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意招惹》作者:尧三青   文案   原名《冬寻》   陆尔急性阑尾发作,躺在病床上等医生过来给自己开肚子。   间隙给沈听肆打了个电话,心想看一看这男人的脸,压下自己的心慌和冷汗,不至于太过揪心害怕。   结果电话刚接通,便听他在那头急匆匆的说:“正要找你,我去趟C市,一周后回。”   陆尔:“可......”   紧接着迎来了忙音,再打过去已不在服务区。   C市是艾絮所在的城市,艾絮是沈听肆深爱多年未得的白月光。   陆尔想,她该走了。   后来听说沈听肆着魔一样不眠不休满城乱窜,只为寻一个女人。   著名小提琴手艾絮更是微博高调示爱词作者——沈听肆,却未果。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尔,沈听肆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追妻火葬场狗血遍地   立意:回头是岸。 第1章   晚上十点,陆尔开门进屋,打开暖色的电灯。   这是一间极为逼仄的老公寓,虽说划了两室一厅,实际面积也就五十多个平方,装修有了年代感,周围配套设施也已经不行。   她将钥匙扔到鞋柜上的盘子里,换鞋走去房间。   门刚一打开,手机提示音响了下。   她一边走一边拿起来看,是一条银行账目变动短信,三万现金被取走。   陆尔脸色骤变,几步到床边,跪地掀起床单,床下原本摆放整齐的收纳箱以及几只鞋盒被移了位置。   有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而她仍旧不死心的将最里侧正斜躺着的蓝色鞋盒拿了出来。   盒子很轻,里面什么都没有,陆尔拨开边上的一块连接纸板,空空如也。   一股闷气猝然涌上心头,熏红了她的脸颊和眼眶,将盒子一扔,转手拨了个电话过去。   被掐三次后才接通,里头出来陆佑刚讨好的声音:“尔尔回来啦?冰箱里给你留了面记得去吃。”   陆尔忍着气开口:“把我的钱还过来。”   “这会不行,我正忙呢!爸爸就借用一下,过阵子还你。”   “除了跑赌桌上鬼混,你还能忙什么去?这三万是我存了一年的,你把钱还给我!”   “哎,你这孩子怎么就听不懂呢,这会还不了,过几天赢钱了自然就还你了。我跟你说,最近我手气可好了,到时候你想要多少给你多少。”   陆尔红着眼吼道:“你赶紧把我的钱还给我!”   那头“啧”了一声,随即挂了电话。   陆尔疯狂戳手机屏幕,电话却再也没拨通,一股子邪气就这么堵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直恶心的想吐。   自小到大类似事件也发生过,以前是偷藏起来的现金,这是第一次银行卡被转,也是运气不好,银行密码都能被他猜到。   仅仅三万,近乎挖光了陆尔所有的心力,看着眼前这个陈旧破败的公寓,逃离的念头再一次升了起来。   她转身再次出门。   南城的霓虹正是最璀璨的时候,肆意刮起的冷风也拦不住街道上的车来车往。   陆尔独自徘徊街头,望一眼漆黑天幕,心想可能快下雨了。   结果不出两分钟,大颗的雨滴便毫不留情的落了下来。   她闭了闭眼,觉得老天都在看自己笑话。   出来匆忙忘了带手机,陆尔奔跑四顾,最后进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   听见门开,柜台后的店员望过来。   陆尔抱歉的笑了下:“不好意思,我想来这避个雨。”   对方倒是好说话,对她购物与否也不在意:“这个天气预报越来越不准了,我白天看没雨的,晚上却下这么大,也不知道多久才停。”   雨声如鼓,她的话音听不太真切。   陆尔低头拍着身上的水珠,一边应了声:“是啊。”   “你要热水吗?门边有。”   什么都不买的坐在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陆尔忙摆手:“不用不用,谢谢。”   布满阴霾的心情因着陌生人的善意稍稍好了些。   雨没有马上要停的意思,陆尔坐在窗口,看边上门开开关关了两次。   这时候外面驶来一辆黑色SUV,堪堪在门口停下,车灯熄灭,驾驶座下来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穿着黑色长风衣,几个跨步到檐下。   门又一次被推开,男人暴露在白炽灯下。   里面穿着衬衣西裤,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眉眼轮廓较深,五官显得更立体,脸部线条像精工雕刻,流畅完美的恰到好处。   实在太过打眼,柜台后的店员都看的愣住了。   他屈指敲了记台面,又问了声:“供热水吗?”   店员回神,忙点头再一指方向:“在那边,您随意用。”   男人转身去货架,拿了一碗面和两根香肠,付款完坐到了陆尔这边,两人间隔了一个位置。   一阵捣鼓后冲上热水,再用叉子固定。   他单手捞出手机划拉,似乎在游览新闻,裹着机身的五指白皙纤长骨节分明,秀气中又不显女气。   有电话进来,他接通“嗯”了一声。   声音干净带着点低沉,听着让人很舒服。   “正在做……过几天吧,那个不接……”他连“嗯”了几声,紧接着一声轻“呵”,略有嘲讽的开口,“想拿咖位压我,叫他再往上好好爬一爬,就算是他金主开尊口,我也还是这句话。”   随后通话掐断,手机“啪”一声响落到了桌上。   雨声淅淅沥沥,持续浇灌这个深夜。   他掀开面碗上的纸,掰开叉子转圈搅动,叉起一些吹了两口放进嘴里。   跟他嚣张的对话不同,吃面的动作意外的慢且斯文,让陆尔错觉一碗普通的方便面也似乎很美味。   中间店员特意过来,体贴的询问是否还要加水。   他摇头拒绝,道了声谢。   躺在桌上的手机陆续又进来了几条信息,但直到结束离开他都没看一眼。   雨势小了些,男人拿纸将桌面上溅出的汤渍擦掉连带面碗扔进垃圾桶,又去了趟柜台,随后出门上车,黑色车身很快融进了黑夜中。   墙上的指针已经滑向零点,陆尔原本就上了一天班,这会气性一过,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连根指头都不想动。   幸亏走的不远,等雨停回去,不至于走太多路。   冲动是魔鬼,气归气,为什么还要折腾自己,被雨淋算意外,手机总要带的,不说买什么,找人倒倒苦水都是好的。   又或者等会回去还能打个车,犯错的是陆佑刚,结果受罪的是自己。   陆尔深深吐了口气,再抬头对上了店员古怪的眼神。   她手上是刚泡好的一碗新的方便面,与方才那个男人吃的同个口味。   在陆尔询问的目光下,她端着面碗走过来,放到了她面前。   “?”   店员说:“刚才那位帅哥请你的,你们认识?”   她摇头:“不认识。”   店员笑说:“免费吃一顿宵夜也挺好。”   说完重新回了柜台后。   这个点不说客人,经过的行人都少,白炽灯的光落在四周,清冷萧条,只余眼前这碗面带着特有的调料味热气腾腾。   很应景的,肚子里传出一串“咕噜”声。   陆尔点着桌面的手倏地一顿,想起方才似乎也有过,莫非是被那男人听见了?   这是真离了大谱了。   尽管对方已经没了人影,往后也不可能再碰到,陆尔还是尴尬的脸热了几分,生生想把这一段经历给抹平了。   然而碗面还在,记忆也摘不走。   次日,同事家里有事,陆尔依旧上白班。   早上七点半,她准时拉起卷闸门,挂上营业中的指示牌,关东煮放食材插上电,烤箱放上冷冻速食开起来,随后从仓库搬货上架。   很快陆续有顾客进来买早餐,忙到九点左右,早高峰告一段落。   陆尔洗了个手回来,手机上有好几条微信,都是吴蕊发过来的,其中两条是工作邀约。   她回了一个字“接”。   下午一点左右,吴蕊的电话追了过来。   陆尔正巧在吃饭,窝在柜台后,面前一个正方形纸箱,上面一瓶老干妈加一瓶豆腐乳。   她接通后打开扬声器放到边上。   吴蕊的声音传过来:“我发的你有没有看全?其中一个号动态发布很频繁,你要是两个都接了够喝一壶的。”   陆尔挖了一筷老干妈戳饭里,又挖了一块豆腐乳再次戳饭里,胡乱一搅,挖了一口入嘴。   “嗯。”她应了声,“只要没有冲突就可以,我都接。”   吴蕊静了一瞬,才说:“不会你爸又出什么事了吧?”   两人是高中同学,彼此都知根知底,陆尔曾经还是市重点高中的学生,就是因为家庭因素导致高考没发挥好,最后只考了一个三本线,又因为负担不起,转而读了一个大专。   陆尔轻叹一声,本就不佳的胃口瞬间更差了。   她将碗筷一放,侧身靠到柜台上,捞起手机将前一日的情况说了一遍。   吴蕊也为她叫屈,但毕竟是人老子,她也不好张嘴开骂,官方安慰一通后,将重点落在了最后头。   吴蕊:“所以就是有个长得相当不错的陌生男人,莫名其妙的请你吃了碗泡面,那……最后你吃了吗?”   陆尔撕手指上的死皮:“没有,送店员了。”   她本身不爱吃这种东西,又是被人无故赠予,哪怕是出于好意,她也依旧下不去嘴。   不过……那个男人的侧影倒是牢牢的烙在了她的脑海中。   那样轮廓分明,漂亮的像是晚间繁星一样的脸,实在是少见。   “这么浪漫的一碗面,你居然舍得送人?我真是服了你了,是不是单身太久,连少女怀春这事都干不出来了?”吴蕊在那激动的“哇哇”叫。   陆尔好笑:“你做什么这个反应,一碗面还能给你送个男人过来不成?想什么呢你!”   “面送不来男人,至少男人送来面了,你还是不是女人了,怎么一点想入非非都没有?”   陆尔看眼乱七八糟的饭碗:“哪来这个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些东西,我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这倒也是,有这么个巨坑老爹存在,生活难免多起波折。   吴蕊没再继续调侃她,转而说:“今天几点下班?”   “我帮她顶到五点。”   “正好,下班后去塘西路一起吃个饭,顺便聊聊你那些兼职的事。”   -   沈听肆摘掉眼镜,起身走出办公室,正巧与合作方派来的人撞个正着。   对方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可能是为了显得正式些,所以穿了一身粉色职业套装,颜色很活泼,放在她身上很适合。   “沈老师。”她笑着打招呼,“您在工作室啊,我还以为今天见不着您了。”   面对热情,沈听肆只是冷淡的一点头:“你好。”   见他要走,女孩子追上几步:“沈老师,今晚有空吗?我们想跟您本人谈谈合作的那三首词。”   沈听肆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认真的看了她半晌。   本身就是个外貌出色的男人,又事业有成,气质成熟,稳重中带着点礼貌的疏离,却越发让人想靠近。   这会被他深深一望,小姑娘立马就有点把持不住,脸上热了三分,眼中含羞带怯,又努力压下悸动,透出点希冀。   沈听肆快速一皱眉:“你们老板没告诉你,我不喜欢亲自出面谈合作吗?”   作者有话说:   伙伴们,古言扛不住,我又滚回现言了...... 第2章   下午两点出头,沈听肆到达机场,去柜台点了杯美式,随后挑了个位置坐了。   位置选的比较隐蔽,身后是一棵绿植,巨大的叶片遮了他半身,边上是栏杆,可下望一层。   斜对面是两个女孩,自他一落座便时不时窃窃私语。   沈听肆不喜欢这种被人评头论足的感觉,却又必不可免的经常碰到。   他被看的有些心烦,低头抿了口咖啡,紧接着架上了墨镜,挺秀的鼻梁和恰到好处的薄唇仍旧很醒目。   半小时后,他接到了舒海英。   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手护着她的背,并肩往外走。   舒海英已经八十高龄,身体状况不比从前,但老太太闲不住,精神头还是很很足。   大半年没见到亲孙子,实在想的慌,这次便独自一人找了过来。   她高高兴兴的摸了遍沈听肆的脑袋,张嘴就夸:“我的亲孙子耶,长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是这么周正,真漂亮。”   这话沈听肆从小听到大,仍旧哭笑不得。   “奶奶,你别骂我了,这边随便看一圈,哪个不是有眼睛有鼻子的?”   “呦,还嫌我夸的不够细致了喂。”老太太乐呵呵的捏他胳膊,“小子好像还长肥一点了,挺好。”   沈听肆给她将滑落披肩拉上去:“我这是增肌,不是长胖。”   “肌肉不是肉啊,长胖又不丢人。”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上了车,沈听肆把特意带着的腰靠放到老人身后,随后开出去。   舒海英想起什么说:“先去趟南城理工,把闫莉莉给捎上。”   沈听肆带着墨镜,前方的日头还是晃的人眼睛难受,他翻下遮阳板:“带她做什么?”   舒海英也闹心,“啧“了一声说:“你爸那头驴死活不让我过来,拉出这丫头才松口,我这心里头也是不愿意的,但总归是不放心我才设的坎,见一眼便见一眼吧。”   闫莉莉是沈宗平现任老婆的女儿,是沈听肆异父异母的妹妹,关系不亲厚,一年都不定碰上一面。   小丫头挺会来事,沈听肆对她印象很一般。   车子到达南大,闫莉莉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板鞋牛仔裤一件粉色卫衣,金黄的长发披在脑后,搭着一顶白色鸭舌帽,双手拽着书包带跑过来,先喊了声“奶奶”,又转向沈听肆嘹亮的喊了声“哥”。   这两声清脆的称呼,喊得就跟亲生的似的。   沈听肆点头做回应。   冷淡的态度让她神色微暗,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抬手拉开副驾驶门。   沈听肆:“坐后面。”   闫莉莉扫了眼座位上的文件夹,笑着找台阶:“哥最近很忙吗?资料都随身带着。”   说着坐到了舒海英身旁。   沈听肆看了眼后视镜:“奶奶想吃什么?”   舒海英闭眼享受闫莉莉的捏肩服务:“过阵子要去趟庙里,最近都在吃斋,你瞧着哪家的素食好吃便去哪家吧。”   闫莉莉推荐说:“学校附近就有一家全素馆,味道非常好,我室友减肥天天去那边打卡,对面还有个刚建完的公园,到时还能散步消食,奶奶觉得怎么样?”   沈听肆将车子开出去,冷淡的说:“去市中心吧,选择多一点。”   -   晚上七点,素满香上下两层坐了不少人,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在国风的装潢里来回走动,非常吸睛。   陆尔又一次翻完菜单,吴蕊终于推门走了进来。   一身白色小西装包裹住凹凸有致的身材,及腰长发梳成高马尾,红唇烈焰,脚踩十公分细高跟,走起路来气场全开。   她走到陆尔对面,将手拿包一扔,毫无形象的瘫进位置里:“可累死我了,你点什么了?”   陆尔将菜单推到她面前:“没点,你干什么了搞这么累?”   “最近减肥又熬了两个大夜,走路都腿软。”吴蕊将菜单捞过来翻看。   “怪不得你请我来吃草,合着自己减肥还不让我吃肉。”   吴蕊笑:“我现在就看不得别人在我眼前吃肉,我嫉妒,你吃什么?”   陆尔举起手机晃了晃:“点完了。”   吴蕊低骂一声,也跟着拿出手机扫码点单,一轮结束后,陆尔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现在还戴眼镜吃饭的?”   吴蕊这才想起来,忙把眼镜摘掉,露出那双好似睁不开的眯眯眼:“你不说我都忘了,年纪大了,这脑子是越来越不行了。”   吴蕊其实长得很漂亮,不论是身段还是骨象都生的很标志,属于名媛气质挂。   就是这双眼睛不太行,遮住了就是霸气侧漏的御姐,露出来就诡异的成了邻家傻大姐,这就是为什么她独爱戴墨镜的原因。   电话里说的工作其实就是两个解说号需要配音,这两个号已经做的很成熟,且都更新频繁,每天都能保证有活。   对于非专职配音员来说还是有点累的,稿子随时会飞过来,免不了要开夜工,好在解说对配音员的要求不高,重录的几率很小。   吴蕊咬了口素肉松卷:“你真的不再考虑就接一个?你另外在合作的号还有吧?这全部挤一块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心里有数。”陆尔喝了口水,想起什么说:“你之前说的那个宣传片呢?”   “黄了,说要有点名气的,你的配音履历不行。”吴蕊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最后又停住了。   陆尔点了点头,倒也不意外,她并非科班出身,因为爱好走进的这个圈子,玩玩闹闹好些年才有了现在的成绩,成绩并不养眼,但多少也能赚点生活费,她觉得挺好,没什么好不满意的。   过道上依旧有人往来,店门也是开了关,关了开,这年头吃素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陆尔说:“就先这样吧,我到时候再问问师兄。”   “说到礼宸,他倒是混出点名堂了,上星的一部电视剧男三好像就是他给配的吧?”   “嗯,他能力本来就有,现在资本当道配音圈也一样,这部是有人钦点才拿下的。”陆尔拿筷子戳着一块红薯,“等着看吧,再过几年有的是人找上门。”   吴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倒是看好他。”   “这不废话,怎么说都是领我进门的人,说是师兄,更称得上是师父。”陆尔斜睨她一眼,“你这什么表情,别胡搞那些有的没的。”   吴蕊摊手:“我又没说什么,何况不说其他,礼宸这人也算不错,相貌端正,品行优良,也没见他交过女朋友,真要处上了应该能做个模范男友。”   这时候又有人经过,撞了一下陆尔微微露在外头的胳膊肘,对方连忙说了声抱歉,陆尔摆手表示不要紧。   只是下意识的抬眼顺着人望过去。   撞她的是个粉衣女孩,坐进了一个四人位,旁边是个微胖慈眉善目的老人,而对面……   陆尔眯了眯眼,眼花了吧,这男人长得怎么那么像那天半夜送方便面的小伙?   闫莉莉拿纸巾擦了擦手,转向旁边的舒海英:“奶奶,吃的怎么样?”   “挺好。”舒海英抚着自己的胖肚子,心满意足的看向对面的沈听肆,“好久没吃的这么舒服了,还是我孙子会选地方。”   沈听肆倒了杯清茶放到她面前:“喜欢下次就再来,喝点茶润润喉。”   舒海英摆手:“太饱了。”   闫莉莉提议:“要不要去外面走走消食?饭后走几步,晚上睡觉能舒服些。”   舒海英回忆着说:“在老家我倒确实会出门走几步,有时候还能跟隔壁老庄搭个伙,你还记得不?那时候你不愿叫人奶奶,学我们也喊她老庄。”   沈听肆没吭声,闫莉莉笑起来:“我哥还有这么调皮的时候呢?真可爱。”   舒海英看了眼这个便宜孙女,“哈哈”两声,没接话。   但散步这事闫莉莉近乎执念般的记挂着,窥伺着沈听肆的脸色,试探的说:“哥,我们要不要一起带奶奶去走走?老人家吃多了就回去睡,容易积食。”   沈听肆正捞着白毛巾在擦手,纤长分明的五指裹在毛巾中,只余指尖一点绯色,这个男人连根指头都比别人来的好看。   他表情淡淡的:“奶奶,那我陪你在路边稍微走一会。”   店门缓慢闭合时,陆尔收回视线。   她问正在仔细算食物分量的吴蕊:“哎,你看到刚才斜对面那桌的人了吗?”   吴蕊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服务员很有效率的已经开始在收拾了。   “怎么了?”   陆尔说:“刚才那男的好像就是给我泡面的那位。”   吴蕊手下的动作倏地一停,睁大眼瞧她:“真的假的?”   两人对视几秒,陆尔说:“真的……应该真的吧,只是这也太巧了,吃个饭都能碰上。”   “你干嘛不早说啊,好让我仔细看看,好像长挺好看是不是?唉呀,我太饿了,就顾着吃了,太可惜了。”吴蕊表现出了捶胸顿足般的懊悔。   陆尔笑起来:“不好意思,我也只顾着看了。”   没多久,她们也离开了餐厅。   停车场在对面,要穿过一条大街,周边是各色商铺,餐饮小吃居多。   她们的车停在最里侧,几乎横跨整个车场。   转角位置,沈听肆按下车窗,看着不远处说说笑笑走远的两个女人。   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眼,又重新放回去。   后座的舒海英问他:“电话怎么不接?”   “不是什么重要电话。”   很快闫莉莉拎着买好的糕点返回。   她关上车门,将饼递给老人嘱咐说:“奶奶,明早记得一定要吃,这个酥饼是这家招牌,很多人排着队都不一定买到,今天算巧了,还有这么一份。”   舒海英点头接过:“有心了。”   闫莉莉笑了笑,余光捕捉着沈听肆的反应。   只是对方倒车驶出,后面的动静就跟没听见一样,心里免不了升起一点失落。   将舒海英送回住处交给临时保姆,随后再送闫莉莉返校。   一路上她试图找话题,几次下来沈听肆都反应平平,终于识相的消停下来。   下车后,闫莉莉隔着车窗喊了声:“哥,我在南城也没什么朋友,下次我来找你再一起吃饭。”   沈听肆终于扔给她这个晚上以来的第一眼,在对方期盼的视线中回绝说:“我忙的很,没时间跟人吃饭,以后也不要打我电话,我们不熟。”   作者有话说:   每天下午一点半更新,其他时间基本是修文不用管,有变化后续通知,谢各位支持呀~   PS:我的收藏咋没动啊......ㄒoㄒ 第3章   回去时一路红波,走走停停间正巧路过前一晚的便利店。   此时窗口坐着一男一女,交头接耳应该是情侣。   沈听肆指尖点着方向盘,不由得想起不久前看到的画面。   他对那个女人还有印象,是因为她看人就像把人当瞎子一样的直白不知避讳,起初相当不悦,直到她肚里传来一声巨响。   原以为自己很可口,没想到可口的是方便面。   不知道后来那碗面是否合她口味。   -   陆佑刚回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陆尔下班进门,他正好从厨房端着一碗排骨汤出来,胸前挂着围裙,干瘦的脸上扬起一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笑容。   “尔尔回来啦,快,趁热喝汤,刚炖好的。”他擦着手走回厨房。   桌上已经摆了三菜一汤,都是陆尔爱吃的。   她面无表情的拉开椅子桌下,拿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青蛙腿。   “油爆青蛙,听你的放了酱,赶紧试试。”陆佑刚摘了围裙,端来两碗饭,一份放到陆尔面前,又抬抬手示意她抓紧。   陆尔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米饭:“我已经吃了三天榨菜了,这一顿真称得上是大餐。”   陆佑刚举筷的手一顿,表情微微显出不自然。   陆尔接着说:“钱呢,还剩多少?”   陆佑刚停顿了下,艰难的说:“还是有剩的,就是剩的不多。”   “多少?”   “……”   “一万?”   “……”   “五千?”   “……”   陆尔扭头看他,快六十岁的人了,脸上皱纹明显,鬓边满是灰发。   “还剩多少?”   陆佑刚咳了一声,低声说:“一千多。”   “一千多少?”   “八……八百吧。”   陆尔冷静的盯着他略有局促的侧脸,这个答案出来并不意外,钱若没花完,他不会记得回来。   一旦记得回来了,那必定是见底了。   太了解这个人了,赌博惯犯。   陆尔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有些抖,她索性将筷子一扔,随后道:“三天花了我一年的积蓄,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尔尔……我这次是运气不好,我之前运气好的时候……”   “你运气好的时候也没见到过钱。”陆尔打断他,冷声开口,“随便吧,你想赌就接着再去赌,这个家要回不回也随你,但是你别拉上我,别拖累我。不是第一次了,好说歹说我都劝不动你,我现在也不想劝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别来烦我。”   陆尔猛地起身,椅子划出刺耳的摩擦声,气息不稳的与面容苍老的男人对视:“我会外面找房子尽快搬出去,以后不是攸关生死都不要来找我。”   “尔尔,我……”   陆尔扭身回屋,“砰”一声关了门。   后面几天,又没见到陆佑刚的人,是按时去上班还是去鬼混,陆尔没心情去了解。   “打工人的悲哀,工资才发下来已经一半没了。”同事刘凌吐槽。   正是交接班的时间,陆尔给两个顾客结账完才开口:“你钱花哪去了?”   “还信用卡啊,赚的都不够用的,我每个月都超支。”   超前消费似乎是现在人的一种普遍现象,但可能是家庭关系,陆尔对这种消费观念非常排斥,别说信用卡,她连花呗都没开通。   刘凌脱了黄背心,跟陆尔拜拜要走。   “等一下。”陆尔突然叫住她,“你上次是不是说你朋友有房子要出租?”   刘凌稍作回忆后点头:“是啊,不过她房子上月底已经租掉了,你想租房子?”   陆尔:“对,打算搬出来住,那我再看看。”   刘凌想不通的说:“你自己这边有家干嘛还搬出来住,住外面开销大非常多,这点工资要用的非常紧巴巴才勉强够。”   陆尔无奈的笑了笑,个中理由实在很难跟外人说。   刘凌也没追问,停顿了下开口:“那你要真想租可以去解放中段看看,那边单身公寓多,价格也便宜,就是过来路程远一点,还有就是住那边的小姐居多。”   解放中段属市中心的位置,距离这边虽然远了点,好在交通方便。   陆尔网上搜了一下租赁信息,正巧有房东挂在那,电话过去约了次日傍晚的时间看房子,各方面都算满意后交了定金。   因为免了中介费,房租相对实惠很多,房东原本要求一年起租,陆尔拿不出那么多钱,另外一张卡上只有五千,算上这个月工资房租都还没到一万。   房东还算好说话,最后松口定了押一付三。   陆尔回去收拾东西,大件物品那边都有,全部整理妥当也就两个行李箱和一个大纸箱。   这边的房子在五楼,没电梯,这些东西得搬两趟,先拿了两个装衣物的行李箱下去,再上来搬装着配音设备的大纸箱。   陆尔跑的有点喘,稍稍站了会,刚直起腰,有电话进来了。   “师兄?”   礼宸在那头笑说:“听说你今天要搬家,我要么过来蹭个乔迁宴?”   陆尔失笑:“吴蕊跟你说的是不是?她自己出差帮不上忙,现在把你使唤来了,你这么听她话做什么?”   “怎么就是听她话了,我还不能做个慈善大使,给你奉献点助人为乐的精神啊?”礼宸停了下,“你有事找不到人,就应该直接打我电话,一个女孩子独自搬家很累的,这么要强做什么?”   “我不像别人大包小包一堆,累不到哪去。”但礼宸这个电话过来也是好意,陆尔也不愿多做推脱,“我这边快搞定了,给你发个定位去新家等我吧,到时再帮我把东西扛上去。”   通话结束后,陆尔调出对话框,将君悦公寓的位置发给他。   楼道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这套旧公寓有六层,想来不是对门就是楼上的。   陆尔埋头将纸箱往外拖,没有两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她诧异转头,对上礼宸微微含笑的眸子。   他穿着灰色卫衣,拉链拉至最上方,裤子同套,另一只手还揣在兜里,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一双狐狸眼隐在镜片后,稍稍削弱了些许诱人的魅色。   陆尔退后一步:“你……”   礼宸将纸箱子整个抱起来,“吼,还挺重,装了什么?”   “耳麦声卡那些,另加几本书。”   礼宸先一步往下走:“走吧,我开了车过来,过去收拾一下正好能一起吃个饭。”   车子是黑色蓝鸟,二手车,几个月前刚买的,收拾的很干净,前面趴着几只撅屁股的装饰猫,空调出风口还插着固体香薰。   礼宸普通家庭出身,半工半读的上完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电台做晚间节目,其间兼职做配音,后来副业有成绩后转为专职。   他的收入除去必要开支,剩下的都转给了家里。有个弟弟还在上初中,双亲身体都不行已经失去劳动力,每月药费都是一座沉甸甸压在肩头的大山。   据说之前还有一个女朋友,后来因为受不了就跑了。   君悦公寓楼下都是商铺,服装餐饮理发皆有,对面则是一家中等规模的购物超市。   陆尔住在三楼,晚上稍微会有点吵,但九点一过基本也清净了。   酒店式公寓,走廊一串都是门,廊上铺着地毯,走路声音不大。   陆尔的房间在最西边第三间,到的时候斜对面正好有人开门出来。   一体式短裙,及膝长靴,外套一件长款风衣,浓妆艳抹如调色盘的脸,黑色的大波浪长发随着步伐微微晃动,从旁路过时散发出熏人的香味。   只一眼就知道从事的是什么职业,大家心照不宣的没说话。   进门后,陆尔去整理衣服,礼宸帮她把配音设备装起来。   “听吴蕊说你接了两个解说号,他们给你多少钱?”   “一个按时长算,一个按百字算,两个加一起每次有个百来块钱,也算符合市场价。”   配音市场,女配的存活率比男配低非常多,同样的高度竞争比男配大,收入比男配低。   像陆尔这样的兼职配音能得到固定的合作号,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   设备装好,礼宸拍了拍手走过去到卧室门口看她在那叠衣服。   “网上任务还有在接吗?”兼职配音员要有收入全靠自己海投,有专门的配音兼职网,上面每天都会有任务发布,需要自己去挑选试音竞投。   “接呀,怎么可能放弃,大市场还是要跟住的。”陆尔关上柜门,正巧看到礼宸微微皱了下眉,“我本来还想做有声书,但是有声书太卷了,对环境分贝要求也高,价格还上不去只能作罢。”   “别接太多,你一天还能有时间休息?”   “这没事,我有数。”   话题算告一段落,两人往外走,礼宸说:“我看你那厨房里还没什么东西,过会去超市添置些。”   时间还有空余,索性先去了超市。陆尔回家都会自己开火做点吃的,因此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都不能缺。   礼宸帮她细细挑选,结账时主动出示付款码,被陆尔一把拦下了。   他笑说:“换了个新住所,这些就当我送你的乔迁礼,讨个好兆头。”   陆尔执拗的摇头:“不用,我自己来,你已经帮过我了,这就够了。”   大家都不容易,尤其礼宸老家还有一堆需要嗷嗷待哺。既然是知情人,她就不可能让他出一分钱。   陆尔一手拦着他,一手快速调出付款码。   礼宸低头看她抵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腕,纤细小小一截,因为过分白皙而能看到青色筋脉,阻挡的力道不大却分外坚定,一如她这个人。   他又将视线顺着这个手臂缓缓滑到她脸上,从这个角度只能瞧见一个侧脸,线条柔和且分明,粉色的唇角轻轻抿着,透着一丝无言的倔强,垂落的眼睫带出小小的弧度留下一层雾影,好似飞速扇动的透明羽翼。   礼宸能想象出这层雾影扬起拨开时的画面,那双颜色略浅的眸子,静静望着你的时候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   机器“滴”一声响。   “好了。”陆尔收手将小票撕下来。   礼宸将自己放肆的目光收敛,从柜台上拎起两只大购物袋。   返回公寓先把东西放好,再次下楼找了个餐馆吃饭,   华灯初启,南城白日温婉的风貌被斑驳艳丽所替代,整条街都是结伴而行的年轻人,时有勾肩搭背,嬉笑打闹的风景掠过。   另一侧的影院被拆,被一家火锅店接手,正在如火如荼的装修,边上摆着几个摊位,毛线钩织的小饰品,还有一些分装的劣质香水。   陆尔今天不准备开夜工,到了新环境还是稍微休息一下。   与礼宸分别后,她独自去国道前的一个公园晃悠了会,这里可爬山可游湖,还有部分游乐设施,晚上还是健步爬山的人居多。   陆尔没走阶梯,顺着斜坡往上,没多久也到了山顶平台。   上面人不少,还有摆着冰柜卖水的。   她在栏杆旁远望南城繁华夜景,吹了会冷风后准备打道回府。   方一转身,一道颀长的身影闯入眼帘,穿黑色运动装,白色跑步鞋,右手牵着一只哈士奇。   大晚上的脑袋上还戴着一定同色鸭舌帽,堪堪到路灯下时突然仰了一下头,好像是被一只虫子给惊到了。   陆尔见到的恰巧就是这一幕,这张分外醒目的脸,耀武扬威的走进她的视野。   巧了,碗面君。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时间稍微变一下哈。   明天中午12点更~ 第4章   这只狗不是沈听肆的,机缘巧合落他手上,要帮忙照顾几天。   网上蠢到出了名的哈士奇,有一张令人生畏的脸,又有一个孬到离谱的性格。   他手上这只才四个月大,正是调皮的时候,但意外的是很会看人脸色,声音稍微大些就会撅着屁股退后,乖乖趴地上不动,狗眼一扫一扫的望过来,一点没有网上说的愚蠢模样。   今天是跟着他的第二天,看狗在家里闷得慌,便牵着出来放放风。   沿路下山,半山腰遇上一个牵着金毛的。   两狗瞬间就像捉奸情敌,激动的前脚腾起,张嘴狂吠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金毛已经成年,拉着它的是个女孩子,一开始还很好的控制着,后来似乎拉不动就被狗拖了过来。   只是真到跟前了,两狗反而没那么激动,大眼瞪小眼的互看,哈士奇的尾巴摇的快断成两截。   “你家狗没几个月吧?”女孩子笑着开口搭话。   沈听肆“嗯”了一声:“四个月出头。”   “看着倒是挺胖的,养的真好,它叫什么?”   沈听肆:“宾果。”   女孩子专心问狗,视线却徘徊在沈听肆的脸上,若有若无的来回轻扫,生怕引起人反感,却又克制不住的样子。   她小心关注着他的脸色问:“你每天都牵它来这里散步吗?”   沈听肆摇头,突然用力拽狗绳,喝道:“走了!”   哈士奇前脚又一翘,明显不愿意。   女孩子笑道:“时间还早呢,还可以接着玩会,我家狗也正巧没玩伴。”   配合她的话,金毛尾巴也在飞速摇摆,“啪啪”的拍在主人小腿上。   沈听肆没吭声,转身硬拖着狗要走。   女孩子追上几步,略有急切的说:“哎,我们能不能加个微信,都是狗友下次还能让它们一起玩。”   沈听肆冷淡说:“不好意思,这狗不是我的,成为不了你们的狗友。”   女孩子愣住。   哈士奇屁股赖在地上,爪子用力抵着地面,划出长长的几道痕迹,意识到抗拒无效后,终于顺从的走了,只是一步一回头,走的非常艰难。   沈听肆搞不懂一只狗的执念怎么就这么深,是寂寞太狠了吗?   他往回看了眼,很长一段距离外,一人一狗还在原地朝这个方向看。   怪不得走不动路,原来那头的勾子还在。   余光里还有几道移动的人影,其中一个避在阴影中行进的非常缓慢。   沈听肆收回视线,往狗屁股上轻轻踢了下,继续下山。   东门往北是南二环,再接着往后就是国道。   沈听肆穿过国道进了一家水果店,买了点柿子和冬枣,出来后在下个路口往东拐,到了华林段。   两旁梧桐高耸,枯黄的落叶纷纷扬扬飘落,将沿街路灯切割成几块。   沈听肆走向对面,进了四季华府。   整个南城就属这片房价最高,妥妥的富人住宅。   陆尔立在路灯下,对着那道黑乎乎只余安保伫立的大门,理所当然中又掺杂着意外。   理所当然是因为这个男人举手投足就有股说不出的贵气,住在这里挺符合他的气质。意外则是因为,四季华府距离她现在住的地方仅隔了两条街。   没想到他们住的这么近,虽然是两种翻天覆地的环境。   陆尔往自己住所方向走,四季华府的大门越来越近,大理石造就的层层阶梯,抬着一个迷你喷水池。   水声“哗哗”入耳,很快又远离。   陆尔莫名有种难以言说的苦涩,可能是两人社会高度不同产生的落差,尽管只是对着一个称得上是陌生人的男人,但巧遇次数一多之后,心里难免抬起一根秤杆进行比较。   这种比较只会让她备受打击,并无实质意义。   现实的无可奈何,真是让人非常的无力又沮丧。   沈听肆坐在监控室里,哈士奇咬了一顶安保换下来的破帽子玩,屏幕上是放大的某一个区块监控画面。   他看着里面缓慢消失的一个人影“呵”了一声:“胆子倒是不小。”   -   “什么?你又遇见他了?”吴蕊出差回来,跑陆尔的出租屋来玩。   悠闲窝在沙发中,看墙上投影的一个老电影,然后听陆尔说起前几天晚上的经历。   吴蕊将没骨头似的身体缓慢坐直:“大晚上的你会不会认错了人?”   “没认错,我跟了他一路。”   吴蕊纳闷:“你吃饱撑的跟踪他干嘛?”   陆尔泡咖啡的动作一顿,转而若无其事的说:“也不算特意跟踪,我回来也是走这个方向,算顺路。”   吴蕊将一块薯片放自己嘴里,一边仔细捕捉着陆尔脸上的表情,过后摇头:“不对,你说的不对,你要不上心压根不会提这事。以前有个男的面对面跟你吃饭,你转头都能记不得。现在不过是半夜一碗泡面,你倒是记得清楚。”   她倾身压在沙发背上,徒劳的往陆尔的方向靠了靠,笑得贼兮兮地说:“你是不是对这男的有意思?”   陆尔端着两杯咖啡走过去,一杯放她跟前,自己坐小茶几旁地毯上:“喏,只有速溶的,你将就喝。”   “我刚才那问题你还没回答呢,到底是不是?”吴蕊挤到她身边,眼巴巴的望着。   陆尔被她看的有点招架不住,皱眉说:“胡扯什么呢,真就顺路而已,何况人有女朋友的。”   “他告诉你有女朋友了?”   “素满香遇到那次,他身边不就有个女的。”   吴蕊停了两秒,倏尔爆发一阵大笑:“你还说对他没意思,连有没有女朋友都想到了,哎呦,笑死我了。”   陆尔被她嘲的脸颊发热,张嘴想反驳,又一时卡壳找不出有力回击,一股气堵在那像干燥笔直的竹竿完全弯不下去,最终肩膀一塌,整个人松散开索性默认下来。   楼下的杂音自打开的窗户肆意传递进来,走廊里的开关门声反而压了下去。   陆尔低头喝了口咖啡,甜苦带涩的口感弥漫,还掺杂着一股浓郁的奶味。   新买的白咖啡,味道还不错。   吴蕊将手上的桶装薯片递过去,陆尔摆手拒绝。   吴蕊抬手勾住她脖子凑过去说:“是个人都喜欢漂亮东西,你看上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再正常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俩也算有缘分,南城这么大,短短几天碰到三次,他不是还主动请你吃面吗?说不定他也有什么想法,否则脑子有坑才请陌生人吃东西,你说是不是?”   陆尔把她的咖啡拖过来,推到她面前:“喝你的,这口感不错。”   “我说的你听见没有,一定得主动出击,现在什么年代了,已经不提倡矜持暗恋这套了,有意思大家都光明正大来,没意思也趁早说明白彼此不耽误。”   快餐化是社会现象,包括男女情爱好像都没有循序渐进的意思了。现在的人心都太过浮躁,很难静下来好好看一本书,聊一会天,追求的永远都是表面的所谓的效益。   这不一定是错的,但也绝不是好的。   陆尔不想去反驳,在她这里人跟人之间还是有壁的,尤其是像她跟这个男人这样的,单单一个生活环境就把距离拉成了鸿沟。   两人没在这个事上多纠结,很快转移话题。   吴蕊这次出差途中遇上个人,这个人很有意思,先不说长相多出挑吧,就单单那爱好足够吸引人。   “就一块小木头,在那切切切的给弄出个人样来了,你不知道有多神气,反正我是看呆了。”   陆尔看她一阵眉飞色舞,戏谑说:“那你看中的到底是他的手艺还是他这个人?”   “有差吗?都一样啊。”吴蕊指尖点着茶几,琢磨着说,“他要在南城开一间陶艺店,我已经打探到地址了,到时开业你记得陪我去捧场。”   -   一周后,有人推开办公室门。   沈听肆抬眼,进来的是他发小,一身运动装,头发抓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端正的五官,整个意气风发。   “要把你那狗领走了吗?”   池行风一下就笑开了:“是不是把你给折腾惨了,见我第一眼就提狗。”   “有这么个东西在总归是拖累,每天要多费心思。”   池行风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我等会问问池嘉俊,看他找好地了没。”   池嘉俊是池行风亲弟,大三学生,学校不让养狗,便托管给了他哥,他哥初到南城每日忙死忙活实在抽不出空,将人臭骂一顿后,又转给了沈听肆。   池嘉俊之前说在找房子,找好了就把狗领走,但至今没个音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找。   沈听肆转着笔,对这事倒也不是真的那么急,转而问:“你那店怎么样了?”   “还在装,希望这个月底能开起来。”   池行风接了祖传的雕刻手艺,集训几年回来已经是一名雕刻师。   在业内刚起成绩,有几样拿得出手的作品,灵气有余精细度不足,池老爷子对他这进度并不满意,但这也急不来,只能这么不上不下熬着。   池行风自己喜欢玩泥巴,但现在也只能当兴趣玩玩了,这店还是瞒着家里开的,说不定哪天就黄了。   他苦笑:“管不了那么多了,开一天是一天,否则人都要成木头了。”   “活接的多不多?”   “算不上多,但也停不下来,最新一单是博物馆想让老爷子出件珍品,他舍不得自己的收藏想着现雕一个,雏形由我负责。”   池行风摊手:“你知道他要求多高的,少不得被骂。”   要走时,池行风特意提醒:“等我店开业,你一定得来啊,充个门神给我揽揽客。”   作者有话说:   明天18点更~ 第5章   当天晚上,沈听肆洗完澡出来正擦头发,池行风的信息发了进来:兄弟,狗还要继续住你家一段时间。   这个结果早料到了。   他在屏幕上快速按了两下回过去:嗯。   从柜子里捞出新买的吹风机走回淋浴间吹头发,几分钟后出来发现手机上又进来了两条信息。   仍旧是池行风的:给你看个东西(奸笑)。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音频网站的链接。   点开后响起一阵悠扬的前奏,很快一道温柔掺杂些许爽利的女声传来:“我不由自主走进那条暗黑的巷子,这是第二次。前一次跟随着她的脚步,踩着那些碎裂的路灯,一步步走在热烈的心悸上。于是我明白过来,原来我是如此的想念着她……”   沈听肆视线滑向音频作者——尔尔,点了进去。   这是一个音频专栏,专栏名叫小耳朵。列表上有单纯的歌曲分享,也有几个网上选段的配音,还有一些晚间音频故事,边上都会署名文字的原作者。   手机又传来震动,沈听肆退出去看。   池行风: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随便写的东西都能给有声化。   沈听肆是词作者,往常合作的都是一线音乐人,但是私底下也会用小号在互联网中写些小片段,没有名气加持并不起风浪,也不受人关注,都是自己写着玩拿来自娱自乐。   他发过去:怎么被你刷到的?   池行风:池嘉俊发给我的,说这是他偶像。   -   陆尔睁眼不是上班就是忙录音,一天恨不得当48小时用,凌晨还靠咖啡续命是常事。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挂了,但最终没挂,她依旧好好的,并且继续不要命的拼着。   吴蕊忍不住埋汰她:“你也差不多点,年纪轻轻命就一条,你这是何必呢!”   是呀,何必呢,有的是得过且过的人,她何必这么想不开。   每当这时候陆尔脑子里都会蹦出那个男人的背影,自带显贵的气质,像一根马鞭狠狠的抽在了自己屁股上。   她没有不努力的理由,她想让自己过的更好,同时可以站到更高一层,去看看那里的人跟事,不一定要与他们怎么样,但一定要有并肩的资格。   零点过,她有点肚子饿,往常会煮点速冻馄饨或者水饺吃,今天特别想吃楼下的砂锅。   陆尔穿上外套,拿好钥匙出门,走廊上时常会遇见下夜班回来的女孩,拉着醉酒男客的也不少。   今晚又遇上一个,擦肩而过时被撞了一下。   “哎呀,你走路走好点,都撞上人了。”年轻女孩一脸厌烦的拽了对方一把,随后冲陆尔说,“不好意思啊。”   陆尔轻点头,快步走向电梯,停了两秒又走向隔壁的楼梯间。   零点后的街道上行人少了很多,夜宵店生意正红火,只是陆尔喜欢的那家砂锅店却关了门。   隔壁那条街倒是还有一家,只是过去也有两三公里,开不开的也不确定。   她犹豫了一阵,最后共享单车一刷,还是冲了过去。   天气预报说冷空气南下,今晚遇第一波降温,迎面来的风刮得人脸疼。   红绿灯路口陆尔脚撑地,将外套拉链拉至顶端遮住半个下巴,双目微微下垂透着一股子懒劲。   “看什么呢?”车内池行风接了刚下班的沈听肆,后备箱装着一车池嘉俊买的狗粮。   沈听肆收回视线,红灯刚过,余光里小黄车飞速窜了出去。   “没什么,你弟是打算把这狗送我了吗?”   池行风笑:“我催着他找房子了,估计快了。”   这话上次也听过,狗还是好好在他家呆着,这都多久了?   沈听肆默默心里算了下,都大半个月了。   “下周三的时间你一定留出来别忘了。”池行风一边打方向盘一边提醒他,“我人生第一家店开业,你怎么着都得过来捧场是不是?”   沈听肆淡淡的“嗯”了声,指尖轻轻点着膝盖,若有所思。   池行风见他心不在焉,疑问说:“写词不顺利?现在合作的这个很难搞是不是?”   这次合作的是个当红小生,选秀出身,实力有,就是有点恃才傲物,不过圈子里的事情沈听肆不爱提,也不愿多做评价。   他转了话题:“上次你发我的那个链接挺有意思。”   都是成年人,池行风懂他意思,顺着台阶就下:“池嘉俊在我耳边说起过好多次这人了,往常也就听听过,这次主要与你有关所以点开听了下。嘿,你别说,那道柔嫩嫩的声音听起来还真挺不错。”   沈听肆立马嫌弃:“你这什么形容词?”   “春风拂面不过如此,用个柔嫩嫩怎么了?”   “你还是别说话了。”   到家后,池行风帮着将狗粮运上来便走了。   沈听肆捞了一把放到狗碗里,走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此时后窗往外一片漆黑,往下游乐区隐有照明灯的光晕。   他将杯子一搁,走去书房,宾果闻声跑过来,缠在他脚边不放。   “远点。”沈听肆低头冷冷的看它,看的正激动不已的大狗乖乖躺平才再次提步走去。   书房内没开灯,只余窗外泄进一点城市灯光。   沈听肆走到书桌后打开电脑,将今天发进来的一段音频打开,随后闭眼沉浸式的听着。   没过多久,他拿过桌上的纸和笔写下两行,停顿片刻后觉得不太对,又划掉,如此反复多次后终于作罢。   灵感这东西也很奇妙,顺利的一晚上能写好几篇,不顺的时候一周都写不了一句。   -   周一这天陆尔轮休,早上难得多睡了会,醒来后又迷糊赖了很久才伸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将飞行模式关掉。   手机震了好几下,大部分是广告,还有一条则是银行转账,是上一次帮礼宸打下手的尾款。   陆尔调出对话框跟礼宸道谢,顺便约他吃饭。   等回音的时段,顺便将自己拾掇了一通,吃了简单的早餐。   礼宸:我在出差,这饭留着下次吃。   陆尔回了一个“好”。   天气不错,惠风和畅,适合结伴游走逛吃。   陆尔双手撑着窗框,看着外头渐渐熙攘的街景,转头又给吴蕊去了消息。   她正好在外给客户送东西,时间晚了就不准备再回单位,连忙发了个定位过来。   两人接头后就手挽手到处走,现在的商场活动全年都有,折扣牌子就没挪过地方,平日和节假日的区别仅限于折扣牌出现的数量。   吴蕊母亲是普通工人,父亲是小学教师,不说经济多宽裕,但至少生长在一个不怎么需要为钱发愁的家庭,花起钱来不至于大手大脚,但也不会有太多顾虑。   这一点上跟陆尔形成强烈对比。   因此所谓的两人逛街,陆尔实际上可谓是陪客。   自来如此,都已经习惯,陆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陪人买买买至少还算有事做,若一个人压根去哪都不知道。   午饭去了一家手工面馆。   面馆开的很隐蔽,绿植围绕,环境清幽,面积不大,生意很好。   她们到的时候已经座无虚席,吴蕊问服务员:“需要等多久才有空位?”   对方没什么经验,为难的停顿了下,说了一个自己也不确定的时间:“应该二十来分钟要的。”随后连忙补充说,“你们可以在门口稍微坐会,有位置了我马上来叫您。”   门口并排放了好几把藤椅,椅背后是做旧的青石墙,角落有个三角形水池,里面几尾鲤鱼悠悠游动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十几分钟后有人将她们叫了进去。   落座不久,吴蕊突然面色骤变,见鬼一样的拿陆尔当盾牌左躲右闪。   “你什么情况?”陆尔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干什么道德沦丧的事情了。”   “你抓紧给我挡挡,快快快!”   陆尔一边帮她挡了些,一边玩味的笑起来:“吃个饭遇到追求者了?”   “鬼扯,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会雕木头的,还记得不?就唰唰几下刻出小人轮廓的那个。说到这了,我提醒你一下,他那家店下周三开业,你千万记得陪我去。”   “你既然喜欢别人,遇上了不是应该高兴吗?大大方方上去打个招呼,留个好印象不是很好?干嘛躲成这样?”   吴蕊一脸我要死了的表情:“你要我顶着这头炸起来的毛去见人吗?我妆都花的没法,怎么好意思去见人?”   她大波浪及腰,今天偏偏弄了个丸子头,刚才试衣服的时候被刮蹭的乱成团,想着吃完回家也就懒得重新弄了。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该你出洋相的时候决不放过你。   陆尔扭头朝后方看,视野范围内有好几张桌,一时也摸不准是哪个。   吴蕊悄咪咪的声音追过来:“斜对面,穿灰色线衫那个,这会正皱眉,脸色不太好,像被欠钱了一样。”   正好坐在照明灯下,灯光将对方的五官显露的立体深邃,确实是个养眼的男人。   他对面坐着一个穿运动服的大男孩,五官轮廓有点相像,应该是两兄弟。   收回视线时与那个男孩子的目光撞上,对方愣了一下,陆尔若无其事的转过头。   吴蕊说:“怎么样怎么样,帅不帅?”   “嗯。”陆尔说,“符合你的标准。”   “是吧,哈哈,我跟你说他那个人越看越有味道,我一开始其实没看上他的,但是一见着他拿起木头我就……啧!”吴蕊一脸陶醉的表情,似陷入了什么美好的画面中。   “至于吗你,一块木头就把你迷住了?”   吴蕊摆手:“你不懂,以后见着就懂了。”   陆尔还要反驳,上方突然落下一片阴影,她抬头,掉进男孩清澈明亮的眼眸中,他兴奋的问道:“你是陆尔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依旧下午6点更哈~ 第6章   陆尔在配音圈沉浮有些年头了,出过一些作品,但都中规中矩,成绩并不惊艳,也没接过有特色的角色,简单来说她在这个圈子里平平无奇。   这么久以来微博上粉丝还没破两万,平时发一条动态评论都不超百,她从没想过会在现实生活中被人认出来。   看着对方热情兴奋的双眼,陆尔惊讶之余也有点高兴,笑着点了点头:“你怎么认出我的?”   “我可是你的老粉了,少说三年总有了。”这是个四人位,池嘉俊很是自来熟的往陆尔边上一坐,“你之前在微博上不是放过一张照片吗?我看过就记住了。”   陆尔往里侧靠了靠,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放生活照不止一次,只是很快都删了。   池嘉俊献宝一样的将自己手机拿出来,在屏幕上一阵滑点,随后转向她们:“你看,我都存下来了,是不是很机智?”   看着自己照片在陌生人手机中占据一角,这个感觉相当诡异,陆尔一阵悔意涌了上来,果然普通人就不该随便把照片往网上放。   池嘉俊完全没察觉她的心境变化,一个劲的在那叨叨叨,兴奋的就像个大孩子,不过按年龄算或许真的是个大孩子。   直到有人过来,毫不客气的在他脑门敲了个“栗子”,池嘉俊嗷了一声,抬起头:“哥,你干嘛打我?!”   果然是两兄弟!   木头男也走了过来,挺阔的身形,双手揣在兜里,五官端正明朗,一看便知生活环境优越。   “你一个人在这唧唧歪歪,这两位是你同学还是老师?”池行风将视线落在亲弟身上,不动分毫。   池嘉俊这才站起身给他做介绍,听到他嘴里的“偶像尔尔”池行风在眉梢微动,染上明显的讶异。   这种场面陆尔第一次撞见,感觉挺新奇,冲他点头说了句“你好”。   池嘉俊又转向另一位始终充当隐形的女士,随后卡壳了。   不过这位池嘉俊介绍不出来,当然了池行风也用不着他介绍,方才没细看,这会一对上他还是认出来了,富含深意地笑起来:“吴小姐,真巧!”   头毛炸成仙人掌的吴蕊简直想死,她摸了把自己妆虽花了不少但尚算滑嫩的脸,尴尬的扯了下嘴角:“巧。”   池嘉俊睁着天真的大眼睛说:“原来你们认识呀!”   池行风意味深长的说:“算吧,见过一次,吴小姐恰好也爱木雕。”   吴蕊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是的,挺有意思。”   池嘉俊“啊”了一声:“这么枯燥的东西还真有人喜欢。”   紧接着又被池行风敲了一记脑门。   既然都认识,随后自然而然的拼桌用餐,池行风有些讲究,桌上碗筷还特意用开水冲了一下,在服务员告知已消过毒之后。   池嘉俊小声对陆尔说:“我哥这人就是龟毛,跟他出来吃顿饭可麻烦了。”   陆尔说:“细致些也不是坏事。”   池嘉俊撇嘴:“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这种看起来成熟绅士,实际不过是多事的老男人?”   这话他说的不轻,池行风却当没听见不作回应,吴蕊则是快速侧头看了他一眼。   陆尔喝了口碗里的面汤说:“每个人喜好不同,但大部分女性应该是偏好成熟稳重些的男士。”   池嘉俊看着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跟你讲老男人思想已经固化在那了,没年轻人来的丰富有意思。”   年轻人喜好分明,态度直白且热情,他眼睛闪亮亮的盯着陆尔的侧脸。   陆尔怔愣了下,读出了对方话里的潜在意思,她非常意外。   池行风先一步蹙眉警告:“吃饭来的,你给我差不多点。”   池嘉俊小声嘀咕:“我随便问问怎么了,真是的。”   话虽如此,但过后倒没再放肆,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进食氛围还算轻松。   这一顿饭最后是池行风请的。   结账完,走出店门。   吴蕊的不自信已经消耗的差不多,又有了之前不管不顾的劲头,想到要给自己制造机会,眼下就有现成一个。   她明知故问地说:“你的店开了吗?”   池行风停了两秒,含笑的眼神似看破了什么,但还是回答:“下周三,快了。”   “现在岂不是试营业?”   池行风只是笑。   吴蕊说:“那能带我们去看看吗?我朋友很喜欢玩泥巴。”   冷眼旁观的陆尔:“???”   池嘉俊惊讶:“原来你还喜欢玩陶艺啊?”   其实没有……在吴蕊挤眉弄眼的暗示下,陆尔被迫点了点头:“玩过两次,还可以。”   池嘉俊豪爽一摆手说:“那走啊,免费请你玩个够。”   店面有三间,饮品陶艺相结合,就开在大学旁,这个点过去居然有不少客人在玩。   工作人员都是年轻养眼的男生,或许这也算是揽生意的招牌。   四个拉坯机都没停,池嘉俊看起来很失望,失望归失望,总不能把客人给赶了。   边上还有陶塑上色,这个小朋友玩的居多,陆尔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给一只机器猫上色玩。   池行风给她拿颜料盘,歉意说:“不好意思,等会有空余机器了我叫你。”   “太客气了,是我们打扰了。”   “不会。”   池行风笑了下走去饮品台,跟那边一个穿制服的小伙子说了几句,对方让开位置,而吴蕊就坐在吧台前。   陆尔看了眼,继续漫不经心手上的活,池嘉俊坐在她对面,时不时冒几句话,见人反应不大,也无趣的消了音。   蓝胖子,白手套,永远大笑着的爱心嘴,以及头顶黄色的竹蜻蜓。   陆尔的手倏尔停住,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之前电台里读的那几段文字,是我哥朋友写的,很巧对吧?”池嘉俊机灵的抖着两条眉毛,“四舍五入也算我俩有缘了。”   陆尔被他逗笑,将手上刷子放下,拿纸巾擦指尖沾上的蓝色颜料:“那确实是很巧了,我记得作者叫四方。”   四方是一个小众阅读平台上的作者,那边的流量不大,大家基本都当私有树洞,发点文字或心情。   她也是无意间刷见的,四方的文字有种穿透力,特别有画面感,也很容易让人共情,她很喜欢。   “他原名叫沈听肆,是一名词作者,合作的都是那些大明星。”   陆尔又被惊了下,网络上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作者竟是这样的大身份。   手机正好有消息进来,她说了句“不好意思”,随后拿出来看。   是礼宸发来的,说是有个低成本网剧,剧组资金有限,正在招募零散的配音演员,随后发来了稿子和邮箱。   礼宸:试试看,说不定进了呢。   如果真的能进,并且顺利完成配音录制,那也算是跨进了一大步,跟过去的小打小闹完全不一样。   主要是到手的报酬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钱呀!   她最爱的钱!   陆尔连忙起身:“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得先走。”   池嘉俊一脸茫然的“啊”了声:“这么快?”   “嗯。”陆尔抽了张湿纸巾擦手一边走去吧台,吴蕊一手托腮还在看池行风捣鼓,表情迷恋的是个瞎子都能品出味来,抬手轻拍了下她肩头,“我有事得先走,你怎么说?”   吴蕊回头看她,一样的惊讶脸:“怎么突然要走了?”   “有工作。”陆尔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礼宸发来的,很重要。”   吴蕊明白过来:“我不走,再待会。”   意料之中的答案,陆尔又跟池行风告别,他推过来一杯热美式:“下次再来玩。”   “谢谢。”   陆尔离开后不久,店里顾客陆续也少了些。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穿着驼色长风衣的沈听肆走了进来,店里还在的女孩很快都将目光若有若无的往他身上扫。   连带吧台坐着,此前被池行风迷的头晕转向的吴蕊都愣了下神。   沈听肆隔着一个位置坐下,手指曲起敲了下台面。   池行风抬头看了眼时间,正是下午两点:“这个点怎么会过来?”   “正巧路过。”其实是外面开会结束,返回时特意来绕一下,正巧看到池行风的车在,就走了过来。   沈听肆不客气的说:“给我一杯美式。”   “正好这里有一杯。”池行风从边上捞过递给他,没忽略他快速蹙起的眉,解释说,“刚煮的,原本打算自己喝,这会便宜你了。”   沈听肆没吭声。   旁边的吴蕊还在好奇的看,池行风便给他们做了一下介绍,沈听肆只是冷冷的扔过去眼,连句“你好”都欠奉。   池行风好笑,冲吴蕊说:“他这人就这样,不爱跟女士接触,别理他。”   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东西摔落的声响,池行风拧眉往楼梯口看了眼:“你们等我一下。”   随后径自朝那头走了过去。   吴蕊坐在低气压旁边,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冻坏了,但目光还是克制不住的往那个生人勿近的男人身上瞟。   长得好看归好看,整的跟块冰似的,谁愿意抱着他睡啊?   吴蕊偷偷掏出手机,想拍个照片跟陆尔分享这朵奇葩。   沈听肆倏地扭头望过来,吴蕊身子一僵,他面无表情的扫了眼她半露的手机:“我不喜欢被人偷拍。”   “sorry。”吴蕊捏着手机的手一松,手机掉落回去。   沈听肆重新收回视线,吴蕊不敢再有动作,将强烈的分享欲压下,乖乖捧着自己面前的奶茶杯,连视线都没再扔过去一下,这样奇葩少见归少见,但不好弄得太尴尬。   好在池行风下来的很快,跟着下来的还有一脸郁闷的池嘉俊,穿着卫衣牛仔裤的大男孩,一举一动间都难脱稚气,与前面的男人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少年脸上的郁色在看到沈听肆后很快一扫,眉飞色舞的跑过来,高喊了一声:“沈哥!”   对比他的热情,沈听肆依旧冷的离谱,喝了口咖啡,点了个头算作回应。   这种待遇应该不是第一次了,池嘉俊完全不介意,他挤到沈听肆边上:“哎,你知道我刚才碰见谁了吗?”   沈听肆斜眼看他:“你房子找好了吗?”   找好了就抓紧将那只狗拎走。   “快了快了。”池嘉俊敷衍完,又笑眯眯地说,“我哥上次给你的链接听了吗?”   沈听肆又喝了口咖啡。   池嘉俊:“我今天遇上这个主播咯,几分钟前刚走,你晚来了一步。”   沈听肆绯色的薄唇抵着杯沿,咖啡的浓香窜入鼻尖,他拿开杯子,看向池嘉俊。   池嘉俊咧着一嘴白牙:“就是那个叫尔尔的,我们还说起你了。”   沈听肆指尖轻轻点着桌面,问他:“你怎么认出她的?”   “神奇,你俩的问题怎么一模一样,我有她照片呀,之前她微博发上来时我第一时间就给保存了,是不是很机智?”说着再次将那照片调出来显摆。   屏幕差点怼到沈听肆鼻子,他往后退了退,看着屏幕上抱着一束向日葵笑容灿烂的女人不由得眯了眯眼。   池嘉俊接着打鸡血:“对了,她好像还住你家附近呢!我以后要么有事没事多来你家找你玩玩?”   “来喂狗铲屎吗?”   “……”   沈听肆斜睨他一眼:“你倒是闲,连人住哪里都打听了。”   “不是。”池嘉俊一脸冤枉说,“并不是特意打听好吗,她微博发了,不信我给你看。”   沈听肆好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这关他什么事。   但池嘉俊将博文翻出来给他看时,沈听肆还是跟着看了眼。   然后……   “等一下。”他劈手将手机捞了过来。   最新一条博文是几天前的深夜,配图是等红灯的十字路口以及一张热气腾腾的砂锅照,配文是:很冷又很暖。   第二条博文时间间隔则要久一点,配图是一家晚间正营业的烘焙店,灯串缠绕的门框旁有一句“今天你遇见了谁”。   对应这句话,配文是:你好,碗面君。   这家店铺就在华林段路口。   池嘉俊说:“是你们那附近吧?我去年还在那边买过一袋寿司。”   沈听肆盯着博文好半晌突然轻笑了下:“还真是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明早更~ 第7章   沈听肆还欠着两首词,这两首已经卡了他半个月。   晚上八点,他穿着一身黑色家居服,外套拉链半开,露出里面同色的内搭,耳朵里塞着耳机,白色的耳机线晃荡着进入左边口袋。   路灯下他投下的阴影被不断拉长又缩短。   前面是步行街,一串的小吃,是年轻人的天下,沈听肆再年轻个几岁倒也喜欢往这样的地方跑,现在却更喜静一些。   不过他眼下需要故事,故事都是人创造的,所以他还是朝那边走了过去,多看些人事物不是坏事。   肯德基依旧人满为患,旁边紧挨着的是一堆手机贴膜的小贩,再往里火红色的街景映入眼帘。   沈听肆将狗绳缩至最短,在满是烟火气的街头接踵摩肩,好不容易将长街走完,他低头看了眼鞋子上被故意踩出来的脚印,哭笑不得的摇了下头。   没再继续找罪受,他调转方向,从另外一边重新走回华林段。   路口的烘焙店闯入视野,还有那一串“今天你遇见了谁”。   他站在路牙上,头顶是“哗哗”作响的树冠,宾果在边上来回走嗅着大树根,等一泡狗尿撒完。   沈听肆随手将它拴在了树身上,走进店内。   空气中充满了甜腻的奶香味,客人两三。   他拿了个盘子,在几个货架旁来回晃悠,挑挑拣拣选了盒三明治和全麦土司。   收银小姑娘有点脸红,快速偷瞄一眼:“先生有会员吗?”   沈听肆报了手机后四位。   付钱完,收银员将购物袋双手递出去,一边柔声提醒:“先生,生日周本店会有八折优惠,谢谢光临。”   沈听肆走到外头,拆了三明治丢给尾巴摇的跟风火轮一样的宾果。   “一块够不够?”   宾果狼吞虎咽一口吃完,接着抬头看他。   沈听肆便又扔了一块。   等四块全部扔完,他摊手:“我也没了,回家。”   宾果“汪汪”嚎了两声。   沈听肆拿过牵引绳,拽了它一下:“吼哑了都没用,乱吃东西容易得病。”   君悦公寓的隔音非常感人,陆尔忙活了半天,愣是没让自己满意,她烦躁的摘下耳麦,从椅子上起身,走去厨房喝了半杯水给自己喉咙降温。   墙上挂钟显示正好晚上九点。   死憋着也没用。   陆尔回身套上外套,关门时顺手在柜子上捞了一根皮筋绑头发。   小吃街生意红火不减,她买了一份烤猪蹄,又点了一份花甲粉。   摊位与摊位之间摆着两张桌子,上面还有未来得及收走的一次性餐盒。   陆尔挑了个干净的坐了,抽了两张廉价纸巾擦了擦桌子。   虽说她时常用嗓,平时饮食稍微需要注意些,尤其那些上火的,能杜绝就尽量不碰。   不过陆尔喜好重口味,对此并没有什么讲究。   她吃的挺快,一个是喜欢,还有一个也是因为饿了,下午到现在她还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   快见底时,礼宸打来视频电话。   陆尔接通后,转成语音通话。   “师哥?”   礼宸在那头说:“这么晚还在外面?”   “嗯,出来找点吃的。”   “下午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   需要的配音选段其实很短,但是有情绪递进,陆尔怀疑是全剧冲突最大的一段,为了看配音演员实力也正常。   只是说不上来是太过紧张还是过于重视,陆尔反而一直找不到感觉,前后多次下来,反倒更混乱了。   她有把第一次配音完的发给礼宸,想听听他的意见。   礼宸白天就给了她回复,认为是合格的。   他安慰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只是一个小网剧,实在不行就把你发我的那个音频交上,已经可以了。”   “别,太潦草了,我想再试试看能不能更好。”   礼宸笑,近乎有点宠溺的说:“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这样很累的,等接到这个工作后压力会更大,心态要调整好。”   陆尔拿筷子轻轻拨着碗里残余的粉丝:“也不是,我就是……”   就是太想把握住机会了,她眼下的生活,她的人生,感觉都快烂到底了。   这个机会就仿佛是钻入浓雾的那一丝丝光亮,唯一可以把她拽出这个谷底的可能。   这次错过,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又或者再不会有第二次。   陆尔放了筷子,无奈的扯了下嘴角:“反正我想再试试,不是说有三天吗?明天或许状态能更好些。”   通话结束,她离开位置,双手揣在兜里,踩着一地城市夜色走出小吃街。   不想这么快回公寓,沿路随意走着。   等再抬头,四季华府已经在不远处,精美低调的高档住宅成了大片的浓黑,默默的注视着这个城市。   街角的店面还没歇业。   陆尔走进烘焙店,货架已经空了一半,营业员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她拿了最后一个雷神软欧和一袋手撕土司。   出来时,视野里有什么晃动了下。   她瞟了眼,是一张招聘信息。   -   配音初次招募截止那天,礼宸发来信息询问进度。   陆尔刚好发完邮箱。   礼宸:一切顺利。   陆尔:谢谢师哥。   礼宸:等结果出来请你吃饭,轻松一下。   陆尔:我请你,随你选。   礼宸:这句话我记着了。   今天是中班,陆尔下班后特意去了趟超市,买了块黑椒牛排回来,第一次煎牛排,没掌握好火候,表面还是黑了,好在味道还不错。   窗户开着,薄薄的窗纱被夜风吹的轻轻晃动。   陆尔刚下去两口,手机又来消息,这次是吴蕊发来的。   吴蕊:尔尔,周三早上别忘了啊!   “吼!”陆尔才想起来要陪吴蕊去捧场池行风店铺开业的事,那天她正好是早晚班,忙给刘凌去消息换班调休。   好在刘凌很快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周三上午七点半,天气不错,日光灿烂,云絮寥寥。   陆尔刚换完衣服,门被敲响了。   吴蕊顶着大墨镜,全脸只露着一个翘鼻和一张大红唇,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陆尔上下一打量。   吴蕊顺势转了个圈,墨镜一摘,得意道:“怎么样?”   “御姐气场全开。”陆尔拨了下她的挎包,“会不会太隆重了?”   及膝的长风衣,内里一条超短裙,踩着十公分高跟鞋,依旧是熟悉的配方。   吴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不会吧,隆重点不是显得我更重视这事吗?”   陆尔点点头:“稍微等一下,我去洗漱。”   吴蕊尾随她走去洗手间,往门框上一靠,看着她在那头放水挤牙膏:“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那天你走后来了一个很帅的男人?”   “没有。”陆尔微微弯腰开始刷牙。   “那男人是真帅,一进门那些小姑娘就都跟丢了魂似的,本来想偷拍一张给你看的,可惜被发现了。”   陆尔吐了泡沫,从镜子里看她,笑道:“你这样岂不是很尴尬。”   “可不是,还是池行风的朋友,今天估摸着还能遇见。”她猛一拍门框,“对呀,今天说不定还能遇上,肯定比你那个泡面男好看,听池嘉俊说好像还是你喜欢的那个作者,叫什么来着?”   陆尔将泡沫吐干净,冷水抹了把脸,抽纸擦干:“四方?”   “对对对,就是这个,比起泡面男,我觉得你跟这个四方更有缘。”吴蕊笑起来,“这个男人长得太容易让人一见钟情了,等你一见到就会发现泡面男算个鸟!”   “不是,”陆尔哭笑不得,“我也没怎么惦记那个泡面男好吗。”   八点,她们准时出发,一路上陆尔的素面朝天让吴蕊好一阵抱怨。   陆尔说:“我这不是擦口红了吗?素颜霜也涂了,气色看起来……”   她翻下遮阳板上的镜子左右一照,又放回去:“白里透红也相当不错。”   吴蕊鄙夷:“你那带色的润唇膏算口红吗?连个粉底都不上,还好意思说素颜霜。”   陆尔:“这样差不多了,这不是为了衬托你的美艳吗?我若打扮的太精致跟你不分伯仲,岂不是辜负了你的精心装扮?”   九点半,把车驶入路边停车位,步行百米到了店门口。   一地彩带,两旁都是开业花篮,吴蕊送的两束大麦也占据一角。   店内人影攒动,黑衣围裙的高个服务员掺杂其中,顾客真不少。   吴蕊“啧”了一声:“怎么女孩子这么多?!”   这可选择的范围也太广了,她一个老阿姨怎么在这堆年轻小姑娘里脱颖而出啊?   陆尔调侃:“怎么?有压力了?”   吴蕊逞强:“我能有什么压力啊,年轻人没有姐姐的成熟稳重。”   她拍拍自己的胸口:“这一身你里面随便拉个人出来,看能不能穿出我的气质来。”   “行,你最……”   “美人小姐姐!”一声高呼炸响耳边。   吴蕊“嚯”了一声,惊得差点牙掉。   陆尔转过头,对上一张灿烂如这日光的脸庞。   池嘉俊一身卫衣牛仔裤,青春蓬勃的望着她,又唤了声:“美人小姐姐。”   “不不不不不。”陆尔慌得忙摆手,失笑说:“可千万别这么叫我,而且我这个人跟美不沾边。”   她脚踩帆布鞋,米色阔腿裤,上身是一件白色薄毛衣,半长的微黄头发梳成简单低马尾,白净的面容,柔和浅淡的五官。   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带着些许纵容的笑意,其实是一副非常温暖的画面。   池嘉俊觉得自己喊得完全没问题,但是顺从的问:“好呀,那我该叫你什么?”   “叫我名字就行。”   池嘉俊迟疑了一秒:“尔尔吗?”   “啊?”陆尔思索着歪了下头,“可以啊,完全可以。”   边上看了一路的吴蕊突然大笑:“小弟弟可真会说话,你要么叫声尔尔姐?”   池嘉俊看了眼陆尔怒嗔的脸,这声姐却没再叫出口。   “在看什么?”二楼落地窗旁,池行风走过来,跟着朝下看了眼。   沈听肆往旁让了些,眼睛依旧看着下面的三人:“你说的那个有意思的女人是哪个?”   池行风看着一身风衣高跟鞋跟人勾肩搭背笑的跟个大傻似的女人:“长发披肩那个,看我刻了几刀后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你说雕刻这个东西还能让人觉得神奇的?”   沈听肆望着另外一个静静站着,偶尔低一下头,跟边上气质迥然不同的女人,明知故问:“那另外一个呢?”   池行风视线转了一下:“噢,她啊,就是读过你文章的那个,池嘉俊一天到晚挂嘴上的尔尔。”   “尔尔。”沈听肆低低的重复,近乎有些玩味的意思。 第8章   店铺租了两层,上面比下面多一间,下面对外营业,上面是自住和雕刻工作室,这里别的不多,放的各种树棍树根要多少有多少。   有不少成品放在展示柜里,精细度从低到高,是池行风这些年的进步勋章。   “走吧,去下面看看。”池行风洗完手出来,往沈听肆肩上一拍,“跟你的小读者要见面了,感觉有没有很微妙?”   感觉倒确实挺微妙,至于读者嘛……   沈听肆:“走吧。”   楼下大部分座位都给填满了。   沈听肆刚出楼梯口,就跟万物磁铁一样将周遭目光都吸了过去。   陆尔三人在吧台那,服务员没空,池嘉俊亲自在给她们调果茶,显摆这两天刚学的技能。   吴蕊心思不在这,因此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下来的两人。   她忙用手肘撞了撞正拿柠檬摆件玩的陆尔:“哎哎哎,快看快看,男神来了!”   这话陆尔压根没当回事,只是配合吴蕊的热情,捧场的抬头看过去。   黑色铁制楼梯,边上是白色的墙体。   男人干净利落的黑发后抓露出白净饱满的额头,一双如画的英气剑眉,眼帘微垂透着一股散漫的劲头,再往下便是令人望尘莫及的鼻峰,轻抿的薄唇含着明显的疏离。   他穿着灰色运动裤,米色毛衣,有属于男人的成熟,又掺杂着大学生的朝气。   陆尔手上的石膏柠檬“嗒”一声轻轻落在了桌上。   她迅速低头,近乎落荒而逃般的盯向桌面,随后又觉得自己不对,她躲什么,有什么好心虚的,想是这么想的,却愣是再没敢抬头。   吴蕊凑过来小声说:“看见了吧,是不是比你那个泡面男帅多了?”   陆尔缓慢扭头看她。   吴蕊一双眉毛机灵的抖着,一副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   陆尔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该如何描述,就像一个被小心掩藏的秘密,隔三岔五掀开了瞧瞧,原本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眼下突然毫无预兆的被放到世人面前,大家激动兴奋伴着自己的无措紧张。   她也不知道自己忍不住想跑的窝囊劲是哪来的,一个男人而已,不至于呀!   全身感官都集中在了那一个方向,尤其在吴蕊激动的“来了来了”一叠声的提醒下。   陆尔闭了闭眼,默默吐了口气。   池嘉俊突然“啊”了一声,等两人到后兴奋双倍的开始给人做彼此心知肚明的介绍。   于是陆尔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四方——沈听肆。   陆尔拨了拨自己鼻梁,不是很敢抬头,但是不对视显得太过无礼。   初次见面,留下不好的印象总归不是好事。   她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沈听肆望着她的视线,男人的目光很淡,就像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读不出丝毫情绪,不过也确实是陌生人。   如此强烈的反差对比,让陆尔繁杂涌动的心绪跟着静了下来,她朝他点头道了声:“你好。”   沈听肆冷淡的回应:“你好。”   他的声音干净,微微带着些许厚度,像一张泛旧的唱片,带着令人留恋的磁性。   而对于陆尔曾在电台读过他文章一事,他礼貌的说了一声“荣幸”便不再做表态。   池嘉俊的果茶已经递了过来,陆尔指尖轻轻抠着杯身,对他这反应多少有点失落。   从一碗泡面,到隔了两条街的住处,再到阴差阳错产生交集的身份。   窗外的树叶纷纷扬扬飘落,陆尔盯着那片无处安放的落叶,就好像是反射着自己此刻的微妙的心动,在那里不停的来来回回,直到叶片落地,那份悸动似乎也在心底寻到一个位置踏实的安置了下来。   客人少了些,有操作台空出来,陆尔寻了个地方坐下,池嘉俊把上次她的半成品机器猫拿了出来。   陆尔拿刷子蘸取颜料,缓慢在白石膏上蹭着。   另一头吴蕊自发给池行风做起了帮手,池嘉俊原先在陆尔边上絮絮叨叨,后来被一个电话叫回了学校。   陆尔拿画笔心情复杂的敲了敲机器猫的那个万能口袋。   便是这个时候,对面的小凳子被拉开,一个人影落了下来。   陆尔抬头,紧接着一愣。   沈听肆眼睛盯着她手上的画笔,阳光正巧落了他一脸,本就养眼的轮廓又添了层诱人的光晕。   他说:“我听了你的音频,不错。”   陆尔盯着他出神,一时没回话。   沈听肆:“嗯?”   陆尔忙把画笔一放,笑了下:“我很喜欢你写的短篇故事,有空闲了就会找点选段放上去,每次读一读可以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是吗?”沈听肆不知所谓的笑了下,“巧了,我发现听一听你读的也能静心。”   他唇边的笑容转瞬即逝,但陆尔及时抓取到了那道弧度,这一笑就像往她胸口扔的一块石头,原本平静的湖面瞬间荡开层层涟漪。   啧,这张脸是真好看,陆尔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不过很快她把注意力拉回来,“你经常听吗?”   “没有。”沈听肆摇头。   “里面还有别的内容,有机会也可以听听看。”   他欣然应下,“好。”   默了片刻,陆尔低头继续看自己手上的调料盘。   时间缓慢过去,沈听肆因为工作要马上走人,走前他问了陆尔最后一个问题:“深夜便利店的那碗面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不等她回答,摆摆手走出了店门。   这天直到坐上车离开,陆尔都惊得没回过神。   吴蕊一边开车一边埋汰她:“男神容貌太炫,让你晕头转向到现在吗?不至于吧!”   陆尔摇头:“不至于。”   “那你干嘛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比那些年轻姑娘都把持不住。”   陆尔接着摇头:“不是。”   随后将情况给吴蕊说了一遍。   车内静了好半晌,吴蕊的惊呼才炸出来:“卧槽,你刚才干嘛不说啊,怪不得对泡面男念念不忘,也算情有可原。不对,重点不在这了,你俩这都能撞上,这是有缘的太离谱了吧?”   是啊,确实太有缘了。   但重点不在这。   陆尔低声说:“他记得。”   他记得那个晚上,并且在时隔这么久居然认出了自己。   她震惊的点在这里。   陆尔手撑额头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有什么想要呼之欲出,最后又合眼给压了下去。   中午用餐高峰已过,迎宾搂内客人稀疏。   沈听肆几个跨步迈上台阶,门口穿着浅色旗袍,身姿曼妙的迎宾小姐向他问好:“中午好,请问先生几位?”   “两位,8号桌。”   是大厅卡座,正好靠落地窗。   一个油头粉面的胖子已经坐在那了,黑框眼镜架在扁扁的鼻梁上,整张脸就跟面粉团捏出来似的。   余光瞟到沈听肆,忙抬手挥了挥。   雕花屏风一扇扇打开,每个卡座被隔成独立区块。   沈听肆自屏风后侧身到座前:“菜点了吗?”   “点了两个,剩下的你来。”胖子叫任文州,看上去好像比沈听肆大了一轮,实际同岁是大学同学。   这么多年过去,他除了更肥了点,更显老了些,倒是没别的变化。   反观沈听肆……算了,还是别比了。   任文州唉声叹气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喝。”   沈听肆往下一瞄:“这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我喝酒呢。”   “大白天的俩大老爷们喝什么酒,等会还开车呢。”   任文州前些年做户外节目,一直全国跑,近两年想稍微消停些,最近更是筹划着要拍网剧。   他知道沈听肆现在主要给圈内的那些知名音乐人写词,但圈内圈外的距离保持很好,没有整个都跳进来。   沈听肆这个人对谁都有距离感,同窗几年也没摸透他几分,但为人仗义,只要有求于他,都会力所能及的帮忙。   任文州找他吃饭,也想找他帮忙。   沈听肆包了块烤鸭片吃完,擦擦手说:“歌手找好了吗?”   “定的演员里有音乐系的,片头片尾还有插曲打算让他们包了。”任文州心虚的瞟了他一眼,又跟了句,“你觉得怎么样?”   “没见到过人不好说,这个你定就好,词可以写。”   经费有限,请的也都是没什么经验的新人,各个地方的收支都要抓紧,包括作词作曲了。   任文州高兴的一拍膝盖:“嘿,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现在这个经济真的太坑爹了,什么都不好做,处处都是审查受限,拍这个剧也是削了我一身肉。”   说完忙往嘴里一顿胡塞,心事了解,胃口大开。   沈听肆看了眼他随着说话微微轻颤的双下巴,笑说:“拍剧风险不小,你怎么不重新开个室内节目?”   “腻了,我都做多少年了,换汤不换药的心累。”任文州摇了摇头,“拍剧也是我休息了半年后决定的,想着一直躺平也不行,人还是得动起来。”   “什么时候开机?”   “下个月,就在南城取景,到时候随时约。”   -   礼宸推荐的那部网剧配音,陆尔最终没被选上,知道机会渺茫,真的落选后还是忍不住的失望。   礼宸安慰她别在意,未来机会还多,他会帮她多留意。   多不多的不知道,安慰的话听在耳里都是轻描淡写的,陆尔还是道了声谢。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的。   她跟刘凌的交接班都在中午和傍晚。   两人刚交接结束,刘凌乐呵呵的准备去吃生日饭,结果老板进来通知,经济不景气,小超市经营不下去了,准备下个月关门,会补偿她们一个月工资,同时趁这个时间让她们抓紧找下家。   老板摊手苦笑:“赚的都不够付房租的,赔了半年了,怎么吃得消?”   刘凌收起了一开始听闻噩耗的晴天霹雳,愁眉苦脸的说:“这一时间让我去哪找工作啊?我妈最近还病了,正是花钱的时候。”   “我也没办法,真的。工作肯定有的,往市区走走,那里店铺一堆的招聘信息呢。”   “市区那么远,我疯啦!”   老板也没辙,转身溜了。   刘凌哀嚎着下了班,陆尔没精打采的站在柜台后。   吴蕊之前说她找什么工作不好,大专文凭文职类工作还是能找到的,非得来超市做收银。   陆尔确实没什么大志向,职场环境人际关系都让她厌烦,在超市工作相对简单不费脑,钱赚的不多,但不会有那种被压着透不过气的感受。   她还做的挺开心的,结果现在小超市要倒闭了。   她重重吐了口气,真是天要亡她,逼着她上进呀。   晚上七点,陆尔坐在电脑前,页面停在音频专栏上,想到沈听肆也打开过这个页面,心境倏尔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往常再熟悉不过的内容,当下变得新奇美妙,每一字每一句都像附带着生命。   她点开播放,悠扬的音乐前奏响起,没多久便是自己的声音融入进去,伴着音符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   自上次开业到现在有一段时间了,其间再没有遇见过,她不是上班就是窝在家里,也不曾出过门。   陆尔突然从位置上起来,抓起外套走出去。   天更冷了,但是市区街头的行人还是络绎不绝,好似四季轮转都不会对他们产生影响。   陆尔无法控制的往四季华府的方向走,在他可能经过的地方一步一个脚印的来回。   她又看到了那家烘焙店,以及门口的招聘信息。   招聘信息?   陆尔眼睛一亮。   “除了收银以外,空了就整理一下货架,下班前做一下清扫,其他倒是没什么了。试用期一个月,转正后交五险,工资每月十五打卡里,你有零售经验这一点挺好的,那如果可以的话你什么时候能到岗呢?”   “随时都可以。”   对方笑了下,掏出手机看时间:“下周一吧,上午九点准时到店可以吗?”   “好。”   得知陆尔已经找到工作,刘凌羡慕的要死。   陆尔说:“那你跟我一起,那边还在招。”   刘凌摇头:“算了,有点远,来回不方便。”她苦笑,“我下次来买甜点,你记得给我个内部折扣。”   陆尔将手上叠整齐的工作服背心放到箱子上,扭头看她:“那你现在怎么打算?”   “不知道啊。”刘凌摇头,面露些许茫然,“我男朋友在修车厂工作,周边都是快餐店,到时候去问问看要不要收银或者前台吧。”   基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状态。   也正常,大部分人都是放眼当下,很少有对未来有规划的,包括陆尔在内。   烘焙店收银其实也是个青春饭,并且是个能随时被替换的职位,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做这类工作和浪费时间并没有两样。   至于一技之长,陆尔除去配音不知道还能去做什么。   她心底也有几分拨不开的迷茫。   -   早上九点左右沈听肆到达工作室,身影一现,助理就尾随了上来汇报工作。   推门进入,脱了外套随手放到椅背上,又转身去泡了杯咖啡。   放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瞟了眼,按静音后示意张哲圣继续。   “大致如此,海星娱乐的尾款昨晚入账了,新的邀约详情我已发您邮箱。”张哲圣抱着文件夹停住脚步等他指示。   沈听肆点头:“去休息吧。”   窗外天阴沉沉的,楼下街道几分钟前的拥堵盛景已消失一空。   他站了会,坐回办公位开始工作。   傍晚时分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绵雨,沈听肆按了按脖子,起身离开单位。   一个人住,晚餐基本都在外解决,但又因为受不了各路视线,所以时常打包带走。   今天可能天气问题,他经常光顾的这家餐厅人意外的多,索性站在外头等,没往里面走。   雨滴体积小,风一吹便纷纷扬扬的乱窜,到处都是浓浓水汽。   沈听肆的衣角裤腿很快有了潮意,他突然有点后悔,这种糟心天气就不该出来。   二十分钟后,服务员将打包好的餐盒送了过来。   “谢谢。”沈听肆接过后,马不停蹄的上了车。   下雨天,路况就跟快用完了的牙膏一样一塌糊涂,导航上刺眼的红色线条一大截。   好不容易快熬完,扔副驾上的手机又响了,他快速看了眼,没接。   但这次对方誓不罢休般没让手机消停。   沈听肆猛一打方向盘,在路旁停下,两秒后捞过手机接通冷声开口:“什么事?”   “哥,我发烧了,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严莉莉虚弱的声音自那头传来。   沈听肆无动于衷:“找你室友,室友不在找同学,同学关系不好就找导师……”   “哥……”严莉莉哽咽着打断他,她窝在小小的单人床上已经一天了,在南城无亲无故,身体上的难受是煎熬,此刻沈听肆不近人情的话语更是棍棒,将她打的遍体鳞伤。   自上次碰面后,她顺从的没有主动找过他,她原想今天也不打扰他的。   但是高烧做借口不是每次都有,比起别的,因生病找上门或许更能被原谅。   严莉莉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最终打给了他,早上被掐掉有那么几秒打过退堂鼓,但还是不死心,忍到晚上已经是极限。   她想见沈听肆,听到声音后这种渴望更是成倍疯涨。   她觉得自己脑子都快烧糊涂了,都有胆子打断他说话了,可是不过脑的话还是一个劲往外漏:“哥,我太难受了,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要烦你的,我真的是太痛苦了。”   路边霓虹已亮起,沈听肆的脸半明半暗,听完那头卑微的乞求,他嘴角嘲讽的扬了扬:“地址。”   可能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松口,严莉莉静了会才受宠若惊的将地址报上。   电话挂断后,沈听肆转手将地址发给了张哲圣。   他疲惫的往座椅一靠,打开音响,女人温和爽利的声线很快充斥满整个车厢,片刻后将车驶离。   华林段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影,湿润的地面映射着昏黄的街灯。   到十字路口时沈听肆下意识看向那家烘焙店。   黑色木门正好被推开,店内暖光瞬间泄了一地。   车内音响里的女声正缓缓说着:“她像冲破黑暗的一束光,让我感知到温度和力量……”   里面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裹着一件黑色大衣,撑起伞埋头冲入夜色中。   因为距离住处仅隔了两条街,所以每日上班来回陆尔都是步行。   下雨天风大,温度更低。   她用力拢了拢领口,将肆意灌入的寒风挡住。   十字路口有车往来,她站着等车过,这当下很顺其自然的转头看了眼四季华府的方向。   便是这个时候,原本要经过的车辆陡然停住,驾驶座的车窗缓慢降下,露出沈听肆那张人神共愤的脸。   陆尔倒抽一口凉气,脚下步子打滑,踉跄站稳后听见他忍笑说:“你刚才在看什么?” 第9章   雨似乎下的更大了些,“沙沙”的声响在耳道旁徘徊,沈听肆的声音却干净利落的冲破这些杂音,掷地有声的落到她心上。   她看的是什么?   看的是差距,看的是自己的妄想。   陆尔清了下嗓子,佯装平静的说:“车,正好有车过来。你下班了?”   “嗯。”沈听肆一手搭着方向盘,微微朝那头倾身,他只穿了一件深色衬衣,领口微敞,因为动作少许皱在一起显出漂亮的腰肢线条,“你去哪?”   陆尔说:“回家。”   两人间的雨帘越来越密集,一阵冷风刮过来,陆尔恰到好处的打了个喷嚏。   沈听肆礼貌询问:“雨大了我送你一程,你住哪?”   陆尔举着伞的手无意识的收紧,廉价公寓,某种服务行业者的聚集地,充斥着底层人士的狼狈和落魄,。   她住的这个地方并不想让沈听肆知道,她承认自己自卑,在这个天之骄子般的男人面前有这种负面情绪很正常。   但是偏偏还有什么东西不服输的冒了头,那种想要与他拉近关系,想要再更近距离的看看那张精致的面孔,甚至还有一种想要在他生活中占据一隅的奢望,尽管被无奈扫进角落,还是不停的轻拍提醒着她。   偶像剧不是都那么演的吗,身份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冲破世俗阻拦,愣是恩爱非常。   “不用了,我住的不远,走几步就到。”陆尔僵硬的笑了笑,“谢谢啊。”   沈听肆没有坚持,方才那句话更像是不过心的客套。   车窗重新升了上去,发动机在雨夜中轰响,带动车子快速驶了出去。   陆尔原地站了几秒,转身走向自己的住所,步伐快且凌乱。   又一个周末到来。   沈听肆用完早餐后,牵着宾果去爬山。   大早上的,爬山健身的人居然也已经不少,中途还遇上小区邻居,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   “小沈今天也起这么早啊!哎呦,这狗看着又大一圈了。”老太太头发灰白,逢人就笑,精神头很好。   一双儿女定居国外,也想把他们接走,二老不愿意长时间坐飞机,担心有这个身体过去,没条件再回来,还是这里住着舒坦,拒绝折腾。   “张阿姨早。”沈听肆看了眼吐着舌头的狗头说:“是胖了点了,这个狗长得比较快。”   “会吃好,跟人一样,能吃是福。我今天中午在家包饺子,你到时候过来拿点。”这张阿姨往常也没这么热情,上次说起过她那个侄女,路上见过沈听肆一面,说就此惦记上了,想介绍两人认识一下。   沈听肆心里有数,只说:“谢阿姨,我等会跟朋友有约了,下次有机会再吃。”   话落,抬脚便走。   老太太不死心的还想说什么,被老伴一把拉下:“你年纪大了是真糊涂了?人都躲成这样了,你还不死心的往上凑,差不多得了。”   “那这不是欣欣喜欢嘛,我家孩子也不差呀。”   “不差归不差,你孩子不差人家就非得喜欢她了啊?没这个道理嘛。”   一口气跑上山顶,后背立马冒了层汗。   平台空旷,风更大,沈听肆拉下冲锋衣拉链,露出黑色的贴身内搭。   稍微吹了会,便回身下山。   沈宗平电话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最近工作忙不忙?”那头的声音带着点上了年纪的沙哑和浑厚。   沈听肆敷衍的“嗯”了声:“你什么事?”   沈宗平静了一瞬,似被他这态度气到,但又忍着没发作:“你碧琴阿姨过几天生日,她想你回来,一……”   沈听肆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往兜里一放,牵着宾果去宠物医院洗澡。   可能时间还早,零星几只猫狗,规模没有上次的庞大。   等待的时间里,沈宗平可能觉得气不过,信息狂轰乱炸了过来,沈听肆一条没看,直接给他拉进了黑名单。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了,黑名单里属于沈宗平的号码没有百来个也有几十个。   沈宗平甚至有个专门联系沈听肆的手机,就是为了方便频繁换号码。   两父子关系一直以来都不太好,尤其在韩孝静意外过世,不到一年沈宗平迎进陈碧琴之后,更是降至冰点。   那时候沈听肆几岁来着?   好像刚上大一,距离现在近乎十年的时间。   沈听肆闭了闭眼,突然有点说不出的疲惫。   烘焙店九点开门,整理货架,土司装盒,再把工作号上的单子理一理基本就十点出头了。   今天店里多了个小男孩,是老板的儿子,他要留到中午等保姆过来接。   靠墙的桌上放着他的作业,旁边还有一盒泡芙。   陆尔路过时瞄了眼是一年级的课本。   十点半有客人过来拿蛋糕,陆尔正打包,围裙突然被轻轻拽了拽。   她低头,小孩捞着作业本怯怯的看着她。   “怎么了?”陆尔笑着问,“有什么不会吗?”   “姐姐,这个是什么字?”他用手指了指。   “树,大树的树。”   小孩道了声谢,转身跑了。   后来又陆续过来问了几次,不再像第一次那么腼腆,稍微胆子大了些。   “吴子轩,东西收拾好,马上要走了。”吴楚怀突然在蛋糕房冲他吼了声。   小孩朝那头看了眼,忙从椅子上下来,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收进了书包里,随后又从侧边小袋里掏出什么东西跑过来给陆尔。   陆尔颇觉意外:“送我的?”   吴子轩大眼弯弯的点头:“送给姐姐,不要告诉爸爸,他要骂人的。”   说完将东西塞到陆尔手中。   她摊开看了眼,是一包跳跳糖。   保姆正好到了,吴子轩背上书包走出去。   吴楚怀出来看了眼,很快又转回去,路过柜台时与陆尔的目光对上。   陆尔说:“小朋友挺听话的。”   吴楚怀笑了下:“那是你没看见他皮的时候。”   陆续开始有客人进来光顾,不过上午来店的还是少,比较多的都是电话预定蛋糕的。   陆尔在单子上将客人的要求备注完,店门又一次被打开。   “欢迎光临。”她抬起头,看到进来的身影愣了一瞬。   低头把单子撕下来,拿去蛋糕房,再出来时沈听肆正背对她微微弯腰,在看冷柜里的甜点。   陆尔又朝外看,哈士奇被拴在大树下百无聊赖的打转。   她拿起一块抹布轻轻擦拭收银台,考虑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他们也算认识了,前一次甚至还主动提出送她一程,这会装作没看到好像不妥。   犹豫中,沈听肆已经拿好自己所需的东西,盘子上放着鸡肉三明治和脏脏包,他朝收银台走过来。   陆尔将抹布往下一丢,顺势看过去,对上沈听肆面无表情的脸,嘴角的弧度顿然僵住,随后收敛。   他冲她点了个头,将盘子放到柜台上,报出自己手机后四位。   陆尔调出他的会员卡,再拿扫码枪一一扫过。   “25元。”   沈听肆将付款码放到扫码器上,半晌没传来“滴”声。   他掀眼看对面,陆尔正心不在焉的在给他装袋,屈指往台面上轻轻一敲:“你不收钱了?”   陆尔回神,看向机器,手忙脚乱的在那一阵按:“不好意思,现在可以了。”   沈听肆心头的烦躁冲掉了些,好笑的一摇头。   “这么三心二意,你们老板会不会扣你钱?”   “我们老板没这么难搞。”   “是吗?”沈听肆阴霾的心情突然好了些,看着陆尔略有倔强的侧脸,话家常一般的说,“什么时候来这里工作的?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没多久,之前工作的地方倒闭了,恰好这边又在招人。”   陆尔将购物袋递过去:“拿好。”   沈听肆接过:“走了。”   随后头也不回得走出店门,到树下牵起自己的狗转身消失在视野。   边上工作手机震动,陆尔低头看,又有顾客来下单,她重新拿笔做记录,中途没忍住又抬头看了眼已经没人的街口。   陆尔没有忽略他一开始并不明朗的心情,所以将那包跳跳糖放进了袋子里。   充满童趣的东西总能让人心情稍微开阔些,或许他能用得上。   到家后沈听肆没再出门,将三明治照例喂狗后,拎着剩下的去房间。   他找了部刚上映不久的电影,投到墙上看。   时长两个多小时,一部电影结束已经过饭点。   他随手拿出脏脏包充饥,有东西也跟着掉了出来,捡起来借着投影仪的光线能隐约看清包装表面爆炸的卡通图样。   “跳跳糖?”沈听肆有点意外,他翻转了两下,最后扔进了垃圾桶。   作者有话说:   收藏活不起来是为什么......   我写法出问题了吗...... 第10章   配音圈其实挺残酷的,尤其近两年培训机构大肆宣传,涌进大量的新人小白,低价试音接单,市场价格被彻底扰乱,但这样的发展又是必不可免的。   陆尔每天除去练基本功外,就是在平台上挑拣着试音竞投,但最近中标几率下降了很多。   她手上有三个稳定合作的号,一个是短片配音,两个是解说类,后者有一个最近挂了,导致收入缩水不少。   基础就在这里了,根基打牢很难再做出改变。   但若一直静待下去起不了什么大水花。   陆尔走到窗口下望,早上的时间,这条街跟着这幢公寓在安睡,看不见人影。   这一角就像一个封闭的圆,她被围困着出不去。   视野尽头突然出现一只毛色杂乱的狗,到处乱嗅,在寻找吃食。   陆尔突然又想起沈听肆时常牵着的那只哈士奇,你看,狗跟狗都看命。   但她不想认命,她想要从这个圈里跨出去。   只有彻底跨出去了,她才有底气站在沈听肆面前。   如果她想要这个男人的话。   跟礼宸碰面是半个月后的事情。   “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两人坐在一家茶餐厅中,礼宸目光淡淡的落在陆尔身上,很好的收敛着内里的情绪。   “想打破常规,做点更有前途的事情,止步不前就是后退,到时候怎么被后浪拍死的都不知道。”   礼宸笑了下:“是遇到了什么事,让你觉悟这么深。”   陆尔轻轻摇头,“也没有,你也知道我家里情况的,自己没拿得出手的文凭,能力又有限,只能钻研配音了。我知道现在换赛道不明智,这么多年配音下来,已经习惯商业配音的路数,短时间转影视剧太难了。”   不止如此,影视剧配音的专业程度更高,且是有地方派系的,可谓垄断的很彻底,想要挤进去分一杯羹谈何容易。   就连礼宸现在也不过就是摸了个边,还是靠的旁门关系。   他宽慰她说:“我帮你多关注着,有机会了就告诉你,像上次不就是了。你自己基本功别废,再多磨磨文字情绪,影视剧的话就不单单是说,还要有情绪递进,等于你也跟着他们演了一遍,压力不小的。”   饭结束,礼宸原要送她回去,但是出门接了个电话,看他明显有事的样子,陆尔便摆摆手自己打车走了。   “你跟谁在一起呢?”电话那头的是个女人。   礼宸盯着陆尔离开的方向:“一个朋友,找我有事吗?”   对方轻笑了下:“哎,你这话就过分了,用到我了就巴巴的找上门,不需要我了就问有事吗,你觉得合不合适?”   “不是这个意思。”礼宸将手揣进兜里,往边上让了些,“我以为你该……”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对方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我给你订了辆车,你现在过来看看?”   礼宸倏地皱眉:“订车做什么,我不需要。”   “怎么就不需要了,你那辆破车开出去简直不能看,换辆好点的别人看见了态度都不一样,对你工作说不定还有帮助呢。”   说话的人叫傅艾菲,比礼宸年长几岁,离异带着一个女儿,家境富裕,人脉颇广,两人在一次饭局上认识,她很喜欢礼宸,上一次的工作就是她给拉的线。   这么积极上心是为了什么彼此心知肚明,礼宸过去特别唾弃这种关系户,在社会上被鞭挞了几年,教训吃够了,最终也选择了走捷径。   礼宸隐忍的闭了闭眼:“不用,谢谢,我先回去了。”   傅艾菲听出了他话中的冷硬,巧妙的转了话头:“过几天有个饭局你陪我一起,介绍人给你认识。”   礼宸没有马上应下,她又加了句:“你会需要的,导演制片都有。”   -   沈听肆长相出挑是出了名的,奈何这美色他并不愿多加利用,除了默默写词之外其他活动几乎都不参加。   但他的低调并不影响其他导演想要与他合作一番的热情,隔三岔五就能碰到剧本邀约,这也是非常神奇的一件事。   沈听肆看完邮件随后起身走出工作室。   他今天要去趟录音棚,王倩的新专录制,里面的作词全部由他一手包办,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大批量的供给,所以想过去听听看成片效果。   录音棚在新城东路那边,去年刚建的,里面有4间独立录音室。   沈听肆刚停好车,已经有人迎出来,是王倩的助理。   “沈老师,王倩姐今天在录音室A,您喜欢什么咖啡我给您去买。”是个年轻小伙,寸头,穿着棒球服夹克,脸上带笑,看过去挺机灵。   “不用,她让你出来买喝的?”   “主要还是来接您的。”   录音室人已就位,王倩带着耳麦在开嗓,沈听肆进去跟其他几位打了声招呼,随后转进了角落里。   王倩是老牌音乐人,咖位不是一般人能比,沈听肆与她合作多回,老一辈的艺人谦逊有实力,合作起来比较轻松愉快,这也是他愿意整张专辑都包揽的原因。   在不断调试重录中,时间一下就到了中午,一伙人潦草的吃了顿盒饭又继续开工,直到天色将尽。   王倩疯狂喝琵琶水,浇灌要冒火的嗓子。   “要老命了,这个年纪还搞专辑,我是有多想不开。”王倩在那摇头自嘲。   跟着来的一个新人导演笑说:“王倩姐这不是宝刀未老嘛,网上多少粉丝嗷嗷等着你新专,估计等上架不出一星期就能到榜首。”   王倩也笑:“这个不去比,年纪大了就是唱着玩玩,走,先去吃饭。”   她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沈听肆,又说:“小沈,你听着怎么样?”   沈听肆言简意赅:“挺好,明天的录制应该能更顺利。”   这话简单粗暴,放王倩耳朵里高兴的像放鞭炮,沈听肆为人孤傲寡言,能得这么一句也不容易了。   王倩很看好他,不单单是作词能力。   几人准备就近组个饭局,沈听肆不爱应酬,只想跑路,但这会明显不合适,也找不出合理借口。   他不是真的不通人情世故,坠在人后往前方走,时不时应和着聊上几句。   去的是一家私人会所,提前订了包间,几人热热闹闹的涌入,很快就推杯换盏气氛一阵高过一阵。   沈听肆酒量浅,平时也不碰酒,稍微喝点就上头,不过他喝酒不上脸,所以旁人看不出来。   九点出头,陆尔正窝自己的单人沙发上读报纸,刚到一半接到了吴蕊的求助电话。   岗位调整,领导换了一拨,今晚第一次部门聚餐,可正吃着吴蕊好死不死的大姨妈来了,整整提前了一星期。   陆尔提醒她:“可我这会过来少说也得半小时,你能抗住吗?”   “行,我就在厕所等着了,你赶紧啊!”   陆尔连忙起身穿外套,换鞋子:“你前台那边问过没有?”   “我在三楼不敢去爬楼梯,给同事发了消息却没回我,估摸为了留个好印象都死命表现呢。”吴蕊叹了口气,“我也是真的背,大姨妈向来准时偏偏这次提前了,你说这兆头是不是要完?”   “别迷信,也可能是让你中场缓一缓,后者追上。”   “哎呦,我借你吉言了。”   陆尔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找到三楼吴蕊所在的卫生间将东西递出去。   “来的挺快啊。”   陆尔气息还有些喘:“除了在车上,剩下全是跑的。”   “好姐妹!”吴蕊乐颠颠的说,“涨工资了请你吃饭,哎?这什么?内裤都给我带了啊?”   这是上次吴蕊睡在陆尔那时留下的。   “怕你有需要,所以也给带过来了。”   “挺好挺好。”   从卫生间出来吴蕊要马上回饭局,她建议陆尔在大堂坐会,等结束了一起回去。   陆尔摆摆手拒绝。   单位聚餐什么时候结束先不说,年轻人的夜生活远不止一顿饭,说不定过后又要去哪里放松,她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添乱的。   陆尔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出头,转身朝外走。   刚到大堂,另一侧电梯门开吐出来一堆人。   她下意识往旁边让。   听到有人说:“王倩姐MV开拍时沈老师索性来串个场,这不比哪些小流量有看头的多?”   王倩笑说:“你可别折腾他,万一惹恼了不帮我写词了,你要去哪再找个沈听肆给我?”   陆尔倏地抬头看过去。   沈听肆白衣黑裤,双手揣在裤兜里,臂弯还挂着一件黑色夹克,头发有些乱,眼帘下垂看着地面,对他人口中的话不做反应。   到了大门,其他人转移地方续摊,他不作陪,转身走去停车场。   阑珊灯火远离,冷风呼啸而来,暗处的停车场黑影浓重。   他走到车位旁,抬手疲惫的捏了捏鼻梁,随后便蹙眉静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尔一路尾随至斜后方,用其他车辆做遮挡朝那头张望。   半晌过去,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没动过。   深冬的夜风带来刺骨的冷意,就算外套裹的严实,都抵挡不住缝隙间的入侵。   鼻腔微痒,陆尔心想要完,紧接着涌到喉咙的喷嚏猛地蹦了出来。   她连忙捂住口鼻,再抬眼时沈听肆已经看了过来,眉眼隐再昏暗中看不出情绪。   这就尴尬了嘛!   大晚上的尾随个男人跑停车场,还以这样方式被抓了包,算什么事?这真是连个像样的借口都不好找。   陆尔干咳了一声,从旁走出来,踱步到他跟前:“真巧,我刚……”   “代驾来的挺快。”   陆尔:“?”   沈听肆转手将车钥匙丢了过来:“四季华府,稍微开慢点我有点头晕。” 第11章   他去开后车门,拉了两下没拉开。   陆尔默默按下开锁键,车灯一闪,沈听肆终于爬了上去。   喝醉了?   好像醉的还不轻。   陆尔一脸懵的坐进驾驶座,自后视镜看他,沈听肆双手环胸眼睛闭着,上身直挺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睡了过去。   她驾照已经拿了很多年,但是摸方向盘的次数不多。   开得慢加上红绿灯,走走停停,到达四季华府时临近十一点。   明月高挂,霓虹烂漫,小区门口的治安亭亮着灯,隐约能见两个安保身影。   陆尔又往后座看。   沈听肆还是之前的坐姿,脑袋往右边稍微偏了一点,这张白日里冷漠疏离的脸此刻多了些少见的可爱。   好像站在云端的男人终于落了下来,到了一个可以亲近的距离。   陆尔看着他,不由得笑了下。   不过夜深了,一直呆在车上也不是个事。   她攀住椅背倾身向后,伸手靠近他的膝盖,还差毫米的距离。   “做什么?”   陆尔倏尔抬眼。   沈听肆清亮的眼珠宛如刚被水冲洗过,眼尾染着一抹浅浅的绯色,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她,竟有些深情的意味。   陆尔指尖一颤,转手指外面:“到了。”   沈听肆低低“嗯”了声,哑声说:“麻烦你帮我开进去,地下室第三过道左转到底,左边车位。”   这话说的跟绕口令一样,脑子好像还能用。   陆尔回味了一遍,坐回去帮他把车开了进去。   地下室灯火通明,转弯时车胎与铺胶地面摩擦发出“吱嘎”的声响,这个点没有别的车进出,一点响动就被无限放大。   陆尔从车上下来,拉开后座车门。   突来的光亮让沈听肆难受的闭了闭眼,缓了一下后才下车。   他的脸看过去比平日更白,薄唇轻轻抿着似在忍着什么。   看起来好像没有特别醉,但是不管不顾朝墙走的模样又显示了他其实醉的不轻。   陆尔有些没辙,她倒是可以把人送上去,但沈听肆却又表现出明显的抗拒。   正当她考虑是不是要去找外面的安保求助的时候,沈听肆突然脊背一弯——吐了。   陆尔闭了闭眼,没敢看自己的裤腿,犹豫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背,问了句:“你怎么样?”   沈听肆喘着气,苍白的面孔因呕吐显出点粉色,他侧头看陆尔,眸底氤氲着一层薄雾,凌乱美陡然扑面而来。   他眯了眯眼,吐出两个字:“陆尔?”   “……”   这是吐得醒过神来了?   陆尔将举在半空的手收回,沉默的看着他,没吭声。   沈听肆目光下移落在她脏了的裤腿上,脸上又一闪而过的懊恼,随后说:“抱歉,我转你清洗费。”   她其实想说不要紧的,大家本就认识,没必要分这么清。   沈听肆已经不管不顾的开始摸手机,随后又尴尬了。   陆尔看着愣在那头的男人,“找不到了?可能落车上了,我帮你去看一下。”   她真的转身回车上帮着找了圈,很快走回来。。   “打一个,看是不是落在吃饭那边了。”陆尔将自己的手机解锁递过去。   沈听肆摇头:“算了,明天再说吧。”   “现在手机绑定了太多信息,打一个放心,实在找不回来了那也没办法。”陆尔抬抬自己的手,“打打看。”   她穿着花色厚毛衣,里面是白色打底,微黄的半长发散开,就脑袋顶绑着一个小揪揪,五官小巧秀气,唯独一双眼格外灵活有神,这副装扮看过去比往常显小很多。   沈听肆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几岁了?”   “嗯?”陆尔一愣,“我、我26岁,怎么了?”   他摇头,从她手中接过手机拨出去。   电话很快通了,果然落在了吃饭的地方,敲定明天过去拿。   沈听肆把手机还了回来:“谢谢。”   “不要紧。”   他又看了眼她的裤腿:“跟我上去清理一下吧,真不好意思。”   可能太晚了,又或者是太累了,也可能是酒还没全醒,至于自己到底有没有叫代驾,陆尔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完全没有要问上一声的自觉。   沈听肆住的大平层,装潢就跟他的人一样,全屋暗色基调显得清冷萧条,除去大件没什么小的装饰,好在照明取的暖色,左右一中和有种诡异的融洽。   他给陆尔指了卫生间方向,还很体贴的拿了一套自己的家居服出来,随后扭身回了卧室。   关在阳台的哈士奇吠的跟不想做狗了一样,直到看不见沈听肆的人影才呜咽着消停。   这狗也是蛮可怜的,估摸是饿了,只是主人暂时顾不到它。   陆尔走到落地窗旁,跟灰白色的狗眼对视两秒,随后开门走出去。   这个狗种在网上很红,长相可怖,性格温顺,巨大反差下还有二货的品质,搞笑视频要多少有多少。   它跟在陆尔脚边,尾巴甩的啪啪响,四肢焦急的在原地踩。   狗粮桶放在架子上,陆尔捡起狗碗冲洗了一下,给它舀上一大碗,又把空了的自助水壶加满。   在哈士奇狼吞虎咽的节奏中走回室内,进了沈听肆指定的卫生间。   闲置的客卫,除去基础清洁用品,没有其他有个人特色的物品。   陆尔捞着柔软的家居服,站在这个堪比她卧室的卫生间,又一次的感受到了两人间的差距。   不过打击多了也就免疫了,这次她并没有多失落。   裤子脏的面积不大,其实冲洗一下能勉强扛到家。   但陆尔出于私心还是把衣服换上了,好像如此便有了属于他们的隐秘。   衣服上有淡淡的清香,不像是洗衣液,更像是某种香水。   穿到陆尔身上大出好几个码,她卷了衣袖和裤腿。   沈听肆的卧室门意外的没关严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外人在,为了不让客人有被怠慢的感觉才特意留的门缝。   陆尔轻手轻脚过去,推开门朝里看。   床头灯开着,浓浓的橙色落了一室,灰色棉被没掀,沈听肆直接侧卧在上面,微微下陷像埋在厚实的云层中。   倒是已经清洗过,只是就套了一件藏蓝色浴袍,小腿露了一截,锁骨在微敞的领口下若隐若现,黑发还全湿,水汽下渗,那一圈棉被颜色深了一个号。   他睡的死沉,均匀的呼吸下,所有的距离感一扫而空,像猫翻出肚皮没有一丝防备。   就像……怎么折腾他都可以似的。   陆尔被自己放肆的想法惊的缩了下脖子,目光又转到他湿漉漉的头发上。   这个天顶着一头湿发睡觉,明天估计得跑医院报道。   她去卫生间翻出吹风机和干毛巾,出来后插上电,担心把人吵醒,将风速调到了最小。   暖风自指缝间穿过,轻飘飘盖在他的黑发上。   他果然没醒,这颗脑袋在陆尔手里随意揉搓。   这头黑发意外的软,都说头发软的人性子也软,脾气温和好说话,但这一点放在沈听肆身上却不是那么相符。   陆尔关了吹风机,绕线收到一旁,盘腿在床旁的地板上坐下。   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鼻尖顶床几乎要把鼻梁给压塌,方才吹头发的姿势不对这会有点炸毛,显出几分孩子气。   陆尔抱住膝盖,下巴搁在上面,目光自他脸上缓慢下移,最后落在靠近一点的左手上。   五指纤长,骨节分明圆润,指甲剪得没有一点残留,尖端带着粉色,松松软软的盖在被子上,稍稍曲起留着些许空间。   这手漂亮的程度就跟他的脸一样,不遑多让。   陆尔不由自主的伸手过去,柔软的指尖轻轻蹭过他的指甲盖,温暖的光晕在两人的指间跳动。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可以胆敢放肆一下,毕竟如此让人垂涎的机会再不会有二。   陆尔张开五指,自下伸进去,悄悄与他十指相扣。   这只看过去格外秀气的手实际比她的大了一圈,且温暖干燥,只这么轻轻握着都令人心跳失速。   阿弥陀佛,菩萨原谅我,见色起意这事她绝对会忍下的。   陆尔心头各种情绪还在疯狂翻滚,交缠在一起的几根手指突然抖动了一下。   她一惊,倏尔收手。   沈听肆维持着这个姿势却并没有动弹。   就算如此,陆尔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小心翼翼起身退了出去。   -   “就这样?!”   陆尔歪头夹着手机,锅里煎着两个荷包蛋。   她说:“你还想怎么样?”   “美男在前,还不省人事,这么好的机会你就摸了个头?”吴蕊在另一头惊呼。   陆尔告诉她的全过程也就到吹头发为止,这都是有理由的,而后续没理由的她实在没脸提。   脸不红气不喘的回道:“这还不够啊?你想想他平日不好亲近的模样,能摸根头发是不是很不容易了?”   “你就自我安慰吧,摸根头毛都这么满足,这以后要是给你亲亲抱抱举高高还不得晕死过去。”   陆尔将锅里的蛋盛出来,端盘去餐桌,“你想的可真远。”   “远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有所幻想再正常不过,我还天天幻想跟池行风睡一起呢。”   陆尔被吴蕊这大言不惭的话轰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低头用筷子夹了块蛋放嘴里,“说起池行风,你们俩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我去的时候也不是每次都能见到他,碰到了有时候也感觉忽冷忽热的,我只能确定他没女朋友,对我是什么个意思完全摸不准。”她哀叹一声,“男人的心太难琢磨了,找不到代餐的情况下,反正我就跟他耗着吧,都不吃亏。”   陆尔今天还要上班,早餐吃完后便出了门。   沈听肆的那套衣服留在了家里,她有私心,觉得衣服穿过了,总归要洗晒一下才能还回去。   属于他的东西,她想多留些时间,就好像跟他的牵扯能更多些一样。   这一天她总隐隐觉得沈听肆会找过来,然而直到商店打烊,都没见到他的人影。   她明白过来,前一晚的回忆只属于自己,于对方而言无关紧要。   -   十二月末的时候有个特别热闹的西方节日——圣诞节。   烘焙店摆出圣诞树,窗户上贴上雪花图案的窗花,配合节日气氛,连摆出的甜点也大多是红色。   店里算上老板一共有四个人,两个蛋糕师两个收银,这天全部加班到十点。   下班时吴楚怀给每人发了两百八的红包做奖励。   这个点外面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圣诞气息除了店门口的装饰已所剩无几。   陆尔将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目不斜视的朝对面走。   身边车喇叭突起,急促的连响三声。   陆尔转头看过去,黑色SUV车灯亮着,驾驶座上的人却看不清。   但这车她眼熟,一个多星期前还摸了它的方向盘。 第12章   车内暖气开的很足,陆尔脱下外套。   沈听肆将车开出去,边提醒:“安全带。”   陆尔扯过安全带系上,拿余光瞟了他一眼。   那一晚到现在又过去不少天,不知道他记住多少,对于陆尔来说可谓恩赐的夜晚,于他而言是否有自己的身影存在。   这些话她只敢自己在心里头慢慢的咀嚼,也不好泄露丝毫。   其实沈听肆没有醉到失忆的地步,他只是行为不受控制,但也记得把陆尔叫回了楼上,只是再后面的事情就模糊了。   次日醒来看到自己感人的发型,以及床头柜上的吹风机和毛巾大概能猜出一二。   两人关系不亲厚,尤其是异性,这种过分亲密的行为回想起来只会让人尴尬,尽管对方是好意。   沈听肆不愿刻意去提,但人已经到跟前了,也应该道声谢。   陆尔这会正低头在看手机,刚才忙工作没顾上,一堆吴蕊发来的消息。   说晚上大家一起过圣诞,让她好好等着,会给她送个惊喜。   这些消息都是一小时前的。   边上的“惊喜”这时说:“我那天喝醉了,谢谢你帮我喂狗。”   陆尔一个没拿稳,手机落到地上,她俯身捡起来,又快速看他一眼:“不要紧,那狗挺可爱的。”   “嗯,脾性不错,不咬人。”   陆尔跟着点头,笑了下:“若咬人,我这会也不坐这了。”   车子一路驶向郊区,城市的光晕开始减弱,直到剩两旁照明。   陆尔这才问了句:“我们这是去哪呀?”   “你朋友没告诉你吗?”   池嘉俊在半山腰包了个客栈,其余人白天就过去了,会住一晚第二天看完日出再下山。   陆尔迟疑着问:“有很多人吗?”   “池嘉俊带了很多同学过来。”沈听肆察觉出她的迟疑,“你有什么别的事吗?”   “倒是没别的事,但我不知道要住一晚。”陆尔微微蹙起眉。   她根本没带换洗衣物。   “那……”沈听肆瞄了眼时间,“再回去准备一下?”   “不用,不是大问题,再耽搁就更晚了,等我们到估计都休息了。”   “不会。”   年轻人都是夜猫子,不熬通宵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这么早休息。   明月高挂,碾着一路银霜往上,某几个弯道下望可以看到奔腾着的山涧溪水。   树影层叠,隐约的山脊线连绵起伏。   半山腰有一块平台专门用来停车,远远望去灯串缠着的大门忽闪,内里一个超大院落,烧烤摊摆了三个,食材堆成山,男女嬉笑打闹人影攒动。   陆尔从车上下来,面对着久违了的年轻人聚餐有点懵。   人堆里的池嘉俊最先注意到她,飞奔过来到跟前,高声说:“圣诞快乐,尔尔!”   从车尾绕过来的沈听肆斜过去一眼,“人比你大六岁,你怎么都该叫声姐。”   池嘉俊笑嘻嘻的,“这有什么,我还觉得她比我小呢,没叫妹妹就不错了,是不是?”   最后一句问的陆尔,她笑说:“没关系,一个称呼而已。”   “走走走,先去吃东西,我都帮你留起来了。”池嘉俊分外热情的将陆尔给拽进了人堆。   客栈有三层,外部构造很有个性,墙壁嵌着暖光灯,投射着薄薄一排翠竹,别具风味。   池行风端着杯子过来,“怎么样,看着不错吧?”   杯子是那种很有年代感的陶瓷杯。   沈听肆接过转了一圈,眼神微妙。   池行风:“别嫌弃,年轻人的喜好,你不懂。”   沈听肆凑近抿了口,随即皱眉,“蜜桃味饮料?”   “不然你想喝酒?”   远处突然爆发一阵哄笑,池嘉俊为求表现在那一个劲献殷勤,结果弄巧成拙撞翻了桌上沾满调味料的盘子,胸口往下一片狼藉。   池嘉俊人缘不错,这会一堆人起哄埋汰他。   他也不恼,跟陆尔招呼了声就乐颠颠的跑了。   