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种》作者:竹枳   文案   【1】时柚是世家闻名的美人,肤白身娇明眸善睐,可惜少时受刺激变哑,长成一朵不争不抢又惹人怜爱的小白花。   段斯野,英气放浪,锋锐不羁,是众星捧月的浪子,也是罕见的商业奇才,刚回国就将旗下企业起死回生,更是圈中名流的“白月光求不得”。   在外人眼中,两人无瓜无葛,直到一场婚宴,段斯野亲眼看到,人前温柔乖顺的小哑巴时柚,对着电话大言不惭地吹逼——   “段斯野,也就那样吧。”   “是我姐没出息啦,见他就腿软。”   “换我三个月就给他拿下。”   男人深眸微眯,“是吗?我不信。”   “……”时柚闻声扭头,星眸震住,“你、你——”   “噢,”段斯野挑眉:“原来不哑。”   “但结巴。”   【2】为逃避联姻,时柚不惜装哑,不想事情败露,就此过上被段斯野要挟的生活——   Round1:心情不好,小哑巴唱首歌听。   Round2:下雨了,没带伞,你来接我。   Round3:有相亲,过来给我挡一下。   时柚气到摔碗:我不干了你报警吧!   不料暧昧传开,得知段斯野心折在她身上,众人酸气冲天,继姐怒火中烧,愤愤挑拨,“你别被她骗了,她就是为了报复我才接近你!”   段斯野不屑挑眉,“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爷倒贴?”   “……”   男人唇角一扬,“你说气不气。”   【3】时柚以为,段斯野捉弄她是一时兴起,可渐渐,他看她的眼神越发不对。   得知她做梦都想逃离时家,段斯野半真半假地招惹,“你可以另辟蹊径,比如——”   “泡我。”   时柚:“……”转身就走。   段斯野锲而不舍,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诱哄:“不然换个办法,不用你泡我。”   男人俯身到她耳边,磁嗓蛊惑又宠溺,“我来追你。”   时柚:?   #这狗男人是疯了吗#   #你说追我我就让你追啦???#   ——   *男女主人设均不完美,沙雕甜文,没啥逻辑   *感情流,节奏慢   *玛丽苏做梦小甜饼   *1v1,双处,he  ​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被姐姐的白月光男神看上   立意:锲而不舍,梦想终将抵达 第一章   ◎“想看进来看。”◎   早春三月。   北城乍暖还寒。   日丽风清的午后,走廊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微小的金色尘埃在光柱下浮游,靠近窗台处的诊室里传来心理医生的说话声——   “时太太,时柚小姐属于应激创伤,并非失语症,您之前说的用物理疗法是没用的。”   “她的问题在于情绪和心理。”   “这种类型的病人我们不少见,一般做心理治疗,再配合针对性药物。”   “总而言之,时柚小姐恢复表达能力需要时间。”   “时间?多久?”   “不好说……”   “那就是说短时间内没办法了?”   “时太太,这种病是急不来的。”   “我能不急嘛,都治一年了,她就是说不了话,你说她有应激创伤,我怎么没看出来,我看她好得很,能吃能睡。”   说到激动处,女人语速加快,咬字带着嗔怨,从带她治病多辛苦,到这病治不好以后就没法给她找个“好人家”。   医生似乎也很无奈,勉为其难地干笑两声。   絮絮叨叨的背景下,时柚白色耳机塞在玲珑秀气的耳朵里,靠坐在走廊长椅上,心无旁骛地打着游戏。   碎金般的光落在纤长挺翘的眼睫上,皮肤粉雕玉琢,被日光晃出剔透感,圆润小巧的脸上,一双美人眼翦水秋瞳,长发柔柔垂着,刘海下五官舒展漂亮。   分明是一张柔软可欺的脸,却散发着淡淡的厌世味。   突然,外套衣角被拽了拽。   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时柚摘下耳机,看到一个小朋友不知何时坐到身旁。   小男孩约五岁,长相团团可爱。   开口就是蜡笔小新式的标准嗓音,“姐姐,你也生病了吗?”   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这么小的“病友”,时柚眉梢微扬。   她退出游戏,点开聋哑人专用的语音软件,在上面打字。   AI替她把文字转换成女声,“对啊,姐姐生病了。”   小男孩新奇地看了眼屏幕,又看向她,“姐姐,你不会说话吗。”   自打一年前“失语”,生活中免不了有人这么问她,时柚反应平常地敲字,“对,姐姐不会说话。”   小男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为什么不会说话?”   奶甜的气息漾进鼻腔,远比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好闻。   时柚难得耐心:“因为姐姐病了呗。”   话题绕回来,小男孩云里雾里,却依旧纯真,“那病得重吗?”   被他的模样可爱到,时柚没禁住一笑。   忍着开口说话的冲动,她慢条斯理地敲字:“不严重。”   “就是憋得慌。”   ……   因为是被介绍来的,宋明珠有足够时间在诊室里挥霍。   等她出来,小朋友已经跟着妈妈离开了。   确定还要给时柚重新治疗,宋明珠眼神怨念,跟医生道别后连话都懒得跟她说一句。   倒是时柚,走时非常礼貌地对医生微笑颔首。   小姑娘乖巧有礼,可惜命运多舛,托生成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即便被找回来也不受宠,年纪轻轻就成了哑巴。   想到这,医生叹气,只希望未来给她的治疗顺顺利利。   从诊所大楼出来,气温明显低了许多。   宋明珠裹紧羊绒大衣,快步上了停在大门口的轿车,啪地关上车门。   时柚不紧不慢地走到副驾驶前,宋明珠从爱马仕包里抽出首饰盒给她。   首饰盒的主人是宋明珠的亲女儿,也是财经电台大名鼎鼎的主持人时蔓。   今早时蔓给宋明珠打电话,问她那串玛瑙手链是不是落在家里。   没想到出门之前,家里阿姨还真给找到了。   刚好时蔓下午要在时柚的大学主持学术讲座,宋明珠就让时柚送去。   宋明珠急着回去操办家宴,也不在意大冷天她怎么回学校,只提醒了句,“记得告诉她,晚上早点回家,别让未来亲家等。”   这场家宴就是为了她和城东沈家的婚事才准备的。   说完要走,忽又想起什么,“你晚上是不是有党课要上?”   时柚把首饰盒放到包里,点点头。   举手投足神容灵动,即便不能说话,看起来也格外娇软可爱。   宋明珠最讨厌的就是她这一点。   明明是个私生女,却不费吹飞之力就能长得这么漂亮。   小小年纪就混出美人名声,要是过几年还了得。   越想越不爽,宋明珠更坚定不让她见沈家的想法,硬邦邦道,“那行,你正好晚点回来。”   言外之意就是——今晚你最好别给我出现。   话落,宋明珠手一挥,司机脚踩油门。   时柚保持得体微笑,注视着绝尘而去的黑色豪车,直到汇入车流,才慢慢拉平笑弧,嫌恶地扯了扯嘴角。   -   鉴于花多花少都是自己的钱,时柚最终选择坐网约车回学校。   回去的路上,好友关夏发来信息:   【宝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啊啊】   【讲座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了!!!】   【你再不回来我就只能站礼堂门口旁听了QAQ】   她说的讲座就是今天时蔓主持,知名经济学教授林中翔老师面向全国高校的巡回演讲。   作为金融系的高材生,关夏格外期待这次讲座。   但教授人气太高,主持人又是财经电台当家花旦,入场券一票难求。   据说今天不止新闻媒体会来,校方领导和投资方也会出席活动。   如此兴师动众,关夏怎么能错过,可惜她门路少,搞不到票,最后还是时柚私下找时蔓要的两张票。   难得见她求自己,时蔓先是意外了下,旋即高贵地抱起双臂,“给你票可以,但在学校不许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知道吗?”   电视台不比富豪圈,对时蔓来说,家里养个私生女总不算光彩。   时柚也不知怎么想的,为了那两张入场券就这么忍了下来。   后来她也没跟关夏提起,只说认识的男生送她的。   学校里追求时柚的人一直很多,关夏没怀疑,重要的是,她也不知道时蔓和时柚的关系。   时柚虽是学校里出名的美人,但感觉就是一个普通大学生,会吃食堂,会抢周末打折的电影票。   时蔓呢,背靠豪门,钱势开路,事业人生顺风顺水,妥妥名媛白富美。   两人怎么看都不像一路的。   更别说时柚在大一的时出车祸受刺激成了哑巴,时蔓却活得光鲜亮丽,如今还能和林中翔教授同台发光。   总之,这票得来得不容易。   时柚从包里拿出入场券准备着,一面打字:【放心,我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你先去礼堂门口等我】   发完信息,前方响起鸣笛声,司机骂骂咧咧,“这他妈什么交通啊,堵没边儿了。”   时柚看了眼。   前方距离学校不远,走过去也没多久,她解开安全带,嗓音是天然的清甜,“师傅,不麻烦了,就这下吧。”   ……   学术讲座在下午两点半举行。   两点二十五的时候,时柚终于跑到礼堂,关夏见到她激动得直跳,“姑奶奶喂,差点进不去啦。”   时柚连呼带喘。   还没缓过来,就被关夏拉入人流。   礼堂人满为患。   关夏仗着眼疾手快,在第二排最右边的位置抢到两个座位,虽说视角有点偏,但也还行。   关夏一屁股坐下,开心得像捡钱似的,“我的宝,你可太靠谱了!”   时柚心跳平缓下来,驾轻就熟地恢复“哑巴”人设,只喘气不吭声。   就是这会儿,四周忽然荡起阵阵雀跃低呼,从礼堂正门一路蔓延到此。   时柚跟关夏一同望去。   只见三四位校方领导,在工作人员的簇拥引领下,有说有笑地朝第一排走去。   其中有位身形挺拔修长,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单手抄兜气质斐然,步履从容其中。   模样也生得极好,肤色冷白,骨相立体棱角分明,俊美深邃的五官蕴出一股云淡风轻的锋锐张扬。   这种人在生活中太少见,他很快就成为全场焦点,在坐的女生无一不直勾勾地望着。   细碎的花痴声也暗涌如海浪在耳畔荡开——   “哎,那人谁啊,站在副校长身边的。”   “好帅啊。”   “他好大排面啊,跟明星似的。”   ……   时柚恍惚一瞬,莫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茫然之际,关夏率先一步惊呼起来,“我靠,林教授这咖位也太牛了,投资方都来听讲座。”   时柚朝她懵懂眨眼。   “就段氏集团啊,”关夏经常关注财经新闻,消息灵通,“京城段氏,各个行业都做得风生水起的财团段家,来的这位就是他家刚回国的太子爷,段斯野。”   ——?   好像还真在哪儿听过。   时柚努力回忆着。   旁边两个女生也过来搭话。   “啊?他就是段斯野啊,咱们新体育馆的金主爸爸?”   “也太巧了吧,我昨天还刷到他,说一个一线女星在追他,没想到今天就见到真人了。”   “真的假的?”   关夏跟谁都能聊到一起去,“我觉得是真的,这张脸谁看谁不心动啊。”   “对啊,感觉他比明星都好看。”   “问题是他还有钱哈哈哈哈。”   “哎,你们这么一说,我好像明白时蔓为什么会来咱们学校给林教授当绿叶了。”   时蔓?   怎么又扯到她头上。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哈,说时蔓和这位段斯野是高中同学,两人上学的时候就关系暧昧,所以他一回国就……”   几个人聚在一起,声音越来越低。   看她们兴奋地窃窃私语,时柚真的很想插一句——时蔓今晚就订婚了。   但可惜,她是个“哑巴”。   而且时蔓的事与她无关,她才懒得管别人怎么八卦。   所幸她们没聊多久,讲座就开始了,作为主持人的时蔓从后台出来,一身利落得体的套装裙,优雅站到台前。   台下掌声雷鸣,四处都是夸赞声和快门声。   关夏这会儿终于想起自己是谁了,在林教授上台的时候,开始疯狂鼓掌,激动得把手都拍红了。   唯独时柚,陷在椅子里无动于衷,还叹了一口气。   心想在家能看到就已经够烦了。   在学校还要见面。   好在学术讲座只有一个小时,演讲,采访,再和台下互动几轮,随便混混就过去。   只是那位太子爷一直没有参与其中。   男人背影孤高疏冷,单手撑头坐在C位,有种漫不经心的慵懒随性,仿佛不得已看了一场无聊透的热闹。   时柚没忍住多注意两眼。   等时蔓再度上台总结陈词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还没联系时蔓,便赶紧发信息,问她手链要怎么给。   毕竟这东西挺贵,要是出了差错,时蔓免不了找她麻烦。   结果等到讲座结束,时蔓都没回。   关夏都找林中翔要完签名了,她还靠在走廊等回信。   关夏满面红光,一出来就拉着她说要请她吃饭。   时柚敲字,聋哑人专用的AI对话软件对她道,“你先走吧,我帮人送点东西。”   关夏对朋友倒不怎么八卦,噢了声,“那我走啦,你要有想吃的东西告诉我,我帮你带。”   时柚点点头。   关夏一走,礼堂外就剩下她一个人。   碍于“不要在学校暴露关系”,时柚没冒昧去找时蔓,而是打了个电话。   可对方依旧没有反应。   克制着堆积一天的不爽,时柚又等了十来分钟,直到耐心告罄。   礼堂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了。   也不知道哪来的直觉,时柚觉得时蔓应该还在后台。   懒得再顾及那么多,时柚直接进去找人,刚从前台穿进去,就听到化妆间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字正腔圆的播音腔,清脆醒耳。   时柚不可思议地站在化妆间门口,望着前方两道身影。   时蔓正背对着她,用她从未听过的,委曲求全,又骄矜自傲的矛盾语气,“没错,我今天就是为了你来的。”   “我也不想装了,段斯野,我就是忘不掉你,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忘不掉。”   “你觉得我蠢也好,死心眼也罢,我都无所谓。”   “我也不觉得我比你身边那些女人差。”   “既然她们都可以,我凭什么不能和你在一起?”   话音落下。   靠坐在化妆台前的人不为所动。   段斯野垂着薄白眼皮,颀长双腿散漫撑地,修长干净的指骨吊儿郎当地把玩着打火机。   在时蔓酝酿眼泪的时候。   打火机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像是见过太多这种场面的麻木,又像是无情嘲讽和不耐烦。   时柚额角抽了抽。   第一反应就是离开。   然还未来得及行动,男人察觉到来自门口的那道目光,余光忽然一撇,朝她遥遥望来。   小姑娘长相很灵。   巴掌大的脸上,缀着两颗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像莹润的黑珍珠。   乍一看懵懵懂懂,再一看,表情尴尬又拧巴,仿佛下一秒就要喊救命。   段斯野眉心一跳。   日光下,盛满清辉的眸聚起星星点点的恶劣,扇形眼皮微微上勾,如开剪的燕尾。   他喂了声,“门口那个。”   “……”   时柚往后撤的腿一抖。   男人视线长驱直入地锁着她,懒懒一笑,隽美的面庞薄情又勾人。   “跑什么。”   “想看进来看。”   语调抑扬顿挫的。   邀请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开文啦。之前两本都比较疼痛,这次想来点儿沙雕的放飞自我。   我随便写写,你们随便看看,希望大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能看得开心!   顺便划重点:双处,1v1,he,男女主人设均不完美,逻辑废   以后想到啥再补充吧   祝宝子们看文愉快,要是能给个评论就更好啦   当然,最重要的是,求预收!!下本《致云雀》路过的宝子们给个预收吧QAQ——   |久别重逢|破镜重圆|暗恋|   1.云雀从不奢望,自己与路让尘有一段。   少年意气俊朗,嚣浪难驯,是全校女生的仰慕对象。她与他最近距离,不过课间操扭头时,那勉强一瞥的颀长身影。   少女心事不见天日,直到母亲带她租住好友家。双方长辈介绍下,路让尘闲闲倚在门口,戏谑挑眉,“哦,转体运动偷看我那个。”   “……”   云雀肩膀一抖,慌得像被猎人抓获的小鹿。   后来雨夜天台,静谧无人角落,少年俯身,炙烫哑音在耳畔蛊惑。   “祝云雀。”   “要不要和我试试。”   2.那场纠缠轰轰烈烈又苟延残喘。   旁人都说,路让尘为了报复祝云雀那个不检点的妈,才和她在一起。   却不知出国前,大雪落满凌晨校园,路让尘死死扣住她,寒风中落拓冷戾,“最后一次,走了就别回来。”   云雀眉眼清亮决绝,“好。”   众人才知,轰轰烈烈是她,苟延残喘是路让尘。   经年再遇,是在相亲饭局。男人褪去肆意轻狂,变得疏冷成熟,只是目光再也不会停留在她身上。   没等介绍人说完,他漠然嗤笑,“别了,我对回头草没兴趣。”   云雀指尖攥得泛白。   那天,路让尘饭也没吃便提前离开。   她以为两人结局就这么无疾而终,殊不知后来隆冬深夜,男人把她堵在巷口,一身凛冽酒意,笑得讽刺又凄怆,“你他妈根本就不爱我。”   他紧咬牙关,猩眸刺目,“你他妈不爱我,为什么又来招惹我?”   -   “人性本贱大概就是,明明是她先背叛。”   “我却还想和她有以后。”   “我没有不爱他。”   “那场暗恋从十七岁开始,一刻都没停过。”   *与你相爱时,我清白又勇敢。——伊恩.麦克尤恩《赎罪》 第二章   ◎“一只小杰瑞。”◎   凭良心讲。   这两句话挺温和的。   语气甚至有那么一丝逗趣,就像一个老朋友热情招呼你来家里窜门。   然而事实是,时柚误打误撞进了敌军内部,还没开始探索,一抬头就被抓了个现形。   抓她现形的男人笑里藏刀,那张头等基因的脸完全让人琢磨不透。   时柚当时脑子里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千万不能让时蔓看见她在门口。   时蔓一!定!会!发!疯!   在脑中快速幻想了下,时柚做出非常明智的举动——在时蔓看到她的前一秒,闪身先一步跑了。   嗯,没错。   就这么跑了。   快到小身板儿都快晃出一道重影,完美复刻《猫和老鼠》里小杰瑞逃跑时的夸张画面。   望着瞬间空荡荡的门口,段斯野始料未及地抬了瞬额角,嗤一声笑了。   时蔓诧异地转过头去。   一无所获后不解地看向段斯野,“你在跟谁说话。”   刚刚那张娇嫩如剥壳荔枝般漂亮的脸蛋,记忆犹新地徘徊在脑中。   段斯野往后倚了倚,哦了声,“一只小杰瑞。”   话说得光明磊落。   但也因为太光明磊落,反而有点耍人的意味。   时蔓不可理喻地看着他,“……你不好好听我说话就算了,还耍我是吧。”   段斯野唇角一勾,突然就觉得挺讽刺。   嘴上说多喜欢他,实际却连他的一句话都不相信。   也罢。   他抻了抻眉,坦荡看她,“你觉得是就是。”   时蔓:“……”   段斯野慢条斯理地站直身,疏懒又居高临下,“现在话说完了,我可以走了?”   男人神色讥诮,看似询问,要笑不笑的长眸却没有一丝耐心。   时蔓顿时哽住。   这才恍然,刚刚厚着脸皮找他要的十分钟,应该已经到了。   要不是碍于曾经在国外有一些交情,段斯野根本不可能陪她在这浪费这么长时间。   这男人看着矜贵,实则一路摸爬滚打野蛮生长,浑身的本事,性子却没那些条条框框拘着。   在感情里,没有虚与委蛇,更没有装腔作势。   高傲的自尊心像摔碎的玻璃制品,时蔓咬住唇,直到空气中浮起淡淡的木质香尾调。   是雪松和劳丹脂。   若有似无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混在其中,噬人骨髓般让人上.瘾。   静默数秒。   在段斯野阔步掠去时,时蔓转身喊住他,“我是不会放弃的!”   尖锐的声嗓,既像在宣誓,又像在努力捍卫自己的骄傲。   男人脚步微顿。   但也仅是稍纵即逝的一瞬。   段斯野连头都懒得回,颀长俊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伴随吊儿郎当又无情的两个字——   “随你。”   -   从后台出来,时柚一路逃到礼堂外。   临近四点的阳光还算充足,空气里泛着初春的凛意,吸进肺里微微刺痛。   跑得太急,时柚靠在大门口的石柱上休息,到现在都没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   她是真没想到,送个东西,居然也能撞见时蔓“出轨”,要是单纯撞见也就算了,偏偏还被当事男主角逮个正着。   这他妈得多点儿背?   要不是她跑得够快,估计时蔓现在想杀了她的心都有。   但话说回来,就算时蔓没看到她,那个段斯野也看到了,那男的光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万一把她给“供”出来——   ……TAT。   那也太烦人了。   时柚仰天,两根眉毛拧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干架。   就很愁。   然而愁不过两秒,手机响了。   正是女主角时蔓。   跟往常一样,电话晃两声就停,转而用信息找她:【我出来了,你人呢】   时柚无语两秒,揣测不出时蔓什么态度,只能回复:【礼堂大门口】   时蔓:【在那等我】   说完这句,两人仅存的联系断了。   时柚惴惴不安。   甚至开始思考等会儿要怎么解释,不想五分钟后,时蔓女士没事儿人似的出现,那平静模样,很难让人相信刚刚深情告白的人是她。   “遇到个熟人,有几句话要说,没看手机。”   时蔓情绪不怎么高涨地解释。   时柚粉唇微张,显然意外到了。   所以她是真没看到?   那男的也真没把自己交代出去?   或许是她的反应太明显,时蔓柳叶眉一蹙,“你笑什么。”   ——有吗?   时柚立马压平嘴角,双眸睁成无辜模样。   时蔓微扬下巴,“东西呢。”   时柚把首饰盒交到她手中。   按照两人以往的“交情”,时蔓会把她嫌弃地驱离出境,以便避嫌。   ——她也很乐意这样做。   不料时蔓一反常态,突然问她,“你刚一直在这儿等我?”   时柚不明所以。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离开?就今天和校领导坐在一起的投资方,长得特别打眼的那位——”   时蔓的话没说完,时柚就眨着清白的眼摇头。   倒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时蔓愣住,眼神转瞬便充满讽刺,“你对他印象倒挺深,我说两句你就知道是谁。”   时柚:“?”   宁没事儿吧。   不是你问我的吗。   她的无语毫不掩饰,时蔓收敛几分,清了下嗓子,“也正常,对他犯花痴的又不止你一个。”   顿了顿,她装模作样地劝诫,“我是关心你,你年纪小,不要乱动心思,他那种人可不是一般人能攀上的。”   时柚瘪着嘴。   偷偷地,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   心说你不提我都想不起这人。   时蔓语重心长,“反正你就好好治病,乖乖当你的富家女。”   说话间,她搭住时柚的肩膀,微微一笑,“以后好姻缘有的是,大哥绝不会亏待你。”   她口中的大哥,时家长孙时恒,是TIMES集团呼声最高的继承人,也是当初把时柚从小镇接回时家的人。   虽然是孙子辈,却极受老爷子重用,在集团里的地位远威望超那些叔叔伯伯。   正因为有他“罩着”,宋明珠再讨厌她,也还是得忍着她在自己面前蹦跶。   外人看来,时柚幸运至极。   可这份与有荣焉的宠爱,远没那么牢靠。   -   时柚是在十六岁那年,被时恒从清水镇接到北城的。   以前的她叫池柚,跟养母池丽和弟弟生活在一起,一家三口的花销都依靠池丽收银员的工作。   日子虽然清贫,但也能将就过下去。   不幸的是,池丽突然得了脑瘤。   病情不算特别严重,但手术费七七八八算下来,也很昂贵。   时柚为了凑钱几乎什么方法都用了,甚至已经决定退学谎报年龄打工。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她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时恒出现了。   那天下午阵仗很大,前后三辆豪车开到窄窄的巷子口,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豪车上下来,和她单独谈了好久的话。   因为时柚珍藏的玉佛吊坠,时恒认定她是时家遗落在外的私生女。   之所以现今来接她回家,是因为时家老爷子重病。   据说是有能人告诉时家,说老爷子早年积攒下来的业报太多,要还。   时家这位被遗弃的私生女就是因果,最重要的是,她生辰好,可以帮老人家压压,度过这个坎儿。   时柚当时只觉得离谱。   是时恒一板一眼地把甜头亮在她面前。   男人久居上位,冷静又客观,“时家不会亏待你养母,老爷子好,你养母自然好。”   时柚没吭声。   直到时恒起身离开。   小姑娘仰着张巴掌大的漂亮脸蛋,眼神格外坚毅,像早就盘算好了一切。   她说,“我还要学画画。”   时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半晌,说了句好。   ……   送完东西,时柚没留在学校。   她没党课要上,她连入党都没申请,这只是逃离时家的借口。   从学校出来,她回到租在校外的公寓,打算把剩下的商业稿画完。   和她合租的是她最好的姐们儿,从小一起在清水镇长大的宋萝。   宋萝名字甜美,却是实打实的猛女,高中毕业后就来北城打拼,现在和朋友合伙开了家宠物店,干得有声有色。   也亏得宋萝在,时柚在北城才有了可以喘息的温馨空间。   刚到家,时柚就迫不及待把今天发生的破烂事告诉她。   得知她过几天还要做心理治疗,正给狗狗洗澡的宋萝直接对着电话开骂:“这老妖婆还想给你治病??不把你卖出去就不死心是吧。”   “你那个哥呢?吃屎的?把你接回来就任由他家人欺负你?”   时柚躺在沙发上,叹了口气,“也不能这么说吧,他也没想到我能‘哑’。”   那场车祸其实不严重,但情况很吓人,她被囚禁在车里,泡在冰冷的湖水里,差一点儿就活不成。   醒来后,时柚确实被惊吓到“失语”一段时间,却不想,因为她的“失语”,订婚的事反而缓和下来。   后来对方家里怕时柚落下病根,干脆婉拒了这场联姻。   时柚也因此寻到“保护色”,只要她维持哑巴人设,就很难有像样的姻缘,无论时恒和宋明珠怎么急,她都能稳如泰山。   为了拓宽商业版图,时恒只能让时蔓先结婚。   宋萝冷笑,“我看他就是急着给你卖个好价钱。”   时柚哼唧两声。   像只被欺负的撒娇小狗。   宋萝又问,“时蔓怎么回事,她不是有未婚夫了吗?怎么还跟别人告白,也太离谱了吧?”   “不知道,反正今晚时家招待沈家,也不知道时蔓会不会闹。”   “不过话说回来。”   时柚回忆起段斯野的音容样貌。   不笑的时候浮浪不经,笑起来却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好看,最主要还特别高,身材特别好。   ……啧,简直男妖精中的极品。   时蔓能扛得住就怪了。   于此,时柚很中肯地评价,“她告白的那个比沈家那个可帅多了。”   宋萝沉默两秒,“你先别幸灾乐祸。”   时柚眨眨眼,“啊?”   宋萝CPU高速运转,“她要是真退婚,你猜下一个倒霉的是谁?”   空气安静两秒。   时柚坐直身子,“可我这哑巴还没治好呢。”   宋萝阴恻恻地笑,“这不正给你治着么。”   时柚:“……”   宋萝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出了名的乌鸦嘴。   第二天上午,时柚就在北城名媛小群里得知时蔓和家里闹崩的事,其中有几个特别八卦的,还@她,问时蔓现在什么情况。   她就是被这些@给弄醒的。   看着成堆的信息,时柚无语凝噎,突然有种天塌下来砸死高个子的感觉。   更悲催的是,手机突然响了下。   时柚一激灵,低眸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时恒:【我回国了】   时恒:【晚上来檀庄见一面】   ……   城西临江别墅,衔山公馆。   落地窗外的院内暖阳初升,和风容与。   刚睡醒的男人一身舒适居家服,抄着口袋,从楼上长腿阔步下来,另一只手接着电话。   电话那头,年轻男人叽里呱啦,“不是,你和时蔓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我在你这边听到的跟外面完全不一样?”   “她跟你表白了,你没答应,没答应她退什么婚。”   “我还以为你俩明天就要领证呢。”   觉得吵,段斯野不耐烦地啧了声,把手机扔到中岛台上,“领你妈的证,你看我像?”   男人狗腿子笑,“不像,谁领您段爷都不能领啊。”   “反正没事儿就行,正好晚上檀庄戏班子开台,我带你见见新面孔,段家老太太好这口,你看看,有没有觉得好的,到时候帮我引荐引荐。”   段斯野眉梢轻佻,“我有什么好处。”   “呦,”男人真心感叹,“您段爷身边还缺人啊,这时蔓一个顶十个,那姿色身段,多少人惦记,你这福气,还能看得上我戏班子里的小演员?”   确实是看不上的。   别说戏班子,就演艺圈里的女顶流,段斯野都没正眼瞧过。   慢条斯理地倒了杯水,男人垂眸对手机闲闲道,“嗯,看不上,去不了。”   男人调笑,“别呀,你说吧,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照条件物色。”   温水顺着食道流下,锋锐的喉结滚了滚。   玻璃杯落在桌面,磕出清脆的一声,“我用得着你给物色?”   “你瞧我这嘴,”男人立马改口,“不是物色,是介绍!”   “就咱段爷儿这身家外貌,小姑娘哪有不想贴上来的。”   这话不经意戳中某根神经。   男人漆深桃花眸一滞,脑中莫名就浮现昨天见过的某个娇嫩绒绒的小姑娘。   仿若上好的羊脂玉,温软得像让人想拖在掌心触碰,又胆小如林中小鹿,乌黑清澈的眼湿漉漉地望着你,引诱你,却经不起一丝一毫的逗弄。   还没来得及伸手试探她的温度,就吓得转身跑掉。   修白指节轻点杯壁,段斯野嘴角噙起一抹玩味弧度。   飞泉鸣玉般的磁嗓哼笑,“还真有。”   作者有话说:   大尾巴狼.段 第三章   ◎“因为,你好看。”◎   或许是往日混不吝的形象深入人心,突然来这么一句,很难不让人嗅到一丝奸.情。   陈智在电话里竖起耳朵,“我草,谁啊。”   “一小屁孩儿。”   段斯野调子懒懒的。   也不知怎么。   本不想说的,脑中却不由自主勾勒出她的样貌。   看起来也就二十岁,或者更小,白色牛角扣大衣,黑色长筒袜,格裙下露出一截瓷白的绝对领域,双腿笔直又纤细。   长长围巾绕在肩头,兜住长发和一小点下巴尖,盯着你看的时候,眼睛滴溜溜的,灵得很。   总的来说。   非常漂亮且讨巧的长相。   远比被人吹成盛世美颜的时蔓要让人惊艳。   从冰箱里拿出蛋奶吐司,段斯野敛着眸,电话那头却已经坐不住了,“不是,哥,你还好这口呢?我怎么记得你喜欢胸大腰细大波浪?”   段斯野要笑不笑的,“你话怎么这么密。”   他不仅密,他还欠,“那姑娘哪儿的啊,有机会带来给我见见,我帮你参谋参谋。”   段斯野破烂儿脾气糊他脸上,“滚。”   陈智哪儿敢深惹,嘻嘻一笑,又把话题拉回来,“那你今晚来不来,来我亲自接你,让我家角儿给你唱牡丹亭。”   段斯野随手朝咖啡机放了点咖啡豆,磁嗓淡淡,听不出情绪。   “看情况。”   不管这个“情况”如何,檀庄晚上还是要正常营业。   作为北城上流圈最新潮的销金窟,檀庄不仅是一家中式餐厅,还养了个昆剧团。   剧团不大,不算太正规,可在业内却是冉冉升起的新星,就因为圈子里很多人好这口。   仗着人脉和菜肴做得不错,吃好了还能坐楼上听曲儿喝茶,檀庄营业不到一年,就小有名气。   戏班子里的台柱子沈黎初,更是声名鹊起。   不少显贵花钱来檀庄,就是为了听她唱一曲,据说这位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清雅高贵,也只有来檀庄,才能一睹芳容。   时柚从没见过沈黎初,倒没少听过她的传闻。   之所以对她印象这么深,也是因为圈里一直在传,说把时恒魂儿勾跑了的人就是她。   这次见面约在檀庄,更仿佛印证这件事。   要是往常,时柚多少会有些雀跃,但眼下情况不同,时蔓刚和家里闹得山崩地裂,时恒就从新加坡飞回来。   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收拾时蔓,而是约她吃饭。   怎么想都不太妙。   时柚千万个不愿意,可到了晚上还是要乖乖去。   想着可能见到未来嫂子,时柚精心打扮一番,还特意戴上时恒之前随手送她的梵克雅宝小鸟胸针。   抵达时,天已经黑了。   古色古香的公馆屹立在流光街景下,瘦金体的“檀庄”牌匾在夜色下韵味十足。   时柚刚下车,接待人员就腰弯得像鞠躬,恭敬地带路。   吃饭的地方在南院,琼楼玉宇般的中式楼阁,四四方方围出一个小院,雅致到每个隔间都独特文艺。   不对外营业,有种远离闹市的幽静。   “时先生。”   侍应生敲了敲门,“时小姐到了。”   门是开着的。   时恒坐在餐桌的主位,仪态端矜地喝着一杯茶。   他给时柚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坐进来。   像往常会面一样,时柚乖巧得像个温良恭谦的好妹妹。   两人关系谈不上亲近,时恒又话少,直到开始走菜,男人才开口。   “妈说给你找了心理医生,感觉怎么样。”   知道他一定会问。   时柚掏出手机,用ai软件回答:“还可以,大夫人不错。”   时恒嗯了声,“那就好好治疗。”   时柚没吭声。   有那么一瞬间,想问问时蔓的情况,不想时恒主动提到,“时蔓的事,你听说了吧。”   时柚抬起清凌凌的眸。   时恒靠坐在木雕椅里,看起来气并不是很顺,语气却淡淡的,“她刚从家里搬出去,我停了她的卡。”   简单一句,杀伤力十足。   毕竟时蔓靠上班赚的那仨瓜俩枣,恐怕攒一年都不够她买个包。   相比之下,时柚倒是好些。   时恒虽然也给了她一张额度很高的卡,但她几乎不用。   时老爷子对她还不错,逢年过节会给她一些零花钱,足够她日常开销,平时她也会画画赚钱。   可就算如此,时恒能掌控她的事还有很多,就比如眼前,他突然的关心。   “你养母最近怎么样?”   “有按时复诊吗?”   男人平铺直述,倒也称得上关切。   不管真情假意,表面还是要过得去,时柚低眉顺眼地敲字:“她很好,很健康。”   “那就好。”   时恒波澜不惊。   怕继续深入,时柚转移话题:“那姐姐现在是和家里断绝来往了?沈家呢?同意退婚吗?”   