,就这一句话。   他原来不会陪她出去玩,也不会宠她。   傅衍之没讲话,拍拍她的发顶,离开了。   她盯着脚尖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些茫然,也掺杂着有虚幻度的喜悦,脑子里晃晃悠悠的一瓶草莓味养乐多。她长舒一口气,手放在门把上,还未旋转,就被谁按住了手腕。   江芸转过身,后脑被他稳住,并未撞上门,却也真切地被他抵在门面,肆意亲吻起来。   他很少这样没有章法,准是中途起意又转回来的,江芸捧着他的脸,被他的鼻梁抵得疼,让他调整角度。   气息全乱了。   江芸半启着嘴唇,迷茫地看着他的眼睛,傅衍之用手指抹净她的唇瓣,才又贴上去,角度适宜,如水温柔。   她已经被他亲得缩了起来,离开才直起身子。她的手放在他胸前,耳根红透,声音也黏上许多,“想要了?”   他垂眸揉搓着她的侧脸,沙沙的嗓音,“就亲亲你。”   江芸忍不住笑了。   她的额头被他抵着,傅衍之的鼻尖蹭来蹭去,江芸笑着锤他的肩膀。   “阿芸,今天高兴么?”   她说:“高兴。你呢?”   “我也高兴。”傅衍之浅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明天一起吃饭,嗯?”   她感受到他尾音那声震动。   江芸心跳得很快,她点头,仰头看他,傅衍之能看到她无意间流露出的闪闪发亮的目光。   他眼角也沾染笑意,“晚安。”   江芸下意识舔舔嘴唇,傅衍之就亲了亲她的舌尖,真的走了。   *   第二天中午他的车停在公司楼下,江芸上去,径直到了一家江南小馆。徽派的建筑,里面的饭也是清淡些的。   江芸抿着汤,手机搭在桌面上,消息提醒,她瞧过去,是方泽。   也不是什么具体消息,是个讲座链接,江芸喜欢的一位当代作家,问问她去不去,留不留票。   江芸看向傅衍之,他投过目光来,又低下头去吃饭,“谁?”   江芸在想现在这种情况需不需要跟他报备,况且她也没打算去。   “大学教授?”   “嗯。”江芸想哄他的话到了嘴边,就听他道,“他喜欢你,没关系的。”   “公平竞争。”他语气很轻,“你选。”   江芸惊得半晌没说话。公平竞争在傅衍之这里是从来没成立过的,他喜欢走不公平的路,越捷径越好,仔细瞧瞧也没生气,还真是转了性了。   她放下汤勺,“没有,他不喜欢我。”   傅衍之点点头。   “认真的?”她忍不住问。   “认真的。”   江芸心里哇了一声。   吃好饭,傅衍之送她,江芸盯着他的侧脸,他的目光投来才说:“我以为,你会偷偷找人打他。”   “是么。”傅衍之的眼睛染上一层阴影,“你知道了?”   “我知道。”江芸挽着他,补充,“我没生气。”   傅衍之拍拍她的手,坐上车,江芸才看向他,犹犹豫豫,还是没说。   想问他,却更想等他说。   告诉她,他这样做是为什么。   他揉了下她的耳垂,轻声道:“再买个新的,总见你带这个。”   她已经习惯带着这对珍珠耳坠。   江芸摸了摸珠子,答应他:“好,你再买个新的。”   傅衍之的喜悦似乎持续了很久,她能感受到他周围轻松的气氛。   这个人是真的高兴。   是不是代表他至少是喜欢自己的?   她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昨天傅衍之没有折回来,至今她也不敢说他喜欢她。   江芸一直觉得他是想和她搭个伴过完一生。在更久以前,也怀疑傅衍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美色勾引她,再把她也按在泥里踩。   好像都不是。   傅衍之开车的状态放松,江芸点开音乐,问他:“可以吗?”   “可以。”他并不关心江芸在他车上鼓捣什么。甚至把手机也递了过去。   手机解锁,就这样敞开了给她。   江芸看到那张壁纸。她盯着,说了句好丑,随手换了,傅衍之还不懂她说什么,就听到音乐响了起来。   *   林妙妙忍了很久,直到她吃午饭回来还忍着,忍到下午四点,终于忍不住,跟江芸道:“江总,你不给我讲讲?”   “讲讲什么?”   “哎呀。”林妙妙没工作了,她坐在江芸的椅子把上,“你俩昨天都没人影,这么快呀?真在一块了?还有啊,什么幼儿园,你有孩子了?他是你前夫?”   也不怪林妙妙奇怪,江芸还没跟那个男的真在一起过。   “还没。他不是我前夫,我的狗叫肉肉。”江芸点点桌子,“妙妙,你把张今西给我叫进来。”   林妙妙奇道:“这事儿还得让他也听听?”   江芸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胡闹,快去。”   林妙妙连连答应,直起身就成了合格秘书的模样。   这会儿快五点,工作告一段落,张今西在茶水间炫妻,炫得同事尴尬饮茶,又碍于张副高位,无人敢说我先走。   林秘书踏着高跟进来,女声清亮,“副总,江总叫您。”   茶水间洋溢起得救的欢愉,张今西说得口干舌燥,饮茶跟着林妙妙离开,一边走一边问:“怎么了?”   “不太清楚。”林妙妙揣测是与傅衍之有关,将人带来便关上了门。   “江总。”张今西态度端正。   “你和傅衍之有联系么?”江芸开门见山。   张今西如芒在背,跑路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道:“有。”   答应少爷过,他张今西是她这边的人。   “联系多久了?”   “几个月。”   江芸有些意外道:“还以为有几年。”   张今西很诚实:“江总,他没有联系方式,走了之后就再没说上话。”   江芸本想再问问,闻言却不说了,她摸着钢笔杆,“老廖这个事儿,你做的。”   是肯定句。   张今西只能承认。   “以后别了,他发狠,你做做样子,别真得闹成那样。”   张今西答应下来。他这是伴君如伴虎,还是一公和一母。伺候谁都得伺候舒服了。   江芸眉眼低垂,尽是温婉的样子,那手段比傅衍之说不上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得有了五六分,他真的不敢说谎。   张今西出门之后跑到厕所,确认没人之后才拨了傅衍之的电话。   原原本本说了,对面听完,只是道:“她问什么,你如实说。”   “可...”张今西犹豫道,“要是问起本家的事呢?”   傅衍之语气如常:“让她来问我。” 第三十二章   江芸并没有逼问张今西。   她也不想再打探更深, 她不是那样的人,真的想知道傅衍之的事, 她会去问他,或者等他说。   傅衍之偶尔会过来接她吃饭,两个人吃完午饭, 他便拉着她回公司。   临走前,也会轻轻拥抱。   江芸享受这种温情,在他身上能获得很安稳的家的情绪。   新开盘的地产出了样房,里面用的是宜室的设计, 企划打过来, 江芸打算和他一起去看看。   玫瑰还送着,这次来的还有一只小木盒,里面两粒白玉耳坠, 江芸抬起来唉声叹气, “你说傅衍之送我这些老古董让我搭什么?”   林妙妙在她旁边整理文件, “傅总多大?”   “大我五岁。”   “那可能是代沟吧。”林妙妙举例子,“上回周声在朋友圈发张副给她的玉坠子,那就是搭不了衣服的,只能配个漂亮的链子,还得冬天戴。”   江芸也看到了。   周声是去年年初招的实习生, 成绩超群, 江芸还想重点培养,当个女员工标杆,她还没下手就让张今西拐走了, 追了一个月就裹到手里,俩月闪婚,初夏办了个盛大婚礼,周声还辞了工作,专心在家做自媒体,江芸什么都没落下。   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看小姑娘的朋友圈。   “我啊...”江芸带在耳朵上,颈线视觉拉长,“迟早跟张姐一样,穿旗袍。”   林妙妙把镜子拿过来,在旁边点评,“还行,穿休闲的不合适,夏天快到,你多穿v领和开肩的浅色系就行。”   江芸在脑子里过了一次她有的衣服。   这时手机亮了,是许久不联系的张宇。抬起来一看,是询问要不要过来谈谈企划的。   江芸不拐歪抹角,问他【他怎么了?】   【嫂子聪明,傅哥胃疼两天了,不想吃药,正好明天看样板房,你过来也有理由】   江芸敲敲手机,跟林妙妙道:“今天还有别的行程么?”   林妙妙脑子里都记得,她过了下时间,道:“四点在津南大厦有个会。”   现在午饭刚过,时间富裕。   她站起来,随意打理下坐皱的包臀裙,“我去趟百兴。”   “找傅先生?”   “嗯。”   林妙妙迅速联络司机,下电梯的空,江芸调出上次拍的药单,路过药店的时候买齐了。   路途不远,这栋楼也是她名下的财产,傅衍之的办公室在二十六楼,江芸熟悉设计,高跟鞋动静不大,推开玻璃门,里面秩序井然,有几个人抬眼看到她,站起来询问:“请问有什么需要?楼下是业务商谈区,我可以带您去。”   “不用。”说这话的是张宇,已经穿上了正装,整个人精神气拔高一层。   “经理,可是...”那人看了看傅衍之的办公室。   “没关系。”张宇跟江芸很客气,“江总,我带您过去。”   江芸站在他身侧,“不做老师了?”   “稳定是稳定,但是太稳定也没意思。”张宇的书卷气已经淡了许多,“跟着傅哥,挺有冒险的刺激感的。”   江芸闻言浅笑,“刺激感吗...”   张宇直接让她进了办公室。   jack听到声音,两只耳朵竖起来,在江芸脚边试探,认出她后又躺在上面撒娇。江芸把它抱在怀里,环视一圈。   办公桌在书柜前,开敞的落地窗前一排黑沙发,铺着防抓垫,视野不错,就是他的桌子还是喜欢放在暗处。   “他呢?”   “一会儿该回来了。”   江芸点头,jack把脑袋放在她掌心,江芸好好抓着它的下巴,小猫咕噜咕噜,很是满足。她索性坐在他舒适的办公椅上,桌上干净整洁,文件分门别类,左手边一套打印件,靠近键盘一只透明玻璃烟灰缸,停着一缕烟,已经快要自己烧尽。江芸帮他按灭,手指在烟嘴停留两秒。   他有一方瓷盘,里面停着两枚核桃,江芸摸了摸,核桃打个转,掂量着也并不轻巧。   这里有三个电脑屏幕,两边都是股市动态一类,中间开着网页,她本不想看,奈何网页扎眼。   【#小企鹅滑倒视频合集#真的好可爱,我的心都融化了!】   江芸:……   jack扒拉着她的耳坠子,玩腻了就跳到傅衍之的桌子上,要舔他的咖啡,被江芸严厉禁止,猫猫不满地咬咬她的手指,然后下桌,碰掉了傅衍之的文件。   她只好帮忙捡起来。   应该是pdf的打印件,放在透明A4书夹里,封面宋体打印:【温故而知新】   什么东西?   江芸知道这样不好,可她还是翻开了。   目录:   如何谈恋爱   怎么追到女朋友   如何哄女朋友开心   恋爱攻略!带她去这几个地方准没错   第一次约会应该做什么   资金充足的情况下送女孩什么   女生最讨厌的十件事   ……   她颤抖着手翻了两页,里面多是知乎热帖,他还用红笔做了笔记,最近两页,特地把“不能随便提性要求”圈了起来。   怪不得不进她家。   江芸啪得合上,颤巍巍地放回去,坐在他的椅子上,努力回忆起傅衍之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是不是被洗脑改造过了?   这八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江芸几乎要崩溃了。   她打开办公室的门,旁边是秘书的位置,她问蒋依依,“傅总呢?”   蒋依依一脸耿直,把她当做公司以外的人不透露老板行踪,旁边的钱祥过来询问,江芸重复了一次她的话。   钱祥见过江芸,张宇刚才交代过,这就是长云的老总,忙道:“傅总在洗手间。”   江芸示意他带着去。   这里是他单独使用的,江芸没管是男厕所,推开门,动作快得钱祥都没时间阻止。   傅衍之在镜子前面,一手撑着大理石台面,微微弯腰,慢条斯理地刷牙。   他看到江芸,口齿不清地问:“怎么来了?”   江芸关上门,靠着墙面,“吐了?”   不然做什么这个点刷牙。   “嗯。”他安静漱口,擦脸,收拾整洁。   他今天用的是宝蓝色的领带,松垮撑在他的脖子下,两枚纽扣松开,江芸上前,解下领带,搭在自己手臂上,然后搂住他的后背,让他能依靠她。   “先回去,我们吃药。”   “嗯。”傅衍之不太想讲话,他确实胃疼。回到办公室,他靠着沙发,瞧着她,轻声道,“别自己弄。”   江芸没想离开他,她推开门,让钱助接了杯热水,自己则拿出药,热水来后便一一打开,“吃饭了么?”   “吃了,中午有个应酬。”   “喝不少?”   “嗯。”   “不长记性。”她张开掌心,放在他的唇边,热水也端着,傅衍之不太想吃药,江芸软下腰,坐在他身边,叫他,“衍之哥。”   傅衍之抬眼看她,失笑,就着她的手掌把药吃进去,江芸端水,一一喂下。   她放下水杯,他便搂住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他像是把玩一块玉石,江芸觉得自己变成了他那两块核桃让他转悠。   江芸没挣,耳朵有些热,却还是搂住他的脖子,手指缠绕他后脑的发丝,“你也不要喝咖啡,不好。喝热水就行了。”   傅衍之却问:“怎么来了?”   “东边那个企划,想找个理由过来看你。”她也放软态度,“你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么?”   “听到了。”   “你不听话,我要罚你。”   傅衍之笑道:“罚我什么?”   江芸贴着他的耳朵:“给我唱歌。”   “今天罚我么?”   江芸的手一直在揉着他的胃部,闻言顿了,她矮了腰背,傅衍之后靠,她便落在他怀里。   江芸捂着他的肚子,他却咬她的耳朵尖,然后拨弄她的水滴耳坠,“你戴好看。”他的气息都打在她的耳廓,江芸这才跟他说,“今天罚你。”   他会给她唱歌么?江芸都不敢想这种事情。   她等了一阵,他果然没唱,心里陡然失落。   她怕这种失落,她怕傅衍之抽离。他总是能主导这段感情,江芸对自己的脆弱感到有些难过。   傅衍之看到小姑娘眼睛微垂,是委屈。   他的下巴贴着她的额头,双手环绕,江芸慢慢揉着,就听到他声音低沉,给她哼歌。   她贴近那种震动,只有旋律,缓缓地,拨开她的心,缝补着,填合着,最后投入她柔软的心底,撩拨她那十多年都来不及生长的芽。   江芸以为会是什么世界名曲,歌剧选段,可听出是什么歌的时候,忍不住眼眶发酸。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他只唱了这一句词。   就这样搂着她,微微晃着,给她唱着我愿意。   江芸靠上他的颈窝,他只觉得一阵湿意,她又哭了。傅衍之轻拍她的背,问她,“小江芸,怎么哭了?”   “你抱抱我。”她请求。   傅衍之搂着,搂到贴合,“抱住了。”他又蹭蹭她,“还要什么?”   江芸还要什么?   这一刻江芸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她的男人抱着她。江芸暗自嘲笑自己的没出息,抹抹眼泪,接着给他揉,“你记得吃药。”   “行。”   “你怎么不弹琴了?”   傅衍之问她:“想听?”   江芸道:“想听你会弹么?”   “会。只是放下太久,你得等等。”   “我等你。”她躺在他怀里,“慢慢来。”   “好。”   她不再坐着他的腿,刚才让小徐带的东西也戴到了,江芸把柔软的枕头放在沙发上,让他躺下,毛毯也铺在他的腰腹。   “你睡吧。”江芸抚着他的脸,“好好休息,你也不缺那些,也不小了,好好的。”   傅衍之合着眼,答应她,然后问:“手机壁纸是你换的么?”   “嗯,不好看。”   “好看。”他轻声辩解,她怎么都好看。   江芸蹲在他身边,手抚着他的发边,乌发里不明显的一条银丝,江芸骤然觉得难受。她贴上他的额头,轻轻蹭着,唇吻了吻他的眉毛,嘱咐:“我去开会了,你睡。”   “送你。”他要起身,江芸按下,“你睡着我再走。”   傅衍之只得合上眼。她的小手轻轻拍着,掌心揉着他的胃下,他按住她的手腕,就这样睡着了。   江芸看了眼他的表,已经三点,于是抽开手,动作很轻,瞧他没醒,这才踮着脚尖走了。   出门看到钱助,把名片递过去,“有什么事情给我发消息。”   江芸看他还是不如张宇聪明,隐藏的困惑没有逃过她的眼睛,挑明道:“他身体不舒服,酒场上出了什么事,哪里不高兴了,你就给我发消息,告诉我在哪,懂了吗?”   钱祥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脊背挺直,面相温和,却有一种重压的气场。他点头称是,江芸又嘱托:“他睡了,睡得潜,你们做事都小点声,晚上吃饭之后劝他吃药,伶俐一些。”   钱祥心想老板的女人也是不能惹的,一脸你要是胜任不了这份工作我就把你换掉的样子,连连点头。   她走到人事部,张宇想站起来,江芸摇摇头,微微弯腰,算是说一声她要走了。   等她走后钱祥跑过去问:“经理,这长云的江总是傅总的女朋友啊?”   “女朋友...”张宇道,“我看她是傅哥的心肝肉。”   钱祥想我看傅总才是她的心肝肉,不再多话,下去干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愿意》的歌词,推荐大家听陈晓东版。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如影随形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转眼 吞没我在寂默里   我无力抗拒 特别是夜里   想你到无法呼吸   恨不能立即 朝你狂奔去   大声的告诉你   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 忘记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 停留在你怀里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 被放逐天际   只要你真心 拿爱与我回应   什么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 为你   -   其实总看到有人说男主不爱女主,害,他要是有那个说我爱你的嘴,至于拖到三十四还没对象吗。 第三十三章   江芸的会议结束后, 没逃开被缠着去喝酒的要求。她婉拒,尚未走远就听到不满地一声嗤笑, 以往她都不曾理会,今日心情不错,回头看了看那人, “赵总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姓赵的年轻老板摇摇头,嘴上说了两句客气话,其实句句没离开讽刺意味。江芸也笑着答应,最后添了一句:“有缘再见。”   在这个圈子里, 江芸没少被人看扁, 她扭过头去,陪来的张今西就迅速地找人运作起来,跟江芸道:“江总别气, 他在北市待不太久的。”   江芸没有包容的好习惯, 也还是道:“别伤人。折他的钱。”   张今西点头, 护着江芸坐上车,江芸惦记着傅衍之,打开手机,问他怎么样了。   【衍之哥:好多了,开完会了?】   江芸回:【嗯】   【不开心了?】   【你监视我呀?刚才有人找我喝酒我不去, 那人不高兴了】   【那我请你喝粥, 走吗?】   江芸看到消息,忍不住勾起唇角。   【上哪去?】   【我家。我给你做饭。】   她抬眼看看时间,又跟司机和副驾驶的张今西道:“把我放在康成路。”   “江总不回家么?”   “不去。你们放下回公司就行。”   张今西没有多问, 没记错康成路是傅衍之的住处,江芸应该是去找他了。   江芸落地,脚步轻快,按了按门铃。   傅衍之开门,脚下盘着一只小灰猫,腰上一条围裙。   “把钥匙给你。”他从玄关抓起一枚钥匙,钥匙环是甜甜私房猫的衍生周边,“下次来不用敲门。”   江芸没拒绝,接下放入包内,坐在餐桌前看他搅拌着粥锅,满屋都是甜甜的米香。   “高兴些了么?”他把粥碗推向她,瓷白色的小勺搭在碗沿。   “也没有不高兴。”江芸搅拌着,“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   “那吃完饭想做什么?”   “明天看完房再出去转转吧。”江芸夹着他做的家常小炒,“一会儿吃好去公园,顺路。”   “行。”   傅衍之坐在她身边,身上沉稳又淡泊的气息,她在周遭就觉得安稳。江芸的手搭在桌子上,摆弄他的餐垫,傅衍之用手握住,微微挣开她的指缝,轻轻摩挲,左手吃饭。   江芸没甩开,指尖蜷缩,勾住他的手指。   一餐简单安静,暮色西沉,江芸挽着他的胳膊,顺着大公园回家。两条街中有座中心公园,这里有条纤细的支流,柳树参差摇曳,江水沉绿,也算别有一番景致。   来这里遛弯的多是上了年纪的,她沿着护栏走,谁也没讲话。江芸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期间有个孩子滑着滑板冲过来,傅衍之护住她,手就放在腰上,江芸用手拉下来,傅衍之便拉着她的手,慢悠悠地散步到她家。   路灯微暗,江芸走到门前,傅衍之又把她拉到怀里,耳边讲道:“明天见。”   她点头,侧头看他,傅衍之便贴上她的唇瓣,仅仅是贴合,江芸抿了一下,跟他道:“晚安。”   “晚安。”   他走出去几步,江芸又道:“你明天来接我好不好?去公司,我们一起去。”   傅衍之说:“好。我去接你。”   江芸看着他走远,心里淡淡的泛起米粥一样的香甜。   *   第二天傅衍之开到楼下,就收到江芸的消息,让他直接上来等一会。   【有什么事?】   【是有事,你过来吧,张今西在一楼接你】   张今西看到傅衍之,迎过去叫他:“傅总。”   傅衍之淡淡点头。   “江总那边在解决纠纷...”张今西都觉得脸红,“小姑娘们打起来了。”   他闻言笑了:“她这是开公司还是开幼儿园?”   江芸确实觉得无奈。   她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林妙妙的脸有些肿,以为她被什么男人打了,问来问去才说是和孙粒与其他两个实习生在厕所有点口角,打了一小架。   江芸知道她俩不对头,又问:“在厕所说什么了?你什么身份跟她们打架?”   林妙妙成绩能力数一数二,江芸最看重,跟孙粒也就算了,和实习生打什么?   江芸省得麻烦,直接去楼下找人,四楼营销部还没迈进去就一阵吵闹,团团围着几个人,江芸过去才安静。   里面两个实习生头发凌乱鼻青脸肿,正嚎呢,孙粒抱着胳膊站在一边,脸也肿得老高。   林妙妙背着手,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江芸气笑了:“你还挺能打。”又对着三个人说,“收拾收拾,去我办公室。”   江芸推开门就看到傅衍之坐在沙发上,手边一杯热水泡枸杞菊花之类的,正端着杂志在看。   “妙妙,坐这。”江芸拉着傅衍之的衣角,把他拉起来,放在玻璃隔门后面的休息室,枸杞水递到他的掌心,“你坐这,等我一会儿。”   “行。”他这个位置,也就顺手拍了拍她的大腿。   江芸拍开他的手,“乱碰什么呢。”   傅衍之靠好装乖,江芸回到办公室,等孙粒她们进来便翘起二郎腿,随手点燃一支烟。   “说说吧。”   一阵沉默。   林妙妙坐在沙发上,冷声道:“她们不敢说。”   “那你说。”   林妙妙又闭嘴了。   她是管理楼层到的最早的一个,准备好江芸一天需要的东西,下去的时候正好老家打电话过来,林妙妙就找了间女厕所接了。林妙妙喜欢坐在马桶盖上抱着腿,不一会儿几个人进来,似乎是低头看了下有没有人,刚挂电话的林妙妙就没吱声。   那两个实习生对着镜子化妆,闲聊起来。   “哎你说给江芸送玫瑰的到底是谁啊?”   “不是说是百兴的那个?”   “听说挺好看的,她包的?”   “你看她那么年轻,到底怎么弄到这么多钱的。”   “没准是别人包她,最后踹了发达了,长得那么年轻,可能都是做的呢。”   “那也做的太自然了。”   “我还以为她喜欢女的呢,林妙妙那么大的谱不就是她宠出来的?”   “那可是,男女通吃,白天开会晚上酒场,在北市这个地儿混成这样,得睡多少人。”   “一个老总给一百万,混成千亿市价,那儿该烂了吧。”   两个人笑了起来,林妙妙本没打算发作,就听到那个实习生说:“哎孙粒,上回给你颁奖,是不是对你也有意思?”   “别恶心我了,我不玩女的。”   林妙妙这才没忍,抄起拖把对着几个人一顿打,抓头发扇脸,三个女人都吓傻了,还是孙粒最后打了林妙妙一下。   江芸看着林妙妙在沙发上发呆,喊了一声:“林秘书,二十六了,还是小孩儿呢?”   “姐!”她低下头,忍不住哭了。   旁边三个也抽哒哒的,江芸托着腮,烟雾蒸腾,“你们说什么了?孙粒你说。”   孙粒别过头去,也没说。   傅衍之淡淡张嘴:“浪费时间,开了吧。”   三个人这才发现傅衍之也在,隔着玻璃,脸都没转过来。这人气场很强,手里保温杯枸杞上飘下垂都有伏特加的高级感。   他这样说,孙粒先软了,连连道歉:“江总,我知道错了!”   这个时间春招已经结束了,各大公司已经找好了人,她能来长云这样的企业上班已经耗费了全部精力,家里人也知道她在这上班,根本还没开始找下家,江芸要是把她开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   江芸不咸不淡地问:“说我坏话了?”   实习生先爆发出来:“对,就说你了两句,我家也不是没钱,你爱开不开,林妙妙把我打成这样,我爸不会放过她的!”   江芸瞧瞧她,扬了眉,问林妙妙:“人事部怎么招了个这种蠢货?”   “塞进来的。原来跟杨老板有点交情。”   “噢。”   江芸确实觉得浪费时间,“妙妙你回家休息一天,孙粒你自己写辞职申请,省得谈合同的事,你们俩今天直接走吧。”   “江总!”   “行了。”江芸已经有些不耐烦,“你们不理亏早该说话了。”她推门招呼过来两个助理,连拉带扯地拽走三人,林妙妙也低头离开,临走头江芸还道:“没事,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去买衣服。”   她这才笑起来:“谢谢姐!”   “去吧。”   办公室清静了。   然后江芸就听到傅衍之的轻笑声。   她打开玻璃门,踢了踢他名贵的皮鞋,“笑什么呢?”   “也就是你还会问问。”傅衍之喝着枸杞水,江芸坐在他旁边,长叹一声,“做人好难。我真的太难了。”   都是好心喂了狗,她那么培养孙粒,跟他妈喂畜生一样。整个公司除了林妙妙,没几个诚心诚意对她的。   他揉揉她的小手,“那今天还去看房么?”   “看,都讲好了。”   “哥哥抱抱你?”   江芸闻言耳尖发红,小声道:“才不要。”   傅衍之还是环上她的腰,“想去哪玩?”   “想看大海。”江芸靠着他,“想要沙滩和太阳。想...”   想和你在一起。   她咬咬唇,手里摆弄他的条纹领带,领针拔下来又插上,他坐下时会解开外套的扣子,江芸给他扣上,把领带塞回去。   “走吧。”   “行。”   江芸和他并排走着,站在门口等电梯。   她没有弄什么直达,就和员工坐一样的,但是有她的时候,除了几位高管,一般没人和她一起坐。   电梯门开,里面的人叫了声江总便让开了位置。她望着玻璃外的北市,又看看身边人,勾了勾他的无名指。   “你原来这是这样吗?”   这样好好对待某一个人,某一个企业,反给你的只有冷漠和孤独。   “他们或许这样,我不这样。”傅衍之轻声道,“在意才会难过。”   江芸眼底有些湿。她握住他的手指,“哥,我也想不在意。”   “那就不是江芸了。”傅衍之拍拍她的后背,电梯门开,江芸抬起头,神色如常,伸手挽着他的胳膊,前台站起来送她,江芸淡淡笑意,却在他身边又靠近了两分。 第三十四章   新开的楼盘是一项大工程, 在北市外围,但是交通便利, 风景不错,针对中上流消费团体,江芸瞧了瞧, 宜室的技术很人性化,傅衍之和她说过,这大部分是沈决的手笔。   江芸道:“上次我去你公司,你挂着互联网公司的招牌, 真的是在做互联网么?”   “有。之前买了一家, 过来直接做他们的业务,线上数据,线下宜室。”   江芸心里暗自感慨他还是如常的随意。   返程上他随口问道:“身份证带了么?”   “带了, 怎么?”   “看海。”   “?”   江芸直接被他拉到了飞机场。   他就像买了两根棒棒糖一样递给她两张飞机票。   “不是...”江芸低头看看, 她一条长裙一个只能装口红手机的小包, 愣愣道,“我们要去坐飞机了?”   “晕机药。”傅衍之递给她。两个人在头等舱候机室,也有热水,江芸吃完还是有些懵,“就这样直接走了?去哪?”   “大连。”   “?”   江芸躺在座位里还没有实感, “那我先睡会儿?”   “睡吧。”   这个双排座很宽敞, 他后调座位,给她裹上毛毯,江芸在飞机起飞的时候仍是有些难受, 抱住了他的胳膊。其实这个时候也睡不着,她仰头看他,问道:“你上次跟我说去大连倒蹬鲍鱼,不会是真的吧?”   “是真的。我还有两条船。”   江芸在傅衍之身上总能收获很多迷惑,“所以你要去打鱼?”   “嗯。”   她难以想象那个画面。   “那我们去哪?”   “去看看海。”   江芸心想他总归不会把她卖了的,合上眼睛思考人生,把他以前的样子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   傅衍之这个人笑是会笑的,却没什么温度,是挺冷漠的人。江芸回国转学到T大读经济,大部分时间也没老老实实上课,最后学位证都没拿到。傅衍之也没完全在国外读书,偶尔回本家,偶尔留在她身边。   江芸对他又爱又恨,把爱埋得深深的,接近他也是为了套话。和傅衍之斗智斗勇的日子比做微积分要费脑细胞。但是他却开始对她有亲近,江芸承受不住的时候,也会顺从他的吻和拥抱。   她没想了解他是个什么人,从表面看是这样他就是这样。   现在傅衍之,很迁就她,待她很温柔,有点小浪漫,慢慢不再说她的不是,学着对她好。   原来他也挺喜欢小动物。还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她喜欢他放松的状态,像在享受生活。   好多年前,傅衍之一直在把玩生活,甚至于践踏,很多事情他都不在乎,他总挂着一张臭脸,全天下都欠了他一样。   她喃喃道:“你真的变了好多。”   “人总会变的。”傅衍之垂眼看她,“或许也是和你了解的有了偏差。”   江芸哽住。   她再回想一阵,有时候确实发现他有点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她就是弄不懂他。   “你只有我,现在也是这样吗?”   “是。”他回答的很快。   江芸贴着他的肩头,“以后也会这样陪着我?”   “嗯。”   她合上眼睛,摩挲他掌心的纹理,转动他的戒指,问出那么多年都没问过的事情:“为什么戴在这里?”   “贴近心脏,不是这样说的么?”   她想起以前说他没有心,一时有些抱歉。   “所以?”   “很肉麻,我可以不说么?”   江芸搂紧他的胳膊,“不行。”   “因为你在我心里。”他说完了,顿时觉得很不自在。   江芸听得眼角发涩,“你原来也这样想?”   “嗯。”傅衍之想起这戒指被江芸丢在花坛里,他找到腰背酸痛。   他本来就不是要把爱嚷嚷出去的人。   江芸很想刨根问底,她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睛一层雾,“那你还欺负我?