陆尔坐在长条木凳上,紧挨着吴蕊,面前一堆烧烤熟食。   吴蕊收回送走池嘉俊的眼神,胳膊肘撞陆尔,一脸戏谑的说:“这小子天天在他哥那边打听你,鸡血打的就跟明天跑马拉松一样,你自己说小弟弟有钱有颜不比你那个泡面男强啊?”   陆尔将半生不熟的金针菇吐出来,换了串菜花,“你还有没有人性,他还是个孩子。”   “二十岁了,你对孩子的界线是不是太高了点?”   “我比他大六岁,看他跟看小学鸡没区别。”陆尔想起什么,“哎,你一次性换洗衣物带了吗?”   吴蕊冲着她意味深长的笑,“放心,给你备着了,知道你匆忙来不及。”   整个院落年轻姑娘不少,一个个青春洋溢,嫩滑的脸蛋像刚剥壳的鸡蛋。   放眼望去手边都有事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但稍微细心些,还是能发现不少人心思开始飘了,甚至关系好的凑那头窃窃私语,目光装作不经意的往远处瞟。   沈听肆和池行风站在远离人群的位置,各自端个杯子在闲聊,身形挺拔气质卓群,跟周边一群张扬的毛头小子比,这两位立马显得成熟稳重,拔高了好几个档次。   没多久,在众多默默观望的视线中,两人朝这边走来。   比较会来事的小年轻立马喊着“哥”将手里刚烤好的东西递了过去。   另有女生收拾出了边上的位置,热情招呼两人坐。   吴蕊“啧”了一声,小声嘀咕:“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猛的吗?我都看见那个黄色衣服的整个往池行风身上贴了,那两坨肉这么好用?”   陆尔说:“你看上的男人行情不错,间接证明你眼光好,不是坏事。”   “你可得了,这好事留给你吧。”吴蕊将竹签往桌上一丢,开始琢磨怎么把人给引到这头来。   陆尔有自知之明,也明白沈听肆那张脸的畅销,不准备自取其辱。   上了一天班,三餐没吃好,这会也是真饿了,伸手又勾了一串香菇塞嘴里,刚半个下去,边上陡然一声巨响。   她缓慢转头,好家伙,吴蕊竟将那一摞空盘直接给拍地上了。   全是铝制的,声音大的离谱。   她快速将另半个吞下,起身准备帮忙捡。   吴蕊趁人不注意往她脚跟踢了下。   陆尔:“……”   “没事吧?”池行风果然快速赶了过来。   吴蕊是他带过来的,跟其他人都不熟,他有责任要照顾着些。   “不好意思,没注意把这个打翻了,我拿过去洗一洗。”吴蕊一脸尴尬的俯身捡起几只。   池行风拦住她,目光落在她脏了的衣服上,“这里别管了,等会让服务员来收拾,你先去换身衣服。”   停了一下,索性将杯子一搁,“走,我陪你去。”   陆尔看的目瞪口呆,她都能想象出吴蕊心中的小人已经开心的在床上滚了。   边上气流微变,风里带来一丝熟悉的类似白茶的清香。   陆尔连忙转头,沈听肆坐在了她边上。   注意到她投来的视线,沈听肆问了句:“这边有人吗?”   其实是池嘉俊的位置,陆尔摇头:“没人。”   他便“嗯”了声,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手上一串鸡翅则被嫌弃的丢上桌。   他眉峰轻轻拢着,看起来似乎心情不佳。   方才车子开过来的时候还没这种感觉,那应该就是来了后才有什么不满的,陆尔将他的坏心情归咎到了眼前的烧烤上。   她试探着开口:“你不喜欢吃鸡翅?”   “不是,”他斜眼往桌上一扫,脸上抗拒明显,“单纯的不喜欢吃烧烤。”   陆尔惊讶:“你不爱吃烧烤?”   “不健康。”   不健康?方便面倒是吃的挺欢的。   陆尔感觉他这有点扯,但又不好说。   旁边一卷锡箔纸,金针菇成串摊在那,地上水桶里是海鲜。   “我给你做点别的?”陆尔问。   沈听肆犹豫了两秒,摆手拒绝。   不过从他犹豫的两秒里,陆尔还是读出了好奇。   她没再多说,将锡箔纸叠成碗,放金针菇蛤蜊和小米椒配料放好。   之后端着去烧烤架那边找地方安置,中间池嘉俊回来,改头换面香味熏人活脱脱一只开屏孔雀。   被同学一阵取笑后,他跳出重围跑到陆尔跟前。   双手背后摇摇摆摆的说:“你做什么呢?”   陆尔被熏得侧头打了个喷嚏,一指烧烤架:“在做锡纸花甲。”   “之前我给你烤的吃了吗?味道怎么样?”   陆尔没好意思说有小半是半生不熟的,“挺好的,手艺不错。”   中途又有别的人过来凑热闹,吵着也要来一份,陆尔前前后后整了五碗。   好不容易端着其中一碗退出来,有人喊:“姐,味道相当……”他摇摇晃晃竖了个大拇指。   陆尔笑了笑转去之前的位置,沈听肆还没走,长腿交叠,单手在划拉手机,如此闲散的状态下他的脊背噫哗都是挺直的。   “吃吃看。”陆尔将盘子放到他面前。   沈听肆看到这个锡纸碗一点不惊讶,一堆人在那闹哄哄的七嘴八舌,零星话语中能猜出一二。   他很是捧场的拆一次性筷子,一边笑了笑:“看样子手艺不错,老远就听到他们喊‘再来一碗’。”   “他们说着玩的。”   锡纸内热气腾腾,上面飘着小米椒和香菜,颜色搭配也漂亮。   沈听肆搅拌了下,夹了些放嘴里,在陆尔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不错,味道挺好。”   陆尔没有刻意绕过去坐回原位,在他对面坐下,扒拉几下桌上的东西,捞起烤好的牛肉串放嘴里,但因为冷了口感并不好,又放到了边上。   正是这时候,池嘉俊又凑了过来,想把陆尔给拉走。   陆尔借口人都不认识,还是不去凑热闹了,几个来回后池嘉俊终于放弃。   等人再次走远后,沈听肆意味深长的说:“你俩交情不错。”   陆尔看过去,他的目光淡淡的,好似很平常的一句闲聊,但眸底的探究却也没刻意收敛。   大男孩有别于平时的热情缠着一个女人,其目的不言而喻,他这话说出来就像是在帮人打前战。   挺有意思,这人居然还会关心别人。   陆尔要笑不笑的说:“我认识他的时间跟认识你的时间一样,至于交情也不相上下。”   “那还是不一样的。”沈听肆低头喝了口汤,“我跟你认识的时间还是稍微久一些。”   作者有话说:   明日停一天哈~   请问《冬寻》《错意招惹》哪个文名好呀? 第13章   陆尔一下就想到了那碗方便面,有心想问他那时怎么想出来请她吃面的,转眼就看到了他眼底的戏谑。   她回过神来,当时肚子里的轰鸣果然没逃过他的耳朵。   这人并非好意在雨天请一个陌生人暖胃,而是用另一种方式给予嘲笑,他并非表面看过去的冰冷不与人亲近,而是有明显的劣根性。   嘶,这男人其实也挺欠的。   接近零点时,篝火架了起来,一圈人围那开始搞活动,年轻小伙带了吉他边弹边唱。   还来了场真情告白,校园恋情总来的真诚且炙热,被众人狂欢的氛围所感染,吴蕊激动的频频望向池行风,。   陆尔忍不住提醒她:“淡定点,别做没把握的事,我们可不小了。”   有些脸丢不起。   “知道,我就看看,但是我把话撂这了,这男人我要定了。”   陆尔转头,看见吴蕊的双眼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她问:“你看中池行风什么了?会刻木头?”   吴蕊反问:“你看中沈听肆什么了?拒人千里?”   “还有脸呀!”两人异口同声,紧接着都笑起来。   表白成功的氛围让年轻人感动的同时,也泼出了一堆鸡血。   有胆子大的女同学转眼开始朝沈听肆发出猛攻,周遭众多八卦的目光里,一个接一个的抛出问题。   从年龄到职业,从身高到三围,最后有人喊了声:“我觉得你们最该问的就是人有没有女朋友?擦边球打成这样,最重要的领地意识不知道划分有毛用?”   原本哄闹的场地瞬间安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等着沈听肆的回答,一锤定音,更是定生死。   陆尔和吴蕊阴差阳错的坐在了女生堆里,与沈听肆他们隔了半个圈。   零下的气温,呼出口的白气袅袅散于空中。   陆尔盘腿缩在地上,手上捧着杯子取暖,这会抵唇,接着薄薄水汽做遮挡,看向那个万众瞩目的男人。   然后听见他说:“有。”   随后引出一个神奇的景象,男生狂喜如中奖,女生失落如失恋,不一样的情绪中发出同样的语气词:“啊!!”   吴蕊“嗤”一声:“肯定撒谎了。”   “你怎么知道撒谎了?早前还在餐厅看见他跟一个女生吃饭呢,关系看过去挺亲厚。”陆尔其实一直都有这种怀疑的,但是眼下真正知道后心底还是多少有些异样的失落。   虽不至于像失恋那么严重,但总觉得空落落的,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池行风则比那些女生更惊讶:“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我怎衤糀么不知道?”   “上个月,我有没有女朋友难不成还要向你汇报?”   “真假的?”   沈听肆没回答,只是透过火光看了眼起身走人的陆尔。   他说:“我的房卡呢?”   房间都被安排满了,池行风知道沈听肆不愿凑热闹的德行,故意将他的房卡给收着。   池行风朝前抬了抬下巴:“这还没结束呢。”   “老了,折腾不起。”沈听肆拍拍他的肩,“你继续,少年。”   陆尔跟吴蕊住一间,双人标间,行李大剌剌的扔在床上。   她准备先去洗个热水澡,给吴蕊发去消息,对方还不准备回来,告知换洗衣物在哪个兜里,自己去找。   陆尔:神仙,明天你们不是还看日出吗?   吴蕊:通宵看日出,看完再回来睡,这帮小年轻是这么计划的。   人才,都是不要命的。   陆尔洗完澡就趴在了床上,很快睡死过去。   感觉才睡没多久就有人扒拉自己,说抓紧起床上山顶,陆尔用刚苏醒没多少的理智稍微回味了一遍,明白过来是吴蕊来叫她去看太阳了。   太阳天天能看,好觉不是天天能睡。   吴蕊用沈听肆同行做诱饵,试图将陆尔从床上拽起来。   陆尔终于清醒了几秒,但是深冬的被窝实在太诱人,比不是单身的沈听肆诱人多了。   她将手从被窝里扯出来挥了挥:“算了,你们走吧,我就想好好睡一觉。”   房内又安静下来,陆尔昏沉沉的又睡死过去。   日头一点点升起,从厚实的窗帘外透进些许暗色。   陆尔最后是被一个电话叫醒的,陌生号码,她原以为是广告,连着打进来两遍后才睡眼惺忪的接起来。   昏昏欲睡的颓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扫空。   她迅速从床上翻身下地:“好的,我马上过来。”   电话来自工厂老板,说陆佑刚在机械修理的时候操作不当绞进了左手,小指拉扯性断裂,这会刚到医院。   八点出头,她走出房间。   这边只有中巴上下,两小时一班,淡季的时候甚至一天就两班。   值班人员说:“来这里的一般都是自驾,很少有坐车上来的,或者我帮你跟中巴车师父联系一下,就是不一定会上来。”   同行的这会都还在山上,等到这里估计要九点左右。   吴蕊没自己开车,蹭的池行风的。   陆尔:“麻烦你还是帮我问一下吧,谢谢。”   她站在前台,手指一下下点着台面,焦躁不言而喻。   便是这个时候,沈听肆从另一头走了过来,穿着白色毛衣黑色仔裤,外套是驼色面包服,脚踩同色短靴,暖色的着装中和了他清冷的气质。   看模样也是刚起床过来用早餐。   “怎么了?”沈听肆捕捉到她不同以往的情绪,询问的看向前台。   陆尔说:“我有事得回市里,在请他们帮我调车。”   前台搁了电话为难的解释:“师傅好像去别处载客了,具体什么时候回不好说。”   “就这一个开车师傅吗?”   “淡季就一个,讨生活不容易,空了他就会去做点兼职。”   沈听肆沉稳的目光又落到她身上,也没问她是什么事,只说:“我送你过去,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沈听肆拎着行李到大堂。   陆尔也已经用袋子装好了早餐,玉米番薯包子牛奶,杂七杂八不少。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尽量多拿了些。”上车后陆尔将袋子递过去。   沈听肆系安全带:“谢谢,不过我要开车了,东西过会再吃。”   从这里到市区少说也要一个半小时,人是因为她才早餐都顾不上,还得当一回司机。   陆尔心里过意不去:“我要么给你剥个茶叶蛋吧,下山后遇红绿灯了吃。”   沈听肆没拒绝。   茶叶蛋剥完壳就落在塑料袋里,等遇见红灯时,陆尔将蛋挤到袋口递过去。   滑嫩的鸡蛋对塑料袋完全没有难分难舍的意思,甚至迫不及待从她手里滑了出来。   两人都愣了一下,陆尔下意识伸手去捞,沈听肆则矮了一下上半身,边上突然响起一记急促的喇叭。   前方车尾倏地到了眼前,他脸色一变猛踩刹车。   电光火石间,陆尔整个人扑向前方,沈听肆眼疾手快拽住她领子。   额角因为惯性轻轻一磕,又被后拽的力道狠狠落回座位,眼角一个不注意撞在了他的骨节上。   陆尔“嗷“了一声,抬手捂住眼睛,表情痛苦的用另一只完好的右眼看向他。   顾不上自己的狼狈,问了句:“你不要紧吧?”   沈听肆右手麻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问题不大,“没事,你怎么样?”   说不要紧吧,眼睛这会还在拼命往外渗眼泪,说有事吧,又显得小题大做。   她最后摇了下头:“问题应该不大。”   红灯开始读秒,亮起绿灯后车子重新开出去,不过这次直接开进了辅道,停在绿化带旁。   沈听肆打开双跳后,示意陆尔拿开手。   她犹豫了一下才把手放下来,左眼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泪水涌的就跟破了的自来水管一样无法控制。   眼底红了一片,眼尾靠上的位置还破了点皮,应该是被袖扣划拉的。   为了看仔细,沈听肆稍微倾身靠过去了一些,他对陆尔的相貌一直是个模糊的大概,没细究过。   这一点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但此刻对方的五官在眼前放大,挺翘的鼻尖因为不自控的落泪而泛红,嘴巴轻轻抿着似还在努力压抑生理上的难受,左眼湿润的睫毛剧烈颤抖,右眼则无辜的望着自己。   整张脸干净纯粹的像冬日里的第一抹阳光,扫去浓雾和阴寒,用一种极为放肆的姿态闯入视野。   沈听肆突然想起池嘉俊曾对她的评价——这个人你不能细看,只要稍微注意到就会不自主的陷进去。   他说陆尔跟其他女生不一样,不是第一眼美女,但她是那种会越看越想看的女人,她的眼睛会让你感觉到希望,声音会让你得到治愈。   当时听的时候他只觉得好笑,毛头小子春心萌动的夸张言辞。   但这个当下,这么乍然一对视,他觉得池嘉俊的话也是可以信几分的。   沈听肆转手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看过会能不能缓解,若还是难受就去医院看看。”   陆尔一边擦眼泪,一边捡起那颗蛋用纸巾裹住放边上:“只有肉包和奶黄包了,你吃什么?”   番薯和菜包已经被她吃完了。   沈听肆重新发动车子:“不吃了,没什么胃口。”   这话听的陆尔特别不是滋味,感觉都是她这一处处引起的,把人食欲都耗没了。   她迟疑着开口:“要么路上再买点?早餐不吃对身体不好。”   沈听肆摇头,仍旧拒绝了。   陆尔口袋里还捂着出发时带的牛奶,这会还是温热的。   她掏出来晃了晃:“这个还要吗?”   沈听肆抽空瞟了眼,伸手过来:“可以。”   交接时指尖相互一撞,陆尔瑟缩了下。   沈听肆手肘靠在扶手箱上,对于这种忽略不计的身体接触完全没反应。 第14章   吴蕊正好发来信息询问情况,陆尔眼睛不好使,索性回了一个电话。   过了没多久又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老板工厂很忙,没有另外的负责人,这会急得想马上走人。   陆尔一开始还很好脾气的解释,见对方开始推脱责任时终于怼了过去:“他是在工作时出的意外,你们单位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我钱已经垫进去了,在这也已经陪了不少时间,你们自己家属一个都没有,当人死了一样,还怪我来了?”   陆尔眼神倏地一冷:“你在咒谁死呢?一个劳动合同都没签的单位,我一告一个准,你是想上法院跟我对峙吗?”   对方瞬间噎住:“你这个人……一码归一码,在这跟我扯什么劳动合同,你赶紧的快点。”   陆尔直接中断通话,脸色看过去非常差。   中间遭遇堵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人民医院。   “麻烦你了。”陆尔匆匆说完便跑了进去。   手术室在五楼,到的时候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她以为那个老板真的丧心病狂走人了,结果片刻后从另一头的楼梯间走了过来,顺带一身的浓重烟味。   老板穿的破破烂烂,手上还带着明显的工作污渍,干瘦矮小,看过去就像普通打工仔。   他开门见山的说:“老陆女儿是吧?”   方才那通电话的不愉快延续到现在,陆尔看他还不怎么得劲,冷淡的“嗯”了声,等他下文。   “住院部我已经垫了两万,后面的费用反正你们先自己垫着,等出院了再过来报销,该有的补偿反正我一分不少他。这样可以吧,小姑娘?”   可能是被陆尔一句上法院吓住,这会老板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态度不算太差。   但陆尔并不同意,她摇头:“我没钱,治疗费用需要你们全部承担。”   老板以一副自己掉沟里了的表情看着她。   陆尔接着说:“我的积蓄被他用完了,他自己身上没钱,我没骗你。”   陆佑刚在这个单位工作了有十来年,好赌这个德行老板也知道,也就是因为工龄可观才没把人给辞退,当然工资也高不到哪去。   老板突然就笑了下,干扁的脸上显出几分说不清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的表情:“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信了,小姑娘也不容易,那行吧,钱不够了你说,到时我转过来。不过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爸烂债不少,前阵子还有讨债的找到我们那去,你一个年轻小丫头自个当心点。”   医院过道狭长明亮,窗外翻越进来的光亮驱散了不少萧条清冷。   陆尔坐在蓝色的塑料椅上,颓废的将脸埋进手心里。   陆佑刚的债就没清过,这个老板不说她都心里有数,家门口泼油漆扔死老鼠这事不是没遇见过。   但是那会年纪小,能力有限,她逃不出去。   尽管现在她也逃不远,但至少离开了那座破房子,终于跨出了这一步。   陆尔有种无法言说的压抑,选择离开,放弃陆佑刚于自己而言也是一个相当难的抉择。   自记事起她便由陆佑刚带着,亲妈这种生物对她来说就跟死了一样。   陆佑刚又当妈又当爸的将她拉扯大,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也是放了感情的,过去再没钱,只要是陆尔喜欢的,他都会费尽心思给买回来。   他就是毁在了一个赌上面,如果能不去赌,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个合格的父亲。   陆尔对他简直又爱又恨,恨不得他哪天直接猝死在赌桌上,但这会有个伤痛却又担心不已。   为什么她的人生就如此狼藉?   没有健全的家庭,没有富裕的生活,从来都在为各种生活难题奔波,就没有哪天是真正消停的。   为什么偏偏是她?   凭什么就是她?   陆尔缩起身子,将头抵住膝盖,双手死死的拽住自己的头发,所有的愤恨痛苦抱怨等等负面情绪都集中在了这双手上,通过着轻轻颤抖的力道无奈的发泄着。   “你想把自己抓秃吗?”   陆尔倏地抬头,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错愕,很快又狼狈的撇开头:“你怎么还没走?”   沈听肆将人送到任务也就完成了,他原本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只是半路陆尔接的那通电话表明与人有争执,出于朋友的角度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撒手走人。   找车位费了点时间,又在护士台问了楼层找过来。   堪堪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沈听肆站在拐角,耳中是女人干净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利落果决。   间接又对陆尔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他说:“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没有。”陆尔木然盯着地面,她的家庭背景摆不上台面,更不想摊开了让沈听肆知道。   自卑作祟也好,欲盖弥彰也罢,她突然希望沈听肆若是再不近人情些就好了,真的不需要来管她,直接该干嘛干嘛去吧。   沈听肆坐到了边上。   陆尔认命的闭了闭眼。   临近中午时陆佑刚被推出手术室送入病房。   三人间,由布帘相隔,此刻全都拉开着。   陆佑刚在中间的床位,另外两床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一个是纹着花臂的小年轻。   医生嘱咐完注意事项后便走了,陆佑刚看向陆尔,眼神微怯,不怎么敢吭声。   陆尔问了句:“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他咧嘴,陆尔主动开口让他很高兴,“耽误你上班了吧,我没事,你自己去忙。”   “怎么会把手弄进去的?”   “戴了手套,不小心被缠住了。”陆佑刚又重复了句,“没事,不要紧。”   要不要紧都动手术了,少说两个月没法完全自理。   已经是饭点,隔壁两床都已经开吃,陆尔问他要吃什么,她去买点回来。   陆佑刚思来想去琢磨不出来能吃的,最后说了个性价比极高的:“蛋炒饭吧,便宜有营养。”   陆尔身子明显一僵,转瞬又恢复如常:“刚做完手术吃点好的,我看着买吧。”   她看向旁边靠墙站着的沈听肆,示意他跟着出门。   陆佑刚这时才注意到还有个人的存在,费力的仰起点脖子试图看的更清楚些,一边问:“交男朋友了?”   “不是!”陆尔近乎有些尖锐的反驳说,“你别胡乱扯关系,这是吴蕊的朋友,我没车所以托他送我过来。”   沈听肆快速看了她一眼。   陆佑刚“哦哦”了两声,将脑袋落回枕头,看着天花板说:“谢谢你啊,小伙子。”   “应该的,您好好休息。”   “走吧。”陆尔先一步走出去。   医院有食堂,附近也有餐馆,她特意带沈听肆去了远一点的,然而一餐饭下来他仍旧没怎么动筷子。   陆尔注意到,什么都没说。   甚至当着他的面将吃剩的一大堆全部打包,所有的自卑小心思随着这些打包盒尘埃落定,破罐子破摔的彻底。。   沈听肆抬手去拎,陆尔先一步拿走,说了句:“不用,我拎的动。“   几个饭盒罢了,她还没这么金贵,她也金贵不起,从来就是在困苦中挣扎的人,受不得一点小恩小惠。   沈听肆跟在她身后走出小餐馆,看着午后阳光在她微黄的头顶跳跃,只是眼中渐露好笑。   一路走回医院,陆尔原以为一顿饭结束他也该走了。   “行风来消息,说在路上了,等他们一下。”   所谓的他们肯定还有吴蕊在侧,没想到陆佑刚的一次事故,打翻了这么多人的美梦。   没有回病房,陆尔将东西拎上去后又很快跑了下来。   医院门前有个巨大的草坪,石椅围绕在侧,翠绿生生,铺盖着漫天阳光,是整个冬日最舒适的时候。   陆尔坐在石椅的一头,很没形象的展开四肢,想起另一头还有沈听肆,又快速收起来。   不过人都有女朋友了,自己这磕碜的身家背景都被剥了一层,形象不形象的好像也不要紧了。   想是这么想,但到底没再放肆,只是微微仰头,迎着光,还有徐徐而来的暖风。   沈听肆抱臂坐在另一头,两人完全零交流,但诡异的是居然也不尴尬。   他侧头看边上的女人,陆尔双目半合,细长的睫羽微翘,一颗蒲公英种子大小的飞絮慢悠悠的落在了上头。   但她似一无所觉,带着那小小的白点没有反应。   风带动飞絮,在那一排尖端滑动,落在眼尾最下方被不舍的彻底挂住。   沈听肆看了会,突然伸手在她肩头一拍。   陆尔被惊到,吃惊的看向他。   沈听肆拿手指了指自己的眼尾:“有东西黏上面了。”   陆尔抬手往自己脸上抚了两下。   下午一点半,吴蕊和池行风赶到医院。   两人面色憔悴,各自顶着浓黑的眼圈。   没多停留,池行风将自己的车留给吴蕊,自己坐沈听肆的走。   瘫在副驾上,感觉下一秒能驾鹤西去。   “昨晚到现在我都没睡够四小时,要了老命了。”池行风摇头终于服老,“真的是上岁数了,池嘉俊那傻子还跟只皮皮虾一样得瑟。”   说到池嘉俊,沈听肆提醒说:“看着点你弟,别对人一头热,免得到时候翻车。” 第15章   他一头热的也就对陆尔,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边上人都知道,大家已经见怪不怪。   但池家重门第,陆尔这种背景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若阴差阳错真跟池嘉俊扯上些什么,对彼此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池行风却若有所思。   按以往的经验来看,沈听肆两耳不闻窗外事,压根不会管别人家生死。   他会好意提醒池嘉俊收敛?   肯定不会。   那源头就是出在另一头上——陆尔。   看上沈听肆的女人多了去了,大到当红明星,小到邻家少女,多个陆尔不足为奇。   在池行风眼里,两人前后都没碰到过三次,几乎可说没交情。   他缓慢转头看向沈听肆,目光疑惑又带着点不敢置信:“你不是吧?”   “怎么?”   “你不会就因为陆尔与艾絮有类似的家庭背景,同情心起就开始对人刮目相看吧?”   是不是刮目相看不知道,反正池行风就因为嘴贱问了这么一声,被沈听肆毫不留情的扔下了车。   艾絮是谁?   是沈听肆深埋多年的白月光,是他的求而不得,整个青春年少的代表,满腔热血的付诸地,虽然最后烟消云散什么都没留下。   沈听肆回到家先去厨房喝了杯水,又转去阳台喂狗。   宾果的食量惊人,自动投喂器已经又空了,明明放了三天的量,这才过了一天半加一个晚上。   沈听肆下意识拍了拍它圆滚滚的肚子,随后起身走去书房。   他打开电脑输入网址,页面跳出一个国外交响乐近期活动详情,但没细看又转手被关掉了。   他稍作停顿后,又打开了另外一个网站。   眼熟的音频专栏,里面躺着陆尔闲时录下的作品,但时间都很早了,没有最新的动态。   -   “你说刺不刺激?”吴蕊瘫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强撑着跟陆尔聊前一晚上的惊心动魄。   她就说沈听肆怎么也在客栈内,除去本身不想熬夜的可能性外,竟然还被一个醉酒女生给强吻了。   “你是没看到沈听肆那个脸绿的,我都替那个女生担忧,好在很快被人拉走了,池行风也怕场面太僵,拽着自己好兄弟,若没两方辅助,我估摸着他真会动手。”   所以后面沈听肆说不上山,也没人敢有异议,更不敢去劝说。   陆尔反应过来:“所以你说沈听肆也一路同行是骗我的?”   吴蕊勉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这重点放的是不是太歪了?我强调的是强吻,你给我关注同行?”   说完又头一歪倒在陆尔肩头。   陆尔笑了下,抬手推了推她的头:“你要么赶紧回去休息吧,陪在这也没什么用。”   “不想开车,这个状态也不好开车,容易出事。”吴蕊唉声叹气的说,“我还是等你一起吧,不是还得回去收拾东西吗?”   “嗯。”   吴蕊又说:“你打算怎么办?这边请人照顾还是自己扛?自己扛的话吃得消吗?”   “吃不消也得撑着,我哪来的钱给他请人。”   吴蕊说:“伤的是左手吧?吃饭上厕所能自己解决,也就是清洁问题麻烦点,你给找个就做擦洗换穿衣服的,应该用不了多少钱。”   哪有说说那么轻松的,你贪便宜这么要求,人肯不肯干还是另一回事。   等陆佑刚睡熟换上新的点滴瓶,陆尔跟护士台交代了一声,跟吴蕊一起离开医院。   陆尔开的车,先去住处给陆佑刚收拾东西,随后将吴蕊送回家,再自己打车回医院。   吴蕊原本的意思是让她把车库里自己的车开走,陆尔没答应,大家都要用的,来来回回太麻烦。   当晚她在医院陪床,隔壁两床事有点多,不是要尿了,就是腰酸背疼哼唧,再加个喷嚏咳嗽什么的。   整整一晚上陆尔都没睡好,反观陆佑刚鼾声震天睡得比谁都香甜。   她苦笑,不过也挺好,伤者就该有良好的睡眠。   “我全天班,中午请假过来一趟,只是会比较晚一点。糕点水果给你买了些,就放柜子上,饿了垫一下。”   陆佑刚在那一个劲的点头表示明白:“上班去吧,中午不来也行,我大不了自己下去买点吃的。”   “刚做完手术就别乱走了,医生嘱咐过休养为主。”   陆佑刚不敢多反驳,“哎”了一声,无声看着自己这个面若冰霜的女儿。   陆尔也没什么能说的,摆了一下手走出病房。   烘焙店是两班倒的情况,上午九点到傍晚五点,以及下午一点到晚上九点。   她前一天休息,另外一个同事顶班,今天就要从早上九点上到晚上九点。   到店后先跟吴楚怀说明了一下家里情况,他是个很有人情味的老板,对于当天唯一的收银需要中途请假离开这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吴楚怀双手叉腰,想了想商量说:“能不能早晚高峰过了走,不然我们两个大男人可能没法……”   他无奈摊手。   陆尔完全能理解:“可以可以,谢老板。”   吴楚怀笑了笑:“不用客气,去工作吧。”   陆尔开始踩着点的在烘焙店和医院两头跑,三天后感觉吃不消了,最重要的是几天没睡好,感觉整个脑子都不是自己的。   她勉强撑到晚上下班,给陆佑刚去了个电话,随后在路边腿软的坐了下来。   头晕了一天,在卫生间吐了两次,这会压根不敢动弹,她生怕再走两步就晕在大马路上,那实在太丢人了。   她特意避着店门口,没让里面的人发现分毫。   晚上九点出头,华林段的车辆不多,但偏偏有两辆好死不死的在自己跟前追尾了,一场对骂下来后迎来了可爱的交警。   之后该拖走的拖走,该维修的维修,开始走定损理赔流程。   陆尔抱着脑袋还在路边坐着,交警是个热心肠,车祸处理完了,转眼见到街旁这么一个可怜虫,秉持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走过来询问了一番。   陆尔很想说叔叔你走吧,我缓缓就行了。   但交警叔叔明显觉得她不是缓一下就能行的状态,愣是调查起她的家庭户口。   得知唯一的老爹还在病床上躺着,交警觉得这人更不能就此放任了。   他转手拿过了陆尔的手机,将通讯记录上第一个拨了出去。   能通话联系的人很少,一定要说也就吴蕊和礼宸,那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都靠微信联络。   陆尔还不知道交警已经把电话拨出去了,埋着头说:“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真的你就……”   “你好,陆尔的男朋友是吗?”交警的询问声陡然炸响。   沈听肆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没干,他愣了一瞬没有立马否认,只是谨慎的问了句:“怎么了吗?”   “我这边是长远交警,你女朋友在路边坐很久了,看过去状态不太好,你现在能不能抓紧过来送她去医院?我们这边还有工作一时抽不开身。”   沈听肆尽管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转身朝外走,配合的说:“好的,请问你们在什么位置?”   “人在华林段东边路口。”   陆尔一脸错愕的接过了交警递来的手机,视线转到手机界面,通讯记录最上方的备注显示是我的男人。   她迅速闭了闭眼,完了,这次乌龙真搞大了。   几分钟后沈听肆驾车赶到,跟交警道了声谢,将没脸见人的陆尔架上了车。   她无血色的面孔和虚弱的模样昭示着确实身体抱恙。   沈听肆给她系好安全带,绕到另一边上车。   他出来匆忙,头发仍旧未干,封闭的车厢内瞬间一股浓郁的洗发水味道。   “大冬天湿发出来容易头疼。”陆尔有气无力的说了句。   “交警说的严重,就没顾上吹。”沈听肆看了歪七扭八倒在那的人一眼,终于抛出一句,“你跟人说我是你男友?”   天地良心,真的没有!   但各种原由她也是没胆子说清的。   陆尔举起手机给他看,备注已经改成名字,“误会,他们按最近联系人打出来的。”   没点信息暗示,会无缘无故给人按身份?人交警吃饱撑的?   这么站不住脚的理由,但凡有个脑子都不会信。   不过沈听肆没在这事上多做纠缠,转了话头说:“你找过我?”   联系号码是上次他酒醉找不见手机,借她的打出去那次存的,用不用的上另说,反正一直占据在通讯录一角。   前两天他空腹送陆尔进医院,中午也将就的跟没吃一样,陆尔过后一琢磨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因此晚上抽空给他去电话,特意想再道声谢,后来怎么着来着?   好像就在拨出去的那一秒陆佑刚把水杯给打翻了,那只保温杯恰巧又格外大,几乎可以当个小型暖水瓶,整个水漫病床,一片狼藉。   老天似乎都在暗示她无需多此一举。   陆尔称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那通电话最终只留下一个记录,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个记录会在今晚派上用场。   沈听肆听她说完,半晌没吭声。   过后解释:“其实我原本也打算早上就回来,区别只是早了一步而已,因此无需记挂在心。”   这话可谓温情,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多了些违和。   陆尔感觉到战栗般的冷意,她低头往自己的围巾里缩了缩。   鼻腔里呼出的热气有了烧灼的感觉,她怀疑自己很可能发烧了,稀里糊涂的脑子努力分辨着沈听肆的话。   但实在太累,男神在侧也提不起应对的兴致。   她弱弱的“嗯”了声,便闭上了眼。   沈听肆将车内温度又升了些。 第16章   在医院停车场停好车,沈听肆手指点着方向盘,看向边上睡过去了的女人。   可能是生病了的关系,比平时更没有防备。   脸颊晕染上不正常的红,嘴唇微张干裂,眉峰紧紧拢着,似乎非常难受。   沈听肆熄火,将人叫醒。   陆尔不知今夕何夕的看向窗外:“到了?”   “嗯,能走吗?”   “能。”   她撑了一下座椅才坐直身体,解开安全带,伸手要去开车门。   沈听肆已经先一步绕了过来,帮她打开。   刺骨的夜风霎时灌了进来,让混沌的脑子有片刻的清明。   她扒着门框下地,坐了一路,发现两条腿比刚才更软了,脑袋也似乎更晕了。   沈听肆看着她,又确认了一遍:“能走吗?”   陆尔不敢点自己已经晕成浪中船的头,只说了句:“可以。”   沈听肆眉峰轻巧一挑,没再多说,站边上等。   陆尔缓了缓才收手,跟个醉鬼一样朝里走,结果没两步就扛不住了,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往地上躺。   胳膊肘被用力拽住,一双有力的臂膀挡住了她下滑的势头,把人提了起来。   陆尔有幸靠在了沈听肆怀里。   这个众多女人觊觎的怀抱,坚实且温暖,让人倍感安心。   头顶一声轻笑,她勉强将模糊的视野扫清,也不敢抬头看他表情,瓮声瓮气的说:“你笑什么?”   沈听肆半拖半抱的将人往急诊带,一边回答:“突然发现你这人也挺倔的,站都站不稳了还在那嘴硬,这有好处?”   “没好处。”陆尔非常实诚的回怼,“不好占你便宜,毕竟也是有主的人。”   沈听肆没反驳,陆尔明知不该有的失落又攀升了上来。   啧,真是贼心不死。   她在暗处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随后听见他说:“骗她们的。”   嗯?陆尔愣了一瞬,勉力抬头,只看到他光滑的下巴:“什么意思?”   “不那样说,那些女学生就不会消停,所以骗她们的。”沈听肆垂眸跟她对视,“跟你一样,我也还没主。”   体温量了下39度7,血常规显示白细胞升高,扁桃体发炎严重。   医生开了三瓶点滴,以及口服药。   输液室这个点居然全是人,医院的生意真是一年到头的好。   陆尔挂上点滴后没多久终于有点活过来的感觉了,脸颊依旧潮红,但是精神好了不少,眼睛又清亮了起来。   室内暖气开的很足,之前发烧不觉得,这会也开始热起来,后背渗出一层薄汗。   她单手解了围巾塞到边上,又去拉外套拉链,软软的链条受不住力,一连几次失败后她选择了放弃。   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代替她的,一手领子一手拉链,还顺带帮陆尔将袖子给抽了出来。   “全脱不了,就这样吧,刚发烧过宁愿暖和点也别贪凉。”沈听肆说完,将脱下来的那一半团了团塞到她腰后,“这样可不可以?”   陆尔点头,道了声谢。   沈听肆重新坐回去,捞起手边刚买不久的咖啡喝了口。   没多久,他注意到边上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抽空斜过去一眼:“怎么?”   后背的一团还紧紧顶在腰上,缓解疲累。   陆尔由衷赞了声:“你还挺细心的,有点让人意外。”   沈听肆嘴角带起若有似无的笑:“承蒙夸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此前一直保持很好的距离感好像突然没了,就在这个夜晚,悄无声息的消散。   陆尔怀疑是他们阴差阳错的交集频率过高,导致他把自己划入了熟人甚至是朋友行列导致的态度变化。   不管如何,也不算坏事。   点滴有三瓶,换了一瓶后,陆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小说看,以前喜欢带字典读,现在准备朝配音演员方向发展,需要情绪转换,由此换了这个。   “你父亲怎么样了?”沈听肆想起来问道。   “恢复挺好的,再一星期出院。”   “现在晚上不用陪了?”   “要陪的,今天没办法是例外。”   点滴挂最后一瓶时,陆尔已经看的很投入,视线凝在细小的字眼上,低低的念念有词。   沈听肆靠在椅背上,自斜后方观察她。   他知道自己皮相有多诱人,不是自恋,这是众多事件中得出的结论,因此他对女人望过来的眼神都很了解,那些暗藏心思欲拒还迎假装偶遇甚至无所不用其极套近乎的招数简直熟的都快烂了。   陆尔对他有好感,他也能琢磨出一二。   只是这人挺有意思,好感归好感,送上来的机会她都不愿意捡,相反还扔的远远的。   是以退为进还是真心实意有些难以分辨,但沈听肆觉得大概率是后者。   既然对方有分寸,他就也无需刻意回避,姿态一放松,搭把手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也是愿意做的了。   从医院出来又是一个深夜,室内外温差极大,沈听肆拎起领子帮她把衣服穿好,随后先一步去停车场取车。   大晚上的让人送她来医院,又陪护到深夜,此刻还要亲自送回家。   这已经不是一声谢可以解决的了,陆尔靠在椅背上说:“下次请你吃饭,时间你定,不要拒绝,这是我必须做的。”   她先一步挡了他的道,沈听肆觉得好笑,欣然答应下来。   深夜的道路好开到飞起,没多久便又到了华林段。   陆尔眸底明明灭灭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住哪?”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但陆尔的自卑在陆佑刚入院那天已经被全数瓦解,住在什么地方比起自己老爸是烂债一堆的赌鬼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君悦公寓。”她闭着眼说。   沈听肆没反应,车子继续往前走,到公寓楼下时才说了声:“到了。”   陆尔拢着衣服下车,车窗半开,她跟里面的男人对视,觉得应该再说点什么。   她想了想,又把之前提的那餐饭拎了出来:“说好了下次请你吃饭,务必赏光啊。”   沈听肆点头:“好。”   -   年纪不小了,生病后已经不是几瓶点滴就会救回状态的时候了。   陆尔睡了一觉起来,还是有昏沉难受的感觉。   她拖拉着起床,找东西垫了肚子,随后拎包出门。   不是去鬼混,而是去医院。   前一晚没来,需要检查一下陆佑刚的死活。   进去的时候老头四仰八叉的在床上看电视,过的很是滋润的模样,边上床头柜一堆东西,都是陆尔提前买好的水果糕点,以防不在的时候饿了可以吃。   “这是谁给你买的?”陆尔瞅了眼陌生的残羹冷饭,看外面包装袋还是特意钦点的。   陆佑刚愣了愣:“不是你买的吗?”   “不是。”   陆佑刚也纳闷了,这个是早上外卖小哥送过来的,他以为陆尔今天也不过来,所以给自己整了顿外卖。   不过陆尔也确实起迟了,并且也没给陆佑刚带吃的,她是打算过来先看看情况,过后决定买不买。   也幸亏是没买。   外卖单还没丢掉,医院的地址,收货人显示陆佑刚,后面一串隐藏的手机号。   陆尔看着显示的那几个数字突然升起一个荒唐的猜测,快速掏出手机前后一核对。   真是沈听肆?   见鬼了吧?   她走到窗口,借着温度提勇气,将沈听肆的号码复制到微信查找,没有任何结果显示。   她短信发过去:是你帮忙点的外卖吗?   -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闲呢,小学鸡吗?还跑去告状!”沈听肆翘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中,手上把玩着一把雕刻工具,看脸上咬牙的表情真恨不得将刻刀往池行风脸上砸。   前一晚睡迟了,本打算早上睡半天的,好死不死被一个电话给砸醒了。   忍着一股子起床气接通,他也没看来电是谁,这个点能打过来的除去工作上的很难有其他。   结果就是有其他。   舒海英劈头盖脸的在那叫:“宝贝孙子,你有媳妇了?”   沈听肆迷了好一会才回答:“什么媳妇?奶奶,您又做梦呢!”   随后舒海英便将池行风一通卖,好家伙,这小子居然把圣诞那晚随意拿来的借口进贡到舒女士那了。   真是卖友卖的连裤衩都没剩。   舒海英没听沈听肆解释,撂下一句:“过年记得把人姑娘带回来给我看看,有了就不要藏着掖着,是该成家的年纪了,没什么好不说的。”   沈听肆昏沉的睡意一扫而光,简直开始头疼:“不是,到底他是你孙子还是我是你孙子?怎么就信他不信我呢?”   “我信你还能有孙媳妇吗?我都盼了多少年了,一只脚都迈进棺材了,到现在都没个影,你还好意思说?反正过年不把人带来你就给我去相亲。”   说完,便霸气的挂了他电话。   舒海英过去也不是这么□□的人,甚至还崇尚恋爱自由。   但自去年脑梗住院了一次,似乎真切感受到了已经是生命将尽的黄昏年纪,性子也调了个,非常热衷于给孙辈相亲。   孙辈里面亲孙就沈听肆这么一个,她就可着这么一个祸害。   沈听肆一股子邪火没处发,于是调头到了池行风这找麻烦。   池行风也不容易,两家世交,关系自来亲厚,不祸害沈听肆,那相亲的麻烦就要落自己头上了。   他在那头一个劲的笑:“谁让你乱说话,好兄弟,一生走,你说我就信呀!”   陆尔的短信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这个外卖点的也有些脑子发热。   输液那会,看着陆尔小小一个缩在位置上,低头专心看小册子,露出的一截脖颈白皙光润,耳廓的圆弧漂亮且可爱。   他莫名其妙的就感觉像对着一个无知的孩子,心想这么烧了一次,白天理应起不来,身后还有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爹。   恻隐心起,便帮着预定了一份。   转头就把这事给忘了。   这会特意来信息询问,他又觉得有些尴尬,感觉真是多此一举,又怕对方想歪。   他轻轻转着手机,默默思忖着,没有第一时间回过去。   耳边听见池行风说:“我第一次碰到坚持这么久的女人,明里暗里拒绝不少次,愣是跟没听懂一样,是我魅力大涨?”   沈听肆冷哼了声:“拒绝到把自己车给人开?你要不要拒绝的再狠一些?”   “那是我太累了,实在开不动了。”池行风厚颜无耻的摊手,“女人需要体贴,但总不能把自己命搭上。”   “我看人姑娘挺真诚的,要真不喜欢确实该断的利落些。”   池行风没接这话。   都是成年人,心里基本都有底,沈听肆也没再继续提醒。   这么一打岔,直到离开时沈听肆才又想起来那条短信,回过去:不是。 第17章   有句话说上天给你关了门,就会给你开扇窗。   陆佑刚住院期间,陆尔连续接到很多配音单子,试音投标也几乎全中,一时间忙到飞起。   她想老天终于是想起自己来了。   忙碌的时候医院里自然照顾不到,隔壁床换了个人,正巧家里也无法顾及,便拼着找了个护工。   一周后陆佑刚出院,陆尔回去做了个大扫除。   手伤还要修养很久,之后能不能顺利复工另说,陆尔现在主要担心他独自在家呆不住,又偷偷摸摸去赌博。   这么多年,苦口婆心或警告或威胁的话都快说烂了,但凡能起作用也不至于搬家。   陆尔看了眼在那没劝住正勤恳擦桌的老头,还是没忍住提了句:“你好好在家呆着,手都这样了就别出去鬼混,否则我真不管你了。”   “你这孩子,有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吗?”陆佑刚是笑着的,一脸褶子完全没生气,“我还用你提醒啊,好好上班去吧,我就看看电视,最多就去对面社区晃悠晃悠。”   那边有个老年活动室,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每天都摆好几张麻将桌。   陆尔脸色一冷:“你别给我去打麻将。”   “不去,我就看看!”陆尔冷着脸无声瞪他,陆佑刚默了默,挫败的一扭头,“行行行,不去就不去,那我总得找点事做是不是?真每天干坐着,谁受得了?”   “早晚散步,去楼下找人聊天,三棵树那边不是经常有人下棋吗?也可以去晃晃。”陆尔将买来的一堆冰冻速食塞进冰箱,“打牌反正不用想了,我尽量每天抽时间过来一趟,你安分点。”   陆尔说到做到,每天不定时过来,陆佑刚不是在家躺着嗑瓜子听戏,就像她之前说的在楼下闲聊,反正只要不是去摸牌怎么样都行。   后来陆佑刚跑小区对面的一个私人小厂做手工,很简单,不影响伤势,陆尔也没管。   时间一下就滑到了一月下旬,这几天天公不作美,一出门扑面的潮湿阴寒,穿再多都挡不住那股往身子里头渗的冷意。   年轻人总归热血无畏,在陆尔裹得跟只熊一样的状态下,竟然还有小姑娘光着大腿的,那白白长长的一截,只是看着就觉得要命了。   她正默默感慨,久未联系的礼宸来了消息,南城有一部网剧开拍了,正在招募配音演员,戏份大的男女配音已定,部分小角色可以争取一下。   礼宸:我跟配音导演已经打过招呼,但该有程序还是不能漏,今天找时间发个样音过来,我给你稿子。   陆尔接收完文档后发过去一个感谢的表情:谢谢师兄。   礼宸:不客气,角色分量很轻,其实没多少台词。   陆尔:我一个纯新人能接到就已经很好了,台词多少无所谓的,就当磨练自己。   -   各个圈子有时候也会互相碰撞一下,没有完全的划分。   任文州的现代剧已经开拍,抽空组了个饭局,几个有分量的人物都凑到了一块。   傅艾菲是这次的制片,满身珠光宝气的到场,任文州跟个孙子似的把人迎了进去。   礼宸也跟随在侧,便介绍双方认识了下。   “不是说沈老师今天也来吗?”傅艾菲低声问任文州,那双富含深意的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期待,“我可是特意为了他来的,平时要见上一面太不容易了,各大颁奖典礼都不肯出现的人。”   任文州看了眼时间,笑着说:“应该快到了,沈老师大忙人,我也是约了很久才请到他。”   傅艾菲狐疑:“我也约了很久怎么没约到,你们是旧识?”   任文州不敢跟沈听肆攀关系,免得傅艾菲后续各种找麻烦,找自己的也就算了,找沈听肆的就凉了。   “我这次也是运气好,阴差阳错撞上了,哎来了!”   沈听肆自旋转门进来,一双大长腿走出了T台的气场,脱去西装革履的商务装,整个人多了几分张扬的散漫,与双眸中的清冷相驳,一张精致到令人无法转移视线的面孔瞬间禁欲气息爆棚。   真够带劲的。   傅艾菲眼都看直了,但出去怎么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好太过明目张胆。   她暗暗吐了口气,收拾了下翻腾的情绪,笑着上去也跟沈听肆打招呼。   “这位是礼宸,配音演员。”任文州介绍。   礼宸连忙上前伸手,姿态放很低的说:“沈老师好。”   沈听肆点头一握:“你好。”   之后又遇上两个,随后一起上楼。   这一桌基本把剧组骨干全拉到位了,坐满了两桌。   沈听肆虽只是一个写词的,但不少内部人员知道他同时也有做投资,还是一名很出色的投资人,圈里亮眼的成绩加之出色的投资能力让他在这个房间里不动声色的成了那个被人仰望的。   任文州先将他引入主位,知道沈听肆的性子,装作无意的将傅艾菲引去了对面。   沈听肆侧目,任文州求表扬似的抖了抖自己的两根眉毛。   饭局上免不了喝酒,但沈听肆一律将敬过来的酒给挡了,地位摆在那旁人也不敢硬劝。   傅艾菲几次下来讨了个没趣,也就没再犯贱。   高挂的月亮摘不到,身边的小狗还不是唾手可得?   于是她就又收心将注意力放到了礼宸身上,旁若无人的腻歪。   娱乐圈不缺俊男美女,背靠金主发展事业的也一抓一大把,有的暗渡陈仓,有的直接摆在明面。   礼宸被傅艾菲整的脸色发青,但是这种场合下也没胆子甩脸色走人,只能隐忍的受着。   被怂恿着又给她夹了筷菜之后,突然察觉到什么,他抬起头与沈听肆的目光撞个正着。   对方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飘飘望过来一眼,就像是随意扫过。   但就是这个随意仿佛一根尖锐的刺狠狠的扎进了礼宸的心里,同样的场合,两个年纪相仿的男人,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他看他就像看一只狗一样。   沈听肆没有从头坐到尾,中途觉得实在没意思,找了个借口准备走人。   到过场就已经给足了面子,任文州带着一身酒气起身送他。   等在大堂处理工作的助理连忙跑过来。   任文州摆手:“再等会,还不走。”   助理点头,但很是机灵的跟在后面,以防他酒喝多出洋相需要帮忙或者什么。   就是这时候有电话进来,助理低声接起,对话内容是配音演员表的敲定。   任文州脚步迟缓下来,半转过身看他。   “名单定了?”   “是,我马上发给您。”助理掏出手机一阵捣鼓,“好了,您看一下。”   任文州拿起来看,一张胖脸皱在一块,完全高兴不起来的模样,忍不住对沈听肆抱怨:“真的是到处给我塞人,演员想着法的要我加戏,现在连个配音都一堆走关系的。刚才傅艾菲边上那男的,没几分资历偏要占个男主。”   其实制片塞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个剧组不塞几个演员的,现在还只是带进来个配音演员,这么一对比反而还要庆幸。   但任文州还是一脸晦气的摇了摇头,   看他对礼宸反应不小,助理犹豫着在边上提了句:“礼宸私下找我们沟通说想再拉个配音员进来,就配个台词不多的小角色。”   “拉什么拉,他算个鸟,我这剧组难不成还是给他开的?”任文州一脸不耐烦,“给他踢出去。”   助理说:“杨导已经同意了。”   “我不同意。”任文州划拉手机,“拉进来的是哪个?”   “陈姗姗的配音者,陆尔。”   原本站在边上旁观了一路的沈听肆表情微妙的变了下,目光也跟着落到了任文州手机上。   “戏份倒确实是不多,但是……”任文州迟疑了下,坚定摇头,“这个人还是不能收,随便来个阿猫阿狗就能往剧组加人的话,那这后面还怎么搞?听他们的还是听我的?我晚上找老杨也说一下,有些关还是得把好,不能这么放纵。”   助理连连点头表示知道。   任文州收了手机,继续陪沈听肆往外。   其实已经到出口,这会就等服务员把他的车开过来。   沈听肆双手揣兜站在那,一边心不在焉的听任文州继续倒苦水,车影缓缓靠近,他脚尖蹭地,像在做思想斗争。   任文州酒精上脑,没注意,只想着车到了,将人送上去,就能抓紧回包厢。他这会就穿了个保暖内衣加衬衫,外套还在楼上椅背上挂着,寒气穿过层层脂肪简直快要他命了。   眼看着胜利在望,小胖腿开始后缩。   沈听肆突然叫住他:“你们招配音的要求是什么?”   任文州愣了愣,被他这突兀的问题搞得几秒没回过神:“怎么?你也有人要推荐?”   “也不算,我就先问问。”   “不用问,你若有人选就直接进呀,我难不成还给你的人设门槛啊!”任文州的胖爪子在他肩头拍了拍,凑过去强调,“咱们这昔日旧友的关系,不用走这个流程。”   “那算了。”沈听肆转身要走。   任文州一把拽住他:“谁呀,你怎么还跟我见外?”   沈听肆摆了摆手。   “那我大概跟你说一下,只要有专业素养,尽量贴合演员本身的声线,当然情绪表达准确也比较重要。只要这几点满足,这个人基本就能用了。”任文州眼巴巴的看着他,“你要推荐谁?”   “你一脸要给我大开后门的表情,我推谁都没意思。”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嫌后门开太大的,那你先说说对方情况,我也不是完全不设门槛,你拉个小白进来怎么说我都是要拒绝的是不是?”任文州猛地打了个喷嚏,“先说说吧,是哪位大神能劳驾你。”   他是真好奇,认识这么多年,还没见沈听肆为别人卖人情的,这可真太不容易了。   “那先说好你一定公事公办,其实我跟这人也不熟,就是觉得她的声音可以。”   任文州连连点头,静等下文。   沈听肆掏出手机,将陆尔的音频专栏给任文州发过去。   随后交代:“这是陆尔的部分作品,你听听看,要不要用她反正随意,无需顾虑我。”   等人车子都跑没影了,一脸懵逼的任文州才回身往里走。   助理依旧跟在一侧:“任导,那这人到底用还是不用啊?”   “用啊!”任文州都没点开链接,“他就算塞个阿猫阿狗进来我都好好供着,把女三的位置给她。”   公事公办?   这是不可能的。 第18章   有了前一次的经历, 陆尔把这次的试音期待降得很低。   因此收到礼宸发来的消息时,她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居然真的通过了, 她一个多年商配, 接过的最大配音项目不过是游戏人物,现在竟然真的摸到了配音演员的边。   赛道不同,意味着完全不一样的前景。   在配音行业如此内卷, 女声泛滥竞争力大到头秃的情况下,这就像是劈开阴云的那丝日光,让陆尔又充满了信心。   为表感恩, 当晚找地方请礼宸吃饭,把有段时间没见的吴蕊也拉了过来。   吴蕊和礼宸见过几面,也算熟。   三人碰头热聊, 气氛一点都不尴尬。   吴蕊是一名记者, 之前跟民生相关的新闻,现在又摸娱乐的边,那小道消息多到飞起,一个比一个劲爆, 一个比一个离谱。   一开始的饭局主题被一语带过后就顺利的埋葬在了唾沫横飞中。   礼宸是个文雅的男人, 女士聊天时一般不吭声,需要他反馈时也会及时响应。   他在对面剥椒盐虾, 放陆尔碗里三只, 就给吴蕊也放一只, 一碗水倾的快翻了。   几次下来,吴蕊气笑了:“礼大配音,不带这么区别对待的吧?怎么着?我是比尔尔长得丑呢, 还是脾气比她大?”   不等礼宸回答, 她自顾自“噢”了声, 恍然大悟的说:“交情没她跟你深是不是?”   礼宸被怼也不尴尬,笑着擦了擦手,“吴大记者行情颇佳,又不好打探个人隐私,不确保是否单身的情况下,我也不敢太过殷勤了。这大晚上的万一让过路熟人瞧见,引起什么误会对你不太好。”   “看不出来啊,你这么会说话,繁花堆里练就的吗?”   礼宸长得出挑,异性缘不错,但可能是家庭关系,对自我要求比较高,所以对送上门的莺莺燕燕一律冷漠待之。   陆尔转手将那盘虾放她跟前:“全是你的,吃吃吃。”   “有什么用,又没人给我剥壳。”话是这么说,吴蕊已经笑呵呵的捞起虾自己开始动手,“我得再加把劲,早点把能给我剥壳的搞定。”   陆尔“嗯”了一声,顺势说:“那你加油。”   吴蕊又看礼宸,突然问了句:“你现在有女朋友没?”   “没有,”礼宸摇头,回答的倒是干净利落,“我一直单着,尔尔知道。”   这个略显亲近的称呼让陆尔举筷的手顿了下。   原本称呼这个东西就是个代号,怎么叫都无所谓,何况她音频署名就是尔尔,网上这么叫的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礼宸自认识到现在都是连名带姓的称呼她,眼下突然这么一换,就立马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吴蕊对礼宸印象很好,明里暗里都示意陆尔将眼光放的近一些,对比沈听肆,眼前人其实更接近生活一些。   “你干嘛不交女朋友?”   礼宸挑眉,“这就不好回答了,两人能否顺利交往应该是从多方面来看的。”   “这么专业就不懂了,在我这里爱情这东西就是见色起意。”吴蕊一撞陆尔,“你说是不是?”   “我懒得费脑去想这种东西。”   回去时吴蕊自己开的车,陆尔跟礼宸一辆。   已经是腊月,距离过年不到30天。   “网剧拍一下不过三四个月,后期配音时间对新人来说会非常紧促,你自己有个心理准备。”上车后礼宸提醒她。   这一点陆尔心里也有数,影视剧配音肯定跟以往自己胡乱配的不一样,过去的所有配音经验和技巧说不定都用不上。   她没进过真正的录音棚,担心不能很好的贴合人物口型,也害怕自己不够张弛有度情绪表达不到位。   但这些担忧说出来也没用,无人可以分担,还是要靠自己去琢磨。   陆尔点点头:“我截了些无声影视片段配着练习,看和原音相比差在哪些地方,尽量功课做的足一些。”   到达君悦公寓门口,下车前礼宸问她:“你过年那几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陆尔笑了下,“这还有段时间呢,暂时还不知道。”   礼宸不是本地人,往年临近年关时都会回老家。   他说:“今年不准备回去了,到时你要也没事做,我们就一起过。”   都是知道家庭情况的,单薄的亲属关系下,这种大日子一般都会闭门在家。   虽然话说的有余地,但是一旦应承下来,等同于是答应。   路灯的余晖半落进车厢,因为逆光,所以看不清礼宸的表情。   陆尔不愿说死,也不好回绝,只说:“到时看吧。”   “好,”礼宸看着她推门下车,说了声:“晚上一个人注意安全。”   到家洗了个澡,又给陆佑刚去了个电话。   老头最近倒是比较成器,之前看人跳广场舞,还跟一个单身大妈看对了眼,同小区说起来也都认识。   对方丈夫早亡,有一个女儿已经出嫁,平时也是独自在家。   原本有个合得来的人组场黄昏恋不是坏事,只是陆佑刚臭名在外,对方有所顾虑态度上就有所保留。   现在他正一门心思的表现自己,只为抱得大妈归。   挺好。   陆尔希望这大妈能一直吊着他,最好能吊的他寿终正寝才能万事大吉。   男人这东西,一旦得手就容易出现变故。   确认完人好好在家后,陆尔便挂了电话。   她窝进电脑椅,除去配音设备,桌上就放了两本书,一本是配音技巧方面的,还有一本是《新华字典》。   她读了两段长长的绕口令,随后捞过技巧书翻看,就算是看这类科普类的书籍,她也会读出声,并尽量提升语速。   就是这时候吴蕊的语音电话打了进来。   好家伙,晚饭过后没回家,又跑池行风那去了。   真是道德沦丧!   “这不是重点!”吴蕊在那头说,声音特意压低搞得跟秘密接头一样,“池行风说沈听肆过年要被拉去相亲,家里给安排了一堆相亲对象,下了死命令必须得成一个。都什么年代了,你说还有这样的家长的?”   陆尔下巴抵在书页上,被这消息冲的有些发懵。   她不是个自恋的人,前一次有幸被沈听肆亲自送医,并且排除误会之后,偃旗息鼓的心思又死灰复燃起来。   两人间社会地位悬殊归悬殊,但只要都是单身男女便皆有可能,尤其是在身家背景大掉马之后,对方并没有刻意表现出保持距离的意思,不管是家教使然亦或者是其他,陆尔原先身上的枷锁还是丢弃了些,至少证明对方并没有嫌弃看不上的意思。   再加上现在工作进展顺利,若能在配音演员这条路上平稳发展,有一定资历后,其实与作词人身份的沈听肆还是能并肩站上一站的。   虽然还很遥远。   “你怎么打算?”吴蕊又问。   这人一个多小时前还在暗地撮合她跟礼宸,转眼又开始操心起她跟另一个男人的还在飘的未来。   陆尔好笑:“你这急吼吼的表现对得起礼宸吗?”   “礼宸你不是没看上吗?”   竟然无力反驳。   陆尔合上书,她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死缠上去吧。很多人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放现实生活中除非这男人默认你追,否则隔了几座大山都不知道。   先不说她有没有追男人的经验,就单单追沈听肆,哪怕你是追男人鼻祖都没用。   陆尔往椅背上靠,抬头看着微微有些霉斑印的天花板。   随后灵光一闪,想起了那顿还欠着的饭。   -   沈听肆到家没多久可视电话就响了,他想不出来是谁,平时不网购,也基本不外卖。   接通后显示的是一张略显富态的脸,虽上了年纪但五官依旧明朗,哪怕光线昏暗也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沈听肆跟这张脸还有几分相像。   什么风竟把沈宗平这尊大佛给吹来了。   “你还打算让我在外面呆多久?”沈宗平称不上恼火,但也绝不愉悦的询问。   毕竟是亲老子,关系差归差,总不能到跟前了,真把人晾在外头。   “等着。”   等把人彻底放进来,沈听肆很快就后悔了。   来的不止沈宗平一个,连带陈碧琴母女也来了,三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这套公寓,眼神都跟领导视察有一拼。   左右转了一圈之后,终于落回到了吧台后的沈听肆身上。   他将倒了半满的水转手倒进水槽。   沈宗平特意来的南城,并不是为亲儿子,而是为了现任老婆的女儿,这个儿子是附带的,尽管沈听肆压根看不上他来看的这一眼。   严莉莉上次高烧后就一直有点咳嗽,她又不回家,陈碧琴实在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   前两次是自己来的,这次特意把沈宗平也给拉了过来。   几人落座后都没有马上开口,气氛一度很尴尬。   “你现在工作忙不忙?”沈宗平挑剔的看了这个逆子一眼,眼底有种又是欣赏又是嫌弃的矛盾。   沈家家大业大,沈宗平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私心希望他能回来帮自己一把,毕竟这些家业最后总要落到他手上,现在慢慢了解接手,不至于到最后问题重重。   但沈听肆有自己目标,过去就不认同他的想法,在韩孝静去世后更是划出了分水岭。   这种反骨让沈宗平万分火大,却又无可奈何。   尤其沈听肆现在还顺风顺水的好像锦鲤附身,让他自己出了社会好好洗刷碰壁多了自然痛哭流涕跑回来的算盘打了个空。   这就是他的儿子,在什么地方都能发光发亮,只是独独不听他的话。   “还可以。”   氛围一打破,这话就容易说了。   陈碧琴也连忙拿出女主人的关怀:“一个人在外三餐记得按时,吃穿用度上别随便,你爸爸天天在家念叨你,就怕你仗着年轻胡来,等老了容易留根。”   沈听肆就跟听笑话似的扯了下嘴角,不屑之意喷薄而来。   这股找抽的劲差点把刚升起的温情又给打破,沈宗平默默吐了口气,忍下了。   又随意东拉西扯几句,将形势稍稍拉回一点。   沈宗平说:“莉莉在南城也没什么亲朋,下次有个头疼脑热的了你做哥哥的稍微照看些。”   小姑娘一直挽着自己亲妈的胳膊,乖巧没动静,听到这话了才抬眼望过来,想来知道要讨点甜头不容易,眼底的期待不多。   果然沈听肆一点回转都没有的说:“不好意思,实在自顾不暇,你们要这么不放心索性给她找个保姆得了,跟我说算个什么事。”   沈听肆不是不会做人,只是不想在他们跟前好好做人。   所谓的亲情一根丝都不想连着,将将维持的关系转瞬瓦解。   当着老婆继女的面沈宗平这脸是被亲儿子踩在地上搓了一遭,差点气出高血压,于是陈年烂事又开始往外扯,将沈听肆骂了个狗血喷头。   真是滑稽,特意跑他家里骂人来的吗?   陈碧琴在那以退为进的装,严莉莉也企图有点存在感,一个劲的“哥哥哥”叫,叫的跟只小母鸡一样。   就是这么个水深火热的情况下,沈听肆手机一震,进来一条信息。   陆尔:明天有时间吗?上次说好要请你吃饭的。   沈听肆霍然起身,捞起外套,在三人惊疑的目光下开口:“不好意思,我出门吃个宵夜,你们继续商量。”   陆尔问的是明天有没有时间,沈听肆反手一个就现在吧,也是没想到的。   对方既然这么主动积极,她也没有退缩的理由。   她前后一琢磨,就只是换了身衣服,又洗了把脸便再次出了门。   沈听肆来消息:在什么位置?   她刚要输入进去,沈听肆又发来一条:号码是微信?   一条好友申请紧跟着追了过来。   沈听肆的头像是一个黑白小丑,没有个人简介,朋友圈也没开,这年头居然还有不开朋友圈的人。   陆尔看的很神奇,快速游览完,将位置发过去。   华林段本身就接近市中心,周边各种商铺餐饮林立,塘西路靠后的位置甚至还有一截很短的酒吧街。   沈听肆刚到地下停车场,眼见着两人距离还没有一公里,他既不想跑太远,又不想过早的回来。   便询问了下陆尔步行前往可否,对方没有异议。   十几分钟后两人在街头相遇。   陆尔穿了一身黑,黑色针织连衣裙,外套黑色大衣,鲜红色围巾裹住白皙纤长的脖颈,微黄的半长发梳成丸子头。   脸上干干净净,只余一双眼睛包着水光,内里是浅浅的笑意,路边光线洋洋洒洒的碎在里面。   被这双眼睛看着,沈听肆诡异的有种被好好珍视着的错觉,他下意识认为这样的错觉源于陆尔表露出的赤忱。   她的鼻端有点绯色,沈听肆问了句:“冷吗?”   腊月的夜晚冷是肯定的,但架不住心里热啊。   陆尔一边搓着手,一边摇头:“还好,没有很冷。”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沈听肆也不戳穿,路上走走也会暖和点。   “吃点什么?”   陆尔自己是无所谓的,但这是正式单独跟沈听肆吃的第一顿饭,难免就考虑的多一些,那种“随便我都可以”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回答也千万不能甩出来。   这个点她试探的询问能让这个人马上出来,很大一个可能是他还没吃晚饭,当下正是需要填东西的时候。   顺着这个方向,陆尔思考着说:“商业街那边有家新开的烤肉店不错,不过这个点吃了可能会消化不好。海底捞会不会太重口?边上还有一家日料,跟吴蕊一起去吃过也还可以,再或者也可以喝个粥,国道那边有家羊骨头粥,你喜欢哪个?”   陆尔转头对上沈听肆玩味的眼神。   她一愣,紧接着听见他说:“你还没吃饭?还是这个点又饿了?”   点没拐对,水一下泼自己身上了。   陆尔不是多扭捏的人,一听这话就笑起来,巴掌大的脸镶着秀气的五官,大表情时也完全不崩,相反让人颇有好感。   “我看你应得这么急,猜测是你没吃,所以才选了这么几家。”   “谢谢你的贴心,不过晚饭我还是吃了的。”   陆尔“噢”了声:“那怎么不约明天?这个点这么急吼吼的要出来。”   若换个女人可能就有别的想法了,会想他是不是有意为之,或者是对自己颇有好感有了台阶就顺势而下。再自恋些的或许就会认为这个男人对自己也有意思,有这些想法都情有可原,也都说得通。   但陆尔知道,清高如他,当然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以上肯定不是原因。   果然沈听肆说:“碰到了几个让人不太愉快的人,索性就借机出来了。去后面酒吧坐会吧,你觉得怎么样?”   她能怎么样,男神发话,她自然不会拒绝。   从这边过桥,桥上嵌着斑斓的灯光,左拐往后,沿边绿树上也攀着灯串。   马路上车来车往,不是节假日,行人零星而动。   他们并排走着,车辆来时他帮她挡了一下,随后稍缓几步走到了外侧。   这个人冷归冷,该有的绅士礼节却是一点不落。   他们双手各自揣在衣兜里,并肩的距离,迎来的风中有属于彼此特有的气息互相交缠。   陆尔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摆,走动间不经意的扫过他的裤子,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不经意的只是衣着上的碰触,都让她感觉好似有了什么特殊于两人的隐秘。   她想自己怕不是魔怔了,怎么一遇上他这脑子就像劈叉一样越想越多。   还没让自己清醒,沈听肆先一步往边上避让的动作像一盆冰水自她头顶浇灌了下来。   算了,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早。   说是酒吧,其实是清吧,光线昏暗,环境清幽,驻唱歌手坐在高脚椅上,唱着一首时下热门的民谣。   沈听肆熟门熟路的进去,冲酒保招了下手,转身走进边上的卡座。   “你能喝酒吗?”他问陆尔。   陆尔能不能喝先不说,她知道眼前的男人酒量似乎不怎么样。   “我不太会喝,你平时经常来?”   “心烦的时候会来这边坐会。”服务员上来,在双方注视下,沈听肆气宇轩昂的要了个可乐桶。   果然,也就是只能喝喝可乐桶的人了。   “笑什么?”沈听肆捞了两颗花生米扔嘴里,“笑我不会喝酒?”   “没,”陆尔欲盖弥彰的按了按嘴角,“酒量浅不一定是坏事。”   沈听肆看着她在那徒劳遮掩的笑容,“看样子我上次醉酒给你留下了深刻印象。”   陆尔一愣,心里突然一“咯噔”,这么久远的事情,没想到这会被拎了出来,那次阴差阳错的亲昵可谓是天大的恩赐,在夜深人静心绪翻滚时被挖出来又咀嚼回味。   她以为这是独属于她的回忆。   “你知道是我?”   “我不是还认出你了吗?只是后面的就不太记得了。”   所以还是没记住,陆尔也称不上这会是该失望还是庆幸。   一升的可乐桶很快搬了上来,沈听肆给她倒了一杯。   陆尔接过抿了口,随即一皱眉,举起杯子狐疑的看了看。   沈听肆说:“随意些,我们不用喝完。”   “这味道有点怪怪的。”陆尔又抿了口,皱眉皱的更深,“真的怪怪的,这个可乐怎么……”   沈听肆盯了她一会,确认不是装的后,招来服务员另外给她上了杯橙汁。   “可乐桶不是真的可乐,你没喝过?”怪不得刚才还笑他,沈听肆举起杯子,眼睛在迷离的光线中锁着对面的女人,“你是不是都没来过酒吧?”   那倒真不是,陆尔还是去过酒吧的,只是不喜欢那种喧嚣的环境,去了一两次后就没再进过了。   陆尔不愿被他看扁,像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女人似的,逞强说:“成年女性该涉足的场所还是进过的,就是不频繁。”   话是这么说,橙汁还是牢牢的按在了她跟前,沈听肆完全没有要再给她换一个的意思。   两人漫不经心的闲聊,沈听肆想起什么,开始问她配音,一来一回很快到了她近期的配音任务上。   “所以这部网剧配音通过了?”沈听肆问她。   陆尔很高兴的点头:“年后不久估计就会进棚配音,但是我没这方面的经验,所以还是有点压力。”   沈听肆宽慰他:“你声音条件挺好的,多练练应该问题不大。”   “嗯,多亏了我师兄,不然也抓不到这个机会。”   沈听肆笑了下:“找时间请他吃个饭,表达一下谢意。”   “白天请过了,心里高兴,就想着再请你高兴一次。”   沈听肆往沙发后一靠,整个人懒懒的舒展了一下:“合着你白天晚上都在约男人,行情这么好。”   难得有听他说笑的时候,陆尔欣然接了,回嘴说:“这就是你不对了,我明明约的是明天,晚上是阴差阳错得来的。”   时间慢慢溜走,夜越来越深。   其间陆尔依旧好奇可乐桶,又想尝试一下,按照一贯在外的逻辑,男人普遍不会拦着,甚至会火上浇油的给劝上一劝。   很多人就喜欢看懵懂无知的女人被酒精灌醉,撕下单纯文静的外衣,露出狼狈柔软的一面,任他们予取予求。   沈听肆伸手轻轻盖住她的杯口,认真的看着她:“真想喝?”   “嗯。”陆尔与他对视,一个眼中带着警醒,一个清澈如山泉,她说,“我就再尝尝味,问题应该不大吧。”   “不大,就是有后劲。”这么久了,他到现在也就喝了两杯,不是嗜酒的人,其实没必点这种适合多人聚会搞气氛的酒。   但想着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这种,配合陆尔的年纪和生活环境点了一桶,但显然失策了。   他的手指纤长,没有男性的粗糙感,这会就在陆尔的眼皮子底下,她还记得这只手温热干燥的触感。   心底突然一个念头攀上来,忍不住想再去碰上一碰。   耳边听见沈听肆说:“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孤男寡女的一起喝酒,你知不知道很容易出事?”   很容易出事?   出什么事?   男女间能出的事情也就那些滚来滚去的了。   说实话,这事要落在陆尔身上,如果是跟面前的人她完全不会拒绝,都是成年人哪怕解决个需要都是赚的对不对?   但这话是从沈听肆嘴里说出来的,又是在酒精作用下,有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也可能只是一种试探。   他若真要搞男女关系,会缺女人吗,随便招招手就能有一大堆等在那,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综合考虑,陆尔没在这句试探上火上浇油,默默举起橙汁,吐了句:“知道了。”   她咬住吸管,眼睛咕噜咕噜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从沈听肆的角度看过去她的举止神态就像个懵懂的孩子。   他收回手:“还是太年轻,缺乏安全意识。”   这话陆尔就不同意了,咬着吸管看他,“这话听起来好像你比我大很多似的,我网上查过你资料,你也就比我大两岁。”   透明的方形玻璃杯贴着薄唇,棕色液体在齿间流转,他一口咽下,拿余光看她,眼角破碎的光,唇边隐含的笑意,让他看过去难得多了些许不正经的风流。   “居然还查过我。”他说。   陆尔很坦率,“这不是很正常,咱俩算起来还是颇有渊源,出于好奇查一下说的过去。”   “也是,”沈听肆点头,“查我的人多了,真要算起来,完全数不清。”   对话一来一去莫名其妙多了点剑拔弩张的意味,但这里的剑拔弩张并没有火星,反而是带着一丝暧昧拉扯,让陆尔意外心惊的同时沉默了下来。   坐了一个多小时,两人离开酒吧。   室内暖气开的足,这会出来冷风迎面一吹,简直冻得人脑门疼。   陆尔猛地扭头打了个喷嚏,整个人肉眼看见得颤栗了下。   沈听肆看她冻的跟鹌鹑似的,走到路边准备叫车。   陆尔一下拽住他衣摆。   沈听肆脚步顿住,目光下滑落到她手上,五指收拢黏在他的衣摆上,小小一团,白的要反光。   很快缩了回去,听见陆尔说:“还是走回去吧,散散步挺好。”   寒冬腊月,一边风吹的瑟瑟发抖,一边说散散步挺好?   沈听肆掀眼看她,目光落进女人水润的目光里,像两颗盛夏的紫葡萄,剥去厚实的果皮,露出内里晶莹剔透的果肉,可口的不忍拒绝。   他目光错开了下,才提醒说:“你不是冷吗?走回去路不少。”   “没事,稍微走一会就习惯了,刚出来这下才有点冷。”   明明鼻尖通红,半张脸都恨不得埋进衣领中,却还坚持一起走上一遭的原因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出来是为什么。   这样类似的情况沈听肆碰见的多了,在为数不多的交集中,他也能从陆尔的眼中看出点东西,女人面对心爱的男人时在没有对方情绪反馈的时候,那种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隐忍其实是很醒目的。   他们沿着建筑物体走,可以稍微挡点风。   陆尔的丸子头稍微散了一些,几缕头发落在耳畔,风一来就紧紧的往脸上贴。   发色浅的关系,路灯下显得皮肤更白,显出几分脆弱的味道。   沈听肆落在稍后的位置,可以肆无忌惮的观察她,但他只是瞟了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一路真的从北走到南。   到了君悦公寓门口,官方告别后,陆尔头也不回的走进大门,在确定对方已经看不到的地方又迅速转身,绕了个小弯回过去,扒着墙往外看。   路旁树下已经没了沈听肆人影。   陆尔小跑出去,然后往右看。   沈听肆双手揣兜,悠哉游哉往四季华府方向走着,眼前正好树叶凋落,他伸手去捞,但没捞住。   陆尔看的好笑,这人看着成熟,其实也有些玩性在的。   她不由自主的跟出去几步。   没多久看见他低头开始把玩手机。   同一时间,陆尔听到信息进来的声音。   她拿出来看。   沈听肆:还跟?   陆尔连忙抬头,街道尽头,沈听肆毫不犹豫的转弯消失,连点灰灰都不带留的。   她在原地站了半晌,细细一回味,总结出直接又了当的两个字——带劲。   不论是那张脸还是那个身段,又或者是一言一行间的分寸和似有若无的挑逗,都让她觉得带劲和迷恋。   -   身旁时有车辆呼啸而过。   深冬的夜晚,再是燥热的年轻人也终于偃旗息鼓,这个点瞧不见几条人影了。   沈听肆掏出耳机塞上,找出前两天发进来的曲子,准备一路听回去顺便找找感觉。   有人按了按喇叭,他扭头看到了车上正笑得骚包的池行风。   将耳机重新扯下来,“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我都跟了你一路了,好小子,几天不见行情有变啊,铁树准备开花了?还是母鸡准备下蛋了?”   沈听肆走近几步拉开车门坐上去,嗤笑了声:“你也不错,大晚上的居然开始有跟踪人的癖好了。”   “不好意思,你家老爷子电话打到我这来了,兄弟一场特意过来看看你的死活。”   沈宗平气没地方出,对沈听肆交友工作等等又是一概不知,于是一个电话打到了池行风那里打听情形。   池行风能说出什么鬼东西来?哪怕是知道些什么,碍着兄弟情谊也一定是把这仗义挺到底的。   这电话打了也等于白搭,只是辛苦勉强听了一堆为人父母的不易不孝子孙的狼心狗肺诸如此类。   “儿子,你回家吗?”   沈听肆一个眼刀射过去,池行风忙“嘿嘿”笑:“大爷,我送你回家。”   三位不速之客跟沈听肆是前后脚离开的,那通电话也是在车上打的。   池行风说沈宗平气的连夜回了C市,估摸着都想跟这个亲儿子断绝关系了。   这种想法他不会第一次有,但再给他一百个胆都不敢真把话说出来,毕竟还有舒海英这座大佛坐镇,只有被灭的份。   “说说别的吧,你跟这位是怎么回事?”池行风把四处飘了会的关注点拉回来。   他太了解沈听肆了,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彼此身上有几根毛都一清二楚。这么多年这人过的跟苦行僧似的,身边多少美女翘楚经过愣是没赏人一眼,现在破天荒跟个各方面都不怎么样除了一张脸稍微还能看的女人不清不楚,会没点理由?   池行风径自将这理由吐出来:“你当你是菩萨啊,遇见个生活狼狈的就忍不住想凑上去施舍点爱心。不是我说你,她陆尔算什么?一个小小配音员,不过身家背景跟某些人相似就博你眼缘了?可别逗了。”   “我告诉你是因为这个了?况且我跟她到底做什么了,到你嘴里就感觉变了味一样。”   “你说做什么了?”池行风都被他明知故问的模样给逗乐了,“大晚上风吹的脑袋都要掉了,还在外面陪人压马路呢,跟两个初中生似的,这要换做别人,别说压马路了,开豪车来接你都不带应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沈听肆很想说并不是陆尔把自己叫出来的,相反是自己借口把人拉过来解闷又懒得开车才有了这么一幕,但这要说出来,放到池行风嘴里肯定又是另一个意思。   思来想去索性就没辩解,只徒劳的提了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车子一路飞驰到四季华府门口,沈听肆开门下车。   池行风瞅准时机,又说了句:“我提醒你啊,千万别玩出火,心里有些东西要还没放下,可千万别霍霍人姑娘。”   沈听肆看了他一眼,用力甩上车门。   池行风喊:“喂,我说的你听没听见?”   沈听肆笑了:“你刚还在说陆尔不过是个小小配音员,转眼又关心人受不受伤来,你自己没事吧?”   池行风有瞬间的尴尬。   没办法,他本来也不愿管这事,一个是池嘉俊脑子发热迷陆尔迷的有点上头,每次一来就想着法的向吴蕊套信息,吴蕊暗地里又想着法的套沈听肆情况,他身为唯一的消息源头莫名就有种要天下大乱的错觉。   觉得唯一能杜绝可能出现的情谊危机,就是沈听肆能继续保持冷面冷心的模样,对陆尔就像对其他女性一样。   这个可能性原本是不小的,甚至是板上钉钉的。   却在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了两人并肩而行的画面,怎么说呢,他们其实也没有做什么,甚至都没有刻意的热聊。   但在旁人忽视的角落里,他捕捉到了沈听肆脸上一丝少有的纯粹笑意。   沈听肆的笑分很多种,有对外比较官方的,也有对内尚算比较真心的,但是两者都会掺点疲惫在里面,像那种纯粹的,只是单纯感觉放松的笑容却是很久不曾见过了。   “反正你自己注意点!”对着沈听肆远去的背影,他徒劳的喊了声   -   临近年关,大街上行人开始渐少。   在万人空巷之前,日尝迎来了三周年店庆。   有买赠活动,还有抽奖送小礼品。   九点出头到店里,陆尔给沈听肆去了一条消息。   陆尔:今天日尝周年庆,有需要过来买。   忙碌了半天始终没反应,下午才收到回音,简单一个字:好。   但直到店铺打烊也没见到沈听肆的人影。   -   池家兄弟回C市后不久,沈听肆的手机就开始没怎么消停过。   沈宗平经历了前阵子的憋屈,对这个逆子还在气头上,倒是没来电话骚扰。   沈家老祖宗就不一样了,几乎以两三天一个电话的频率疯狂轰炸着这个孙子,甚至还有往一天两三个电话的趋势走。   每年也就这个时段会过去住上一阵子,老人催得紧倒是也能理解。   沈听肆将手边工作告一段落后给员工放了春假,随后也准备动身前往C市。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沈听肆已经跑上高架,但偏偏在重要关口接到了池行风的电话。   他在那头神秘兮兮又颇具兴奋的问:“你知道我今天看见谁了?一个相当有重量级的人物,你放开了脑子猜。”   沈听肆嘲讽:“碰见你前任已婚,还一拖二了?”   “啊呸,你怎么就往我身上扯,你自己没点料吗?”   “谁之前说我清心寡欲像和尚?”   池行风在那头意味深长的哼哼两声:“老夫掐指一算,你这清心寡欲估计真快到头了。”   顿了一下,他贱嗖嗖的说:“我见到艾絮了,既然都回国了,来找你不是迟早的事吗?”   作者有话说:   V了,谢各位支持,最近几天更新时间换到0点后哈~   预收《穿成前任他叔的白月光》   叶夏与秦清越交往四年后准备订婚,却在订婚前夜受到小三挑衅。   事迹败露后,秦清越痛哭流涕外加绝食跟踪只为求得原谅。   可惜纠缠数日无果,秦清越认清现实,伤心欲绝全消,转头讨要二十八万彩礼。   叶夏还了那二十八万,同时送上一句:“你做人还能更狗一点,祝你狗一辈子。”   带着咒你祖宗十八代的恨意睡了一觉,醒来后叶夏穿到了一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女人身上。   她看着从厨房出来,身形颀长,气质清冷华贵的男人。   说来真的巧,她认得他,秦家最优秀出色的小儿子,秦清越最畏惧的小叔叔——秦南一。   听闻秦南一心中藏了个白月光,为其不近女色,婉拒相亲,急的秦家老母差点跳河。   叶夏默默扭头看向边上的相框,两人姿势亲昵,笑颜如花。   怎么办……她好像成白月光了……   便是这时候,秦南一突然俯身将她困在自己与沙发之间,声音冷淡,目光阴沉的说:“别想着跑,你就算死也得死在我边上。”   “!!!!”   不是白月光吗?为什么要这么跟她说话?   妈妈!这男人有病啊! 第19章   沈听肆下高架, 调头回四季华府,顺道将送去宠物店寄养的宾果带回来。   主人去而复返, 狗子激动的都不像狗子了, 简直成了脱缰野马,没办法又牵着它在外面遛了一圈。   舒海英电话再过来的时候,沈听肆以工作为由告知今年不回C市。   老人立马激动抗议, 在那头把他骂的狗血喷头,但一点都不管用。   这人就是这样,在有余地的时候可以大幅度的包容和配合, 务必做到让你满意。   可一旦有了决定,任你磨破嘴皮子都不会有丝毫动摇的意思。   以前就是这样,家里反对他与艾絮来往, 这小子吃了秤砣铁了心宁愿选择离家都不肯选择分手, 在外用手头仅有的资源拉投资做项目,愣是把日子过了起来,还出资供艾絮继续学音乐。   再后来怎么样呢?   有那样穷困潦倒背景的人,被生活打磨的就剩了一颗自私唯我的心, 在你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自然会选择乖乖依附。   可一旦有了更好的选择, 便会头也不回的跑向别人。   艾絮就是典型自私自利的女人,在沈听肆羽翼不够丰满, 无法提供更多帮助的时候, 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更大的靠山, 努力为自己打基底,抛下一切出国进修。   沈听肆为此萎靡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昏暗无光的日子里谁的劝说都是过眼云烟不起作用, 后来不知哪根筋搭对了, 脑子终于又清醒了过来, 只是选择离开C市来了南城生活。   距离过年没几天的时候,陆尔被叫回去吃饭。   家里收拾的很干净,也添置了不少新物舍,有了一点温馨的意思。   陆佑刚已经成功将大妈拿下,这会两个人在厨房里忙活,陆尔过去打了声招呼。   大妈叫潘巧燕,毛躁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小揪揪,人很瘦,五官看起来比较扁平,虽然与陆尔遇见过不少次,当下还是有些不自然。   陆尔很快退出来,去了自己房间。   等外面有声音时才又起身走出去,来的是潘巧燕的女儿和女婿,两人结婚多年但还没有孩子。   双方小辈互相认识了下,随后坐下一起吃饭。   一顿饭下来气氛算不上热络,但至少也不尴尬,潘巧燕一家总的来说并不难相处,为人也实在,没有那些表面的花言巧语。   饭后稍微坐了会,陆尔便离开了家,她下午还要上班。   而这顿吃完,除夕那天也就不过来了。   手机不停有消息进来,是吴蕊的。   她已经放假好些天,这会正约着陆尔出门。   陆尔:上班到年三十。   吴蕊:……   吴蕊:万恶的资本家,年三十姐姐带你出去浪?   陆尔:不去。   吴蕊:去呗!池行风回C市了,我想过去找他,你陪我!   陆尔:不陪。   吴蕊:大姐,陪一把嘛!沈听肆也在C市,到时候可以组团一起玩,难得的机会,我查查C市有什么好玩的,做点攻略。   吴蕊:我们特意过去一趟,他们怎么说都得好好招待我们是不是,说不定还能擦点火花出来,有个质的飞跃。   陆尔:你真会想,大过年的就不能消停会?   吴蕊:不能!你就说想不想见那个泡面男吧!   自然是想的,陆尔嘴硬没回,吴蕊全当她默认。   腊月二十八这天,任文州剧组聚餐,过来叫沈听肆。   他在家已经呆的快发霉,当下就驱车赶了过去。   全部是俊男美女的组合,要多亮眼有多亮眼,只是连轴转拍戏长时间睡眠不足下每张脸孔都成了菜色,但一点不影响年轻人的美貌。   拍戏有段时间了,关系都亲近熟悉,聚在一块闹哄哄的侃大山吹牛逼,欢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等到沈听肆到后才稍稍降了些许,彼此做完介绍,酒过三巡气氛才又开始热起来。   在家的时候感觉闷得慌,出来后对着这闹哄哄的场景,沈听肆却也没觉得有滋味,相反挺没意思的。   只是毕竟刚来看在任文州的面子上也不能马上走。   又一杯红酒下肚后,他借口去外面透透气,起身离开了餐桌。   外套搭在椅背上,身上就穿了一件宽松款的黑色半高领羊绒衫,垂坠感做的很好,挺拔的身形包裹其中,侧面看去有种难以言说的风流。   他下望时有人进出的大堂,脸上没有表情,有种接近麻木的钝感。   “沈老师。”有人小心翼翼的叫了他一声。   沈听肆转过头,是组里的女演员,女几号不记得了,还是在校大学生,看过去很稚嫩。   他点了下头示意。   对方没有马上走,而是东拉西扯又说了几句,沈听肆反应平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被打扰。   小姑娘很快也走了,他心想还算有点脑子,并不难缠。   结果不出两分钟又走了回来,手上捞着沈听肆的黑色大衣。   她很是乖巧的开口:“沈老师,外面冷,喝过酒很容易受寒我帮您把外套拿来了。”   说着将衣服往前递了递。   按理说人家不管目的如何,这会表达的至少是好意,不说一句感谢,至少也别太让人下不来台。   沈听肆就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又或者不屑于对任何女性都怜香惜玉。   在对方炽热的目光下,他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冷淡的问:“我告诉你我很冷吗?”   小姑娘一愣,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有点垮掉,总归被社会捶打不够,脸皮子还薄。又或者是太过于相信自己的美色,觉得走哪都有人吃这一套,这会直截了当被呛了一句,就显出点手足无措。   沈听肆在她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几个转变之后,终于伸手将衣服接了过来,顺便不留情面的提醒:“以后不要多管闲事,这次……”他轻轻抬手示意,“谢谢。”   等人落荒而逃后,沈听肆觉得这个饭局差不多也到尽头了,会答应出来跟这帮初出茅庐的小崽子一起吃饭,真是脑子有坑。   年纪不同不说,他也不是很容易能融进人群的人,为难了别人,也辛苦了自己。   他回去跟任文州说了声,又罚了一杯半满的酒,便走出了酒店。   在门口叫了个代驾,上车后嘱咐了句开稳点,便闭上眼休息。   思绪乱飞,从年前中断的工作到年后如何更好的衔接,从可能一个人孤零零守岁到往年陪舒海英看春晚到深夜,车子经过缓冲带时又从这个代驾对比上一次叫的代驾。   他缓慢睁开眼,明灭的街头光影在他漆黑的眸底不断闪动,他想起了陆尔。   手机突然震动,有电话进来。   他稍稍坐直了些掏出来看,是一串来自C市的陌生号码中间一段连续三个3,他木然的看着,没有接通。   铃声在数十秒后戛然而止,界面很快跟着暗下去,但随后又亮起跳入几条信息。   沈听肆按了几下,消息内容跳出来。   什么时候回C市?   我想见你一面。   听肆,我回来了。   我是艾絮。   他面无表情的盯了一会,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三下五除二将内容删了个干净。   再抬头时已经到了华林段东边的十字路口,日尝的招牌就在斜对面发着冷光。   还没歇业,但应该已经在收尾了。   “就到这里,麻烦你把车靠路边。”   日尝一般九点关门,临近年关,大街上晃荡的人更少,最近关门时间又提前了半小时。   今天是例外,晚上接了个活动单,量很大,且在次日早上就要送达,需提前将材料准备一下。   “陆尔,你这边收拾一下先下班吧!”吴楚怀在蛋糕房里冲她喊了声。   休闲区已经放寒假的吴子轩窝在藤椅看平板,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一眼。   小孩放假了没地方去,之前还有保姆带着,现在保姆也回去过年了,便只能留在店里。   陆尔看眼墙上挂钟,已经九点半,。   吴子轩这时抱着平板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陆尔说:“姐姐,你能不能再帮我通关一下?”   在玩对对碰,之前堵着的那关是陆尔帮他打出来的。   “好,你等我会。”   陆尔将工作收尾,脱掉工作服走到另一边藤椅坐下,一大一小开始打游戏。   吴楚怀从窗口看了他们一眼,嘴唇轻抿,到底是没训出口。   寒意渗骨的夜晚,室外冷风呼啸,街景萧条行人找不出一二。   这个晚上的生意已经默认到此结束。   两人全神贯注的陷入游戏中,不愿分神一二的当下,门铃又响了。   陆尔愣了有两秒才蹦起来,官方的喊了声:“欢迎光临!”   而意识到来的人是谁后,更是愣的好半晌没回过神。   什么日子?   店庆没把人盼来,这会居然大驾光临。   沈听肆望向声音源头,步伐一转就朝她这走了过来,在小木桌前站定,垂眸与小孩好奇的视线一撞,紧接着扫过正唧唧哇哇乱唱的平板,最后又把视线落回到陆尔脸上。   “在玩游戏?”有些意外,感觉这个女人跟游戏有点不搭。   陆尔拉开椅子,从里面走出来,搓着手说:“帮小朋友通关一下,你需要点什么?”   货柜基本已经清空,剩了部分打折商品,以及保质期半个月以上的手工饼干。   沈听肆其实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正好经过就脑子一热的过来看看。   他“唔”了一声,也挑不出什么东西,随意的说了句:“你看着帮我拿点吧。”   “……”陆尔走到货柜旁,捞出里面的帕帕尼,“这个?晚上了打五折。”   沈听肆眼神都没闪一下,只是“嗯”了一声。   陆尔走去另一头,“这个?”   “嗯。”   她又拿起一个小汉堡串,“这个?”   “嗯。”   陆尔叹了口气,终于能够确定这人不是真心实意想要来买东西的了,她意思意思的装了两个,随后带着沈听肆走到外面。   他任由陆尔拽着自己的胳膊,只是目光落到那只购物袋上,说了句:“你没付钱。”   “店内员工,可以免费吃。”仅限晚班下班人员,并且是打折商品。   沈听肆笑了下:“还有这待遇呢,挺好。”   到路边陆尔才放开他,“你又喝酒了?”   “嗯。”沈听肆点了点头,“跟朋友聚餐,喝的不多。”   车子就停在不远处,陆尔坐过也开过,自然认识。   “你自己开回来的吗?”   “当然不能了,我像是那种会酒驾的人吗?”   这里距离四季华府那么近,离家不过是一步之遥,为什么偏偏停在了店门口?要来买这些你本身并不需要的东西?   疑问就在唇齿间,转了几个来回,最终又咽了回去。   陆尔说:“我送你回去吧。”   “咱俩性别是不是反了?”   按理说确实该男性做护花使者,但这是喝了酒的使者,一个弄不好两人可能都得往派出所走一趟。   陆尔不想冒这个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能确定他比前一次醉的轻,但具体喝了多少不好估量。   “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都习惯了。”   话一说完陆尔不免心下悲凉,分神忽略了沈听肆玩味的眼神,愣是把人塞进了后座。 第20章   这是陆尔第二次来。   哈士奇依旧关在阳台, 见人来照例前肢腾空在那“咚咚咚”的撞门。   沈听肆去厨房倒水,开放式, 不影响陆尔在客厅与他沟通。   “它吃这个吗?”陆尔抬了抬手上的面包, 她看见过沈听肆喂三明治,但以防万一还是问上一句更合适。   “它不忌口。”   沈听肆举杯喝了两口,再转头时陆尔已经推开落地窗, 站在封闭阳台一块一块的掰着面包片丢给宾果。   狗坐地上仰头看着,从小踏步的前肢和疯狂摆动的尾巴可以看出内里的焦躁。   一人一狗在并不算明亮的光线中,有种称得上是温馨的和谐。   沈听肆搁下杯子, 走过去。   离的近了,听见陆尔一边喂一边在小声嘟囔:“你胃口倒是挺好居然都不带咀嚼的,吃骨头也这个德行?不会撑死吧?”   “你倒是跟它挺聊得来。”   陆尔将空了的包装袋扭成团捞在手里, 这话她没接, 直接转了话题:“你没回C市吗?”   池家两兄弟已经走了,原以为他也会跟他们差不多时间,甚至连吴蕊都默认了他已回C市。   沈听肆斜靠在窗框上,姿态松垮懒散, 微微抓乱的头发搭在脑门上, 冲刷掉了平日里的距离感。   他“嗯”了一声,“不准备回了, 今年会留在南城过年。”   陆尔下意识说:“家人都来南城了?”   他摇头, “没有。”   中央空调和地暖都开着, 阳台处也不觉得冷,沈听肆回身进了屋。   陆尔将脚边的狗头踢掉,跟进去。   他已经瘫坐进沙发, 右手捏着鼻梁, 好像很疲惫。   陆尔静立两秒, 觉得自己留在这也没什么用处,是时候打道回府,自己识相点总归不是坏处。   “那……”   “你后天会回家吗?”两人同时间开的口,停了一下沈听肆补充说:“我是指跟你父母一起住的家。”   他已经换了个姿势,胳膊肘撑在膝盖上,背部微微拱起,目光自下而上的看过来。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莫名有种脆弱的感觉。   陆尔觉得自己肯定幻觉了,思绪又飘回到他的问题上。   后天是除夕,他特意问这个做什么?   陆尔隐隐察觉到什么,但不敢确认。   她说:“不回,前两天已经跟他们吃过饭,就当过完年了。”   “你们家过年倒挺随意的。”   “嗯。”陆尔目光还落在他身上,沈听肆同样没回避,起初脸上还残存着笑意,但渐渐的这些温暖的弧度收敛回去。依旧是那张充满诱惑的脸,精致养眼的几乎让人想犯罪,如果这个人对外态度可以平和些,陆尔敢肯定趋之若鹜的女人会比现在更多出好几倍。   与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缺乏安全感是肯定的,但是他的性格应该又不至于让对方患得患失。   到底什么样的女人会和他并肩站到一起?   “除夕一起过?”陆尔听见他说。   -   天公不作美,又一波冷空气南下,连续一周都是阴雨绵绵。   吴蕊带着大包小包行李跟父母吵了一架,跑陆尔这里跟她挤被窝。   明天她要自驾前往C市,用她的话说也不一定非得是奔着男人去的,这说出来太难听了,也可以说是换种方法过年,看看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虽然两个城市间就隔了大半天的车程。   “池行风知道你要过去了吗?”两人靠在床头敷面膜,陆尔包着嘴问她。   “知道,已经开始给我安排住处了,这趟过去他挺高兴的。”   陆尔余光瞄她,戏谑说:“他高兴不高兴难讲,你倒是真挺高兴。”   “我是高兴啊,沈听肆陪你过大年,难道你不高兴?”吴蕊抬手拍了拍她,“做人不能太假,我们要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这样活着才不至于太累。”   刷手机的手突然顿住,又拍了拍陆尔:“哎哎,快,你赶紧看看。”   手机里刚跳进几条信息,来自池嘉俊的,一股脑的在问陆尔情况,教唆吴蕊将陆尔也捎过去,更是唤出了嫂子这种无名无实的称呼来贿赂。   吴蕊“啧啧”出声:“这小叔子是真会来事,也相当的有眼力见,我对他相当满意。你怎么还不把人好友加进去?”   池嘉俊发过来几次好友申请,陆尔都给忽略了。   一个是对方是粉丝身份,且热情的有点过头,在她看来粉丝是存活于互联网的,跟生活务必要划分开。   还有一个是池嘉俊目的很明显,正值热血的年纪,易冲动易犯浑更易钻牛角尖,他可以有很多更好更合适的选择。   既然他自己看不明局势,她一个老阿姨不说帮一把,至少将距离保持好,让人自己心里有个数。   吴蕊说:“你这是庸人自扰,也不过就比人大六岁,搞得跟大十六岁一样。”   陆尔掀被下来,撕掉面膜丢进垃圾桶,走去卫生间洗脸。   一边讽刺吐槽她:“前一个礼宸,后一个沈听肆,现在又来一个池嘉俊,你给我安排的够满的,自己看看好玩吗?”   吴蕊笑起来,一下跪到床尾,冲着洗手间的人说:“选择应有尽有还不满意?我都羡慕死你了,是个男的就看上你,我怎么就没你这个待遇?你这张初恋脸就该按我脸上,简直暴殄天物。”   水声“哗哗”,陆尔往脸上抹了几个来回,擦净后又拿起基础水乳擦了一遍走出去。   灯光一照,这张秀气的脸泛着莹莹润泽,吹弹可破。   吴蕊唉声叹气的倒回去,连羡慕都不想说了。   -   宾果今天被放了出来,在客厅造了没几分钟,将真皮沙发抠出一个洞后,立马又被扫进了阳台。   无视它恋恋不舍的狗眼,沈听肆转头就给池行风去消息,勒令年后马上把这玩意给领走,附带一张灾祸现场图片。   池行风笑得幸灾乐祸:战绩稳了。   沈听肆:打钱,一切好说。   池行风发来一个红包。   沈听肆点开后显示88.88,他都气笑了。   池行风不要命的继续浇油:给你四个8,诚意就这么点了,剩下的自己填吧,养了这么一段时间总有感情在的。   沈听肆懒得理他,转身给狗添粮喂水,紧接着出门晨跑。   一小时后,池行风的电话甩了过来,,沈听肆正站在河道旁看人钓鱼。   蓝牙耳机里传出池行风贱嗖嗖的声音:“兄弟,我又来报信了。”   “要是没好话,我劝你闭嘴。”   为了不惊动可能游近的鱼引起钓鱼爱好者的激愤,沈听肆起身往回走。   池行风说:“艾絮前几天有没有联系你?”   沈听肆:“说人话。”   池行风在那头笑了几声:“她今天出发来南城,估摸是来找你的,消息就给到这了,你自己回去琢磨。”   头顶乌云密布,丝丝凉风夹杂着潮意扑往身上,原本温热的薄汗被冷气所覆盖,整个开始往内里钻。   年尾的南城一点都不明朗,倒是和他的心情相得益彰。   “你怎么知道的?”   “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消息准确。”   艾絮忘恩负义甩了沈听肆跟着个美国人跑了的事圈子里都知道,沈听肆为此饮酒买醉消沉萎靡到差点一蹶不振也众所周知。   池行风是看着沈听肆过来的,对于这个女人他有着同仇敌忾的恨意,先不说实施报复吧,但该有的警醒还是必备的。   他料到这人必然会找上沈听肆,第一时间就暗地派人跟着了,一举一动皆在掌控。   电话挂断前,池行风最后说了句:“兄弟,把持住,别几声温言软语就过去了。”   -   除夕这天早上将吴蕊送走,在她的一连串祝好运抓紧拿下趁早开干的祝福语中陆尔收拾妥当出门上班。   最后一天没什么客人,她看了两次手机,没有一条消息。   好像为了强制把自己的期待掐断,又或者不让自己一次次的希望落空,将手机扔进了抽屉。   今天没什么客人,商品出的也比往日少一半。   另一个收银带来了小火锅,吴楚怀去隔壁的商超买了食材,中午几个人围坐门口开吃。   吃到后半段时锅里桌上食材都还堆成山,为了鼓舞士气老板开始在群里发红包,能领多少全凭手气,最少的就自己夹半碗。   气氛一路高涨,吴楚怀撒钱撒的很欢,越是吃撑的越是来劲跟肚皮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陆尔遭了两次,之后畅通无阻,一路就负责收钱了。   “哎,有客人来了。”同事突然拿胳膊肘撞了下陆尔。   几人纷纷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路牙子旁停了辆名贵私家车,下来一个仅穿着家居服的男人,身量颇高,刚洗过头,黑发软趴趴的搭在脑门上,眉目清朗养眼,径自朝他们方向走来。   同事刚要起身,来人先一步制止她,表明不买东西,是来找陆尔。   目光扫到丰盛中又伴着些许狼藉的桌面,话题又引到冬季火锅是绝配上,东一句西一句几个来回把沈听肆也拉入了桌。   见鬼的是这人居然也不拒绝。   另一个蛋糕师让位,沈听肆顺利坐到了陆尔边上。   男人的友谊建立的那么轻易又便捷,吴楚怀甚至怂恿陆尔将他拉进群。   陆尔简直傻眼,内部工作群拉个外人做什么?这怕不是真喝多了?虽说是喝的气泡鸡尾酒。   吴楚怀打了鸡血一样的挥手嚷嚷:“快快快,赶紧把老沈拉进来,我们继续了。”   陆尔说:“他都还没吃饭,压根不需要红包激励。”   在一堆渣渣中清出位置,沈听肆接过吴子轩帮忙拿来的玻璃杯倒橙汁,闻言看过来要笑不笑的说:“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饭?” 第21章   “就是就是, 你又不是人肚子里蛔虫,赶紧把人拉进来, 难得老板这么慷慨, 我就等下一波红包雨了。”   “快快快,赶紧拉,快拉快拉!”   陆尔进去拿手机, 发现一小时前有沈听肆的消息进来,问她几点下班。   心里从早上绷着的一根线终于断了,整个人松懈下来, 好像所有的等待猜测惶惑不安都是为了这么几个字。   她将沈听肆拉进去,随后走到原位坐下,一边关注着手机消息。   心想这么几块钱, 他也看不上。   果然沈听肆漫不经心的点着手机, 一点都没有边上其他人着急慌忙的样。   几轮下来,蛋糕师吐槽:“你这什么手机,网速坐火箭的吧,怎么每次都能抢到第一。”   资金大小定生死, 本来没人会去关注第一还是最后, 这位师傅比较奇葩,总觉得第一个抢大额几率高, 沈听肆没来之前稳坐顶部, 沈听肆一来只能位居第二, 怎么努力都没追上。   沈听肆转了转手机:“感觉第一个被坑的几率小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终于有个人跟我想法一样了,下一轮要么让我?”   “好的。”   果然就让了一轮, 之后又开始抢第一, 他不动声色的投入游戏, 玩的比谁都认真,这也是陆尔没想到的。   等彻底收尾时,锅里还有一个牛肉丸,陆尔喜欢吃这个,筷子夹了两三次始终没上岸。   沈听肆伸手过去给她帮忙,用筷子的一端轻轻帮她抵住。   陆尔快速看了他一眼,沈听肆盯着前面:“专心,不然又掉了。”   一顿火锅吃到一点半,酒足饭饱完全不想上班,吴楚怀大手一挥很是民主宣布春假开始,高高兴兴的做完最后清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陆尔脱下工作服走出去,沈听肆坐在藤椅中正在捣鼓平板,吴子轩紧挨着他歪头看,时不时抬一下不怎么安分的手,但也不敢真的戳上前。   走近了发现是在玩数独,当然非常的基础。   沈听肆低声在告诉他方法,声音平缓有力,讲解思路清晰易懂,适时说上一句“不错”,不知觉的竟将吴子轩的求知欲勾的满满。   “好了?”他扭头看过来。   陆尔盯着平板:“你平时还喜欢玩这个呢?”   “看他这里装了,所以玩一下。”沈听肆将平板还给吴子轩,在孩子依依不舍的表情下摸了把他的头,“下次再陪你玩,方法告诉你了,好好回去研究。”   吴子轩说:“肯定不会有下次了。”   陆尔说:“为什么?”   “大人每次说下次,每次都没有。”他小声说了句,但吐槽的意思居多,倒是没什么失落,转身自顾自去收拾自己的小书包了。   “这小孩挺有意思。”沈听肆侧身看陆尔,“走吧,准备去做点什么。”   “没想好。”   是真没想好,过年的基本流程都是窝家里尤其除夕,一年到头就这一天似乎默认了阖家欢乐的主题,但凡谁当个刺头都是要被人唾弃的。   往年陆尔也是呆在那套老旧的公寓里,只是没别人那么温馨,她基本就是跟陆佑刚算全年总账,不欢而散后各自打发时间。   她对于过年一直都没什么好的回忆。   从店里出来,街巷空荡,都没几个溜达的人影。   沈听肆说:“去超市逛一圈,看看有什么买的。”   驱车特意去了规模大一些的商超,这边人倒是意外的多,到处可见高挂的灯笼福字和吉祥物,满眼的大红跑窜的孩童都是可见的喜庆。   陆尔心中没有购物清单,尾随沈听肆穿过排排货架。   “吃牛排吗?”沈听肆望着里面切分好的生肉,“黑胡椒加意大利面,你觉得怎么样?”   “挺洋气。”   沈听肆回过头看她,陆尔跟着加了句:“牛排吃的少,不过也可以,我喜欢加比较多的黑胡椒汁。”   “倒是挺重口。”沈听肆挑拣着拿了几盒,又转去果蔬区,随后穿过排排冰柜。   不知不觉间已经装了满满一大车,陆尔要帮忙,沈听肆轻轻一挡。   他笑了下:“我一个大男人不至于推不动一辆车,还有什么需要的?”   陆尔摇头。   “走吧,去结账。”   收银全开依旧排满长队,连带自助区域也人满为患。   过道还有人推车路过,时不时就交通堵塞一下。   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抱着一只软胶恐龙兴奋挥舞,父母多次叮嘱不要乱甩,以免碰到别人。   小孩嘴上应好,一个不注意就又犯。   陆尔就站他们边上,有好几次被蹭到胳膊,她皱眉往边上靠了点。   孩子有天生乖巧懂事的,也有生来就将劣根性发挥的淋漓尽致的。   见陆尔退缩,小孩眼睛发着光故意反手狠狠甩过,恐龙尾巴“啪”一声鞭在了手背上。   人父母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奔过来赔罪,一个点头哈腰,一个大声呵斥自己孩子。   陆尔看了眼男孩无关痛痒的表情,摆手没多计较。   “你站这里。“沈听肆侧身捞住她的胳膊往里轻轻一拽,将人拉到自己原先所在的位置。   陆尔被动的站到了满当当的购物车前,沈听肆站在了自己后方。   她双手搭上购物车把手,以为换她来推车。   队伍可以前进时,沈听肆却第一时间自后伸手握住把手,给她助力。   这样一来沈听肆和购物车之间形成了一个半包,将她牢牢的困在了里面,不受周围购物人群冲撞的同时,也不用费力的推车往前。   他不出言教育捣蛋的孩子,是身为成年人的修养,将陆尔置于僻静的角落是身为男人的职责。   陆尔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跟自己的不足一指距离,此刻无需再往前而有些泄力松散,腕上有一只黑色手表,她看不出什么牌子,但低调的华贵感可见价值不菲。   结账完出去,将大包小包放进后备箱,上车前沈听肆问了句:“去你那还是我那?”   陆尔愣了一瞬。   他很快又道歉说:“还是我那边吧,厨具使的能顺手些。”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陆尔才反应过来他有那一问应该是一时没想起她的住所,出于礼貌征询一下女方意见。   等想起来后,又找了个比较妥当的理由不使对方尴尬。   “笑什么?”沈听肆看后方来车时余光扫到陆尔,被她脸上带出的莫名笑意惊着了,难得调侃了句,“中什么奖了吗?”   “你算不算?”   沈听肆眉梢轻挑,“哦”了一声,语气不明的反驳:“你好像也没中到我。”   陆尔好笑,终于说了他能听懂的话:“我只是觉得你人也不坏,比起之前的刻板印象,其实内里也有血有肉。”   这些形容倒是蛮新鲜。   “之前对我的刻板印象是什么?”   陆尔想了想,从雨夜初识到山顶单方面的偶遇再是阴差阳错的朋友圈交集,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旁人的态度,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清高。   尽管这股子清高让人更想把他拽入谷底,看看站立顶端俯视周遭的男人落下神坛时那副狼狈落魄的模样。   陆尔说:“不好接近,好像所有人都低你一等。”   沈听肆对此不予置评,只是轻轻的笑了下,笑容无奈中又透着无所谓。   车子一路驶到华林段,到达四季华府的时候安保将他们拦下了。   沈听肆降下车窗,安保站在外头说:“沈先生,有位艾小姐找您,坐在岗亭很久了。”   顺应他的话,里面出来一位身形窈窕长相明艳的女人,妆容其实很淡,但因为五官立体深邃,一眼过去也十分的艳丽。   穿着束腰短款大衣,大长腿包裹在紧身裤中,脚踩一双平底短靴,不是高跟也有摄人的气场,头身比非常完美。   她朝这边走来,安保自觉退到另一侧。   便是这个时候,沈听肆原本搭在扶手箱上的手突然伸过来,在陆尔诧异的目光中握住她的,轻轻一转又变为十指相握。   “听肆。”女人已经站到窗口,潋滟的双眸牢牢的锁在沈听肆脸上,“有没有时间我想跟你谈谈?”   与她盛气凌人的气质不同,声音柔软甜腻的就像一块提拉米苏。   陆尔默默低头看缠在自己手上的五指,男人的这只手如记忆中的温热有力,此时紧紧的嵌着自己,好像有多真挚一样。   耳边听见他漠然的回答:“不好意思,我们要准备过年,抽不出时间。”   “那明后天呢?也不是非要今天的。”艾絮急迫的为自己争取机会,“或者时间随你定,我都可以。”   沈听肆摇头:“不好意思,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有这个时间你还是去见见别的亲朋好友更合适。”   “你知道我没有……”   “我不知道,我们先进去了,你自便。”沈听肆径自升上窗,不顾对方失落难看的脸色将车开进了四季华府。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知道能不能用到他身上,走出很远都还保持着对峙的气势,就像那个女人带来的余韵久久不散。   陆尔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沈听肆愣了下,随后整个人才从方才紧绷的状态下解脱出来,说了声:“抱歉。”   陆尔扭头看窗外,视野内的绿化很快被灰白的墙体所取代,车子进了地下停车场。   从后备箱拿东西的时候,陆尔迟了一步从副驾下来,她踱步到后方看着埋头在那忙碌的人说:“除夕还是适合一个人过。”   沈听肆动作一顿,转过头。   陆尔冲他冷淡的扯了扯嘴角,张嘴嘲讽:“被人当枪使还是第一次,感觉挺新鲜。” 第22章   对一个人有好感并不丢人, 但当这种纯粹的好感被利用时,那就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她会怀疑沈听肆所作的一切是不是都有预谋的, 仅仅是为了在面对另一个女人时不落下风。   不久前在收银点的隐晦维护刚让自己动容, 转眼就又被“啪啪啪”打脸,这种落差让她觉得耻辱。   哪怕是面对自己心仪的男人,她也无法平静的消化。   陆尔扭身就走。   沈听肆倒是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 诧异过后忙追上去,拽住陆尔胳膊迅速说:“抱歉,当时就是脑子一热, 我承认确实是我唐突了,真是对不起。”   他以为陆尔气的是未经允许之下握了她的手。   陆尔认真与他对视几秒,随后说:“邀请我共度除夕, 今天又特意来找我, 是不是为了躲避刚才那位女士?”   沈听肆沉默。   陆尔等了他一会,随后转身,这一次沈听肆并没有再追上来。   君悦公寓大部分都是外来人员,在大城市浓妆艳抹着装前卫的都市女郎, 回了老家仍旧是记忆中素面朝天的乖巧丫头。   陆尔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不足四十平的单身公寓。   她做了一次大扫除,又配了一段影视剧对白放到网上, 这是她新建的一个视频号, 才发布了五个作品, 评论合起来不足二十条,三分之二是吐槽的。   又跳进来一条,她打开看:你这念的是对白吧?这叫什么配音啊!真是笑死人!   陆尔“啧”了一声, 烦躁的心绪顿时一阵火上浇油, 解说录习惯了, 情绪把握至今不太准,当然跟自己放不开也有关系。   私下还放不开,等正式配音她要怎么办?   窗外天幕已黑,陆尔将耳机一扔起身去捣鼓吃的。   家里食材准备并不充分,想到一下午都浪费在沈听肆那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从满怀期待到失望愤懑而归,情绪的起落延续到此刻。   陆尔陡然将水壶盖子一丢,回身窝进了懒人沙发。   每年的除夕虽然都过不美满,但似乎今年更糟糕的多。   她随意翻了翻几个群里的消息,点开上面的群发红包,清一色的已抢完,连恰好刚发出来的都没抢到,退出来时已经被一堆谢谢老板的动图给淹没了。   没意思,大过年的连个几毛钱红包都抢不到,处处碰壁,壁壁要命。   她转手打开影视APP,找了个凄凄惨惨的年代电影出来看。   气氛烘托不够似的,还抬手将主灯给关了,只余小厨房那头散开来的余光弱弱的照着这一片。   影片播放到男女主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前一刻被突然闯入的小三中断,声泪俱下的表达了自己的专一痴情以及摸着肚子表示已有身孕的重磅炸弹,男主震惊的双眼瞪成了鸭蛋,随后有电话进来了。   来电显示——四方。   陆尔之前气归气,哪怕一秒钟前那股子气还堵在喉咙里,但不得不承认,看到他的来电时内心还是动摇了一下。   一边恨自己的不争气,一边接通了电话。   沈听肆就在楼下,这会是来问她的房号。   陆尔迅速起身走到窗户旁下望大门,果然站在树下,晚间气温低这会套了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手上拎着一大袋东西,应该是下午采买的一部分。   “你住几楼?”沈听肆抬头徒劳的看着上方建筑,诚恳的说:“我仔细想了一下,下午确实是我过分了,这次是真心道歉,毕竟是过年不该给你添堵,东西我都带过来了,随意吃点吧。”   沈听肆这一出是陆尔完全没想到的,以为这人错出天了,顶多一声抱歉,也不至于特意登门道歉。   确实是如此,若是换一个人,沈听肆可能连抱歉都欠奉,但是陆尔……   先不说有彼此相熟的朋友,陆尔的家庭背景本身也要比旁人坎坷,整个下午她离开时冷漠又受伤的眼神与之前医院陆佑刚遭遇事故时的无助相交替。   他可以去招惹任何人,但都不该在陆尔的身上雪上加霜,少有的良心发现愧疚难当,最终受不住的跑了过来。   陆尔手轻轻捏着白色的窗纱,终于开口:“305号,直接上来就可以。”   房子本身就小,等沈听肆一进来就更显局促,跟四季华府的豪宅相比简直没法看。   好在他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反应,自如的将东西放上厨台,多出来的塞进冰箱。   冰箱极为迷你,放不了多少东西,又将可常温放置的挑拣出来,问陆尔:“这些放哪?”   陆尔挤不过去,指了指下面的柜子:“开门第二格。”   等他放好关上门,陆尔才后知后觉的说:“全放我这了,你下午不白买了。”   “本来就是给你的,放哪都一样。”   陆尔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沈听肆转头看她,目光在空中轻轻一撞,随后若无其事的转开。   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之前的冲突在她一声笑中化解开,两人间的关系莫名变得融洽几分。   沈听肆还带来一只方形保温盒,陆尔原先以为真的就只是一只保温盒,结果打开后发现装了已经煎好的牛排。   保温效果非常不错,盖子一掀扑出热气,香味满溢。   “按你喜好放了很多黑胡椒汁,你去试试。”   室内开了热空调,沈听肆脱下的外套随意搁在鞋柜上,两人站在玄关对视。   陆尔抱着保温盒问:“你不吃吗?”   时间已经临近晚上八点,下午的那顿火锅到这个点也已经消化的差不多。   “吃啊,但这点不够。”他将衣袖往上一扯,双手搭在厨台上看她,“再做点别的,你要吃什么?”   “我的喜好跟你可能不太一样。”   “看出来了。”   陆尔狐疑:“你哪看出来的?”   沈听肆纯粹是诓她的,几次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个人很简单,想法情绪都写在脸上,还非常容易被旁人带动。   下意识就会想逗逗她,可能这就是人跟人之间的化学反应,跟什么样的人相处,自己都会被同化。   问题沈听肆没回答,四两拨千斤的转去了别处。   陆尔莫名,不过也没追着问,她也压根不信。   时间不算早,菜色不管简单复杂几个下来都要不少时间。   她翻出之前买的一个电砂锅,又从冰箱里找出一袋辣白菜。   “泡菜火锅怎么样?”   沈听肆没意见,一天吃两顿火锅容易上火,但他挺喜欢这种大锅炖的进食方式,偶尔多吃几次也无妨。   弃了餐桌,收拾出地上的小茶几,又把贴地的沙发凳搬过来。   “委屈你了,条件有限。”   陆尔两腿一盘先坐了,抬眼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像就等着看他僵硬尴尬的表情,难得的表露出一丝孩子气。   小桌上已经摆满食材,连带一旁原本用来安置面膜的小推车也没幸免。   蓝牙音响播放着一档情感电台。   沈听肆坐下,拍了拍膝盖后看着桌上一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沉默了。   