时恒没遮掩:“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就算时蔓反悔,沈家也不会那么轻易放下面子。”   时柚似懂非懂。   所以时蔓到底和段斯野在一起没有?   想法徘徊在脑中,时柚却不敢问出一二。   直到菜上齐,大堂经理进来,毕恭毕敬道,“时先生,沈小姐说晚上还要登台,现在在准备,就不能陪您吃饭了。”   闻言,时柚视线落在二人身上。   时恒眉梢不悦地一拧,“什么客人。”   碍于店内规矩,经理简略道,“只知道是小陈总的朋友,非常尊贵,所以才让沈小姐上台。”   时恒脸色更沉几分。   比他还要尊贵的客人,且不知道两人关系的,全北城也没几个。   其中就数刚回国的段斯野名声最振。   怕不好收场,经理眼观鼻鼻观心,“不然我再催一下沈小姐——”   “不用。”   时恒呷了口茶,“让她气着。”   气氛骤然僵滞。   经理不好再说什么,尬笑离开。   包间恢复寂静。   时柚闷头喝着梨汤。   时恒用帕子擦了擦手,没有指向性地开腔,“这就是出生在这个阶层的无奈。”   “……”   时柚捏着勺子,突然就想起某些八卦——沈黎初再受宠,也不过是时恒的玩物,时恒早晚要找门当户对的女人联姻。   那些字眼浮现在脑海中。   眼前,时恒凝视着她。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   临时有事,时恒当晚没吃几口就驱车离开。   偌大的包间就只剩时柚。   对着一整桌菜,她胃口全无,给宋萝打电话。   宋萝这个大聪明听完帮她分析,“还能有别的什么意思,给你上眼药呗。”   “先拿时蔓点你,又拿你养母威胁你,最后再把自己当例子,这不就是赤.裸.裸地告诉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哑巴治好了赶紧嫁人。”   时柚靠在漆雕窗台处,心情被夜风吹得那叫一个风中凌乱。   她一个头两个大,“那我该怎么办。”   “赶紧赚钱,在他们逼你嫁掉之前卷铺盖卷跑路,要么就躺平接受联姻。”   “不过实话说,你的烦恼我是不太理解。”   “谁不愿意嫁给有钱人。”   时柚像只被扎漏了的皮球,耷眉燥眼的,“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嫁人可是要过一辈子的,没有感情的婚姻我才不要。”   “而且圈里的那群花花公子……算了,我都懒得提。”   宋萝叹了口气,“那就选第一种,把哑巴装到底,使劲儿往后拖,拖到你翅膀硬了为止。”   这话像导火索,在时柚脑中悄无声息地点燃。   她再次想到那个姓段的妖孽。   他就像推翻多米诺骨牌的始作俑者,要不是他,时蔓现在已经订婚了,要是时蔓能订婚,时恒也不至于这么快打主意到她头上。   越想越气,挂断电话后时柚还在心里骂骂咧咧。   心想要是再遇到这个姓段的,她一定好好教育他——破坏别人姻缘,倒八百辈子血霉!!!!!   诅咒完,时柚终于爽了点儿,总算有心情吃饭。   哪知这世上的缘分就是这么玄妙。   前一秒时柚屁股刚挨到椅子,后一秒窗外就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斜四十五度角的楼阁包间里,男男女女,声线嘈杂,却难掩一句京腔味十足的“段爷”。   像对“段”字过敏似的,时柚闻声一滞,目光朝那边不经意望去。   然后就像做梦一样。   她真的看到了那个男人。   -   320包间内。   段斯野单手撑头,坐在价值不菲的仿古木雕椅里。   一身剪裁熨帖的棕呢外套,黑领毛衫,慵懒又松弛的劲儿,浑然欲壑填满。   身旁是位颇有姿色的女人,没长骨头似的朝他身上靠,又抬手,把他嘴里的烟摘下。   欢笑声此起彼伏,各自缠绵,气氛烘托下,女人试图挂住他修长白皙的脖颈。   段斯野没迎,也没拒,俊美的脸多情又邪佞。   女人嘴角上扬,不想就在得逞前,段斯野眸色骤然转凉,冷白如玉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就是这刻,远处有光闪了一下,伴随不轻不重的“咔嚓”,在静谧的小院里荡起。   仿佛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转瞬便落入江流。   闪光结束时,段斯野刚好推开女人。   周遭喧嚣不止,没人发现这一秒的异样。   唯独段斯野眉梢挑了下。   要不是回国就被被家里人监视,他也不会对这个声音如此敏感。   只是这次偷拍他的人,有点超乎预想。   段斯野保持着波澜不惊的姿态,目光却深深锁住窗外斜对角的小姑娘。   意识到情况不妙,那小人儿立马收回手机,几乎一秒就闪身回去,躲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发生不过两秒。   段斯野却异常清楚地看到她的面孔。   荔枝软肉般的白皙小脸,小鹿一般清澈又悚然的眼神。   短短两天,碰见两次。   段斯野舌尖抵了下左腮,打火机饶有兴味地磕了磕桌面,完全忽视了身旁不知所措的女人。   女人面子挂不住,抬屁股气呼呼地离开。   端着酒的陈智刚好过来,对段斯野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段斯野冲窗外扬扬下巴,“那间门牌号多少。”   “313啊,怎么了?”   段斯野抻眉,轻佻蛊人地笑,“没怎么,就是碰到个小熟人。”   陈智懵逼地看着他,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见段斯野捞起桌上的手机闲闲离开包间。   “出去一趟。”   ……   313包间。   时柚已然被吓懵。   刚刚她就是脑子一热,想拍下段斯野和别的女人暧昧的照片,好让时蔓清醒,哪曾想手机在光线暗的情况下,居然会自动开启闪光灯和快门声。   更离谱的是,这么远距离,这男人也能察觉到。   他刚刚那眼神……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性格,离得这么近,他万一找过来……   越想越惊悚。   时柚凭借本能开始穿外套。   悲催的是,在她穿戴好打算逃走之前,段斯野已经来到313门口。   时柚一拉开门,就见男人风姿绰约地立于门口。   似乎并不意外她要逃跑,段斯野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要笑不笑地盯着她看。   这种惊吓感,不亚于考试作弊,刚要收起小条就被老师逮到。   时柚吓得双耳轻轻耳鸣,双脚黏在地上挪不动步。   段斯野斜斜一靠。   就这么堵在门口,眼神放浪又谑弄地看着她,“哪儿去啊。”   时柚:“……”   往后退了半步。   男人眼波懒懒掀起,由上至下地打量她。   小姑娘精心打扮过,一头长卷发贝雷帽,羊绒套装,妆容精致,看起来远比上次娇贵。   两只手紧张地扣在一起,鼻头也红红的,仿佛一碰就能坏掉的棉花糖。   似是觉得滑稽,段斯野啧了声,“紧张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时柚嘴角紧抿,看起来并不相信。   段斯野禁不住笑了。   也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耐心,掌心朝上,长指冲她勾了勾,“拿来。”   男人声音磁磁的,含着砂粒质感,悦耳又高级。   又像是怕吓到某只柔软的小动物,故意放柔语调,让威慑显得不那么可畏。   时柚突然觉得,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严重……   毕竟是她手欠偷拍人家,而且类似情况也不止一次,她的确该好好解释一下。   思及此,时柚很挣扎地把手机解锁上交。   沉甸甸的小板砖放到男人微凉的掌心上,指尖的柔软一触即离。   心间像被鹅绒搔了下,段斯野喉咙微痒。   倒没想过她这么听话,男人压着唇角上翘的劲儿,垂眼点开相册。   结果发现,照片拍得太匆忙,两张都糊成一团,她什么都没拍到。   段斯野意外挑眉。   “……”   时柚被他嘲笑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抿唇视线一偏。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段斯野腔调欠扁,扯着嘴角幸灾乐祸,又不忘威慑,“说吧,为什么拍我。”   时柚被问得肩膀一怂。   段斯野盯着她,深邃狭长的眼看不出喜怒,却能摄人心魄。   时柚像被针扎了一下,脑中迅速闪过好几个“解法”自救。   稍作斟酌后,她自认为选择了最聪明的一个,那就是——装舔狗。   反正都社死两次了。   也不在乎这一次。   时柚心一横,一只小白手老实巴交地探过去,把他手里的手机拿过来。   段斯野就这么瞧着她点开AI软件,白嫩的指尖输了一行字。   下一秒,机械女声顺着听筒传来,古怪又刻板。   ——“因为,你好看。”   话音一字一顿落下,时柚非常真诚地看着他。   段斯野:“……”   眼皮子痉挛似的一抽。   作者有话说:   时柚:真诚才是必杀技【gj/JPG】 第四章   ◎“我喜欢直接开房。”◎   饶是浪荡不驯的名声再响,段斯野也从没欺负女人的癖好,更别说眼前这位,看起来楚楚可怜,似乎还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小姑娘。   视线在她屏幕上落了两秒。   段斯野眉梢轻扬,带着雅痞的调调,“你那什么软件。”   时柚在装模作样上从来都很有天赋,特别在男人面前,简直信手拈来。   她不慌不忙地敲字,“聋哑人专用的AI语音软件。”   机械女声生硬咬字。   时柚迎着他的目光,纯得像朵仿佛能掐出水儿来的白山茶。   要说监视,找几个糙老爷们段斯野信,但要找这么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嫩豆腐似的小姑娘,多少有些儿戏。   当然,也不排除美人计。   段家那几位也不是没用过这招。   思绪短暂地出神了下,又莫名想到她那句——“你好看”。   段斯野审视着她,“我好看,我哪儿好看。”   这话题也算扯得峰回路转。   时柚怔了怔。   端详她隐隐诧异的表情,男人唇畔那抹不屑愈发明显,脸上就差写三个大字:继续装。   时柚哪惹得起他,只能沉着气打字:“你每天不照镜子吗……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清楚。”   小丫头片子不能说话,怼人倒挺利索。   段斯野呵笑了声,“你还真把我当好人。”   时柚:“……”   男人睨她,“以为我真信?”   时柚被他绵里藏针的眼神吓了一跳。   明明是张好看到过目不忘的脸,可一冷起来,眼角眉梢都透着寂灭的寒,“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为什么拍我。”   磁沉声线像光滑的鹅卵石相碰,掷地有声。   时柚心率跳乱一拍,眼神杂乱无章地闪了闪。   见她这样,段斯野莫名就想起当年他在国外捡的那只小流浪。   是只因病被抛弃的布偶猫,被他遇到时,脏兮兮又可怜巴巴地躲在垃圾箱里,碧蓝色的眼睛充满胆怯。   一只小动物的模样,就这么和一个大活人重叠。   段斯野眯了眯眼。   也是没想到。   在他“没想到”的功夫,时柚迅速敲完几行字:“我真没有别的目的,上次我是去后台找人,刚巧碰到你们,不是故意要偷看,至于这次……我承认我有私心。”   段斯野像个大爷似的倚着,“什么私心。”   时柚抿了下唇。   ——“想认识你。”   四个字被听筒播放出来,羞耻感也被无限放大。   但她没办法,想溜就必须忍着,因为花痴无罪。   果不其然,段斯野眉骨微抬,看起来依旧不怎么好惹,却比刚刚缓和些。   男人短促一笑。   旋即俯身,将两人错落的距离拉进。   属于他的荷尔蒙气息侵吞下来,他剑眉一挑,透着几分调情意味,“哦?想怎么认识。”   领地突然被侵.略,时柚顿时往后倾身,吓得差点脱口说脏话。   好在她反应够快,第一时间闭紧嘴巴,点开微信,将手机举到男人眼前,横在两人中间。   她纯情又稚气地看着他,就好像在说——我真的只是想加你微信。   段斯野轻描淡写地一撇,反应过后,勾唇轻哂。   到底没压住骨子里恶劣和试探,他直起身,一本正经地吓唬她,“可我不加微信。”   “……”   “我喜欢直接开房。”   轻飘飘的两句,露骨又无耻,可因说的人清风霁月,以至于听起来满满的风月余韵,没有一丝奸滑油腻。   如果是喜欢他的女人,恐怕早已芳心大乱面色羞赧。   可他面前的,是未经人事又虚张声势的时柚。   “……”   时柚眼神呆板,显然被吓懵了。   段斯野却神态自若,甚至有种脱然的无辜感。   就这么惊恐对视。   一秒,两秒。   以陈智为首的几个纨绔从320包房那边过来,几个男人浩浩汤汤,远远就瞧见段斯野把一小姑娘堵在门口。   陈智呦呵一乐,“我说你怎么来这边呢,原来是有佳人啊。”   话落,暧昧的调笑声四起。   段斯野勾着一缕笑,循声懒懒回望。   就是这个瞬间,时柚不管不顾地从他身边挤了出去。   很窄的缝隙,她像只灵活小猫,轻而易举就逃出生天,等段斯野回过神时,小姑娘已经蹭蹭蹭跑了。   望着那道纤弱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段斯野徐徐勾唇,视线旋即落在脚边,一枚亮晶晶的胸针上。   -   从檀庄出来,时柚打了个车回公寓。   三月的晚风还透着寒意。   时柚却燥得浑然不觉,一上车就按下车窗任冷空气拂面,傻兮兮地吹了好一会儿,心跳才平息。   只是依旧心有余悸。   一睁眼一闭眼,脑中就浮现段斯野那张凑近放大的俊脸。   轻佻,谑弄,又邪里邪气。   这么一个浪又有钱还渣,游戏人间的狗男人,就是让时蔓鬼迷心窍的白月光。   很好,她见识了。   也得罪了。   时柚头脑发沉,莫名有点儿烦。   就是这会儿,养母池丽给她打来视频。   自打时柚搬去公寓,不需要时刻维持“哑巴”人设,池丽主动联系她的频率就多了些。   多数都没什么事,只是单纯想她。   时柚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的瞬间挤出笑脸,哪知强颜欢笑的模样一下就被池丽看穿。   “怎么了呀,感觉你不大开心?”   “还有这么晚怎么在出租上,是和朋友出去玩吗?”   “没有。”   时柚不想说那么细,随口道,“就是晚上跟大哥见了一面,现在吃完回去。”   提到时恒,池丽哦了两声,“他从新加坡回来啦。”   时柚点头。   池丽一针见血:“又逼你相亲?”   时柚哽住。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池丽颜色不悦。   两人默契地静了几秒,她语重心长道,“不行我去北城一趟,跟他好好谈谈,欠他的手术费医药费我分期还他,咱也不做什么大小姐了,赶紧跟时家脱离关系。”   时柚哭笑不得,“您又瞎折腾,这事儿还没到那程度。”   “没那程度你装哑巴?”   池丽嗔怨,“哪有青春正好的小姑娘希望自己是个哑巴。”   最近这一年,池丽在老家做小本买卖赚了点钱,说话底气也足了许多,却不知这高门大户并非普通人想招惹就招惹的。   时柚无奈,“行了,真没那么严重,我自己有分寸的。”   池丽显然不信。   时柚又说,“反正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把池诚照顾好,让这混小子别给我惹事,努力考上大学。”   提到亲生儿子,池丽注意力果然转移,“你不提他还好,一提他我就生气。”   三言两语就把池诚在学校调皮捣蛋的事说了出来。   以前时柚在家还能镇得住他,现在时柚走了,小屁孩越来越嚣张。   时柚安慰她,“他年纪还小嘛,回头我说说他。”   又哄了两句,池丽这才稍稍放心,又忍不住啰嗦两句,让她照顾好自己。   视频挂断。   时柚收到池丽的红包。   整整五百块。   这五百块,不够檀庄的一壶茶,却是池丽做手工一点点赚来的辛苦钱。   池丽:【对自己好点儿,别不舍得花钱】   时柚眼眶忽然就热起来。   空落落的胸腔也好似被温暖的水流填满。   随手抹了下眼角,她乖乖回复:【知道的妈妈】   熄灭手机屏幕。   时柚视线放空地望向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街景,一点点恢复元气。   直到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她忽然捕捉到某个被她遗漏的盲点。   思及此,时柚赶忙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目光落在身上呢绒外套的右襟上,定格两秒。   时柚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她胸针呢???   -   泛着光泽的白色珍珠贝母被18k黄金镶边勾勒,小小的一颗黑宝石,是小鸟画龙点睛的眼。   丁点儿大的胸针,把玩在段斯野润白干净的指尖,翻来覆去好几遍。   陈智都敬完一桌酒了,段斯野靠坐在八万一张的椅子里,依旧盯着这小东西看。   看就看吧。   嘴角还翘着一抹意味意味深长,让人琢磨不透。   说是笑吧,混着点儿坏。   说不是吧,眼波还有些摇荡。   再加上之前他看到的那一幕,很难不让人产生八卦的欲望。   像今晚,不仅主动去包间堵人,还拿着人家的东西反复看,简直开天辟地头一回。   陈智在他身旁坐下,扬着眉欠儿欠儿的,“怎么,还回味呢,不惦记小屁孩儿?”   “……”   段斯野眼尾一斜,目光不善地顿在他脸上。   陈智笑得善解人意,给他倒了杯酒,“我爹这檀庄呢,来的都是非富即贵,这档次的胸针不算贵,她能来这儿,应该是和别人一起。”   段斯野敛起眸,若有似无地听着,倒也没打断。   “不过今晚上313包间的,确实是个老熟人。”   不好随便泄露顾客隐私,陈智把声音压低,“就时家那个时恒,你知道吧。”   闻言,段斯野眼波一凛,眸底折射出一道锋锐之芒。   他对时恒不完全陌生。   因为和时蔓念同一所高中,段斯野很早就知道这人,冷傲话少,城府很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一直反对时蔓和他亲近。   ——亲近早年像野狗一样,落拓而无依无靠的段斯野。   本来段斯野是不在意时家的,不想今晚惹到的小姑娘,竟与时家有关。   小鸟胸针攥在掌心,段斯野若有所思。   察觉到不妙,陈智尬笑一声,“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那小姑娘就是时家人呢,比如妹妹什么的,而且时恒跟我家这台柱子还没理清,肯定没心思再养一个……”   殊不知段斯野想的完全不是这方面。   凉飕飕的目光冷剐到他脸上。   陈智一噎。   段斯野瞧他两秒,捉到重点,“时恒有几个妹妹。”   “两个啊。”陈智对豪门八卦再清楚不过,“一个亲妹妹,时蔓,一个前几年从外面接回来的私生女,时柚。”   “那妹妹据说长得特漂亮,之前在圈里还挺出名,就是可惜了,前年突然就哑了,定的联姻都黄了。”   “……”   段斯野神色古怪。   几秒后,剑眉懒散一松,像是了然什么,轻嗤了声。   原来真是哑巴。   还是时家的。   ……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九点。   九点后,梨园开场。   段斯野兴趣缺缺,随口跟陈智打了声招呼有事先走。   陈智忙准备檀庄特有的糕点和蟹黄酱,给段斯野的特助带上,又一路相送到檀庄大门口。   他这人嘴碎话多,叨叨得段斯野头疼。   等他离开,段斯野靠坐在迈巴赫上,缓了好半天酒劲儿,才想起有个事儿还没办。   明晰的喉结微涌。   浮光暗影的夜色下,他悠悠睁眼。   浸染尼古丁和酒精的声线蕴着挑染春风的酥麻,倏然道。   “折回去。”   特助闻言一愣。   段斯野将衣兜里的那枚小胸针拿出来,“小鸟”在月色下光华流转。   他垂眸,被心念牵起一边唇角,浮靡不羁。   “折回去,给前台留张名片。”   作者有话说:   段某人是真的会吓唬小姑娘_(:з」∠)_ 第五章   ◎我是你爸爸!!◎   周特助是段斯野回国后亲自从段老爷子手下挑到身边的。   他处事机灵,不需多言就明白什么意思。   把车开回檀庄后,他绕过陈智直接找到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也是个人精。   说了两句就明白其中深意。   只是多少有些意外。   据说这主儿自打回国身边女人就没断过,且都是她们自己贴过去,毕竟这种级别男人,不捞到一点钱,捞到一点色也是好的。   倒是段斯野,从没主动给哪个姑娘留过红线。   不过细想也没什么诧异。   左右最后是要匹配个门当户对利益捆绑的婚姻,还不如趁早玩个痛快。   在脑中构想一遍,经理笑着点头,“您放心,只要那位回来找胸针,我肯定把段爷的名片亲自交到她手上。”   就这么,第二天时柚上完课再度前往檀庄,又见到这位热心的经理。   其实昨天晚上,她就托宋萝帮忙联系过檀庄的工作人员。   对这群富二代来说,四五万块钱的小胸针不值钱,但却能让时柚心口滴血半年。   就说转卖个二手的钱,都够给池丽当半年生活费。   时柚舍不得,纠结好久,却没有勇气折回檀庄。   因为她很清楚,她的胸针很可能就是在那儿掉的,运气差一点,说不定就掉在段斯野脚下。   宋萝倒是提议过找时恒帮忙。   时柚否决,“他多半会提出让我重新买个,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东西花费时间。”   宋萝羡慕道,“那还不好啊,反正是他的卡,刷的钱是他的,你就换个十万八万的胸针呗。”   时柚张了张嘴,想反驳,却终究欲言又止,“你也说是他的钱了。”   她才不要随随便便花时家的钱。   想到自己曾经得了重感冒还要为时老爷子连夜抄《药王经》,时柚忍不住小肚鸡肠。   这世上哪有大风刮来的好日子,不是你的,最后总归要还。   宋萝哪里知道她的惆怅,只能帮忙给檀庄打电话。   好歹是上流圈的销金窟,檀庄办事体贴利落,得知她胸针掉了,忙调动好几个员工帮忙找,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   本来都打算放弃了,不知怎么,电话兜兜转转到了大堂经理手里,他倒没说在哪儿找到的,只说明天让时柚亲自来取。   时柚瞬间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下课就立马赶过来。   结果这经理跟她耍花腔,让她来拿的不是胸针,而是一张黑色的烫金名片。   名片上印着段斯野的中英文名,联系方式,还有他的公司地址。   就这么小小一张,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在时柚手里却是烫手山芋。   经理笑得颇具意味,“您跟段公子的缘分还真是不浅。”   察觉到他话里的“深情厚谊”,时柚眼前一黑。   就差把名片糊他脸上。   -   段斯野从檀庄离开后回了自己那儿。   他酒量不深,远不如外界传得常年花天酒地,早年在美国那会儿,倒是经常抽烟熬夜敲代码,连带着颈椎和睡眠一直不大好。   回国后,段家二老把他捧在心尖儿上疼,还给他雇了个私人医生。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医生的电话吵醒,催他去做理疗。   段斯野睡不好脾气很差,就往后拖了半小时,理疗结束后,段老太太又催他回老宅吃家宴。   老宅家宴半月一次。   段斯野回了国,就被段老太太改成一周一次。   大伯三叔两家私下里怨言不少,却没有一个敢缺席。   身为老二的段国忠,段斯野的父亲,也仅能在每周一次的家宴上,和段斯野见一面。   父子间的恩怨情仇两位老人不想去提,段国忠为了维持脸面,也尽心尽力地表演父慈子孝。   奈何段斯野不配合,每次都是一脸混不吝的漠然。   几次下来,段国忠也没那个耐心。   结果就是恶性循环。   好比此刻,饭桌上两人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段斯野习以为常,权当段国忠是陌生人,只和段家二老交谈。   段老爷子照例询问他公司近况,随后才提起他和时蔓的事,“听说时家那个主持人,为你退了沈家的婚?怎么回事。”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涉及到的集团利益也错综复杂。   众目睽睽下,段斯野淡定地呷了口茶,“谣言罢了。”   段国忠冷哼一声。   其他人掂量着,看着戏,没轻易插嘴。   老太太挺疑惑,“你们两个没在一起?”   段斯野笑了下,痞得漫不经心,“您看我像那么快收心的人?”   他浪荡子的名声在外喧嚣四起,段老太太却只嗔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就知道嬉皮笑脸。”   “没有就好。”   段老爷子眉心松懈,严正道,“既然不喜欢,就要学会避嫌。”   都是国内顶级财团,段家和时家互为竞争对手,一直鲜少来往,也看不上彼此,就算段斯野真和时蔓有什么,段老爷子也不会同意。   段斯野神色浅淡,没作声。   倒是段国忠,眼底积郁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饭吃完,几家人先后离开。   段斯野和老太太辞别后正准备上车,被段国忠叫住。   段国忠压抑许久,不顾司机助理在场,操着浑厚的怒嗓上来就骂,“你非要跟我唱反调是吧。”   “那么多女人是不够你玩?偏要碰时家那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歪心思,你就是故意,明知道她喜欢你,还要去什么讲座。”   “因为你们俩的破烂事,现在沈家都问到我头上了,你开心了?”   “你让我后面的合作怎么推进?!”   午后阳光很足,段斯野双手抄袋,半眯眼瞧着自己的生父。   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本该气度非凡,却因他生出鸡飞蛋打的暴躁,与多年前把他当垃圾踹出家门时如出一辙。   是一丁点儿没变。   不把他当儿子,反倒当仇人。   段斯野突然就笑了,“您爱怎么推进怎么推进。”   他懒得逢场作戏,闲闲道,“跟我又没关系。”   男人如被点燃的爆竹,瞬间暴跳如雷,“混账东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段斯野一哂,“我又没怎样,你急什么。”   “你——!!”   “而且不是您教我的,”段斯野笑得讥讽漠然,“生意场上你来我往,哪有父子情深。”   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如鹤顶红,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气急败坏的男人毒哑。   下一秒,对方开始喘粗气,助理忙上来扶,“先生,先生吃点药——”   段斯野戏谑神色渐冷,狭长的眸蕴着睥睨众生般的冷眼旁观。   蓦地,他开腔,磁音轻笑,“我劝您还是少招惹我。”   他慈悲道,“免得被我这个逆子气死。”   -   从段家老宅出来一路西行。   段斯野面色凛锐,高眉深目下尽是肃然。   周特助余光透过后视镜频频撇过,不敢吭出半声。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段斯野露出这种神态,像立于冰峰之上的孤狼,又像是铆足劲儿的弓。   或许是他犹豫得太明显。   段斯野目色放空良久后,终于掀起眸,“有事?”   周特助面部肌肉绷着,“秘书室那边来了电话,说时蔓小姐来找您,问您怎么处理。”   自打他回国,时蔓就经常借采访跑他这儿来,段斯野懒得管,有时候时蔓运气好,还能碰他一面。   直到她退了婚。   段斯野单手撑头,神色恹弃,“不见。”   周特助会意,给秘书室回了个电话,并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   段斯野脑中过了个“绣山马场”,还未开口,手机忽然响了两声。   他不是常看手机那类人。   可这刻,却莫名的第一时间瞥向屏幕。   果不其然,是个陌生号码的信息。   【TAT……我错了】   【能不能把胸针还我】   两句话像石子抛进冷寂的湖面,激起波光潋滟,又像是刚喝下一味苦极中药,转眼被递上来一颗蜜饯,喂到嘴边。   静默两秒,段斯野额角一松,似是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什么,眸底徐徐绽开一抹鲜活。   浅勾嘴角,他难得认真地敲了两个字:   【你谁?】   时柚:“……”   时柚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明明拿她的东西当诱饵,这会儿却反过来装杯?   还我是谁?   我是你爸爸!!!!   时柚恶狠狠地敲字:【我是昨天偷拍你的小哑巴QAQ】   看到“小哑巴”三个字,段斯野闷出一嗓子笑,笑得太急,还咳了两声。   眼见男人画风突变,周特助默默傻眼。   段斯野的注意力却全在手机上。   他毫无感情地敲了一个字:【哦。】   “……”   他还哦?!   时柚气得差点儿要丢手机。   好在她暴走的前一秒,手机又滴了声。   +159xxxx0668:【来我公司】   -   虽然非常不情愿,但为了那四五万块钱,时柚还是去了。   段斯野在段氏负责的板块是百货,规模算段氏里第二大,可她前往的,却是段氏旗下一家餐饮公司,泽润餐饮。   餐饮旗下的一个品牌最近名气很大,既有网红探店,又有线上售卖套餐,总之生意火爆。   时柚特意搜了下,发现这个品牌居然是段斯野回国后亲手起死回生的,且营业额爆涨了300%。   时柚默默意外。   没想到这纨绔不仅不是草包,还挺有能力。   但也多了一分警惕——谁知道这家伙又要怎么耍自己。   揣着小九九,时柚在一个多小时后来到段斯野公司。   也幸亏她来得晚,才没和时蔓撞上。   或许是段斯野提前交代过。   时柚顺理成章被秘书带到总裁办——段斯野的私人领域。   办公室宽敞明亮,装修雅致,每一件摆设都像艺术品,空气中亦漂浮着若有似无的木质香气,沉缓而猛烈的气韵。   就很段斯野。   看似漫不经意,慵懒随性,气场却藏不住锐劲儿,似蓄势待发的刃。   满打满算,她跟这个男人也才见了两三面,可她居然这么听话,被他一叫就过来。   这么一想。   时柚顿时有些后怕。   甚至坐不住,开始在屋内晃荡,想看看有没有暗器机关摄像头之类,哪知转了一圈,她轻而易举就被桌上一张裱在相框里的八寸相片吸引。   是一张合照。   照片里段斯野还是少年,瘦瘦高高,意气桀骜,即便再不耐也难掩锋芒,一看就是学生时代被众多女生爱慕的天之骄子。   身旁的女人眉眼弯弯地搂着他,看起来温柔又慈爱。   所以……是妈妈?   小姑娘不禁思索,却浑然不知身后。   直到一抹冷香逼近,比空气稍浓的味道,混着成年男人苏撩的荷尔蒙,如罂.粟般让人欲罢不能。   一道如山涧清泉的嗓音,从头顶倾泄至耳畔,“就这么想了解我?”   吊儿郎当的口吻,惊得时柚手一抖。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往后退了一小步,后脚跟却因此磕男人鞋尖。   重心不受控制地一歪,时柚还没控制好,就撞到身后的柔韧身躯。   薄薄脊背贴上男人宽敞的胸膛,颀长手臂横过她窄窄的骨架,隔着外套,精准有力地捞住她柔软的腰。   小姑娘触感温软,像刚烤好的香甜棉花糖。   段斯野保持着半搂她的姿势,就这么把人禁锢在桌前。   时柚心跳如麻,惊慌无措地看他。   段斯野桃花眸略垂,不怎么正经地扯了下唇,“还挺会投怀送抱。”   作者有话说:   那啥求收藏求评论嗷嗷求呜呜呜让我知道我不是冰箱体质 第六章   ◎“舍不得我?”◎   想过这男人不是省油的灯,却没想到这男人这么花里胡哨。   还什么投怀送抱?   时柚不假思索地推开他,表情丰富到可以写一篇八百字的脏话论文。   段斯野却波澜不惊。   他抄兜闲闲倚在桌边,长腿斜撑出一道漂亮的风景线,“开个玩笑,急什么。”   时柚哑口无言。   毕竟他只是扶了自己一下,没不规矩,何况胸针还在他手里。   时柚稍稍正色,把相片放回桌上,老实巴交地敲字,“对不起,不该随便动你东西。”   段斯野瞥着她,眼神让人琢磨不透。   时柚硬着头皮又“道”:“现在可以把胸针还我了吗。”   AI女声把话说得毫无感情色彩,甚至有一丝命令。   段斯野一听就笑了。   他笑起来比不笑多了几分肆意,不像高高在上的水仙,倒有种意气风发的剔透少年气。   时柚被这笑闪得晕乎了下。   转而就听到段斯野的无情拒绝,“不行哦。”   时柚:“……………”   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方形丝绒盒子,段斯野把玩在指尖,“好歹是我帮忙捡的,我是不是应该有点奖励?”   他还要奖励?   时柚表情直抽抽。   但转念一想,好像也挺合理的。   要不是那天晚上她匆忙逃走,这胸针还真不能落他手上。   时柚稍作沉吟,最终放弃挣扎反客为主,“那我请你吃饭?”   段斯野自然不懂她的小算计,只觉得她义正严词的小表情,还挺英勇就义。   也没想过一个小胸针真能骗来一顿饭,段斯野假仁假义地看着她,“行啊。”   不想话音刚落,时柚就举起手机。   屏幕是某个外卖软件的首页,她诚恳地望着段斯野,仿佛在说——“你想吃什么,我立马给你点”。   反应过来的一瞬。   段斯野桃花眸危险一眯,眼底那点儿友善慈悲烟消云散。   “……”   时柚脖后一凉。   又默默把手机收了回去。   -   为了尽早结束这段“孽缘”,时柚把饭约在当下,反正她中午也没怎么吃。   段斯野却不是说走就走的闲人,刚回到公司,秘书就来找他处理公务,时柚只能等他忙完。   期间秘书室的员工给她送来水果和饮料,言笑晏晏的。   时柚却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就好像她和段斯野有什么。   没多久,段斯野就忙完了。   秘书和特助俩人一左一右地跟着,汇报接下来的行程,一路上遇到许多员工,无一例外都毕恭毕敬地对段斯野问好。   男人也没了之前那副逗弄劲儿,杀伐决断雷厉风行。   时柚对他的看法不由自主变了变。   起码她现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位段氏集团的太子爷,绝对不是她随便能得罪得起的。   她只能当着小尾巴,一路跟着段斯野认命地上了电梯。   总裁专梯整洁明亮,光可鉴人,段斯野这才抽出空问她,“去哪儿?”   时柚在他身边规规矩矩地站着,眨眨眼打字,“小馆子行吗?我生活费不多……”   AI女声说完,时柚转头就迎上段斯野的视线。   