我挨打你也不讲话?我出国你跟我说别死了?”   “阿芸。说好原谅我的。”   他那时候是嘴臭,在意的事情也不多,江芸被他凶,被他弄得很受伤,傅衍之心里没点数。   江芸瘪瘪嘴,“臭男人。”   她确实原谅了。那天在医院说算了是真的,只是有点小在意罢了。   傅衍之捏捏她的小脸,“一会儿去看海,就别生气了。”   江芸跟他说:“好。”   她窝在他的掌心,从他胳膊下面钻过去,环上他的腰。晃晃悠悠睡着了,醒过来时飞机正在准备降落,她半梦半醒,握着他的手,因为临时起意,只能在外面等出租车,她揉揉肚子,拽了拽他的衣服边,“饿了。”   傅衍之搂着她,拍了拍她的脑袋,“一会儿去吃饭。想吃什么?”   “吃日料。”   “拉面寿司还是饭?”   江芸思考着,忍住口水,“想吃拉面。”   “行。”他打开手机,确认之前吃过那家还在,上车就径直去了。   豚骨拉面上桌,江芸抿了一口汤,汤汁温软香甜。这个座位很高,她晃了晃小腿,还没开始夹肉,傅衍之就把自己碗里的肉递过去,又推了一叠炸食。   “一会儿去哪里逛逛?”   “想躺一会儿。订酒店还是?”   “我有个小屋子。”傅衍之给她夹着菜,“收拾好了。”   “还以为你的房产都闲置了。”   “那间是准备养老用的。”傅衍之给她弄好之后才开始搅拌汤汁,“你要是不想见我,我就打算住在那里。”   江芸想起在观星台那晚,心头疼了一下,居然有些庆幸自己没让他离开。   尤其是在她看到那间小屋的时候。   这是一片小小的海湾。两边是不低的礁石山崖,在沙滩不远处一栋一层的平房,白色房顶,原木色的房身。   与世隔绝。   江芸顺着打扫干净的木板小径走进去,里面设施简单,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电子设备,卧室、厨房、书房、卫生间。再没别的。   她坐到床上,阳台敞开,能看到外面的光景。   “下雪怎么办呢?”   “烧炉子。”其实也不怎么下雪。   江芸躺下,房顶垂下一颗圆形的灯,发出月亮的光。   傅衍之坐在她身边,理顺她的长发,给她垫上枕头,“你睡着,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江芸拍拍放在床头柜的塑料袋,示意她已经买了。她贴着他的腿边,问他:“你想过这样的生活?”   简简单单的,也至极孤独的。   好像海角天涯,他被她驱逐到天际。   “或许吧。毕竟是下策。”   “你就是喜欢赌,上瘾。”要是江芸真的不要他了呢?要是她根本没碰见他呢?   “赌本来就是上瘾的。”   江芸挪动身子,拉他。这床小,两个人躺着未免拥挤,傅衍之脱了外套,江芸解开他的领带,窝上他的胸口。   “你原来只吃一家的鱼子酱,咖啡得要现磨的,豆也要新鲜,衣柜里多是奢华的西装...”江芸喃喃道,“你怎么会过这种生活。你这八年就一直这样?”   “也不是。”傅衍之拍拍她,“我要是过得风生水起,小江芸生得气就永远消不了了。”   “你也不必这样。”江芸说,“怪让我难受的。”   “对不住。”他真诚道歉。   她环着他的腰,贴上他的胸口,他的衬衫舒服妥帖。   她轻轻说着,“你走的时候,在飞机场你跟我说‘往前走吧’,可是我不想你走,我求你你也不听我的。我开始想你不高兴,想你生气,想你看看我江芸也可以做到,八年都没你的信,不就是不要我了么。其实我不想你离开我。衍之哥,我往前走,你不陪我了,那我...”   那我还走个什么劲儿。   江芸走到顶天,也是今天这样,没什么意思。哪怕跟他一直斗下去,也比现在有意思。看不到他的时候就想啊,她也找过,想打他,想把他也踩在地上,也想他再抱抱她。   傅衍之摸摸她的脸,摸到她眼角有些湿,垂头看她,已经是睡着了的。   江芸没听全,他当年说的是放下我,往前走吧。   她光顾着往前冲,忘记把他放下了。   *   江芸醒来时是一个人,她揉揉眼睛,下意识去找他。桌上摆着一罐茶,江芸掀开盖子,淡淡的茶香,抿一口还是热的。   有些甜味儿,还有点梅子味。江芸喝了一半,看向阳台才瞧见他。   外面有条长椅,他靠在椅子上,江芸光着脚踩过沙滩,坐到他旁边。   “看什么呢?”   傅衍之回神,目光转向她,江芸在他眼底看到一些不可言说的沉色,她一直把这个味道和他的星星点点的祖母绿掺杂在一块,今天才觉得混合着点别的意味。   她不懂的滋味。   “看太阳。”傅衍之道,“还有海。”   江芸看向前方,一条海天相接的长线,火烧云泼洒着橘红与粉紫,橙色圆日混合些许灰调,烈烈地往海里坠。   “挺壮烈的。”江芸说,“好像要熄灭了。”   “以前在恒河也见过这种景象。”   “你这么爱干净的人会去印度呀。”   “到了就不会关心干不干净。”傅衍之看她靠得不舒服,就伸手把她抱了过来,让她躺在他怀里。江芸背后是他的手臂,她抓着他的领口,问他:“你知不知道你抱猫猫也是这个姿势。”   “你也是我的猫猫。”   江芸笑了一下,她贴着他的心口,那里跳动着,“我跟小灰一个地位。”   她致力于给他的猫猫狗狗取小名。   “对了,你今天不回它不闹么?”   “让张宇带回去了。”   他一直挺周到。   “你跟它不是一个地位。”傅衍之轻拍她的背,“你要高很多。”   她是他的命,怎么只会是他的猫。   江芸抬眼瞧他,眼睛里淡淡的光彩,傅衍之又问:“喜欢我么?”   他的声音有一种蛊惑,江芸诚实点头,“喜欢啊。我对你,有一种‘女学生式的迷恋’。”   傅衍之闻言轻笑,重复一次,“女学生式。”   那是一种青涩的仰慕与沉迷。   他是她从一个贫困的小山里走出来见到的最富丽堂皇最繁华也是最虚无缥缈的存在。   慢慢地尝到苦头,她也没消散那种沉醉的爱意。   他是死亡对自杀者的诱惑,甘之如饴的甜腻堕落,哪怕拨开表皮的内里仍旧是空荡和干涸,她也想要他。   江芸有半分理智与半分感性,两者抗衡,因为知道他不好,理性赢了自然而然就会把他踢开,感性赢了又会舍不得,要心软,要他疼。   她撑着他的肩膀坐起来,调整位置把他压得低一点,两只手捧着他那堪称“精美绝伦”的脸蛋,从额头滑到侧脸,仔细端详。   “怎么了?”   江芸没搭理,盯着他的眼睛,摸着他的眉毛和眼角,傅衍之微微眨了两下,江芸垂眸看了会儿,环上他的脑后,轻吻他的眉头、薄薄的眼皮,又滑到眼下,侧头点了下他的鼻梁。   她就是喜欢他的眼睛和鼻梁,好看。情窦初开的时候也幻想过能这样亲他。   江芸的唇贴近他,她又亲了亲他的唇。傅衍之想要前仰吻她,被江芸按住肩膀,就不再动。   她想要加深这个吻,主动的。   傅衍之哪里都不能动一下,被她小猫舔水一样亲了个遍,没什么章法,就胡乱的往深处探究。   傅衍之并不舒服。他绷着,任由她去。   江芸松开后还要揉捏他的脸,傅衍之笑道:“好玩么?”   “好玩。”   傅衍之看她,“还想怎么玩?”   江芸摇摇头,“不玩了。”她又钻回他怀里,额头贴着他的下巴,跟他道,“我想你以后都这么听话。”   “真的在包养我?”   随便亲随便睡,听话得做什么都行。到真成了小白脸了。   “嗯。”江芸嘟嘟嘴,“你这年纪有我这么小的富婆包养,怎么不偷着乐。”   “什么时候转正?”   “急了?”   傅衍之搂着她,轻轻道:“急。”   她转着他的戒指,十指相扣。   做男朋友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还差点。   他跟有读心术一样问她:“还差在哪儿?”   江芸把玩着他的手指,“你那点恋爱攻略没教你?”   “你瞧见了?”他倒也不燥。   “猫猫踢掉的,我捡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傅衍之哑然,他道:“那我想想?”   江芸知道他记性很好,他不喜欢背书,但记忆力惊人,没什么联系的数字背下来就不会忘。   “想听我说点什么?”   江芸不满地捏着他的指腹。心里暗暗想,好像她多盼着一样。   “阿芸,有些事不用说你应该也知道...”   江芸孩子气上来,机关枪一样说了一串:“我就是想听你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跟你似的我想什么你都能猜出来,我就是不懂你,你要告诉我啊。”   傅衍之被她的连珠炮哽了一下。   他觉得很拉不下脸。   那点黏腻腻的话,逗人可以,要是真认真起来,他张不开嘴。   江芸按着他的手,在掌心按出好几个小月牙样的指甲印,她等得没了脾气,垂眼道:“那你只喜欢我,好不好?”   “本来也没有别人。”他松了口气般,“只有你。”   说声喜欢我就那么难吗?   江芸闷声答应了,她握着小拳头放在他的掌心,傅衍之用手包裹住,把她搂高些,贴着她的耳垂,真说了她想听的话。   江芸抬眼看他,似乎是确认。傅衍之又说:“转正。”   他这种不加掩饰的要求到让她心跳加速许多。她的睫毛扫着他的侧脸,最后还是道:“随你。”   她背后枕着他,前面只剩下万千层云,海浪拍打,远处几艘归来的船只,江芸听到了海鸥的翅膀拍动,心里咚咚的。   傅衍之的胳膊环上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饿了么?买了菜,我做饭给你吃。”   她低低答应着好。 第三十五章   傅衍之煮了一锅蛤蜊汤, 有点法式的味道,江芸喝了一碗, 下面还铺着肉,已经去了沙和其他累赘,嫩嫩的。   中间放着水果蔬菜沙拉, 主食是螃蟹盖饭,江芸的勺子放下去,蟹肉清晰,还有一小碟蟹黄单独放在她右手边。   江芸感慨:“我觉得你再就业, 不做总裁做个厨师也挺好的。”   他给她夹着蔬菜叶, 轻声道:“只做你的厨师。”   江芸半边脸红起来。这个桌子小,桌下是他无处安放的长腿,江芸搭在上面, 跟他说:“很好吃。”音量也小了些。   傅衍之做的不多, 两人吃完, 她拿过盘子,“我洗。你歇会儿。”   他站在身后,也没去休息,就着她的手搓盘子,江芸搓得脸上发热, 放下锅碗瓢盆, “你自己洗,闲得慌!”   她去卫生间洗手,傅衍之收拾好又问她:“去海边转转?”   江芸看看他, 又低头看看自己的长裙,道:“没有拿衣服。”   “穿我的。”   他推开门,床侧的窄柜里有他的衬衣。   江芸挑了一件黑白格的亚麻松垮款式,傅衍之贴心地给她拉开裙后的拉链。她也没躲,套上衬衫,袖子挽了好几圈。   “你还有这样衣服呢...”江芸对着镜子看,“像程序员。”   “原来的。”他拉着她的手,脚上是人字拖,走出木板小径就放在手上拿着,江芸光着小脚去踩浪花,两只手背在身后,两腿纤长。   “好久没来海边了。”江芸蹲着找贝壳,“原来工作就是看看,度假还是两年前。”   跟那点阔太出去玩,谁也不小了,没人连颠带跑地在海上撒花。   她专心挑着贝壳,傅衍之弯腰站在她身边,摊开手掌。   他手里的贝壳是粉色的,形状像是一颗心。她拿过来,湿漉漉,确实是刚捡的。   “厉害。”江芸用海水清洗一下,放回他的口袋,“给我保存。”   她捡到两个海螺样的还要显摆好久。   江芸往深处走,月上当空,海潮将至,大波大波的浪拍过来,她为捉那个小螃蟹没留神,被海浪打倒,坐到了海水里。   傅衍之跟个老父亲一样在她身后看她玩,没想到她会摔,走过去搀扶,小江芸坐在水里,海浪拍着胸口,嘿嘿傻笑。   他心底静静地柔软了。   江芸抓着他的五分裤,跟着浪花摆着,嘴里还说:“怎么办啊,衣服都湿了。”   傅衍之的手伸到她的胳膊下,把她架起来,“水凉,别泡着。”   “不要。”江芸不满地坐回去,“也不凉,天都热了。”   傅衍之轻轻拉扯她,想把她从水里拉起来,她抱住他就是不起。傅衍之没办法,微蹲下去,准备把她举起来,江芸环上他的腰,把他也带倒了。   江芸笑出了声。   她的脸标致,这一笑起来,哪里都明媚可爱。   傅衍之也勾起唇角,拉着她到怀里,江芸挣扎起来,她挣不过他,小声用哭腔说:“你抓得我疼。”   傅衍之立刻松了手。   她迅速站起来,跑开了。   江芸没跑两步就被他抓住,拦腰抱起来,江芸被他这样抱着,下意识环上他的脖子。   “会骗人了。”   “就骗你。”她确实有一两分骄傲,毕竟是第一次骗到他。   他轻笑。   傅衍之把她抱回浴室,打开花洒,关了门。这里狭窄,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但这么坦诚还是会让她有些不适应。   傅衍之搂搂她,给她把头发捋到身后,“都是沙子。”   江芸窝在他怀里,“我不想洗。”   傅衍之就坐怀不乱地给她洗头发。顺路也洗了澡。   江芸裹着浴巾坐在床上把头发擦得半干时才见到他出来。刚才那么近,他怎么她都知道。   “不做么?”她主动提。   “没套。”   江芸躺下看他,“不难受?”   傅衍之把她搂到怀里,这床像一艘小船,江芸靠着他的胸口,听到海风吹过,一路清爽又缠绵的咸。   江芸快睡着的时候他才抬了抬她的下巴,她张嘴让他吻,想伸手,被傅衍之按着,她轻声道:“没事的。”   他也给她做过。   傅衍之的嗓音一直都是低沉的,这么多年再见,有点淡淡的哑,这就平添性感。   江芸听着他的呼吸,等他完事后任由他擦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江芸起来身上套着他的新衬衫,干干的味道,她扒开看看,傅衍之把她内衣都洗好烘干,给她穿上了。   她按下手机,早晨八点半。   江芸伸伸懒腰,蹭到厨房,扒着木门瞧他,傅衍之正在煎鸡蛋。她环上他的腰,蹭了下。   “醒了?一会儿吃饭。”   她贴着他的腰背探出脑袋,看到内容丰富的鸡蛋饼和咕噜咕噜冒泡的热粥,味蕾大动,扭身去刷牙洗脸,傅衍之端上桌摆好,江芸想吃,被他喊住了。   “拍个照。”   江芸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主播网红爱好,让他拍,等了一会儿才问:“能吃了吗?”   “可以。”   她穿着他的薄款的浅色条纹衬衣,领口敞开,能看到里面黑色的衣带。江芸低头吃着,吃好后才问:“我们几点的飞机?”   “十点,行么?”   “行。”   江芸是个很好安排的人。   她放下碗筷,端到水池,迅速洗干净,再出来的时候还是那条长裙,她背过去,后面的拉链卡在一半,傅衍之伸手拉到头。   他的指尖带着早餐的热,江芸微怔一会儿,拉好后又去他书房拿出她早就盯上的玻璃瓶,放在傅衍之眼前晃:“这个给我好不好?”   他点头。   江芸把贝壳都放了进去。   她揣着一罐宝贝,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把他找到的粉色贝壳放在最上面。   好像那是他的心一样。   江芸收拾细软,躺在床上等他,手机滑来滑去,看到朋友圈,发现傅衍之发了一条。   【早餐。】   配图是两个人的饭,还有她握着勺子的手。手腕松垮卷着男人的衬衣,暗示明显。   她和他的共同好友也只能是那点上流人物,点赞还不少,下面评论她最先就瞧到张今西的。   【张副:傅少可以啊!谁做的早餐?没想到江总还挺心灵手巧,跟我们声声似的】   江芸打开他的朋友圈,取消屏蔽,满屏的秀妻。最新的视频,她打开,周声在厨房炒菜,头发半挽,察觉张今西正在拍她,哎呀哎呀地用手遮挡。   江芸点了赞,又回到傅衍之的动态也点了个赞,温柔提示她还在。   一会儿张今西的评论就没了。   【张副:江总,没别的意思】   【张副:看在我有家要养的份上,求求江总不要扣我的工资,声声想吃神户牛肉,正盘算去日本呢】   【张副:[可怜]】   江芸眉头微动。   张今西心惊肉跳地等着回复,就看到手机弹出来一条。   【总裁大人:给爷爬。】   张今西擦擦汗,回道:【爬,指定爬】   又不怕死的问了一句【跟傅总成了?】   江芸跟张今西也认识快十年,他以前在公司,和傅衍之有些渊源,她不太关心他的朋友圈,这么久处下来,她对张今西一直有三分戒备,却也知道他不是坏人,现在戒备还是淡了。   【嗯。】   【他不会跟你一样的秀恩爱吧?】   张今西看到乐了。   【我不太清楚哎】   江芸心道跟我在这装什么呢。张今西这个老狐狸,套话是不成的。她揉揉眉头,傅衍之的手落在她的肩膀,“怎么了?”   “没事。”她眉心一点点揉过的红,“走了么?”   “走。”   江芸接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握着他的胳膊,傅衍之的手机振动,他拿起来看,江芸瞥到张今西的头像。   【少爷江总跟我说你俩成啦哈哈哈哈恭喜恭喜贺喜贺喜】   这什么年头叫少爷。   江芸还没等转过眼睛,就看到傅衍之发了个微信上限的转账过去。   【红包。】   她抿唇笑着,没让他看见。   *   江芸下午回到公司,心情很好。   林妙妙还在放假,她的另外两个秘书当助手久了,真开始伺候江芸就显出不如林妙妙的地方。   她喜欢聪明不用废话的人。   但是因为心情好,她还亲自指导了两个秘书的工作,还给她们展示展示林妙妙的笔记、便利贴以及ipad内的记录。   两个秘书看得目瞪口呆。   林妙妙标准楷体,跟打印出来的一样,ipad上的手写字都没有糊过,给江芸的文件万分整齐,纷繁复杂的庞大信息,到最后每天日程规划简洁到只有一张pdf。   “林秘书刚毕业不久就做成这样了,希望你们也好好努力好好学习。”   两人点头如捣蒜。   江芸托着腮看最近的日程,按部就班地过,回家后合上眼,想起她的贝壳,又打电话给之前认识的首饰行,把贝壳让小徐送过去,还细细交代了款式,要把那个粉色的放在中间。   小徐得令,拿着她狗爬一样的草图到了首饰行。   江芸怀里抱着rose,揉了一阵才回床上睡觉。   她觉得很愉悦,以至于没睡着。思来想去,还是打开手机。   傅衍之合上书,就看到江芸的消息。   【宝宝。:睡不着】   她配了一张打哈欠的小柴犬。   傅衍之放过去一首歌,她点开听着。   【好好睡觉。】   她有些不满,听着歌,侧躺过去,却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吸声。她想起他在耳边的微抿、轻咬,时轻时重的呼气,压抑的闷声。   江芸想得后背有些热。她打开手机,翻开相册,最新的照片是他坐在长椅上的样子。   “祸水。”她盯着他的后脑勺。   【衍之哥:睡了么?】   【没】   【想什么呢?】   江芸就怕他真的在,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没什么,乱想】   【别乱想。】   她磨蹭着手机壁,敲敲打打。   傅衍之手臂里躺着小猫,他轻轻摩挲,正打算抱回猫窝的时候,就看到江芸的消息。   【宝宝。:衍之哥,我在想你,想昨晚的事,我睡不着,你要不飞过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傅狗还有三秒到达战场。 第三十六章   江芸放下手机, 觉得自己脸皮真的够厚。想要撤回,已经过了时间。   她翻个身, 拿起手机,他没回,又扣下, 过了一会儿,抬起来,还是没回。   江芸揪着被边,把手机熄灭, 放在床头, 闭上眼强迫自己忘了这档子事赶紧睡觉。   门外有刹车声,头灯很亮,江芸瞥了外面一眼, 灯光熄灭, 江芸没理会, 一会儿门响了才猛地坐起来,她颤巍巍地打开卧室门,他就来了。   江芸被他半抱起来,唇舌皆封,她还没回过神来, 人就落在了床上。   她的话都被弄碎, “我开玩笑的,你真飞过来啊...”   傅衍之把她翻过来调过去,江芸还没玩过这么刺激的, 很快就哭了。傅衍之在她耳朵边问她:“还睡得着么?”   江芸抽着鼻子:“睡得着。”   她这是活活昏过去了。   等江芸醒来,震动的手机放在耳朵边上,那边是小徐的声音,“江总,今天还去么?”   他每回都是八点半过来接人,现在应该在门口呢。江芸不准时一般都会提前知会一声。她嗓子喊得半哑,压着声音说:“不去,你们回去吧。”   “一天都不去?”   “啊,不去了。”她僵着两条腿,低头看看,膝盖都破皮了。   江芸挂断电话,傅衍之躺在一边,居然也没有醒。他睡得安稳,江芸把手在他脸前晃了两下,果然是真的在睡。   江芸瘫在床上,哪里都不得劲儿。   傅衍之的手还锢在她的腰上,她挪不动,就听天由命了。他睡相很好,就是头发微微蓬松,没挨着枕头那边翘起了一点。   她这是真的爱上了——总觉得他可爱。   江芸按下他微微翘起的发,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抚摸上他的侧脸。   好看。   也不小了,怎么还是那么好看。   江芸窝在枕头里看他的脸,外面麻雀都叫烦了一般,吱吱喳喳拉长音,傅衍之这才皱起眉头,张了眼。   江芸看到他的眼睛里盈出来的淡淡的祖母绿宝石一样的光。   “过来。”他早晨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江芸躺回他的臂弯里,“我不去公司了。你收拾收拾回百兴吧。”   他挺不满的:“刚醒就赶我?”   “不是。”江芸是怕他再来一回。   傅衍之捏捏她的二两肉,“等一会儿吃完饭再走。”   “好。”   她趴在床上,等他穿完还没动。   傅衍之拨开薄被,看到她身上不浅的指痕,歉疚道:“疼了?”   “有点。”她眯眯眼睛,“没事,我还把你挠破了。”   他这下可真的不走了。   江芸跟个残障人士一样让他伺候着穿衣吃饭,还好第二天就好了许多。   林妙妙看到她脖子上的印记,啊了半天。江芸顺着她的视线握住后脖,“别啊。”她放下头发,林妙妙还在啊。   “姐啊!昨天没上班难道是因为搞了一天黄色,你合适吗?”   “……”   江芸拍拍办公桌,“林秘书,干你的活。”   “你这进度太快了。”林妙妙划开平板,“我给你说,这样对身体不好,不能乱咬。”   江芸笑道:“跟我说也没用。”   “他私下里这么那啥吗?”   “哪啥?”   “就挺,喜欢玩那种,变态的那种?”   江芸瞧瞧她,道:“脑子里都是什么,干活吧。”   林妙妙见好就收。   这几天花没过来,日子倒也平淡。估摸着五天之后,首饰行打过来一条消息,江芸收到图片,添了个地址给他们。   傅衍之坐在办公桌前摸了会鱼。   他打开微博戒猫中心,点开个五分钟的视频。   这时候钱祥敲开他的门,傅衍之手戳键盘,界面又变成了股市动向。   钱祥道:“傅总,这是首饰行送来的。您买的?”   傅衍之拿过那个精致的快递包装。   拆开,里面是一方盒子。掀开盖,一串贝壳手链,红绳金扣,两块圆形玉石坠着,最显眼的就是中间打磨好的小小的粉色心。   这链子说奢华名贵,却也有低调的设计,带着绝不掉价,可是...   钱祥看着这个尺寸,不像是女生手腕的大小。   傅衍之伸出右手,把链子带了进去。   钱祥:??   “恋爱让人变态。”钱祥跟张宇说,“傅总在手里带了一颗心,粉色的心。我第一次看到霸道总裁戴粉红心心。”   张宇抿着茶叶水,见怪不怪,“别说粉红心心,就是江总给他一本五三让他天天揣着他都能带。你也机灵点吧,傅哥心里她最大。”   钱祥对张宇这位前教师的奇幻假设表示叹服,寻思把江芸的生日喜好背一背,就看到傅衍之推门出来,他一拍脑袋,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赶紧跟上去。   江芸翻着之前的企划案,打算跟傅衍之再商量一下合同内容,她这样心里想,其实自己也清楚就是想找个理由给他打电话。   江芸把手机贴到耳边,等了一阵才听他接起来。   “怎么了?”   “忙么?见个面?之前的客厅感应装置谈一谈?”   他语调带着笑意,“只是谈一谈这个?”   江芸听出他压低着声音,没搭理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那边不方便讲话?”   轻微吵闹,还有点乱七八糟的音乐声。   “上课溜出来的。”   “你,上课?上什么课?”   “钢琴。”   江芸回想一下,确实说过要听他弹琴。她抿唇笑着,“你还要学?”他那么聪明的人,这些还不是随便就会的。   “几个课时,快十年没动过了。手生。”   “那你那台钢琴没带回去?”   “那台旧了。准备再买个新的。”   江芸觉得有些可惜,听到他那边的动静,又简练用语,“几点,我去接你。”   “十一点,然后吃饭。”   她答应,挂下电话,手机收到他的地址,中午径直过去了。这座琴行坐落在公园湖泊旁,两层建筑,旁边还有个儿童活动中心,这会儿散了,满地跑得都是小豆丁。   江芸坐在沙坑前面,看着推车的冰淇淋,有些嘴馋。   想着傅衍之还得有些时间,她站在队伍后面,从一群小孩里脱颖而出。江芸心情不错,刚才有个孩子跑过来还让他一个位置。   “草莓味。”她拿手机扫码,做冰淇淋的小哥很健谈,“给妹妹买的呀?这是最后一个草莓味的,您挺幸运。”   江芸没说别的,刚想伸手接过去的时候,一只手从下面伸出来,拿上冰淇淋甜筒,从她面前拿开了,“这个让给我吧,我也想吃草莓味儿的!”   江芸本想让,低头看到那个女孩儿,又勾起笑:“不让。”   小女孩儿仰头看是她,来了劲儿,“不给!你是坏人!”   江芸把她拉到一边,蹲下去:“你妈妈没教过你不能插队吗?”   女孩撅起嘴,一把把冰淇淋插到她的胸口,江芸冻得一激灵,她却先哭了出来。   “瘟神!”   江芸拍开冰淇淋,圣罗兰新款一片湿濡黏腻,半融化的汤顺着她的衣服滚到腹部。   她听着这句瘟神,冷着脸看她跑到傅媛身边,哭得撕心裂肺,“妈妈,阿姨欺负我!”   傅媛怀里还抱着一个,闻言心疼得不行,顺着她的手指瞧过去,看到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的江芸,愣了半晌,转而又笑了,“阿姨怎么会欺负你呢?”   “她抢我的冰淇淋!”   江芸没有跟小孩置气的习惯,她想听听傅媛怎么说。   “芸芸,我给你重新买一个,干嘛和孩子抢吃的,也不是吃不饱饭。”傅媛装作要拿手机,江芸冷笑道:“是呢,你没吃不饱饭过,当然不知道东西珍贵。”   “瘟神。”她瞥了一眼傅媛的两个孩子,“你这样教的?”   傅媛听到这个词眼底一红,“芸芸,怎么会呢?”   江芸就讨厌她的惺惺作态。   不就是因为她送傅成去了监狱,傅衍之也离开了才这样叫她么。傅媛要是当场跟她撕扯她也不会这么犯恶心。   旁边围过来指指点点的人,江芸垂头看着胸口,脏得明显。这条定制是头回出街,还没给他看一次。   江芸抬头,就听到傅媛带着哭腔的话:“哥?你回来了?”   她没有看傅衍之,转头走了。   *   傅衍之出门先看到的傅媛。   他回道:“嗯。”却站定未动。   “这是舅舅,快叫人。”傅媛很激动,推了下大女儿,女孩扭扭捏捏不敢上前,傅衍之垂头看了看两个孩子,只是安静看了会儿,他转移视线,看到一个身影。   深色长裙,背后镂空设计,腰封衬得腰肢纤细。   她走得急,傅衍之跟傅媛道:“先走了。”   傅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去哪?你八年都没回来过,我们一家一起吃饭吧?我给黎远打个电话...”   她因为过于兴奋手不禁颤抖起来,傅衍之摇头,追着那个身影去了。   傅媛抬头就看到他已经隐没在层层密柳之后,眼泪腾地冒出来。   江芸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走。   她不想见到他们一家人亲亲热热的样子,又做个旁观者。   就好像每日三餐,傅成在正座,傅衍之坐在对面,两个人和傅媛讲话,他们才像一家人。   她看着傅衍之,和他之间的隔阂有千万丈长。哪怕她开始会得体地用餐,敢于脊背挺直,谈上两句笑,也永远不是这个家里的成员。   是他们把她强带来的,她本来也是有爱她的爸爸的。可是每次到了餐桌,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连他的妹妹都不是。   她融不进去。   她甚至也会害怕,刚才那场景,傅衍之如果偏心傅媛,她站在那里该有多狼狈。   江芸心里酸涩起来,傅衍之拉她过来时,就看到江芸红了眼眶。   他瞧见她身上的污痕,用随手带着的外套披好,江芸锤了他两下,又环上他的脖子,没有出任何声音。   “好了,过来。”他把她拉到隐蔽的一角,给她擦拭着领子里的冰淇淋,她奶白色的皮肤稍微用力就会泛红。   傅衍之没有再往里去,他用指背刮着她的侧脸,安慰道,“不哭了。”   江芸早就没掉眼泪,两眼猩红,别过脸去,声音被人缠过一样疼,“你怎么没留下?”   “我看到你了。”   她抿抿唇,眼底湿了一度,“我以为你会去找傅媛。”   “你是我的女人,她是我成家的妹妹。你受了委屈,我当然找你。”   我的女人。   江芸心口漏了一拍。她没任何表示,别着脸,傅衍之掰过来,低低说:“我留在你这里。”   她这才抬眼看他。   “衣服怎么弄得?”他给她遮挡着,“新裙子,给我看的?”   “才不给你看。”她任由他搂在怀里轻晃,“小孩儿戳我衣服上了。讨厌鬼。”   傅衍之笑道:“那我再给你买个新的。”   “不稀罕你的。”她瘪瘪嘴,手背揉着眼睛,傅衍之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拉着往停车位走。   江芸开车来的,他是司机送的。   他摸出她的车钥匙,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江芸的车玻璃外人看不到里面,傅衍之把她放在怀里,解开衣服给她擦完,上半身就垂在腰间,她穿的法式的贴身衣服,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到像是模特。   江芸裹紧,跟他说,“先回家。”   他路过快餐店,给她点了一杯草莓冰冰乐,放在她手里,江芸抱着吃,嘴角都沾上草莓酱汁。   他借着红灯侧身吻了下,江芸瞪他才收嘴。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大家六点过来就看了吧,且看且珍惜,不知道suo章和明天哪个来得更快一些(烟 第三十七章   江芸到家, 衣服胡乱扯下来,用湿巾再擦了一遍才从衣橱翻出一条长款T恤衫, 又穿了个牛仔短裤,头发也梳了个低马尾。   傅衍之正在跟rose玩,看到她要往外走, 拦腰挡住,“怎么这么短?”   “外面多热你也不看?”江芸指着手机屏幕,“三十多度,是北市的夏天了傅少。”   他掀起她的衣服, 看到短裤, 屡屡欲言又止。   江芸拍开他的手,按开车锁坐上驾驶位,“走吗?吃什么?”   他道:“你定。”   江芸又把他带到了炸鸡店, 甚至在小桌子上谈起了生意。傅衍之端详她的眉眼, 知道她还没消气, 不经意地露出右手腕的贝壳项链。   江芸看到,果然道:“你戴了?”   “嗯。”   她握着他的手臂审视,这个确实有点女气,傅衍之的胳膊不算是纤弱类型,他带着反而更显眼。   江芸的视线落到隔壁桌的小情侣身上, 那个男生带着一个女孩子的发套, 傅衍之明白了,顺应道:“现在流行这样么?”   “嗯。”   他又张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显露出来, “其实都一样。”   “哪一样了?”   “都是证明我有主了。不是么?”   