陆尔以为他在怀疑人生,毕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生活起居向来考究何时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我觉得你对我可能有什么误解。”他突然开口。   保温盒两层,都铺着切好的油滋滋的牛排,牛排底下的隔层则是滚烫的热水,因此到现在都能感觉出刚煎好时的热度。   陆尔夹了一块到嘴里:“你指什么?”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住在那种一个月几百块的地下室,三餐没有保障,盖的棉被都是潮的,过的比这个城市大部分人都落魄。”   陆尔下意识接:“那你肯定是这群落魄人士中最帅的一个。”   沈听肆好笑:“你就关注这个?”   陆尔也笑起来:“不然我应该关注什么?我注意到你不就是你这张脸吗?”   这话直白且尖锐,将彼此心知的那层薄纸给戳了个对穿,觊觎他脸的人数不胜数,能这么直言不讳说出来的还是第一个。   沈听肆摇了下头:“反正那时候过的日子很苦,但我也不觉得多难挨。”   陆尔想了一下,恍然反应过来这人是在拐着弯的宽慰自己,那样的日子都过来了,如今不过就是公寓小了些窝在地上吃顿饭实在没什么难度。   人跟人的关系可能就是在不断剥开过往中升华的,那种不曾参与过的回忆再次吐出来就像又一次重现。   陆尔才知道沈听肆也不是一直这么顺风顺水,在旁人不知道的角落里也有过挫折坎坷,或许也曾差点一蹶不振。   收拾碗盘的间隙,沈听肆终于伸直了自己的两条大长腿,靠在唯一的单人沙发上,手边恰好是陆尔刚才随意收起的几本书。   都是与配音挂钩的教科书,边上贴满了备注。   他想起来问:“上次说起的那部网剧配音,你准备如何了?”   陆尔正满手泡沫,停了一下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给动画配过音,还是那种短片且专业要求不高的,网剧这种正规的……”   想到网友犀利的点评,陆尔叹了口气:“只希望到时候别第一天就被劝退吧。”   否则她拿什么脸去见礼宸。   沈听肆掏出手机给人发消息,一边说:“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还没上阵怎么就敲起了退堂鼓?”   “主要还是之前想的太简单了,在没多少基础的情况下盲目乐观。”   配音确实需要技巧,但这种技巧并非商务类的肤浅,先不说咬字发音的准确性,单单情绪表达的声线起伏就够她累的。   “你进过专业录音棚吗?”   陆尔将手上泡沫冲干净,抽纸擦手,转身看他:“没有。”   沈听肆仍旧背对她坐地上,专心的发着消息,一边通知她:“我问了下明天正好有个录音棚开工,可以带你去看看。” 第23章   “他居然不陪你守岁?”   “这么大年纪了, 对于守岁不守岁的也不怎么看重。”   “放屁!”吴蕊直接戳穿她,“可拉到吧, 说来说去就是没到感情层面, 否则稍微有点眼力见的巴不得留到明天。”   陆尔被刺的一时想不起怎么怼回去。   吴蕊转了个弯又说:“不过能追过来赔礼道歉也不是没救,但我总觉得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要对你放多少真心也不太可能, 眼下或许就是太无聊了。”   陆尔躺在床上脸上盖着面膜声音发闷:“女人果然是复杂的东西,让我奋起直追的是你,说他没几分真心的也是你, 你这狗头军师还能不能好了?”   吴蕊在那头欢快的笑了几声:“不是,身为你的好友鼓励你是一回事,帮你分析利弊是另一回事。”   -   上午九点, 沈听肆带着她去了录音棚。   还是上次王倩用的那个, 只是这次在隔壁。   一共就三人,配音演员调音师以及配音导演。   进去的时候导演在说要求,看见沈听肆进来点了下头当作打招呼。   来的路上才知道今天后期配音的是网上讨论度颇高的一部古装剧,很凑巧的是配音员也是新人, 配的是一个女反派, 戏份不多但都很重要。   片刻后,配音员走进去, 调音师做了个手势, 一段杂乱的背景音放出来, 随后是对手清晰有力的声线。   但是第一次她进声太慢失败了。   导演在外安慰了句,并提醒:“声音尽量去贴合演员。”   紧接着第二次试配,然而两句后还是被叫停。   “声音太低了, 这时候她还没有黑化, 是青梅竹马很美好的记忆, 少年感凸显的不够明显,再来一次。”   连着两次卡住后,里面的配音演员很明显的有点慌了。   陆尔和沈听肆站在角落中观察。   这时他低声说:“声音高了低了都不行,这种节奏把握对于新人来说都是一个难题,她可能需要调整很多次。”   “没有办法避免吗?”   “没有,但如果你足够了解角色和故事背景,或许会稍微好些,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想来还是靠练。”   果然她在这一段上卡了很多次,在差不多快卡哭时才勉勉强强过了。   然后一下就半天过去了。   导演脸色不太好,因为进度比预估的慢很多。   他让人出去休息放松一下再去找找状态。   “这是我们投资人的侄女,播音系的学生,让她进组里锻炼锻炼。”导演走过来跟沈听肆吐槽,“身后有点关系的能力不行,说又不好说。”   他“啧”了一声,抛给沈听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听肆笑了下:“现在这社会做点事哪里不是靠关系,我等会还要靠你的关系借一下录音室呢!”   陆尔快速看了他一眼。   导演一脸这还用说的表情,摆手走出去:“半小时后回,你随意。”   调音师没走,跟沈听肆也认识了,两人做了简短的沟通。   沈听肆朝陆尔一抬下巴,证实了她心底的猜测,居然真准备让她在这尝试配音!   见她站着不动。   沈听肆抬腕看表:“我们还有二十五分钟,或者你更想出去吃中饭?”   机会难得,谁放弃谁是狗!   不过真是乡下人进城,见什么都新奇了,虽说部分基础设备家里也都摊着,但是档次完全不一样。   调音师让她站到固定位置,并叮嘱不要碰麦会影响收声。   沈听肆告诉她:“屏幕上会给你播放配音片段,你先听一下原音,然后试配一次。”   是已上映的电影选段,女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长大,自小受尽不公和欺凌,独立后便脱离出来,与父母几乎断绝往来。   选段内容是女主弟弟准备成家,父母找上门要求女儿资金帮助。   冲突非常大,情绪很激烈,陆尔紧张的手心冒汗。   这是她第一次进专业录音棚,并且要在外人面前进行配音,独自配音时她尚且发挥不好情绪释放不开,眼下这难度就更拔高了不止一个度。   原音很快结束,紧接着配音开始。   中年男人略显激动的说:“是,你有能力了,现在看不起父母了,但再怎么样都是我们生的你,养恩不够,生恩总有吧,啊?!”   陆尔盯着屏幕里的画面,张嘴却失了声,跟刚才那位新人差不多同样是没进音,只是她更差一点,压根没音。   她慌张的看录音室外,隔着巨大的玻璃窗看见沈听肆轻轻拍了下调音师,示意重来。   又扔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似乎预料到了她会有这个表现,一点都不意外。   他双手抱臂,岿然不动的身形给了陆尔一剂强心针,好像配的多乱七八糟都不要紧,只要有这个人在就会给她兜底,不用担心多丢人。   第二次稍微好了些,声音是有了,但就跟念独白一样。   一轮结束,调音师笑说:“沈老师,你朋友没配过音吧?”   沈听肆低头看了他一眼:“有什么想法?”   “太儿戏了。”   沈听肆:“麻烦你把这个选段发我一份。”   时间有限,陆尔很快退了出来,礼貌跟人道谢。   出了录音棚,她也没敢问自己配的如何,毕竟有自知之明。   没有贴合演员嘴型台词发音不够标准更别说情绪递进了,整个就是在闹着玩。   她深深觉得辜负了沈听肆的这一场特意安排。   “先去吃饭吧。”沈听肆快速看了她一眼,对方脸上失落的表情很明显,“就当是体验不用太放心上,而且应该也不是你的真实水平,只能说是临场发挥失误。”   “临场发挥不好也表明了是能力不够。”   “你对自己要求倒是挺高。”   “也不是,就是觉得差距太大了,就像你说的这次不过是尝试,一次尝试就差不多摸清了自己的能力。”   等正式开始配音,要求或许会比大荧幕低,但是也绝不是现在的自己扛得住的。   沈听肆从她话中听出了退缩的意思,意外挑眉:“你想把女三的配音推掉?”   女三戏份不算少,有几场还很重要,再不久就要杀青进入后期制作,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担心太多的时候就会变得害怕,到时录音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场景,今天的配置人数是最少的,要是再多加几个或许紧张的情绪会更严重,强大的心理素质也是配音演员需要配备的。   陆尔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沉默片刻后摇头:“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能这么轻易放弃了。”   沈听肆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刚才的选段我发你手机,回去就再多准备一下,以后遇到的事还多,现在才哪到哪。”   陆尔的性格还是偏内敛,平时就自顾自的埋头研究,但方向其实不一定对,一旦碰上有外人在场的情况就全数瓦解。   当天回去后,她觉得不能再这么继续了,得有人跟她对戏。   吴蕊还在C市追男人,且并非身处这个领域,除了壮胆没别的用处。   配音圈她接触过的并且关系还算不错的就只有礼宸,恰好礼宸又是这部网剧的男二配音。   电话过去他居然在三亚,还要过几天才回。   -   时间一下滑到正月初五,返乡的人潮开始涌动,南城往昔的繁华又渐露苗头。   多日的阴雨天气终于转换,迎着一地阳光,沈听肆推开街角的一家咖啡店门。   任文州还没来,他点了两杯热美式。   随后走到了户外桌椅旁坐下,刷手机看了会最近的娱乐新闻,有一对明星夫妇离婚了,有流量小生的新剧开播,围绕这两件事的热搜一大串。   他很快退出来,还不如看沿街风景,虽然充斥满了汽车尾气。   半小时后任文州终于赶到,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先把手上的本子递了过去。   一口气半杯咖啡下肚后才开口:“剧情不外泄这些我就不说了,反正你都知道重要性,我拿过来的就只是属于她的那部分戏,剩下的没办法只能让她结合原著去摸索。”   沈听肆点头:“辛苦。”   这是陆尔下次配音的台词,剧组开工阶段剧本理应不外泄。   任文州本就欠着沈听肆人情,这次反正也不是全剧本,一部分的话问题不大,尤其只是一个女三的戏份,就算真出意外也能兜得住。   上下一算计,以后有个什么事情还可以借用沈听肆庞大的人脉关系,他完全不亏。   大冬天任文州热出一身汗,他拉开羽绒服拉链,里面仅穿着一件褐色短袖,外套要脱不脱的挂在肩膀上,成了一个妖娆的胖子。   “不过你俩什么关系?上次还特意嘱咐我别开后门,今天巴巴的找上门来要剧本,不是你的风格。”任文州贱嗖嗖的笑起来,“那个?”   “哪个?”沈听肆的双眼藏在墨镜后,只能隐约看到些许轮廓,“就是认识不久的朋友,工作比较刻苦所以帮一把。”   “几年不见都生出菩提心了,生活艰难的人多了去了,你见一个帮一个?”   “这不怪我,我只见到了她。”   鬼扯,任文州压根不信,但他知道沈听肆这嘴有多严,只要他不想说的,是人是鬼都撬不开。   原本东西可以派助理送过来,但他熬了几个大夜,脑子也实在不行了,所以当给自己放假跑一趟。   他把最后半杯喝完,算已经放风结束,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最后没忍住还是叮嘱了句:“告诉你朋友可千万别外借啊!”   沈听肆抬了抬手,示意他慢走。   以他跟陆尔的交情,实在没到不停卖面子的份上,前一次录音棚若是举手之劳,这次的剧本承担的责任则要大的多,本来是没必要的。   可每次看到陆尔被打击到的侧脸,那种倔强隐忍的表情,仿佛你越折腾我就越不服气的德行,他就总是下意识的心软。   一如看见很多年前的自己,他有时候也会想,在疯狂坚持一件事的时候,若有个人能拉自己一把就好了。   当初没人拉自己,但他愿意拉陆尔。   手机有消息进来。   ——听肆,我下个月回乐团参加世巡,这次巡演结束我就准备呆在国内不走了。   作者有话说:   有用的配音素材找不到,这一块若有哪里不对,随时指正哈~ 第24章   上午十点, 陆尔穿着一身睡衣坐在电脑前,面前摆着一只面碗, 眼睛锁在屏幕上看网友的犀利点评。   礼宸来电话说已经在楼下。   他原本要等十五过了再回, 因为陆尔想要对戏才提早了行程。   不确定人是否在家,所以没贸然上楼,先追来一个电话。   陆尔举着手机看了看面碗和略显凌乱的房子, 随后飞速起身:“等我一下,马上下来。”   她将面碗扔进水槽,又跑回卧室捞了件长款大衣披上, 匆匆出了门。   礼宸就穿了一件黑色夹克,身后是一辆发动着的出租车,短发剪得比之前更短, 斯文气骤减但非常精神, 双手揣在兜里,手腕上挂着一个礼品袋。   眼睛始终盯着大门,一见到陆尔小跑过来的身影,嘴角瞬时扬起一抹弧度。   “还在睡觉?”   陆尔缩着脖子, 微黄的头发甚至还戳出来几缕, 尴尬的冲他咧嘴:“你搞突袭,来之前怎么不说一声?”   “我也是正巧经过。”陆尔略有孩子气的模样让他的眼神更柔和了些, 宽容的像对着一个赖床的小孩, “给你送完东西就走, 不影响你接着睡。”   先不说她早就起了,要真是从被窝里出来的这会睡意也跑没了。   她接过往袋子里看了眼,是瓶香水。   香水属于奢侈品, 陆尔从来不用没这个习惯, 礼宸送的这款不便宜。   她蹙了蹙眉并不想收, 两人都不富裕实在没必要浪费这个钱,若是出门旅游捎带些当地特产也就算了。   “小容量不贵,偶尔买一次不要紧,你师哥我还没那么凄惨。”礼宸看出她所想,先一步出口。   陆尔掀眼瞟他:“礼老板开始变豪了,我这是该谢谢呢还是谢谢呢。”   礼宸被她逗笑,忍不住伸手掐了把她的脸。   陆尔愣了下,还没后退,他便收回了手。   斜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私家车,车内副驾上放着刚拿来的剧本。   沈听肆收回盯着远处的视线,启动车子离开。   下午的时间烘焙店生意都还可以,尤其现在还是春假期间,陆尔基本没怎么停过。   直到夜深时才缓了下来,她掏出手机看,几条短信广告,剩下就是微信消息,解说号发来了文本,这代表晚上又要开夜工了。   吴蕊来消息则说后天回,这次眼巴巴跑C市并非一无所获,两人间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文字间可见开心程度,陆尔提醒她:措施一定要做好。   吴蕊:避孕达人还得是你。   临近下班时又有客人上门,还是个熟客,至今呆在他们工作群中的特殊一员。   吴楚怀注意到他还是特意出来打了声招呼,两个男人老友一般的闲聊了几句,看过去感觉挺微妙的。   人跟人的关系真是又简单又复杂。   沈听肆拿了一盒三明治和荞麦吐司,他买的都是固定的几样。   结账时也不看陆尔,只说:“等会有个东西给你,过来拿一下。”   声音平铺直叙,目光看着台面,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回避的很是刻意。   陆尔一边扫码,一边观察着他问:“什么东西啊?”   “拿了就知道了。”   将东西装袋递过去,他将付款码往机子上一扫,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尔确定这人心情不好,并且还在生气。   从他对吴楚怀和对自己完全不同的态度来看,好像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陆尔这就不理解了,仔细回想并没有招惹他,前一次碰面还是录音棚,那天告别时他的态度也正常。   见鬼了!   宾果照例栓在树下,沈听肆背对着站那在喂它吃的。   吴楚怀路过时笑说:“时间差不多了下班吧,总不好一直让人等着。”   倒确实是下班时间,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白白感觉变了味。   陆尔张嘴要解释,吴楚怀却直接扔她一个什么都懂的眼神:“吵架很正常,一张嘴里的牙齿舌头还咬呢,下班了去哄哄。”   “不是……”   吴楚怀哼着歌走了。   陆尔脱了工作服,拿上自己的东西打卡下班。   室外依旧冷的让人怀疑人生,连宾果都穿上衣服了,这会正摇着尾巴吃三明治,还知道抽空赏陆尔一眼。   沈听肆将盒子里的三明治全部丢完,盒子扔进一旁垃圾桶,拍拍手。   随后俯身从宾果的衣服大口袋里掏出一本A4纸大的册子,转手递给陆尔。   这一过程中他仍旧没看她。   陆尔接过扫了眼,紧接着愣住:“剧本?”   剧在拍其间剧本不允许外泄,就算有原著架构也会在这个基础上做改编,为了以防剧透是严令禁止的。   “你从哪里得到的?”   宾果吃的意犹未尽,在地上一蹦一蹦,沈听肆背手不准备再给它。   他说:“问朋友拿的,不过后期配音也不可能一字不差的来,先拿着吧看看总没坏处。”   说的轻描淡写,但陆尔知道肯定没嘴上说的这么容易。   她紧了紧手上的本子,真诚的道了声谢。   沈听肆从树干上拿过狗绳,“嗯”了一声准备走人。   “哎!”   沈听肆回过头来,冷淡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陆尔也就是下意识喊了声,这会被他的目光一刺,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送东西过来是好意,但这态度完全跟“好”字不搭边,到底是怎么了?   就在这诡异的静默中,沈听肆状似刚想起来的模样,“噢,对了,本来想中午的时候给你的,但正好看见你有客人所以没过来。”   中午过来找她的就礼宸,且只在楼下短暂的碰了一面。   陆尔诧异说:“我怎么没看见你?”   “你怎么可能会看到我。”他不知所谓的一笑,笑的陆尔非常不舒服地说:“给你一个建议,尽量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这话出来先不说对不对,就这阴阳怪气的语调让陆尔皱了眉:“你说礼宸?他怎么了?”   礼宸背靠傅艾菲,现在又跟陆尔牵扯不清,等事迹败露他服个软照样过的风生水起,陆尔却要为此买单,傅艾菲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但沈听肆懒得论人是非,只是点到为止。   因此模棱两可的说了句:“我就这么一提,听不听随你。“   陆尔为难:“我进配音圈算是靠他引路,是朋友也算恩师,无缘无故的说远离不太可能。”   沈听肆突然扭身就走。   陆尔吓了一跳,连忙追上去。   沈听肆赫然转头,对上她不知所措的双眼,压抑着声音说:“跟着我做什么?”   “不、不是,你怎么了?”陆尔磕磕绊绊的说。   她也不是要找人不痛快,而是深深觉得沈听肆这股子莫名的怨气是对着自己来的,这不合常理,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你不要跟着我。”   他说完又快步往前。   陆尔还想问,但是最终还是被他抗拒的姿态给击退。   再不管不顾的跟着,恐火上浇油,还是算了。   她低头看手上剧本,随意翻了两页。   突然头顶又落下薄薄阴影。   她抬头,惊讶出声:“你又回来了?”   沈听肆都要气笑了,宾果则不识相的往里钻,愣是挤到两人中间顶着一张傻乎乎的狗脸看他们。   “礼宸身后有一道关系网,你若执意与他走近,保不准之后出什么乱子,你懂我意思?”   沈听肆最终还是没忍住,跑回来提点了句。   陆尔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听肆莫名憋着一股气说:“意思就是你若执意要跟这种人交往,以后有的是苦头吃,懂了?”   “你话说清楚,什么叫交往?”陆尔被他的阴阳怪气弄得也有些生气了,“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我跟他……”   “不是男女朋友,那就是暧昧对象了。”沈听肆打断她。   陆尔立即否认,“不是。”   “不是?”   沈听肆突然上前一步,倏尔抬手掐住她的脸颊,陆尔被迫仰头,紧抿的嘴唇别捏的稍稍嘟起,双眼震惊又无辜的与他对望。   真是天真可爱的一张脸,鼓囊囊的就跟甜糯柔软的雪媚娘一样,非常可口好吃的感觉。   沈听肆被内心突然涌上的想法吓了一跳。   随后他近乎质问的说:“那你让他这样掐你脸?”   话落便撤回手。   脸上的束缚消失,异样感却还停留在胶原蛋白满满的肌肉上。   陆尔想了想,脑子后知后觉的转过弯来:“你是因为他掐我脸所以生气?”   沈听肆歪了下头,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   陆尔咧嘴笑起来,几秒前的不愉快瞬间一扫:“我跟他真没什么,也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突然掐我脸,没来得及躲,下次一定注意。”   沈听肆要说什么。   她连忙接上:“我知道,你没因为这个生气,主要是影响市容。”   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满是揶揄。   这么一闹,沈听肆那股子气被卡壳的也消散了些。   生气是有的,也确实因为这两人暧昧不清的关系,但这是有前提的。   就像一个只要出现就满眼是你的人,从言行举止可以了解到男女关系干净的就像白开水,结果扭头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跟别人搞上了,自己或许只是她的备选之一。   除了有种看错眼的失望,也多少有点被欺骗的感觉,直接导致费心为她所作的一切显得格外可笑。   这种感觉已经充斥了一整天,然而很神奇的是,现在又在她这不轻不重的几句话间消失殆尽。   沈听肆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被另一个问题所困扰住。   但他选择将这些杂念全部抛掉,强调说:“还是那句话,你最好离他远点。”   陆尔与礼宸的关系一直以来也没怎么近过,一个月都不定碰上一面,大部分都是微信联系,通信内容也基本与工作有关。   但这次好巧不巧刚约定了找时间对戏。   陆尔将这事一说。   沈听肆问:“你们不过是配个音为什么要对戏?”   停顿了一下,又接道:“情绪不到位是对角色理解不够,出不了声是因为胆子不够,你有这个对戏的时间还不如正儿八经的去查查演那个角色的演员,了解一下对方的说话速度表演形式来的更有效。”   陆尔也不是没查过,这位是纯新人,百科都只有半页,信息寥寥无几,甚至连学校的排演视频都没有。   “那就去剧组里,实地看他们是怎么演的。”他说。   陆尔无语:“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啊,我倒是想但谁让我进呢?”   沈听肆看她一眼,“哦,那就没办法了。”   “……” 第25章   周三上午进行的是一场校园戏, 因为演员都是拎一个出来谁都不认识的,所以没有人围观, 拍摄进行的还算顺利。   任文州坐在监视器后, 手捞着一个对讲器。   “眼睛先看手,对,然后再慢慢的上去, 看文洛的眼睛,这就是你一见钟情的男人,他长得跟朵花一样, 对对对,要放光……”   大槐树下,在稍稍远离他们的地方。   沈听肆抱臂站着, 指尖吊着一张剧组的临时工作牌。   “有什么收获?”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泡了半天了, 今天上午全是女三的戏。   新人的通病都有,台词咬字不清,五官乱飞。   陆尔疑惑说:“为什么我觉得她还没我私下里配的好?”   沈听肆嘴角一扬,“难得这么自信。”   “真的, 录音棚是我失误, 下次给你发个我配的片段看。”   沈听肆没应声,只说:“新人演员演技肯定生疏, 专业的配音就可以给他们加分, 相反老戏骨若碰上不合适的配音演员, 演技也会掉档,算是相辅相成的作用。”   陆尔认同的点头。   沈听肆看向她,“他们知名度不高, 不管你配的怎么样都不会有什么粉丝来骂你, 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你是觉得我肯定会配不好吗?”   “差不多吧。”   “……”   正巧有电话进来, 在陆尔无语的目光中他走开几步接通。   池行风今日回南城,飞机下午一点半到达,问沈听肆有没有时间接机。   “你不是开车去的吗?怎么飞回来了?“   池行风在那头笑了声:“车子让嘉俊开回来,今天需要送个人所以改了飞机,你到底来不来?”   “不来了吧,忙的很。”   “喂!我可是带了贵客啊,不来有你好果子吃。”   电话挂断后沈听肆走回去,那场戏已经结束了,陆尔站在一边踢落叶。   “你下午有工作吗?”沈听肆问她。   今天的工作前一晚已经熬夜完成,烘焙店请了假,她摇头。   “那陪我去接个人吧。”   陆尔的住处与机场是相反方向,把人送到后再去根本赶不及。   中饭在服务区将就。   陆尔从洗手间出来,沈听肆坐在廊柱旁的餐椅上已经将两个肉粽剥壳,边上还有小笼包、烧卖和牛肉面。   沈听肆问她:“喝点什么?”   陆尔拿一次性盒子装醋和辣椒油,闻言想了想说:“可乐吧。”   沈听肆给她拿来可乐。   可乐已经帮忙打开。   陆尔看了眼,没说谢,只是问:“你要去接谁?”   沈听肆说:“一个贵客,见了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饿还是嫌弃地方不好,他几乎没怎么动口,大部分都进了陆尔的肚子,剩下的是实在装不下了。   沈听肆见她都快走不动了的模样,由衷的说了句:“你胃口挺好。”   陆尔一愣,紧接着辩驳:“是你点太多了,总不能全浪费在那,看了都遭骂。”   -   接到池行风时陆尔有些意外,但也算情理之中。   反观池行风见到她时的表情则要微妙许多,互相打完招呼,他撞了撞沈听肆,“这怎么还带人来了?”   沈听肆斜睨他,“不是要见贵客吗?我得有个交代。”   “你猜到了?”   就池行风那幸灾乐祸的语气,想要人不猜到些什么实在太难了。   没有马上往外走,陆尔莫名其妙的陪站了一会。   直到十来分钟后迎来一老一少两道人影,年轻姑娘搀着一个老太太,时不时低头说上几句,乖巧伶俐的模样。   陆尔一眼就认出了是谁,她都惊奇于自己难得过人的记性。   那次素满香看到的三人眼下全齐了。   随后听见沈听肆唤了声:“奶奶。”   又听见那个年轻女孩叫了声:“哥。”   这下所属身份也全都明朗了。   老太太对他连过年都不回C市这事还心有不快,尽管人已经眼巴巴的到这了,给出去的脸色却还是阴着的,余光扫到陆尔则又换上了又惊又喜的表情:“这位是……”   沈听肆说:“一个朋友——陆尔。”   老人期待欢喜的目光实在太强烈了,陆尔不自然的咳了声,紧接着礼貌招呼:“奶奶好。”   “哎,好好好,这……”她走过来,严莉莉挽着她胳膊的手被迫放了下去,沉默的看着舒海英凑到陆尔身边,听见她问,“这是什么朋友啊?”   舒海英的双手紧接着攀在了陆尔的胳膊上,冬季渔夫帽下混沌的双眼都要冒出星星来,“姑娘长的真俊,奶奶喜欢。”   “……”陆尔再迟钝都品出不对劲来,她快速看了沈听肆一眼,他不管不顾完全没有要来解围的意思。   最后还是严莉莉走上来,脸上带着刻意的笑容,“平时好像都没见过这位阿姨,是哥工作上的同事吧?”   她看向沈听肆,祈求他说点什么出来。   然而不等沈听肆回应,舒海英先一步教育说:“你叫什么阿姨?我看着人年纪还没你大呢,这么不会说话。”   池行风挑眉,老太太这就有点夸张了,睁眼说瞎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先走吧,”沈听肆过去搂住舒海英的肩膀往外带,“坐飞机累了,回车上再说。”   舒海英不愿放开陆尔的手,以至于她也被带着走了出去。   池行风自觉拎起行李,看了眼失魂落魄的严莉莉,“走吧,干等什么呢!”   车子就一辆,后面已经坐了两个。   沈听肆看向池行风,“喂,你打车走。”   池行风无语,“这就不够意思了吧?”   沈听肆凑低声道:“顺便把那个送去学校,不然多添麻烦。”   池行风还要说什么,他又紧跟着说了句:“别忘了这些麻烦都是你送过来的,还是说你想让我礼尚往来?”   “……”池行风点头冲他竖了竖大拇指,一脸国骂的走了。   一路回市里,舒海英都在跟陆尔闲聊,偶尔骂几句插科打诨的沈听肆。   老太太找的话题也不会让人尴尬和为难,至少没一开口就询问人祖宗十八代,而是从各种年轻人爱好入手,努力的去贴合他们的想法。   陆尔挺喜欢这位开朗又开明的老人,唯一让她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在显然她已经误会的情况下,沈听肆不出言解释任由她误解下去。   这让她一时也不敢随意撇清关系,犹豫怀疑间车子到了四季华府。   将舒海英送上楼,陆尔准备走人。   “这会走什么,再过不久就能吃饭了,吃了再走。”舒海英乐呵呵的摘了帽子,露出一头灰白的卷发,“住的离这远不远?远的话住一晚走也行啊是不是?”   沈听肆挑眉,“还这么前卫呢,都要留人住一宿了。”   舒海英意外的看着他们俩,“你们还没一起住过呢?”   “……”   这总归涉及到别人清誉了,尤其是女性玩笑不得。   沈听肆终于认真解释说:“您先进去休息吧,这位真就只是我一个普通朋友而已,不是您想的那样。”   舒海英面露狐疑。   老太太年纪是大了,但脑子还没糊涂,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很清白的模样,尤其自己孙子她还不了解吗?什么时候能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带到她跟前来?   但她见好就收的没再多问,任何事情都得适可而止是不是?   等舒海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陆尔默默舒了口气。   “很难缠?”沈听肆注意到,笑着问她。   两人往吧台走,沈听肆给她倒水。   陆尔在高脚椅上坐下,回答他的问题:“不是,老太太很和善,只是我很少和长辈接触,有点不太适应。”   “她看见你挺高兴的,很久没见她这么兴奋的模样了。”沈听肆将玻璃杯推给她。   陆尔道了声谢。   沈听肆双手搭在吧台上,思考了一下才说:“她之前误会我在南城有女朋友,今天见到你就下意识……你别介意,后续我会跟她说清楚。”   她倒是不会介意,只是疑惑为何不在一开始就说清楚,又或者是不是有其他顾虑。   她把这个问题抛出来。   接到池行风电话时,沈听肆就猜到舒海英会来,来不及送陆尔回去,便把人带去了机场,原本不是特意让舒海英引起误会,当看到严莉莉时他改变了主意。   严莉莉有什么小心思他很清楚,对这个后妈的女儿他能避则避,奈何对方经常不识相,索性借陆尔让她误会死了不该有的心也挺好。   但是这种称得上是家中丑闻的事情,沈听肆并不想让外人知道。   因此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就是想让她稍微开心会,不想在开头就扫她兴。”   陆尔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距离晚饭还有点时间,舒海英一头热的邀请陆尔,也不知道沈听肆实际是个什么意思,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探口风。   陆尔心不在焉的抿了口水,便是这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是吴蕊发来的消息,她回南城有几天了,一直在家陪父母,两人还没在正月碰过面。   吴蕊:礼宸交女朋友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张照片,某一处的停车场,女人几乎挂在他身上,仰头正说话,礼宸配合的低下头但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很愉悦。   陆尔:你们撞上了?   吴蕊:我在他们身后,他没看到我,这女的看过去有点成熟。   陆尔莫名的又想起了前不久在君悦公寓门口他掐自己脸颊的一幕,以及沈听肆意有所指的提醒。   “怎么了?”沈听肆掀眼看她。   陆尔回神,顺手将手机盖住,摇了下头,“刚才奶奶说的晚饭……”   沈听肆目光自她手上移开,“你有事?”   “没有。”   “那一起吧,不然起来看见你人不见了,她又得骂我。”   陆尔笑了下,“原来你也有怕的。”   “有在乎的才会有怕。”沈听肆目光轻飘飘落她身上,“你难道没这个觉悟?” 第26章   当天陪着吃完晚饭后陆尔不顾舒海英的强烈挽留回了家。   “这么失望做什么, 人都在你身上耗了大半天了还不够?”沈听肆都忍不住替陆尔说话。   “难得身边有个姑娘陪着,我多留恋会不行?”   祖孙俩陷在沙发里, 墙上投影着舒海英喜欢的越剧。   沈听肆双手枕在脑后, 听天书一样的看着,“我明天给你找个阿姨,年轻的阿姨, 你想干什么都行,人都陪着你,嗑瓜子聊天, 又或者逛街散心。”   舒海英一巴掌拍他胳膊上,恨铁不成钢的说:“这能一样吗?我把尔尔当未来孙媳妇,难不成还要把保姆当你未来姨娘啊?”   “我刚才就说了, 我跟她没关系, 您怎么就是不信?”   “跟人没关系那还跑来接机?何况她也没第一时间否认关系,人姑娘就是喜欢你,我还能看不出来?”   前一个接机是他把人拖过去的,推不倒陆尔头上, 但后半句沈听肆也无话可说。   舒海英:“你小子到底什么时候开窍, 我还以为你今天把人带过来算是有点意思呢,结果现在扭头告诉我啥都不是, 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傻?”   “不是, 您好像对她很满意的样子, 这是为什么?”   仔细回想,陆尔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能让人有好感的事情,甚至连热情都欠奉。   怎么舒海英一副捡到宝了的模样, 对比曾经的艾絮, 态度可谓两个极端。   舒海英说:“因为这孩子实在, 虽然不讨巧,我刚才下车的时候地上有块小石头,她没扶我,但是把石头踢掉了。今天风正好也很大,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没想着给我捂围巾拉衣服献殷勤而是一直站在风口给我挡着。这姑娘有分寸感,对不认识的人装不来熟,却细心的都有照顾到,典型的不会说,但会做。”   沈听肆笑了下,“这评价挺高。”   “她值得。”舒海英顿了顿,“你要真娶了她做老婆,哪天闭眼了我都舒坦。”   后面几天各忙各的,两人间没有任何联系。   舒海英没有陆尔的联系方式,每天千叮万嘱的让沈听肆把人带过来,最后也都成过眼云烟,渐渐的也就不再提。   毕竟人生地不熟,亲孙子看的久了也不再稀罕,没有一周老太太就腻了,动身准备回C市。   离开前旧事重提,舒海英训道:“你这臭小子,让我走的高兴点是能少你块肉还是怎么了?”   沈听肆扶了下她天天戴着的渔夫帽,之前有轻微脑梗,医生叮嘱要做好保暖。   想到这里,他终于妥协,“那我给她打个电话,看她明天有没有时间。”   -   陆尔刚洗完头,头发吹到半干后自然晾着。   迷你客厅里,吴子轩正窝在懒人沙发上翻看课外书,旁边小凳上摆了一堆零嘴。   孩子很懂事,家里没人照看整个寒假都在烘焙店呆着,今天却出奇拿着吴楚怀的手机偷偷给她发消息,想要来找她玩。   陆尔很喜欢他,不介意带一天孩子,接到被吴楚怀骂了一顿的吴子轩,随后便回了公寓。   她抓了抓自己潮湿的头发,坐到另一边,然后手机响了。   看见来电显示,她意外的挑了下眉。   “喂?”   “明天有没有时间?”沈听肆侧头看了眼靠过来偷听的舒海英,“我奶奶明日回C市,一起给她送个机。”   话音刚落,舒海英便龇牙咧嘴的敲了他一下,嫌弃他说话不够婉转。   陆尔思考着说:“可以,老太太平时有什么喜好?我去给她买点东西。”   “她……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那我看着去买点。”陆尔注意到一直盯着自己的吴子轩,下意识问了句,“怎么了?”   吴子轩说:“上次陪我玩的叔叔?”   陆尔点头。   沈听肆跟着也说:“那小孩也在你家?”   “对,整个寒假闷坏了,今天在我这里。”陆尔摸了摸吴子轩柔软的头发。   他小声说:“叔叔要来找你吗?”   陆尔无声摇头,小孩顿时面露失望。   舒海英的老胳膊已经激动的快把沈听肆捅出窟窿了,他盯着自己的指尖来回搓了几下,“那我带你们出门吧。”   半小时后,陆尔牵着吴子轩等在君悦公寓楼下,头发扎成丸子头,半张脸埋在格子围巾中,穿了件黑色加棉的小香风外套,一条白色阔腿裤,方形斜挎包背在身后。   沈听肆将车停在路旁,降下车窗对着吴子轩抬了抬手,“你好,小朋友!”   吴子轩笑起来,肉眼可见的高兴,也招了招手。   陆尔打开车门,“快上车,外面太冷。”   “准备去哪?”沈听肆将车子开出去,一边问她。   陆尔心里也没底,平时也没跟上了年纪的老太相处过,想来买点实惠实用的东西总没错,“先去银泰看看吧。”   车上暖气开的很足,她的下巴还拱在围巾里,传出的声音照着一层薄膜似的。   沈听肆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你还冷?”   “刚上车的关系,过会就好了。”   “你冷怎么还穿这么点?”   吴子轩插嘴说:“姐姐刚才跑太快摔了一跤,衣服划破啦!”   陆尔连忙抬手捂住他的嘴,吴子轩眨巴大眼疑惑的看着她局促的模样。   沈听肆“嗯”了声,“以后不用这么着急,我不介意多等会。”   从陆尔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部分侧脸,以及轻轻扬起的嘴角,知道这人在忍笑。   她干咳了一声,将莫名的尴尬从心底扫出,自顾自低头跟吴子轩闲聊起来。   到达银泰后坐扶梯一层层往上,直到三楼。   她不买衣服,大小尺寸面料触感等太多限制,容易踩雷,说不定转手就闲置了。   注意到老太太偏爱帽子,她去选了顶深灰色羊绒材质的渔夫帽。   边上还放着可搭配的几款墨镜,陆尔捞起一副看。   一直沉默不言的沈听肆开了口:“我奶奶不戴这个。”   陆尔脱口而出:“确实,老眼昏花的……”   话音戛然而止。   沈听肆气定神闲地说:“我可是听到你说她老眼昏花了。”   陆尔将墨镜放回去,转头看他,男人身高腿长的立在一边,一手揣在裤兜里,一手牵着乖巧听话的小男孩,清俊的面容此时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明显在等着看她好戏。   她这出钱又出力的,不过一句嘴误有什么关系。   “你听岔了。”她说。   “哦,”沈听肆挑了挑眉,”看样子我年纪轻轻就耳背了。”   “……”   “老人不喜欢,可以给妈妈戴呀,你说是不是小朋友?”营业员笑盈盈的将购物袋递过来。   三人听了她的话皆一愣,吴子轩呆呆的看着没反驳,陆尔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沈听肆则顺坡问:“你喜欢?”   陆尔结巴:“不、不是……这……”   “不好意思,她也没兴趣。”沈听肆牵着孩子转身,“走吧,去别处看看。”   走远了,陆尔才从震惊的余韵中回过味来,转而又生出别的异样感,盯着沈听肆的后脑勺几秒,小跑上去追问:“你刚才怎么不解释?”   “我们三站一块被误会太正常了,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说的不痛不痒完全不在意。   但也对,他们这一行被认作一家三口太容易了,刚才没注意,现在发现沈听肆穿的黑色短款羽绒服跟自己的外套放一块,甚至有点情侣装的意思。   正是巧合融洽到无话可说。   五楼一部分是数码,一部分是运动装,还有一部分则是儿童休闲区,最后一个是吴子轩的爱。   小孩在里头玩,大人坐在外头等。   陆尔刷朋友圈,才知道今天居然还是情人节。   恰巧一条微信跳进来:今天你准备怎么过?   陆尔拍了张在里面疯玩的一群孩子发过去:帮我们老板看孩子。   吴蕊发来一串的哈哈哈哈嘲讽:有时间帮别人看孩子,还不如自己造孩子。   不远处的电梯口,跑一楼去买咖啡的沈听肆正好现身,于是陆尔默默又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商场的背景中男人拎着一只纸袋遥遥走来,气质卓绝到被压成了纸片人也格外醒目。   吴蕊:艹!   陆尔将手机收进口袋,接过沈听肆递来的咖啡暖手。   沈听肆坐到她旁边,往里看了眼,正巧跟吴子轩望来的眼神对上,他招了招手。   小孩很快跑过来。   沈听肆说:“给你买了对炸鸡翅,吃不吃?”   “吃,谢谢叔叔。”   吴子轩跟着坐到他边上,没穿鞋的两只□□叠,接过他递来的白色小纸袋。   沈听肆看着他毛茸茸的头顶“嘶”了一声,问他:“你怎么叫她姐姐,叫我叔叔?”   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陆尔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吴子轩一边吃一边想了下,但似乎也想不出什么来,憨憨的一笑说:“我也不知道。”   沈听肆好笑摸了把他的脑袋,没抓着这点不放。   一对鸡翅啃完,擦擦手又跑回去玩了。   接近午饭时间时陆尔突然想起什么说:“你在这都半天了,家里老太太吃饭怎么办?”   沈听肆手机刷着新闻,头也不抬地说:“给她找了个阿姨,负责一日三餐加散步唠嗑。”   话是这么说,但这阿姨总归是外人,家里人忙工作实在没办法另说,有闲时的时候肯定还是希望自己人在身侧的。   沈听肆听她将顾虑说完,嘴角扯了一下,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撕下来转向她,要笑不笑地说:“比起让我回家,她更想让我在这呆着,你信不信?”   陆尔嘴唇轻轻蠕动,那句为什么最终没问出口。   从前一次的接触可以看出舒海英疯狂想让两人黏糊在一起的私心,再明知故问就显得过于虚伪了。   沈听肆收回视线,重新低了头。   而陆尔口袋中的手机连续震动起来,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她直接按掉,下一秒却又打了进来。   她终于接通,另一端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您好,是陆尔陆小姐吗?”   “对,你哪位?”   “您好,这里有一束花需要您签收。”   “花?”虽说今天是情人节,但是陆尔依旧想不出谁会给自己送花,“什么花,你搞错了吧?”   那边传来一阵杂音,应该在确认信息。   “确实是这个地址,对方给您订的是一束21支的红玫瑰,可能是想给您惊喜。”   陆尔并不觉得是惊喜,“能退回去吗?”   “抱歉。”   “那麻烦你帮我放在门口保安处吧,我这会不在家。”   通话结束后,边上传来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调侃:“行情不错。”   迎合小朋友口味,中饭吃的必胜客。   今天陆尔轮休,回去时吴子轩表示还不愿回店里,便直接回了君悦公寓。   车子驶入路旁的临时泊车位,陆尔先从车上下来,转身拉了吴子轩一把。   “砰”一声响,沈听肆甩上车门,对上陆尔投来的目光,他说:“这会回家没法交代。”   陆尔没说什么,她又不可能赶人,只是内心多少有点好笑,沈听肆居然这么害怕家人,或者应该用敬畏这个词更妥当。   君悦公寓大门口有个看门的大爷,穿一身墨绿色保安服,长期坐办公桌后喝茶翻报纸,角落里是一堆代收的快递。   今天他的脚边多了一束养眼的玫瑰花,花瓣上还带着新鲜的水珠。   陆尔跟大爷交涉了几句,将花拿过来。   一张长方形卡片嵌在里面,她拿出来翻看。   只有一句话:预祝配音顺利。   没有署名,但是就这个内容陆尔差不多已经猜到是谁了。   耳边一声轻笑。   陆尔将卡片放回去,转头看沈听肆,“你笑什么?”   “清清白白的师兄给你送花了。”他拖长着音调冷冷地说了句。   陆尔强调:“我跟他真没关系,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送我花。”   “你真不知道?”沈听肆快速接上,“你蠢还是我蠢?”   一个男人谁吃饱撑着没事干给别人送花?没点别的心思,说出来鬼信。   陆尔也觉得离谱,无奈解释:“反正我对他没什么想法。”   “那你对谁有想法?”   电梯正巧到了,三人依次进入,吴子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还小但敏感的察觉到气氛不对。   他小声说:“你们在吵架吗?”   “没有。”陆尔低头冲他笑了下,“我们只是在辩论。”   前一个问题她还没有回答,她对谁有想法这不是明晃晃摆着的吗?还用得着问?   她怀疑沈听肆是故意的,但是也不排除话说太快不过脑的可能。   只是那个问题他问的实在太自然了,自然的就像在质问一样。   随后她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尽管觉得荒唐,还是震惊的开口:“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沈听肆斜眼看过来,目光冷淡的就像清晨薄雾,“你说呢?”   他将问题又重新抛了回来。   算了,陆尔觉得自己还是不自取其辱了。   她转过头,只不服的暗暗撇了撇嘴。   这小动作被盯着她的沈听肆捕捉到,他垂眸跟好奇观察他们的吴子轩对上,无声做嘴型:“胆小鬼。”   吴子轩眯眼笑起来,抬手悄悄指了指一无所觉的陆尔。   住的地方比较小,凭空多了一束稍微有点体积的花,转了一圈也只有客厅能摆。   吴子轩蹲在那数,一轮数完后问边上的沈听肆,“叔叔,你不去买一束吗?”   沈听肆在翻看他的故事书,“我为什么要买?”   “别人都送了,你怎么可以不送呢?”   “不送,”沈听肆目光略冷的瞟了眼那束花,重新低下头半真半假地说:“而且这个太俗了,但凡有点品味的人都看不上。”   吴子轩似懂非懂的点头,“怪不得姐姐也不太喜欢的样子。” 第27章   地方就这么小, 音量也没特意控制,两人的对话陆尔听的一清二楚。   她过去, 将那束无辜被非议的花捡起来, 拿到了另一头。   礼宸到底是怎么想的,吴蕊刚拍到他跟一位女士亲昵出街的照片,扭头就在情人节把花送这来了。   就这个事不管对谁而言都是不愉快的, 甚至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了。   陆尔食指拨了拨鲜艳的花朵,卡上没署名,眼下不过是猜测, 直接消息过去不妥当。   她思来想去,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才是最好的。   若对方真有想法,之后必然还会有所表示, 到时再说清楚也不迟。   整个午后沈听肆意外的有耐心, 陪看书看动画最后还陪孩子玩起了五子棋,A4纸上画棋盘,一人一笔往上抹,一局结束便换一张纸。   直到吴楚怀来电话不得不把吴子轩送回去。   暮色四合的时间, 陆尔和沈听肆站在路旁大眼瞪小眼, 少了一个孩子,两个大人莫名多了几分尴尬。   一阵晚风拂过, 陆尔侧头打出一个喷嚏。   另一边正巧车辆驶来, 沈听肆拽住她胳膊肘往里带了一下。   陆尔踉跄站稳, 吸了下鼻子道谢。   沈听肆把手重新放回口袋,“这会做点什么?”   “晚饭时间了。”陆尔提醒。   沈听肆“嗯”了一声,“一起?”   半小时后坐在了一家湘菜馆, 又是半小时后面前上了一桌红火火的菜肴。   大冬天, 陆尔忍不住喝了口冰可乐, 仍旧压不住嘴里的辣意。   沈听肆放下筷子,也跟着拿杯子喝了两口,举止斯文,面容平静,但微微泛红的薄唇可见也辣的不轻。   陆尔看了他一会,突然笑起来。   沈听肆拿毛巾擦手,跟着嘴角一勾,“中奖了?”   “你是不是不能吃辣?”陆尔笑眯眯的问。   “也不是完全不能吃,”他往后一靠,明显不准备再动筷,“只是我低估了这边的辣度。”   “你不能吃怎么还特意绕半个城跑这来?”   “看你挺能吃的,所以带你过来尝试一下。”沈听肆无奈耸肩,“谁能想到我不但高估了自己,我还高估了你。”   “这话不对,”陆尔连忙反驳,“我已经吃不少了。”   沈听肆毫不留情的戳穿,“是的,两行清泪也快了。”   “……”   两人肚子没怎么饱,但已经被辣的没了胃口。   陆尔又想去倒可乐,沈听肆抬眼提醒,“喝冰的伤胃。”   陆尔迟疑了一下,还是倒了小半杯。   沈听肆突然将杯子往前一推,“分我一点。”   “我给你倒。”   “不用,”他抬了抬下巴,“两口就行。”   这份突如其来的坚持莫名牵拉出一丝粘腻的暧昧。   陆尔的视线缓缓落入他眼中,沈听肆的眼珠很黑,感觉体积也要比一般人大,被头顶的暖光筒灯一照,原本的漆黑突然就弱化下去,显出最初的浅褐色,纹理分明,破碎的水光若隐若现。   对视时几乎要把人给吸进去,让人不自主的心悸。   陆尔搭在桌上的手指轻轻一动,低下头将杯里的可乐分了他一点。   耳边听见他一声:“谢谢。”   随后五指纤长匀称的右手伸过来,握住杯身抽离。   若说礼宸的花别有意思,那么这分一杯可乐又是什么情况?   沈听肆这人一点不像是会觊觎别人杯中物的人,是清高到甚至连看一眼都嫌脏的人。   陆尔默默将自己剩下的喝完,偷眼看对面。   他手搭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白色瓷杯在发呆,敏锐的捕捉到她的视线,回神看过来,“怎么了?”   陆尔摇头,将最后一口喝完,“走了吗?”   沈听肆起身穿好外套去结账,陆尔跟过去时扫了眼他的那只杯子,少量的褐色液体安分的呆在里面,一点都没动。   次日,陆尔起床准备妥当后给沈听肆发了个微信。   那头很快回过来:出发时来接你,不用过来。   趁等待的时间陆尔重复练嘴皮子,想着开电脑时来消息说到了。   她连忙拿好东西出门。   车后座窗户开着,远远就看见舒海英扒在框上的笑脸。   陆尔跑近后先一步打了招呼,上车将礼物递出去。   老太太很喜欢,想来依她对陆尔满意的程度,就算送块破铜烂铁都高兴。   一路闲聊着到达机场,老太太走前对陆尔说:“下次让他带你来C市玩,那里好玩的也不少,前几年就有几个小年轻赖着不走了,风风火火的弄了个住的地方赚钱,过的有滋有味的。”   陆尔点头应好。   舒海英拍拍她的手,又给沈听肆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沈听肆自顾低头看表,“快来不及了,先走吧,落地后给我来个电话,一路平安。”   将老太太送走,两人走回车上。   “回家还是上班?”沈听肆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她。   “去店里,过去时间正好。”   沈听肆将车子开出去,“那个网剧处于杀青阶段了,下个月你们可能就要进棚配音,到时有什么问题你告诉我。”   从上次那么轻而易举的进组,陆尔知道他与导演是旧友,又从几个工作人员的态度中得出此人在圈中地位比她原以为的要高非常多。   陆尔网上查过他,给出的资料中显示沈听肆是一名金牌作词人,年纪轻轻便包揽了各大含金量极高的奖项,但真人却从未参加过颁奖礼,低调的至今没有任何照片视频流出。   新媒体蓬勃发展的当下能做到这一点,其实力背景可称得上恐怖。   但就陆尔跟他相处的过程中除了一开始的难以亲近拒人千里,之后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就是个才气颇佳长相优质事业有成的年轻人。   他才28岁,不对,年后29岁。   “你琢磨什么呢?”见陆尔始终没反应,沈听肆抽空扫过去一眼,见她眉心轻蹙目光深沉不知道陷在哪条道道里,“我刚才说的没听到?”   “听到了。”陆尔回神,冲他笑了笑,“就是觉得挺麻烦你的,都帮了我很多了。”   沈听肆“嗯”了一声,“记着就行。”   “我配音那天你会来吗?”   后期配音时间很短,成熟的专业配音演员顺利的话不足一周说不定就能完成,像陆尔这样没经验的新人,因为戏份少台词量小时间就算有浪费也不至于用太久。   他说:“后面有工作,应该不会过去。”   -   三月初由剧组工作人员组局将配音演员拉拢吃了顿饭,主要各自都认识一下,工作上能相互配合,同时需要签署一份合同。   合同涉及薪酬以及保密协议,每人单独签订。   这天副导演杨韦恩也来了,前一次礼宸托关系塞人找的就是他,买了两条烟加上傅艾菲的辅助,顺利将陆尔带了进来。   在附带的小房间,礼宸与他闲聊了几句,并向他道谢不但将陆尔收了进来还给安排了女三号,这实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杨韦恩脸色微妙的变了下,但没澄清,相当厚颜无耻的将这人情给收了。   一桌人陆续合同签署完,便入座推杯换盏的热络气氛。   陆尔这边唯一认识的就是礼宸,自然而然与他并排。   原本礼宸要去接她,陆尔随意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自上次说好对戏她却放鸽子,陆尔原本有些愧疚,但不久收到了那束红玫瑰,她又庆幸幸亏自己鸽了。   到现在两人间几乎没怎么联系,偶尔礼宸消息过来,她也态度冷淡,莫名的就僵冷了下来。   礼宸也能察觉到,没过分紧逼,机智的站在了原地观望。   今天碰到也是自然而然的招呼,没有任何异样,他的进退有度让陆尔稍稍松了口气。   杨韦恩五十岁左右,一群人中年纪最大,资历最老。   虽说是个网剧的副导演,但也算是圈子里混了不少时间的元老了。   对于这一桌跟小鸡仔似的新人来说,是可以仰望的存在,圆滑的人已经开始敬酒攀关系。   杨韦恩来者不拒,甚至非常热衷酒桌文化,劝酒起劲的就跟天上要撒钱一样。   绝大部分人都很给面子的喝了,陆尔也喝了一杯,苦涩的酒精让她的五官不受控的扭曲了一下。   礼宸将碟子里温热的毛巾递过去。   陆尔接过快速按在嘴上,将剩下的渡了出来,转手将毛巾盖住,“谢谢。”   “不要紧吧?”   陆尔摇了摇头。   她不是活络的性子,在这群兴致高涨的年轻人中并不显眼,但长相无辜清纯特别惹人注目,礼宸一度担心杨韦恩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都做好了拼命挡酒的准备。   当第二次劝酒陆尔时,她摆手表示自己不胜酒力,这种推脱不痛不痒太常见了,一般都是风吹过了就算,礼宸甚至已经准备抬手接她酒杯,结果杨韦恩话音一转:“那行,酒不会喝的多劝没意思,我们找会喝酒的。”   他转向了另一个面露难色的姑娘。   礼宸意外的放下手,看向陆尔秀气的侧脸,“你跟杨导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   饭局过半时,另外一个年轻人突然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沈老师?”这位是任文州的助理,来之前受沈听肆所托给陆尔保驾护航,也是因为他提前在杨韦恩那边敲过一记,所以杨韦恩在面对陆尔时格外有分寸。   沈听肆“嗯”了一声,“吃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陆小姐前后就喝了一杯,看她样子问题不大。”   “礼宸呢?”   “这位酒量不错,对陆小姐也颇有照顾。”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果然那头静了一瞬才开口:“地址发我,辛苦。”   作者有话说:   现言预收再开一个。   《你是我的心之所向》   文案:   谢茹陪男友出席一个酒局,当天来了一个对于整个商圈而言都举足轻重的人物——廖斯年。   推杯换盏的间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位英俊潇洒的青年才俊身上。   谢茹则借口尿遁走去了包厢外。   在卫生间憋了半小时才出来,结果一抬头对上了廖斯年深邃冷漠的双眼。   他将谢茹逼进角落,目光细细密密的盖在她脸上,一扯嘴角:“现在见到人都不知道打招呼了?”   谢茹一脸土色的喊了声:“小叔。”   廖斯年语带嘲讽地说:“我还以为你找了个多出色的男人,结果是个我扫一眼能抖上半天的,真是出息。”   想到廖斯年长年叮嘱她和发小不准早恋,直到大学都没松懈的事,谢茹连忙顺坡下:“嗯,回去就找他分手,找他还不如找小叔。”   廖斯年一愣,薄唇轻抿。   这一年的情人节,谢茹收到一束香槟玫瑰,附带的卡片上写着:赠我的心之所向。——廖斯年   谢茹吓得当晚卷铺盖跑路。   两个月后在古镇的小巷内被廖斯年逮个正着,他的双眼裹挟着狂风暴雨砸在她身上。   谢茹一脸惨白的想:这次完了,回去一定没好果子吃。   下一秒听见廖斯年声音微哑地说:“就真的不能喜欢我一下?”   高岭之花暗恋狂男主VS没心没肺只想跑路女主   * 无血缘   以上 2022/12/3 第28章   杨韦恩名声不怎么样, 走哪都伴着桃色新闻,当然这个圈子就是这样, 借用这种关系促进工作的大有人在。   有些人几乎已经默认了这种规则。   连带处于这个圈子边缘的配音员也一并如此。   一伙人开始结伴走散, 其中有跟礼宸认识的,又多聊了几句。   小助理将喝醉嚷嚷着的杨韦恩塞进车,转身过来问说:“你们怎么走?”   “我送她, 今天辛苦了。”礼宸冲他笑了笑,酒劲还没过,他的脸上还有醉酒的红晕, 原本斯文嫩白的一张脸显出些许闲散慵懒来。   小助理也礼貌的笑了笑,“不辛苦,大家都一样。”   他犹豫着还准备胡扯几句, 余光扫到一辆眼熟的私家车缓缓驶入, 连忙钻上了车。   旋转门前瞬间就变得空空荡荡。   礼宸看向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陆尔,抬手轻抚她的背,“我们也走吧。”   陆尔往旁一躲,无声的看向他。   这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关系, 此时清亮的如碧水洗刷过, 干净透彻的仿佛一眼就能望见底部,但又因为太过干净, 错觉被她一看那些灰色沉积的泥垢后能被映照得一清二楚。   礼宸缓慢将手收回, 对视片刻后, 他笑了下,率先打破沉默:“最近这是怎么了,给你消息也不怎么有反应, 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他语气和缓, 犹如对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宽容的让人感到难受。   依稀还是过去对她照拂有加的师哥,温柔体贴热心一如邻家兄长,但却又有什么地方在悄悄的发生改变,那突来的过于亲近的姿态,还有明明身旁有佳人作陪却还送来的那束尴尬玫瑰。   陆尔很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在她的认知当中礼宸也不像是那种脚踏两只船的人,她有这个自信不会看错眼,可眼下现实与理想发生了巨大冲突。   导致的严重后果可能会失去一个挚友,以及一些工作资源。   陆尔矛盾纠结着如何开口,礼宸安静立在一侧给她足够时间。   “情人节那天我收到了一束花。”陆尔斟酌着开了口,“我不是很确定那是谁送的。”   礼宸“嗯”了声,看着她的眼神带上些许小心翼翼的谨慎,“我送的,让你为难了吗?”   真相坐实,陆尔简直想吐血。   她闭了闭眼,随后很难理解地问:“师哥,你怎么想的?”   礼宸被她这懊恼的模样弄的笑了下,反而没方才的紧张了,“情人节送心仪的人一束玫瑰不是很正常吗?”   “心仪?”   礼宸坦然点头,“对。”   陆尔跟着笑了下,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可笑,低头摆弄了几下手机。   礼宸口袋内的手机跟着震动,他掏出来看,随即目光一紧。   木了几秒,重新将手机收回去,表情看过去还算镇定,“抱歉,下次不会了。”   陆尔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对着礼宸这张温和的脸她也始终说不出太过分的话,甚至连一句质问都没忍心说出口。   “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陆尔摇头,“我打车就可以了。”   礼宸整个人有些松懈下来,似乎因为这事被陆尔撞破从而导致某种束缚消失,反而变得轻松起来,他自我消遣般地说:“不至于连我的车都不坐吧?难不成讨厌我到要老死不相往来?”   “不是,我只是不理解。”看他现在坦然的模样,陆尔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至少没有到搞僵的地步,处理好一点还是能尽量维持住现状的,“你这是在做什么?那位女士是你女朋友吧?”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别理解。”礼宸眉梢轻轻一挑,“有时候就做一只挣扎于生活的小工蚁也不错。”   而对于后面的疑问,他并没有做回应。   陆尔皱眉说:“怎么突然变哲学家了?”   礼宸被逗笑,又要说什么的时候一辆车子缓慢到他们身旁停下。   车身弧线流畅,标志名贵。   灯光一照,人跟人的距离霎时铺展开来。   而陆尔惊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一脸的不敢置信。   车窗缓慢落下,果然露出沈听肆那张惑人的脸,深邃的双眸含着冰渣一样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定在陆尔脸上好像在说“怎么还不滚上来”。   陆尔迟钝的没注意到他冷淡的脸色,惊讶地问:“你怎么会在这?”   沈听肆一抬下巴:“上车。”   挺好的,撇开礼宸,不用花钱坐出租车回家。   陆尔跟礼宸道了声“再见”就要转身,结果胳膊肘被拽住了。   礼宸的脸色看过去同样不怎么样,他怎么想都没想到陆尔会跟沈听肆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扯上关系,联想到自己的经历,他甚至推断出陆尔或许也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对困苦的生活做出了妥协。   陆尔就像他的一面镜子,自己深入泥沼,但转头只要看到她好像就看着仍旧站在阳光下的自己,还是鲜活干净通透的。   可眼下的场面,几乎要比他自己臣服于傅艾菲裙下都让人难以接受。   “你……”   “砰!”   另一头沈听肆下车走过来,对比这边的臃肿着装,他看过去分外单薄,任由深夜刺骨的风刮到身上,他似乎感知不到冷热一般,就这么直接站在两人面前。   他什么都不需要说,也不需要做,只是视线往下一扫,带来的威慑足以让人怯步。   礼宸下意识的便松了手。   沈听肆一把拉过还有点懵的陆尔,径自给塞进了副驾驶,甚至很是体贴的给人系上安全带,但没有马上撤离,而是微妙的停顿了一下。   两人间不过咫尺距离,陆尔的嗅觉倏尔敏锐到离谱,闻到了只属于他的淡淡清香,甚至还有透过薄衫散发出的体温。   明明不烫,却让她的双颊无法抑制的灼烧起来,蒸腾的热度肆意蔓延在皮肤上,放在膝盖上的手瞬时收紧。   这人怎么还不走?怎么还在盯着自己?   陆尔不想脸红的,但越是这么想越是紧张,不断攀升的热度怎么都控制不住,恨不得当前有盆冰水直接一头钻进去。   耳畔突然一声轻笑,笑得随意又揶揄。   陆尔抬头。   沈听肆已经站直身体,给她关上门,车门阻隔了外间的寒冷和萧瑟。   再转身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收敛干净,沈听肆冷淡的看着浑身僵硬的礼宸。   之前见过面,也算认识,再者身份摆在那,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礼宸似乎做了一下挣扎,最后还是低了头:“沈老师,晚上好。”   沈听肆没搭话,只是上下一扫,提醒说:“你难道不知道金主都喜欢听话的狗。”   礼宸垂在身侧的手倏尔一紧,目光剧烈闪动,想试图反驳,却发不出声。   对方也没给他这个机会,绕回另一侧上了车,很快开了出去。   -   “还看!要不要再把你送回去?”开出一段距离后,沈听肆语气不怎么好的开口。   陆尔收回看着倒车镜上的视线,转头问他:“你怎么会在这的?”   不知道任文州把他跟陆尔的关系脑补成了什么,有个风吹草动就给他来消息。   所以他很早就知道这帮人要组织聚餐。   原本任文州也要出席,但剪辑那边出了点问题,便只能让小助理跟着,又怕这么多人都酒精上脑,小助理万一顶不住事就又通知了沈听肆。   没办法杨韦恩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容易精虫上脑,而纵观这次的配音团队长得最好的就是陆尔,保不准这人酒精壮胆惹出什么麻烦。   沈听肆从会上下来已经很晚了,任文州给他发来了小助理的电话号码,也已经提前电话沟通过。   但是那一桌除去杨韦恩,还有一个更大的隐患,那就是礼宸。   别人不知道礼宸跟陆尔之间的牵扯,他却是看到那束花的,都是男人非常清楚他抱有的心思。   陆尔也不是会喝酒的人,杨韦恩不一定敢做什么,但是礼宸却不好保证了。   沈听肆最终坐不住,赶了过来。   “路过。”他说。   “这么巧。”陆尔狐疑的看着他,并不怎么相信。   但是沈听肆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陆尔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只是挑起的几个话头他都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她终于确定过来这人心情不太好。   只是为难了自己要为他的坏心情买单。   陆尔也不在说话,靠着车窗看外面眼花缭乱的霓虹街景发呆。   酒精作祟的原因,脑子有些混沌,尽管她喝的不多,但浅浅的醉意还是围绕在四周。   最后终于撑不住闭上了眼,她很困,有点想睡觉。   又因为环境关系,并不能让她很好的睡死过去。   车子不知不觉到达了君悦公寓楼下,陆尔反应有些迟钝,便没有第一时间睁眼。   见鬼的是沈听肆居然也没有叫醒她。   车内空调热风呼呼吹着。   陆尔在疑惑间装睡了一会,以至于不好再突然睁眼,显得突兀且尴尬。   时间缓慢流失。   尽管没看到,可莫名的就是察觉到了沈听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轻不重,说不上来是不是探究的意味。   陆尔突然又开始紧张了,怕被瞧出端倪,平白惹来嘲笑,刚准备睁眼便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随后左脸颊被轻轻挤了一下。   她赫然睁眼看过去,沈听肆坐在驾驶位上,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扶手箱上,眼神玩味的落在自己身上。   陆尔干咳一声,佯装不知的朝外看了眼,“到了?”   “不然呢?”   陆尔连忙低头解安全带,“谢谢,那我走了。”   沈听肆“嗯”了一声,静静的看着她。   陆尔推门下车,埋头往公寓冲,一气呵成到近乎落荒而逃的模样。   大门内,保安大叔坐在书桌后打瞌睡,听到动静掀了下眼皮又闭上。   陆尔行进的步伐缓下来,直到最后停下,她忍不住往回看。   那辆黑色的车子还停在路旁,树影一晃一晃的盖在上方,车窗开着,沈听肆也望着这边。   视线轻轻一撞,在无形中拉扯出一种暧昧流连不舍的错觉。   这些情绪明晃晃的都自陆尔胸口喷涌而出。   她吓的眼神闪烁,忙抬手挥了挥,随后扭身快步进入电梯。   凹槽内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沈听肆按了下方向盘上的通话键,助理诚惶诚恐的声音传来:“沈老师,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明天上午的季度例会跟王倩老师的西餐厅开业撞了,我白天忘了跟您说。”   沈听肆眉心快速一蹙,随后说:“例会后延一天,不准有下次。”   电话挂断,他抬眼望向三楼,陆尔的住处灯还没亮,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他挂档准备将车子开出去,原本坐门口昏昏欲睡的保安突然从位置上起身,往上张望着匆匆走向了楼梯的方向。   沈听肆又瞟了眼陆尔的住处,仍旧一片漆黑,他转手捞过手机给她打去电话,却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二楼电梯口往外不足三米处,一个满身肥肉浸满酒气的中年男人正“哎呦哎呦”的半躺在地上,左边额角往下的半张脸都是鲜血,并且还在不断的往下淌。   风尘味极重的一名年轻女孩蹲在一侧,双手虚扶着他,眼神不善的盯着陆尔正骂骂咧咧。   整个楼层听到动静的人都出来了,男男女女乱七八糟的围在一处看热闹。   中间有人报了警,保安老头上来看情况,扫到一旁独立站着,单手拎着酒瓶的陆尔,凑过来问:“你们这怎么回事啊?”   陆尔整个人陷在某种情绪里,非常紧绷,她尽量让声线平稳,但开口时还是忍不住带了颤音:“他骚扰我。”   “放你娘的狗屁!”胖子捂着自己血淋淋的脑袋,恶狠狠地盯着她破口大骂,“你他妈是什么玩意,空口无凭的说我骚扰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老子想要女人用得着骚扰?”   “确实,我也觉得你应该撒泡尿照照镜子。”   “你他妈有本事再说一句。”   边上的女人跟着帮腔:“别的不说你凭什么打人?你看看他这脑瓜子,血流的都够喝好几壶的了,我告诉你这事没个小几万别想过去!”   这边出入大部分都是夜场工作者,往屋里带男人的也不算少数,能出来嫖的男人能有多少道德感?   一个满脑子花花肠子的醉汉碰到个清秀漂亮的小姑娘,忍不住上手捏几把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在场的人都知道陆尔嘴里的真实性要高的多,奈何他们跟另一头的是同类,自然就没人帮陆尔说话,更多的是保持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保安是当地人,但这会明哲保身也不敢为陆尔出头。   陆尔死死的拽着只剩半个身子的啤酒瓶,手机在刚才的拉扯中掉落踩了几脚裂成了渣渣,眼下求助无门,说不害怕是假的,她甚至紧张害怕的都快站不住,想到几分钟前电梯门开突然被一个陌生男人拖拽出来,上下其手被摸了好几下顿时胃部翻涌想把晚饭吐出来。   “这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一个年轻女孩独自住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安低声劝她,“花钱消灾,免得被人惦记上,到时候更麻烦。”   陆尔气不过,凭什么?   明明她才是受了欺负的人,结果没人为她说话不说,还反过来劝她花钱消灾。   这是什么道理?   便是这时候有人突然拽住她的胳膊。   陆尔全身都处于防备状态,猛地扭头,抬手就要把剩下那半只酒瓶砸过去。   “陆尔!”沈听肆低喝,“看清楚是我!”   陆尔眼神骤闪。   沈听肆伸出另一只手将她半举的右手拉下来,扣住她的手腕,轻轻往下一滑,紧拽着酒瓶脖子的手陡然一松。   玻璃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沈听肆没有马上放开她,他觉得这会若松了手,陆尔可能会彻底绷不住。   他把人往自己这边一带,走到她的前面,直面这些三观倾覆的社会残渣。   锋利的目光缓缓落到胖子身上:“劝你省点力气,警察来了有的是机会让你吠。”   胖子原本顶着一张血淋淋的脸正叫骂的起劲,这会却只是嘴唇蠕动不做反驳,甚至仔细观察一下还有退缩之意。   在社会上晃荡的时间久了,自然就能分辨出哪些人可以小鸡啄米随便欺负,哪些人则要远避。   沈听肆长期身居高位,一言一行自有旁人难以企及的气势和魄力,无形中的威压让人完全不敢再有所放肆。   就连一旁围观的人看戏似的表情都有所收敛。   陆尔躲在沈听肆背后,手腕被他牢牢握在掌中,温热的力道让她渐渐放松下来,像顷刻间筑起巢穴有了可供自己安抚舔舐的角落。   她轻轻扭动了一下手腕,他察觉到跟着放松力道。   陆尔没有抽手,只是移动了一下位置,将几根手指弯曲贴住他的手掌。   然后看着男人匀称的五指轻轻包裹住自己的,甚至安抚般的捏了捏。   陆尔倏地眼眶发热,视线一阵模糊。 第29章   等警察一到, 人分成两拨,一边调监控取证, 一边前往医院。   胖子这会有点酒醒了, 顶着血迹斑斑的一张脸突然改变态度想要求私聊。   搞笑了,节奏都到这了,现在想着私聊?   这怕是真病的不轻。   警察都看不下去, 说了句:“你确实应该好好去检查下脑子了,上车!”   警车呼啸着开出去。   沈听肆尾随其后,陆尔沉默的坐在副驾驶。   “等会去了医院你也找医生看一下。”   “嗯?”陆尔下意识回嘴, “我脑子很好啊。”   “……”沈听肆失笑,“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手也受伤了?”   她还真不知道。   陆尔连忙抬手查看,右手小鱼际真有一条血线, 血渍抹开不少, 她碰了一下顿时一阵刺骨的疼意。   龇牙咧嘴的“嘶”了一声。   沈听肆快速看了她一眼,皱眉说:“不要碰,我刚看着挺深的,保不准还得缝针。”   血线因为触碰又开始往外渗血, 这么显眼一伤口, 她之前居然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而听了沈听肆的话,陆尔脸色微变。   “不至于缝针吧, 就这么破了点皮而已。”   沈听肆挑眉:“怕疼啊?”   是个人都怕疼, 之前新闻上还有七老八十的老大爷不肯打针呢。   她点头, 诚实回答:“确实是有点怕的。”   “嗯,”沈听肆理解的点头,“缝针可能还不会打麻药。”   “……”   到医院后挂号排队就诊。   今天急诊外科挺忙的, 虽然对比内科还是小巫见大巫了些。   等了三个人才到陆尔, 进去时跟一个“呜呜”哭的小男孩擦肩而过。   医生:“你们什么问题?”   “手掌被玻璃划到了。”陆尔将手伸出去, 一边补充了句,“看着其实还好。”   医生掀眼看她,眼神直白的好似在说“看着还好你做什么来的”,随后将她的手稍稍翻转了一点,拇指往伤口旁一掰观察伤口深度。   陆尔瞬间痛的表情扭曲了下。   医生放开她:“做个清创,然后缝针,问题不大。”   “医生,需要缝几针啊?”   “四针。”   “打麻药吗?”   医生好笑:“四针打什么麻药,没几下就好了的事情,前面那个小孩同样四针也没打麻药。”   所以他哭的都快厥过去了。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走了一趟付费流程,面目狰狞的清创完,陆尔抖着手等医生穿针引线。   她实在太紧张了,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沈听肆走到她身后,按了按她的肩膀。   陆尔仰头看他,表情可怜的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狗。   沈听肆安慰说:“四针很快的,就当缝裤子了。”   你这还不如不安慰。   他停顿了一下,似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妥当,找补说:“就当再被狗咬一口。”   大哥,你闭嘴吧!   戴着防护口罩的医生笑起来,朝这边望过来一眼,说了句:“你这男朋友挺幽默,可以成功转移注意力。”   两人都愣了一下。   “来,你帮一把。”医生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对着沈听肆抬了抬下巴,“抓住她的手腕,针线不长眼务必抓牢了。”   陆尔又紧张起来,前一秒的心绪浮动瞬间散的七七八八。   “医生,快不快的?”   “快的,心里数几只绵羊就过了。”   医生俯身,笑了下:“放轻松,你这么紧张我容易歪针。”   “……”   针尖刺入皮肤的那一刻,疼痛如洪流泻满全身,同时带来的还有沈听肆上移的手,轻轻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男人一只手如铜墙铁壁控制着自己,另一只手又格外温柔的盖在眼皮上,属于他的鼻息落在额头上。   “忍忍,很快就好了。”   连这句话都是特意放低了音量的,像哄着一个闹脾气的孩童。   剧烈的疼痛,春水温暖般的抚慰,两者交织宛如水火交融。   陆尔一边感觉自己要死过去了,一边又感觉如坠云端,好在这个酷刑真的很快过去。   灯光铺洒下来的那一刻,手腕的桎梏也跟着消失。   陆尔低头看自己已经被抱扎完的右手,好半晌才长长的吐了口气。   “现在感觉怎么样?”沈听肆问她。   陆尔点头:“还好。”   但是她的脸色看过去非常差。   医生给配了点消炎药,并嘱咐不能碰水便能回去了。   他们回的地方是派出所,监控里关键的那段画面已被截取留证,陆尔属于正当防卫不用负任何责任,也不用给予任何赔偿。   至于那个咸猪手胖子因为有偷盗前科,两罪并罚,行政拘留半个月。   车子一路行进,凌晨两点的街道寂静又空旷。   陆尔靠在副驾驶座上,整个身心俱疲。   到达君悦公寓后,沈听肆送她上楼,守门的保安见到她特意过来问了下情况。   “你还准备住这呢?我劝你趁早另外找地,以前有个女孩子也跟你差不多遭遇,后来他们天天来蹲点,差点没把人整疯了。”   但凡有的选,谁愿意住在这种地方。   经此一事,陆尔心里也有了阴影,但就算要搬家也不是这个时候,大半夜的她能搬去哪去,何况合适的房子也不好找。   陆尔心有余力不足的笑了下:“知道了,谢谢。”   “哎,道什么谢。”老保安脸上挂了点尴尬,之前情势所迫他退缩没帮上什么忙,其实也觉得惭愧。   到了住处,因为实在太晚,自己也完全不想动弹,便没留沈听肆。   “今天太麻烦你了,找时间请你吃饭。”这是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沈听肆站在玄关,目光落在她虚弱的面容上,转而又往她身后看,“换洗衣物稍微收拾几件,然后跟我走。”   陆尔一愣,倏地抬头,错愕的看着他。   “嗯?”   陆尔:“不、不是,我这、这能去哪啊?”   “我那边有住的地方。”   陆尔倒吸了口凉气,没说话。   沈听肆挑眉:“真想继续在这住着?今天是我还没走,但下一次呢?你准备怎么解决?”   她倒是真不想在这住,但是收拾行李入住他家好像也不是很妥吧?   就凭他们眼下这不清不楚的关系,直接跨步到同居,这、这好像不太合适啊。   陆尔磨磨蹭蹭的在那犹豫。   沈听肆双手插兜看了她一会,紧接着一笑:“那行,我先走了,有事再给我电话。”   “哎,等一下!”陆尔连忙叫住他。   沈听肆眉梢轻扬,等待后话。   “我住过去怕给你添麻烦。”   沈听肆点头:“然后呢?”   “所以……还请你多担待了。”陆尔默默给他鞠了一躬,紧接着如火如荼的去收拾行李。   因为手不太方便,最后还是沈听肆代劳。   一开始没细想,不就是从衣柜拿几身衣服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直到他拉开底下抽屉,满满当当色彩丰富的内衣裤闯入眼帘。   陆尔“啊”了一声冲过来,将愣在那的沈听肆撞了个趔趄。   过道窄的仅能挤下一个人,沈听肆平衡被打破,狼狈后倒,伸出去的手下意识的胡乱一抓,将准备去关抽屉的陆尔一同带倒。   沈听肆一个闷哼,差点背过气去。   陆尔被迫压在他身上,手脚并用的想爬起来,又因为一时间忘了自己手伤,疼痛袭来时跟着手臂泄力。   于是沈听肆悲惨的又被砸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起来!”陆尔都顾不上疼了,继续再接再厉。   一阵兵荒马乱中,男人的大掌落在了她腰上轻轻一按:“消停点。”   声音带动整个胸膛震动,放进陆尔耳朵里变得闷闷的。   她僵着身子不敢再动。   躯体相贴敏感部位也紧紧的压在他身上,中间隔着厚厚的外套都挡不住陆尔的不自然和尴尬。   就是这时候,沈听肆抬起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姿势妥帖亲昵宛如恩爱情侣。   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调了个。   陆尔呆呆的看着上方的沈听肆,半晌才说:“腰力真好。”   “……”   沈听肆爬起来,顺势又拉了她一把。   站稳后,陆尔局促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个……我、我自己收拾吧。”   “嗯,我在外面等你。”   他快速退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室内安静下去,空气中浮动的燥热也迅速消散。   陆尔用力拍了拍自己脸,转身将抽屉中的内衣裤拿出来塞进行李箱,紧接着又发现一个尴尬的问题。   已经爆满的箱子,靠她自己完全拉不上。   陆尔快速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权衡片刻后,将上面的贴身衣物塞到其他衣服下方。   出门去叫沈听肆。   他坐在小矮凳上刷手机,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   陆尔扒着门框指了指身后:“麻烦你帮我关一下行李箱。”   -   沈听肆的那套公寓南北通透,几个房间都是朝阳面,除了他自己的那个卧室,剩下的依次被布置成书房,健身房,舒海英的临时卧室以及客卧。   一路过去,陆尔满心沉浸在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兴奋。   这个晚上虽然身心俱疲,遭遇了可能这辈子最大的血霉,但好在最后关头还是尝到了一点甜头,坏心情被终止,也不是全然灰色的一天。   陆尔暗暗激动紧张了一路,直到跟着沈听肆上到8楼。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陆尔张望着陌生的楼道问了句。   沈听肆一边输入密码,一边说:“原本想把我奶奶接过来住,她不喜欢,这套房子就闲置了。”   他转头对上陆尔反应不过来的脸,玩味的扯了扯嘴角:“不然你以为住哪?”   陆尔长长的吸了口气。   “咔哒”一声,门开了。   沈听肆将灯全部打开,等陆尔慢吞吞走到身前时,低声说:“你很失望?”   陆尔扭头看他。   沈听肆伸手关上门,“还是……”   “不是,”陆尔摇头,打断他,“我只是在想等会洗澡的时候一个人要怎么操作。”   沈听肆一愣,紧跟着轻笑出声,眉眼间飞扬的神色让人感觉炫目。   “你本来怎么打算的?难不成想让我给你搓背?” 第30章   两套公寓一样的面积, 一样的格局,只是装潢上差别很大。   可能考虑到是给老人住, 整个色调都偏暖, 甚至部分细节处还用了中国元素,怀旧气息扑面而来,但转头又会被其他拉入现代化气息中。   考虑挺周全, 但谁能想到最后住它的是陆尔?   长期闲置的关系,起居物品一样没有。   沈听肆楼上楼下的跑了几趟,将必要的生活用品带了下来, 包括但不限于被子拖鞋洗漱用品等。   一晚上时间已经快用完了,陆尔觉得对于沈听肆不是一句“谢谢”可以表述的了,但是除了这两个字她也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听肆倒是没在意, 只是意味深长的瞟了眼卫生间:“手不能碰水, 后续是不是还得靠我?”   这话说的,有用得上你的也不能用啊,总不能真让你帮着搓背吧?   陆尔连连摇头:“真是客气了,你忙你忙。”   他不知所谓的一笑, 也不算, 就是看好戏的那么一种笑容,好像已经预见了陆尔的狼狈。   记忆又退回到一小时前, 那一处逼仄的小房间内, 陆尔的丢脸程度可谓年度最佳。   她轻咳一声:“干嘛, 你这什么眼神?瞧不起我?”   沈听肆没应答,只是摆了下手,示意她请便。   等人一走, 陆尔连忙拿上换洗衣服进去, 从头到脚随便一冲又走出来。   时间不知不觉已过四点, 不到两个小时就会迎来天明。   折腾了一晚上,这会饥肠辘辘,想来这房子不会有任何吃的,陆尔难受的躺到床上。   手上的钝痛和肠胃的饥饿交汇,相当的难以忍受,但在碰到柔软的床铺后陆尔居然也奇迹般的睡了过去。   并且睡的很沉,但醒的挺早。   睁眼的第一时间她就给吴蕊去了消息,连着几条没反应后追去了电话。   那头还睡的迷迷糊糊,起床气颇大的叫道:“大早上的发什么疯,你赶着投胎啊!”   “八点了!”陆尔按了外放,一边将被子拉平整一边言简意赅的说,“我搬家了,你抓紧过来给我帮个忙。”   “怎么突然就搬家了,之前没听你提呀?”   “情势所逼,没得选,赶紧过来。”   那头一阵哀嚎,死气沉沉的问:“搬哪个鬼地方去了?”   “四季华府。”   “……”   “不是,我听错了吧?”吴蕊的声音终于精神了,“你说你搬哪去了?”   陆尔笑了下,重复:“四季华府。”   “发横财了?那边房子很贵的,不对呀,那边的房子也没人会对外出租吧?”她停了一下,脑子突然灵光了一下,将有用信息一对上,“沈听肆?!”   陆尔“嗯”了一声,“我住他这里了。”   耳边飘起一串的卧槽。   陆尔给吴楚怀去电话请了一天假,但对方听了她的遭遇后愣是给放了两天带薪假,这么好的老板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帮他带孩子不亏。   九点出头时吴蕊顺利到达,随后转去君悦公寓收拾东西,不过这天大部分的活都让吴蕊包了,陆尔一个伤患仅干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以及闲闲散散的指挥。   等再回到四季华府,吴蕊的长款白色羽绒服皱巴巴的卷到了腰部,打理妥帖的及腰长发随意束成马尾,四仰八叉的倒在沙发上叹气,不断怨念应该把池行风也拽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什么都不要求就让你住这了吗?”吴蕊翻了个身趴在沙发扶手上,望着陆尔在厨房烧水的身影,“不会是图谋不轨吧?”   “昨晚过来的仓促,哪有那么多心思,何况我这德性他能图什么?”   “也对。“她又倒回去,“陆同志真是积了大德了,平白无故住上了这么好的房子,什么时候把好运分我点,让我也人上人一把。”   陆尔反而听的心里难安,就这么白白住着总觉得不太好受,无功不受禄这一点真是深入骨髓。   她出来跟着坐到边上,迟疑着说:“我要么按时付房租吧?不然总觉得怪怪的。”   吴蕊冷笑:“你付的起吗?就这房子万把块都是少的。”   “……”   她想到什么,表情突然又变得玩味:“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陆尔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没好话,表示拒听。   吴蕊不管,一下攀住她的胳膊,笑嘻嘻的说:“你索性以身相许呀,我看他对你也没多讨厌,相反还格外热心,一个男人无缘无故这么助人为乐,要说单纯心善真是鬼信了。”   “……”   “哈哈哈哈哈,你害羞什么,你又没钱,能拿出去的只有你这个身子了,晚上洗的白白净净在他跟前晃悠晃悠,他要没反应就不是男人。”   “你当我是白斩鸡啊,还洗的白白净净。”   “也可以是小母猪呀~”   两人在那嘻嘻哈哈了一阵,吴蕊突然觉得是时候拾掇拾掇自己这一身狼狈了,便起身去厕所,客卫的门虚掩,关键是灯还亮着。   她疑惑的一歪头,没理由呀,两人好像还没朝这个方向来过,又或者出门前陆尔忘了关?   这个可能性倒是很大,她一下舒展了眉。   步伐轻快的走到门口,手堪堪抚上门把,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沈听肆面无表情的走出来,视线轻飘飘往吴蕊脸上一落。   “……”吴蕊整个从头凉到脚,瞬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偏偏耳边还有陆尔心情颇好的哼歌声。   大姐,别哼了,捅娄子了!   吴蕊干巴巴的说了句:“你好。”   沈听肆轻轻一点头,说了句“你随意”便侧身走了出去。   吴蕊一脸惨不忍睹的跑进厕所,关上了门。   客厅里摆着好多个箱子,等会还要分门别类的放起来,最关键的是她的这些配音设备,以前只能挤在犄角旮旯里,现在可以专门找个房间摆放。   陆尔俯身在那翻来翻去的看,心里默默做划分。   听到身后动静,头也不抬的说了句:“平时半小时起步的人今天这么快?你的万年便秘好了?”   陆尔直起身转头,紧接着当场石化。   连带周围空气都骤降了不少度。   中央空调是不是坏了?   怎么突然就感觉冷了?   沈听肆双手揣兜,一脸要笑不笑的说:“你朋友还便秘呢?”   “……”陆尔心中呐喊吴蕊原谅我,一边木木地点头,“很久了,顽固病症。”   他表情不变,往周围看了一圈,“东西都搬过来了?动作挺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话听着好像哪里不太对,是不是暗指她动作太快了点?   又或者他可能只是好意收留她昨天一晚,那也不对,只是睡一天的话他也不用在凌晨大费周章的跑上跑下。   那现在这感觉有点暗讽的话是几个意思?   她要不要再把东西搬回去?   这他妈是玩她呢?   陆尔一阵脑补,整个风中凌乱不知该作何处理,果然还是太冲动了。   她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精彩,沈听肆看了半晌就感觉看电视剧似的,最后用指骨蹭了蹭高高的鼻梁。   “我听说你要给我房租?”   “……”大型社死现场!陆尔闭了闭眼问,“你房租多少?我看看能不能负担得起。”   “房租倒是不贵。”   不贵才有鬼。   因为有吴蕊之前的分析做垫底,陆尔大概心里知道会出一个什么样的价格,无所谓了,反正脸已经丢完了,大不了再把东西搬回去呗。   “说说看吧。”   沈听肆看她一副等死的模样,扯了扯嘴角,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你知道我那边有只狗的吧?”   哈士奇?   陆尔点头,“然后?”   “等你手好了,我把它放你这,你替我养着吧,当抵房租了。”   “……”   她想了想说:“别的还有吗?”   沈听肆缓慢摇了摇头。   养只狗就约等于万把块房租?这说出来可太离谱了。   这样不对等的交易,于她而言稳赚不亏,但有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出,陆尔突然就更心里难安了。   因为太不对等,生怕扫地出门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尽管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就凭沈听肆的格局,也干不出这么没品的事来。   但就像拿人家的手软,总觉得这么一来有个什么事说话都起不了声。   陆尔想了想,“那这样吧,我再包你晚餐怎么样?”   “你不上班了?”   “晚班当天除外,我一个月还能休4天,前后算起来也有20来天能做饭吧,周末休息的时候若是在家我也能给你做中饭来抵,可以吗?”   沈听肆神思有些发散,心不在焉的说:“我稍微有点挑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可以啊,你把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告诉我一下,尽量贴合你口味来做。”   沈听肆思忖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达成共识,陆尔长长的吐了口气,方才的社死场面带来的冲击也立时小了一半。   这个当口,吴蕊终于从卫生间磨磨蹭蹭的出来了,她不敢看沈听肆,更不敢在有他的空间里呆着,匆匆跟陆尔告别,在对方无语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沈听肆看了眼发呆的陆尔,提醒:“你朋友走了。”   “我知道。”   唯一的帮手被这人吓跑了,她这会有点绝望。   “这些放哪?”沈听肆用脚尖提了提边上的箱子。   “书房,还得装起来呢。”   然后她就眼睁睁的看着沈听肆抱起了那只纸箱走去了书房。   失去了一个得力助手,来了一个更完美的全方位助力。   对比之前吴蕊气喘吁吁的狼狈模样不同,沈听肆做什么都慢条斯理,但又格外有效率,他不需要你多嘱咐,会顺手把其他能做的也做了。   比如说放锅碗瓢盆时也能顺手将橱柜给擦了。   男女有体能上的巨大差距,但在细心程度上他也不遑多让。   时间一下就到了中午,都不想出门,陆尔想着点两份外卖。   “冰箱里有吃的,你去看看。”   陆尔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走去厨房果然看到原本空荡荡的冰箱已经被填的七七八八。   她手搭在冰箱门上,指尖轻轻的动了下。   沈听肆站到了她身后,“想吃什么?”   “都是你买来的?”   “嗯。”沈听肆微微弯下身子,从陆尔的一侧伸手进去拿了一份意大利面出来,“吃面怎么样?”   陆尔没有意见。   开火烧水,切配料,水槽水声“哗哗”。   陆尔站在一旁看了会,问他:“你几点起的?”   “七点多吧。”   所以他其实也没睡多少时间,不知道是生物钟固定了还是什么。   中饭结束后,陆尔去卧室整理自己的衣服,等全部挂进衣帽间,再出来时沈听肆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怀里抱着一个靠枕,面容乖巧安静。   陆尔在他跟前蹲下,目光留恋的徘徊在他秀气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上,再往下的嘴唇也像雨后的花瓣润泽鲜亮。   这个人睡和醒时的气质真是判若两人。   清醒的时候这双惑人的眼睛犀利如薄冰,淡淡一扫便能让人不寒而栗。而等睡着了就又像是软绵可爱的卡通玩偶,好像可以任由你抱在怀中肆意揉捏,他不但不会发火还会冲你露出温柔无奈的笑容。   陆尔被自己想法勾的笑了,紧接着抬手轻轻戳了下他的脸颊。   连皮肤都这么好,比起保养品不断层叠涂抹的女人还柔嫩光滑,没天理。   指尖又轻轻凑过去,毫厘的距离,他倏尔睁眼。   依旧保持着斜靠的动作,双眸清澈明亮,漂亮的唇形带出弧度,哑声说:“手感好吗?”   午后的暖阳透过落地窗洋洋洒洒的落进客厅中。   陆尔脸上的慌乱无所遁形,下意识的就要后撤。   沈听肆一把拽住她手腕,缓缓凑过去,眼见着陆尔紧张的快喘不过气才停下,“干了坏事就想跑?”   手腕上的力道相当稳固,陆尔抽了两下没抽回来,干笑着说:“是因为你脸上有东西,我不是故意的。”   “你看我样子很蠢吗?”   “……”今天真是社死集合地,什么尴尬的都凑一块来了。   对比不久前开玩笑被他听了个全,眼下不过就是戳个脸,简直小巫见大巫不在一个档次上。   陆尔想开了,态度急转直下,破罐子破摔地说:“手感是挺好的,所以忍不住想再戳一下,可以吗?”   话是这么说,但眼睛完全不敢看他。   沈听肆一声低笑,“你也就这点胆子。”   “嗯?”   他突然低头,将一侧脸轻轻贴在了陆尔手上,对着她快吓死过去的表情,眼中促狭一闪而过,“既然这么喜欢,不用戳,我借你摸一把。” 第31章   卧室卫生间, 陆尔用冷水洗了把脸,撑着洗手台看镜子里的自己。   初春时节, 还是骤冷的天气, 她的两颊红扑扑的,眼睛里坠着点点水色,左胸口的心脏还失速跳动着。   到了现在她都有些难以置信, 自己居然被沈听肆撩了。   是被他撩了吧?   还撩的惊起了千层浪,差点把自己给淹没。   这人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吴蕊前不久说的那些不过脑的话再次回荡在了自己耳边。   难不成真对自己有意思?   前一次被礼宸掐了把脸被他看到,也闹了一顿脾气, 若对你没有一点心思,管你被人掐不掐,掐死都不带看一眼的。   她低头看自己湿漉漉的手, 温热柔滑的触感仍旧挥之不去。   那样亲昵暧昧的一个举动, 他说来就来。   这这这……这捡大便宜了!是不是要烧高香去啊?   陆尔按了按自己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但很快她又想到过年时在小区门口见到的女人,那个气场庞大妆容精致的女人。   虽然就见了这么一次,但陆尔知道这人对沈听肆的影响一点都不弱, 她不知道这两人的过去, 但想来能让沈听肆失态的人,想必曾深深的爱过, 也或许现在还爱着。   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淡了下去,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跟沈听肆的关系暧昧不够明朗, 但已经很介意这些有的没的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再次回到客厅,原本睡在沙发上的人已经转去了厨房,陆尔过去远远张望了眼, 发现他是在削芒果, 金黄的果肉一块块被切了下来, 整齐的摆进盘子里。   “整理完了?”沈听肆抽空问了句。   “还没有,我就是出来看一下。”   “嗯,吃点水果再忙吧,休息一下。”   他很快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上面各自戳着叉子。   静悄悄的,谁都没吭声。   陆尔随便吃了几块,便停了手。   “放着吧,等会我来收。”沈听肆一边划拉手机,一边又咬了口果肉。   察觉到什么,错眼望过来,“怎么了?”   陆尔忙摇头,“没什么,那我先进去了。”   之后一个在卧室与书房来回穿梭,一个就在客厅呆着,接了几个电话,开了个会。   傍晚时分吴蕊又来了,这一次来的还有池行风和池嘉俊。   三人拎着大包小包,热热闹闹的过来吃乔迁宴。   白日的尴尬已经消化,吴蕊再次见到沈听肆没了差点要剁头的怂样。   指挥着将东西拎去厨房,各司其职的洗洗刷刷。   最后池行风嫌她碍手碍脚,直接把人给驱逐出去。   吴蕊便跟唯一的不用干活的伤患躲去了卧室。   “他让你上手摸脸了?!”吴蕊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惊的眼睛要掉下来,很快又贼笑着,“上午跟你说的那事有戏。”   “什么?”   “以身相许啊!他都这么积极的要求身体接触了,这么明显的信号你接不到?”   陆尔摇头,“你别逗了行不行,我这会正处于迷茫岔路你给点正经建议好吗?”   “我这就是正经建议啊,我自己就是这么干的。”   也对,大过年的都能把自己送去C市的人,吴蕊的性格就像她的处事风格一样,风风火火直截了当。   就像现在她喜欢池行风喜欢的要死要活的,但只要两人间稍微出现点裂缝她也能干净利落的转身走人,不会像其他女人那样扭捏徘徊。   有时候陆尔还挺喜欢她这一点的,对自己够狠,活的也够通透。   厨房里,三个大男人各自占据一角忙活,时而开点无伤大雅的晚上。   池嘉俊心思其实已经不在这了,几次想跑去找陆尔,但都被亲哥给叫了回来。   “小伙子稍微沉得住气一点,该你干活的时候就好好干活,人又不是不出来了,你着什么急。”池行风忍不住埋汰他,“丢不丢人?”   “我见到自己偶像激动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是不是听肆哥?”   沈听肆在料理三文鱼,闻言只懒懒的垂着眸,不吭声。   池嘉俊在他这里经常受到冷遇,因此也不以为意。   “算了,有的是时间,反正住到这了,我随时能来找她玩。”说完乐颠颠的开始哼歌。   沈听肆拿着刀片的手一顿,斜眼看他说:“你这么闲?”   “对呀,学校又没什么事。”   “这么闲就把你的狗带走,有这个时间正好可以遛狗。”   池嘉俊表情一垮,凑过来干笑着说:“哥,这狗送你吧?”   年轻人都是三分钟热度,养个宠物同样如此,一开始想着养只网红犬牵出去拉风又赚回头率,还容易跟漂亮女孩搭讪。   但情势所迫,这分开时间一久,原来的热情就消了下去,铲屎喂粮的麻烦盖过了它能带来的风头。   他已经完全不想养了。   沈听肆嗤了声,似早料到了他会这么说,一点都不意外。   池行风说:“你这边想的这么美,人联系方式拿到了吗?”   “没有。”池嘉俊挫败,脸上有些挂不住,“之前问了两次没加我,后来就没碰到过她了。”   沈听肆嘴角上扬,嘲讽的真心实意:“连微信都没加,你还好意思畅想?”   “……”   长方形餐桌,池行风与吴蕊坐在一侧,池嘉俊原本想跟陆尔坐一块,但看了眼已经老神在在坐那刷手机的沈听肆,他还没这个胆子赶这位大佛。   最后孤零零的坐在一头,莫名其妙的坐在了主位了,却一点没有坐主位人的气势。   一边开吃一边闲聊,话题围绕着昨晚陆尔的遭遇展开,如今的法治社会还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性骚扰,真是开了眼界了,唏嘘感慨完又夸起了陆尔的相貌。   也就是因为长的太过出挑,所以被人觊觎了,这是对方的错误,但是以后自己也要更谨慎不能为别人的错误买单。   这都什么跟什么,陆尔无语。   “受害者有罪论就过分了啊。”   “不是受害者有罪论,是吃一堑长一智,让受害者以后更小心些,不过你这个情况纯属避无可避。”吴蕊冲她一笑,“所以还是要趁早找个护航人。”   陆尔抿嘴看她。   吴蕊冲她挤挤眼。   池嘉俊热情的给陆尔夹菜,还给她调酱料,这时一阵捣鼓双手捧着献上去,刚放到桌上,沈听肆筷子一拨,划到了自己这边。   “……”   沈听肆看了发愣的池嘉俊一眼,淡声说:“医生叮嘱清淡饮食,这些用不上。”   好吧,这个理由满分。   池嘉俊默默坐回去,期间见缝插针的想加陆尔微信,刚有个苗头又被各种话题给淹没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抓不住怪的点。   “吃这个。”沈听肆帮忙剥了一只皮皮虾到陆尔碗里,抽纸擦手。   陆尔低头把虾啃了,她对这玩意有心理阴影,每次吃的时候都要被扎几下,就像有的人吃鱼,再怎么小心都会被鱼刺戳到,久而久之也就不碰了。   她很久没吃皮皮虾了,但沈听肆的面子不能不给。   捏着屁股吃的小心,最后两口时,指腹还是不小心被尾针扎了一下。   她眉一蹙,很快将虾肚子扔下。   “怎么了?”沈听肆突然开口问。   陆尔摇头,“没什么,这皮皮虾炸的还挺好吃。”   沈听肆视线往她缩着的手指上一瞟,懒懒接道:“再给你剥一只的意思?”   “……”   那倒是也不用!   沈听肆却已经又夹过来一只,筷子往壳里一戳,又往上一掀,虾壳整个就掉了下来,而这次他很贴心的将虾屁股也给去了。   “喏。”他把只有肚子的软软一条虾肉扔进陆尔碗里,“吃吧。”   他往后一靠,继续抽纸慢条斯理的擦自己那几根手指。   陆尔一直看着,片刻后他抬眼看过来,“怎么?”   陆尔抿嘴笑着摇头,“技术很娴熟啊。”   “嗯,”他将纸巾往桌沿一放,“给我家老祖宗剥习惯了。”   饭后时间还早,几人又坐着聊了会天,陆尔中途去了趟厕所。   池嘉俊瞅准这个间隙跟了上去。   在卫生间门口装作无意的把人给堵了。   年轻小伙到现在还这么坚持不懈,陆尔又是意外又是好笑。   池嘉俊眼巴巴的看着她,“可以吗?我不会太打扰你的,逢年过节给你多送份祝福。”   陆尔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都行,我扫你吧。”池嘉俊顿时咧出一嘴白牙。   晚上九点时,几人起身告别。   站在玄关把人送走,室内一下就静了下来。   陆尔转头看沈听肆,他正巧也低头看过来。   视线轻轻一碰,陆尔率先转开头。   听见他说:“我也走了,你好好休息。”   陆尔点点头。   玄关的暖灯落在她脑袋上,在发顶散着一圈光晕,小小的耳垂不知是不是错觉透着点粉色。   沈听肆突然抬手勾了一下,“你热?”   陆尔倏地抬头,满脸错愕,同时整个天灵盖一阵发麻。   “你……”   沈听肆眸色深沉,重重的落在她脸上,“更红了。”   “什、什么?”   “耳朵。”他视线错开了一下,抬手又勾了下陆尔的耳垂。   陆尔连忙往边上一躲,这下整张脸都热了起来,她低声说:“不要这样碰,很痒。”   沈听肆一阵轻笑,眼底带着不怀好意的光,像个要恶作剧的孩子,“不过是手指碰了下,你这么敏感?”   这话听的陆尔一阵尴尬,同时又生出一阵恼意,撩人的是他,转头又怪她敏感。   这都什么事?!   陆尔索性退了步,将脸上的滚烫忽略,强装镇定的说:“慢走,不送。”   “居然给我下逐客令,这么薄情。”   陆尔顺嘴就说:“难不成你还想过夜?”   话一出来她就恨不得咬下自己舌头,说的这是什么鬼话?   晚上跟一个男人说这种偏暗示性的话语,不要命了吗?   好在沈听肆不过一阵轻笑,没再说什么。   离开前最后一刻,他问了句:“加上池嘉俊微信了?”   陆尔不明所以的点头:“嗯,说起好多次了,不加说不过去。”   沈听肆直直的看着她又问:“喜欢这种毛头小子?”   陆尔一愣,紧接着蹙眉,“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他仔细一想,也觉得自己这想法好笑,冲人一摆手走了,还很体贴的带上了门。   陆尔原地站了会,才兴奋的捂住自己的脸走回去。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声。   她拿出来看。   吴蕊:卧槽,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一直觉得沈听肆有点眼熟?   陆尔:并没有。   吴蕊:卧槽,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眼熟了!   吴蕊:闪瞎我的眼啊,卧槽!   吴蕊:[图片]   吴蕊:你看他像谁?   发过来的是一张沈听肆的侧脸照,很多年前的还穿着黑白高中校服,嘴巴咬着一根吸管。   池行风掰着他的肩膀,似乎在努力让他看镜头,但最后定格的那瞬间最终没成功。   陆尔看了一会,回过去:你哪来的照片?   吴蕊:翻池行风手机翻到的。   吴蕊:我去,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的脸啊,你没发现他跟一个人长的很像吗?   陆尔走近卧室,将手机一扔,先去卫生间洗漱。   再出来时又有好几条她发来的信息。   吴蕊:死哪去了?受不了打击吗?   吴蕊:是不是特别像柳慕远?   吴蕊:卧槽,怪不得你这么一头热,跟他妈初恋撞脸了,谁能不一头热! 第32章   次日中午, 陆尔准备吃面,沈听肆来消息时, 她正好把面装碗, 便拍了个照片过去。   沈听肆:晚饭我来带你。   陆尔:不用了,我随便吃点就行,就不出去了。   过了会他才回过来:随你。   结果下午四点他便回了四季华府, 还买了些食材。   陆尔跟在他屁股后面说:“你下班这么早?”   “提前下班了。”   看着他大包小包往冰箱里塞,陆尔又说了句:“东西太多了,都吃不完。”   “两个人吃很快的。”   沈听肆转过来看她:“今天手怎么样?”   陆尔抬了抬自己的伤手, “感觉好多了,就是有点紧绷。”   “自己多注意,去外面等吧。”   这天还是沈听肆下厨, 陆尔也没有去外面等着, 而是在厨房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他做菜稍微有点生疏,但应该是长时间没下厨的关系,看手法是懂做菜的人。   很快做出了三菜一汤。   面对面坐着吃完,他便接了个电话, 随后在客厅打开电脑开视频会议。   陆尔看了眼狼藉的桌面, 起身准备收拾碗筷。   沈听肆余光扫到,“放着, 等会我会洗。”   屏幕那头的几个高层领导头皮都炸了一下, 沈听肆虽然长年不在总公司, 但偶尔的突击视察都让人提心吊胆,各部门隐晦存在的纰漏都能够被犀利指出,每年更会有一到两次的大规模调整, 小到部门人员, 大到整个公司架构, 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法令人闻风丧胆。   因此谁都不敢在工作上有所怠慢,哪怕这尊大佛不一定在。   但此刻……正在每周的例会上,虽然时间阴差阳错换到了几近下班的时间点,却谁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谨小慎微的在那轮着发言,只求这会赶紧结束。   生怕沈听肆突然喊停,在那夹枪带棒的挑错处,真是生生能磨掉人一层皮。   结果他刚才说什么?   放着他来洗?   卧槽,这么温情的话也是这个阎王会说的吗?   众人被惊的直吞口水。   “嗯?”沈听肆挑眉看着屏幕上几个表情纷纭的脸,“准备回炉重造学说话吗?”   下一秒,会议继续有序进行。   陆尔没洗碗,但还是把碗盘拿到了水槽,顺带擦了两遍桌子,紧接着一声不吭的回了卧室。   解说号的配音工作在白天就已经完成,她拿了剧本在那边读,其实已经过了好几遍,但只要有时间还是会下意识的捡起来。   一小时后,沈听肆过来敲了下房门。   陆尔连忙起身过去。   门开后沈听肆往她身后瞟了眼,随后说:“怎么没去书房?”   陆尔笑了下,“卧室也一样,不影响的。”   沈听肆深深看了她一眼,说:“既然住在这里,你就有对这个房子绝对的使用权,不要见外。”   陆尔愣了下,随后点头:“我明白的,谢谢。”   停顿了下,她又解释:“你的工作比较重要,可能更需要书房。”   他都在客厅大摇大摆开始视频会议,又怎么可能再转去书房?   不过这事上没继续争辩。   后面几天都是这个模式,只要陆尔不是晚班,沈听肆便会过来,一同吃过饭便各自忙自己的,有时候也会稍微聊会天,八九点时他就上楼回自己的地方。   直到陆尔手伤痊愈,也不过就是换了个下厨的人,再者就是把宾果送到了她的阳台蜗居。   换了个地方,这狗也没有什么不适应。   -   天气开始回暖,日光铺洒微风拂面,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郁。   陆尔早上起来,将自己稍微收拾了下,难得的还上了点妆。   随后拿上自己惯用的保温杯以及一只文件夹放进包里,给宾果放上充足的粮和水,便出了门。   上班高峰,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尾气一阵阵的往外吐,弥漫着整条街道。   手机震动了下,陆尔拿出来看,是礼宸发来的。   礼宸:加油。   今天是正式配音的日子,前几天就有人开工了。   手机又震了下,沈听肆问她到哪里了。   陆尔发了个位置过去。   沈听肆:一切顺利。   陆尔:[奋斗]   又给礼宸回了个谢谢,再抬头正好公交过来,她随着人群挤上去,之后转地铁,兜兜转转一小时后到达了录音棚。   看着眼前灰色方正的建筑,陆尔难掩心中激动,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踏步走进去。   跟上次来不一样,这次明显要正规化许多。   她在前台做完登记,对方交给她一张临时出入证,随后朝里指:“二楼C室,如果通行证过期就再来续一下。”   “好,谢谢。”   录音室这会就一个人,陆尔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百无聊赖坐椅子上的人脚撑地转过来,随即一笑:“嗨!”   很年轻的小伙子,陆尔记得他,前一次跟沈听肆过来时遇见的调音师——沈磊。   显然对方也记得她,很是熟稔地说:“原来是你啊,进来坐,稍微还要等一会,他们堵车了。”   “好。”陆尔过去,在边上的休息椅上坐下。   因为不熟只能聊些无伤大雅的话题打发时间,了解到陆尔是新人,又有前一次印象深刻的表现做基础,沈磊还很友好的跟她说了些配音过程中的注意事项。   二十来分钟后,另外两人也到了。   他们的台词比陆尔的少,准备把他们的先录完。   “先看一下别人怎么录的,如何能让自己更好的进入状态,就当学习了。”沈磊冲她小声说。   陆尔点头表示认同,但她深深觉得这位可能不怎么信任自己,说不定是怕先把自己放进去这个配音时长会拉到无上限,才让这两位先的。   稍作调整后正式开始,这两位是有配音经验的,情绪也比较放得开,总的来说配的还算顺利,中间就卡了没几次。   其中一个女孩很快从里面出来,拿上自己的东西走了。   轮到陆尔了,她的任务重不少,她将自己的保温杯拿进去,润了润喉。   原本在翻台词的搭档注意到,问了句:“喝的什么?”   “玫瑰花茶。”   他一笑,“不喝胖大海吗?对嗓子好。”   陆尔摇头,“不太喜欢。”   “今天我们这对手戏还有点刺激。”他突然说。   陆尔提前看过,所以知道他指的什么,“确实,出轨捉奸一条龙。”   两人对视了眼,都笑起来,气氛瞬间就轻松不少。   沈磊在外做了个手势,他们调整了一下情绪进入状态。   因为在隔音墙外已经看了会,对比别人的实力陆尔心里有了底,很顺利的便开始走情节。   沈磊意外的挑了挑眉。   没多久有人开门进来,他侧头看到来的是沈听肆和任文州,无声的冲他们摆了下手,又快速转过去。   沈听肆站在阴影处,将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眼睛透过玻璃盯着里面正深情并茂配音着的陆尔。   耳边则是她不同以往的声线,要更尖细些,忿忿不平中夹杂的怒火在一字一句间被很好的诠释出来。   中间又插入一段旁白,是女三的心理活动,这时的声音又特意放的空灵些许。   虽说中间也有调音师的功劳,但是沈听肆却发现今天沈磊并没有很忙碌。   所以是陆尔的本音非常贴合角色,并把情绪表达的很到位,且在这个时段内融洽的读完了旁白。   “可以啊,配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任文州拿胳膊碰了碰沈听肆,“我这道后门没有白开,这么便宜的价格签到这样的配置算是赚了。”   沈听肆依旧盯着里面,话是对他说的:“那记得补个红包。”   “还红包呢,我都快掉裤子了。”   到了休息时间,里面的人出来打招呼,搭档表现得非常谦卑恭顺。   “你不是说没时间过来吗?”陆尔小声问沈听肆。   “嗯,本来是没有的,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你觉得呢?”   身高差问题,陆尔只能仰头看着他,录音棚灯光昏暗,沈听肆的脸隐在暗处看不分明。   但她眼巴巴的期待却很明显,好像是力求表扬的小朋友。   沈听肆眼底带了点笑意说:“进步很多了。”   “我可是努力了很久呢,只是你不知道。”   很快他们又走了进去,沈磊在他们准备的间隙问沈听肆:“沈老师,你朋友进步很大啊,怎么做到的?”   任文州挑眉:“怎么?之前不行吗?”   沈磊笑着将前一次的情况说了,“这么一对比,有今天的表现很不容易。”   沈听肆拿出手机翻了几下。   随后将屏幕转向他们。   一段视频,背景是在公园,边上时有人经过。   陆尔盘腿坐在花坛边上,面前放着一台笔电,塞着耳机捞着话筒在那大声说台词。   有人觉得好奇也会停下看一会,就这么周而复始。   “原来如此,”沈磊恍然点头,“怪不得这次一点不怯场,胆子都被磨出来了。”   沈听肆将手机收回去,“嗯,能力是有,只是缺乏锻炼。”   他也是无意中开车经过发现的,否则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这么能折腾。   居然能想到户外配音,人才!   好在今天的成果对得起她的努力。   沈听肆又往里面看了眼,他们已经站到固定位置,陆尔原地蹦跶了两下做全身放松就像即将上场的运动员一样,肆意张扬且活力四射。   上午工作结束,再出来时沈听肆已经走了。   陆尔倒也没觉得失落,只是消息过去问了一声。   他说要赶回去开会。   这个“赶”字就用的很巧妙了。   陆尔下意识的就想问一句是特意过来的吗,随即又想到一开始他轻描淡写的那句“嗯,本来是没有的”,一开始没明说,这会好像也没追着问的必要了。   她犹豫再三,最终作罢。   配音要好几天,时间安排又不固定,陆尔只能不停跟店里请假。   次数一多,吴楚怀没意见,搭班的同事却不怎么乐意了。   这也能理解,毕竟陆尔一休息,对方就要上整整12个小时的班,连着几天下来谁都吃不消。   陆尔为表歉意买了点小礼品送给她。   “我不要这个,我只想休息,真的太累了。”对方并不买账,愁眉苦脸的说,“你这边到底什么时候能弄好啊?”   陆尔抠了抠礼品袋上的绳子,低声说:“可能还要几天。”   她也觉得为难,配音这边刚有起色,虽说收入跟过去比肯定会爬不少档,但毕竟还不稳定,等结束鬼知道又要等多久才能有工作。   所以她不想放弃烘焙店的收银,尽管到手也没几块,可总归有个保底在,心里也多少踏实一点。   “我也跟老板说过了,这样真的吃不消,主要是人不行了,不然再多几天都没事。”同事皱眉看着她,“你另外再想想办法吧,可以吗?”   陆尔点头,勉强笑了一下:“我知道了,这几天麻烦你了。”   两人出去,一个直接走到店外,抬着胳膊伸了个懒腰,步伐轻快的走了,肉眼可见的高兴。   陆尔走到收银机后,却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这会正忙㥋蒊,也没时间给她烦恼。   直到夜深,将最后一个客人送走,陆尔清点货架,把当晚需要销毁的一个个放进篮子里。   吴楚怀出来,喊了她一声,主要说的也是工作的事情。   作为老板他也不喜欢自己的员工三天两头的请假,但是他对陆尔印象极好,不介意给她特例,只是可惜搭班的员工扛不住。   同样是员工,另外一位的心情也需要照顾到。   他再偏心,也不能把别人的述求不当回事。   “现在怎么打算?”吴楚怀抱着胳膊问她。   没别的路走,就剩了二选一。   要么继续收银,要么专心配音。   路只有一条,除了后者不作他想。   吴楚怀沉默了下,才说:“那行,我明天跟她说一下,她好像有个朋友在找工作可以马上顶上来,这边你随意。”   陆尔点头。   临走时,吴楚怀又说了句:“随时欢迎你回来。”   这话一听就更不是滋味了。   季节转换的原因还是什么,直到回了家,陆尔的心情还有点莫名的低落。   阳台上的狗已经快激动疯了。   想到这几天都没好好遛过它,加之明天开始就是个半待业青年,索性就牵着它去小区楼下逛几圈。   陆尔想的是慢慢散步逛几圈,可不是疯狂跑几圈啊喂!   这狗可能很久没撒欢了,兴奋的要命,完全不受控制,这不是遛狗,是狗遛她好吗?   陆尔被这只大狗拖着跑的快倒地时,它才终于缓下了狗腿。   同时一辆黑色私家车停到了他们面前。   车窗降下,沈听肆要笑不笑的望过来,将陆尔的狼狈尽收眼底,“这个点居然在遛狗,真机智。”   “……”   陆尔二话不说拖着狗爬上了沈听肆的后座,随即狗绳一松,“累死我了,捎我一段。”   “从地上到地下吗?”   等车子停稳,陆尔腿软的下了车,沈听肆已经自觉的牵起了狗绳,风度翩翩的站在另一侧等她,见鬼的是这狗换到他手上就跟换了个狗魂一样,听话很多。   上了电梯,陆尔看了眼一边坐着的狗,实在难以相信的说:“你平时怎么训它的,怎么到你手上这么乖?