这男人太高了,比她166的身高起码要超出个二十厘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眼神都带着居高临下的打量。   段斯野显然不信她,轻抬眉梢,“你一个月生活费多少。”   时柚默默敲了个数字,“2000。”   段斯野理所当然地点头,“行,就按照你生活费的一半标准来吃。”   时柚:“……”   脸色登时就变了。   这人怎么能这样儿啊!!!   这不敲.诈.勒.索吗???   又被她的表情骂了一通,段斯野乐了,京腔倦懒勾人,“你那什么眼神。”   “……”   对资本家仇恨的眼神。   时柚心里嘀咕,偏过头去。   段斯野却不介意她的不友善,目光兴味十足地瞥了眼她镜子里气鼓鼓的脸。   周特助在旁不声不响地旁观着,心里却已经波涛汹涌。   心想这什么情况??   又是留名片,又是让人家姑娘请吃饭。   难不成真的动了春心???   越想越玄乎,不料更刺激的还在后头。   就在电梯抵达负一层的前一秒,段斯野抄起兜,话锋漫不经意地一转,“不过你比较特别,可以降低标准。”   余音落地。   电梯叮一声,门打开。   时柚心绪被倏忽一拎,却没怎么听清。   望着男人错身阔步的身影,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看向旁边一脸吃瓜状的特助。   特助连忙耸肩,一脸“别问我我啥也不知道”。   时柚:“……”   最终不大自在地上了那辆拉风宾利。   段斯野长腿交叠,明晰的腕骨不动声色地翻看着平板,食指戴着一枚高奢戒指,骚气又贵。   不说话时,有种禁欲的痞,优雅又端矜。   这种和他人设完全不符的气质,让时柚深深迷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想到自己居然背着时蔓上了她男神的车,又有种前所未有的刺激。   出息了。   时柚你出息了!!!   当然,她对灯发誓。   她决不想和时蔓抢什么,她只是想要回自己的东西。   想到正事,时柚打算问段斯野按照多少钱的标准“敲.诈”,不料这男人眼皮都不抬一下,对周特助道,“去明大。”   时柚指尖一顿。   ???   -   明大,全名明华大学。   很不错的一所综合类高校,也是时柚所在的学校。   时柚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段斯野把她送到学校门口,思绪才后知后觉地清明。   刚好开完视频会议,段斯野摘下耳机,给时柚递了个眼神,“抬手。”   时柚愣了愣。   听话地递上粉白掌心。   段斯野把那枚方形丝绒盒子放到她手上。   时柚打开,只见她的小鸟胸针安安稳稳地放在里面。   段斯野眉眼轻佻,“这回还觉得我欺负你?”   “……”   时柚黑眸像落了光,星星般闪了闪。   午后阳光为她勾勒一圈剔透的金边,料峭春风拂面,吹动她蓬松香软的发丝,清纯又动人。   段斯野视线不自禁在她身上定格两秒,谑弄劲儿又上来,“怎么,舍不得我?”   时柚双颊后知后觉地一热。   她板着脸敲字,“你不是说要吃饭?”   “吃过了。”   段斯野动了动僵硬的肩膀,声线慵懒,“你可以下次。”   他傲娇道,“但要排队。”   “……”   时柚翻了个白眼。   谁要为你排队。   不过她也算明白,什么奖励,吃饭,都是这狗男人逗她玩儿的,人家就只是把她和她的东西一并“送回来”,心思清清白白。   这么一看,他这人好像也不坏……   时柚松了口气。   正斟酌要不要再解释一下那天情况再滚蛋,车窗外忽然出现一道人影,敲了敲段斯野的半截车窗。   “段斯野,你怎么在这儿?”   女人一身宝格丽套装,弓着身,神采奕奕地冲他打招呼,惊喜到两眼放光。   “……”   刚敲出来的AI语音屁滚尿流地关了回去。   时柚对这声音太敏感了。   敏感到即便只是一个音节,也能一秒分辨出是谁。   段斯野也挺意外。   没想到避之不及的时蔓在这会儿出现。   时蔓却是最高兴的那个。   她中午没见到段斯野,心中闷闷不乐,就约朋友出来吃饭。   想着明大校外的一家韩式料理很不错,离电视台也不远,两人就来了,没想到吃完准备上车,竟看到段斯野停在路边的宾利。   这宾利不像那辆迈巴赫,是段老爷子在段斯野回国后送他的,段斯野从没让任何女人坐过。   时蔓一直跃跃欲试。   哪曾想今天,她心心念念的宾利后座,除了坐着她想见的男人,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女生。   她甚至看不到女生的长相。   她刚过来,小姑娘就火速躬身趴下,藏在段斯野身后,像鹌鹑一样把脸蒙起来。   车内空间局限,她埋头的方向冲着段斯野,以至于这刻的场景,有种引人遐想的,有钱人都特别会玩的既视感。   时蔓心头一凛。   刚雨过天晴的心情又遭晴天霹雳。   短短两秒,铺满精致妆容的脸就变幻出好几种情绪,从不愿相信,到愤懑,又到不可思议,声音也发颤,“你、你……你们大白天的——”   如若旁人,多少会解释一下。   但换做段斯野,他就只有漫不经心的淡定和无所谓,毕竟浪荡名声已经“闻名遐迩”,他没什么好顾忌。   就这么饱含意味地瞥了眼在埋伏在他右侧的时柚。   段斯野大发慈悲地啊了声。   在时蔓崩坏的目光下,他侧首回望,慢条斯理地笑,“怎么,还没看够?”   “想看现场直播?”   话音落下。   时蔓:“………………”   时柚内心的省略号比时蔓的两倍还长。   作者有话说:   啥是现场直播,直播啥(单纯脸/JPG)   求评论!!!! 第七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刹那间,空气晒干了沉默。   时蔓就这么跟段斯野大眼瞪小眼,她有多崩溃,段斯野的眼神就有多无辜清澈。   到最后,时蔓扛不住,面颊发红眼眶滴血,努力维持着淑女人设转身气急败坏地走了。   段斯野倒像个没事儿人,往后慵懒一靠,注意力重新放到平板上,悠悠来了句,“人都走了,起来吧。”   鹌鹑好半天的时柚如蒙大赦,顶着头凌乱的发型坐直身子,狠狠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胸脯微微起伏,她懵逼又无语地看着段斯野。   这俩人是个什么情况?   是压根只是时蔓的单相思?还是小情侣闹矛盾??   而且什么现场直播。   直播啥?   时柚云里雾里,表情很难说是感激。   段斯野嘴角一扯,“我帮了你,你还这么看我,有没有良心。”   男人语调嗔怪。   特别像高中时那种仗着好皮囊乱招惹女生的混世魔王。   时柚薄白面皮儿瞬间就红了。   也说不清是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瞧的,还是被他那两句话惹的。   只能被迫双手合十冲他比了个敷衍“谢谢”。   转身刚要推门,就被段斯野颐指气使地叫住,“我让你下去了?”   周特助非常懂事儿地落下车锁。   时柚顿时苦起脸,扭头不知所措地看他。   小姑娘粉面桃腮,眸子黑白分明,与初见时那副惊慌小鹿的模样如出一辙。   这个世界的规律就是这样。   越是漂亮,越是猜不透,越是柔弱可欺,就越能激起男人的好奇心。   段斯野不动声色地瞧着她,寂静而深邃。   蓦地,他唇角一勾,“时小姐,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   -   大约是这两天太忙,时柚脑子不怎么过事儿,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想过段斯野可能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   不过想想也不意外。   檀庄那样的地方,她跟大名鼎鼎的时恒坐在一个包间,本身就引人注意。   更别提她还是个“哑巴”,就段斯野那身份地位,只要稍微一提,就会有人告诉他自己姓甚名谁。   时柚只觉自己太嫩。   还没摸清这男人什么路子,就敢贸然偷拍。   哪是财经八卦里的浪荡二世祖,分明是城府极深,还喜欢扮猪吃老虎的危险.人物,放到甄嬛传里能活到最后一分钟的那种。   要不是段斯野亲口提起,时柚都不知道自己一来他公司就被人盯着。   “倒也不是故意盯你。”   男人把话说得无辜,“只是接近我的人太多了,总要防着些。”   顿了下,他看向时柚,“不过我对你确实判断失误。”   时柚脑子有点儿不够转,好半天才敲出一句,“怎么失误了?”   段斯野笑意浅薄。   小姑娘心思和她长相一样清白。   明明处在最核心的地方,却天生少根筋,等他的期间,就在那儿傻乎乎地吃车厘子,还吃得津津有味。   听他这么说,时柚面色一讪,顿时有种被拆穿的羞恼。   心说那车厘子一看就进口的,不吃是傻子。   瞧她嘀嘀咕咕的,段斯野眼波轻荡,“看来还真不是时恒派来的小.间.谍。”   “……”   时柚莫名觉得被羞辱了。   她决定再解释一遍。   AI女声正义凛然,“时家的事我从不参与,也与我无关,我懒得做什么间.谍,第一次碰见你是碰巧,第二次偷拍你纯粹因为好奇。”   段斯野挑眉,就等这句话似的,“哦,不是因为我好看?”   时柚心肌一哽。   这才记起之前胡乱说的舔狗宣言。   眼看被拆穿。   时柚赶忙找补:“你确实是好看。”   这话不掺半点虚情假意,甚至有那么几秒,她都要被这男人的美色迷惑住了。   段斯野却嗤笑一声。   ……时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生怕自己今天下不去这个车,她又打了一堆解释,AI还没说出来,段斯野手机响了。   男人眉峰轻蹙,倦怠淡淡。   就这么响了几秒,他慢条斯理地接起。   避免再度被扣上“间.谍”的帽子,时柚堵住双耳,防止自己听到一丝一毫。   前方周特助看到,没忍住笑出声。   段斯野因而朝她瞥去,小姑娘正故意偏头看向车窗外,倔强又固执。   彼时阳光正好。   如金粉般洒在她柔亮乌黑的长发上,软风吹过发丝,卷起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栀子香。   耳畔的汇报声忽然就渺远了一瞬。   段斯野深眸清寂。   眼底染上一抹不自知的柔软。   时柚就这么坚持了十来秒。   直到身后隐约传来段斯野挂断电话的声音。   她听到段斯野叫了声“时柚”。   男人不笑时,底色是冷的,声线清澈干净,有种直击心灵的磁。   时柚怔了下,回过头。   段斯野稍抬下巴,“手机给我。”   很奇怪。   明明两人坐在同一高度,时柚却能感受到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估摸这男人应该是想检查一下她是不是真没偷拍,时柚犹豫了一下,把手机解锁好递上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怂了吧唧地想。   不料段斯野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几下,就还给她。   时柚面色不虞地接过来。   段斯野轻描淡写地瞥着她,有种莫名伪善的调调,“还有个会,今天就先到这。”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下了车的时柚并没有完全安心,思前想后都觉得段斯野这话别有深意。   语气轻飘飘的,让人摸不清头绪,隐隐有种“咱俩这事儿没完”的既视感。   当然,最让她搞不懂的还是时蔓。   就在第二天,时柚去画室上专业课的路上,时蔓更新了一条朋友圈,照片里她手捧鲜花,面前放着精致的心形蛋糕,用满分笑容对镜头动人微笑。   配的文案是——“记一次开心的约会。”   刚好时蔓和时柚有几个圈内共同好友,时柚能看到其中一位留言。   Mercury:【这是和谁约会啊,那位吗?】   时柚依稀记得在微信群里,Mercury一直用“那位”来称呼段斯野。   果然时蔓的回答很微妙。   时蔓:【嘘:P】   没有确定或者否认,明摆着怎么理解都成立,也不会有损她的面子。   结合今天发生的那一幕,时柚彻底迷茫了。   所以……这俩人和好了?   揣着迷惑的心情,时柚心不在焉地上完专业课。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又迎来一个“噩耗”,班长顾哲理给她介绍的漫画主笔兼职泡汤了。   时柚正收拾着画具,余光一撇就和他对上视线。   顾哲理面带歉意,欲言又止好半天才上前跟她说了这事儿。   “对不起啊,柚子,我也没想到这家老板变卦这么快。”   说不意外是不可能的。   但时柚更多的是无语。   顾哲理给她牵线搭桥的工资并不多,一开始时柚并不想答应,后来也是觉得能锻炼一下才接受的。   怎么反过来,她还被对方嫌弃?   时柚心里不痛快,打字问他,“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吗?”   之前那位老板亲自看过她的画稿,信誓旦旦表示很中意。   顾哲理怕她多想,忙说,“不,不是你的问题。”   说话间,他瞧了眼斜前方的戚佳佳,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女生嗲言嗲语地打着电话,笑得妩媚动人。   虽然同班三年,但时柚和她并不熟。   戚佳佳是那种很会“混”的女生,除了专业课也很少在学校,以至于时柚看到她身上那副名牌穿搭,忽然有些恍惚,总觉得她这身好像之前在哪儿见过,又不确定。   只是这种反应落在戚佳佳眼里,就变成挑衅。   注意到侧后方的两道视线,戚佳佳挂断电话,眉眼朝她不悦地一撇,踩着高筒靴趾高气昂地走了。   被莫名其妙地白了一眼。   时柚:“……”   有病??   -   被兼职这事儿影响,时柚当天心情不大好。   顾哲理私下倒是安慰时柚,说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他一定帮她争取到。   时柚虽然应承着,但并不当真。   她不在乎这点钱,就是单纯不爽。   刚巧关夏找她一起吃晚饭,时柚就没着急回去,顺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两人去了学校附近的小馆子。   这时间人不多,菜没一会儿就上了。   关夏见怪不怪,“她抢别人名额又不是一次两次,臭名昭著你居然不知道。”   时柚有些诧异地敲字:“连你都认识她?”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   关夏给她科普,“戚佳佳混富二代圈子,之前她抢别人党员,就是背后男友使的劲,不过她每个对象都处不长,撑死三个月就换。”   “据说她最近又换了男朋友,名气还挺大呢。”   时柚愣了愣。   关夏压低声音,“就之前来咱们学校的那个投资方,段斯野。”   话音刚落,时柚一口奶茶卡住喉咙,差点儿没把自己呛死。   关夏哎呀一声,赶忙帮她递纸巾,“瞧把你激动的。”   时柚红着脸咳了几声,险些脱口说话,好在她及时刹车,用手机打字。   “你没开玩笑吧?”   关夏无语,“我开什么玩笑。”   “昨天我还听我舍友说呢,说戚佳佳晚上去檀庄跟段斯野吃饭了。”   “她好得意呢,跟好几个人都说了。”   如果时柚没经历那晚,她也许会认为这是八卦,但她去了,不止去了,还亲眼见到段斯野。   灵光一闪。   她忽然就想起为什么看戚佳佳的打扮会这么眼熟。   靠。   她就是那晚挂在段斯野身上的那个女人???   时柚一脸三观尽毁。   关夏却八卦得两眼放光,“那位是真阔气,据说他喜欢大学生,虽然谈的时间都很短,但只要跟过他的都能捞到,最差的还是个十几万的包儿。”   “啧啧。”   “十几万,我们大学生几年才能赚一个十几万。”   “关键是就算被甩了那些女的提起他也都一脸花痴,跟男明星死忠粉似的,你说他有那么好吗?”   “不过话说回来,跟这么个绝世大帅哥谈,确实挺开心。”   “要不戚佳佳怎么那么骄傲呢。”   “但这女的确实挺过分。”   “都能傍上这么有钱的男朋友了,还去抢别人兼职。”   “真是不要脸。”   关夏骂得义正言辞,时柚却陷入沉思。   本来她还打算劝段斯野“放过”时蔓。   但现在看来,时蔓可能一开始就知道段斯野是什么人,仍旧一头扎进爱河。   如果是这样……时柚内心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   很好。   小丑竟是我自己。   时柚心头涌上悲愤,怨气比鬼还重。   被催婚因为段斯野。   兼职被抢了还是因为段斯野。   她跟这人上辈子有仇?????   心情复杂地吃完饭,时柚和关夏一起去前台排队结账,结果冤家路窄,遇到了戚佳佳。   戚佳佳是和朋友过来吃饭的,在这儿碰到时柚也挺意外。   两人四目相对,时柚怔了怔。   本以为戚佳佳会心照不宣地装作陌生人,哪知她主动搭话,“好巧啊,时柚。”   时柚:“……”   完全不想回应。   关夏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也嫌恶地皱起眉。   要是平常,这女的早走了,也不知道这会儿抽什么风,居然凑上来,“没必要搞这么尴尬吧,都是同班同学。”   好一个同班同学。   之前白眼儿我的时候忘了?   时柚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   关夏直接开怼,“想说什么你就说呗,又没人拦着你。”   戚佳佳一副懒得计较的模样,“我承认,抢你兼职不对,可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不是故意针对你,这活儿是别人为了弥补才我帮我拿到的。”   简而言之,时柚是纯纯被误伤的。   关夏可太受不了她这茶言茶语,“是呀,您背靠有钱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像我们柚子,势单力薄无依无靠任人宰割。”   明明是挤兑人的话。   反倒让戚佳佳得意起来。   她抿唇一笑,“是呢,毕竟斯野哥不是谁都能高攀得起的。”   言语间,她还故意秀了下自己的名牌包。   关夏被恶心得不行,翻了个大白眼。   戚佳佳却无视她,看着时柚,“你也不用难过,回头我让他给你介绍一份兼职,他公司那么多,肯定有位置。”   刚巧前面那对夫妻结完账,轮到时柚的桌台。   戚佳佳拿出手机,“总之这顿饭我来请,就当给你赔罪。”   ?   这女人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地膈应人的。   而且谁要你赔。   眼底飙着无声脏话,时柚拿出手机挡在戚佳佳前面,一旁的关夏也拿出手机挤上去,刺了句“少来了你”。   戚佳佳性子好强,见状直接把时柚顶回去,不耐烦道,“不是说了我请吗,你怎么这么磨叽。”   她这下太用力,三个人的胳膊就这么撞在一起,时柚一个没拿稳,手机直接掉在地上,“咣当”一声。   关夏和戚佳佳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啊”。   就是这个瞬间,界面弹出一条信息。   时柚还没来得及捡,就被戚佳佳抢了先。   大概真内疚,戚佳佳非常体贴地检查一下有没有摔坏,视线却忽然在屏幕上定格。   她面色霎时由原来的嚣张,变成意想不到的仓惶。   时柚却早已烦得不行。   她直接从戚佳佳手里拿回手机,本想骂她“是不是脑浆子没摇匀,有病就去治”,结果刚按亮屏幕,就被上面的信息shock到。   ——DuanSiye.已通过你的好友请求。   Duan?   下一秒。   DuanSiye.:【欠我那顿饭,别忘了】   清脆的叮咚像敲击在颅内的一声木鱼,时柚心头一凛。   ——段斯野??   她什么时候加的段斯野微信????   思绪有些混乱,时柚不知所措地对上戚佳佳的视线。   两人距离近。   戚佳佳明显看到第二条信息。   有那么一瞬间,时柚都以为这女人要骂她,哪知戚佳佳眼神突然变怂,怂中又有一丝后知后觉的尴尬,“你也认识段斯野啊……”   时柚:?   戚佳佳脸像个苦瓜,“你认识他你早说啊。”   作者有话说:   不愧是段Bking 第八章   ◎怎么,想追我?◎   实话说,段斯野的微信号挺好记。   然而戚佳佳能一眼认出,并不因为好记,而是这微信号她自打拿到手就没加上过。   要是段斯野没见过她,加不上也无所谓,偏偏在檀庄那晚,她就坐在他身边,这男人却不曾多看她一眼。   把她甩开就算了,最后连个微信也不给加。   后来还是陈智宽慰她,说段斯野列表里总共不超过五十个人,但凡留在里面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哪儿能随便混进去。   戚佳佳听完,总算想开点。   只是大老远跑过来,又没捞到什么,总归不乐意,刚好陈智认识一个漫画工作室老板,就给她介绍过去当主笔。   就这么,她才阴差阳错地抢了时柚的兼职。   回头她还不忘跟陈智撒娇,问能不能顶着段斯野女朋友的名号多混两天,说刚被叫去认识段斯野的那会儿,她没少跟别人吹。   陈智一听乐了,“行啊,你想多吹几天都没问题,段爷儿不在乎这方面的声誉,只要你别给他造谣惹事就行。”   戚佳佳懂分寸,笑着应了句“我哪儿敢”。   只是仍旧好奇,为什么段斯野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   陈智犯不着跟她说,但被缠着,还是像模像样地点两句,“你以为在段家混,那么容易?”   戚佳佳似懂非懂。   陈智讳莫如深地笑,“不想被人踩死,就不能优秀得太惹人注意。”   这么一说,戚佳佳恍然大悟。   回到学校也狐假虎威得更自信。   左右正主不管。   她装两天腻了对外说分手就行。   只是没料到,她精准踩雷的功夫这么深,还没开始嘚瑟就把段斯野列表里的人给得罪了。   就刚刚那话。   绝对不是一个男人能对普通姑娘说的,搞不好这俩人就有什么暧昧关系。   场面扭转得太快。   戚佳佳面慌心乱,心里忖度着怎么应对,时柚却懵逼着,满脑子“什么情况”。   还是收银员突然一句“你们到底谁结账”,把大眼瞪小眼僵持的三人拉回神。   戚佳佳反应最快,嚷了声“我来”,立马上前扫码。   关夏这回没拦着,拉着时柚咬耳朵,“这女的有病吧,刚才还耀武扬威呢,怎么突然就狗腿子了。”   说完又审视她,“而且什么叫你也认识段斯野?你认识段斯野?”   这眼神颇有几分X光的效果,看得时柚不大自在,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关夏说。   就在这时,戚佳佳付完账回来了。   与刚刚相比,她收敛太多,开口就陪着笑脸委婉道歉,说自己不该把她的兼职抢走,也不该手欠碰掉她的手机。   要是她早知道时柚和段斯野的关系,绝对不会说那些话气人。   把时柚和关夏听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戚佳佳划重点,“我跟段斯野什么都没有啊,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千万别误会,在他面前也别提我。”   说完像逃难似的,在同伴的催促下,一溜烟找座位去了。   这么一闹,时柚和段斯野那点儿过往彻底藏不住。   回学校的一路,关夏都在“质问”时柚。   避免引起麻烦,时柚只说自己那天陪长辈去了趟檀庄,刚巧胸针落下,被段斯野捡到,两人才结识。   至于段斯野突然通过她好友申请这事儿,时柚是真没想到。   不过也不难猜,应该就是他在车上那会儿用自己的手机加的。   可这男人不是不喜欢加微信的么。   这会儿又来什么劲。   时柚心思缥缈起来,关夏却一阵感叹,“行啊时柚,小看你了,不止去了檀庄这种地方,还跟段斯野加微信。”   她眯起眼,“我说呢,刚刚你听到戚佳佳和他在一起怎么反应那么大,给我说实话,你跟段斯野是不是有猫腻?”   仿佛被戳到肺管子,时柚耳根燥起来,一脸“你胡说八道什么”。   关夏噗呲一笑,“我开玩笑的啦,瞧把你吓的。”   时柚嘴角抽了抽。   正巧走到校门口,回公寓的公交也到了。   怕她再问下去,时柚赶忙跟她挥手再见,不过几秒,公交就融入川流不息的夜色中。   ……   错过晚高峰,车上人不多。   时柚挑了个靠窗位置,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点进微信。   段斯野的头像仍在顶端。   奇怪的是,时柚并没有如想象中有压力,反倒很好奇。   他这人这么有魔力吗?   一句话就能把戚佳佳吓得原形毕露?   疑惑间,她点进段斯野微信,发现他的头像居然是一只布偶猫。   碧蓝的大眼睛,呆萌又毛茸茸,看得人心都化了。   不止头像,封面也是这只猫,只不过是不同的照片。除此之外,朋友圈倒是没什么,神秘得明明白白。   时柚稍稍讶然。   没想到这男人还会喜欢小动物。   好像不知不觉间,他的形象就从最初片面的玩世不恭,一点点变得丰富立体,有血有肉,搞得她都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微微抿唇,时柚勇敢敲下和他网聊的第一句话。   吃个柚子:【你是段斯野?】   与此同时。   泽天餐饮办公大厦,十三楼会议室,高层正汇报着当下季度的营收比和未来发展规划。   段斯野身坐在长桌主位,俊极的一张脸凝然望向投影,眉宇透着淡薄戾色,整间会议室除了汇报人员外,全都静默无声。   直到桌上的手机响了响。   有人以为是己忘关静音,慌忙去看,结果发现是段斯野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一说一。   泽天最近氛围很紧张。   新官上任三把火,自打段斯野把泽天起死回生,公司内部就跟着洗牌。   这番大动向搞得高层人人自危,生怕哪里做得不对,得罪这位新总裁,就连周五例会开得都跟老臣面圣一般。   毕竟他们知道,这位新总裁看起来年轻散漫,骨子里朝前冲的锐劲儿却比段家任何人都锋利。   众人屏息凝神,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会议延迟的准备。   哪知手机不合时宜地又响了下。   又又响了下。   又又又响了下。   就这么接连响了不知多少声,汇报的宣发部经理停下,嗫嗫嚅嚅地看向段斯野,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段斯野回过神,漫不经心地瞥向手机。   身旁那位部门经理离得比较近,刚好能看清屏幕,只见上面堆了数条无用信息,全部来自“吃个柚子”。   【猫猫头问号.JPG。】   【人呢】   【说话呀】   【??】   【不说话我就把你删啦】   ……   好家伙。   之前有位高层酒后发了几条无效信息就被段斯野拉黑,这个柚子居然敢跟他碎碎念?   碎碎念就算了,还敢删他微信??   牛逼牛逼。   男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结果让他更惊叹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不苟言笑的段总盯了几秒屏幕,没蹙眉,没不耐烦,反倒是勾起一抹笑。   桃花眸也像蓄了一池春水,有风吹过,波光粼粼,不似往常的深不可测,转眼就注满鲜活意气。   ……真不怪那么多女人前仆后继地涌上去,他们段总是真的帅,堪比娱乐圈顶流,就当下小姑娘特别喜欢的那种帅。   不过是他看错了吗?   这笑怎么还有点纵容的味道?   男人正琢磨着。   谁知下一秒,段斯野忽然掀眸。   男人菊花一紧。   还好,段斯野只是掠过他,给秘书递了个眼神。   清越磁嗓透着难得平易近人的松弛,“今天先到这儿,后续的问题抓紧跟进。”   -   公交车上。   兴许是太无聊,又遇上堵车,时柚百无聊赖地盯着手机,盯了又盯,还发了一堆骚扰表情包。   但转念一想,这家伙日理万机,可能在忙,就收了手。   不想她一收手,段斯野反而“活了”。   DuanSiye.:【怎么不发了】   时柚一噎:【你在啊。】   DuanSiye.:【嗯,刚刚在开会,被你烦死】   时柚:?   之前她还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段斯野,但看这语气不是他都有鬼了。   时柚浅哼一声,非常熟稔地和他拌起嘴。   吃个柚子:【又不是我主动加的你】   DuanSiye.:【你确定?】   【不用我帮你回忆回忆?】   时柚:“……”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这男人的威胁气息。   识时务者为俊杰。   时柚认栽:【所以你是在车上加的我?】   DuanSiye.:【很明显是】   吃个柚子:【那你怎么才通过?】   DuanSiye.:【我很闲?】   “……”   很好,又被怼了。   时柚翻了个小白眼,本想问他“你不是不喜欢加微信”,但一想他当初后面那句“我喜欢直接开房”,又硬生生把这行字删了回去。   会议结束,段斯野回到总裁办,窗外华灯初上,流光溢彩的高楼大厦将北城夜色勾勒得一派繁华,却也浮靡寂寂。   本来有几个合作方请吃饭,但都被他拒了,就连周特助都被他打发,让人早点下班。   周特助面色犯难,“那您晚上想吃什么,我——”   “不用。”   段斯野打断他,“我自己待会儿。”   偌大的办公室,他靠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神,连灯都没开,光源仅凭月色霓虹。   男人身影清俊修长,在暗光下萧疏岑寂,像孤海上唯一的舟。   周特助没敢多话,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段斯野一个人安静呆着,就这么休憩了几分钟,手机又开始震动。   段斯野撑开困顿的长眸扫向微信,是陈智发来一堆有的没的,他懒得看,只从中挑出某只柚子的。   吃个柚子:【对了,有件事我必须问你一下,你认识戚佳佳吗?】   段斯野不爱和别人发信息。   一是懒,二是烦。   可这会儿,周遭寂寂无声,小姑娘像只雀在他眼前叽叽喳喳,反倒给这夜色平添了一抹活气。   段斯野撑着头,慢悠悠地打字:【谁】   吃个柚子:【你女朋友。】   段斯野眉峰一蹙,都看笑了。   DuanSiye.:【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女朋友】   这话一语双关。   既否决了戚佳佳的女友身份,又间接澄清了和时蔓不清不楚的关系。   时柚惊奇地睁圆眼。   真相来得太突然,她按捺不住好奇心,【你的意思是你跟时蔓也没在一起????】   四个问号摆在一起像四个咋咋呼呼的小人儿。   倒没想过她会这么在意,段斯野眼底浮起一抹玩味,故意戏弄:【你还挺关心我私生活】   DuanSiye.:【怎么,想追我?】   两条消息弹得跟炸.弹一样,时柚还来不及敲字,就被猝不及防炸得一懵。   ……什么鬼。   她什么时候想追他了?!   作者有话说:   时柚:笑发财 第九章   ◎他不会看上你了吧◎   【我草,不是跟你吹,就老程那b,不到半个月就得受不了,还结婚,就那疯女人,他能扛得住我给他当孙子】   【最奇葩的是啥,他前女友,他居然想让我帮忙打听近况】   【我他妈再万事通也不至于谁的前女友都能沾上一撇吧】   陈智的消息接连不断涌来,把手机震得像个电动马达,段斯野却只字未回,长眸微垂,单单看着时柚的聊天界面。   信息如同石沉大海。   段斯野眉梢微挑,心想还挺不禁逗,正犹豫要不要再发点什么,下一秒——   吃个柚子:【………………………………】   段斯野指尖微顿,收起刚刚的“犹豫”。   DuanSiye.:【心虚了?】   刚下车的时柚无语凝噎。   这人怎么还连环出招啊。   但没关系,她会见招拆招。   吃个柚子:【你想多了,纯纯是因为手机被你吓掉】   这话不掺假,刚刚公交车到站,因为段斯野的“大放厥词”,时柚反应慢了半拍,以至于起身得太匆忙,手机没拿稳啪一下掉在地上。   ……第二次了。   关键是第一次也和他有着间接的关系。   时柚被倒霉催得有点儿烦,边朝小区走,边打字:【而且我就算追人也不可能追你,我和你八字不合】   ——不合得手机都快要摔裂了。   发完她又补充了个表情包:【狗听了都上吊.JPG】   DuanSiye.:【行,你去吧】   时柚快速朝单元门走着,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   “?”   怎么还骂人啊。   要不是还有事没问,时柚真想一个冲动把他删了,删之前拉黑的那种。   她就不明白,时蔓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自恋又毒舌,仗着好看有钱胡作非为,怎么看都不会体贴人。   时柚郁闷地上了电梯。   这个时间,宋萝还在宠物店忙着,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柚从饮水机接了一大杯水,一口气灌下大半杯,靠着中岛台给段斯野回消息。   吃个柚子:【我就不】   吃个柚子:【你还没正面回答我问题呢】   DuanSiye.:【?】   和这人说话可太费劲了。   时柚耐性全无:【你跟我姐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说和她没在一起,她却在朋友圈暗戳戳秀恩爱,还有那个戚佳佳,你既然不认识,又为什么要帮她抢我的兼职?】   大概是她表现得太急切。   段斯野没顾左右而言他:【什么兼职】   吃个柚子:【一个小工作室的漫画主笔】   吃个柚子:【戚佳佳的意思是你为了弥补帮她抢到的】   DuanSiye.:【她亲口说是我?】   时柚一哽。   回忆了一下,发现戚佳佳好像确实没说是段斯野帮她,反倒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   后来她也再三声明,说自己不认识段斯野。   时柚老实巴交地打字:【那倒没有】   本以为段斯野会撇清关系,但他似乎没那方面的意思。   DuanSiye.:【嗯】   DuanSiye.:【时蔓的朋友圈又是怎么回事?】   吃个柚子:【你没看到?】   DuanSiye.:【我没加她微信】   时柚噎了下。   这么看来,段斯野是真没骗她,那朋友圈八成是时蔓为了面子自嗨的。   说不上来什么心情,时柚忽然就理不直气不壮,只能乖乖给段斯野截时蔓的朋友圈发过去。   段斯野扫了眼,大致明白时蔓在搞什么鬼。   说白了,风言风语闹太狠,总要给自己搭个台阶,反正两人没微信,他风流的名声又在外,她发什么都行。   DuanSiye.:【行,我知道了】   ……就这?   时柚怎么感觉自己像个跟领导告密的小跟班,领导对你还不怎么耐烦。   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在耍心机,她把动机阐明一下:【那什么……我跟你说这些,没有告密的意思,也不是为了让时蔓难堪】   段斯野眼底掠过一丝兴味。   DuanSiye.:【你好像很怕她】   吃个柚子:【……这都能看出来?】   