她唇角微微上挑,用吃鸡翅膀掩饰。   傅衍之不介意江芸给他戴什么。他两手叠在腿上,就看着她吃,江芸擦擦嘴角,“怎么特地跑那里去学琴?”   “原来的老师在。”   她想了想,傅衍之的钢琴据说是小时候学的,“那老师年龄不小了吧?”   “也快六十。”傅衍之道,“水平还在。”   他买了个电钢,回家练练手,恢复手感。   江芸知道他有业余十级的证书,他爱好不少,钢琴也只是其中之一,她却最喜欢他弹琴。   “想听什么?”   “我想想。”江芸戳着土豆泥,“你还会去么?每周这个时候?我不接你了。”   傅衍之轻笑:“小东西。”说她心眼小。   江芸不乐意:“你说我?”   “不说。最后两节课了,我自己回来。”   好像她把他丢在那似的。   江芸实话实说:“我不想看到傅媛。你们以后碰面,告诉我让我绕着走。”   “不会碰面。”他抚着她的手背,“阿芸,眼光放远。”   他的说教恰到好处。   江芸仍旧憋闷,“我就是...”   她就是有怨气。   傅衍之知道,揉着她,江芸长舒一口气,抽开手继续吃东西。   “听说你在跟黎远挣新城?”   江芸警惕地望向他,看到他略有刺痛的目光又觉得后悔,收敛眼神,低头道:“嗯。我不是因为傅媛。”   黎远是傅媛的丈夫,目前是合恒建筑公司的掌门人,他们两个的业务有很多的重合之处。   新城区开发,两人势均力敌,都有这个门道在新城规划之中插足一二,江芸主要业务是地产,做这种安排,基本等于占了一片地。   新城区沿海,政策有意扶持,做成未来新兴都市,这也是江芸一直想发展科技的目的。   这个企划格外庞大,她听到风声至今已经谋划两年,和黎远明争暗斗,但是也只是他们两个大鳄挣。   她不知道傅衍之怎么知道的。   他目前的新贵身份,人脉恢复的速度也过于惊人——或者有人给他透露。   她想到了张今西。   傅衍之的声音寡淡了不少:“你不信我。”   江芸两片唇张合都不是,过了好久才道:“对不起。”   “我不会跟你挣。”他点点桌子,“小心黎远。”   “你知道他有点势力。”江芸搅拌着已经融化的冰淇淋奶昔,“我也知道,但是新城我不会让步。”   他熟悉江芸那种带着野心的浅淡目光。   他的手拂过她的侧脸,江芸的骨肉瞬间柔软发红起来,她抬起眼看他,带着不好意思。   她习惯了与傅衍之的隔阂,刚才或许是真的伤害到他了。   江芸主动含住他的手腕内侧一层皮肤,轻舔着,算是示弱示好。   他收回手,拿走她的托盘,站起身:“走了。”   江芸吃了一半的鸡翅被他丢到垃圾桶。   “臭男人!”   *   因为傅衍之倒了她的炸鸡,江芸三天没理他。   她就是小气。   傅衍之似乎也因为她的谨慎在生闷气,这三天没有任何消息。   她反而难受起来。   他们这是吵架了吗?   江芸盯着微信界面,以前她跟傅衍之冷战是常有的事,可每次她都是蹲在角落里哭得抽抽的人,傅衍之张嘴说话,她就会接。   正想着要不要发点什么挽回一下她的男朋友,张素的消息就率先弹出来。   【芸芸啊,今天小李生日,想看那个什么罗的钢管舞,让我叫你呢,在star club,早上六点,我早点给她买蛋糕去】   这个星夜酒吧是北市名流钟爱的高级娱乐场所,一切男人想玩的应有尽有,就是没什么给女性提供服务的项目。   江芸每次去都是打牌玩麻将唱歌喝酒,没体会出这里有多好玩。   但是张素叫,她没有不去的时候,更何况是经常照顾自己的李春阳的生日。   江芸回道:【晚上你来我家接我,我这就从公司走了】   张素一个点头表情包,江芸关上手机,净想着晚上出去玩的事,把傅衍之忘了。   *   傅衍之坐在包间里,便装,灰色棉质的半袖,普通休闲长筒九分裤,腰带也不扎眼,全身最亮的除了那个玫瑰金腕表就是右手的贝壳手链。   杨先南看到了,不禁笑话两声:“我说傅哥,你带着这链子也太娘们了。”   “因为娘们才带。”   “呦,傅哥你还有这爱好了?”冯与远跟上吐槽队伍,“这表也挺那啥的。”   骚那个字没说出来。   傅衍之笑了笑,他靠在沙发上,一如当年。   这包间里都是当年的狐朋狗友,冯与远本来在国外开拓市场,听说傅衍之东山再起,放下公司就回来了,组织了这场会。   八年没见,大多成家立业。   这点男人长相都不差,冯与远更是突出,典型的帅哥样貌,眼睛鼻子都长到女人的心窝里,比傅衍之多了五分倜傥,这种招呼女人的小聚会多是他受人青睐。   “傅哥,我看你戴戒指了,结婚了?”也不怪他说,原来傅衍之左手总戴两个,今天无名指那枚太突出,就问了。   傅衍之不答反问:“我看你戴戒指了,你结婚了?”   旁边的人提醒道:“跟林家那个。”   “是林语。”冯与远左拥右抱,“这婚结的,我玩我的她玩她的,谁也别带人回去,原来在国内的时候还能一周见一回,出国管不住,做明星去了。”   傅衍之脑子里过了一次人名单,那张艳丽的脸蹦出来,了然。林语也是名媛圈出名的放浪性子,两人认识也有二十年,打打闹闹到结婚,谁都没收心。   他们这点人里,最稳定的反而是他们。   “我去拿酒。”杨先南越发的不健谈,习惯性做事。他推开门,险些撞上一位女郎。   偏红色的卷发,黑吊带小皮衣,牛仔短裤,手里四杯扎啤,微微摇晃。   江芸抬眼看到杨先南,不动声色瞥向屋内。   傅衍之的手表暗自发亮。   江芸心底呸了一下,绕过杨先南离开,一屁股坐到舞台前面的沙发卡座,“沉死了。”   “我说跟你去,你不让。”   太乱了,江芸得嚷着说话:“这不是小罗跳着呢舍不得让你去!”   李春阳就喜欢这个姓罗的跳钢管舞。   江芸也觉得不错。穿得少却不做作,舞蹈挺有力道,又不失那种若有若无的sexy.   她靠着椅背看,张芝芝握着她一缕头发:“早就想说了,你这头发挺年轻。”   “换个心情。”江芸稍微甩头,头发就跟波浪一样摆动起来,发质发量都让人羡慕。   “你跟姐姐们说,是不是有男人了?”,几个女人凑在一起撺掇她,“叫都不出门了,还换发色,这几天朋友圈发一堆风景照,一看就是谈恋爱了。”   江芸没打算瞒她们,道:“是有男人了。”   “有空让我们看看?我们这点中年妇女看人可准。”李春阳切着蛋糕,分给其他三个女人,嘴里念念有词,“这要是人不好,光长得帅呢,你也不要随便玩,危险。”   张芝芝拍拍胸口,叹着:“男人脏得很。”   四个人都有过男人,现在都自己做富婆,各有各的感悟。   江芸噗嗤一笑,她喝了三杯酒,轻微上头,“他在呢。”   “在这儿呢?”   “嗯。”江芸指了指远处的包间区,珠帘掩映,影影绰绰,“刚才看到他。”   “谈生意?什么样的人?”   李春阳直接道:“带过来我们看看。”   江芸心道她是看过的,却还是站起身。   她想知道傅衍之在酒吧会做什么。   门没关严实,因为有几个小姐陆陆续续地往里走,江芸光着两条胳膊,妆容明艳,被误以为是同行,最后一人就没有关门。   “我看百兴市价天天飙升,这才半年,打算什么时候比上长云?”   是冯与远。   江芸认得他,叫过他一声冯哥。   傅衍之这点狐朋狗友里冯与远男女关系最混乱,也混乱的坦坦荡荡,人确实不错。至少对傅衍之有几分真心。   她记得他在国外,没想到回来了。   目光扫过那点男人,大多是上流名贵,里面没几个真的草包。   她饶有兴趣地听傅衍之的回答,却听他道:“没打算跟长云比。”   冯与远笑道:“原来没这个打算。”   在座的大都认为傅衍之是回来把傅家拿回去的。当年傅衍之和江芸,谁也没想到最后剩下的是江芸坐拥家产。   席间有人问了:“就这么放手了?让女人把着?”   冯与远却先开了腔:“女人又怎么了?这八年长云市场价翻了几番,足够狠了。”   江芸抬抬眉毛,没想到冯与远还会中肯地评价她两句,又听到他说道:“也不容易,是六七年前,看着她在南三街零爵包间里,散了还坐着。我回去拿东西,音响里放着《当爱已成往事》,她……”   江芸推门进来。   她这一下,冯与远没接着说,转了话头,“还差一个?”   “傅哥还没人。”   冯与远叫住,“哎,他不是不要么?”   傅衍之叠起的腿放了下来,江芸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几乎是报复性地压到他的腿上。   灯光昏暗,他呼吸停滞一瞬就恢复往常,又带上两丝玩味,在她耳边吐息,“当爱已成往事?” 第三十八章   江芸三分醉倦, 掀起眼皮看他,她不喜欢傅衍之笑她爱他这件事, 手挪到他的腿,捏住一块肉,狠狠地拧了一下。   傅衍之确实疼, 他后靠,把她往怀里多搂两分,挡住了她的脸。   江芸嘴角垂着,很是不快。   那时候他刚走, 她一个人撑着, 旁边只有张今西。很累很累,翻来覆去地恨他,醒来先是两行眼泪。   那天吃完酒会, 在KTV等人都走了, 自动点歌台跳到那首歌, 痴痴听着,听得心都揉碎了。   没有我人生并不会不同。   所以他走得干净,把她搅拌地天翻地覆,把她什么都拿走了,还指望没有他人生会照常进行。   一年, 三年, 五年,江芸终于不再天天想他。   人生真的除了风雨就再没别的。   爱恨都沉了。   傅衍之摸到她脸上的湿意,又搂紧了, 轻哄,“别哭。”   江芸把眼泪蹭在他身上,也只是哭这一小会儿。   冯与远仍叨叨咕咕传授着御女心经,“这女人啊,跟养猫似的。你给她买窝,买玩具,买架子爬,暗地里给她安排好这个那个,她不会说因为这些喜欢你。”   江芸手里抓过来一盘水果,贴在傅衍之的胸口嚼碎了,跟嚼他一样。   冯与远坐得不近,江芸却听得顿觉他暗戳戳在内涵她,“就得抱着哄着,天天陪着,要对她好,哪怕是假的也行,不然她不记得。”   旁人笑了:“那林语这猫你没驯服。”   “她野。”冯与远抿着酒,语气自然,“总不能拴上。”   江芸听他们谈生意谈国家大事又谈回女人,酒轮了五圈,没人给她喂一杯。傅衍之也没喝,这里位置安静,只看他们玩。   冯与远爱好如旧,江芸第一回 看到时吓得面红耳赤,如今已经能平静地观摩。   他喝酒不喜欢一个人喝,得叫女人吻着跟他索。顶恶心的事,冯与远做起来有股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风流劲儿。   她问林语怎么和他处到结婚,林语只答两人行个方便。   江芸在他们的婚礼上托腮观望,礼堂二人更像是寻常夫妻。   宣誓不离不弃,然后相拥相吻。   江芸觉得自己是因为没留过几年过学才如此封建,后来也明白,爱情各有各的样,他们就是离不开彼此,也不会在婚姻里束缚着。   游戏轮到他这,傅衍之接过酒杯,放下也没人说什么。江芸不清楚规则,仗着三分醉拿走酒杯,喝得一口酸。   葡萄酒辗转在喉舌,没人起哄,反而有些瞧不上这个女人。   傅衍之爱干净,他是不会玩的。   江芸没想玩,是气的。她喝了半杯,旁人都开了新一轮的局,傅衍之才低头把酒渡走。他捧着她的脸,酒液滑落,傅衍之抽出两张纸巾,擦拭到一尘不染。   冯与远酒过几寻,想到之前没说完的,接着道:“八年上哪去了?”   “没去哪。”   “就放着了?原来酒桌上都不让喝酒的,现在可是游刃有余。”这说的是江芸。   冯与远知道他在护着江芸。   也看着他护着的女人少了他的庇护,没有风雨飘摇,而是学着往上爬,再到扶摇直上。   他反而比旁人更了解两分感情的事。   傅江二人并没有像传闻那样水火不容。他傅衍之没肆意碾压踩踏,江芸更是难忘旧爱,八年都没找过伴。   他像是在放养一只老鹰,有情也无情。   江芸的高跟鞋扬上来,不偏不倚地踢上凑过来讲话的冯与远的大腿。   “恃宠而骄。”因为傅衍之没抱过小姐,冯与远指点她一句。   江芸没讲话,冯与远观察着傅衍之的脸色,他握着她的脚腕,往怀里放了些,语调温柔,“别闹。”   冯与远咂舌,问了句:“看你朋友圈,女朋友?老婆?”   “女朋友。”   有人问:“哪家名媛?”   傅衍之淡淡道:“江芸。”   包间陷入不短的死寂。   有人忍不住问:“傅哥,搞真的?”   他没回答的间隙,江芸从他怀里站起来,把他拉到包间外面,按在过道上,掺杂着报复和快意地咬上他的脖子。傅衍之纵容得很,让她咬到牙印深刻。   她松口,又用舌尖舔着他的手,他手掌有淡淡的酒味,江芸知会他:“我带你去见朋友。”   傅衍之看着他养大的小鹰,说好。   *   李春阳一眼就认出来了,凭借傅衍之的身高。   “哎,你不是?”   傅衍之含额,打招呼喝酒一套没落,临走前还包了这一桌的费用。他包间那边来人找才起身,抚着江芸的肩头,发窝上落了一吻。   “你先走,那边短不了。”   江芸点头,放他离开。   李春阳忍不住道:“真的是上次那个,不是说是原来的?”   “是。就还是他。”   “做什么的?”   江芸笑道:“他做互联网的。”   至于他会不会是另一回事。   李太太点头,“感觉还不错,主要是长得帅,看着挺温和的性格。”   张太太也应和:“说话语调都是和气的,多大了?”   “也三十多了。”   “没离过婚吧?没带孩子?因为什么分开?”   一串连珠炮的盘问,江芸模糊着回答,灯红酒绿,小罗又过来打招呼,李春阳拍拍人家屁股,调戏两句,一会儿压低声音问江芸:“你们到哪步了?”   江芸拿着酒杯遮挡,两个女人推推搡搡把她揉在怀里,“不说话了,是不是给你哄到床上去了?”   “是是是。”江芸也是心情好再加上微醉,跟着她们的话往下说,“给我哄上去了。”   “活怎么样?”   “李姐你能不能矜持点。”张芝芝傻白甜地头顶冒傻气,“什么都问?”   “今天我生日,我怎么不能问了?”李太太怼怼江芸的胳膊,“长那么高,身材也很好,体力不错吧?”   江芸没公开讲过这种事,咳嗽两声:“是挺好的。”   江芸可以确定他喜欢跟她做那种事,从海边回来那晚折腾下来,更确定她这种想法。做的不多,傅衍之只畅快过几次,大部分时间都在取悦她,江芸觉得这方面他至少是个好男人。   “脸红了。不逗你,他包了酒,我再叫两杯。”   江芸点头,她对面坐着张素,一直没讲话,她反而有些紧张,“姐,怎么了?”   江芸以为张素不喜欢傅衍之。   不管是江文还是柳寻梦都在劝她考虑这段关系,江芸本能地想要维护他。   “没什么。”张素端起小酒杯,喝到辣口,皱皱眉,这才说,“他看着面熟。”这里灯光昏暗,她也没看太清。   江芸怪道:“他长得还挺有分辨率的。”   傅衍之是丢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让人看到并记住的样貌,和他相似的人应该不多。   张素像是开玩笑地跟她说:“头一眼让我想起我们家那口子,你可别生气。”   江芸笑道:“真的假的。”   她自己说完,脑子里转着张素老公的记忆。   江芸和张素是在医院初见,张素人生地不熟,江芸正好去陪小徐的母亲就诊,顺路带上张素,张素自来熟,慢慢地就交往多了。   她的丈夫...江芸回忆那个门牌,心里升起一股凉意。   他姓梁。北下而来,五年前。   但是和傅衍之年龄对不上,也不可能是他爸。   江芸没有追问,张素也半醉,本身健谈,话匣子打开,自顾自地多说起来:“也不是像他,就是老家的五个男人长得像,现在一想应该是像大房。”   “他是长房,排老大,跟我家那口子差挺多的,我家那个排老五,老太太老来得子,挺宠他的,性格才浪荡成那样。”张素回忆着老家的生活,缓缓跟江芸说,“原来这话都不让乱说,现在梁家都没了,也不如给你当个故事,家里大房那位真的...”   江芸喝酒听着,自动屏蔽周围的影响,她知道曾经的东成药业的老总叫梁道,因为东成家族资料少之又少,她也仅仅怀疑傅衍之是他的儿子。   “我们家原来跟大房家也没什么交集,我老公喜欢倒蹬药材,就自己弄了个卖原料的分公司,除了过年不怎么回家。我跟他也挺多年了,大房的老婆是个混血,我见过一次...”张素指了指手上的戒指,宝石沉绿,雍容华贵,“黑头发,长了一双这种颜色的眼睛,个头一米七多,据说是个拍平面照的,现在就跟杂志封面那些女模特似的,是真的漂亮。但是从没见她精神过,神神叨叨,十多年前死了,我那时候还小,老梁带我回家玩,就看到了。我老公说她是被大房强带回来的。”   张素啧啧道:“他让我别理,说长房那里多的是怪事,我当时十几岁,喜欢刨根问底,打听到最后都让人竖汗毛。说白了一开始就是强.奸,连带着非法囚禁,又是锁门又是安排保镖的,那也是个人!据说有一次她都跑到公安局报警,硬生生让大房带回去,当做什么事都没有放在家里。”   江芸手指发凉,她轻轻问:“后来呢?”   “怀孕了,捶肚子,要跳楼,大房后来把人锁在床上,我听得都不敢想,那个保姆跟我说,她七个月的时候把手拷在床头,腿都绑着。”张素说得义愤填膺,又骤然降落成一种无奈,“最后还是生了。我那时候没做过母亲,总觉得能理解,现在我有了孩子,我就有些接受不得。”   “她生完了把孩子抱起来,护士去拿剪子去剪脐带,回头就看到她握着孩子的脖子,发狠地用力...”   江芸听到这里,霎时陷入一场短暂而轰鸣的眩晕。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傅衍之嘴里那个无关紧要的亲戚是他亲妈。   另:养鹰&养猫是很有区别的   另:张素的伏笔大嘎有猜到嘛 第三十九章   江芸觉得自己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连带着酒酸,勾结在喉管里, 让她无法出声也无法呼吸。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问:“后来呢?”   张素以为她喝多了,给她递过去一盘子西瓜解渴,叹口气, “孩子没死,跟着他妈也受罪。我没见过这个长房长孙,听说挺小的时候就被送走了。送走也好,据说他妈精神不正常的时候发疯都耍孩子身上, 大房也是够狠, 这样还能让她再怀上一个,她怀孕期间没少虐待老大。”   张素努力回忆,搓着胳膊, 上面一层鸡皮疙瘩, “老大三岁的时候她怀二胎, 当着大儿子的面上吊了。三岁,我儿子三岁的时候我梦到这个事吓得不行。后来她被救下来,老大也送走了,不知道送哪里去,据说偶尔回来两次, 挺多年都没消息,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母亲死的时候也没回来。”   张素喝了口酒,接着道:“她正常了几年, 第二个是个女孩儿,我猜测也是当做寄托了,培养的挺漂亮的。我见过两回,挺娇的一个小姑娘。”   她不知道他还有个亲妹妹。江芸的脊背爬上层层的汗意,用手遮盖了脸上的白,“这女孩儿现在呢?”   “死了。被惯坏了,十五岁跟着别人跑出省,让那人害死了,死得...”张素不忍再说,“这都是命啊,命就是一个圆。他妈知道后就跳河自杀,母女俩个的葬礼一起办,我那次跟着老梁回家,越来越觉得这里就是个黑棺材,他不爱回,我终于是知道为什么了。”   “这事就闷在心里。太多年了...跟着老梁我到觉得幸运,老家那些人一副见怪不怪的脸,只有老梁说他们不是东西,大房倒是没再娶,可我看着大房的脸,总觉得不寒而栗。”   张素说完,用酒压下去那点记忆,“老梁生病后来北市,才觉得本家盘根错节乌云密布,北市才是真的清爽的地方,他在病床上躺着也不会去玩女人了,我反而觉得幸福。人总归是有点阴暗面吧...”   张素的声音缓而小,因为喝多了,变得喃喃,拿酒的两人终于回来,是因为在吧台被熟人绊住,坐下后看到躺倒的张素,江芸强撑着额头的状态,笑话好几声:“我说你们就两个人喝成这样?我新拿的酒怎么办?”   “李姐,要不你们先把张姐送回去。”江芸平缓建议,只是没有抬头。   两个人刚才就在吧台喝了不少,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李太太张罗:“那就散了吧,芸芸怎么回去?”   江芸哽了一下,哑声说:“我在这等会儿他。”   “人家没准还二轮呢?你等男人算什么回事?”   江芸摇摇头,重复道:“我等他。”   李春阳没强求,嘱咐着注意安全,抬着张素去停车场了。   江芸拿过新端上来的洋酒,倒在杯子里,当作水强压下去喉咙里的窒息感。旁边放着震耳欲聋的舞曲,张扬热烈的一片灯火。   江芸想起太多事了,他卧室的那些陈设,他的莫名的脾气,他的全然的淡漠。她用手敲了敲胸口,不管怎么揉就是化不开,疼地她哭了出来。   *   冯与远喝到八分醉,揽着傅衍之的肩膀,弹出两只美国烟,想要放在他嘴里。   傅衍之用手拒绝他的相送,自己拿过来,还没放在嘴边,就看到包间门对面墙上靠着的人,索性又把烟送回冯与远手里。   “傅哥,一会儿去哪接着喝?”   “不了。”他改口。   江芸实在是太显眼了。   她背后是刷得黑亮的墙壁,皮衣挂在肩头,这里灯光明亮,从头顶打下来,偏红的发顶被打出淡淡的金,发分成两边,别在耳后,耳朵上银质的耳夹和耳坠,眉骨线条勾勒得偏高,唇色像粘稠的血液,烟管白到突出。   她垂着眼审视出来的每个人,睫毛在脸上投下大片阴影,江芸熄灭香烟,丢到一边儿。   包间的人也认出来了。   刚才傅衍之抱的那个红头发小姐,可真的是江芸本尊。   “江总啊。”有人大舌头地说了一声。   江芸点头,他手里抱着一件男士衬衫外套,走上前,跟冯与远说:“冯哥。”   冯与远也有些惊讶,但还是回道:“江总。”又勾上笑,“傅总在我手里呢。”   江芸脸色偏白,她伸手,把冯与远的手臂从傅衍之肩膀上放下来,轻轻说:“那把他还给我。”   傅衍之闻言都不禁笑了。   江芸给他披上外套,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傅衍之微靠着她,江芸也依偎在他胳膊上,像是暮年夫妻。   “你说他俩图什么?”杨先南终于开口说了,“喜欢就在一块,非得分分合合,兜兜转转不还是在一起了?”   冯与远敲落烟灰,“你懂个屁。”   *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小徐拿着伞过来接人,伞不小,江芸撑开,举得高高的。傅衍之握住伞柄,把她抱在怀里,伞盖着她,快步上车。   “怎么还是等了我?”他拢了拢怀里的人,“男人的醋都吃?”   江芸把耳坠都解了,随手甩在车上,衣服也脱到一边,爬到他怀抱里,缩成一团。   她喝了她们拿的所有酒。   “小徐,把音乐开开。”   小徐得令,开了音乐,还开得不小。   江芸抱着他,傅衍之端详她,轻问:“醉了?”   “嗯。”她看着窗外的灯火,凝成一团,又迅速分散,神情有三分恍惚。她拉着傅衍之的衣服,把他的上衣从裤腰里抽出来,两只手放在他腰背搂抱取暖。   傅衍之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离家还有两步路,二院对面是一间健民药店,江芸让小徐停在路边,抓着傅衍之的外套过去了。   她喝得多,却并没有晃晃悠悠到走不动路,只是脚步缓慢地走到柜台前旁的架子,拿了五盒蓝色包装的避孕套,都是最大的尺码,放在前台。   这个时间点已经接近下班,前台的中年妇女穿着白大褂,打着哈欠给她扫条形码,江芸又指了指她背后的柜台,“一盒避孕药。”   女人狐疑地审视她,转过身去拿药的时候眼睛流露出一种鄙夷。   她把药丢在柜台上,问:“要哪个?”   江芸说:“那都要。”   女人想收起三盒不同牌子的药,一只手居高临下地按住一盒,拿起来端详。   傅衍之见她直奔药店,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跟了过来。他看着药盒,目光下落,江芸低着脑袋,迷迷糊糊的。   他说:“不用装药了。”   “都不要?”她不敢跟傅衍之这样的男人叫板,耐着性子问。   “三盒药不要。”   他手里握着江芸的腰,她环抱上他,手攥着自己的手腕,脸贴的紧紧的。   “为什么买药?怕怀孕?”他几乎是用气音说的,两人贴耳低语,只有他们听得见。   江芸摇摇头,仰头望着他,说出了一种奶音的感觉:“你不是说不舒服么?”   “床上助兴的话当真了?”他轻笑。   “我分不清...”江芸用下巴戳着他的胸口,“你哪个是助兴的。”   女人放药回来就看到他们搂着,江芸胳膊细长,挂在他的腰带上,傅衍之用下巴轻蹭她的额头,伸手接过来那五盒套,抱着她往外走。   女人跟懒在旁边的同事说:“什么世道,五盒还要药,开聚会呢吗?”   同事睨她一眼:“你管呢,人家体力好。有钱人会玩!”   女人坐回原位,八卦碎语直到下班。   *   傅衍之不知道江芸这是在干什么。她喝到神志不清,又软又甜,还乐意为他吃药。   他没有太得寸进尺,但难免有些得意,拨出一根烟,把江芸挪到卧室去,淡淡命令着,“去窗户那。”   江芸背对他站好,手撑着玻璃,他的大手覆盖过来,中指和食指之间夹着烟卷,一股呛人的沉味儿。   傅衍之捏着她的下巴渡了一口烟,头埋在她的发里,低声叫她:“宝宝。”   江芸没听过这种称呼,她迷茫地靠在他的手臂上,两手握着他放在腰间的手,傅衍之不太喜欢她压抑的样子,今天也喝了两杯,于是恃宠而骄了些,咬着她说:“江芸,怎么不叫人?”   江芸腿和声音都在抖,小猫一样喊他:“哥哥。”   傅衍之明显愉悦起来,哄她再多叫两声,江芸背靠着他,他说什么就做什么。   傅衍之站着弄完又滚到床上,江芸搂着他,主动索吻了好几回,傅衍之受用的很。   她很少这样回应他,这回才真的让他觉得做是两个人的事。   完事以后,傅衍之把她放在浴缸里泡着,自己去淋浴回来江芸还是没动,他便给她洗头发。傅衍之伺候她洗澡,给她收拾的清爽漂亮,好像她的三四岁的小奶娃。   他真宠我,江芸想。   红色的长发落在水里飘荡,江芸的下巴压在自己的胳膊上,扒着浴缸沿看他,像只小美人鱼。   她伸手,用指腹蹭着他的眉毛,又去逗弄他的眼睛。   “这么喜欢?”傅衍之知道他眼睛好看,但是他从没喜欢过他的眼睛。   “嗯。”江芸几乎是傻乎乎地在点头。   她望着傅衍之眼底不加掩饰的喜悦与轻松,灯光打得大亮,江芸看得清他眼里的沉绿,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家?”   傅衍之的喜色退了半分,他抱怨道:“总赶我走。”   江芸连忙摇摇头。她亲了亲他的眼皮,想让他的眼睛再高兴起来。   他把她按回水中,说:“那只是我的房子,有你在的才是家。”   每天回去,只有猫是活物,屋子里没有多少温度,自己一个人吃饭睡觉,哪里称得上是个家。   江芸听他这样说,怔忪,有些失魂,揉着他的眼角,痴痴地望着他,自己却积蓄眼泪,流了一胳膊肘。   她哭得太伤心了,像她十几岁的时候跟他哭,那么难过。傅衍之无措起来,微皱着眉头,分析着她哭得缘由,还把她从水里送到怀里,一下下的拍着。   她蹭着他的下巴,贴上他的脖子,结结巴巴又哽哽咽咽,她跟他说:“你搬过来和我住吧,住在一起...”   “我们住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傅衍之十八岁去了印度没有去她们的葬礼,离开的人也揭晓了,以上。   -   突然早更是怕被suo,因为周三被suo率很高,双手打字以示清白,另外我的评论回复也要被审核了,大家看不到我的回复的话,我看了看大概二十分钟就能把我放出来,最近比较忙大家评论可能没办法一一回复,真的抱歉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抹泪) 第四十章   傅衍之把她哄睡着后抽了一只烟。   他最后只能归结于江芸的醉酒, 刷完牙后才钻到被中,把她搂到怀里。   江芸睡着喜欢抿着小嘴, 像是在吃东西。傅衍之总趁着她舌头伸出来那一小会儿亲着,江芸睡得沉,全然不知情。   她醒得很晚, 头脑昏沉,昨晚的事记得七零八碎,但覆水难收,她已经说了让他住过来, 哪怕她还有点点没有准备好。   江芸蹑手蹑脚下床, 傅衍之在厨房做饭,像个很好的男朋友。她踮着脚贴贴他的肩头,傅衍之抬高手臂, 江芸就钻进他的怀里。   她没看到别的衣服, 就拿了搭在椅子上的衬衫, 袖子卷在手肘的位置,手臂环着他的腰,埋在他的身上,埋得像是陷在里面。   江芸总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她喜欢他的眼睛,喜欢他的脸蛋, 还觉得他可爱, 心疼他爱他,很快很快就要离不开他了。   他去哪她都要跟着,他在这做饭她都想埋在他怀里。好像又回到那些年, 他要是走了,世界都塌陷下去。   “难不难受?”傅衍之按灭了电磁炉,举着锅倒在盘子里,一盘清爽的炒菜发着香,勾引人去吃两口。   江芸还没喝水,摇摇头,想去拿水,身子却黏着他。傅衍之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看她咕咚咕咚喝到见底,又递过去一杯。   江芸摇摇头,打个水嗝,耳尖发红。   傅衍之拖着她走到桌子前,不知道她这么黏人是因为什么。   “我给你找搬家公司。”她坐好才说。   傅衍之筷子微悬,“当真的?”   江芸看看他,以为他不愿意,窘迫得很,不再提这件事。   饭桌上沉静一分钟,傅衍之跟她说:“我没什么东西。”   “你不愿意就算了。”她总觉得他语气不正常。   傅衍之只是没习惯江芸软了回去,像个小丫头。也怕她只是喝多了哄他玩儿,没当真。   他道:“我愿意的很。”   江芸看到他是真的在笑,觉得心里很欢快,小指勾着他的手指,蜷在掌心。   傅衍之挑着眉看她的情态,低头那一抹都是淡淡的粉,他不去深究其他,江芸发了疯地喜欢他才好。   他乐意这样。   江芸的宅邸却是不小,她有瑜伽房,有健身器材,后面还有游泳池。屋里的次客房改成宠物屋,专门给rose住,rose喜欢睡客厅的垫子上就睡垫子,喜欢住外面的狗屋就住狗屋,喜欢在宠物屋里也完全可以,江芸随便它玩。   因为怕rose落水,有水的地方都架起栅栏,轻微的破坏美感,江芸也没在意。   傅衍之好像第一次来她家一样环视一圈,跟她说:“阿芸,我之前就想说,家里不□□全,至少买个摄像头。”   江芸指了指头顶,那里有一个,是看rose用的。   傅衍之跟家里的男主人一样开始规划这个家,买了一只兔子玩偶放在狗窝里,眼睛是摄像头,比较隐蔽。   她琢磨着把傅衍之放在哪,他就拎着衣服走进了主卧。   江芸在背后跟着他,拉他的手指,傅衍之摸摸她的头,很自然地推开她的衣帽间。   江芸的衣帽间灯光亮起,一座长廊,两边各式各样的衣物,中间是贵重的首饰等,重要场合会用。   她望着傅衍之,跟他说:“衍之哥,没有你的地方。”   傅衍之手里几套西装,打开她的松利些的衣橱,见缝插针地塞进去。   “……”   她宠着他呢。   所以她不生气。   江芸安慰自己,把三年以上都没碰过衣服扒出来丢在一边,让小徐顺手捐了,给他空出来一大片的地方供他臭美。   搬家公司的都没什么用武之地,傅衍之的东西少的可怜。   江芸帮他搂着猫,跟rose先见了个面。   两只先是互相闻了闻,jack比较怕生,缩着,rose蹭了会儿,熟悉了就叼着小猫的后颈肉放在宠物屋里玩去,江芸把猫爬架猫窝都安排好,送走帮忙的小徐,坐在沙发上休息。   现在浴室的一次性的都换成他固定用的东西。   他还会涂面霜,让江芸有些吃惊。   江芸想不到傅衍之把她呛他那句话牢记在心,拼死保护着这张脸以防失宠。   她明明不在意傅衍之变老。   他站在那里,她就知道她会想要抱住他。哪怕他走不动路,江芸也不会松开手,慢慢地搀扶着他。   傅衍之坐了下来,身边沙发凹陷下去,她背后绕过一只胳膊,把她圈住了。   “没想到会变成真的。”江芸跟他说。   “什么变成真的?”   “又和你生活在一起。”   傅衍之拍着她,轻柔的很。   