我刚才嗓子都快喊哑了,都吼不住它。”   沈听肆低头跟宾果眼巴巴看着他的视线一撞,随后说:“可能它更爱我吧。”   “……”   到家后,沈听肆将狗送进阳台,顺手把自动投喂器装满,又帮忙清了地上散落的狗粮。   宾果在一旁吐着舌头摆着尾巴。   沈听肆瞟了它一眼,狗头探过来轻嗅他的胳膊,便转手在狗头上胡乱薅了薅。   再出去时陆尔还在厨房站着等水开,脱了臃肿的外套,身形变得十分清瘦。   沈听肆过去上下看了她一圈,说:“你是不是瘦了?”   “嗯?”陆尔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吧,不过很久没称了。”   最近两头干活,三餐都是胡乱对付,有时候晚上想工作也会想到睡不着,而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又废寝忘食的练配音。   说不定还真瘦了!   她掐着自己的脸笑了下,“瘦了好,都省的减肥了。”   沈听肆却快速一蹙眉,紧接着说:“你可以把烘焙店的工作辞了。”   陆尔表情瞬间一垮,说到这个本就没怎么起来的心情又低了下去,她把白天的事情简单一说。   “所以不用你说,这个工作也已经丢了。”   沈听肆嘴角一勾,“挺好,恭喜。” 第33章   陆尔的配音任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最后一天的时候跟礼宸撞到。   之前两人也前后碰过面,都是在录音棚, 不是一个刚到就是另一个马上要走, 也没说上几句话。   “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吧?”礼宸笑着问她。   陆尔捧着杯子在喝水,闻言仔细想了想说:“之前有款手游也一起配过,你忘了?”   “那次不算, 跟玩票性质似的。”礼宸看着做了不少标记的本子,“这次不一样,能听到我们声音的人更多。”   陆尔转头看他。   沈磊出去上厕所了, 配音导演还没来,这会就他们两个人。   礼宸微微垂着头,灯光下的面容一如记忆中的温和。   上次事件后两人就没联系过, 陆尔有时候对着手机也会生出几许惆怅, 但又觉得眼下这样的距离是最好的。   她快速收回了视线。   陆尔配的女三与礼宸那个角色算是青梅竹马型,女三娇蛮任性,男主则对她分外包容宽和。   这一点上跟现实中的两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因此在配音时礼宸下意识就把女三带入了陆尔,发现前所未有的顺心。   到情绪爆炸部分, 他下意识就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陆尔蹙眉撅嘴, 搭配女三的行事做法,一脸的娇蛮可爱。   礼宸的目光瞬间就柔和下去。   外面的沈磊注意到, 诧异的挑了挑眉, 略有失笑的表情。   从录音棚出来陆尔的第一次配音旅程也告一段落。   礼宸邀请她一起吃晚饭, 陆尔摇头拒绝了,她提前跟沈听肆说好了要回家做饭的。   暮色四合的时间,傍晚的风中还有一丝冬季的寒凉。   礼宸白T外就穿了一件灰色开衫, 身形单薄的连带他脸上的笑意都似乎随风淡了些。   “有机会再合作。”他说。   只要两人还要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合作机会必然是会有的, 毕竟圈子就这么小。   陆尔用力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师兄加油啊!”   礼宸抬手薅了把她的头发,淡声说:“加油。”   陆尔一愣,紧接着摸摸自己脑袋,笑着走了。   顺路绕了一圈菜场,买了点食材回去,算着时间的在那捣鼓。   这是陆尔给沈听肆做的第一顿饭,因此格外用心。   然而直到晚上七点,她都没有等到人,只等来了他的一条微信消息:临时出差,过几天回。   看着满当当一桌子快冷全了的菜,陆尔深深的吐了口气,最后不甘心还是拍了个照发过去。   陆尔:[微笑]   陆尔:我可能得吃三天。   沈听肆:倒掉,不要吃隔夜菜。   陆尔没回他,转而给吴蕊去了消息。   半小时后吴蕊到达了四季华府。   挺凑巧的,前阵子她一直在加班,就今天稍微空一些,结果就被陆尔逮到了。   陆尔说:“没妨碍你们约会吧?”   吴蕊在那哼哼着说:“不会,我们吵架了,正好让他清醒清醒。”   只不过是不小心碰坏了他一根木头,结果就跟要了他命一样。   她已经道过歉,还要怎么样,总不能去外面找块一模一样的吧。   当时她也这么回怼了,结果池行风怎么说来着,他直接嘲讽说:“你翻个地朝天都不可能找到个一模一样的。”   反正后面就是不欢而散,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谁都没服软。   吴蕊神色一暗,解释说:“我真不是故意的,走路绊了一下才碰倒的。我一点都不喜欢冷战,但他偏偏喜欢动不动就不理人,真是心烦。”   陆尔说:“主动去个消息试试?刚开始你不是挺积极的吗?”   “你也说了是一开始,总是我主动也会累的好吗?而且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男人,却对自己女人这么小肚鸡肠。”吴蕊在那不屑的撇嘴。   “谁叫你喜欢呢,谁喜欢的多一点谁就是会吃亏点。”   “所以还是你好,看沈听肆多争气,还天天回家做饭呢,二十四孝好男友。”   陆尔沉默下来,她跟沈听肆的关系至今就没明朗过,虽然两人接触颇多,甚至某几个瞬间还极为暧昧,但那层纸谁都没去戳破。   对方怎么想的不知道,就陆尔而言觉得眼下这样也不错,就慢慢顺其自然的来吧。   若最后真走到一块,往回看的时候会发现这段迷糊不清的阶段反而是最有滋有味的。   一旦挑破,什么都变得清晰明朗后,反而会觉得少了些什么。   吴蕊听她说完,直接甩出一句:“渣女,你这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怎么就是不负责任了?没骗身没骗心的。”   “没骗身是真,但你怎么就知道没骗心呢,沈听肆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都肯给你洗手做羹汤了,这还叫没骗心?”吴蕊都听笑了,“你可拉倒吧,骗谁呢?”   话是这么说,但不管怎么样,过年时那位女士的出现就是个坎,陆尔迈不过去,始终觉得那两个人还没成为过往。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克制着,始终保留着最深的那部分东西。   若说这是不负责任,谁又能保证沈听肆全身心投入了呢?   她只是选择自保。   话题告一段落,吴蕊抽空刷手机,突然目光一凝:“哎,他们在组织高中同学会耶,你参不参加?”   “没兴趣。”陆尔不喜欢这种聚会,无非是多年不见后的暗自较劲攀比,她甚至连高中群都没加。   她是活的很边缘的人物,上学时期到现在身边来来去去的朋友就吴蕊一个,工作时跟同事关系再好,离职后也是谁都不认识谁。   她都习惯了,也没想着要去拓展自己的朋友圈。   群里聊的如火如荼,很快开始算人数,然后发现人还没拉齐。   徐珊:@吴蕊 你有陆尔微信吗?把她拉进来啊。   徐珊:@陈董泽还有柳慕远,你跟他还有联系吗?   陈董泽:兄弟一生走,等着!   陈董泽:[转圈圈]   “陈董泽”邀请“耳目”加入了群聊。   在一堆的欢迎柳帅的刷屏中……   耳目:?   徐珊:@耳目大帅哥听说已经光宗耀祖啦,什么时候请老同学吃饭呀!   耳目:这群是在干嘛?   陈董泽:要组织同学聚会,你来不来?   耳目:这么闲?   正窥屏的吴蕊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卧槽,柳慕远怎么还这么欠啊?”   陆尔正在收拾饭桌,听到这话手下动作一顿,紧接着转身走去了厨房。   身后脚步声接近,吴蕊跟了过来,往橱柜上一靠,歪头看她。   陆尔斜过去一眼,“怎么?”   “我上次说的对不对?对沈听肆这么上赶着,是不是还有柳慕远的原因?”   吴蕊抖了抖眉毛,一副我了解你的表情。   陆尔冲掉手上的泡沫,将碗筷放入沥水框,又抽了边上的厨房用纸擦手,然后说:“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专情了些?真的,没到这个份上。”   她将纸揉成团丢尽垃圾桶,无奈的看向一脸不信的吴蕊。   “你爱信不信!”说完扭身走出去。   吴蕊跟在后面反驳:“你追柳慕远的时候可比现在疯狂多了,何况后来的分手也不是你们自愿的,若心里没惦记你能单身这么多年?嘴硬吧你!”   陆尔回身看她,难得正了神色说:“你记住,沈听肆可不比他差,已经过去的人在我这排不上号。”   吴蕊比了个OK的手势,没再多说。   临近晚上十一点,陆尔上床准备睡觉。   吴蕊发了个截图过来。   吴蕊:柳慕远加我好友了,在问你情况,你觉得我该怎么回合适?   陆尔:二胎打酱油了,好走不送。   吴蕊:[强]   -   夜幕沉沉,繁星满坠。   市立医院住院部,白炽灯亮如白昼,过道冷清的只护士偶尔走动。   沈听肆坐电梯下到一层,走出大楼,坐进停靠在路旁的车子。   他降下车窗,看着远处遥遥闪烁的灯光,突然一阵说不清的烦躁。   拿出手机翻来覆去了一会,因为什么正犹豫不决。   最后一串号码先一步打了进来。   沈听肆直直的盯着屏幕,好一会才把手机举到了耳边。   那一头也没出声,只隐约有些走动的背景音。   “听肆。”   沈听肆目光剧烈一颤,赫然闭眼。   “今天麻烦你了,他现在什么情况?”她说的很缓慢,也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听肆再睁眼,此前的复杂情绪一扫而空,语带喑哑说:“突发心梗,观察两天就能出院,剩下的刑期不减。”   “出院后继续服刑是吗?”   “嗯。”沈听肆指尖敲击着方向盘。   两人间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突然一声轻笑,她说:“我这边是下午,我有时候……”   “没别的事就挂了。”沈听肆打断她,“今天会过来这一趟是因为艾中震坐牢也有我的责任,仅此而已。”   “听肆……”   沈听肆拿下手机,稍作停顿后掐断通话。   他将车子开出去,思绪则发散到了多年前。   跟艾絮走到一起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只要见过他们的人都会下意识觉得这两人就是该并排站着的。   反正后来交往多年,跟家里闹翻自立门户,资助艾絮继续深造,又为艾中震还了大笔赌债,他当时做了很多并且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未来会越来越好的,眼下这些算什么。   只是艾中震赌博成瘾,赌债是永远还不完的,几次之后他也不愿再做冤大头。   高利贷吃到甜头,却开始频繁找上门,之后手段开始过激,一次暴力冲突中艾中震为护沈听肆而失手伤人,且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艾中震因此入狱至今。   这些事再想起来就像隔了一个世纪,淡出生活实在太久。   再后来就是艾絮抛下他选择出国,那时候与其说失恋打击,他更是对自己产生怀疑。   说起来最初艾絮也只是他众多追求者中的一员,除了长相格外出挑,并没有什么能引起他注意的。   是因为什么才看到这个人的呢?   沈听肆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一个暴雨天,她穿着一次性雨衣在货车和店铺间来回奔走搬货。   因为家境不好,所以勤工俭学。   那张漂亮的脸蛋却不因此狼狈,在那样的处境里还能跟人嬉笑着大声聊天。   女孩身上蓬勃的朝气和生命力深深的吸引了他。   就像现在的陆尔。   陆尔……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生活中事情较多,存稿就这么告急了...... 第34章   陆尔没想到自己的工作会来的这么快, 原以为这次配音结束剩下的就是遥遥无期的等待。   结果才隔了两天就接到了工作邀约的信息。   虽然只是一个边角料角色。   但是古代背景,又是一个新的体验, 她非常高兴。   对方表明身份后, 直接让她第二天去录音棚。   次日上午,陆尔按约去了老地方,沈磊已经坐在棚内, 两人打了个招呼。   说来也巧,陆尔的这份工作有沈磊的功劳。   年初她最早一次过来观摩的时候,当时的配音新人是走后门进来的, 业务能力完全不行,但碍于各方面关系那个导演咬牙忍了,一直耗时间陪她磨, 结果小姑娘自己受不了罢工了。   差点把导演气吐血, 跟沈磊吐槽的时候,他便下意识想到了同样是新人的陆尔。   当时陆尔的配音表现还没那个女孩好,但是短短时间状态已经调整的堪比专业配音员。   小姑娘的位置还空着,导演听说后便主动联系了她。   陆尔笑眯眯地说:“贵人, 等会请你喝咖啡。”   “好说好说。”   等导演一到, 试配了一次,确认对方能力可以胜任后将稿件放心交了出去。   陆尔花了点时间熟悉台词, 随后正式进入配音状态。   导演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把那些路人的台词配音也一并交给了她。   连续几天, 忙的脚不沾地。   而天气又开始作怪,倒春寒来的措不及防,回了没多久的温度一下又回到解放前。   沈听肆:在做什么?   休息时间收到他难得主动发来的消息。   陆尔意外只余, 心里也有暗暗的惊喜, 拍了话筒架子的照片发过去。   陆尔:工作。   沈听肆:接到新工作了?   陆尔:嗯, 你什么时候回?   沈听肆:明后天吧。   紧跟着也发了张图片过来,是一只酒杯,看背景是在一个酒局上。   晚上九点后,陆尔从录音棚出来,被风兜头一吹,打了个大大的哆嗦。   今天沈磊跟她一起下班。   巨大的天幕遮盖下,点点星辰闪烁着浪漫的光辉。   他笑了一下,“这边来去是不是都坐地铁?”   陆尔点头,“还得转公交,挺麻烦的。”   时间已经不早,沈磊说:“我送你吧,世贸方向是不是?”   陆尔刚要搭话。   他突然又说:“嗯?看来轮不到我了。”   沉沉夜色中,有人踏着一地星辉走来。   穿着剪裁合体的手工西服,身形颀长体态漂亮,那双深邃的眼眸牢牢的锁住陆尔,有种难以逃脱的错觉。   还有些距离,但依稀可见他脸上的疲惫。   没休息好一样。   很快到了跟前。   沈磊打了声招呼,先一步转身走了。   “你怎么在这?不是说明后天回吗?”陆尔隐隐惊喜的问他。   “想回来就回来了。”沈听肆扫了眼她全身,黑色丝绒连衣裙,一双小短靴,头发依旧是丸子头,细长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此刻整个人缩成一团有点瑟瑟发抖的症状。   “冷?”   陆尔吸了下鼻子,眼睛弯弯的,“你不冷?”   “冷怎么不多穿点?”   “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很暖和,哪知道傍晚就降温了。”   “以后记得每天看个天气。”   陆尔点头,一边打了个喷嚏。   “走吧,先上车。”   沈听肆伸手过来突然将人带进了怀里,陆尔肩膀轻轻撞上他的胸膛,不等反应已经被带着走出几步。   他腿长,步伐迈的比较大,陆尔被迫小跑着才能跟上。   她下意识的抬手拽住了他胸前的衣服来保持平衡。   沈听肆注意到,这才放缓了脚步。   风吹来,还掺着淡淡的酒味。   她费力的扬了扬下巴,“你喝了很多酒?”   “不多。”这几天沈听肆一直呆在C市的总公司,今天恰巧参加了一个酒会,觥筹交错间难免喝上一些,但并不是来者不拒,所以还好。   只是他本身不喜欢应酬,那样一个香衣鬓影的环境里,只感觉无趣。   身姿曼妙的年轻女人不停往身边凑,一句话出来能有好几个意思,他一般连敷衍都欠奉,奈何这些人就是没眼力见,永远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存在,自信爆棚的殊不知跟气球一样都炸成渣渣了。   对比这些分外让人疲惫的女人,陆尔就显得可爱的多。   这个念头一出来,便怎么都压制不下去,远在南城正默默努力着的女人,他突然就想见见她。   于是提前离席,买不到最近的机票,换坐高铁回了南城。   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不管不顾的就跑回来,颇有学生时期的冲动莽撞。   对此自己都觉得意外。   开车的是他的助理张哲圣,陆尔第一次见到。   对方按下心底的惊涛骇浪,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   上了车沈听肆也没有马上放开她,而是将她的手放到膝盖上,拨着手指玩。   暖气开的很足,陆尔不知道沈听肆突然怎么了,不过几天不见好像莫名其妙就变得黏人了。   倒不是说不好,就是外人在的情况下,她有点不好意思。   局促中,想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   “嗯?”他低低的发出一声鼻音,眼神迷离的看过来,紧接着拽着她的手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我去!!!!   陆尔整个天灵盖一麻,惊的眼珠差点都掉出来。   指尖上的点点凉意提醒她方才的并不是错觉。   这人是疯了吗?   还是酒精作祟导致行为举止开始变得出格?   她快速看了眼后视镜,张哲圣一板一眼的开着车,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后座的暗涛汹涌。   陆尔整个人瞬间就跟火烧似的,她紧张又无措的重新看向沈听肆,而他在那个惊天一亲之后轻轻闭上了眼,   他的睫毛很长,睁眼时会落下一片灰影,陆尔有时候觉得就是因为这对长睫毛所以才让他的眼睛看过去分外迷人。   当他认真看向你的时候,错觉好像深情相对着。   车子开进四季华府后张哲圣跟逃难似的先一步跑了。   沈听肆嗤了一声,对他这没出息的模样表示不屑。   再转回来时对上陆尔偷笑的表情,他伸手过去在她脑门上弹了下,“笑什么呢?”   “你看过去好像一个无可奈何的老父亲。”   “那他估计做梦都要笑醒,上去了。”   走进电梯,周边静悄悄的,那些浮躁跳跃的情绪便又密密麻麻的围了过来。   陆尔低头看向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沈听肆的大拇指正轻轻的蹭着她的手背。   此刻的他们看过去倒真有些像情侣,可他们并不是,那么现在的行为举止其实已经过了界。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尔想一探究竟,却又不敢真正挑明。   “叮!”   电梯到了。   “到了。”陆尔说。   沈听肆没动,牵着她的手也没放。   陆尔抬头看他,两人视线交汇,她从里面读出了专属于男人的侵略性,充满了霸道肆意的气息,像要把自己拆食入腹一般。   他的视线宛如有实质性的一寸寸的落在自己身上,明明好好穿着衣服,却无端生出一种羞耻感来,好像彻头彻尾的被他看了个全。   这是什么鬼畜的想法啊!!   电梯门默默地开了又关。   陆尔终于受不了,抽手要走人。   被拽着的手陡然一紧,沈听肆轻轻一拉便将陆尔抵在了电梯墙上。   头顶的光被彻底遮挡,目之所及皆是眼前人。   陆尔呼吸一紧,心脏失速的跳动起来,贴着电梯墙的手轻轻的抠了抠。   “干、干什么?”   沈听肆的目光自她慌张的眉眼缓缓下落,滑过挺翘的鼻尖,最后落在轻轻抿着的粉嫩嘴唇上。   她明显很紧张,整个人都贴在墙上,但还在努力的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看起来倒是怪可爱的。   沈听肆抬手拨了下她的唇瓣,陆尔瞬间瞳孔地震,“有、有监控的。”   “然后呢?”   “……被看到了可能不太好。”   “看到什么不太好?”   这非得说明白吗?   就两人这会的站姿已经不太好了好吗?   你还想干吗?   难不成还想18、禁啊?   陆尔心中疯狂呐喊,表现在脸上也不过就是一片遮掩不住的潮红。   “像这样吗?”沈听肆说完,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陆尔猛地捂住嘴,眼珠子开始乱转。   沈听肆挑眉,“难以接受?”   她连忙摇头。   怎么可能难以接受?   毕竟自己垂涎了他这么久!   只是这一晚上的惊喜来的太多,她一时间有点缓不过神,生怕自己丢脸的尖叫出来,表现不够得体被看轻怎么办?   而且这会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合适,她该不该也变得主动一点?   不行,场合好像也不对,再说上面还有监控呢!   男女亲亲我我的戏码全部成了现场直播,这真的不太好吧?   陆尔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一下飘到那边,一下又飘到这头。   片刻后,沈听肆将她的手拉下来,低头又一次亲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不再像之前的一触即开,而是缓缓挤压揉搓,鼻尖顶到了他的脸颊,呼吸里都是对方的味道。   嘴唇被轻轻舔过,一阵诱人心魂的潮意。   陆尔有种晕乎乎的眩晕感,她都无法呼吸了,只是本能的攀附着他,让自己不至于腿软摔倒。   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就几秒,也或许是几分钟。   沈听肆终于停下了掠夺,给了她喘息的空间。   他捧着陆尔的脸,额头相抵,眼睛依旧牢牢望进她眼底。   里面隐动的疯狂让陆尔不由得心悸。   沈听肆勾了勾嘴角,又极为温柔的亲了下她的鼻尖。   半晌后,他近乎喟叹的唤了声:“陆尔。”   似感慨,似庆幸,还有一些陆尔无法分辨的复杂情绪糅杂在一块。   不过她也没心力去询问了。   陆尔双眼湿漉漉的与他对望,鼓足了勇气问:“你是喜欢上我了吗?”   沈听肆闭了闭眼,停了好一会方点头:“嗯。” 第35章   等洗完澡出来, 陆尔还没从刚才的兴奋中回过神。   她站在床边立了两分钟,随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跟个傻子一样滚了好几圈才消停。   趴在床上, 抱着手机翻看,她迫切的想要抒发些什么,但在找了一圈之后发现并没有合适人选。   就连吴蕊, 她都觉得不行。   她最终将手机扔到一旁,脸颊贴着柔软的棉被长吁了口气。   闭眼开始独自消化情绪。   手机震动了下。   她拿过来看,是沈听肆发过来的一个链接, 超级音风暴的报名链接。   某卫视的配音比赛,请来的评委非常有分量,据说是如此, 但那几个理应是评委照的位置还都只是黑色剪影。   沈听肆:这个可以了解一下。   陆尔现在看见他就心里冒粉色泡泡, 比赛不比赛的随便瞅了眼,一时间也没上心。   回过去:你还没睡?   沈听肆披着一件藏蓝色睡袍靠在床头,抿了口蜂蜜水:没睡意。   陆尔:我也是~   沈听肆:很兴奋的样子。   陆尔:对呀,心里高兴。   沈听肆:看出来了。   陆尔:我们聊会天?   沈听肆:你想聊什么?   陆尔下意识抬手啃指甲, 聊些什么呢, 起话题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她想来想去,最后发过去:宾果绝育了吗?   沈听肆刚把最后一口水喝进去, 差点又扭头喷出来, 他抽了张纸巾蹭了蹭嘴角, 深感意外的发过去:大晚上的你居然想跟我聊这么私密的话题?   陆尔下意识反驳:不算吧,聊狗的又不是聊你的。   消息很快被撤回,输入中不停闪现, 最终消停, 可见那边疯狂的情绪波动。   沈听肆:我看见了。   陆尔秒回:睡了, 晚安。   沈听肆笑了下,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他确实还没睡意,一小时前在电梯里的那一吻,说实话,他有些后悔了。   跟陆尔还没到这个份上,酒精总是让人冲动,那样一个逼仄的环境中,气氛到了,脑子一热便亲了上去。   事后理智回笼,面对陆尔他理应更谨慎些的。   他挺喜欢陆尔,对这个看起来尚且青涩的女人很有好感,但也就只是这样。   这一天之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陆尔原先还紧张,怕两人一见面就多少感觉尴尬,总有种微妙的局促感。   然而等第二天沈听肆现身时,他那副从容的模样,愣是将陆尔的这些小情绪给打破了。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她也迅速回到之前的位置,就这么跟人和平共处着。   那个吻就像一个泡沫,轻轻一戳破了个粉碎,连痕迹都没留下。   很快礼宸也发来了配音大赛的报名截图。   陆尔:师兄也参加吗?   礼宸:嗯,身边的人都报名了,是个非常不错的机会,你也抓紧。   赛事会多轰动现在很难说,若邀请的嘉宾评委足够吸睛,自身带足了流量,保不准就会大爆。   现在的配音员不像以前是彻底位居幕后,也渐渐的走到台前,头部配音更是收获大票的粉丝,不比一些小明星差。   若参赛选手能在这里出圈,各方面来看都会往上走一大截。   陆尔手上的解说号仍旧在合作,她将工作完成后便全身心投入到准备材料中。   三天后海选截止,陆尔踩着时间线报的名。   -   落地窗外阳光明媚,室内也跟着一片暖洋。   加湿器“噗噗”两声选择了罢工。   沈听肆按遥控关掉,接着办公椅一转,面向窗口闭目养神。   有人推门进来。   “沈老师,超级音风暴的邀请函又来了,您考虑好了吗?”张哲圣站在桌前问他。   一般这样的邀约都是直接拒绝的,但是因为此前沈听肆特意提起过,所以张哲圣留意了下。   “再等等。”果然沈听肆话说的很有余地,“他们的海选结果什么时候出?”   “好像是下周五。”   “等结果出了把名单发我一份。”   -   陆尔下午出了门,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走走逛逛了,以前是经济限制,近期则是工作繁忙。   买了杯咖啡,一边给吴蕊去消息,然后才知道这人已经出差好几天了。   她独自走进商场,在几个楼层来回晃悠,没多久就拎了好几个购物袋。   最近几次的进账让她荷包丰腴很多,买衣服也就没再那么缩手缩脚。   “麻烦,这双帮我拿一下38码的。”她走进一家鞋店,看中了一双新上的米色单鞋。   导购员很快帮她拿了过来。   但上脚后没有预想中的舒适,她又还回去。   最后买了一双白色绿边的运动鞋,在收银台等导购录入付款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娇俏腻歪的声音。   “慕远,你就帮我挑挑看嘛,你选的我都喜欢。”   紧跟着就是一道懒懒的男音,隐约带着一丝嘲讽的味道:“我觉得都不错,你索性把这家店都买了。”   导购:“好了,我扫您。”   陆尔连忙将付款码递出去,付款结束后她都没顾上人还在说什么,拎上袋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南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反正往前几年,他们一同生活在这个城市,却愣是一次都没碰上过。   前不久吴蕊刚提了这个人名字,结果扭头就这么遇上了。   陆尔糟心的想:怪自己出门没看黄历,今日肯定不宜出行。   走出店门不远,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陆尔!”   陆尔脚步一滞,紧接着更加快了脚步,甚至小跑起来。   但最终没跑掉,有人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牢牢钉在了原地。   陆尔没办法,被迫转过身,对上柳慕远近乎称得上气急败坏的脸。   搞笑了,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你跑什么?”他瞪着陆尔,就跟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一样,“你聋了?喊这么大声都听不到?”   原本帅气的五官微微有点扭曲。   陆尔都不忍看,将手用力抽出来,轻轻抚了抚,“你有事?”   柳慕远都要被她这轻描淡写的模样给气笑了,多年不见,这会碰上了避如蛇蝎不说,还一副明晃晃保持距离的模样。   虽说她做的也没错,可放到他眼里就怎么看怎么不对,怎么看怎么碍眼。   静了半晌,见没人吭声,陆尔瞟了他一眼。   “你看什么?”他恶声恶气的说。   陆尔简直无语,扭身又要走人。   柳慕远跟着又拦到她跟前,怨气满腹的瞪着她。   便是这时候,与他同行的女孩跟了过来,惊疑不定的观察了一圈陆尔,可能感受到了威胁想要宣誓主权,双手攀上柳慕远的胳膊。   “慕远,你这……”   柳慕远不耐烦的扯下她的胳膊,冷声道:“黄芩琴,你这会最好离我远点。”   女孩被他的态度刺伤了,又因着有陆尔旁观,这脸丢的就像在地上摩擦,脸色青了白,白了又青,感觉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但也愣是不敢再有所动作。   柳慕远完全就当这人不存在,一把又拽住陆尔要走。   陆尔不肯。   大商场里一对男女不停拉扯可不是一件长脸的事情,很快就有人围观过来。   “一起吃顿饭不过分吧?”柳慕远咬牙切齿的问她。   陆尔说:“谁脑子有病三点钟去吃饭?”   柳慕远沉默了下,“那一起喝杯咖啡总行吧。”   “不好意思,我喝了咖啡来的。”   “那你说想去做什么?看电影?还是想接着逛街,我陪你呀!”   “我想回家睡觉。”   “你……”   “柳慕远。”陆尔突然一本正经的叫了他一声。   柳慕远一愣,紧接着沉沉的眼里开始浮起光亮,似乎一下子就有了期待。   陆尔说:“我等会还要去找我男朋友,若让他知道我跟前任在外面拉拉扯扯估计就要发脾气了,所以你差不多点。”   柳慕远眼里的光转瞬又灭掉,取而代之的是隐忍的乖戾。   “男朋友?”他低声说,“你居然有男朋友了?”   陆尔挑眉一笑:“很惊讶?我们都分手这么多年了,我找个男人很正常,难不成还要为你守身如玉一辈子?”   她的笑容轻佻又随意,面对他就像面对这路上形形色色的陌生人一样,看不见丝毫过去的影子和在乎。   柳慕远拽着她的手陡然一松。   陆尔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这一次倒是走的没刚才狼狈,但也不慢,一下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黄芩琴等了好一会,见柳慕远始终一动不动的站着,悄悄凑上前犹豫着是不是要再刷一波存在感。   人还没贴上去。   柳慕远先一步开了口:“滚!”   -   陆尔也没心思再接着逛,直接回了家。   将东西一收拾也就到了傍晚,她走去厨房准备晚饭,今天沈听肆会过来。   七点时,沈听肆准时到达,陆尔将最后一碗骨头汤端上桌。   他擦着手过来,将毛巾随意往椅背一挂,拉开椅子坐下。   陆尔坐在他对面,沉默的往嘴里挖米饭。   室内静悄悄的,感觉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沈听肆双手搭在桌沿上,没有第一时间拿碗筷,而是看了陆尔一会,发现这人真的在神游以至于完全注意不到自己的时候,终于用指骨敲了敲桌面。   声响拉回了陆尔的注意力,她疑惑的看过去问:“怎么了?”   “这会还在想你的配音?”   配音工作已经告一段落,眼下就等配音比赛的海选通知。   她倒是完全没想这些。   只是今天偶遇柳慕远到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就总静不下心来。   但这又不是能说的。   她索性点头:“在想突破口,怎么才能让自己更好一点。”   “这个赛事比较完整,而且同行竞争大,只要参与了总会有点收获。”   沈听肆夹了筷菜吃,点头:“味道不错。”   陆尔掀眼看他,沈听肆微微垂着头,头顶的浅光落了他一身,黑色衬衣带出的清冷气质瞬间消下去不少。   他跟柳慕远完全不一样,前者冷淡稳重,后者乖戾冲动,完全没在一条水平线上。   吴蕊之前说的话没有参考价值。   饭后沈听肆接了一通电话,结束后转身,开放式厨房内,陆尔仍旧站在水槽前,看手机看的很专心。   吴蕊出差的当地有一场人妖表演,全是正宗的泰国人妖,着装暴露玩的很嗨。   她还在微信里说找时间亲自去趟泰国,该给自己放个假了。   陆尔看的正上头,一只手横插进来,突然将她的手机给抢了。   一脸错愕的看向沈听肆。   沈听肆将屏幕一按,认真地说:“别看这些没营养的,意义不大。”   “这是别人的地方特色,你得尊重,何况哪里没营养了,多好看呀?”   “好看?”沈听肆伸手要去摸她眼睛,“哪知眼瞎了?我给你治治。”   陆尔左右闪躲,将他的手拍掉,“别人出去旅游特意花钱看,我这会免费观赏有什么不好?”   “所以我给你治治。”   他们在这一隅打打闹闹,陆尔不断后退,撞上了厨台。   沈听肆顺势将双手撑在两侧,把她围困在自己和厨台之间。   自前一次电梯接吻到现在,两人一直默契的保持着距离,暗自打拉锯战谁都没越界。   直到眼下,陆尔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放缓了呼吸。   “你上次说的话算不算数?”陆尔低声问。   虽然没说明,但沈听肆知道她问的是那句“你是喜欢上我了吗”。   沈听肆眸色深沉:“算。”   目光互相纠缠着,缱绻粘腻。   沈听肆嘴角一勾:“然后呢?”   “那你还把我撇的那么远?”   作者有话说:   存稿没了...... 第36章   从这边看过去灯火阑珊的华林段此刻已经有了沉寂的现象。   陆尔靠在落地窗旁, 寒凉的夜风徐徐吹来,她突然扭头打了个喷嚏。   连带嘴角的伤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意。   她“嘶”了一声, 用手背轻轻碰了碰。   思绪一下飘到1小时前, 灶台旁,用着危险距离对望的两个人,空气中都浮动着暧昧躁动的气息。   在她问出那个问题后, 沈听肆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长的让陆尔心惊,甚至隐约有了心凉的意思。   他才突然抬手,用着一种很是亲昵的姿态用指腹抚过她的脸颊。   “你很迫不及待的样子。”   陆尔下意识否认:“并没有。”   沈听肆的手没有撤离, 而是留恋的下滑至她唇角。   陆尔这人看过去虽然有些凉薄,但偏偏长了一张笑唇,嘴角有着自然上扬的弧度, 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   “这是对你负责, 良家少女不可随意轻薄。”他这样说,也算是对她前一个问题的答复。   陆尔看着他:“可是你已经轻薄了。”   说话时,张合的嘴唇蹭过他的拇指,平添了几丝情、色的味道。   陆尔倏地抿唇, 耳根子烫了起来。   沈听肆发现, 跟着笑起来,表情揶揄:“害羞了?”   陆尔只是看着他, 不吭声。   沈听肆:“第一次过于仓促, 所以才更要谨慎, 你这朵小花可不是随意能亵玩的。”   陆尔偏了下头,距离他不断搓揉自己嘴唇的手指远了些,“借口。”   沈听肆挑眉:“不信?”   “不信。”陆尔想挤出去。   沈听肆手一捞, 直接把人揽进了怀里, 陆尔身子僵了一下, 但很快放松下来,只是斜眼看他。   “太纵容你了,脾气变这么大。”话是这么说,手却安抚般的摸了摸陆尔的后脑勺。   紧接着一低头咬在了陆尔嘴唇上,陆尔一愣,随即挣扎。   沈听肆牢牢将她的双手反剪在后,微微睁开的眼中含着些许笑意,唇上压力袭来,霸道的让陆尔差点喘不上气。   两人仿似在掠夺稀薄的空气,争先恐后,互不相让。   时间一下子就被拉长,头顶落下的灯光感觉都变得厚重粘稠,将他们推挤着越来越靠近对方,错觉要融入彼此血肉一般。   男女力量总归悬殊,陆尔最后还是先一步败下阵来,整个人软绵的窝进沈听肆怀中,乖巧柔顺。   沈听肆稍稍离开了些,彼此间有了一点空隙,陆尔深深的吸了一口充斥着对方气息的空气。   “盖个章,倒也不是不行。”   陆尔:“?”   “万一你跟着别人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陆尔想了想:“几个意思?”   “听不懂?”   “不懂。”   “什么时候也会演戏了?”沈听肆摇头,“演技不佳。”   陆尔大概知道他的意思,是在隐晦表示她的归属权,也就是间接挑明了双方关系。   但是有电梯事件做基础,陆尔还是不放心,觉得这人变化太多,说不准扭头又是另一个说法了。   因此她保持沉默,只是看着他。   片刻后,沈听肆抬手勾了下她的下巴,“你赢了,我是你的。”   陆尔这才缓了脸色,高兴的笑起来。   “你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也不算突然。   前两天张哲胜无意间说起录音棚的八卦,说是某个配音员去了几天,已经有两只单身狗在暗暗埋线等消息了,最后被沈磊一句“大佬的女人碰不得”全挡了回去。   细节分析大概率就是陆尔。   沈听肆听说后莫名有种恼火的情绪,像自己的东西被人偷偷觊觎,那种心头被抓挠的感觉非常磨人。   他说:“你太畅销了。”   让他少有的尝到了些许危机感,生怕在某个自己不知道的角落不声不响被人拐跑。   -   周五海选结果出,名单第一时间挂在了官网。   陆尔也同时收到了电话通知,将于周一前往演播厅录制第一场二十进十五的晋级赛。   未按约到达现场的人员则视为主动放弃。   随后加了一个工作人员的微信,对方把她拉进群,发了一张有编号的名单,以及四个时长皆为五分钟的视频。   按编号顺序五人一组参赛,团体及个人分综合淘汰制。   陆尔快速看完,没多久就有人私加她微信,随后就又有了一个五人群。   “在看什么?今天就没见你手机停过。”吃饭的时候陆尔的手机也没消停,两人此刻窝沙发上沈听肆忍不住问了句。   陆尔将白天的情况大致一说。   “所以你们现在五个人在热聊?”   陆尔咬着块苹果又看了眼手机,“对呀,聊分工。”   五个角色台词有多有少,谁都想分个多一点的,为了公平起见扔骰子看点数大小分配。   点数小的在里面哀嚎,但也是玩笑性质,接触时间不长,但陆尔觉得这几个女孩子都比较好相处。   沈听肆双手搭在她腰间,陆尔的注意力始终没有分到他身上,时间一久便开始不安分起来。   陆尔很怕痒,让他搭着已经是极限,这会又一挪动立马有所察觉,身子挺了挺。   她扭过头,跟沈听肆的视线撞上。   “你是不是胖了?”沈听肆的双手还拢在她腰上,“捏着好像肉多了。”   “什么鬼,怎么可能!”陆尔连忙紧张的要站起身。   沈听肆笑着拉住她,“不要紧,胖了就胖了,又不嫌弃你。”   “不可能胖!”陆尔站起身,皱眉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沈听肆伸手过去,又把她拉坐下。   陆尔的头发只用一只鲨鱼夹固定着,两鬓碎发散落些许,模糊了侧脸轮廓。   她还沉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沈听肆伸手过去轻轻捏住她的后脖子。   才略有压抑的望过来。   灯光昏沉,空气里隐秘着暧昧的气息。   陆尔连忙又收回视线,几根手指纠缠在一起。   沈听肆将她头上的鲨鱼夹拿下来,捏了一戳头发在手上把玩。   细细小小的一段不停在他指尖来回打转,微黄的发色与他的冷白皮形成。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正常的画面,陆尔却突然看不下去了。   那一撮头发就像牵扯着自己的灵魂,被他的手指肆意摆动。   陆尔起身要走,沈听肆眼疾手快的拽住她:“跑什么?”   “很、很晚了,准备先去洗个澡。”   沈听肆瞟了眼时间,“往常也没见你这么勤快。”   “……”   陆尔想了想,“噢,已经三天没洗头了,熏的我有点受不了。”   “……”   沈听肆绕着头发的手一顿,但很快低低的笑了声,“不好意思,你昨晚还问我借吹风机来着。”   哎呀,烦死了,就单纯想走不行吗?   废什么话!   陆尔局促的要将自己的头发扯回来。   沈听肆瞬间收紧,玩味的看着她。   “你到底要干嘛?”   沈听肆:“本来觉得你头发软,想着摸摸看,这会见你紧张到不行的模样,我有点怀疑这头发是镶黄金了吗?准备更好的研究研究。”   “……”陆尔被迫停在那不得动弹,眼珠子转了转,“我怎么之前不知道你这么损呢?”   “你现在知道了。”   被陆尔气鼓鼓的样子可爱到,沈听肆没忍住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陆尔一愣。   原先的束缚同时消失。   沈听肆懒懒的伸展了一下四肢,往她背上一拍,“去吧,既然馊了就去洗刷的干净些。”   -   周日晚上陆尔出去跟人吃饭。   明天是第一场赛事录制,各地参赛者先一步涌入南城。   五个临时组员一起吃了顿饭,相互熟悉一下。   陆尔话不多,大部分时间不参与话题就只是听着。   其中一个有小道消息,说20个参赛者中混了好几个有背景的,反正她们争第一无望,就争个重在参与。   大家嘻嘻哈哈的笑,全都没当回事。   中间沈听肆消息问她在哪里吃饭,要她定位。   陆尔发过去。   沈听肆:几点结束?   陆尔:快了吧,你要来接我?   沈听肆:可以。   陆尔:不好意思,我拒绝。   沈听肆:……   “话说,你们认识《长安乐》金祁的配音吗?”   这是之前礼宸的一个配音角色。   陆尔抬头看过去,说这话的是一个微微有些丰腴的圆脸小姑娘,可可爱爱就像一只行走的苹果。   “你喜欢礼宸?”陆尔问她。   小姑娘叫王倩如,外省人。   “对呀,我是她的超级迷妹,帅死个人!”小姑娘捧住自己的脸,眨巴的眼中感觉能冒出星星。   礼宸在这个圈子里名气不算小,五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不知道他的,另外一个女孩子笑她:“你不会就是为了见他才参加的比赛吧。”   “别说,还真是这样!”   礼宸也在20人的名单上,在非常显眼的头部位置。   几人取笑了一阵,又八卦到了别处,很快一顿饭接近尾声。   AA结账后,一起走出饭店,有三个回酒店。   陆尔跟另一个女孩家住不同方向,各自打车。   闲聊等待的时候,远处的一辆车远近光快速转变了几下。   陆尔这才发现沈听肆居然还是过来了。   她并不想让自己的私人感情暴露在陌生人面前,无非增加点旁人的谈资。   然而脚刚一动,沈听肆便将车子开了过来。   几人很快察觉是来接陆尔的。   “陆尔,那是你男朋友啊?”   “哇塞,开这么好的车,你男朋友家底很厚啊。”   陆尔没吭声,只是敷衍的笑了下。   车子停,副驾驶车窗落下。   她们站在三个台阶的高度,并不能清楚看到沈听肆的脸。   “上车!”他在里面喊了声。   陆尔马上坐进去,又跟几人挥手告别。   车窗很快升起。   将还在张望的四人远远甩在后面。   陆尔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过来?”   沈听肆知道他们组团战斗,但不知道团队中有没有男配音,想来想去还是过来隐晦宣誓一下主权比较合适。   他说:“路过。”   “真假的?”   沈听肆打着方向盘,“明天早上我送你去演播厅。”   “我不要。”   他嘴唇轻抿,突然将车驶入辅道停下。   随后扭头对着她,对视半晌后,沈听肆冷笑了声:“来,说说看,我哪让你丢人了?” 第37章   车窗稍微降了一点, 不知名的花香随风悠悠落进车厢。   沈听肆还在等她回答。   陆尔小声说:“哪是你拿不出手,简直太拿得出手了。”   这张脸, 这辆车, 这个在圈内高高悬起的身份。   随便一样拎出来都够显摆的。   沈听肆穿着正装,不知道是到家没换还是从哪里赶过来的。   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露出的脖颈在昏暗的光线中有种莫名的性感。   陆尔转开了视线, 没敢继续看。   略有心虚又故作镇定的模样一点不漏的落进了沈听肆眼中。   “你这做的跟说的可完全不一样。”   陆尔:“不是故意躲你。”   她把餐桌上的聊天内容简略一说。   沈听肆:“所以你是怕别人怀疑你也是开后门进去的?”   陆尔点头。   沈听肆不知所谓的一笑,想了想还是告诉她真相:“那怎么办?这次赛事的评委有我一个。”   这意味着他们会长时间处于同个空间内,并且随时都能碰到对方, 还是在多人环境下。   而陆尔在赛事中的所有状态表现也会被他一览无余。   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动了动,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倒不是全然排斥, 就是有种眼前人也往自己的圈子踏了一步的感觉。   就算自己在他眼下会无所遁形,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是在互相靠近。   “到时你打算怎么办?”   陆尔回神,下意识回答:“当作不认识。”   “……”   沈听肆都要被气笑了。   默了片刻,他抛下一句“随你”,将车子开出去。   很长时间过去, 直到车子驶入底下停车场, 沈听肆都没吭一声,陆尔倒是有意起过几次话题, 都无疾而终。   前后下车, 走进电梯。   数字一下一下的往上跳, 陆尔观察着沈听肆略冷的脸色。   伸手过去,食指轻轻勾住他的小指,见人没拒绝才又一个一个的深入转为十指相扣。   沈听肆侧头看过去。   陆尔冲他讨好的笑了笑, “别生气, 这样一点都不帅了。”   沈听肆轻嗤一声, “我在乎这个?”   又一顿,接着说:“你这讨好一点诚意都没有。”   陆尔转身攀住他的脖子,犹豫了一下,凑过去在他唇角轻轻印下一吻。   沈听肆垂眼,剧烈颤抖的睫毛近在咫尺,嵌在白玉一样的脸上,似紧张又似虔诚。   抬手按在她腰上,位置瞬间调换,陆尔倏地睁大眼。   沈听肆将她推在墙上,反客为主选择攻略,入侵她所有的感官,几乎要把人溺毙在这场深吻中。   陆尔被吻的全身发软,有些站不住。   沈听肆捞住她向上提了提,额头相抵着一笑,“受不了?”   陆尔双眼湿漉漉的看着他,嘴唇轻抿,“没有。”   声音娇软的都不像自己的。   她懊恼的皱了皱眉,不再吭声。   沈听肆松开她,灯光泻下来,微凉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下次记得按这个力度来。”沈听肆指腹蹭了下她的嘴角,“这次完全不合格。”   第二天,陆尔辗转着出发去演播厅。   一楼大厅围了不少人,陆尔找到组织,随后听工作人员分派场所。   他们需要在各自的训练室进行磨合,这是今天的任务,也会有摄像头全方位记录。   “嘤嘤嘤,好帅啊!”王倩如在原地疯狂跺脚,望着另一头的礼宸,迷的有点疯魔了。   “不至于吧,虽说不丑,也没到这么夸张的程度。”   王倩如:“啊啊啊啊,他看我了看我了,怎么办?”   陆尔下意识看向礼宸的位置,对方给她做了个手势,算做打招呼。   “嗯?他在跟谁招手?”王倩如问。   “肯定不是你啦,我们后面那组刚才有个人跟他说话了。”   “你怎么观察这么仔细,也迷上他了?”   “……这种想法倒是也不用有。”   五间训练室分别挂上了牌子。   陆尔分在第二间,一路过去的时候,她总觉得有视线追着自己,转头看时又没发现。   训练室主要培养她们的配合度。   陆尔一行自己私下已经有所动作,并且角色也已经划分完,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倒是没什么问题。   中途听到不知道哪间爆发了矛盾,王倩如听了墙角回来,说是几人在抢角色,互不相让场面弄得非常不好看。   “不要管别人,我们自己抓紧时间。”   咬着笔杆练发声的陆尔抬头,第一次发表意见:“下一轮说不定就会跟他们组队,稍微了解一下倒是也有必要。”   想到有可能跟这样的人合作,彼此都脸色复杂的安静下来。   另外一个女孩子太过紧张的关系,发声一直对不上口型,几人陪她练到很晚。   陆尔靠墙坐着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是沈听肆发来的消息,问她状态如何。   陆尔:挺好的。   沈听肆:几点回?   路上来回要三个小时,陆尔不打算回去,另外找个地方将就一夜。   沈听肆没说什么,只是几分钟后给她发来一条酒店的预订信息。   晚十点的时候,陆尔问其他几人怎么办,毕竟这么一天下来,喉咙也得歇一歇。   她们把行李都带过来了,这会被问的一懵,来回看了一圈。   其中一个拿出手机开始找住的地方。   王倩如盘腿坐在陆尔对面,问她:“陆尔,你回家吗?”   陆尔摇头,说了自己住的酒店。   “那索性都住这边去吧,明天再一起出发。”   在找住处的姑娘说:“陆尔那家酒店不便宜,普通的都要近两千,确定去这里?”   其他人没异议。   王倩如“啊”了一声,小姑娘家境一般,从着装上可见一二,一场赛事衣食住行都是花销,一晚上花去千把块可能确实会有点压力。   沈听肆帮她订的是套房,最后王倩如跟陆尔一起住,其他人也顺利入住同一酒店。   然而跟她们一个情况的并不少,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另一波成员。   其中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不善的望过来一眼。   陆尔愣了一下,终于知道去训练室时那种始终被人窥伺的感觉来自哪里。   真是巧了,这是前一次跟柳慕远同行的女孩。   叫什么来着?   黄芩琴?   那边的电梯先到,几人说说笑笑走了进去。   “我们接着等吗?”有人小声问了句。   王倩如说:“等吧,那几个脖子昂的跟鸭子一样,一个不注意说不定就被几只蹼踹到了。”   陆尔抬头:“电梯到了。”   套房在十七楼,这边下的只有陆尔和王倩如。   王倩如看着周围奢华的环境,拽了陆尔一把:“我第一次住这么好的酒店房间,这得多少啊?”   陆尔转头看她:“其实我也不知道。”   她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跟王倩如一样,也是第一次睡这种套房。   不远处的窗户旁,黄芩琴正在打电话,外面是一片绚丽的江景,她跟没骨头似的靠在窗框上,表情娇俏应该是在跟男友煲电话。   陆尔跟王倩如互相对视了眼,沉默的加快脚步。   “明天结束了我去找你,要么你来接我好不好?”   陆尔目不斜视。   黄芩琴这时也看到了她们,稍稍站直了些,笑意盈盈的撒娇说:“慕远,你那天煲的汤有点咸了,明天晚上我还想喝,你煲淡点好不好?”   柳慕远:“……你脑子在养鱼是不是?就算是做梦也稍微做的有逻辑性一点。”   说完便利落的掐断了通话。   黄芩琴看着陆尔她们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滞了滞,“先不说了,我去睡觉啦,明天见。”   进了套房,王倩如放下行李,张嘴刚要惊叹便被从卧室出来的男人给吓的闭上了嘴。   “陆、陆尔……”   陆尔在另一边烧水,抬头朝那边看了眼:“怎么了?”   她所处的位置恰好只能看到王倩如。   王倩如战战兢兢的抬手指了指卧室方向,“这、这有人。”   陆尔一愣,快步走过去。   随后看到了身穿家居服的沈听肆,灰色连帽外套拉链半拉,内搭一件黑色T恤,双手揣在裤兜里,袖子扯到手肘处露着一节小臂。   他随意的扫了眼局促的王倩如:“朋友?”   “嗯,一起参赛的队友。”陆尔停顿了下,又给王倩如做介绍,“这位……”   她快速看了沈听肆一眼,他歪了下头,显然也在等她接下来要怎么说。   “这位是我男朋友。”陆尔说。   王倩如连忙慌慌张张的说了声:“你好。”   陆尔又问沈听肆:“你怎么在这?”   “给你送了点东西过来。”   “什么?”   “等会自己去看,放在床上了。”他抬腕看表,“我先回去了。”   朝外走去,路过陆尔身边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帮忙开了套房,却连呆一会的时间都不给,这说的过去?   里面的控诉味道太过明显,陆尔忙尾随送他。   走廊静悄悄的,原先黄芩琴站的位置已经没人了。   在电梯口站定,沈听肆没有去按键,陆尔看了他一眼,有些摸不准是不是在等着让自己服务,一时间也没动作。   沈听肆低头拍了拍自己胸前的衣服。   陆尔说:“很少见你穿这么运动的款式。”   “是吗?”   陆尔:“嗯,看起来年轻了很多,就像个大学生。”   沈听肆似笑非笑的望过来,“平时看着很老?”   “你三十都不到怎么可能老,应该是稳重成熟,现在的年轻女孩子就喜欢你这样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   “比如说你吗?”   陆尔干咳了一声,没作答。   便是这时沈听肆抬手按了向下的按钮。   等待的时间里,他伸手过来捏了捏陆尔的后脖子:“明天看你表现了,不要紧张。”   “好。”陆尔主动靠过去,窝进他怀里。   沈听肆手下滑,在她胯骨上一拍,轻叹:“本来今晚都不打算走的,没成想你还能带人过来。”   陆尔抿嘴笑了笑:“你也没说会过来啊,索性就拉个人作陪。”   电梯“叮”一声响开了。   沈听肆低头看她,陆尔顺势仰头亲了他一下。   她笑的两眼弯弯,细碎的灯光沉在里面,好似晚间星辰一般的夺目。   沈听肆看了会低头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作为回应。   他笑着轻声说:“无妨,来日方长。” 第38章   沈听肆给她送来的是换洗衣物, 连带贴身的在内。   看到床上那套大剌剌放着的黑色内衣裤,陆尔表情有点不自然。   迅速将东西一收, 生怕被王倩如看到一二。   王倩如情绪还停留在见到沈听肆的那一刻, 先是被男人的美貌攻击的体无完肤,随后意识与陆尔的关系,又觉得是自己打扰了别人好事, 始终觉得过意不去。   陆尔让她放宽心,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王倩如不怎么相信。   第二天上午比赛正式开始,评委有三, 一个导演一个演员还有就是沈听肆。   跟宣传内容差不离,三人的地位在圈里确实都屈指可数,显然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配音演员本来是幕后工作者, 按理来说请这样的评委阵仗有点大材小用。   后来听说是为了捧某位高管情妇的女儿, 这倒是说得通了。   按前一天的抽签号数上台表演。   评委位居舞台边缘最中间,此时已经就位,沈听肆在最左侧,中间的是当红小花, 时不时侧头过去跟他聊几句。   沈听肆礼貌性附耳, 但看表情并不热衷。   王倩如扯了扯陆尔衣服,一脸像被雷劈了的模样, 震惊的不知道该怎么摆放自己五官了。   陆尔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示意她不要对外说出去。   王倩如点头如捣蒜, 但嘴巴张张合合明显很想说点什么的样子。   但此刻前后左右全是人,除了参赛者还有工作人员忙碌穿梭,实在不是说事的好地方, 最后只能作罢。   第一组进行完后, 当场出分, 现场观众和评委的综合得分来算,但每个评委都有一次复活权力。   轮到陆尔这一组时,前一晚始终没对上口型的女孩子更紧张了,额头密密麻麻的汗,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   “你没事吧?”陆尔低低的问了她一声。   对方望过来一眼,里面都是无助,很快深呼吸了口,点头说:“不要紧。”   说话声音都是颤的。   陆尔与王倩如对视了眼。   这女孩心理素质不行,临场发挥很大可能也不会好,估计会一轮游。   台下坐满了观众,聚光灯一照气氛瞬间骤紧,原本想放松的都放松不下来。   陆尔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捏住衣摆,眼睛一圈扫过后落在沈听肆身上。   他靠在椅背上,右手把玩着一支笔,此刻也轻描淡写的望过来,视线轻轻一撞,他微不可察的嘴角一勾。   紧接着换了个姿势,手肘撑在桌面上,拖住下巴好整以暇的准备欣赏接下来的配音表演。   陆尔被他直白看戏的眼神激的莫名冒火,刚涌上来的紧张瞬间被冲刷掉。   她的台词分量位居第三,可能心态调整的还可以,原先练习的声线很顺利的走了出来,情绪表达上跟原声稍微有点出入,但瑕不掩瑜获得了一致好评。   王倩如也还可以,贴不上嘴型的女孩意料之中的滑了个巨坡,但或许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倒是没有很受打击。   台上下来后,她第一次展露了笑颜:“终于可以回家了,我就是过来练练胆子的,可以了可以了。”   后面其中一组没发挥好,成员认为是台词分配不合理,在台上发生了争吵。   剩下就是礼宸那一组,这一组员算是强强联合,每个都很有实力,几乎称得上完美。   上午赛事进行完毕,下午就是人员淘汰,重新分组以及任务分配。   “呐,给你,饮料帮你拿的橙汁。”   “谢谢。”   午饭在这边的员工食堂解决,聚集了不少参赛者,有的神采飞扬,有的明显情绪低落,经过第一轮筛选,大家心里都有了底,基本已经知道自己去向。   陆尔刚挖了两口饭,手机震动了下。   是沈听肆发过来的消息。   沈听肆:吃的什么?   陆尔拍了个照片过去。   食堂的伙食其实不错,荤素搭配均匀,可选择的也很多。   但沈听肆回过来:我给你另外点一份。   陆尔:不用了,这蛮好吃的。   她停顿了下,礼尚往来的也问了句:你在哪吃饭?评委聚餐吗?   沈听肆:嗯,这边的甜点不错。   陆尔:?   沈听肆紧跟着也发来一张照片,兔子形状的冰淇凌,扒在杯沿眼巴巴的瞧着你,非常娇憨可爱。   沈听肆:跟你挺像。   陆尔:??   沈听肆:卖乖的时候。   陆尔将手机一收,没再搭理他。   饭后还有一点休息时间,她跟王倩如一起去了趟卫生间,出来后在大堂坐着晒太阳,巨大的落地窗,外头景观一览无余。   但神奇的是这一片居然没什么人休息。   王倩如见到沈听肆的惊讶憋到现在终于一口气喷了出来,冒出一大堆合理又不合理的问题。   陆尔无奈的笑了下:“不管你信不信,我真没走后门,就跟普通参赛者一样按着流程来的。若参赛者中真有人是有背景被内定的,那么我跟你一样就是个陪玩的。”   “为什么呀?”王倩如愣愣的看着她,不是很能理解。   毕竟大部分人都是靠不到关系,但凡是有门路的一般只会想着法的去攀附,陆尔这样的找不出几个。   对此陆尔也很难跟她解释。   因为一旦有人全程庇佑,她就会迷失自己,哪一天没有了沈听肆,她或许站都站不稳。   是的,她时刻做好了跟这人分开的准备。   或许潜意识里依旧觉得两个人不属于同个世界吧。   “咦?那不是礼宸吗?他居然有女朋友了?”王倩如骤然出声,声音从惊喜到失落。   陆尔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落地窗外,一名着装贵气的女人正搂着礼宸的脖子,两人姿态亲昵,热恋中的模样。   王倩如:“我以为他单身呢,怎么就有女朋友了,看他微博也充斥满了单身狗的气息,怎么就有女朋友了,怎么就有女朋友了呀!”   陆尔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这么受打击?”   王倩如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好半晌才说:“我喜欢他三年了,就是因为他我才学的配音,我只是个业余配音,你很难想象走到今天我费了多大的劲。”   虽然不是女友粉吧,但是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却怎么都抑制不住,她很难过。   陆尔说:“我也是个业余的。”   王倩如眉眼耷拉着,明显已经顾不到别的了。   “你这样会不会影响你后面的比赛?”   王倩如摇头:“不知道。”   便是这时候礼宸跟人告别走了进来。   陆尔她们坐的地方被一棵绿植挡了,按理从外面进来不会轻易注意到她们。   然而礼宸脚步一转,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还是赛上的装扮,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粉色衬衫,此时领口敞着,看过去闲散不少。   头发用发胶抓成了大背头,跟往日的形象有很大出入。   礼宸冲陆尔挑了挑眉:“这几天太忙都没给你发消息,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一开始有点紧张,师哥表现一如平常的稳。”   礼宸扣了扣鼻梁,“其实一不小心串词了,只能希望评委手下留情了。”   “啊,我都没听出来。”   “正常的。”礼宸又看向边上已经呆住的王倩如,“你们组员?”   “对。”陆尔给双方做了介绍。   两人轻握了一下手,礼宸看了陆尔一眼,停了一下才说:“后面继续加油。”   陆尔点头,随后他便走了。   王倩如无声的张大嘴巴,片刻后一把扑到了陆尔身上,拽着她领子死命晃了晃。   陆尔差点被她勒的憋过气去。   “你居然还认识礼宸!!深藏不露这一点被你玩溜了,告诉我你还有什么逆天资源,让我开拓一下视野!”   王倩如双眼发光,已经不见方才的消沉。   下午的演播厅,第一时间是宣布了淘汰名单,随后秩序打乱,重新组队。   依旧5人一组,分成三队。   陆尔和王倩如很幸运的仍旧分到一起,剩下三人则是新鲜血液,互不了解。   这次是十五分钟的视频片段,台词差距巨大,王倩如提议仍旧扔骰子,好坏看天意。   陈峥峥不同意,她觉得应该按第一轮的得分分配。   她的得分不低,在五个人里面跟陆尔并列第一。   她看向陆尔:“你怎么想?”   陆尔用手机在看考核视频,闻言抬头看过去:“我跟你怎么分?”   王倩如:“平分的话用骰子就不过分了。”   陈峥峥不知所谓的轻笑了下:“我觉得我的综合表现要比她好的多,你们怎么看?”   另外两个其中一个第一轮和她一组,自然向她靠拢,另一个选择中立。   见陆尔不吭声,她挑了下眉强势开口:“就这么分吧,大家都不吃亏。”   陆尔:“我觉得我挺吃亏的。”   陈峥峥脸色微变,她身形干瘦,五官扁平,一旦有些不悦的神色看过去便会显得刻薄。   “那就没法排了。”她将记事板往前一丢,“晾着吧。”   剩下的几人来回看,一时间谁都没作声。   陈峥峥起身:“你们好好考虑,我去打个电话。”   等人一走,跟她比较熟的那位轻声开口:“就按她说的来吧,别跟她争。她跟黄芩琴关系很好,黄芩琴背景不一般,这会出去打电话估计就是找人去了,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王倩如默默想:论背景,陆尔的背景可不会比她们差。   陆尔说:“你们之前分派角色都是她们说了算?”   她苦笑了下:“能怎么办,那天吵架你们也听见了,你看被刷下去的那个,实力可比她们强多了。”   大家沉默下来。   另一边评委席,几个人围在一块闲聊,这是沈听肆的综艺首秀,算是本次的一大卖点之一。   尽管节目还没播出,但现场观众已经有不少被他外貌炫到的,进出演播厅的路透视频更是默默冲上热搜,虽然很快掉了下来。   也已经可以预测真正开播时的热榜话题,并且现在就可以规划借机造势了。   台里高管特意过来恭维了一番。   沈听肆坐了会,便借口离开了座位。   训练室在另一个楼层,他避着来往的工作人员走去楼梯间。   “配音这个东西就是按实力算的,那些低分的凭什么跟我争?”   “谁又跟你争了?”   “全都,还说什么扔骰子看天意,你说这话搞不搞笑?我反正没同意,角色分配就应该按第一轮评分高低来,强者说话就要心服口服。”   “那你就这么跟她们提呗,意见提一提又没事。”   “我就是这么说啦,其他人也都同意,偏偏其中一个跟我唱反调,非要硬碰硬,什么玩意真是!”   “哪个?”   “陆尔。”   “她比你低多少?”   “1.5分,满分10里面,这差距不小吧?她有什么资格跟我唧唧歪歪?”   便是这个时候,原本没有外人的楼梯口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上方的两人都吓了一跳,低头看过去。   沈听肆穿了一身黑色的短款礼服西装,全身比例衬的非常逆天,颀长流畅的身形搭配着那张巧夺天工的脸,简直让人想膜拜。   明明是自下往上走,但长期身居高位带来的气场一点不减。   陈峥峥脸色发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跟她接头的工作人员也瞬间慌乱,叫了声:“沈老师,您怎么在这?”   “陆尔的评分我记得是8.5分,全员没有一个是满分的,你说她比你低1.5分?”沈听肆轻嘲,“你要么回小学再走一趟?”   工作人员看向木在那的陈峥峥,着急的低声催促:“赶紧解释啊你,怎么回事?!”   陈峥峥:“我、我记错了,是比我低0.5分。”   “噢?”沈听肆扫了眼她胸前的姓名牌,拿出手机刷了几下,“陈峥峥,8.5分,看来说小学还是抬举你了。”   “……” 第39章   沈听肆来到训练室所在的这一层, 走廊上有几个参赛者在闲聊,探究好奇的视线纷纷投了过来。   他推开训练二室的门, 陆尔正独自靠墙坐着专心致志在玩手机, 其他几人或聊天或练声。   他往门上轻轻一拍,看着陆尔:“你出来。”   陆尔忙把手机一收,起身跟上。   “我就说吧, 你看来的这么快,沈老师脸色看过去这么差,也不知道陈峥峥是怎么说的。”   王倩如说:“没事, 应该问题不大。”   对方摇了摇头,对她心大成这样表示无语。   “不过也是,我们这帮人反正冲不到冠军, 早走晚走都一样, 就是被人阴一把的走实在过于憋屈。”   王倩如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吭声。   她虽然不知道沈听肆为什么脸色不好,但绝对不是来给陆尔穿小鞋的,说不定转头就帮着出气去了。   这一层的最西边是间会议室。   沈听肆用临时工作牌一刷, 推门走进去。   陆尔意外, 不过一个临时的评委身份,竟然给了不小的权限。   西沉的日光斜射进来, 给室内添了些许暖色。   沈听肆指尖轻轻敲着会议桌, 等了片刻问她:“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这话听起来就像一对争吵的情侣, 在过后彼此发表意见。   陆尔想了想,问:“你订的房间能住几天?”   沈听肆神奇的看了她一眼。   陆尔一脸无辜。   沈听肆:“你就想问这个?”   陆尔又仔细想了想,好像实在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了。   “噢, 我刚才在网上看到网友上传的视频了, 把你拍的很帅。”   “……”沈听肆按了按太阳穴, 知道这人嘴里是探不到什么信息的了,也知道了她不会向自己寻求帮助的决心。   陆尔走到他身侧,细细观察他的表情:“你怎么啦?”   “没什么。”他捏了捏陆尔的脸蛋,“好好比赛,晚上回家吗?”   明天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新组员关系没有前一次的和谐,估计也不会有聚餐的情况。   陆尔点头:“回的吧,得跟倩如说一声,她还没地方住。”   “房间等比赛完再退,你自己决定。”   陆尔沉默了下,她下意识也想问一句这个很贵吧,又觉得这话一出口就显得自己特别无知,她并不想让沈听肆大额花费,但是既然在一起共享资源是不可避免的,并且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   等再回到训练室,陈峥峥也已经回来了。   跟刚出去那会情况不一样,回来后反常的低调,也不再跟陆尔争角色,甚至主动选择退了一步。   了解她的那个女生惊得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真是见鬼了。   王倩如则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剩下的角色分配很顺利,没再出幺蛾子。   “这么大个房间就让我住啊,这不好吧?”王倩如得知陆尔要回家,套房就剩自己后并没有觉得高兴,非常的诚惶诚恐。   “后天录制的时候我又是跟你一起住了,不要紧的。”   天已经黑透。   陆尔从大楼出来,准备坐车去地铁站,   走出一段距离后,一辆私家车跟上来,车窗下降露出张哲圣的脸,他笑了笑:“陆小姐,沈老师叫我在这等你的,上来吧。”   手机静悄悄的并没有沈听肆的叮嘱信息,但张哲圣她认识。   陆尔道了声谢,坐上去。   晚九点出头。   包厢内乌烟瘴气,酒精渲染的每个人都呈现醉态,在那夸夸其谈。   沈听肆懒懒靠在椅背上,基本没什么声音。   就是这时候一同就餐的黄芩琴跑过来给他斟酒:“沈老师,再喝点?”   沈听肆抬手盖住酒杯:“不用了,我不习惯喝酒。”   两旁有空位,她顺势在一旁坐下,笑嘻嘻地说:“我可喜欢林浩唱的《繁星》了,歌词都手抄了三遍,没成想这次比赛能碰到您,前两天激动的都没睡好。”   沈听肆敷衍的扯了下嘴角,又抬手去按自己酸软的脖子。   “我来!”黄芩琴立马起身要接手。   沈听肆往旁边一避,冷眼看她,也不说话,但就是硬生生止住了她的动作。   黄芩琴讪讪一笑:“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聚餐结束时,黄芩琴想要沈听肆的联系方式,但被他一句手机没在身上拒绝了。   黄芩琴脸有些青,几分钟前明明还看见他捞在手上,转头就睁眼说瞎话了。   -   因为有比赛,陆尔前几天并没有睡好。   到家洗完澡,便沉沉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手机上有几条无关紧要的信息,她回复完便下床换衣洗漱。   到厨房刚拽开冰箱门,门铃便响了。   来的是沈听肆,手上拎着早餐。   “什么时候起的?”   陆尔:“刚起没多久。”   他把东西搁桌上,是附近很有名的平时都限量供应的生煎包和豆浆。   陆尔冲他笑了笑,拉开椅子开吃。   沈听肆走去沙发上坐下,整个人正好落进阳光里。   陆尔将东西吃完,收拾干净出来,他正站在窗框旁在打电话。   就摸去另一个房间准备找电影看。   还在挑选的时候,沈听肆开门进来。   “今天准备做点什么?”   陆尔不想让自己一直太紧绷,想着放松一下。   沈听肆看了眼屏幕上的投影,突然一笑:“出去看吧,顺便透透气。”   他们还没一起看过电影。   其实何止电影,但凡其他情侣干的事情,他们基本上都没怎么接触过。   非节假日,没什么新片上映。   陆尔坐在车上,给沈听肆报片名及简单介绍。   沈听肆:“没关系,你看着选,我都可以。”   最后选了一部喜剧片,影院没几个人。   沈听肆买来爆米花和奶茶递给她。   他穿的很休闲,整个人也很放松,但或许是清冷的气质太过出众,又或者这张出挑的面孔时常挂着淡漠冷然的表情,与甜美的爆米花和奶茶着实不相配。   陆尔从他手中接过后,想到他方才那副模样,还是觉得好笑。   沈听肆侧头看她:“中奖了?”   陆尔笑着摇了摇头:“你以前给别人买过这些吗?”   沈听肆一愣,随后问:“怎么了?我看起来不像是买这些的人?”   “确实有点不搭。”   检票完后,工作人员指了下影厅的方向。   工作日的关系,VIP影厅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的位置在正中,默认的情侣座。   陆尔将奶茶放入两个位置中间的凹槽。   沈听肆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陆尔犹豫了一下,又把奶茶放到另一边,顺手将中间的扶手掀了上去。   电影很快开始,巨大的音效肆无忌惮的冲击耳膜。   陆尔抱着爆米花,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片刻后,沈听肆将她的左手拉过去放在膝盖上,来回拨弄指尖似无聊把玩。   眼睛盯着大屏,笑点部分也不见表情变化。   陆尔稍微注意了下,凑过去问他:“不喜欢看?”   沈听肆侧头垂眼与她对视,“还行,没什么心思看电影。”   “为什么?”   沈听肆玩味的一挑眉:“你说呢?”   陆尔停了几秒,双颊微热的退到自己位置,没接这话。   口袋中手机连续震动,她将爆米花一放,拿出来看。   第一波的五人小群还在,此刻被分到黄芩琴那一组的女孩发来消息。   说昨天黄芩琴参加了一个饭局,三个评委都在,还跟沈听肆聊了很久。   紧跟着发了几张饭局上的照片,各个角度的沈听肆,只是没有正面更像偷拍。   感慨完这小灶开的跟法拉利一样后,话题又转向了另一个层面的八卦。   女孩:你们知道为什么沈老师长着那样一张脸,还搞得跟女性绝缘体一样吗?   王倩如:……你还是别说了。   女孩:别呀,可刺激了。   女孩:沈老师只谈过一段恋爱,交往三年后对方为了出国把他甩了!   女孩:你能想象吗?他居然也会被女人甩!   女孩:自此断情绝爱,再没给女人好脸色。当初应该是爱惨了,否则不至于如此。   另外两个女生跟着发表了一下意见。   王倩如:……这都哪跟哪,还是好好去训练吧。   女孩:你别不信,黄芩琴在我们群里说的,我有证据,我发你们看。   链接很快发了过来,是一个校内论坛的帖子,不知道当初是谁创建的,内容全是沈听肆和一个漂亮女生的生活足迹。   跟帖者数不胜数。   “在看什么?”沈听肆侧头看过来。   陆尔忙把手机盖住:“就训练的那些琐事,看了糟心。”   沈听肆捏捏她的手:“实在碰到困难了就告诉我,别被人白白欺负。”   陆尔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电影结束出来,上厕所的间隙陆尔又拿出手机看,有王倩如的几条微信,安慰她都是过去事,千万别上心。   陆尔:我跟他的关系,请务必别说出去。   王倩如:知道,谁都没说。你自己千万别多想,毕竟谁没个过去呢是不是?   这话没错。   不过陆尔倒也没多想,就是出于好奇的本性,不在意也想去探究一二。   晚上,一个在客厅,一个在书房。   沈听肆关注了一下时间,起身去书房。   “快十点了,你还没搞完?”   陆尔将电脑盖上:“就去洗澡了。”   她起身从办公桌后出来,路过时突然搂住了他的腰。   沈听肆低头,眼底略有些意外。   陆尔很想问什么,但私以为这人不是个愿意被人窥伺过去的人,所以不敢有所动作,最后也就是这么抱了一下便松手。   “你马上要走吗?”   沈听肆:“赶人?”   “没有,我就是问问。”   沈听肆抚上她的背,又轻轻下滑自腰侧。   轻微的痒让陆尔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捏了一把那处的软肉:“等你洗完我就走,后面两天好好比赛。”   陆尔点头,忙转身跑去浴室。   沈听肆也跟着走向客厅,便是这时候手机有信息提示,合作方发来的邮件通知。   书房的电脑是陆尔搬进来后沈听肆帮她备着的,使用频率并不高。   他坐到陆尔原先的位置,将休眠状态的电脑重新打开,输入密码解锁。   跳出来的页面让他眸色瞬间冷了下去。 第40章   陆尔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没看到沈听肆。   一句话不留的走人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先在客厅晃悠了一圈, 又转去书房。   灯还亮着,办公桌上的电脑没盖。   陆尔擦着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皱了皱眉, 走过去抱着一种侥幸心理碰了下鼠标。   屏幕重新亮起,还停留在自己刚才游览的页面。   她不忍直视的闭了闭眼,随即懊恼的叹了口气。   呆立了会, 关上电脑回卧室。   也没顾上吹头发,坐在床上捞过手机,考虑着是不是要发个信息过去解释一下。   但是好像也无从解释, 她就是处于好奇私下查了一下他的个人信息,这算很严重的一件事情吗?   就算在自己看来这不算多严重,既然沈听肆能一句话不说的走人, 说明是不高兴的。   那么对于他来说这就不是一件让人无关痛痒的事情。   陆尔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最终什么都没做。   第二天按时到达训练室,王倩如因为一个人这两天反而没睡好觉。   陈峥峥仍旧低调,没人作妖的时候,配合练习变得格外顺利。   但直到傍晚, 陆尔始终没跟沈听肆有过联络。   “不管怎么说都是比赛, 有比赛就是有竞争,你没看到礼宸有多拼吗?”这是黄芩琴的声音。“   “礼宸倒是人挺不错的, 还经常帮组员纠发音……”停了一下, 这人又说, “当然了,实力再强也没用啊,他又没有你这么厉害的资源背景, 我觉得人活着出生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一阵水声响起。   黄芩琴的声音掺杂在其间:“无所谓, 我参加这个比赛主要也是为了拓宽人脉, 输赢与否不重要。”   能靠上的最大人脉不过就是那几个评委。   “你跟沈老师加上联系方式没有?”   “这还用说,我早上还跟沈老师聊了会呢,不过他今天似乎感冒了,我在考虑要不要送盒感冒药过去。”   两人的声音又逐渐远去。   陆尔从卫生间的隔间出来,疑惑的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在食堂用过晚饭,天色已经渐暗。   白天的训练成果不错,几人商议了下都觉得晚上没必要再开夜工。   回酒店的路上陆尔跟王倩如分道扬镳,转去药店买了一盒感冒药。   她给沈听肆发去消息:你现在在哪,给你送个东西。   过了十来分钟他才回过来。   沈听肆:?   陆尔:我听说你感冒了,给你买了盒药。   沈听肆:不用。   陆尔轻轻咬唇,这人好像还没消气,这可如何是好。   外头狂风大作,乌云遮天蔽日的涌来。   华灯渐次亮起,城市夜晚悄悄来临。   陆尔刚出药店不久,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来,很快淋了个半湿。   找了个地方躲雨,随后找网约车。   等了快二十来分钟才等到一辆,并且司机电话过来叫她去对面等车,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陆尔没办法,只能冒雨跑到对面。   到四季华府时已经九点出头。   陆尔原本打算先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再上去,后一琢磨又作罢。   眼下这副落汤鸡的形象正好可以用来使苦肉计。   电梯上到九楼,陆尔按了门铃,等了片刻没有反应。   她侧头猛地打了个喷嚏,又拿出手机给他去消息。   然而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或许真的还没回来。   直到这时候陆尔才后知后觉的品出点失落来,她原地发了会呆,又不信邪的按了次门铃,依旧没动静后,终于准备放弃。   转身走出没两步,轻轻一声“咔嚓”。   陆尔倏地扭头。   门开了,沈听肆顶着一头湿发望过来,冷漠的表情在触及到她的狼狈时微微起了变化。   “大雨天你难不成在夜跑?”   “没有。”陆尔抿了抿唇,“就是过来看看你在不在家。”   她走近几步,从随身包里翻出那盒感冒药递出去:“给你这个。”   被雨淋的关系,她的手有点红,衬着药盒格外醒目。   沈听肆目光落在感冒药上,停顿了一下,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进室内。   玄关灯光昏暗,他把门一关,把人用力抵在墙上。   目光灼灼的锁着她,肆意的在她脸上一扫:“淋雨跑来就为送这个?”   陆尔点头。   “苦肉计?”   “……”   沈听肆一笑,“怎么办?不过是打发别人的借口,被你当了真。”   陆尔眨巴眨巴眼,随即跟着也笑:“好事呀,你没生病,我跑一趟有什么,划算的。”   手抚上她的脸,微凉柔嫩的感觉,大拇指带着点力道上下滑动了几下。   “对我的过去很好奇?”   陆尔眼神微微闪烁,随后坚定了目光,平静和他对视:“是有一点,是过年那会遇见的那位?”   “倒是不傻。”沈听肆摸她脸像是摸上了瘾,指腹持续陷在脸颊中,“怎么办?她比你早认识我很多年,我的整个青春因为这个女人而变得圆满,就算已经分开且分开的并不愉快,她曾经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   陆尔随着他的话而抿紧唇。   大拇指下滑落在她嘴角,低声道:“生气?还是不甘心?”   陆尔撇了下头,“我跟你的过去计较什么,想了解归想了解,但还没到吃干醋的时候。”   说这话时语气清清淡淡,但一字一句干净有力,甚至带了一种很浅的狠意。   沈听肆眉梢轻扬,倒是有点意外,但很快似又被她的表现所愉悦。   微微低头,额头抵着她的。   清浅的呼吸交汇,气息交融。   沈听肆哑声道:“最好是如你所说。”   鼻尖轻轻蹭了下她的。   “去洗澡。”   三个字平静坦荡的吐出来,却莫名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暧昧。   深夜在异性的房子里洗澡,是一件非常有隐晦含义的事情。   洗澡过后的流程总会让人想入非非。   陆尔撑着洗手台看镜子里的自己,浑身湿透,长发一缕缕的贴着脸颊,脸色因为寒冷而略有些白,看过去平添几丝脆弱和无辜。   这次的苦肉计似乎成功了。   陆尔站到蓬头下冲水,等全身都热了才出来。   一旁仅放着一件黑色的男士衬衣。   她穿到身上,恰好遮住半截大腿,纯黑与白皙的肤色相撞,强烈的色差对比生出女性最原始的性感。   陆尔将袖子往上卷了卷,又提了下敞开的领口,锁骨半遮半掩,将头发吹到半干后出去。   客厅就亮着一盏落地灯,灯光被调到最暗,眼前所见都朦朦胧胧。   沈听肆站在落地窗旁,抱臂看着外面。   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目光明显停顿了下,很快朝厨房抬了抬下巴。   “给你煮了姜茶,趁热喝。”   陆尔一声不吭走去厨房,期间下意识的扯了几下衣摆,内里的空荡总让她没安全感。   姜茶滚烫,陆尔捧在手上,半晌才心不在焉的抿上一口。   不知过去多久,一声询问炸响耳边。   “还没喝完?”   陆尔抖了一下,微微侧头,余光看到沈听肆靠近。   她又连忙低头喝了口,“太烫了。”   “烫的喝了才有效。”   他自后贴上来,手背轻轻碰到陆尔裸、露的大腿。   她浑身一麻,僵住不动了。   男人温热的手掌上移,握住她的腰肢,薄薄的衣衫徒劳的阻隔着身体的接触。   他突然一声轻笑,呼吸喷吐在陆尔耳侧,“这么紧张。”   陆尔抿唇,目光闪烁着,握着陶瓷杯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沈听肆凑过来,鼻尖划过她的耳廓,在耳垂上落下一吻。   手掌似安抚般的轻轻一拍,紧接着身后热源退散,所有的旖旎转眼消失。   沈听肆重新回了客厅。   等陆尔再出去时,沈听肆正在接电话,内容似乎是关于明天录制的事情。   结束后他看过来说:“先去休息,明天我送你过去。”   没等陆尔回答,他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一边起身去了书房。   室内彻底安静下来。   陆尔其实可以回楼下的,但是沈听肆没明说,她考虑了一下也就没擅自做决定。   当晚睡在了沈听肆的卧室,一间充满了男性气息的房间。   她原以为陌生的床铺会让自己失眠,但意外的是很快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有人自后搂住了自己,陆尔皱眉动了动。   那道桎梏却越发的用力。   “嗯?”   沈听肆抬手捂住她的眼睛:“没事,睡觉。”   陆尔本来打算第二天起个大早,跟之前一样坐车赶过去。   手机不巧没电,闹钟没响。   一醒来已经很晚。   她着急慌忙回家换了身衣服,在沈听肆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坐上了他的车。   男人神清气爽,嘴角的笑意就没消下去过。   遇堵车时陆尔越是气急败坏,他越是心情愉悦的模样。   “你能不能开快点?”陆尔忍不住催了句。   沈听肆:“没事,赶得及。”   “他们都打了我三个电话了,不能因为我而影响到他们。”   沈听肆看了她一眼,陆尔脸色不太好,整个人都陷在一个比较焦躁的情绪中。   想到今天的赛事,确实不好影响她的心情。   沈听肆默默加重油门,在演播厅另一侧的街道旁停下。   “我走了。”陆尔匆忙下车,不等沈听肆回应扭头就跑。   沈听肆愣了下,随即失笑摇头,将车子开出去。   日光大盛,距离录制剩下没多少时间。   转角的地方,捧着热咖啡的陈峥峥快步往电视台大楼走去。   电梯口不少人,不乏面熟的工作人员。   陆尔跟其中两个打了声招呼,随后站在一旁等着。   陆续又有人走过来,陆尔转头看了眼。   陈峥峥走到她旁边,目光狐疑的看着陆尔。   “我刚才看到有人开车送你过来的,你男朋友?”   陆尔停顿了下,回想了一遍方才的画面,紧接着点头“嗯”了一声。   “你男朋友挺有钱啊,开那么好的车。”   陆尔扯了下嘴角,没吭声。   今天的电梯不知道怎么回事,来的格外慢。   有人喊了声:“沈老师早。”   一堆人转头看过去,西装革履的沈听肆自大门走了进来,行动间自带一股桀骜不羁的散漫劲,明明还没做造型,但每个角度都是恰到好处的好看。   他气质偏冷,听到招呼声也只是随意的点了个头示意。   旁人却也不会觉得怠慢。   在他靠近时下意识的退让些许,给他留出宽敞的走道来。   最里面是专属电梯。   他用工作证刷了一下,然后看向另一头。   时刻注意着的陈峥峥连忙喊了声:“沈老师好。”   沈听肆目光快速滑过,落到陆尔身上。   陆尔入乡随俗,跟着低声说:“沈老师好。”   沈听肆听不出情绪的“嗯”了声,“那边比较挤,可以过来乘这边。”   不等陆尔反应,陈峥峥受宠若惊的攀住她,直接把人给带了过去,一叠声的道谢。   “无妨。”沈听肆丢下两个字。   整个电梯就他们三个人。   陈峥峥到是没有力求表现,简单搭话了两句没得到反馈就安静下来。   电梯运行着。   陆尔在沈听肆右侧,她轻易觉察到了沈听肆通过电梯墙折射过来的视线,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样强烈且充满侵略性。   让她完全不敢对视,生怕陈峥峥察觉到什么。   就是这时候,食指被轻轻勾住,陆尔大惊,手刚一动,对方收紧力道阻止了她的退缩。   陆尔抬头,跟电梯墙上沈听肆微微含笑的目光对个正着。   陆尔无声说:“放手。”   沈听肆挑了挑眉,大拇指故意蹭了蹭她的指节。 第41章   当天从早录到晚, 相对来说还算顺利。   中间为了活跃气氛,有一个娱乐活动, 几队人被打乱重组。   陆尔好巧不巧跟礼宸分到一块, 中间发生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意外。   运送乒乓球时两人贴脸撞到了一块,全场一阵起哄,都是玩笑性质谁都没放心上。   陆尔装作无意朝沈听肆那边看过去, 他垂头在把玩桌上的笔,看不出情绪。   当天是十五进十的赛事,陆尔和王倩如很幸运的再次进入下一轮。   随后是五组双人队, 争夺剩下的五个晋级名额。   而陆尔这一次的搭档则是抽到礼宸。   “合作愉快。”   陆尔抬头,在各种聚光灯下,主持人的调侃声中, 礼宸冲她轻轻笑了笑。   陆尔:“师哥, 我们……”   礼宸抬手拍了下她的脑袋:“不用多想,好好比赛,输赢都正常。”   王倩如则抽到黄芩琴。   晚上回酒店时她自我调侃原本以为的一轮游能熬到现在已经是万幸,跟黄芩琴的组合不用猜都知道结局, 她倒是坦然的很。   “反正能露几次脸也不错了, 我听说不少配音工作室都在关注这次赛事,不多久找上门也说不定。”   路灯昏暗, 两人并肩走着。   陆尔说:“你之后会留在南城发展吗?”   “有机会的话就留呀, 若是没什么水花就准备回老家了, 到时候能找个专业对口的最好,没有就随便找个工作糊口。”王倩如一摆手,“我这人没啥大志向, 反正怎么舒心怎么来。”   “挺好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很快到了酒店门口。   陆尔手机进来消息, 她看了眼,跟王倩如说:“你先上去,我有点事。”   “不是吧,你又要留我一个人啊。”   “应该不会。”陆尔笑了笑 ,“你一个人还没睡习惯?”   “习不习惯也就这么几晚了,托你福。”   酒店外围停车场不小,陆尔绕了两圈,在紧挨着灌木的车位上找到了沈听肆的车子。   拉开副驾驶门坐上去。   沈听肆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陆尔说:“我以为你走了。”   “是走了,但过后想了想又回来了。”他伸手过来掐住陆尔的下巴左右转了转。   “干嘛?”   陆尔侧头要挣脱。   沈听肆突然收紧力道,让这张表情莫名的脸正对自己,随后用另一只手用力的蹭了蹭她的脸颊。   这力道大的就跟要搓下她一层皮一样。   但沈听肆却仍旧不满意,薄唇紧抿,拇指陷在她的脸颊中,像在斟酌什么。   陆尔被他掐着,声音含糊说:“你这是对着我的脸在出气?”   因为擦蹭,脸颊带起一层绯色。   沈听肆凑过去,密密的在她脸上亲了亲,才松开手。   陆尔摸着自己的脸,琢磨了一个来回,最后笑起来:“你这醋吃的,舞台意外谁能想到,又不是故意撞上。”   “伸手摸你脸可不是意外。”沈听肆降下点车窗,夜风徐徐带来凉意。   礼宸这人胆子不够,偏偏又不愿承认,时不时的就刻意表露些什么,伪君子的把戏玩的透透的。   但是在陆尔面前,他又不想去说破,显得自己太掉价。   陆尔说:“别在意,你应该信任我。”   “信任是一回事,自己的人被旁人觊觎就又是另一回事。”   沈听肆说的直白:“自己女人被人摸了,我还要乐呵呵的不成?”   陆尔一把拉起他的手接着蹭自己脸,“来,再擦擦,直到你满意为止。”   手下触感娇嫩柔滑,几个来回后沈听肆终于显露几丝笑意,制止了她刻意讨好的举动,将人按在座椅中狠狠吻了几分钟。   直到火势蔓延隐有无法控制的趋势,陆尔才将人推开,彼此呼吸交融,双眸暗含着难耐的情绪。   “我得回去了。”   沈听肆“嗯”了一声,但完全没有要退开的意思。   陆尔推了他一下,“快点。”   沈听肆不管不顾又掐着她亲了一会才放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回去的时候陆尔一路回想,总觉得沈听肆对她的在乎好像更明显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当晚也是第一期节目播出,反响意外的好。   晚上十点好几个词条冲上热搜,其中沈听肆的相貌彻底出圈,点进去都是他在台上的动图合集。   有网友评价沈听肆在的每一帧画面都是给眼睛的抚慰。   王倩如目光复杂的看向陆尔:“若是真相浮出水面,你会不会被网友的口水喷死?”   “嫉妒使人丑陋。”   她们窝在沙发中,陆尔拿平板在看电影片段,偶尔回几条微信消息。   这一次没有提前将配音选段放出来,比的全是临场发挥,就看彼此的默契程度了。   礼宸来消息表示明天一起去训练室找找感觉,陆尔理所当然应下。   王倩如瞟了眼他们的对话框,由衷感慨:“嫉妒也使我丑陋。”   “帮你要个礼宸签名?”   “算了,我更想明天给你们送饭。”   第二天陆尔按时到达训练室,礼宸也已经在了。   他穿了一身灰色运动服,一顶白色鸭舌帽,金色的边框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   “我选了个几个片段,配着看看?”   “好。”陆尔过去瞅了眼。   “吃早餐了吗?”   “喝了点粥。”   礼宸笑了下,“完了,我还特意给你带了一屉拇指生煎。”   陆尔愣了下,过去若有碰面,不论是工作上亦或者是私下,礼宸都会时不时的给她带一屉生煎。   皮薄馅多,一口一个非常美味,那家的生意好到离谱,不是随时能买到的。   陆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礼宸没看她,自然而然的接了一句:“近段时间过的好吗?”   陆尔点点头,“挺好的。”   礼宸调出一个片段:“这个节选吧,可以吗?”   忙碌的时间过的非常快,转眼半天过去了。   两人一起去附近餐厅吃了顿饭,等再回来时在电视台外面碰到几个礼宸粉丝。   距离保持很好,没有很狂热。   礼宸给他们签名的时候,陆尔先一步回了训练室。   她抽空刷了会手机,自己粉丝数明显上涨不少,同时发现网友对礼宸的关注度也不低。   这些信息一眼瞟过,陆尔没上心。   隔了一天,又一轮录制开始。   跟之前都不一样,这一次电视台楼下聚集了不少粉丝,灯牌高举,横幅拉起,更有统一口号。   几个保安在边上□□,以防突发事故。   王倩如震惊的看着她们:“才播了一期就这么疯狂吗?”   “台里领导估计赢麻了。”   她们从人群边上默默走过,然而不知道是谁突然扔了一只半满的矿泉水瓶过来,狠狠的砸在了陆尔左肩上。   挺疼的,但不至于受不住。   陆尔回头看,黑压压一片也不知道是哪个下的黑手。   保安及时过来询问,没有造成伤害也就没多计较。   陆尔跟王倩如快步走入楼里,王倩如皱眉说:“这是故意的吧?我刚听到有几个人小声的在骂骂咧咧。”   陆尔皱眉揉着自己肩头:“没理由啊,我这体质这么招黑?”   两人不明所以,直到晚上赛事已经进入尾声。   陆尔在过道上跟黄芩琴碰个正着,两人几乎没真正正面交锋过,不是周围有人就是当眼瞎没看见。   但这次黄芩琴没有直接走人,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笑意说:“我听说你上午被人砸了,滋味怎么样?”   陆尔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黄芩琴双手抱臂,自上往下扫了她一圈,又说:“所以说做人还是要检点一些,别是个男人就往上凑,你看这才播出就引起了公愤,往后日子可怎么过?”   陆尔说:“你没事吧?”   黄芩琴只是笑嘻嘻的转身走人。   到了后台,王倩如很快凑过来,将刚获知的消息告诉她。   原来是礼宸的热度水涨船高,有网友将他和陆尔的过去给挖了出来,再加上录制期间的一些片段流出,明明本身没有暧昧意向,图片以及视频偏偏将舆论往恋情上引。   甚至一夜间已经生出了CP超话,尽管粉丝数不高。   王倩如同情的看着她说:“你知道的,有些女友粉很恐怖的,说不定白天砸你的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可能性还很大。   陆尔皱眉看着网上离谱到无法言说的信息,只是奇怪:“为什么会有内部视频流出?我记得观众入场是禁止私下拍摄的。”   “做节目的就怕没热度,但凡其中有一个点能引爆,自然就会泄露出来。”   陆尔看向她:“你说是节目组自导自演?”   “我猜的。”   节目录制继续进行,王倩如意料之中的止步于六强,陆尔礼宸黄芩琴以及剩下两位顺利晋级,再之后就是夺冠赛。   录制结束后,礼宸避着人群拦下了陆尔。   他表情看过去不太好。   “上午砸到哪里?”   陆尔说:“没事,你别放心上。”   他目光复杂的看了陆尔一眼。   陆尔冲他笑了下:“真没事,就跟敲背似的碰了一下,能有什么问题。”   旁边陆续有人经过,礼宸下意识的抬手护了她一下。   陆尔连忙往旁边退,生怕再有什么接触。   礼宸抬起的手微微一僵,紧接着说了句:“抱歉。”   “没事的。”   安静下来,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网上舆论让陆尔多少有些困扰,但这个事情似乎一时间也很难解决。   她低头扣了扣自己的手指,正思考再说点什么。   “陆尔!”   两人纷纷转头看过去,沈听肆不知何时走了出来,酒红色西服妥帖的穿在身上,黑发抓成大背头,养眼的五官整个暴露在空气中。   他单手揣兜,一边把玩着手机,状似随意的说:“过来一下。”   陆尔走过去,刚到眼前,他便将手里的车钥匙丢了过来。   “去车上等我。”   陆尔接住后犹豫着没动。   沈听肆冷淡的看向她,“还舍不得?”   “……”陆尔干咳了声,“我不知道你车放在哪。”   这边有两个停车场。   沈听肆说:“负一层,避着点人,别再挨揍。”   “……”   等陆尔身影消失在走道。   沈听肆才终于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向了不远处的礼宸。   礼宸颔首招呼:“沈老师。”   沈听肆表情冷淡,转手拨了个电话出去,走近几步打开扬声器。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讨好的叫了声“沈老师“。   沈听肆盯着礼宸,话是对着手机说的:“陈导,网上关于陆尔的舆论造势我觉得不太合适,麻烦你们想办法处理一下。”   陈导是这次赛事节目的总导演。   他迟疑了一下才说:“沈老师,这个发酵点我们会上讨论过,算是比较合时机的……”   “我不管这么多理由。”沈听肆打断他,“陆尔是我女朋友,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被如此安排。”   真相带来了巨大冲击,让陈导好半晌说不出话。   等脑子清醒过来后,马上回说:“您看这事闹的,那我知道了,马上去公关一下。”   “礼宸的声明很重要。”   “是是是,我明白。”   沈听肆低头掐断通话。   礼宸僵立一侧,在他准备走人时,终于没忍住说:“沈老师,陆尔不一定会喜欢你的□□。”   沈听肆离开的脚步不停,清高的姿态就跟没有这个人存在一样。   似乎对应他的结论,礼宸的手机很快传来震动。   来电的是导演组,二话不说给他下达指令,态度强势没有丝毫回转余地。   与方才面对沈听肆时的唯唯诺诺完全是两个极端。   □□又如何?   沈听肆有这个资本。   礼宸面色微微发白,这一记无声的耳光,简直打的他脑子发懵。 第42章   车上坐了没多久, 沈听肆便回来了。   陆尔那会正在刷手机,看网上那些迷妹对沈听肆的评价。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隔着网络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那些大胆肆意的言论让人感慨年轻真好。   被这么多人觊觎的男人,现在是她独有的。   这种感觉其实也挺微妙,有点骄傲, 有点窃喜,同时也会有些怅然,还有些不真实。   陆尔正发呆, 驾驶座的门被拉开,沈听肆坐了进来。   他一声不吭的将车子开出去,烦躁的一扯领子, 黑色领结掉了下来。   陆尔随手捡过放到一旁。   车子冲上地面, 不远处还有几个巴巴张望着的粉丝徘徊。   他视线都没转一下,直接驶入车道。   霓虹大盛,车厢内光线不断明灭交替着。   “去哪里?”陆尔问了句。   “你想去哪里?”   陆尔直觉这问题不好对付。   想到后面几天要休息,今天肯定要回四季华府, 而录制到现在他们还没用过晚饭。   陆尔说:“先去吃点东西?”   沈听肆目视前方:“你想吃什么?”   “吃面吗?我带你去一家私房面馆。”   遇红灯停下, 沈听肆转头看她。   陆尔冲他笑:“味道相当不错,我跟吴蕊一起去过。”   “生意好吗?”   “非常的好。”   “那可以。”沈听肆指尖轻轻敲击着方向盘, “人越多越好。”   陆尔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人越多越好的意思。   直到停完车, 沈听肆脱下西服外套, 转而换上后座扔着的一件夹克,神清气爽地下车后牵起陆尔的手。   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热热闹闹的面馆。   公共场合下两人距离保持很好,陆尔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手, 沈听肆没放, 只是侧头看她。   “做什么?”   陆尔小声说:“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宣示主权就是得让人认出来。”   “……”   门口长凳上坐着两个年轻女孩子, 埋头在玩手机。   这个点居然还有人在等位。   陆尔说:“要么换一家?”   “不用。”   他们走进去,服务员过来招呼了声,随后站旁边等。   等待的位置还有,但是沈听肆没有要坐的意思。   他就那么漫不经心的牵着陆尔的手,看着外头垂挂的红灯笼,风来便轻轻来回摇晃。   “冷不冷?”他突然问了句。   陆尔摇头,这边背风,压根吹不到。   但沈听肆还是把她往身后带了一下。   旁边是个迷你人造水池,两条锦鲤缓慢游荡,上方的竹筒不停落水,带起阵阵水雾。   潺潺水声中,其中一个女孩抬头无意间望过来一眼,紧接着转头与友人轻声耳语。   陆尔低了低头。   头顶一声极轻的笑音。   陆尔快速瞟了他一眼。   沈听肆与她戏谑对望:“你又躲。”   陆尔尴尬,“我跟你这绯闻闹上热搜,被扔的估计就不单单是水瓶了。”   “绯闻?假的才叫绯闻。”他停顿了下,“要么我给你雇几个保镖?”   陆尔羞恼的推了他一把,完全没心思听这种玩笑的话。   服务员上来通知他们已经有位置了。   一旁两个女孩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进去,推推搡搡不知道在说什么。   陆尔扭头看了眼,跟其中一个目光撞上,对方慌忙躲开,心虚的很明显。   应该是被认出来了。   年轻人有几个是不玩微博的,节目刚上过热门,沈听肆长得又出挑,不被认出来才怪。   陆尔皱了皱眉,视线扫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男人不遮不掩愿意把关系公之于众,这也不算坏事,好像不能怪谁,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不妥。   不妥归不妥,她也无力再去做改变。   面对面坐下,沈听肆看手机上的菜单,问她:“吃什么?”   陆尔说:“就他们的招牌。”   “红烧肥肠?”沈听肆似乎有点意外的样子。   “嗯。”陆尔拆出筷子拿热水过了一遍,“相当好吃,你试试。”   沈听肆没说什么,点完后便看着她在那边洗。   服务员端水上来时说了句碗筷已消毒,不过陆尔上次在短视频上刷到餐饮餐具的清洗流程后有了阴影,下意识还是会用烫水冲一下。   “我去洗个手。”   陆尔离开位置,走去卫生间。   等她再回来时,沈听肆并没有在位置上,她张望了一圈,看见他正站在店门口接电话,背影被遮了一半。   服务员端面上来。   “谢谢。”   面碗很大很深,她夹了几筷到小碗中。   再抬头时,沈听肆已经接完电话朝这边走,表情看过去没什么不对。   他甚至很体贴的给陆尔带了瓶橙汁过来。   “可以解腻。”   陆尔道了声谢。   本来没觉得饿,几口下去反倒开了胃口。   陆尔吃到一半时沈听肆放了筷子,转手捞起杯子喝白开水。   “不合胃口?”   沈听肆摇头:“挺好的,是我没什么胃口。”   他笑了下:“辜负你好意了,找时间下次再来过。”   吃完离开时,店内顾客还半满。   外面风大,沈听肆将她揽进怀里,属于他的淡淡冷香飘进鼻腔。   陆尔很喜欢这个味道,闻了让人心情好。   她下意识的往他脖颈间凑了凑。   沈听肆用下巴磨了下她的发顶:“跟只猫似的。”   陆尔闭了闭眼,问他:“很早就想问你了,用的什么香水?真好闻。”   沈听肆愣了下,表情有微妙的凝滞,因为时间短暂,陆尔并没有察觉到。   “没用香水,你说的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   陆尔:“下次我也去买一瓶,跟你用一样的。”   “别买。”沈听肆盯着前方,目光微沉,“用太久,已经腻了。”   直接回了家,沈听肆将陆尔送到后并没有停留,直接回了楼上。   陆尔意外,但没有多问。   正好陆佑刚打来电话,让她周末回去吃饭。   “我们看到你上电视了,出门邻里都在问起,你现在可成大名人了。”陆佑刚声音洪亮,“这个周末一定回来吃饭,上次到现在时间也不短了,都没见着你。”   陆尔心想自己要是不上电视,陆佑刚也不会记起她。   “知道了。”陆尔坐进沙发疲惫的转了转脖子,“我就是参加了个比赛,你别说的好像光耀门楣了似的。”   “电视也不是谁都能上的,我看我女儿就是优秀,没毛病!”陆佑刚说完在那头哈哈笑。   陆尔跟着笑了下,又闲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   江面上还有船只在漫无目的的游荡。   路旁的景观灯长长一串望不到尽头。   深夜的风更大了,绿化树摇摆的近乎要拦腰折断。   池行风来消息问他位置。   沈听肆发了个定位过去。   “我跑错方向了,以为你在另一头。”池行风的身影很快出现。   不知道是哪个场合过来的,打扮的很闷骚,近了还有隐约的酒气。   “你现在一点都没关注她的消息?连回来了都不知道?”池行风背靠栏杆问他。   “没多大意义。”沈听肆停顿了一下,“她找你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去,无非就是回来多联系,准备在南城发展种种。”池行风讽刺的一勾嘴角,“跟我说这些也就是让我当个传话筒给你知道,算是给你个心理准备。”   在面馆接到的就是池行风的电话,说艾絮已经回国,今天特意来找了他。   她的回国时间提前了。   池行风说:“她这次是提前回来的,你知道她说的原因是什么?”   沈听肆扭头看他。   池行风意味不明的笑着:“年关那会她看到你身边有人,深深感觉到了危机感,日思夜想觉得不能再等了,就回来了。”   沈听肆蹙眉。   池行风:“那个人是谁?陆尔?”   他点头。   池行风“哈”了一声:“这次会上节目出镜也是因为她?”   沈听肆轻描淡写:“不全是。”   池行风只是拍拍他的肩说:“有几分真几分假你自己心里清楚,另外一个估计很快会找上门,你有个准备。”   -   周五第二期节目播出,周六王倩如准备回老家。   陆尔特意去车站送她。   这次比赛结果如何先不说,能交到一个聊得来的朋友着实不容易。   王倩如也挺舍不得离开,但是家人突然生病,她没得选择。   两人说好了多联系,便就此分道,还能不能再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陆尔离开车站后便回了陆佑刚那边,这次特意多呆了点时间,晚饭结束才回四季华府。   她给沈听肆去了消息,问他在哪。   过去很久他才回过来一句:加班。   市中心一家茶座。   沈听肆神色冷淡的靠在藤椅上。   木桌上一堆茶点,熏香袅袅。   艾絮将一杯果茶推到他面前,笑着说:“知道你不太喜欢清茶,这个味道会更好一些,你试试。”   她望过来的目光满是小心翼翼的期待,脸上的精致妆容都遮不住眼下的卑微。   按理说也算是个艺术家,什么场合没有经历过,也练就了一身夺目的气场。   但在面对沈听肆时那些自信骄傲都被粉碎的彻底,只剩了最真实的情绪。   沈听肆完全没有要碰一下的打算。   他冷眼看着对面的女人,淡漠开口:“我以为你干不出死皮赖脸的事来。”   艾絮瞬间神色一暗。   她在他的工作室呆了一天,想方设法的想要见上一面,这也是没办法的做法。   信息电话全部石沉大海,又没有共同的生活圈,就算是工作一时间也难有合作。   她承认自己这次非常沉不住气。   索性一直没见到也好,一旦见到了那种想要再次站到他身旁的渴望宛如春天的野草,怎么都抑制不住。   有件事她从来没说过,他们的一开始并不是沈听肆先跨出的那一步,在很早之前她就跟无数暗恋他的女生一样,深夜梦回春心萌动。   他是她的年少倾慕,该有多幸运成为了一生难忘的初恋。   她却把他弄丢了。   艾絮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抿了抿唇说:“听肆,当年离开时我说的话是真的。”   她说你给我几年好不好,让我站到跟你一样的高度,那些人就再也说不了什么了。   只要她足够优秀,那么就有足够的资格和资本跟他在一起。   说来说去还是自尊心作祟,总归太年轻,受不住旁人的闲言闲语。   沈听肆回忆了下,紧接着冷笑了声:“你有资格要求我?”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手机码的,如果哪里不对明天再修改,望大家见谅哈! 第43章   这个晚上沈听肆给了她不到半小时时间, 期间都是艾絮单方面输出,他几乎没作声, 甚至连表情都欠奉。   看起来对过往真的完全没有了念想, 那几年或好或坏的回忆只有她自己牢记在心。   因此也更受折磨,更不甘心,尽管是自找的。   沈听肆上车后第一时间启动车子, 但并没有开出去,甚至没一会又熄了火。   茶座外门是木制的,红灯笼高挂, 一旁几棵青竹映衬,非常具有古风气息。   艾絮从里面出来,走的很缓慢, 身子时不时倾斜一下。   长发散在肩头, 面容带着一丝忧色,看过去并不狼狈,相反是我见犹怜。   隔着一定的距离,沈听肆默默看着, 看着跟记忆中有着一定差异, 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他的态度表达的很明确,并不希望再有牵扯。   因此就算艾絮坐等一天, 他原本也没打算跟她对坐闲聊。   只是在往外走时, 艾絮追的急, 不巧扭了脚踝。   也是这个变故,才有了刚才茶座那一出。   艾絮走到檐下,驻足好半晌没动静。   有服务员出来询问, 她只摇了摇头。   沈听肆蹙眉, 说不上是不耐烦还是其他情绪的看着她。   他不懂, 当初走的干脆,多年后又摆着出痴情种的模样是几个意思,还不够膈应人吗?   手指动了动,有心想直接走人算了。   两个年轻男人路过,注意到在那头独自失落的艾絮,脚步迟滞了一下后转了过去。   三人简短交谈后,艾絮明显要走,其中一个伸手拦住了她。   沈听肆侧头闭了下眼,终于将车开了过去。   停到他们跟前,车窗降下,凉凉瞟了两个表情谨慎的陌生人一眼。   “还不上车?”他说。   艾絮拉开副驾驶坐进来。   夜风裹挟着她的气息送进车厢。   沈听肆的思绪突然晃了下,想起不久前陆尔说他身上的味道好闻。   “听肆?”艾絮叫了他一声,“我好了。”   沈听肆回神,将车子开出去。   一路无话,霓虹飞逝。   艾絮抓着包的手紧了紧。   她没想到沈听肆还没走,至于为什么还没走,她不敢多想,但不管如何这都是个好现象。   至少说明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完全无路可走的地步。   “住哪里?”   艾絮说了个小区名字,距离四季华府并不远。   “对南城不怎么了解,托中介随便找了个先住着,适应了就还好,如果不适应后面再换。”艾絮说完快速看了他一眼。   沈听肆没有任何反应。   她低头,微微思考了下说:“我们俩就算不再是恋人,也能做朋友吧?我在……”   “没必要。”沈听肆利落的打断她,“我有女朋友,你换位思考一下。”   艾絮转头看窗外。   到小区门口后,沈听肆停车,解锁,便坐在一旁等。   半晌,艾絮没有下去,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沈听肆指骨敲了敲方向盘,提醒说:“到了。”   “你能不能再送我一程?”   沈听肆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一声轻笑:“你倒是真会想。”   艾絮深深的吸了口气,艰难的说:“那件事之后我总是很怕黑,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我,这两天里面有段路灯坏了,不知道今天换了没有。”   艾中震入狱前,那帮讨债的曾跟踪过艾絮,某一次甚至见色起意将她逼进死胡同,差点酿成大祸。   这也算是艾中震爆发的催化剂之一。   沈听肆平静的听完,问了句:“之前你都是怎么走的?就今天过不去了?”   艾絮微微睁大眼,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神色骤变,震惊中掺杂着明显的失望。   她愣了几秒,扭身下车,一瘸一拐的走了进去。   直到身影消失,沈听肆将车开走。   -   配音决赛降至,之前都是录播,节目正式播出后观众反应良好,收视率在一堆综艺节目中杀出血路。   导演组多方考虑后,再次决定将决赛时间后延,到时候进行现场直播。   这导致中间有个很长一段休息时间,对于参赛者来说是不利的,心态状态都将重新做调整。   陆尔每天保持三小时以上配音练习,同时收到了飞音声工厂的签约邀请。   这意味着她可以有稳定工作,可观收入,就算跟头部配音员无法比,也比自己之前的收入好很多。   她几乎没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隔天过去认识了一下新同事,都是圈内找得到足迹的,因此见到了也不算多陌生。   签完合同后一起聚餐吃了顿饭。   至于工作在赛事结束后进行安排。   当晚沈听肆先回的家,两人阴差阳错最近都没联系,虽说住的上下楼,却愣是没碰到面。   他问陆尔什么时候回。   陆尔:想我啦!   沈听肆:[微笑]   “师傅,麻烦停一下。”   陆尔从网约车上下来,走去了日尝。   心血来潮想买点面包或者甜点回去,明天可以当早饭。   这是陆尔离开后第一次来,跟前同事打了声招呼。   吴楚怀特意从蛋糕房出来,笑着冲她说:“厉害了,都开始上电视了,有机会帮忙给我们拿个明星签名。”   陆尔说:“如果我开始见到明星了的话。”   “这比赛有男朋友当评委,是不是怎么着都得送你个冠军玩玩?”   陆尔一愣,解释说:“我可不是靠关系走到这的,公事公办。”   “行,公事公办。”   陆尔知道他不信,跟沈听肆的关系若爆出来,换谁都不信,很正常。   这就是她不想在外跟沈听肆走的近的原因。   怎么说都不公平。   顾客还在陆续进来,陆尔在货架旁游荡,挑拣着沈听肆可能喜欢的拿了两个。   转去付款时余光扫到一个窈窕的身影。   陆尔将盘子搁到收银台上,目光时不时朝那个方向看。   前凸后翘的身材,身量高,脊背挺直,气质尤为出众。   “好看是不是?我估计是模特,太漂亮了。”收银员小声在她耳边说。   陆尔朝那边又看了眼,笑了笑没作声。   “借用一下你们的洗手间。”   “那我先帮你装起来,老板刚才吩咐过了,不收你钱。”   “不收我钱下次就不好过来了,打个内部折扣我倒是接受。”   陆尔愣是把钱给结了。   站在水槽前洗了个手,又特意站了会才出去。   扫了圈卖场,刚才那位女士恰好推门离开。   陆尔拎上自己的东西跟上。   她们往西走,路过四季华府时对方驻足看了片刻。   暖色路灯下,她的侧影看过去有种时间沉淀下来的落寞。   过去很久她才又继续往西走去。   陆尔站在一棵大树旁没再跟,若一开始还有怀疑,就凭她这一停留,便能确定就是艾絮了。   沈听肆心中的白月光,当年倾心相对的挚爱。   他们碰过面了吗?   艾絮里里外外都渴望着破镜重圆,那么沈听肆呢?   欣然接受,还是断然拒绝?   陆尔心头猛地升起一股子烦躁,原本不错的心情碎的七七八八。   回到家后不久门铃响了。   她知道来的是谁。   搬过来时沈听肆嘱咐她换密码和指纹,但陆尔最后什么都没做,所以沈听肆其实是可以直接进来的。   但出于礼节,他并没有擅自进入过。   陆尔在切橙子,一个分心切到了指尖,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好在伤口并不深。   拿纸巾随意一裹,便过去给他开门。   闲聊着进屋,陆尔去厨房将橙子端出来。   “手怎么了?”沈听肆一把将她的手拽过去。   “不小心切到一点,问题不大。”   沈听肆轻手将纸巾拿下,伤口确实不深,但是表皮切开的缝还是很明显,血丝仍旧在往外渗。   “这么不小心,贴个创可贴。”   陆尔将手收回来,“没备这个,真不要紧。”   她拿起一块橙子塞进沈听肆嘴里,笑嘻嘻的说:“甜不甜?”   “你自己吃吃看。”   陆尔转头要拿,沈听肆倾身过去,将她压进沙发中吻了上去。   片刻后,稍稍分开些许,呼吸中都是橙子甜腻的香味。   他的声音喑哑:“甜不甜?”   陆尔缓慢点头“嗯”了一声。   男人的手掌牢牢掐在她的腰上,有那么一个瞬间陆尔感觉自己几乎要溺毙在他的气息中。   成年人之间的亲吻和抚触,搭配着静寂的夜,在无人的屋檐下最易插枪走火。   然而混沌的思绪中却突然冒出艾絮立于等下的身影。   所有的旖旎转眼被击退,陆尔的脑子清醒过来。   她推了推埋在自己脖颈间的沈听肆。   啃咬的动作立止。   他缓慢抬起头,眸底还有令人心悸的暗潮。   陆尔捧住这张让人分外迷恋的脸,突然问说:“你有没有骗过我什么?”   沈听肆一愣,紧接着眉梢轻扬:“为什么这么问?”   “今天刷到一个帖子,关于情侣矛盾的,好奇问问。”   “别一天到晚看这些没营养的,没意义。”他翻身坐起,方才的激情已然消退。   而陆尔的问题他并没有正面回答。   恰好有电话进来。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陆尔下意识以为是工作室哪个同事。   “你好,哪位?”   那头静了好一会,才开口:“你居然把我号码忘了!”   这道咬牙切齿的声音极为耳熟,陆尔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居然是柳慕远。   她一边起身往别处走,一边说:“你怎么会有我号码?”   柳慕远一声冷哼:“我为什么不能有你号码?”   “找我什么事?”   “老朋友联络联络感情不行?”   “没必要。”   “陆、尔!”   “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你……”   陆尔直接掐断了通话。   然而下一秒铃声又此起彼伏的响起。   陆尔有心想掐掉,又觉得这人可能不会就此消停。   因此再次接了起来。   倒是没有预想中的气急败坏。   柳慕远在那头说:“成年人了,不要这么幼稚。”   陆尔想笑。   他突然又真诚地说:“决赛加油,配音表现不错。”   陆尔表情微敛,停顿了下才开口:“谢谢。”   便是这时候沈听肆过来问了她一句:“要煮点东西吃吗?肚子饿了。”   陆尔点头表示可以。   沈听肆问完又走了。   陆尔说:“很晚了,我……”   这次换柳慕远阴恻恻地打断她:“你在跟男人同居?” 第44章   冰箱里有水饺, 沈听肆下了一碗。   深夜不宜吃多,因此他煮了没几个。   陆尔吃的心不在焉。   柳慕远电话里最后说过阵子见, 那声音听着就跟要找她算账一样。   脑子被驴踢了吧, 都分多少年了,这会又跟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   陆尔闷闷的将水饺吃完。   很快到了决赛,提前过去彩排了两次。   然而最后却来了个突发事件, 礼宸无故退出了赛事。   