DuanSiye.:【不然你躲什么】   时柚:“……”   没话说了。   吃个柚子:【也不是怕吧】   她斟酌一下:【就好比你家里有一只原住民,之后你又在外面领养了一只流浪猫,那原住民肯定会看流浪猫不爽的,可能在外人面前,她还会装模作样一下,但背地里】   说到这,时柚停下来。   因为人不能和动物类比,动物用武力解决,时蔓对她却是“精神”攻击。   在她刚来时家那会儿,时蔓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以姐姐的身份,打压她,从她的穿衣打扮,到行为举止,再到眼界学识。   要是时柚惹她不开心,她还会变本加厉。   这种行为在外人眼里却无伤大雅,毕竟她是姐姐,时家名正言顺的血脉,时柚却只是从外面找回来的,让时家不耻又不得不管的私生女。   没有人会站在她这一边。   潜移默化下,时柚就养成不去招惹时蔓的性格,她爱阴阳怪气,爱冷嘲热讽都随她,时柚也不往心里去,反正……她早晚会离开。   可就算这样,时蔓有时仍会过分得让人牙痒痒。   就好比大一那年,时恒送了她一台价值不菲的微单,时柚经常用它记录画面,用来作业练习。   那时她还住在家里,房间完全没有隐私可言。   时蔓刚好要和朋友出国玩,说不上顺手,还是故意,问都不问直接从她那儿拿走了那台相机。   时柚知道后气得眼眶发红。   只能用手机重新踩一遍景才完成作业。   本以为时蔓回来后会给她一个交代,结果时蔓在饭桌上风轻云淡地告诉她,相机在国外被偷了。   当时时恒也在。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男人蹙着眉,问时蔓怎么回事。   时蔓装模作样地给时柚夹菜,“是我不对啦,明天就赔你一台,富士最新款怎么样?”   女人语气软糯,听不出一点敌意,仿佛丢相机真的只是意外。   时恒闻言,眉头松懈下来。   后来也没再问起这事。   时蔓倒是说话算话,半个月后赔给时柚一套富士的相机,不过不是新款,而是二手的老款。   时柚彻底被恶心到,那台相机也一直放在家里吃灰,一次都没用过。   当然,这些在外人眼里,依旧是小事,她和段斯野也没熟悉到能聊这些的地步。   为了方便段斯野理解,她简单直接:【你就当我身世特殊,和家里相处得不融洽,时蔓也讨厌我,所以不敢惹她】   这个“惹”包括她看到时蔓的表白现场,以及那天在段斯野车上。   她一这样说,段斯野就又想起他的那只猫。   被他捡回家,治了两个月从鬼门关捞回来,没多久却被段国忠丢掉,再也没找回来。   思绪不经意浮远。   回过神时,时柚已经发了好几条。   吃个柚子:【反正你别告诉时蔓我们俩认识】   吃个柚子:【就她那性子,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瞧她这“语气”,这会儿或许正不爽得直哼哼。   段斯野长指轻叩了下,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耐性陪她聊这么久。   DuanSiye.:【说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和时蔓】   终于聊到重点。   时柚深吸一口气。   吃个柚子:【时蔓之前有未婚夫,你知道吧,但因为你,她退婚了】   吃个柚子:【她一退婚,时恒的商业往来就断了,他就要找枚新的棋子】   吃个柚子:【显然,我就是那枚新棋子 [微笑/JPG]】   解释完,一切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   段斯野也能理解那天在檀庄,她为什么要偷拍自己,多半是拍给时蔓看的,同样,如果时蔓回心转意,她也就不需要当那枚新的“棋子”。   只是——   段斯野懒笑敲字:【时小姐,你求我的事未免有点多】   时柚:“……”   又来了。   她压下脾气,尽量平心静气地打字:【欠你的那顿饭我就算砸锅卖铁也不会忘,我现在就去画画赚钱,行了吧】   发完,她给段斯野改了个备注——【段世仁】,然后截图发他,泄愤似的。   还是生平第一次,有人敢给他起外号,再明目张胆地告知他。   舌尖抵了抵腮。   段斯野禁不住一声笑,声息不重,却因身处寂静,格外明朗。   小姑娘好似会魔法,总能毫无逻辑地调动他的神经,拉着他偏离航线。   后来段斯野也给她改了个备注。   【小杰瑞】三个字刚打上去,觉得不合适,转而改成【小流浪】。   定睛看了两秒,段斯野唇角一勾。   随后,给陈智打了个电话。   陈智还挺新奇,“行啊段爷,好好的微信不回,非要打电话说。”   段斯野扯着领结往后靠,尖锐的喉结微涌,“懒得打字。”   陈智乐,“那你等会儿来不来吃饭,今晚可热闹哈,刚好我有几个哥们儿过来介绍给你,回头咱再去打个麻将。”   段斯野不置一词,“戚佳佳是你的人?”   陈智愣了下,慢吞吞道,“啊,不算我的人……就那天带去檀庄想介绍给你认识的。”   段斯野摸出根烟,衔在嘴里点燃。   月光洒在他脸上,瓷釉般的冷白,光影错落下,五官俊挺得像名画家笔下的人物。   他吸了一口,双颊微陷,白雾打着旋儿散开。   颀长的手臂挂在沙发右侧,指缝夹着烟,京腔散漫透着一股寒津津的压制感,“她那兼职怎么回事儿。”   -   结束话题,时柚把手机扔到一边,立马开始工作。   既然答应要好报答段斯野,她就没法儿含糊。   段斯野是什么人物,去檀庄都是顶级的VVVIP客人,她要是随便打发可就真的说不过去,再者,她画稿工期也马上到了。   为了早点拿到这笔钱,时柚当晚罕见地没摸鱼,愣是逼着自己在卧室画了半个通宵。   期间宋萝回来,叫她一起吃了碗泡面,之后她就再也没出来半步,当然也没来得及和她吐糟今天发生的事。   反正第二天是周末,专业课没有,选修课也没有,她可以睡个幸幸福福的懒觉。   哪曾想第二天一早,时柚就被手机吵醒。   第一波是宋明珠的微信电话,见她不接,一个劲儿地打。   直到时柚挂断。   知道她起了床,宋明珠没再打,发了条语音给她,“今天下午三点,去诊所治疗,别给我忘了。”   时柚:“……”   时柚看了眼时间,好家伙,才早上八点。   扔了手机蒙上被子倒头就躺下。   结果不过五分钟,手机再度震动起来,时柚困意彻底散了。   憋着一股气,她摸到手机,想看看是那个王八羔子这么不识抬举一大早吵人清梦。   没想到是个陌生号码。   这号码打了好半天,见她不接,挂断改发信息。   +139xx76xx98:【您好,时小姐,我是绘梦漫画的hr,想跟您重新谈一下主笔的事,您有时间的话,可以来一下工作室吗?】   看到信息。   时柚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什么情况。   绘梦不是选了戚佳佳吗,怎么还来找她?   时柚彻底清醒,第一时间截图问顾哲理。   下床洗漱回来,顾哲理回了信。   顾哲理:【早上周哥也给我打电话了,说不用戚佳佳,觉得还是你行,问你还愿不愿意】   顾哲理:【我说我也不知道,得问你,周哥就说让hr联系你】   顾哲理:【尴尬/JPG】   周哥就是绘梦工作室的老板,一个刚起步的漫画小作坊,没什么代表作,却事儿逼得要命,仗着跟顾哲理有点交情,一再让顾哲理帮忙压价。   就那个价钱,摆明了赚大白菜的价格,操卖白/粉的心。   要不是看顾哲理的面子,时柚根本不可能答应。   这姓周的倒好,回头把她给甩了。   时柚也不是缺这个兼职,单纯就是憋一口气。   顾哲理问她:【你怎么想,还去吗?】   时柚拒绝得相当果断:【不去】   她掰开香蕉,狠狠咬上一口,身边的兼职多了,又不差这一个。   顾哲理也站在她这边:【我支持你】   顾哲理:【不管怎么说,周哥这事儿做得确实不地道】   顾哲理:【你也别不开心,回头我帮你留意,要是有合适的工作,一定介绍给你】   顾哲理在明大学生会外联部混得不错,之前时柚很多兼职都是他介绍的,正因如此,两人关系比一般同班同学要好得多。   在时柚刚失语的那段时间,顾哲理一直很照顾她。   被顾哲理影响,时柚就是从那时开始,应征为当地一家福利院的义工。   这家福利院融合了老年和儿童的社会型援助,最近刚好有个成立十周年的活动,院长想借机宣传一下,活动日期就定在下周三。   刚好那天两人没课,就约好一同前往。   顾哲理怕时柚忘记,顺势提醒一句,又嘱咐:【院长说让我们帮忙转发一下】   他不提时柚还真忘了。   赶忙把“北城胡同福利院十周年庆”的宣发链接转到自己朋友圈。   她朋友圈一直很干净,也很少发东西,导致刚发完就收到很多赞。有学校同学的,还有几个富豪圈里关系还行的小姐妹。   等宋萝起床,两人下楼吃早饭,时柚才注意到时蔓在下面阴阳怪气的评论。   时蔓:【我妹妹可真是人美心善呀】   时柚把这评论好笑地读出来。   宋萝白眼飞上天,“她好欠。”   喝了口豆腐脑,她又说,“她要是知道你跟段斯野微信都加上了,估计能把脸气歪。”   早上那会儿,时柚把这两天和段斯野的你来我往跟宋萝说了一遍。   只有在宋萝面前能开口说话,时柚碎碎念得特来劲,惹得宋萝挤兑她,“你是不是看上那姓段的,怎么提起他这么兴奋?”   被她暧昧瞧着,时柚粉白小脸一怔,吞吞吐吐道,“哪有啊,我只是就事论事。”   后来也没再提段斯野。   倒是宋萝,不停地提这个人。   这会儿又像顿悟什么,眨着大眼睛道,“对了,你那兼职突然又找你,不会是段斯野在背后使劲吧。”   这脑洞开得有点儿大,喝豆浆的时柚差点儿把自己烫死。   好不容易缓过来,宋萝眼神一变,看向时柚,“我草,他不会看上你了吧!”   时柚:“……?”   作者有话说:   狗听了都上吊,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个表情包!!! 第十章   ◎但你也不用以身相许吧◎   很大胆的想法。   比国足出线还大胆。   时柚就差给宋萝鼓掌,“他看没看上我不知道,但你对我很有信心。”   宋萝嗔她,“别谦虚了成吗,谁不知道你是明大校花,你之前不还说,有校草找你要微信。”   时柚对这种名号向来无感,随口道,“校草是校草,他是他。”   宋萝一乐,“眼光还挺高。”   时柚叹息一声,“不是眼光高,我的意思是,段斯野不会喜欢我这样的,我也不会喜欢他那样的。”   “他喜欢什么样的。”   时柚认真想了下,“他应该喜欢那种成熟又理智,既玩得起,又放得下的女生。”   反观她这人,既玩不起,又不喜欢玩,也根本没有谈恋爱的概念。   她脑袋一晃,里面就只有俩字——赚钱。   宋萝还是不信,“他没意思干嘛还处处给你留机会,这不摆明着钓你。”   “不,他可能只是单纯想逗我。”   “逗你?逗你干嘛。”   “逗我好玩呗,他那人看着就喜欢招惹别人,”时柚莫名冒出一丝说不清的不爽,呵呵一笑,“而且还只招惹不动心。”   “靠。”   “渣啊。”   时柚喝着豆浆小鸡啄米般点头。   说不清哪里来的笃定感。   只要一想到段斯野那张俊美又妖孽的脸,还有他那不显山露水的城府,就有危险信号在脑中闪烁,仿佛在告诉她——   离这人远点。   -   早饭吃完,宋萝去上班。   时柚回家继续画画。   一个人待着就容易胡思乱想,时柚画了没多久,又开始想兼职的事,倒不是考虑去不去,而是被宋萝一说,她也有点怀疑是段斯野在背后帮忙。   但怎么可能呢?   俩人根本谈不上有交情。   抱着疑惑,时柚问了绘梦的HR,但对方答复很官方,只说觉得她更合适,又问她下午能不能去。   时柚没想好,只说下午有事。   hr也不急,说等她有时间再联系自己,仿佛咬定就要她似的。   这态度,时柚彻底怀疑了。   下午出发去诊所前,她给段斯野发信息。   吃个柚子:【那个漫画主笔的兼职又来找我了,说戚佳佳不行,想选我】   吃个柚子:【不会是你在背后帮我吧】   发完,她又觉得有点小自恋,把第二句给撤回了。   然而等到下午她去了心理诊所,段斯野都没回消息。   时柚也没心思去想,因为她要专心扮演一个心灵受创伤而不能开口说话的病人。   医生正是上次见的那位,三十来岁,面相温和,据说是这里的首席专家,鉴于上次已经确诊,这次直接治疗。   说是治疗,不如说是和医生谈心,毕竟时柚展现出来的情绪还是很稳定的。   但也不好太稳定。   以这一年来看过各式各样医生的经验来讲,她总要留点瑕疵。   于是在医生引导下,时柚像模像样地敞开心扉。   比如,从小无父无母,在孤儿院受欺负,好不容易被收养了,却被酗酒赌.博的养父卖到农村去。   再比如,赖死不活地长大了,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养母却生病了。   再再再比如,好不容易被接回时家,找到真正的家人,却被告知自己的生父早早嗝屁,剩下的一哥一姐一后妈,全都不待见自己。   当然,描述得有些夸张。   但确实是这么个情况。   时柚本想象征性地流几滴鳄鱼眼泪,可AI这玩意一开口跟个点读机似的,气氛全无,她就只能硬着头皮表演下去。   到后来,医生CPU都干烧了,怔好几秒才缓过神。   宋萝:【那后来呢?】   时柚坐在劳斯莱斯幻影后座,生无可恋的敲字:【后来就是,因为太悲惨,我被医生一个电话送回狼窝,说我需要家的温暖】   宋萝没明白什么意思,发了个问号。   时柚瞧了眼驾驶位上的时恒,如丧考妣:【时恒接我回家吃饭】   宋萝:【……】   -   平心而论,时柚没想过时恒能来。   按俩人甲乙方的关系,时恒能供她上学她就已经很知足,她没指望他对自己好。   但转念一想,他来接自己回家吃饭,也不一定是关心自己,可能是做做表面功夫,不然就是为了治病。   反正不可能是家庭温暖。   心里腹诽着,时恒透过后视镜瞥她一眼,“你跟医生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时柚收回望向车窗外的视线,打字:“哪些?”   “小时候被卖到山沟里去,”时恒皱了下眉,“还有她们对你不好。”   听医生说那些时他也很意外,印象中,时柚以前的生活应该平凡但顺遂,宋明珠和时蔓对她也该还行。   可听医生转述,怎么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时柚也没想到时恒会在意这些细节,一时有些无措,想什么便用AI说什么,“不是山沟,是农村。”   “那后来呢?”   “后来我妈去农村硬是赔礼道歉把我要回来了。”   到现在,时柚还记得池丽在那个鸡飞狗跳的农家小破院陪的笑脸,最后闹得太凶,还报了警。   想到那些,她总会产生一些淡淡的情绪。   智商也跟着渐渐回笼。   她打字:“不过姐姐和阿姨,确实不大喜欢我。”   既然话题引到这里,时柚干脆绿茶到底,“但不怪她们,是我不好,不讨人喜欢。”   发完,她心跳有点儿快。   毕竟这男人慧眼鉴茶也不是一天两天。   但时恒还真没说什么,只沉吟了会儿,“有机会我和她们谈谈。”   这个“有机会”就很笼统。   可能是今晚,也可能是下辈子。   时柚压根儿就没当真,只当回家吃顿平常晚饭,却不想这次时恒动真格。   两人进了家门,宋明珠抱着狗下楼迎接,一看到时恒身后的时柚,笑容就敛住,“你怎么回来了。”   时恒一年有三分之二都不在家,自然不知道她们的相处模式。   路上时柚说宋明珠不喜欢她,他还持怀疑态度,但这会儿发现全然不假。   时恒脸色微沉,“我带她回来吃个晚饭。”   说完便掠过宋明珠,径直上了楼,“等会儿来我书房,我想和您谈谈。”   男人语气冷郁,那个“您”字,显然针对宋明珠。   反应过来,女人一脸菜色。   时柚:……   来真的?   -   时柚的卧室在二楼,挨着时恒的书房。   搬去公寓太久,她几乎不回来,即便回来也不怎么过夜,所以她的卧室一直被时蔓当成储物间。   好笑的是,家里明明有两间客房,地下负一层也有储物室,时蔓偏偏把东西挪到她这,仿佛这样就能把她从这个家剔除出去。   就连上次回来,时柚睡的也是客房。   是今天时恒在,她才回了卧室,顺便看看有什么东西还需要拿回去。   但显然,她失望了。   这房间哪里还有她的痕迹,推开门,床上书桌沙发,到处都是时蔓的东西。   虽然她知道自己没生气的资本,但见到这一切,还是有点冒火,抬脚就踢开时蔓价值几万的行李箱。   就是这会儿,隔壁书房吵起来。   两间房因为阳台连在一起,声音格外清楚,全是宋明珠的泼妇音,“你那个死爹欠她的,我不欠,为了你的事业我忍下这口气,已经够可以了,你现在还要求我对她笑脸相迎?”   “我就是恨不得她离这个家远点。”   “最好一辈子哑巴,随便找个人嫁了,省得碍我的眼。”   这话触及到时恒的雷区,他沉声喊了句够了。   被亲儿子凶,宋明珠呜呜哭起来,委屈得仿佛孟姜女。   再然后,一声摔门声。   时恒负气下了楼。   “……”   时柚感觉整个天花板都震得慌。   刚刚那口气也没了,赶忙跑到门口去看看什么情况。   刚巧宋明珠抹着眼泪从书房里出来。   四目不经意相对。   两个人脚步同时停住,一股尬到脚抠迪士尼的气息在走廊弥漫开。   时柚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   一筹莫展时,宋明珠索性不走了,冲她恶言恶语,“别以为时恒给你撑腰,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女人脸上挂着泪痕,妆都花了一半,滑稽得很。   时柚对这些话向来无感,甚至有些同情。   自己的老公在外面鬼混生了个私生女,死后还要把私生女抬进家门,换谁也不好受。   想到这,时柚到底心软,垂眸打字——“对不起阿姨,我不该回来”。   不想刚发出去,宋明珠就刻薄道,“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时柚:“……”   很好,是她犯贱。   时柚面无表情关上门转身就走。   宋明珠却急了,语无伦次,“你也不用嘲笑时蔓,就算她退婚也是主动的,不像你,被人嫌弃!段斯野听过吗?段家的小儿子,现在蔓蔓的男朋友就是他,比沈家高出不知多少个档次,你做梦都够不到!你这辈子也别想骑在我们母女头上!”   喊完这几句。   宋明珠胸膛剧烈起伏。   本以为时柚会不理不睬地走掉,小姑娘却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她。   宋明珠显然没想到她会有这个反应,挂着丑态的脸愣住。   时柚平静地打出三句话。   ai女声在走廊内回荡,“你被姐姐骗了,段斯野没有她在一起,是姐姐在单相思。”   这话像一盆冷水,哗啦浇灭宋明珠怒气填胸的气焰。   女人脸色一白,“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胡说。”   时柚平声静气地敲字。   AI女声咬字没有抑扬顿挫地朗读出来,“段斯野和我们学校的一个女生确认关系了,前些天他把那女生送到校门口,姐姐也看到了,不信你问姐姐。”   话音落下。   宋明珠像被毒哑般噤声,原本愤恨嚣张的情绪也变得措手不及。   时柚扬起单纯无害的脸,冲她温软一笑。   不费吹灰之力就击碎她的美梦。   -   晚上九点半。   北城三环外某家知名酒吧。   三层高的夜场,音乐振聋发聩,台上灯光轮换,台下荷尔蒙气息在男男女女间沸反盈天,到处都是纸醉金迷的浮华气息。   唯独二楼的环形VIP卡座,稍显清净。   桌上是一堆开了瓶却没喝掉的酒,和没怎么吃的水果零食,明明足以容纳20人,却只有段斯野长腿交叠坐在主位。   男人长手搭着沙发靠背,另一只手拖着半杯酒,利落的下颌角微扬,一身浪荡公子的拿人劲儿。   白天跑了一天工厂督查线下,到了晚上,又被陈智叫来和其他公子哥儿认识。   不想到头来,还要应付时蔓。   也不知道从谁那儿得到的消息,时蔓大晚上的穷追猛打到酒吧,并凭一己之力把其他人赶去舞池。   不过也不稀奇。   她这人爱钻牛角尖,高中时就这样在他身边绕,整个学年都知道她在段斯野面前,是出了名的青春疼痛女主加死心眼。   段斯野神色倦怠,掀眸没什么耐性地看着她。   时蔓在路上已经哭了一顿,这会儿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就连她引以为傲的声音也透着沙哑。   “你不是说不谈恋爱,为什么我听人说你有女朋友了。”   “还说你把人送到校门口,我也看到了……我看到的不就是在你车上见到的那个。”   “你谈的就是这个?”   女人腔调质问,越说越心碎。   明明她最初告白的时候,段斯野说过,他不想谈恋爱,短期内也不会谈。   不管是真是假,时蔓信了,且一直用抱有希望,哪知今晚突然接到宋明珠的电话,宋明珠劈头盖脸把她一顿臭骂。   谎言被拆穿。   时蔓心下暴躁无处发泄,干脆来找段斯野。   想着如果是真的,她就痛快放下。   当然,也揣着一丝侥幸。   时柚说的是假的,段斯野还是从前的段斯野,浪归浪,但不想和任何人定下来,她还有希望。   段斯野听完却没什么波澜,“这话谁跟你说的。”   上次在校门口遇见,只有他,时柚,时蔓三个人。时蔓并没反应过来他想确定什么,单纯以为他在否认。   时蔓脸色稍霁,“我妹说的。”   段斯野挑眉,“哪个妹。”   男人气场太强,又是这么多年的白月光,时蔓心跳加快,脱口道,“我爸的私生女,前几年刚接回来的一个妹妹,在明华上大学,她亲口跟我妈说的。”   话音落下。   段斯野似是了然什么,眉梢蓦地一松,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   时蔓看不懂了。   正当她想寻求答案时,段斯野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嗯。”   嗯?   时蔓不解地看他。   段斯野笑意昭然,桃花眸也荡着毫不避讳的愉色,“是女朋友。”   “……”   指腹轻叩了下杯壁,“还挺喜欢的。”   -   这么一闹,当晚的温馨家宴没了。   时恒也懒得和宋明珠握手言和,带着时柚出去吃完晚饭后,把人送回公寓。   走之前还嘱咐时柚,说以后时蔓和宋明珠欺负她的话,要及时告诉自己。   时柚心下软了一瞬。   第一次有种,自己好像也不完全是工具人的想法。   可这种想法并没有维持多久,她就被甲方爸爸催到屁滚尿流。   夜里十点。   时柚终于改完最后一版商业稿,并点击发送。   正想休息一会儿,拿起手机就看到屏幕上挂着两条信息。   是段斯野。   这男人白天消息不回,晚上却很来劲,时柚默默无语,点进微信一看——   段世仁:【我是帮了你】   段世仁:【但你也不用以身相许吧】   “……”   时柚一脸“地铁老头看手机”。   第一反应,这男人白天明明看到她撤回的信息却不回。   第二反应……   几个菜啊喝这么多。   这种屁话都敢说?   作者有话说:   这俩人就是纯纯的欢喜冤家,偶尔玩不明白还会互相扬沙子那种(。) 第十一章   ◎图你砸锅卖铁请我吃饭◎   因为时柚,当晚段斯野有了脱身借口。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时蔓火急火燎来找人,却又铩羽而归,都以为俩人闹了矛盾,聚会惹得佳人不开心。   哪知陈智一口给否决了,“什么佳人啊,段爷压根儿就没看上她。”   不知谁的女朋友插话,“真的假的,我看她微博没少秀。”   涉及到八卦,哪个圈子都不能免俗,更别说对象是大名鼎鼎的时蔓。   这姑娘平时太爱拜高踩低,在圈中人缘并不好,没一会儿就连她最近买假包的事都扒出来了。   几个男女笑得叽叽喳喳,好像把时蔓踩到尘埃他们脸上就能贴金。   段斯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忽然就想到时柚。   明明她和时蔓更不融洽,却没在背后说过她一句不是。但你要说她对时蔓还行,可转头又拿“刀子”朝她心窝子戳。   段斯野耷拉着鸦羽般的眼睫,嘴角轻扯。   倒挺会拿捏人痛处。   后来有人问他和时蔓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段斯野本不屑谈及这些,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顺便澄清一下,最主要,得给他“女朋友”一点牌面。   于是当晚,半个京圈的富二代都知道段斯野名草有主了。   不是大名鼎鼎的时蔓,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据说还在念大学的小姑娘。   传闻都说段斯野好这口,却还是第一回 听他有了正牌女友。   如此一来,段斯野提前离席也变得理直气壮。   霓虹光线下,男人五官镌刻般俊美,语气吊儿郎当的,“嗯,回去哄哄女朋友。”   卡座顿时起哄声四起。   就这么。   段斯野又躲过一晚纸醉金迷,还算早地回了家。   这两天付妈从外地看完孙子回来,家里总算有点人气。   知道他又出去应酬,备下醒酒汤,又煮了他爱吃的面。   段斯野一进门就闻到面香味。   付妈虽是跟他好几年的阿姨,关系处得却像亲人,这会儿接过外套闻到烟酒气,忍不住唠叨,“这帮二世祖真是,个个游手好闲,不是约你喝酒就是打牌。”   “你说你又不能喝,打牌技术又不好,回回都委屈自己做散财童子。”   “被您说的,”段斯野把领口随意扯开,坐在桌前吊儿郎当又漫不经意,“我好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地主是真地主。”   付妈哼一声,“但可不是傻儿子,这儿子精着呢。”   段斯野听笑了。   神色不像在外头那样拘着,举手投足间少了端矜挑剔,多了几分磊落清凛。   吃了两口面,桌上手机震了震。   吃个柚子:【你没事儿吧/JPG】   段斯野睨了眼,故意冷着她。   这招果然是有效的。   吃个柚子:【所以兼职真是你帮忙的?】   段斯野吃得差不多才慢悠悠拿起手机,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回信息。   段世仁:【不然呢?】   时柚没想到他承认的这么痛快,微微一哽,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你图什么?】   段世仁:【图你呆,图你傻,图你砸锅卖铁请我吃饭】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违和,惹得时柚噗呲一声笑了。   打字都轻快起来:【我不信,你没那么好心】   段斯野懒得和她掰扯。   段世仁:【我觉得你应该先反思一下,今天对我做了什么】   这是什么话。   都见不到你我能对你做什么。   时柚觉得荒唐,却又忽然想到那句“以身相许”,结合她今晚对宋明珠说的那些杀人诛心的话……   我操。   不是吧。   她还没来得及确认,段斯野就发来语音。   男人声线戏谑又懒散,还挺磁性,“今晚时蔓来找我,问我是不是有女朋友。”   时柚被他的声音蛊惑了一秒。   一秒后。   她心下一咯噔。   ……今晚的“玩笑”开得有点儿大。   当时时柚被宋明珠气到,想着反正她不认识段斯野,时蔓也没段斯野微信,她怎么编都行,就添油加醋说了那么一堆。   结果呢。   这对母女就是这么猛,直接舞到正主面前去。   时柚弱弱打字:【然后呢?】   段斯野耍着她:【你描述得不是很清楚?】   时柚一噎,想了下自己当时的原话。   ……好吧。   她胡编乱造的女朋友好像确实只有她吻合。   怪不得他说“以身相许”。   时柚脸上火辣辣的。   吃个柚子:【我只是随口说出来气人的,没想过会给你带来麻烦,对不起】   段世仁:【哦,原来我是工具人】   看起来并没有接受。   时柚硬着头皮又说:【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那头静默片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半天才挤出一句。   段世仁:【我说,关你屁事】   “……”   好酷好威武,不愧是你段斯野。   时柚悬着的心放下,但又有些愧疚,想了想只能说:【今天这事是我不对,我决定把家里的手电筒也卖掉,再请你看场电影】   她这消费水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赔礼道歉”得更体面一点。   而且都要见面吃饭,也不在乎多一场电影的时间。   反正两人恩怨一清,一拍两散。   时柚是这么个逻辑。   段斯野却不是。   在看到她说请自己看电影的时,段斯野目光微深,似有意外,又有几分说不清的好笑。   难得舒展的模样落在付姨眼里,她把切好的水果放到段斯野面前,“跟谁聊呢,这么开心。”   段斯野眉梢一扬,“开心?”   “嘴角都要笑弯了,还不开心?”   “……”   眼底划过一丝不自在,段斯野稍稍正色,“聊工作呢有什么好开心。”   语气依旧倨傲。   修长白皙的手拿起银色餐叉吃水果。   刚吃两口。   信息又叮咚叮咚地响起来。   段斯野想过两秒再看,奈何时柚像个发报机,没完没了地发。   付姨一面给孙子织毛衣,一面盯着他暧昧地打量。   段斯野被看笑,啧了声,“聊个微信而已,至于么。”   “那你聊呗,我又没说什么。”   “……”   段斯野不想理她,低头看手机。   吃个柚子:【最近上映了几个不错的电影,你想看哪部】   吃个柚子:【截图】   吃个柚子:【截图】   吃个柚子:【截图】   吃个柚子:【这个是悬疑的,评分很高,要不看这个吧】   吃个柚子:【不过你得提前告诉我你哪天有空,我好订票】   段斯野浮皮潦草地一笑。   还挺自来熟。   段世仁:【我说要看了么】   吃个柚子:【?你好高傲】   吃个柚子:【我为了你都要卖手电筒了,你居然不珍惜】   段斯野合理怀疑这小屁孩儿长自己笑点上,她几乎平均三句就能让他忍俊不禁。   也是奇了他妈的怪。   为了面子。   段斯野舌尖抵腮,装作一副头疼的样子。   段世仁:【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想排着队见我么】   段世仁:【你知道我一分钟可以赚多少钱么】   生怕他第三个“你知道”糊脸上,时柚马上顺着台阶下:【行行行,我不配】   说完就把手机一扔。   不打算再理这个Bking。   结果洗完澡回来,屏幕上挂了好几条信息。   段世仁:【知道就好】   段世仁:【不过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就把周三的档期让给你】   段世仁:【吃饭改天再说,先看电影】   十五分钟后。   段世仁:【人呢】   段世仁:【。】   时柚一言难尽地看着手机,心想这家伙真会挑日子,专挑她有事儿那天。   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时柚索性把胡同福利院的宣发链接转给他。   吃个柚子:【可我周三要去福利院参加活动……】   就这一句。   段斯野当晚一个字都没回。   时柚撇撇嘴,没放在心上,反正他这么高贵,也不差这一场电影,爱看不看呗。   -   一盘水果吃完。   又陪付姨看了一整集甄嬛传,手机依旧没再震动。   段斯野长腿交叠,单手撑头坐在沙发上,看似平静无波,目光却时不时地撇向手机。   付萍早就发现了。   到这会儿是真忍不住笑,“想回信息就回呗,端着多没意思。”   她不说还好。   一说段斯野面色微僵,看起来更不爽了。   甚至说不清哪里不爽。   男人抽抽嘴角,最终什么都没说,捞着外套起身。   松垮的白衬衣束在西装裤下,宽肩窄腰比例逆天跟男模似的,即便表情阴着,也挡不住锋锐俊朗的颜值。   “上楼了。”   段斯野留下不咸不淡的一句,“你也早点睡。”   瞧着他走路生风的背影,付萍侃然一笑。   臭小子。   永远不知道坦诚一点。   -   接下来的两天课都不多。   时柚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利用空闲时间给福利院画油画棒小插画。   本以为宋明珠和时蔓这会找她,责难些什么,但很奇怪,这两个女人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等到周二下午,时柚终于在专业课上碰到戚佳佳。   上次吃饭的钱,时柚一直想还,奈何戚佳佳的微信设置了很严格的隐私保护,除非她主动加人,不然根本加不上。   好不容易碰到,下课铃一打响,时柚就叫住她。   戚佳佳皱着眉看她,“有事儿?”   时柚打字,“还你上次的饭钱。”   戚佳佳恍然一瞬,“那个啊,不用了,说请你就请你。”   说完本来要走的,又忽然想起什么,话题突然一转,“不过你确实挺有手段,兼职说抢回去就抢回去,我还以为肯定是我了呢。”   戚佳佳虽然是笑着。   但这话有点儿阴阳怪气。   什么叫抢回去。   时柚拧眉,快速打字,“兼职是hr又回来找的我,我什么都没做。”   下午三点的走廊上,周遭路过稀疏的同学,时不时看向画室门口的两个姑娘。   特别是时柚。   即便穿着毛衣牛仔裤,扎着简单的丸子头,那张紧致饱满的面孔也让人想多看几眼。   巨大的颜值差距下,戚佳佳莫名不是滋味,再加上兼职的事,她已经很努力地表现出友好,但还是能透出隐晦的不爽。   “我又没说是你让的,当然是你身后的人。”   “……”   时柚云里雾里。   什么身后的人?她身后有什么人?   正疑惑着。   戚佳佳低声道,“别装了,段斯野刚确认关系的女朋友就是你吧。”   话音落下。   时柚敲字的手指一顿。   一双剔透的鹿眼微微睁圆,匪夷所思地看着戚佳佳。   戚佳佳理所当然,“不然他为什么要帮你把兼职抢回来。”   作者有话说:   段斯野:某人,呵   今天太困了,所以这章来自存稿箱!!!住在存稿箱里的柱阿枳找你们要个评论!!! 第十二章   ◎你看他们俩,多配◎   这番言论着实把时柚给弄懵了。   特别是听到戚佳佳说段斯野是她男朋友,不管她怎么反驳,戚佳佳都不信。   走之前,戚佳佳还冲她很懂地眨眼,“放心吧,我不会往外乱说的。”   时柚:“……”   放心个屁。   回到画室,她给段斯野发微信。   吃个柚子:【没开玩笑吧,帮我把兼职要回来的人真的是你?】   吃个柚子:【还有为什么有人说我是你女朋友?咱俩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同一时间,段斯野正与合作方在手下的高端百货公司观摩,身后随行两位助理和部门经理,部门经理正兢兢业业地向客对方介绍百货大楼的招商情况。   手机响第一声。   段斯野没注意。   响了第二声,才发现是时柚。   段斯野轻扯嘴角,熄灭屏幕。   一般来讲,他工作时间不回私人消息,更何况前两天那笔“不爽”还没跟她掰扯清楚,他才不会为时柚破例。   却不想,他低估了时柚的脑回路。   吃个柚子:【你今天要是还不回我,我就当你暗恋我】   吃个柚子:【微笑/JPG】   两条信息把屏幕唤醒,段斯野就是不想看,余光也还是瞥个清清楚楚。   特别是暗恋两个字。   段斯野处变不惊地盯了两秒……直接气笑了。   男人舔了舔唇,之前的不爽诡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血来潮和谑弄。   段世仁:【不然你照照镜子?】   时柚在画布上涂涂抹抹。   听到震动声,放下画笔拿起手机。   