她有些患得患失的,想让傅衍之做点什么稳定她的心神,傅衍之很懂她,每天都和声和气的讲话,会拥抱接吻,晚上也会做些情.事,真的和原来住一块的时候不一样了。   她枕在他肩膀上,醒过来挪动翻身他也不会再被吵醒。傅衍之睡得越来越安稳,她摸摸他的鼻梁,他只是微动睫毛。   江芸在这半个月里把爱爆发出来,想要把他养得高高兴兴的,让他把小时候的事都忘了。   她总觉得自己很夸张、很情绪化,可看到他的眼睛就忍不住。   江芸偶尔去逛商城会给他买东西。   买了一枚戒指,让他戴在右手上,戒指偏宽,傅衍之手指很合适。   于是傅衍之就这样食指一枚银戒,烟搭在手指上,手腕一条红绳的贝壳手链。左手玫瑰金腕表,手心捧着一把猫粮,jack踩着他的胳膊埋在里面吃得卡卡响。   “然后呢?”傅衍之敲敲烟灰,抬眼看了看沈决。   沈决因为他的混搭配饰而神情古怪,刚才走了会神,这才接着道:“新城规划依赖现代信息技术,百兴数据传递保存方面已经很成熟,在新城一展手脚也不是没可能。如果傅总有城市规划管理的人脉,真得先下手为强了。”   傅衍之道:“找好人了。”他向来动作迅速,烟放在嘴边,手翻着企划案。   百兴会从数据方面抢占先机。   在座的都是公司骨干,知道傅衍之做事干净利索,而且从未失手,正畅想着公司美好未来的时候,傅衍之淡然道:“记得跟长云沟通。”   这句话不轻不浅,说出来却很有重量。   百兴跟长云合作也有一年左右,业绩确实被带得飞起,但是这次没必要再跟他们了吧。   傅衍之头发整齐梳着,一张脸清冷又俊美,如果不是看到他平时做派,他这句话说完就基本坐实了被长云老总包养的传闻。   负责联系的问了一句:“哪方面沟通?”   傅衍之的眉尾微扬,“全方面。”   会议室默然半晌,散会沈决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跟张宇道:“傅总是不是太仰仗长云了,这是帮衬还是跟班?百兴在北市市值已经能挤进前二十,没必要这样吧?”   “要不你娶不上老婆。”张宇太清楚了,傅衍之完全不care公司如何如何,他做的统筹规划、让百兴蒸蒸日上,估计就是给长云做个方便实用的工具。   他感慨道:“人家不稀罕这点钱。”   张宇没说错,像百兴这种公司的市价,傅衍之真的看不上。   张宇现在是副总了,学得很快,也勤快,跟在傅衍之身后,真心叫一声傅哥。   沈决如旧是个技术部长,工资涨了,可是总觉得有些不够。   他不理解傅衍之跟江芸,只觉得傅衍之不够男人。   傅衍之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怀里小猫甩着长尾巴跟他撒娇,扒着他的衬衫,宝蓝色的条纹衫上都是毛。   “张宇。”他叫了一声。   张宇哎了声,走过去,傅衍之又叫住沈决。   办公室已经有了三位。   加上张宇和沈决,算是跟公司最长的五个,傅衍之坐在当中,简单说明小会的用意:“新城企划关乎公司,我个人全股份,承担风险很大。”   他向来言简意赅,这一句在座的都明白了。傅衍之终于舍得把公司股份转让出去一些。在百兴,他是掌舵的,剩下的全是船工,没资格去参与真正的决策。   傅衍之下放权利,让出了份额不小的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也没有收费。   一个人拿百分之十二,跟天上掉馅饼一样。但是也得跟着承担风险了。   在座的胆战心惊也是又惊又喜,全员同意,抱着合同出来还有些飘。   张宇没走,跟傅衍之道:“总感觉你要走了似的。”   傅衍之抬眼看他,这双眼睛能望到人心底,他道:“新城拿到,我会离开百兴,你撑的起来吗?”   张宇点头。   “那就给你了。”傅衍之的猫缠人,拱着他的手,傅衍之就摸摸它的下巴,眼神平和又温柔。   张宇又问:“你的狗呢?”   “江芸在养。”   “我看你挺宠那只狗的,舍得送人?”   “她不是别人。”他给她养着狗狗,只是为了实现她的心愿。   张宇点头,心想以傅衍之的水平估计很快就要结婚了,这两天都看到江芸把他送到楼下才回去,完全是拿错了剧本的样子。   傅衍之自打病好了之后浑身的戾气也消散干净,原来跟他住着总是小心翼翼,现在他变得很平静祥和,跟个羽化成仙的道士似的,他还能调侃两句,或许能算是朋友。   “嫂子怎么总过来公司?”   “不知道。”傅衍之诚实道,“你嫂子最近对我好得出奇。”   张宇想傅衍之要是再高架桥一日游,江芸能把他捆在身上。   “那今晚的酒局还去么?”   今天这个聚会很私人,是傅衍之做东,他要从老油条里撬出来点信,当然会去。   “去,你跟沈决一起。”傅衍之道,“沈决这人有点不稳。”   张宇明白这是在指点他。沈决野心很旺盛,想要的太多,傅衍之压得住他,不代表张宇压得住。   傅衍之的小酒会有各方人士,在包间里还能玩上两局,傅衍之在圈子里名声鹊起,百兴傅总一号“千杯不醉”,二号“万赌不输”,从骰子到牌都没失过手。   只有江芸赢过他。   有姑娘过来送酒唱歌,傅衍之身边干干净净的,酒局难免被调侃两句。   “听说跟长云的那位处着呢?”老熟人怼怼他,“好马不吃回头草啊。”   傅衍之丢出两个筹码,开大小,语调带着笑,看不出情绪:“我不是好马。”   当年傅衍之就这样滑不溜秋,跟混了多少年的老狐狸一样,八年过去还是如常,谁也别想从他这里拿到东西。   傅衍之玩得大,喝得也大,熟人多,一杯一杯灌下去也面不改色,到最后所有人都交代了,只有傅衍之神色如常,脚步均缓地上了车。   张宇问他:“傅哥,还行吗?”他做东家待客不能太端着,张宇跟沈决挡酒都没跟上他喝的速度。   “嗯。”他醉不醉都一样,没什么事不发疯。傅衍之慢慢拿出烟,沈决坐在他身边,给他点燃。   傅衍之叠腿后靠,车窗开出一丝缝隙给他散烟。   衣兜里的手机一亮,傅衍之拿起来查看,眉眼顿时柔软了。   【宝宝。:衍之哥你怎么还没回来?】 第四十一章   司机要开到他家, 傅衍之却道:“右转。”   张宇心想这是要去江芸家了,跟傅衍之欲言又止道:“这个点了, 是不是...”   “我回家。”他轻巧地说。   傅衍之把烟蒂收好,理了理西装外套。江芸站在门口,穿着吊带睡裙, 外面披着一间薄薄的长款外套,背着手等他回来。   车刚停稳傅衍之就打开了门,洋装走不动的样子让她又抱又扶。   “喝多了?”   傅衍之点头,把她压在胳膊下面, 环着她, 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江芸一坐下他就躺在她的腿上,两手叠放在身前, 鞋搭在她的沙发把手上, 状态散漫。   江芸没怪他, 手抚摸着他的头发,给他解开领带,脱了外套,顺手给他摘了摘衬衫上的猫毛。   傅衍之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口处,心跳微快。他摩挲着她的手指, 江芸说他:“你这回倒是没凶。”   那次他生日喝多了, 把她抓得胳膊疼,连拉带扯放上车,又啃又咬, 江芸抬头的时候还磕到了车顶。   傅衍之凶神恶煞起来真的让人害怕。   那时候他是二十多岁的少年人,如今已过了而立,喝多了都这么安稳。   “不凶你。”傅衍之拍着她的手背,“再也不了。”   他也不懂怎么爱人。   如今他终于能把一切清理干净,让江芸能好好生活。之前那些种种,错了就是错了,江芸是个好女人,原谅了他,他不会再犯错。   江芸忽然觉得有意思,逗他:“你知道你叫什么么?”   “嗯。”他撑死七分醉,不至于。   “那我是谁?”   “江芸。”   江芸不太满意,摸摸他的鼻梁,“江芸是谁啊?”   “我女人。”   她打了他一下,轻飘飘的嗔怪。   “草莓。”他忽然说。   江芸以为他想吃,还很奇怪,又听到他接着说,“感性的小猫。”   江芸这才知道他在说她。   草莓还好,什么是感性的小猫。   “小雪豹。”   江芸抿抿唇,傅衍之抬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嘴唇按压揉瘪,江芸抱住他的手,他又去抚摸她的侧脸。   他的现在这个眼神跟上次在海边,他轻轻说喜欢是一样的。   江芸等着他往下说,傅衍之又道:“火苗。”   他似乎真的是醉了,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傅衍之几乎是用叹息的语气对她说:“最后一道光。”   酸甜、感性、柔软、无畏、坚强、生命、温柔。江芸是这些。   把他的人生都给捂热乎了。   江芸的眼眶又充盈起泪来。   他的手背揉着她的脸,她鼓着腮帮,把他抱起来蹭着他的额头,江芸没哭,涩涩笑话他:“你跟王佳芝似的。”   她说得是他的躺姿。   傅衍之又坐起来,自己一条腿翘起,把她拉到怀里环着,低头跟她说:“这才叫像王佳芝。”   那是他俩第一次一起看完的电影。   和傅衍之做完,江芸根本睡不着,他就拉着她看电影。   他从他的光碟里抽出一部播放,江芸看到标题的时候两眼一黑。   傅衍之是真的精神不正常,她理解不了睡完觉带她看《色,戒》的原因。   他胳膊搭在她的肩膀,搂着她,让她贴着他,非得让她看。江芸读过小说,看进去了,看得心凉,捂着眼睛哭。   哭累了就睡在他怀里,醒来接着和他过日子,倒数着,等他离开她身边。   她埋在他的臂弯里,闻着他呼出的淡淡的酒气,合着他清冷的香,像是冰和火的交融。江芸也抬手抚摸他的脸,跟他说:“我是不是该给你唱一段天涯歌女?”   傅衍之的往后梳的黑发垂下来,几缕落在眼睛前,江芸给他别开了。   “阿芸会唱歌?”   “会呀。”江芸说,“我还会唱戏呢。你可别感动得哭了。”   她的好心情持续了快一个月,现在也是快乐着,就真的给他唱了一段天涯歌女。傅衍之垂头听着,江芸的嗓音柔和妩媚,娇滴滴的,又带着她的小奶音。   她就是个奶瓶,里面满满当当的草莓牛奶,真撒娇的时候就是这个调。   傅衍之听得骨头酥麻,心里也酥麻。   她是个会不动声色勾魂的女人,傅衍之上了她的道,这几年从来没忘记过。   太多年了。江芸的眼睛清澈,一眼笃定的坚强,柔柔地看着他,让他化在这爱里,让他可以献上全部。   江芸看到傅衍之听得出神,他眼底泛了点红,怔了会儿,又抬手把他紧紧地抱住了。   傅衍之贴着她的颈窝,被她揉搓,他长舒一口浊气,已经拿下她的衣料,江芸还在温情里没回过神,他就已经挪到腿边上。   “你做什么啊...”江芸推了他两下,没能推动。   傅衍之就喜欢做这事,江芸歪歪地贴着他的肩膀,跟他哭也不管用。   他压着她,嚼她的耳尖,一排排印,江芸又缩又躲,窝在角落不出来,傅衍之就哄骗她:“阿芸,我有话和你说。”   江芸哽咽问他:“你有什么话非得现在说?”   “你过来。”   他拉着她的脚腕,把她往身边拽,江芸躲不过去,又被他弄,傅衍之这才跟她说:“我是你的。”   江芸的哭声小了,她似乎从他嘴里吃酒也喝到醉,以为在做梦,以为他不会讲这种话。他把她抱到床上,弄到后半夜才撒手。   *   江芸最近脚步轻飘飘的,脸上也是光,林妙妙清楚她是恋爱到了热恋期,如胶似漆,把她皮肤都养得跟个二八少女似的,羡慕道:“姐姐你真好看。”   江芸喜欢林妙妙私下叫她姐姐,她真心对待的人对她叫有亲属意味的称呼,让她觉得自己有亲人。   “哪好看了,都老了。”她坐在办公桌前,林妙妙递上加了奶的咖啡,跟她说,“好看啊,是真的漂亮,是我们的女神呢!”   江芸笑出了声。   没把她当女魔头就不错了。   她摸着自己的镯子,林妙妙问她:“怎么带一新一旧的?”   “旧的是我爸给我的,新的是他的。”   “这样啊。”林妙妙知道江芸父母已经不在了,把话题转到傅衍之身上,“羡慕傅总有这么好的女朋友。”   江芸笑话她:“想找对象了?”   林妙妙摇摇头。   她事业为主,跟着江芸工作虽然累了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连轴转,但是也能赚不少的钱。之前也谈过几个,总嫌弃她秘书这活时间不确定,又累又忙,没时间约会,都把她扔了。   “没准就守着姐啦。”林妙妙抱着她的胳膊,撒娇一样,“江总供我吃喝,那点男的还不如我呢。”   她还养过男的,前男友花她的吃她的,不工作也不上进还出轨,林妙妙膈应死这种人了。   江芸道:“秘书处你最大,多教教她们,下半年倒班,别操心钱的事,你也好好过生活。”她拍拍林妙妙的背,“你也跟我五年了,别把工作当成人生的全部。”   林妙妙听了眼睛一圈红,点头说好。   她出门揉揉眼睛,走到茶水间,张今西在那里泡菊花茶,调侃道:“呦,挨骂了?”   “没有。”林妙妙白他一眼,一想这种人也能泡到小姑娘就发了个冷战。   “江总最近心情不错。”他合上盖子等花泡开,“别惹她不高兴。”   林妙妙奇怪张今西的关心,一边接水一边问他:“你什么时候这么照顾江总的心情了?”   “公司的主心骨,不照顾也不行啊。”   张今西清楚傅衍之的脾气秉性,这回把江芸迷的五迷三道,他也怕傅衍之什么时候脑子抽掉又把人扔下,到时候遭殃的可不是他们这点小老百姓。   “我还有老婆要养呢。”张今西想起什么,从上衣口袋抽出一张几寸的b超照,递给林妙妙,“妙妙啊,这是我儿子,好看吧?”   林妙妙看着还没成型的一团肉,干笑道:“好看。”   “我儿子以后上了大学,得在北边的凤凰阁摆桌,你说四十桌够吗...”张今西把凤凰阁的名片翻出来,回头林妙妙已经走了。   “儿子儿子的,重男轻女。”林妙妙叨叨咕咕骂他两句,从信箱里拿出一天的信件,挑挑拣拣,看到一封邀请函,分入江芸的日程安排中。   江芸也收到了消息。   新城的规划草案已经出台,在有苗头的时候就开始的明争暗斗,现在成了摆在台面上一块肉。   以此为契机的慈善晚宴目的明确——市场该怎么分这块肉。   她调出消息,打听到黎远也回去。   傅媛确实有点手段,在能够嫁给黎远这件事上。这个人保持着三分微笑七分距离,跟傅衍之接触好久才明白“老子不是好人”比起来,黎远是很明朗的“我劝你离我远点”的那种人。   黎家儿女多,老黎不安分,手里三四五六个孩子,黎远不是原配生的。正如北市名流觉得江芸斗不过傅衍之一样,谁也没想到上不得台面的黎远能成为继承人。   江芸和他生意上难免有擦碰,黎远不喜欢玩共赢,他只喜欢自己赢。她不太喜欢被人压制的感觉。   林妙妙的手脚很快,一会儿就把晚宴的名单传到了她的电脑上。   江芸扫过一些娱乐明星、记者和北市商家,在公司名单里看到了百兴。   他的公司负责技术部分,他也会去。   江芸回家时问了他,傅衍之点头:“我去的。”   “好。”   他回家早,阿姨不来的时候一般都是他下厨。   江芸搂着他的腰,脸蹭着他的背,糯糯跟他说:“那我们一起去。”   “这么娇惯,非要我陪一路?”他切着菜还要笑话她,江芸收了手,不满地往外走。   她不经常撒娇,好多年前是为了从他这里套话,现在总觉得别扭,但心里还是有点想被他娇惯的心思,听他这样说她就不再那样了。   傅衍之“呲”了声。   江芸回头看,就瞧到他切到手,跑过去看,一道伤口见了血,傅衍之把手指按在她嘴边上,江芸就伸出舌头给他舔舔伤口,一股黄瓜的清香连带着血腥味儿。   “你别弄了...”   她握着他的手掌,给他用创可贴贴好,抬头看到他眼角的笑意,又觉得他是故意的。   她有些心疼的黏好创可贴,拿起菜刀切黄瓜条,居然也切不出他那种又细又长的样子。   “我陪你去。”他说,“生气了?”   “没有生气。”江芸低头道,“你不要乱伤害自己,我不生气。”   傅衍之收敛笑容,认真道:“刚才是不小心。”   “真的?”   “真的。”   江芸这才放下心。她把菜放好,转过头搂着他,小声说:“你以后不要受伤,不要喝到胃疼,也不要生病。”不然我会疼死。   他也不是铁人,却仍旧答应:“好。”   江芸踮脚亲亲他,把他抱得很紧。   他现在就是她的心肝,掉一滴血她都心疼。江芸那天在酒吧想通了很多以前的事,他那忽冷忽热的性格,他总忘记事情,他总跟她说的那些颓废的话。   江芸觉得他受的苦太多,也想去查过东成,但都忍住没这样。   傅衍之以后会告诉她的,如果他不说,她也不问。他不喜欢别人窥探他,江芸也不会这样做。   傅衍之捏着她的脸,全然不知道江芸的想法,只当她是挺爱他——事实也是如此,然后又把她像自己的小猫一样搂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部电影和当爱已成往事,当然还有我愿意,在本文里算是挺重要的内容,有些朋友可能没有看过电影,懒得去搜的话我会在@温默成发一下什么是“像王佳芝”,大嘎感兴趣可以去看一下。   -   也不用担心,他们之间只会越来越亲密,会更珍惜彼此,爱情线一定是很温暖的。   -   另外明天是四六级考试,祝大家成功,明晚双更犒劳,谢谢支持,比心 第四十二章   江芸跟媒体不太对头, 所以没什么要紧事不会出席公开晚宴,这次宴会因为邀请了明星, 会全程直播,她对此有些厌恶。   她在文娱这方面涉足不多,也没有兴趣, 所以基本无人可用,出了事只能用钱生砸。网络发达,江芸还没适应的时候就被抛入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   她因为八年前压消息就费尽了很多心力,跟记者斗智斗勇, 出钱出力。   然后又有一年, 江芸的照片飞上热搜,营销号标上“最美女总裁”的标签,江芸花了好多钱全网撤净。   她就是讨厌这样。   想自己做自己的事, 不是做自己的事, 然后变成一种信息, 给别人茶余饭后去谈。   她美给自己看,给朋友爱人看,与他们无关。   江芸抱着礼服出神,傅衍之点点她的额头才醒过来。   “想什么呢?”   江芸说:“我不想他们拍我。”   她垂着眼睛,有些可怜的味道, 傅衍之拢着她, 低声安慰:“没事的。换衣服吧。”   江芸点头,把礼服套上,背后露出她一条淡淡的脊椎骨, 两肩线条柔软优美,傅衍之给她拉拉链的时候,用手掌抚摸个遍。   “老变态。”江芸说他。   她的肩被他揉红,江芸把长发披散在肩上,项链耳坠递给傅衍之,他也一一帮她戴好。江芸转过来,前后看看,“成么?”   “成。”   她这一身银色的露肩鱼尾裙,把她衬得很华贵。江芸妆容得当,给他理了理领带,小声道:“你不说点什么?”   “你好看。漂亮。”傅衍之从脑子里找词夸她。   江芸捂住他,嫌弃地让理工男闭嘴了。   *   傅衍之一身黑西装,很简洁。她挽着他的胳膊,跟他过了安检,遇到摄像机就低头。   傅衍之用手护着她,江芸躲过入场那一段进入私人场地才抬起脑袋,小声抱怨,“人真的好多。”   她来也是有捐款的,一会儿晚宴开始估计还得去致辞拍照。   江芸接过侍者的香槟,有人过来打招呼,跟她碰杯,等着她介绍。   傅衍之没让她张嘴,伸出手,“百兴科技傅衍之。”   对面的人了然点头。   江芸恍惚回到多年前,傅衍之带着她见世面,她明明不敢说,却还是强撑着张嘴,跟那些大人比着笑脸,累人的很。   傅衍之基本不说话,介绍完了喝酒,把她一个人扔在那,江芸恨他,可现在看来,他这可能是在搞疼痛教育。   “其实挺羡慕傅媛的。”别人走后她忽然说。   傅衍之抬眼看到不远处的黎远和他身边的人,觉得她是有感而发,安静听着。   “有男人遮风挡雨的感觉真的好好。”她真诚感慨。小时候有父兄宠爱,吃穿不愁,长大了有老公给钱,还不用工作。   完美吧。   傅衍之拍拍她的脊背,“真羡慕?”   江芸只是羡慕那一瞬。   她抬眼看他:“你陪着我,我就不羡慕了。”   她现在自己赚钱,还有喜欢的男人在她身边,没什么可羡慕旁人的,最多只是吃得苦太多,有许多意难平罢了。   傅衍之轻笑:“这才有出息。”   江芸捏捏他的手臂,听到台上有了动静,是请得歌手过来献唱。江芸靠着他,听完歌便直起身,等着台上的人招呼。   主持人热情地活跃气氛,落到宣布爱心企业名单的时候,江芸深呼吸,傅衍之低头亲亲她,当做了鼓励。   “有请长云集团董事长江芸小姐致辞。”   她抬着裙摆,缓步上台,闪光灯闪烁不止,江芸在话筒面前站定,从容不迫地讲完,微鞠了一躬。   她捐了几亿供给许多希望小学校园建设以及学生资助,来给她送花的就是学校的孩子。   小孩系着红领巾,面带笑容地递给她一捧鲜花,黑黑的小脸蛋泛着红。   江芸见过他,是二小成绩最好的那个孩子,很聪明,他仰着脑袋跟她说:“我会努力学习的。”   因为江芸每次过去都是这一句话:“好好学习。”   江芸惊觉自己跟傅衍之似的爱上说教,低头告诉他:“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小孩儿重重点头。   江芸下台如释重负,把花安放好,拎着裙子窝到傅衍之的后肩膀上,躲在他身后不出来。   “怎么回事?”   “太闪了...”江芸揉着眼睛,“眼睛疼,不想拍照。”   她最近总会说一些“我不想”“我不喜欢”,跟他讲话的语调也没有那么平静,慢慢娇了起来。   傅衍之知道她想要他把没宠过的补回来,任由她撒娇。他把她遮挡完全,手捏捏她的小手指,跟她说:“很快就结束了,回家给你买奶茶。”   江芸点点头,眼睛缓过来便站到他身边。   她没忘来这是干什么的。   她的座位安排就是规划进去的几位市场大鳄,傅衍之的百兴并不在其中。他给她抽出座椅,轻按她的肩膀。   “我在你身后。”   江芸看他,嘴角弯出淡淡的笑意。   桌上如旧只有她一个女人。中间是新城规划图,她身边则是黎远。江芸因是最晚到的,先举了杯。   黎远比傅衍之要轻一岁,今年三十有三,在桌上还算是个青年。比拼人脉,江芸还是稍逊黎家。   她不喜欢酒局,认识的人多是圈子内,鲜少外延,黎远则左右逢源些。   草案拟出,几位老总根据职能分割工作,黎远话不多,但是偶尔冒出来的两句都是想要沿海的位置。   这里做观景房和娱乐设施,江芸想做,黎远也是。   江芸轻呛:“你有你的业务,怎么总想做我的?”   黎远也笑她:“吃独食总归是不好的。”   桌上气氛凝重,显然没能分出高下,期间一位提出:“过几天天气不错,到茶城庄园打轮高尔夫。”   席间也有混迹商场数十载的精明人,乐呵呵地劝着青年们:“和气生财。”   这个地盘尤为重要,在新城可以说是黄金之地,等到政策倾斜,新城繁华景象可见一斑,江芸不会轻易让出来。   这是事关日后的发展。   而且不仅如此,江芸还需要更健全的数据网络,来把控新城地产动向。   但她没有不尊重老者意见的意思,收敛锋芒,抿了口香槟:“确实,和气生财。”   她最大的让步就是娱乐建设让给黎远。   只是没到那步,她不会张嘴。   气氛融洽些,大家闲聊一阵,江芸只是陪着笑。   黎远轻点高脚杯:“听说傅衍之回来了。”   他消息网遍布北市,百兴都冒头这么久,听说可是太迟了。   江芸道:“怎么,你想叙旧?”   黎远当年隐在暗处,与她并不是一个圈子,是傅媛和他有了恋爱关系才慢慢熟识的。傅衍之为中心的那一代朋友圈,黎远并不是能和他说上话的人,见面叫也得叫一声傅少。   风水轮流转,现在傅衍之上不了的桌子,他成了半个主位,叫人也直接称呼名字。   江芸嗤笑他小人得志,但一想自己的位置也不是来的正大光明,也就跟他臭味相斥了——谁也别瞧不上谁。   “也不是。”黎远说话轻而气长,“百兴科技掌握新城建设的核心数据,他做事却低调了。”   江芸并没有露出诧异的神色。   她也怀疑过傅衍之掺和进来,但是她不在意。没有到“他把我公司拿走也没关系”的份上,但至少是“他高兴就好”的宠溺。   都随他吧。   “他这八年...”黎远若有若无地跟她说,“似乎没有消停。”   江芸用余光看向他,“黎远,你说话从没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黎远却不讲了。   他生得不错,但也就是普通男人的好看,比不上傅衍之。眼睛有两分女气,在他身上就有点阴色,总觉得像黑暗中窥探的双眼,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当初来傅家提亲的时候,傅衍之就不太满意他。   他转移话题:“吃饭吧。”   *   傅衍之给江芸发了条消息。   他也疲于应酬,找个空闲抽烟休息,让她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电话。   尽力地去贴心,让她能高兴。   这处设在宽敞的大厅,外面有草坪花园,傅衍之路过花坛,背着手,看着远处男女交谈。   傅媛很快就注意到他,停止对话和亲昵,全力去掩饰,然后从树影里走出来,低头叫他:“哥。”   “嗯。”他的目光略过她,看着远走的男人,一丝不屑闪过。   “你真的跟她在一起了?”傅媛忍不住道。   傅媛也见过他们在家里亲密,其实她也看得出来,傅衍之对江芸有感情,而且不浅。她这位哥哥情绪都埋得很深,他没有围过女人转,但是对江芸不同。   江芸如果见过他吻完她那满足的样子,大概也不会再怀疑他的爱恋,也不会气到如今。   傅衍之自上而下地看傅媛,警戒道:“管好你自己。”   傅媛猛地抖了一下,他刚才果然看到了。   她望向他,慢慢觉得时间拉地长到他已经不再疼爱她,顿时涌上泪来,不顾场合地大骂起来:“你说我?黎远指望不上,你也不行!傅家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个白眼狼!你为什么不照顾我了?”   “行了。”傅衍之很不喜欢傅媛的嘈杂。   她也快三十岁了,丈夫是跑路之前精打细算选来的,她手里有公司和股份,两个孩子,在这里让他照顾,他觉得一阵恍惚。   他脑子里闪过江芸在电梯里问他,你也会这样吗?   也有过。   对傅媛好过,傅媛就是个小算盘,打得很响,每一步都写着精致的利己主义。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得太久,从来没有自己站起来过,谁劝谁扶都不行,靠山少一个都要哭哭啼啼的,本质都是想要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罢了。   跟他有两分相似——没多少真心。   他看得太清楚了:傅衍之没有亲人,只有利益关系。   傅衍之把烟放在嘴角,就这样静静地审视她,这目光穿到傅媛心里,让她气势矮下去许多,他几乎要说完做大哥的最后一句话:“过好你的日子。” 第四十三章   傅衍之熄灭了烟, 回到会场,在张今西旁边站定。   周声怀孕, 张今西没带她出来,本来就是陪江芸的,也在这无所事事, 见到傅衍之径直走过来,让出一个位置。   花坛微潮,两人并立在前,身高相差不多, 只是张今西略瘦些。   “最近过得怎么样?”张今西和他寒暄。   “挺好的。”傅衍之站在此处,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周身是浓得化不开的一种幸福感。   张今西想起第一次见到傅衍之。   那时候他还叫梁崇宗,是崇字辈里的最漂亮的孩子。   他长傅衍之五岁, 傅衍之两三岁的时候就显现出超出年龄的沉静。   不吵不闹, 像个小大人。叫他不叫哥, 今西今西的。   可是浑身是伤啊。   送去傅家让龙映月照顾得白胖一点,回来就被他亲妈打。   张今西一直都觉得他怪可怜的。   没有精神不正常已经是活得不错了。   现在他也快四十岁,傅衍之也是三十好几的中年人了。   终于获得了一点平静。   张今西道:“真跟江芸好好过日子了?”   “嗯。”傅衍之转着酒杯,指了指黎远,“姓黎的不安分, 你多留意。”   少爷身份又显现出来了。   张今西点头答应着, “知道。”   他出于同乡、同族的情谊,又跟他说,“江芸这八年确实难, 也没打听过本家的事,两个人在一起还是多交流交流...就像我跟声声,我俩有说不完的话。”   “……”   傅衍之侧目,算是在笑话他:“你也好意思。”   刚入社会的小姑娘,碰上张今西这样精明老练、有脸有钱的,大多会沦陷。哄得姑娘给他生孩子,是得多没脸没皮。   “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感情的事说出来,你不说人家不知道啊...哎,”张今西放下酒杯叫他,“少爷你去哪啊!”   傅衍之不知道江芸怎么忍耐张今西的聒噪的,他至今也有点烦张今西的话多。   他坐在她身后的位置,静静注视着那桌的动向,江芸似乎也能感知到他回来了,回头看向他。   傅衍之微笑。   江芸看到他,黑西装外套扣子解开,露出里面的衬衣。   这回头注视的时间不短,江芸回过头去,身上也松利了许多,胃口也好了一样开始切牛肉。   “后面那位是?”   江芸看老人家发问,回答了:“百兴科技的老总。”   末了又填上个身份:“我男朋友。”   老先生点点头:“挺配。”   桌上大多也认识傅衍之,打听道:“本来以为你们两位不对付,原来是这种关系。”   “嗯。”江芸没多解释,她填那一句只是因为傅衍之很帅,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以及占有欲。   她吃好后也临近晚宴结束,站起身时黎远虚扶了下,她及时躲开他的手,两人目光对视,江芸看到他眼睛里说不清的深沉意味。   傅媛在他身后,挽住他的胳膊,笑得可爱,“老公,我们走吧。”   黎远道:“我和舅哥打个招呼。”   因为刚才她那点事被傅衍之撞上,傅媛心里多少有些尴尬,但面不改色,答应道:“好啊!”   江芸先一步走到他身边,傅衍之环着她的腰,搂稳才看向黎远。   黎远却格外热情地抱住了傅衍之。   傅衍之个头高,这个动作显得黎远矮了一头,江芸也被他挤开了。   两人抱了一会儿,黎远才松开道:“有空一家人一起吃饭。”   傅衍之点头。   江芸等黎远走开才问:“他怎么回事?”   傅衍之垂眸看她,三分犹豫,还是没有讲,而是道:“别管了。他们家的事。”   江芸点头,挽着他的手臂,依偎在他怀里。   “我觉得有点吃凉了,回去煮点小米粥吧。汤多一些。”江芸捏着他的手指,低头转动戒指,傅衍之把她覆盖了,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在他的保护罩下只能看到他。   “好。还要别的么?”   江芸摇头,即将走出会场的时候,一位记者冲撞出来,差点扑到江芸的身上。   安静骤然撞破,江芸猛地后退,万分警惕。保安过来拉人,记者连连道歉,跟着保安下去了。   她总觉得今天一切都怪怪的,什么都怪怪的。   一阵风来,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江芸本能地往他身边找温暖,傅衍之把外套罩在她身上,江芸被他的手冻得一哆嗦,小声抱怨,“你手好凉。”   傅衍之轻道:“原谅我。”   江芸没有跟原来一样嫌弃他,而是把他的一只手放在两手的手心,握着捧到嘴边哈气,“大夏天的,只有你这么冷冰冰的。”   傅衍之低头亲亲她的唇角,两人走到车前,刚刚坐上座位,一阵响雷,轰隆隆地掉下来豆大的暴雨。   “衍之哥?”   “嗯。怎么了?”   江芸道:“把手给我。”   傅衍之环着她,献上双手,她坐在他腿上,把手放在怀里,用衣服卷好了,轻轻揉搓。   “阿芸,你真把我捂热了。”他似乎不是在说这件事,语气有些飘忽,“你这样的姑娘,陪我可惜了。”   “没想到你还这样想过。”江芸咂舌,“我总以为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呢。”   “怎么会呢。”