陆尔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给他去了电话。   礼宸说接了新工作,不想放弃,比赛就算了。   陆尔仍旧不可思议, 有专业的配音工作室找上自己,凭礼宸的实力必定有更多好的工作机遇。   这些都是这场赛事赋予他们的,但在节骨眼却无故退出, 先不说名誉损失, 哪怕有心想跟他合作的也会多几分考虑。   这完全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因此这话陆尔不信。   礼宸笑说:“你专心比赛,我有我的路要走。”   “师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礼宸顿了一下,才开口:“没有, 我挺好的, 未来我们也一定能再合作。”   因为礼宸的缺席,赛事需要大做调整, 整个幕后都忙翻了, 连带参赛者也被殃及。   所有人都怨气满天, 到处都充斥着骂骂咧咧。   陆尔走到窗口,撑着窗框抬头看绯色弥漫的天空,为这件事更多的是为他有所长不得发挥的遗憾。   礼宸真不该就只走到这里的。   到底是为什么?   几天前傅艾菲冲他发了好大的火,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一个花钱买来的情人, 私下倾心于旁人其实说的过去。   傅艾菲又不是小年轻, 还不至于一天到晚为点情情爱爱折腾,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商人多的是应酬,不论男女。   傅艾菲事业版图涉猎颇广,几乎多方涉足。   几天前的一场饭局上,某老总酒后谈及八卦,说女儿深夜看到沈听肆陪一个女人吃面,女方就是最近热门赛事的参赛者,还私下偷偷拍了照片。   沈听肆在任何一个圈子都是名人,手机在桌上一轮传阅,傅艾菲自然而然也看到了那几张角度感人但依旧不掩风采的照片。   傅艾菲倒是知道陆尔这个人,也隐约知道礼宸那些不见光的心思,联想到多次给沈听肆抛出的橄榄枝无一有回应,八成也有礼宸觊觎他女人的成分在。   一股邪火陡然升起,毫无保留的都倾泻在了礼宸身上。   这个破比赛也不用参加了。   礼宸不同意,两人间有了认识以来最长的一次争吵。   傅艾菲心情好的时候不介意他那点假惺惺的清高,甚至还有别于其他人的滋味,感觉也蛮有意思。   可动起真格来,这点清高就像是高汤中飘着的一只苍蝇,恶心到让人反胃。   还想继续比赛?   可以,比赛结束你的配音生涯也就终止了。   自己回去掂量吧。   傅艾菲丢下这句话就扭头走了,嘻嘻哈哈的跟人约美容打牌去了。   对方的放松更衬托出礼宸的狼狈。   在过去很久之后,又或者只是几分钟,礼宸弯下了自己高昂的头颅,选择向现实妥协。   他还不至于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社会上滚打多年,已然明白了生存规则。   只是时常反骨,想在规则外闯一片天。   总归是天真作祟。   -   决赛当天,各平台进行直播,不容出一点差错。   每个参赛者都会有嘉宾搭档。   陆尔的配音选段是没有太大技术含量的动画,配备也是一名儿童节目主持人。   跟前面几位的大荧幕配音做对比,她的就显得有点不那么高端。   今天后台人挤人的多,赛事上还有当红歌手做暖场,场外更是高举灯牌的各路粉丝。   “放轻松,照常发挥就行,你的基础很扎实。“搭档老师安慰她。   陆尔确实很紧张,直播跟录播不同,连带工作人员都比平时要严肃的多,心情是会受影响的。   跟老师交谈了几句,她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距离开始不到半小时,她的妆造已经结束,现在就只是坐等。   站在洗手台前洗手,脑子有点懵,特别想冷水洗个脸,但是不行。   陆尔冷水冲手冲的久了一些。   突然察觉到什么,她抬头望向镜子。   斜后方站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双手揣在兜里,眉眼间都是嚣张的痞色,嘴角带着一点弧度,笑得却并不真诚。   水流自动断了,陆尔转身去吹干机下吹手。   再回身时他还没走。   陆尔迟滞了一下,在那道盎然的目光下率先开口:“没想到你会成为特邀评委。”   又顿了一下,“还是金牌编剧。”   职业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那个当下陆尔有片刻的茫然,印象里柳慕远对文字并没有偏好,他热血张扬充满朝气,完全不像能静下来书写故事的人。   柳慕远“啧”了一声,说不上是抱怨还是失望地说:“你稍微关注我一下能死啊?”   “……”陆尔侧身要过去。   他突然伸手截住,盯着陆尔冷淡的侧脸,低声说:“不是你喜欢看故事吗?”   陆尔诧异的看向他。   “你现在喜欢看什么类型?”   陆尔说:“我已经不喜欢看小说了。”   本来是五进三,少了一个礼宸,加了一个复活赛,于是成了7进三。   一轮又一轮,没人找陆尔PK,她只有一场动画配音。   她与搭档老师对视一眼,音频响起。   短短的片段,涉及到十个人物,陆尔是今天的重点,一个人抗下了六个。   当不同的音色从一个人嘴里出现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哗然。   台词紧凑,完全没有喘息的空间。   陆尔却很好的消化了这种语气上的局促感,若是将她屏蔽掉,你会以为这就是由六个人分工合作的。   舞台上灯光明媚,她穿着黑色西装搭配同色纱裙,妆容精致,长发散落,一只耳朵上挂着漂亮的耳饰,目光灼灼的盯着屏幕,全副注意力都投注在配音上。   她自己不会知道,这个当下她耀眼的仿佛是一颗启明星,拖着漫天晨光遥遥而起。   不远处的评委席上,在旁边人交头接耳交换意见的时候,沈听肆默默的看着陆尔,嘴角带起一丝宽慰的笑意。   所有人都以为当天的冠军会是黄芩琴,毕竟从一开始就踩着背靠后台上来的,本人也没有一点掩饰。   结果并没有,爆冷被复活赛上的一名参赛者夺冠。   黄芩琴次之,陆尔则是第三。   这个结果她很满意,能走到这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赛事落幕,彩带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   评委们也走到台上跟参赛者说临别鼓励,沈听肆径自走到陆尔面前。   陆尔冲他扬眉轻笑,眼里碎满了骄傲喜悦的光芒。   沈听肆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抱了抱她,随后站在她身侧,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悄悄十指相扣。   整场赛事顺利落幕,之后是庆功宴。   陆尔坐沈听肆隔壁,这天她喝了不少酒,结实了不少业内人士,同桌其他人都交换了联系方式,尽管有些平时都没说上几句话。   黄芩琴很早就挤去了旁边那桌,一一敬酒后紧挨着柳慕远不肯走。   柳慕远隐有不耐,但可能碍于场合并没有弄得很难看。   知道内情的说这两人有婚约是家族联姻,但柳慕远对黄芩琴并不感冒,只是家里老人去世前定下的,所以至今还没推掉。   陆尔默默听着,所谓的老人应该是柳慕远的爷爷,就她所知老一辈就剩了这位老爷子,并且在他们交往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已经不太好。   来敬酒的很多,黄芩琴跑了,就逮着陆尔和冠军折腾。   她倒是还能撑,另一位已经跑了两趟厕所了。   “女孩子酒量不好,还是少喝点。”一只手盖在了她杯口。   陆尔抬头,看见的是沈听肆尖削的下巴。   一桌人的视线都投注在他们身上,有片刻的安静。   来敬酒的僵了一瞬,很快笑哈哈的点头认同,“还是沈老师周到,来,大家随意。”   沈听肆移开手,搭在陆尔椅背上。   陆尔抿了口,便放下杯子。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她说。   坐着的时候没感觉,起来走动时发现脚步已经不太听使唤。   过道上若不是沈听肆拽了她一把,差点撞上人。   陆尔傻笑的靠在他身上。   沈听肆低头与她对视,“这会不避着人了?”   “比赛结束了。”酒醉的关系,陆尔的声音出来有点糯糯的娇憨,“我不怕了。”   “本来也没什么好怕的。”   陆尔径自摇了摇头,不多解释。   沈听肆搂着她去了洗手间,陆尔在里面吐了一次。   再出来时,沈听肆手上捞着一只温水杯。   “漱漱口,舒服点了吗?”   “嗯。”陆尔接过,一半漱口,一半小口小口喝了下去。   她眼尾带着一点粉色,眼眶湿润润的,头顶的灯光一铺洒,软软的就像一只可以随意揉捏的兔子。   沈听肆靠过去,轻轻吻住她。   一手将她手上的杯子拿走搁在洗手台上,一手轻轻扶着她的腰。   陆尔仰着头,格外的顺从,仍他采撷的姿态。   “怎么办?”   陆尔眉梢一扬。   沈听肆拇指来回揉着她的嘴唇,“想回家了。”   陆尔张嘴咬住他的指尖,舌尖自上滑过,“那就回啊!”   两人回饭局上招呼了一声,随后在众多各异的目光中离开了大厅,那些不知情的人这才恍然大悟这两位完全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居然是情侣。   柳慕远缓慢转着酒杯,目光冷冷的在陆尔身上徘徊,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一口喝完了杯中红酒。   “她连看都没看你一眼。”黄芩琴凑在柳慕远身旁,满意的看着他忍耐的表现。   她喜欢这个男人,打小就喜欢,两家有联姻苗头的时候,她简直高兴的差点昏过去。   长大了,胆子也大了,在长辈默认下她死皮赖脸的跟在柳慕远身边,时间一久自然知道他有个还没放下的前任。   男人的痴情绝对是加分项,她在嫉妒的同时对柳慕远就越发的痴迷。   黄芩琴伸手抚上他的胳膊,柳慕远不耐烦的抽手,“你离我远点!”   陆尔走了,他也没了兴致再留。   没想到跟她在一起的人是沈听肆,不是随便能打发掉的阿猫阿狗。   这让柳慕远的心情更糟糕不少。   臂弯搭着外套,大步流星的朝着停车场走去,半途点了一只烟,连着吸了好几口。   黄芩琴小跑跟着他出来。   在后面叽叽喳喳个没完,对于柳慕远来说这简直是火上浇油。   他猛地停下脚步,黄芩琴一个刹车不及撞上他的后背,随后顺势搂住了他的腰。   柳慕远一阵厌恶,将人拉扯出来,一点不留情的往旁边一甩。   “我已经跟你父亲提了解除婚约,一开始就只是承诺的尝试一下,不合适就作废,你应该记得。”   黄芩琴踉跄站稳后委屈地说:“什么不合适!你不过就是为了陆尔罢了,说的倒是好听,你把我当什么?应付家里的棋子,事业稳定的筹码,现在没用了就想着踢到角落吗?”   柳慕远哼笑了声:“你唯一的优点也就是对自己的定位了,好在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 第45章   陆尔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阳光透过窗帘隐隐约约的落进室内。   她舒缓的吐了口气, 随后察觉到腰间搭的一只胳膊。   猛然想起昨晚的翻云覆雨,那一阵高过一阵的感官享受, 让人沉迷失去心魂, 脸上陡然热了起来。   后背贴上一堵肉墙,微凉炽热交缠,肩头被亲了一下。   “什么时候醒的?”沈听肆自身后问。   声音带着刚醒时特有的沙哑, 意外的慵懒性感。   “刚醒。”陆尔说完准备下床。   “再陪我躺会。”沈听肆将她捞过去,陆尔被迫翻身半压在他身上。   他闭着眼,唇畔带着满足的笑意, 睫毛密长如薄薄羽翼。   陆尔忍不住拿手指轻轻去碰了碰。   沈听肆不做反应,任她为所欲为的模样。   “你这睫毛长的都让女人嫉妒。”   他低低一声轻笑,带动胸膛起伏, 紧接着一个大动作将陆尔压在身下, “她们也会嫉妒你。”   中午去外面吃了顿饭,随后沈听肆赶回工作室,陆尔则和吴蕊约见喝咖啡。   很久没碰面了,最近忙比赛, 在微信上联络的也少。   这次见到发现吴蕊精神萎靡, 不似过去的有劲头。   长发梳成简单马尾,着装上也很随意, 甚至连妆都没化。   陆尔瞧得新奇, 感觉这人跟调了个魂一样。   “我闯祸了。”吴蕊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恨不得当场死去的样子。   陆尔:“工作出了差错?”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吴蕊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过后又“嘶”了一声捂住脸。   陆尔看了她一会,意识到事情可能很严重, 也稍微坐直了些, “那是什么问题?你先说说看, 我能不能帮上忙?”   吴蕊摇头,声音闷闷的,“谁都帮不了我。”   陆尔举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随后听见吴蕊垂头丧气地说:“我把池嘉俊给睡了。”   陆尔刚入嘴的咖啡差点喷了,一阵巨咳后满脸震惊地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吴蕊往后一靠,“那天喝醉了,认错了人。”   是池嘉俊生日,邀了很多朋友,池行风被缠烦了,便也带着吴蕊过去走了个过场。   吴蕊跟这帮小年轻玩的挺好,中途池行风被一个电话叫走,她留下来继续玩。   还转了地方续摊,最后吴蕊被冰饮刺激的胃痛吐了一次,池嘉俊自然代替亲哥照顾她,去了就近的酒店。   已经是零点后,都有点酒精上脑。   吴蕊将他当作了池行风,池嘉俊气血方刚没把持住,所以就这么睡一块去了。   陆尔听完,想了想问她:“池行风知道了吗?”   吴蕊摇头苦笑,“没敢说,这怎么可能说啊。”   陆尔理解的点点头,“那池嘉俊呢?什么反应?”   吴蕊一脸不知该如何开口的矛盾表情,好半晌才说:“隔三岔五的来找我,说要负责,我他妈要他负什么责!”   “其实负责是对的。”   “陆尔!”   陆尔咳了一下,“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要跟池行风分手吗?”   池行风是吴蕊的一见钟情,现在因为这次乌龙就要面临分手,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甘心,但把人亲弟弟都给睡了,要不分手也说不过去。   她很难过,但现实已经容不得她选择。   喝完咖啡结伴出去走了走,期间吴蕊接了两个电话,都是池嘉俊的。   陆尔印象中池嘉俊有点一根筋,做事直白大胆,当然年龄摆在那的关系也有,现在这么一头热的找上吴蕊,不一定真是为了什么负责这种说法。   之后几天陆尔开始去配音工作室报道,很快就有任务分派下来,但总体来说并不是如想象的那么完美。   她是新人,资历浅薄,也正常。   -   “出差?”沈听肆挑眉,“你们配音员还出差?”   “对呀,跟另外一个工作室有合作,估计一周也差不多了。”陆尔蹲地上收拾行李。   沈听肆对这行不了解,站一旁沉默看。   工作原因出差这事在沈听肆听来是家常便饭,虽然他自己并不经常走动。   嘱咐她把证件都带齐,其他就没再多说。   自那次之后他们算正式同居了,陆尔的洗漱用品旁渐渐多出了男士用品,衣橱里也开始有他的商务正装亦或者是简便的家居服,关于他的所有都慢慢的侵入着陆尔的生活。   偶尔回想起来会有些不真实。   翌日陆尔起早赶去高铁站。   天还是沉沉的蓝,厚厚一层像被压实的蛋糕。   高铁站灯火通明,沈听肆帮她从后备箱拿下行李,陆尔拎上就要走。   “嗯?”沈听肆“啪”一声关上车门,“就这么走了?”   他站在车尾,今天穿了一件米色长风衣,衬得人更挺拔更高瘦,独立在蒙蒙的天色下,身后是被放远的高架。   陆尔冲过去在他形状漂亮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沈听肆顺势搂住她的腰,加深这个吻,好半晌才作罢。   目送陆尔毫不犹豫的跑进候车厅,一次回头都没有,沈听肆第一次觉得女人一心扑在事业上也不是全无弊端。   其他同事也都到了,几人热热闹闹的聊着天。   陆尔话少,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听着。   “喝杯咖啡。”   陆尔接过,道了声谢。   又是十几分钟后开始检票进站。   一小时后到达另一座陌生城市,这边是个阴雨天。   明明看过天气是多云,所以好几个都没带伞,其中包括陆尔。   车子开不进来,出去又有一段路,此时牛毛细雨洋洋洒洒的落着。   她将行李往自己身边又带了带,怕淋得更湿,虽然这举动也是徒劳。   “我跟你一起吧。”   陆尔转头,是刚才递给她咖啡的男生,叫陈启。   陈启长得白净,五官没有多出色,但是组合在这张脸上有股浓重的书卷气,声音清朗好听。   当然身为配音员,声音好听是必备项。   其他人也已经结伴走了出去。   陆尔笑着又道了声谢,跟着他一路往外。   中间有小片低洼地段,绕过去的时候陆尔发现雨伞大部分都往自己这边倾斜,陈启大半个身子都在外面。   她忙抬手将伞往他那边推了推。   “不要紧,男人淋点雨没什么的。”   来回推搡不合适,陆尔只能加快脚步。   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到了。   先去了下榻的酒店,休息没多久另外一伙人也到了,碰头后一起吃了饭,随后去录音棚。   这边有个剧组在开拍,之后的角色配音也要给他们,领导发话今天没工作的人有兴趣的话可以过去看看。   于是一半人留下,一半人去了影视城。   除了剧组拍摄需要用到的场景被封锁,剩下的都是对外开放的,进进出出很多的游客。   他们拿了一张通行证到封锁口,有人出来接应,顺理成章的走了进去。   旁边围了一圈等待的群演,正在拍的是一场主角打戏。   有两个看到了自己喜欢的明星,小声说着找时间要签名,另一个觉得不合适,来回争辩着。   下午天空放晴,太阳底下有了点灼热的感觉。   陆尔将外套毛衣脱掉,仅穿着一件纯白T恤,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觉得没太大意思。   但出门在外也不好独自行动,这场戏其中一个女配陆尔认识,第一次配音的现代角色就是她演的,有过一面之缘。   对方在等戏,经过时见到陆尔,很是和善的打了声招呼。   陆尔有点意外,朝她笑了笑。   无关痛痒的聊了几句后,她说:“这次也是跟沈老师一起来的吗?要不要找时间一起吃个饭。”   陆尔说:“他没有跟我一起,工作需要,我独自出差。”   她的表情微妙的变了下,于是陆尔明白过来对方能把自己记住又是托了沈听肆的福。   在影视城逛了一圈,很快就到傍晚,准备启程回酒店。   “咦?那个人是不是一直在看我们?”   “哪个?黑衣服那个?好像是,他还走过来了,哇,长得好像还有点小帅。”   陆尔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   金色夕阳下,稀落的人群间,一道颀长的身影背风遥遥走来,骨架板直,露着一截小臂,看过去有种与周遭吵杂不相符的清冷。   等走近了,看到他脸上痞痞的笑意,又觉得前一秒的清冷是再荒谬不过的错觉。   “啊!”旁边有一个小声惊呼,“是柳编剧啊,您怎么在这?”   之前的配音赛事圈子里的人几乎都有关注,因此另外几人也认出了柳慕远,纷纷跟他问好,有时候配音台词会有变动,所以配音演员也会跟编剧打交道,但柳慕远这个层次的编剧跟她们之间已经有壁了。   他解释说在这跟组工作。   闲聊一个来回后,跟他一道的朋友也走了过来。   附近有一个马场,时间不算太晚,还能去玩一下,问他们是否要前往。   缺的就是攀谈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这边过去估计有两公里,租车步行都可。   柳慕远说:“租车吧,这要走过去时间可就真不够了。”   车子是私人的,两人一辆。   柳慕远落后些许,陆尔要走上去时,他眼疾手快的拽住她,将人往后带了一下。   陆尔睨了他一眼。   柳慕远冲她笑,“突然就想起上学时骑车遛你那会了,真是让人怀念。”   那会还是高中,柳慕远是走读生,陆尔有一次体育课脚受伤,恰逢他角落抽烟被抓,关于陆尔的各种接送便落到了他头上。   一辆酷炫的山地车特意找车行按了座椅,柳慕远带着陆尔跑遍了学校的所有角落。   两人的关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亲近,交集变多,陆尔对这个张扬帅气的少年有了不一样的心境。   陆尔很少回忆从前,因为大部分都跟美好不沾边,一定要说的话和柳慕远相关的所有确实是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几人组队已经完成,就剩了他俩。   租车店又恰好就剩了一辆。   “刚刚好。”柳慕远笑眯眯地说了句。   将那辆感觉快散架了的车推出来,拎起车头又顺势落回地面,长腿一跨坐了上去。   双手握着车把手,一脚撑地,转头冲陆尔抬了下巴,示意她抓紧坐上来。   陆尔没动,其他人已经先一步骑了出去。   她朝那个方向看了眼,“那我不去了,你们玩吧。”   柳慕远的面色倏然沉下去,目光冷冷的锁住她,“沈听肆人不在这,余威犹在啊!” 第46章   青石板小道, 飞檐的小楼,穿着古代服饰的摊贩。   一砖一瓦, 一景一物都迎合着这一隅的主题氛围。   马场最终没去, 陆尔溜达了会,买了份臭豆腐。   柳慕远付的钱。   陆尔瞟他一眼,对方脸色冷淡, 眉宇间一股明显的郁色。   自刚才到现在,柳慕远尾随一路,但没搭理过她。   陆尔戳着臭豆腐吃, 过后又捞起一串糖葫芦,柳慕远再次先一步扫码。   此后一瓶矿泉水,一盒檀香以及一款发绳, 都一一由他包揽。   陆尔没作声, 晃荡着手里的塑料袋接着走。   结果没几步塑料袋就破了个口,装的东西漏出好几样。   她愣了下,耳边一声嗤笑。   柳慕远蹲身捡起来,“几岁的人了, 走路还没个正经, 拿过来!”   将陆尔手中的塑料袋劈手夺过,破口的地方打了个结, 将捡来的塞回去, 入口又一个结。   东西沉沉的捞在手上, 他掀眼看她,“我给你拿着,到你手上估摸讨不到好。”   这人好好说话是能死还是怎么着?   陆尔无语地说:“75块我等会找人要了现金给你。”   柳慕远不出意外的又沉了脸色, 冷冷的盯着她。   陆尔白他一眼, 继续往前走。   身后听见他说:“不膈应人你能死是不是?”   陆尔笑了, 别说就喜欢看这人不爽快。   等一伙人再次会合,准备叫车回酒店时,有人问了他们下榻的酒店,然后表示这边就有车可以直接送他们回去。   “是不是老大?”   这老大叫的柳慕远。   他冷淡的“嗯”了一声。   人多得开两辆,陆尔一行有五人,开车的加上柳慕远正好3人,两辆车恰好坐满。   陆尔跟同事坐后座,柳慕远坐在副驾驶,他朝后视镜看,陆尔正低头在玩手机,不知道看到什么偷偷笑了一下。   柳慕远眯了眯眼,收回视线,指尖轻轻敲着膝盖。   他们要在这边几天,后面会排工作,工作之余的空白时间不少,可以到处走走看看,网红店打卡,又或者自己另外做攻略找小众地点。   陆尔突然问同事:“你带现金了吗?”   现在这社会谁还会带现金,出门在外基本都是一只手机搞定。   而柳慕远一听她这话就知道什么意思,转头过来说:“你这么想还我钱也不用找现金了,加个微信转账吧。”   顺势将微信二维码转向了陆尔。   “柳老师,我能加你微信吗?”同事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说。   柳慕远无可无不可地点头,眼睛还盯着面无表情的陆尔,他笑不入眼地说:“快呀,手酸。”   陆尔抬了一下手机。   片刻后,前方又传来柳慕远的声音,“我怎么没看到你申请,不会?”   “……”   陆尔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想在有外人的情况下继续跟他掰扯,低头捣鼓几下,将柳慕远发来的好友申请给通过了。   -   午间,日光正盛。   南城郊区有一片占地颇广的私宅,打造的就像一个江南随处可见的小小园林。   往日不见人进出,今却大门敞开,难得开了一席家宴。   桌上寥寥几人,已经尾声,此刻上了果盘,各自闲聊。   沈听肆是被恩师一个电话叫过来的,往年到了年关他倒是也会携礼过来,平常日子如非要事基本是不踏足的。   他拿了一块西瓜,有一口没一口的吃。   对面坐着师母以及攀附各种关系找过来的艾絮,今日穿了一身米白色连衣裙,外搭一件颜色艳丽的小马甲,长发散在后背,衬着脸上的淡妆看起来格外乖巧安静。   她唤人老师,但并不是亲授学生。   师母习古典乐,艾絮是其好友的得力门生,如今到了南城便托她照拂一二。   南城的CBD寸土寸金,艾絮要在那里架起一个培训机构,单单一个小提琴扛不住,因此过来想寻几个技术扎实的老师。   沈听肆在南城多年,人脉遍布颇广,平时也经常跟音乐打交道。   离开时,师母搭着艾絮的后背,让沈听肆也帮忙留意一下。   长辈的托付,没有拒绝的理由。   艾絮是打车过来的,问沈听肆:“回市区吗?”   沈听肆没看她,薄薄的外套搭在臂弯,身上仅着一件立领白衬衫,阳光在发顶跳跃,这张立体漂亮的脸突然多了几分文艺范。   他迈腿朝车子走,“走吧。”   中控台上有几个撅着屁股的小猫摆件。   这是跟陆尔交往后,她无意间网上刷到觉得可爱买回来的。   沈听肆本身不喜这种装饰,但陆尔喜欢,他也就没拿掉。   艾絮能猜到,因此下意识的转开视线,努力忽略另外一个女人占据的痕迹。   创办培训机构需要一笔不小的资金,这笔钱她能拿出来,但是为了跟沈听肆有所交集,她希望他也能入股合作。   “我能提供的帮助有限,资金往来也大可不必,下次开业若需要造势,介绍几个艺人过来捧场或许可以的。”   这一反应艾絮能预料到,但依旧忍不住失望,她沉默了会说:“除去过往恩怨,不说至交好友,哪怕是普通同学关系总还是有的对不对?”   沈听肆单手扶着方向盘,“不给钱就等于不是同学的意思?”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艾絮声音稍稍大了些,她恼火的瞪着他,有心还想说什么,但沈听肆的表情看过去实在太过冷酷,好像不管抛出什么他都能做到无关痛痒。   艾絮一摇头,“算了,你在前面把我放下吧。”   沈听肆目光错开了一瞬,随后在前方路口停下。   艾絮开门下车,透过车窗两人对望,她先一步转开视线,往后走了几步。   沈听肆停顿了下,看着前后无人的车道,提醒说:“这边可能不好打车,半小时都不一定有一辆。”   艾絮抿了抿唇,低头看手机,打算叫网约车,试了一次无人应答。   沈听肆见她脸色更差,问了声:“有吗?”   “我还在叫。”   他“嗯”了声。   过了会,“还准备接着等?我下午有会,你诚心想好了等车,我就先走了。”   几秒后,艾絮拉开车门重新坐了上来,打脸来的太快,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车子重新启动,没多久电话进来。   沈听肆接通,陆尔的声音外放出来。   这是她在外的第五天,工作不繁重,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吃喝喝,碰见有意思的了会拍照过来给他看,总体而言不像是去出差,更像是去旅游的。   偶尔的几次通话声音也很高亢,可以听出她的愉悦。   但这次却明显低沉了很多。   “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运气不太好,配音一直没找到状态,手机充电线还断了,出门吃饭的时候还被一个小朋友泼了一身可乐,感觉做什么都不太对。”   沈听肆笑了下,“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没有啊,11点前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但是落枕了。”   “噢~”沈听肆拉长音调,“我倒是没怎么睡着。”   陆尔下意识的问了句:“你在干嘛?”   “想你呀!”   那边一声轻笑,方才的坏心情似乎一下就转了过来。   副驾的艾絮如坐针毡,面色随着他们的对话越来越差,在过去或许是因为年轻性格还比较浮躁,从来没有在沈听肆这有过如此耐心哄劝的待遇。   都说人与人之间相遇的时机很重要,这个当下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出现的时间不对。   若是初识在多年后的现在,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景象。   烦人的对话还在继续,艾絮忍了又忍,恰逢前方红灯,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思的开口提了句:“红灯了。”   话音戛然而止。   沈听肆缓慢踩了刹车,转头瞟了她一眼。   艾絮负气的扭头面向窗外。   陆尔迟疑着问:“你跟谁在一起?”   “合作方的工作人员。”   陆尔“嗯”了一声,没再多问,知道他在开车便中断了通话。   “不甘心?”   “你何必当着我的面故意说这些?”艾絮近乎控诉的说,“我是不甘心,凭什么?”   沈听肆看着前方的读秒,感觉就跟听了笑话似的,他也确实嘲讽的笑了,“凭我喜欢她,愿意纵着她,你又凭什么?凭你贪图富贵,凭你自私自利?”   艾絮脸瞬间就白了,眼底漫上水雾,似受了天大委屈。   沈听肆只是放刹加油门,完全没有要顾及她心情的意思。   -   陆尔坐在商业街的木制长凳上,不远处零星白鸽在走动着食。   她皱眉把玩着手机,事实上对沈听肆的话她并没有全信。   直觉告诉她那个人不会是他口中说的那个身份,但无端的怀疑和质问又不合时宜。   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把自己和艾絮放在一块比较,但不论是从气质相貌,还是工作成就,亦或者是沈听肆心中的分量,似乎无一可以相提并论。   陆尔很久没感到过自卑这种情绪了,眼下却又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   手机响了一下,她拿出来看。   柳慕远:位置发一下。   陆尔的眉头瞬间皱的更紧。   一小时前她刚得知柳慕远是飞音声工厂的合作人之一,尽管并不处于这个圈子。   也就是说飞音声工厂会找上自己,并不是看重了自己的配音能力,而是柳慕远的处心积虑造就。   真是太荒唐了!   消息又追来。   柳慕远:或者我找你们领导咨询一下?   陆尔:[位置]   柳慕远:乖![微笑] 第47章   柳慕远赶来的很快, 一副贱嗖嗖的表情在陆尔身边徘徊。   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因着这个人的出现变得更加烦躁。   “喝奶茶吗?”   陆尔撇开头, “不需要。”   “咖啡?”   “不用。”   他在边上坐下, 两人肩头一撞,陆尔连忙往另一边挪了几寸,柳慕远追过来。   陆尔豁然起身。   柳慕远伸手轻易拽住了她的手腕, 往下一使力,陆尔又跌了回去。   “跑什么?睡都睡过还不能一起坐了?”   “柳慕远!”陆尔警告的喊了他一声。   柳慕远双手枕在脑后,眯眼迎着太阳伸了个懒腰, “声音轻点,耳朵都要被你喊聋了。”   对方的悠闲让她的情绪显得更为狼狈。   陆尔埋着头没再吭声,几根手指无意识的来回纠缠。   有时候想想她跟柳慕远之间也真的是孽缘。   现在的年轻人认为最好的爱情便是校园到婚纱, 经历彼此的青春, 又结伴步入另一个身份,哪怕后者伴随着柴米油盐一地鸡毛。   她跟柳慕远一起走过前者,然后与更多情侣一样在某一天分道扬镳。   柳慕远的母亲是个非常温柔知性的女人,哪怕得知高中生儿子与陆尔走的过近, 也没有像别的父母一样全方位监视将他们的春心萌动扼杀在摇篮里。   她跟柳慕远的相处更像是有距离感的朋友, 理解这个年纪孩子的心情,也尊重他的情绪。   甚至还托柳慕远给陆尔送过一条围巾。   因此陆尔对柳妈妈的印象一直很好, 也非常的尊敬。   柳慕远高考发挥的不错, 去了北方的一所高校。   两人成了异地恋, 只有寒暑假可以见到面,其他时间基本靠网络。   陆尔觉得三四年也不算多久,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但总会有意外。   陆佑刚赌博输了一笔钱, 讨债者频繁上门, 泼油漆扔死老鼠都是轻的。   有一次直接抢了陆尔的包。   柳慕远得知消息不放心, 第一时间赶了回来,当时他正好有一场非常重要的辩论,学校很重视,随后事情捅到了柳慕远母亲这里。   她倒没有马上找上门。   而是在柳慕远拿出一笔钱将这事解决,顺利返校后的某个午后出现在了陆尔的寝室楼下。   夫人着装低调且考究,看人时都带着和善的笑意,无端的拉近了距离。   但那天陆尔却是有点恐慌的,总觉得她不是无故来找自己的。   去了校外的一家咖啡厅,那会人不多,环境清静,适合谈话。   柳妈妈温和地问了她在校的生活情况学业成绩,又嘱咐她变天时注意增添衣服,也不要学别人长时间熬夜。   尚算温情的对话结束,终于拐到了重点上。   她只有柳慕远这么一个儿子,在最大范围内包容着他的任性,但并不是所有的选择都可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她尊重陆尔,也心疼她从小小一只就没有母亲相伴,毕竟父亲再好也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尤其这个父亲并不算完美,甚至生活中的风雨大部分还是由他赋予。   柳慕远原本的成绩不用止步于现在这个学校,还能有更好的选择。   她不能自私的把一切原由归到陆尔身上,但总有那么几分是因为她。   第一次她艰难的选择了不计较,但这一次总归是无法再闭眼过去了。   “你是个好孩子,也请你理解我作为母亲的担忧,如果你们确实是在携手进步,我怎么都不可能来这一趟。但现在……”她适时的止了话音,没有让陆尔更难堪。   那时候他们还年轻,能力有限,任何东西都可以轻易将他们击垮。   陆尔明白她未完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没有拉着柳慕远共同进步,而是单方面的拖了他的后腿。   有些东西她确实欠不起。   也知道陆佑刚的德性,不会就只有这么一次,未来可能还会有无数次的追债。   陆尔跟柳慕远提了分手,没有任何商讨的余地。   柳慕远起初不同意,不停追来电话,甚至还特意跑回南城找她质问。   直到陆尔说有人给了她一笔巨资,这笔钱够她解决很多麻烦,而以柳慕远的能力远远提供不了。   这话极大的挑战了男人的尊严,柳慕远此后再没来找过她。   很神奇的,这些年他们也居然一次都没偶遇过。   “我后天准备回南城。”   陆尔回神,扭头看他,“戏没拍完你能走?”   “又不是不回来了,家里有点事请了三天假。”   片刻后,他说:“你不问问我是什么事?”   陆尔无语,“跟我有什么关系。”   柳慕远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跟你们同一班机,到时我送你回去?”   “……”   是了,后天他们也要走了,跟沈听肆说好回去那天他会来接她。   看她脸色难看,柳慕远心底一阵舒爽,“沈听肆应该不知道我们过去的关系吧?要不要我哪天找他聊聊?”   陆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这么缺德了?”   “比得过你?为了几个钱把我甩了的女人!”   陆尔起身就要走。   柳慕远较忙追上一把拽住她,陆尔挣了几下没挣脱。   “有完没完?!”   柳慕远死死盯着接近暴怒边缘的女人,这张一如记忆中清秀漂亮的脸,只是褪去了青涩和稚嫩,转而因成熟变的更有韵味。   他该恨她的!   然而在重逢的那一刻,却可悲的发现比起恨,对她的想念反而更多。   “陆尔。”他突然低低地唤了一声,眼中的浮躁阴郁被一种很浅的沉痛所取代,“如果我什么都不再计较,我们、我们能不能重新来过?”   话说出,胸口的憋闷堵塞霎时消散,那种无形的支架仿佛就此撤离,灵魂都开始变的自由。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想要的也不过如此而已。   只是这不是陆尔想听到的,她似乎吓了一跳,有片刻的愣怔,很快理智归拢。   她说:“你还是继续计较吧。”   柳慕远一愣,紧接着帅气的五官微微有些扭曲,“陆尔!”   陆尔撇开头,冷声说:“你怎么还不明白,分手就是不爱了,过去再久不爱就是不爱了。你以为感情是野草,春风一吹还能长的?天真!”   箍着她胳膊的手蓦然一松。   陆尔头也不回的走了,快步消失在转角。   进了边上的一家面馆,上到二楼从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柳慕远的身影。   他站在原地一直没动,过去很久才后退几步重新坐回椅子,看着自己的左侧,就像陆尔还坐着一样。   “美女,几位?”经过的服务员问了句。   “抱歉,走错了。”   陆尔走出面馆,这次直接回了酒店。   -   深夜,接近零点的时间。   公寓内一片静寂。   铃声突然炸响。   沈听肆被吵醒,皱眉看了眼来电,是池行风的。   他直接按掉,准备关机。   下一秒又打了进来。   他接通,忍着气说:“你最好是真的有事,否则……”   “快来海通98号,赶紧的!”   沈听肆一边下床,一边说:“什么情况?”   “我被人划了一刀,艾絮正不省人事,你快点!”   作者有话说:   手机码的,有问题明天找时间改哈~ 第48章   派出所灯火通明, 几人分别做完笔录。   斗转星移,凌晨的风有股凌冽的气息。   沈听肆将艾絮送进后座, 甩上门, 转身看向池行风。   池行风披着夹克外套,左手抱着右臂,那一片的衣衫被血染透, 看起来好像伤的不轻,实际就是一道几厘米口子,就是稍微深了些。   他最近烦心事也多, 跑酒吧消遣,哪成想遇见了同样来酒吧买醉的艾絮。   对于这个女人他没啥好感,也没想着要去打招呼, 只是艾絮气质出众, 在这一片鱼龙混杂的地方,有的是眼睛关注她。   一见人喝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前赴后继的往上凑。   起先那些人还算识相,被人一打发就走了, 哪知后面碰到了色胆不小的, 前后三人合伙要将人给拖出去。   这要拖出去了,就真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池行风对艾絮的不满还不至于凌驾道德之上, 因此上去捞了她一把, 之后起了争执, 就这么彻底乱了。   在南城池行风倒是有几个朋友,但都不太靠得住,并且跟吴蕊相熟, 一点风吹草动容易传过去, 思来想去结合眼下状况能找的就只有沈听肆。   “我走了, 你这边要么另外找人,要么就自己解决一下。”池行风见他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沈听肆“嗯”了一声,一抬下巴:“你这得缝几针吧?”   “估计是要的。”   池行风往他肩上拍了一下,“走了!”   往外走了几步,他又退回来,笑了一下:“不对啊,我没开车,要么你先把我送医院?”   等沈听肆再回到四季华府已经两点多。   艾絮躺在后头没有一点动静。   他本来打算将人送去酒店的,只是去开房时留意到前台几位若有似无的眼神,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   只能庆幸把艾絮留在了车里,否则很难讲这些小道消息会怎么传,也很难估计造成的影响,幸运点什么事都没有,运气差点就是人尽皆知。   地下停车场,沈听肆下车,打开后座门,迟疑了一瞬后将人搀扶出来。   艾絮压根站不住,整个人就跟没骨架似的往下滑,他试了几次没用后,只能把人打横抱起。   陆尔不在的这几天,他回了自己家。   但可能是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独处,过去没有感觉,现在竟开始觉得孤独。   这种感觉很微妙,他想孤独的由来就是因为想念。   把艾絮带去了卧室,客房没收拾睡不了人,至于客厅的沙发太过狭窄,他还记得这人腰不好。   昏暗的床头灯亮着,沈听肆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睡的并不安稳的女人。   她下意识侧躺,整个人蜷缩起来,眉心蹙起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视线偏转,一只手还紧紧的拉着他的裤子不肯放,骨节凸起,指尖泛白,就像拽着人生中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他抬手捞住那截纤细的手腕,想要分开。   艾絮似察觉到他的意图,近乎于乞讨般的朝这边靠拢,手上的力道加大。   沈听肆措不及防膝盖撞上床沿,下一瞬她的额头抵了过来。   一声微弱的啜泣钻入耳朵。   右腿被用力抱住,一时竟没挣脱开。   他猛地拧眉,目光里有什么闪了一下。   视线追过去,是从艾絮领口掉落出来的一条项链。   纯银制作,锁和钥匙的挂坠,做的并不精细。   这是很多年前他们旅游经过一座古城,从百年古树下买的姻缘链,不过是一种销售手法,但很受年轻小情侣喜欢,好像买了这个东西就真能恩爱一生。   沈听肆倏然蹲下,死死的盯着那表面磨损厉害的吊坠。   “我找回来的。”   不知什么时候艾絮醒了,眼底湿意明显,一条水痕溢出眼眶。   沈听肆没吭声。   艾絮轻咳了下,声音沙哑:“去晚了,垃圾全被收走了,在垃圾站翻了一晚上。”   沈听肆半张脸落在阴影中,侧脸线条凌厉似坚冷的寒冰。   “你知道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一晚上没停。”她说。   是他们分手的那个晚上,沈听肆将带锁的那条项链扔进了雨中,随后离开了住处,知道沈宗平来了只会将矛盾升级,因此是舒海英来接的他。   沈听肆垂在一侧的手无意识的拽紧,极力克制着什么,往常淡漠的双眼却氤氲出更深的色泽。   艾絮抽泣了一声,目光激烈震颤,最后爆发出崩溃的哭声。   她哭着说后悔了,说那个晚上她回去过,只是可能慢了一步没遇见他,不然他们可以是另外一种结果的。   沈听肆木然的听着她的忏悔和解释,过去很久才问了句:“你没去机场?”   “去了。”艾絮带着浓重的鼻音,酒精随着那一场大哭似乎都给蒸发掉,“又回来了。”   沈听肆颓然闭眼。   那句“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不计较“响彻耳畔,他在最后一刻还想着给彼此一个机会,只是阴差阳错,他就是少等了那么几分钟,错过的却是彼此的一生。   沈听肆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睡吧。“   这次艾絮没再挣扎,可能是太累了,很快睡了过去。   沈听肆回到客厅,低头翻看手机。   与陆尔的聊天记录中最近有不少她发来的图片,大部分是景点照,也有网红美食打卡,真人照就那么一张,捧着一只吉祥物在冲镜头笑,秀气的五官落在阳光中稚嫩的就像个大学生。   时间缓慢流逝。   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他才往后一靠,轻轻闭了眼。   窗外浓重的夜色正慢慢转淡,黎明在不久又将到来。   -   陆尔买完早餐,随后回了家。   她选择了早一步坐车回来,实在不想面对柳慕远,能少见一面是一面。   车上给沈听肆发了消息,这个点往常还在睡,没有回应也正常。   到家后稍微把行李收拾了下,看时间差不多了,将保温着的早餐拎上去找他。   八点半敲响了沈听肆的家门。   这是很普通的一天,理应是普通的一天,但陆尔着实没想到给自己带来的惊吓会这么大。   门开了,沈听肆穿着便服,脸上有没睡好的憔悴,看到陆尔时表情明显变了一下。   陆尔轻轻挑眉,笑着说:“早上好,给你带了早餐。”   刚要进去,沈听肆身子下意识一侧,将她给拦下了。   陆尔一愣,诧异的看向他。   当下的沉默突然变得微妙几分,尤其沈听肆的僵硬和难以言说的心虚几乎要满的溢出来。   陆尔莫名就想起了那个偶遇艾絮的夜晚。   手缓缓放了下去,她也不开口问什么,就这么直白冷淡的和沈听肆对望。   没多久,他先一步转开视线,“抱歉,是我冲动了。”   陆尔想说原本是打算给你个惊喜,不成想会是眼下情况。   又想问你的抱歉是指什么?屋子里又藏了什么东西是她所不能看见的?   各种思绪掺杂在一块,最后脑子里过了一遍,但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便是这个时候,里面一道声音响起:“听肆,你点外卖了?”   陆尔立马抬手将沈听肆推到一旁。   很神奇的,她第一眼看见的是餐桌上相对的两只碗以及几盘小菜,结合边上的小锅应该是煮了白粥,已经吃否不确定。   随后才看到了仅套了件男士衬衣,大长腿外露,领口风光无限,素颜上呆若木鸡的艾絮。   这副画面就像是晨起事后刚洗浴完的模样。   陆尔嘴角讽刺地勾了下,简直满目荒唐。   她转身就走。   “陆尔!”沈听肆喊了声,上前几步拽住她的胳膊,盯着陆尔冷然的侧脸,“你信不信我?”   真是搞笑。   这人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解释,居然是质问。   陆尔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说:“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这不是你能糟蹋我心意的理由。” 第49章   沈听肆重新回屋, 关上门。   抬头看向艾絮,她尴尬的勾了下耳畔的长发, “抱歉。”   沈听肆没说什么, 他大概知道这人为什么要穿这一身出来。   两人还在交往的时候,他曾说过每当看见她穿上他的衬衫就像这个人真正属于他一样,看过去特别性感乖巧, 感觉还能压着人再来千遍。   虽说是玩笑,但从那后艾絮每次洗浴后都会下意识的套着他宽大的衬衣四处晃荡。   “去把衣服换了。”沈听肆走到餐桌旁,径自给自己盛粥, “洗手台有一次性浴袍,半小时后你的衣服就能干了。”   “听肆……”   “去!”   艾絮难堪的走回浴室。   白粥煮的软糯,瓷盘上是几种下饭菜, 陆尔有时候起来想吃的简单些, 就会自己随意做点,这些就是她先头准备的,被他带过来了一点。   沈听肆陡然将筷子一扔,烦躁的没有一丝胃口。   他能理解陆尔的反应, 换个人都无法接受, 这是在极度挑战彼此信任的底线。   但若要解释,他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从何下口, 不论说出什么可信度都很低, 都无法掩盖他收留一名女性过夜的事实, 尤其这位还是在过去跟他有过感情牵绊的。   等艾絮再出来时并没有穿那一次性浴袍,而是换上了自己还有些潮湿的衣服,也没留下用餐, 很是识相的先走了。   沈听肆没有送她, 她也没要求。   插上电的手机突然亮起, 有几条消息,其中一条便是陆尔出发回来时的通知。   沈听肆转手拨出一个电话,意料之中的没接。   现在正气头上,稍微冷静一下也好。   窗外乌云遮掩,方才还不错的天气,突然就变了样。   没多久豆大的雨滴疯狂的砸落下来。   沈听肆站在落地窗旁,接完一通助理的电话,随后披上外套快步走了出去。   直接下到停车场,很快车子驶出路面,左转去工作室却在路口调头又开向了另一个方向。   长长的华林段,在浓重的雨雾中居然找不出几个人影来。   这导致冒雨行走着的艾絮格外显眼。   像湖边任凭拍打无可依靠的芦苇。   沈听肆猛地将车停在她边上,敲了一记方向盘。   艾絮停下脚步,转头看过来,雨水不断冲洗她的视线,让她并不能很好的睁开眼。   车窗降下,沈听肆蹙眉喊了声:“上车!”   她露出一个似哭的笑容,微微缩着脑袋,站着没动。   就像她还能在这人跟前放肆,而对方可以无限包容一样。   又或者就是想看看这人还能不能再让自己任性一次,她在满怀期待中选择了赌一次。   很快沈听肆低骂一声,从车上快步下来,一把拽过呆立的人塞进副驾驶。   雨声哗哗,薄薄的玻璃仿佛隔出两个世界。   一条干净毛巾落到她肩上。   沈听肆拿着另外一条胡乱往自己身上一抹。   “听肆,你这样叫我如何真正死心。”艾絮捏着毛巾,看发尖水滴颗颗落在手背上,话音无奈落寞又掺杂着浅浅的难受。   沈听肆将毛巾扔到中控台,冷笑了声:“这不就是你费尽心机要看到的吗?”   艾絮一愣。   “把里面的垃圾桶放外面,不就是为了让我尽快知道你生理期?”   艾絮生理期痛经特别严重,过去沈听肆每次都会陪她去输液几天,那真正是要去半条命的模样。   那时候的心疼是真的。   而眼下,谈不上什么心疼,只是出于对这个人的了解,知道会在心情不佳的时候折腾自己,说道德感高也行,多管闲事也行。   当然前一晚的项链也是催化剂,总归让他无法再彻底心冷下去。   艾絮脸色白的恐怖,有种如纸般一戳就破的脆弱感。   她撇头坐在那,无声的难堪和倔强弥漫着。   车子重新开出去,很快到达她所在的小区。   沈听肆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一把伞打开,走到前方拉开副驾门,“下来吧。”   艾絮看他一眼,抿了抿唇,走到伞下。   沈听肆将伞递出去。   她没接,轻声说:“你车子脏了。”   沈听肆抓过她的手,将伞塞进去,艾絮拽住他的手不放,力道大的就像抱着一块决定生死的浮木。   沈听肆目光落回她脸上。   这张艳丽的脸此刻充斥着病态,漆黑的眼睛又一次被水汽弥漫。   “我想去医院。”   沈听肆说:“然后守在你床前对你嘘寒问暖?”   “听肆……”   沈听肆抬手用力将她的手扯了下去,“网约车不会栽一只落汤鸡,所以我送你到这里,还想去医院就换身衣服再叫车。”   说完转身快步走进雨中,绕去另一头上车。   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质问:“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父亲因你入狱,你凭什么还能这么对我?!”   沈听肆唇角微抿,还是将车子开走了。   直接去了洗车店,随后给张哲圣去电话。   车厢内静悄悄的,看到自家老板里外湿了个透,这个天气倒是不怎么冷了,但是被雨水一浇也够呛。   张哲圣很有眼力见的开了热空调,热风立马呼呼吹出来。   后座的沈听肆完全没有察觉,他捞着手机,面色凝重地盯着屏幕,手指也不见划拉。   张哲圣从后视镜瞟了他几眼,欲言又止。   很快电话响起,张哲圣松了口气,按了接通,声音很快扩出来。   “小张,我哥今天有来单位吗?”   是闫莉莉的声音,按理张哲圣比她年长几岁也该叫声哥。   “沈总今天还没来单位,你可以再等等。”张哲圣又看向后视镜,跟沈听肆的目光撞个正着,不出意外这位的脸色更差了。   “我打他电话没接,你能帮我转告一下吗?”那头娇滴滴地说,“我天天被个男生跟踪实在害怕,也有跟学校反应作用却并不大。”   张哲圣要开口,沈听肆先他一步说:“你应该去找警察,比我有用的多,挂了。”   “哥?哥,对方是我同学,又没有实质性伤害……”   沈听肆警告的看了张哲圣一眼,“我说挂了没听见?”   张哲圣连忙将通话掐断。   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沈总,最近年轻女孩被变态跟踪的新闻倒确实很多。”   “你以为她是善茬?”   真那么害怕,老早去找她那个妈了,还会等到现在?   -   不大的公寓内,电视上放着一个文艺片,吴蕊窝在沙发中百无聊赖的看着。   零食饮料散了一茶几,她将新吃出来的空袋扔过去。   同时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啧”了一声。   起身往厨房走,一边接通。   “你问她做什么,他自己干的好事,自己心里没点数……我不在家……要你管,你们这帮男人都哪凉快哪呆着去!”   吴蕊泡了杯咖啡出来,对上陆尔询问的眼神。   “沈听肆在找你,跑池行风那边去了。”   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意外。   陆尔把他拉黑了联系不上,眼下时间近零点又没回四季华府,他是该急的跳脚。   不过她并没有觉得舒服多少,整整一天了,繁杂的思绪并没有梳理干净。   “你就在这里住着,让他去急,有胆子把女人往家里领,就该知道是个烂摊子。”   这是吴蕊很早买的一套单身公寓,跟父母闹矛盾了就会过来住几天清净清净,之前陆尔没地方住时还说起搬过来,但考虑到并非是彻底闲置的居所,为了不影响他人的生活节奏,陆尔没同意。   这个地方池行风不知道,正好给了她一个临时避所。   第二天没工作,陆尔准备足不出户,结果九点多接到电话通知去工作室。   具体什么事项也没说清,但陆尔知道工作室在计划接一个乡村剧的配音,主打脱贫攻坚,很有象征意义,并且配的好了很大可能会得奖。   她稍微收拾了下便赶过去,这会不是高峰,一小时后到达工作室楼下。   另一头有四个人过来,陆尔认识其中三个,一个是工作室老大林黔,一个是当红实力派小生,还有一个则是沈听肆。   他的目光从出现的那一刻便重重的落在陆尔身上,炽热且强势,似要把她看个对穿。   陆尔抿唇下意识往后退了步,紧接着又觉得自己窝囊,怕什么,该心虚的人明明是他!   林黔冲她招呼了声,随后便把她交给了沈听肆,还调侃了句:“你本事不小,让沈老师急眼不容易,你们说话,我们先上去。”   陆尔傻眼,忙要跟上,被沈听肆一把拉住,“你跟我过来!”   两人拉拉扯扯的走到僻静处,陆尔觉得眼下跟他没什么可说的,完全没心情跟他独处,因此借一切机会跑路完全不配合。   沈听肆没想到闹起脾气来是个这么难以控制的,最后猛地靠拢将她逼到墙上,低声威胁:“你再乱动我就在这吻你。”   虽说是角落,但不远处走动的人稍微注意下也能发现异样。   陆尔震惊于他的厚颜无耻。   沈听肆挑眉,“你要是不信尽管可以试试。”   陆尔扭头不作声,但也没再挣扎。   这幅倔强赌气的模样让沈听肆目光柔和下来,苦笑着勾了下她的耳垂说:“气性这么大,就算是死刑也得死的明白点,哪有辩解机会都不给的。”   陆尔仍旧没吭声。   沈听肆将经过一点不漏的说给她听。   “下次肯定不会了,这次对不起,请再信任我一次。”   沈听肆停顿了下,“还有……不要不回家,太不安全了。”   他起先以为她在气头上找朋友散心解闷去了,便一直在家里等,直到夜深依旧没有回来的迹象,并且手机完全打不通,实在坐不住跑去了池行风那边。   被嘲笑了一通先不说,就算得知陆尔在吴蕊处,心中的惶惑躁郁也无法减轻分毫。   负气的夜不归宿跟工作原因无法回来的感觉完全不同,他神奇的发现居然无法接受陆尔非正常原因的长时间离开。   他一晚上没睡,天刚亮就打了几个电话,随后来了这里。   直到彻底见到陆尔,悬着的心才踏实的落回来。   沈听肆想把她的脸掰过来,陆尔拒绝,但触感潮湿。   他惊讶,紧接着一慌,“别哭,绝没有下次了!”   陆尔狠狠抹了把自己的脸,憋着的委屈因为他的话而全部漫了上来,她自己都觉得丢人。   她并不想这么轻易原谅他,但分手的念头一时间也没有。   两个人在一起,不该轻易考虑分开。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说:“这么轻易的原谅你,我太亏了。”   沈听肆眼底布满血丝,尖细的下巴上冒出点点胡渣,难得见到的狼狈模样,但在下一秒如释重负的笑容里,所有的憔悴和颓败又瞬间消失。   “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听你的。”   “我不回家。”   “不行。”他拉起陆尔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给你扇一下?” 第50章   王倩是殿堂级的音乐人, 团队也是顶配,前几年做了一次世巡把身体搞垮了, 现在每年就准备一次国内演唱会。   照例把几张票送到沈听肆这边, 他随手放进抽屉。   因为出任前一次配音赛事的评委,沈听肆也算走到了幕前,低调的作风以及出色的相貌让他的热度至今未消。   王倩希望他能做特邀嘉宾到时上台互动。   沈听肆没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以往他很少往演唱会跟前凑, 场面太乱太吵,这次想让陆尔高兴高兴便答应了。   争吵过后以来表面看着已经风平浪静,实际相处中总感觉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两人之间, 一时间无法消融。   然而演唱会前一天陆尔告诉他无法前往。   工作室配音任务下发,正是那部乡村剧的配音,这里面也有沈听肆的功劳, 跟导演牵线是他还给陈黔利用职务之便将陆尔找来的人情。   只是很不巧时间上跟王倩的演唱会撞个正着。   沈听肆觉得这个问题不大, “角色分配下来了?”   陆尔一边吃饭一边点头,“我是女三号,任务不算重,但台词很刁钻。”   沈听肆挑眉, “既然如此也不用太费心, 女三配音得奖的几率为零,演唱会的几小时耽搁的起。”   这话陆尔不赞同, 虽然分量比不上男女主, 但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活, 而且是她进工作室后第一个比较正规的工作,理应严谨对待。   何况进棚时间极短,前期的准备工作对于她来说还是很紧凑的。   沈听肆最后一点头, “先好好工作, 剩下的以后再说。”   饭吃完了, 陆尔起身将碗筷一收拿去水槽清洗。   白色泡沫弥漫开来,她捏了捏海绵,在碗沿上转了两圈,翻转过来又一刷,再换碗。   一侧阴影落下来,陆尔视线错开了一下,很快又专注在碗上。   水流持续下落,将那些如雪的泡沫冲走。   沈听肆伸手将冲干净的碗接过来擦干放进碗柜,闲置的洗碗机就像个笑话。   结束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出去,陆尔静等了几秒,刚转身一双手搂住了她的腰。   肩上落了下巴,清爽的鼻息喷在耳侧,温热柔软的嘴唇贴了贴陆尔的脸颊。   很是温情暧昧的氛围。   陆尔站着没动心不在焉的看着不远处的冰箱,冰箱门上有几张便利贴,黄色那张翘起一角,看的人手痒。   便是这时脖颈处突来尖锐的疼意。   陆尔皱眉“嘶”了一声。   沈听肆又抚慰的亲了两下,这才放开她,手嗔怪的往她后背一拍,“这个时候都能分心,故意的?”   射灯的光线安静的落在他们四周,陆尔低头扯了扯自己微微褶皱的衣摆,说:“我还没洗澡呢。”   沈听肆在她后脑勺弹了一下,像小朋友做错事略作惩罚一般,紧接着转身先一步出去。   陆尔抓了抓之前被他咬的脖子,又扣了扣被他弹了一下的后脑勺,慢吞吞跟上。   那天到现在他们还没一起睡过,沈听肆有过几次想要亲近的意思,但都被陆尔找各种蹩脚的理由拒绝了。   他也没再继续自讨没趣,后来更是回了自己的居所,只是临睡前的时间都会在陆尔这里。   大部分时间会在客厅处理公务,闲时看会书又或者是电影,陆尔有时候会陪他一起,更多时候是去书房忙自己的。   这会沈听肆朝沙发走,陆尔则走向卧室。   她准备先把换洗衣物拿好,等会出来时直接去洗澡。   刚要路过客卫,一股外力席卷而来,带着她直接掉进一片浓稠的黑暗。   门被关上,陆尔要去开灯,被他拦下,箍住手腕的掌心烫的惊人。   窗外落进隐约的光线,仅够看清部分卫浴轮廓,略粗的呼吸声越来越明显。   陆尔说不出是紧张还是什么的吞咽了几下口水,想撤退又硬生生忍住了。   脊背贴着冰凉的墙体,身前又是火热的身躯,她好似掉进了一个被双向拉扯的洞穴中,悬浮其间无处可逃。   意识渐渐被情、欲冲垮时,她突然想起前不久遇见柳慕远时的场景。   回来后他有零星来过消息,都被陆尔刻意忽略了,她甚至原本打算将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好断的更干净些。   结果出了艾絮这事,这一步也就省下来。   作为沈听肆现女友,柳慕远的前任,中间自然也掺杂了几分报复的味道,报复沈听肆那么轻易的破了跟艾絮之间的界线,显得自己好像无关紧要。   她闭了闭眼,柳慕远那句:“别把自己看得太重,沈听肆的痴情并不是谁都享受的到的。陆尔,我们就看着,看他能在你身上坚持多久。”   轻描淡写一句话,将现实直接剥开摊在陆尔面前。   沈听肆的脑袋正埋在她的胸口,陆尔却突然索然无味,抬手往开关上一拍。   灯光骤亮。   沈听肆的动作停了一瞬,抬眼看过来,眸底是浓重的迷离色彩,跟陆尔的冷淡清明形成鲜明对比。   对视几秒,沈听肆突然捧住她的脸,用力的吻上来,碾压的力度几乎要将她咬碎。   陆尔只是皱了下眉,紧跟着就放松下来。   仿佛起了一场无声的拉锯战,激烈拥吻中的视线拉扯,过近的距离导致无法聚焦,只有一个模糊的五官轮廓,陆尔越冷静,沈听肆的力道便更狠,他想用这种男女力量上的悬殊来让陆尔屈服,又或者是打碎这份原本不该存在的冷漠。   片刻后,沈听肆在她唇上用力一咬,终于放过了她。   开门出去,很快离开了这里,一句话没有留。   陆尔照了下镜子,嘴唇红艳如血,微微有些肿起,一角更是破了口子,有血丝冒出。   “粗鲁。”她抽纸按了按唇上,点点绯色染上白纸,随后烦躁的捏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这天之后两人进入了一种凝滞的氛围,沈听肆没再过来,陆尔也没找过去,手机上也没做询问。   演唱会这天沈听肆去的晚,到了没多久便上台配合的做了一个小游戏,很快就回了台下。   王倩的演唱会具体如何安排,会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他一概不知,原本也不是他会知道的事情。   因此当艾絮出场时沈听肆微微眯了下眼。   缭乱的光效中,穿着贴身亮片礼服的艾絮身形显得更加高挑,鸦羽般的长发垂顺的落在背后随着演奏的幅度来回晃动,大片雪色的背部肌肤若隐若现。   像漫天大雪的山林,偶现的点点鲜绿,拥有着鲜明的生机。   著名小提琴手与殿堂级歌唱家合作,这是绝佳的视听享受。   演唱会结束还有庆功宴,沈听肆自然在主桌,艾絮跟他隔了两个座位,已经卸妆换了常服,面容青涩很多。   她没有当地背景,虽然刚从国外回来,演出履历丰富,但放在这些老油条眼里依旧跟个新人没太大区别。   不少人过来敬酒,艾絮进退得宜,场面没有弄得太难看,但到最后还是有点招架不住。   好在王倩出来替她解了围。   这时候有人离桌,沈听肆和她之间没了阻隔,艾絮转头看了他一眼。   沈听肆靠在椅背上,听桌上人高谈阔论,酒精关系脸色比寻常更白,侧脸线条看过去凌厉有种逼人的冷意,似乎心情并不愉悦。   艾絮很快收回视线,她喝的有点多,此刻胃里翻江倒海,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再出来时正好看到沈听肆捞着外套离开的背影,没做多想便追了上去。   “等一下!”   沈听肆停下脚步,视线下落,小臂上攀着一双独属于女士的手。   艾絮收手,停了一下说:“上次抱歉,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   她笑了笑,脸色好了些,“我最近想来想去觉得在这里虽然机会更多,但回了c市应该也不至于太差,尤其再过不久他就要出来了,所以还是回去算了。”   沈听肆略有丽嘉惊讶,但很好的掩盖了,“那边的各类培训机构不像这里这般饱和,尤其是音乐方面的,说不定反而是出路,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艾絮点头“嗯”了一声。   沈听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她一会最后官方的说了句:“一切顺利。”   四个字好像把一切都给打上了句号。   艾絮眼眶倏地一热,“谢谢。”   -   今天在试音,结束的时候又一起吃了顿宵夜,回来时已经快十点。   陆尔从网约车上下来,扭头看到一辆眼熟的车子驶近,她犹豫了一瞬,往旁边退了些许继续往里走。   黄色的车灯自后投射过来,越来越明亮,随后越过她快速驶离。   陆尔的脚步下意识迟缓了一下,手机正好有消息进来。   陈启出国了一趟,给工作室同事都带了礼物。   陆尔收到的是一个迷你手工摆件,刚才走的急忘拿了。   这会他来消息问地址,打算送过来。   陆尔觉得下次拿也一样,这会太晚了没必要特意走这一趟。   陈启莫名坚持,并先一步甩来了他所在位置,很凑巧的正好离这不算远。   陆尔便给他发去定位,随后在大门口站着等了会。   十几分钟后,陈启的车子到了。   他从车上下来,走到陆尔跟前递来两个礼品袋。   陆尔愣了下,“怎么变两个了?”   “还有份多买的,也送你了。”   陈启腼腆的笑了笑。   陆尔接过来发现是一条碎钻项链,连忙又塞回去。   陈启不肯接,红着脸说:“我第一眼看到这条项链就觉得你戴着一定好看,我第一次送女孩这样的礼物,喜欢不喜欢你都收着吧,我也没别的人能送的。”   这话中的潜在意思让陆尔惊的下巴都快掉了,虽然对方没言明,但跟直接表白也差不离。   这东西就更不能收了。   陆尔告诉他自己并非单身,他一定能找个更适合的,随后就想跑路。   陈启却说:“我知道你有男友。”   并且背景不一般,工作室都传开了。   但是这跟他喜欢陆尔没什么必然联系,他又不要求陆尔有所回馈。   陆尔听他说完,沉默了一瞬,坚定的摇头,“谢谢你,但还是不能收,我要对自己负责。”   踏着一地月色走进楼道。   声控灯刚亮起,一道黑影猛的蹿出将陆尔抵在了墙上。   陆尔一声尖叫顿时堵在嗓子眼,看着面前脸色阴沉的沈听肆,心脏疯狂跳动着。   他手下滑,轻而易举的接过了那只礼品袋,看到里面的东西,轻蔑的嗤了声:“什么玩意?”   说着就要往旁边垃圾桶扔。   陆尔一把抢过,恼火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沈听肆瞬间脸色更差了,紧跟上去咄咄逼人的追问:“就这破玩意你跟我生气?还有什么人需要大晚上的跑来就为送这个?这小白脸是谁?”   陆尔扭头看他,“原来你还能看见我?” 第51章   气氛剑拔弩张, 没想到在冷处理了这么久之后,他们一撞上仍旧是火山爆发的状态。   陆尔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觉得跟个酒鬼没什么好谈的。   径自走去电梯间, 沈听肆沉着脸跟在身后。   他一路跟进了陆尔家,随后就倒在沙发上闭了眼。   陆尔也没管他,拿了衣服去洗澡, 这次很有先见之明的锁了门。   等再出来,他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长长的一条陷在沙发中, 一只胳膊搭在脑门上。   确认他睡熟了,给他盖了条薄毯。   陆尔随后回房睡觉,但她睡的并不安稳。   一开始是做梦被只狗追, 从不知道多少层的高楼往下追, 楼梯跟飞一样,怎么都跑不完。   等终于踏上地面,低头一看又到了悬崖旁,脚下的平地跟只鞋没大多少, 随时都能摔成泥巴。   陆尔颤颤巍巍走, 没两步原先那只狗从头顶猛地跳了下来。   她一下惊醒,神情恍惚还没从可怕的梦境中抽离。   “你在发烧。”   陆尔连忙转头, 沈听肆就蹲在边上, 手背从自己额头上拿开。   “我去看下退烧药还有没有?”他帮陆尔拉了下被子, 起身走出卧室。   居然发烧了,怪不得这会有点冷。   陆尔闭眼将头也埋进被子。   不知道过去多久,有人隔着被子拍了拍她, 随后将被口拉开。   沈听肆将陆尔给扒拉出来, 用耳温枪测温已经破39°了。   他将陆尔扶起来一些, 混合着温水把退烧药给喂进去。   “还要不要再喝点?”   陆尔摇头,重新躺回床上。   沈听肆也没有再退出去,拧了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随后就在床旁的地板上坐着,一手牵着陆尔的右手轻轻在那捏。   见她盯着天花板发呆,问了句:“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陆尔又摇了摇头,垂眼看他。   依旧穿着之前那身衣服,下巴微微泛着青,眼神看过去已经褪去浓重的情绪,变得平静淡然。   陆尔:“几点了?”   “四点,等会若是烧依旧不退,我们就去医院。”   陆尔蹙了蹙眉。   沈听肆注意到,“怎么了?”   “你去洗个澡。”陆尔撇开头,捂了下鼻子,“味道太难闻了。”   沈听肆一愣,紧接着轻笑出声:“挺好,还知道埋汰我,问题不大。”   他揉了把陆尔的脑袋,起身走去卫生间。   很快传来了水声,陆尔听着这声音,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中间出了一身汗,她难受的想把被子掀掉,却被人轻轻压了下来。   有人在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她也没听清。   等彻底清醒已经天光大亮,日光透过厚实的窗帘淡淡的落进房里。   额发已经汗湿,埋在被子里的身体都变得潮乎乎的。   她想动一动,才注意到被子上搭着一只胳膊,身后是一堵温热的肉墙。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下,陆尔拿过来看工作群有不少消息,她给陈黔私聊请了一天假。   身后一只手伸过来贴到她脑门上,陆尔唇微抿。   “热度退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尔回头看他,沈听肆乌发微乱,脸上有刚苏醒时特有的迷离表情,可能距离洗完澡时间过去不算久,看起来仍旧清爽,身上也带着淡淡的沐浴清香。   他冲陆尔轻轻笑了下,凑过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陆尔说:“我出了很多汗,已经馊了。”   “我不介意。”沈听肆拿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廓,“我错了,别生气了行不行?”   陆尔沉默了一下,说:“前一个问题还没彻底解决,后面又一声不吭的走人,把我晾在那边不管不问,见到了还跟瞎了一样做没看见,你叫我别生气?”   沈听肆认真听着,顺便还抬手帮她理了理落下来的碎发。   陆尔往边上一躲,不满的看着他。   “前一个问题我已经解释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不可能再抹掉,我能做的就是以后避免再不犯。至于后者……”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着说,“你自己算都多少次了,男人也是有自尊的,你气性大,那还不准我也闹闹脾气?”   这番话放到陆尔耳中不痛不痒,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就觉得完全是撇清自己责任的借口。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也想不出别的好法子。   总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分道扬镳。   陆尔看着这张清俊非常的脸,已经有点想不起一开始喜欢他的模样了。   “我不会原谅你第二次的。”她说。   沈听肆点头,“好。”   “如果有第二次……”   沈听肆静默的看着她,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   后面的话陆尔突然说不出来了,她在心中默默接上:我就不要你了。   -   时间一晃到了半个月后。   陆佑刚胸痛住了一次院,吴蕊和池行风在闹分手,但是还没闹成功。   柳慕远则像暗中窥伺的狐狸,一直紧盯着她这只大白鹅,时不时过来煽风点火恨不得当场能把沈听肆给摘了,当然这个阴谋还没得逞。   配音圈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八卦新闻。   礼宸被曝插足别人婚姻,靠做人男小三来交换资源,如今东窗事发被人老公指名道姓的挂在了网上,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   陆尔看着网上的那些谩骂和嘲笑,以及由他配音还未播的片方发声明解决,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高高筑起的围墙转眼倒塌,徒留一片废墟。   不可能啊!   陆尔看的心惊肉跳,她已经很久没跟礼宸联系了,之前也大概知道他是怎么在走这条道,但是女方不可能是有夫之妇,隐约有听说是离异人士,现在怎么就冒了个老公出来。   她给礼宸去电话,提示已经关机,发微信没反应,问圈里共同朋友也说联系不上他。   去了一趟他以前的住所已经换了住户,很早就没住在那了。   事情发酵到第三天,微博热搜上话题换了一批,礼宸的话题几乎找不到影。   到傍晚时,有人来消息说在环城河附近看到了他,不过只一眼,不确定有没有认错。   陆尔突然想起一个人。   “这都过去多久了,大楼都换了一波,而且现在都是网咖,你说的那种小网吧早就淘汰了。”   陆尔一个人不好行动,因此把吴蕊也叫了过来。   陆尔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往里走,“跟他关系交好的我就知道这么一个,现在风口上他能找的应该只有他。”   “不过礼宸能出这事我也是想不到,那么清高的一个人,怎么就傍了富婆?”   陆尔皱了皱眉,“你等一下别说这个。”   “废话,你当我傻。”   七弯八拐的绕到林立的大楼后,真的出现一条狭小的水泥路,蜿蜒着伸向里面。   两旁是老旧的私人住宅,有些房子破的感觉一推就能到。   在这一片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的角落。   陆尔走到一处小楼前,一层是间杂货铺,看进去黑漆漆的,所有的东西都似乎蒙了尘。   柜台后坐了个人,头发炸的仿佛好几年没洗,此时正埋头剥核桃。   吴蕊有点怀疑自己眼睛,“不是这里吧,这里可不是网吧。”   陆尔没搭理她,走到柜台前敲了一记。   里面的男人抬头,脸色像涂了一层褐色的蜡,胡渣布满下巴,整个人有种沉厚的肮脏感。   陆尔不动声色的问了句:“你是蚂蚱吗?”   男人短短的眉一挑,表情夸张的说:“我最讨厌蚂蚱这个词了,但今天能从美女口中听见,又还挺顺耳的。”   陆尔松了口气,吴蕊狐疑的站在一侧,仍旧不怎么相信礼宸会在这。   “你好,我想问下这两天礼宸跟你有联系过吗?”   “你来找他?”蚂蚱站起身,将柜台上的一堆核桃壳扫进垃圾桶,“他出门了,这个点不会回来。”   果然在这。   陆尔问什么时候能回,蚂蚱不保证,早的时候七八点,晚的时候凌晨也不是没可能。   陆尔没等,让蚂蚱转告他回来务必与自己联系。   她顺着这条小路又重新走远。   二楼窗户站着一个人,积着厚厚泥垢的窗玻璃将他的身影掩盖的很好。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蚂蚱说:“喜欢的人都找来了为什么还躲?”   礼宸回身,面色冷淡,“胡扯什么,就一个认识的人,这个时候找过来……”   “只是认识她能知道我绰号?”蚂蚱打断他。   “你的绰号难不成镶金子了?”   “……”蚂蚱猛地抓了抓头皮,像忍耐着什么,最终没忍住,“这就是你逼我的了,你那钱包夹层里的照片不就是这个女人吗?虽然一个年轻一个老点,但我又不瞎!” 第52章   礼宸跟蚂蚱是大学同学, 但蚂蚱并没有读完,大二开始就没在学校出现过。   两人有交集也是在毕业之后, 蚂蚱送外卖送到了礼宸家, 关键那次外卖还全洒了。   为了不被投诉蚂蚱找上了门,礼宸没计较。   后来有一次蚂蚱被追债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躲到了礼宸这里,礼宸收留了他, 算是建立起了革命友谊。   后来两人的联系并不频繁,但哪个人约酒了还是会出去喝上一会,一般这时候都是有一方心情不好, 不过另一个也不会刨根究底的追问。   这次礼宸出事,蚂蚱在网上看了一二,等人出现在他跟前时也照样一句没提。   二楼空间逼仄, 在蚂蚱全然知晓的目光中, 礼宸撇开头。   “我出去一趟。”   其实他也没地方去,工作没了,原先的住所已退。   傅艾菲确实离异状态,但跟前夫有资金牵扯, 这一次是被这男人给阴了, 只是遭殃的是他而已。   目前的局面一时间难以扭转,等风头过了或许能让礼宸重新回来, 但需要等很久。   傅艾菲给了他一笔钱做补偿。   礼宸接受了, 之前的工作已经攒了一笔可观的积蓄, 但谁都不会嫌钱多,他也一样。   夜晚的小弄堂静寂幽深,只余点点虫鸣零星响起。   身后突然起了一点杂音。   礼宸敏锐的捕捉到, 他脚步一停。   “师哥。”   他颓然闭眼, 像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   陆尔站在他身后, 怕刺激到他,也不敢随意说什么,只是担心的看着他。   好一会,礼宸才转过身来。   “饿不饿?要么一起去吃个宵夜?”   他们去了隔壁的夜市一条街,成排的大排档,部分支着白色棚子,同色的塑料桌子随意的散在四周。   现炒了几个小菜,拿了一瓶啤酒和一瓶橙汁。   陆尔默默夹了一只响铃吃,想问他还好吗,之后有什么打算,配音这条路还走吗?   又觉得这每个字都是个雷,一出来就会炸的他体无完肤。   犹豫着,最终又沉默下来。   “打我电话了?”礼宸先开口问,眼神温和,一如之前。   “手机还在用吗?”   礼宸喝了口啤酒,“过几天重新去办张卡,到时候联系你。”   陆尔点点头。   邻桌一阵拖拉的声音,几个年轻人热热闹闹的坐下。   陆尔往那边看了眼,又看向礼宸,他轻轻扒拉着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会离开南城吗?”   礼宸拨筷子的手一顿,过后轻点头。   陆尔有些难过,几年前还是礼宸带着她走的配音这条路,明明大家都在往好的方向走,结果他突然就掉了链子。   就算是一条捷径,是旁人眼里所无法容忍的走法,这个结果是不是也太难接受了些?   陆尔想把他再拉回来,可在热度还没过去的当下,凭她在圈内的实力完全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有消息进来。   陆尔拿出来看了眼,随即皱眉,连忙扭头四顾。   礼宸:“怎么了?”   马路对面停着不少车,陆尔分辨不出哪辆会是柳慕远的。   手机屏幕上明晃晃五个字“你男人真多”,讽刺意味浓重。   “没什么,认错了。”陆尔随意回了一句,低头回消息:你管的真宽。   柳慕远:自己看上的女人总要看牢点。   陆尔顿然升起一股子邪气。   消息又进来。   柳慕远:左边斜对面,白色车子。   柳慕远:别跟鸭子玩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陆尔看的手一抖,连忙将屏幕压下,好像晚一步就会被礼宸看个全。   礼宸探究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陆尔扭头喝水。   手机继续传来震动,礼宸刚一伸手,陆尔连忙拿起来。   柳慕远:再不过来,我可就亲自来逮你了,一只小鸭子我可全然不放在眼里。   陆尔了解他的尿性,这人说得出做得到,尤其面对礼宸这样负面新闻缠身的。   以防场面无法收拾,陆尔连忙起身要走。   礼宸没忽略她的异样,伸手拉住她。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陆尔:“没有,就是有个朋友在附近,我得过去一下。师哥,我下次再来找你,如果你到时还在南城的话。”   礼宸抿了抿唇,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一时间没有马上放手。   两人拉扯的过程全部入了远处柳慕远眼中。   他开门下车,随后直接朝这边走了过来。   穿了一身黑,夜风将他的衬衣吹的鼓起,身躯显得清减不少。   他五官明媚,往常亮色服饰居多,很少穿这么沉重的颜色,意外的多了几分成熟气息,居然更有味道了。   他的身影一出现,陆尔瞬间如临大敌,就怕再说出什么不入耳的话语。   礼宸已经够受打击,不能再火上浇油。   距离一近,柳慕远先在礼宸惊愕的脸上转了圈,紧接着看向陆尔。   陆尔瞪了瞪眼,警告意味明显。   柳慕远被她这模样逗笑,抬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陆尔“啧”了一声。   “哎呦,还嫌弃我呢,我都没嫌弃你一嘴油。”   陆尔白了他一眼。   两人间的一来一往已经将暧昧的关系透露的很彻底,礼宸收了手,礼貌的说了句:“柳老师一起吃点吗?就是……”   “好啊,一起吧。”柳慕远不等他说完,先一步拉开椅子坐下。   三人莫名其妙坐在了夜宵摊上。   对于礼宸遭遇的风波,一般人都会选择避而不谈。   柳慕远却完全不避讳,将前因后果全摊了出来,并且明确表示如此现象在整个娱乐圈内多不胜数,礼宸这样的顶多算毛毛雨。   只是这种事有能力遮掩就一帆风顺,一不小心踩歪了就全军覆没。   无法怪自己,也怪不了别人。   “路是自己选的,垮了就垮了,有的是东山再起。”他捞起酒杯往礼宸的杯子上轻轻撞了一下。   好像受他不以为意的态度所感染,礼宸也肉眼可见的明朗很多。   陆尔所担心的场面并没有出现,而柳慕远的表现也让她高看了几分。   柳慕远坐着陪喝了两杯,随后就打算走人。   他重新把目光压到陆尔身上,这次警告意味浓重。   陆尔知道这是他给的最后机会,若是自己再不领情,方才的岁月安好就会变成泡沫。   因此她跟着柳慕远回了车上。   对方喝了酒,她上的驾驶座。   柳慕远解了领口的扣子,白皙的锁骨瞬间若隐若现。   黑发微乱,整个人懒懒的陷在座椅中,连眼神都透出迷蒙。   明明才喝了这么点,结果搞得跟烂醉似的。   陆尔启动车子。   柳慕远说:“傅艾菲他们的资金链原本没有问题,是被人从中搞了一下才歪的。”   陆尔对这个问题兴趣不大,反正结果已经造成,已经挽回不了。   柳慕远却伸手过去突然掐住她的下巴。   陆尔猛地皱眉,张嘴要骂,随后听见他说:“搞鬼的那个就是你一心以为的好男友,你说他的目的是什么?” 第53章   “跑什么?!”   这个点的街道车来车往, 路牙子上树影重重。   陆尔踩着一地细碎的光朝前走。   柳慕远跟在后头,他做梦都没想到不过一句话就把陆尔给气下了车。   但他说的也是事实啊, 高、潮个什么劲!   心里埋汰, 嘴上又不敢说。   “行了!”柳慕远一把拽住陆尔的胳膊,“到底要干嘛,大晚上的吃饱撑着压马路?”   “找你的代驾去吧!”   “不是!”柳慕远想不通的说, “你在气什么?气我挑拨离间?我要你我自然要挑拨离间,何况我说的也都是事实,难不成你想什么都蒙在鼓里?”   陆尔微微拧着眉, 心绪浮躁的厉害,她都不知道该气柳慕远多管闲事还是气沈听肆非人的作为。   如果属实基本就打破了她对沈听肆固有的认知,会让她产生怀疑, 真的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吗?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 各种阴差阳错的巧合都在把他们往一块推,而现在从艾絮出现的那一刻起所有人事物似乎又默契的在把他们往两头拉。   陆尔低头捣鼓手机。   柳慕远在一旁干瞪眼,夜风不要命的往这头吹,他侧身帮她挡了一些, 飞起的衣摆轻轻落在陆尔的衣角上, 相对的影子因着这个接触好像是低声细语的情侣。   陆尔注意到,连忙又往另一边退了步。   好像这样两人间便可以多清白一样。   “我跟你说话有没有听到?”柳慕远逼问了一句, 凝视着陆尔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陆尔轻轻掀了他一眼, “噢。”   “……”   柳慕远挫败, 随后认栽,也不跟她争论这些有的没的了。   “走吧,先回车上。”   “不用了。”   柳慕远以为她还要闹脾气, 结果转头看见一辆网约车停下了。   陆尔难得露出点笑意, 得意的抖了抖眉毛, 过去拉开车门。   下一秒又被后追来的柳慕远给啪一下关上了。   “啧!”陆尔瞪他。   柳慕远冲着里头一脸莫名其妙的司机说:“不好意思师傅,车子不要了。”   陆尔:“谁说的?我还要!”   司机无语:“你们赶紧商量好,若不坐了手机上订单取消一下。”   陆尔不愿意。   柳慕远陡然凑近她,清亮的瞳孔中能清晰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嘴角一勾,“你信不信我在这吻你?”   陆尔猛地瞪大眼,几乎要把人盯出两个窟窿。   表情是鲜见的慌张很无措。   柳慕远原本的轻松戏谑瞬间就散了大半,觉得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他依旧拽着陆尔,目光却先一步挪开,侧脸线条冷硬倔强,“赶紧让他走,我说到做到。”   很快网约车司机嘟嘟囔囔的走了,陆尔憋着一股气重新回了车上,柳慕远也没舒服到哪去。   他往副驾驶一靠,一双长腿轻轻叠起,手撑额角闭上眼,原本轮廓分明的脸一半落入阴影中。   静了一会,陆尔没办法,问他:“地址。”   “先把你送去,到时候我会找代驾。”   陆尔并不希望他知道自己的确切住址,因此没同意。   柳慕远:“好啊,你别后悔就行。”   陆尔原先想她有什么可后悔的,顶多也就是重新打车回去。   直到车子越来越偏,看不见几所房子,甚至连路灯也逐渐稀少的时候,陆尔后知后觉不对劲起来。   “晚了!”柳慕远笑起来,就像孩子捣蛋成功的坏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只能跟我走!”   话未说完,已经伸手过去利落的挂档熄火,在陆尔震惊的目光中转到了驾驶座这一侧。   他手肘往车窗上一搭,贱兮兮地说:“哥哥带你去玩。”   陆尔一把将他的胳膊给推了下去。   柳慕远直接开门,把陆尔拉下来塞进后座。   “你这是酒驾!违法的!”陆尔叫道。   “得了!我那几口啤酒老早散的不要散了,你以为是那只鸭子啊!”   “嘴巴放干净点的!”   “噢,是我,你最爱的小黄鸭!”   “……”这人脑子简直被驴踢了,“你到底带我去哪。”   车子飞速驶向了山顶,浓厚的黑影层层叠叠,今日恰好没月亮,眼前的墨色显得更加浓郁。   在只能看到前方一截小道,剩下的只有未知以后,没底的恐惧便越发明显。   陆尔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我真打电话了。”   柳慕远淡定地说:“嗯,打吧。”   陆尔看了他一眼后真的拨了一个出去,随后在那头开始闲聊。   片刻后,柳慕远说:“聊的开心吗?”   “我已经把位置报过去了,你……”   “你的电量撑不到你聊这么久。”   “……”   是的,之前就剩了百分之一,估计刚才打车的时候被他注意到。   陆尔手机一扔,扭头看向了窗外,绷着脸说:“你说过沈听肆不好惹。”   车子连转几个弯在山顶平台停下。   柳慕远:“他知道你和我过去的关系吗?”   他问完下车,将陆尔重新拖了出来。   是一间寺庙门口,恢弘的建筑轮廓沉在夜色中。   外面围了一圈参天大树,在往前便是灰色石柱构建的围栏,有石凳和秋千可供休息。   秋千有明显的人工痕迹,粗劣的一块长条木板,由不厚的尼龙绳高高挂起。   “抬头,带你看看都市中的避世之所。”   星辰洋洋洒洒的布满整个夜空,璀璨的星河确实是往日不曾见到的。   被硬拉来的陆尔也不由得看愣了。   窒闷的心情稍稍舒服了些。   柳慕远站在她身侧,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随后欣然勾起唇角。   “前几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看看,还在这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陆尔眼神轻微动了下,最终没问什么。   山上风大,没多久重新回了车上。   柳慕远打开天窗,广袤的星空剩了这么小小一角。   时间越来越晚,陆尔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   想到还在家里等待的沈听肆,陆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回去了吗?”   “想你男人了?”   陆尔受不了地说:“你能不能正常点?”   “你以前说过你不会喜欢别人。”   情侣间的话没几句是真的,就像男人的海誓山盟转头就可以告诉另一个人。   何况陆尔也不想跟他提过去,因此明智的选择了沉默。   好在柳慕远也没抓着不放。   临近十一点时,他终于重新发动车子。   这一次陆尔学乖了,在柳慕远又一次询问住址时没再抗拒。   柳慕远听完并没有什么反应,只说:“你住在他家。”   陆尔抿唇,真正意义上来说确实是这样。   但这会她并不想再惹他不快,这男人今晚脑子有点不太对。   车子一路平顺的到了四季华府门口。   陆尔开门,车门还锁着。   她缓慢扭头看向柳慕远。   他搭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把自己喜欢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家里,这感觉相当微妙。”   陆尔只说:“开门。”   柳慕远思考着什么,最后说:“可以,亲我一下。”   陆尔不可思议地说:“我们都已经过去了,你这大晚上的还没闹够?”   柳慕远:“谁跟你过去了,你单方面提的分手,我什么时候同意的?”   “你……”   柳慕远倏然转头看她,提议说:“或者我们玩地下情?我不介意做人第三者,我也愿意做只小鸭子,还是免费的。” 第54章   陆尔近乎落荒而逃得下了车。   曾经被吸引是因为他的意气风发, 少年人特有的张扬明朗。   柳慕远在当时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少女们的暗恋对象, 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   吴蕊那会就吐槽他是只开屏的孔雀, 是个女的都想勾搭。   其实这个形容并不准确,柳慕远倒并没有主动去勾搭什么人,他只是出于礼貌并不会让那些对他抱有心思并付诸行动的女孩太下不来台。   陆尔喜欢他的周到, 也喜欢他时常表露出的孩子气,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就应该是像他一样的。   如风般无束,如日般热烈。   但就在刚刚他说了什么?   陆尔甚至都不敢去回想, 就像一棵原本向阳生长的绿植,转眼间被拍进了泥层里,不带一丝挣扎与渴求。   而让他委曲求全至此的人还是自己。   哪怕是分手后的单方面表现, 陆尔仍旧无法接受。   公寓没人, 沙发旁的落地灯留了一盏,点点暖光只照亮了那一方角落。   陆尔在厨房烧水的时候玄关有了动静,很快脚步声传来,然后是沈听肆略有焦急的询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我刚才特意去绕了一圈, 也给陈黔去了电话, 说你很早就离开工作室了,去哪了?”   陆尔将杯子倒过来沥了下水, 捞起水壶往里倒, 水汽瞬间腾起, 视野有些模糊,她往边上撇了下头,额角恰好撞上他的胳膊。   沈听肆刚抬手, 陆尔很快歪去了另一边。   水声停下, 沈听肆默默放下手, 目光在她脸上梭巡,敏锐的捕捉到有别于往日的不同。   他抿了抿唇,一时没做反应。   水很烫,陆尔拿在手上转了转,余光里是沈听肆米色的裤腿,白色棉质拖鞋,衬着黑色的大理石地板,看过去显眼且温暖。   她突然觉得刺目,将目光偏移,佯装漫不经心地说:“去找礼宸聊了聊。”   静了几秒,他“嗯”一声,“他现在怎么样?”   “事情闹这么大,事业基本全毁,你觉得会怎么样?”陆尔举杯喝了口,还是太烫了,她皱了皱眉,“有时候就是奇怪,好不容易走到的高度,别人勾勾手指就能轻易垮塌,这个世道太不公平。”   “如果他自身清白,也不至于发酵到这个地步。”   “你告诉我清白的有几个?”陆尔看向他,眼神凌厉,“你自己清白吗?”   沈听肆与她平静对视,那双漂亮的眼睛中闪着细碎的光,被它这么注视着依旧有种好似被珍视的错觉。   “很晚了,去睡觉吧。”他伸手过来将陆尔手上的杯子拿走,好像知道她其实并不需要这杯水一样,“走吧。”   说着过来牵陆尔的手。   她往后一退。   “你认识傅艾菲吗?”   “认识。”   “跟他们有什么工作牵扯吗?”   沈听肆想了一下,才点头:“算有吧。”   “那你告诉我傅艾菲是不是离异人士?”   沈听肆突然扯了下嘴角,“我的看法并不重要,对于网友来说可能也已经不重要了。”   “不是看法问题。”陆尔摇头,“是真相与否问题。”   “有道理。”沈听肆重重的叹了口气,背身往厨台上一靠,双手撑在后方摆出一副妥协下来准备大谈的姿态,“那你希望是怎么样的,又应该是怎么样?”   陆尔张了张嘴,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该如何出口询问才算妥当?   沈听肆挑眉:“你是希望我拉他一把?”   “你会吗?”   “不会。”沈听肆摇了摇头,“我与他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帮他?”   陆尔脱口而出就想问非亲非故却想着害他?   但信息来源敏感,准确与否不定,冒然开口反而不太合适。   陆尔拐了个弯,“那只能我自己努力了,看未来是否还有适合他的机遇。”   沈听肆相当冷淡的“嗯”了一声,“你对他的事倒是上心。”   “知遇之恩,不上心还叫人吗?”   他转身朝外走去,步伐平稳,隐入昏暗中却莫名有一丝萧条冷然的味道。   陆尔没管他,径自回房洗漱。   当晚并没有什么睡意,她在网上查了查傅艾菲,信息寥寥无几,倒是昨天有个参加开业酒会的消息。   陆尔截图下来,发给了吴蕊。   隔了几天,吴蕊通过各种关系打听到了资金链出现问题的具体合作项目。   随后陆尔开始隔三岔五的往沈听肆工作室跑,第一次去的时候还被前台给拦了下来,得知陆尔身份后被当猴看了一阵,现在再过去已经畅通无阻相当自然。   “我总是过来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沈听肆等会要参会,听到陆尔的问话,他挑眉:“我不介意把你招到这边来,更方便时时见面。”   “办公室恋情是禁忌,你不知道?”   “禁忌都是用来打破的。”   沈听肆走过来,突然俯身将她嘴上叼着的薯片给衔了过去,笑眯眯的一点一点咬进嘴里。   陆尔愣住。   因为她格外主动的关系,最近两人间变得比之前融洽很多,表面看起来感情升温的很快。   沈听肆被她呆呆的样子逗笑,又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同一时间,办公室门被推开。   亲昵姿态被张哲圣撞个正着,他抱着文件瞬间僵成木棍,很没眼力见的立在当场没动弹。   沈听肆站直,“准备好了?”   张哲圣才如梦初醒,低头专心看脚尖,“是的,大家都已经在会议室就位。”   沈听肆转身要走。   陆尔倏地叫住他,“我能不能用一下你的电脑?”   沈听肆点头,一边走一边说:“密码是你的名字全拼。”   磨砂玻璃门合上。   陆尔拍了拍手,又抽纸擦了擦丢进垃圾桶,随后走去办公桌后。   身后是大片的落地窗,底下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车水马龙。   陆尔快速输入密码,却显示错误。   她蹙了蹙眉,又试了一次显示出错后,停了下来。   片刻后,才又重新输了一次,成功了。   心情却很复杂。   陆尔在网上也拥有了小片的粉丝,甚至还有粉丝名——小耳朵。   沈听肆发现的时候觉得很有意思,时不时会潜伏进超话,看小朋友们对陆尔抒发的喜爱之情。   电脑密码便是小耳朵的全拼。   陆尔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沈听肆会不会比她预想的要更喜欢自己?   但这个疑问只是一晃而过,她快速寻找文件,随后清除记录。   当晚六点半,沈听肆提前到家。   白天时间变长了,这会不开灯也只是觉得昏暗,不至于影响视线。   陆尔在客厅坐着,淡漠的抬头看向他。   可能是这道视线太过平静,没有一丝情绪,将他原本尚算不错的心情也给往下拉了拉。   换鞋走近,在对面坐下。   “今晚准备吃点什么?”   “没什么胃口。”陆尔摇头,“你之前是创嘉的项目合伙人之一。”   并且占据大头,但在重要关头却突然选择撤资,宁愿支付高额违约金,也不愿再进行合作。   资金链断了一大截,每一天都是亏空。   傅艾菲与前夫也被套牢,按理一条绳上的蚂蚱理应共进退,却不想这个男人也突然倒戈,将傅艾菲与情人拉进负面新闻的漩涡。   陆尔说:“见鬼的是,事发后你又没事人似的加入了,项目继续进行,一场动荡下来全面崩盘的只有礼宸。”   沈听肆窝在沙发中,始终沉默的听着。   陆尔捞起手边靠枕狠狠砸了过去,“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害他?”   沈听肆将靠枕接住,随手塞在背后,对比陆尔的情绪激动,他仍旧平静无波。   “你知道网上有多少人在磕你们CP吗?那些剪辑可不是无中生有。”   对着陆尔不敢置信的眼神,沈听肆也没想着再隐瞒,“我的人他没资格觊觎,一点都不行。”   就只是因为这个?仅仅是这个原因?   然后把一个年轻人的大好事业给毁的一塌糊涂。   她一直知道资本的力量,但从来没有深切感受过这股力量的无理。   陆尔看着沈听肆依旧清俊漂亮的脸蛋,却突然感觉不认识了。   “你不觉得他太无辜了吗?我跟他之间并没有难以言说的关系,你是不相信我,还是怀疑自己?”   沈听肆起身过来,想抱抱她,被陆尔推开了。   他克制的站在原地,解释说:“他对你总归有心思,我无法接受他每次看你的眼神。”   “我并没有跟他一块工作。”   沈听肆摇头,“你错了,既然都在这个圈子,碰面是难免的,而我又不可能时刻看着你。”   陆尔心想她是狗吗,还得时刻被看着。   陆尔:“你能力这么大,也可以把他调离,没必要到赶尽杀绝的地步。”   “你错了,赶尽杀绝才是一劳永逸。”   沈听肆不顾对方挣扎,愣是把陆尔滑落的碎发勾到而后,无视她的错愕低声说:“别一直想着这事,已经过去了,我记得你之前配的一部电视剧获得不少官方好评,后续的选择性可以更多了。”   她该高兴吗?这简直就是笑话!   沈听肆并不觉得自己做过分了,在他这里礼宸这个人物无关紧要,就跟普通泱泱上班族一样,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然而陆尔的情绪太过严重,这一点上他多少要顾及到。   因此之后在面对陆尔时他都刻意有些讨好,尽管这份讨好并没怎么起效。   没多久陆尔下了一个决定。   沈听肆倏尔抬头,直直的盯住她,“你说什么?”   “我明天搬出去。” 第55章   住这边上班通勤要很久, 两人没有大矛盾的时候,为了感情稳定也无所谓, 将就坚持一下也可以。   但现在俨然已经横跨到另一个层面。   沈听肆的为人做派需要重新做考量, 换个离工作地方近点的住所也就无可厚非。   因此陆尔最近一直在看房子,昨天终于看到一套满意的,仍旧是一居室, 平方数大了些。   她一个人住,本身也不需要太大,小小的房子才有温馨安全的感觉。   陆尔等不到回应, 抬眼看过去,发现沈听肆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这道视线飘忽的好似不存在一样, 但是隐约又掺杂着什么厚重的情绪。   陆尔不愿细究, 低头继续剥自己手上橘子,“明后天我就搬走,那边离工作室近点,我们俩也正好能冷静下。”   又是一个黄昏, 夕阳的余晖静静的落进来, 攀上沈听肆的膝盖,整个人瞬间落入半明半暗的空间中。   连带那双原本清如山泉的双眼都似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令人看不分明内里的情绪。   半晌他才“嗯”了一声, “到时我送你过去。”   就这么同意了, 居然一声挽留和询问都没有。   陆尔心中顿然一阵发涩和委屈,觉得在他心中两人可能也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否则哪会是这种无关紧要的态度。   她笑了下, 面上不显丝毫, “不用了, 我到时打车或者让吴蕊来接我就行。”   落在身上的这道目光慢慢变重,如有实物一般。   陆尔察觉到他不快,下意识解释了句:“我知道你最近挺忙的,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耽误你了。”   “随你。”话音冷淡疏离。   陆尔剥了大半的橘子突然就剥不下去了,她放回茶几,“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话落便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陆尔。”   脚步倏尔顿住。   男人清浅淡漠的询问自后传来:“你的工作近来顺利吗?”   陆尔眉心微微折起,一时没搞明白他问这个的原因,肯定不是如常的关怀询问。   不过他也没给出解答,又清淡的丢下两个字:“晚安。”   -   南城夜晚的繁华还在逐步热烈。   灯红酒绿与纸醉金迷并进,耳旁激烈的音效震的胸口都微微激荡。   一位着装性感的都市女郎已经倚在吧台好一会,紧挨着的男人却半分都还没搭理过她。   但似乎只要这么静静在边上站着都是一种享受,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池行风瞟了他一眼。   沈听肆沉着一张脸自顾自抿酒,胳膊肘都快被女人胸前的两坨蹭烂了都没反应。   他的双眸在绚烂的光效中明明灭灭,沉沉的阴郁被压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默默发酵。   “所以就这么分手了?”池行风是不怎么信的,毕竟陆尔一开始自以为掩盖的很好的花痴样实在太过印象深刻。   好不容易的手的男人,没理由会轻易放手啊。   但看沈听肆眼下这模样好像又有那么点意思。   他觉得应该安慰人几句,于是说:“得了,清粥小菜一直吃也没意思,分就分了,你身边有的是莺莺燕燕再挑一个。”   停了一下,池行风的思路突然劈叉,拐到了另一头:“陆尔好像行情也挺好,你不会是被劈腿了吧?”   沈听肆将杯子一搁,扭头看过去,那眼神充斥着满满的戾气,几乎要把他给撕了。   “开玩笑。”池行风低头喝酒,没多久又转过去观察他的反应。   只见又恢复到方才一副冷然萧肃的模样,虽说跟艾絮那次不能相提并论,但也是许久未见了。   “对了,”池行风想起什么,“那只狗呢?”   自陆尔搬过来之后狗就一直由她照顾,现在走了,自然就又回到了原先的狗窝。   只是这么久过去,宾果对陆尔依赖挺重,最开始的一两天还有些绝食的迹象,后来好了又每天都要叫唤,已经被物业说了不少次。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听肆不悦的扫了他一眼,“准备炖了,你要来吃一顿狗肉吗?”   “……”池行风一时间没琢磨出真假与否,“陆尔能让你把它给炖了?你要看着烦或者我帮你养几天?”   “行啊,这狗本来也是你们池家的,寄养费结了就行。”   他没有再多呆,原想出来排解一下烦闷,却发现在这样闹腾的场所中反而更加心烦意乱,那种无处释放的憋闷感更甚。   没眼力见的陌生女人还跟在他边上,甚至一度想跟着他走人。   沈听肆终于扔过去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宛如镶满了尖锐的倒刺,硬生生将人给钉在了原地,不敢再动弹一步。   清凉的夜风吹来,满心的烦躁稍稍压下些许。   沈听肆闭眼重重的吐了口气,随后往外走。   路上车来车往,他靠边走在树影下来,池行风来消息警告别开车。   他随手划拉信息列表,跟陆尔最后的一次联系在十天前,是她搬家那天,问她是否顺利,她回一切都好。   一来一往就跟不相熟的点头之交一样。   他点进陆尔的朋友圈,只有三天可见的一列字。   印象里她好像很久没更新过了。   他脚步缓慢停下,盯着屏幕片刻,最后似乎受不了自己这副优柔寡断的模样,阴沉着一张脸将手机放回兜里,叫车回家。   只是到了家之后也不安生。   关在阳台的那只狗,一见人回来就开始拼命扒门,嘴里支支吾吾的响。   沈听肆被这琐碎的声音扰得头疼。   走去阳台,任它一下一下得往自己身上扑,一边蹲身给它放狗粮。   只是放了满满一盆,却一点都没被光顾。   最开始的兴奋过后,就在边上坐了,仰头盯着沈听肆,尾巴甩的跟扫帚似的。   沈听肆默默跟它对视了会,抬手在它头上按了按,突然露了些许苦笑,“你妈走了,老实跟着我吧。”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总会回来的。”   第二天池行风来电话,打算来把狗带走。   最开始拼命往这塞,现在倒是愿意养了,合着是在玩他?   这一点池行风还是挺冤枉的,看沈听肆在失恋边缘蹦迪,状态实在不好,才想着少只狗添乱,能让他舒服点。   只是沈听肆并不需要这份舒服,二话不说便把他给回了。   陆尔则照常工作,工作室给排的工作并不会很满,有了多的空余时间她就继续另外接单子,有了知名度现在的单子比过去好了非常多。   接到沈听肆来电是晚上八点多,陆尔刚吃完饭不久。   她盯着屏幕愣了会,心下有些恍惚,片刻才接起来。   那头很安静,应该是在家里。   沈听肆问她有没有狗吃的常用药。   这只狗在陆尔手上时很健康,没出过什么问题,因此什么都没有。   沈听肆说:“拉了两天肚子了,今天精神不太好。”   人拉两天也不会有精神。   陆尔说:“那你送它去医院吧。”   那头又静了下来。   陆尔起身去厨房准备洗个苹果。   等了会没听见声音,她拿下来看了眼还显示通话中。   “喂?”   沈听肆:“你不来看看它?怎么说都照顾过一阵,不想它的?” 第56章   借口拙劣的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陆尔愣了一瞬, 紧接着便觉得好笑,只是嘴角弧度刚起又很快落了下去。   她转着手上鲜红的苹果, 思忖着说:“还好吧, 我本来也不是它主人。”   “没良心。”隐约带着点抱怨,“它见不到你可是叫了好几天。”   围绕着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知不觉的话题就有些扯远了。   沈听肆说:“时间还早, 我来接你?”   陆尔轻轻抿唇,“接我做什么?”   “散散步,遛遛狗, 又或者你有什么想做的?”   陆尔说:“这么多路,一个来回够你自己散步很久,还是别折腾了。”   那头瞬间又静了下来, 一声低笑, 沈听肆终于败下阵来,“我想见你了,行不行?”   陆尔手上的鲜红苹果落进水槽,她静静瞧着, 耳边是前阵子吴蕊说的话。   她说:这么看沈听肆就不是个好人, 你留个心眼,小心哪天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仅仅因为看着不爽快, 就可以将人毁于一旦, 哪天看你也不舒服了呢?   尤其陆尔这性子并不是百分百会顺着人的。   但是当初的喜欢是真的, 陪伴相处的日子也是真的,陆尔看不上他的作为,可短时间内确实也难以割舍。   她痛恨自己的犹豫不决, 气自己因为对方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而升起的些许愉快。   该是多无能, 才会让自己落入这样的局面。   陆尔忍了又忍, 最后闭眼说:“今天还有任务,以后吧。”   沈听肆顿了下,随即冷淡的应了声“好”。   电话挂断前,里面传来一记响亮的鸣笛,与窗外的声响交相辉映。   陆尔愣了下,连忙走去窗口下望。   公寓楼下停着一辆眼熟的私家车,双跳闪烁,也不知等了多久。   这会缓缓后退,为后方来车让路。   陆尔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但最终没做什么,看着车子掉头离开,直至看不见。   次日午间休息的时候,陆尔去消息问宾果拉肚子是否缓解,半小时后他才回了一个“嗯”字。   冷淡疏离,并不想多交流的模样。   陆尔看了会,昨晚应该下去一趟的念头刚起又被狠狠按下去,不是她的问题,不该有后悔的情绪。   -   阳光肆意,已经有了夏初的闷热气息。   咖啡店的门又一次被推开,进来一位着装考究的夫人,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苍白枯瘦的五指捏着一只手拿包。   记忆中丰润的脸庞不复存在,有了明显的岁月痕迹。   不过几年,柳妈妈老了很多。   她看见陆尔,先一步笑了笑,温和的笑容甚至带着点欣慰。   陆尔连忙起身与人打招呼,又一并面对面落座。   记忆瞬间退回到很多年前,也是在类似的咖啡馆,这位妇人委婉的来要求陆尔离开她的儿子。   陆尔不知道顾秀林这一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但话题总归不会离开柳慕远,她有这个心理准备。   果然在一阵家常之后,对方缓缓说起了柳慕远的情况。   在陆尔离开以后,柳慕远的发展并没有顾秀林预想中的顺利。   他甚至一度消沉的无法继续学业。   顾秀林以为只是短暂现象,情侣分手总有个缓冲阶段,熬过去也就好了。   直到柳慕远开始拒绝交流,饮食出现问题,精神日渐萎靡。   她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没有了陆尔的柳慕远,并不会越来越好。   她不是不会变通的人,知道可能带来的影响后也曾想过把陆尔再找回来,但对方毕竟也不是猫猫狗狗来去都随自己说了算。   后来发现了柳慕远私下就诊心理科的病历,知道他也在努力自救,但似乎效果甚微。   他说这一关自己扛,不能去找陆尔。   不论是出于尊严,又或者平白给她带去麻烦,出于愧疚的救赎他并不需要。   之后多方辗转,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位大师,柳慕远在那间寺庙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算是活了过来。   前阵子顾秀林去上香,碰到了主持,恰巧提起柳慕远,知道了他在近期有去过一趟。   能让他情绪有所起伏的,大概率就是眼前的姑娘了。   顾秀林不能再冒一次险,前一次是自己错了,自作主张的悔了柳慕远一次。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还是想跟你说声抱歉。”她微微低头,表情愧疚,显得特别有诚意。   陆尔在桌下默默搓了搓手,不知觉间竟出了不少汗。   “所以……”她清了下嗓子,才继续说,“他并没有继续学业?”   顾秀林摇头,“好在如今过的也不算差,我仍旧欣慰。”   有家里做帮衬,柳慕远在编剧这条道上算是走的顺风顺水,就是性子变了很多,近几年也不敢给他压力,作为长辈不再有别的奢求,真的是健康平顺就好。   得知陆尔参加配音赛事,柳慕远也跟着掺和一脚,她就隐隐觉得不安。   顾秀林略苦笑,“慕远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陆尔心想这麻烦还真添了不少。   只是对着尚算讲理的顾秀林,看着她被生活折磨成如今憔悴的模样,这话却不好说。   只沉默的点了下头。   “虽然这个请求有点过分,但若碰到什么无理的事情还是请你多担待,他现在行事有点偏激,也有点不讲理。”   陆尔差不多见识过了,又点头“嗯”了声,宽慰她说:“我既然已经知道情况,自然会留意些,您放心。”   正好有电话进来,陆尔看了眼,紧跟着愣了下。   顾秀林没再打扰她,顺势离开。   陆尔看着她起身往外走,在前台稍作停留,随后又朝这边看过来,点头示意后推开门。   陆尔接起电话。   沈听肆在那头说:“奶奶病了,她想见你一面。”   陆尔对这位和善的老人家印象极好,几乎没做犹豫便答应下来一起前往C市。   到家刚收拾了两件换洗衣物,沈听肆的车子便停在了楼下。   开车的是张哲圣,对方笑着冲她打了声招呼。   副驾驶放着公文包及一些文件资料,张哲圣朝后使了个眼色。   陆尔转到后方坐上去。   沈听肆眉目沉沉,看着她说了句:“可能要在那处多停留几天。”   陆尔点头,“好。”   车子快速开出去,沈听肆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羽落下薄薄的阴影,眉心微蹙,薄唇轻抿,思虑深重的样子。   陆尔安慰的话一时间堵在嗓子眼,最后什么都没说。   路过服务区时,陆尔下去上了个洗手间,等再出来看见沈听肆倚着车身在讲电话。   “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嗯,费心了,不用过来……”沈听肆抬头看见她,“就这样吧,挂了。”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问她:“吃点东西走?”   他将外套脱了,此时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衣袖上卷露着一截精瘦的手腕,上方一只银色腕表,金色阳光毫无遮掩的落在他身上,从头至脚都涂着一圈光晕,让原本清冷的气质添了点暖意。   陆尔看时间,正好接近饭点。   “那我买点路上吃吧,不耽误时间。”   “不要紧,吃点东西的时间还是有的。”沈听肆过来,抬手搭在她背上,“去看看要吃什么。”   服务区的东西大多都是点心,快速方便为主。   陆尔随便选了两个,问沈听肆。   他摇头表示不需要。   这个反应能预料到,这样的饮食几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哪怕真点了也吃不了两口。   到达C市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车子直接驶向医院。   沈听肆拉着陆尔熟门熟路的上楼,到达指定病房时里面的阿姨出来告诉他们舒海英已经睡了,情况不是很好,治疗方案有两套,只是考虑到老人本身的身体情况还是需要家属做定夺。   这位阿姨是常年留在沈家照顾舒海英的,与沈听肆这样气场冷峻的人交谈时也不见局促。   “老太太自己很抗拒,你明天多劝劝她。”   沈听肆点头,“我进去看她一下。”   拉着陆尔朝病房走,路过阿姨时对方冲陆尔礼貌的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了,又有基础病,这次身体一垮,整个人看过去立马就没了人样。   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身上缠着管子,真有了油尽灯枯的感觉。   沈听肆帮她掖了掖被角,很快退出来。   陆尔对C市不熟,只知道弯弯绕绕跑了不少时间,最后在一幢小洋楼前停下。   开门进去有一股长年没人居住森冷的气息,但东西都很整洁,应该有派人按时打扫。   沈听肆说:“我读书那会一个人住这里,你刚才看见的那个阿姨照顾我,上去看看。”   房间不少,但是被褥不是全部都准备着,只有主卧一套。   沈听肆熟练的拿出来铺被子。   陆尔说:“能睡吗?”   “可以,晒过的。”沈听肆一身正装的在那扯来扯去,总感觉他不是做这种家事的人,看过去多了点违和。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先去洗澡,这边我来。”   陆尔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犹豫瞬息后转身去拿衣物。   等洗完出来,他也已经换了绸缎睡衣,额头略有潮湿,站在厨房倒水。   陆尔过去看了眼。   “这边没吃的,肚子饿了只能点外卖。”沈听肆将其中一只水杯递过来,“饿不饿?”   一天都在赶路,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陆尔还好,至少在服务区垫了些,沈听肆是真的一点没吃。   “我看看吧,你有什么想吃的?”陆尔朝外走,一边问他。   沈听肆没什么胃口,将手机递过去让她自己搜着看,“我吃点你喜欢的就行。”   陆尔看了一圈,这个点都是夜宵,最后点了份距离最近的烤鱼。   外卖等了大半个小时,送到时还送了一罐啤酒。   陆尔挖埋在鱼身下的配料吃,沈听肆则夹一筷鱼肉,剔刺完再放到她碗里。   自己则有一口每一口喝着那罐啤酒。   陆尔吃到半饱便放下筷子。   沈听肆挑眉:“不吃了?”   “差不多了,睡前吃太饱也不行。”   时间已经过零点。   沈听肆“嗯”了声,一抬下巴:“去睡吧。”   陆尔神色微妙的变了下。   只有一张床,当然两人也并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可眼下虽然跟着他来了,但两人间的关系并没有缓解,之前的问题该在的依旧在。   陆尔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又重新躺回他身边。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矫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   半晌没动静,沈听肆抬眸看她,一眼就看出她所想。   他重新低头,冷淡地说:“放心,我睡沙发,不来膈应你。” 第57章   陆尔一晚上没睡好。   天蒙蒙亮时下床走出去, 她想着出门去周边走走,吃个早点心。   客厅亮着灯, 薄薄的光晕落了一地。   沈听肆靠在沙发扶手上, 捞着一本全英文书籍翻看,察觉到什么转头看过去,紧接着缓慢放下手, 将书搁在膝盖上。   他仍旧穿着昨晚的睡衣,只是此时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暗纹毯子,茶几上摆着一只马克杯。   “你没睡?”陆尔明知故问。   沈听肆不作回应, 只说:“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想着去外面走走。”   他“嗯”了声,“对面有个公园, 适合晨跑。”   说完接着低头翻书, 不愿多谈的模样。   起的太早了,马路上还没什么人影,东边天际染着一线金色。   陆尔缩着脖子走去他说的公园。   公园里倒是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晨练。   陆尔坐着看了会,看无聊了也跟着起来比划了两下, 只是手脚很是不协调, 老人发现还和善的笑了笑,想着指点她一二。   陆尔忙摆摆手, 又重新走出公园。   还是先去吃早饭, 过后马上就要去医院, 时间很不经用。   刚走出大门,就看着沈听肆也已经换了衣服出来,他表情都没变一下, 走到跟前问说:“看了一圈怎么样?”   