大概被他怼久了,时柚觉得这话毫无杀伤力,她无动于衷地回:【镜子就不用照了,我心里有数】   顿了顿,她又补充:【这叫用魔法打败魔法】   段斯野挑了下唇角。   学得还挺快。   周特助闻声,以为他在不爽,结果一抬头就见老板若有似无勾着唇,就连眼尾也荡着倦懒的春意。   ——?   明明刚才还一副恹冷的模样。   怎么画风突然就变了?   太过好奇,周特助定睛一打量。   好家伙,居然在发微信。   瞧得太明显,段斯野突然转头冷撇他一眼。   周特助:“……”   立马僵直脊背,呆着脸装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   半小时后,合作方被秘书送走。   段斯野和周特助回到总裁办,期间时柚又发了好几条信息,指责他动不动就消失,还让他说话快点,别跟挤牙膏似的。   手机从口袋震到办公桌。   活像只电子猫咪,一会儿不搭理就要寂寞死。   段斯野也不知哪来的耐心,签完几份文件,腾出空来第一时间回她:【你这样的,我以前一天拉黑十个】   吃个柚子:【……】   真能tree new bee。   时柚扫兴地闭麦。   以为日理万机的太子爷不会再搭理自己,不料他又补了句:【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明天见面细说】   时柚眨了眨眼。   明天?见面?   即便知道他指的是看电影,还是微微吃惊:【可明天我有活动啊】   段世仁:【下午三点不就结束了】   时柚一哽。   确实。   不过他也会点进链接?   而且他们这种公子哥,不都是晚上时间更珍贵么,他居然会愿意选择这个时间段跟她一起看电影。   时柚心里纳罕,一边点开订票软件,问他要想看什么电影,什么时间段的。   段斯野回得很随意:【就你说的那个吧,悬疑的】   顿了顿:【时间你看着选】   就这么,时柚选了两张四排中间位置的票,还没来得及锁票,顾哲理忽然找她,刚好提出晚上一起看电影。   顾哲理:【我舍友说《赎案》特好看,明天咱俩都有时间,晚上请你看啊】   时柚眉头一蹙。   这也太巧了。   吃个柚子:【我刚准备买票】   顾哲理:【那正好,你帮我买,回头我发你红包】   以往两人也有一起出去看电影的时候,顺道还会一起搭伙吃个饭,但问题是,时柚准备请段斯野看电影。   她不太好意思拒绝:【可是我和别人一起看】   顾哲理穷追不舍:【和男朋友?】   ?什么屁话。   段斯野怎么可能是她男朋友。   时柚一脸拒绝地敲字:【不是男朋友,就普通人,还他个人情】   顾哲理:【那你们看完电影要一起吃饭吗】   时柚回想一下段斯野那天说的,【应该不吧,他这人挺忙的】   顾哲理:【那就一起呗,反正看电影也不聊天,结束了我请你吃饭】   虽然但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而且她也不想跟段斯野过多交际,特别是戚佳佳的那番话……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对外乱讲什么。   要是真被人看到她和段斯野单独在一起,她就真洗不清了,到时候别说时蔓,就连时恒都会找她麻烦。   ……时柚抖了抖肩膀。   还是带个男生朋友吧,这样还能显得清白一些,也能遏制下那家伙的自恋情节。   反正那家伙也不会在意。   思及此,时柚敲字:【那就这么定】   -   胡同福利院的活动时间在周三下午一点半。   三月走到尾声,初春气息怡人,这天更是晴空万里。   为了布置活动场地,时柚和顾哲理上午就来到福利院,跟着工作人员忙活,等到中午吃饭时,院长才宣布好消息。   老太太喜滋滋的,说这次活动有了意外收货,就昨晚,有人打来电话说要给福利院捐款,捐款金额高达六位数。   院长是个退休女教师,六十岁的高龄,顶着没染色的头发,非常有学究气质,看起来也非常好骗。   平时福利院做决策,都要召集工作人员一起开会商议。   有时候顾哲理和时柚也要跟着旁听。   就像这会儿,刘院长还激动着,就有人泼冷水。   “能是真的么,不会是忽悠你吧。”   “对啊,咱这福利院也没花钱宣传,圈子里也没有这么阔气的人,怎么这么痛快就投钱。”   “不会是还有什么条件吧,打着捐钱的名义,改造我们福利院,想从中捞油水什么的。”   众所周知,胡同福利院是个非盈利机构,承办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真正有需要的老人和孩子。   当今社会,这样用心的机构不多,在这里工作的员工也都没什么功利心。   之所以会这么想,也是因为之前就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大家才猜测。   刘院长听后有些不乐意,“人家钱都转给我了,能有什么假。”   “再说我也至于傻到一个坑摔两次。”   听到这说法,众人都奇了。   包括时柚和顾哲理。   刘院长戴着老花镜,截出昨晚银行账务打款信息发到群里。   老太太没说大话,确实是六位数,整整十万。   到这会儿,时柚还没意识到怎么一回事,只觉转款账户的“泽润餐饮”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总之,所有人都闭嘴了。   刘院长这才往下宣布的正事——这位捐款的爱心人士也会出席下午的活动。   为了表达对这位的尊重和感谢,他们需要临时颁发一个特别奖项。   为了这事儿,大家多商讨了十来分钟。   午饭过后,护工们开始组织福利院的老人就坐,表演节目的小朋友们也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开始化妆准备。   时柚和顾哲理负责登记外来人员,以及发放伴手礼——都是小朋友和老人们一起做的手工小玩意。   之所以让他们俩负责,也是二人外形条件不错。   顾哲理清爽斯文,时柚漂亮可爱,站在那儿跟个会发光的小仙女似的,看着就赏心悦目。   彼时,距离活动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前来参加福利院爱心活动的客人络绎不绝。   刘院长以为那位人物会踩着时间过来,不想对方提前到了福利院。   这会儿大家都在忙,只能刘院长一个人去迎接。   想着电话里那位助理一口一个段总,刘院长以为这人起码四十岁以上,结果出了小院,看到的却是两位年轻人。   一位西装革履,规规矩矩地站在车旁,另一位大衣长裤,抄着兜闲闲倚着车门,矜贵又松弛。   两位长得都瘦瘦高高,往胡同口那么一站,看起来还挺养眼。   刘院长脚步一顿,不由呆了两秒。   余光注意到胡同口出来的身影,段斯野眼风斜斜一撇,撇出几分不太好惹的架势。   “……”   这位爱心人士不止年轻,还俊得有些过分啊。   周特助以为老太太被吓到,赶忙上前打招呼,先自我介绍,又介绍他的老板——段斯野。   段斯野倒是对两人的谈话没太大兴趣,单朝福利院的方向望了眼,像在特意寻找什么人。   得知这位帅哥才是真正的“金主”,刘院长长出一口气,“原来是小段啊。”   被这么根正苗红地一叫,段斯野拿烟的手一抖。   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就被刘院长拽过胳膊,“来来来,咱们进去说!”   -   事实上,段斯野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   心血来潮地捐了十万就算了,还鬼使神差来了这么个地方。   然而原本,他只打算活动结束再去找时柚,直到这姑娘毫无预兆地发了条朋友圈。   照片里,她穿着浅色衬衫,梳着乖乖的黑长直齐刘海,对着镜头笑得很甜,背景是众人忙碌的画面。   文案写着,“希望今天的小伙伴能多一点【笑脸】”   段斯野很少关注别人照片。   可那会儿却说不清为什么,点进她的照片,放大缩小再放大,连她脸上被日光照出的细小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   她也是这种素面朝天,却清灵剔透的模样,看起来仍旧有几分清纯女高的影子。   心头莫名痒了那么一下。   又像被人用剪刀把乏味沉闷的心情剪开一道豁口。   段斯野扫了眼今天的行程,发现下午还真没什么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去看看她怎么为人民服务。   就这么,段斯野才和周特助一起过来。   可他还来没来得及看到那小丫头,就先被刘院长给“人口普查”了。   刘院长为人热情且话痨,从胡同口到福利院大门的一小段路,嘴巴就没停过。   先表示欢迎,又介绍福利院的情况,随后才问段斯野多大,是干什么的。   老太太问得认真严谨,镜片后的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段斯野,好像他不回答就是大逆不道。   周特助听得紧张,正想出言打断,哪知段斯野没什么迟疑,自然而然地回了个虚岁28。   周特助:“……”   自打他跟着段斯野,就没人敢这么直白地索要他个人信息。   这老太太是头一个。   刘院长却没看出深浅,惊奇道,“28啦,哎呦不得了,你看起来好年轻,都不像这么大的。”   这话把段斯野噎得猝不及防。   男人停下脚步,垂眼好笑地看着小老太太,咬字像从后槽牙磨出来似的,“28很老?”   老太太立场很坚定,“那要分跟谁比,跟我比你肯定小,但你要跟屋里那俩20出头的大学生比,肯定就老嘛。”   “……”   周特助脸都绿了。   这他妈什么老太太啊,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正想出言阻止,段斯野眉梢一抬,若有似无地关注起话题,“两个大学生?哪个大学。”   男人声线磁沉,慵懒中透着几分暧昧的兴致。   “就附近那个明华。”   两人边走边说,“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话语间,三人进了福利院。   提起这俩孩子,刘院长止不住欣慰,“来我这当义工的大学生挺多,但大多为了学分或者完成课题,真正坚持到现在的,就只有他们俩。”   “只要我们有活动,两个人就一起来参加。”   “喏,就前厅登记的两个人。”   三人停在门口,顺着刘院长所指,段斯野几乎一眼就看到时柚。   午后日光正好。   小姑娘披散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穿着简单的棉布衬衫灰色长裙牛津鞋,坐在简陋桌前,认真在本子上登记。   阳光偏爱般落在她身上。   晃得她白皙的手腕有种牛奶般的质感,小巧的耳朵看起来也薄薄的,半透明的一片。   写完字后,时柚弯起鹿眼,冲面前人一笑,递上一份小礼物,未施粉黛的五官柔和清澈,美好透顶。   须臾两秒。   段斯野目光半瞬未移,心神却像被某种力道震颤过,恍然一遭。   身旁的刘院长说,“男孩叫顾哲理,女孩叫时柚,人长得特别漂亮,又懂事,但有点可惜,她不会说话。”   说到这,老太太压制不住体内的八卦之魂,冲两人道,“不过别看她不会说话,其实可受欢迎了,就她旁边那男孩,最近还打算跟她告白呢。”   “……”   段斯野眉心猝不及防一跳。   终于注意到另一边,一个鼻梁上卡着眼镜的男生。   男生忙完手边的事,来到时柚旁边,凑得很近,正认真看她在本子上写字。   刘院长一脸慈爱的姨母笑,“你看他们俩,多配。”   话音落下,刘院长转到段斯野那边,似想得到他的认同,不料一下就被段斯野冰冷的眼神冻住。   男人定定望着两人,虽平静,却渗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寒。   蓦地,鼻尖溢出一声刻薄轻哼,“没觉得。”   “……”   他蔑视得非常不含蓄,“很明显不配。”   作者有话说:   咦惹,哪里来的酸味儿 第十三章   ◎养鱼◎   这番缺德言论,被他发表得不咸不淡,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既视感。   刘老太太看他的眼神顿时由不理解,变成“这倒霉孩子瞅把你给欠的”。正想说两句,顾哲理高高兴兴喊了声刘院长。   这一嗓子,直接把时柚落在本子上的目光提溜起来。   她一抬眼,就看到院长身旁负手而站,鹤立鸡群又疏冷倨傲的段斯野。   这男人不似往常穿着昂贵的西装,而是偏休闲感的大衣衬衫,融合着他身上浑然天成的痞欲劲儿,往那儿一站,清贵又勾人。   盯她好半天,终于让她瞧到,男人薄情的桃花眸一挑,透出几分不满来。   时柚却瞬间哽住,心跳忽然加速。   不是,他怎么来了?   还没反应过来,顾哲理就上前加入,刘院长露出慈爱笑容给他介绍,说这位就是给咱们福利院捐款的段老板。   之前离得远,周特助看不清楚。   这会儿走近了才发现,这男生确实方方面面都不如段斯野。   别说身高,就那一脸青春痘留下的痕迹,就和段总的牛奶皮肤比不来,更别说段斯野那张好看到“见神杀神遇佛杀佛”的脸。   周特助偷偷瘪了下嘴。   段斯野倒是个场面人。   打量顾哲理一眼,嘴角轻扯和他握手,嗓音沉润悦耳,“段斯野。”   下手有点儿重。   顾哲理脸抽抽了一下。   偏偏在时柚走过来的一瞬,男人松开力道。   刚抄回口袋,就对上时柚疑惑的视线。   小姑娘眨着清水般的眸,AI女声替她问,“是你捐的款?”   她一过来,空气都好似清新许多。   段斯野端着假情假意,垂眸睨她,意味深长,“你觉得呢。”   时柚眉梢一抖。   刘院长和顾哲理一同睁大眼睛。   “你俩认识啊?”   刘院长不可思议。   时柚尴尬地扯起嘴角,点点头。   顾哲理笑了,“原来是自己人。”   段斯野哼笑。   谁跟你自己人。   顾哲理看看时柚,又看向段斯野,“不过你怎么不早说。”   “她不比你们知道的早。”   段斯野煞有介事地撇向时柚,唇角讽刺一勾,“本想给她一个惊喜,但没想到,她还挺会养鱼的。”   养鱼两个字被他拖长尾调,显得耐人寻味。   时柚如被点穴般愣住。   ……什么养鱼。   她养个鬼的鱼。   小姑娘秀眉微蹙,雪白软糯的脸不可理喻地望着段斯野,恨不得一巴掌给他扇到外太空。   段斯野也不躲,嘴角噙着欠扁的笑,目光在空气中和她肆无忌惮地相撞。   看起来竟有几分小情侣吵架的架势。   就这么四目相对两秒。   刘院长突然想起什么,一拍手,“啊对,柚子养鱼养得可好了,福利院这些鱼都是她帮忙照料的,养得可肥了。”   “……”   “…………”   三脸懵逼。   围观的周特助:……6。   -   “他原话真这么说的?”   “当然是真的,我一个字不差!”   “靠,牛逼。”   “这不就等于变相吃醋么。”   福利院的女卫生间,时柚躲在隔间压低声音给宋萝打电话,这会儿厕所没人,她嫌麻烦,就偷偷开口说话。   听到变相吃醋。   时柚一股热流直冲脑门,“我跟他又没关系,他吃什么醋。”   “那还不是吃醋啊,都为了你捐款还参加活动,回头还说你养鱼,说白了不就觉得你跟那个什么顾暧昧不清,对不起他嘛。”   “……”   时柚被她说得耳廓浮热。   觉得这个逻辑不对,但又嘴笨得不知如何反驳。   宋萝哎呦一声,“大小姐,您可太墨迹了,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他,在这分析个什么劲儿。”   这话确实。   宋萝再聪明也不能住段斯野脑子里。   于是在活动开始后,时柚盘算着找空隙跟他说两句话,奈何她是工作人员,需要衔接节目,根本没时间坐下来,只有在一些空档才能注意一下段斯野。   结果不注意不知道,一注意吓一跳。   什么为她过来,什么吃醋,都是骗鬼的。   这男人根本在意她的意思,更没有不适,反而长腿交叠,游刃有余地坐在那儿。   周特助在身旁鞍前马后,工作人员围在他身边端茶倒水送零食,就连小孩子也格外亲近他,还有陌生姑娘找他搭讪要号码。   优雅贵气得让时柚想把他面前桌子给掀了。   总之,她觉得段斯野很滋润,很惬意。   但跟她没半点儿关系。   中途两人对视过一次,段斯野原本勾着唇和工作人员聊天,可一撇到她,视线一下就转凉,直勾勾的样子盯得时柚心里发慌。   时柚挺无语的。   她又没做错什么。   甚至产生一种,这家伙是为了给自己艹形象才来的福利院的想法。   当初时恒就这样做过,说是多做公益对名声有好处,在家族中也能站稳脚跟。   不管怎样,时柚始终觉得,段斯野才不是宋萝口中说的喜欢自己,他要么另有目的,要么就是闲得发慌。   至于“养鱼”。   时柚鬼使神差地想,说不定他觉得自己在钓他?也不是无迹可寻,毕竟两人认识就是因为她偷拍他……   然而想这么多都没有用,事实怎样,还是等活动结束后亲自和他问清楚。   就这么,时柚度过了脚不沾地一小时。   一小时后,表演结束,进入线下爱心捐赠环节,客人可以选择捐钱或者捐物,每个捐献的客人都可以获得福利院发放的荣誉证书。   到这步,时柚也算圆满完成任务。   从储物柜拿出外套和背包,她给段斯野发微信:【我可以离开了,你在哪儿?】   段斯野没搭理她。   时柚转而问院长,有没有看到段斯野。   院长告诉段斯野应该在一楼看照片墙。   时柚收到消息,赶忙下楼,顺便还帮段斯野带了一瓶桃子果汁。   结果刚走到楼梯拐角,就看到有女生找段斯野要电话号码。   女生一脸娇羞,“情场老手”的段某人则悠然靠在照片墙旁边,闲闲地拿着对方的手机输号码。   手机还给对方,女生露出小鹿乱撞的欣喜,捧着手机和段斯野挥手离开。   段斯野却眼皮都不舍得抬一下。   也不知从哪儿摸出根棒棒糖,正要撕开包装纸,却忽然抬眸,像扫射灯似的,精准与时柚对接。   目光看起来冷冷淡淡,没什么情绪,却深沉得不见底。   时柚收起一脸不知所以,清了清嗓子,故作从容地走到他面前。   段斯野问她,“你那搭档呢。”   男人嗓音微哑,一如既往的磁性磨耳,却又揣着一种很难参透的意味。   时柚恍了一秒的神,低头敲字:“顾哲理?你要找他?”   段斯野答得很敷衍,“不找,问问。”   “……”   时柚奇怪地看他一眼,继续打字——“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帮你”。   后面的“转达”还没打出来,段斯野忽然拿腔拿调,“他那人还挺随和的,有女朋友么。”   他问得轻描淡写,让这个看起来突兀的话题多了一丝合理性。   时柚顺从地摇了摇头。   段斯野舌尖抵腮,挑了下眉,看起来并不怎么热心,“那我可以给他介绍一个。”   时柚以为自己听茬了。   段斯野居然要给顾哲理介绍女朋友?   段斯野哼笑,“怎么,舍不得?”   “……”   时柚抿起唇,打字:“差不多得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恨不得掉在女人堆里。”   每次看到她憋闷无语的模样,段斯野就更想招惹她,“你说谁掉女人堆里?”   这话带了几分挑衅意味。   时柚却英勇无畏,指尖在屏幕上飞快跳跃:“别装了,刚刚你给人留号码我都看见了。”   还不止一个。   表演节目的时候,他身边围了一群女生。   就那轻浮浪荡的样儿。   狗路过都恨不得给他留个爱的号码牌。   时柚义愤填膺,敲字速度加快,“你这种人,还是不要坑害老实人,他当个单身狗挺好,你别把他带坏。”   段斯野闻言,隐约有所觉悟,“原来你在介意这个。”   时柚:“?”   段斯野轻扬下巴,“看微信。”   时柚疑惑着点开微信,然后就看到三条好友申请。   其中有一条的申请留言是:“帅哥你好,我是刚刚找你要号码的女生>-<”   “……”   好一招移花接木。   段斯野终于露出一点笑,点漆似的眸光直戳戳锁着她,“现在还觉得我喜欢掉女人堆里?”   男人目光来得有些直白。   时柚知道这目光对别的女生来说有多“一寸光阴一寸金”,所以很快便原谅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目光躲闪下,时柚转移话题,“还没问你呢,到底为什么捐款。”   段斯野回答得非常有内涵,“支持公益人人有责。”   好家伙,直接把价值就给上上了。   时柚磨了磨后槽牙。   她算是明白了,对于这个男人,她是一句真话都套不出来。   段斯野见状笑意加深,随手拿起棒棒糖轻敲一下她的头,低音炮懒懒一声。   “笨。”   男人尾音磁沉,看似嘲讽,却又有种说不清的纵容。   “……”   时柚哽在原地。   段斯野眉梢荡着欠扁的劲儿,又要说什么,哪知顾哲理忽然从楼上下来,对时柚喊道,“原来你在这儿啊。”   一楼空旷。   他的话带着回音。   时柚被打散的神识被他叫得立马归了位。   段斯野随她一起看向顾哲理。   顾哲理却把段斯野视为空气,微喘着对时柚道,“找你半天,发微信也不回,我都以为你要抛下我自己去看电影了,给我急的。”   时柚脸上挂着被人抽了一巴掌的懵劲儿,被他一说才想起带顾哲理一起看电影的事,还没告诉段斯野。   本来她打算等活动结束后发微信跟他说,想着如果他不同意,就不带,结果段斯野不止来参加活动,还捐了款。   这种情况下,她带个陌生人和他一起看电影,就显得,有点儿不尊重人……   没想到事情发展会偏离成这样。   时柚脊背嗖嗖冒凉风。   眼看着段斯野投来的目光愈发敏锐,甚至有种不妙的预感。   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段斯野显然意识到什么,冷不丁看向顾哲理,“什么叫抛下你?”   男人语气不善,眼风凉得像从西伯利亚来刮来的,“我跟她看电影,跟你有什么关系。”   “……”   时柚一脸死亡地闭了闭眼。   还没来得及敲字,顾哲理就赶在她前面火上浇油,“原来柚子说要请看电影的普通朋友就是你啊。”   他纯良地笑,“那正好,咱们可以早点儿出发。”   话音落下。   段斯野:“……”   俊脸难看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拖出去斩了。   作者有话说:   段某人要生气了,文案那幕就在v后啦。   以及国际惯例,推下本预收《致云雀》,求宝子们给个收藏——   |久别重逢|破镜重圆|暗恋|   1.云雀从不奢望,自己与路让尘有一段。   少年意气俊朗,嚣浪难驯,是全校女生的仰慕对象。她与他最近距离,不过课间操扭头时,那勉强一瞥的颀长身影。   少女心事不见天日,直到母亲带她租住好友家。双方长辈介绍下,路让尘闲闲倚在门口,戏谑挑眉,“哦,转体运动偷看我那个。”   “……”   云雀肩膀一抖,慌得像被猎人抓获的小鹿。   后来雨夜天台,静谧无人角落,少年俯身,炙烫哑音在耳畔蛊惑。   “祝云雀。”   “要不要和我试试。”   2.那场纠缠轰轰烈烈又苟延残喘。   旁人都说,路让尘为了报复祝云雀那个不检点的妈,才和她在一起。   却不知出国前,大雪落满凌晨校园,路让尘死死扣住她,寒风中落拓冷戾,“最后一次,走了就别回来。”   云雀眉眼清亮决绝,“好。”   众人才知,轰轰烈烈是她,苟延残喘是路让尘。   经年再遇,是在相亲饭局。男人褪去肆意轻狂,变得疏冷成熟,只是目光再也不会停留在她身上。   没等介绍人说完,他漠然嗤笑,“别了,我对回头草没兴趣。”   云雀指尖攥得泛白。   那天,路让尘饭也没吃便提前离开。   她以为两人结局就这么无疾而终,殊不知后来隆冬深夜,男人把她堵在巷口,一身凛冽酒意,笑得讽刺又凄怆,“你他妈根本就不爱我。”   他紧咬牙关,猩眸刺目,“你他妈不爱我,为什么又来招惹我?”   -   “人性本贱大概就是,明明是她先背叛。”   “我却还想和她有以后。”   “我没有不爱他。”   “那场暗恋从十七岁开始,一刻都没停过。”   *与你相爱时,我清白又勇敢。——伊恩.麦克尤恩《赎罪》 第十四章   ◎坟头蹦迪◎   夕阳拖着迤逦的绯色晚霞, 朝地平线向下渲染,云朵伴着金辉层层叠叠地聚拢,又缓缓散开。   下午四点半,本是电影的开场时间, 时柚却无精打采地进了家门。   宋萝正在晾衣服, 听到开门声一愣, “你今天不是要去看电影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时柚把包一丢, 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语气很丧,“看什么电影啊, 差点儿没挨揍。”   宋萝眉毛一扬,拿着衣架过来, “挨谁揍,谁要揍你。”   时柚生无可恋地看她, “还能有谁。”   难得见她跟蔫了的小白菜一样,宋萝有点儿幸灾乐祸。时柚听到她在笑,“段斯野啊, 你把他怎么了。”   是一点儿姐妹温情都没有。   时柚没好气儿地横宋萝一眼。   宋萝哦了声,“那你别说, 千万别让我听到。”   说完她转身就走。   “……”   真佩服她的激将法。   终归没忍住,时柚跟屁虫似的追上去, 靠在卫生间门口, 跟宋萝老实交代。   为了方便宋萝理解,她又铺垫了一些前情, 比如她为什么要请段斯野看电影。   当宋萝听到时柚买了三张电影票, 允许顾哲理一起去时, 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虽然时柚也解释了当初自己是怎么想的, 但仍旧不能平息宋萝的乌鸡鲅鱼,“时柚,你是真的可以啊。”   “我以前单纯觉得你不长心,但我没想到你能这么不长心。”   “请人看电影还带外人去,你当段斯野一般人?他能忍得了?”   ……确实是忍不了的。   不然她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忧心忡忡。   时柚顶着一张如丧考妣的脸撞墙。   宋萝怒其不争,“那后来呢,顾哲理说完那话以后,段斯野什么反应,揍你了?”   时柚:“……没有。”   她也就是说得夸张一些。   段斯野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揍女人。   不过,回想起那会儿男人难看到想杀人的脸色……还不如让他揍一拳来得痛快。   时柚叹了口气,“他也没说什么,就是盯了我两秒,冷笑一声走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时柚脑袋如同堵了一团棉花,怎么都运转不起来。等段斯野离开后,才后知后觉地追上去。   顾哲理跟她一起走出小楼,在身后叫她。   她一秒都没搭理,直接跑到小院儿外,可这个时候,段斯野已经上车了。   还是那辆低调奢华的宾利。   午后阳光沐浴在车身,映照出尊贵流华的光芒。   时柚朝前跑了好几米,没追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段斯野面色森冷地坐在后座,豪车前行,俊挺立体的侧颜随着车窗上升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   男人从始至终都没看时柚一眼。   陌生得就好像前几分钟和她在楼下调情的是别人。   等等,调情?   脑中蹦出这个诡异的词,时柚把自己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恰巧顾哲理追上来,“段总就这么走了?”   男生视线望向那辆消失在胡同口的黑色宾利,像是松了口气。   时柚却皱着眉,郁闷的一句话都不想和他搭。   顾哲理的表现太茶了。   要不是他,时柚还有机会问一问段斯野,至少事情发展得不会这么猝不及防。   不过她也没好到哪儿去。   反应慢半拍到叫人牵着鼻子走,仿佛是个顺势而为的渣男。   不管怎样,这场电影时柚是不想看了。   三张票她退了两张,剩下的一张留给顾哲理,然后回了家。   “其实这事也不怪顾哲理,是我拎不清,”时柚垂着长长的眼睫,像是对老师承认错误那般自我反省,“一开始我就应该拒绝他。”   “至于段斯野。”   “我没能提前说明,是我不对。”   “人家这么热心肠,这么支持公益,我却只知道惹他生气,不尊重他——”   “停。”   话没说完,宋萝比了个stop的手势,“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去跟段斯野说啊。”   一听到要跟他说。   时柚顿时露出一副被逼着吃屎的模样,“……还有必要吗?”   宋萝嫌弃地白她一眼:“走走走,离我远点儿。”   -   虽然嘴上不情愿,但时柚内心还是明白,不管段斯野怎么对她,她都是要道歉的。   于是浅浅地酝酿了一晚,时柚终于梳理好头绪,把今天的事跟段斯野在微信上解释。   一开始打字时,她还很紧张,生怕万一段斯野把她拉黑,也怕段斯野突然回击她受不了的话。   但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她连着发了四五条恳切的道歉和关心,这男人都如一滩死水,毫无回应。   时柚干脆破罐子破摔,切入主题:【总之,想请你看电影是真心的,之所以答应顾哲理,也是我脑子一热,觉得你可能不会介意】   好吧。   这话多少有点儿水分。   但真实是怎么想的,时柚不敢如实说,只能找借口:【毕竟我们没那么熟,我有些社恐,而且楼下那会儿,我也打算问你愿不愿意,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但顾哲理出现得太突然了】   顿了顿,时柚咬唇:【你走得也太突然了】   吃个柚子:【你腿那么长,我都跟不上你】   吃个柚子:【而且你变脸也太快了,我根本都来不及反应,我可是个哑巴……】   吃个柚子:【还有养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我跟顾哲理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我对你也绝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这点你大可放心】   话到这里,时柚多少有些委屈。   但转念又觉得好像自己在甩锅。   怕起到反作用,她把话兜回来:【但不管怎样,都是我不好,特别是知道你还帮我好几次的情况下】   说完,她连着发了好几个鞠躬的表情包。   吃个柚子:【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干的蠢事】   吃个柚子:【当然,你要是讨厌我,我也可以从你列表里消失】   吃个柚子:【最后的最后,感谢你捐献给福利院的十万元,院长和大家都很开心】   信息发到这里,时柚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也不指望段斯野这位大人物大半夜的还会搭理她,深吸一口气,起身去洗漱,准备早早收拾睡觉。   只是她这会儿如释重负了。   段斯野却在城市的另一边,盯着手机沉默了好半天。   特别是看到她那句——“我对你绝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要是讨厌我,我也可以从你列表里消失”。   她话说得轻松,心思也清白得要命。   就好像他是洪水猛兽,巴不得避之不及。   “……”   段斯野舔唇一笑,手机跟不值钱似的,啪一下扔到吧台,把调酒师吓得一激灵。   调酒师心想,怪不得刚刚凑过来要号码的女人都败兴离开。   没一会儿,陈智拎着瓶洋酒过来。   台上歌声悠扬,酒吧灯效轮换,映得他满面红光,“真他妈醉了,这大斌,弄了半天为个女人喝成这b样儿。”   原本段斯野今晚单约的陈智,奈何陈智早就和同伴来了酒吧,两边都不好意思回绝,陈智只能抹开脸问段斯野要不要一起过来玩儿。   本以为段斯野不会来的。   没想到半小时后,人还真到了。   只不过不屑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坐在一起,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喝喝酒听听音乐。   陈智心里门儿清,那群狐朋狗友就是一百个,也抵不过段斯野一个。于是他敷衍地劝了大斌两句,转头就拎着顶贵的洋酒来找段斯野。   段斯野斜他一眼,“大斌?”   陈智扯着椅子坐下,“就城南老四的表弟,也是二世祖一个,最近妞儿没泡明白,被甩了搁那儿哭呢。”   他给段斯野倒了杯酒,“你别说,那女的还真有本事,一开始主动钓的大斌,总在大斌眼前晃啊,还动不动找理由请他吃饭看电影。”   酒吧光线掠过漆深的眸底,段斯野握着杯壁的手一紧。   陈智嘴巴却没停下来,“期间几次还欲拒还迎,说对大斌没那个意思,把大斌搞得啊,魂不守舍的,后来愣是花了不少钱才在一起。”   “大斌开始都没瞧上她的,谁知道后来栽她手里。”   似是觉得自己太碎嘴,陈智转头笑嘻嘻地问段斯野,“对了,还没问你呢,什么风把您吹来。”   段斯野低眼看着酒杯里的棕红色液体,冷白的手腕霜雪般的清冽,“后来呢?”   “什么后来。”   段斯野敛着桃花眸,蓦地一掀眼波,“就那个大斌。”   男人嗓音低哑磁浑,缀着沉甸甸的压迫感。   陈智眉梢一扬。   他也算圈子里人精,一个音节便能听出对方想要什么,只是多少有些不虞,段斯野这样的人物,也能被感情裹挟?   收了收语气,陈智察言观色间挑着话说,“后来就是,她对象嫌他家里不同意,闹分手呢。”   “不过我猜啊,八成又是欲擒故纵那一套。”   “大斌家里条件肯定跟咱们这种没法比,但总归不差,想嫁进去的女人肯定不少。”   “要我说,现在这群小姑娘,一个个的,招数可多。”   往常这种话题,段斯野从不搭腔。   这会儿也不例外地静默着。   直到嘴里衔着的那根烟点燃,薄雾般的烟圈在尼古丁的残屑中散开。   长指弹了下烟灰。   段斯野鼻尖溢出一声冷笑,“确实不少。”   -   段斯野是不常抽烟的。   酒也只在外人面前碰一碰,做做纨绔子弟的样子。   唯独这一晚。   烟酒一起,还破例跟陈智那帮家伙打了半场通宵的麻将。   他牌技不好,手气也一般,为人却阔气。   正像付萍所说,简直是待宰的羔羊,故意送上门给人当散财童子积功德的,好处是因此结识了连段国忠都难以触及到的新人脉。   年长些亲切称他一声小段,说跟段家老爷子有渊源;年纪轻的,一口一个野哥,亲呼得不行,说早就想跟他认识。   一群人在半山腰公馆里,打牌喝酒交友谈合作,放纵得好不热闹。   回到家已是后半夜。   夜色浮靡,晚风轻绕。   段斯野带着一身烟酒气进了浴室,付萍放心不下,在外面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   后来愣是让周助理盯着他洗完澡,看他躺到床上才肯安心。   卧房门关上后。   付萍把周特助堵在门口,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周特助一脸为难,想了想低声道,“好像,跟一个女孩儿有关。”   “……”   “但我又觉得段总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反正我也说不清,不然您明天还是自个儿问吧。”   “女孩儿?”   付萍眼睛都亮了。   她莫名想到之前这臭小子也不知道跟谁发微信,发着发着给自己发出脾气。   说来也是,这么些年,她都没听说段斯野有过什么喜欢的人,和他闹绯闻故意演戏的倒是比比皆是。   能让他心情不好到这种地步的姑娘,估计也是个人才。   