傅衍之蹭着她的颈肩,重复一遍,“怎么会呢。”   “我是为了你才活着的。”   江芸笑道:“你喝多了?”   他平时不会讲情话的。   傅衍之道:“没,一会儿煮小米粥,家里还有米么?”   江芸动作都停下来了,她懊恼道:“没米了。”   *   傅衍之给她煮了一点牛奶燕麦,一层奶皮黏在她嘴唇上,又烫又想吃。   她用勺子盛了一口奶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傅衍之给她扇着风,空调也开着,他是在扇牛奶。   “不然我放冰箱一会儿?”   “不了,喝热的。”她脱了礼服和首饰,穿着吊带内衬,还解开了束缚。   她胳膊很白,坐在这里乖乖喝牛奶,像小孩子。   她果然说道:“我小时候喝不起奶,但是打奶的来了我爸都会给我尽量接一点,回来兑水煮着剩下的米喝,也是一股奶呼呼的味儿。”   傅衍之抚着她的发,听她讲原来的事。那会儿苦是苦,但是江芸过得挺幸福的,江文给她很多爱,哪怕饿肚子也没关系,有爸爸陪着就行。   江芸话不多,但是跟他总想多说会话,看他不语又问:“你困不困?”   “没,安静听你说呢。”   江芸把勺子递给他,第一次主动和他用一个餐具。傅衍之笑着张嘴,一口燕麦牛奶。   他咀嚼着,就听江芸小声道:“你也不跟我聊聊天。”   傅衍之失笑:“我们有代沟,聊什么呢?”   江芸努努嘴,道:“别倚老卖老,也就比我大几岁。”   傅衍之抚摸着她,柔顺的发、脊背线条流畅,他伸手在里面摸着,江芸责备他:“就知道这些。”   她想好好和他谈谈心,他就心思飘到这上面。   傅衍之不擅长谈心,从会说话开始他就不会倾诉。   他等她吃好后就抱着去洗澡上床,弄得一身汗又重复这个操作。   江芸躺在他肩膀上,看到他眼皮打架,是要睡了。她也累,用手握着他的腰,“衍之哥,你要睡觉了吗?”   “怎么了?”   “没什么。”江芸蹭蹭他的颈窝,“睡吧。”   “我会学的。”他睡前和她说。   傅衍之很会学习。   在这方面他意外地有耐心,他想学的总会学会的。哪怕是类似于倾诉这种转性的习惯。   “没事的。”江芸喃喃安慰他,她不逼他,慢慢来。然后自己累得睡了过去。   傅衍之没有把她搂得太紧,热意上来,江芸容易自己滚到一边去,他不想她离太远。她身上搭着小薄被,抱着傅衍之的胳膊,鼻尖蹭着他,让他也觉得安稳。   *   天越发的热,林妙妙在消息栏里看到采访邀约一般都会自动回复【江总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采访】,但是其中一条一天三次,变着花样来请求,让好脾气的林妙妙都有些不耐烦。   她有独立的秘书处,设立在江芸的门口,午休时间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说起这件事,还道:“说是个青少年读物的专栏作家呢,想找个励志典型。”   江芸嗤笑道:“我有什么可励志的,都是我老子的钱。”她跟林妙妙道,“如果再骚扰就拉黑处理吧。”   林妙妙知道江芸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说不行的事就是不行,回去之后就严肃地打电话拒绝了采访要求。   哪知道下午这位记者就带着慈善晚宴出现的二小的那位孩子来到了公司楼下。   江芸闻言也是皱眉,为了小孩子也只得下楼。   小男孩有些局促地左右张望,看到人多了起来又低下头。   江芸面色不佳,并没有以礼相待,径直走向孩子,蹲下握住了他的两个小胳膊,“舟市离这里好几百里地,你怎么过来了?”   “姨,今年周末,郑记者说带我过来找你玩。”江芸让他私下叫她阿姨就行,他拿出刊登在少年周报上的优秀作文,递给她,“我拿了一等奖,郑记者说奖励是一千块,我就想过来看看你。”   江芸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小脑袋,跟林妙妙说:“妙妙,你带着孩子去员工餐厅吃饭,让他自己挑。”她又低低嘱咐,“多吃点,姨下午过来。”   小男孩点点头,他拉着林妙妙的手,很是乖巧。   江芸这才看向郑晓州。   她坐在沙发上,表明自己的意思:“我拒绝接受任何形式的采访,希望你能理解。而且孩子才上小学,来来往往会有危险,他是个孤儿,没有父母照顾,郑记者能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吗?”   郑晓州清瘦的脸上挂着银框眼镜,镜片很厚,后面的眼睛深邃又疲乏,脸也略长,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却还带着笑。   “只是想赢个版面罢了,如果江总不同意也不强求。我和孩子校长打电话交流了解他的愿望,就带着他过来了。”   江芸只觉得疲于应对。   她站起来,手掠向活动门,“抱歉,我不送客了,我会把孩子送回去,郑记者请回。”   郑晓州露出遗憾的神色。   江芸屡屡关注时间,他却迟迟不走,还明知故问:“江总赶时间吗?”   江芸没有回答,因为她看到了傅衍之推门进来。   他应该等了很久了。   今天要一起出去吃冰淇淋的。她看他走过来,有些委屈地握住他的手。   “忙事情么?”傅衍之揉揉她的手指。   江芸摇头,看向郑晓州,他居然还站在原地。   “这是傅总吧?”他又伸出手,“久仰久仰。”   傅衍之点头,并没有和他握手。   郑晓州也没有生气,他看向傅衍之,慢慢收回手,告别离开。   江芸伸入他的指缝,覆盖他的部分手心,边走边问:“热不热?没在车外面等我吧?”   “不热。”傅衍之轻吻她的侧脸,“吃草莓冰冰乐?”   江芸笑开,回吻他,“好呀。” 第四十四章   她回去之后吩咐两个助理把孩子送到学校宿舍再回来。   小男孩在火车站抬头看她, 江芸揉了揉他的脑袋,“等你长大了, 自己可以坐火车再来找我玩,好不好?”   他渴望地望着江芸,江芸矮腰, 抱住了这个孩子。   “江姨,我可以叫你一声妈妈吗?”小孩靠着她的腰,半抱着她的腿,哀哀请求。江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现在学校里, 对他很关注, 他就把江芸当做了他的漂亮母亲,很盼着她过来。   江芸有瞬间的失神,她过了一会儿才说:“叫吧。没事。”   “妈, 我会好好学习的, 真的。听说上大学可以去外地, 那我考这里的大学,好不好?”   北市的分很高,以他们那里的教育水平,能上一个不容易。   江芸温柔地鼓励他:“可以的。加油。”   小孩儿这才放开她,跟着助理进了火车站。   *   为了应和上次慈善晚宴的邀约, 江芸带着傅衍之去了茶城。   茶城开车需要两小时, 江芸带了着必备品和运动衣,另外又拿了野营需要的东西。   茶城空气清新,将去庄园旁有野营草场, 据说这两天有流星雨,江芸真的当做出去玩了。   傅衍之穿着棉质半袖,下面是九分休闲裤,江芸总觉得他有种美国六七十年代的感觉。   高俊挺拔,淡淡的画报味道。   傅衍之合上后车厢,看她抱着胳膊望着他,笑道:“你真是看不够我。”   江芸也燥了,脸上发热,没理他先上了车。   傅衍之把她搂过来,她就开始嚷嚷热。   司机不动声色地调低温度,路程还远,江芸在车上不能看东西,不然会晕车,就只能闭眼听歌。   她靠了一会儿车后座就觉得不舒服,看向傅衍之,他自觉地后靠,把腿留给她。江芸躺在他腿上,贴着他的手掌,轻轻用嘴唇抿着他的指腹。   她看着他的指甲,想起一件事,跟他道:“还没听你弹琴。”   傅衍之抚着她的头发,“买了个钢琴,能放在你家么?”   “新的?多大?”   “施坦恩三角。跟我原来的那个差不多。”   江芸想书房是有空地的,就道:“什么时候到?放书房吧。”   “过两天。”   “你放吧,没事。”江芸窝在他的腰侧,让他搂着,为了能在车上睡觉,她昨天晚上玩了半宿的游戏。   傅衍之比起玩电子设备,还是比较喜欢看书。   他放下书本,搂着江芸看她打,头抵在她肩膀上,江芸不好发挥,把他推过去好几次。   “我去,你行不行了?右边右边...”   “我匹配的都是什么玩意?”   “谁把爷举报了??”   江芸打得不高兴,傅衍之还在黏人,顿时火势燎原:“你自己上边上玩去行不行?多大了还要抱着我睡觉?”   傅衍之:?   他真的委屈。   事后江芸火气下去,看到傅衍之背对她,有点心虚,一边拍一边道:“不是故意凶你的。”   “衍之哥,你要知道,电子竞技没有爱情。”   已经快要睡着的傅衍之:?   现在在车上,江芸睡得没心没肺,傅衍之不容易晕车,拿出手机,打开了手机商店,下载了她昨晚的游戏。   江芸一起来就看到傅衍之安静地打排位,以为自己没睡醒,揉着眼睛贴上他的手臂,“哥,你在玩游戏吗?”   “嗯。”他把她的脑袋按在腿上,“老实呆着。”   江芸:……   傅衍之到站收起手机,江芸看了看他的战绩,缩了缩脖子,又看到他随手卸载了。   “不好玩。”   “……”   可能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吧。   江芸拉着他,草场宽阔,已经有几位在做打球的准备了。   “江总。”一只手伸过来,江芸碰了碰指尖就收回手,“你们先玩。”   她先去了庄园酒店换了衣服。   简单的天蓝运动衫,露腰设计,下面是白色高腰短裤。她绑了个高马尾,晃了晃防晒喷雾,把所有露出来的地方都喷个遍。   她打高尔夫也就是普通水平,傅衍之带着帽子背手站在她身边,看她将要发力,又忍不住伸出手。   “握杆的位置不对。”   她抬眼看他,背半贴上他的怀抱,傅衍之两手握着她,一挥就是一个好球。   江芸只觉得姿势暧昧,肩撞撞他,他仍旧是站得很近,像是一座山。   已经有人调侃了:“感情真好啊。”   江芸尴尬笑笑,小声道:“好热,你别离这么近。”   傅衍之低头,目光落在她的腿上,江芸差点白眼翻过去,“臭男人。”   她这就是正常的短裤,真当那点老油条乐意看。   只有他傅衍之在意成这样。   江芸靠着他,也不打球了,去酒吧里点了一杯冰镇柠檬水,摇晃着喝。她贪凉,但是不敢真的吃太多,喝了两口解渴便放下了。   傅衍之并没有跟着她,外面和冯与远讲话,她旁边座椅推开,是林语。   “大明星。”江芸喊她。   林语勾唇一笑:“大老板。”   林语身材极佳,漂亮得张扬热烈,是典型的大美人。江芸曾经也能在名媛榜上排过前三,但是林语始终没有离开top1的位置。   还好好强的江芸拿到了商业榜的top。   “跟冯哥一起过来的么?”   “嗯,好久没一块出来玩了。”林语点了杯葡萄酒,抿着,“听说你跟傅衍之复合了?”   “复不复合的。”江芸笑道,“反正在一起了。”   “为你点播一首心太软。”   江芸笑得更厉害了,又有点不好意思,喃喃道:“就只能是他。”   除了他,她谁都不想要。   林语和她不是一路人。林语热爱及时行乐,她不会把心思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你啊,心里百分之百是他,总会吃亏的。”   “那冯哥在你心里百分之几?”江芸被八卦了半天,也忍不住反驳她。   林语鲜红的指甲略过酒杯边缘,“他,百分之五十。”   有一半重了。   “另外百分之五十呢?”   “我自己的快乐呀。”   江芸和她碰杯。   冯与远走过来揽住林语,咬着耳朵,“聊什么呢?”   林语单手勾着他的脖子,低声道:“聊你呢。”   “我有什么好聊的。”   “回去说。”林语鞋尖落地,抬头看看傅衍之,很给面子地叫了一声:“傅少。”   “嗯。”傅衍之像以前一样淡淡接受。   冯与远他们俩搂着走开了。   “你对大美人好冷淡。”傅衍之的态度江芸都有些不平。   傅衍之道:“少和她玩。”   江芸只觉得和林语不是一个世界的,林语到不至于坏到被家长告知不让跟她玩,她人很好,对江芸一直很温柔,像个大姐姐。   “你不喜欢她呀?”   “女人家家的,不安分。”   “……”   傅衍之有时候真的挺直男的。也没看到他批评冯与远男人家家的不老实。   江芸像瞧着未开化的原始人一样看着他,道:“我觉得挺好的呀,她有她的生活方式,冯哥也是,他俩不是过得很好吗?”   “羡慕了?”   江芸听着他不甚在意又略带危险的语气,摇摇脑袋:“没有。”   傅衍之揉揉她的肩头,“咱们现在挺好的,不攀比。”   “……”   他抿着笑意喝了杯啤酒,江芸用脚尖踢他两下,忽然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后半辈子也这样吧。她设想着,设想以后走不动路互相搀扶的样子,想到心里暖烘烘的。   直到她抬起头看到傅媛。   傅媛摘下棒球帽,笑着坐在旁边,黏黏地喊着傅衍之:“哥你来啦?一起吃个饭吗?”   江芸瞧她一眼,傅媛也不恼怒,更不理她,一会儿跑过来个小丫头钻到傅媛怀里,怯生生地望着座上的两个人。   “阿芸。”傅衍之询问她的意见。   江芸不想去,她勾着他的手指,往自己这里拽。   小丫头喊了一声:“舅舅。”   傅媛喊了一声:“哥。”   打什么亲情牌呢。江芸觉得反胃,但是还是道,“你去吧。”   傅衍之是真疼过傅媛的,她也不能拆散他的家庭不是。只是觉得胸闷。   太想让他只属于她一个人,这种情绪包围着她,把她挤压得扭曲变形。   傅衍之抚着她的手臂,江芸抬头,看到他的眼神,慢慢了然,放下情绪道:“我也陪你去。”   黎远也在,她能试探出他最近考虑后的意思。   *   江芸换了一身黑色长裙,坐在他身边,对面是黎远一家人。   两个小女孩还很黏父亲,大的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小的抱着胳膊。黎远眼角的阴霾散尽,慈爱地往孩子嘴里放一堆好吃的。   像个好爸爸。   她跟傅衍之坐在对面,有一种重组家庭的违和感。   傅媛满脸笑意,让江芸觉得黎远从未有过的顺眼,基本不再看她假惺惺的做作微笑,低头吃饭。   她对着黎远讨论新城的规划,对方却不再咄咄逼人,只是让她再等等。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会敲定,再拖能拖到什么时候?   “芸芸,一家人吃饭就别谈生意了,好好的不行吗?”   江芸抬眼看看傅媛,道:“只是因为你没有生意罢了。”   这一句呛得傅媛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社会钱就是底气。   江芸坐在这里,手里攥着的以亿为单位,黎远都得忌惮三分,更何况傅媛是个全职太太。   傅媛感受到了江芸的气场的重压,闭了嘴,心底却一阵阵的不甘。尤其是傅衍之低声下气的给她夹菜的样子,让她觉得矮江芸太多了。   傅衍之不觉得自己低声下气,他给江芸夹菜,只是在照顾自己的小女朋友。   饭吃得气氛诡异,黎远问起傅衍之,“数据做得还习惯么?”   “嗯。”傅衍之少言寡语。   “最近药业前景也不错。”   江芸闻言抬头,下意识地维护他:“他不会做药业。”   本家的污糟事,跟傅衍之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江芸觉得黎远再提一句,她就会忍不住把餐刀插到他手里。   “老本行还是顺手一些的。”   傅衍之握着江芸的手,安慰。   “哪门子本行?”他弯起一抹笑意。   傅衍之那没有温度的微笑让她想起很多年前,再加上这种语气,确实让人不寒而栗。   黎远收敛半分,推杯置盏间又谈起新城,“那讲讲百兴科技,有没有机会合作?新城的统计沟通落在百兴头上,不是很好的业务么?”   傅衍之站起来,“出去聊。”   江芸捏上他的手指,不想让他离开,傅衍之反拍一下,轻轻道:“好好吃饭。”   席间就剩下她和傅媛,以及两个孩子。   江芸甩下餐巾,靠在椅背上,眼神扫过傅媛,冷声道:“你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媛笑道:“那是我老公的事呀,生意嘛,我也不懂呀。”   “废物。”江芸恶心她的假惺惺。   傅媛闻言也不笑了,冷哼道:“你以为你很强吗?你白手起家累死也做不到今天,装什么装。”   江芸来了趣味,她其实挺喜欢欺负傅媛的,在没人的时候两个人吵吵闹闹,傅媛吵和打都赢不过江芸,多数是跑去跟黎远诉苦,黎远又能做什么呢,他也打不过江芸。   她没有真的对傅媛做过什么,小打小闹,是关心傅衍之的面子。   江芸两手托着下巴,跟傅媛笑道:“生气了?傅媛啊,我就太恶心你的笑了,你笑什么呢?我替你累。”   傅媛在她们两人独处时的状态才是真实的,所以江芸对于她的伪装非常之反胃,还不如撕破脸皮。   “江芸,你真以为你姓江?你姓傅啊。”傅媛把孩子安放在助理手里,空间密闭起来,说话也就不再遮掩,“哪有比你再幸福的人了?”   “我?幸福?”江芸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笑出了声。   傅媛才是幸福的那个。   被她的母亲养大,被她的父亲照料,被本该属于她的傅衍之疼爱。哪怕是黎远这种人都被她迷得昏了头。   她的爸爸江文也好早就不在了。   傅媛却承受了莫大的委屈,指责她:“如果不是你,我爸也不会进监狱,更不会死在里面,我哥也不会离开八年。现在我爸的钱是你的了,我哥你也抢走了,臭婊.子还想立牌坊,装什么可怜?你就是个瘟神,恶心的是你,我天天盼着你死啊,你怎么还不死?”   江芸还没张嘴回骂爽上两句,就看到傅衍之站在傅媛面前,给了她一巴掌。   饶是江芸也觉得震惊,更何况傅媛。   这一巴掌不重,可傅媛捂着脸,陷入混乱与轰鸣。   他拍了拍傅媛的肩膀,抚着她的后背往门口轻推一下,傅衍之面色平静,语气甚至带上一股温柔的色彩,“回去吧。”   傅媛只觉得如坠冰窖。她没有抬头看他,木木地走开了。   江芸哑然半晌,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谈完事情了?”   傅衍之点头,把她拉起来,放在怀里,“嗯。去看星星。”   江芸点头。   她没有觉得很高兴,以前盼着傅衍之给她出头,现在却有些担心道:“没关系吗?”毕竟是近三十年的兄妹情谊。   他“嗯?”了一声,显然是不想再提。   江芸搓搓胳膊,靠着他,怀里的温度又让她觉得暖和,“衍之哥,你跟黎远谈什么了?”   “一些事情。不算大事。”   “你们还有事情谈?”   “有些。”他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别怕我。”   江芸刚才是抖了一下,但是因为山风的冷。她摇头,搂着他,“我不怕你。”   江芸坐着缆车到山顶上,帐篷已经架好,她在里面逛了一圈,这才想起来没带望远镜。   “我去拿?”   江芸点头,“这里安保很好,没关系的。”   傅衍之撑着帐篷看她,江芸拉着他的衣角,“你快点回来...”   “好。”   江芸躺在草地上,上面是万千星点。这里是她包下来的地皮,外面有安保人员,所以不用担心有别人会来。   她看着星光,有些困,竟然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今晚也有双更了 第四十五章   手机铃声在耳边响了一下江芸就坐了起来。   是陌生号码。   距离傅衍之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江芸的心跳莫名乱, 她拨通傅衍之的电话,那边关机。   这个陌生号码又拨了过来, 江芸接通,没想到是傅媛。   “江芸!你快下来!”   江芸脑瓜仁疼:“傅媛你有事没事?”   “是我哥啊!操,你他妈快点下来, 出事了!”   江芸腾地站起来,卷起外套往下走,“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他被人捅了, 我没看清...”电话猛然挂断。   江芸懵了, 回拨也不回应,走到山下庄园门口已经乱做一团,傅媛坐在一边, 身上披着毛毯, 脸色苍白。   黎远站在她身边, 单手搂抱。   傅媛抬头看向江芸,略带请求的目光。   江芸冷静下来,没有质问傅媛,反而是问冯与远:“这么乱,怎么回事?”   “刚想给你打电话, 傅哥跟人打起来了, 现在都进局子里了。”   “他有事吗?受伤了吗?”   林语按住她微颤的肩膀,轻声道:“别慌,没事, 我看他把对方打得挺惨的。”   江芸微微放心些许。   她看了看傅媛,没有讲话,径直去车库取车。   *   傅媛被傅衍之打了一巴掌,回去之后才开始委屈地掉眼泪,想要出门散散心,就看到一个男人,神色不正常,晃晃悠悠的。   她看到他手里的尖刀,立刻捂住了嘴。   男人手里拿着刀,径直向前走过去。   前方是背对着他的傅衍之。   傅媛吓得叫了一声。   傅衍之侧身,刀身擦过他的胳膊,左手小臂整个被滑开,血冒了出来,傅衍之握着刀柄,把对方抻到身前,手肘毫不留情地锤到男人的后脖子上。   他被刀割破了脸和手臂,拳头却又快又狠地向对方的脸凿去,两人混战就变成了他单方面的殴打。   傅媛从没见过这种血腥场面,腿软地坐在地上,然后便是一阵混乱,警笛声响起来,傅媛才从地上扶着墙面起身,下意识拨通了江芸的电话号。   江芸没有换过号码,她记得。   直到看到黎远出来。   傅衍之抿开脸上的血色,远远地望了一眼她身后的黎远,转身上车。   傅媛不寒而栗。   黎远搀扶着她,把她放在座椅上,给她披上毛毯,“怎么出来了?”   “出来转转...”傅媛吓得面无血色,说话也断断续续。   黎远拍拍她,再抬头,江芸站在当中被林语半抱在怀里,两人交谈着什么。   *   江芸车开得再快也比不上警车,堵车堵到她几乎要发疯,把车随便塞在哪个饭店门口,扫开一辆自行车就顺着小巷冲到警察局。   傅衍之已经缝完针,吊着手臂,一手举着手机问对面的值班警察:“可以充下电吗?”   江芸听到这句话,眼泪腾地冒出来,跌跌撞撞跑到他身边。   “怎么样...”她半蹲在他身边,鞋都跑掉了,手不知道该碰他哪里。   傅衍之哪怕是受伤也很平静。   深蓝的细纹西服外套挂在肩膀,衬衫上都是斑驳的血。手上是绷带,眼角下一道刀痕,已经不再冒血了。   他却像是在度假。还要哄她:“没事。”   江芸头发乱了,衣带滑下去一条,傅衍之给她勾好,揉着她的侧脸,“别哭。”   里面审讯室传来吵闹声,江芸揉揉眼睛,她听到里面的嘶吼:“他本名叫梁崇宗,他贩毒!他贩毒!杀人越货,他什么不做,你们去查他啊!”   江芸回头看着审讯室,听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直起身,脸上没什么波澜,有什么支配她往前走。   手划过桌面,江芸握住了一把水果刀。   她走到审讯室前面,里面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是郑晓州,江芸前几天才见过。   “别审我了,去查查他吧...”郑晓州几乎是在哀求,“查查他吧...”   江芸握紧那把刀。   她一直觉得自己有个玻璃罩。   玻璃罩里很安静,与世隔绝。后来她觉得傅衍之也有个玻璃罩。   他们两个撞上,一开始是她的接近,然后是磕碰,十二年了,玻璃罩变成了一个,她以为终于能结束难过。   能不能让她好好过日子,江芸想着,莫名握着刀站在郑晓州面前。   “江芸。”   傅衍之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江芸猛地回神。   连审讯的警察都没听到江芸进来。   一个黑裙的美人,直直地站在一旁,眼睛恢复聚焦,她把刀缓缓拍在郑晓州面前,轻轻说:“你再敢伤他,我杀了你。”   “这位同志,你冷静一点。”警察也见过受害者家属要死要活的,劝道,“不要冲动。”   江芸点头,说了声辛苦了,甚至还从包里拿出两块奶糖放在桌子上,警察汗颜,笑着说:“不接受不接受。”   江芸握着糖有些无措,她只好又放回包里,走出去抱住傅衍之。   她环着他的腰,脸靠在他的胸口,糯糯道:“还好你没事。”   傅衍之哄道:“我没事。别犯傻。”   他们不会因为郑晓州的几句话就开始搜查傅衍之,只当作私人恩怨,先让他回去了。   江芸叫司机过来拿车接人,把他扶上后车座,自己坐在旁边,小心地摸着他的手。   “没什么问我?”傅衍之轻声道。   “我信你。”   他说不会,她就信。他不是那种人。   傅衍之因为揍人太狠,手背关节破皮冒血,江芸低头轻轻舔着他的伤,舌尖略过皮肉,铁锈味滚在唇舌。   她吻了吻,傅衍之把她禁锢在怀里,“还有呢?别的也不听?”   “你想说再说。”   傅衍之笑道:“就这么爱我?嗯?”   “嗯。”江芸爱他,从始至终。   窗外夜色浓重,灯火璀璨,灯光在傅衍之的脸上过去了一次又一次。   “回去我和你说说...”他道,“我这几年都在弄什么。”   *   傅衍之回到家只想喝一杯热咖啡。   时间已经很晚了,江芸给他做了一杯,没有加糖,放在他面前。   傅衍之陷入沙发,脸上鲜少有过这种疲惫。   仿佛今天他才人至中年。   江芸坐在地毯上,头贴着他的大腿。傅衍之用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只有这一只手能用,他端起咖啡,喝了两口便放下了。   “过来坐我这儿?”   “不了。”江芸抱着他的腿,“这样挺舒服的。”   她这个姿势跟rose似的,傅衍之轻笑道:“那就这样。”   他似乎在琢磨怎么开头,又想起什么,把一个优盘递给她。   “这是百兴为新城开发的数据统计技术项目,你先拿着。”   江芸疑惑道:“给我好么?这不是你们公司现在最吃钱的项目?”   他还没开始卖。   傅衍之道:“估计是黎远在搞我,不会只有今天这一件事,百兴到的时候可能会被踢出新城规划企业名单,你拿着当做自己技术部开发的,你用着顺手,也省着浪费。”   江芸也这样觉得,晃着优盘,“黎远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派人暗杀你。”   “说来也挺有意思。郑晓州不是他派来,黎远做了个顺水推舟罢了。”傅衍之当做笑话一样说,“一来他以为我在跟傅媛偷情,二来他也知道这个项目我会给你,先下手为强。三来你跟我因为项目签订合同,百兴倒了长云会受牵连,可能在新城没有了优势。”   长云是个很干净,很积极向上的私企,再加上江芸领导能力强,所以才会被青睐。   “跟傅媛偷情。”江芸因为这个笑了,“他还挺会想。”   她又想起傅媛在黎远身边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有种怜悯感。   “不说他。”傅衍之抬了腕表,“故事太长了,我们阿芸先睡觉,明天再说?”   江芸问他:“你累得话我们先睡。”   傅衍之确实累了。   他没客气,被她搂着放在床上,江芸跟伺候皇帝一样给他脱衣服,顺路用温毛巾擦了擦背。   她躺在他没有受伤那边,关了灯,支着床吻他的唇角。   傅衍之睡着后她仍是清醒的,联系张今西加固长云的电子数据库,提前做好防护措施,并且监测起了媒体动向。一切安排好之后才放下手机。   江芸像杯酒释兵权的赵匡胤,当年就是用这种阴招摸到傅成的经济数据,她在这方面十分提防,墙建了一层又一层。   这场变故像个定.时.炸.弹。   江芸睡得不安稳,醒来两个小时后傅衍之才张开眼睛。   她怕他手疼,喂他吃饭,给他穿衣服,他不像她的男人,倒变成了她的孩子。   傅衍之的脆弱让她有点不安。   他像一个支柱,不管是正的负的作用,一直支撑江芸在这人世间走下去。   傅衍之似乎挺难开口,是江芸主动说道:“你还记得那天在酒吧,我带你见朋友那次?”   “嗯?”   “其实之前也有过一次...你把手机递给我,打电话过来的是张姐,她叫张素。上次观星台我跟你说的那个南下的女性朋友也是她。”   傅衍之听到张姓、南下,就想起来了。   “她应该是你五叔的妻子。”   “噢。”傅衍之问她,“她认得我么?”   张素和他差不多大,傅衍之跟她不熟,只知道她嫁给了他那个玩世不恭的小叔叔。应该不认不出他的。   “没认出来,但是她觉得你长得像大房,给我说了点事。”江芸捏捏他的手指,有点心虚,“大房应该是梁道,是你生父对不对?”   “嗯。你知道哪部分?”   “就...你生母的事。”   傅衍之想起江芸从那天开始就对她好得出奇,想通了,轻笑:“所以待我好?”   戳到她心虚点,江芸小小地点头,窝到他怀里,“我不是故意打听你的...我没打听过。”   “没事的。”她把他的一生当做故事书看都没事。   他想了想,不习惯道:“本家那边的案子没有清查彻底,但是也快收尾了,估计很快会出警方通报。”   江芸静静听着。   “梁道,他觉得传统药业不赚钱,开始从海外进货,制毒贩毒。”傅衍之平铺直叙,说得很简洁。   江芸问他:“那你呢?为什么把你送到傅家?”   “傅成是他扶起来的,所以企业做大之后,要帮着他洗钱。把我送过去,像是留个后路。”傅衍之道,“梁道知道做不长,想在事情败露前把财产放在我名下,他再从北市落脚。”   “大概是工具人。”傅衍之自我评价。   江芸却笑不出来。   她蹭着他的手指,“你不是。”   傅衍之是有血有肉的人啊,凭什么这样对他。   “我大概是你十八.九岁才知道。”傅衍之笑意很深,“没想到冒出个你先把傅成弄到监狱里去了。”   “血脉相连,你的做事风格六亲不认,跟傅成很像。”   江芸不觉得像傅成很光荣,捏了捏他。   “后来你就察觉了?”江芸倒着时间线,“然后你就顺着傅家倒台这事儿离开,你当时去哪了?”   他的说辞是回美国继续上学,但是江芸知道他不是。   “回本家。”   梁家大概是四五年前垮了。   肯定跟傅衍之有关。   至于傅衍之在那里的原因,他对于这种正义行为没有多少主观意愿,他是为了江芸能好好生活,才回了本家。   “你去伸张正义了。把我扔在这。”她还没想通傅衍之怎么想,这样说,其实没有怪他。   傅衍之揉着她的发,轻柔的很。   “然后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四年前。”   “怎么回来了?”她有点知道答案了。   傅衍之轻轻道:“我来看看你。”   这一看就是几年,他从来没有故意出现在她面前。江芸心口一酸。她怪他都没有由头,他赖在她身边不走那几天,是他小小的自私,是想和她在一起。   他或许还想过,梁道是因为他妻子的虐待才把他送出去的,结果就是不断的利用,所有人都在利用他。这二十多年的生活像是泡沫,一切都太过虚妄。   傅衍之是个没人要的小孩儿啊。   江芸瘪瘪嘴,她说:“我要你。你以后就是我的。”   他答应道:“好。”   江芸又觉得很奇怪:“所以黎远知道这件事?郑晓州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警方没有完全通报,因为并没有斩草除根,为了保护警察和证人。黎远熟悉媒体,可能是挖出点什么。”   警方是为了保护证据和缉毒警察,在完全收网之前并没有把梁家事情放出,所以江芸其实也不能完全查到这件事,但是黎远的信息网比她强太多了。   江芸咂舌:“然后挖歪了,把你打成坏人。”傅衍之一定是警方的线人了,也没必要去解释曝光。   “或许。至于郑晓州。”傅衍之也奇怪,“不认识他,不知道什么仇怨。”   