这能怎么样?   陆尔说:“里面有人在练太极, 本来还想着跟练一会。”   “然后发现跟不上?”   陆尔抬头, 他脸上有了点似笑非笑的模样。   “怎么?你也跟过?”   沈听肆牵住她的手往前方走,一边说:“小时候被老太太逼着练过。”   他的手很温热,跟陆尔的形成鲜明对比。   她低头看了眼,没抽出来,只说:“肯定也是敷衍人的。”   “这就错了,我还被抽去参加一个市比赛,得了第二名。”   陆尔阴阳怪气的“呦”了一声。   两人间原本凝滞的氛围因着这几句对话和缓下来。   沈听肆脸上的冷淡眼见的融化开,心头堵着的烦闷也跟着消解。   他突然发现这么舒舒坦坦的交流就能让自己心情变好,甚至这段时间以来他等的也不过就是陆尔的和颜悦色。   情侣间吵架不单单是伤感情,更是伤心神。   他默默心想这次过了就多依着陆尔,以后还是少吵架的好。   上午到医院,舒海英醒着,阿姨正在给她喂粥,但可能身体不舒服的关系,又或者是本身胃口不佳,吃的很勉强。   看到他们进来,摆摆手示意她把碗拿走。   跟昨晚比起来,看着稍微精神些,只是眼睛却见不到什么光泽了。   她看到陆尔很高兴,指着边上的椅子让她坐。   一个劲的夸陆尔上次送的帽子好,小区几个老太婆看了都喜欢,随后又温声询问她如今工作可否顺利,跟自家小子接触的如何等等。   陆尔乖乖作答,说到对沈听肆的评价,为了宽慰老人家自然说都挺好的。   舒海英听的高兴,“家里有个什么事多使唤使唤他,这小子嘴巴不行,做事还是靠谱的。”   沈听肆将切好的橙子放到陆尔手上,闻言开口:“昨晚我还给她铺床了,但她却不让我睡。”   陆尔倏尔扭头,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舒海英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你爷爷以前天天睡地板都不吭一句。”   沈听肆笑了笑,“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她让我睡沙发了?”   这一来一回说的陆尔耳根子发热,她瞪了沈听肆一眼,警告他闭嘴。   沈听肆似乎被她的表情愉悦到,笑容更大了些。   坐了没多久,又有人进来,一对夫妇,身后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陆尔起身要让位,沈听肆按住她的肩膀,愣是没让人起来。   沈宗平扫了两人一眼,问沈听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他眉心一皱,不怎么高兴的样子,随后转头跟床上的老太太问好。   边上的陈碧琴也跟着招呼,一边将后方的闫莉莉给拽了上来,往前头推:“妈,莉莉也特意赶回来看你了,小辈们都在,您放宽心。”   舒海英混沌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掠过,冷淡的“嗯”了一声。   “你过来。”沈宗平对着沈听肆说的,先一步朝病房外走。   沈听肆嘱咐陆尔,“我马上回来,如果难受就去楼下走走。”   陈碧琴和闫莉莉探究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正巧舒海英体力不支又有点想睡觉,陆尔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刚走到电梯口,身后便追来了脚步声。   陆尔往边上退了点。   “你是我哥的女朋友吗?”声音脆脆的,有着年轻女孩特有的朝气。   陆尔转头,闫莉莉冲她腼腆的笑了笑。   两人站在电梯口,陆尔不声不响,对她前一个问题也不作答,只说:“你怎么也出来了?”   “奶奶睡了,我留在那也没事干。”闫莉莉往前走近几步,“姐姐要去哪?”   “去楼下等人。”   “我哥吗?”   陆尔又看她一眼,随即点了下头。   沈听肆的家庭情况她略有了解,也知道眼前人是什么身份,但据她所知沈听肆对这个组合家庭并没有好感,这从刚才的表现也可以看出一二。   所以这会闫莉莉我哥长我哥短的,听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这人真是她亲哥似的。   陆尔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她合适,热情不起来,也不好太过冷淡,只想赶紧走出这人的视野范围。   奈何闫莉莉却像是黏上她了一样,走哪跟哪完全没有要走人的意思。   两幢楼之间有道长长的走廊,上方盖着木制栏杆,攀爬的藤曼缠绕四周,阳光明明灭灭的落下。   陆尔抬头看了眼,停了脚步。   “姐姐在C市人生地不熟,正巧这几天我在家,索性带姐姐到处逛逛?”   小丫头格外热心肠地说:“我哥太忙了,肯定没什么闲暇时间,方才看到张哲圣也说马上要赶回公司开会,留你一个人多无聊。”   陆尔说:“我不喜欢热闹,一个人呆着比较自在。”   闫莉莉一愣,紧接着意味深长地说:“你的性格跟我以为的完全不一样,不过我哥也确实变化了很多。”   陆尔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闫莉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表情,“你知道艾絮吗?”   陆尔抬手摘了片藤曼上的叶子。   “艾絮是我哥的同学,曾经关系交好,现在在C市发展,是很有名的小提琴手,前阵子我还看见她了……”   陆尔突然转身冷漠的看着她。   闫莉莉缓慢消了话音。   “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陆尔挑了挑眉,“是你觉得她对我有威胁吗?还是你只是单纯的见不得沈听肆爽快?”   闫莉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了下,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只是觉得如果你以后有需要可以用得上。”   陆尔心想自己这个年纪了,吃饱撑着再去学小提琴吗?   所思所想皆由双目泄露了出来,闫莉莉轻咬下唇,感觉受到了侮辱。   在陆尔转身要走时,她近乎报复般地开口:“我哥因为她差点一蹶不振,直到现在我们都认为在他心中没有人能代替艾絮。”   陆尔轻笑了声,“还是年纪太轻,这么沉不住气。何况你们怎么认为,谁在乎?”   户外有很多石椅可供人休息,陆尔坐了没一会沈听肆便从大门口走出来。   他看过去表情不太好,陆尔问了一句。   “老太太不接受过度治疗,给出的所有方案都白费了。”他语调没有起伏的解释了句。   年纪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大致有数,在陆尔看来这不失为一个明智的决定,只是放在至亲身上很难接受罢了。   舒海英情况不妙,沈听肆短时间内便不准备回南城。   他每日抽空去医院看一下,剩下的时间就去这边的公司处理公务。   反观他的忙碌,陆尔则空闲很多。   沈听肆替她在陈黔那处请了一周的假,请假这事虽说先知会了她一声,但陆尔还是有种什么都被他掌控着的错觉。   这种感受并不好,只是这种关头也不好计较。   一周后反正就回南城了,忍忍也就过了。   只是第六天凌晨舒海英突然多器官衰竭,明明白天的时候还能说笑,晚上一下被拉到了鬼门关。   等他们得到消息赶到时基本晚了。   之后便是处理后事,来吊唁的人不多,遵从生前遗愿一切简办。   沈听肆两天没合眼,始终在灵堂前守着。   陆尔陪着他,后来实在受不住回车上休息了会。   实际也没睡着,只是稍微躺一下休息的更好一些罢了。   车窗外仍旧一片漆黑,又是一个深夜。   陆尔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过去没多久突然睁开眼,有预感般的望向里面。   冷白的光晕铺在路面上,沉沉的黑色包裹四周,看过去有种应景的森冷。   这个点原本不会再有人进出,然而偏偏有道纤细的身影正缓慢往里走。   守灵的都为至亲,舒海英就一个儿子,沈宗平年纪大了又有三高,熬不住夜走人了,陈碧琴倒是很想表现表现,只是对着沈听肆这张阴郁的脸发怵,有心讨好又反被讽,最后拉着不情不愿的闫莉莉也走了。   于是整个阴冷的灵堂内就剩了沈听肆一个。   他坐在扶手椅上,手撑下巴,微微闭着眼。   听见脚步声,闭着眼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轻微的杂音没断,问话却没人回。   他睁眼看过去,艾絮已经跪在蒲团上无声叩拜。   叩拜结束起身,她才静静的看过来,精致冷白的脸上带着让人心疼的愁绪。   沈听肆默默垂眼。   “老太太为人宽厚,下辈子一定会有福报的。”艾絮干净轻灵的嗓音响起。   曾经两人交往不被人看好的时候,也就只有舒海英对她尚算和颜悦色,她至今都能想起老人家慈祥的音容笑貌,不曾想再见面就是天人永隔。   她知道沈听肆与舒海英感情深厚,这一次必然大受打击。   看着他如雕塑般坐在一旁,安安静静无声无息,精致的侧脸带着悲痛过后的麻木,让人无端的就想过去抱抱他。   只是脚步刚一转,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她没资格没立场,徒增痛苦罢了。   “听肆……”艾絮眼眶泛热,“生老病死,只要活着都会经历这一遭,想开点。”   “谢谢。”沈听肆抬头看她,客气地说,“你怎么来的?等会回去方便吗?”   “不要紧,不用操心我。”艾絮过去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陪你一会。”   沈听肆没说什么,很快又闭上眼。   周边静的落针可闻,烛火轻轻跳跃。   艾絮一直盯着沈听肆看,就像看不够一样。   若不是环境不对,这么看过去,面对面的两个人格外般配。   好半晌,他闭着眼开口:“回去吧。”   “回去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做。”艾絮格外珍惜当下的每分每秒,只属于他们这样独处的时间。   却听沈听肆不留余地的说:“虽然这样说不合适,但被人看到又会引起误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看向艾絮,无视对方脸上受伤的表情,“抱歉。”   这两个字几乎将艾絮隐忍的坚持给打的稀巴烂,那些自以为隐晦的心思被赤裸裸挖了出来,让她无地自容。   艾絮不再说什么,连忙起身快步走出灵堂,融进夜色中。   只是刚到拐角便跟特意等在那头的陆尔撞个正着。   她愣了下,步伐缓了下来,脸上表情尽收,淡淡的与她对望。   都知道彼此的存在,这么正面相对却是第一次。   艾絮暗暗观察了一圈,发现不论从哪方面来看这个人对自己都构不成威胁,她不太理解为什么沈听肆会一门心思的扑在这个人身上。   陆尔先一步开口:“你在看什么?”   “看你留住他的筹码是什么。”停顿了一下,她接着开口,“我们的过去你知道吗?”   “大致了解。”   艾絮点点头,姿态略显高傲的说:“虽然我跟他有过不愉快,但我不认为那是致命的,只要你们没到谈婚论嫁,我就有跟你公平竞争的资格。”   陆尔眯了眯眼,“你是不是还应该加一句,哪怕我们已经结婚生子你还有做小三的资格?” 第58章   陆尔的话说的太直白难听, 艾絮脸色微变,随后没再逞口舌之能, 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便走了。   次日出殡也不曾出现。   之后陆尔回了南城, 沈听肆则留下做最后收尾。   她没有正面跟沈听肆聊过艾絮这个人。   一个是舒海英刚过世,她不想在这会给沈听肆添堵。   还有一个艾絮只是过来吊唁,没理由连这陆尔都要计较, 说出去都不占理。   左右一寻思,便索性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提名?”陆尔错愕的看向陈黔,“上次那个古装剧?”   陈黔搓着手笑, “对,就那个。本来也不看好,结果成了上星的黑马, 几个奖项都有角逐, 新人配音就是你那个角色。”   陆尔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工作室新人不止她一个,这种有含金量的奖项能轮到自己实在意料之外,虽然现在还只是提名。   同事在边上起哄说请客。   陆尔欣然答应下来。   晚上去了一个居酒屋吃饭, 其中一个女孩子喝多了, 听说刚跟男友分手,众人都以为她还没从情伤中走出来。   可随后她崩溃大哭, “每次角色都被抢, 不管准备工作做的再充分, 轻轻一句话就会被刷下来,同样是新人凭什么就要被区别对待,因为她有男人我没有吗?”   这一声质问轰然落地, 紧随而来的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人酒喝多了。”其中一个干巴巴的出来打圆场, 一边将喝醉的那个往外拖。   剩余的人则全当没听见,继续说说笑笑,但是再怎么伪装,也总有一层说不清的尴尬围绕四周。   那些自以为掩盖的很好的视线时不时的往陆尔身上扫,又有多少暗含着鄙夷和幸灾乐祸。   陆尔低头抿了口杯中酒。   陈黔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   陆尔冲他勉强笑了下。   陈黔压低声音说:“各类影视奖项都被年轻一代的演员冲了,你去看看有几个是拿得出手的,当然有实力的也有,但确实是少数。”   “那些实力派演员都只能在下头看着,你觉得他们心里全都平衡吗?不平衡又怎么样,世道如此,背景也是实力的一种。”   陈黔拿着小小的玻璃杯撞了下她的,“别上心,位置互换一下她能高兴疯,有些后台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这会也不过是纯纯的嫉妒。”   这一场宽慰下来,陆尔并没有觉得多舒坦。   她对自己的目标一直是在配音路上做出点成绩,但这个成绩无需压着别人,不用承载周遭的非议。   她的实力在哪里就站在哪里,如果还想进步她自然会自己努力。   这种死脑筋说出来可能反被人不耻,但她确实是如此想的。   陈黔很快走开了,陆尔坐在这头默默回想这一路,她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沈听肆不单融入了自己的生活,还在渗透自己的工作。   哪一天若真离了这个人,自己说不定就会一无所有。   这个念头一起,突然就像整个人悬于断崖旁没了安全感。   陆尔买单完,先一步走人。   同事以为她还在介怀刚才的插曲,敷衍的挽留了几句也就随她了。   到家后陆尔核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收入,除去工作室的大头,私下的配音收入占比也有三分之一。   后者是沈听肆不知道的收入来源。   陆尔蓦然顿住,眸底晦涩不明,她居然已经有了分手的准备。   或许从艾絮出现的一开始,又或者礼宸的事件一发生,他们之间的隔阂就已经产生再难抹掉。   陆尔颓然往后一靠,满心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怅然,她想象了一下没有沈听肆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模样。   其实也不过就是眼下这般,安心工作,不思其他。   沈听肆回南城后先来了陆尔这处。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这套小公寓,跟陆尔给人的感觉一样,亲和温馨。   “这是什么?”陆尔看到他手上拎的大包小包。   “吃的,水果蔬菜都有,帮你补给一些。”他看到角落的小冰箱,将东西挑拣着放进去。   陆尔站在一侧看,各种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沈听肆检查的很仔细。   “冷冻的给你买了,但还是少吃,能自己做就尽量自己做,实在不行就外面买,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小区外不少餐饮店。”将东西收拾完,他转身洗手。   陆尔将擦手巾递过去,指尖撞了下,她连忙缩手。   沈听肆看了她一眼,“听见了?”   “嗯。”陆尔点头,“难为你这么操心。”   “还有心埋汰我。”沈听肆抬手往她脑门弹了一指,“是不是没良心?”   陆尔摸摸头,没接这话,回身去了客厅。   沈听肆跟过去,不过他没有多呆,很快就走了。   之后就是按部就班的生活,只是陆尔私下接单的数量多了点,把时间安排的特别满,连带颁奖礼也没有出席。   配音奖项揭晓这天,沈听肆给她发来了消息,还有大束的鲜花直达工作室。   所有人都在为她或真或假的高兴,包括那天醉酒的女孩子,热闹的氛围里反而身为主角的陆尔要平静很多。   她抚了抚还沾着水滴的花束,一边接到了柳慕远的来电。   “祝贺你拿奖。”那头有很大的风声,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   陆尔说了句谢谢。   “晚上你们打算怎么庆祝?”柳慕远低低的笑了笑,“要么也加我一个?”   “没什么好庆祝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拿奖不庆祝,难不成要等分手再庆祝?”他夸张的“啊”了声,似乎有些兴奋,“那到时候我带你去放烟花,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陆尔想到跟顾秀林的谈话,到嘴的刻薄又给咽了回去。   话家常似的将话题转掉,“你在哪里?这么大风声。”   “团建,来海边了,挺没意思的。”他停了停,“不过如果你在就又不一样了。”   三句话两句是撩她的,陆尔听的简直无语。   “好好玩,没事我就挂了。”   “想你算不算事?”   “柳慕远!”陆尔皱眉叫了他一声,“你差不多点,不要总是这么不正经。”   “我太正经估计跟你话都说不上了。”   陆尔直接挂了电话,他也没再打来。   晚上跟沈听肆一起吃的饭,至于陆尔为什么不出席颁奖礼,沈听肆没问,甚至获奖这件事他都没刻意提起。   陆尔怀疑陈黔可能跟他说过什么。   -   天气逐渐炎热,仲夏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艾中震出狱的时间也不知不觉到了眼前,   艾絮近段时间已经来过好几次电话,他势必要前往C市一趟。   跟艾絮无关,只是艾中震入狱总归也有自己的因素在,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但他不准备让陆尔知晓,之前几个电话已经让她有所察觉,并且难得的和谐又差点被打破,这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59章   当然现实跟预想总是有冲突的。   陆尔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本来这段时间两人间的关系, 不说僵冷,也至少已经缓和很多。   沈听肆更是不辞辛劳大老远的跑这边, 陪她挤在这个小空间里一起生活, 一起吃饭购物看电影,做着跟往日一样的事情。   除了换了个地方以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吴蕊吐槽她就是心太软, 时间一久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方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仔细看来似乎确实如此, 对礼宸的伤害并没有磨灭,更没有赔偿。   与艾絮的牵扯仍旧如细细丝线将断不断。   陆尔有时候会自问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她像围困在一个找不到出路的罐子里, 没有任何进退的办法。   分手的念头时不时会闪过, 但又觉得还没到这个时候,还缺一把推自己的力道。   沈听肆在的时候陆尔并不会工作,那些私下接的配音单都会在他离开后熬夜完成。   这让陆尔这几天有点精神不济,晚饭后没多久居然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沈听肆在一旁看文件, 陆尔的脑袋顶着他的大腿, 沙发空间逼仄睡熟的人不知觉的会往他这边拱。   沈听肆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些,视线下移落在她干净清爽的侧脸上, 因为熟睡的关系, 这会微微撅起的嘴巴让她看过去有些娇憨。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忍不住伸手过去在她唇上轻轻按了按。   跟想象中的一样,柔软且温热。   陆尔蹙眉,发出一声极轻的哼声, 又将头往下埋了些。   沈听肆往后一靠, 一手搭在她肩头轻点, 似做安抚,看人又睡安稳之后重新将目光转到文件上。   室内安静,只偶尔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以及可以忽略不计的鼾声。   然后陆尔放在迷你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只两下便被沈听肆快速拿了过来,来电是一串未署名的数字。   一开始以为是广告便按掉了,然而对方很快又打了进来。   沈听肆叫了陆尔一声,她没醒,于是自然而然的帮她接了电话。   职业特殊关系,这个点能这么眼巴巴来电的无非就是工作上的电话。   沈听肆极为官方的开:“你好,哪位?”   那头没吭声,静的连呼吸都没有。   “喂?”   “陆尔呢?”   沈听肆手上拿着的中性笔调了个,男人也是有直觉的,短短三个字他轻易感受到了对方投来的敌意,莫名其妙之余也有些雄性竞争间的不悦。   他冷冷的重复了句:“你哪位?”   对方好似嘲讽的“呵”了一声,紧接着挂断了电话。   等陆尔醒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她不敢信的又看了眼挂钟,居然睡了三个多小时?   并且往常八点多走人,最多呆到九点的沈听肆也仍旧在。   陆尔没发现异样,桑子干痒的厉害,起身去厨房喝水,一边跟沈听肆开玩笑:“你昨天才说不熬夜,今天马上就破功了,说好的失败请客可别忘了。”   陆尔将杯子里最后一口水倒进水槽,正用清水冲洗,身后脚步声陡然靠近,后背被猛地撞了一下。   她受不住力,一手撑厨台,一手撑水槽边缘,玻璃杯“咚”一声掉了下去。   陆尔错愕的扭头看过去,沈听肆突然俯身,脸贴脸的对视,可以轻易看清对方眸底自己的模样。   “怎么了?”陆尔对他突来这么大的反应表示莫名。   她有心想往边上退一些,沈听肆伸手拦住了。   小臂勒在她的腰上,这股力道有别于平时的感觉,好像隐忍着什么。   “前两天一个员工因为男人出轨离婚了,都说男人出轨是家常便饭,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换做是你会怎么做?”   他牢牢的盯住陆尔,这道视线太过用力,让人有种想要潜逃的感觉。   陆尔皱眉,“你出轨了?”   “你觉得我会吗?”   有艾絮这个不确定因素在,说实话明天他如果就跟着人跑了,自己都不会意外。   但这话不能说,毕竟说了就明摆着不让人高兴。   “我只能说希望你不会。”陆尔冲他笑了下,只是这个笑还未好好的展开,就泯灭在了他冷然的表情下。   “你到底怎么了?”无缘无故被这么不阴不阳的对待,陆尔的火气也有些上来了,“有话就直说,又不是在钓鱼。”   “你说得对。”沈听肆过来时顺手把她的手机也带着了,这会递出去,“叫你不醒,便帮你接了个电话,是个男人。”   陆尔心里“咯噔”一声,她拿过手机平静的翻看,最上方那串字符赫然跃入眼帘,边上标注着两位数的往来次数。   “你告诉我他是谁?”沈听肆的声音很平淡,然而撑在边上的小臂肌肉正微微鼓起,显示着内心情绪并不如表现的。   陆尔吞咽了一下口水,措不及防之下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礼宸的前车之鉴,她不能让他知道柳慕远的存在。   陆尔沉默了下,才开口:“以前的同学,之前街上遇见交换了联系方式,不过这人做事有点没头没脑,所以我又把他号码删了。”   停顿了下,又补充:“没成想今天电话又来了。”   沈听肆抬手往她脸颊上一戳,“撒谎的时候专爱咬脸部肌肉,这一点不改,你的谎就圆不了。”   说完便转身走去沙发,将自己的东西一收,随后准备离开这所公寓。   陆尔直直的在水槽边站着,没有去拦他,也没有再追着解释。   门“砰”一声响,撞上了墙壁。   沈听肆突然回头冲她厉声开口:“就这样?就没什么想再跟我说的了?”   陆尔缓慢看向他,表情为难且无辜,甚至是有点可怜的意味。   没办法,她确实不是撒谎的料,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合适。   片刻后,门被关上,小小的公寓又恢复寂静。   当晚可能之前睡了三个多小时的关系,陆尔并没有什么睡意,她没什么心思工作,尝试着配了两次都乱七八糟之后,直接起身走去了窗口。   午夜的风带着沁人的凉爽吹拂进来。   陆尔用力闭了闭眼,心中升起一阵难言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陆尔没回,没多久又有电话进来,按掉数次后依旧坚持不懈。   陆尔忍无可忍的接了起来,满心躁郁想通过这个人给发泄出来,然而等真正接通时发现也说不出什么。   最后只不耐烦的问:“吃饱撑着这个点扰人清梦。”   柳慕远在那头哼歌,贱嗖嗖地说:“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在做梦,是不是睡不着失眠了?要么我带你去遛遛?”   “你刚才电话说什么了?”   柳慕远轻笑一声,“什么都没说你信吗?”   “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陆尔忍耐着吼道,“你有病是不是,这么见不得我好?”   “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有病,我也真的是见不得你们好。”柳慕远厚颜无耻的在那头笑,“凭什么我不爽快,你们却舒舒服服的?这不公平!”   鬼个不公平!趁早去洗洗脑吧!   陆尔直接挂断电话,并关了手机。   之后几天都没跟沈听肆联络,陆尔觉得这件事上确实自己有很大问题,她想去电话却找不到台阶。   吴蕊觉得这恰好就是个验证他真心与否的契机,看他对陆尔的在乎程度到底有多少,就晾着他,没必要上赶着去联系。   陆尔饮食偏重口,有时候还三餐不按时,一年下来总有那么一两次要闹肠胃炎。   这天下午就开始莫名肚子疼,起先还能忍受,后来演变成了上吐下泻。   家里有常备药,抓紧吃完就上床休息了,然而并没有缓解,并且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无法忍受。   到傍晚时,陆尔意识到硬抗着不行,独自强撑着去了医院。   一系列检查下来,医生下达手术通知。   陆尔听完都懵了,怎么就变成阑尾炎了?   术前需要家属签字,要马上联系人过来。   陆尔躺在病床上,痛的冷汗津津,一脸惨白的望着天花板。   护士进来催促了一声。   陆尔摇了摇头,陆佑刚自己身体不行,潘巧燕前不久也刚做过卵巢手术需要人照顾,吴蕊出差了,能找的人几乎没有。   冰冷的白炽灯下,陆尔的双眼越发漆黑,面色越加苍白,她死死的盯着手机屏幕。   阑尾炎不是大手术,但是她从小到大就没做过手术,这会多少还是有些胆怯和害怕,独自看病就感觉挺惨兮兮了,若还要独自手术那真的是惨到没边了。   她做了一番挣扎之后拨通了沈听肆的电话。   等待音让她升起无限的希冀。   电话很久才接通,不等自己开口,对方说:“正好通知你一声,我要出差去C市,一周后回。”   陆尔抿了抿唇,细长的睫毛轻颤。   沈听肆:“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今天……”   “有通话进来,我挂了。”   “嘟”一声响后,陆尔呆愣了会才将手机拿下来,看着已经恢复的手机屏幕,前所未有的委屈猛地袭上心头。   眼眶无法抑制的发热潮湿,她用力的呼吸,用力的吸着鼻子,想把满腔委屈都给吞回去,却发现没有丝毫办法。   哪怕忍的已经全身颤抖,都无法控制不断往外涌的泪水。   护士进来看见她哭的快晕厥的模样吓了一跳,在边上手足无措的想要安慰她,但是一个人做手术确实太惨了,也实在安慰不出实质性的东西来。   偏偏就是这时候,有电话进来了,陆尔泪眼迷蒙的看了眼,还没升起的希望又“啪嗒”一声掉进了地缝里。   她没接,电话持续进来,护士看不下去这人这么折腾自己,最后自作主张劈手夺了过来,二话不说接通并将对方给训斥了一顿,随后报上医院名字。   把手机递还回去时,护士笑着说:“跟男朋友吵架了吧,听到你要做手术,他很慌的样子,我看还是非常在乎你的。”   不知道有没有二十分钟,门外冲进一个人。   仍旧是一身黑衣的柳慕远,这会脸色凝重,看到病床上的陆尔时更是愣了一下。   “怎么样了?”柳慕远拧着眉走到床前,食指轻轻抹掉她额前的冷汗,声音低的就像是对着一个瞌睡的孩子。   陆尔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说:“快死了。” 第60章   他本不该来的, 来这边干嘛!   还嫌关系不够乱吗?   陆尔抵抗着身体上的难受,一边抑制不住烦躁的心绪, 但不得不说柳慕远一来, 瞬间冲散了方才浓重的失落和委屈。   那些急需找个地方排解的情绪一下就得到了舒缓。   手被握住,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盖上来。   陆尔睁眼看他,想抽手, 没成功。   “做什么?”   他没吭声,另一只手也跟着握了上来,将陆尔的整只左手都裹在里面, 好像握着一个珍贵的易碎品。   视线也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发直到有点偏执的味道。   陆尔皱了皱眉,又准备开口。   他突然侧头望向她, 目光轻轻落在她红肿的眼睛上, “害怕了?”   陆尔不愿承认,“疼太厉害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   “是吗?以前打个针还抖。”   “.…..”除了医生,一般人看见打针都会有生理上的排斥, 陆尔不管什么时候确实都特别害怕打针, 可这会怎么可能承认?“噢,你也说以前了, 我……”   柳慕远伸手温柔抚过她的眼睛, 陆尔错愕的停了话音。   “坚强也不是什么好事。”他笑了一下, 笑容非常淡,甚至带着点说不清的味道,让陆尔有种在被心疼的错觉。   晚上八点, 陆尔被推进手术室。   前往手术室的路上, 柳慕远紧紧的拽着她, 汗津津的好像比她都紧张。   连带跟着的护士都察觉到,不安慰病人,安慰了一句家属说:“小手术很快的,家属放宽心,别把情绪带给病人。”   柳慕远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表情不对,他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脸,低头与陆尔对视。   陆尔这会反而没怎么难受,若不是身体指标在,她都快觉得自己好了,双眼半闭有点想打瞌睡。   她有点麻木的跟柳慕远对视着。   到手术室门口时分开,柳慕远用力的捏了她一下,才松开缓慢垂落。   不到一小时,陆尔被推进了普通病房,柳慕远已经买全了所需用品。   医生嘱咐排气前不能吃东西,明早起来一定要下地走动。   陆尔脑子有点迟钝,一开始没听懂排气的意思,护士看出了她的疑问,笑着说了句:“就是放屁,没放屁就不能吃东西。”   “.…..”陆尔快速看了柳慕远一眼。   对方认真听着医嘱,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   当晚柳慕远留下陪床,陆尔明示暗示的让他走人,柳慕远一开始还会装傻回应,到最后直接做没听见。   “肚子破了个口子,就算这个口子不算大,也总归是掏肠挖肚过,你觉得可能放任你一个人吗?”   柳慕远俯身凑近她,陆尔死鱼一样躺在床上避无可避,只能尴尬对视。   “先不说我喜欢你了,就算是个陌生人也一定给她报个警交代一下是不是?”   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陆尔也没再继续矫情。   柳慕远倒来热水给她擦洗身体,掀被时陆尔死死按着,不让他动。   “脸和胳膊擦完就够了,其他不需要。”陆尔一脸警惕的瞪着他。   柳慕远一手捞着毛巾,一边若有所思,紧接着笑起来:“没穿裤子?”   陆尔停了停才“嗯”了声。   “这有什么,你这身体我有哪没看过的?”   “柳慕远!”陆尔警告地喊了他一声,“不要太过分,我感谢你来医院照顾我,但也请你尊重我。”   她说的严肃认真,柳慕远调侃的表情也跟着一收,将毛巾扔进脸盆里搓洗。   背对着说:“我可真缺你这一声感谢。”   次日白天柳慕远出去打水,憋了一晚上没上厕所的陆尔抓紧时间套裤子,行动受限套的并不顺利,完成百分之八十时病房门被霍然打开。   柳慕远愣了下,随后若无其事的进来将水瓶搁在柜台上,又转身走了出去。   陆尔默默将大半个屁股装好,一脸的生无可恋。   十来分钟后柳慕远重新进来,方才的插曲完全不提,拎着陆尔去了趟卫生间。   异性就在不远处站着等自己上厕所这件事着实让人吃不消,陆尔磨磨蹭蹭从来没觉得厕所这么难上过。   柳慕远站在窗口,外面是医院停车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等了很久,都不见里面有动静,柳慕远忍无可忍的开口:“别矜持了,该看的都看见了,这会不过听个水声有什么要紧。”   “.…..”   再出来,柳慕远又搀着她去走廊走动,人比人气死人。   隔壁房间同样割阑尾的老大爷已经健步如飞,她居然还半死不活。   “嘶!”   步子不小心迈的大了些,扯到了伤口。   柳慕远撑住她,“休息会?”   陆尔点头。   正好是电梯口对出来的位置,边上有不少休息座椅。   陆尔半身不遂的往下坐,紧接着一声悠扬的放气声。   “.…..”她瞬时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偷眼看柳慕远,恰好对上他笑意盈盈的模样。   柳慕远忍着笑说:“想吃点什么?我等会给你去买。”   陆尔憋着气没说话,觉得自己什么寒碜样都被这人给瞧见了,总有点矮人一等的错觉。   但很快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这情况又不是她能控制的,割阑尾后能放屁是好事,放不出屁才是麻烦。   陆尔胡思乱想了一通,稍稍心里舒服了些。   至于吃什么,她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何况眼下也不是什么都能吃。   陆尔在医院呆了三天,吴蕊每天都在微信上发来慰问。   她决口不提沈听肆,觉得脏了她的嘴。   陆尔笑她比自己反应还大,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人女友。   吴蕊说:“我哪有你这么倒霉。”   遇上沈听肆并不会让陆尔觉得倒霉,两个人在一起总归有段时间是开心融洽的,不管后面发生怎么样的矛盾,都无法抹掉那时候暗自庆幸相遇的心情。   出院的这天吴蕊也正好回来,一起回了陆尔的小公寓。   不知道是不是多了个人的关系,柳慕远格外的话少。   他大部分时间都默默在边上呆着,需要用到他时才会有存在感。   吴蕊低声说:“柳慕远变了好多。”   两人对视一眼,陆尔同样小声问:“你说相貌还是性格?”   “都有吧。”吴蕊转头看了眼他正在处理食材的背影,“年龄毕竟摆在那,看过去比以前成熟了很多,还有就是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头,可能是话少不像过去爱笑了的关系。”   陆尔没把顾秀林找自己的事情告诉她,跟着看了眼柳慕远,“或许吧。”   三个人在家随意吃了些,饭后没多久柳慕远准备走人,吴蕊今天则睡在这里。   “请假到几号?”走到门口柳慕远问陆尔。   “还能休息五天。”   柳慕远点头,“我明天再过来。”   陆尔嘴唇蠕动,她想说其实不过来也没关系,已经没什么要紧。   又感觉这话说出来好像过河拆桥,实在不合时宜。   等门再次关上,吴蕊感慨:“果然还是原配最好。”   “别胡说。”   “怎么就胡说了,我看柳慕远比沈听肆好多了,几年如一日的对你,甚至对你更好。人要看平时,更要看关键时候,你躺病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沈听肆在做什么?”   沈听肆回到C市后与艾絮见了一面,也就半个来小时约定次日上午接艾中震出狱。   几年牢狱生活让艾中震看过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三人一对上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先上车吧,后面有的是时间叙旧。”   张哲圣开车,沈听肆坐进了副驾驶,后座留给那对父女。   他手支着下巴,一边低头划拉手机,之前那通电话过后陆尔就没来过消息。   他翻来翻去翻了会,突然又感觉特别没意思,拧着眉心将手机扔到了中控台。   边上的张哲圣快速看了他一眼,敏锐的觉察到自家老板心情不怎么好。   沈听肆给艾中震置备了一套小面积公寓,等人安顿妥当后,张哲圣拿出了一份协议。   协议表明这套房子在艾中震名下,作为那次事故的补偿,之后不得再以任何名义联系双方。   也就是一份清扫关系的文件。   艾中震年纪大了,没啥概念,抖着手拿笔就要签。   艾絮突然从中截断,抢过他手上的笔扔向远处,塑料壳体撞击地面发出一声轻响。   几人表情都略有变化,艾中震是不明所以,张哲圣错愕,沈听肆只是轻轻挑了下眉。   对比这几人,艾絮情绪则要激动许多,她死死的盯着沈听肆,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许对过去的松动来。   然而结果最终让她失望了。   “你凭什么觉得一份文件就可以划清所有?”艾絮特别的不甘心,她受不了真的就此与眼前人分道扬镳,也完全无法接受他冷漠强硬的态度。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一点不念过往?   明明他们曾经那么恩爱过。   艾絮突然悲从中来,忍不住啜泣了声,随后叫道:“我不同意就这么算了,你别做梦了。”   艾中震皱了皱眉,在两人间来回扫视了几圈,“这么多年了你们俩怎么还动不动吵架?”   他还不知道这两人已经形同陌路。   今天见到一起出现,理所当然的以为还在一块。   然而就是这么短短一句话,将艾絮的回忆直接拉向了过去。   那时候他们确实也经常会吵架,但不同于现在只是她单方面的输出,而且那时候沈听肆对她的容忍度也格外的高。   每每气消了就放低身段去哄,把艾絮的脾气哄的越来越大,他也只是说了句那自己就好好受着呗。   完全没想过要放开她。   就像现在不管她怎么努力,好像也完全没想过要继续在一起。   艾絮一边沦陷在过去拔不出来,一边又困在沈听肆的绝情中看不到希望。   两厢折磨几乎要把她给弄疯了。   沈听肆沉默了下,想起前段时间艾絮深夜吊唁的情形,最终没再逼迫。   但也不准备就此收手,毕竟为了新的生活,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干净,避免以后更多麻烦。   他把后续工作交给张哲圣,自己先一步走人。   刚到楼下,艾絮突然从单元楼里冲出来,不顾形象的自后抱住了他。   “听肆,求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她声音说的极小,风一吹似乎就能散了一样。   缠握着的手又格外的用力,后背很快感觉出温热的潮湿。   沈听肆双手揣在兜里,看着远处过路人好奇望过来的视线,他平静的说:“给自己留点余地,别让大家都难堪。”   艾絮仍旧没放,沈听肆也没动,他似乎想好了要艾絮自己认清现实。   片刻后,她仍旧哽咽着说:“因为陆尔?”   “.…..”   “你告诉我,我比她差在哪里?”艾絮着实想不通,她可以输给所有比自己优秀的,但是无法释怀输给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   沈听肆:“她永远在原地,不论发生什么,我回头就能看见。” 第61章   那份协议签的并不顺利。   张哲圣天天在那头耗着, 并没有什么起色。   真要达到某些目的,白的不行, 沾点灰也是可以的。   但沈听肆不知想到什么, 最终没做那么绝,只是告诉张哲圣条件让他们开,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继续加钱。   人性的弱点不过如此, 尤其是像艾中震这类见钱眼开的。   “你们当我乞丐是不是?想着加点钱就要打发我。”艾中震瞪着双眼,枯瘦的脸颊严重凹陷,大爷一样的坐在餐桌旁, 自以为聪明的说,“沈家这么大的家业,你们拿出来的这些不过就是毛毛雨, 我女儿要是嫁过去那就是你们的老板娘, 想要多少有多少,说不定整个沈家都得盖我们的姓,你们就……”   门“砰”一声被踹开,艾絮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嘱咐艾中震不能签那份协议, 是出于对沈听肆难以割舍的感情, 然而从艾中震嘴里吐出来却直接变了味。   这些话传到沈听肆耳中,他又该怎么想她?   艾絮脸涨的通红, 眼底更因潮热而漫上血丝, 狰狞的表情恨不得要将人给撕了。   艾中震吓了一跳, 对这个女儿他是有亏欠的,也不敢太过放肆,瞬间变得唯唯诺诺眼神飘忽不敢看她。   不大的公寓内安静到窒息。   张哲圣说:“艾小姐, 如此坚持并没有太大意义, 人的感情哪是说有就有说没就没的, 您是聪明人,不要做徒劳的事情。”   艾絮没说话,半晌才沉痛的闭了闭眼,哑声说:“把字签了。”   艾中震一愣,紧接着激动起来,“不能签!这要签了就什么都没了,我不……”   “我让你签了!”艾絮蓦然尖叫,整个到了崩溃边缘,“赶紧签了听到没有!我不要他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我要的是他的人你明不明白!”   艾中震吓住,连带张哲圣都下意识退了一步。   艾絮冲过去,拉着艾中震愣是逼着他将这份协议签完了。   一个嘀嘀咕咕不甘心,一个不顾形象的嘶声喊叫,张哲圣整个脑袋发晕。   从单元楼一出来,就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他二话不说赶了回去,将文件交给沈听肆。   沈听肆随意的看了眼,嘱咐他将东西收好,紧接着心不在焉的看着手机。   落地窗外的光线洋洋洒洒落进来,将他整个沐浴其中,没了往日里身居高位的距离感,变得平易近人。   张哲圣也不由得胆子大了些,“沈老师,我们今天是不是回南城?”   已经耽搁有些日子了,这里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事情,他自己也不是单身狗,还是特别想回去抱抱亲亲女友的。   沈听肆听完却没有立马回答,他似乎还在犹豫,虽然不太理解他犹豫的点。   便是这个时候,一直被他捞在手上的手机响了一下,随后沈听肆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阴沉起来。   原本眼巴巴的张哲圣瞬间大气不敢出,想着要么默默走人算了。   “准备一下,现在回。”   “好的。”   张哲圣连忙跑了出去。   落地窗外的布局颇有江南园林的味道,迷你假山安坐一隅,潺潺水声不绝,蜿蜒的青石板小道,边上是青葱的树木。   只一眼就让人心情颇好。   然而沈听肆陷在米色沙发中,冷冷的盯着手机屏幕。   上方是陆尔发来的一条微信:我们分手吧。   他在这里处理过去,对方却想着要跟他分手,敢情所有的付出都喂了狗。   还是说已经找到了更合适的下家,所以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沈听肆越想脸色越差,他不知所谓的哼笑了声,发过去:计划多久了?   下一秒收到了已经不是对方好友的提示信息。   沈听肆直接给气笑了,缓慢的站起身,紧接着狠狠将手机砸了出去。   -   分手这件事,其实也没有什么深思熟虑。   在陆尔这里这个念头时常冒出来,到后来频率越来越高,直到这次手术终于觉得该做这个决定了。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她没有惆怅,没有后悔,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终于解放了的感觉。   说明这个决定是对的。   销假后开工第一天,陆尔在录音棚呆了半天,但状态并不好,腹部有牵扯无法用力,导致中气不足,很多情绪表达不到位。   下午的时候她跟陈黔聊了聊,双方一致决定还是在修养一段时间妥当。   陆尔在工作室跟大家一起吃了顿饭,随后准备回家。   很巧的,刚到楼下便跟沈听肆碰个正着,陈黔陪伴在侧隐隐约约的狗腿模样。   沈听肆侧头,“我跟她说几句话。”   “你们聊你们聊。”陈黔连忙走了。   沈听肆仔细观察了她一下,“陈黔跟我说前几天你动了个小手术,如今感觉怎么样?”   这件事沈听肆才知道,而手术期间陆尔并没知会他,时间推算的话可能最后一次通话那会就是她要手术的时候。   原本憋着的一股气因着这个真相散的彻底,这事换成谁都会有情绪,在重要关头无法陪在她身侧,是他的责任。   那条分手信息,好像也能理解了。   见她不吭声,只以为还在闹脾气。   沈听肆笑了下,抬手要捏她脸,陆尔敏捷的避开了。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放下来说:“抱歉,是我的问题,怎么打骂都随你,不要生气了,嗯?”   这说话语气仍旧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并不会让人感觉到真诚。   这里是单位楼下,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传遍。   陆尔看了他一眼,“先出去,有事外面说,或者哪里找个地方。”   沈听肆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这时点头,“可以,听你的。”   陆尔已经吃过饭了,原本是要回家休息的。   沈听肆还没有,他的意思是回家随便做点吃的就行。   这个“家”指的陆尔的住所。   陆尔没同意,“去你想吃的餐厅。”   沈听肆始终关注着她的表情变化,闻言也没有坚持,去了之前两人常去的一家茶餐厅。   谁都没把心思放在吃的上面,彼此心里明白吃不是重点,对话才是关键。   一开始都没有主动去提,沈听肆体贴的给陆尔布菜,按着她往常的喜好。   “虽然已经吃过了,但还能再吃个几口是不是?”   陆尔嘴上“嗯”了一声,东西一口没动。   沈听肆有心想起话题,陆尔并不配合,最终也不了了之。   他把手机递出去,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笑着说:“现在是不是可以把好友加回来了?”   陆尔接过手机,随后放到桌上。   沈听肆视线跟着一落,很快又转回到她脸上。   面对面时陆尔多少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她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说:“我们两个各方面的观念差异还是很明显的,所以还是分开比较合适。”   沈听肆往后一靠,右手食指无意识的轻轻点着左手手背。   “你想清楚了?”   “嗯。”陆尔没有一丝犹豫的点了点头。   前后两次都被人甩,前一次是对方见钱眼开,后一次自己责任大半。   好像不能怪陆尔,但说不清哪里不对,沈听肆就是觉得不舒爽。   眼前的女人看过去清爽干净,这个年纪的脸颊还充满着胶原蛋白,因为不喜欢浓妆,穿衣又偏休闲,所以陆尔时常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   她性子相对沉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似乎都很少有表现激烈的一面,就像前不久住院手术自己没有陪伴在侧,她到最后也没说出一句谴责的话来。   可能也是如此,所以偶尔露出的娇俏一面便格外让人心动。   沈听肆杂七杂八的想着,最后思绪一收还是无法接受跟陆尔分手这件事。   “我觉得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心情不好能理解,一时想分开也能理解,但我……”   “不用想了。”陆尔打断他的建议,“我们不合适,所以还是不浪费时间了。”   很少有人会打断沈听肆说话,这个经历还挺微妙。   两人对话声音不大,但是气氛相对凝滞,邻桌有人时不时的看过来。   陆尔认为没有再坐下去的必要,准备起身走人。   沈听肆看她态度丝毫没有松动,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这么决绝是不是还有别的因素?”   陆尔抬眼,以眼神询问。   沈听肆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电话里的那个男人?”   陆尔一愣,紧接着也笑了,她是真觉得有点好笑,看着沈听肆的目光也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仿佛重新审视又或者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人。   她不愿在这事上多做纠缠,或者是辩解。   “如果这样想能更让你接受的话,那就当是如此吧。”   她不介意做这个坏人,如果这个坏人能让彼此都好聚好散。   圆形餐桌,上方的餐点几乎没有动过,独自留下的男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很久,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什么。   他穿着白色暗纹衬衣,米色休闲裤,颀长的身形被折叠,薄薄的衣衫贴着身体轮廓,黑发略长了些,稍稍碰到眉眼,此刻眼帘垂落看过去有几分落寞的味道。   气质形象颇佳的男人,再搭配上一张无可挑剔的脸,是非常吸引人的。   中途有人经过跟他搭话,他隐忍的摆了摆手试图将人打发。   对方并没有什么眼力见,还想刷一波存在感。   刚失恋的沈听肆森冷的瞥过去一眼,那双漂亮的棕色瞳孔里透出明显的不耐烦,薄唇轻起刻薄话语瞬时吐出:“你是听不懂人话?”   -   正规配音无法做,私下接的小单子要求没那么严格,还是能继续的,因此陆尔对工作断档这件事并没有太焦虑。   她在家安心修养身体,一边接私活就这么安心的过着。   柳慕远来的频率非常高,陆尔其实并不希望如此,他带来的帮助越多,她就越觉得亏欠。   已经害过他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尽管前一次也有他母亲的责任。   但不管怎么说,相比柳慕远总归是自己感情用的不够深。   因此在面对这个人时,之前还能刻薄相对,现在却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来。   就算是把他拒之门外,只要多敲上几声,陆尔也会心软的把人放进来。   柳慕远很聪明,第一时间察觉出了她的变化,并很好的利用起来。   这导致两人的交集越来越多,关系也越走越近。   甚至他曾戳破这层关系说:“同情也好,感恩也罢,心软也接受,我一个小三都愿意做的人,有什么可介意的?”   在他看来,只要能跟在陆尔身边,死皮赖脸这种事说来都是轻松活。   什么尊严自尊的,在那一次被她放弃的时候就什么都没剩下了。   这些年柳慕远表面看起来顺风顺水,出色的相貌,成功的事业,做事偶尔放荡不羁,圈内女人更是前赴后继,但能真正跟他走近的一个都没有。   看起来好像不着调,其实也算是面对大众时的一层保护色。   遇见陆尔的柳慕远才是柳慕远。   这之前的只是一个还算可以的小编剧,仿佛是一本书中配角,并没有生命也没有重要性。   活着需要有价值,在他看来他的价值只能体现在陆尔身上。   昼夜交替,周而复始。   生活走向新的轨道,并且顺利前进着。   一次分手没有带来任何影响,这明明是好事,陆尔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眼前的平静是表象。   吴蕊说她想太多,沈听肆什么人物,她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按理来说确实是如此。   但某一天,陆尔原本好好的工作突然被人顶替了,并且陈黔再不给她派活,工作室流言四起,以前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   陆尔想不通,私下找了一次陈黔。   陈黔面色也很是为难,他对陆尔印象很好,也看好她的配音实力。   “你好端端的怎么就跟沈听肆分手了?”陈黔都想不明白,“你好好想想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一般分手,不至于到要赶尽杀绝的地步,虽说眼下不过是不给陆尔安排工作,还没到那么严重。   但一个配音员,没有配音工作就等于断了经济来源,也是很要命的。   “前一次你们碰面我就感觉不太对,那时候就出问题了?”陈黔问她。   陆尔点了点头,还是难以接受的问了句:“不给我工作,是他指使的?”   “伴君如伴虎不单单只是古代,你本身就知道沈听肆的影响力,哪怕是要分手,也不能弄的太难看,我建议你还是跟他好好去说说,难不成以后都不配音了?”   陈黔没有正面回答,但意思也已经表达的很明确。   陆尔没有生气,只是疑惑,她都跟沈听肆分手大半个月了,之前没有一点动静,怎么突然就开始针对自己了?   ! 第62章   他们近段时间在一起关系时常有裂缝, 这导致了沈听肆一个人在家的时间居多。   他偶尔会想起陆尔,但觉得影响不算大。   等真正分手后, 也不过就是维持现状, 他认为只要自己适应了,偶尔想起的频率都会骤减,甚至消失。   他嘱咐张哲圣所有邀约只要不是太离谱就都接下来。   张哲圣面露惊讶, 但并未做询问。   工作充斥到每一小时每一分钟,心想着晚上回去倒头就可以睡,然而并没有预期的这么顺利。   他开始失眠了, 并且陆尔的身影不减反增。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他都要觉得自己有毛病了,他并不认为自己对陆尔的感情能有多深。   但实实在在的失眠却是无法忽略的。   后来他就想着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书房里的笔电过去都是陆尔在使用, 他鬼使神差的去找了陆尔遗留的痕迹。   还真被找到一些,都是关于配音的一些存档。   其实这些声音资料他也有,他没告诉陆尔,每次她网上发布作品, 他都会下载保存下来。   有段时间他都靠陆尔的声音去寻找灵感。   当晚他一个音频一个音频的外放出来, 有些听过,也有些没有听过, 因失眠而焦虑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他甚至还找到了一个音频日记, 这个东西倒是挺新鲜的。   内容都是当日琐碎, 由温和的声音娓娓道来,中途穿插些许自己的浅见,可能因为不是面对工作, 声音也没做过处理, 因此充满了生活气息。   好像陆尔这个人就在跟前唠唠叨叨的和自己说话, 那些话音尾部的小停顿,就是独属于她的特色。   沈听肆闭着眼默默听着,听到部分她的小情绪,跟着笑了笑。   随后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即将天明,电脑已经自动休眠。   沈听肆抹了把脸,在晨光微露间起身回了卧室。   这天之后他都需要靠这些音频入睡,有时候能一觉到天亮,有时候中途会醒,醒来后就又没什么睡意了。   对此他感到特别无奈,都分手了,这会还要靠人的声音来睡觉,说出来都感觉不可思议。   池行风找来时他刚从一个会上下来。   “你跟陆尔分手了?”池行风开口第一句就是惹人嫌的话。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听肆都懒得回应,“你找我有事?”   池行风上上下下观察了他一圈,自行点头下结论:“眼底泛青,脸色蜡黄,看过去精神不济倒确实有点失恋的迹象。”   沈听肆将文件往桌上一扔,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你这说的不像失恋,像病入膏肓,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池行风能有什么事,只是得知这两人感情出现问题后,生怕沈听肆有个什么情况所以过来看一下。   毕竟有艾絮这个前例,不过显然陆尔对他的影响少之又少,跟那次比完全没起风浪。   池行风心里松了口气,转而笑着说:“心情不好还上什么班,出门去散散心。”   这人嘴里的散心无非就是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沈听肆完全没兴趣。   但池行风坚持,并口口声声保证是个环境宜人最适合溜达赏景的地方。   愣是把他从工作室给拽了出来,驱车近两小时到达一个庄园。   在山脚下,占地面积非常广,远处可见零星几个天幕,边上是围起来的一个大型马场,再另一头还有一些娱乐设施。   里面已经有些人,应该是在团建,烧烤炉上烟雾袅袅升起,攀岩处还有人挂在上面。   沈听肆坐上庄园内的电车进入,边上池行风絮絮叨叨的说着要不要跟别人商讨下把他们两个也算算进,可以结交新人,又能有事做。   沈听肆说:“这边还有马吗?”   开车的工作人员回答:“有的,马厩里有两匹。”   沈听肆皱了皱眉。   对方解释:“我们这里本来有六匹马,两匹是老板自己的不对外开放,另外一匹母马刚生产完不能用,还有一匹最近生病了也不行,最后就剩了两匹公马了,不过性子不烈很好骑。”   车子一路驶进腹地,池行风依旧在打合伙的主意,车子一停就靠了过去,完全忘了本身是带沈听肆散心来的。   好在后者嗤了一声,也了解他的德行,自顾自让人带着去挑马。   只是没想到的是池行风很快也跟了过来,并且表情看过去不太好。   沈听肆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叫你一头热的过去,平白被人嫌弃。”   池行风脸色极差的说:“碰到吴蕊了,真是见鬼,到了这地还会遇见她。”   这两人走的也很不顺利,也即将迈入分道扬镳的行列。   只是对比沈听肆这对,明显他们的关系要更恶劣很多。   前几天因为沈听肆他们分手,连带这两人也狠狠的大吵了一架。   说出来简直就是荒唐,一个帮一边,吵的比人分手的还带劲。   最后池行风口不择言骂陆尔不过就是个备胎,在那头高尚个什么,沈听肆回C市见艾絮,陆尔也就只能惨兮兮的躺病床。   吴蕊大怒,也跟着破口大骂,沈听肆也不用太了不起,在陆尔这头也就是个替身货,真谢谢他滚回C市,陆尔有的是人照顾。   双方火力大开,吴蕊更是放照以验证话中的真实性。   池行风说:“我真他妈是给她气疯了,这帮女人是不是要上天?”   始终沉默的沈听肆到了这时才平静的问了句:“那张照片还在不在?”   “哪张?”池行风有点宕机,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两人是微信对骂的,聊天记录还没删,他忙把手机捞出来翻找,“喏,就是这个。”   沈听肆接过来看了眼,是一个少年的侧影,看过去确实有几分自己的影子,不说八分吧,六分像总有的。   池行风还在骂骂咧咧的嘀咕。   沈听肆却什么都没听进去了,他将照片放大,正对脸部,看了好一会突然莫名的笑了笑。   “真是好样的。”他说。   池行风不是圈内人,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但沈听肆还是认出来了,尽管是年少时期的模样,可轮廓大致上没怎么变化。   柳慕远?   厉害了,藏得可真够深的。   沈听肆将手机递还回去,继续低头平静的戴手套。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生气的吗?”池行风还是不服气,拿胳膊撞了撞他,“我知道那会可是气疯了,这人长的跟你还真挺像的,吴蕊说的可能是真的。”   沈听肆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缰绳,翻身利落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池行风一愣,这分都分了还能怎么做?何况陆尔不厚道,反正沈听肆自个也没厚道到哪去,两人间其实也算扯平的。   他也翻身上马,看了沈听肆一眼说:“总不可能找上门再去跟人干一架,男人也就算了,偏偏是个女人,你能怎么办,闷声吃亏呗!”   当天沈听肆在马场狠狠发泄了一通,跑的那匹马快口吐白沫方才停下。   他从马鞍上跳下来,重重的吐了口气,一边往更衣室走一边摘装备,“我这会就走,你怎么打算?”   “这么早?回去干嘛,跟你写的那几个字大眼瞪小眼?”池行风尾随在后,一边朝吴蕊在的方向扫视,“算了,跟你一起吧,留在这也受气。”   池行风还想把他往别处拐,沈听肆没听,直接回了工作室。   不过不是为了工作,而是拿自己的车,紧跟着去了陈黔那处。   他没有上楼,而是在楼下停车场呆着。   临近傍晚的日照已经温柔很多,放眼望去死气沉沉的建筑都添了一层暖色。   他靠在椅背上,盯着楼下进出的员工。   然后很巧的看到了陆尔,仍旧是过往记忆中的装扮,容光焕发看不出分手带来的痕迹。   她接了一个电话,紧接着朝另一边角落走了一段距离,同时一辆宝蓝色私家车停到她跟前。   她似乎不愿上车,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男人,姿态亲昵的硬是把她塞进了后座。   沈听肆眯了眯眼,紧接着轻笑一声,笑声清淡却莫名带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他低头给陈黔去了一个电话。   -   陆尔那天开始被彻底架空,陈黔不给她派活不说,也不再需要她去工作室。   于是每天都在家里做私活,一边尝试着联系其他团队,但似乎都听见了风声,谁都不愿意接纳她。   陆尔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通沈听肆搞这一出是什么原因。   因为被分手,所以心怀怨恨实施报复?   陆尔自认为对沈听肆了解不算深,但浅显的相处中能感觉出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她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要找他谈一谈了。   但此前她把话说的那么决绝,这会实在不愿主动找上门。   思前想后,最终作罢,还是再看看情况。   沈听肆最近工作气压极低,感受最明显的当属助理张哲圣。   他甚至到了战战兢兢的地步。   事实上在沈听肆手下工作并不难受,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上司,但往往不开口只是静静盯着你的时候会让人有种活着都是错误的错觉。   张哲圣这天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很多次了,并且随着时间的延长出现这种感觉的频率越来越高。   私下也有员工小声议论,被张哲圣及时制止了。   他不知道明确原因,可往常按时下班的沈听肆开始沉迷办公室,私事处理变少,并且再没听见陆尔这个名字,可见是出现了感情危机。   又或者不是危机,已然呈现死局。   日复一日不知何时是个头,正当张哲圣绝望的时候,陆尔终于出现了。   她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面对旁人也没有丝毫缓解,“我找沈听肆,他在不在?”   之前来这里可以毫无阻碍的上去,现在却被前台拦了下来,对方努力遮掩着,但那八卦的眼神还是把陆尔烧的厉害。   等了很久,等来的却是张哲圣。   他说:“您随我来,可以去会客厅稍微等一会。”   前后进了电梯,陆尔转头看了边上人一眼。   张哲圣冲她礼貌的笑了笑,连忙抬头看上方跳动的数字。   陆尔说:“他开会要多久?”   鬼知道要多久,人压根没开会好吗?   张哲圣不确定地说:“应该快的吧,您是有其他要紧事吗?”   陆尔摇了摇头,沉默下来。   她现在都失业了,还能有什么要紧事,原本也不打算来这一趟,只是无意间得知柳慕远的工作也出了问题,虽然他不在意,也不计较。   但陆尔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大概率问题又是出在沈听肆这里,那么务必要走这一趟了。   到了会客室,张哲圣给她端来咖啡,之后就忙自己的去了。   陆尔独自坐着,很久之后有个年轻女孩过来给她添水,陆尔道了声谢并嘱咐她之后不用再过来加。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两个多小时,临近下班时间陆续开始有人离开工位。   员工不算多,很快就走完了,外面大厅瞬间暗了下来,只余窗外的余晖浅浅掉落。   陆尔蓦然升起一股危机感,眼前的昏暗像一只蛰伏的巨兽,瞧准时机要将自己吞吃入腹。   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准备走人,想着明后天再过来。   这个念头一起,加剧了她想离开这里的念头,一刻都不愿在停留。   然而刚出门便听到“咔嚓”一声。   陆尔缓缓回头,走道尽头的玻璃门透着昏沉的冷光,身形颀长的男人静静的站在那头,看不清表情,只余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的身体轮廓,只是这么站着都像一座精美镌刻的雕塑,只叹工艺的完美。 第63章   这一层就剩了他们俩。   隔着不短的距离, 沈听肆低头撩了下自己的衣袖,无端让陆尔觉出一丝害怕。   随即又觉得荒唐, 法制社会这人还能把自己怎么着?   片刻后, 他无声的冲陆尔招了招手。   陆尔犹豫了一瞬,埋头走过去。   这个点的天色暗的格外快,原本的金色余晖所剩无几。   走到跟前, 沈听肆先一步转身进入办公室,陆尔尾随其后。   这个地方不是第一次来,但是态度疏离到好似面对求职者般的情况倒还是第一次。   有段时间没见了, 陆尔快速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清减了很多,眉眼轮廓更深, 面上的清冷也更浓重几分。   随意看过来的眼神也不再带有温度, 掺杂着审视,甚至还有淡淡的嘲讽在里头。   陆尔皱了皱眉,不太理解他泄露出来的情绪,也无法苟同他眼下的做法。   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吭声, 似乎憋着气在暗中较劲, 沈听肆更是舒展的往后一靠,抱着双臂闭眼休息起来。   陆尔抿了抿唇, 最终先一步打破沉默:“沈先生, 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静了一会, 才溢出一声浅笑,带着凉凉的味道。   “沈先生?这称呼倒是新鲜。”   就算两人交往时,陆尔也极少叫他名字, 就算有大部分时候还是连名带姓的, 冥冥中似乎就把距离好好的把持着, 从来没有真正亲近一分。   陆尔自顾自说:“我以为我们之间就是普通的分手,并未涉及到让彼此难堪的层面,为什么现在又要来干涉我的生活?”   “难堪?”沈听肆睁眼看向她,眼神淡漠的如晨间薄薄的轻雾,洋洋洒洒落在陆尔身上,带出一点冷意,“你确实让我够难堪的。”   陆尔皱眉,“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沈听肆拉开抽屉,将一只薄薄的文件袋扔到她面前,力道过大滑出桌面掉落在地上。   文件一角还磕到了陆尔的膝盖。   她停顿了下,捡起来拆开看,里面都是过去她跟柳慕远交往的细节,还有不少对应的图片。   陆尔没有细看,重新装回去。   “我以为一个人的恋爱经历并不是原罪,我也从来没说过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你找我麻烦就是因为这个?”   陆尔冷着脸重新将文件袋扔到桌上,“我不接受这个原因。”   对视片刻,互不相让,陆尔脸上的倔强是此前从未见过的,那样坚定质问的眼神,让沈听肆在这个当下对这个人似乎有了新的认知。   同时间努力压抑的怒火,屈辱,被背叛的恨意,突然戳破了最后一层薄纸,猛地爆发开来。   他霍然起身,快步绕过办公桌到陆尔跟前,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倏尔俯身将人压向椅背,两手撑在扶手上,把她牢牢的困在胸前。   无视她眼中的错愕和不断往后企图避开自己的举动,近乎咬牙切齿的开口:“恋爱不是错,错就错在你有胆子来玩我,居然把我当做是柳慕远的替身,别说看起来我跟他还真有点相像。”   “跟我上床的时候你想的是谁?”沈听肆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将这张干净清爽的脸抬起来,逼视着她的双目,“暗地里是不是还在对比谁的技术好,嗯?”   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言论?   陆尔简直听的傻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略显狰狞的面容,试图离开这一隅,却怎么挣扎都没用,甚至连这只手都掰不下去。   她最终屈服,只是拧着眉,忍着难受和被威压的姿势开口:“虽然不知道你这个结论怎么得出来的,但在跟你交往期间,我跟他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来往。”   “出差一起同游,来电不敢告知身份,病中贴身照顾,你跟我说这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来往?”沈听肆侵略的目光一寸寸的在她脸上游移,“是你太天真,还是真当我是傻子?”   陆尔用力的闭了闭眼,还想辩解什么,却发现以上确实无法说明白。   而沈听肆心中既然已经落了这么一个黑白不分的结论,估计她怎么说都会是白费。   这次命运的玩笑有点大了。   陆尔苦笑了下,“没什么好解释的,以上情况都有,但也确实跟他关系清白。”   “为什么不继续解释,解释呀,我等着呢!你让我听听你们能有多清白。”   然后陆尔却沉默下来,沈听肆又逼问了两句,她仍旧是这幅做派。   沈听肆都给气笑了,他已经看到了那么多资料,心里本就没再存什么侥幸,但等人真到跟前了,发现还在期待着那一点的不可能。   他希望见到的画面是陆尔能着急慌忙的跟柳慕远撇清关系,以证明自己被冤枉,而不是像眼下这般直接一副认罪的模样。   不是说没有不可告人的来往吗?不是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是清白的吗?   那为什么就不再争辩一下?   沈听肆放开她,有些脱力的朝后退了几步。   而陆尔被放开后只是抬手搓了搓自己的下巴,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摆出了一副从未见过的冷漠姿态。   “既然你已经这么认定,那我说什么也没用,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你会抛出各种理由来打翻的我结论。”   陆尔停了一下,盯着自己的手指,漠然道:“你心里这么不痛快,无非就是需要一个渠道来排解,你可以继续来为难我,可以让我各种不好过,但希望你不要牵扯旁人。”   长期高高在上的人,误以为被人摆了一道,甚至是像傻子似的被玩的团团转,心理上确实会难以接受,约等于尊严被摔在地上狠狠的砸了一通。   沈听肆是什么样的人?周边到处充斥着恭维的声音,是被各种人爱戴高捧着的人,他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不管是女性企业家还是成功文艺工作者又或者是其他领域的佼佼者,都有的是人给他抛橄榄枝。   相对而言,陆尔反而是这群人中最不起眼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把他狠狠的踩在了脚下。   这又如何让他释怀?   陆尔都佩服自己,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理解这人的感受。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话放到沈听肆耳里却又是另一种意思,是在牺牲自己来挽救柳慕远。   她巴巴的跑来这里无法就是柳慕远的工作受到了波及,若只是为了自己,她老早就该出现了。   想到这里沈听肆心中莫名疯长出不甘的情绪,哪怕用情并不深重,也至少是自己曾拥有过的女人,多多少少也是放了些感情的。   这种嫉妒和不甘他从未感受过,艾絮当初的离开,他只有对这人浓重的失望。   而陆尔不一样,面对陆尔他有一种没有真正得到过她的失落感,在陆尔这里他真真正正的输给了一个男人,且只是单纯感情上的博弈。   他很难接受,也很难面对。   为了不让自己太过于失态,沈听肆回身走到落地窗旁,他背对陆尔望着底下华灯初起的街道,密集的车辆拥挤在一块,此刻寸步难行。   “我确实不想让你们好过,但比起针对你,我突然发现可能给别人使绊子会更让我痛快。”   陆尔一愣,倏地抬头看向他,为他话中的不顾人情感到震惊。   “招惹你的是我,跟你相处许久的也是我,让你不舒爽的还是我,为什么你要去针对别人?”   沈听肆低头轻轻转了转手腕,“在你眼中,旁人总归更重要。”   话中意思便是针对别人可以让她更痛苦。   陆尔听的匪夷所思,一时间又不是该用什么筹码去和他谈条件。   想到礼宸的下场,柳慕远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陆尔心头发凉,有种困入死局的错觉。   “所以说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改变主意。”   沈听肆垂眸,细长的睫羽遮住眼底戾气,对于她的定论并不发表看法。   陆尔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她起身走人,玻璃门却没有被拉开,她按下开锁键,仍旧如此。   “就这么走了,求人的诚意是不是太少了点?”   陆尔盯着眼前的门把手,“你想让我怎么求你?”   “跪下来试试?”   听见这话陆尔竟然也不觉得惊讶了,她只是木然开口:“这一跪我能得到什么?”   “谁知道呢?”沈听肆转身看过来,盯着陆尔单薄的背影,那微微低垂而带出的脖颈弧度,看过去有点无辜和落寞,明明是不堪一击的样子,却愣是没有缓和下态度。   不知道为什么,他忍不住想把她往下按,想看她放软了语气恳求自己的模样,想看她泪眼婆娑知道自己错了,甚至试图来挽留自己的卑微样子。   这些念头莫名让他有点兴奋,但是拿陆尔自身来逼迫并不会有什么效果,能让她动容的只有旁人,比如说柳慕远,甚至是礼宸。   这个觉察却又不会让他高兴。   但沈听肆还是自虐般的开口:“柳慕远是独生子,颇受家里长辈疼爱,学术不行,若是工作也……”   “他的能力没有任何问题。”陆尔冷声打断他,“不要用你们片面的了解来给他下定论。”   沈听肆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他缓慢点头,“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巴巴的为他说话,你是忘了今天过来的目的吗?”   陆尔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问:“我的目的能达到吗?” 第64章   陆尔的目的自然是没有达到的, 两人对峙了须臾。   她摸不透沈听肆的想法,也很难精准的去把握他的情绪。   天色已经暗的离谱, 这一头的光亮显得格外冰冷。   沈听肆用着一种特别冷漠但又格外专注的眼神盯着陆尔, 像是在看着一只蜷缩在角落孤独无助的幼兽,莫名中又带出一种诡异的期待。   这种期待感让他感到耻辱。   突然倾身按了解锁键,玻璃门“滴”声响。   陆尔毫不犹豫的推门走了出去, 脚步声从清晰到微弱,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沈听肆依旧站在落地窗旁,盯着底下仍未被疏散的车流, 没多久陆尔便从大楼走了出来,她走的不快,头微微垂着, 看起来有些挫败。   到路口站定, 对着一排的汽车尾气出了回神,随后突然仰头。   她应该只是单纯的在看这夜幕,但沈听肆依旧不可避免的心头一紧,错觉以为她抬头望向了自己这处。   果然陆尔很快有恢复了原状, 转身朝另一头走去。   沈听肆轻轻抿唇, 整个人显得非常的紧绷。   时间继续缓慢往前推进,陆尔总感觉心神不宁, 一天没跟沈听肆谈妥, 就一天不得消停。   她开始疏远柳慕远, 尽量避免跟他见面,也减少通话次数。   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能让沈听肆稍稍减少不悦,看能不能拦截他可能出现的后续动作。   “你这样不是办法, 对柳慕远也不公平, 他前日找上我询问你的情况, 看他精神可不太好。”   吴蕊轻轻戳了下陆尔,拧着眉说:“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把实情告诉了柳慕远,又会发生什么?”   以这人的性子百分百会选择跟沈听肆硬碰硬,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差的情况可能会被沈听肆直接按在地上摩擦,这种打击他受不住。   就算受的住,精神状况也会更大打折扣。   小小的公寓内,两人都沉默下来,陆尔能想到的吴蕊也能想到。   “这还算男人吗?分个手还能把人往死了整,说出去都丢脸,你说看起来挺绅士文雅的一个人,怎么这么爱使手段?”吴蕊无语地说。   之前礼宸无故遭殃,现在陆尔和柳慕远也没好到哪去。   一场恋爱简直要毁终生的节奏,危险系数也着实高了些。   陆尔撑地起身,慢吞吞去冰箱里捞了两瓶气泡水出来。   “一定得想办法解决,但是我找不到合适的盟友。”   陆尔蹙眉思考着,绝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业界大佬不是我能接触到的,哪怕能接触到也没理由为了我这么个无名小卒得罪他。”   吴蕊从她手中接过气泡水,“要么我替你去打听打听?之前跟礼宸一起的那个富婆不是也摔了个跟头吗?找她试试。”   倒也算是个契机,但是商人重利,就算之前被沈听肆摆了一道,转头仍旧可以是合作伙伴,自己拿不出可观的筹码,这人不会这么傻做白白的牺牲。   晚点的时候吴蕊回去,电梯坏了一部,另一部久等不来。   索性住的楼层不高,吴蕊准备爬楼梯,陆尔送她,一边继续闲聊着。   将人送到出口,陆尔才返回。   晚上的风很大,地面上的沙石被掀至半空,陆尔被吹个正着,右眼吹进异物,她难受的用手轻轻按着。   走进单元楼,这次电梯倒是来的很快。   她走进去,电梯门刚要关上,卡进一只脚,门重新被打开。   外头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陆尔面露惊讶,右眼眯缝着,疼痛酸涩伴着眼泪哗哗的往外落。   她狼狈的拿衣袖抹了一把。   “进东西了?”柳慕远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下拉。   “哎!别!”   柳慕远不管不顾,将人拖到自己跟前,抬起她的下巴,一手要去撑她的眼皮。   陆尔不习惯跟他这么近,下意识的挣扎。   柳慕远淡声说:“你再动,我就在这亲你。”   陆尔瞬间僵住。   柳慕远靠过去,撑开她的眼皮,触手一片温热的濡湿,黑亮带着水光的眼珠子因着紧张而左右闪避着。   他微微低头,往里轻轻吹气。   数次后放开她,“还难受吗?”   陆尔按了按自己的眼皮,摇头。   两人贴的极近,柳慕远认真的看着她,电梯内的光亮被他高大的身影遮了大半,莫名生出几丝暧昧。   陆尔推了他一下,“可以了,你走开些。”   “舒服了就叫我走开。”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陆尔有些恼火,又带着点难以言说的羞意,又推了他一下,“快点。”   恰好电梯停下,柳慕远确认了下楼层,先一步走出去。   刚送走吴蕊,就又迎来柳慕远,这是陆尔完全没想到的。   之前柳慕远也来过几次,陆尔装傻充愣就是没开门,之后才消停。   不想今天居然又来了,还恰好被他逮个正着。   陆尔先去洗了把脸,再出来时他正岔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在翻阅原本放在茶几上的书。   陆尔拖了小椅子过来,坐到他对面,状似无意的问:“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工作不怎么样,原本那些剧组是排着队让他跟组,现在一个个躲得跟台风过境一样。   他也大概知道是有人在捣鬼,有导演本来夸口说有什么关系对方难不成还能把天给翻了去?我还偏偏就找你了,他能把我怎么样?   这话说完没几天,原本要上架的一部片子就被莫名压了下来。   这位导演也不算新人,在圈内已经有了一定成绩,吃了哑巴亏后就开始求爷爷告奶奶的疏通关系又要重新等着作品上架。   当然看见柳慕远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尽量能避多远是多远。   这事一被传开,柳慕远就成了圈内的禁忌,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生怕波及一二。   他并没有做什么挣扎,自然而然的就停下了脚步。   “准备休息一段时间,给自己放个长假,之后另外做规划。”   他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说的非常随意。   陆尔听完却忍不住心凉,这话代表了柳慕远的编剧生涯就此终止,这条道上他原本走的那么顺利。   都是因为自己。   陆尔垂眼无意识的盯着自己手上的杯子转了转。   片刻后,她茫然开口:“你说什么?”   “你最近避我这么厉害就是因为这个?”柳慕远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望过来轻薄的目光如记忆中飘落的枫叶,带着久远的温和与包容。   陆尔受不住的转开头,“不是。”   柳慕远却自顾自说下去,“你以为我会怕他?不过是编剧的活,送给他又有什么。”   陆尔心想,这何止是一份工作的事情。   这明明就是赶尽杀绝的前兆。   那个人无理妄为的让人叹为观止。   陆尔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因为自己而牵连到旁人是最不乐意看见的。   偏偏沈听肆深谙这一点,将她的七寸牢牢抓在了手中,正要死不活的挂着。   陆尔不愿再深想,只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俩之间确实清白,保持距离对双方都好。”   “谁跟你清白了?”柳慕远哼笑了声,略带自嘲的说,“我的企图向你表达的明明白白,你还在自欺欺人说清白,合适吗?”   “柳慕远!”陆尔拧着眉叫了他一声,“这样下去没好处,你非要等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不可吗?”   他同样脸色冷然的回说:“怎么算不可收拾?他还能把我玩死?他要真有这个想法,我就陪他玩。”   陆尔被他这偏激的言论给惊得毛骨悚然了一下,何至于此啊!   柳慕远将书一扔,起身走向陆尔。   陆尔僵硬的抬头看着他,一时也没有动作。   柳慕远在她跟前蹲下,目光细细密密落在她脸上,这张陪伴了自己整个青春的脸,在无数个无眠之夜盘旋于脑海中抹灭不掉的面孔,不管什么时候看见都让他倍感欣喜和安慰。   他望着陆尔惶惑不安的双眼,不由得伸手抚上她的面庞,陆尔下意识的往后仰,柳慕远跟着逼近,直到退无可退。   他低低地说:“怕什么,你是怕一无所有的吗?”   陆尔摇了摇头,“不是担心自己。”   柳慕远挑眉,嘴角稍稍上扬,难得露出真心愉悦的模样,“那是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反而是我这几年来感觉最幸运的时候。”   陆尔不是很能理解,用眼神做询问。   柳慕远却没给她回答,对着她无害的目光,突然眼神深沉了下去,在陆尔还未反应的当下,无法自制般的低头吻了上去。   这一下袭击实在太过突然,陆尔猛地睁大眼,在呆滞了两秒后方用力挣扎起来。   柳慕远没有松手,一步步逼近,他似隐忍太久,一朝破防便有了毁天灭地的气势,将陆尔狠狠的压在了地上,完全不管不顾起来。   陆尔被他压的整个上半身硌得慌,嘴唇似也被咬破,有了些许疼痛和血腥味。   身上的人像铜墙铁壁,陆尔的挣扎就跟挠痒痒一般,她被迫承受着扑面袭来的深吻,在彻底透不过气之后勾到了花朵抱枕,用力的朝柳慕远砸去。   柳慕远抬手制住她的动作。   抱枕带来的阻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在越过他落向地面时,将小茶几上的马克杯也给带了下来。   落到地上一声清脆的声响,才将柳慕远从意乱情迷中唤醒片刻。   他稍稍退离了些,睁眼与陆尔对望。   看见对方眼中清明的抗拒,一盆冷水兜头冲下,将理智唤回大半。   察觉到他的松懈,陆尔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朝后挪动些许警惕的瞪着他。   若不是她艳红带着水色的双唇,方才的亲昵就像不曾发生过一般。   柳慕远撑在地上的手倏地握紧,难以接受她当下的反应,但又是真正存在的。   沉默数息,他略显僵硬的靠过去,想将她黏在唇上的一根发丝剥掉。   防备之势的陆尔瞬间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厉声道:“你清醒点。” 第65章   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关系, 做过所有情侣应该做的事情。   本来一个亲吻并不算什么,但是可能真的是分开了太久, 又或者她对于柳慕远有愧疚有感恩, 独独没了那份自心底散发的喜欢。   大家都已经长大,经历过生活的摧残,心思不再简单单一。   陆尔对于他突来的亲昵, 就像是被一个陌生人强加一样的难以接受。   看着柳慕远脸上愣怔后显露受伤的表情,她心底也有失措和慌乱,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下, 但最终没说什么。   看着柳慕远站起身,沉默着转身朝外走去,黑色衣衫衬得身形更加消瘦落寞。   他打开门, 径自走了出去。   室内又归于寂静, 陆尔重重的吐了口气,深觉自己这次反应过于大了些,但不准备做弥补。   之后几天,她在网上查阅了沈听肆过往的资料, 这些信息对她而言并不陌生。   一无所获后她登录微博小号给艾絮发了一条私信。   随后去了陆佑刚那处。   潘巧燕把他照顾的很好, 并且看的也很牢,两人相处愉快, 越来越有家庭的氛围。   潘巧燕是外乡嫁过来的, 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 心底却还是念着老家。   人不管到哪,都会有落叶归根的思想。   此前她就跟陆佑刚提过,说一起回乡下养老, 那里空气质量好, 生活节奏也慢, 适合他们本身有基础病没什么劳动力的老人,同时也是给年轻人减轻负担。   陆佑刚跟陆尔提过一嘴,陆尔没说什么。   这次过来她主动提起,同意他去乡下生活。   陆佑刚一穷二白的老头,潘巧燕在他身上也得不到什么实质性东西,说明是真的把人当丈夫看,是为了彼此都好。   原本心大的陆佑刚,这次难得察觉到什么不同,问了陆尔一句:“你没出什么事吧?怎么突然急吼吼叫我走了?”   “我能出什么事?”陆尔坐在那头剥龙眼吃,看都没看他一眼地说,“万一你又想不开给我找麻烦,索性还是早点把你送走,省一笔心事。”   陆佑刚坑了她不止一次,有这个想法倒也情有可原。   陆佑刚也不生气,笑骂了他几句,这事就算揭过了。   陆尔说:“等你走了,我就把这套房子租出去,到时候定半年起租,租金打给潘姨当你们的生活费。”   陆佑刚看着她,深深觉得孩子长大了,颇感欣慰,拍了拍膝盖说:“行吧,都听你的。”   陆尔没留下吃饭,之后一边督促陆佑刚他们走人,一边将出租信息发了出去。   某一天她的小号收到一条私信。   陆尔将信息保存后,给吴蕊去了电话,打算征用她的座驾。   吴蕊说:“你什么时候要用?”   “尽快吧。”   “那你随时来拿,钥匙给你放门卫。”吴蕊在那头调侃了句,“你打算自驾去哪潇洒呀?”   陆尔笑了下,“随处走走散散心,毕竟这日子过的太糟心了。”   确实是挺糟心的,自那晚跟柳慕远见面后没多久,网上开始有柳慕远的绯闻爆出,基本都是捕风捉影的消息,但是被大肆宣扬开来。   原本处于幕后不怎么被人知晓的柳慕远瞬间被搬上了台前,学生时期的信息也被挖出,零星有人为他说话,但也很快淹没在网友的声讨声中。   陆尔关注着网上的实时消息,害怕能力强大的网友将柳慕远的家人也给挖出来。   一边则驱车前往C市,下午三点左右她停在了远离市中心的一家私宅前。   来开门的是位上了年纪的阿姨,慈眉善目冲陆尔笑了笑,并不多话,随后领着她去了二楼的一间茶室。   木制窗框旁,艾絮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身上穿着瑜伽服,姣好的身体曲线毕露。   长发散散的梳成辫子搭在一头的肩上,听见声音也没转头看过来,只是往对面斟茶。   陆尔过去,在袅袅茶香中坐下。   午后的暖阳落在两人身上,对比艾絮的气色红润,陆尔看起来则要憔悴寒凉很多。   “看到你给我的留言,让我很惊讶。”不同于上一次的剑拔弩张,这次艾絮表现的温和很多,“你想让我做什么?”   陆尔盯着褐色的瓷杯好一会,才开口:“跟沈听肆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发现两人差距颇大,确实不是一路人,我跟你之间不应该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了。”   艾絮眼神微转,似在思考她话中的真实性。   陆尔适时的停顿了下,“但很意外的,沈听肆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满意。”   内在意思便是她看不上他了,但这个男人却并不打算放手。   艾絮不傻一下就听懂了,她下意识开口否决:“这不可能。”   话落她猛地一蹙眉,对自己心急的反应不满意。   陆尔权当不知道,接着说:“我知道你们那些称得上轰轰烈烈的过往,不知道你拿着这些筹码能不能再次让他选择你。”   艾絮并不想把埋在心底的那些感情当作是筹码,可现实告诉她哪怕当作是筹码了,沈听肆其实都不一定会看一眼。   她还记得当时沈听肆拒绝时的决绝,并且是为了眼前的女人拒绝的自己。   风水轮流转,若是知道陆尔巴巴的跑到自己跟前,诉说着要怎么将他拱手让人,沈听肆该是何种表情?   艾絮只是这么想一想,居然都会感到心疼。   陆尔瞟了眼对面表情微妙的艾絮,摸不准她现下是个什么情绪,斟酌着谨慎的又添了一记,“他不肯放手这事让我很困扰,所以我想向你取取经,你当初是怎么做的。”   艾絮搭在膝上的手倏尔收紧,这话仿佛狠狠扔了她一巴掌。   当初沈听肆并没有死拽着她不放的意思,或许是羽翼未丰,又或者对她的感情不够。   而后者她完全不想承认。   艾絮捞起杯子抿了口茶水,清淡的茶香让脑子稍稍清醒了些。   她冷声说:“帮不了你,男女之间分个手哪有这么麻烦,你让我觉得是故意过来炫耀的。”   陆尔挑眉,苦笑了下:“人跟人之间其实都有感情的,他时不时为了你分心,我也多少觉得不满意,而我平时工作难免会有男性合作伙伴,他也总是吃味,不断积攒的矛盾总有爆发的时候,我觉得已经到头了。”   “所以我认为眼下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你不是还放不下吗?我已经先一步放下了,我们俩也算各取所需。”   艾絮好半晌没吭声,细细的思索着。   陆尔也不催,安静等待。   “我该怎么相信你呢?”   陆尔缓慢开口:“前阵子我做手术,他瞒着我偷偷来了C市,是来见你的吧?”   -   乌云压境,要变天了。   楼下行人步履匆匆,生怕被这一波暴雨砸个正着。   一身鲜红装束的艾絮走入办公楼,在前台表明来意,没多久张哲圣便走了下来。   对着这张明艳的脸庞,再想到沈听肆阴沉的脸色,张哲圣觉得自己命都快被玩没了。   他将艾絮引到另一处,低声说:“艾小姐,前一次的协议你是忘了吗?”   “没忘,但你们不是跟我签的。”艾絮冲他笑了下,“艾中震可没来。”   张哲圣狠狠蹙眉,“艾小姐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该帮的已经帮了,能做的也已经做了,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   话里隐约的威胁并没有将她逼退。   艾絮笑了下,“我并没有触及你们的利益,今天过来只是想见他一面,我跟听肆有重合的朋友圈,总有一天是要撞上的。”   停了一下,“要么我自己给他打电话?”   当晚在艾絮死皮赖脸的围堵下,沈听肆并没有拒绝的太过分,最终还是一道吃了顿晚饭,尽管他全程没什么好脸色,并且吃的相当敷衍。   但对艾絮来说,这就够了。   对陆尔来说,这也够了。   托吴蕊的福,陆尔接触到了业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媒体。   第一时间将到手的信息给放了出去。   于是很快知名作词人与著名小提琴手的桃色绯闻做火箭一样的飞了上去,当晚便在网上掀起了一波风浪。   沈听肆跟艾絮的过去网上随便一查便能找个七七八八,有不少人眼红叫骂的,也有不少人羡慕这份多年后再次复燃的感情。   只是热度维持了没多久又偃旗息鼓。   转而被柳慕远街头买醉的新闻给覆盖,无中生有的猜测瞬间又冒了出来,洋洋洒洒甚至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   不单如此,连带柳慕远家族企业的经营状况都被扒了出来。   陆尔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她蹙眉思考着,之后又放了一波信息给娱乐媒体。   之前沈听肆过来的时候用过她的电脑,登录过通讯软件,当时恰好看到了某知名小花私下给他发的暧昧信息。   沈听肆没回复,这种情况俨然不是第一次发生。   但陆尔看的心惊,这些信息被她保存了。   她那时也是出于恋人嫉妒的心思保存下的记录,从来没想过要用这些来做什么。   眼下阴差阳错的成了威胁沈听肆的筹码,陆尔为自己的做法不耻,但也是绝处逢生的唯一手段。   横竖是死,索性就搏一搏。   这次的消息一出,有明星效应的加持,热度前所未有的高,甚至爆了一晚上。   艾絮给陆尔打来电话暴怒的问她是什么意思,前一秒还在炒她跟沈听肆,转头就又换人了,合着自己白配合了,全当是陪玩吗?   陆尔看着网友不断被顶上来的实时评论,一边说:“不是挺好的吗,我让他滑铁卢,你正好趁虚而入,没什么问题。”   陆尔心想这次足够他焦头烂额的。   窗外暴雨倾盆,陆尔刚挂完电话,又接到吴蕊的,她在那头兴奋的说老天开眼了,沈听肆居然也有这一遭。   陆尔笑了笑,没告诉她是自己的作为。   “你爸走了吗?”   陆尔“嗯”了一声,“房子也已经租完了,算是稳定下来了。”   来回闲聊了几句,有人敲了敲门。   对门养了一只狗,昨天把她放外面的垃圾给翻乱了,今天特意给他们留了纸条。   陆尔挂了电话,心想应该是邻居过来找她。   傍晚的时间,但因为天气问题,室内已经昏暗的离谱。   陆尔开了电灯,随后打开门。   刚开一条缝,一只手便撑在了门板上。   陆尔瞬间反应过来,再想关上却已经来不及了。   防盗门被大力的踹了开来,她被迫后退,撞在了厨台上。   门口站着脸色阴沉的沈听肆,暴戾的气场比外头的电闪雷鸣更恐怖。   他缓步进入,顺手带上了门。 第66章   陆尔怎么都没想到沈听肆会来的这么快。   她快速瞟了眼大门, 被沈听肆堵了大半,意识到绝无可能出去后, 索性也就放松下来。   一声不吭的回了客厅。   她捡起茶几上的手机, 刚解锁,一只五指匀称的大手伸了过来,不容拒绝的将她的手机给夺了过去。   陆尔抿了抿唇, 浑身僵硬的防备姿态,“你拿我手机做什么?”   “免得你找救兵。”沈听肆要笑不笑的勾了下嘴角,俊朗的五官在暖色光照下少了些阴翳的感觉。   他当着陆尔的面将手机关机, 随后扔到了陆尔完全够不到的地方。   “啪”一声响,就像敲在陆尔心上一般,忍不住抖了下。   不得不承认, 现在看到沈听肆总有种说不清的惧意。   但他并没有做什么, 至少当下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慢慢的环顾了一圈,又把目光落回陆尔身上,轻如鸟羽, 不含杂质, 宛如昔日旧友。   “晚饭吃什么?”他往下一坐,疲惫的舒展了一下四肢, “最近工作太忙了, 今天难得提早下班, 托你福。”   后三个字真是讽刺的淋漓尽致。   陆尔心想他们好像不是能好好坐下来吃饭了的关系吧?   因此对方的提问,她并没有回答。   沈听肆也不在意,他收起了一开始的剑拔弩张, 相反将最轻松惬意的一面展示了出来, 好似这里是个能让他舒心宽慰的地方。   网上所有的风波不是出自这里一样。   陆尔无端生出一点苦涩, 短短光景,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他直直地看着天花板,表情也跟着有种难言的味道,不知道心里是否也在感慨。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被摆在一旁的笔电吸引,将屏幕调转了一下,握着鼠标开始游览。   看的津津有味,完全没有动怒的意思。   “倒是不知道你这么在意这件事,到现在都还惦记在心里。”沈听肆要笑不笑的看向陆尔,“当初知道的时候是不是吃味了好一阵?”   “你想多了。”陆尔僵着声音说,“我知道你貌美如花浪蝶前赴后继,真没功夫去计较。”   否则一天天的老早心梗致死了。   沈听肆原本调笑的表情淡了下来,将鼠标随手一推,掏出自己的手机说:“不想开火我就点两份外卖吧。”   陆尔确实不想开火,但不开火的最终目的是想着让沈听肆尽快走人,而不是东拉西扯的继续赖在这里。   然而这天诡异的是他不单单赖在了这里,还赖的很晚。   他完全没有要找陆尔算账的意思,一下抱怨这最近多变的天气,一下又提几句工作上的烦心事,好似真的是来陆尔这里解乏的。   晚上九点,距离沈听肆到这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   陆尔拿不到自己手机,电脑被他用来看电影,忍耐接近极限。   恰巧有电话进来,他看了眼,但没接。   随后关了电影,重新打开网页,敲击了几下键盘后刷新,将屏幕转向了陆尔,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   其实不用他示意,陆尔眼神都已经飘到了屏幕上。   只见原先还吵的如火如荼的热门绯闻眼下却已经搜索不到,直接被全网屏蔽。   陆尔脸色一变,连忙将电脑移到自己跟前,又试着输入其他关键信息,发现但凡与沈听肆这三个字挂钩的内容全部显示不出来。   愣了好一会,才缓慢转头看向对面。   沈听肆坦然与她对视,窗外雨声淅沥,室内的暖光照出一片属于家的温馨。   陆尔却心下发凉,她生生体会了一遭什么是雷声大雨点小,自己费尽心力搞出的大场面,居然转眼间就失了效果。   “失望吗?”沈听肆侧头轻声问她。   陆尔垂眸,嘴唇抿起。   茶几上摆着外卖点来的火锅,里面装载了满满的食材,只是闻着都让人垂涎欲滴,但两人几小时下俩都没怎么动筷子。   沈听肆满意的看着她有气撒不出来的模样,继续说:“柳家做茶叶起家,之后转投房地产,是最早一波吃到红利的,只是摊子铺的不大,这两年楼市跳水更是一塌糊涂。”   陆尔吞咽了下口水,搭在大腿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沈听肆最后抛出一句:“你还不准备消停?”   消停?   这话说的,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陆尔挑起来的一样,若不是沈听肆赶尽杀绝她又如何会选择反击,左右都是一个死,死也要死的有骨气一些是不是?   陆尔直接就给气笑了,她转头看窗上细密的雨点,“我突然觉得慕远有句话说的很对。”   沈听肆表情一滞,脸色因着她提起的称呼而猛地沉了下来。   室内的光景宛如旧时光的回忆,陆尔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冷意,“你这么想把我玩死,索性就继续陪你玩,活人才会选择挣扎,我又不是死的。”   陆尔将视线落到他身上,用着一种固执倔强到让沈听肆全然陌生的语气说:“在你用尽手段对付我们的时候,有什么脸来要求我束手就擒?”   “我们?”他低低的笑了声,眸底却像嵌着寒冰,“这么快就划分出界线了,前一次口口声声说清白,这一次就是你们我们了?”   陆尔突然没了跟这个人再继续沟通的欲望,从出现到现在已经隐忍的够久,此刻不想再伪装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起身往旁走了几步,一边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绕过去,准备将一直闲置在那的手机给拿回来。   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在怕他什么,这里明明是自己的住所,他能怎么样?难不成还能谋财害命吗?   先不说人资产比她多不知道多少倍,就算真的害命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陆尔胡思乱想了一通,手刚碰到机身,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在她还未反应的当下,猛地被一股力道撞在了前方的柜身上,未抓稳的手机顺势掉落。   陆尔刚一动,双手被人牵制住,随后一起落在了迷你沙发上。   沙发本就不大,满满当当挤了两个人,撑的几乎要散架。   陆尔被压在底下,脑袋卡在角落中,双手被束于头顶,姿态相当的狼狈。   “放开我!”   沈听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被气红的脸,比起刚才气死人的模样,还是眼下无可奈何的表情更可爱。   原本暴怒到想把人撕了的情绪瞬间被抚平,他甚至轻笑着的掐了把她鼓起的脸颊,“生气了?”   这人有病是不是?   陆尔瞪着他,徒劳的扭动着身体,直到察觉到沈听肆眸色渐深,慢慢变得似在忍耐什么后才警惕的停了动作。   沈听肆拿膝盖顶了下她的大腿,“怎么不动了?”   陆尔撇开头不搭理。   两人交往期间的关系更趋向于老夫老妻,平平淡淡没有大起大落,陆尔在面对沈听肆时也总是一副温和平静的面容,让人感觉这人非常理性,当然过于理性时也就显得有些冰冷。   人跟人的感情都是碰撞出来的,这也就是婚后不少人借用寻找刺激做借口行出轨之事的原因。   沈听肆一直觉得自己对陆尔还算了解,能差不多摸准她的喜好,以及遇事反应。   但眼下陆尔给出的反应着实超出自己预期,就像一个原本冰冷的人偶突然被注入了灵魂,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这是过去没有看到过的一面,让沈听肆大感意外的同时,也有些难以描述的新鲜感。   在分手之后,他好像反而被陆尔给吸引了?   这是什么道理?   他想不通,想不通也改变不了心境变化的事实。   看了会陆尔憋着气的侧脸,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用力挣扎还未消退的红晕,看起来宛如一个正置气的小朋友,说不出的可爱。   沈听肆眼底的晦涩突然一扫,俯身下去在陆尔惊恐的注视下啄了一下她的脸颊。   “要么……”沈听肆望进她眼中,后面的话不自觉的说出,“我们再试试?”   陆尔的眼睛慢慢睁大,直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为止。   沈听肆空出一只手在她下巴轻轻一弹,“嗯?”   这是什么阴间提议?   没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陆尔说不定还会考虑一下,毕竟这张女娲亲手造就的脸谁能不喜欢?   但是这个前提已经不可能了,既然知道了沈听肆的为人,炸裂的三观完全跟自己的不在一个层面上。   陆尔得是多心大,才会同意继续跟他在一起。   不过拒绝的话并没有马上脱口而出,她突然觉得这说不准也是一个缓解矛盾的机会,至少先把柳慕远从这个泥沼里拖出来。   陆尔心思百转,放到沈听肆眼中也不过就是被吓到的愣怔,这个反应能理解。   他耐心极好的等了片刻,随后松开她,将人拉拽起来坐好。   陆尔低头轻轻揉自己的手腕。   沈听肆将她的手拉过来,这人骨架小,恰好又偏瘦,因此这一截握在手中格外的纤细。   此时上方一圈明显的红印,可明明他也没觉得自己用了多大的力。   指腹轻柔的在上方搓弄,陆尔心不在焉的静静的看着。   沈听肆突然转头看她,“感觉好些了吗?”   陆尔敷衍的“嗯”了声。   虽说眼下气氛算不上多好,但也比方才要干架的剑拔弩张好多了。   沈听肆并没有忽略陆尔那会无意间露出的厌恶和不耐,说实话让他非常难受,如果可以选择他不想再看到。   “好了。”陆尔将手收了回去,自己握着压在腹部上,表情微微有些尴尬。   沈听肆不想逼她太紧,也不追着要回答,只说:“我明天再过来。”   说完站起身,然而不知想到什么,又低头看陆尔。   陆尔仰头莫名的跟他对望。   这时候他倏尔又弯腰逼近过来,陆尔被迫后仰,紧接着下巴上被轻轻咬了一下。   沈听肆含笑的声音响起,“明天一起去超市买菜,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第67章   第二天沈听肆果然如约来了, 并且来的时间更早。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真的拉着陆尔去超市购物, 买一些生活所需单纯的添置家用。   两人都没戴口罩。   陆尔观察着周边路人, 依稀可以看出有人认出了他,甚至有举起手机偷偷拍照的。   沈听肆也看到了,但没有出声阻止。   “你现在可是大红人。”陆尔说。   沈听肆推着购物车, 闻言笑了笑,“托你福。”   “……”   排队结账完,两人走去停车场, 随后又回了公寓。   沈听肆不顾陆尔轻微的挣扎,硬是牢牢牵着她的手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   陆尔脸色不太好看。   人有时候真的挺奇怪的,过去什么都唾手可得的时候, 好像什么都很普通, 找不到特别之处。   现在看她一脸为难,沈听肆反而来了兴致,这牵手牵的颇为上头。   软软小小的触感也变得格外舒服。   沈听肆含笑说:“不要这么紧张,被人看见就看见, 又不会少块肉。”   陆尔收回盯着远处路口的视线, 脸色越发阴沉的厉害。   她将手机调成静音,到家后沈听肆在那处理食材, 她则去了趟洗手间。   已经进来好几条消息, 都是艾絮的。   一字一句皆是对她的质问。   陆尔不敢打电话, 劈里啪啦打字过去:情势所逼,交易仍在。   她想了想,又说:不要在附近晃悠, 被撞破对谁都没好处。   绣花枕头烂棉絮: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陆尔:骗你做什么, 给你一大把证据好来威胁我吗?   绣花枕头烂棉絮: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陆尔:等。   过去只要家里开火, 沈听肆下厨的次数不算少,今天他嘴上说着要吃陆尔做的饭,实际还是自己在操作。   彼此都明白,前一晚的说辞不过是借口。   几个家常菜,都是陆尔爱吃的。   两人相对坐了,她吃的很敷衍。   “放轻松点,吃个饭而已又不是要你命。”沈听肆漫不经心的说。   陆尔心想还不如要我命算了。   “柳家很聪明,现在处于半退隐状态,只要不出大问题,基本可能高枕无忧。”沈听肆掀眼看对面,陆尔瞬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可能是真的被威胁怕了,已经有了下意识反应,好像扭头他就会点点手指让这个局面给翻转过来。   沈听肆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他知道自己此前的做法让陆尔无法接受,但做都做了,又收不回来,何况就算还有回转余地,他也不打算做补救。   有时候能让人始终保持敬畏之心也不一定是坏事,可放在陆尔身上就又成了生生阻隔两人的警戒线,这一点他又不乐意见到。   思来想去没有他法,便只能先无视着作罢。   他给陆尔夹菜,看着她把那些东西一口口咽下去。   “够了,我饱了。”陆尔拦住他又要夹菜的手。   沈听肆顺势放下筷子,“吃这么少。”   “没工作,也就没什么消耗。”   沈听肆笑了笑,“这话听着好像是在怪我。”   陆尔转头拿起杯子喝水,有人干了什么缺德事难道自己心里没点数?   沈听肆看了她一会,“明天我给陈黔打个电话,你若想上班就接着去上班。”   “不用了。”   “不想上班了?”   陆尔冷笑了一记,“这班上着没安全感,还去上什么?说不准哪天有些人心情不好就又把人给踹了。”   何况闹了这一出,她也实在没脸再过去。   沈听肆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没多久有新的配音团队主动找上了陆尔邀请合作。   之前全都避她如蛇蝎,这会能眼巴巴地找上来,是谁的原因一目了然。   陆尔想了想,接了一个知名度最小的,并且跟负责人表示自己只愿接一些边缘人物。   生活就这么顺利的步入正轨。   另一边柳慕远也收到了复工信息。   他坐在藤椅上脚撑地来回晃悠,一边盯着手机屏幕。   旁边的小木桌上放着半杯喝剩的咖啡,围栏上布满翠绿的藤曼,叶片随风轻轻摇曳。   顾秀林推开落地窗走出来。   柳慕远将手机一收,抬头看向来人。   房地产是个深坑,高涨的房价让不少人奋不顾身的往里跳,但往往进来容易,抽身却难如登天。   很多时候你想停下来,但会有别的不可抗的因素推着你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柳家算有远见的,近几年一直在慢慢收尾。   若不是柳慕远被媒体大肆报道,柳家也不至于被推到大众面前,不过好在并没出太多问题,眼下又慢慢的沉淀了下来。   “所以你爸爸的意思是要么这一行就别做了,看看其他有没有感兴趣的?”顾秀林面露忧色,网友戾气不小,生怕那些难听的话会对柳慕远造成影响。   他转了转手机,面色平静的说:“再看吧,没其他想做的。”   “儿子,我前……”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柳慕远突然站起身,打断她的欲言又止,“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下次再说。”   顾秀林勉强笑了下,点头:“路上开车小心。”   柳慕远“嗯”了一声,转身往大门走去。   母子俩的关系自那次她私下找到陆尔劝人分手之后就没好过,柳慕远得知真相倒并没有对她大吼大叫,只是过去亲如友人的关系再没出现,他拒绝与她交流,生分的厉害。   车子一路朝西驶去,跑出高速收费站,两小时后停在了一个古镇景区的停车场内。   工作日的关系,游客并不多。   带着时光痕迹的房舍伫立在河道两旁,当地特色的小食随处可见。   乌篷船摇晃着经过,河岸旁有妇人蹲身洗衣服。   弯曲的石桥连接两端,行人时不时自上经过。   柳慕远坐在一家饮品店窗口的吧台上,一只年迈的金毛趴睡在角落,对经过的客人没有一点反应。   他掏出手机给陆尔去电话,连着几个都没有接。   他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自鼻腔长长的吐了口气,捞起玻璃杯抿了口鲜榨的橙汁,眼睛望着外头的岁月静好。   录音棚内,陆尔正在工作,给一部网剧配音,她接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   工作室领导以为她之前说的是客气话,哪有人会喜欢给无足轻重的角色配音,不论是演员还是配音演员,都是盯着戏份重的角色看。   他自作主张将女主安排了过去,陆尔二话不说就推了,起身就准备走人。   这才知道之前说的并非假装客气,于是老老实实的按她的要求给安排了角色。   从录音棚出来正巧是下班高峰,手机上有几个柳慕远的未接电话,还有一条微信。   发来的是一张傍晚的古镇照片,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味道,整个人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陆尔站在街头看了好一会,保存完照片,删掉所有记录才收起手机接着往前走。   她在站牌下站了会,沈听肆的车便到了。   最近他都会按时过来接她下班,不知道的人真会以为他们恩爱有加。   “这边交通不方便,下次别来接我了。”陆尔淡漠的开口,“何况同事进出的太多,看见了难免尴尬。”   低调作风这一点她过去也是如此,沈听肆没有意见,只是要求给她配备一辆车子。   陆尔狠狠一皱眉,“没必要,堵车的时间还不如用来坐地铁。”   “也不是一定要上班的时候用,临时休息出个门可以开一下。”   陆尔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还是不太愿意。   但是沈听肆意外的坚持,最终懒得再扯皮,勉强同意了。   之前交往了这么久,他倒是也说过给她配个车,那会陆尔也一样不同意,他没有像这一次的强力坚持。   陆尔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总觉得这车不是用来给她代步的,而是用来监视的。   不过算了,收就收了,用不用还不是看自己。   “手怎么这么冷?”沈听肆突然伸手过来握住她的,大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   同一时间手机震动了下。   沈听肆快速望过来一眼。   陆尔连忙抽手,佯装无事的低头看。   他缓慢将手收了回去,一边问:“谁的消息?”   “广告短信。”陆尔没撒谎,确实是广告短信,还特意调转屏幕给他看了眼,“最近垃圾短信格外的多。”   沈听肆敷衍的瞟了眼,紧跟着半真半假地说:“我怎么觉得你那么心虚呢?”   “……”陆尔若无其事的放下手,冷淡的回怼,“给你看个信息就等于是我心虚,这话也是有够搞笑的。”   “脾气真的越来越大了。”   话是这么说,但看着完全没有不悦的意思。   甚至笑着伸手过来拍了拍陆尔的脑袋,陆尔侧头避了下,男人修长的指尖自她发顶滑落至耳畔,在她小巧的耳垂上捏了两下才收回去。   这人真是越来越爱动手动脚了。   陆尔嘴上没答应复合,但两人同进同出已然又回到情侣的模样,沈听肆也不执着于她的回答,那个问题没再问第二遍。   但想要完全将柳慕远撇开扔的远远的,让沈听肆关注不到,眼下这情势还完全不够。   深夜时分,陆尔窝在床上睡不着,复盘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   她需要改变策略,至少自己的态度要表明,就算在面对沈听肆时还过于强硬,但也要让他知道自己要斩断跟柳慕远过去的决心。   陆尔愁眉不展,这一点对她来说其实是有些下不了手的。   先不说前阵子柳慕远费尽心思照顾自己,还有当初将他学业毁于一旦,并且情绪大受影响导致的抑郁倾向。   这次若是自己再做决,他会如何自处?   陆尔调出相册,看着里面的小桥流水,表情沉痛又悲悯。   这张图片之后,柳慕远其实还有跟来一条消息。   他说:我想带你来看看,你会喜欢的。   陆尔当然会喜欢,读书的时候就总是想着存钱去古镇玩,她对古镇总有种偏执的向往,但很可惜那时候没等到。   她把手机一扔,抱住膝盖,将脑袋深深的埋了进去。   现在跟沈听肆在一起的频率很高,陆尔没有再特意屏蔽柳慕远的电话。   因此很快就这么撞上了。   恰好是周末,沈听肆想着今天去露营。   陆尔却不想动弹,周末就只想宅家躺着。   电话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沈听肆瞟了眼来电,将手机递了过去。   之前是一串字符,现在已经有了署名。   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等事情真正到来时,陆尔发现心底还是恐惧的。   但面上不显一二。   她拿过来接通,犹豫了下按了扬声器。   柳慕远明朗的声音自那头传来:“要不要出门玩?我们去划船。”   陆尔睫羽轻颤了下,随后淡声说:“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们俩不要联系了?”   “那边还有一种白色的糯米糕点,味道一般但做的……”   “不去。”陆尔打断他,“我没兴趣出门,你找别人吧。”   “我在楼下等着,给你十分钟,看不到人我就上来了。”为了证明他的话,外面及听筒里同时响起两声鸣笛。   陆尔心里“咯噔”一声,快速看了沈听肆一眼。   他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正闲闲的捞着干果吃,一边玩着前两天陆尔为了解压下载的小游戏。   “柳慕远!”