付萍说不上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最终放过周特助,把人送到大门口。   后半夜,段斯野又梦到了曹穗然。   梦里,曹穗然穿着那件长春花篮收腰连衣裙,戴着白色的遮阳帽,在小院子里惬意地看着书吃下午茶。   似是注意到身后的小小人影。   曹穗然放下书,转头笑着冲他招手,风吹起遮阳帽上的发带,她的样貌年轻且温柔。   画面一转。   变幻到阴雨天。   年幼的段斯野拿着塑料玩具车,站在楼梯拐角放声又无助地哭,为楼下这对年轻夫妻,这个月不知第几次的争吵。   曹穗然质问他为什么不经允许就把外面野女人带回家。   段国忠却恼羞成怒,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曹穗然跌倒在地上,撞碎了她嫁进门时带来的古董花瓶。   女人的哭泣声像被闷在玻璃罩里,压抑得如同魔咒,直到春雷卷雨,噼里啪啦敲打窗棂,段斯野才从深梦中醒来。   清晨八点。   手机闹钟响了两次。   段斯野头痛欲裂,撑着双臂坐在床边,目光空泛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   屏幕上挂着好几条通知,无一例外,都是微信消息。   昨晚上喝多了,就随手给好多人留了联系方式,有的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有些人则浑水摸鱼,开拓人脉。   段斯野倒也懒得分三六九等,一律通过申请,只是回过头,潜意识又记挂起什么,视线停留在消息界面。   一众红色的未读消息。   他却独独看到那个已经没再发来信息的【小流浪】。   鬼使神差地点开和她的对话框,指尖胡乱打了几个字,就这么打打停停,怎么看都觉得别扭,最终又悉数删掉。   或许是梦到曹穗然的缘故,段斯野起床气尤为恶劣,没什么好气儿地把手机丢到一边。   结果没两秒,又拿起来。   好看的脸微微皱着,愣是把【小流浪】改成【不知好歹的小东西】。   盯了两秒。   段斯野嗤一声。   十分钟后,段斯野抄着西裤口袋,闲闲下了楼。   付萍在煮早饭,香飘满整个客厅,见到他还有些意外,问他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床。   饶是心情再不爽利,段斯野也从未对付萍使过脸色,随手把领带系好,他平声静气地答,“总公司那边有会要开。”   “哦哦。”   付萍说,“那我快点儿把早餐弄好。”   段斯野没急,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前一边看邮件一边等。   清晨的阳光披洒在身上,仿佛他镀上一层利落的光影,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俊朗中又有种野蛮生长的肆意男人味。   要不是眼底挂着淡淡的乌青,付萍还真以为他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不会又是一整夜没睡吧。   越想越担心。   不过她也真是纳闷儿。   就这臭小子的俊俏模样,这世上怎么会有姑娘舍得伤他的心?   付萍心里装了一百个问号,吃饭的时候到底没忍住,试探地来了句,“你昨晚上几点睡的啊。”   段斯低眉喝粥,腔调慵懒浑然,“喝多了,不记得。”   付萍眨眨眼,“什么局啊喝那么多,心情不好啊。”   段斯野神色清冷,喝了两口往后一靠,“想问什么您直说。”   上位者当惯了。   眼神总能透着若有似无的审视,藏也藏不住。   付萍嗔道,“你瞧你,问两句都不行,我不就是关心你,你看你平时从不喝这么多。”   “……”   段斯野微微一哂,有些无奈,“就是和朋友聚聚。”   付萍顺杆爬,“之前和你发微信的姑娘也去了?”   段斯野听闻眉头一锁,神色古怪地看着付萍。   付萍面色讪讪,干笑两声,“我就问问。”   段斯野很了解她。   要是套不出来什么话,她能瞎担心好几天。   说不上来是不忍心,还是需要发泄口,段斯野沉吟两秒,垂着眸轻描淡写道,“她跟我不在一个圈子。”   付萍眼底流露出惊讶,“不在一个圈子呀,那肯定是好姑娘。”   也不知道她怎么的出来的结论,段斯野扯唇讥笑,“可算了。”   他一声轻哼,“一点儿都不老实。”   这话明明在挖苦,可听着,却隐约包含几分淡淡的无计可施。   感情方面,付萍可是过来人,她故作纳罕,“不老实?怎么个不老实。”   段斯野吃起蟹黄包,没有回应的意思。   付萍一口气不上不下。   想了半天白他一眼,“人家还能有你不老实?”   段斯野眼皮都不抬一下,抽出纸巾擦嘴。   付萍给他加了个糖心蛋,“你啊,就是性子倔,当领导当惯了,小姑娘嘛,年纪轻又爱玩,多交几个朋友很正常,你也别管得太多。”   “再说了,能让你看上的,那肯定漂亮。”   “漂亮女孩本来就有资本。”   这话说得没错。   时柚确实算是段斯野这么多年,唯一一个,一眼见到就觉得记忆犹新的姑娘。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奇妙到,他一不小心就拉低诸多底线,一再纵容她。   结果呢。   这姑娘倒是非常懂得激怒他。   想到昨天那个叫什么顾哲理的,别说溏心蛋,段斯野胃口都没了。   瞧他脸色越来越凉,付萍闭了嘴,心想这姑娘一定是做了让这小子很生气的事,不然他也不至于一大早脾气就臭成这样。   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   于是送段斯野出门的时候,她没忍住多嘴,“你呢,什么事儿也别太往心里去,双方冷静一下,回头你跟她好好沟通沟通。”   “每段相遇都不易,要好好珍惜,别意气用事。”   “当然,你要是实在看不上人家,就更不用在意了。”   “你也别嫌我烦,你总是一个人,挺孤单的,阿姨希望你能有个伴儿。”   “这样你妈……”   听到这,段斯野眉峰轻敛。   像被这话刺到旧伤,有种被戳痛的烦躁感。   付萍赶忙闭嘴,朝司机挥手,“走吧走吧,我不说了。”   段斯野反倒侧首,深眸淡淡看向车窗外的付萍,一副恭顺的模样,“我知道您什么意思。”   “……”   “我就晾她几天。”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还不至于真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起来。   付萍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儿子都没他听话。   段斯野又说,“昨晚我又梦到我妈了。”   这下付萍怔住。   段斯野噙着贵公子的从容懒笑,“您说得对,我是要好好的,这样她才能放心。”   -   早上那些话,明显触动了付萍。   司机告诉段斯野,说她当天就坐不住,去了趟墓园见曹穗然。   曹穗然喜欢郁金香,她就买了一大束,一个人站在墓前碎碎叨叨,让曹穗然保佑段斯野,让他睡眠好些,身体好些,总之什么都好些。   走的时候,还不忘照例骂了几句段国忠。   付萍和曹穗然早年是最亲厚的闺蜜,曹穗然离开后,付萍和段斯野机缘巧合联系上,那会儿付萍也刚离婚,需要一门牢靠的生计。   段斯野得知后,就把她叫到国外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付萍是真疼他,比对她亲儿子还用心。   段斯野对她也不薄。   回国后势力一起,就帮她安排儿子在外地的工作。   他在外人面前手段凌厉,却真心把付萍当家里人,以至于她的话,段斯野或多或少听了进去。   原本打算过两天就找时柚见个面,哪知第二天下午,段斯野就被迫提前和小姑娘做了个“了断”。   那会儿他正在开会。   桌上手机嗡嗡震个不停,会议室里的人大气不敢喘,都等着段斯野把信息看完。   段斯野挺波澜不惊的。   毕竟连续两天,时柚都给他发信息,虽然只是简单的表情包,想确认他有没有看见,或者试探地求一个回应。   有一说一,段斯野刚开始收到的时候,破烂脾气确实得到一些缓解。   甚至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舒爽。   哪怕从小到大这样不厌其烦来找他的女生很多很多,但对象换做是时柚,情况似乎就变得不一样。   所以这会儿,段斯野心情是好的。   本打算开完会再看她说了什么,结果大家都停下来等他。   段斯野挑挑眉,只能像模像样地瞧了眼,哪知这次时柚发的不是沙雕表情包,而是小学生似的决裂发言:   吃个柚子:【行,我明白了,我以后不会烦你,毕竟你那么忙,朋友少我一个不少,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活该,所以再次郑重跟你说声抱歉,至于欠你的一顿饭和电影,我不会食言】   吃个柚子:【[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吃个柚子:【虽然对你来说很寒碜,但是我的一点心意】   吃个柚子:【祝你未来一帆风顺,互删愉快!】   看到最后一句话,段斯野眼皮子一抖。   什么玩意。   互删?还愉快?   面色急转直下,段斯野长眸微眯,下意识发了个问号,结果回应他的,是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   很好。   手够快。   -   大约是下了一场春雨,时柚近两天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差。   雨水淅淅沥沥不停,交织着春雷,夜里扰得她睡不着觉,她一睡不着,就能想起各种傻逼窝囊事。   最刺激她的就是段斯野。   她本以为,这男人也就端一晚上,第二天就会回她,不想这家伙跟铁了心似的,都两天了,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   虽说两人实质上连朋友都不算,时柚却还是被这种“冷暴力”打败了。   她之前谈过的唯一一任男朋友,就是因为吵架后男方长时间不理人,时柚一气之下提了分手。   从那之后,时柚就发誓,再也不找这样的男朋友,同时也非常讨厌这种“冷着”不解决问题的行为。   但偏偏,段斯野就这么对她。   还理直气壮。   就在第二天,她又鼓起勇气戳他,他不回就算了,转头却发了个段氏集团的新闻链接。   或许要来姨妈,情绪波动本就不正常,时柚在刷到那条的一刻怒了。   哪怕上课马上要迟到,她还是边走边飞快地发了一堆小作文。   反正她耐心告罄,才不管他会不会看到,发完最后一个字就火速删除!   干完这票,时柚神清气爽,课还没上多久,就忍不住告诉宋萝。   宋萝:【……牛逼】   宋萝:【你是懂怎么在别人坟头蹦迪的,这段斯野怕不是要被你气死】   时柚记笔记的空隙回复她:【谁让他不理我的,我最讨厌别人冷暴力】   这点宋萝无话可说。   因为她亲眼见证曾经时柚被当时的男友冷暴力后有多患得患失,有多怀疑自己。   宋萝:【其实也没什么,他不回你就代表他不想搭理你,要是换我我可能也忍不住这么做】   时柚笔尖顿住,看到那句“他不想搭理你”,说不上为什么,心口忽然堵堵的。   宋萝把她拉回神:【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段斯野不是普通小男生,他这么有身份地位,身边人都巴结他,你这么一弄,搞不好真把他惹毛,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时柚也不是没想过。   但被旁观者这么一警告,威慑还是有些不同。   可转念一想,微信已经删掉,狠话也放出去了,她不可能撤回,再说她那些话也挺客气的……还发了红包呢……   意气就在宋萝的冷静分析中一点点漏掉。   时柚逞强道,【你也说他是大人物了,应该不会因为这一点事和我计较吧】   吃个柚子:【他是段斯野,我还是时恒妹妹呢】   宋萝嘲讽:【你现在想起来你是时恒妹妹啦,之前的嫌弃劲儿呢】   “……”   时柚发了个“孙悟空烦死了”的表情包,决定闭麦听课。   但心里还是有点乱。   时家那两个女人她都得罪了,外头还有个段斯野……这么一想,她可真是腹背受敌,进退维谷。   不过还好,她跟段斯野圈子几乎没有交集,起码不用担心短时间内碰到他。   时柚充分发挥骨子里的阿Q精神,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却不知道命运这玩意儿就是这么操蛋,在她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她和段斯野见面了。   是在她姑姑的三婚婚礼。   也是时恒和时蔓的姑姑,时家地位最高的女人,时慕青。   时慕青今年四十,有过两段丰富的婚姻,圈子里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一直不少,却不耽误她过得风生水起。   不止拥有TIMES集团最多股份,手底下的生意也赚得盆满钵满。   大概是财富和地位的追求已经达到了极致,她这几年的重心改为追求爱情。   说实话,时柚一直很佩服她,也很尊敬她。   当初她被时恒送到老爷子面前时,就只有时慕青对她笑脸相迎。就连这次结婚,时慕青也给她专门送了请帖和伴手礼。   时慕青知道,宋明珠多半不会带她去。   她担心的也没错,宋明珠知道时柚也被邀请后,膈应得直接在饭桌上阴阳怪气。   “结了三次婚,自己不嫌丢人也就算了,扯上我们做什么。”   “就非要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我们时家有个私生女才开心?”   虽然上次闹得不愉快,可终究是母亲,时恒这次没多说什么,只淡淡道,“人家的婚礼,想要谁去就要谁去,你要是不开心,可以不去。”   宋明珠哼了声。   时蔓端着碗察言观色,好一会儿才道,“哥,后天你去吗?”   “我后天回新加坡的飞机。”   说到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时蔓一眼,“不管私下怎样,在外人眼里,你们始终是一家人,凡事要有分寸,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这话不止说给时蔓,也说给宋明珠听。   宋明珠作为母亲,可以左耳进右耳出,但时蔓不可以。   就前阵子她作的妖,在圈子里闹出的笑话,时恒还能让她进家门,给她打点电视台升职的事,就已经够手足情谊了。   通过这次,时蔓也彻底了解时恒手段有多么雷霆。   就算再看不上时柚,也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乖乖答应。   时柚自然不知道她们这边是怎么想的。   只觉得她这个姑姑很够意思,伴手礼送的都是名贵香水,时柚舍不得用,转手就给池丽寄过去。   时慕青知道时柚在家不受待见,还特意嘱咐她不要给自己准备礼物,人过来就行。   说是这么说。   时柚还是给时慕青画了一幅Q版彩绘,打印出来裱在相框里,是她和她的第三位新郎的婚纱照。   第三次办婚礼,时慕青没有前两次那么隆重,这次也只宴请双方亲朋好友,聚在她的私人公馆。   宋明珠本不打算来,是时慕青告诉她,今天会来很多青年才俊,都是有钱有势还有能力的富二代。   宋明珠一听,立马改了主意,拉着时蔓又美容又做造型,为的就是让时蔓艳压全场,最起码压时柚一头。   说起来也是怪。   时柚明明没怎么出席过几次大场面,可偏偏美人名声远近闻名。   大家谈及时家,免不了都要惋惜时家那位小白花私生女,长得楚楚可怜又娇软动人,颜值完全能和一线小花相媲美。   正因如此,宋明珠一直很忌讳时柚出席圈中活动,生怕哪个富贵人家把她看上,堵了时蔓的路。   直到她变哑,担心才消减很多。   这次宋明珠倒不在乎时柚,她只希望时蔓能找个好的门当户对,赶紧把之前的糟烂事儿翻篇。   为此,在抵达别墅,看到时柚和时慕青亲昵聊天时,宋明珠也非常沉得住气地堆出笑脸,走上前。   时蔓却没能装出好脸色,因为今天的时柚……漂亮得过分。   不是往常在普通人中的漂亮,而是在典雅高级的场合下,仍能不被淹没,楚楚不凡的耀眼。   这都归功于时慕青。   看到这姑娘今天打扮得很素,当时就不乐意,立马叫助理带人去楼上好好打扮。   扎着丸子头的长发改成披散下来的长卷发。   化上精致又仙气的妆。   就连那条她珍藏的,缀满碎钻银线流的浅蓝鱼尾吊带晚礼服,也毫不吝惜地给时柚穿上。   事实证明,她的品味从未出错。   时柚虽长着一张显小娇俏的脸,身材却前凸后翘纤细修长,166的个子穿上高跟鞋,美艳感十足,妥妥的纯欲风。   做完造型后,时柚才老实巴交地告诉时慕青,今天是她的婚礼,她不想喧宾夺主。   时慕青嗔笑,“年纪不大,想得到挺多,你看来的那些女宾,哪个不是铆足了劲儿,人家可不像你,恨不得趁机好好捞到人脉呢。”   听她这么说,时柚总算放松下来。   打扮好下楼,迎面就撞见宋明珠母女。   时蔓今天打扮得很有赫本那味儿,神色却像孙悟空似的72变,看到她的两秒内,眼珠子蹦出好几遭情绪。   惊讶,嫉妒,膈应,又不甘。   越这种时候,时柚越要保持单纯乖巧的人设,也不管时蔓用什么眼神看自己,小姑娘嘴角立刻扬起甜甜的弧度。   却不知自己这一笑,似冰雪消融,千树万树的梨花初绽。   动人到段斯野和陈智前脚刚迈进门,后脚就注意到和时慕青手挽手,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时柚。   “……”   段斯野脚步微顿。   纵使不愿承认。   缘分这东西,也依旧会在某些时刻,某些特定的人身上,产生特殊奇妙又难以抗拒的共振。   就像他总能在不经意间,遇到她,再将她美好的一面尽收眼底。   目不转睛地前方,段斯野眸色深深,一双天然薄情桃花眸像深不可测的海洋。   直到陈智被惊艳得脱口艹了声,“那姑娘谁啊,好漂亮!”   他调子起的高,嗓音又尖,瞬间就吸引到前方四人的注意。   时蔓第一个回头,一秒就看到身后几米远处,矜贵桀骜的段斯野。   男人出现得猝不及防。   时蔓又惊又喜,可还没来得及绽放灿烂的笑,就见段斯野深眸微眯,视线意味深长地锁着她身后的人。   转过头,时蔓不可思议地看向时柚。   时柚却像被点穴那般,笑容僵在嘴角,心中天崩地裂。   此刻,她就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   她好像,他妈的,要完蛋了。   作者有话说:   时柚啊,你说你惹他干嘛……_(:з」∠)_   防杠小贴士:男女主都不是啥完美人设啊,所以请允许他们犯点小错误,知错能改就行   以及,柚子未来会是段斯野的初恋,但是段斯野不是柚子的哦   因为这事儿段某人生老气咯   以及俩人是双处,酱紫 第十五章   ◎不哑,但结巴◎   时慕青和段斯野是几年前的一场音乐剧上认识的。   那会儿时慕青正值失恋, 闲着没事做,便随手在网上买了场当天的票。   票的位置在后排,她去的比较晚,到场时表演都开始了, 她却发现自己的位置上不知何时弄上一滩不明污渍。   是旁边的一对母子弄上的。   儿子不小心把酸奶弄到上面, 母亲却装作什么事都发生, 把孩子抱回怀里, 该干什么干什么。   时慕青嫌弃地皱眉,自然是不知道。   但这一幕却早被右侧的段斯野尽收眼底。   那年他还未正式回国,不似现今般众星捧月, 一身的黑色休闲,头戴黑色棒球帽, 清隽瘦高,乍一眼看去, 孑然孤傲,满满不驯的少年气。   就在时慕青不知所措的时候,隔了一个座位的段斯野看她, “坐这儿吧。”   他说的是时慕青右手边第一个座位。   听到这道磁性清越的嗓音,时慕青愣了愣。   不止出于这位陌生人的好心提议, 而是她清楚记得,这个座位已经被人选了。   女人微微错愕, “可这儿不是有人么。”   “我买的。”   黑白分明的眸淡扫她一下, 收回,目视前方。   立体清俊的侧颜隐匿在黑暗中, 肤色冷白, 那是一张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 坚定而顽强的脸。   时慕青有些新鲜地坐下来, 忍不住轻声问,“你是被朋友放鸽子了?”   回应她的是低哑磁性的声线,“没有。”   “……”   “给我妈买的。”   “她去世了。”   音乐剧结束后。   时慕青在剧场外拦住了看起来比她年轻很多,也高出很多的段斯野。   她从小在国外长大,优雅且热情,很直白地表达能不能约他晚上喝一杯。   事实上,这种事在时慕青生活中经常发生,她是个热衷猎艳的上位者,更别说邂逅的是段斯野这种颜值罕见的年下弟弟。   时慕青保养得好,又有钱,几乎每次都能钓成功。   本以为势在必得。   没想到段斯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我今晚回美国的飞机。”   时慕青讶然,“你不是北城人?”   段斯野闲闲抄兜,京腔明显,“半个吧。”   时慕青并没有从他口吻听出不屑或者明显的排斥,于是笑道,“那行吧,不管怎样,今天我还是要谢谢你。”   “加个微信,我把票钱还给你。”   很合理的要求。   段斯野还是拒绝,但又转手给时慕青递了一张名片,名片上印着段斯野和朋友在美国合开的一家小型网络公司的联络方式。   段斯野冲她第一次笑,“有需要的话,联系上面就行。”   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把自己推销得毫不委婉。   ……   讲到这,时慕青故作神秘地停下来,时蔓像崇拜偶像那般迫不及待,“然后呢,你们就这么认识了?”   “何止认识。”   “他从我这儿赚了第一桶金呢。”   “真是个只知道赚钱的臭商人。”   说话间,女人赞许地着看向面前西装革履,气质脱然从前一大截的段斯野。   现在的他,整日浸/淫在金钱和勾心斗角的人生里,却依旧没褪去当初骨子里那份清高桀骜,桃花眸亦清澈见底,勾人又坚定。   段斯野闻言,波澜不惊地扯唇,“青姐这夸赞我收下了。”   男人唇角浅勾,有种世俗欲望被满足的松弛之感,惹得时蔓和时柚都有些移不开眼。   表情最复杂的就数宋明珠,一面暗叹段斯野的优秀,一面又怒其不争,时蔓为什么没把这样的男人搞定。   最要她生气的是,时蔓一点骨气都没有,即便被拒绝了,眼里仍有努力克制又酸楚的爱慕。   时柚却是一点点胆怯,一点点好奇,再混一点点不可思议。   原来他就是时慕青刚刚和她提起的,当初没努力拿下的弟弟。   就在她化妆那会儿,时慕青语气玩笑一般,“那个弟弟啊,当初泡不到,现在就更泡不到了,人家现在的身家地位可比我高。”   说着,她慨叹,“也不知道这样人,以后能正经喜欢什么样的仙女。”   “等会儿你就看到了。”   “拿人得很。”   或许言语本就有着让人沉浸的魔力,时柚听完,心神少见地荡漾了下,仿佛跟着时慕青一样身临其中,在脑中浅浅勾画出那人的模样。   清隽颀长的身影。   高冷又倔强的少年气。   却不想,这人就是她眼前避之不及的段斯野。   说来也奇妙。   当她得知这个信息时,脑中那个年少意气的形象,瞬间就和段斯野契合,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离。   时柚的确很意外。   但她好像并没有失望。   甚至在此刻,居然忘记“落荒而逃”,随大家一起傻乎乎地看向段斯野。   直到段斯野视线冷不防落在她身上。   男人故作陌生,轻佻着眉梢,打量时柚,“这位是?”   随着他的话,众人视线遽然一转,焦点马上就他身上,转移到时柚身上。   时柚猝不及防地一愣,下一秒,就迎上时蔓和宋明珠同时撇来意外又气恼的目光。   这会儿场面热闹,段斯野旁边的陈智也出来笑着掺和,“是啊,青姐,你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漂亮妹妹。”   段斯野盯着时柚的目光深了几许。   是一种难以琢磨又危险的意味。   时柚被盯得紧张咽嗓,下意识就朝时慕青身后躲,时慕青也纵着她,笑着挽了挽她的胳膊,却不知这个举动让时柚看起来更惹人怜爱,引人妒忌。   要是时家普通的女儿也就算了,偏偏是那个杀千刀的丈夫在外面生的私生女。   宋明珠气得吹胡子瞪眼。   时蔓心里也难受得发凉。   却又不得不维持体面,端着表情装作不在乎,把天鹅颈扬的高高的。   时慕青在几人微妙互动中察觉出猫腻,却又看破不说破。   她莞尔一笑,大大方方介绍,“这位是我的小侄女,时柚,今年21岁,大学三年级。”   “她不会说话,性子也温柔乖巧,你们可别欺负她。”   话里是当长辈的爱护,却像故意点谁似的。   陈智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呦呵”一声,“那哪儿能啊,这么漂亮个妹妹——”   还没叭叭完,段斯野就不客气地打断,“乖巧?”   “……”   时柚眼皮子一抖。   段斯野眼尾微挑,冲时柚不怎么称心地讽刺一笑,“我看一点儿不像。”   -   就段斯野这一句。   时柚吓得好半天都没敢回大厅。   本来时慕青还想把她介绍给几位贵宾,但时柚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很社恐,再加上身体不舒服,就想回楼上客房休息休息。   时慕青不爱为难人,倒也放她离开。   于是时柚就成了这场宴会唯一背道而驰的人,像个落跑公主,拎着裙角蹭蹭蹭就上了楼。   这个时间,大家都聚在宴会厅和今天的主角把酒言欢。   整个三楼客房区静谧得落针可闻。   时柚六神无主,上楼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宋萝发信息。   宋萝却打电话过来,“我现在在给大型犬洗澡呢,没空看信息,你身边有人没啊,没人的话电话说。”   时柚左右看了一眼。   偌大的走廊,前后都空旷得不行,哪里还有人影。   她提着裙子走到更僻静的扶手那边,那里比较隐蔽,如果有人上来,她能躲到旁边的柱子后面去。   抱着侥幸心理,时柚靠在栏杆上压低声音跟宋萝打电话,“那行吧,我电话跟你说。”   宋萝一乐,“你咋了,听起来怎么这么紧张?又干啥坏事儿?”   时柚有点儿丧,“……我没有,就是碰到个危险人物,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危险人物啊,难不成是段斯野?”   这女人跟神算子似的,一句就叨到要害。   时柚顿时不说话了。   宋萝靠一声,“你俩这什么狗屎缘分,你参加你姑的婚礼怎么还能碰到他。”   时柚叹气,“我要是知道我姑和他认识,就是打死我也不会参加啊。”   说着,她苦起一张脸,“你都不知道,刚刚他看我那眼神……简直想把我吃了。”   “那你就让他吃呗——”   “宋萝!!!”   “咳咳咳,说正经的,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还想问你呢,”时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最简单的,就是我趁这会儿直接溜了,但我又很怕。”   “怕什么。”   “当然是怕段斯野背后说我坏话啊,”时柚跟个特/务似的压低声音,“你看,今天宋明珠,时蔓都在,他跟我姑姑还是朋友,他要是说我点儿什么,我就完蛋了。”   “而且他今天看我的眼神,摆明不想饶了我的。”   时柚想起男人那双寒津津的桃花眼,到现在还有点儿毛骨悚然。   心里懊悔着,宋萝提议,“我看你也别跑了,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和他解释吧,该道歉的道歉,该感谢的感谢,不然你早晚有面对他的一天。”   这话不假。   北城虽大,架不住“缘分”这个东西,何况俩人还都处于北城的上流圈。   再者,时柚也确实欠他人情,就在昨晚,绘梦的周哥跟她确认了,一开始不要她,的确是戚佳佳这边找的关系。   但回头又选她。   也确实是段斯野给的压力。   而且这压力还挺不小,周哥为了让她同意,给她的薪酬足足翻了一倍。   时柚沟通到这儿的时候都傻了。   到最后也没扛住金钱的芬芳,就这么同意和绘梦合作。   如此想来,段斯野哪里是她命里的克星,分明是财神……可她却主动删了人家。   “……”时柚闭了闭眼,下定决心道,“那我今天找时间和他说清楚,再诚恳道歉吧。”   “这就对了嘛。”   宋萝语气轻快,“他能原谅就原谅,不能就拉倒呗,还能真宰了你不成。”   时柚耷拉着嘴角,趴在栏杆上,“希望吧……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懒得搭理我。”   “怎么说?”   时柚想到时慕青描述的,他们俩当初在剧场初遇的情景,又想到时蔓刚刚盯着段斯野走不动路的模样。   在她认知里,这男人浮浪不经又游戏人间,不像正经人,可他却是时蔓实打实的白月光,还惊艳了时慕青好长一段时光。   这样两个优秀的女人,都能为他神魂颠倒,他却全然不为所动。   她忽然就觉得,段斯野好像,比她想象中还要优秀一点,还要高不可攀。   这种感觉就很奇妙。   是她活了21年来,从未经历过的感受。   时柚说不清这一刻的心情。   只是有些悲观地觉得,从头到尾,段斯野可能压根就没把她当过一回事。   就像看待一只路过的流浪小猫。   高兴的时候逗逗。   不高兴的时候撂到一边。   要是这只猫不知好歹,反过来咬他一口,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看这只猫一眼。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时柚没什么根据道,“我也说不清,就是一种感觉。”   “还是别瞎感觉了,你连姨妈都搞不准,还感觉,”宋萝不客气地拆台。   时柚:“……”   还来不及反驳,宋萝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你提这个男人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呢,听你说的天上有底下无的,正好今天他也在,你偷拍一张给我看看。”   “我倒想知道这男人有什么本事,能把你吓成这样。”   这番话把时柚无语住。   她眨着清凌凌的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看他长什么样?还有什么天上有底下无,我什么时候这么夸他了。”   “那是你不觉得。”   宋萝无情怼她。   “有吗?”   时柚脸色一讪,直起身,“没那么夸张吧。”   宋萝呵呵两声。   时柚这才干巴巴道,“哎呀,段斯野,也就那样吧。”   或多或少想要维护一下面子。   她想了想,忍不住吹逼,“是我姐没出息啦,见到他就腿软,换我三个月就给他拿下。”   后面还有句——“看我想不想了”。   哪知这句还没吹出来,身后忽然扬起一道清越男嗓,似清泉洗过礁石,潺潺流入耳膜,猝不及防就把她的话打断。   男人深眸微眯,“是吗,我不信。”   “……”像被扇了一巴掌,时柚刚听到宋萝的一声“切”,就顶着五雷轰顶的表情扭过头。   只见走廊尽头。   身穿暗纹西装,身形孤拔端矜的男人,长指夹烟,闲闲倚在栏杆的另一边,像是已经存在好半天。   时柚星眸震住,内心山崩地裂,脱口而出,“你、你——”   “噢,”段斯野吊儿郎当挑眉,“原来不哑。”   “但结巴。”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求评论啦 第十六章   ◎现在都学会吹牛逼了◎   段斯野是上来抽烟的。   楼下人多嘈杂, 到处都是想巴结搞关系的人,他懒得曲意逢迎,就干脆找个僻静的地方待着。   却不想刚上楼,就听到有女孩子清亮的嗓音像剔透的冰块相撞, 在空气中轻荡。   段斯野没怎么在意地咬着根烟, 靠在角落, 点着火。   吞云吐雾间, 若有似无地听了两句,直到听见那声“段斯野”。   从小到大,别人在背后议论他的时候数不胜数, 男人倒没怎么惊讶,只是淡定地眯起长眸。   说不上好奇, 还是隐约意识到什么,他顺着声音朝前走了几步, 然后就看到站在扶手尽头处,那抹淡蓝色闪着碎光的身影。   小姑娘眼神里是满满的小傲娇,完全没注意到另一边的当事人, 大言不惭地吹逼。   ——“换我三个月就给他拿下!”   话说得信誓旦旦,听得当事人心头无端一跳。   活这么大。   还是第一次有人扬言三个月内就能把他拿下。   段斯野低嗤一声。   不过让他意想不到的, 不是这番滑稽宣言,而是说这话的人, 居然就是时家的那位小哑巴。   小哑巴啊……   段斯野挑了挑眉, 扯起嘴角,就这么没忍住, 搭了腔。   话音落下的瞬间。   走廊遽然安静。   男人轻飘飘的两句话像天外飞来的彗星, 直接把时柚脑中“完蛋”, 砸成描边加粗的“歇菜”。   时柚一副被砸傻了的模样, 懵逼地看向段斯野。   就是打死都没想到,她生平第一次吹逼,就能被当事人听到,不止如此,她还把自己苦心经营的“哑巴”人设暴露了。   电话那头的宋萝还在笑,笑得跟个鸭子似的嘎嘎嘎,“行啊时小柚,现在都学会吹牛逼啦,你有没有本事当他面吹啊。”   ……我他妈不止有。   我他妈都吹完了。   时柚欲哭无泪地狂按屏幕,按了好几下才把电话挂断。   但为时已晚,宋萝嗓门太大,就算不开免提,段斯野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她面红耳赤地抬头。   段斯野目光讽刺地看着她,眼里的质问裹挟,跟当初在檀庄逮到她时如出一辙。   时柚万念俱灰。   顿时觉得自己像条咸鱼,已经没了挣扎的必要。   咽了咽嗓,她深吸一口气,在寂静的走廊里缓缓开腔,“那个……”   卡了一秒壳,她豁出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姑娘声音清甜绵软,虽然怯生生又紧巴巴,却比起之前机械又冰冷的AI女声生动多了。   段斯野以前确实想过,如果会时柚说话,会是什么样。   但他着实没想到,她真的会说话,声音还这么好听。   好听到如果去做声优po主,估计也会有个几百万粉丝那种。   越是这么想,段斯野就越不想随便“放过”她。   叫第三人一起看电影。   删他微信。   现在连“哑巴”都是演的。   弄了半天,他被这一个小骗子耍得团团转。   段斯野舔了舔唇,嘲讽一笑,“从‘段斯野就那样吧’,开始。”   男人咬字拖慢,调子又凉又讽刺。   时柚羞愤得简直想从这儿跳下去。   双颊烫得跟火烧云似的,她死死捏着裙角,闭了闭眼,“对不起,我胡说八道的,你别当真。”   “你很帅,非常帅,是我高攀不起。”   好好的话被她说得仿佛要上刑场,段斯野被她气得嗤笑一声,“你倒挺会抓重点。”   “……”   “那么多该解释的事不说,偏偏挑这个。”   时柚微微怔住。   这才意识到,她欠段斯野的“解释”居然有那么多,多到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思路乱七八糟地交错着,她鬼使神差道,“对不起,我不是……”   话没说完,楼下倏忽扬起一道男嗓,“野哥,原来你在这儿啊。”   这声音直接把时柚未出口的话掐断,她呆愣愣地憷在原地。   段斯野眉梢轻蹙,神色不耐地朝声音的方向撇了眼。   