江芸道:“他持凶伤人,指定要被判的,我先联系律师。”   “嗯。”傅衍之问她:“不害怕?”   “不怕。”江芸把他搂紧,“你在我就不怕。”   傅衍之并不想牵连她。   事情说得太简单了,他有很多细节没有交代,江芸也没在意。她趴在傅衍之的腿上,往他的怀里蹭,想那些前尘往事,她猛然发觉,傅成的死不简单。   他可能是被梁道弄死的,因为怕他说漏嘴。她后背有些凉,梁道手段这么高明,那捏死她不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又想到什么,心里疼到难以呼吸。   她一直在怪傅衍之离开,哭着不让他走,把他狠到牙痒痒,可他为什么回本家,他真的是去拯救世界吗。   他是不是为了保护她。江芸在猜测。   我是为了你才活着的。   江芸想到他这句话,茫然、无措、感伤和动情交织着。   好像世界终于清明,她也窥探到了他的心,真的只有她,从来只有她。她那些吵闹,她嚷嚷着恨死他,让他去死,真的有伤到他,他去送死了。   至于傅衍之在本家能过什么好日子呢?她一点也不想听。那边是个毒窝啊,他还活着,回到她身边,就是神明给她最大的馈赠和惊喜。   她哑着声音跟他说着日常的事:“衍之哥,等这会儿风过去,你给我弹你上回给我唱的我愿意,想听这个。”   “好。”傅衍之什么都答应她。   “等你手好了再说。我还想吃你熬的粥,怎么你熬的那么好吃。”   “用的东北大米。”   江芸破涕为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东北大米是世界上最好吃最香的大米(!)   -   八年真相揭晓了,我已经打算在番外把江芸来到傅家之后的事原原本本写出来,写一些傅衍之的视角。其实他很慢热,慢慢地才爱上江芸,之前江芸觉得他冷漠,有部分是他精神上有了问题,他也明白自己做错了,等结局之后番外会仔细说明。 第四十六章   郑晓州被拘留了一段时间。   江芸自诩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鬼, 更何况他划伤了傅衍之。   傅衍之受得轻伤,郑晓州不至于被判刑, 江芸也没打算放过他,已经准备提起诉讼。   她给傅媛打电话让她提供证词,这会儿傅媛支支吾吾不说话, 江芸就能明白了。   傅媛那天给她打电话是下意识的行为,比起傅衍之,傅媛冷静下来考虑更多的是自己。   江芸那点怜悯感消失了,咬牙切齿地挂断电话。   傅衍之的手臂不能乱动, 在家休养到无趣, 就又回到了百兴,算是提前交接工作。   公司员工看到他的手被吊着都有些惊讶。   百兴没有长云那么多的员工,休息时间聚在一起, 都谈起这件事。   “老大胳膊怎么了?”   “听说是打架。”   “打到胳膊骨折还是怎么?因为什么打啊?”   “茶城不是出去了一天, 据说被人捅了。”   人群中发出此起彼伏的卧槽。   张宇正被傅衍之交代后事一样说了一堆, 脑袋里混乱的很,出门看到他们在茶水间闲聊,凶学生一样骂出声:“干什么呢你们,午休都要结束了还不回座位坐好,这么闲吗?”   员工耸耸肩膀, 放下手里的东西纷纷回到工作岗位, 有几个跟张宇熟悉的,小声问道:“听说傅总被人捅了,是真的吗?”   张宇皱眉, “谁说的?”   对方又不讲话。   “不至于吧。”另一个人说道,“这个世道,傅总被人恨成这样?”   张宇心里打鼓,但是也只能道:“别乱传。”   办公室好不容易恢复成井然有序的样子。   张宇觉得有些坐立难安,真有点傅衍之惹上事的感觉,板凳还没坐热乎就看到两位警察走进来,办公室顿时又陷入嘈杂之中。   “傅衍之在吗?”   他正在接咖啡。   沈决腾地站起来,看向张宇,低声道:“怎么回事?”   “你快去把他叫出来吧。”   张宇坐回原位,心里打鼓,情绪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看到傅衍之端着咖啡杯出来还有些恍惚。   “傅哥。”他忍不住喊。   傅衍之没有看他,放下杯子,跟着离开了。   “卧槽,傅总怎么被警察带走了?”钱祥从门口闯进来,办公室已经乱作一团,居然连个搭理他的人都没有。   张宇一拍桌子:“行了,都闭嘴!”   他这一声,公司确实安静不少。   “不清楚原因之前不要乱说,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张宇下意识道,“他会回来的。”   他直觉认为傅衍之不是坏人。   沈决眉头紧皱,张宇望向他,叫了一声他,“沈决。”   沈决在思考。   百兴起初就是傅衍之的公司,他把得太紧,几乎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如果傅衍之倒台,公司很容易走向破产。   张宇叫他是想让他撑过这段时间。   “傅总真的没事?”沈决眉毛拧做一团,“别到最后他犯了事,公司受牵连。”   这不过是围在他身边的其他高管心里所想,沈决很大方的说了出来。   张宇道:“大家手里有公司股份,就应该好好经营,不然当时就不该要。”   张宇不再多说,推开门跟下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下停了一辆警车,江芸收到消息便开车赶来。   她看到傅衍之时,他只一个眼神就让她安定。   没事的。他说。   江芸点点头。   张宇看到她,忍不住上前:“江总,傅哥怎么了?”   “他跟你交接工作了么?”   “嗯。”张宇看她知情,接着问,“傅哥犯事了?”   “没有。”江芸睨他,“他很快就会回来。别管外界怎么说,你守好百兴。”   张宇点头。   江芸有些预感,她驱车回家,果然也停了一辆警车。江芸的电话也适时响起。   警方看到她也就挂断电话径直上前,简单的叙述来意。   江芸听到有人举报傅衍之藏匿毒.品就大概明白是谁在找麻烦。   郑晓州。   他今天被保释。   因为证据不足加上傅衍之的防卫,他没有被关太长时间。   “这里是傅衍之的住处吗?”   江芸诚实回答:“这是我的房子,他和我住在一起。”   江芸的别墅坐落在山庄别墅群的前半段,这会儿已经有人聚过来窃窃私语。江芸平时并不关注邻里关系,因为别墅分散错落,并不挨着,她还是个工作狂,所以社区关系不算好。   这时候她一个人站在这里,跟警方交代事情,并且协助了他们的搜索工作。   rose明显有些不安。   她抱着它的脖子轻轻抚摸,坐在沙发上等待结果。   江芸是相信傅衍之不会做这种事的,哪怕是警方拿出那袋白色粉末也面不改色。   她很坚定坦然地否认藏毒,然后道:“我想调一下监控,可以吗?”   因为搜集出了药品,警方也开始调查工作。这座别墅山庄安保与兰亭水榭可以一拼,江芸为了保持美感并没有采用电子锁,依然是钥匙开关门。   江芸自己也承认因为外面安保的可靠性,她设计房子就没有把安全考虑高过美感。江宅外面广阔的庭院、敞亮的落地窗,如果是有点手法的或许真的能进到屋里面。   在屋外的监控电线短路,江芸调开她装在屋内看rose活动的监测录像,竟然也已经损坏。   江芸也得接受调查。   她从没有这一刻如此快速地运转自己的脑袋。rose顶着她的腹部,江芸垂头抚摸着它的脑袋,rose张开嘴,江芸看到了缠在它牙里的布条。   rose吐出布条,乖乖地蹭着她的胸口。   她小心放在口袋,然后望向rose窝中的白兔。   “外显的监视器很容易被发现。”   傅衍之来的时候如是说。   江芸抬头,想出办法,迅速拨通小徐的电话,同时调出了兔子里的录像。   *   郑晓州被rose咬得有些跛。   他首先没想到傅衍之住在江芸家,其次没想到江芸家还有一条狗。他能在短时间剪短监视器已经是极限,如今已经算是慌乱地跑到北站,准备坐火车离开北市。   ——能拖多久是多久。   郑晓州双手颤抖,在出租车上频频拢着自己的衬衫外套,眼镜上一片雾蒙蒙的,两眼充血,像是兴奋、焦灼、痛苦缠在瞳孔里,让他呼吸急促。   司机在后车镜看到这个人的奇怪的反应,还热心地询问:“哥们,你没事吧?去医院吗?”   郑晓州梗着声音,硬硬道:“北站,北站。”   他行李简单,脖子上挂着单反,在出租车上敲打电脑,十分急促,编辑完成以后就跨上电脑包,拢着自己整个身体。   北站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是最近的车站,郑晓州跌跌撞撞下车,额头磕在车门上,一道明显的红痕。   他手里攥着火车票,人潮攒动,距离入站口十米的距离,骤然停下。   *   小徐接到江芸的电话之后动用了所有的人力。   北市四个火车站,两个飞机场,小徐每个地方派了十个人过去,他自己则带着人去了最近的北站。   他站在大门口,其余几个分散在前后两个进站口,目光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   小徐很庆幸是自己看到了郑晓州。他一直担心别人不如他精细,事出突然,江芸吩咐他拦下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尤其是看到发到手机的监控录像之后。   他个头要比郑晓州矮一些,但气势强盛,一把按在郑晓州的肩头。郑晓州旁边就是站岗的武警,想要发作的时候,被小徐勾住肩膀,死死禁锢着。   小徐掏出手机,一边播着录像一边道:“好久不见啊老郑,一块去喝一杯!”   郑晓州本就慌乱,看到漏掉的监控视频,一时间没有反应动作,被小徐迅速按在还没走的出租车上,把刚下车的小姑娘挤了个踉跄。   剩下一位保镖也闪到车内。   “江总有请。”小徐冷冷道,“如果你还有别的动作,其他证据会迅速发到警察手里。”   郑晓州本意也是拖延时间。他做这一切,不害怕被抓紧去,就是要查傅衍之。这是他的执念。   他两唇禁闭,一言不发。   小徐把他连拖带拽地放在一家高档餐馆的包间里。   郑晓州并没有逃走的意思,他浑身打哆嗦,额头冒汗,小徐怕他有病,还叫了医生。   医生立刻看出端倪,跟小徐耳语两句,小徐神色也晦暗不明。   郑晓州有毒.瘾。   他现在缩在座椅上,哆哆嗦嗦,镇静剂打下去才安静地睡了一会儿。   *   对江芸的调查时间不算太长。   她只跟傅衍之打了个照面,然后离开了警局,径直去了餐馆。   江芸胸口震动,万分难受,气愤纠缠,她砰地砸开包间的门,郑晓州打了个机灵,立刻坐了起来。   在这短暂的几个小时里,网上有关百兴董事长的言论已经呈现出爆炸的状态,郑晓州的记者号的爆料是一个,还有个千万粉的社会新闻记者的爆料是另一个,完全占领了北市乃至全国人民的话题。   点进去一条推送就是傅衍之的脸。   他出席慈善晚宴的照片。安静落拓。可下面的评论是完全不能看的。   江芸疼地不知道怎么是好,让张今西联系媒体立刻撤销,张今西也忙做一锅粥,因为江芸跟媒体不对付,这种信息量也不是简单的撤销能解决的,覆水难收。   百兴的股价一天之内跌破最低点。   江芸把皮包摔到一边,手机响起,是张宇。   她很乱。面上镇定,可她也很乱,她知道舆论的可怕性,这个电话就说明百兴出问题了,她一个人很难顾及,这火立刻要烧到两个公司。   江芸权衡着,接起电话,目光死盯郑晓州。   “怎么了?” 第四十七章   张宇没想到傅衍之被带走十个小时不到百兴就已经滑落成这样。   他在下午收到了合恒集团的电话。   是黎远。   之前在百兴透露出新技术之后合恒是买家之一, 但是傅衍之内定送给江芸,张宇就没有再理会黎远的丰厚报酬。   他见过黎远, 只觉得这位不太好惹,其他性格看不出,现在他还肯购买这项技术, 一时间还有点雪中送炭的意思。   张宇立刻召集紧急会议,会上几个人争吵不休,沈决更是眉头紧锁。   他们公司没有公关团队,傅衍之本人能解决的东西从来不会设置单独的部门, 现在网上贬低傅衍之和百兴的言论肆意流传, 百兴跟坐以待毙一样,完全没有挣扎的时间和机会,他们几个也不认识合适的律师团队, 更别说砸钱去撤消息。   有人提出接受黎远的帮助, 但是张宇总觉得蹊跷, 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江芸。   那人看出他的犹豫,急吼吼地道:“你别再想长云的江芸,今天她也被带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现在再跟长云联系不就坐实了关系吗?”   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在铺天盖地的消息之中, 还有一条新出的爆料非常扎眼。   傅衍之跟江芸曾经都是傅家人。   两人在曾经的地产大亨傅成倒台有过一段争执,而且他们关系微妙,因为傅衍之养子身份没有公之于众, 除了熟识的人并不清楚内幕,在大众看来,这两人的恋爱关系就很诡异。   ——包括张宇。   张宇是听过江芸叫傅衍之哥的。   报道写得万分猎奇,那豪门中的糜烂事让他手心盗汗,他现在也慌乱起来,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层面。   沈决的声音把他拽回来:“张宇,你现在是执行人,赶紧做个决定!”   张宇今年才二十三岁,他毕业没多久,学习能力强是学习能力,在这个会议室,他年龄最小,坐到这个位置只有一个跟了傅衍之最久这一条。   很多人不服他。   尤其是沈决。   张宇攥紧拳头,拿过来黎远发的文件,拍在桌子上:“独家,你们懂独家的意思吗?黎远想用最低的价垄断这项技术,这个价格根本不能...”   “我们明白,但是现在不是发生了紧急事件吗?如果长云靠得住的话...”   是了,他们也不耻傅衍之依靠长云的行为,觉得他自己站不起来,或者他根本没把百兴当做一个独立的公司。   张宇还是道:“紧急才不能草率。”他拿出手机,“我给江总打个电话。”   “张宇你还有没有骨气了,没有长云百兴还不活了?”   张宇冷下脸,狠狠道:“傅总走后我是百兴最大股东,我有权为百兴做决定。”   而且他知道,这个技术许给江芸,就不会再给别人独家。   他还是拨通江芸的电话。   江芸接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直接一句话解决这件事:“江总,合恒的黎远要买新技术。”   江芸冷笑一声,声音温度降到冰点:“别给,他让人捅的傅衍之,网上的事也是他找人写的,泄私愤。”   安静的会议室中,张宇的手机免提,这句话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他走之前怎么交代的还怎么做,明天就能回来的,两天都撑不住?”   这才几个小时就要抛弃傅衍之,谁跑路也不如百兴快吧。   张宇有些心虚。傅衍之已经把事情都交代好了,他却还是顶不住压力去向江芸求助。   沈决的声音传来:“明天傅总不回来,我们董事会有权选择百兴的合作伙伴。”   江芸的心已经不在这上面了,百兴这种小公司,他傅衍之随随便便就能再弄一个,他不想工作,她养他一辈子。   于是道:“随你们吧。”她顾不上这些。   江芸挂断了电话。   张宇那边传来嘟嘟声,他道:“明天过后再说。”   沈决也只得点头。   现在剩下如坐针毡的众人,在盘算着以后的出路。   张宇推开傅衍之的办公室,敞亮的落地窗,外面是繁华的北市一角。阳光停留在傅衍之的办公桌桌角以外,他常坐在阴影里。   桌上有个相框,里面是江芸和他的合影。   明明是最近的照片,拍的却像是江芸的一张毕业照。江芸比着剪刀手,傅衍之一手插兜,一手揽着她的肩膀,白衫黑裤,直直地站在她身边。很温馨。   张宇莫名想要叹气。   *   江芸已经没有时间感慨人心冷漠了。   她坐在郑晓州对面,平静心情,几乎是和气地问他:“你跟他什么仇怨?”   郑晓州不言语,江芸又道:“他没吸毒,那个八卦爆料也是你找人写的吧,明明知道傅衍之不是傅成的亲儿子,还这样讲他?”   用语也足够龌龊了。还玩亲妹妹刺激,这家里没一个人跟他是亲的,扯什么淡。   “你闯入我家也是违法的,你做了很多违法的事情,你懂吗?但是他没有。”   郑晓州却道:“重要吗?”   江芸笑了,反问:“不重要吗?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害他?你没有家人么?如果你被人构陷成这样,你亲人怎么想?”   郑晓州似乎被亲人这个词刺痛了,眼睛有些癫狂:“他不配!”   江芸的耐性比傅衍之还要差。   她停止了循循善诱,直接道:“你恨的是他还是梁道。”   这句话让郑晓州有瞬间的失神。   江芸问他:“就因为他是毒.枭的儿子,就该死吗?”   “他不知道。”江芸点点桌面,“他不知道,他没得选。”   他还想让傅衍之怎么样,重新投胎选个爸吗?   “女人就是这样啊...”郑晓州失笑,“太感性了,头脑简单,无条件信任另一个人。”   “那你拿出证据啊。”江芸个头小,但是这个时候力气大的惊人,拨开他的长袖衫,猛地按着他的静脉注射的位置,那块青紫一片,针孔都有些溃烂,江芸这一下非常重,直接压出血,疼地郑晓州哀嚎起来。   “你自己不也是这种人吗?你和梁道有什么区别。”江芸死死攥着他的胳膊,小徐在旁边按住郑晓州的肩膀,以防他站起来。   郑晓州嘶吼着:“我有证据,已经发给警方了!你也没想想他为什么出不来,江总也别自欺欺人!”   江芸张开手,向他颠了颠,“什么证据,给我看看。”   郑晓州闭口不言,江芸掏出手机,直接报了警。   “人活着都有各自的难处,你只是在泄私愤罢了,他有什么不配的。他…”   她不想说了,喉咙和心都很疼,尤其是郑晓州添了一句,有些人就是不配幸福,他活该。   他很好,他应该有好的生活,他哪里活该。   她太累了,在等待警方来的时候,坐在座位上,眼睛看着光洁的桌面。郑晓州也颓然地坐在对面,喃喃地说些什么。   江芸不想管了,她只想把傅衍之带回家,越快越好。   *   张今西今天本是休假,看到网上的消息的时候就连滚带爬地跑到公司,江芸不在,长云井然有序地进行日常工作,只有丝丝缕缕地不安在蔓延。   他回来坐镇,这种不安也退却了。   张今西很快收到江芸的任务,马不停蹄地查,江芸傍晚回到公司时正好呈上。   公司没什么夜班传统,江芸留下来几个人,紧急时刻大家也没有纠结。   她让林妙妙清查了公司运转的各项数据,手里翻着郑晓州的资料,翻到厌烦。   郑晓州相依为命的哥哥也是记者,社会新闻本就有些危险系数,当年也曾深入东成药业,江芸猜测他有些一意孤行,并没有和警方合作,收集到一些错误的信息,把傅衍之打成了反派。   只留下一个攥着遗物的弟弟,从梁家找人寻求报复,最后等来了傅衍之。   就是迁怒,他明明没有确凿的证据,却弄得满城风雨,想要毁了他,把这些事情摆在台面上让人点评,分明是故意的。   张今西坐在江芸对面,看着她手支着额头,手指不住地揉太阳穴,眉头紧锁,不禁道:“江总,傅总坏是坏点,但他不做这种事。”   她不假思索道:“我知道。就是烦。”然后看向张今西,“其实一直想问问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亲戚?”   “不是,世交。”张今西揣摩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听江芸道:“你跟我说说他吧。他把事情告诉我了,但是没说别的。”   张今西了然。   傅衍之跟江芸卖惨也是为了情趣,不会真的把自己多惨告诉江芸。   张今西为了傅衍之的幸福,开始露出难过的神色,把傅衍之的童年娓娓道来。   “傅少小时候苦啊...他爸他妈都不正常啊,唉!”   江芸捏捏眉头,“这事我倒是知道。”   张今西讶然:“江总知道?”   “嗯。知道他妈的事。”江芸想起什么,又问,“你认识张素么?”   “嫁给五爷的?”张今西数着辈分,道,“算是个远亲。张家和梁家关系向来不错。”   江芸点头。   她问:“原来他偶尔回本家,是做什么?”   “过年或者看看他妹妹。”张今西道,“给她不少钱,跟做了错事是他似的。江总,其实龙夫人虽然是江南人,但是跟傅少的母亲是认识的...”他注意用语,轻轻道,“龙夫人还挺照顾傅少的。”   江芸没见过她的生母。每人都说她的好,她也隐隐喜爱她、感激她。   傅衍之对傅媛好,也是在这个层面。江芸也清楚。   “他爸挺狠的。”张今西道,“要求很高,他妈妈,江总也知道,被逼疯的一个女人。傅成也神神叨叨的一条老狗,傅少原先不太懂这些人情。”   他身边就没个正常人,他也没有过正常的人生。   “所以他有点,不会传达他对女人的喜爱。”因为知道江芸这十几年的深爱,张今西的话题往她身上靠,“他跟谁都不爱说自己的事,后来您从国外留学回来那三年,一直在背后打点,临走头跟我说的话我还记着呢。”   “‘看在同乡的情谊上,照顾好她’,傅少这样说了很多次。”   江芸抚摸着钢笔的手暂住。   “也不是为他说情,原来对江总的态度我们都看到了,是不太好,他是什么心理谁也说不明白,但是他从小就没体会过别人的好。他是听说本家的事之后才越来越乖戾了,人变了些。”   张今西回忆起那段时间,说道:“像是一缕无处可归的烟啊。”   然后发现,尾坠在你手边。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不太喜欢解释文中的内容,有的宝贝能看懂有的看不明白的话,就随口说一句吧,傅衍之为什么那么爱江芸,“她把我捂热了”“你在的地方才是家”,其实都能明白呀。 第四十八章   江芸在公司整理文件, 一夜未睡。   八点阳光热烈,她拨通李春阳的电话, 那边也是刚开始准备工作的样子,背景有些嘈杂。   李春阳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业务广泛, 她本人也是金牌律师,江芸是她的老客户,处久了就成了朋友。   她对于江芸的电话并不惊讶。   经过一天的发酵,爆料号层出不穷, 炮击重点从傅衍之慢慢转到江芸这里, 江芸都压不动,很明显背后的金主是个强劲的对手。   江芸开口,声音又皱又哑, 她叫了一声李姐之后就赶紧灌了一口茶。   李春阳心疼道:“忙得吧, 我正想你什么时候找我, 帮你做什么?”   江芸直说:“李姐,帮我查查黎远的老婆,她可能出轨了。”   李春阳认识一波私家侦探,专门查这种出轨的。   “有用吗?黎远那种人,会关心这些?”   “会。”江芸道, “帮我查一下。还有把那个最活跃的大v, 拟个律师函吧。”   “成,没别的?”   “没,谢谢姐。”   李春阳叹道:“没事。”毕竟这次事件与长云没有多大关系, 江芸没必要做太多,但是江芸重情,那天在酒吧把傅衍之带给姐妹们看,肯定是很心爱的人才会介绍出来,为他奔波也正常。   黎远针对傅衍之的理由其实是想要逼长云就范,说到底是为了新城大把的利益。他用傅衍之逼江芸,江芸就用傅媛逼他。   傅媛原来便有些手腕,北市多的是子弟对她迷恋到不行,她在选择丈夫的时候,黎远还没有展露能力,但是傅媛那双精明的眼睛已经看到了投资的回报。   黎远指定是爱傅媛的。他来提亲那天,看傅媛的眼神没有假,不然傅衍之不会把傅媛交给他。   男人的醋意明显,偏执也罢。至少爱他的孩子。   都是人啊,江芸也没打算做善类,黎远动了傅衍之,也别想她放过傅媛。   江芸手里并没有那么多能动用的资金,大多是公司资产,这一晚上为了撤热搜都花了不少钱,舆论点瞬息万变,一会儿又换了个样子爬了上去。   江芸头大,还没到九点,就有了郑晓州提供的新证据。是傅衍之交易的一段视频。   郑晓州正在接受调查,看样子是有其他人帮忙运作放料。   只是这条并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全网消除,几乎是瞬息之间。东成的事错综复杂,当年警方通报也只说了梁某,尚未收网的事情就这样随便爆了出去,确实严重危害了警方的安全。   郑晓州已经开始歇斯底里地报复社会了,跟条疯狗一样。   她不太关心舆论的分化。   九点半长云高层将召开会议,江芸从办公室换了一条黑色v领的束腰裙,长发披散,正正地坐在会议正位。   林妙妙给她递过去一杯咖啡,后背紧绷,直立在她身后。   江芸现在清楚了黎远不忌惮长云集团的原因,所以神色晦暗,进来的每一位都能感受到她的高压。   是高于美貌的权力掌控者的气场。   会议开始,江芸给他们各自分发了一份文件,刷拉刷拉的纸张翻阅之后,大家神色都不太好。   江芸喝了口咖啡,然后道:“我本来以为人心是能捂热的,江芸扪心而问没有亏待过各位,怎么这个屋子里的人还有吃里扒外的?”   文件是邮件和一些转账记录的打印件。   这种东西长云上下一天能进行十到百次,长云太大了,整合和检查是很困难疲惫的事情,江芸注重这些资金往来,设置专门的部门进行审核。   总经济师直接对这部门负责。   大家谁也不傻,林明立刻被目光包围。   林明今年三十七,在长云已经干了六年工,算是“老人”了,又是江芸在T大经人介绍带回来的,还是校友。所以这些目光包括着许多不可置信。   毕竟江芸对大家确实不错,去年林明父亲生病还是江芸帮忙打点,在高级病房住了半年都是江芸出的。   也不怪江芸生气。   林明张张嘴,还是合上了,江芸一杯咖啡狠狠地摔过去,纸杯杯盖分离,温热的黑咖啡泼在林明白衬衫上,淅淅沥沥的滴。   江芸鲜少这样动怒。   她连轴转了超过二十四小时,太阳穴突突直跳,抓起打印件拍在林明脸上,“黎远给了你多少钱?”   林明脸色不佳,站起来,他有一米八高,黑压压地两个人,剑拔弩张。张今西稳住江芸,让两人隔开一定位置。真的跟男人打架,江芸这个女孩子还是没有胜算,他得护着少奶奶周全。   林明也被其他高管拉回座位,他泄了气,坐下,叹道:“江总,对不起。”   “别跟我对不起。”江芸看着时钟,跟他道,“黎远还要了什么,你把交流内容都发给张副。”   林明有些犹豫,他这样贩卖公司机密肯定没有什么好结果,又何必再得罪黎远。   黎远给得钱太多了,林明的父母身体很差,兄弟又债台高筑,入不敷出太久。江芸帮忙也只是一时,他需要更多,这才动了心思。   还差一步,就拿到了百兴研发的内容。   他这时反而庆幸自己没到这一步。他很精细,没想到江芸一夜没睡地查他,把他给查出来了。   江芸敲着桌面,冷声道:“快点,没时间跟你耗。张哥你下去跟他交流。”   张今西看江芸把旧称呼都用上了,应该也是累极。张今西三寸不烂之舌,还没有他游说不下来的人,连拉带扯地带着林明进了单间,一个小时后把东西精细地放在了江芸面前。   李春阳这时也查出大概,给她打了电话:“妹妹,我跟你说,因为我认识的多,这个傅媛不是第一次被查。之前委托的人应该就是黎远本人。”   江芸猜测他也是知道。   “吓死我了,五个男人,黎夫人胃口挺大啊。”李春阳拍着胸脯,看图片往她那里传,“我直接用的那边给我的资料,你看看够吗?”   江芸看到图片哭笑不得,跟李春阳道:“够用的,李姐回来我把钱补给你。”   李春阳这么快,应该没少打点。   “别说这个了,你先忙。跟我说钱,你也真是。”   江芸帮她也不是一点半点,当初她事务所出问题的时候,江芸流水的钱送在她手里,从来没问她要过,她还了又不让。就是这么好一个人,李春阳怎么能要她的钱。   江芸听到那边很快挂断,眼底都有些酸。   她收拾这些,正中午的时候,带着浩浩荡荡的十个人,都是公司高层,五辆车停在了合恒集团企业大楼下。   十二点的烈日烧得她头晕。   门口的保安看到她带着人进来都有些无措,忙道:“江总,怎么了?”   江芸推开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合恒安保很强,外来人员需要登记,不然不许进入,江芸直接拽了旁边几个工作人员的卡,刷了进去。   也没人敢挡她。   “长云那位没事吧?上咱们公司发什么疯?”前台小姐被吓得不行,刚挂下电话就忍不住跟姐妹说道,“昨天网上的事跟咱们也没关系啊。”   “别管了,实在不行就报警。”   江芸高跟鞋踩的地板当当作响。午休时间,员工大多松散地歪在位置上,宽敞的过道突然出现一行人,都慌乱地站起来围观。   这个时候黎远有一场小会。   秘书现在门口,被江芸直冲过来的气势逼得忍不住错开门。   她没有穿过职业西装,向来是长裙。黑色摇曳,江芸雪白的胳膊向前,手掌握住了把手。   里面总共有五个人。   因为江芸并没有停下,她径直走到黎远对面的位置,这位上的男人矮了一头,被她的目光扫过,身体自动让了位。   江芸坐下,手放在投影仪上,手机投屏过去,第一张就是傅媛窝在别人怀里的照片。她一瞬间就发了五十个营销号,三分钟就爆到热搜第一。   不就是玩这个吗?你玩我男人,我玩你女人,黎远这个烂货,江芸从来没觉得他下作到这个份上,没想到还真的是跟傅媛成了绝配。   “谈谈公事。”江芸说。   那四个开会人看向黎远,黎远挥挥手,屋里便多是江芸的人了。   “江总要谈什么?”黎远背靠椅背,手叠在膝盖上,表情平静。   江芸道:“没有黎先生的传媒网,但我还是觉得只要砸钱总能推动磨的。”   她说完这句话,黎远看向她身侧落汤鸡一样的林明,了然。   他倒是没想到江芸这么快就查了出来,最让人意外的是,她能在傅衍之出事时很敏锐的察觉到公司的小漏洞。   江芸慢慢地一张张略过傅媛的图片,很故意,最后定格在那张邮件上。   “林明已经承认了。”   黎远道:“承认什么?”   江芸料到他这样,又翻了一张图。   她请了人查了发送的地址,来自黎远的私人电脑。黎远不太记得跟江芸有过联系,而且他做的很干净,没想到江芸能这么快查出来。   当然,这图是江芸p的。   看起来地址一致。   黎远点点头,“所以?”   江芸向前,手放在桌面上,轻轻敲打,“黎远,你做事谨慎,但是只要做了就会有痕迹。我有的是钱,有的是人,你要跟我耗,耗到新城被人分割完毕我也奉陪。”   “傅媛这些照片你删一次我发一次,她也是当妈的人了,大女儿也上了学,你应该明白对孩子的危害性。”江芸慢条斯理地叙述,“然后就是新城的数据,百兴已经和我私下达成协议,我首享使用权,你无权占有。最后就是盗窃我司机密,我有权把你告上法庭。”   黎远看她是奉陪到底的样子,他也没想逼太紧。   本就是心理战,黎远还是想看看江芸和百兴哪个先忍不住崩溃。既然打不成功就算了,其实他们谁都不缺那口吃的。   黎远便道:“江总想要什么?”   “新城沿海开发区。”江芸已经把图片做好了,放在屏幕上,红色部分是之前打算分给黎远的。   黎远却忽然笑了:“江芸,我还以为你想要的是我救傅衍之。”   他这种嘲弄不加掩饰,江芸抬眼,嗤笑道:“黎远,我看你是这个位置坐太久了,忘了你是什么东西。”   江芸呛到他心窝窝里,直逼他的出身:“你是下贱的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娶了一个爸妈都不要的小野种,因为你老子废物让你得了公司,你搞傅衍之,你配吗?”   *   江芸出门,背后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她看到合恒那古典的花瓶装饰,手抚摸着底盘,狠狠一推就碎了完全。   江芸想的都是傅衍之受得那一刀。   如果没有黎远,郑晓州应该也不会知道他的行踪,也不会查到她的住址,更没办法进别墅群。   