陆尔冷声说,“你要我说几遍,我们没可能了,除了你谁还一天到晚吃饱撑的活在过去,你不愿往前走,不代表我也不愿意,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走的人都快没影了,你却还在巴巴的叫我回去,自己觉得可笑不可笑?”   那头静了下来,连带呼吸声都微弱到听不见。   沈听肆玩的小游戏音效倒是忙碌到不停。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那天晚上我……”   “没有!”陆尔连忙打断他,“你不说我都忘了,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你是不是又回去找沈听肆了?”柳慕远突然厉声开口,“你是不是断定了我赢不过他?”   “是!”陆尔跟着大声说,“你赢不了他,各方面都赢不了他,事业相貌学历家境你自己说有哪一样是赢得了他的?”   陆尔眼眶倏尔一热,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左手默默的拽紧自己的衣摆,“我说的够清楚了吗?听明白了?”   柳慕远又安静了下来,前一秒的不甘暴怒似乎是错觉。   片刻后,陆尔不准备再等,正要挂电话。   原本安心在玩游戏的沈听肆突然扑了过来,将她压在了地毯上,手机掉落滑了出去。   不等陆尔反应,他笑着说了声:“乖孩子。”   紧接着捧住她的脑袋,不顾她的挣扎狠狠的吻了下来。   陆尔猛地睁大眼,试图将人推开,当然都是徒劳。   她想到还在通话中的手机,这里的一切声响都会一丝不漏的传过去,便消停下来死鱼一样的仍他予取予求。   但完全的配合似乎不是沈听肆要的,他一边用力的啃咬着陆尔的嘴唇,一边睁眼清醒的看着她的反应,随后右手伸下去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下。   直到听到她痛苦的哼声,才终于满意的松开了她。   额头相抵,望着她眼底屈辱的神色。   沈听肆拿鼻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我们重新开始,我说真的。” 第68章   等陆尔从地上起来, 抛远的手机已经变黑屏,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中断。   这天沈听肆顺应她的要求一起宅在家里, 他们看书看电影打游戏, 做着一切浪费时光的事情。   而这之后柳慕远没再来找过她。   陆尔也将他的联系方式拉入了黑名单,她想柳慕远的情况应该不会好,但是也不敢去打听。   也不敢找吴蕊旁敲侧击。   吴蕊其实是不理解的, 都闹成这样了,陆尔怎么还会同意继续跟沈听肆交往,是不是脑门被驴踢了。   柳慕远左看右看, 三百六十五度的看都比沈听肆要好的多。   陆尔没解释,毕竟换谁来都会是这个反应。   总归是朋友,见陆尔情绪不佳, 吴蕊也不敢多埋汰, 只嘱咐她自己多小心,平时接触的时候多握些沈听肆的把柄以备不时之需。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他用手段威胁你了?”吴蕊脸色凝重的问她。   “没有,我就是累了。”陆尔不想让吴蕊知道太多, 免得之后也被波及。   晚上十一点, 吴蕊已经走了。   陆尔刚洗漱完准备上床,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她瞟了眼, 随后连忙下床换衣服出了门。   期间给一个平时聊的还算可以的同事打了个电话, 对方是个小姑娘, 还是爱玩的年纪,往常不到凌晨一点不睡觉,是只非常合格的夜猫子。   此前还对陆尔说:“尔尔姐, 下次出去玩的时候记得拉上我啊, 家里实在太无聊了。”   对方果然还没睡, 接到陆尔的邀约电话立马应承了下来。   陆尔开的沈听肆给配的小车子,顺路过去接她。   小朋友一看见她这名贵的座驾,兴奋劲高涨,一路弹跳着到了目的地。   下车后才告知陆尔,她还叫了几个朋友过来,对此陆尔表示并不介意。   南城时下最火的一家酒吧,之前一段容貌酷似当红小生的DJ喊麦的视频在网络走红,因此成了不少慕名而来的网红地。   这个点里面人挤人的多,震耳的音效轰的人脑仁疼。   人影密实的涌动着,陆尔跟着一帮兴奋的小年轻在里头穿梭。   她仔细观察周围,只是光线实在不佳,哪怕是面对面都看不清模样来。   好不容易在吧台落座,其他人屁股没坐热就去蹦迪了。   陆尔一个人在那转着酒杯,一边发了一条消息。   没多久收到了回应。   她看了眼,随后起身往二楼走。   过道上也都是群魔乱舞的男男女女,陆尔尽量避着他们爬上楼梯。   二楼比下面稍微清静一些,不至于连走路都接踵摩肩,这边分了两部分,有直接的卡座,也有包厢。   她手搭着栏杆驻足片刻,没等到的人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一阵模糊的嘶声叫嚷,随即淹没在了激烈的喊麦声中。   但陆尔站的这一片也有人分神朝那头看了眼,只是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陆尔朝那头看了几秒,移动脚步走过去。   橘色的照明灯散在四周,将这一隅照的透亮,有男有女分在两侧,形成明显的对立面。   艾絮今天居然没上妆,穿着碎花连身短裙,凹凸有致的身形被妥帖的包裹住,棕色长发随意的披散下来,小清新中又不失性感。   只是此刻脚上的单鞋少了一只,半个身子站不住般的挂在沈听肆身上。   地上有碎裂的酒瓶,零散爆开的碎玻璃投射着细碎的光晕。   沈听肆立在一处,艾絮的重量于他而言似乎无关紧要,如松的身子挺拔俊秀,只是手腕处破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染透了白色的衬衣稍显狼狈。   他的脸色很难看,望着对面几个小年轻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垃圾。   就在这时酒吧经理打着电话匆匆赶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服务员和保安,从他狗腿的姿态中可以看出应该是有人在知会他什么。   果然通话一结束,他就小心翼翼的凑到沈听肆身边,讨好的去搭话。   陆尔的距离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内容,只能看到沈听肆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脸色,他颇为不耐的一蹙眉,紧接着将不知道还是否清醒的艾絮一捞,转身要出来。   服务员和保安留下收拾现场,那几个小年轻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又惊又惧的叫嚷了几句,但是很快声音就被压了下来,不知道经理跟他们说了什么,顿时面色如土。   有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犹豫不定是否该上前帮一把,沈听肆气场过强是个原因以外,艾絮跟他贴在一块两人不论从体型还是从气质一眼望过去般配到让人不舍得插手。   沈听肆脸上对这个场所的厌烦非常明显,一举一动都能看出来想立马逃出去。   只是向前的脚步动了没几下又倏地停住了。   难得的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惊慌尴尬的表情,不过也只是一瞬,很快又给彻底抹平。   他走到陆尔跟前,冷淡的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这边的动静还是吸引了一些人,推推搡搡间有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陆尔皱了皱眉,沈听肆则下意识伸手要把她拽过来,陆尔敏捷的避开了。   她目光轻飘飘往艾絮身上一落,不知道真醉假醉,此刻还牢牢的攀着沈听肆的脖子,细长白皙的胳膊挂在上头,遮了半张脸。   “跟同事一块出来玩,正巧碰到你们。”陆尔要笑不笑的,“这是在英雄救美?”   沈听肆抿唇,对眼下这棘手的状况也表示一言难尽。   今天开会晚了,陆尔又跟吴蕊有约,他便没有过去,让张哲圣订了个餐厅。   饭吃到一半接到艾絮的电话,在那头一个劲哭哭啼啼,声音听起来醉的不轻。   他原本不想管,偏偏还隐约听到了男人搭讪的调笑声,女人独自在一个声色场所酒醉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他道德感本没有那么高,可艾絮毕竟是旧识,哪怕现在只是点头之交的关系也不好撒手不管。   本来也可以派张哲圣过来,但就是这么巧张哲圣明天开始年休假,一下班就带着女友飞走了这会压根联系不上。   沈听肆最后还是自己走了一趟,意料之中的看到了她被陌生人围堵,最后起了争执场面弄得非常不好看。   前后没多少时间,再转身就看到了陆尔。   他说:“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可以解释。”   陆尔“噢”了一声,视线在他们身上一扫,“你是指你们没有搂搂抱抱,还是没有特意约见?”   “出去说。”   一起往楼下走,期间沈听肆试图将艾絮推离,但可能对方真的醉的不轻,完全没有办法,便只好将人胳膊拉下来变成搀扶着前进。   陆尔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是给同事打了个电话,随后跟出了酒吧。   他们得先去医院,沈听肆手腕处的伤口还在轻微渗血。   夜风吹散满身的烟酒气,让人清醒了些。   沈听肆要去开车,让艾絮摇晃着站稳。   “我来吧。”陆尔抬了抬下巴,“你这手也不好开车。”   “你没喝酒?”沈听肆方才看到了她手上端着的酒杯。   陆尔说:“今天做了回司机,我喝的白开水。”   坐的是陆尔的新座驾,沈听肆将艾絮放到后座,随后上了副驾驶。   视线探究的在陆尔脸上转了一圈,在琢磨她现下的情绪。   陆尔看了眼后视镜,艾絮倒在位置上,双目紧闭着。   她把车子开出去,驶向最近的医院。   一路无话,沈听肆中途倒是起了几个话头,陆尔都不做反应后便只能作罢。   手上的伤口不大但有些深,需要缝几针。   陆尔见不得血腥的,转身准备去外面。   坐在凳子上的沈听肆突然伸手拽住她,“陪我一下。”   医生听见抬头看过来一眼,笑说:“小伙子缝个针还要女朋友壮胆啊?”   沈听肆也跟着笑,顺嘴说:“从小就怕打针。”   陆尔低头看了眼他拽着自己的手,记忆一晃到了那次公寓遇醉汉事件,那个晚上他们也同样来了医院,冷白的灯光下她坐在木凳上忍痛缝针。   说来真的巧,还都是右手,只是受伤的位置略有差异。   陆尔的右手倏地一握,小鱼际上的疤痕还能轻易感知到。   “我突然能理解一些了。”   陆尔转眼看他。   沈听肆冲她笑了笑,“当时应该好好安慰你的,不至于轮到自己了连声安慰都听不到。”   陆尔撇开头,冷声说:“你自找的,大晚上跑酒吧会前任,你怪得了谁?”   见多识广的医生听到这也依旧面不改色,连个眼神都没扔过来。   沈听肆也不恼,只前后将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随后说:“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放任不管是不是?”   陆尔给的回应是嘲讽的哼笑了声。   等沈听肆缝针抱扎完,取完药后重新走向停车场。   上了车发现原本在后座趴着的艾絮已经坐了起来,看向沈听肆的眼睛格外黑亮。   三个人都没吭声,沈听肆甚至当没注意这道灼人的视线。   陆尔系上安全带,跟后视镜中的艾絮对望,淡声说:“你感觉怎么样?”   艾絮缓慢的点了点头,又快速看了眼沈听肆。   陆尔发动车子开出去,一边问住址。   艾絮没回答她,沈听肆这才出声:“还是以前的地方?”   艾絮:“嗯。”   沈听肆便将地址念了一遍。   在四季华府附近,应该是过去在南城住的地方。   陆尔已经很久没去过那一片,听完后说:“你对她的住所倒是很了解,艾小姐在这里住多久了?”   “今年。”艾絮眼皮微微耷拉着,声音沙哑,“回国后租住的地方。”   正遇红灯,陆尔扭头意味深长的看向沈听肆,对方面无表情。   将艾絮送到目的地,她撑着车门下车时一个踉跄差点跪地上。   陆尔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在艾絮隐秘的余光中,她随口说:“醉的不轻,你还是下去送一程的好。”   沈听肆没动,整个人冰冷的宛如一尊雕塑,对比陆尔坦然的态度,反倒他更像撞破女友与异性勾搭的受害者,森冷的气场开的整个车厢都如坠冰窖。   片刻后,他发出一声说不清是玩味还是嘲讽的轻笑,用一种“便如你意”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利落下车,用力甩上门。   绕过去单手拖过艾絮,快步朝里走去,两人交错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艾絮被拖的只能小跑着跟上,此前有装醉的成分,但也确实喝的不少,此刻头疼的厉害,这么一路过来只觉得一阵反胃。   她下意识的抬起另一只手拽住沈听肆的袖子,迫使他停下来。   “走慢一点,我有点难受。”有气无力的声音听起来确实不好受。   沈听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正处于单元楼入口处,他撤手退开两步。   艾絮没了支撑微晃一瞬,蹲在了地上,随后仰头看向他。   被酒染成绯色的双眸此刻含着水光,长发斜斜的散落下来裹住一头肩膀,本来高挑的身形因着此刻的蜷缩而变得娇小起来,乍一眼看过去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月光明媚,霜色满地。   沈听肆侧身站在那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受伤的手腕自然垂落,撩起的袖口一片点缀的艳红。   薄薄的衣衫被风吹的鼓起,腰腹曲线尽显,禁欲的气息比这个夜色更加诱人。   他又一次抬腕看时间,似在估算是否可以走人了。   这种交代任务的态度让艾絮心头一刺,她佯装没察觉,“听肆,你不送我上去了吗?”   听见这话,他把视线重新落回她身上,沉沉的如有实质,答非所问的回了句:“你也就骗骗陆尔。”   夜风清凉抚过。   艾絮背上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她突然撑不住一般坐在了地上,粗粝的地面与皮肤产生摩擦,带出轻微的疼意。   因为喜欢小提琴,所以她从来最爱护自己的手,从不做女孩子们喜欢的美甲,日日保养得当,伸出去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的。   然而此刻这双手却搭在粗糙的地面上,指尖无意识的用力弯曲。   “我以前不过觉得你就是爱慕虚荣,不成想还有做演员的潜质。”   沈听肆冷漠的语调在她听来好比是凌迟。   隐忍许久的委屈就此倾泻出来,艾絮哽咽着说:“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也想努力去补救,可是为什么你连个机会都不愿给我?”   谁想在感情中活的这么卑微又狼狈,可爱了就是爱了,就算费尽心机用尽手段也不过是为了讨一个可能。   这些放到沈听肆眼中或许只会觉得可笑,但是她所能做的所有了。   艾絮越想越可悲,越想越凄楚,难以自控的哭了起来。   沈听肆却无动于衷。   从他站的这个角度可以隐蔽的看到停在路边的那辆车子,陆尔此刻从车上走了下来,都没朝这边看一眼,直接跟遛狗的一名年轻女性搭上了话。   沈听肆说:“你上去吧,我先走了。”   艾絮哭叫道:“你到现在都没看出自己跟陆尔之间的距离吗?你们不是一路人,陆尔永远不会真心待你!”   沈听肆刚要抬起的脚步倏地顿住,低头看过来一眼。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多情眼,有时候只是冷冷的望着,都会让人产生情根深种的错觉。   但此刻,里头深深的不耐和厌恶仿佛被具象化,真真切切的落实在她眼前。   让艾絮惊得甚至停止了哭声。 第69章   陆尔深深觉得他们离旧情复燃只差一步之遥, 当着她的面送个人都能送到生离死别似的,这都过去多久了?   她正等的无聊, 见一个小女生牵着一只萨摩耶走了过来, 狗养的非常漂亮,视线一对上尾巴瞬间摇的停不下来,陆尔觉着可爱便下车跟人闲聊了几句。   这个狗的品种简直是天使, 吐舌时就像在微笑,非常讨人喜爱。   在争得了主人同意之后,陆尔蹲下来轻轻的摸着狗头, 正摸得不亦乐乎。   边上有了动静,不等她转头,沈听肆的声音落了下来:“喜欢的话回去就养一只。”   哈士奇加萨摩耶的组合吗?   那倒确实是热闹了。   陆尔起身, 跟小女生告别, 随后回了车上。   沈听肆关上车门,又提议了句。   陆尔一边踩油门,一边说:“算了,没多大兴趣, 艾絮怎么样了?”   沈听肆看着道路前方:“你对她倒是挺关心。”   “关心谈不上, 也就是礼貌性的问一句。”   沈听肆“嗯”了一声,紧接着闭上了眼。   这边距离四季华府很近, 十来分钟都没有, 车子便停在了车位上。   陆尔并不想上去, 本打算将人送到就走。   只是沈听肆哪这么容易放她。   寂静的地下停车场,声音稍稍大一点都感觉能有回音。   陆尔一脸不可思议的被沈听肆压在车身上,听见他不要脸地说:“手不能碰水, 你帮我一下?”   陆尔不同意, 手确实是受伤了, 但又不是两只手都废了,家里有的是浴巾浴袍,水一冲随手一捞就能完事的事情。   至于收拾清洗这事,别逗了,钟点工按时到岗,这男人跟家务活完全不沾边。   两人都知道这话不过是为了留下陆尔的借口。   既然是借口了,他的目的自然也就表露的很明确。   陆尔可能有的说辞和反抗都在他的预计之中,于是一一反驳了回去不说,之后甚至不顾伤口硬是将陆尔拦腰给扛进了电梯。   陆尔贴着电梯墙,目光下滑落在他的右手上,雪白的纱布上渗出些许血色。   “你的伤口是不是裂了?”   沈听肆脸色微微有些白,听到她的话无所谓的转了转右手,说:“不打紧。”   停顿了一下,他又笑着看向陆尔,“你要是不放心等会可以再帮我上个药。”   陆尔扭头看上方跳动的数字,不接这话。   楼层很快到了,沈听肆拽着不情不愿的人进了家门。   陆尔太久没回来,关在阳台的狗子一见着她瞬间兴奋的好像能把玻璃门给撞废了。   对此沈听肆只是轻轻一挑眉便放任不管,完全没有要缓和它情绪的意思。   陆尔原地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像以前一样添狗粮添水。   但这狗今天对吃的不感冒,巴巴的围在陆尔脚边,尾巴抽在门上“哐哐”响。   对视片刻,陆尔难得笑了笑,摸了把它的狗头,又帮着把宠物围脖扶正。   对比去客厅面对沈听肆,她宁愿留在这里陪狗玩,于是搬过塑料凳坐下来,在狭长的阳台上陪它扔球玩。   只是没有几个来回,落地窗被推了开来,沈听肆依旧是方才的装束,只是此时衬衣半解,大片胸膛若隐若现,眉心蹙着。   一人一狗都以眼神询问他。   “出来。”   说完,先一步朝里走。   陆尔想了想,拍着膝盖起身跟进去。   原是沈听肆准备洗澡,衣服慢吞吞解到一半没见到她人,便又出来找。   手受了伤,多少还是不方便,解个纽扣都感觉特别吃力。   浴室内水声不断,暖暖的水蒸气浮于空中增添了湿度,沈听肆倚着洗手台而站,微黄的灯光落了他一身,长腿曲起些许弧度,白色的棉质拖鞋敷衍的遮盖住脚的前端,凌乱的衣衫让他看起来多了一分散漫和慵懒。   他的目光紧紧的包裹住陆尔,有种猛兽盯着猎物的炙热。   “帮我解一下扣子。”低沉的声线有种有别于平时的性感。   陆尔轻轻抿唇,有种说不清的危机感,眼前的画面是一开始没有预计到的。   跟艾絮一起计划了一处捉奸,本是为了将两人关系恶化,之后再制造些许误会,便又能朝着分手方向走。   但沈听肆受伤是意外,且她发现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就是自己的情绪放到沈听肆面前,都会被他很好的给削弱。   到最后莫名其妙就变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或许是因为这人情绪太过稳定的关系,导致自己的情绪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陆尔皱了皱眉,紧跟着脸色变差了起来,怨气满满的开口:“你跟艾絮在外面鬼混,现在回来还要我伺候你,想的是不是太美了些?”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沈听肆这道歉就跟吃饭一样随意,紧跟着表明态度,“为了杜绝此类状况再次发生,我觉得你还是搬过来住比较好,可以随时盯着我,省的再有女人找上门。”   “……”   陆尔摇头,“两人相处是靠自身自觉,不是靠别人监督。”   沈听肆捞起边上的手机走过来,将浑身僵硬的陆尔搂进怀里,当着她的面把艾絮的通讯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他薄唇贴着陆尔的耳廓,轻声说:“这样行不行?”   “……”   呼出的温热鼻息让陆尔缩了下脖子,她试图从沈听肆怀中出来,对方手一紧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行不行?”他坚持问了句。   眼前水汽氤氲,陆尔表情僵硬。   她突然意识到某种变化,在自己对沈听肆完全放下之后,对这个人有了一定的心理排斥之后,眼下这种亲近居然让她难以忍受。   她胡乱一点头,抓紧从他身边退开了些。   沈听肆轻轻眯了眯眼,对她的反应并不满意。   不过他能等。   他再次示意让陆尔过来。   陆尔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过去给他搭了把手。   顺顺利利的洗完了澡,并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沈听肆的头发浓黑细软,老话都说发质软的人性格也偏温和。   但现在看来,这话还是不太准,沈听肆这人只是表面看着的温和,实际上跟这个词完全不沾边。   陆尔给他吹完头发,想着终于可以走人了。   “这么晚了还走什么。”沈听肆理所当然的说,“这边有你的换洗衣物,就睡这里吧。”   “不用了。”陆尔想也不想的拒绝,“我现在习惯自己的小床了,换个地方会睡不着。”   “噢?”沈听肆要笑不笑的看着她,“你的习惯更换的真快。”   陆尔当听不懂他的讽刺,自顾自起身。   被偷袭的次数多了,难免警惕心提高不少。   沈听肆自后跟来时,陆尔神经下意识绷紧,不过预期中的强制手法并没有出现,因为这扇门她压根打不开。   “我是个念旧的人,习惯的更改往往需要很长时间。”   沈听肆单手倒了杯水,继续说:“我刚彻底习惯有你的存在,你却突然要跟我分手,这段时间我可没睡过一个好觉。”   鬼扯吧!   这话陆尔完全没法信,交往时他们也经常冷战,真要缺不了她,沈听肆又如何舍得那样对自己。   因为出不去,陆尔只能被迫留在这里。   她试图平心静气的跟沈听肆好好谈了谈,将眼下的局面剖开来,将自己的底线放出来,把两人的天差地别摆上桌,让沈听肆自己带着脑子好好斟酌斟酌。   当然最后无疾而终,陆尔口干舌燥喝完一杯水,沈听肆甚至体贴的又给她添了一杯,顺带嘱咐了句:“晚间还是少喝水,免得睡不好。”   陆尔沉默下来,无语至极。   在她的印象中,沈听肆可算不上什么深情人士,看多了他对其他女人表白时的没心没肺,知道他跟深情不搭边。   若真要算,那也是过去跟艾絮的那一场青春年少了。   说来说去也就艾絮尝过了属于沈听肆的深情。   她木然坐到夜深,最后被沈听肆拖拉着去了卧室。   右手受伤,想来也做不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想到这一点,陆尔稍稍放下心来。   一人占据一头,沈听肆过来抱住陆尔,属狗一样的深深吸了一口,吸的陆尔感觉天灵盖都要翻了。   她完全没睡意,只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没动。   过去很久,身后人的呼吸变得绵长。   而陆尔意外的发现了床头柜上的一只有线耳麦,连接着一个迷你播放器。   出于好奇,她拿过来放到耳朵上听。   在听到内容后表情微妙的变了下,她侧头用余光扫了眼沈听肆酣睡的面容。   音频内容居然都是她之前的配音作品,这代表了什么?   用听音频来缅怀他们的过往?   陆尔不太理解,她几乎又要推翻沈听肆薄情的错觉,有没有可能他对自己也真情实感过?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无所谓?   可就算如此又如何?   礼宸无法在配音圈立足是事实,前不久自己被各种团队拒绝是事实,柳慕远被架空也是事实。   这些事情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只要存在过便再抹杀不掉。   陆尔将耳机放回去,闭上眼用被子裹紧自己,腰部还搭着一只胳膊。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伸手把那只胳膊给掀了下去。   “做什么?”沈听肆睡迷糊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被缠的更紧。   就算是沉睡着,沈听肆似乎也担心她会走掉。   陆尔不觉得宽慰,只觉得可笑。   次日醒来,陆尔配合着用过早餐,随后离开四季华府。   一开始沈听肆不太愿意,他知道陆尔的工作并不忙碌,甚至可以随时被人替代,因此这班上不上意义不大。   但陆尔难看的脸色成功制止了他的发表,关系本就没缓解,再因为这个原因雪上加霜实在得不偿失。   于是他便眼睁睁的看着陆尔走了,嘴上嘱咐了句下班过来,可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   陆尔不止这天没来,而是之后好几天都没来,甚至连条信息都没有。   她倒不是按部就班的在上班。   而是在收到一个消息之后,去找了礼宸的好友蚂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逼仄昏暗的房子内,蚂蚱坐在快散架的摇椅上嗑瓜子,还很好心的递给陆尔,陆尔摆手拒绝。   蚂蚱将瓜子壳一吐,回忆着说:“有半个月了吧,他之前那事闹得很大,老家虽然信息落后,但也不是完全听不见风声。家里虽穷,但二老要面子,邻里间闲言碎语听多了,一个没想开就……”   有人说是直接跳了河,也有人说是吃了药后跳的河,反正有好几种,最后都脱离不掉一个死字。   蚂蚱也是这两天阴差阳错得到的消息,没敢跟礼宸确认真假,只知道这人确实回了老家,并且还没离开。   “所以我就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看一下。”蚂蚱将瓜子皮吐的乱飞,眼睛锁着陆尔发出邀请。   陆尔几乎没有犹豫的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这里走不开。”   蚂蚱对她这话并不意外,但眼底还露出些许淡淡的嘲讽,毕竟先头时不时来消息问礼宸情况的也是这个人,搞得来交情多深厚一样,最后也不过都是嘴上功夫。   陆尔从这头离开时天色还早,路上行人往来匆匆,落下的暖阳能够抚慰人心。   但是她还是从头凉到了脚,甚至指尖都忍不住轻颤着。   礼宸双亲受不了流言蜚语皆选择了自杀,前后差了没一周。   礼宸的事业由沈听肆一手摧毁,沈听肆拿他下手的原因则是陆尔,左拐右拐仔细算下来是不是她间接背了两条人命?   陆尔愧疚又惊惧,笼罩着自己的一层保护膜因着这个事情而彻底粉碎,将她拉扯出来毫无保留的面对这个世界。   她甚至连补救都没地方补救,她去哪里找一对老人给礼宸做父母?   陆尔行尸走肉的回了家,整整两天都过的浑浑噩噩,也没有心思上班更没有接私活。   不知道过去多久,公寓门被敲响。   陆尔起身去开口,看到来人一点不意外,她侧身让他进来。   沈听肆沉默着走到里面,环顾一圈后又把视线落到她身上,可能是人状态实在太差,连带他说话声音都轻了不少,“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他手上的纱布已拆,创口暴露在外看起来有点恐怖。   陆尔走过去,忍不住伸手在他的伤口上戳了戳。   力道不算大,但因为伤口没长好稍微还是有点疼意。   沈听肆转身捞住她的手腕,俯身望进她的眼睛,“瘦了,这两天没好好吃饭?”   陆尔确实没吃东西,也完全没有胃口,眼底的青黑显示还没怎么睡好觉。   她把手抽出来,越过他朝里走,一边冷声问:“你怎么会来?”   “自然是想你了。”沈听肆跟在她身后。   陆尔冷冷的扯了下嘴角,她知道不过是没去上班,所以他得不到她的动向了,才找上门来一探究竟。   艾絮已经将身段放到最低,依旧得不到沈听肆正眼,已经变得异常焦虑。   天天质问陆尔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兑现诺言彻底离开沈听肆。   但沈听肆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意思,看陆尔看的很牢。   她是很不理解的,但是问了也白搭,现下也不愿轻易打草惊蛇。   陆尔觉得南城的事业于她而言已经没什么要紧,无法承受背负了两条人命的事情不能告知沈听肆,以免让他误会自己私下还与礼宸有牵扯。   这两天她想了很久,觉得费心周旋到现在,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安全上了岸。   最初的目的其实已经达成。   哪怕不用艾絮做借口,她也可以走了。   原本还存着一丝留在南城的希望,现在觉得还是算了,能走多远是多远,离这些人和事都远远的。   去看看别的东西,看看其他陌生的城市,或许到了某个未知的角落自己说不定也能被救赎。 第70章   陆尔很快振作起来, 每天按时去工作室报道,但是她要求工作不要排满, 呆几小时就返家, 她不像是去上班,更像走个过场去完成任务的。   沈听肆反而对她的状态很满意,每天下班按时就往她的住所跑, 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备好。   随意吃着,聊聊无关紧要的话题。   他发现这些画面反而是自己很怀念的,失而复得之后有种说不清的满足和庆幸。   表面看起来似乎什么都在朝好的方面发展, 除了他们至今没有好好亲近过。   沈听肆觉得没什么,任何事情都要循序渐进的来,他可以等, 可以给陆尔时间, 磨合过程也不全是难熬的。   夏末秋初,树叶渐渐枯黄。   在南城逗留许久的艾絮在某个午后找上了门。   她觉得陆尔把她当成了傻子在耍,所有的承诺不过是缓和她情绪的借口,自己的出现反而增进了陆尔和沈听肆的感情。   陆尔试着解释, 对方激动的不管不顾自说自话, 她明白艾絮不过是需要一个抒发情绪的渠道,于是沉默下来做一个忠实的倾听者, 尽管内容都是批判自己的。   陆尔住的地方小, 日子过的也不考究, 能拿出来招待的只有果汁饮料和一些小零食。   艾絮看不上这些玩意,最后只有陆尔一边吃一边心不在焉听。   等人发泄的差不多了,她才拍了拍手, “再等一星期, 一星期后若是我还安安稳稳的留在沈听肆身边, 你就可以找上门去告状,你得不到的也千万别让我得到。”   艾絮愣了一下,表情是极端激动后的呆滞。   陆尔捞着纸盒纯牛奶递过去跟她面前当摆设的轻轻一撞,笑说:“就这么说定了。”   事实上都不需要一星期,第二天清晨,陆尔拎着一只行李箱坐上了一辆出租车,绕着南城晃悠了两圈,中间又换乘了数辆,最后打给一个之前就约定好的司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当天上午沈听肆收到消息——陆尔没有去工作室。   他没在意,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了某娱乐公司参会,之后又是酒局应酬,等结束时已经是深夜,傍晚给陆尔发去的消息没有一点回应。   张哲圣站在边上,低声问:“沈老师,您准备回哪里?”   沈听肆扯下领带随手一扔,又顺手解了扣子,带着满满的酒气说:“去她那边。”   紧接着闭上了眼休憩。   张哲圣便照例将沈听肆送去了陆尔那边,最近来这边的次数太过频繁,他也已经习惯。   往常将沈听肆送到,没有特别嘱咐的话,会先行离开,等次日上午再来接。   今天沈听肆喝了酒,张哲圣便特意把他送上楼,想着等门开把人送进去再走。   然而褐色的防盗门没有一点反应,随着时间的延长,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张哲圣不敢看沈听肆的脸色,连忙低头给陆尔打去电话,传来的提示音让他错愕的下意识看向了身旁的人。   沈听肆注意到,冷声问:“怎么?”   张哲圣结结巴巴的说:“空、空号了。”   酒醉让沈听肆往日冷白的肤色染上了些许暖人的粉,整个人看过去也变得更有人情味,不至于拒人千里。   可听完张哲圣的话后,薄唇倏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侧颜锋利的线条明晃晃显露着他正处于暴怒边缘。   张哲圣当下也有些手足无措,这种局面是从来不曾遇见的,明明前一日还你侬我侬好的跟什么似的,转眼间居然就消失不见了。   连带手机都成了空号,微信这种就更不用说了。   种种情况都昭示着陆尔一声不吭的跑了,还跑的彻头彻尾寻不见踪迹。   站了好半晌,张哲圣觉得一直杵在别人门口也不是个事,大着胆子说:“沈老师,已经很晚了,要么先回去等天亮了再试着找找看。”   沈听肆没反应,低头从口袋中掏出备用钥匙。   这里的钥匙他有,只是每次过来执意让陆尔过来给他开门,就像这个人每天都在等他回来一样。   公寓里的装扮跟往日没什么不同。   厨台上放着前一天买来的蔬菜,茶几上摆着吃剩的面碗,连衣柜中还剩着大半的常服,甚至往常在使用的手机都随意的扔在床铺上。   除了一眼就少了的笔电,所有的东西看过去都跟他一样在默默等待它们的主人,仿佛那个人下一秒就会凭空出现。   张哲圣的表情不忍又尴尬,他想试图安慰沈听肆几句,又觉得无从下口。   他默默站在边上,时刻注意着沈听肆的动向,也担心他突然暴怒起来砸了这里。   不过沈听肆什么都没做,很冷静的观察了一圈后,便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张哲圣不由得跟着松了口气,心想沈听肆的反应没过激,比自己预料的好很多。   然而上车后沈听肆并没有回四季华府,而是大半夜的找上了池行风,又让池行风将吴蕊给找了出来。   这两人也已经分手,并且分的很不愉快,关系可不单单是降至冰点那么简单。   吴蕊压根不接池行风电话,磨了很久在得知是有关陆尔的事情之后,才裹着睡衣一脸土色的走了出来。   只是得知他们的来意后,吴蕊却显出一脸的茫然,她甚至还不信沈听肆的,亲自给陆尔打去电话,确认事实后第一时间紧张起来,生怕陆尔出意外,又大肆的咒骂沈听肆不是人,乱七八糟一大堆之后崩溃的哭了起来。   沈听肆冷漠的听着,意识到吴蕊确实不知情后,二话不说又转身上了车,缺德的抛下池行风独自承接吴蕊的怒火。   张哲圣漫无目的的开车四处遛着沈听肆。   他没发话回四季华府,又没有别的明确目的地,张哲圣只能自己乱晃。   这一整夜沈听肆面无表情的去了陆尔所有可能去的地方,但是一无所获。   她怎么可能在南城,她绝对不可能再留在南城。   如果在南城就不会把她父亲送走,如果还在南城不至于让吴蕊这个反应,她的社交圈不大,至交好友就一个。   沈听肆木然坐在后座,酒劲过去后的脸色苍白的离谱,就像大病一场方缓过来。   已经凌晨两点,张哲圣快扛不住了,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年纪,熬夜这种事哪吃得消。   但他嘴上又不敢说,只能默默在心里祈祷沈听肆还是别折腾了吧。   人都走干净了,就算找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回来的。   沈听肆不知想到什么,点着方向让他继续开。   逐步的朝四季华府靠近,张哲圣觉得奇怪,若是回家不用指路他也能知道,果然车子没在这处停下,又继续朝西驶去。   在另一头的一个小区门口停了。   大马路上已经不见人影,街景萧条,门卫处还亮着灯,值夜保安在轮岗。   沈听肆打了个电话,随后从车上走了下来。   后半夜的风冷的惊人,张哲圣怕他冻出病来,连忙拿了外套要给他披上,沈听肆却抬手制止了。   他自虐般的站在冷风中,肃着一张精雕细琢的脸,眼帘微微下落盯着地上,大高个身材却莫名透出一股惨兮兮的可怜劲。   张哲圣皱眉看着自己的老板,这个当下也禁不住恨起陆尔来。   这个女人也真的是不知好歹,沈听肆这样的男人已经迁就她到这个地步,居然还能使性子搞失踪。   没多久,浓黑的夜色中快步跑来一个人。   穿着白色家居服,外面随意披了件外套,长发微乱,素面朝天的脸上带着紧张与错愕还有一丝隐约的欢喜。   艾絮怎么都没想到沈听肆会主动给自己来电话,迷迷糊糊睁眼看见的那一刻,她都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然而特制的铃声告诉她,确确实实是真的。   她二话不说便跑了下来,但真到跟前了,又有点莫名的怯步。   沈听肆不等她问话,先一步开口:“陆尔去哪了?”   艾絮一愣,拢着衣服的手微微收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不在家吗?”   沈听肆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不放过分毫,“你们私下不是一直有联系吗?她走了你会不知道?”   艾絮倏尔睁大眼,一脸的不敢置信,但很快又收敛起来,尽量将情绪压下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走不走我怎么会知道。”   “你们私下那些小动作,为的不就是让她离开我吗?”沈听肆的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是质问,他近乎称得上是请求般的说,“你告诉我她去哪了,以后只要我能帮的,你随时来找我。”   艾絮终于等来了他的妥协,但这样的妥协还不如没有。   眼底猛然一酸,委屈难过的泪水瞬间便夺眶而出。   她们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却不想都在沈听肆的掌握之中,陆尔口口声声的威胁筹码,不过是他哄她的玩乐,从一开始到现在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放任着,任由陆尔在那胡作非为,只为了她高兴就行。   那自己又是什么?   跳梁小丑吗?   做了这么多,从头到尾的坚持都是为了什么?   艾絮当下就崩溃起来,哭的情绪失控,前一秒还以为看到了希望,下一秒又狠狠将她拍入地狱。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沈听肆不耐烦的一撇头,整个耐心告竭,忍了一晚上的憋屈恐慌恼火在这烦人的哭声中近乎要溃堤而出。   忍了又忍,才过去一把将蹲地上的人扯了起来,让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你告诉我陆尔在哪,我就把你捧上殿堂级小提琴手,你渴望的荣耀未来都可以有。”   艾絮抽噎着摇了摇头。   沈听肆:“这不是你的梦想吗?这不是你最大的愿望吗?我一定帮你实现,只要你告……”   “我不知道!”艾絮嘶声哭吼道,“我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没有跟我联系。”   “你们前一天还见面了。”   “是!”艾絮崩溃喊道,“她说让我等一周,然后就没然后了,我说的是真的,我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你不要问我了!”   沈听肆直直的盯了她一会,终于失落的垂下了手。   张哲圣都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大着胆子说:“沈老师,先回去吧,您先去休息一会。”   只是回到车上,这一晚并没有就此过去。   沈听肆冷眼看着窗外又说话了:“去海港。”   张哲圣真的要崩溃了,这是疯了吧,深更半夜的去什么海边,难不成去殉情啊。   他一脸菜色的将车子开上高架,过高速收费口,朝着最近的海港驶去。   顶着熊猫眼到了那边,已经是日出时分,金色的海平面瑰丽壮阔,边上居然还真有小年轻结伴看日出。   海风肆意吹拂,海浪声一声叠着一声。   沙滩上独自坐着一个青年,黑色的背影单薄而孤寂。   柳慕远还在。   沈听肆猛然闭眼,最后一处的可能也彻底断了。 第71章   晚上十点半, 陆尔从电台出来。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阵雨,此刻闷雷阵阵, 银光横穿夜幕, 狂风卷着落叶沙石肆意飞扬。   为了上班方便,陆尔找了个距离单位仅隔一条街的住房。   她刚走进楼道,外头一声炸雷, 豆大的雨滴终于落下来。   很老的公寓楼,没有电梯,每天上下爬六层。   刚开始住这里的时候爬的两条腿都不像自己的, 现在大半年下来倒是已经适应,不知道是不是天天爬楼梯的原因,身体感觉也变好很多。   大半年过去了, 时间真快。   陆尔转头又看了眼外面喧嚣的雨夜, 随后开门进屋。   意外的是灯都亮着,隔离墙后突然露出一个脑袋,灰色毛绒发带将脑门都露了出来,脸上贴着一张面膜, 双手轻轻拉扯在调整位置。   裹着声音打招呼:“你回来啦?”   陆尔一边换鞋一边惊讶地问:“这话该是我问你啊, 你怎么回来了?”   “别提了,难得回趟家我妈老跟我说什么相亲不相亲的, 烦死了, 索性就提前回来了。”王倩如抬了抬下巴, “喏,带了点自制烟熏肉说送你的,怕你饿死。”   “带我谢谢阿姨。”陆尔将那一大块烟熏肉收好。   从南城离开的第一时间她来找了王倩如, 本来想凭着赛事留下的情谊让她在陌生地稍微帮衬一点, 自己也好不那么孤立无助。   谁能想到, 王倩如也压根不想在家带着,第一时间就跟着陆尔私奔了。   两人跑到了距离王倩如老家不远的一个小镇上安居了下来,这一住直接住到了现在。   陆尔放弃过去所有的网络账号,这意味着在接私活上收益也要减半,过了一段比较拮据的日子,随后机缘巧合的进入了一家广播电台,现在是晚间档深夜对话栏目的主播。   再出来时,王倩如已经将面膜给揭了,一张小胖脸白白净净的变得更加滋润可爱。   说起明天要不要出门买点食材。   两个人都比较宅,差不多一周结伴采买一次。   陆尔一边挤牙膏,一边摇头:“明天我要去接个朋友,你想买什么告诉我,到时我直接给你带过来。”   “那也行。”王倩如扒着卫生间门框看她,“你那个朋友会住这里吗?”   “嗯,两三天吧,是女孩子。”   王倩如没多打听,只点了点头让她们随意。   在南城比赛时陆尔跟沈听肆的关系到最后几乎到了人尽皆知,后来几起网络风波她也有关注,在陆尔找上她寻求帮助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陆尔为什么离开南城,为什么会放弃自己辛苦打下的事业,她虽然好奇,但察觉到对方并不想多说后也就再没探问过。   她很喜欢陆尔,非常乐意结交这个朋友,当然这都是建立在彼此相护尊重的基础上。   -   上午九点出头,车站已经挤满了熙攘的旅客。   前一晚的暴雨迎来了更高一层的气温。   陆尔架着墨镜站在出口。   她正考虑是否要去买杯冰咖解渴的时候,等的人终于拖着行李箱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吴蕊一到跟前,就不客气的将行李丢了过来,一边大肆吐槽这边的空气干燥。   她本身是来出差的,出差地距离这边不远,工作结束后便绕过来准备滞留两天。   两人取得联系也不过才一个月,吴蕊一开始见着外地的座机号码以为是诈骗电话,连着好几个才勉强接通。   但怎么都没想到打来的会是陆尔。   她能理解陆尔的小心翼翼,毕竟沈听肆那会偏激的简直就像个疯子,谁能想到这人会干出派人监视她的事情。   真是开玩笑,她招谁惹谁了,这两人分个手,怎么她的人身自由还被限制了。   好说歹说沈听肆那厮就是不听,我行我素的理所当然,吴蕊在错愕的同时,后知后觉的庆幸陆尔跑的快。   这要慢个一步,真是鬼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太久没见了,吴蕊有一大堆能说的,但是看着陆尔冷淡的侧脸,却一时又不知道从哪一头说起合适。   最终只是叹了声,“挺好的,看起来挺好的就好。”   陆尔瞥了她一眼,“你绕口令呢!”   “不开玩笑,你再晚点联系我,我都要给你准备报失踪人口了。”吴蕊想起最开始的着急心慌,到后来的时不时担心这人遭遇不测,再之后的什么都行只要人平安就好的祈祷,她有段时间是真觉得陆尔可能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挂了。   否则哪能这么久不来消息,不愿意让沈听肆探知消息这一点能够理解,但情况稳定后私下来个电话报个平安总可以的吧。   陆尔给出的解释是:“告诉你实情,这戏演起来就不真了。”   你瞧瞧!这说的是人话?!   吴蕊气的恨不得把她掐死算了,她还担心的为这种人掉眼泪,真的是狼心喂狗了!   炎炎烈日当头照着,吴蕊的鼻头被激的泛起红晕。   陆尔的笑容这才淡了下来,她低声安抚她:“时间太短更容易露馅,是真的不放心,而且那会自己情绪也不太稳定,索性就想着冷静一下再看。”   哪怕已经过了这么久,跟吴蕊联系她也只敢用单位的座机,并且说了没两句就挂了,之后联系也并不频繁。   吴蕊不懂,沈听肆做法再偏激,不至于到这么久了还能让陆尔耿耿于怀,难道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细节?   陆尔便将礼宸双亲的遭遇说了出来,隔了这么久再提旧事,她也释怀不了。   吴蕊皱眉,“有时候道德感太高也不是一件好事,这跟你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何况你现在都不上网冲浪的吗?礼宸已经回来了。”   陆尔抿了抿唇,“稍微了解了一点。”   “那你就该知道短短半年多他已经是一名出色的配音演员,比他之前的成绩更耀眼,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也没人敢再去提,娱乐媒体集体选择了噤声,网友零星的声音完全起不了什么风浪,他自己都没计较,你还去计较什么?”   礼宸能重新在南城站稳脚跟,重新立足配音圈,若说没有沈听肆的扶持谁信?   死的是他的父母,他都不介意了,陆尔还死咬着不放,在很多人看来确实很难理解。   陆尔能说的只有一句:“这可能就是人跟人的区别吧。”   礼宸能释怀于她而言能稍稍减轻一些情绪压力,但也就如此而已了。   回去的时候顺路去了躺超市,买了新的生活用品,还有平时喜欢吃的食材。   吴蕊不知道她跟别人同住,随口说了句:“你什么时候喜欢啃胡萝卜了?”   “室友的,她最近在减肥。”   吴蕊迟疑了下,“那我去会不会不方便?”   “都是女孩子,跟她知会过了,不要紧。”   六楼爬的吴蕊差点背过气去,什么年代了,就不能稍微住好点的?   陆尔笑说:“省下了去健身房的钱,多好!”   “我也没看你瘦到哪去!”   最开始有一阵子陆尔还是瘦了的,并且瘦的很明显,只是又很快养了回来。   最差的那一面,除了王倩如谁都没有看到。   年轻女孩聚到一块还是很有话聊的,最开始尴尬了没两分钟,从护肤话题开始切入,到之后的减肥塑形,吴蕊和王倩如简直可以说是相见恨晚。   陆尔坐在一旁直接成了摆设。   睡觉的时候吴蕊跟她挤一张床,太久没见这会都没什么睡意,周边安静了下来,聊的内容渐渐也就深了。   吴蕊说礼宸有找过她几次,拐弯抹角的打听陆尔情况,不知道是自己想要知道,还是做了沈听肆走狗,希望是前者。   吴蕊停了一下,颇为感慨地说:“我看见他总感觉跟过去不一样了,但你要说具体哪里有变化,我又说不出来。”   经历一些事,人都会有成长,这种变化大多都是内在的。   陆尔说:“正常的,他为了配音牺牲了很多,前一次的选择就在我们预料之外,这一次重新回来,不管是什么方式都能理解,你们若是碰到了,你态度可别太差。”   她知道吴蕊之前就已经看不惯礼宸的做法。   吴蕊“嗯”了一声,没有再多提他。   “我问你一个问题。”吴蕊话音突然有些迟疑。   不大的房间内漏着窗外浅浅的照明光线,只隐约能看清室内家居轮廓。   陆尔之前一直盯着衣柜一角,听见她的话动了下脑袋,盯住了天花板。   “你说。”   吴蕊:“那时候不声不响的走掉,你有没有想过柳慕远会怎么样?”   柳慕远应该也会找她,但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闹掰,就算之后寻不见她,理应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但既然吴蕊特意提出来,说明可能发生了些自己所不知道的。   陆尔皱眉,“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你走了之后我并没有见过他,但我见过他妈妈。”   吴蕊停了一下,接着说:“他妈妈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跟你平时走得比较近,也想从我这里探听你的联系方式,那时候你还没联系我,我也实话实说没办法。”   “这位阿姨表现的非常失落,甚至称得上是难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问了她也没告诉我。”   吴蕊撞了她一下,“我说话你听到没?”   陆尔闷闷地“嗯”了一声,“那你这次回去后帮我去看下柳慕远,是不是还好好的。”   “一个大男人能怎么样,以前失恋都没什么,更别提现在压根没什么关系。”   陆尔在暗处轻轻抿唇,犹豫几秒后还是没把柳慕远的真实情况说出来。   “他妈妈能找过来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帮我注意着吧,没事就更好。”   吴蕊说:“行吧,他若有事其实你也没什么办法,你不可能回去,他也不可能过来。” 第72章   第二天陆尔带吴蕊周游小镇, 跟大都市比这里贫瘠匮乏,没有任何游玩的价值,   但这里有时代沉积的韵律, 那些年迈舍不得离开的老人,窝在清晨第一缕阳光落下的地方,继续独自生活着。   你能感知生命逝去的无奈, 又能顿悟生命的顽强。   吴蕊感慨地说:“这里的年轻人占比有些少啊。”   大街上行色匆匆的基本都是中老年,青年人穿插其间确实并不醒目。   陆尔笑了笑说:“跟一线城市当然没法比了,至少这里交通顺畅, 早高峰的拥堵也持续不了几分钟。”   “你难不成就为了不堵车躲的这里?”   这边生活成本不高是一个,还有就是没有什么发展的前景,资本不会把目光放到这里, 意味着安全性高, 陆尔被认出的几率极低。   这跟堵车现象是成正比的,所以也可以说是这个原因。   陆尔在吴蕊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别说,我还真看中了这里不堵车, 来回省下的时间够我逛几趟公园的。”   “这大半夜的上班时间, 是你逛公园还是公园遛你?”   “……”   因为没什么可玩的,吴蕊早早的选择了回去躺平, 陆尔当晚要上班, 又一个天明来时, 陆尔把她送去了车站。   吴蕊看了看她,感觉有很多话想说,到嘴边了又全都说不出来。   “走了, 有事打电话。”她往陆尔的肩头拍了一记。   陆尔提醒她, “柳慕远的事别忘了。”   “你怎么突然对他这么上心?”   陆尔摇头:“也不是, 我是对他妈上心。”   “文明人,别突然讲脏话。”吴蕊玩笑了一句,拎上行李,冲她摆了摆手走进去。   -   小镇经济不行,发展力度小,也间接表明开发程度并不饱和,自然环境优越,空气质量优等,可以适当发展旅游业。   上面下来通知,全市征集宣传片,乡镇地方都可自制自荐。   台里找陆尔商量,想用她做门面,陆尔受宠若惊,紧接着推掉了,态度相当坚定,最后领导退而求其次,觉得人不能用了,声音总可以用的,后期配一下。   这个陆尔还是能接受的。   拿到宣传稿的第一时间陆尔就进棚呆了一天,前后配了好几版,直到领导满意为止。   工作有序进行的同时,也收到了吴蕊的反馈。   她回南城以后没几天就去找了柳慕远,意外的是并没有看到本人。   在陆尔离开后没多久柳慕远也走了,家里人也找不到他,最后一次联系上他的所在位置显示是的某个古镇。   吴蕊说:“这个地方距离你那边倒是不远,但也是半个月以前的事情了,听他妈妈说同个地方他不会呆很久,每次联系所在位置都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在各种古镇。”   正要挂电话,吴蕊又开口:“他妈妈的反应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的表情总感觉这个儿子要挂了一样,真是不懂。”   这只能说明,柳慕远的情况并不好,曾经有过抑郁倾向,难保会发生什么不要命的事情,而顾秀林此时鞭长莫及,儿子不肯回家,绑又不可能绑回去。   陆尔的通讯录中有柳慕远和顾秀林的联系方式,之前的电话卡注销前她有转存到新的号码中,以备不时之需。   正午过去没多久,王倩如换新工作出去面试了,家里眼下就陆尔一个人。   她去厨房倒了杯橙汁,随后坐进客厅的沙发中。   这套老公寓南北通透,采光不错。   她闭眼休息了会,最后起身拨通了顾秀林的电话。   很快传来她特有的温和嗓音。   陆尔停顿了一下,才开口:“你好,顾阿姨。”   这天她们聊了有一小时,顾秀林几乎全程哭下来的。   她告诉陆尔在最初知道她离开的那阵子,柳慕远并没有什么反应,照常吃喝睡除了几乎不再进行社交以外,看不出不同。   大概过了一周之后,他的饮食起了变化,同时也发现了整晚失眠的现象。   顾秀林想把他送去医院,毕竟有经验,这很明显是抑郁症状。   柳慕远顺从的去了,表现得非常配合,只是病情并没有缓解。   医生怀疑他并没有配合用药,顾秀林不愿让他有被监视的感觉,因此只是私下默默检查。   她会去数药片的数量,以确保他是否有在按时服用。   药片少的很规律,饮水也正常,她仍旧心慌不安,最后去翻了垃圾桶,果然那些情绪药都被扔了。   顾秀林看见那些躺在垃圾桶里的药片时,近乎是崩溃的。   但是在面对柳慕远时仍旧不敢表现出来。   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   却发现不管怎么努力好像都修复不好他了。   陆尔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但也找不到。   阴霾笼罩的那阵子还没有过去,柳慕远突然有一天也走了,他让顾秀林不用找他,会按时来信息报平安。   顾秀林在那头哽咽着说:“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我发个图片过来,附带一个地名和简单的介绍,让我知道他在哪,并且好好的。”   陆尔听完沉默很久。   顾秀林小心翼翼的询问能否加陆尔微信,她可以把那些图片传过来,如果陆尔不介意的话。   陆尔没法拒绝,微信通过后,顾秀林与柳慕远的聊天记录传了过来。   大片内容都是这个母亲对孩子的关怀,零星穿插的图片则是清一色的古镇落日,金色的余晖落在房顶树梢水面还有陌生人的眉眼间。   陆尔注意了下时间,最少大半个月,最多一个多月才有属于他的痕迹,就像顾秀林说的附带的文字就是当地署名以及简单的古镇介绍。   对于顾秀林的那些询问和关心,他一律视而不见。   最后一条信息在半个月前,所处位置距离陆尔所在的小镇不足五十公里。   手机震动了下,传来顾秀林的信息:陆尔,阿姨对不起你。但如果你遇见慕远,请务必劝他宽心些,心情好点了就回家看看,麻烦你了。   陆尔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回过去:好。   在这边上班没有一年,还不能享受年休假,深夜栏目不能停,毕竟没有别的话题栏目顶上。   陆尔想请三天假,领导不肯批是意料之中的。   但台里新来一个实习生,靠关系走的后门,老主播谁都不肯把手上的栏目交出去给新人练手。   现在恰好就是个机会,陆尔刚进来时深夜对话这个栏目数据简直惨不忍睹,差点就要被放弃了,她可以说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死马当活马医的给做了起来,并且做的有声有色。   她愿意将手上这个栏目交出去,当作卖领导一个人情,毕竟一直让人打杂也不好交代。   领导开心了,这个假批的就格外痛快,甚至相当大方的给批了七天。   当天这期节目做完,陆尔回家收拾行李,这个季节可以轻装简行。   王倩如意外,一脸懵的看着她忙活,“你怎么突然要出门旅游了?”   “上班时间太久了,闷得慌。”   “你让我这个赋闲在家的人情何以堪?”   陆尔笑看了她一眼,“多好,让你早起就跟要你命一样,再休息一阵不是坏事。”   “钱呀,大姐,坐吃山空我不愁的啊。”王倩如哀嚎,“要是有个几百万家底,我也就舒舒服服躺平了。”   两人闲扯了几句,陆尔从她那处顺了一张面膜,随后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赶着气温上升还不明显的时候,陆尔离开住所,前往40公里外的古镇。   两小时后便到了地方,非节假日,又恰逢淡季,只有两三游客闲逛。   陆尔提前订了景区内的民宿,先过去办理入住,顺便要了一份古镇游览表。   老板给她介绍了几个可逛的景点,其实古镇风格大同小异,一般都要细看,现在天气热了白天不好出门,傍晚凉快了沿着河道走就很有味道。   大部分走道都在廊下,能遮阳,陆尔戴了顶鸭舌帽还是出去转悠了一圈,景区里有个猫咖,她在那撸了两小时的猫,才重新回客栈。   住了三天,陆尔一无所获。   店员小姑娘之前好奇跟她聊过天,觉得她不像是平常过来玩的,看过去神态没那么放松。   陆尔夸她好眼力,说自己是来找人的。   既然说起了,也就说的详细了些,跟她大致说了一下柳慕远的外貌特征。   如果他在这个古镇游荡过,那么经过这处的可能性就很大,本人恰好又是容易被人记住的脸。   陆尔本来也就是抱着侥幸的心态,但没想到真的会歪打正着。   小姑娘惊讶的睁大了眼,说:“我还真看见过你说的这个人,在我们这喝过好几次拿铁,他还夸我手艺好来着。”   她捧住双颊,一脸可爱的笑容,“长得可帅了,我觉得他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帅的一个,这几天倒是没来光顾,但他应该还没走,因为要离开肯定得从我们店门前走过,我天天关注着没发现。”   陆尔心跳莫名快了些,就像出门在外忘记放入冰箱的一个鲜果,天天祈祷不要变质,然后有人告诉你看过去,卖相暂时还不错。   这个果子仍旧新鲜,而她又即将返家的兴奋。   小姑娘告诉她柳慕远很喜欢安静,应该不会朝热闹的地方走,而且他能在一个地方呆很久,来店里时就经常一坐几小时。   话是这么说,但往往喜欢窝着的人不容易被找到,静悄悄的躲在一角,谁能注意到他?   反而一天到晚在晃悠的还有被发现的可能。   陆尔假期只剩下了四天。   她原本想着跑遍景区的客栈,但工作人员不会轻易透露客人信息。   最后依旧只能无头苍蝇的走来走去,古镇就这么大,半天就能走遍,她前后已经走了不少次。   陆尔坐在石桥边上荡着双腿,一边跟河岸上正洗菜的阿婆闲聊。   这位老人家很热情,说话时都乐呵呵的咧着没牙的嘴,就是地方口音浓重,陆尔听两三遍都没听明白她说什么。   相对的,陆尔说的,她也一样听不懂。   但见鬼的是这样的鸡同鸭讲,她们还聊的挺开心。   老太太来来回在洗一只鸭,陆尔在询问她等会的烹饪手法。   老太太则回答她这鸭子吃鱼长大的,吃的比她都精贵。   来来回回掰扯着,突然身旁落下一片阴影。   身后来往经过的人很多,有些看她们对话有一说一驻足看上一会的也有,因此陆尔没在意,眼睛继续盯着老太太枯瘦的双手。   “陆尔。”有人低低的叫了她一声。   陆尔晃荡的双腿倏地停了,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盯着落下的阴影一时没回过神。   然后听见身后人又唤了她一声:“陆尔!”   陆尔错愕的扭头,对上了同样一脸震惊的柳慕远。   “真的是你!”他双眸蓦然泛起血色,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第73章   粼粼湖面, 虫鸣声声,老太太不知内容的话语, 所有声音在这个当下突然远去。   陆尔从座位上蹦起来, 瞪大眼跟柳慕远对望,嘴巴张合几下,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前几天费力寻找不见踪影, 这会突然自己冒出来了,算不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尔下意识咧嘴要笑,柳慕远上前一步将她拥进了怀里。   力道从一开始怀疑般的放松, 到后面逐渐收紧,身躯紧紧贴合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的轻颤着。   陆尔被迫仰头,下巴勉强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看着被屋檐划分开的碧蓝天色。   短暂犹豫后抬手搭在他的腰间, 薄薄衬衣透出他过高的体温,陆尔轻轻拍抚一瞬。   “好了,别太激动。”她笑了笑,“是不是瘦了?捏着都没肉。”   柳慕远没吭声, 等情绪缓过来放开她后也只是沉沉望着, 视线浓郁且忧愁,涵盖了太多情绪。   这个古镇对于两人来说已经都不陌生, 沿河一路过去都是店铺, 随意找了间落座。   柳慕远依旧着深色衣服, 戴着顶漆黑的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将面容都给模糊掉了。   店内开着冷气, 也没有日照, 但他似乎也没有要摘下来的意思。   之前玩笑说他瘦了的话是真的, 这会仔细看发现他双颊都凹了进去,有种病态的纤瘦。   陆尔收回观察他的视线,手指无意识的在杯身上来回滑动。   “你来这边旅游的?”柳慕远隐秘的视线绞在她身上。   “算吧。”陆尔没说真话,平静的反问他,“你呢?也在这边玩?”   “不是。”柳慕远缓慢摇了下头。   得知陆尔离开的消息后,他花了好多天来消化这个消息,期间会控制不住的去拨打她的号码,尽管已经知道被注销,所得的回应不会有什么区别。   也去过几次她的住所,由于长时间徘徊,差点被那边的住户报警。   再之后就在偌大的南城四处晃悠,企图在某个沿街路口能看到熟悉的身影。   后来遇见一个跟大人走散的孩子,小孩被吓得哇哇大哭,柳慕远陪他在原地等了两小时。   中间不停闲聊分散注意力。   问他一直找不到妈妈怎么办?   小孩被激的大声叫嚷:“那我就走遍每一间咖啡店!”   柳慕远一开始没理解,等后来碰到寻来的大人,才知道孩子的妈妈最喜欢喝咖啡,这一次也是因为买咖啡走散的。   童言童语天真又偏执。   却给了他很好的启发,他开始去各种大大小小的古镇,去看陆尔曾经想看的风景,抱着微弱的希冀有重遇的可能。   他在一步一个脚印中慢慢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气,生命终于不再是毫无意义。   或许老天也看到了他的虔诚,竟然真的在这里找到了陆尔。   他甚至自己都没再抱有太大的幻想。   只是这些他很难一个字一个字去告诉她,他莫名的担心会给陆尔带去压力,万一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又跑了。   “这大半年你都在哪?”柳慕远声音发涩,“过的好吗?”   陆尔说了一个地方名,随后笑了笑,“挺好的,你看我都胖了。”   “你会在这边呆多久?”   “明天就走。”明天是休假最后一天,陆尔不得不走。   但也幸亏找到了柳慕远,这一趟于她而言并没有白来。   柳慕远低头喝了口饮品,帽檐遮住了所有表情。   两人住的客栈恰好在两个方向,他先送陆尔过去,跟着订了间房。   客栈小姑娘看见他们一起进来很惊喜,意料之中地说:“我就说他还在的吧,果然被你找到了。”   陆尔说:“托你福,请你喝咖啡。”   “算了,我天天冲咖啡都腻味了。”   “我先去收拾行李。”柳慕远低声插了一句。   陆尔点头表示知道了。   柳慕远看了她几秒,神经质的又加了句:“呆在这,别走远。”   陆尔听的一愣,紧跟着又点了下头,“好的,我都住这里了能走哪去!”   小姑娘也跟了一句:“她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可能走?”   对于这个话,柳慕远只是深深看了陆尔一眼,没有别的反应。   等人一走。   小姑娘悄咪咪凑过来,“你们是……”   她两根食指往中间靠了靠。   关系其实还是很难说清楚的,如果说是普通朋友,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陆尔只是挑了下眉,不作回应,小姑娘嘿嘿笑着却好像已经什么都懂了。   并排的两间房,柳慕远很快回来了,只简单拖着一只行李箱。   一起吃了晚饭,随后夜游了一趟古镇。   他的话变得很少,过去嘴贱的模样消失不见,若陆尔不开口,他能安静的像一道影子。   印象里阳光张扬的一面就跟错觉一样。   陆尔突然理解了顾秀林的担心,至亲的人见了一定是心如刀绞的难受。   她不由得重重吐了口气。   “怎么了?”柳慕远敏感的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累了?”   “没有。”   晚上在古镇游荡的人非常多,暖色的灯串绕着河沿,年轻男女牵手穿梭,平添了不少浪漫的味道。   陆尔感慨:“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但是每次看到这里的夜景都觉得特别宁静。”   “工作结束了,可以隔三岔五的过来住几天。”   “这倒是,反正离得也不远。”陆尔抬手舒展了一下四肢,试探性的开口,“你之后什么打算?要回家吗?”   两人站在石桥中间,温柔的夜风吹拂而来。   柳慕远双手揣兜,衬衣被吹的鼓起,翻飞的衣角露出腹肌一隅。   他于阴影中看了眼陆尔,平静的说:“我跟你走。”   陆尔表情凝固了下。   柳慕远适时解释:“去看看你能住这么久的地方,想来也不会太差。”   第二天气温更高,两人刚见面觉得有个缓冲更好,因此拖拖拉拉到傍晚热度下去时才打车返回。   柳慕远仍旧类似昨天的装束,黑色衬衣换了黑色短T,左手手腕套着护腕。   陆尔目光在那处滑过,“第一次见你戴这个。”   “戴着玩。”他拎起两人的行李,“车来了。”   明显不愿在这上头多谈。   到家时天幕还没黑透,但因为是合租,所以陆尔没请他上去。   “明天我请你们吃个饭,等会帮我问问你室友有没有时间。”   陆尔笑说:“这么快,不缓个几天吗?”   “后面几天我会找另外的借口来见你的。”   陆尔一愣,笑意淡了些,显得有些尴尬。   柳慕远佯装没注意,只说:“上去吧,好好休息。”   停顿了下,又加了句:“如果我让你觉得烦了,你可以告诉我,我改。”   这哪跟哪,昨天才刚遇上呢,距离烦这个程度还远得很。   陆尔觉得好笑,但对着柳慕远认真的表情,又没笑出来,只觉出些许苦涩。   她说:“不会,你想多了,和我相处不至于这么紧张的,是吧?”   “不是紧张。”柳慕远缓慢的摇了摇头,只是害怕,有些风险再冒不起。   只是这个理由不愿意说,怕给她负担。   柳慕远很快走了,他在距离这最近的一个宾馆要了一间长住房,因为各方面条件有些简陋,陆尔觉得他完全可以往市中心跑,住的稍微舒服点。   柳慕远却坚持,他说这有什么,又不是吃什么大苦头。   对此陆尔没有多劝。   到家洗了个澡,吃了碗泡面,没多久王倩如便回来了,她依旧还没找到工作,今天只是被迫跟一个相亲对象去吃饭。   今天这个相亲对象相貌还算不错,间接导致这顿饭吃的很满意。   陆尔笑说:“看样子有发展希望。”   “一点点,一点点。”王倩如找衣服准备去洗澡。   “明天有没有时间?我朋友请我们吃饭。”   稀奇事,这么久了,在这个地方第一次听到陆尔说起“朋友”。   王倩如惊讶的问:“你同事?”   “不是,以前的朋友。”   王倩如想了想,不确定地问:“南城的?”   “嗯。”陆尔点头,“那次比赛的特邀评委,你还记得吗?”   王倩如一脸呆滞。   陆尔挑眉:“忘了?柳慕远,总决赛那天……”   “卧槽!”王倩如猛地拔高音量,抱着一堆衣服又返回过来,往陆尔身侧一挤,巴巴地看着她,“真假的?柳老师啊?你们怎么联系上的?卧槽!你居然跟他都有联系,你这人脉网有点离谱啊!”   陆尔被她一堆问题砸晕了,推了推她:“说来话长,你还是去洗澡吧,之后再聊。”   “这我还哪来心思洗澡啊,人生太刺激了吧!”   又嘟嘟囔囔的挤了会,她才不甘不愿的走去卫生间。   很快传来“哗哗”水声。   陆尔则走去阳台给顾秀林去了个电话。   随后开始照常工作,除了每天会出现的柳慕远,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王倩如对柳慕远的出现接受度很高,也不介意他来家里做客,但陆尔还是没让他过来,基本都是在外面散散步。   时间久了些,王倩如发出了友好的疑问。   毕竟非亲非故这个情况看过去实在太过诡异了。   她说:“那层纸还没戳破呢?我看柳老师天天眼巴巴的够积极了,怎么还没把你这颗心捂热?”   陆尔“啧”了声:“你别乱说!”   “怎么就乱说了,你扪心自问你俩之间关系算得上清白?逗我呢!”   等了半晌见她不说话。   王倩如又嘿嘿的笑,“我瞧着他挺好的,你仔细考虑考虑。”   这不是她能考虑的事。   陆尔没法解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因为上班时间特殊,之前陆尔一个人上下班为了安全起见时常会跟王倩如通讯,柳慕远过来后这一道程序就省下来。   陆尔从电台大楼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花坛旁的柳慕远。   正要过去,却被一个陌生人拦下了。   很年轻的男人,抱着一束捧花,确认完身份后,激动的将花束递了过来。   陆尔莫名其妙的退后几步,“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没有。”他连连摆手,“深夜对话的主播就是你,我跟我朋友确认过的。”   “你朋友?”   对方连忙前后一通解释,原来是旅游宣传片开播了,公众号上放了拍摄花絮,中间就有陆尔配音的片段,因为软妹子的形象跟正统的声音有明显出入,引发了当地一片小热潮。   而这位男士比较勇敢选择了蹲点过来求爱。   两人话还没完,那束花被横插进来的一双手给接了过去。   柳慕远冷淡的视线自花上转向一脸呆住的男人,“你要跟我竞争?”   “这、这……“属实没想到还会出来个人,尤其柳慕远着装低调,但气质容貌出众,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这人是个拎得清的,连忙道了声歉就跑了。   柳慕远则二话不说将这花丢进了垃圾桶。   陆尔“哎哎“了两声,调侃说:”这么浪费,我插花瓶上还能放几天呢!”   “明天给你买,要什么有什么!”柳慕远突然伸手过来一把拽住她,“走了。”   他步子迈得很大,陆尔被迫小跑了几步跟上。   然而被牵着的手却没有要被放开的意思。   陆尔试着往后缩了缩,柳慕远不为所动。   走出一段距离后,柳慕远瞥了她一眼,“偷偷看什么呢?”   “看你在紧张什么,这手汗出的都能养鱼。”   “什么鱼这么好养,我明天去买。”   “钱可真多,又是花又是鱼。”   “嗯。”柳慕远嘴角难得带起弧度,眼角染上笑意,“今天租了套房子,你要去看看吗?”   陆尔迟疑,“这个点有点晚了,要不明天吧。”   “好。”   然而这天柳慕远送她的脚步并没有到楼道口就停下,而是牵着她一路爬上了六楼。   陆尔满心纠结等会要怎么止住他进门的脚步,结果人压根就没想着要进屋,而是直接开了对面的门。   在陆尔愕然的目光下,柳慕远晃了晃钥匙说:“你好,新邻居。”   这天之后,两人开始住对门,王倩如觉得柳慕远实在太拼了,追人追到这份上简直没话说。   觉得陆尔至今还端着实在说不过去。   陆尔很冤枉,人家自己都没着急,也没开口确认什么,总不能她眼巴巴的往上凑要一个身份吧?   王倩如问:“他如果挑明了,你同意吗?”   陆尔正上网看各种信息,知道宣传片花絮上有自己信息后就开始多关注了些,生怕发酵出别的问题。   她原本表情轻松,正要回话,突然下面看到有一条网友评论: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这不是尔尔吗?我可是她的超级粉丝啊!!!   陆尔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微微弯曲。   王倩如还在不停说着什么,但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片刻后,王倩如回了自己房间,陆尔鼓足勇气登录了自己过去的账号,又去看了自己的超话。   她祈祷着不要有自己现在的痕迹,却不幸事与愿违,最新的一条置顶消息便是宣传片花絮的链接。   底下评论已经几百条。   陆尔用力闭了闭眼,瞬间涌上暴雨将至的恐慌感。   但她又想毕竟已经过了这么久,或许沈听肆都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个人了呢,所有的担心害怕或许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抱着这种侥幸的心态过了好几天,最初的惊慌堪堪压下的时候,接到了一通电话。 第74章   夜幕深沉, 都市的繁星被虹光遮掩的几乎看不见踪影。   吴蕊一脸不耐的从单元楼出来,远远的便看到了倚着车身而站的池行风。   她“啧”了一声, 实在搞不懂过去这么久了, 还能接到他的电话。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大半年,初见时的惊艳就跟上辈子似的。   逐渐靠近,原本出神想着什么的池行风注意到她, 站直身体招了招手。   吴蕊走到跟前,没好气地说:“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池行风表情凝重,肃然开口:“你跟陆尔有没有联系?”   就知道他找过来没好事。   吴蕊冷笑:“这问题你们都问了我多少遍了?自己心里没点数?”   “不是, ”池行风对她不善的态度一点不介意,“如果你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我现在告诉你。”   他掏出手机, 划拉了几下后报了一串数字。   这是一串11位的号码, 吴蕊也才刚知道不久。   她压下心底的震惊跟着掏出手机,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做记录,一边注意着他的神色问:“你确定这是陆尔的?怎么这么好心来告诉我?不符合你们的作风。”   “说来话长,反正已经知道她在哪里, 你去个电话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吴蕊蹙眉, 对他这话非常不满意,“打击报复之前还要来炫耀一下吗?你们两个大男人至于如此?”   “你以为我愿意?”池行风一脸郁色的吐了口气, “他现在行事偏激, 跟过去完全不一样, 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反正你让陆尔自己多注意,我今天来这一趟也是出于好意, 省得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他看了吴蕊一眼, 内里情绪繁杂让人辩不分明, “现在没人能牵制他,你懂我意思吗?”   “他不是跟一个小明星打的火热吗?”   是个选秀出道的小歌手,但资源好到逆天,明显被资本捧着,小道消息都猜的沈听肆。   池行风就跟听了个笑话似的,但是却真心笑不出来。   他说:“你回去仔细注意下那个小明星的声音。”   “什么意思?”   池行风没有多说,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吴蕊简直被他弄出一股子气,话说一半算个什么事。   回到家后她第一时间给陆尔去了个电话。   陆尔将前几天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吴蕊,两人都有些匪夷所思。   吴蕊说:“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想怎么样?”   这谁知道呢!   既然池行风能找过来,说明沈听肆真的凭着一个视频查到了陆尔,并且完全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陆尔多日来的不安得到证实,一时间愣怔住。   吴蕊将那个小明星也提了一嘴,安慰陆尔那人可能只是不甘心所以需要发泄,不至于大动干戈。   陆尔没这么心大,否则池行风不会特意点一句“声音”,说明肯定是有哪里不对。   通话结束后,陆尔网上搜了下对方的信息,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搜关于沈听肆的内容。   他对外的账号并没有发布什么动态,最新的一条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还是一个商务广告的宣传。   陆尔又去搜了那个小明星——陈笑怡。   新一期选秀出道,相貌平平,业务能力也没有太突出,见鬼的就是踩着尾巴进了出道位。   之后影视歌全面开花,这条路上能走的这么顺的背后肯定有人。   这一点都不稀奇。   但能跟向来低调从来不接异性橄榄枝的沈听肆挂钩,这就真的是活见鬼了。   而众网友有类似猜测全是因为陈笑怡频繁出入沈听肆工作室,并且还是在耐人寻味的深夜。   陆尔拧着眉在那搜陈笑怡原声的视频,现场采访是最原汁原味的。   只是她听了好几个来回,愣是没觉出什么问题来。   恰好王倩如经过,也跟着过来听了一会,随后说了一句让陆尔头皮发麻的话。   “嗯?这人声音怎么跟你的这么像?”   陆尔倏然抬头,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你说什么?”   王倩如被她反应吓到,迟疑了下说:“你自己没发现吗?要不是我在这看着,还以为是你在说话。”   陆尔机械的转回头,重听了一遍,后背渐渐凉了起来。   -   深夜的商务大楼已经没什么灯光,零星的几盏也在逐次的熄灭。   室内静悄悄的,街上霓虹自大片的落地窗爬了进来,勉强可见内部轮廓。   加湿器“噗噗”的工作着,空调风也有序的往外吹。   手机屏上的冷光投射在陈笑怡微微发白的脸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恍惚无措,状态肉眼可见的紧张。   她快速瞟了眼桌后闭眼假寐的男人,明明看不清表情,但流畅的剪影依稀能辨别出鬼斧神工的模样。   长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让人见之恨不得虔诚膜拜,却偏偏搭了一个捉摸不定的性子。   陈笑怡从最初的兴奋激动,已经演变成眼下抗拒难受的状态。   工作中不知内情的人一见到她就羡慕嫉妒,更甚至巴结讨好想着能搭个顺风车。   都以为她是沈听肆身前的红人,日日召唤,夜夜临幸。   真是别搞笑了!   鬼知道她来这里不过就是对着空气说些有的没的,搞得跟个神经病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懵的,沈听肆让她随意发挥,说点什么都可以。   陈笑怡实在说不出来,最后打算干老本行,想着唱歌可以,唱多少首都行。   结果一句没唱完,就被沈听肆轻轻抬起的手叫了停,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静静的落在自己身上,平静无波的吐出一句:“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那么平常的一句话,却硬生生让她听出一身冷汗。   或许是长期身居高位带来的威压,又或者是隐含的不悦,反正两者都是她所承受不起的。   之后再不敢随意自作主张,言听计从到近乎卑躬屈膝。   只是她的表现并不让沈听肆满意,不知道是哪里不对,男人秀气的眉心就没放松过。   他总摇头低声自语:“不对,还是不对。”   偶然望过来的目光有明显的嫌恶,好像自己这张脸不配存于世上,但有时候又觉得是想透过她看着什么,一旦寻不见踪迹,那股子嫌恶便会肉眼可见的加深。   陈笑怡一度觉得自己不可能在这个圈子呆下去,战战兢兢苟活到现在也不过是沈听肆大发慈悲没使性子。   不过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大概也摸到了点门道,只要进了这扇门自己越是讨好他便越是不高兴,相反有点脾气或者说保持些自己的姿态,他反而会顺毛很多。   陈笑怡也不是傻子,网上查询过有关于沈听肆的小道消息,自然知道陆尔的存在,稍作留意就会发现微妙之处。   只是陆尔的声音全部存在于作品中,个人访谈类的视频根本没有,之前的配音比赛已经被复盘好几遍。   陈笑怡失望之余只能凭猜测以及沈听肆的反应尽量的朝陆尔本人靠拢,好在方向找对了,甚至某个夜晚还难得看到了丝他的笑容。   那昙花一现的笑容,现在想来都让她心悸不已。   “你在想什么?”   陈笑怡回神,最近太放松了居然这个时候走神,她吓得被口水噎住,咳了两声才说:“对不起,可能行程安排太满没睡好,所以走神了。”   黑暗中,男人靠在办公椅上,手上捏着的笔盖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这细细小小的声音就像蚂蚁的足迹一串串的落在陈笑怡心头,让人悚然。   “果然工作太多也不是好事。”   “不不不,我还是很享受忙碌的过程,感恩沈老师提携。”陈笑怡连忙大气不敢出的拍马屁。   沈听肆对这话没什么反应,睁眼望向茫茫夜空。   “明天开始你不用过来了。”他说。   因为沈听肆睡眠不好,一般陈笑怡过来都会呆到零点左右,但这天没有半小时他便让她走了。   陈笑怡脸色不太好看,觉得自己在沈听肆这头的利用价值快没了。   她有心还想问几句,但对着沈听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侧影,却愣是鼓不起开口的勇气。   门开了又关,昏沉的空间内仅剩了他一个。   沈听肆起身,双手揣兜站在落地窗前,脚下是整个南城的最中心,繁华的霓虹落入他的眸底,却激不起一丝波动。   不知过去多久,他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几分钟的视频赫然跃入眼帘。   陆尔站在设备后,手上捞着薄薄的稿子,一边跟外间的工作人员闲聊。   姿态放松随意,说到高兴处还一阵摇头晃脑,最后趔趄着差点从高脚椅上掉下来,视频中顿时一阵爆笑。   沈听肆脸上冰封很久的表情有了融化的迹象,清冷的双眼中漫上些许属于人间的温度。   这个视频来来回回已经看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像久别重逢的第一次一样让他感到心动。   真是让人意外。   沈听肆按停内容,盯着被定格的画面很久,才转身走出去。   -   陆尔一晚上没睡好,就算如此,天刚亮时也爬了起来。   中途上厕所的王倩如吓了一跳,瞪大眼看着她,“今天什么日子?”   陆尔站在窗口喝水,闻声看过来,“干嘛?”   “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瞟了眼时间才六点左右,你往常可是不到十点不起床的。”王倩如都不急着解决生理问题了,新奇的靠过来,“你们俩今天有活动?”   “没有。”陆尔将她脑袋推掉,“单纯睡不着而已。”   “想什么心思这么重?”   陆尔停顿了下,才开口:“我在想如果急辞,领导会不会放我走。”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的,不论是哪家单位都不会喜欢员工急辞。   只是陆尔实在没得选,她老觉得不安,这种感觉在接到吴蕊电话后攀至巅峰且没有缓下来的趋势。   吴蕊觉得逃避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沈听肆眼下的状态明显是杠上了,只堵不疏不是良策。   说不定会把他逼得越来越偏激。   陆尔回想起最后那段跟他相处的时光,那时候的沈听肆就听不太进去旁人的话了,否则也不至于到要走人的地步。   当天她还是提了离职,台长惊得烟都抽不下去了,好说歹说一阵洗脑。   陆尔说:“家里有事实在没办法,按合同条例走,不要紧。“   台长面色难看地说:“那也不可能明天就走人,手头工作好歹要交接完,最起码一星期要的。”   陆尔犹豫了下,点头应承下来。   她想一星期应该来得及,何况别的事情也还需要处理,比如说柳慕远。   他在这里刚安居,若知道她又要走人,不知该是何反应。   下班时陆尔说了辞职的事情,柳慕远只是“嗯”了一声。   陆尔说:“你不问问原因?”   帽檐落下的阴影遮了他半张脸,将路上买来的可爱多塞进她手里,声音平静:“你开心就好,我无条件支持。”   抹茶味的冰激凌,陆尔低头拆,一边说:“我还打算再换个地方生活。”   “好。”柳慕远伸手过去将她手上的废纸接过来,攥在手里。   陆尔咬了一口,甜腻的清香自舌尖弥漫开来。   “但还没想好目的地,你怎么打算?”   柳慕远理所当然的说:“我跟你走。”   前进的脚步倏尔顿住,陆尔转头看他,柳慕远视线下垂与她对望,街道上偶有飞驰的车辆从他们身后经过,呼啸声一闪即逝。   陆尔说:“为什么?”   “嗯?”柳慕远轻轻挑眉,“我的目的很明确,从始至终都是你。”   “为什么?”陆尔认真的看着眼前这张清瘦的脸,“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这个问题柳慕远也很难回答,因为他也无数次的自问过,表情茫然了一瞬,随后说:“可能上辈子欠你的吧。”   斜对面停着一排私家车。   走出一段距离后,陆尔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车子全都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特殊。   到家洗漱完上床,陆尔打开电脑着手准备下一个目的地。   跟前一次的独自行动不同,这一次有柳慕远作陪,不至于心里没底。   手机震动了下,她瞟了眼是一条广告短信。   目光还未来得及收回,一通电话突然跃了进来。   是一个当地的陌生号码,陆尔盯着那几个数字,无端升起一股子不安,这种不安在持续不断的铃声中逐步加深。   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她才捞起手机举到耳畔。   那头轻描淡写传来一句:“不容易,我还以为得打一晚上。” 第75章   熟悉的声音, 带着好像没有横着时间的熟稔,就像出门遛弯回来的一记敲门声, 那样的随意且自然。   陆尔闭了闭眼, 所有的不安和恐慌转瞬消失,相反有了尘埃落定的放松。   就像对某件事畏惧到极点,等到事情真实发生时也就那样了。   “我刚才以为自己看错了, 原来真的是你。”   沈听肆一声轻笑,沉沉的声线带着惑人的味道:“看你们相处融洽,一时间没好意思打扰。”   “你大晚上赶过来的?”   “感动吗?”   “如果没别的事, 我要先睡了。”   陆尔合上笔记本电脑,灭了房间的灯光,随后下床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口下望。   夜色弥漫, 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影。   “这就不好办了, 我偏偏还没什么睡意,看在我大老远过来的份上,要么下来一趟?”尾声放轻,好似对着一个正闹脾气的孩童, 充满耐心。   陆尔说:“你在哪里?”   沈听肆念了一家店名, 是路口的一家小超市,从陆尔这个角度看不到一星半点。   果然还是跟来了。   陆尔沉默着不接话, 沈听肆等了会, 低声询问:“或者我上来找你?几单元来着?好像在六楼对不对?我……”   “我这就下来!”陆尔粗暴的打断他装模作样的威胁, 掐了通话,找出外套披上。   心里的烦躁猛然窜了上来,让她整个行动都毛手毛脚, 撞翻了客厅中的干果罐。   寂静的夜晚, “咚”一声显得格外响亮。   好在并没有吵醒王倩如。   陆尔在原地站了几秒, 俯身捡起罐子,调整状态长长的吐了口郁气,随后出门。   她快步往楼下走,到单元楼出口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张哲圣上前一步先跟她打招呼:“陆小姐,我来接你。”   声控灯亮起,张哲圣冲她笑了笑。   陆尔笑不出来,她眯了眯眼说:“你什么时候等在这的?”   “有一会了。”   陆尔哼笑了声,电话中的拐弯抹角显得更加讽刺,这是摆明了非让她下去的意思。   灯光很快又熄灭。   陆尔侧身往外,张哲圣连忙跟上,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你们过来到底想做什么?”陆尔这话一出,涵盖着委屈和苦涩,“我都躲成这样了,难道还不够?”   然而这问题让张哲圣怎么回答?   他也是有苦难言,自家老板发疯,他每次都得陪着。   别的不说,沈听肆喜欢陆尔是真真切切的,否则哪个人会吃饱撑着深更半夜的往这头赶,他们连着熬了一个通宵都不止了,若真是有气没处放,凭他的能力动动手指就能让陆尔过的惨不忍睹,又何必拐着弯的去扶持陆尔往昔友人,只为了两人间不再有嫌隙。   但这些明眼人能看出来的东西,沈听肆自己却像是非常抗拒,一边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意,一边又做着与言论不符的事情。   张哲圣也是搞不太懂。   “我觉得沈老师是太想你了。”张哲圣努力做助攻。   陆尔则惊得脚步凝滞了一瞬,僵硬着开口:“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你为什么觉得这是玩笑?”张哲圣猜测着说,“因为艾絮?你没看到艾絮微博公开示爱,沈老师都没搭理她吗?”   别说,还真不知道。   路灯坏了好几个,有一处沉入完全的黑影中。   陆尔拢了拢衣服,埋头走路,回答他:“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   小道走完,视野豁然开朗。   周边店铺都已歇业,门口对出来的车位上零星停放着几辆私家车。   其中一辆后座门打开,下来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   依旧是记忆中衬衣西裤的装束,好似刚从一个会上下来,利落的短发被发胶固定抓成了大背头,但此刻也有几缕落了下来,袖子往上翻了翻,领口微敞隐约可见锁骨,这些不规整可以看出他的疲惫。   距离近了,霓虹光照下,那张五官深邃的脸庞仍旧惊人的好看。   夜风拂过,带来不知名的花香,冲淡了各种情绪。   沈听肆的目光灼灼的落在陆尔身上,一寸一寸的自眉眼下落,好似从来没见过一般,一笔一划都要镌刻出来。   之前的每一天过的枯燥且乏味,但过了也就过了,没有太大的感想。   但这会看到陆尔,才反应过来真的有大半年没见了,而这大半年的时间仿佛蒙着尘,在见到这人之前是完全失了色彩的。   直到这一刻,时间的发条又开始走动起来,周遭都变得鲜明。   这种感受太过强烈,强烈到让沈听肆心底都微微错愕。   张哲圣识相的没跟过来,而是远远站着,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空间。   “倒是没什么变化。”沈听肆看了她一圈后笑着说了第一句话。   其实他也没什么变化。   陆尔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面上不动声色。   她不知道沈听肆把自己叫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觉得不变应万变最合适。   沈听肆回身从车里掏出一个黄色的恒温保温盒。   “给你带了点吃的。”他递过来,往上一抬,示意她接过去,“这个点吃宵夜很合理。”   往常晚班下班后陆尔都会吃点东西果腹,这两天没什么心情,饮食上胃口也差了很多。   只是……   他大晚上的过来就只为了送吃的?   这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在诡异的安静中,陆尔接过了那只沉沉保温瓶,打开后目光闪烁了一瞬,装的是拇指生煎。   “大半年没吃到了,有没有很想念?”头顶传来沈听肆含笑的问话。   这是华林段那一片的点心,以前陆尔时不时会赶早过去排队买了吃。   老板生意很好,每日售卖数量又有限,排队的人格外的多。   陆尔声音干涩的说:“这是什么时候做的,不会馊了吧?”   “放心,还新鲜。”   看着确实还好。   陆尔捞起保温盒附带的筷子夹了一只放嘴里,鲜香的味道弥散开来,还是记忆中的美味。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饿了,吃了一个之后饥饿感立马呈直线上升。   可因为保温盒的主人,她觉得自己若是没心没肺把这一盒都吃完了,就太对不起过去的大半年时光了。   沈听肆总是有那种能把一切抹平的本事,不论后果多严重,放到他眼里都能变得轻描淡写。   连带自己的情绪想法都无关紧要,暴涨的怒气转而变得沉闷下来。   陆尔意思意思的吃了两个,将保温盒递了回去。   沈听肆看了眼里头满满当当的生煎,目光又落回她泛着油光的嘴唇,伸手接过说:“这么快饱了?”   “嗯。”陆尔舔了舔下唇。   “是不是不合胃口?”   “没有。”陆尔摇头,眉间带了点躁意,“你还有别的事吗?”   沈听肆坦然摇头,“没了。”   他低头将保温盒拧上,紧接着往旁走了两步,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陆尔:“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听肆回身,双手揣进兜里,抬头看了看这边的夜空,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可以。”   陆尔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没再有什么想说的之后转身往回走,走出一段距离又转头看。   沈听肆仍旧保持着前一个姿势,好像夜空变得多迷人一样。   脑子抽了吧?   陆尔连忙加快脚步跑了。   张哲圣小心翼翼的走到沈听肆边上,“沈老师,我们现在回酒店吗?”   沈听肆收回视线,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边吩咐:“你找个人明天开始盯着她。”   张哲圣发动车子,驶向下榻的酒店,迟疑的发出询问:“若是被她发现是不是不太好?”   “那就别让她发现。”   但这怎么可能呢!   张哲圣有时候不太懂,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去付出去尊重,沈听肆往往背道而驰,选择了掠夺和控制。   性格稍微强硬些的人都是无法接受的。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位死缠烂打的小提琴手,是沈听肆摆在明面上的初恋,是所有人都以为的情根深种。   有着过去的情分,总要留点人情是不是?   却在对方高调示爱后,直接掐断了别人的职业生涯,别说各个演出,甚至连原先的培训机构都开不起来。   他亲眼见着那位女士找过来,二话不说只求沈听肆原谅,口口声声表明自己再不会过来打扰。   沈听肆只是笑了笑,“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确实,他做的事情全部在暗处,明面上找不出一丝痕迹。   虽然没有证据,但明眼人都知道是他。   艾絮总归高估了自己,更高估了他的耐心,她以为这个人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对自己下手。   结果谁能想到,他直接让她无路可走。   原本的心高气高,在这一刻充成了泡沫。   艾絮恨不得给他跪下来,毕竟除了小提琴,她还能去做什么?她也做不了别的。   沈听肆欣赏了一会她的崩溃,随后说:“将我们的关系澄清,以后别再刻意制造绯闻,你要的依旧会回来。”   艾絮红肿着双眼看了他一眼,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你是不是恨我?”   “你轮不上。”   恨是多深的一种情绪,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了别人。   沈听肆只是烦了,心烦于她一次又一次的造访,当然这跟自己过于心软也有关系,若不是如此他跟陆尔之间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不过说这些都晚了。   最后艾絮登了一份声明,并且承诺再不踏入南城,这事才算揭过去。   大家各自生活,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   如果沈听肆没有随身带播放器的话。   成功办理入住后张哲圣问前台要了一支烫伤药给沈听肆送去。   “你来的正好。”沈听肆随手将那支药膏给拂掉了,将小小的播放器塞到他手里,“你看一下,怎么不来了?”   张哲圣研究了会,皱眉问:“是不是摔过了?”   “刚才洗澡掉水里了。”   可能张哲圣望过来的目光实在太过无语,沈听肆脸色难看地说:“你拿回去看看,弄不好明天新的买一只过来。”   将张哲圣打发走。   沈听肆心底的躁动依旧没消,他习惯了身上带着这么一个东西,就像手机对于无数人来说拥有的安全感一样,少了就感觉空落落的不踏实。   他皱眉站在窗口,忍着这种异样感,过去很久手背传来一阵刺痛。   是油水溅起时落下的小伤口。   他伸手又按了按,突然发现这种轻微的疼痛能抵消心底的烦躁。   于是近乎自虐了按了会,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时才罢手。   他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嘴角,感慨了句:“可真是荒谬。” 第76章   陆尔窝进被子里很久都没想通, 沈听肆大晚上过来就只是为了给她送生煎?   这真是离大谱了!   让她之前的惊慌失措显得非常可笑。   她拧着眉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再看吧, 如果后面两天没幺蛾子, 或许都不用考虑搬家了。   陆尔还是天真的,毕竟悄无声息的危险最致命。   “你天天往阳台跑做什么?”王倩如看着又一次往那头移动的陆尔,终于忍不住发出了询问。   陆尔脚步停了停, 说:“最近憋得慌,阳台通风。”   “你不是刚跟柳大神散步回来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陆尔总感觉暗处有一双眼睛默默盯着自己, 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王倩如听她说完,皱了皱眉也起身过来朝外看, “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 最近进出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影。”   “或许吧。”   沈听肆没再出现,那个晚上就跟做梦一样,过去的太过轻易,反而让人无法释怀。   一周时间将至, 领导私下又找她谈话, 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再考虑考虑,这边实在无可靠人能接手, 好好一个栏目就这么垮了是谁都不希望的。   “一个栏目做久了总有感情的, 你刚来那会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 现在好不容易在你手里活起来了,真要撒手不管了?”领导顶着个地中海在那边吞云吐雾,“听众也认旧主播, 新人上来挨骂的居多, 何况提个新人哪那么容易!”   这话放陆尔面前, 就是一进一出,基本不起效果。   她只是出神的在想,沈听肆既然没有动作,就没有走的必要,既然不走那就也没必要断了经济来源。   一份合心意的工作哪那么容易找!   陆尔思来想去,觉得还可以再观察观察,因此暂时选择了留下。   下午开了会,人事部资料重整,问陆尔拿身份证。   陆尔不疑有他的交出去,但还是说了句:“之前不是复印过,怎么还要原件?”   “你的那份找不见了,可能之前搬办公室塞到哪里了。”   身份证很快又交还回来,被重新塞入背包夹层。   隔了一天台里组织团建,并申明不可携带家属,分两批走两天。   陆尔收拾了简单的换洗衣物,她原本走第二批的,有同事跟她换了下。   王倩如在客厅跟人煲电话粥,跟这个相亲对象相处的似乎还不错。   陆尔无声跟她招呼了声,随后走去了对门。   敲了一记,很快就开了。   柳慕远穿着家居服,头发湿漉漉的趴在脑门上,气息中带着一点洁净的清香。   “在洗澡?”   “洗完了。”柳慕远往旁退了一步,给她让路。   陆尔双手背后走进去。   柳慕远擦着头发跟在身后,“你坐一下,我马上出来。”   说着又转去了卫生间,没多久传来吹风机运转的声音。   这边的格局跟她们住的那套差不多,只是装修风格不同。   她们的房东是位老太太,装修上也偏务实些。   反观柳慕远这里,大片墨绿的基调,几何摆件,灰色的大理石地面映衬着上方的天花板,并不常规的布艺沙发,处处彰显个性。   对比起来这里更符合年轻人的审美。   陆尔不是第一次进来了,但每一次进来都会欣赏一番,虽说偏离了温馨的氛围,但是浓厚的现代化感觉也很吸引人。   “切点橙子吃?”   陆尔转头,应了声“好”。   一起走向厨房。   橙黄的橙子被流水洗过,放到砧板上,柳慕远抽出一把水果刀往上切。   陆尔往他的左手腕瞟了眼,护腕严严实实的遮着。   “有打算做点什么吗?”   柳慕远将橙子装盘,一块一块摆放的分外整齐,“不搬家了?”   对,这事还没跟他说。   陆尔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再看看,搬家也麻烦。”   柳慕远“嗯”了一声,“走吧,去外面坐。”   他的性格跟过去相差太大,交谈时总让陆尔恍惚,像对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实在太过安静了,白天的时候他大部分都一个人在家,鲜少有出门走动的时候,就算去了也就是在周边晃悠。   没有目标,没有计划,像一只没有生气的木偶。   陆尔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柳慕远需要找到人生的动力,而非一直围困在情绪的角落中。   如此一辈子可能都不会走出来。   少年时期他与人结伴酷爱打球,后来则是一名出色的编剧,想来也是喜欢文字的,这是陆尔对他仅有的喜好了解,放到现在好像都不能起什么作用。   陆尔捞起一块抿了口酸甜的汁液。   “台里组织团建,我要离开两天。”   柳慕远平静的表情才稍稍起了变化,“什么时候走?”   “明天。”   他眉心微微拧起,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隐含着一抹忧色。   “不带家属吗?我闲着也是闲着。”   毛遂自荐的有点潦草啊。   陆尔笑了下,“不行,特意下的命令,你只能自己玩。”   将吃出来的果皮丢尽垃圾桶。   “所以我说你去找点事情做,时间会过的比较快一点。”   柳慕远沉吟着点头,“我想想。”   -   团建地点是一个房地产的附带露营项目,隔着一条马路就是售楼中心,另一边隔着大片原野的是住宅区,再往后几公里则是滩涂,沿路一串的白色巨型风车,距离近了可以听到风车运转的机械声。   大片的绿色草坪上,一张张天幕拉开,角落里则是支起来的小帐篷。   他们今天要睡在这里。   领导将人召集起来说了几句话,简而言之就是虽说是团建,其实还有陪玩任务。   台里的办公楼已经很旧了,上面有人出资捐建,今天就顺道一起过来。   怪不得最大的那张天幕下已经放满了食材,陆尔原先还以为是领导个人出钱供他们消费,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   等待的时间里大家开始自己找乐子,有同事带了几团毛线,悠悠坐在那钩织。   见有人观望,得意的拿出成品炫耀,   看起来确实怪可爱的,一时间讨论到飞起。   陆尔站在边上也看了会,很快觉得没意思,恰巧有人提议去滩涂,也就跟着去了。   恰逢退潮,整片灰扑扑的滩涂都显露出来。   路上一排摊贩,卖小吃饮水兼渔网水桶等,可供游玩的人稍作体验。   陆尔捞着做工粗糙的粉色网兜,在堤坝上来回走。   可能是工作日的关系,这边的游客三三两两,专业人员倒是穿着防水服在滩涂中前行,很快捞上一大滩泥浆,清水冲刷下,跳跳鱼小螃蟹大堆的泥螺显露出来。   小朋友蹲在那边讨现成的跳跳鱼装小盒子里,开心的喊谢谢。   有人叫陆尔,她走过去,同事们用渔网在捞方才看过的海边小物。   这时的感官又不太一样,小小的鱼在泥浆里格外灵活,用渔网抓捕很费力,导致捞起一条就一阵欢呼。   就跟买彩票中小奖似的,玩的也就是个乐趣。   陆尔看了会,自己找了个地方也爬了下去。   她并没有兴师动众的脱鞋撩裤腿,而是蹲在斜面的堤坝上,或者踩上那些大型的不规则石块,渔网意思意思的在泥浆中搅和。   小东西比较集中,对她的佛系捕捞也很买账,每一次起来都有那么两三个,陆尔渐渐觉出意思,兴致颇高间行动也就不再那么细致。   随后一个不察,眼睁睁看着自己从石块上滑落下来,一点补救措施都没有的摔入了泥潭中。   大半个身子趴在石头上,一只脚陷到了膝盖,另一只虽然只到脚踝,但也够糟心的了,更别说因滑落而溅起的泥浆,前身后背甚至是脸上都没有幸免。   不远处爆发一阵哄笑,随后蚂蚁一样赶过来几只。   陆尔自己先一步往上爬,还算不错的心情稍稍蒙了些尘。   她虽然带了换洗衣物,但只带了一身,还没有带鞋子,这难免增加了不少麻烦。   少不得等会要去就近的商场或便利店购置,来回又是时间,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代步的车子。   就在这时,眼前多了一只修长纤瘦的手,冷白的肤色在上午的光照下带了点暖意,腕间一块黑色皮制腕表,低调考究的气质。   陆尔抬眼,入目是一身白色短T,米色休闲裤的沈听肆,着装极简又清爽,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遮了半张脸的墨镜,与白皙的肤色碰撞出强烈的色差,线条极好的嘴唇扬起一抹弧度。   他说:“还要在泥里呆多久?”   声音含笑带着一丝调侃,两人间的嫌隙在他这一声询问中又悄无声息的给抹平了。   晦气!   陆尔都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回应他,低头无视了他的援手,稍稍偏转方向,偏执的选择了自立根生。   手腕却一紧,她呆了一霎,未等反应已经被一股强势的力道给拖了起来。   陆尔被迫接受了他的帮助,轻易踩上了干燥的地面。   溅起的泥点也爬上了他的鞋面,陆尔抿了抿唇。   沈听肆却似一点不在意,注意到她的视线,只说了句:“不要紧。”   同事们接二连三上来询问,领导也紧随其后。   陆尔望了一圈,摇头表示不要紧,同时也已经明白过来所谓的上头金主,就是眼前这个光芒万丈的男人。   领导已经点头哈腰的给人做起介绍。   沈听肆极有风度的一一回应,到陆尔这边时,他先一步说:“我有听你们的深夜节目,很喜欢,久闻不如见面。”   他伸手再一次递到陆尔面前,“沈听肆。”   众目睽睽之下,陆尔能怎么做?   她憋着一股气,想将这只碍眼的手拍开,就像扫开他们所有的过往。   然而真这么做了,免不了之后又陷入八卦的沼泽。   静等的时间有些久,领导叫了她一声做暗示。   陆尔将手往裤腿一抹,哑声说:“不好意思,手脏了。” 第77章   不过两公里出头, 来的时候是步行,走的时候陆尔一步一个泥印子遭到同伴无心的嘲笑。   陆尔一点不恼, 谁笑她就朝谁甩腿, 残留的泥浆便飞了出去。   沿路顿时一阵欢快的笑意。   有车过来在边上停下,陆尔恰好搞怪时一个踉跄。   沈听肆降下车窗,友善提议:“穿着湿衣服海风过来容易着凉, 我送你吧,或者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陆尔只微微侧头,给他留个半个侧影, 冷淡开口:“谢谢,不用了。”   沈听肆礼貌笑笑,也不勉强。   同事却出声提醒这边没有别的车子, 问陆尔东西是否真的充足, 别在那头假客气,不然后面遭罪的还是自己。   来的时候包了一辆中巴,露营地也被他们包了,不会再有外人过来, 能驱使的车辆眼下就只有沈听肆这辆。   充当司机的张哲圣适时的递出台阶:“我们恰好还要去一趟市区, 若有要买的也是顺路,其他人有要带的吗?”   众人纷纷摆手。   后座的窗户已经关上, 隐约可见转开视线的沈听肆, 似乎对这一隅的吵闹一点都不关心。   张哲圣便又把视线落回到沉默的陆尔身上, 笑说:“上来吧,我们得抓紧时间了,不然赶不上团体活动。”   陆尔脚步移动了一瞬, 张哲圣连忙机灵得下车给她开车门。   霎时与里面的人对望, 视线撞在一处, 像清晨的海浪轻轻敲击岩石。   陆尔转开头,“我衣服脏了,等会还是打车吧。”   “不要紧,我不介意。”这话是沈听肆说的,声音不大不小,堪堪只让陆尔听了个全。   她紧张的朝对面看了眼,一伙同事跟方才一样正看着这边,有人面露疑惑似有点搞不懂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麻烦了!”   陆尔不再耽搁,弯腰坐了进去。   车子封闭性很好,站在外头不觉得,一进来身上的泥土特有的腥味弥漫开来。   陆尔尽量朝车门靠,也避免大范围的弄脏车子。   更重要的是跟眼前人保持特有距离,尽管这短短一截距离有些微不足道。   不是南城的车,车型相同,车牌不一样,车内的气息也全然陌生。   陆尔扭头看窗外,大片大片的原野自眼前掠过,零星能看到野鸟突然起落,在安静的画面中添一笔色彩。   没多久,她轻轻蹙眉,薄唇轻抿。   那道灼热的视线始终徘徊在自己身上,像有实物一般紧紧笼罩住自己,不大的空间内氧气稀薄,转瞬间就有种呼吸不畅的错觉。   她忍了又忍,最终烦躁的扭头。   入目却是沈听肆正垂头看着手机的侧脸,下颌线在暗处也仍旧分明性感,察觉到她的动静,便转眼望过来,轻挑眉做询问状。   陆尔便憋了一股子气,出不去又咽不下。   索性靠窗装睡。   沈听肆轻笑一声,目光下落时划过她的小腿,原本畅意的笑容瞬时一收,嘱咐张哲圣加快速度。   车子一路驶向最近的商场。   陆尔匆匆购置完东西,结账时挤开了正掏出手机的沈听肆,自己扫了付款码。   收银员笑说:“你男朋友腰上这一下得留淤青。”   陆尔纠正:“他不是我男朋友。”   收银员意外的看了沈听肆一眼,见他好脾气的笑着,似乎纵容着陆尔所有的任性。   这简直就是无声胜有声,谁过来看都像是闹别扭的一对。   回车上时,沈听肆出声叫住她说:“这边临时开间房,可以洗个澡再回去。”   主要是为了让她能舒服点,一身潮湿的泥印,哪怕干透了也难受。   陆尔却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摇头断然拒绝:“不用,赶快回去吧。”   售楼中心的卫生间临时搭了几间浴室,就是供他们冲洗用的,没必要再另外折腾。   沈听肆没再多说,只是上车后又去了趟药店。   买的什么陆尔不清楚,也没有问。   到露营地后大家已经分批忙活开,张哲圣知会了沈听肆一声也急吼吼的跑去加入。   陆尔则去了马路对面的售楼部做清理。   简易的淋浴房,半户外模式,体贴的设置了水温,除了空间太小了点,没太大的槽点。   陆尔调节好水温后从头到脚的冲刷了几遍,被泥浆包裹太久,水流下落洗去束缚的感觉好似重生,她闭眼舒服的享受着。   夏日的风自顶端缓缓落进,带着草叶的芬芳,还有隐约的蝉鸣。   很轻的脚步声隐在其间没有被发现。   直到有人惊呼着开口喊沈先生。   陆尔才赫然睁眼,分神关注了一下外面。   听见沈听肆说:“这处的长廊建的很有意思,上方的植物是什么?”   “是凌霄花,一开始移植过来是想着能遮荫的,但实物养起来跟预料的还是有些差别。”   “年份还不够。”沈听肆轻飘飘落了结语。   听对话是售楼中心的工作人员,对方很快便因杂务走了。   陆尔特意又多冲了会,才关上水,慢吞吞换上衣服,趿拉着拖鞋走出去。   拐过弯便是他口中的长廊,褐色的木桩旁,男人单手揣兜站着,仰头专注的看上方碧绿的藤曼枝叶,在那片浓郁的色调背景中,浅色着装的他显得尤为醒目,像陈旧泛黄书页中一枚簇新的页签,精美珍贵。   往外走只有这么一条路。   陆尔拎着自己的脏衣服,一步一犹豫的过去。   沈听肆目光回落到她身上,等人走近时将手上的一只袋子递过去。   陆尔看了眼,没接。   “外用药膏,拿过去腿上擦一下。”   之前摔倒时小腿擦到了岩石凸起的一角,留下了一道口子,但并不严重,甚至都不觉得痛,冲澡时才发现。   陆尔摇头:“不用,谢谢。”   她又要继续往外走。   沈听肆维持了很久的表面平和在她一次次的甩冷脸后终于有些崩盘,他伸手一把拽住陆尔的手腕,将人逼近到眼前,眼对眼直直的盯住她,无视陆尔眼底的错愕,冷声说:“就这么不待见我?”   这话一出口,沈听肆莫名就感觉气势上差了一截,但看着陆尔的无动于衷实在装不下去了。   他顺着陆尔后退的力道逼近几步,陆尔的后背贴上坚硬的木桩才不得不停下。   两两对望,视线互不相让的拧在一块,空气中淡淡的花香萦绕鼻间,悄悄冲淡着剑拔弩张的味道。   陆尔瞪着眼,心想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待见他?确实是一点都不待见他!   肯定的信息透过她倔强的姿态明晃晃的泄露给了沈听肆,提醒着他自己在这个人眼中有多不受欢迎。   沈听肆简直哭笑不得。   眼前这张脸因为微微仰起的动作而全部显露出来,头发梳成低马尾露出洁净饱满的额头,清秀的五官因为刚冲洗过的关系而带了点点绯色,看过去像一颗鲜美刚摘的桃子,唇色是漂亮的粉,只是此刻微微撅着昭示着自己的不悦。   他没忍住,抬手用拇指在上方轻轻压了压。   陆尔吓了一跳,嘴唇连忙抿成一条线,撇头避开他的动作。   “我让你擦个药有什么好不开心?”沈听肆的恼火在她孩子气的瞪视中又悄无声息的湮灭,无奈的叹了口气,近乎哄劝的味道,“你不想让你同事知道我们是旧识,不希望我出现在你住宅周边,不愿意让我插手你的工作,我都选择了配合对不对?”   陆尔说:“这是你应该做的,而不是好像是对我的馈赠。”   “好吧,你说的都对。”沈听肆居然也不反驳。   往她肩上轻轻一按,直接让她坐在了木制长椅上。   蹲身捞住她的左腿,陆尔要动。   沈听肆加了点力,看着她不容拒绝地说:“你确信你能好好站起来?在我绝不松手的情况下。”   陆尔站不起来,非但站不起来还会因为强制动作而让自己很狼狈。   她前后斟酌。   而沈听肆已经拉高了她的香槟色灯笼裤,低头拧开盖子挤出白色的膏体轻轻抹到她的伤处,伤口已经结痂现下不过是条血线。   温热的指腹在上方轻轻来回移动,将膏体融化揉搓进皮肤。   些微的痒,还有一点点的疼意。   陆尔皱眉忍着这些微妙的体感,余光里扫到一只昆虫盘旋着飞过。   她视线下落一瞬,随后不由得又转到他身上。   被叶片过滤的阳光斑驳的落在他身上,长长的光柱间细小的尘埃游荡旋舞,他单膝跪地一手捏着她的小腿肚,一手在伤口来回移动,表情专注到几乎虔诚。   陆尔错觉好像看到了周末去教堂礼拜的孩童,干净到纯粹。   “好了。”他抬眼。   陆尔慌乱的转开视线,起身跺了跺脚。   “药膏带回去涂。”沈听肆拧上盖子递给她。   陆尔垂眸看了眼,转身就走,过大的幅度导致胳膊轻轻撞开了他的好意。   她眨了眨眼,但脚步不停,飞速离开了现场。   蝉鸣声不绝,接近午间的日头越来越毒辣。   虽然还没到真正的仲夏时节,但正午的日头已经有些让人吃不消了。   户外烧烤有点像在烤自己。   因此等陆尔赶过去时,原先的露天烧烤已经转移了场地。   转到售楼中心北边的一个巨塔之下,这里有足够的阴影,热的慌了还能进内部蹭空调。   陆尔来的迟,大家已经吃了好几轮。   刚烤出来的食物便都堆到了她面前。   陆尔的心情因着这些食物好了些,笑眯眯的开始大快朵颐。   沈听肆也随后赶到,又迎接了一波热情服务。   两人各站两个方向,八竿子打不到边,不特意去关注可以彼此忽略的程度。   陆尔记得他对烧烤类食物并没有多大兴趣,路过去洗手时瞟了眼,果然盘子里剩下一大堆。   “吃吗?”注意到她的视线,沈听肆笑着抬起一串烤翅。   陆尔默默翻了个白眼跑了。   一旁留心的张哲圣暗暗叹气,觉得自家老板这条路走的实在艰难。   沈听肆轻挑眉,又将那串烤翅扔了回去,抽纸擦了擦指尖,随后起身眺望远方。   如洗的天色下,黄绿相间的野草随风拂出波浪,巨型风车匀速工作着。   张哲圣端着生椰过来给他,沈听肆摇头拒绝,问了他一句:“你追过女人吗?”   这可就问对人了,前后三任女友,都是张哲圣死缠烂打追过来的。   他正要高谈阔论,沈听肆又径自说:“算了,追不到抢过来就是。”   这是什么危险发言啊?!   我的天!   张哲圣连忙制止了他这可能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想法,小心的提醒他回忆回忆之前的经历,回味一下陆尔跑了的这段时间过的水深火热的日子,再畅想一下循序渐进下可能会出现的美好未来。   沈听肆皱眉沉思,片刻后似被说动,只是说:“太慢了。” 第78章   一个人的人脉可以强大到什么地步?   很多时候对一个人的高度可以用有多强大的人脉来形容, 但话语听到耳朵里一般都是很抽象。   然而这个晚上,当露营地支起各种观赏性帐篷, 连接满灯串和波波球, 耀眼璀璨如繁星闪烁。   更甚至请来演奏乐队,售楼中心一伙人齐聚,更甚至地产商以及某些高层到达, 对着沈听肆点头哈腰。   陆尔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沈听肆的强大。   在这样一个距离南城遥远的,偏僻并不繁华的小地方,都能因他的到来而让一帮人兴师动众。   