是一个时柚不认识的男人,他看起来和段斯野相熟,此刻言笑晏晏地走到段斯野身边,“青姐还找你呢,说你为了躲酒,不知道跑哪儿去。”   说完才发现站在另一边的时柚。   小姑娘看起来惊慌失措的,像是林间迷失方向的小鹿。   男人并没听清刚刚是谁在说话,只是愣了下,转而一笑,“啊,这,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暧昧意味四起。   段斯野却没否认的意思,僵持着指尖夹烟的姿势,斜他一眼,“你觉得呢?”   男人嘿嘿一乐,不说话了。   “开始喝酒了?”   “嗯,蛋糕也切完了,青姐说她有个合作方想和你认识。”   闻言,段斯野弹了下烟灰,不咸不淡地问他是哪里的合作方。   男人殷勤地给他解释。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很快和时柚隔绝开来。   时柚远远望去,只见段斯野长腿阔步生风,狠狠吸了一口烟,将剩下的半截扔进路过的垃圾桶,面无表情地抄兜拾阶而下。   身上那股肆意的拿人劲儿,比顶级秀场里的一等男模还撩。   只是直到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他都没再给时柚一个眼神。   就好像,两人完全不熟。   时柚心绪忽然变得很空。   浑身力气也像被抽走般,软趴趴地蹲在地上。   放空几秒,宋萝的电话再度打来。   果然是姐妹连心,宋萝很是关切,“靠,你刚才突然挂电话吓死我了,我都以为你被抓包了。”   时柚耷拉着嘴角,“你没猜错,我是被抓包了。”   “还是被段斯野。”   宋萝:“……操。”   宋萝无语凝噎,憋了好几秒才道,“柚子,你最近是不是犯点儿说道。\"   “不然我找大师给你破破?”   时柚:“……”   -   虽然宋萝说法有点儿扯,但时柚最近日子确实不好过。   不止最近。   她觉得,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可能都要处在水深火热中。   且不提她做的那两件破烂事儿得罪段斯野,就装哑巴被抓包,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那男人离开的样子,显然是没消气的。   万一他不爽,把这事儿抖落开,她就死定了。   这么一想,时柚生无可恋,甚至觉得自己都没必要在这个城市待下去。   倒是宋萝,正经起来帮她分析,“你先别把后果想得那么坏,万一这男人你说的,压根都没把你当回事呢,再说了,就算他说出来了又怎样,你完全可以找借口,说治疗起到效果了。”   时柚躺在客房的床上,对着天花板呵呵一笑,“才看一次心理医生就有效果了,可真厉害呢。”   “那能怎么办,难道真要承认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是装的?”   一句话卡到命门。   时柚想到时恒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瞬间就萎了。   “你先别胡思乱想,”宋萝帮她出主意,“反正宴会还没结束,你下楼看看,段斯野有没有把你的秘密说出去,要是他说了,你就随机应变,要是他没说,你就找机会和他谈条件。”   “以我的第六感来判断,这男人应该不会。”   “最起码现在不会。”   所有朋友中,宋萝脑子转得最快,处理事情也都拿捏得准。   听她这么一说,时柚也跟着冷静下来,只是仍不解,“为什么你觉得他不会说?”   “换我我也不说啊,”宋萝理所当然,“拿这个当砝码要挟你多好玩。”   这话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确实很段斯野。   时柚从床上弹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不过转念一想,“那他真要用这个要挟我怎么办?”   宋萝呵呵两声,“那就看你怎么选咯,是想一刀斩乱麻,承认你的哑巴好了,还是顺着他,把秘密兜住。”   “……”   “不过想再多都没用,你现在要做的是下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被宋萝这么一说。   时柚也没心思乱想,重新整理了一下妆发便下楼。   楼下已经热闹好一阵,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变得其乐融融。   唯独时柚,像个茫然无措的外来人,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其中。   事实证明,宋萝是对的。   她诚然高估了自己的存在感。   凡是能来这里的人,个个有身份地位,谁会在意她一个小小的私生女是不是装哑。   当然,最终让她确定段斯野没有泄密的人是时慕青。   换完一套礼服下来,时慕青优雅又美丽,看到孤零零站在自助餐桌旁的时柚,拉着新婚丈夫,和蔼地走过来和她说了几句话。   无非是关心她,让她有什么需要就跟自己说。   时柚乖巧摇头,心头大石总算落下。   时慕青和老公离开后,她把这个消息告诉宋萝。   宋萝:【很好,接下来你需要做的就是找到段斯野,跟他好好谈一谈】   时柚却有些犯难。   先不说段斯野会不会搭理她,就这男人所处的位置,她就不好贸然过去。   不是她所在的普通区域,而是独立圆桌区,虽然没有特别标注,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在那边坐着的,非富即贵,都是时慕青非常看重的客人。   段斯野坐的那桌更是珠光宝气。   身旁都是上了年纪的富商阔太,几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旁人就是想坐都要掂量自己的身价。   唯有段斯野,年纪轻轻便从容其中。   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拖着香槟杯,正认真与身旁一位年长者交谈,时而恭谦点头,时而勾唇一笑,举手投足间贵气不输分毫。   若是有镜头,随手一抓拍,都是明星级画报。   看到这一幕,那股不知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时柚心事重重地吃着甜品,试图咽下心中淡淡别扭。   正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身边忽然过来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年纪不算大,温文尔雅,穿着打扮也很贵气,“美女你好,我是风华置业的成天南,我关注你很久了,可以加个微信吗?”   时柚闻声一愣。   嘴角挂了奶油都不知道。   男人被她的模样可爱到,笑了笑,“吓到你了吗?”   “……”   那倒也没有。   找她搭讪要号码的人还是挺多的。   出于礼貌。   时柚挤出一个笑,摇头。   正想拿出手机用语音拒绝,时蔓像个刺客似的,突然出现了。   时蔓端着高脚杯,从身后揽住时柚的肩膀,“这不是天南哥吗,你找我妹要号码啊。”   她声音清亮,又带着播音腔,瞬间就吸引到周围人的注意。   时柚被她身上浓重的香水味呛得眉头一蹙。   第一反应就想把她推开。   奈何时蔓搂得太紧,在外人面前,她只能硬撑着,配合她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成天南和时蔓因为工作上的事,很早便认识。   这会儿得知看上的姑娘,是时蔓的妹妹,成天南很惊讶,“你妹妹?你什么时候有妹妹的。”   “就前两年啊。”   时蔓喝了点酒,有股什么都不在乎的劲儿,“你没听说过吗,就我爸年轻时在外面搞的小老婆,她给我生的妹妹。”   说话间,她故作亲密地冲时柚一笑。   笑得时柚头皮一麻。   四周也随着她阴阳怪气的话,目光横扫千军般朝她们扫来。   其中就包括段斯野。   原本他在和身旁的一位叔叔聊古董生意,不知怎么,就听到一句“小老婆”,余光再一撇,瞬间就捕捉到远处那道淡蓝色的身影。   小姑娘被时蔓紧紧钳制,粉面桃腮面容紧绷,看起来像只不痛快又反抗不得的小猫。   “……”   段斯野收回视线。   轻晃着高脚杯,眸里的光不知所想地闪了闪。   时蔓不松手,非要继续演下去,“哦,你想找我妹要微信是吧,我得提前告诉你,我妹不会说话,你可不能欺负她。”   话到这里。   时柚耐心已然告罄,也明白了时蔓揣着什么心。   说白了,就是见不得她好,想当众羞辱她。   果不其然,成天南很惊讶地看向时柚,“你不会说话?”   男人眼中的兴趣立马降了温,时蔓心满意足地笑,正想继续说下去,哪知时柚没再顾忌什么“姐妹情深”,直接把时蔓推开。   似乎预料到她会这样,时蔓即便被推搡也没生气。   她故作大方地重新挽起时柚的手,像个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笑着跟成天南道,“你看,我妹妹脸皮多薄,说几句就生气。”   “……”   时柚就没这么无语过。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偏偏她人设是“小哑巴”,不能利利索索地回怼,又碍于在时慕青的婚宴上,不好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时蔓正是捏准这点才肆意妄为。   无力感袭上心头。   时柚有些烦闷地想着,不然就破罐子破摔,随时蔓去时,不料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走到这边,同时也带来身边许多人的目光。   是段斯野的随身特助,周令东。   “时小姐,段先生请您过去喝一杯。”   听到这个称呼。   时蔓惊讶得一愣。   可还没扬起嘴角,就见周特助对时柚友善一笑,顺势一摆手,做出请的姿势。   反应过来。   时蔓提到嘴边的笑容滞住,转眼坍塌得不见踪影。   旁观者的目光汇聚成一道明亮的聚光灯,独独落在她身旁的时柚身上。   “……”   时柚心神跌宕,如坠梦中。   她不知所措地朝段斯野望去。   只见男人身形清俊桀骜,淡然自若地坐在席位中。   霜雪般冷白的手捏着香槟酒,他波澜不惊地低着眸,气场蕴着一股睥睨众生的冷。   很奇怪。   明明他一眼都没看自己。   时柚却莫名有种,他好像,看了自己很久的错觉。 第十七章   ◎跟训女朋友似的◎   抱着这种“不要脸”的错觉。   时柚跟随周特助, 顶着四面八方的目光穿过人群,忐忐忑忑地来到段斯野跟前。   男人长腿交叠,手里捏着香槟杯,姿态端矜。   明明在福利院时, 两人还可以像朋友一般互怼相处, 可当下此情此景, 气氛却全然不同……准确来说, 是段斯野的上位者气场把她压得死死的。   时柚紧张得舌桥不下。   段斯野却泰然自若古井无波,只在她落座时,轻瞥了她一眼。   时柚心跳莫名加快。   她知道。   刚刚的段斯野在替自己解围。   事实证明, 他的出面很有用,时蔓确实被打击到, 燥红着一张脸,踩着高跟着转身蹬蹬走了。   和人聊完天的宋明珠过来, 看到时柚去了段斯野那桌,还听说时蔓气走了,脸色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后来也不知去了哪里。   时柚自然没注意到这些。   她这会儿只想着怎么应对段斯野。   毕竟大家都懂,能坐在段斯野身边的都不是一般人。   身旁阔太八卦的眼神就没停下过, 在侍应生走第三波菜的期间,没忍住问段斯野, “这位是?”   “时恒的妹妹, 时柚。”   段斯野咬字酥磁,声绪淡薄。   言简意赅又公式化, 并没解释两人为何如此“熟络”, 反倒有种撇清关系的意思。   似是他脸上的表情太冷淡, 阔太没再打探下去, 转而热情地对时柚惊叹,“原来是时恒妹妹呀,失敬失敬。”   时柚很少参加这种场合,社恐的都犯了,只会尬笑点头。   还没等她用手机解释自己的情况,段斯野兀自倒了杯酒,替她道,“她不会说话,大家多担待。”   这话仿佛保护伞。   桌上的人只是短暂地意外了下,便真的没再多问。   开始时柚还觉得挺神奇,但坐了会儿后发现,并不安全是这群人不好打探,而是大家有更重要的事要聊。   比如股票,投资,商业合作,海外规划,诸如此类,时柚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还好,她面前有一堆美食可以让她排解尴尬。   只是吃着吃着……餐盘里的食物竟越吃越多。   时柚捏着刀叉,欲言又止地看着段斯野。   这十来分钟,段斯野终于像模像样地给了她一个眼神,“不够?”   时柚:“……”   吃不完一个劲儿往我这里放,我真是谢谢你。   对她怨念的目光视若无睹,段斯野撂下餐叉,侧首没事儿人似的和身边几位长辈交谈。   时柚是真不懂他。   不懂他为什么替自己解围,又不懂他为什么解了围后又冷着自己,更不懂这男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置自己。   心里七上八下。   时柚抽出纸巾擦嘴,随后拿出手机想和这男人好好谈一下,结果点进微信才想起来她把这男人删了。   “……”   是真的恨。   恨自己当初怎么就这么手欠。   悔恨的泪水直往心里流,时柚只能厚脸皮给段斯野发短信。   两秒后。   桌上的手机滴滴两声。   段斯野循声低眸,轻描淡写地瞥了眼。   时柚眼珠子都恨不得掉他身上,段斯野视线却在上头逗留不过一秒就移开,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时柚只能卯着劲儿再发,结果这次段斯野连看都没看。   时柚:“……”   一颗玻璃心简直要cei碎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思索片刻,最终豁出勇气,视死如归,又破罐子破摔地拽了拽段斯野西装外套的衣角。   小姑娘力道不大,下手也很有分寸。   生怕这么贵的面料被她抓坏,只揪着一个小小的边儿,动作也像小猫爪子似的,轻轻晃动。   更像羽毛在心间反复搔乱。   几次下来,段斯野就是不想注意也难。   他甚至有些好笑。   伶伶俐俐的一个小骗子,之前还敢删他微信,现在却沦落到用这种方式来吸引他的注意。   积郁在心中的气焰熄灭些许,段斯野嘴角向下抑着,一张绝妙的俊脸扭头鬓眉直蹙,近距离看着时柚。   淡淡的木质香气浮在鼻端。   时柚像只做错事求饶的小猫,迎着男人深邃的目光,一点点抬起头。   段斯野这会儿才发现,她的眼睛,比想象中还要好看。   眼皮很双,形状饱满圆润,仿佛一汪清澈见底的池塘,阳光洒下来,泛起细碎的金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在人心中掀起波澜。   四目相对两秒。   段斯野喉结微滚,突然很烦。   他烦得撇开目光,啧了声,“手,拿开。”   时柚这次很听话,他一说,便麻溜松开手,板板正正坐直身子,像个老实巴交的小学生。   只不过这小学生还是不大放心,稍稍斜着眼睛,偷偷瞧着段斯野有没有看手机。   在她目光监视下。   段斯野板着脸往后一靠,到底拿起手机看短信。   +17734xx65xx:【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就原谅我吧】   +17734xx65xx:【或者咱俩好好谈谈也行】   +17734xx65xx:【TAT】   哭咧咧的小表情栩栩如生。   段斯野眼神讥诮地嗤了声。   就没见过这样的。   气人的时候能把你气死,哄人的时候又让人无法招架。   似乎察觉到这男人的气场缓和,时柚顿时鼓起勇气,抿唇真诚地面向他,看起来更像一只可可爱爱的猫崽。   旁若无人地盯了她几秒。   段斯野讽刺一笑,点点头,“装乖是吧,之前删我微信那劲儿呢?”   他声音不小。   这一桌人都能听到。   意识到周围的人都看向他们,时柚脸色瞬间酡红,下意识又拽了下段斯野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这么张扬。   可段斯野这么傲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听她的。   男人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弧度,显然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以至于这一幕看着更像小情侣闹矛盾。   直到有位富商出来打圆场,“年轻人,豁达点,不要为了一点小矛盾就吵架。”   “可不是么。”   他旁边的太太笑道,“要回回这么生气,简直要把自己气死,人家都这么努力哄你了,你就别让小姑娘下不来台。”   两人劝说的期间,段斯野拿着火机的长手搭着桌沿,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吊儿郎当的神色好像在说,可以啊,都帮你说话。   时柚早没了刚才的厚脸皮劲儿,拿着汤匙猛喝汤。   看起来虽然镇定,薄薄的两片小耳朵,却早就红透了。   就这么看了几眼,段斯野哼笑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不客气的来了句,“就是惯的。”   话音落下。   时柚一噎:“……”   这话怎么跟训女朋友似的?   -   当天的婚宴,从下午开始,一直持续到傍晚。   看似时间不短,可贵客停留的时间却不长,比如段斯野,和桌上的几位人物。   时柚是在段斯野离开后才走的。   只是走之前,免不了被时慕青扣着问两句她和段斯野的关系。   之前两人坐在一起吃饭,可是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据说时蔓为此还哭了一场,宋明珠拉不下脸解释,便早早带着她回去了。   时柚属于脾气过了就没了。   对时蔓也没有幸灾乐祸,只是有些惊讶,时蔓居然会被气哭。   她以前是得多喜欢段斯野?   随即又想到时慕青曾经看上过段斯野,马上敲字解释:“我跟他是机缘巧合认识的普通朋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时慕青听笑了,“那么紧张干嘛,你不会还以为我对他有意思吧。”   时柚扯了扯嘴角。   时慕青叹气,“我倒是担心时蔓,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段斯野跟她没瓜葛,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不过她也是活该,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家伙,你也不用有负担,她今天确实很过分,都那么大人了,还玩那种幼稚把戏,回头我跟时恒好好说说。”   聊完这些,时慕青没再说什么,让助理带时柚上楼卸妆换衣服,又让司机把时柚送回家。   虽然卸去一身繁复装扮。   时柚心里却多了许多压力。   时蔓本来就讨厌她,现在可好,她还知道了自己跟段斯野认识,不止如此,时慕青还要让时恒好好收拾她。   ……她要是时蔓,肯定恨死自己了。   不过说到底,最让时柚感觉到压力的并不是时蔓,而是段斯野。   她当然没告诉时慕青两人的真实关系。   俩人确实不是普通朋友的,而是纠缠不清的冤!家!   就在饭桌上那会儿,时柚以为这家伙多少能消气和她好好谈谈,哪知这男人忽然就来了个电话,再然后,周特助就过来和他汇报。   就这么,段斯野潇潇洒洒地走了。   这就导致,她想要的谈话根本没有展开,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掐死在摇篮中。   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时柚粉唇微张,一脸猝不及防,到最后也没敢追上去。   见她尴尬,身旁的贵妇还安慰她来着,说这种男人就是这样的,你回头好好哄哄就好了。   “……”   哄个屁,谁要哄他。   时柚面色郁闷,拿出手机敲字解释,说两人只是普通朋友。   但效果甚微。   女人明显不吃她这套,甚至还拉着她,教了几招应付男人的妙招。   听得时柚那叫一个面红耳赤,仿佛看了十八/禁/漫画。   然而说再多,都无法真正帮她解决问题。   那就是她怎么获得和段斯野谈判的机会,并且成功说服他,不要在未来的人生路上拆穿自己。   越想越愁。   愁得时柚无可奈何,唯一的办法就是再骚扰段斯野。   不过这次她可没有那么卑躬屈膝了。   她要!支棱起来!!好好和他掰扯!!!   打定主意,时柚在回到家后,把包一扔,跟准备炸/碉/堡似的,发了一长串消息给段斯野——   “是,我承认,同意别人一起看电影是我不对,但我已经真诚和你道歉了,是你冷处理,我一生气才删你微信的,你不能把所有罪责都扣到我一个人头上,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既然大家都不对,就应该敞开心扉好好谈谈。”   “而不是一直逃避!!”   发完这三条信息,时柚长舒一口气。   她甚至都想好了,要是段斯野还不理她,她就打电话,打到他接为止,反正他现在也知道自己不是哑巴。   只是不曾想,这个决心刚蹦出来。   奇迹就出现了。   那个熟念于心的号码突然打了回来。   也说不清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159打头,0668结尾。   就连响铃的时候,都透着一股他本人的嚣张狂妄。   时柚屏住呼吸。   几秒后,不可思议地按下接听键。   紧绷着心情,如刚从窝里探出头的小山雀,她小心翼翼喂了声,嗓音清如山泉。   电话那头。   段斯野长腿交叠坐在豪车后座,勾着兴味盎然的嘴角,磁嗓清冷又倨傲,“想谈是吧。”   “……”   “明天上午八点,净安寺。”   “逾期不候。”   作者有话说:   俺回来了啦   求评论!!! 第十八章   ◎不是故意睡你的◎   说来也奇妙。   段斯野居然是她身边除了宋萝以外, 第一个知道她不是哑巴的人。   这种奇妙感充盈着时柚身体的每一处,以至于她这刻连呼吸都是轻飘飘的。   抿了抿嘴角,她尝试沟通,“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电话里说不行吗?”   那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静默两秒, 声线发凉, “不谈算了。”   时柚脑中警铃大作, 瞬间举白旗投降,“谈谈谈,我谈。”   车窗外, 繁华的初春街景飞驰而过,段斯野几不可查地弯了下嘴角。   电话挂断, 时柚总算松了口气。   随后便开始搜索净安寺在哪儿,不搜不知道, 一搜吓一跳,这地方距离她远得那叫一个离谱,就是坐大巴都要一个半小时。   可段斯野约定的时间却是八点。   八点啊。   你起来喂鸡???   揣着一肚子的牢骚, 时柚只能第二天含泪早起,连个妆都没画就出了门。   结果大巴司机这个“渣男”像洪世贤一样辜负她, 活活迟到半小时,时柚吃了一肚子冷风才坐上前往净安寺的车。   扛着晕车, 一个半小时后, 她终于到了距离净安寺三公里远的山脚停车场。   没错,是停车场。   她要想去净安寺, 还要再走三公里。   ……时柚都快哭了。   不过还好, 旁边有一排扫码就能用的电动车, 专门给游客用。   时柚再废, 电动车也还是会骑的,于是她扫了辆,一面给段斯野打电话。   事实上,她在大巴车迟到那会儿,就给段斯野发过信息,说自己可能会晚些,让他先等等。   段斯野一如既往地高贵冷艳,只简短回了一个“嗯”。   虽然话很少。   却激发了时柚汹涌的内疚之情。   以至于这刻她打电话的语气都相当卑微,电话刚一接通就抱歉道,“对不起啊,路上出了点岔子,我马上就要到了,不然你——”   后边的“再稍微等等”还未说出来,就听到周特助温和的嗓音,“时柚小姐吗?”   时柚指尖猝不及防地一顿。   下一秒,周特助腔调歉意:“段总已经上山了。”   “………………”   她就该猜到这男人对自己不会这么宽宏大量。   大约被嘱咐过,周特助没多说什么,只告诉她,有问题到山脚下找他。   上午九点,正是阳光最猛烈的时候。   时柚被晒得怨气比鬼还重,却又别无他法,只能骑着小电动来山脚下找人。   周特助一身西装,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规规矩矩地站在那辆豪车旁等她。   想着电话里暴露过她会说话,时柚也懒得跟周特助装,把小电动停到一边,过去直接开口问他。   这一问才知道,段斯野今天并非专门约她,而是和别的贵客一起上山拜佛。   就算告知她,也只是顺便。   换而言之,段斯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她八点在山脚下“谈谈”,即便她准时到场,她也要等段斯野忙完,才有开口的机会。   周特助说,“手机不带在身上,一方面是山上信号很差,另一方面也是拜佛需要心诚。”   说罢,男人再度歉意地笑。   或许早就习惯了段斯野的做事风格。   时柚压下火气,挤出一个生硬却友好的表情,“那他什么时候能下山?”   周特助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个我真不清楚,我只负责在山脚下等他。”   他朝上指了指,“反正段总就在上面,你往上走,肯定能见到他。   “……”   时柚深吸气,展露出微笑,“好。”   -   抱着今天一定要把事情跟他说清楚的态度,时柚咬牙跺脚,到底上了山。   净安寺不像那种知名寺庙,客流量不多,上山的路修缮得并不那么好,甚至有点儿原生态。   也幸亏时柚穿得比较休闲,方便走路,但累是真的累。   不过好处是,哪怕今天是休息日,来拜佛的人也不多,路上旅客稀稀拉拉,她抵达山顶还没开始四处寻找,就不经意瞥到从某个殿堂中阔步出来,那道清瘦孤高的身影。   男人白衫黑裤,宽肩窄腰手挽外套,被清风勾勒出拿人的线条,皮肤也白得像道光。   旁边跟着一个身材很好的漂亮女人,还有稀疏的两三个男人。   其中一个,是陈智,这男人嘴巴到哪里都碎,不知说了什么,一伙人听了笑得开怀。   唯独段斯野,似笑非笑,长腿生风拾阶而下,一身清贵气息不可亵玩焉。   下一眼,他看到了时柚。   小姑娘穿着淡紫色对襟毛衣,黑色紧身牛仔裤,双腿笔直修长,一头黑亮亮的长发披在肩头,轻盈又秀气。   表情却是怨念十足。   纤细的手握着挎包的背带,圆溜溜的鹿眼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瞪着他。   阳光迎面晃来。   段斯野单手抄兜,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眯了眯眼。   时柚不满地看他。   以为他要说什么惊骇世俗的话,结果这男人薄唇翕动,一挑眉,“来了啊。”   那感觉就好像,他压根就没过时柚能来,但她偏偏破除万难来了,来得非常上杆子。   时柚:“……”   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得彻底。   一时气不过,时柚想开口怼他,不料段斯野身后的陈智突然蹦出来注意到她。   “哎呦,这不时家的小仙女吗?”   “你怎么也在这儿?”   两句话像个塞子,顿时把未出口的话堵回去,吓得时柚猝不及防地闭紧嘴巴。   身后其他几位陌生人面孔也朝她打量而来。   段斯野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侧头瞥了陈智一眼,不冷不热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陈智傻了吧唧地给他解释,“不是,这时家妹妹啊,咱昨天在青姐婚宴上见过的。”   昨天陈智有事早走一步,很多事并不怎么清楚。   段斯野冷呵,“所以呢?关你屁事?”   时柚:“……”   陈智:“……”   陈智不说话了。   正琢磨自己是不是说错话,哪知下一秒,段斯野轻抬下颚,语调不经意放柔,对时柚懒声道,“走上来的?”   意识到这男人在跟自己说话。   时柚微微回神,白里透粉的鹅蛋脸懵懵懂懂地看向段斯野。   虽然没搞懂这男人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她还是傻乎乎地点头。   果不其然。   男人轻嗤一声,“笨死了。”   明明是挖苦的话,却有种嗔怪的调调,“有缆车你不知道?”   时柚:“…………………………”   也没人告诉我啊?!   -   净安寺山路崎岖,很多游客习惯坐缆车上去,也有少部分的想看看沿路的风景,选择步行。   这也是为什么,时柚一路上来,感觉都没什么人。   不过即便她很早就知道有缆车,她也不一定会选择乘坐。   毕竟净安寺这缆车,看起来挺不安全的……小小的一个玻璃屋,只能乘坐两人,看起来还摇摇欲坠的。   最重要的是,时柚有点儿恐高。   所以,在看到段斯野一行人选择坐缆车下山时,她是真的犹豫过,但转念一想,她上山都上得这么累,如果再原路返回,她肯定要散架。   而且她还没和段斯野谈判呢。   就为了这事,她说什么都要跟着。   谁知道这男人会不会中途莫名其妙地消失。   时柚一鼓作气地跟上去。   路上她才发现,跟着段斯野的那个女人原来跟他没有暧昧关系,这一路都是跟着大家一起说笑聊天。   听陈智说,她是个女企业家,这次专门打着拜佛的名号,请段斯野来谈生意。   这会儿,女企业家带走陈智给大家买下山的票。   段斯野风轻云淡地倚在树荫下,闲闲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另外两个富二代说话。   时柚和他们最熟的就只有段斯野了,自然不会过去。   只撇了两眼,便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看风景。   她看风景。   段斯野就夹着烟,薄蓝烟雾后的幽深目光,懒得动似的撂在她身上。   余光捕捉到这道视线,时柚禁不住皱起眉,侧头短促地回望他一眼,又马上骄傲地收回去。   那感觉就好像,她明知道拿他没办法,却还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段斯野倒也没躲。   似笑非笑的桃花眸里,顽劣的成分更深。   “……”   时柚磨了磨后槽牙,转过头不再看他。   没一会儿,陈智回来给大家分票,最后一张给了时柚。   时柚对他点头道谢,自己去缆车那边等着,小姑娘背影清秀,又孤零零的,像跟谁怄气似的。   陈智也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凑过去对段斯野低声,“哥,你是不是把人给渣了?”   眼神那叫一个愤慨,好像在说,就这种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你也能下得去手?   眼神交流刹那,段斯野嘴角嘲讽一勾,“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陈智:“……”   陈智不服,“难不成还能人姑娘渣了你。”   “……”   段斯野叼着烟的嘴角抖了抖,对着他屁股抬腿就是不怎么愉悦的一脚。   陈智是个泼猴,笑得死皮赖脸,嚷嚷两句我错了,转眼缆车就到了。   按照票根上的号,他跟时柚一个车。   不想陈智刚要过去,手里的票就被抽走,换成另外一张。   时柚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上了缆车,缆车虽然简陋,但好在还有一排座位。   为了缓解恐高,时柚把兜里的棒棒糖拿出来,刚要拆开糖纸,就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   等她反应过来,段斯野已经在她身边坐下。   小小的一隅天地,浮动着他身上沉郁好闻的木质香气,男人肩宽腿长,松松懒懒地局促在小小的玻璃房内,存在感极强。   两人更是几乎贴身坐着。   时柚甚至能听到两人衣料摩擦的声响,以及衣料下,手臂腿部,彼此温热的体温。   心跳倏然加快。   时柚动作僵住,木着脸,呆呆望向段斯野。   男人垂着薄白的眼皮,瞳孔被日光渡成蜜色,俊得仿佛一尊不容亵渎的神像。   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睨着她,段斯野一挑眉,上好的磁嗓似浸了春酒,灌得人目眩神迷。   “说吧,想怎么谈。”   -   虽然已经跟这男人同桌吃过饭,但这种近到堪比情侣的距离,多少让时柚不适应。   这种不适应包括于,双耳短暂地耳鸣,面颊急速升温——全都是她紧张起来会有的症状。   但时柚并不想让段斯野察觉到,便抿着唇往右挪了挪屁股。   哪知电缆就在这时启动,小玻璃房转眼就像个摇曳的灯泡,时柚脸色一白,下意识就去找可以抓住的地方。   却不想扶手没抓到,反倒抓住身旁的人。   段斯野几乎一瞬间就反握住她纤细易折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贴合着她的皮肤,有种安定的力量感。   时柚心跳一突。   可纵使有他,还是被正经吓了一跳。   ……妈的。   太过分了。   居然连地板都是透明的玻璃。   早知道她就不上来了。   时柚欲哭无泪,谢字还未开口,就听段斯野问,“恐高?”   时柚惊魂未定,皱巴巴的一张脸,“嗯。”   段斯野掀眼望向玻璃房外,缆车已经悬挂在空中平缓前行,就是下去也来不急。   他蹙眉看向时柚,“恐高怎么不早说?”   男人语调有些不耐,却又不是那种让人恼火的冷眼旁观。   “……”   时柚略略无语,“又不是我说了你就会走路下山。”   后面的“就算你想走,我还不想”没说出来,就被段斯野不疾不徐地打断,“怎么不会。”   男人轻扬眉梢,沉甸甸的声嗓并不像随口说说。   时柚一愣,眨着眼缓缓看向他,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男人是在关心她吗?   被她不可思议地瞧着,段斯野无波无澜地撇开视线,“爱信不信。”   说完就松开时柚。   不想小姑娘反倒黏上来,“欸欸”两声,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他的袖子,“别松手啊。”   段斯野:“……”   也不知道戳到他哪根叛逆神经,居然给他惹笑了。   只是这熠熠生辉的笑,俨然未达眼底,仍旧透着不好惹的气势。   段斯野没什么好气儿地哼笑了声,“你倒是好意思。”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巴不得离他远点儿。   关乎人身安全,时柚脸皮厚得那叫一个自然,“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这个不懂事的计较了。”   