郑晓州把什么都背了,黎远还高枕无忧,她想想就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她现在没办法,但是她知道傅衍之的手腕。   等他回来就好了,江芸想。   江芸拍拍手,抬眼看到傅媛,笑了笑:“傅媛。”   傅媛根本没想到江芸敢闹到黎远的公司来,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现在被黎远没收手机,网上的事也没看到,呆呆的看着她,手里还有汤。   江芸白了她一眼,没有停留,很快坐车离去,傅媛坐上电梯,挪到黎远的办公室,放下一碗汤。   “本来你说不舒服给你炖了锅汤,楼下碰到江芸那个疯子了。”她搂着黎远的脖子,柔柔地吻他的耳尖,“老公你生气啦?”   黎远一只手吩咐那边撤消息,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不轻,皮肤红了起来,傅媛皱皱眉,小声道:“老公,疼。”   他便松开了。   傅媛给他盛好汤,黎远淡淡道:“外面的人断了吧。”   傅媛后背僵直,过了好久才道:“你知道了。”   她不是个安分的女人,黎远知道,他也是后来者上位。忍到今天,还是忍不住挑明了,因为江芸的非常直接的羞辱。   傅媛摇摇他的胳膊,试探地撒娇,“我知道错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也不会有以后,你知道的,真的…”   因为黎远没收她的手机,锁了她的银行卡,她连搞外遇的机会都没有。   她是从黎远忙起来开始搞这些的。   其实怀疑过他知道,黎远给她的钱慢慢变少,偶尔的发脾气,手机也不给她用,她有些怕,却没有听到他问过一次,只觉得是占有欲发作,越是这样越碰到她的反骨,从黎远那里得不到的温柔她就再找人去索取。   黎远很喜欢她,她也有两个孩子,这就是她好生活的一个重要筹码。当年傅衍之不愿意把她嫁过去,黎远差点要给他跪下。哪怕他去夺家产,也是想让傅媛接着做上层名流。   原来他都知道啊。傅媛也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她一生都在恃宠而骄,抱着他的胳膊晃,黎远真的被她迷到鬼迷心窍了,绿帽子也带了几年,他搞一个情夫傅媛就换一个,他捉奸都捉累了,这会儿傅媛有了承诺,他只能信,于是道:“行了,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我们小傅就回来啦!   -   我前面有几章稍微修改了一下,变动不是很大,就是删改一些我觉得不太合适的情节,改改口口啥的,知道大家连载追的辛苦,计划明天开始双更到完结,冲! 第四十九章   江芸回到公司, 让林明收拾东西滚蛋。   她拿出结算的工资卡,递给他, 断送了最后一段同事情谊。   林明拿着钱,想要往回推,江芸后退两步, 没要。   “江总,对不起。”她没有惩罚他,却成了最大的惩罚,他觉得内心很煎熬, 确实辜负了江芸的好心和信任。   “林明, 我希望你觉得对不起你的良心,而不是对不起我。”   下午两点的太阳很热,烧得人皮肤发红发疼, 江芸躲到阴影下, 抱着胳膊, 望着外面长而宽的商业街,摩天大楼反射出玻璃锐利的光,闪烁到眼睛躲闪不及。   她活动了将近三十个小时。   网上信息撤净,公司也照常运转,风向转换, 往事很快就会飘之而去, 人得接着往前走。   她打开手机,傅衍之的消息发过来,说是躲躲记者, 晚上回家。   【我去接你】   她回。   江芸踏出阴影线,终于让疲惫全方面占据全身,上车回家,倒头就睡,睡到晚上七点,爬起来梳妆打扮,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   傅衍之在派出所,听他说是因为和黑省警方取得联系,证明了清白。郑晓州听到警方陈述,也终于松了口。   他就是想要傅衍之不舒坦,父债子偿,就这样。江芸听说的时候差点没冲过去打死他。   两天的荒唐闹剧。   江芸的律师函发给了帮着郑晓州发放消息的微博账号,百兴也起诉了污蔑自家老总的部分,晚上八点,尘埃落定。   派出所不远,江芸顺着小巷前行,在花店买了几朵白玫瑰,捧在怀里,又买了些冰镇的脉动。   她在门口张望了几次才敢进去。   里面有两位值班的警察,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小脑袋。   等她走进来,打亮了整个警局。   乳白色的蕾丝裙,腰线清晰明朗,裙摆柔软飘逸,半开领,露出洁白的肌肤,头发和红色的发带编着盘在脑后,耳朵挂了两颗珍珠。小手背在后面,几朵白玫瑰的花瓣若隐若现。   顶美丽的姑娘啊。   值班的跟傅衍之说:“呦,带着花呢。还真接你来,挺有福气!”   但是在座的基本都知道傅衍之这两天以至于这几年可过得跟有福气不沾边。   “是。”傅衍之不掩饰他的笑意。   江芸把几瓶饮料放在桌子上,深深鞠了一躬:“天气热买了些水,谢谢您的照顾。”   值班警察摆摆手,“没事没事,回去好好过日子!”   江芸点点头,攥着傅衍之的手,跟他慢慢往外走。   “阿芸。”   “嗯?”   “花给我的。”他伸出手,江芸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随意地递过去了。   今天北市的空气异常优良,天上能看到点点繁星,一轮圆月悬挂,江芸牵着他,万籁此都寂。   她脑子里轻轻浅浅地浮上一首诗,头脑轮转,唇齿咀嚼。   「我们并立天河下。   人间已落沉睡里。   天上的双星   映在我们的两心里。   ……」   她太享受这种和他在一起的惬意,橘黄色的路灯也像“毛茸茸的小鸡”。   她只用了这一段沉默陈述自己的闲情,并且主动打破了这种静,江芸问他:“你这几天上网了么?”   傅衍之这两天被盘问了许久,平时他就不关心这些媒体舆论,也只是扫了一眼,于是问她:“怎么了?”   “有人说咱们两个是绝配呢,父仇联盟。”   傅衍之的轻笑声响起来,连带着江芸也笑出了声。她依偎着他,抱紧了他的胳膊。   傅衍之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放在嘴里,江芸瞧见也不笑了:“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   早就想问他。   “可以戒烟。”   “你要戒烟?”她搓搓他的手指,好像失去了点什么,又有点心虚。   “少抽点罢了。”   她这才道:“给我一块。”   傅衍之为难:“只有这一个。”   这条小巷窄长,是北市老街,因为后门相对,这个点没多少人。江芸仰头看他,遗憾又委屈。   傅衍之玩味道:“草莓的,吃么?”   “都没了我吃什么?”   他搂着她的肩膀,手掌摸向她的脑后,傅衍之垂下头,撬开她的唇,糖就滑到她的嘴里。   江芸终于半红了脸,舌头转了一下糖果,低低抗议:“你给我吃你吃剩下的。”   傅衍之抚摸她的头发,江芸越想越亏,就把他推到墙边上,跳着要吻他。傅衍之太高了,她够不着,踮着脚,高跟鞋踩到路边的砖头,江芸啧了一声,顿时疼地弯下腰。   傅衍之也不闹了,搀扶她:“怎么了?”   这回江芸的脸全红了。   太丢人了,为了亲一口他崴了脚。江芸握着脚腕,其实也没什么事,慢慢还能走,傅衍之却把她当做骨折一样蹲了下去。   “上来。”   江芸还没被他背过,也没拒绝,躺在他的背上紧紧搂着他。   她帮他拿着花,当做指挥棒一样戳向天空,幼稚地说:“哥,我可以给你摘星星。”   “真的?”   “嗯。”她埋在他的耳后,淡淡清冷香气,江芸蹭着,轻吮他的皮肤,然后又靠在他的肩膀,声音柔和,“你是我的月亮啊。”   天上的月球是银灰色的包裹覆盖,被陨石撞出来不少坑坑洼洼的伤痕,它也不会发光,得借着太阳的光亮,缓缓呈现它的夜色。   江芸说:“我好爱你。”   “超级超级爱。”   很直白也没有修饰的爱意,跟他赤诚地坦白。   她的体温贴着他,傅衍之热起来,凉风吹过,他轻轻道:“我知道。”   江芸点头,亲了一口他的脖子。   她抱着他,看到人多了,扭捏要下来,傅衍之把她放在地上,扶着她的腰,没让她用力走路,半揽着回了家,江芸拆开头发,又洗得干干净净,爬到床上,头枕在他胸口,白胳膊环着他的腰,睡得迅速。   她呼吸均匀,在他身上扑着气,现在十点,傅衍之还睡不着。   他看到她眼底下的乌色,知道她很累,拥得紧些,吻着她的额头和眼睛。   江芸睡眠不错,她磨蹭他的下巴,在他颈窝里找到熟悉的味道,安安稳稳地睡到白天。   她醒来伸了个懒腰,脚上被喷过云南白药,一呼吸都是这个味儿。江芸皱皱鼻子,环视一圈,阳光很好,可是没有傅衍之。   江芸因为睡了一场好觉而平静的心跳瞬间加速,下床找了浴室和客厅,他都没在。   “哥?”她喊了一声,没人回答,又叫了好几次。   门一响,傅衍之先把rose放进来,嘴里回着:“回来了。”   江芸的委屈总是没有缘由,很快就涌上心头,张着手臂让他抱,傅衍之把她抱起来,让她跟个树袋熊一样盘着他,还轻轻颠着。   如果没有从最开始的分离,傅衍之是有机会这样抱着还是小婴儿的江芸的。   “我去陪rose散散步。买了些菜。”   江芸被安抚住了,撑着他的肩膀看他,眼睛红红的,傅衍之抬头吻她,把她放在沙发上,手臂撑在她的头侧,几次深吻。   江芸有些生涩地回应他,换着角度,等傅衍之亲完,江芸已经坐不起来了。   她躺在沙发里,两个手背遮挡住脸,跟他说:“你快去做饭,饿。”   “行,吃什么?”   “都行。”她踢踢他的大腿,催促他赶紧去,等傅衍之走后才放下手,扇了扇通红的脸。   两个人很平常的吃好饭,休息一会儿便各自去了公司。   傅衍之的手臂还有伤,没什么事就垂在身侧,单手推开门。   座位上探出一个个脑袋,看到是他,都站了起来,张宇更夸张,几乎是要哭了:“傅哥!”   傅衍之奖赏地拍拍他的肩膀。   张宇到底也只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学生,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很不错了。小老师差点抹眼泪,跟着傅衍之进了办公室,把文件之类的端上去,钱祥也赶紧冲好咖啡,放在傅衍之手边。   张宇一五一十地把这两天的事说了,又跟他道:“当时给江总打电话来着,才知道是黎远找的人把你胳膊弄伤了。”   傅衍之并不在意,反而道:“给她打电话?”   “嗯...”张宇揉揉鼻子,“实在不知道找谁了,后来江总带着人去了趟合恒,听说把门口的标志性花瓶摔得稀巴烂。”   傅衍之勾起唇角,“臭脾气。”   “还有听说长云的林明泄露公司机密,昨天被开除了。”   傅衍之点头,觉得听得差不多,准备想想办法救救市价暴跌的百兴。   一切很快就恢复了正轨,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他也没有去追究别的,现在他的那些知识那些技巧全部失效,完全替换成了个恋爱脑,里面只有她了。   *   江芸无聊的时候会让在茶水间炫妻的张今西过来一块聊聊傅衍之。   正好一会儿过去要找他谈谈新城的规划,江芸想分给他点地,总想着万一他有点用。   张今西搜肠刮肚,终于想起一件事,跟江芸道:“原来过年的时候他会回老家,有一年,我记得傅少十六七,跟梁道吵了一架。”   因为张今西也看不上梁道,也没叫尊称。   “吵架啊?”江芸想他一生气就脖子冒青筋恨不得打死对方的样子就搓搓胳膊,“他跟他爸吵?”   “是,傅少说想把梁二小姐接到北市上学,他爸没让,酒桌上红脸了,碗往地上一摔。”张今西啧啧道,“是狠啊,敢打老子,他爸抄起酒瓶子就砸过去了,傅少一脖子血,就是不低头,那英姿。”   江芸啊了半晌,想起之前回去的时候看到的伤痕,他只是平淡的说划的。   “还有还有,傅少打架挺牛的,江总我跟你说,一个打四个都没问题,在中学是校霸呢,还总考年级第一,别人一条活路都没有...”张今西沉浸在回忆里,还没说到一次重点打击对象——傅衍之为了江芸也亲手打过人,这事儿才是重点,但江芸却站起来,打住话头,“成,你先忙吧,我去百兴谈谈事情。”   张今西应下,江芸拿上薄款的防晒外套,一边穿一边道:“声声什么时候生?你们家那边不是有个私人诊所,提前订好吧。”   张今西连孩子以后的结婚对象都要物色好了,闻言还是点点头:“行,声声最近就那样,什么时候生,也就还有几个月了,声声这几天不舒服呢,想着给她买点好吃的,吃不下去...”   张今西絮絮叨叨说着,江芸已经推门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诗歌是宗白华先生的流云小诗《我们》,毛茸茸的小鸡出自格非先生的《褐色鸟群》。 第五十章   江芸虽然说是去谈正事, 但是并没有带林妙妙他们,一个人开车, 停在他们公司楼下,轻车熟路地上了楼。   这次谁也没拦她,乖乖地叫江总, 江芸看到张宇迎过来也没躲,直接问道:“你们傅总呢?”   “在办公室,这会儿没什么事...”张宇看到她手里的文件,忍不住问, “江总这是来谈生意?”   “不然呢?”   张宇心道想他就直说, 非要找个理由过来,两个人都住一块了,五点下班什么时候谈不行。他也不知道傅衍之在家从不谈生意, 没敢真的说出来, 让江芸进了傅衍之的办公室。   傅衍之敲敲打打没注意到她, 江芸左右看看,他旁边没有座位,对面也没有,就甩开他放在键盘的手臂,坐在他腿上。   他这才轻说:“外面这么热, 过来做什么?”   傅衍之给她腾出地方, 让她坐得舒服些。江芸把文件放在他的桌子上,跟他商量道:“你那项技术该公开售卖了,草纲过几天出来, 他们正需要。”   “就给你也行。”   江芸摇摇头:“吃亏。你卖吧。”   傅衍之没跟她争辩,她想做什么都顺着,于是又问:“这些呢?”   “黎远捅冷刀,他赔给我的东西给你得了。”江芸翻出地图,“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用,但是我打算建的建筑群和海边娱乐设施开发这么多就够。”   “行。”   “你没有什么建议?”   傅衍之笑道:“我没有。”   他笑纳江芸的一切好意,然后把一切都给她。   江芸越来越不喜欢和他谈生意了,打牌也是,打球也是,特别特别没意思,一点都没有竞争精神。   但她却觉得高兴。   他对她很好,比和他比赛要幸福得多。江芸搂着他,往他怀里滑,贴得紧紧的,傅衍之用余光看了看门锁,确定是落了才低头勾道:“阿芸,抬抬头。”   江芸正蹭着他的胸口,闻言扬起头,傅衍之垂头便吻得实在,江芸抬高身子,微微靠上,想要挣过他,傅衍之索了会儿就让出主动权。   他搬来一座音响,这会儿放着闻香识女人的主题曲,屋里有种复古的浪漫感。江芸松开去呼吸,却舍不得让出他的唇,贴着低低喊他:“衍之哥...”   傅衍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江芸就又搂住他的脖子,手指抚摸过他微不可见的各种伤痕,吻得卖力又热烈。   她隔一会儿就喊他一声,傅衍之最终没忍住,捂住了她的小嘴。   喊得他都撑不住。   水里的小妖精。   江芸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她这才收敛所有热情,怯了:“我生理期。”   傅衍之知道。   她有些不知所措,还嘀咕道:“你怎么这么敏感。”   她想像上次在海边那样,傅衍之摇头,“会脏,算了。”   江芸今天穿得新裙子,弄上东西不太合适。她摸了摸他的腰带,是她给他买的那条。手一动,还是解开了。   *   桌子上只有一杯黑咖啡,江芸皱着眉头用咖啡压嘴里的东西,味道诡异,嗓子不适地干呕了两下。   跟做了胃镜一样难受,喉头戳得生疼,江芸试过这一次就不想第二回 。傅衍之还在她背后吻着她露出的小片脊背,肩膀也亲了一遍,显然是没够。   江芸觉得唯一的安慰就是见到了他那个样子。   手指虚托着额头,眼睛里沉甸甸的浓色,鼻梁睫毛都投下阴影,神色居高临下又带着沉醉。他另一只手一直攥着她的头发,以防它们坠落影响他的欣赏。   江芸水汪汪的眼睛望向他,他眼睛里的沉就重一分。   她拿出化妆镜,看着自己不成样子的口红,小心用纸擦净边缘,重新抹上淡淡一层,左看右看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才放下。   江芸被他搂回怀里,背靠他,脖子上都是他调整过后的气息。   她耳朵红红的,跟他说:“在待一会儿我就回去了,下午还有会。”   “每次弄完都说走的事。”傅衍之勾着笑,不留余地地调侃,“至于这么羞么?”   这一句话就让江芸变成了小红虾米,头都抬不起来。傅衍之环着她的腰肢,在她脖子埋着亲吻,江芸有些痒,躲闪又忍不住去看他。   傅衍之的眼角都是笑意。   “衍之哥,你高兴么?”   “高兴。”他揉着她的喉咙处,温柔体贴,“疼不疼?”   江芸眨眨眼睛。她躺在他怀里,像一只小猫。他背靠椅背,抚摸着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江芸这样依赖他的温度,和小孩似的,一步都离不开,傅衍之喜爱她的缠人。   他低头索吻,江芸因为刚才的事下意识后退,被傅衍之掰回来。   “宝宝。”   江芸脸颊发热,“嗯?”   “再多待一会儿。”   江芸握着他放在腰间的手,点头,然后问他:“你不打算起诉郑晓州了么?”   傅衍之的手和唇都不安分,从她这里揩油上瘾,闻言也只是道:“嗯。”   江芸惊讶他的大度,她自己心里还气,但是傅衍之没这个意思,她也不能逼他。   “都算了。”他说,“我只在意你。”   江芸听得心里又酸又甜,“那你也好好关心你自己呀。”   傅衍之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她总觉得这样不好。   她没想过傅衍之的心脏像一触就破的玻璃。晶莹的脆弱,不让他人触摸。让江芸进去了之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好像他活着就是为了围着她转。   他有些漫不经心,贴着她的皮肤,他的鼻尖有点凉意,江芸见他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又道:“那我们就抱着?”   “嗯。”傅衍之搂着她的肩膀,“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因为刚才做了那种事,江芸在他怀里总觉得局促,小声问:“我听张宇说你在准备离开百兴?”   傅衍之眉尾一跳,“他什么事都和你说。”   江芸忽然觉得有些抱歉,委婉地挽回:“我问的他。”   “嗯。”他也没再瞒。   江芸终于展露出一些慌乱:“你要去哪?”她真的怕他提走这个事了。   “别乱想。”,他摸摸她柔顺的长发,安慰,“我不会离开。”   “那你不赚钱了?”   江芸印象里傅衍之的主业就是赚钱,他挺喜欢实在的票子,玩钱是傅衍之非常重要的娱乐项目,如果不开公司,江芸想不出他要做什么。   傅衍之不按常理出牌。   “嗯,你养我。”   真不要脸。   江芸的额头顶了一下他的下巴,却软软道:“那我养你,一个月只给三百块零花钱,每天遛狗照顾小猫,早餐晚餐全包,还得...”   傅衍之想到了一些不让播也不让写的东西,但江芸很纯情地说:“还得一直陪着我,和我在一起。”   他爽利地答应下来,江芸临走头都觉得他是认真的,真的在考虑以后养他的事了。   *   傅衍之还在百兴坐镇,不到半个月互联网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开始关注最近要发布的新城规划。   一座满是机遇的城市总是让人心生向往,已经有了几例政策帮扶城市崛起的表率,新城的建设更是备受瞩目。   江芸占据了大部分房产份额,新开发的项目严格把关,而且拟定售价还挺白菜。   她城内的平价简居是为了普通打拼的青年人准备的,唯一高端一点的就是沿海的那处海景房,售价一平也只在一万徘徊,可以说很惠民了。   她这几天回家总是在忙,窝在沙发里也止不住看文件,傅衍之为了能让她快点睡觉,帮她做了一小部分。   江芸觉得没有共享公司内部机密是对员工的负责,怕他觉得她是因为不信任,还解释了好久。   他只是说没关系。   江芸想起来傅衍之十年前的某些金句,比如把作业拿回家做自习课干什么吃的、只有无能的人才把工作带回家里,于是忙完核心部分就把任务分配下去了。   现在刚洗完澡的她躺在沙发里无所事事,江芸跟傅衍之道:“百兴的项目卖的好么?”   傅衍之放下刚刷干净的碗,跟她说:“还好,不至于太难看。”   傅衍之的太难看就是跌出前二十。江芸想起自己之前因为理化不及格考了校一百名,他得顶着多大的嫌弃给她讲题。   江芸走过去环上他的腰,小手绕过用料柔软的衬衣抚他的腹肌。傅衍之动作顿了两秒,很快收拾好,去了浴室冲澡。   江芸还没勾过他,饱暖思那啥,现在无聊得只想和他做那事。开始慢慢变得跟他似的,没什么正事,整天脑子里都想着这样一个人。   她靠在门框上等他出来,傅衍之洗得很快,他头发有些长了,发丝贴在眼前,江芸抬手整理他的湿发,省得妨碍她看傅衍之的漂亮眼睛。   傅衍之单手抵在门框,垂头看她,轻声命令:“抬起来。”   江芸被蒸熟了,她清醒的时候可没这样过,没听他的话,傅衍之就握着她的腿窝,两个人贴在墙上。   她搂紧傅衍之的脖子,他最近喜欢在这种时候和她聊天,语气淡淡地交代他这几天要做的事情。   “明天我就离开百兴。”   江芸贴着他的侧脸,回答不出声,就点点头,又听到他说:“一个月三百是不是少了些?”   他以前的花销可不止三百。   最近傅衍之没什么事,终于把那台钢琴迎了回来,平时买点适合的西装、上好的咖啡月支出就得过万。   江芸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断断续续问他:“你想要多少?”   “五万。”   江芸心道他还真敢要,总经济师林明的基础工资才是这个数,可她没办法不答应。   江芸小声说好,都带了点哭腔,傅衍之把她挪回床上,卖力到她难以承受。   他想起那天她走以后,他去卫生间瞧见她的口红印。   现在江芸把他后背抓得都是伤痕,让他觉得从未有过的有归属感,出于恶趣味,逼着江芸说羞耻的话,都让他觉得活着很好。   江芸被他弄哭了,求他抱着,什么都答应他,傅衍之喜爱地捏住她的脸颊,又问:“我是谁?”   “...衍之哥。”她边哭边说。 第五十一章   江芸是个挺喜欢提前规划人生的姑娘, 所以昨天晚上之后,她就开始把傅衍之作为家庭成员纳入规划表。   一个月五万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江芸把什么时候打给他都计划好了,林妙妙开始敲门,敲得急促。   江芸缩下去那张excel, “进来。”   “江总江总。”林妙妙道,“傅总不开公司了?”   江芸以为是张今西,笑道:“不说不开,先说他敢开吗?”   “傅总, 傅先生!”   江芸觉得开公司弄得满城皆知很正常, 怎么傅衍之昨天才说离开今天林妙妙就知道了?   她被林妙妙半拉着手往下走,秋招到了,现在楼下人事部有不少人, 都是想去新城分公司工作的年轻人, 各个职位面试处外的椅子坐满, 江芸一眼就看到了傅衍之。   他很高,一身笔直的黑西装,两腿叠着,低头划拉手机。   傅衍之两边的位置空出,慢慢的这个职位也只剩下他一个人。   江芸觉得有些羞, 林妙妙还道:“这还用面试嘛, 江总你说一声不就行了,就算你不说,也没人比得过傅先生啊。”   傅衍之起步的高学历就让人望而却步, 更别说管理经验。他二十几岁就能掌握五六家公司,最近“复出”打造的百兴今天已经能排入前十企业。   还有一层,大家心照不宣,傅衍之是江芸的情人,有这个关系,就更比不过了。   他抬眼,很快就寻觅到她。   江芸扶额,眼神暗示他过来,他果然乖乖地站到她身侧。   这样高的一个人,江芸笼罩在他的身影里,不自然道:“你玩真的?”   “不行?省得大热天两头跑。”他低低的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见,“想我就能看到。”   她从没听过这么随便的理由,而且用这种理由放下他那在上升期且非常赚钱的公司。   江芸觉得太奇怪了,把自己男人安排进来,公司都知道他的身份,他已经脸皮厚到完全不关心别人怎么讲他。   “衍之哥。”她拽拽他,把他往角落拽,“长云有你的股份,你知道吧?”   傅衍之有可怜的百分之二,还是傅成在的时候给他的。总公司这百分之二一年也是不少的真金白银,可是给儿子面包渣的行为,江芸还是觉得挺恶心的。   “嗯。百兴也有,所以。”傅衍之拿着简历,“工资要求为零。”   他不缺钱,也不是想她养着他。   还真的就是想日日夜夜陪着她,一步也不离。像是在回应她十几岁的哀求,让他永远陪在她身边。   江芸靠在角落,他的胳膊撑出这一小块天地,让她忍不住环上他的腰,仰头蹭他的下巴,奶奶地喊他:“哥哥。”   傅衍之被她喊得心动,低头想去亲亲她,因为是在外面,江芸回过味儿来,没让,松开了环绕他的手,咳嗽一声,不自然地和他讲:“那你直接去办公室,在张今西对面。”   “走后门?”   所以傅衍之觉得他去面试就是正道了吗?人事部大概也不好不让他过。   “你也只能走后门。”她说。   傅衍之没有带任何人,自己抱着一个小箱子,走到了原来属于林明的办公室。   落地窗开阔明亮,里面只有书架上公司文件,其他地方已经收拾干净。   这层都是各位高管坐镇的位置,张今西过来接水看到对面来了人,还热心地问旁边同事:“这么快找到能替林明的?”   同事神色丰富,神神秘秘道:“江总的小情人来了。”   小情人。   张今西看到傅衍之的时候,枸杞撒了一地。傅衍之看起来确实很年轻,一手放在腰上,另一只手轻轻打理了一下他的发,但实际上,他是因为搬东西累到了在这休息两秒。   “少爷。”他习惯地叫出声。   傅衍之点点头,弯腰去拿箱子,张今西已经非常自然地帮他拿了起来,勤快到让人叹为观止。   “今西,我来就可以。”   张今西伺候他习惯了,给他放妥,摆放那个相框时,忽然眼眶一酸。   这样安宁,跟他的前三十年,无有可比。   也心疼过他,把他当作自己的一个弟弟。   “谢谢。”傅衍之跟他说。   张今西拍拍他的胳膊,让出办公室,江芸半依在门框上,看到老张红了眼,想问点什么,但也隐隐明白。   叙述终究是叙述,傅衍之那些年怎么过的只有张今西知道。他可能想起那个青红伤痕遍布的小孩儿,原来已经跌跌撞撞长到三十多岁了。   会幸福的,江芸想。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别的都不重要。   她看着傅衍之摆放他那点必备的东西,轻轻说:“茶水间有咖啡机,回来给你安排个助理,那个有点费时间。”   他如常来者不拒。   傅衍之的后背向后,有些慵懒地靠着,江芸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轻轻揉捏,然后被他握在掌心。   “百兴怎么办,给谁了?”   “张宇。”   “你留了股份了么?”   傅衍之点头,“百分之十。”   不算太少。江芸知道如果公司给张宇,他是不会在乎傅衍之这个大老板跳槽到她这里的。她看了看傅衍之的桌子,询问道:“哪里不合适你自己换。”   傅衍之不喜欢屋子里的味道。林明抽的烟一股臭味儿,让他微微皱眉。   江芸看到他放在电脑旁的小相册,弯下腰端详,看到里面的照片时,笑了笑:“你打出来了?”   他们有天路过T大,在门口拍的。   傅衍之本科在国内,硕士在国外,江芸反过来,也没读硕士。   她追随他的脚步,上了他在过的两所大学,学的他的专业,就是没和他在一块上过课。   那天校友特惠,江芸和他没用排队进了学校。校园漫步,江芸跟他说:“总觉得我们之前要是都好好的,十年前就能这样在一起散步了。”   江芸没了父亲江文,傅衍之知道了梁道的身份,谁都不太冷静。   年月倏忽流逝,再踏上走过的路,江芸有些遗憾,也有点感激。   ——有些故事是错过和错过,还好我们是错过和相遇。   傅衍之平时少言寡语,沉默地走过每一步,这时也只是拢了拢她的肩膀,转出去才提议:“拍张照吧。”   他不怎么喜欢拍照的。   江芸不介意,所以没拒绝,劳烦过来参观排队的学生队拍了这张照片。   因为对着都是年轻的孩子,江芸也年轻起来,比了个剪刀手。   被他放在相册里。   他像拍毕业照的陪从亲属,不像她的爱人。江芸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又放回去,跟傅衍之说:“以后可以一起出去转转。”   从北市的忙碌人生抬起头,山河南北,天地广阔。   傅衍之道:“想去哪里?”   江芸道:“其实有点怕累,感觉年纪大了。”   他轻笑:“那我怎么办?”他可是真的老了,那天梳头发,看到了一根白,赶紧揪了。   江芸温声说:“我搀着你。”   但是江芸知道这是一个设想,新城建设启动,这几年应该有得忙。她低头吻了吻他的发窝,回到办公室,林妙妙还在惊讶的余韵中回不过神。   “我以为像傅先生这样的男人不会放下身段做下属的。”   江芸心道,她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弄明白傅衍之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跟他在一块确实挺刺激的。   “随他吧,你给他分配点助理,把林明的工作交接安排一下。”江芸又加了一句,“让他们弄得简洁一些就行,他看不下去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妙妙牙口有些酸,但工作上不好马虎,就和她说:“明白了江总。”   出门撞上张今西,正事不干抱着门框张望,林妙妙问他:“张副看什么呢?”   “江总交代什么了么?”   “没有你的工作。”   就这样婉言谢绝了张今西的掺和欲。   张今西平时不忙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茶水间秀老婆,傅衍之嫌弃新助理咖啡泡得难喝,有时会自己过去磨咖啡豆。   大家还挺感激傅衍之在一旁西装革履的碾压咖啡豆,那种安静中研磨的声音虽然有点恐怖,但是也让张今西闭了嘴。   傅衍之却淡淡开口,还挺家常:“你老婆几个月了?”   众人一脸死色,傅衍之开这个头,张今西一定刹不住闸。   “六个月了!孩子会踢人了,闹得声声睡不着觉,吵人啊!给他听听音乐就老实呆着,还得聊聊天...”   “聊天?”   “对呀。”张今西亲昵地挪到傅衍之旁边详细阐述育儿知识,傅衍之低头听着,咖啡好了就离开,张今西还没说完,他也不生气,把目光转到其他人身上,“老赵,我听说你老婆也有了,咱们正好交流交流,这孩子啊...”   *   他把咖啡放在江芸桌子上,上面厚厚的一层奶泡,里面也倒了糖浆。   小江芸吃不了苦,他现在知道了。   江芸端起来抿了一口,就是觉得好喝。傅衍之做的咖啡有种特殊的香气和苦味,专属于他的味道,江芸总觉得他加了罂.粟花,她喝他给的东西上瘾。   