他站在簇拥者中, 平静乏味的表情跟那些讨好的面孔形成强烈对比。   这就是她要与之抗衡的男人。   陆尔眼中渐渐露出迷茫,她有些不懂,这样的沈听肆看中自己什么了?   看中她胆大主动招惹他吗?   但好像有勇气招惹他的女人并不在少数。   陆尔觉得就自己这样的, 应该可以找到无数的代餐, 如果他愿意的话。   可以沿着露营地跑圈的小火车也开了起来,欢快的童歌响彻露营地上空,成年男女们也兴冲冲的缩进了车厢,到站就换几个人, 嬉笑间玩得兴味盎然。   轨道南边有一条三四米宽的石子路, 投射的灯光只能隐约照到前端,再后面就是墨汁入水一样晕染般的黑。   石子路西侧的荒原上立着几个字。   陆尔独自走近了看——希望在田野上。   白色石膏的立体字, 自前往后均匀排列, 在迎风晃动的荒草上屹立不倒。   突然察觉到什么。   陆尔视线错开一瞬, 在末尾字眼的尾巴处看到一个人影,由于光线昏暗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他背对这里,面朝漆黑的方向, 似乎也在观察那几个字。   衣服上隐约的白, 静悄悄的停在那, 跟那些字体几乎能融为一体。   “尔尔!”有人喊了陆尔一声,“黑灯瞎火的你站那干嘛?”   陆尔连忙回头,“就来了。”   离开前扭头又看了眼,沈听肆已经转过身望向这处,只是距离足够远,看不清表情,只是孤立的身影无端有种落寞的感觉。   晚上睡帐篷,一人一个,数量足够多。   地产商不了解沈听肆的想法,但考虑周全的做了几手准备。   临时拉了一个巨大的豪华帐篷,路旁停了一辆房车,市中心更是备了一间套房,给出了足够的选择。   “恨资本,只是因为太酸了,羡慕啊!”同事感叹了一句,窝进了自己磕碜的小帐篷。   内里配了一个睡袋,还有些许零食和调节心情用的新奇小玩意。   比如说星空灯。   陆尔平躺着拧亮,细碎的白色光点瞬时遍布帐顶,非常粗糙的灯效,但聊胜于无。   时间已经有些晚,外面的观赏灯已经全部熄灭,只余远处的一盏广场灯还亮着方便他们起夜。   陆尔玩了一会后打算睡觉。   拉链声响起,随后帐蓬门打开,在陆尔惊愕的目光中,沈听肆钻了进来并又飞速的拉上了门。   “你来这里干嘛?”陆尔用气音叫道,“赶紧出去!”   沈听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并不动作。   帐篷很小,挤进两个成年人后就没多少活动空间了。   陆尔穿着鹅黄色背心,配套短裤,没用睡袋而是盖着自带的一条毯子,低马尾半散开,几缕发丝自然垂落在额前。   她满脸焦急生怕被人注意到,一手撑地,一手推他,“走,赶紧走!”   “着什么急?”沈听肆反手拽住她的手腕压在地上,“我又不做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你声音轻点。”   沈听肆倾身逼近她,呼吸中闻道了清甜的气息。   他低声说:“好香,你用了什么?”   体型差异问题,在陆尔避无可避的情况下,沈听肆的身体几乎将她全部笼罩住,掠夺的气息强大到让陆尔恐慌。   她下意识的抬手抵在他胸前,避免再度靠近,隐忍着说:“场地上都是人,你这个点到我这里不合适,被他们发现怎么办?”   “我又不怕。”   “你——”   “好了!”沈听肆拉下她的手,稍稍往后退了点盘腿而坐,紧接着掀开她盖在腿上的毯子,”我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陆尔面无表情的说:“再晚点都看不出印了。”   “胡说。”沈听肆不顾她的抵抗愣是拽住脚腕拖了过来,”下午上药时还有细碎的沙石粘着,你都不注意的?”   说着掏出手机要按亮附带的灯光。   陆尔连忙出声:“别开灯。”   虽说这个帐篷厚实,但不是一点都不透光,手机灯一照两人的身影难保不被人发现。   “不开灯我怎么看?”   帐篷内虽说不是全然漆黑,但也看不太分明。   陆尔缩脚,隐忍着说:“不用看,问题不大。”   沈听肆没有争辩,只是指腹轻轻的盖上去来回轻触确认。   陆尔撇开头。   没多久腿肚上倏忽传来些许湿热,还有呼吸喷吐的触觉。   陆尔猛地转回头,低声惊叫:“沈听肆!”   沈听肆薄薄的嘴唇仍旧贴在伤处,又静等了两秒才坐直身体,笑望着她的气急败坏,相当不真诚地说:“对不起,没忍住。”   “出去!”   虽说这事是沈听肆干的,但陆尔却莫名觉得羞耻,尤其腿上温热过后便又转变成浅浅的凉意。   生生提醒着方才经历了什么,耳根子无法抑制的烫了起来,这比拥抱接吻更让人觉得暧昧亲昵。   沈听肆没再进一步动作,终于放过了她。   但他也没有选择出去,侧身躺在了她边上,顺势将坐着的陆尔硬拉进怀里紧紧搂住。   脸埋进她的颈侧,闭眼深深吸了一口,声音模糊不清地说:“我不动你,让我抱一会。”   陆尔全身僵硬无法动弹,望着帐篷的连接处,忍受着他对自己的禁锢。   过去很久她都不曾放松。   沈听肆轻拍了拍她的腿,“我说了不动你,为什么还这么紧张?”   “但我也不喜欢被这么抱着。”   “我的拥抱让你忍受不了?”   这问题是用问的吗?瞎子都能感觉出来好吗?   陆尔却不敢激他,明智的选择了默认。   沈听肆对此却不满意,他动了动脑袋,将嘴唇贴在了她的颧骨处,“跟我聊会天,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陆尔嘶了一声,“你压痛我了。”   沈听肆稍稍抬起身体,“你的师哥回来了,你看到了吗?”   陆尔目光忽闪,抿了抿唇。   “你不希望我针对他,我就收回之前所做的一切,让他回到比原来更高的位置。”沈听肆睁眼,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陆尔部分的脸部线条,“对此你满意吗?”   陆尔搭在自己腰侧的手轻轻动了动。   “你不喜欢艾絮,她现在再不会来南城,这样能不能消气?”   他说话声音很轻,轻到近乎带了恳求的味道,这种低姿态让陆尔觉得陌生的同时还有种落荒而逃的想法。   直到如今他们的想法也没在一个层面上,已经不是气不气的问题了,而是三观不合没有再继续的必要。   陆尔声音干涩的开口:“跟你相处的那段时间,你做一件事,下一个决定的时候不会考虑到我的感受。意见有了分歧导致不愉快,你会选择消失冷处理,再出现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我的想法感受在你眼里一点都不重要。”   沈听肆安静的听着,等她停了“嗯”一声示意有在听。   陆尔继续说:“我没有得到的应有的尊重,我试着为你找寻理由和借口,直到再无法忍受。”   “我是给过彼此机会的,所以决定分开的时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不合适。”   沈听肆搂着她腰肢的力道逐渐加重,让陆尔觉出了些微的疼痛,她皱了皱眉。   思忖片刻,她接着说:“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非让你抓着不放,若一定要说也不过就是男人的自尊作祟,你可以对外宣称是你提的分手,我不介意成为被甩的那个。”   话音方落,沈听肆倏尔抬手扣住她的下巴,将人脸掰过来,低头狠狠的吻了上去。   呼吸和声音全部碎裂在这个深吻中。   他用力的啃咬着陆尔娇嫩的嘴唇,恨不得将方才那些刺耳的言论都吞吃如腹从未发生过。   是不是他太过纵容了?让她错觉以为有了可以离开的可能。   明明一开始是她先动的心,是她跟踪自己找寻一切机会凑上前来。   既然喜欢,又为什么要这么苛刻?   他不认为自己犯了什么不能原谅的死罪,何况他已经在努力补救和整改,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留?   女人心狠起来就是这样的?   他不接受,他不甘心,凭什么?!   凭什么她可以对着柳慕远笑逐颜开,对自己就要刻薄相向?   心里埋了一团躁动疯狂的火焰,在掩盖了大半年后因着现下几句话终于忍无可忍的喷发了出来。   沈听肆将人压在身下,肆意掠夺,想要在激情中去分辨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渴望看到陆尔服软求饶的一面,低低啜泣臣服在自己身下的娇软模样。   窒息感逐步攀升,体感温度不断突破极限。   在以为要溺毙在这个疼痛相伴的深吻中时,沈听肆终于停了动作,呼吸粗喘的后退些许。   他缓慢睁眼,对上的却是陆尔盛满了厌恶的目光。   他一愣,心脏像被什么用力刺了一下,骤然袭来的疼痛让他感觉陌生。   但很快扯起嘴角,笑起来,笑意不达眼底,近乎恶意的开口:“想要跟我撇清关系?做梦!”   陆尔呼吸紊乱,胸膛急促的起伏着,对他能说出这话一点不意外,只是撇开头连眼神都欠奉。   沈听肆用力将她的脸再次掰过来,这次陆尔索性闭了眼。   任凭沈听肆如何动作就是不看他。   “陆尔!”沈听肆气红了眼,扣着她手腕的手近乎要将腕骨给拧断,陆尔依旧软绵绵的躺着不做声响。   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彻底让沈听肆没了辙。   心中的暴怒和委屈,突然被那些丝丝密密包裹住心脏的酸涩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不该是这样的!   他原本只是想着过来看看她的伤处,听听她的声音而已,万没有想过关系会转变成眼下无法收拾的状态。   他并不想让陆尔讨厌自己,相反在两人的关系中正夹缝求生,没理由要将这缝隙都给埋了。   沈听肆重重的吸了口气,又轻轻的吐出来。   终于松手放开了对陆尔的牵制,陆尔迅速翻身背对他,将自己缩成一只虾米,抗拒姿态再明显不过。   静默很久,沈听肆理智渐渐回笼。   他拉过毯子盖到陆尔身上,漂亮的桃花眼中暗潮涌动。   不应该被她的情绪牵着走,否则得不偿失。   他缓声说:“好好休息,我不是故意来为难你的,只是想要个和平共处的机会。” 第79章   陆尔一晚上没睡好, 因此早上起来的格外早。   初晨的空气还带着一点凉意和露水特有的清新气息。   她独自慢悠悠的晃了一圈,还没亮透的灰蓝天空, 安静潮湿的荒草, 栖息的飞禽偶尔走动起落,所见画面有种时光静好的感觉。   同时还发现原本停在路边的黑色私家车不见了,很大可能是昨晚从陆尔这处直接离开的。   挺好, 不打照面省去很多麻烦。   中饭后返回,陆尔靠在中巴上打瞌睡。   身边一圈同事精神很好的在打扑克,虽然有心照顾她, 但激动处还是很难很好收声。   因此陆尔时不时的就得被迫惊醒,数次下来也就不睡了,狠狠抹了把脸加入战局。   下午三点出头到了家, 王倩如不在, 对门也静悄悄的。   陆尔将衣服扔进洗衣机,又去好好洗了个澡,原本想再睡一觉的,就是这个时间有点尴尬, 最后还是作罢。   从篮子里找出买了超半年的面膜敷上, 随后窝进沙发看邮箱里的邮件。   现在配音不是主业,但偶尔还是会接一点工作, 当然用的另外的身份, 这很大程度上让她没有以前吃香, 配音收入也无法持平。   陆尔心态不错,觉得聊胜于无,之前当经济来源, 现在就当兴趣减压, 总的来说挺好的。   她翻了一会, 随后听到一记敲门声。   将盘在沙发中的脚放下,又突然顿住。   敲门声依旧传来,却不是她们这边。   陆尔眨了眨眼,穿上拖鞋,将电脑放到茶几上,起身开门去看。   就最近的情况来说,柳慕远是不可能有得罪人的情况的,他甚至都不会跟人有什么深交,估计连交谈都少。   当陆尔拽开门,看到对面一个年轻幼态表情执拗的女孩子时明显惊讶了下。   对方一心在敲紧闭的防盗门,对周遭其他的动静没有反应。   穿着一件白色泛黄的T恤,黑色七分裤,脚上是一双脏兮兮的塑胶拖鞋,裸露在外的四肢纤瘦的感觉一折就能断。   “等一下,你哪位?”陆尔出声制止她不要命的敲击声。   女孩子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脸色白的像失血过多,眼睛因为脸颊过瘦而显得格外的大,鼻子小巧,嘴巴赌气般的用力抿着。   陆尔被她防备警惕的眼神弄得有点尴尬,好像自己是什么要拐骗孩童的人贩。   于是干笑着解释了句:“住这户的是我朋友,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姿态瞬时一变,几个跨步到她跟前,声音清冷干脆:“他去哪了?”   “这……我今天也刚到,还没见过他,你是他什么人,我好像没见过你。”   “我是他媳妇儿。”   “……”   傍晚五点半左右,王倩如回了家,跟陆尔一起并排坐在客厅,对面坐着那个自称是柳慕远“媳妇儿”的女孩子。   陌生地方一点不拘谨,但是沉默乖巧,而且有问必答,就是答了也白答。   比如问她几岁了,她说不小了;家住哪里,她说就附近,诸如此类。   已经是晚饭时间,陆尔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   小姑娘摇摇头,示意她们随意,她就借地坐这等人就行。   厨房里,陆尔烧水下面,王倩如挤过来切番茄一边跟她小声交谈。   “我这两天都没看到柳大神,怎么就多了个媳妇儿了?不该呀,他一心都扑在你身上,怎么可能会去招惹别的女孩子?”   陆尔也不信,现在的柳慕远不是会去主动招惹人的人,但是这个小姑娘也不可能凭空找上他。   “等他回来再说吧。”   陆尔烧好了面,还是给小姑娘盛了一碗。   对方道了声谢,没多推拒,安静地坐在那里吃了。   这时候陆尔才发现其实她已经很饿了,至少小小的一碗面吃的比她们快很多,陆尔有点后悔给她装少了。   重新去烧,对方肯定拒绝。   陆尔起身去冰箱里又拿了瓶牛奶出来给她。   她又道了声谢,随后在那低头咬吸管,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有种有别于年龄的安静,有些时候又有些不通世故的天真。   陆尔笑着问她:“方便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吗?”   她眨了两下大眼睛,脆生生的说:“严如需,如果的如,需要的需。”   很男性化的名字。   陆尔和王倩如也做了自我介绍。   七点左右的时候陆尔的手机响了一下。   柳慕远:回来了吗?   陆尔:嗯,你没在家?   刚发出去,就有人敲了敲门。   陆尔连忙起身去开门。   柳慕远站在浓黑中,手上拎了一袋水果,精致的眉眼自帽檐下显露出来,笑了笑:“过来吃榴莲,特意给你买的。”   原本低头咬吸管的严如需倏地抬头,将牛奶一放,快步走过来。   柳慕远余光扫到她,表情立时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又转向陆尔:“她怎么会在这?”   “我……”   严如需打断她:“你总算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   “你找我做什么?”   “我来照顾你。”   “我不需要。”   “你需要的。”   两人对话间,不知不觉的退到了柳慕远公寓门口,这边的声控坏了还没修,只有陆尔这处敞开的门缝漏出的暖光散在四周。   王倩如凑到陆尔身边,也看着他们,压低声音说:“不会打起来吧?”   “不会。”柳慕远怎么可能跟个小姑娘动手。   柳慕远确实没动手,但少见的有些气急败坏。   他把榴莲往陆尔手中一塞,言简意赅地说:“我先送她回去。”   随后不管对方的挣扎,一把拽住人手腕将人往楼下带,脚步噼噼啪啪的走远了。   王倩如突然笑了声:“柳大神看起来好狼狈。”   陆尔也笑了笑,随后进屋跟王倩如一起分食那盒榴莲肉。   她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能够重新带动柳慕远的情绪这不是坏事。   后面几天她也没见到柳慕远,他没来找她,她也没主动去过问,应该是被严如需缠住了。   再次见到严如需是在一个周天的傍晚,她站在楼道口,仍旧是上一次的装束,只是脚上的拖鞋换了,成了一双簇新的平跟凉鞋。   接近运动鞋的款式,只是后跟和两旁是镂空的,此时前端有点污渍,她蹲地上正很用心的用纸巾擦拭。   陆尔过去打了声招呼。   严如需连忙抬头,叫了声:“陆姐姐。”   陆尔目光转到她鞋面上,“是被踩了吗?”   “嗯。”严如需蹙起眉,因为擦不掉显得有点困扰。   “我家里有专门用来擦鞋的湿巾,清洁力度会强一点,你要试试吗?”   严如需跟着陆尔回了家。   “你坐一下,我帮你去拿。”陆尔将钥匙放到鞋柜的上的藤条框中,转身去自己卧室给她找清洁湿巾。   再出来时发现严如需还安安稳稳的站在门口。   陆尔才会意自己没给人拿拖鞋,她忙说了声对不起,过去翻出鞋子给她。   严如需说:“没关系的,我就站在这边擦一下。”   “你是在等慕远吗?可以像上次一样进来等。”   严如需抿了抿唇,摇头固执的蹲在地上擦自己的鞋头。   如此一来,陆尔也不好自己转身就走,只能站在门口作陪。   傍晚的天气仍旧闷热,尤其是顶层公寓,室内温度更是高的离谱。   虽然第一时间打开了空调,陆尔还是闷出了一身汗。   严如需终于将宝贝鞋子擦干净了,将用过的湿纸巾一折一折的叠成方块捞在手上,腼腆的冲陆尔笑了笑。   女孩子的笑容干净纯粹,像春日里绽放的鲜花夺目且充满生机。   陆尔指了指门口的垃圾桶,示意她可以丢在这里。   她摇头,“下次脏了我再擦一下。”   “一次性的,下次就不能用了。”   严如需一愣,依依不舍的丢进了垃圾桶。   “你等我一下。”陆尔回身找了包新的没用过的送给她,“下次用完了再来找我。”   严如需没接。   陆尔说:“这个不贵,很便宜的,我买了很多正愁用不完。”   她这才接过去,跟着说了句:“陆姐姐,你也是好人。”   陆尔笑了笑,“还有谁也是?”   “柳慕远,他也是好人。”   陆尔敏锐的察觉到,她喊自己姐姐,却并没有喊柳慕远哥哥。   闲聊间得知小姑娘十九岁,父母离异,有一个弟弟,弟弟跟父亲,平时接触不多。   家里拮据,弟弟要读书,父亲想把她嫁出去,聘礼可以贴补家用,她不肯,父亲气极狠狠揍了她一顿,以往也挨过揍,但没有这次严重。   她狼狈出逃,父亲穷追不舍,差点把她逼到跳河。   那天是柳慕远帮了她一把,还同意出资供她弟弟上学直到高中毕业这事才算落幕。   柳慕远给他们家里钱,那么她就应该嫁给他做老婆。   严如需就是这么想的,她没有什么可以回赠的,只有自己。   陆尔始终安静听着,这时才问了句:“你不是跟妈妈的吗?理应不归你父亲管。”   “我妈妈也觉得我嫁人比较好。”这样不但有钱,还能少一张嘴吃饭。   陆尔也不问她小小年纪为什么不上学了,都能干出卖女抚养儿子的家庭,也自然不会管女儿的教育。   天色还未尽时,柳慕远回来了。   看到门口的两人,他脚步滞了一瞬,随后面无表情的过来。   严如需双眼一亮,随后说:“我听你的话没有进她们家。”   “那你站在这做什么?”   严如需低头,“你给我买的鞋子脏掉了,陆姐姐给我湿纸巾擦鞋。”   柳慕远会给她买鞋子,只是因为严如需在追赶他的时候那双破破烂烂的拖鞋裂了,他觉得无端的善心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但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挣扎于和自己认知完全不同的生活中的人而无动于衷。   他被这种烦躁又矛盾的情绪折磨了很久,每一次严如需出现这种情绪便加深一层,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排泄的渠道。   严如需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昨天的衣服洗了吗?我帮你洗。”   “我说过让你不要来找我,那天不过是举手之劳,不是你也可以是别人,没有特别的涵义。”他停顿了下,因为严如需的表情有些愣怔,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听懂了。   他接着说:“而你所谓的以身相许对我来说也只是单纯的负担,我帮人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麻烦,希望你自知。”   气氛有些尴尬,原本倚着门框而站的陆尔也不由得站直了身体,看向严如需的目光中带了点担忧,这些话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实在有失尊严。   她怕小姑娘受不住会难过会哭。   便是这时候,一直静听的严如需眨了眨眼,从他的话中分辨出一条蹊径,“那我不以身相许,我就给你做饭打扫房子,对我来说也是举手之劳。”   “……”   陆尔难得在柳慕远脸上看到了语塞的表情。 第80章   成长环境不良的关系, 严如需的性格有别于常人,对外的情绪反馈很迟钝, 甚至是没有。   在柳慕远推着陆尔进门, 并当着她的面将防盗门用力甩上时,她也只是呆了一下。   过去很久,转头看了眼外面渐黑的天色, 朝后退几步坐在了脏兮兮的台阶上。   陆尔打开电灯,迟疑着往后看了眼。   “不用管她。”柳慕远已经径自往客厅走。   陆尔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走到厨房, “喝点什么?”   “不渴。”他已经坐进沙发,双手交叉抻着后脖子,抬头看上方天花板, 鸭舌帽翻落下去, 露出干净利落的小平头。   陆尔还是给他倒了杯橙汁过来,放到茶几上。   用脚勾过小凳,坐下,“说说吧,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   她含笑看着对面还在发愣的男人, 静等。   片刻,柳慕远才眼神错开了下, 落到她身上, “半个月之前的事了, 没想到她会找过来。”   “这么久?”陆尔意外了下,想了想说,“下雨天你淋个湿透的那次?”   她当时还担心了一下, 生怕是柳慕远情绪反复的关系, 雨天居然连个伞都不打的自虐。   柳慕远“嗯”了声, 将事情经过陈述了一遍,跟严如需跟她说的差不多。   “我打算开个店。”他转了话题,“这几天落实了店址,后面就是装修一系列事项。”   “什么店?”   “童书。”柳慕远转了转茶几上的杯子,端起来无可无不可的抿了口,“你说得对,还是应该找点事情做,之前外面晃悠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别人办的一个童书展,我觉得蛮有意思。”   从另一层面看,柳慕远也是在积极自救。   陆尔笑起来,“挺好的,找时间带我去看看。”   柳慕远也跟着笑了下,“好。”   王倩如有约会,晚上不回来。   柳慕远在厨艺上没有一点天赋,因此晚餐依旧陆尔来。   她去翻了遍冰箱,“都是素的了,行不行?或者外卖。”   柳慕远双手撑着厨台,“没关系,随意吃点。”   于是陆尔做了一个拍黄瓜,番茄炒蛋以及一碗裙带菜豆腐汤。   全程柳慕远在一旁打下手,做最后一份时油水飞溅,陆尔躲得不够及时,手背也溅上两滴,疼得“嘶”了一声。   原本翻着黄瓜块的柳慕远倏地扔了筷子,转而拉过她的手,表情略有凝重地说:“别弄了,去客厅。”   “没事,快好了,做菜溅几滴热油谁没经历过。”   陆尔抽手,却没抽出来,她掀眼看柳慕远。   他直直的盯着她的手背,大拇指指腹在上头滑过,眸底晦暗不清。   陆尔说:“真没事,这就……”   话音倏尔顿住,僵硬的看着他低头,薄唇轻轻印在了自己手背上。   却还不够似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陆尔后背顿时一阵发麻,迅速将手用力抽出来背在背后,惶惑的看着他。   锅里热气腾腾,裙带菜已经快粘锅.   陆尔掩饰什么般的侧身越过他装了一碗水倒进去,水滴炸起喷出大股白烟。   余光中,看到他端起黄瓜走去了客厅。   陆尔偷偷松了口气,暗地里眉心蹙起。   拥抱牵手甚至是接吻,她都觉得要比方才的舔舐好接受的多。   前者就像是官方流程,人人都是这个节奏。   而后者,配上所处场景和当下氛围,就像一根铁定贴着树皮缓慢又坚定的敲进内部,带着掺杂血肉的疼痛变得更为亲密。   陆尔完全无法忍受,这跟前几天在露营地被沈听肆亲吻伤口的感觉又不同。   她可悲的发现,对柳慕远的抗拒要多的多。   没时间去琢磨出现这样区别的细节。   撒上黑胡椒粉后将汤装碗,陆尔跟着端去客厅。   柳慕远在把玩一个前阵子王倩如刚买的小摆件,鸭舌帽重新戴在了脑袋顶,帽檐下压遮着眼。   陆尔只能看见一点点挺翘的鼻尖和轻抿的唇。   “去把那个小姑娘叫进来吧,这么晚了。”陆尔干巴巴的提了句,“总不能让人饿肚子”   柳慕远话语平静:“可能已经走了。”   说着还是起身走过去,门打开,一眼瞥见了楼梯上坐着的女孩。   混沌的光线中女孩本就清减的背影显得更加清瘦,像一叠A4纸中抽出的一张,扁平簇新。   看到柳慕远,她双眼一亮,忙起身要过来。   脚步刚一动,“砰”一声,那丝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线又消失了。   严如需愣然,好半晌才收回腿,缓慢转身又坐了回去。   抱着自己的膝盖,来回的数着身下那些台阶,木然没有知觉。   等再次门开,柳慕远终于走向她这一侧。   这一次严如需没有积极表现,乖巧的坐在原地,默默抬头看他。   闷热的楼道上,蚊虫遍布,她全身都在喂蚊子,这时难耐的抓了抓胳膊,但只是一下又停了下来。   似乎不愿自己频繁的动作而打扰到柳慕远说话。   他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会,随后蹲身面无表情的凑近,在女孩轻微惊讶的脸上扫视一圈。   “我再最后跟你重申一遍,不要出现在陆尔面前,一次都不行。”他语调低缓沉冷,带着直面的威胁,“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在她跟前晃悠,我就叫停给你弟弟的资助,让你回到原有的生活轨迹,该挨揍就挨揍,该嫁谁就嫁谁。”   这话像千斤巨锤狠狠砸在了严如需脑袋上,她在那样破败的家庭中苟延残喘到现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够她畏惧。   这种情绪很快反应到呆滞的脸上,柳慕远满意了。   没再多说,起身回了自己住处。   -   柳慕远的童书店开在一条巷子里的最深处,面积不大,装修还在做基础。   烈日炎炎,他在里头监工,偶尔也亲自上手。   中间休息的时候他时不时会发呆,会自我怀疑,劳心劳力的不知道搞这些做什么,选址这么垃圾,又是小众属性,已经可以遇见每日亏本的下场,虽然他也不在乎这点钱。   同步的还要跟各个出版社联系,商讨价格,以及展位,各种人际交流又是一个麻烦。   他全身都在抗拒去做这件事,唯一的一丝理智却又拉扯着他去坚持。   陆尔说要给自己找事做,找到价值生活才有意义。   他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里,只是认为一个人的起步源于知识,从牙牙学语就已经在全面的吸收所能接触到的知识面。   有了这个想法,也就有了开一家书店的冲动,从小抓起,将那些好玩的特别的内容转化为纸质传递出去。   他仅仅就是这么想的。   柳慕远轻轻呼了口气。   就是这时候工人叫他,说外面有人找。   柳慕远转头看了眼,是导航找过来的陆尔,连忙起身过去。   “这边太热了,去找个地方坐。”   陆尔“哎哎”了两声,“我可是来看你的新店的,一来就走不好吧?”   “还没开业,看水泥钢筋吗?”柳慕远不由分手的拽着她走出去。   最后进了街角的一家冷饮店,陆尔要了杯鲜榨果汁,开玩笑说自己白跑一趟。   柳慕远将随手带出来的平板递给她,“有设计图,跟实物不会相差太远,看吧。”   “不要,不是实物没意思。”陆尔一推,拒绝了。   柳慕远好脾气的笑笑,把平板收回来。   两人重逢之后,陆尔一直跟顾秀林保持着联系,虽然这个联系并不频繁,对方也不愿给她带来太大的困扰,知趣的尽量选择回避。   但可能对唯一儿子的思念亦或者担心实在太过深重,这一次想麻烦陆尔帮忙探探口风,如果能劝他回一趟南城就更好了。   陆尔转着杯里的吸管,斟酌良久才开口:“跟南城相比这边清净太多,很奇怪的有时候走街串巷会觉得太过安静了,反而会有些怀念过去的城市。”   “选择这里不就是看中这头的清净吗?”   “差不多,可能骨子里还有那么一小部分喜欢热闹。”   柳慕远默了默,问她:“想回南城看看?”   拐了个大弯终于到正题上。   陆尔摇头,试探着问:“你有想过回去吗?”   “没有。”柳慕远干净利落的回答她,“如果哪天你想回去了,我不介意作陪。”   顾女士的期待意料之中的泡汤。   两人面对面靠窗而坐,白色外墙,淡黄色的木制窗框,浓浓光照下,一男一女闲聊的画面夏日午后恬淡的气息,同时被另一个镜头给捕捉到。   几分钟后传到了另一个人手中。   自露营团建以来,沈听肆没有去特意找过她。   但每日陆尔的活动足迹都会分毫不差的传递到他手中。   看着画面中融洽的氛围,沈听肆单手拧开笔盖又合上又拧开再合上,如此反复几次他叫来张哲圣,嘱咐了几句。   周三下午,外头云层厚的好似要坠下来。   会议室空调打到了18度,但因为使用年限过长的关系,制冷效果仍旧不理想。   陆尔整个人都感觉洇了一层薄汗,所到之处皆感觉粘腻的难受。   “怎么回事,开个会耽搁这么久?”有人低声发出抱怨。   “好像是接人去了。”   “谁呀?还能会议中途去接,排位这么大。”   “金主爸爸呗,还能有谁!”   “噢噢~那再让我等半小时都可以,嘿嘿~”众人发出心照不宣的怪笑。   陆尔却轻轻蹙眉。   于台里而言,现在唯一的金主爸爸就是沈听肆,他过来做什么?   五分钟后,几道脚步声响起。   会议室门被拽开,最先进来的是台长,随后便是沈听肆,被引着上了主位,他目光扫了一圈,到陆尔这处也没有过多停留,就像个认真来旁听的。   往常开会内容主要分两部分,一个是节目收听数据分析以及细节改进,还有一个就是新节目构思。   今天的会已经开完一半,剩下的新节目构思就是征集大家想法,还没到特定时间,这个基本就是走过场,没几句话就掠过了。   之后主场交到了沈听肆手上。   他来的目的很简单,因为是捐建台里大楼的主要出资人,但觉得一幢建筑并不是全然冰冷的,也应该人性化一点。   简而言之他想要问台里要一个助手,方便他们咨询各方事宜展开工作。   这不失为一个扩大圈子的机会,不耽误原有工作的情况下还能再加一份收入,大家都跃跃欲试话里行间都开始投递橄榄枝。   台长凭着经验推选了两位给他。   沈听肆笑了笑,官方又不失礼貌的开口:“有没有朋友是从南城来的?自己地方的人好沟通一点。”   陆尔掀眼冷淡的望过去一眼。   台长也跟着把目光转到了陆尔身上。   之后的事情便显得顺理成章起来,陆尔白天的时间被沈听肆花钱买了过去。   “我们在这处有个临时工作点,等会我可以带陆小姐去看一下自己的工位,离这边不远不会耽误晚上的谈话栏目。”   这话是张哲圣说的,会议室已经被清空,独留他们进行对话。   沈听肆坐在那,一脸的漫不经心,不做表态。   两人间隔了三个人的位置。   陆尔瞥了他一眼说:“晚上下播就已经十点了,其实接这份工作还是有点吃力了。”   张哲圣:“考虑到这一点,陆小姐白天的上班时间可以晚一小时。”   沈听肆突然打了个手势,张哲圣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玻璃门重新合上,老空调运作的声音吵的人心烦气躁。   一直佯装不熟的皮相终于被撕下。   沈听肆起身朝陆尔这处走。   她顿时警铃大作,脚在桌下一撑,往后退了一点距离,又硬生生停下。   外头的云好像又往下堆了一点,除了天际有淡黄的光晕染出来,剩下的是沉沉的灰。   整个会议室都暗了下来,就算如此,等沈听肆到了边上,那种暗沉感瞬间又添上几分。   陆尔抿唇,手撑着座位默默用力,努力保持着不再往后退的姿势。   事实上她也退不到哪去。   沈听肆一手撑桌沿,一手搭上她的椅背,不由分说的压低身体靠近。   目光尖锐的直入她的眸底,里面隐约的慌乱似愉悦了他。   笑了笑,说:“越来越会装傻,我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把你带到身边的借口,这份工作接的吃力与否你觉得还重要吗?” 第81章   他们的办公地确实离的不远, 开车过去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情。   为了表示诚意,第一次过去台长也跟随在侧。   陆尔对此心里万分感恩, 至少可以蹭领导的车子, 而省下跟沈听肆同程的糟心。   商务大厦的十一层,租了整个半层。   各部门划分的很细致,工位上满满当当。   沈听肆带领的并不是施工方, 按理说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弄这么多员工。   陆尔甚至一度觉得他就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后来才知道,当地为了发展经济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扶持政策, 就是为了吸引各企业入驻。   沈听肆则是现成的大馅饼,既然选择了主动捐建大楼,上方领导听见风声自然大力挽留, 希望这位大老板可以为当地的GDP做出点贡献。   现在不过是试水考察, 真正的项目落定还要进行综合评估。   张哲圣说:“到时候肯定要另外找办公地,很大可能自己买地自建。”   陆尔“噢”了一声:“你很自豪。”   张哲圣一愣,紧接着笑了笑:“你好像对此并不满意。”   陆尔没说话。   不可否认因为沈听肆她确实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抱有偏见,但事实上这是不应该的, 至少张哲圣并未特意为难过自己。   但道歉的话不可能说出口, 不管如何张哲圣都替沈听肆办了不少事,就算不是直接麻烦, 也肯定间接的给过障碍。   “这一间还空着, 正好你又不算我们真正内部员工, 所以安排在这里,有什么缺的再告诉我。”   陆尔摇头。   她的作用就是两头的桥梁,起一个传话作用, 事实上随便给张桌子就行, 没必要还单独一间。   沈听肆的办公室在尽头过来第三间, 跟她的正好两个方向。   对此陆尔松了口气。   大致参观了一下各部门,跟有可能打交道的几位做了简单的交谈。   时间一下滑到了下班时分。   陆尔是蹭车过来,这会也不好一个人单独就走。   台长和沈听肆还在办公室聊着什么。   陆尔便在洽谈室坐着干等,一边刷着手机看八卦。   照明灯微弱的光散在四周,外头人影时不时掠过,陆尔偶尔抬头看一眼。   又是十分钟过去,她突然不想等了,打算给领导去条消息先走人。   刚起身,洽谈室的门被推开。   张哲圣探出一个脑袋,“陆小姐,沈老师想邀您一起吃个饭,就……”   “不好意思,没时间。”陆尔拎起斜挎包往身上一套,“我等会还有约,先走一步。”   无视张哲圣僵硬的表情,将门豁然拉开,越过他走出去。   跟着别人一起走进电梯,陆尔盯着上方跳动的数字,走走停停间终于到了一层。   随后脚步轻微的一滞,大门处挤的水泄不通。   天像破了一个大洞,雨水倾盆而下,城市倒灌的错觉,末日来临也不过如此了。   陆尔站在人群后,看着密密的雨帘,叹了口气。   她打开打车软件,排队排的妈都不认识,关键她还没带伞。   往旁边退了点,给别人让路,心想着是不是要找人过来接自己。   通讯录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合适人选。   休息区也坐满了一圈生无可恋的通勤者。   陆尔便掩在绿植后靠墙站着,继续低头刷娱乐新闻消遣。   远处的电梯门还在开开合合,吐出一批又一批迫不及待要回家最后又不得不失望的人。   对过去的一条狭长的通道内,格外的安静,几乎不被人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隐约传来脚步声,然而被掩在了震耳的雨声中不被察觉。   直到陆尔眼前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空气中传出点点熟悉的冷香。   陆尔突感不妙,一抬头果然看到了沈听肆似笑非笑的脸。   “走吧。”   说着伸手过来,自然的好像她在这里等他很久。   要不要脸?   陆尔连忙往旁一避,隐含警告道:“这里是你的地盘,认识我的没有,看上你的可不少,动静闹大了难堪的只有你。”   沈听肆挑眉,大言不惭说:“真是无情,只想着自己,不顾及别人。”   这话真的是也好意思说。   陆尔差点被气笑,最后觉得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想着也挤去人群,避免他的跟进。   只是脚步一动,沈听肆就侧身拦住,不管她的挣扎愣是拽着她的胳膊就往里走。   陆尔“哎哎”了两声,叫道:“做什么?我自己打车走,你放开我!”   离的近的听到声音纷纷投来视线,包括原本坐在休息区的,简直就是最佳观影点。   沈听肆只是强势的搂住她的肩往前头一带,陆尔被迫趔趄着额头撞上他的肩膀,方才闻到的冷香瞬间更加清晰。   丝丝缕缕好似轻薄的纱幔自头顶落下遮了满身。   沈听肆的嘴唇贴近她的耳畔,含笑低声说:“怎么办,我现在有点想吻你。”   陆尔猛地睁大眼,双手抵在他胸前,夏季薄薄的衣衫,完全挡住他身上炙热的提问。   “我警告你,别胡来。”   “噢?你拿什么警告我?”   “……”陆尔发现这人流氓性质一上来,她就完全没辙。   她能怎么办,就算是在陌生的地点,但也实在不愿被人当猴子似的围观。   或许沈听肆也是抓住了她这个弱点,借此可以肆意妄为。   陆尔咬了咬牙,心想今天怎么着都不让他得逞,难堪就难堪。   这么想着,抵在胸膛的双手渐渐松了力,打算趁他放松来个出其不意。   然而这个想法似乎被他尽收眼底,在陆尔眨巴着眼耍心眼子的时候。   沈听肆先一步低头,说到做到的在她唇角啄了一下。   时刻注意这头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起哄声,哗然之余也给这个闷热充满燥意的傍晚带来了调味剂。   而陆尔则倏地瞪大眼,一脸被狗咬了的表情。   她猛地抬手要扇过去,被沈听肆眼疾手快的压下,笑说:“好了,先上车再说,怎么打随你。”   他拖抱着陆尔朝深处走去,过了那条安静的走廊后居然还有一个私人电梯,可以直通地下室。   陆尔看见沈听肆拿着工作牌往上一刷,电梯门便开了。   两人磕磕绊绊的到了地下停车场,对比上方因雨天堵在门口一时走不了人的喧嚣,这里充斥满了发动机工作的声音,伴着汽车尾气,也同样的热闹。   沈听肆掏出钥匙解锁,将陆尔塞进车上,又绕过去坐进驾驶座。   耳边彻底安静下来,只余一旁衣服跟座椅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   陆尔脸色很难看,明显还在气头上。   沈听肆按了车载音响,轻音乐缓缓流出的同时,他将胳膊举到陆尔眼前。   “给你咬一口出气。”   陆尔不耐烦的将他的胳膊拍掉,撇开头看向外头。   这力道不小,小胳膊上很快起了一片绯色。   沈听肆收手看了几秒,“嘶”一声,佯装委屈的说:“下手这么重,都要被你打肿了。”   陆尔想说一句活该,但嘴巴张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声不吭,觉得一旦表露了情绪就是让对方得逞了。   车子很快驶出底下停车场,汇入街道上的车流,不意外的堵在其间寸步难行。   陆尔木然看着前方一排排亮起的尾灯出神。   手机响了一下,她拿出来看是吴蕊的,发了一个SOS的动图。   陆尔回了一个问号。   吴蕊打来语音电话,陆尔接了,她在那头哀嚎说如果自己被一个弟弟收了会怎么样?   这个信息砸的陆尔一时没回神,她回想了两秒说:“那个?”   “哪个?”   “有哥哥的弟弟?”   吴蕊又嚎了几声后说是的,池嘉俊之前没动作,但其实已经讹上她的。   这次实习也特意挑了吴蕊所在的单位,还托关系愣是安排到她手下工作。   原想着公私分明,奈何弟弟攻势太强,加之池嘉俊的皮相本来就不差,吴蕊已接近缴械投降。   陆尔听完后,吐出最重要的一点:“他哥哥怎么办?”   提起池行风就糟心了,吴蕊最大的难题也是在这人身上,也是顾及这两人兄弟的身份才坚守阵地,虽然已经快完了。   她恼火的不行,最后神奇的将导火索引向了沈听肆,一通邪火全发在了这人身上。   陆尔听的很满意,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附和。   两人正吐槽的开心,原本通常的车流又拥堵起来。   沈听肆从置物槽中拿出备用的矿泉水拧开,递过去说:“骂我这么久肯定累了,喝点水。”   吴蕊的声音倏地一顿,紧接着叫道:“卧槽,你跟他在一起?”   不等陆尔回答,通话已经被中断。   尴尬出三室一厅。   陆尔锁了手机,没接那瓶水,当着人面吐槽人还真是第一次,尤其还以为对方压根不知情的情况下。   自己手机这么垃圾了吗?音量都调小了怎么还能听见?   沈听肆完全不计较的姿态,问她:“池嘉俊找上她了?”   陆尔无语:“你闭嘴吧。”   “是你们太轻敌,这不能怪我。”车子继续往前走,沈听肆将水放回去,把着方向盘说,“你让她不用想太多,池嘉俊老早跟池行风坦白了,两兄弟打了一架这事就算揭过了。”   陆尔惊讶地扭头,“什么时候的事?”   “几个月前吧,年纪不大事情倒是很敢做。应该也是这个问题解决了,才无后顾之忧的去找了她。”   陆尔低头给吴蕊发消息。   对方得知后发了一长串的点点点。   “别低头玩手机,当心晕车,到地了再告诉她不迟。”   “用你管。“ 第82章   城中村一样的一片私房, 路边的一幢两层小楼。   粉墙黛瓦的外观,院落是仿古的木门, 上方一块牌匾, 上书迎客居三字。   一楼大堂摆了六张四方桌,每边摆着一条长凳。   这个时间人并没有坐满,陆尔怀疑是因为位置过偏的关系。   她睨了眼前头的沈听肆, 来的时间不长,地方不知道怎么给他找到的。   二楼是雅间,每间门旁挂着一块木板, 以植物命名。   他们进的那间,陆尔特意看了眼——品上木槿。   内里装潢朴素,就像一间茶室, 除了最基础的设施没太大新意, 唯一的点睛之笔可能是一个长颈花瓶上的一只腊梅干花,好像见证了无数岁月遗留下的痕迹。   “看看想吃什么。”沈听肆将菜单推到她面前。   陆尔没接,只是在翻开的扉页上扫过,彩色图文并茂, 很家常。   “随便吧, 我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她表现的兴趣缺缺,转头看向了窗外墙上攀爬的灯串。   沈听肆将菜单移过来。   边上还有一块写字板, 一般是服务员进来候着, 写菜单。   但这个晚上, 服务员似乎有点失职,没有准时出现。   沈听肆捞过写字板,亲自写上去。   随后搁在一旁, 同时有电话进来, 他看了眼起身走开几步接起。   简略的对话内容中可以得出是工作上的事情, 或许是来自南城,又或者是C市,因为陆尔听到他说:“还有几天,你们把资料收集完先发我邮箱。”   挂了电话过来,他掀眼看陆尔。   陆尔正捧着瓷杯在小口的喝白桃茶,神色淡漠疏离,这样的神情是闹翻后最熟悉的模样。   而在之前却是从不会出现的。   没多久点的菜陆续上桌,陆尔瞟了眼,嘴唇轻轻一抿。   方才快速扫过的一眼中,她看到的菜色大多清淡,印象中沈听肆本人其实也更偏向于清淡的口味。   但这会上桌的清一色的酸辣麻,口味重的能让不适应的人下一秒跑厕所。   “吃吃看,这家的酸汤肥牛是招牌,我记得你喜欢。”他说着夹了一箸到她碗里。   陆尔拿筷子拨了两下,“其实你没必要顾及我。”   “你觉得说的过去?”沈听肆自己也夹了筷青花椒鱼吃,同时举杯喝了口水,“我这么明显的在讨好你,想要的可不是你这样的反馈。”   陆尔抬了抬下巴,“就你手上的杯子,一口菜一口水,多麻烦,我们连吃都吃不到一起。以前是大家都勉强了,现在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抓着不放?”   她是真的不懂。   满脸疑惑的看着他,浅橘色的光落下,将深邃的五官打出阴影,染光的那一片显得更加出挑。   他突然轻笑了声,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转了转那只直上直下的圆柱陶瓷杯,杯身藏青色暗纹衬得那截手指更添玉色。   “不如这样吧。”沈听肆抬眼看向她,眼底杂色暗涌难以分辨,“我的耿耿于怀或许出自于不甘心,再交往试试,说不定幡然悔悟不过如此,也就互不叨扰了。”   “你的不甘心凭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来满足?你的情绪凭什么要我来买单?搞笑。”   陆尔将筷子一扔,整个气成河豚,对他这自私自利的提议搞得目瞪口呆。   “别生气,这不是在商讨吗?”他又夹了筷菜到陆尔碗里,“一边吃一边聊,拿自己出气不划算。”   停顿了下,又低低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浪费时间?也不一定走向分开,也可能在复接触过程中,重新发现彼此的好而定下终身?”   “怎么办?后者从来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哪怕是过去跟你在一起的时候。”   沈听肆将筷子轻轻一搁,看向她,有片刻的沉默。   短暂的沉默中他像是被人遗弃在荒郊的一只小狗,莫名有种彷徨失措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不容易被人抓捕到。   他往后一靠,抬手揉了揉脖子,听不清喜怒地说:“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跟我交往,好坏都会选择分手。”   其实不是的,陆尔在最开始也是认真心动并爱着的,只是在付出真心的同时两人的差距也一直横梗期间,让她在迷乱中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   再之后意见分歧涌出,自然走向分道扬镳的结局。   一直有这样的准备,陆尔才很好的接受了,但看对方似乎不是。   不过没意义去细究就是了。   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若说沈听肆一开始还算精心选址,那么之后的过程实在枉费了他的这份心意。   再没什么话可说,草草吃完结束。   陆尔想打车回电台,继续晚上的工作。   沈听肆没同意,他不介意僵持一晚上,如果陆尔也不介意开天窗的话。   到楼下才八点,距离陆尔开播还有一小时。   她打开车门,回头看了沈听肆一眼。   他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撑着额角,眼睛注视前方有点失焦。   陆尔一句话没说的下车,关上车门,径自走进大门。   敞亮的大厅就她的身影迈步期间,像在无边的昏暗中朝着光亮走去,背离他的方向。   沈听肆直愣愣的盯着那处,直到身影在转弯处消失也不见收回。   他觉得和缓的处理方式,他能做的已经做尽,但陆尔仍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   既然如此,他没太大的必要继续用软招数来对待。   好像越得不到,就越不想放弃。   沈听肆无声的扯了扯嘴角,对此自己也觉得懊恼和无奈。   在车里多坐了一会,紧接着碰到了预期之外的一个人。   踩着橘色霓虹过来,一身黑沉装束,与这个夜色相映成辉的身影。   他站的没有离这座大楼太近,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停下抬头上望,数秒后侧身坐在了一旁的绿化带上。   夏日晚间就算有风也带着这个季节的燥热。   柳慕远脑门已经闷出一层汗,但是鸭舌帽仍旧牢牢的霸占着脑袋顶,并没有要拿下来的意思。   等待的时间是无聊的。   但他已经习惯,拿这段时间来放空反而是最享受的。   看一只蚂蚁咬着比自身大好几倍的面包屑磕磕绊绊路过,他无意义的正盯得专心,一大片黑影兜头落了下来。   停驻几秒,这才抬头望过去。   柳慕远胳膊撑在膝盖上,微微俯身的姿态,随意落在两膝间的手在看到来人是谁时无意识的动了动。   “柳光意夫妇伉俪情深让外人无不艳羡,柳老先生才气逼人又兼之容貌出挑,年轻时也曾遭万花青睐,更借这势头拓宽人脉,以此找寻捷径发家。”   柳慕远父亲哪怕是现在这个年纪都有年轻姑娘倒贴,更别提是年轻时候,但柳光意是个少见的深情种,认准了顾秀林,从相识至今几十年下来愣是没出过什么花边新闻。   这些都不是秘密。   “你想说什么?”柳慕远不惯这么仰视,站起身平静的与他对望。   沈听肆穿了一件垂坠感极好的纯白T恤,藏青色西裤,与柳慕远的深沉着装形成鲜明对比。   他说:“柳光意在老家有个私生女,跟你一般大,眼下已经到了南城,你母亲的日子应该不好过。”   柳慕远脸色骤变,完好温馨的家庭或许是他为数不多值得骄傲的地方,在学生时代不止一次听到同学感慨你爸妈感情可真好啊。   那时候类似的话语都给他带去过一定的能量。   眼前这个人却轻飘飘一句话打算戳破这个梦幻的气泡,将他打入从未到达过的深渊。   柳慕远用一种分外坚硬的语气嘲讽:“沈先生不愧高人一等,连这种事都能开始编造,会不会太龌龊了些?”   “我以为你不会逞强,这么多年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沈听肆双手抄兜,目光轻飘飘落向他的手腕,“毕竟比起一个寻死觅活的儿子,选择一个正常点的女儿更稳妥,家业总要有人撑着是不是?”   之后又说了几句,柳慕远一开始还在勉强镇定,最后明显被激的激动起来,甚至冲动到一度想上前动手。   但很奇怪的又被沈听肆轻飘飘两句给止住了动作。   他就像一只搬运中的蚂蚁,沈听肆只要伸伸腿就能轻易拿捏,压根找不见自己的出路。   很快柳慕远慌不择路的走了。   几天后陆尔才准确得知他回了南城,装修中的小店都被中途叫停。   王倩如小声嘀咕:“怎么走的这么突然,那还回来的吗?”   陆尔在微信上问了他一下,柳慕远表示只是处理一下私事,结束后就回。   具体什么事却没说明。   她也没有特意探寻人隐私的癖好。   同时沈听肆也离开了这处,这边的项目考察进度不停,他只是短暂的离开,去处理南城和C市的公务。   他把陆尔压着去了机场送行,并承诺一周后回。   回不回有什么要紧,哪怕你一辈子不回来都成。   家里的无线出了问题,陆尔需要传输文件,试了几次都失败后,她拿上钥匙和手机去了附近的一家网咖。   “你这身份证芯片坏了。”网咖管理员将陆尔的身份证翻来翻去试了几次皆失败后退了回来,“用不了了。”   “怎么可能?”陆尔喃喃着下意识否认,她平时用到身份证的时间不多,一般用完都妥善保管,怎么莫名其妙就不对了。   她接过来仔细看了会,看着看着察觉到些许不对。   早之前她的身份证掉地上,又不小心被自己脚踩了下。   恰巧地面粗粝并不平整,导致边缘磕出了极细小的纹路,眼睛看不出来,但是摸上去能明显感觉到粗糙。   陆尔大拇指指腹轻轻滑过,光滑如新。   第二天她特意回台里,买了几杯咖啡去人事部溜达了圈。   闲聊中无意地抱怨金主爸爸太难伺候,总时不时让她重复工作,还都是没意义的,都不如写每月工作总结来的有意思。   “你这么一说是的,他们工作好像是比较细致,就像建个楼还要把我们的人员资料梳理一遍。”   陆尔侧头看过去,正是上次给她复印身份证那位。   “我们的资料他们都有?”   “对呀,说是为了了解各部门人员情况,看到时怎么设计办公区。平白给我增添了一堆工作,那次不是还找你们要身份证原件了嘛,就是补他们那份去的。”   “你复印完送过去的?”   “没有,他们的人就在我们办公室,就让他们自己复印了。”   陆尔又呆了会才从人事部退出来,不知觉间手上渗出了细密的汗。   她往自己裤子上蹭了两下,脸色难看的回了家。 第83章   同一天, 陆尔先去了趟派出所挂失,并重新申请办理。   这还没完, 似乎所有事情都堵在了这天找上门。   傍晚, 陆尔正考虑在外解决晚饭的时候接到了吴蕊的电话。   她言简意赅的说:“柳慕远持械行凶被关进去了,现在很麻烦了。”   陆尔仿佛被人敲了一锤子,有瞬间的恍惚失神, 柳慕远平日又没跟什么人结仇,怎么就会出现持械行凶这档子事。   但轮不到她思考太多。   势必要回南城一趟。   请假,交接工作, 收拾行李等一系列琐事忙的她静不下心思考分毫,期间当然还有领导的大肆怨言,吐槽她搞不懂怎么要假这么多, 台长索性给她当算了诸如种种。   陆尔被他念叨烦了, 反正这份工作原也想辞了,直白说:“你巴结金主的时候二话不说把我卖了,现在又说的我好像有多重量级似的,你不用看不惯我, 明天我就交辞职报告。”   对方瞬间噎住。   两件事都糟心的好像一堆陈年烂稻草, 充满着腐味又肮脏,恨不得一把火全给烧了。   陆尔走去阳台重重的呼吸了两口, 过了好几分钟, 才又返身走进室内继续手上的工作。   王倩如劝她别太着急, 事情还没了解清楚,不一定多严重。   可不管怎么说,柳慕远被关进去了是事实, 并且还捞不出来。   吴蕊说的不多, 语气态度也很奇怪, 又想让她抓紧赶过去,又不太希望她去的意思,矛盾的让人费解。   陆尔直觉这事说不定还跟自己有点关系,难不成柳慕远持械行凶的对象是沈听肆?   这念头一起,陆尔瞬时出了一身冷汗。   毕竟这个可能性实在不小。   次日,陆尔起了个大早,王倩如起的更早,力所能及的给她做了三明治当早餐,可以拿着路上吃。   去售票窗口办了临时身份证,随后去了候车厅。   陆尔一晚上没睡好,脑子昏沉的厉害,去内部的销售点买了杯热咖啡,十几分钟后检票进站。   上午九点出头顺利到达南城。   吴蕊已经等在出口。   “这几天住我那吧,别再另外订房间了,省着点钱。”   陆尔手撑着额头,“嗯”了一声,心事重重地说:“你电话里没说他跟谁闹矛盾了,不是沈听肆吧?”   “怎么可能是他,虽然跟这个人起冲突的可能性最大。我也不太清楚对方是谁,好像是跟他家里有什么过节的。”   遇红灯,吴蕊踩下刹车,扭头看她,语气犹豫:“其实我觉得你不该来,就怕来了不好走,呸,当我没说。”   陆尔好笑的看向她,“那你还跟我报备这些有的没的,既然知道了哪可能不来。”   “没办法,事后也怕你怪我。”   再详细的情况吴蕊也不清楚了,她跟柳家本就走的不近,这事也是通过旁人的嘴巴得知的。   陆尔第一时间跟顾秀林联系,约在了一家港式茶餐厅见面。   顾女士的状态很不好,对比最后一次碰面又憔悴清瘦很多,有了瘦骨嶙峋的病态感,但拾掇得干净整洁,气质是温婉中透着一丝脆弱,很是我见犹怜。   她在三年前便得知丈夫在外面还有一个跟柳慕远差不多大的女儿,当时所受的打击可谓毁天灭地的,已经是年过半百的年纪,恩爱几十年结果告诉你都是假象。   但是她也没精力太过伤神,毕竟心系儿子,她不可能告诉柳慕远增加他的精神负担,最后选择了不了了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宽容,让柳光意私以为可以得寸进尺,这一次竟然明晃晃的将那对母女接了回来,甚至接进家里让这段丑事直接披露在人前。   顾秀林连选择眼不见为净的机会都没有,她不愿让自己失态到成为一个疯子,也做不到将自己的家庭拱手让人。   曾经强大的娘家背景,在数十年的提拔柳光意中,渐渐处于了下风。   她完全没有人可以倚靠,只能独自躲在这个七零八落的家庭中苟活。   没有想过柳慕远会突然回来,并且在回来后不久与那对母女碰个正着。   双方的碰撞肯定是不愉快的,柳慕远失手打翻了一个落地花瓶,也就是那么恰好人脚滑了下,直接摔进了那堆陶瓷渣渣中,有几块的位置很凶险。   当场报警,柳慕远很快便被带走了。   陆尔一直沉默听着,直到这时才出声问了句:“他父亲什么都没说吗?”   顾秀林摇头,表情有种大事过后的空茫,“他已经放弃慕远了。”   “为什么?亲眼看着长大的儿子,还比不上外面的一个私生女?这不合理。”   一般人来说肯定是会偏向于正常家庭内部的,怎么可能会选择放弃亲手培养的孩子。   顾秀林捂住脸,好半晌没动静,只能从她微颤的肩头可以获知几许情绪。   暗沉的光线中,妇人纤弱的身躯宛如暴风中摇曳的枝干,狼狈好似轻易就能折弯。   陆尔将手边温热干净的擦手巾递过去,碰了碰她的手背,塞入掌心。   “慕远情绪不稳定,现在又长期不在家,根本无心家业。”顾秀林稍稍缓和下情绪,眼眶充血通红,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柳光意等不下去了,他在儿子身上看不到未来。”   柳光意也是苦过的人,到今天的位置不容易。   拼命打下的事业版图,又要眼睁睁看着走向灭亡。   他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因此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在外的女儿。   这个孩子是放养长大的,意外的是很争气,上了名校,学的还是金融。   就算如此,也不代表他对柳慕远不管不问。   柳慕远被抓这事他是后面才知道的,也对那母女发了很大的火,后来要把柳慕远保出来的时候出了问题。   说是已经造成对方严重伤害不得轻易保释,四两拨千斤就是不给放人,甚至还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顾秀林面露疑惑,“柳光意在到处疏通关系,并不顶用,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好像被故意针对了。”   能跟柳家抗衡的为数不多。   而费尽心思会选择去针对他们的人更少。   陆尔莫名想到了当初突逢变故的礼宸。   她连忙低头,捞过杯子喝了两口水。   告别顾秀林后,陆尔回到吴蕊的公寓。   她的人脉关系在大半年前都被自己亲自掐断了,但是依稀记得潘巧燕的女婿在律所工作。   于是消失大半年后的陆尔第一次给陆佑刚去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陆佑刚这次也是气恨了,脾气一上来在面对总觉得亏欠了的女儿时也不再低姿态。   “我看我就是太放纵你了,赶紧给我滚回来,不用你赚钱了,马上给我回家。”   他也不想在乡下呆了,老婆也不要了,一心打算跟过去一样父女俩住一块。   陆尔听了一会,看他稍微消停点了,便重新打开扬声器放手边,一边挖榴莲肉吃。   “我不是给你寄过好几次特产吗?吃的怎么样?”   “吃个屁吃,老早给我扔垃圾桶了。”   “那成,以后不寄了,你让阿姨接电话。”   那头一声不吭。   陆尔等了两秒,“给你寄东西就是在报平安,现在知道号码了,以后多联系好吗?我跟阿姨说几句。”   “你人这会在哪呢?”   “回南城了。”   “那你找时间过来一趟,我看看你。”   “当我熊猫啊,还看一下。”陆尔笑了下,“知道了,这两天过去一趟。”   陆佑刚这才满意。   跟潘巧燕确认了一下情况,人确实在律所工作没错,随后要来了汪旭的联系方式。   隔天与人约见。   陆尔以前见过他一次,但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因此再见面无法有对比。   总的来说,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斯文。   他主打离婚案,对柳慕远这类案件接手的很少。   陆尔找他本身也不是为了出庭打官司,只是想让他帮忙去看一下柳慕远状态,以及找出为何无法保他的原因。   毕竟是干这行的,跟内部人员肯定会熟悉些,哪怕有内情也更容易探知。   谈话最后陆尔询问资费。   汪旭挑眉笑起来,“自己人要什么资费,平时若走的近一点你可还得叫我一声姐夫,哪有收你钱的道理。”   “那下次找时间请你们吃饭,务必赏光。”   “这个可以有。我先过去,过两天有消息了我再联系你,放轻松,一般问题都不大。”   跟汪旭告别后,陆尔去商场买了点东西赶去陆佑刚那边,跟他们一起吃了顿饭,因为有帮忙联系汪旭这一层,跟潘巧燕也就多聊了几句。   饭后陪坐看电视,陆佑刚问她为什么找律师,是不是惹麻烦了。   陆尔下意识说:“我能有你惹麻烦?”   话刚落,剥橘子手一顿,看过去一眼。   陆佑刚笑呵呵的,“那是,你要像我一样这辈子也就完了。”   “你不是也没完嘛。”   印象里他们都没怎么好好坐下来聊几句。   都说孩子长得特别快,一年一个样。   而人老了也是如此,一年一种疲态。   陆尔看着他脸上沧桑的沟壑,低低的说了句:“你们这边住着都好吧?”   “挺好挺好。”   陆佑刚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生活琐事,那些皮毛蒜皮听在耳里居然也有些兴味。   时间晚了,陆佑刚留她睡这里,潘巧燕也说知道她近期要来白天特意洗晒了被子备用。   就算如此,陆尔还是拒绝了,陌生地方实在诸多不便。   -   周三这天接到了汪旭电话,没见面,事情是在电话里说的。   柳慕远看精神状态还可以,让她不用担心。   随后就是陆尔最关系的事情。   汪旭从旁人口中得知,受害者并没有提出撤诉,有人帮扶姿态摆的很硬。   “那知道具体是谁帮的她吗?”   “说是位沈姓男士,多的就不了解了。” 第84章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合心情。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 不知觉间蒙了一层乌云,隐隐有了要下雨的意思。   陆尔窝在沙发里, 听汪旭说完后良久没动弹。   兜兜转转仍旧是这样, 陡然升起无尽的疲惫。   相反没有原以为的惶恐惊惧,反而是一种果然是他的尘埃落定。   直觉是很恐怖的。   陆尔再次这么认为。   在沉寂很久之后,她拿起手机, 调出号码拨过去。   另一端的会议上。   销售部长正在发表讲话,主位突然传来的震动声,让原本就有些战战兢兢的话音陡然顿住。   一帮精英骨干, 默契无比的盯着沈听肆手腕旁的手机。   上一次财务部长会议上进电话,被一阵夹枪带帮搞得恨不得当场吞机身。   这次……   沈听肆手上捞着一份数据报表,眼睛轻飘飘落在手机屏上。   他都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才等来她的电话, 但是不用接, 也知道是因谁而来。   这就是人性,好说歹说没用,一定得用强的。   他收回视线,抬了抬下巴, 示意人继续。   一连三个电话, 都没有打通。   陆尔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的了,也不再做无用功, 转而打给了张哲圣。   对方告诉她沈听肆在C市, 明日返回。   陆尔问他几点。   张哲圣手机开着外放, 这时默默扭头看另一边。   沈听肆唰唰两下,举起本子——AM8.   张哲圣便告诉她:“上午八点应该在单位了,你要过来找沈老师吗?”   “再说吧, 去的话到时候联系你, 跟你确认他是否在。”   “好的。”张哲圣自作主张问了句, “你怎么回南城了?”   陆尔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随后挂了电话。   办公室静了下来。   张哲圣将手机放回口袋,他是不太懂沈听肆的出发点,明明可以直接对话的,为什么要在中间加个传话筒。   不过他也不敢问,确认完是明早赶回南城还是今晚出发后便退了出去。   电脑上有邮件进来的提示音,沈听肆提不起兴致去看,当下突然失了工作的动力。   他呆坐了会,最后点开一个文档,里面都是音频文件,按日期排列,署名上有简略的内容备注。   鼠标移到一个“5月8日,私”的音频上点开。   随即出来的是一段日常对话。   “再往左边点,啊,不行,又太左边了,嗯嗯,可以……”最后是很轻的一点笑音。   那次他带陆尔出门吃饭,厨师摆盘很有新意,陆尔拍了照,但因为摆盘是动态的,于是她又拍了个视频玩,拍完还发给了他一份。   对话内容并不出挑,让沈听肆意犹未尽的是最后隐约的笑声,声音非常低,像燃烧的香火袅袅升起的烟,让人觉得平静舒适。   他指尖惬意的点着冰凉的桌面,耳边便持续回荡着那截短短的内容,好像永无止尽。   真是期待明天的到来。   人的道德感有时候不要太高,道德感太高日子就容易过的累。   吴蕊就评价陆尔道德感实在过高了些。   沈听肆能这么轻易的拿捏陆尔,就是这个原因,了解她不会放手不管,这是他限制陆尔的筹码。   陆尔说:“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就当不知道,你管那么多。”吴蕊这么说,表现得格外没心没肺。   可是柳慕远曾因着陆尔下过一次泥沼,而这次更是在深渊挣扎尚未安全,却又不得不面临另一个棘手的遭遇。   这些都是拜陆尔所赐,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   何况就算没有柳慕远,还会有旁人,还会有无数个“礼宸”存在。   更或者,为了让陆尔有所妥协,把算计放到吴蕊身上也难保。   次日下午,陆尔跟张哲圣去了电话,确认人在公司后便赶了过去。   但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沈听肆,张哲圣将她带到会客室,说沈听肆现下有个视频会议,结束后通知她。   不知道中间真假,陆尔也没的选择。   只是这过程总有点熟悉,想起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她在这个地方等到楼空。   陆尔做好了等到下班的准备,不过比预期的好很多。   半小时后张哲圣过来叫她过去。   磨砂玻璃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陆尔抬眼看向办公桌后的男人,他穿一件藏蓝色绸缎衬衣,领口敞着,解下的领带随意的放在一侧,整个会议或许持续了很久,这会疲惫的在揉脖子。   静了一会,他放下手,打破沉默:“坐。”   下巴点了点对面。   陆尔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喝点什么?”   “不用。”   沈听肆还是起身去给她拿了一瓶生椰过来。   “他们一般都会习惯性泡咖啡进来,虽然还属下午,但这个点喝了也恐影响你晚上睡眠,就没让他们送。”   沈听肆将生椰放到她面前,“还是喝这个比较合适。”   他表现得非常体贴,绅士有教养。   很难让人相信那些糟心的破事出自他手。   前一日三个没有反馈的未接电话,明晃晃的证明着,就是他搞的鬼,甚至在陆尔找来时还刻意的为难了几分。   陆尔压抑着心底的邪火,尽量平静的开口:“成年人处事我觉得不波及旁人是底线,你认为呢?”   “有道理。”沈听肆轻轻点头,又仔细想了想,“我好像就是按你这么说的做的。”   “你跟柳慕远有什么过结?”   沈听肆原本佯装无谓的看着别处,眼神有些飘渺和疏离,听到这个问题倏尔转头看过来,像沉沉的一座山结实的压在了平原上,“你觉得呢?”   他反向将这个问题扔回来。   所有的问题全部只是出在陆尔身上罢了。   对此陆尔感到非常无力,同时又有种长期以来的憋屈如一坨巨大的草堆,摇摇欲坠即将倾覆。   她脑子近乎有点发懵地问:“我只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只是不喜欢你了,我错了吗?”   室内没有太多杂音,导致陆尔这句低低的话语也异常清晰,一字一顿的敲进了沈听肆的耳朵。   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的抽动了下。   这是第一次她这么清晰,这么直白,没有任何坠饰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是沈听肆完全不想听见的。   尽管心里明镜一般,可这个当下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像不会凫水的人掉入激流,沉浮间只能不断努力汲取那些微弱的空气,窒息憋闷依旧紧随而来,罩住整个大脑直至失去思考的能力。   很长时间没人说话,陆尔观察着他的表情,可惜压根没有表情,只有些许微白的脸色。   陆尔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合适。   她想了想,继续补充解释以缓和方才尖锐的话语,“人跟人之间的相处也并非是只有情侣一个选择,我们已经尝试过,退而求其次做个朋友不是也很好?”   “……”   “我并不觉得分手就一定是老死不相往来,我们明明有更多更合适的选择,为什么要把彼此逼到这个地步?”   陆尔说着便有些激动,恨不得撬开沈听肆的脑袋好好瞅瞅里面到底装了多少水。   按正常人的想法来说,确实应该按着她说的步骤来进行。   人跟人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中间的线断了自然就奔向两端,朋友情侣甚至是夫妻关系也是如此。   没有谁在一个人面前是绝对重要的,重要到缺少不可。   这些想法在一开始的沈听肆眼中也是能获得认可的。   并且他也是那么做着。   问题就是出在了分开的那段时间里。   他或许并不是一个五感多敏锐的人,陆尔在的时候他并不觉得那间公寓的空气有什么特别,也不觉得身边多或少一个人能影响什么,饮食上也一如过去的喜好。   陆尔的出现以及陪伴更像是他空乏生活里的一个调剂品,增添一些颜色和味道,让自己不再那么按部就班,稍稍错乱一下节奏。   这种微妙的新鲜感让人觉得很神奇,也不介意多感受几次。   然后也就这样了。   可是直到真正分开以后,当生活中彻底排除这个人的痕迹以后。   他的嗅觉好似突然变得敏锐起来,能捕捉到空气中属于陆尔的气息在逐步减少,身旁的空缺总让他有悬于崖边的不安全感,同样的一个菜色吃起来偏偏就好像少了一点什么让人食之无味。   起初他将这些归咎于回归单身时的不适应,环境的变化总需要一个适应期,他没太大感想,一星期又或者两星期,实在不行就一个月或者两个月,总能重新走回过去的轨道。   现实证明他总归是天真了。   当这些差异一拥而上,并且一日强过一日时,他并没有迎来应该出现的适应期,相反得到的是深度失眠和焦虑。   才恍然回神,他不过是想陆尔了。   他想念她在身侧的所有时光,并且渴望重回那时,而这种渴望随着陆尔坚决抗拒的态度而变得越来越深切。   “我不接受。”   陆尔听见他悠悠开口,话音不见多少起伏的情绪,“我不接受做什么鬼个朋友,我只接受你做我的女人。”   陆尔快速反驳:“不可能。”   沈听肆挑眉笑了下,笑意不入眼底,轻声询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第85章   又下雨了。   雨天的傍晚除了往日的匆忙和拥挤外, 还会增添许多的狼狈。   细密的雨滴稀稀落落的黏在窗户上,仿佛也想窥伺里面的动静。   “所以, 除非我选择妥协, 不然身边人的糟心事就不会断。”陆尔平声下了结论。   沈听肆这时又一次起身,绕过来走到她身后,手轻轻搭在她肩头, 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的不是温热,居然是有点凉。   他微愣,“冷了?”   陆尔不答话。   沈听肆走去沙发旁, 拿了午间休息时的薄毯披到她肩上。   此后过了半小时,陆尔离开他的办公室。   走廊上遇见张哲圣,这人是个明知详情仍旧想粉饰太平的个性, 因此常常对着陆尔不太好看的脸色, 依旧会故作不知的询问一二,以此让对方放松情绪,殊不知只会使人更加烦躁。   他看向陆尔时陡然愣了一瞬,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随后笑说:“陆小姐这会走吗?我帮您叫车?”   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转变让陆尔莫名, 眼下只想自己呆着清净会,说了句不必, 便头也不回的朝电梯走。   张哲圣想跟上去。   陆尔利落甩来一句:“不要跟着我。”   晚上九点, 吴蕊进门, 打开电灯,看见在沙发上躺尸的陆尔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怎么不开灯?”她将包和钥匙放在玄关的置物架上, 怀里抱着一束粉色玫瑰走近。   “离我远点, 这味道刺鼻。”   “说的是人话?”   吴蕊笑嘻嘻的, 愣是挤到她边上,还故意将花束往她鼻间凑。   陆尔被闹腾的坐起来,睨了她一眼,“一脸的春色,你怎么会舍得回来?”   “还不是为了回来陪你,以为我真的很闲啊?”吴蕊哼一声,又开开心心的去摆弄那束花了,“我得找个花瓶出来放着。”   “供着吧你。”   没多久,吴蕊拾掇完花返回,捞过一旁的抱枕抱在怀里,径自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问她:“要不要陪你喝一杯?”   “什么由头?”   “出师不利够不够?”   吴蕊是知道她今天去找沈听肆的,现在跟吃了火药一样的状态自然也明白过来没商讨出什么好的结果。   她抬手又指了指陆尔破了的嘴角,“这是被狗咬的还是急的上火了?”   陆尔皱眉将她的手拍掉,“掐豆豆掐的。”   但事实上这个下午还是有过碰撞的,张哲圣轻微的驻足可见一二,只是那时候她无心去分析,到家才发现脖子上的一个红印,而此刻正被一张小小的创可贴遮掩着。   她闭了闭眼,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吐出一句,“明天我就走。”   吴蕊惊讶的看她,“这么快,事情不是还没解决吗?”   “嗯,”陆尔闭着眼,“搬去四季华府。”   是的,搬去四季华府。   沈听肆用他独到的手段,狠厉的作风,终于击垮了她。   在沉寂很久之后,陆尔选择了妥协。   陆尔来南城就带了一只行李箱,第二天也就拖着这么一只箱子走出吴蕊公寓。   等电梯时,吴蕊陪在一侧,表情倦怠,时而欲言又止。   出了单元门,陆尔忍不住,“你想说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吴蕊摇摇头,她不希望陆尔就这么轻言放弃,连挣扎都不带的就听从了沈听肆,但这话说的容易,做起来就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陆尔并不是为了自己,她的所有抉择都是在只剩单条道时做的决定,简而言之已经退无可退。   吴蕊希望她自私一些,但相识多年太了解这人,再自私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柳慕远就这么毁了。   “也好,我们又可以像过去一样随时约着逛街,不一定就是坏事。”   陆尔笑了下,“或许吧。”   闲站着又聊了几句,接她的车到了。   司机唤了声陆小姐以确认身份,随后下车帮她将行李放入后备箱。   他自我介绍说姓赵,已经在沈听肆身边工作很多年,只是之前都是单位派车,沈听肆出差了,张哲圣不在,因此这次他过来。   有心想再攀谈几句拉近关系,但陆尔反应平平,甚至一度不给回应,也就识相的没再多说。   一路开到四季华府,他殷勤的下车要帮忙拎行李送上楼。   陆尔接过,“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去忙吧。”   “我也没别的事,我送您上去。”   “不用了。”陆尔冲他很轻的摇了下头。   不顾对方为难的神色,径自转身走进去。   沈听肆去出差这事她知道,前一天下午他提过一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匆忙。   四季华府的室内模样没有一点变化,8楼的内部,小到一只漱口杯的牙刷都是过去陆尔眼熟的款式。   就像她只是出门散个步,而不是一去不复返的客人。   陆尔随手将行李箱一放,走去厨房。   凉水壶中有大半瓶白开,冰箱满当,垃圾桶套着干净垃圾袋。   一点不像是没人住的。   不知道是沈听肆平时住在这边,还是说昨天临时请了阿姨过来收拾。   陆尔喝了杯水,转去卧室。   衣柜里也备齐了符合她尺寸的衣物,下方摆着几只鞋盒,抽屉里是同款式不同颜色的全套内衣。   至此陆尔可以确定没有什么是需要她额外添置的了。   她全天没出门,晚饭也随便找了点的东西将就。   晚上正窝沙发看电影,接到了沈听肆的电话。   他告诉说事务比预料的繁杂,可能要一周后回。   在陆尔看来哪怕他不回来都行。   “现在在做什么?”   陆尔将声音开大了点,拿开手机给他听。   “什么电影?”他似乎还在外面,隐约有说话的背景音,可能是在饭局上。   陆尔说:“随便找的,没事就挂了。”   “你可以另外再找点有兴趣的电影出来,等我回来一起看。”   陆尔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声   正要挂断时,他又说了句:“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语气略接近于感慨。   陆尔顿住,看他还能放出什么屁来。   然而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告诉她早点睡。   沈听肆回身重入饭局,这一桌里他是年纪最轻的一个,但却捧着坐在主位。   可能当下看去表情少有的轻松和缓,让人错觉也是可以肆意玩笑的,有些酒精上脑的一时间也有胆子玩笑说他是在给家里人报备,跟小朋友一样被管的这么严实。   这是沈听肆第一次收到这样略有戏剧的评价,他仔细想了想发现一点不反感,相反觉得亲近和一丝不想承认的满足。   然而这数息的沉默,却让那位一开始玩笑的醍醐灌顶整个清醒过来,以为自己的话惹他不悦,正要自找台阶。   沈听肆欣然扯了下嘴角,“是啊,她不放心,看的严。”   至此气氛又热络起来。   隔了一天陆尔接到顾秀林的电话,说柳慕远已经回家,除了精神状况不太好,其他看着都还可以。   又问陆尔有没有空闲时间,想着一起吃个饭。   陆尔拒绝了,她说:“您好好照顾柳慕远,有什么别的困难再找我。”   顾秀林低声说:“现在就希望慕远平平安安的,也没别的念想。”   “都会好的。”   “是,都会好的。”顾秀林在那头笑起来,“找个时间我在家里做几个菜,你赏脸过来吃顿饭,都是熟悉的,也不拘谨。”   “阿姨,以后可能很难跟你们碰面了。”   那边静了一瞬,顾秀林似作为难地说:“陆尔……”   “您其实知道的吧?”陆尔轻声打断她,“柳慕远为什么突然又能完好出来了。”   “……”   “饭不可能吃了,欠柳慕远的也当还清了,你看可以吗?”   听筒内一声极轻的类似啜泣的声音。   陆尔不清楚这声啜泣包含着什么,释然后悔又或者是愧疚,不过都不重要了。   那次汪旭在打探消息时接触过顾秀林,部分信息便是她透露给他的,直面陆尔可能无法让她说出口,便借由别人的嘴巴来让她知道。   委婉的暗示陆尔的牺牲,可以给她儿子谋一个不算太糟糕的未来。   凭柳家的能力要知道她和沈听肆的过结并不困难,陆尔或许还应该感恩对方没让局面变得更寒心残酷。   她不怪顾秀林,她只是做了所有母亲都会做的事情。   换位思考也一样。   没什么。   回到南城后陆尔的睡眠奇迹的还算可以,晚上十点睡觉,早上七点起床,规律的简直让人意外。   周一晚上近零点的时候。   玄关传来细微的声响。   沈听肆放了行李箱,只身换鞋走进去,径自打开陆尔所在房门。   陆尔睡觉不喜欢开灯,里面一片黑沉,床铺上棉被微微突起,有轻缓的呼吸声。   客厅的光经过走廊,攀爬上门框,走进房内。   浅浅一片,但足够沈听肆不受影响的走到床边。   他俯身张望了眼,陆尔半张脸埋在被子里,胳膊摊在耳边,香甜的睡眠姿势让风尘仆仆赶来的人颇觉欣慰。   屈指在她脸上轻轻刮蹭了下,感受到明显暖香的气息,随后起身又退出去。   跟以往一样差不多时间起床,陆尔洗漱完走去厨房做简单的早餐。   比起培根土司咖啡这类,她更偏向于稀饭油条煎蛋等中式早餐。   不过今天想稍微换一下,所以披了件外套,去外面吃了顿豆浆包子。   又沿着健身步道走了半小时才重新回四季华府。   结果一开门便看到了站在厨房的沈听肆。   他穿着藏青色睡衣,头发软塌塌的,明显刚醒不久。   听到动静望过来,笑着说了声:“早上好,去哪了?”   如此温和无害的模样,一下便拉近了距离,好似陆尔并不是他用强硬手段给搞过来的一样。   陆尔换了鞋进去,“不是说出差要一周?”   “嗯,工作处理完就提前回来了。”沈听肆端着盘子出来,上面两个白煮鸡蛋,两片培根,还有两张生菜叶,另一只手端着温牛奶。   说的平静,事实上他第一次尝到了归心似箭的滋味,想到陆尔已经安分在家呆着了,就总有种不现实的感觉,生怕做梦一样,或者说生怕又出现什么变故,毕竟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重要事情处理完,剩下的便都丢给了张哲圣,在对方生无可恋的目光中上了飞机连夜赶回。   “吃过了吗?”他将盘子被子往桌上一搁,拉开椅子,一边看向她,“要不要再陪我吃点?”   “很饱了,你慢吃。”陆尔转身走去阳台给狗铲屎。   铲完装袋,将垃圾袋拎去门口,随后去卫生间洗手。   刚拧上开关,沈听肆便走了进来。   陆尔抬头在镜子里跟他对视。   沈听肆自后靠近,双手搂住她的腰肢,薄唇贴在了她的颈上。 第86章   提前回来的最大福利, 便是后面几天都是偷来的假期。   沈听肆问她想做什么。   陆尔想了一圈没想出来,她没有特别想做的, 整个无欲无求的状态, 每日都过的很机械。   “想看日出吗?”沈听肆思考着提议,“海边或者山顶?怎么样?”   “不怎么样,现代社畜讨厌早起。”陆尔神色萎靡。   沈听肆看她一眼, 笑说:“你现在可不是。”   也对,她现在没工作了,整个就是赋闲在家的废人一个, 连社畜都够不上。   “趁有时间,带你玩一下,往后不一定有机会了。”   陆尔摇头, “不去。”   看日出这项活动在她看来就是自我折磨, 大清早不好好睡觉,喝着冷风看日头往上窜,景色再美她都觉得不偿失。   “看日出只是附带项目,不是必选项目, 还有旁的活动, 第一步是要走出门。”沈听肆掏出手机开始查攻略。   陆尔仍旧兴趣缺缺,但看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的模样, 也就懒得再废话, 想着到时候就在酒店躲着也没什么。   她一个附属角色, 并没有太大的话语权。   当天两人便拎着行李出发了。   一路沈听肆开车,陆尔全程在副驾睡觉。   她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避免与他的直接交流, 两人都不至于太尴尬。   “到了。”沈听肆将她叫醒, 随后下车拎行李。   陆尔跟着下车, 看眼四周,暮色四合的时间,周边略带古风的建筑染了层绯色。   有身着汉服的年轻人在周边游荡,更添一丝韵味。   过马路是一家星级酒店,要了一间套房。   办理完入住后坐电梯上楼。   陆尔看着跳动的数字轻轻抿唇,心里非常抗拒跟他共处一室,又明白自己的想法于他而言并不会动摇决定。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我开解。   电梯门开,陆尔稍稍落后了一步。   沈听肆余光扫到,“怎么了?前方有洪水猛兽吗?”   陆尔撇嘴,“劝你善良。”   “好的。”   放好行李,沈听肆又带着她出门觅食。   没有去那些有格调的,又或者是所谓的网红餐厅。   而是去了马路对面,走入那些建筑的夹缝深处,在一个拐弯后呈现豁然开朗的街景。   热闹喧哗的小吃街,此刻满是出动的旅客。   橘色灯串如漫天繁星散落四周,衬着喧嚣的景象格外繁华。   沈听肆伸手过来牵住她,不同于往日喜好清净的模样挤入人群,接踵摩肩下买下一碗碗的小吃放入陆尔手中。   见她一份没吃完,就体贴的帮她端着别的。   看她神色勉强,便接过来帮着吃剩下的,亦或扔垃圾桶。   小街不长,只是弯弯绕绕多。   沿河有很多长条石凳。   陆尔坐下捶了捶膝盖,白色的鞋面上染了点灰色,刚才被只路过的狗踩的。   这一角僻静,斜对面是一对母子开的小店,门口摆着油炸品,臭豆腐是招牌。   白色略黄的小方块,油炸出来也不过一个拇指大。   陆尔多看了两眼,老太太眼尖的吆喝起来,将自家的东西夸赞一番,不买都感觉不好意思。   沈听肆买了一碗,特意嘱咐多放点醋。   “尝尝。”他将纸制的小碗递过来。   陆尔很想埋汰一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忽悠,又觉得这话出来显得过于亲近了些。   他们俩的关系远没到这么放松的地步。   拿竹签戳了一个放到嘴里,陆尔随即挑眉。   “看样子买对了。”沈听肆注意到她的反应,笑着说了句。   “味道是可以。”小豆腐块整个被炸空了,一口下去酥的一塌糊涂,跟别处内里软塌塌的口感完全不一样。   沈听肆挨着她坐下,拿起另一根竹签,也戳了一个吃。   一碗臭豆腐,很快见了底。   湖面暖风轻拂,老太太瞅的笑没了眼。   起身回酒店时没有原路返回,顺着清净的小巷往那个方向走。   窄窄的青石板走道,两旁攀附在屋檐的橙黄灯光,老旧的墙体沉在时光的长河中持续斑驳。   陆尔仰头看了看,有种无法言说的怅然。   “这边大部分的房子还归私人所有,不过地处偏僻老人家居多,年轻人就逢年过节回来一趟。”   路过一间大户人家的院门,黑色大门紧闭,铜环静悄悄垂落中间,红色灯笼挂在两旁,墙内有绿植攀爬出一角似在窥伺外间景象。   “要进去看看吗?”沈听肆说。   “你不是说这些房子是私产吗?”   沈听肆目光微微下落,“嗯”了一声,“想看还是能看一下的。”   陆尔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们站在腹地的位置,这一片对比别处略显空旷一些。   沈听肆走到门前,陆尔以为他是要不管不顾的敲门。   结果是低头捣鼓两下,摸出了一把钥匙。   “这是我家的旧宅,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在这里住过一阵子。”   “你们祖籍在这里?”陆尔惊讶,这倒是真的不知道。   沈听肆推开门,侧身让她进去。   “使用时间很短,中间还彻底荒废过,我十几岁的时候老太太回来找人修缮过,她跟我爷爷感情并不好,但可能年纪大了对年轻时有念想。”   类似四合院的构造,有很重的霉味,外头石桌上还有明显的灰尘。   清冷萧条的气息弥漫,基本没看头。   陆尔问:“这里都没人打扫吗?”   “应该是有的,可能时间隔得比较久。”   回到酒店后沈听肆陆续打了几个电话,零星的对话内容可以得出是在处理旧宅的清理问题。   陆尔洗漱完出来,他正好结束通话。   沈听肆看了她一眼,“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没找到吹风机。”   沈听肆走去卫生间查看,很快捞着一只白色吹风机出来,在沙发旁接上电源。   刚抬手,陆尔猛地从沙发上窜起来,“我自己来。”   “紧张什么?”沈听肆扫了她一圈,明显的慌张让他失笑说,“我还能把你吃了?”   说着将吹风机递过去。   陆尔抿着唇不吭声,伸手捞住吹风口。   下一秒,一个天旋地转被他压进了沙发中。   她惊慌抬眼,撞入沈听肆含笑的双眸中,这双看什么都让人错觉深情万分的眼睛,此刻满满的都是她的模样。   “我帮你吹。”他低声说。   “不需要。”   沈听肆一把将人拉起来,腿压住她的,使得人被迫仰头靠在沙发背上。   吹风机工作的声音瞬时传来,男人修长的五指穿过潮湿略略带黄的头发。   明明是亲近的举止,却让陆尔如临大敌,整个人僵在那。   时不时碰触到头皮的五指让她折磨万分,像尖锐的爪牙悬于头顶,谁都不能保证下一秒是否会迎来皮开肉绽。   她穿着酒店备置的一次性浴袍,领口因方才的挣扎而敞开几分,内里风景若隐若现。   从沈听肆的角度恰好能尽收眼底。   他关了吹风机,陆尔一口气还没松完,俯身在锁骨处落下一吻。   “去床上躺着?”湿热的呼吸吐在脖颈处,让陆尔后背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她扭过头,“我还不想睡。”   沈听肆也不勉强她,径自起身走去浴室。   很快传来水声,这声音像某种倒计时,让陆尔万分焦躁。   她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不能坐在原地等死。   但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最后起身去喝了一大杯冰水,低温让暴躁的情绪得到片刻的安抚。   她盯着墙上一处发呆,过去很久水声终止,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脚步。   “肚子饿吗?”   陆尔搁下杯子。   他站到身侧,空气里传来沐浴后特有的味道,有别于她的,应该还有剃须泡沫的气息。   “可以给总台电话叫餐,或者点外卖,不过这边应该没什么好吃的。”   陆尔:“不饿。”   “那早点休息,明天好看日出。”   “我不想爬山。”陆尔重申,又转身走去客厅。   沈听肆跟着出去,问她:“礼尚往来,帮我吹头发?”   “我没求着你帮我吹。”   沈听肆对她这态度一点不在意,甚至还好脾气的玩笑说:“那我求你?”   陆尔看他一眼。   他把吹风机递过来,并很是配合的坐到她身侧,男人宽阔的后背紧紧的贴在了她身上。   “我能拒绝吗?”   “我会难过的。”   陆尔嗤笑,心想这人难过与否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沈听肆似知道她心中所想,加上一句,“帮我吹头发,等会允你一个要求。”   静默片刻后,陆尔收起了自己不堪一击的坚持,默默接过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沈听肆微微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得逞后却并没有特别畅快的笑容。   这个晚上两人同床共枕,陆尔被他整个搂在怀中,但也仅此而已。   在陆尔没有松口的当下,沈听肆克制住了欲望。   意料之中的没有睡好,陆尔整个晚上都处在半睡半醒之间,睡眠非常的浅。   这也导致在沈听肆起身的下一秒,她也睁开了眼。   房间里并非全然黑暗,外间的灯光特意留着,漏进来一些。   两人视线一撞,沈听肆低头在她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稍作停顿后又吻了一下。   “看日出了。”他哑声说。   陆尔木然开口:“我不要爬山。”   沈听肆好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一起靠坐床头。   随后打开电视,将手机画面投屏。   山顶的位置,有浅浅的人声伴着呼啸的风声,浓厚的云层边际露出金线,神圣的光芒洒在涌动的云海上,不由自主的叹息声自里传出来。   陆尔半张脸埋在被子中,眼睛盯着这天实时传递过来的第一缕日光。   如果祈愿有回响,愿上天原谅她的惫懒,让柳慕远余生顺遂。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家里人轮着流感了一遍,真是始料未及。 第87章   回来后不久, 沈听肆问她是否要重新参与配音工作。   如果愿意,他可以帮忙协调, 把她放到重量级团队中, 去做她热爱的那份工作。   只是这样的热爱说来总归不再纯粹,蒙尘的东西一般都是可有可无的。   陆尔没答应,继续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吴蕊清闲时会约着见面聊天, 只是现在她的休息时间也不宽裕,有人等着瓜分。   陆尔识相的不去多找她。   转眼又入冬,一场风雨过后, 枯叶满地,萧瑟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尔牵着狗去公园爬山,一轮下来起了薄汗。   准备打道回府的同时电话响起, 这个点一般只有沈听肆会打来, 询问她似乎否用过早餐,眼下在做什么这种无聊费时的话。   不过一段时间下来,居然也有点习惯了。   陆尔没给他备注,仍旧是一串字符, 没细看直接接了起来。   “牵狗遛弯呢。”她自发交代了句。   那头意外的静了下来。   半山腰上上下下运动的人不少, 各个年龄段皆有。   卷着草木味的清风缓缓在旁掠过,陆尔突然激灵了下。   她拿下手机看了眼, 是一串并不熟悉的字符, 不属于印象中的任何一个人, 却冥冥中有预感。   “喂?”陆尔重新把手机放到耳侧,眼睛看着坐于脚边吐舌头的狗,“柳慕远?”   一声破碎的轻笑, 之后是微哑的声音:“被你猜到了。”   陆尔张了张嘴, 想说点什么, 但每个字滚到唇边都感觉不合时宜。   就像热油温度过高,放进什么都能着起来一样。   “我们能见一面吗?”停顿了一下,他补充,“不会占用你太久的时间。”   “你在哪?”   柳慕远说了一个地址,距离这边不远。   陆尔原想先把狗送回去,又觉得虽然是只狗,但也总比只有两个人强,还是能起到些许调节的作用。   于是直接带着狗前去赴约。   车子在科技馆门口停了,边上有个中心湖,这个点没什么人。   柳慕远就在湖边的阶梯上坐着。   眼熟的着装,沉沉的一点黑色,近乎要溶于湖面。   陆尔牵着狗走过去,应该是对方身上阴郁的气息太过浓重,还未到人前,狗先浮躁的叫了两声。   柳慕远这才扭头看过来,随后起身站在远处等待。   又是一段时间没见了,除了脸色看起来不佳外,其余没有太大变化。   “空气不错,随处走走吧。”陆尔提议。   两人一狗沿着湖面外围缓慢溜达,气氛比陆尔预期的要稍微好上一些。   尽管都没说话,但也不会觉得太过压抑,可能是在户外的关系,又或者两人的心境本身就有别于过去。   “我本来以为出不来了,我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虽说争执受伤是意外,但如果有选项,我希望那些碎片全部能扎进她脑子去。”   “美满的家庭是我最后的仰仗,从来没想过这些都是假的,我从小建立的三观被砸得一塌糊涂。”   “那几天过的非常错乱,现在回过头去看,我自私的陷在情绪中,一点都没想起你。”   “我没想过你会担心与否,没想过自己一走了之会给你留下什么,家庭繁杂和你之间我选择了前者。”   陆尔前进的脚步骤停,跟在边上的哈士奇仰头看了她一眼。   柳慕远望着前方几只在平地上踱步的白鸽,视线微微下压,竭力克制着什么地开口:“这狗是你们一起养的?”   陆尔吞咽了下口水,闷闷的“嗯”了一声。   柳慕远轻点头,“怎么办?真想把它一脚踹湖里。”   狗很应景的吠了两声。   他们开始往回走,柳慕远送陆尔上车,车子开出去很远,倒车镜里还有他呆立路边的身影。   直到转弯才彻底不见。   当晚沈听肆回来的要比往日早,并且可以明显感觉到情绪不佳。   陆尔不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也没兴趣去了解,只是避着他减少接触。   然而就是她这种避之不及的态度宛如火上浇油,立马将沈听肆本就隐忍的情绪给撕拉开,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等回过神他已经将陆尔压在了身下,手掌下柔软温热的躯体明晃晃昭示着这人就在自己眼前,并呈现着一种任你予取予求的姿态。   他抬手,指腹留恋的滑过她的眉眼鼻梁,落在粉嫩轻抿着的嘴唇上。   紧接着一低头,深吻了上去。   陆尔倏尔睁眼,下意识挣扎,却越挣扎越被压制,成年男女力量上的差距显而易见。   她完全溃不成军,只能被迫承受。   插枪走火之际,在她即将窒息而亡的前一秒,沈听肆大发慈悲的退后几许,目光灼灼的落在她染了绯色的脸上。   “今天我不想等了。”他声音喑哑地说,似在宣布什么一般郑重。   陆尔眼见得慌乱起来,“不行!我……啊!”   沈听肆一把将人给扛了起来,转身走向卧室。   事态演变到水深火热的地步,陆尔隐忍的承接着他一波波的狂轰乱炸,直至最后彻底缴械投降,昏沉的睡了过去。   房间内有事后特有的迷乱气息。   沈听肆身上起了一层薄汗,高挺的鼻梁贴着她的面颊,潮湿且粘腻。   他掰过陆尔的脸,在眉骨的地方一寸寸的亲吻,比起前一刻的疯狂,眼下反而更添亲昵。   陆尔闭着眼,懒得搭理他,极度疲惫之下很快睡了过去。   或许是白天跟柳慕远见了一面的关系,这个晚上少有的梦见了他。   在一处陌生的厨房里,他盘腿坐在地上。   说好了要帮她削一盘水果,却过去很久没有动静。   陆尔走过去,发现那薄薄的水果刀削的不是果皮,而是他手腕上一片片肉。   鲜红的液体落了他满身,他不觉疼一般,甚至还抬手展示自己的成果。   他问陆尔:“你觉得好看吗?”   陆尔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身上不知觉的闷出一身汗,夜晚的静谧在这一刻有了令人心惊的恐慌。   床头灯开着,沈听肆还没睡,侧卧在床上看着她。   陆尔拨了拨自己额前的碎发,掩盖心虚地说:“你怎么还没睡?”   “你在说梦话。”   陆尔大惊:“我说什么了?”   不等他回话,又说:“我去洗个脸。”   她下床走去浴室,冷水随意往脸上抹了几次,拿干毛巾一擦,呆站片刻后重新回来。   沈听肆转向了另一侧。   她轻手轻脚上床,关灯闭眼。   好半晌过去,沈听肆重新转身过来抱住她。   陆尔紧紧的闭着眼假寐。   不知过去多久,沈听肆放开她,走下床,听动静是拉开落地窗走去了阳台。   那点点杂音,像扬起的沙尘满满的落在心头。   陆尔没架住好奇心,悄悄扭头朝那边看。   昏暗的光线中,他的剪影倚墙而站,环境又或者季节的关系,这个当下无端生出点萧寂的味道。   最意外的是他的指尖夹着点红光,时而举至唇边明灭。   印象中沈听肆是不抽烟的。   陆尔很快收起不该有的好奇心,收回视线,窝在自己的位置中。   杂音没多久又起,沈听肆走回室内,先去了趟浴室,再回床上时夹着清寒之气重新自后搂住陆尔。   飘来的气息中烟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陆尔猜测他回浴室是去漱口清洗了。   沈听肆的反常就维持了一天,之后没再有什么过激行为,也没再强迫陆尔什么。   平安夜的这天陆尔接到潘巧燕电话,说陆佑刚脑梗复发住院了。   她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这次情况有点严重,陆佑刚行动受限,说话也含糊不清。   不至于到手术那么严重,但是康复起来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并且很难保证有没有后遗症。   陆尔建议转院去南城,那边的医疗条件要比这里好很多。   潘巧燕私下告诉她,前阵子陆佑刚就有头晕的情况,当时也建议他回南城检查一下,但他嫌来回麻烦,还有就是医疗费,便拖到了现在。   他们没有什么劳动力了,转院治疗大部分经济压力便落在了陆尔头上。   陆佑刚不愿给她增加负担,就瞒着什么都没说。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陆尔围困在自己的情绪沼泽中,没有经济来源可倚靠,倒也不是完全无路可走,但是找沈听肆寻求帮助就又是另一个层面的意思。   就算现在住在四季华府,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陆尔内心中却是完全没有接纳他的。   用一种无声的姿态还在持续跟他抗衡。   而一旦妥协,那么就真的彻底败下阵来。   陆尔迷茫纠结。   正是傍晚时分,火烧一样的夕阳遍布天空。   陆尔站在办公室听住院医生的各项交代,签字后出来。   有人突然拽住她的胳膊。   “陆尔!”   陆尔扭头,一脸错愕的对上沈听肆略有担忧的眸色。   他穿着灰色大衣,里面是米色半高领毛衣,额头黑发微乱,有种浅显的风尘仆仆。   “你怎么来了?”   沈听肆手下落抓住她的,“听阿姨说你来了这里,我不太放心。”   接电话的时候恰巧打扫阿姨在。   陆尔便点了点头。   之后去病房打了个招呼,不是单人间,环境并不好。   以沈听肆的性子,大概率是会嫌弃的。   但是他掩盖的很好,并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转头打了几个电话,安排车子将陆佑刚转去南城。   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把陆尔原先的怅惘都给压了下去。   沈听肆让她不用担心,已经找了心脑血管方面的权威医生,相信不会有太大问题。   他们坐在返程的车上。   陆尔撇头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抿了抿唇说:“谢谢,麻烦你了。”   “嗯,算不算欠了我一个人情?”   陆尔:“你想怎么讨回来?”   沈听肆凑过去,柔软的衣领几乎要碰上她的面颊,低声说:“亲我一下就行,怎么样?”   温热的气息像冬季的热咖啡甜腻的围绕过来。   陆尔快速皱了下眉。   而不等她回应,沈听肆又坐回去,“算了,以后还。”   车子还在高速行进,窗外街景充斥着圣诞来临的浓郁氛围。   寒冷和喜庆双线并进,冬天好像也不怎么难熬了。   陆尔默默呼了口气,或许是沈听肆自己挑明的关系,她的那种无端的负担感莫名就减轻了很多。   -   “你先自己把话说利索再说吧!”陆尔坐在单人病房的病床旁,洗了个苹果在啃。   瘫在床上的陆佑刚挂上点滴不久,这会正半身不遂的在教育陆尔抓紧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这个年纪了,她居然也会轮到被催婚。   陆佑刚口齿不清地说:“你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小年轻?抓紧找个男人定下来,我哪天脑子开花也好开的放心。”   “你的脑袋是西瓜吗?还能开花?”   “这是重点吗?”陆佑刚歪着一张嘴嘟囔,“你到底能不能行了?我瞧着这个姓沈的挺好,上次住院也是他,索性就……”   潘巧燕恰好进来,陆尔二话不说起身做交接,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佑刚瞬间急得骂骂咧咧。   潘巧燕知道他什么想法,只劝说:“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有些事情还是少插手。”   陆佑刚长长的叹了口气,“年纪大了,一日不如一日,折腾折腾她才能让我放心。”   -   室内热气开的很足,沈听肆脱了外套,仅穿着一间深灰色毛衣,内里是白色衬衣,没打领带,领口随意的敞开着。   他坐在办公桌后,一手无意识的转着桌上的咖啡杯。   不远处沙发上坐着一位贵客。   沈宗平大老远找到办公地点来还是第一次。   沈家这不孝子自舒海英去世后不说回家,连通电话也没接过。   原本懒得管他死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近几个月睡眠变差,频频梦见过去的时候。   在沈听肆小的时候也是有过父子温情的,男孩子对父亲的依恋和崇拜真切存在过。   只是后面发生太多变故,人跟人的感情变质的太过措不及防,在还未回神的时候便连挽救的机会都错失了。   最后能做的仅剩下将错就错。   想到这里,沈宗平原本对他散漫态度的不满稍稍减轻了些。   “行了,我过来也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以后工作不忙的时候就回来吃个饭。”   沈宗平站起身,犹豫了一下又补充说:“你见不得她们,到时就让她们避着点。”   沈听肆冷笑了声,“别,你还是好好供着,省的给我找事。”   沈宗平狠狠“啧”了一声,但想到别的又忍下来,面色难看地说:“随便你,下星期跟你林伯伯的女儿一起吃个饭别忘了,也不是全然陌生,小时候还在家里住过几天,你应该记得。”   沈听肆翻了翻本就不多的回忆,印象里确实有过一个小姑娘,长得很胖跟个包子似的,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烦的要死。 第88章   十天后陆佑刚出院, 为方便复查没有回乡下,公寓对外出租着一时间腾不出来, 便暂住在了潘巧燕原先的房子里。   “还没名没份的, 不好再让人多帮忙,免得你以后说不上话。”陆佑刚拒绝了沈听肆给安排的住所后,这样对陆尔说。   难为他还能想到这一层, 陆尔惊讶之余也生出些许说不清的滋味。   这么多年陆佑刚带给她的回忆每一帧都带着倒刺,不能细想,一想就连皮带骨的疼。   她对这个男人本不抱什么希望的了, 只求不添乱就行。   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对方默默蜕皮变样,隐约又有了幼时笨手笨脚照顾自己时的模样。   陆尔居然有点想哭。   她撇开头, 清了一下嗓子说:“想太远, 跟他不会有什么结果。”   “没结果还不趁早断了,白白浪费时间。”   门口传来动静,沈听肆换鞋,身后跟着两个工人, 抬了张按摩椅进来。   老公寓面积小, 生活用品已经被塞的满满当当,为了放这把椅子腾了很久的位置。   陆尔觉得这纯粹是找事, 虽说年纪大了时常有腿酸腰疼, 隔三岔五坐个按摩椅能舒服点, 但放这里实在不太合适,连个走道都快没了,还不如去小区外找人按一按来的划算。   沈听肆看了眼边上塞的满满的杂物, 小声说:“你觉得帮忙做个断舍离如何?”   “别了, 少颗钉子他都心疼。”这人专爱收这些破烂, 觉得哪天指不定就能用上省得出去买,尽管基本上都是在角落蒙尘。   潘巧燕让他们吃了饭走,陆尔摆手拒绝。   跟长辈吃饭就有种正式见家长的错觉,她跟沈听肆远没有到这个程度。   从小区出来,前后上车。   沈听肆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   陆尔注意到,“干嘛看我?”   “不给我饭吃,可真是狠心。”   “你还缺这口?”   沈听肆不答,只说:“走吧,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车子一路朝市中心走,进到停车场时,陆尔瞧了眼边上的大楼。   这边的餐厅一般都要提前一周订位,人均价格跟订位难度成正比。   下车后沈听肆伸手过来自然的牵住她。   陆尔心中疑惑,直觉这顿饭是他特意安排,只是突然如此大费周章的用意是什么?   直到看见已经等着的女人,才反应过来这位可能才是重要角色。   对方长得很明艳,非常知性的着装,看人时目光直白且真诚,让人好感倍生。   各自做了介绍,陆尔得知两人自小相识,中间断了联系,对方刚回国,应长辈要求跟沈听肆见面吃饭。   “我原本还浅浅期待了下,不成想送我这么一份大礼。”她说着朝陆尔笑了笑,和善的,并没有敌意,更像是一句揶揄。   沈听肆体贴的给陆尔布菜,“不然后面还有的麻烦,索性就爽快点。”   “这人小时候多的是心眼,我吃过不少亏,你可得小心。”她小声叮嘱陆尔。   沈听肆掀眼,“你要不要说的再大声点?”   “开玩笑嘛,男人要大度点。”   随后又说了些两人小时候的趣事,一顿饭意思意思的吃了大半小时结束,分开时沈听肆让她回去好好表现。   对方还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陆尔知道这是一出由双方长辈安排的相亲宴,小辈对此并不感冒,一起配合走过场。   沈听肆嘴里的“表现”,很大可能就是让人回去时好好埋汰他一顿,名声大噪的同时也免去了以后的类似饭局。   下午按理来说沈听肆应该回公司,但这天他意外的清闲,居然带着陆尔去了附近的影院。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进电影院看电影了。   陆尔抱着爆米花和奶茶,借着大屏幕的冷光扭头看身旁的男人。   沈听肆则顺势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一下。   陆尔嫌弃的“啧”了一声。   他轻笑,“亲一下怎么了,我又不脏。”   陆尔撇嘴。   选的是一部文艺片,工作日没有别的客人,有包场的错觉。   大屏上男女主久别重逢,正激情拥吻着,急促的气息透过音响,声声响在耳侧。   陆尔莫名升起几许尴尬。   明明只是人物角色,她却无端紧张起来。   她慌忙捞起一把爆米花塞嘴里,腮帮子瞬间鼓囊囊的。   沈听肆拿起奶茶放入另一端的扶手槽,将两人间的座椅扶手掀起。   陆尔连忙往另一侧避,警惕出声:“你干嘛?”   总共就这么点距离,再躲避都无济于事。   沈听肆倾身过去,轻易将她围困在了自己的双臂间。   陆尔提醒:“你注意点,有监控的。”   她的双眼中闪烁着破碎的光亮,此时眨眼频率比以往来的高,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   沈听肆低头逼近她。   陆尔顿时抬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原本抱着的爆米花桶倾斜掉落几颗。   “喂!”   “嗯?”沈听肆的声音压的极低,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为什么害怕?我又不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他这举动完全不像是要消停的样子。   男主开始求婚,伴着烟花燃爆天空的景象,深情表白。   也是这个时候,沈听肆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靠过去与她额头相抵,闭了闭眼方开口:“我们要么也结婚吧?你觉得怎么样?”   女主感动到啜泣不止,无声的点头应下。   而陆尔则倏地睁大眼,明晃晃的不敢置信。   屏幕上画面一转,开始筹备婚礼。   这一头沈听肆沉默的退开回到自己的座位。   电影结束,他牵着陆尔走出影院,几分钟前的惊人之语就像不曾出现过。   时间继续往后走。   又一届颁奖礼盛大举行,这次的最佳配音演员得主是礼宸。   西装革履的站在领奖台上,那样的意气风发,完全没了印象里落寞凄楚的模样。   陆尔只看了一眼,便关了网络直播。   没想过会再遇礼宸。   某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陆尔觉得自己再不动一动就得生锈的情况下,出门买杯咖啡的功夫,再转头就跟礼宸遇个正着。   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轻小伙,看模样应该是助理。   两人隔着几米远对视了眼,陆尔点了点头,转身推门出去。   走出没几步,礼宸追了上来。   鼻梁上驾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过去比以前更斯文沉稳几分。   他定定的看了陆尔一会,虽然把人拦下了,一时间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   冬季午后的阳光在肆虐的风中也感觉不出太多温暖。   陆尔拢紧衣服,低头喝了口热咖啡。   笑了下,率先说:“我看到那个颁奖礼,恭喜你。”   成为出色的配音演员是礼宸最大的梦想,他倾其所有也不过就是想走到眼下的高度罢了。   曾经的陆尔熬夜奋战,也有过类似远大的梦想。   只是不知不觉间这个梦想一个不注意就燃烧成了灰烬。   礼宸没勇气出口问上一句“你呢?”   他知道自己这个奖项掺杂了陆尔付出的代价。   最后干巴巴的说了句:“最近过的好吗?”   陆尔无可无不可的点头,“挺好。”   之后又说了几句诸如平日都在做些什么有出去玩吗这种平常仅供寒暄的问话。   陆尔觉得这种敷衍费时又费精力,实在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随便找了个借口走了,对此都松了口气。   再之后就是年关,各家各户开始采买年货,大街小巷的红色装饰渐多,年味开始沾染四周。   满当当的城市逐渐变空,除夕跟着到来。   陆佑刚让他们回去吃饭,陆尔不肯。   但是当天沈听肆还是拎着大包小包,硬拽着陆尔赶了过去。   “大过年的不要摆脸色,让长辈舒心点。”沈听肆在车上提醒她。   陆尔心想也不想想是谁的原因,他还好意思说。   读懂了她内心所想。   沈听肆笑了笑,说:“这不怪我,叔叔直接给我来了电话,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是的,陆佑刚劝说不了陆尔,便直接打去了沈听肆那头,还让他别跟陆尔计较,说她就是那么个脾气。   沈听肆直说明白,接触这么久了解她的性子,让人放心。   一般情况下,都是旁人对着沈听肆点头哈腰,而这天他礼数周到,将小辈的角色扮演的淋漓尽致。   连带潘巧燕看他都比看自家亲女婿满意。   暗地里沈听肆得意的朝陆尔挑眉,清俊的脸庞带着少有的稚气。   陆尔冷笑:“得瑟。”   “给你长脸了,也不夸夸我。”   好意思说?   吃的晚饭,再出来已经八点多。   夜里寒气浓重,陆尔打了两个喷嚏。   沈听肆搂着她迅速上了车。   除夕夜晚的马路非常好跑。   他们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大剧院边上的公园,这里的大屏实时播放着春晚节目,年轻人都围聚在这里。   各类室外娱乐活动频频上演着。   沈听肆抬腕看表,“距离烟花表演还有两小时,我们做点什么?”   陆尔环顾一圈,目光最后停在了孔明灯上。   20块一只,借笔借火,很是方便。   沈听肆买了一只递给她,同时还有一只记号笔。   “不用了。”陆尔接过灯,蹲地上开始捣鼓研究。   “不写点祝福语?”   “不写。”   沈听肆转了圈笔身,目光平平的落在她身上,“为什么?”   陆尔抽空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一笑:“我的愿望你觉得能实现吗?”   几秒后,陆尔摇头率先转开视线。   沈听肆起身将笔还回去。   于是陆尔放了一只空灯,不带任何愿景,南城的上空,对比其他同类这只孔明灯一定是最轻松的。   这天后面还下起了薄雪。   虽然很浪漫,但实在太冷了。   两人回车上躲着,直到十一点过,公园中心的烟火表演开始奏响。   大朵的烟花在上空不停盛开,五彩炫目的光亮照透这晚的夜幕。   陆尔降下车窗,迎着冷冽的风和细小的雪粒,难得露出畅快的笑意。   手上突然一暖,沈听肆宽厚的手掌轻轻盖上她的。   陆尔不动,只是看着天上一层叠一层的烟火,陡然升起一股疲惫。   好像一群人攀峰,所有人都因为一些特有原因而半途放弃,只剩她还在偏执的不断往上,下面是一双双张望着的眼睛,而上面等待的不过就是个覆盖着薄雪的峰顶。   她又不是神,别人可以选择放弃,为什么她偏要坚持?   一意孤行的坚持从另一个角度看来甚至是有些可笑的。   她微微仰头靠在座椅上,就像几天几夜不曾闭眼般的困顿。   回去后她都没来得及洗澡,匆匆洗漱了下便上床睡了过去。   这次睡得格外的沉,梦里感觉有人轻轻执起她的手,用着绝对虔诚的姿态。   醒来已经天光大亮,尽管厚重的窗帘拉着,室内光线昏暗。   但从缝隙中泄进的光亮可见时间已经不早了。   陆尔舒展四肢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睡得前所未有的好。   抬手抓了抓头发,动作倏地一顿。   她缓慢眨了眨眼,察觉到些许异样。   心跳用力鼓动了一下。   缓慢的落下手,指腹贴着额角滑落,随后又慢慢攀升,目光转移到上头。   不过瞬间而已,便看到了无名指上的戒指。   款式简约,仅仅一个素圈,表面带着些许纹理。   陆尔用拇指拨动了一下,又拨动一下,随后重重的将手落在被子上,闭眼又躺了会才起身。   餐桌上摆庡㳸着三明治早餐,用保温盒装着,边上一杯咖啡和牛奶可任选。   陆尔随意咬了两口,不怎么饿,吃的兴趣缺缺。   随后换了衣服,照常出门遛狗。   这天沈听肆回来的要比往日晚,也没第一时间往陆尔这边凑。   陆尔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笔电,白天时间太过漫长,她觉得是时候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了。   刷了会某APP,突然就对插画起了兴趣,便上网查有关这方面的资料。   她看的专心,沈听肆回来也只是扔过去一眼作罢。   每天的晚饭基本都是陆尔下厨,或者外卖过来。   燃气灶冰冷,完全没有要开火的意向。   沈听肆自发点餐,随后先去洗澡。   等再出来时,点的餐恰好送到。   他一一摆上桌,朝客厅看了眼,表情少有的有些难以面对的局促。   但最后还是叫了陆尔一声,让她过来吃饭。   陆尔将电脑随意一搁,趿拉着拖鞋,一脸闲散的走过来。   在他对面坐落,安静无声的扒饭。   不知道过去多久,余光察觉到对面停了筷子,并且没有要再动一下的意思。   陆尔莫名,抬头看过去。   沈听肆的目光直愣愣的落在她的无名指上,那枚素圈戒指稳稳的落在她指根,并没有被拿掉。   “不吃饭了?”陆尔提醒。   沈听肆不动,几秒后突然起身,几步到她身侧一把将人给拖了起来。   陆尔被迫侧身,一手撑住桌沿,随即迎来了狂风暴雨般的拥吻。   像夏季几声闷雷后直达的雨点,劈里啪啦的落了满地。   空气中有潮湿的气息,带着消去的酷暑。   但明明还是冰寒的季节,陆尔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   她听到沈听肆埋在自己颈侧,一声声缱绻的呼声。   那么普通的两个字,居然也可以如此暧昧。   吴蕊得知后一脸原来如此又尘埃落定的表情,复杂难言片刻后落下一句:“挺好,我觉得你们俩也就这样了,分不了的。”   是的吧,口口声声要划清界线,最后也不过如此。   陆尔努力过了,得不到理想中的结果,在所有人都安然归位的时候,她也没必要再一味坚持。   吴蕊最后问她爱不爱的问题。   在陆尔还没回答的时候,她先一步摇了摇头,表示答案与否已经没多大意义。   春天到了,又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   王倩如来电话说要结婚了。   陆尔原本是要前往的,但后来听王倩如说柳慕远已经回了那个小镇,继续开了那家小店后,便打消了参加婚礼的念头。   她给王倩如包了一个红包,又另外邮寄了一份结婚贺礼。   婚礼当天柳慕远在酒店外徘徊了大半天,确认婚礼结束后才离开。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娘在外惹下的情债。   王倩如找陆尔吐槽说让他进去吃席也不肯,就在外干站着,看着着实让人难受。   还附带了一张照片过来。   酒店外的一棵榕树下,他双手揣兜静静站立着,帽檐遮住了他的所有表情,像所有普通路过的陌生人没有两样。   陆尔将照片放大,慢慢下移,在马路对面的建筑旁看到了另一个偷偷张望着的女孩身影。   她不由得失笑,笑容转瞬即逝。   将照片删掉,坐回桌后继续听网课学插画。   午后的阳光自窗外落进来,洋洋洒洒的罩在心不在焉的陆尔身上。   她在数位板上写写画画,最后显出一个哇哇大哭的小男孩模样,一手抹眼睛,一手拎着一只玩偶兔子。   看过去可怜又可爱。   她轻轻挑眉,之后又画了一副,这次小男孩手上捞了一根棒棒糖,眼角依旧挂着泪,嘴巴却咧着笑开来。   在最角落写下几个字——要开心呀!   end   作者有话说:   88啦,下本开《穿成前任他叔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