他简单交代两句工作,揉了揉她的头发,江芸仰头看他,唇尖粘上淡淡的白:“三点要开会。”   “行。”他用手抹去她的奶沫,手指背勾了勾她柔软的面颊。   傅衍之没什么欢迎会,之前的新闻大家也都看过了,大部分人都认识他。这次高管会议带上他,也是江芸想把他放在同等地位。他不是来玩的,统筹规划到轻车熟路,长云被打通了任督六脉一样,运行得更井井有序。   公司内肯定会有人不满他这么顺利坐上这么高的位置,傅衍之水平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得有些面子工程来让人安心。   会议商讨的重点是新城的部分内容,还有一项,需要派人去趟纽约,分公司有高层会议需要总公司找人参与,还有工作交接。   大家都不喜欢出差,待遇不错,但是很打乱在国内的工作进度。   傅衍之在沉默中开口:“我去吧。”   江芸下意识想说不行。   他还没离开超过三天,这次有五天的行程。   但是只有他想去,她又不能逼别人替。   这种闹别扭的感觉持续许久,江芸散会的时候压着的不高兴暴露出来,快步往天台走,想去散散心,傅衍之半途把她拉住,挪到楼梯间,哄着:“生气了?不气。”   她积蓄着莫名的委屈,小女生劲儿上来了:“生什么气,你想去就去。巴不得你走!”   傅衍之笑她:“真的?那我走了就不回来了。”   江芸讨厌他坐飞机去美国,上回他去就失联了八年,她每天过得跟死了一样,真的烦得要死,听到这句话,紧绷的神经骤然断开,声音有些哭腔:“我不爱你了。”   她用手捂着眼睛,手镯滑下来,傅衍之低头看她,都被她躲开。   “哭了?”   她太爱哭了,傅衍之一句都不能逗。   江芸发牢骚一样絮絮叨叨:“我不喜欢你,你就去吧,没有人喜欢我...”   傅衍之搂着她,手臂包裹她的肩膀,微微摇晃身体:“阿芸,这件事太小了,不要这样想。”   江芸滚着泪,又听他说:“我喜欢。”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傅:老婆被我气哭了,我也不能说我去美利坚干啥。 第五十二章   江芸还是如常发一会儿小脾气就止住眼泪, 恢复平常的冷静状态,她听到傅衍之这样说, 也没有高兴太多。   她回到家对他也是冷冷的,傅衍之压着一件事,不能告诉她去的原因,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哄。   他只知道不能晾着她。   傅衍之的知乎账号收藏帖子已经快过千,他翻了翻,没找到合适的,就直接搜索“女朋友生气怎么办”。   江芸也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别扭, 但是就是不想让他去, 她在厨房捏了一块小蛋糕,树莓奶油的夹心,酸酸甜甜的。   头顶一排烹饪书, 全是傅衍之买的, 一本一本看, 每天给她变着花样做吃的。   江芸知道他在沙发那边,那样安静,想张嘴说点什么,他的手环绕上来,江芸贴到他的体温, 又是鼻头一酸。   太患得患失。她跟得了战后创伤一样, 怕又回忆起那个点。   江芸握着他的手腕,傅衍之弯腰,轻吻她的脖颈, “宝宝,不生气了。嗯?”   江芸受不了他的声音,小幅度地别过头去,傅衍之又亲又咬,她不知道他能黏人成这样,小声道:“你怎么想去的?”   “有事情,去买件东西。”   “你亲自去买?”   “嗯。”   江芸转过去搂着他的脖子,“买什么?”   “秘密。”   她切了一声。   然后又埋在他胸口,轻轻磨蹭,“你别说你要走,你怎么能这样讲。”   傅衍之不好再探究这爱意的深度,每揣测一分,就是对江芸的一分不尊重。他也只能慢慢去学着理解她的害怕和恐惧。   “知道错了,以后不说。”   江芸调节自己的情绪,跟他说:“我也错了,不该乱发脾气。”   傅衍之搂着她,喜欢轻轻晃着,江芸被他晃得都有些困,打了个哈欠,他就打横抱起,慢慢悠悠地放到床上,江芸搂着他的腰,又道:“那你准时回来。”   “好。”   江芸确实挺好奇傅衍之要买什么东西非得自己去,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   傅衍之不能解释的原因挺简单的——他买的是钻石。   盯了一块血钻两个月,终于开始拍卖。   红钻石数量不多,今年刚发现一枚,裸钻六克拉重,他就先拿了五千万的支票。   这场宝石拍卖会在上午,很巧的是,长云分公司的会议在下午。   傅衍之拿着牌子,没什么耐心地等着最后的重头戏。   他长相出众,在最后一排也并没湮灭众人。这里的男人一掷千金,一半为了收藏,一半为了讨好自己的女人。   红钻石亮相,个头不大,普通形状,却赤红如烈烈的热火,在柜子内折射出艳丽的红光。   彩钻的价钱很高,红钻石尤为珍贵。傅衍之放下的小臂举起来,牌子亮了一次又一次。   举牌量从百分之三十下降到两个人。   他和隔壁的金发男士安静举牌,一直加到将近两百万美金。   已经创下新的记录,隔壁略有不安的放下手,想旁边这个亚裔的男士应该不会再加,傅衍之又举了牌。   他操着一口毛子味儿的英语,问傅衍之:“收藏?”   “求婚。”   男士遗憾的放弃了这颗钻石,还问他来自哪里,傅衍之自报家门之后,听到一句俄罗斯口音的中文:“君子成人之美。”   他礼貌地握了手。   一千三百万人民币。   傅衍之收到一个精美的包装盒,他随手又买了一包小克拉的白钻。   就是开会迟了十五分钟。   第二天分公司汇报工作时,江芸听说傅衍之迟到了还有些惊讶。   “他平时挺准时的,干什么去了?”   “傅总说shopping.”   江芸嗤笑一声,他收集银器有瘾,要么就是去买漂亮的袖扣,生活滋润些就忍不住搞这些小爱好。   也挺好的。这样说明他开心。   江芸想起他什么也不喜欢的那段时间,像是浑身笼罩一层阴霾,她不想他再回到那时候,他快快乐乐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   会议有三次,最后那场结束,傅衍之在纽约街头漫步,算是散散心。   这时候已经是秋天,他穿着夹克衫,两手插兜,在公园停住脚步。   左边是喧闹的大都市,这里却很静谧,大片大片的法国梧桐,许多街头表演的在此处卖艺,傅衍之站在那对弹奏吉他的情侣对面,立得像一块石碑。   普通的相貌,普通的吉他,声音倦懒,唱着一首普通的小调。   他前几年在俄罗斯也听过。   给梁道进货,帮警察探风,两头跑。   就在街头听到一个中年人用带了口音的英语唱这首歌。   "I'll forgive you all, if you'll just come back home".   我会原谅你的一切,只要你回家。   他写了一张明信片,背面是圣彼得堡的积雪,简单几句歌词,写到home,又住了手。   傅衍之是个无家无姓的人。   也没有爱人。   他这些年写了几百张明信片,写完就扔到垃圾桶。江芸或许会想他,或许他明天就会死,她不一定会等他回来。   也不一定会原谅他。   没有人有义务无限包容一个人,更没有义务去爱个坏人。他这前半生的难过怎么能让江芸承担。   人生太多变数,他对一切都看得太淡了,活着的意义无限趋近于零。   好像还是西伯利亚凛冽的寒风急转直下,吹得他脊椎骨疼。   傅衍之手机一震,是江芸简单的问询,他又有些回暖了。   【明天几点的飞机?】   他说了个时间点。   【我去接你】   【好,多穿些】   江芸觉得傅衍之越来越像她的家长,吃喝供应,还会嘱托她穿条秋裤。原来也是这样,皱着眉,问她还缺不缺钱,江芸现在想想,觉得他还挺怜爱她的。   傅衍之收起手机,听完这首歌,脚步慢慢地走向酒店。   *   江芸去机场接他的时穿了浅棕色的羊毛大衣,下面露出纱裙的尾摆,卷发长到腰间。她托着腮听着机场的广播,听到傅衍之那架飞机就站了起来。   他出来的很快,见着她就勾起笑。   江芸被这笑意吹醉了,快了两步,快到小跑起来,跳到他的怀里,垂头吻他的侧脸。   她那么单纯地表达思念,贴着他的脸磨蹭,奶奶地依靠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搂得紧紧的,一小颗心脏里塞着他的事情,然后喊他一声衍之哥。   傅衍之就可以拿出一切。   他行囊简单,要是江芸还小,他或许还能把她放在手臂上。   江芸抱着他的胳膊,甜甜地跟他播报这几天的事情,傅衍之安静听,其实也没听进去几句话,江芸说完还问他:“你在听吗?”   “我在想你。”傅衍之忽然说。   江芸愣了一阵,又仰头看他:“我也想你。”   “那也不是你不认真听我讲话的理由。”   傅衍之轻笑:“抱歉,一心不能二用。”   江芸猜测他可能是知乎帖看得太多,越来越会了。   她觉得傅衍之今天格外迷人,所以他说什么都好听,他穿着黑色的风衣,有点韩款,头发似乎也是整理过的,眼睛垂下来,借着北市灰暗暗的秋色,还有雾蒙蒙的一束阳光,她也能看到他瞳孔浅浅的微绿。   有种透明感,一颗绿橄榄丢在琥珀般的酒液里一样,难得透出一种晶莹。   他太放松了,也挺放纵,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她去浴室。   做到后半夜,中间傅衍之喂她吃了口饭,这才撑到了晚上一点。他弄得江芸浑身散架还没够,把她吻得后背发痒。   他有留痕迹的占有欲,但只是在口中含着小块皮肤,舌尖略过就很满足。   江芸忘不了在办公室那次他的样子,哪怕脸埋在手臂和枕头里,也在想他眼睛的颜色。还没等转头看看他,傅衍之就又压了过来。   他喜欢江芸漂亮的后背。   第一次察觉一个女人的魅力,就是江芸穿了一身鱼尾裙露背裙时。   像条小美人鱼,男人谁不想欺负欺负。   但是她只给他看了。后来她背对着他,终于能做到和别人谈笑风生,傅衍之却高兴不起来。   所以吻了她。   他开始爱她,在江芸已经发誓再也不喜欢他之后。   他隔了十多年才坦白从宽:“不是你的错,是我觉得你勾人。”   江芸不知道他跳到哪段回忆,昏昏沉沉的,没理他,用自己那点根本拿不上台面的技巧让他赶紧结束。   傅衍之吃这套,知道她累了,于是收尾。   江芸跟跑了十次八百米一样脱力,很想快点睡觉,翻身都懒,让他给她翻过来,翻到他怀里,江芸闻到他的味道,经过这么久的欢.愉,那清冷也勾出一点春天的花香味儿,傅衍之跟朵白玫瑰似的,江芸就咬了咬他的皮肤。   江芸本来还想问问他购物的收获,但是嘴里含了一口,像吃了安眠药,她抿抿唇,一秒睡着。   江芸梦到过傅衍之很多次,大多是挺悲伤的梦,梦到他一个人,梦到他死掉了,或者她把他怎样怎样,但是都很有美感,他基本成了江芸美学的奠基人。   这回他像什么失落国度的王子站在皇宫前面,天空飘下来玫瑰花瓣,江芸提着他给她选的烟灰色露背长裙,往他那边跑,要摔的一瞬,傅衍之扶住了她。   江芸很喜欢给他送玫瑰花,像是在追求他一样,其实傅衍之适合,尤其是他少年时。傅衍之好像年轻到二十二三岁,她第一次见他时的年龄。她在梦里给他的上衣口袋别了一朵红玫瑰,傅衍之又还给她,江芸还挺迷惑,以为他不喜欢。   后来她才知道那红玫瑰是什么——傅衍之把它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凌晨更新!   -   歌是《duet》,歌词↓   听到的时候觉得前半段是江芸,后半段是傅衍之,翻译因人而异,大家可以自行发挥。   Oh lover hold on 'til I come back again   哦亲爱的请不要放手直到我再次归来   For these arms are growing tired   因为这些曾经令我温暖的臂弯似乎慢慢变得疲乏   And my tales are wearing thin   还有关于我的故事都已经逐渐地消失   If you're patient I will surprise   如果你耐心地等我会因此而惊讶不已   When you wake up I'll have come   当你初醒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站在你面前我回来了   All the anger will settle down   过去所有的伤痛都会瞬间平静下来   And we'll go do all the things we should have done   然后我们会一起去做我们没有完成的事   Yes I remember what we said as we lay down to bed   是的我还记得我们曾这样耳语当时我们躺在床上这样轻声说   I'll be here if you will only come back home   我会一直在这儿只要你回家   Oh lover I'm lost   噢亲爱的现在的我已经迷失   Because the road I've chosen beckons me away   因为我选择的这条路正在召唤着我离去   Oh lover don't you roam   噢亲爱的你不要走   Now I'm fighting words I never thought I'd say   现在我想说点什么却无法选择正确的词汇表达   But I remember what we said as we lay down to bed   但我还记得当时我们躺在床上这样轻声说   I'll forgive you if you'll just come back home   我会原谅你的一切如果你能回家   Hmmm mmmm   嗯   Oh lover I'm old   噢亲爱的我老了   You'll be out there and be thinking just of me   你也许会不在这里   And I will find you down the road   我会找到你的只要沿着这条路   We'll return back home to where we're meant to be   我们会牵着手一起回家去我们曾打算去的那个地方   'Cause I remember what we said as we lay down to bed   原因是我还记得我们曾说过的啊当时我们躺在床上这样轻声说   We'll be back soon as we make history   只要我们一回家我们就一起续写我们的诗 第五十三章 终章   江芸觉得自己是到了年龄, 竟然开始期盼结婚。   婚姻这种契约关系或许是有些用的,但是总不能真的困住一个人, 只要他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她并没那么在乎。   就是有点期待,跟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 想穿婚纱和他在教堂亲那一下。   然后听他说我爱你。   傅衍之还没说过呢。   她早晨趴在床上看他放下一杯奶油咖啡,那么多糖浆,一定是给她预备的。江芸挪到他的腰边上,环着他, 傅衍之就坐近几分, 低眉询问疼不疼,饿不饿。   江芸不疼,她捏捏他的腹肌, 拍了下。他昨天晚上哄她骗她, 让她说了那么多次她喜欢他, 他总是惜字如金,呼吸都没怎么乱过。   她觉得自己到了这个年龄不会这么娇的,没想到她还是想要一堆甜言蜜语来满足。   傅衍之看她微微皱着眉头,以为是弄过了,低头说:“给我看看。”   江芸没反应过来看什么, 等他动作了, 就连忙挪到一边,傅衍之见她不乐意,也就算了, 过会儿江芸又贴着他的背,坐起来环着他,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又很依赖。   江芸小声嘀咕:“你怎么都不陪我醒过来。”   “在弄饭。”他也不知道该顾她的胃还是她的爱,很甜蜜地两地奔波,听到她醒了就回到床边哄她。   江芸还是柔软的一小把,傅衍之的手心攥紧,她的小胳膊就落了进去。   “你掐我。”   “哪儿掐你。”   她醒来有两句抱怨,傅衍之跟解题一样猜她想要什么,又感觉江芸往他这里贴近,嘴唇香了他的脸颊一下,傅衍之就回吻,江芸黏黏地说:“你来我这里,就是给我送咖啡呀?”   傅衍之来她这里的目的很单纯,他瞧见江芸的黏腻,又从床头柜里开了一盒新的保护措施,江芸脸都红了,看他摆弄,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道:“就知道这个。”   傅衍之除了这个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他的喜爱。   他觉得抱她吻她,和她上.床是很高兴的事,原来小江芸却总哭,把他哭得不敢动弹。   江芸看他弄好了,有点自觉地躺回去,还是抱怨他来这做什么,但是没拒绝他的索要,江芸盯着桌上的那杯咖啡,刚才看了一眼,上面浓浓的一层奶油。   下面应该是很淡的黑咖啡,傅衍之还加了她喜欢的牛奶。表面一层糖浆画的心形,裱花都很专业。她好像在捧着那杯热咖啡,勺子落入搅拌的一瞬,她听到傅衍之跟她说:“我来爱你。”   江芸听到了她想听的话,心里满满当当的,他弄什么都随他,傅衍之又多说两句,江芸听得意识都有点被粘连,心想他要是真的被她包,这种一个月得多少钱。   江芸本来过挺简单快乐的富婆生活,自从她有了傅衍之,就有点纸醉金迷的错觉,美人永远迷人。   从办公室走两步就是他的地盘,一进屋就是属于他的味道,清冷的,他抽烟喜欢开着窗户,然后要用香水喷一喷,讲究的很。   她本来是想站在他身边讲话,但是傅衍之的手揽着她,她只能贴着他的椅子和怀抱,他很卖力地给她打工,江芸看他精致的规划报告,挺心虚的。   而且因为江芸的意难平,傅衍之出手动了黎远的生意,直接把他从新城踢了出去不算,北市的生意他也都揽下了,今年顿时矮了长云一头。   他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哄江芸开心,江芸总觉得本末倒置了。   傅衍之给她陈述完工作,揉着她的腰道:“今天我早点回去,给你做饭。”   阿姨被他的勤奋弄得都快失业了。   她按下他的报告,回头瞧了瞧外面没人,这才飞快地吻了他的脸一下,“那你在家等我。”   傅衍之今天给她预备了她挺喜欢的江南菜,江芸吃完了跟他带着狗狗出去遛弯,傅衍之的手腕缠着狗绳,rose撒花起来他都有些拽不动,勒出两道痕迹,江芸回家才看到。   傅衍之漂亮手臂上一条蜈蚣爬的刀痕,拆线不久,还是淡色的新生出的皮肉,江芸一想到郑晓州就恨得牙痒痒,还好他没有被从宽处理,也不至于不解恨。她指尖揉了一次又一次,想要抚平他的伤痛。   这会儿八九点钟,别墅区已然安静下来,傅衍之推开凳子,坐在钢琴前,掀开琴盖。   他昨天找人调了一次音,江芸就觉得他要给她弹琴了。   江芸想搬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他拍了拍腿,江芸就走过去窝到他怀里,还说:“不影响你弹琴吗?”   “怎么会,你那么小。”   江芸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十六岁的小姑娘,等着人照顾,等着他疼爱。她闻言耳朵有些红,搂着他坐好了。   他穿着很正式的西装,头发也梳过,拢在脸后,几缕碎发,江芸给他别了两下,露出他成熟又稳重的侧脸,她闻到他下巴上淡淡的剃须膏的薄荷味,还有他常用的蔚蓝香。   今天很好的打扮了自己,江芸看出是有备而来,很期待他只给她的演奏。   傅衍之手指僵了些,让江芸坐着就代表也不用踩踏板,就是连接的每一个音节,掺杂他的情意,江芸贴着他,感受到他的胸腔的振动,他的声音沉沉的,却又混合些平静与温和,完整给她唱了我愿意。   江芸合上眼睛,时间虚幻,空间环套,她在虚无和错综中只剩下傅衍之的声音,引着她慢慢向前。   他以为给她唱睡了,轻轻颠了下,江芸从他怀里抬起眼睛,黑眼珠里都是他的身影,她眨了眨,跟他说:“好听。可以再来一首吗?”   她把他当成点歌台,还戳了下他的胸口,准备点播下一曲。   傅衍之可没准备这个,他道:“先帮我拿个东西。”   江芸在他怀里直起身子,小腿晃晃悠悠的,“什么东西,在哪呢?”   他两手放在键盘上,然后收拢,她就被圈在怀里,傅衍之笑着说:“衣服口袋。”   她察觉他要给她点小惊喜,可能是从美国带回来的礼物,高高兴兴的去摸,摸到个小盒子,黑色的皮革,江芸背靠他,把他当个沙发靠垫,嘀咕道:“又买了什么老古董呀…”   她手指用力,盒子弹开,江芸看到了里面的戒指。   琐碎的白钻团簇着一枚血红的钻石,光彩夺目,像是燃燃的一团火。江芸还没反应过来,把戒指拿出,借着灯光端详,问他:“还有这么红的钻石呀,你从美国买的?”   傅衍之看她突然变傻了,一时也有些无措,顺着道:“是,喜欢吗?”   “嗯…”她觉得戴不出去,太夸张了,但是傅衍之精心准备的礼物,她怎么能说不喜欢。   傅衍之低头,接过那枚戒指,捏着她的左手,套入她纤细的无名指,傅衍之的手托着她,江芸想了一会儿,这才猛地看向他。   她看看他,看看戒指,就听他说:“跟我结婚,明天去领证。”   他怎么这么霸道啊,江芸撇撇嘴,道:“哪有你这样求婚的。”   “那我给你单膝跪地,再求一次?”   他从钢琴里拿出一把玫瑰花,还真要给她跪,江芸不想从他怀里挪出去,接过花,躺在他的胸口,妥协道:“不用啦,这样很好。”   傅衍之低头端详戒指戴在她手上的模样,跟她说:“很像你。”   像他的阿芸,一团活火,那么热烈勇敢的生活。   江芸抿唇笑着,又搂住他的脖子,咯咯笑了一阵,不住地晃他,笑也是很快乐的。那么单纯的喜悦,勾着傅衍之吻她柔软的侧脸,江芸很大方地对着他的唇用力香了一口,把戒指挪到眼前,像是吃到糖的小丫头。   她越看越喜欢,睡觉都不想摘,抱在怀里十分钟爱,傅衍之被硌到两回,他这才知道钻石的坚硬和无趣,哄她睡觉摘了,江芸才不肯,第二天出门之前恋恋不舍,终于拿下来。   她拿着户口本,把戒指放在盒子里,把盒子放在保险箱里,保险箱放在上锁的柜子里,这才跟着他去领证。   傅衍之笑她:“不宝贝了,怎么没戴着?”   “挺贵重的,在家戴戴得了。”   江芸挽着他的手臂,脚步轻快,几乎是蹦蹦跳跳的溜达到民政局。   两个人都是白衬衣,她靠在他肩膀,露出一个顶幸福的微笑,工作人员都被这笑容感染,所有人都是快乐的,说话也很轻快:“祝你们幸福!”   江芸连连道谢,拿着红本本,挽着傅衍之的手臂原路返回,他一直带着很温和的微笑。江芸瞧他一派宠辱不惊的模样,还感慨傅衍之就是傅衍之,这时候还挺理智。   她在这大喜的日子也不会看朋友圈,洗干净就被他抱上了床,她是后来才知道,傅衍之当时发了动态也就罢了,还给每个祝福的评论的一人一万块的转账,张宇给她发微信,截图是百兴的公司群,傅衍之发了二十多条拼手气红包,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面扔。   他就是闷着骚,江芸把截图在他眼前晃悠,傅衍之也是波澜不惊,还微微笑着:“张宇发给你的?”   江芸心道完蛋,又把张宇卖了。   “别乱接消息。”他垂着眼睛整理文件,断了一小会儿,添了个称呼,“知道么,老婆。”   江芸被他说得脸通红,支支吾吾的答应他,低低叫他两声老公,但是不习惯,多数还是衍之哥衍之哥的喊他。   *   她就是领了证,但是没打算摆酒席。   她喜欢两个人的事两个人做,别人不管多么亲,都不用再走进来。而且他们的婚礼该怎么办呢?她没有敬酒的父母,他也没有。全家就剩他们俩了,光邀请朋友过来也很尴尬。   傅衍之不介意。   她和之前总去的教堂的主教商量了日子,然后欢欢喜喜地去买婚纱,江芸试穿时想起傅衍之第一次给她系裙子,现在他坐在外面,还是穿着他喜欢的意大利西服,十年过去,他成了她的丈夫。   导购小姐看江芸挂着笑,从进门就没散过,也被她的幸福传染,连连道:“您穿什么都美,外面是您先生吧,太帅了,真的好配,祝你们百年好合!”   江芸喜欢别人夸傅衍之胜过夸自己,他一直都是她最骄傲的存在,胸膛又挺了两分,笑着道谢,选择了四五套买下来拍照,最后一件没给傅衍之看,是准备在婚礼时穿的。   江芸不觉得只有他们的婚礼孤单。   从大门进去那一刻,饶是已经臣服于她的美丽的傅衍之也不禁再度沉溺其中。江芸的长发盘起,面容温婉精致,选的婚纱露出她漂亮的肩背,裙摆很长,上面像是有万千的繁星,长长的银河被她铺撒下来,她慢慢地走向他,握住他的手心。   他想起江芸说,她可以为他摘星星,傅衍之这时候很感性的想,又是何必,她就是他的小星星。   江芸像是最后搭上诺亚方舟的小羊,没有怨恨上帝的惩戒,在起誓之后很感恩地为她的爱人祈祷,祝他顺遂平安,祝他以后要幸福,最后才请愿希望他永远和她在一起。   傅衍之吻她的时候,江芸的睫毛刷了下他的脸,他便也笑了。   “我爱你。”他贴着她说,松开就不好意思再讲。   江芸很快乐,抱了抱他,“我也爱你。”   他太清楚江芸的爱,专注又长久,真挚又热烈,她甜甜地说爱他,他就有幸福感。   婚礼结束,江芸这件婚纱跑不起来,小步的跟着他回到车上,里面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一捧红玫瑰。   江芸被大长裙弄累了,在车上脱下去,换了一条简单白色连衣裙,小腿搭在他的大腿上,抱着玫瑰笑到合不拢嘴。她太高兴了,逢人就笑,她没跟别人说是什么事,但是大家都清楚。   江芸看似挺高调,但是他俩结婚是傅衍之抖搂出去的,整个北市上流社会圈基本都收到了傅衍之的钱,冯与远还说要出场子,给他包办酒席,傅衍之说婚礼已经办过了,冯与远当时还生了气。   傅衍之不喜欢哄男人,但是他对他的老朋友解释了原因。   冯与远大概了解,江芸不喜欢热闹。他看了看傅衍之,眉眼清明,手抚摸他的旧戒指,有很多柔情在其中。他一时有诸多感慨,最后化成敬酒,为他喝了一满杯。   *   张素也听说了这个事,没跟江芸埋怨没有邀请她。她在傅衍之被调查时看了新闻,发现蹊跷,慢慢明白了来龙去脉。   傅衍之就是梁崇宗,他的养母龙映月是江芸的生母,他们是认识十多年的一对爱人。   张素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给江芸拨过去电话,江芸正在家跟傅衍之黏呢,接到电话声音还是很明朗快乐的,跟张素脆脆道:“姐,怎么了?”   “没什么…”张素想想措辞,“你们过来我家吃顿饭吧。”   她用的是你们。   江芸瞧着傅衍之,笑着说:“我问问他。”   张素听到那边叫了一声衍之哥,然后就是两人的交谈声,一会儿江芸就回来了,跟张素道:“他说去,麻烦姐又得给我们做饭了。”   “没事,新婚快乐啊。”   “快乐快乐!”江芸挂断了电话。   张素真的准备了一大桌菜,看到傅衍之,才发觉他像梁道只有四分,很多特征都像他的母亲。她愣了一阵,还是傅衍之叫了声五婶。   张素招呼他坐下,小女儿圆乎乎的大眼睛打量他,跟她妈妈说:“这个漂亮叔叔是谁呀?”   “你应该叫哥的。”然后让自己儿子也叫了一声哥。   傅衍之淡淡点头答应,江芸握着他的手,张素看到了,只觉得确实般配,那么契合的两个人,似乎生来就是为彼此而存在的。   她听过的梁崇宗的故事都是她那便宜老公讲的,说的时候有很多怜悯在其中。现在要是知道他过上幸福日子,也该不用惦记了。   这一顿饭吃得很家常,小丫头还没傅衍之的腿高,吃完了就去抱他的腿肚,看着漂亮玩具一样盯着他,傅衍之没有生气,甚至还陪她玩了一会儿。   他临走拜了拜他的五叔,然后感谢张素,抱着江芸离开了张家。   江芸还回头跟张素比着手势,示意她有空打电话,张素点头,江芸就扭过去挂在他脖子上,依偎着往前走了。   “你跟你五叔关系好吗?”江芸走之后悄悄问他。   傅衍之道:“还好,在本家,五叔对我不错。”   他虽然挺浪荡,但是对家里的孩子都很好,弟弟们有的,他也会给小崇宗买一个。但是傅衍之没什么机会用,都堆起来了,后来回到本家,他已经重病,准备离开东北,南下北市治病。   最后一次见五叔,他叫人搀着,回本家给列祖列宗上了香,看到站在一旁的傅衍之,握着他的手腕让他走。   最后一句话,最后一面。   他在祠堂前,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傅衍之看到五叔的病容,知道这里可能还要填上他,这些黑压压的牌位被烟熏得一股黄泉水的味儿,傅衍之却很庆幸自己不用再被摆上去。   他现在走在别墅区的小巷,前面是江芸的家,他很有归属感。他是江芸的人,死也会死在她的地方,让他异常的轻松。   江芸看他勾着笑,怎么会想到他是在想彼世的事,还觉得他是不是喜欢张素那个小闺女,被那孩子逗得直笑。   江芸觉得有点压力,以后会不会和他有孩子呢?会不会疼,他会不会讨厌做孕妇的她,孩子该去哪上学呢,她住的地方没划到一小去,要是去市一小上学得送多少礼,打通多少关系之类的想了一堆。   傅衍之看她走着走着皱起眉头,轻声问:“宝宝怎么了?”   江芸被他的称呼弄得很不好意思,又很甜,她说:“乱想啦,都是以后的事。”   未来那么多路还等着她走,现在也没必要烦恼,她现在有傅衍之陪她了,江芸觉得人生从来没这么光明过,她的夜路都被他的月光照得澄澈透亮,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江芸就这样依偎上他的臂膀,手指深入他的指缝,跟他缠绕在一块,傅衍之轻轻握住,抬起在唇边吻她的手背。   春天已至,桃树飞花,柳絮都快黏到嘴里,江芸踩着粉色的花瓣踏上台阶,开始默默盘算他的生日该怎么准备,傅衍之低头看她开锁,手臂环绕,把她圈在怀里,一会儿也不愿意松开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   首先还是非常非常非常感激看到这里的正版读者,你们真的太好了!!!谢谢你们!!!   经常来评论区评论的宝贝,跟我讨论剧情,撒花花,真的是我每天回来看看的动力了,再次感谢,真的谢谢!   -   简单说一下番外更新计划:【花枝载酒卷】是江芸到傅家的内容,大家看完正文应该也能明白,那时候两个人相处并不是很好,可能会有点小虐,番外填补了傅衍之的人物形象,大家可以按需要看。   【春水江南卷】是婚后生活啦,然后因为有读者在微博跟我说想看张今西他们的番外,我也会加上放在后面,大家根据喜欢的看,如果有什么想看的和我说,我会尽量满足大家。   -   最后全文完结的时候我会简单写一下我文中一些引用、伏笔、细节、意象和人物小传,会放在我的短篇里,大家随便看,看看有没有对上的。   -   以上,再度感谢大家的陪伴,也谢谢你们喜欢过这篇文,下本《余温》是因为车祸手不太灵光,放弃做医生转行去卖药卖医疗器具的苦逼老男人×满嘴跑火车就会骗人的小姑娘,有点沙雕叭,但是还是挺温馨的。《直到读懂你》(文名可能会变)写的是东成事件中傅衍之救过的一位缉毒警察的故事,感兴趣可以收一下。   -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幸福,诸事顺利,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