说话间,她冲他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像只做错事还过来讨饭的猫。   段斯野目光轻慢地撇她一眼,倒也没把手抽回来,还算容忍地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袖口。   缆车安稳运行数秒。   时柚打破宁静,终于打开话题,“对不起啊段斯野。”   “……”   段斯野眼波微动。   时柚垂着眼睫,低眉顺眼的,“之前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   姑娘声音绵软,像是刚烤好的棉花糖。   “是我不识抬举,又自作聪明。”   “要不是你,绘梦工作室那边也不会用双倍工资邀请我,还跟我道了歉。”   “今天费这么大力气找你,也是想把我跟你之间的误会说清,希望你,不要把我会说话事告诉别人。”   最后这句,时柚酝酿很久,而今说出来,也带着一丝忐忑。   段斯野微阖着眼皮,波澜不惊,直到听到这话,才徐徐睁开眸。   “为什么装哑?”   男人淡撇着她,嗓音有种惺忪的懒,听着莫名酥麻性感。   时柚抿了抿唇,老实巴交地说,“因为不想被送去联姻。”   “之前被送过?”   时柚点点头,“后来又被退婚了。”   段斯野轻佻眉梢,“为什么。”   时柚撇了撇嘴,“他们觉得娶个哑巴不吉利。”   听到“不吉利”,段斯野眉骨微蹙,浅淡的眼神也变了意味。   时柚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我目前也没能力用别的方法逃避,只能这么装下去,如果这事被戳破,我肯定完蛋。”   “说实话,你是除了我养母,弟弟,和我最好的朋友以外,第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   “我觉得,咱俩之间,也不算有恩怨,这个事,我就当你帮我,我以后一定……”   大饼还没画出来,段斯野难以琢磨的目光豁然定在她脸上,嗤一声笑了。   这笑简直让时柚毛骨悚然。   更可怕的是,这个男人压着瘦削的下巴,一点点朝她逼近,眼神泛寒,“你确定,没有恩怨?”   他一字一顿,“又是谁先招惹的谁,谁删谁微信?”   ……这事这么值得生气呢吗?   道歉这么多次都没用?   时柚心乱如麻地往后退,感觉快哭了,“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要我怎么办,不然你把我加回来,也删我一次。”   “……”   孺子不可教。   段斯野沉着脸,直起身往后一靠。   低眸掏出烟盒打开一看,结果里面半根都没。   或许是他这刻不爽的表情太明显。   时柚第一次觉得这男人在实打实的生气,而非之前那种故意逗弄。   时柚脑壳生疼。   根本不知道这番道歉到底有没有用,段斯野又能听进去几个字。   偏偏缆车也在关键时刻使绊子。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继续“忽悠”,缆车就到达山脚了。   陈智过来哐哐敲门。   段斯野掀了掀眸,最终一个眼神也没给时柚,就这么下了缆车。   不太妙。   时柚心事重重地跟着他们下了缓台,眼看着周特助迎上来,接下段斯野的外套,又为他打开车门。   对比之下,她就有点儿惨。   因为此刻等待她的,只有旁边那辆可怜巴巴的小黄电动车。   叹了口气,时柚耷眉燥眼的把背包放到车筐里,准备骑车离开,不料兜里的手机响了响。   居然是段斯野。   时柚目光闪了闪,不可思议地扭头望向身后那辆黑色迈巴赫。   只见那车的副驾驶,原本坐着那位女企业家以及陈智,几个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企业家下了车,转上另外一个富二代的车。   陈智也跟着下来,过去跟她说了几句话。   迈巴赫后座的段斯野却纹丝不动地坐在车里,一身上位者的矜贵气焰,朝时柚撇来深远又意味深长的目光。   时柚一个回神,赶忙接通电话。   段斯野:“上车。”   “……”   时柚懵逼一瞬。   她背过身,躲避开陈智的可视范围,小声道,“干嘛呀?”   小姑娘声线还是软软的,似乎在缆车上被吓到的劲儿还没消,语气透着隐约的弱小和讨好感。   段斯野朝她的方向定定望着,鼻尖溢出一声轻哼,“你还真打算骑你那个破玩意回去?”   “……”   又被嘲讽了。   也不知哪根筋搭错,她小声咕哝了句,“有那么好心?”   本以为段斯野不会听清,哪知这男人不仅听清,还无波无澜地接话。   “没有。”   “……”   “你坐后备箱。”   -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   但碍于电动车实在太难骑太硌屁股,时柚最终还是屈服了。   事实证明,段斯野没那么无情。   毕竟那么大一辆豪车,怎么可能真让她坐后备箱。   不过她的待遇也没太好就是了,回市区的一路,她都如坐针毡地呆在段斯野身旁,陈智倒是优哉游哉地坐在副驾驶。   陈智一在,时柚就只能闭嘴当哑巴。   不止如此,还要一路上忍受这男人聒噪的叨逼叨,要是他单跟段斯野聊也就算了,偏偏段斯野不怎么搭理他,他实在寂寞,只能拉着时柚说单口相声。   时柚不得不用AI语音回复他。   还得保持着一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围笑,嘴角都快笑僵了。   心道你说的那些人那些八卦我他妈一个都不认识,求你别逼逼了。   或许是她内心诚挚的祈祷感动了上天,段斯野终于听烦,掀起眸呵斥他一声,“你他妈有完没完。”   被段斯野一呵斥,陈智面色讪讪,终于不再当话夹子,而是和她一样,变成一个安静而礼貌的哑巴。   再后来,车子驶离景区,段斯野要开视频会议,陈智就戴上耳机玩游戏。   大约是段斯野注意力被占据,时柚总算放松起来,只是放松得太过,没一会儿就被睡意侵袭。   等段斯野开完会,摘下耳机,时柚已经睡着了。   睡得还有点儿过分。   也不知道谁把她惯得这么没防备心,不止靠着男人睡着,还把别人的肩膀当成枕头。   肩膀碰到她暖呼呼的脑袋时,段斯野心口无端一突。   刚好车子行驶到陈智的别墅区,陈智摘下耳机准备跟段斯野打声招呼下车,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一副诡异的画面——时柚微仰着头,靠在段斯野肩膀上睡得香甜。   那张天然去雕饰的脸,紧致透亮,浓长的眼睫也阳光下像翩然的蝴蝶羽翼。   段斯野却没嫌弃地躲开。   反倒侧眸不动声色地瞧着她,眉宇间情绪疏淡,像在专心看着一只睡熟的小动物,不忍惊扰。   ……操。   可以啊。   陈智一脸惊叹。   心说女企业家跟了一路都没捞到什么,这姑娘跟着坐个缆车就搭上了。   关键是段斯野这反映还他妈有点儿宠溺。   认识这么久,陈智还从没见过段斯野对哪个女人这么耐心,他绷不住地念叨了句,“这时家可真是人才辈出啊。”   这一声嘟囔不要紧,段斯野眉峰轻皱,抬起眸凉飕飕地剐他一眼。   陈智嬉皮笑脸的,冲他比了个瑞思拜的手势麻溜下车。   他一走。   车内静得落针可闻。   靠在段斯野肩头上的时柚没有醒来的意思。   车外车水马龙,喧嚣街景飞驰而过。   空气中浮动着小姑娘身上暖烘烘的清甜气息,也说不上哪里来的菩萨心肠,段斯野瞧她两秒,到底忍住脾气,没把她给弄醒。   默了两秒。   他低嗤一声,“真是欠了你的。”   ……   这天下午,这场天崩地裂都没有撼动的睡眠,一直坚持到段斯野的百货大楼下。   时柚醒来时,段斯野正开着第二个视频会议。   虽然平时他看起来混不吝又漫不经心,可一旦沉浸到工作中,就会有种让人不由自主屈从的压迫感。   这种反差就导致时柚在醒来后,羞耻心瞬间达到顶峰。   还没有完全清醒,她就像弹簧般弹到车的另一边,惊恐又懵逼地望着段斯野。   那感觉,就好像是段斯野玷/污了她的清白,她好委屈,好无辜。   思及此,男人眸色清清冷冷地瞥向她。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柚就顶着一脸还没消失的红痕,慌慌张张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睡你的。”   话音落下。   空气骤然安静,包括笔记本里还开着的视频会议的一干人等。   像是听了什么离谱的荒唐话,段斯野双眸一眯,“你睡什么?”   反过来自己说错话的时柚:“……”   艹。   作者有话说:   她真的很能作死() 第十九章   ◎小哑巴唱首歌听◎   如果眼前有黄浦江。   时柚发誓, 她此刻一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就算洗不清她的口误,也能以死明志。   但可惜,她眼前连下水道都没有。   她甚至推不开车门。   因为身经百战的周特助在段斯野反问的那一瞬, 毫不犹豫地锁了车门, 就好像算准她马上会逃跑一般。   段斯野显然很满意周特助的所作所为。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时柚, 修长的一只手漫不经意地扣上笔记本, 颇有种“不死不休”的架势。   时柚双颊酡红,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架在烤盘上的小乳猪。   被男人眼神炙烤着,她磕磕巴巴地解释, “我说错了……我想说的是,睡你肩膀。”   话一说完, 人也彻底清醒。   就连防卫般的姿态都收了回去,正正经经地靠在车门边, 眼睛却不敢跟段斯野对视。   段斯野瞧着她红透透的一小片耳朵,心头微妙地痒了一瞬。   也说不上为什么。   这几天堆积的各种不爽,像找到发泄口, 一点点漏了气。   但心里的傲娇还是让他友好不起来。   段斯野觑她两秒。   皱眉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怕他又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时柚很狗腿子地抢在前头, “我可以帮你干洗的。”   她朝段斯野西装的肩部看去,还好她今天没化妆, 上面没留下什么痕迹。   段斯野倒没太大所谓, 轻描淡写地撇她,哼笑一声, “你还是想想怎么说服我给你保密。”   一语点醒梦中人。   时柚心肌一哽。   段斯野往后靠了靠, 不紧不慢地重新打开笔记本, 对周特助道, “让她下去。”   “……”   有那么一瞬间。   时柚觉得自己好像一条被赶下去的狗。   -   时柚离开后。   段斯野驱车回了老宅。   原本,他打算回百货总部旁听会议,奈何家里两位老人催得急,光电话就打了不下五遍。   段斯野架子高归高,但对长辈从来都做足表面功夫,就算他和其他人一样厌烦每周一次的家宴,也一次不落。   至于今天,据说是有贵客过来,还带了小辈。   能让段家称之为贵客的,京城也就那么几位,那位老辈家世显赫,如今家族积业颇深,是圈中少有的能和段家平起平坐。   最近大约也是得了空,两家才难得地聚上一聚。   这事儿段斯野心里有数,周特助更是明白。   车子驶进老宅之前,他还特意问段斯野,要不要把外套换下来。   如果想换的话,他可以现在就掉头去附近的高奢店去取,那里有段斯野刚定制好的一款。   要是往常,上午在外面风吹日晒,段斯野是一定会换下来。   但今天,他反倒觉得没那个必要。   段斯野静默两秒,看起来心情不错地抬了抬眉,漫不经心道,“就这身吧,免得其他几位背地里又说我抢他们风头。”   他口中的其他几位,就是那几个叔叔伯伯家的孩子。   其中三男一女,最小的比段斯野大不足两月。   虽为同宗兄弟,可基因这东西却很玄妙。   排除唯一的女孩儿,剩下四个兄弟,就只有段斯野的颜值一骑绝尘。   这个一骑绝尘并不指在段家,而是放眼整个上流圈,乃至金融界都能大杀四方,再加上他实力够强,传奇够多,导致他刚回国就在名媛中掀起一阵不小波澜。   相比之下,其他三位哥哥就显得资质平平。   和段斯野一比,不止外貌被踩在脚底下,能力也碌碌无奇,偏偏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无论在事业上,还是婚姻上,都贪心不足蛇吞象,总是千挑万选,想找门对自己最有利的。   就比如这次,说是长辈宴请老友,两家难得一聚,实际上不过是给那位公主挑选合适的联姻人选。   而据他所知,他这几位哥哥,不是有还在相恋的对象,就是跟手头的情儿没断。   可偏偏,这几个人又最兴师动众,蓄势待发。   段斯野一进门,就听到几人爽朗的说笑声,中英文夹杂着,让人听着就不想融入。   直到那位被众人捧在掌心的“公主”看到段斯野,说笑声才停下来。   说起来,两人儿时也是见过的,只不过那会儿的公主依旧是公主,可段斯野却不是现在众星捧月,走到哪里都让人仰头去看的段斯野。   也确实没想到段斯野能变成现在这番模样,盛柔眼神几乎黏在他身上,明明端着说话,嗓音却情不自禁地上扬,“段斯野,你还记得我吗。”   这会儿段斯野本在听家里阿姨说话。   阿姨接过他的外套,说两家长辈都在楼上茶室聊天,只有小辈们在楼下,过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段斯野略一点头,下一秒就听到盛柔叫他。   女人打扮得优雅得体,声音却娇软甜美,笑起来梨涡浅浅,和小时候的样子相差无几。   属于那种挑不出毛病,中规中矩的漂亮,一看就是那种名校毕业的大家闺秀。   偌大的客厅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随之落在段斯野身上,有人看戏,有人不屑。   段斯野一副懒散不吝的态度,像早就受惯了似的,浮皮潦草地撇了女人一眼。   盛柔挺直腰板,自信矜持地迎着男人的目光。   以为他会像段家那几位一样,把她哄得天上有底下无,哪知段斯野视线只在她身上稍稍停顿一秒,便风轻云淡地打了她的脸。   “没印象。”   -   老宅是老爷子刚打下家业时建的。   选的是城里顶贵的一片地皮,那会儿为了所有人能住在一起,面积建得很大,也给儿孙们留下不少空间。   段斯野懒得在楼下和他们周旋,气完人就自个儿上楼清净去了。   但偏偏段家老太太不放过她,知道后上楼找他。   今天客人在,老太太打扮得还挺隆重,上来就“教训”他,“盛柔好不容易过来一次,你就算看她不顺眼,也不用当众让她下不来台吧。”   段斯野靠坐在藤椅里,闲闲一张脸,左耳听右耳冒地翻着书,不搭腔也不反驳。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拉开椅子坐下就开始催婚。   “你今年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浪着吧。”   “也不打算瞒你,盛家的盛柔,我跟你爷爷想给你留着。”   “你也别总想小时候的事,小时候她不懂事,开玩笑闹你两句也没什么,你看现在,她对你不挺殷切的,你回来之前就一直‘段斯野段斯野’的。”   听到这话,段斯野禁不住一乐,“您既然知道我还介意小时候的事,就放我一马,别把我跟她凑一块儿。”   老太太嗔他,“不就是小时候吵个架吗。”   段斯野冷冷一哼,“十五岁也是小时候?”   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讶然,像是被他一点,才忽然想起来般垭口无声。   和盛柔的那点儿过节,任何人都可能忘,段斯野不会。   那是他人生中最糟烂的一年。   母亲去世,父亲再娶,全家上下都不理解他性格为什么会这么乖戾,整天冷着脸,不上学,抽烟打架四处混,段家没有一个人把他当自己人看待。   后来也不知道哪位高人给段国忠批命盘,说段斯野生辰八字克段家,十五岁后要送走他,走得越远越好才行。   越有钱的人越信这些,后来就连段老爷子都不予表态。   也就是他走前的中秋,盛家带着小公主盛柔来窜门,认识了段斯野。   说认识并不准确,盛柔和段斯野在一所附中上学,盛柔早早听过段斯野这个混世魔王的名声,段斯野也知道盛柔是附中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兼学神。   只不过,人来人往的校园里,两人从未真正打过照面。   那是第一次。   盛柔见到段斯野的第一眼,就被这个面色生冷又桀骜不驯的男生吸引了,大概是被那些乖乖女和坏男孩的言情小说影响,她总觉得俩人会发生点儿什么。   就连吃完饭,也若有若无地在段斯野身边晃。   结果呢,段斯野从头到尾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盛柔要多气闷有多气闷。   也不知怎么,这事儿就到了段国忠新娶的老婆耳朵里,那女人是个退下来的三线演员,演得一副慈母模样,在宅院的凉亭里给盛柔顺气。   段斯野刚好路过,就听见那女人宽慰道,“你得理解他,他母亲刚去世,在家里又不受待见,心情肯定不好的。”   盛柔大约在气头上,嗓音拔高,傲娇满满,“他母亲去世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害死的。”   就这一句。   段斯野脚步顿住。   嶙峋瘦高的男孩眼寒如潭,目光似刃,直直朝她撇去,那杀伤力太强,以至于盛柔刚说完就察觉到。   对上视线的一秒,盛柔瞬间语塞,面色也变得慌张起来。   张了张唇,下意识就说对不起。   哪知段斯野面色沉郁地盯她两秒,像看一个死物那般,最终没有任何回应地转身走了。   或许是内疚。   后来盛柔又找过一次段斯野。   是在段斯野班级门口,盛柔做出三好生那副完美模样,拎着一堆零食,让人转交给在教室后排睡觉的段斯野。   刚巧,坐在班级门口的就是时蔓,那会儿大名鼎鼎的青春疼痛女主。   得知她要找段斯野,时蔓脸色垮得很难看,接过她手里的零食,冷冷告诉她,以后别再来烦段斯野。   盛柔哪儿受过这种待遇,面子顷刻就挂不住,以为是段斯野这样安排的,气得转身就走。   这事儿段斯野也是后来听同学说的。   实话讲,他并没有挂在心上。   眼看出国的手续就要办好,他马上就要离开,对于北城的人和人事,他都没有任何留恋。   却不知他无所谓的态度,反倒激怒了盛柔。   从那之后,只要在学校碰到,盛柔对他都是一副嫌恶的嘴脸。   段斯野从来当作看不到。   直到某天,上完体育课,他去天台抽烟,刚巧就撞上盛柔和别的女生站在走廊拐角聊天。   而两人聊的,刚巧就是段斯野。   女生大概知道盛柔和段斯野的不对付,笑着调侃她,说两个人听起来怎么好像杨过和郭芙。   盛柔听后讶然,但又很受用似的噗呲一乐,“可得了吧,我配当郭芙,他还不配当杨过呢,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些罢了,你都不知道他那成绩,数学打了8分,丢死人了。”   “不过爹不疼娘不爱这点,确实跟杨过很像哈哈哈哈。”   两个青春期女生笑得前仰后合。   只是笑不过三秒,就戛然而止。   盛柔看到了前方死死捏着烟盒,下颌线凌厉紧绷的段斯野。   那个有凉风吹过的下午,段斯野对她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句话。   他说,“盛柔,要不是看在你是女的,我肯定把你抡墙里。”   这话说得无波无澜,却有种压抑至极的杀气,一点儿都不像玩笑。   说完段斯野转身走了,盛柔却被结结实实地吓哭。   后来这事儿七拐八拐,传到了两家大人耳朵里,段国忠提起段斯野自然是一脸怒其不争,倒是盛家人,跟段老爷子好阵道歉,说是盛柔不懂事,想给两个孩子说个和。   结果段老太太不满地告诉他,这孩子早被段国忠送走了。   像个扫把星一样,就这么送走了。   ……   往事历历在目,段老太太无话可说。   可又有些不甘心,思忖片刻,劝道,“奶奶倒不是让你原谅她,这不是想着盛家是个望族,要是你能和她联姻,肯定能让你在段氏的根基更稳一步,你看你那几个哥哥,哪个不想巴结她。”   “而且这盛柔,现在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了,你看她,心里还是很期待和你握手言和的。”   听到这话,段斯野手腕一转,将杂志撂在桌上,唇角薄情一勾。   “有些人就是这样,在我落魄的时候对我避之不及,冷眼相向,现在看我大杀四方生意风生水起,倒是个个笑脸相迎。”   “您说讽刺不讽刺。”   “……”老太太嘴巴一闭。   憋了两三秒,才指着他忿忿道,“你这张嘴啊,我就是十张都说不过你。”   段斯野笑得风姿绰约离经叛道。   老太太扔下一句“我才懒得管你”,就这么下了楼。   本来她都以为这顿午饭段斯野不会出现,不曾想到了开饭时刻,他还是大摇大摆地下来了。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和大家庭一起吃了顿其乐融融的饭。   只是依旧对盛柔视而不见。   那三个兄弟见段斯野对盛柔没意思,多少放了心——倒不是有多在乎盛柔,而是不希望段斯野搭上好的人脉就此在段家青云直上。   总之,这顿饭吃得各怀鬼胎,波云诡谲。   吃完饭后,这四个人围在一起打了几个小时的麻将,段老爷子则拉着段斯野一起跟盛家那位下棋。   直到傍晚,段斯野才抽开身,说公司那边有事。   于是盛柔提的,年轻人一起去檀庄听戏吃饭的提议,就这么落了空。   见段斯野潇潇洒洒地离开,女人眼神一黯。   段斯野却浑然不知自己在无意间又伤了谁的心,只顾着处理公司那边的杂事。   说是公司账务那边除了一些纰漏,有些漏网之鱼被抓到,要他回去主持大局。   直到入了深夜。   这件事才彻底查清楚。   段斯野忙了一天,身累心更累,本想早点回家喝口付姨做的排骨汤,结果回去的路上,手机开始嗡嗡响。   他的号码是不对外公开的,知道他号码的总共就那么些个人。   就这么响了好半天,段斯野活活被吵醒。   想着可能是今天认识的那两个公子哥儿,他揉了揉僵硬的脖颈,眼皮子还没掀开就懒懒喂了一声。   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一个醉醺醺的女声,说话黏黏糊糊的,说段斯野,你能不能别再生我气了呀,都这么多年了,咱俩恩怨两清呗。   背景音是嘈杂的酒吧音乐,咣咣震得段斯野耳膜直响。   惹得他那股烦躁劲儿,一下就堵了上来。   那些该回忆起的,不该回忆的,全部涌上心间,像被针扎过,唤醒少年时晦涩难安的心绪,让人又难受一遍。   段斯野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知道那头是盛柔,蹙着眉毫不犹豫地挂断。   偏偏盛柔是个死心眼,他挂断她就继续打。   就这么来回四五次。   段斯野那破烂儿脾气终于压不住,上一秒接通电话,下一秒就疾声厉色,“你他妈有没有完?闲得没事儿想不开就去跳海。”   他这两句语气很凶。   嗓音又格外沉磁冷漠,以至于在电话中效果翻倍,就好像真恨不得对方去死。   时柚准备到嘴边儿的话就这么被吓了回去。   突然就很后悔听了宋萝的劝,大晚上给这男人打“真情”热线。   一股涩涩的委屈在眼眶里蒸腾出热气,时柚本想挂断电话,却不知为何嘴巴不听使唤,颤巍巍说了句,“我还没活够呢……不想跳海。”   话音落下。   段斯野眉心突地一跳,暴躁声线陡然降缓,“时柚?”   不知道这男人为什么好像忽然冷静下来,时柚委屈吧啦小心翼翼,“是我……”   小姑娘声音清甜,有别于盛柔那种刻意的讨好,灌入耳膜如泉水般干净动听,又惹人怜爱。   想到自己刚刚凶的人是她,段斯野喉咙像被塞了异物般哽住,心脏都在不知不觉中动荡了半拍。   似乎也意识到是误会。   两人默契地静默数秒,再开口都是同一时间。   “我——”   “你找我——”   气氛骤然安静,时柚乖巧让位,“你先说。”   三个字软乎乎的,像小猫的肉垫儿,在你心上缓缓地揉,转眼就将男人暴戾的心情压回水平线。   也不懂这是什么魔力,段斯野有点儿烦又有点儿心情好地舔了下唇。   他将语调保持得若无其事,又有那么一丝冷淡,“这么晚打电话,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问问你么。”   时柚老实巴交地说出宋萝给她设计好的台词,她一说完,对面的宋萝就狂点头给她竖大拇指。   事实证明,宋萝还是给力的。   在时柚看不到的另一边,段斯野差一秒就他妈破功了。   这小东西。   居然还撒娇。   说不上这刻什么心情,段斯野哼笑了声,“问我?问我什么。”   球踢到脸上,终于到了时柚该表演的时刻。   她把自己蜷缩在沙发里,字斟句酌道,“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你,怎样才能彻底消气,你总得给我一个方向,我才知道怎么弥补你……”   今天被宋萝疏导了一通。   她自己也觉得好像很对不起段斯野。   这男人虽然傲娇刻薄又难相处,却从两人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在纵容她,帮衬她,帮她捡胸针,帮她抢兼职,帮她兜住故意气宋明珠的谎言,还给福利院捐钱。   可她呢,不止什么都没回报,还把他微信删了,当着他的面吹牛逼。   还什么“三个月搞定他。”   搞定个大头鬼。   今天就更离谱了,睡个觉都能枕人家肩膀上。   时柚欲哭无泪,心想那西装可能比她命都贵。   也亏得段斯野没找她麻烦,不然她可能真的要倾家荡产。   如此看来,段斯野拿她“装哑巴”的事威胁她,根本就不过分,就像宋萝说的——“人家把台阶都糊你脸上,你他妈还在这儿装清纯。”   当然,时柚没有以身相许的意思。   就算段斯野寂寞难耐真馋她,她也不会同意,以她这性格,就只能来点表面的,比如,哄一哄,让这男人起码看她不会气得想告密。   而且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为之努力的路子。   只是这路子,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容易。   因为段斯野并没打算给她一个清晰明了的答案,而是意味不明,虚情假意地笑了下,“哦,那就唱首歌吧。”   “……”   时柚懵住。   唱歌是什么鬼?   你没钱听网抑云吗为什么要别人唱歌???   正当她怀疑人生时,段斯野却用行动向她证明,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男人腔调沉下来,蕴着玩味的笃定,不大正经地又命令一次,“今天心情不好,小哑巴唱首歌听。”   作者有话说:   很好,女人们,你们引起了本竹的注意,si不si我不求你们就真的不给评论QAQ 第二十章   ◎在相亲◎   这个提议, 纯属段斯野一时兴起想起来的。   他平时没有听歌的爱好,也不知道为什么时柚一说哄他,他脑中就蹦出这个荒唐的选项。   却不知这个要求对时柚简直如同折寿。   还小哑巴,唱首歌听。   ……这男人是懂怎么讽刺的, 周树人听了都要甘拜下风。   时柚闭了闭眼, 长这么大,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提这种要求。   似是察觉到她内心的拒绝, 段斯野挑挑眉,很有气度地问,“唱首歌都这么费劲?”   言外之意就好像在怀疑她的真诚——这么简单的事都不肯做, 又何谈弥补。   时柚都无奈了。   她一个头两个大,“不是我不愿意唱, 是我唱歌不好听。”   怕他不相信,时柚非常真诚地解释, “我朋友说了,别人唱歌要钱,我唱歌要命。”   这不是在诓他, 而是事实,时柚从小就五音不全, 最不喜欢的娱乐活动就是去KTV唱歌。   或因如此,她平时也不怎么听音乐, 会唱的歌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时柚以为这么说段斯野就会放她一马, 哪知反倒激起这男人顽劣的好奇心。   “新鲜啊。”   段斯野磁嗓染笑,拿腔拿调的, “唱歌要钱的不少听, 唱歌要命的还真没听过。”   “……”   救命TAT。   时柚支吾两声, “我——”   段斯野故作不耐地啧了声, “到底唱不唱,不唱我挂了。”   这话成功威胁到时柚。   毕竟她打电话的初衷就是来“弥补”这男人的,而不是让他更不开心。   算了。   爱咋咋地。   反正又不是要她的命。   想明白后,时柚深吸一口气,妥协道,“那你不能点歌,你点了我也不会唱的。”   段斯野牵起嘴角,淡应了声,“行吧。”   时柚抿抿唇,“那我现在唱了?”   段斯野嗯了声。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安静两秒。   随后就听小姑娘清了清嗓子,咬着生涩又略显稚嫩的调调,磕磕巴巴地唱起来,“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啊好运来,就是好运来……嘿嘿!!好运来带来喜和爱,好运来%¥&*……嘿!!!”   想过她唱歌不能怎么好听,却不想她选的曲子也是这么另辟蹊径。   不到十秒的歌喉展示,差点儿把周特助送走。   从段斯野的角度看,男人肩膀抖得跟筛子似的,憋笑憋得耳朵都红了。   他呢,看起来虽然没什么波澜,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抖了抖,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极力克制的忍俊不禁。   偏偏小姑娘还倍儿真诚。   答应要唱,就是不会,也硬要唱下去,实在想不起歌词,就让朋友给她递个平板查,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唱了一分钟,这场要命的表演总算结束。   时柚宣布结束的时候。   周特助可算松了一口气。   段斯野却从一开始的滑稽荒唐,变成另外一种,他自己似乎都不大能说清楚的,发自内心的愉悦。   男人抬手揉了揉额角,看起来有点儿头疼,嘴角却浮着笑漪。   明明心烦的那刻不过就在几分钟之前。   可她一出现。   什么都成了过眼云烟。   时柚却远没他好受。   似乎觉得很丢人,她丧了吧唧地说,“我听见你笑了……”   她很懊恼地说,“都说我唱歌不好听,你非要让我唱。”   车窗外夜色浓稠,流光溢彩的城市披星戴月。   段斯野约是笑够了,微微直起身,清清嗓子,心情不错地噢了声,“还行。”   “……”   “我录音了。”   时柚:“……”   你还是人吗????   -   什么叫奇耻大辱。   这天晚上的时柚可算体会得真真切切。   原本她以为,被人逼着唱歌就已经够“人格侮辱”了,结果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段斯野那云淡风轻的语调,时柚气到后半夜都还记忆犹新,仿佛她一首歌能承包这男人未来三年的笑料。   最可气的是这男人说完就直接挂断电话,拔diao得那叫一个无情!!!!   她再打时,对方已经不接了。   宋萝知道这事儿后,笑得面膜都快裂了,还一个劲儿地吐槽时柚,现在遭到报应了吧,你当初删人家微信不比这个牛逼?   “那怎么能一样!”   时柚差点儿从沙发上蹦起来,“我当时还给他发二百块钱呢。”   当然这二百块钱最终被退了回来。   但不耽误时柚怨念地看着宋萝,“而且我严重怀疑你在替段斯野PUA我。”   宋萝切了声,“人家又没给我钱,我干嘛帮他。”   说完宋萝起身回卧室,顺便丢下一句,“还不都是你自找的。”   这话虽然残忍,但是事实。   时柚那叫一个后悔。   要是早知道这男人这么不好惹,她一定躲得远远的。   但说那么多都没用,时柚心里很清楚,就以她这个本事,靠唱一首调子都找不到的歌,就能让段斯野对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几率为0。   又想了一遍今天追着这男人跑上跑下的滑稽行为。   时柚忽然好心累。   有气无力地往沙发上一倒。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TAT。   ……   段斯野回到家的时,已经将近十一点。   这个时间付姨已经睡了,排骨汤却还在锅里保温着。   段斯野没打算叫付姨起来,让周特助把排骨汤热了,两人一同坐下来,把汤喝了。   喝完汤后,周特助驱车离开。   段斯野上楼洗澡。   洗着洗着,电话再度响了起来。   浴室里水雾弥漫,宽肩窄腰年轻而精瘦的身.体若隐若现,就这么响了几秒,段斯野随手拿起来。   看到仍是那个让人厌烦的号码,男人眉头冷戾一皱,毫不犹豫地挂断再拉黑。   盛柔应该是喝多了。   不然也不会拉下脸左一遍右一遍地给打。   与此同时,段斯祺给他发来微信。   段斯祺:【我说弟,没必要对一个女孩子这么狠,盛柔是真想和你化干戈为玉帛,你就是不想和她联姻,当个朋友也是好的】   段斯祺就是比段斯野大两个月的堂哥。   和另外两位比起来,他对段斯野没那么大敌意,竞争方面也不愿斗得你死我活,属于在段家,还能和段斯野说得上话的一位。   想着自己说话段斯野可能会听,他就替盛柔说了这么一句。   哪知段斯野性格跟名字一样,横起来管你是谁。   直到从浴室出来,他都没回段斯祺的微信。   反倒是忽然想起之前被他挂断电话的某个小姑娘。   也不知道她今晚会不会气得睡不着觉。   脑中莫名勾勒出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段斯野挑了挑唇,披着前襟松垮腰线明晰的浴袍,慵懒靠坐在沙发上,鬼使神差就点开之前在车上的那段录音。   小姑娘磕磕绊绊地唱着《好运来》,没有一句在调上,却有种难听的可爱,魔性又上头。   听着听着,就让人禁不住嘴角上扬。   不知是今天过于劳累。   还是被小姑娘的歌声催眠,这天晚上,段斯野难得没有失眠,十二点之前就已安然入睡,也没有做任何关于过去,关于曹穗然窒息的噩梦。   这种神奇的魔力维持了两天。   这两天,北城又下了一场春雨,阴雨连绵空气湿润,时柚也像是受挫那般,没再来找段斯野。   段斯野倒像那首《好运来》唱的那般,接连达成了好几项投资合作。   虽然他不信什么玄学,但也免不了觉得有意思。   段斯野在闲暇时,让周特助把时柚的各方资料都调查了个遍。   这小姑娘对他而言是个小骗子,但本人信息几乎和她表现出来的一样。   是时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没错,有个在清水镇的养母和弟弟,在明华大学美院读大学三年级,成绩不错,算个可造之材,在学校人气也不低,平均每个学期都有几个死心塌地的追求者。   听到这里,段斯野微微皱了下眉。   周特助眼观鼻鼻观心,马上改口,“不过听说这是她‘失语’之前,自打失语后她就搬到校外住了,跟学校里的同学来往都很淡。”   顿了顿,他哦了声,“除了上次那位顾哲理。”   段斯野:“……”   安静两秒,男人眉宇间压着不易察觉的不爽,不屑地冷嗤一声。   当天下午。   段斯野去了杜医生那里。   杜医生全名杜楠,这家在北城首屈一指的心理诊所,是他和朋友一起合开的。   段斯野也是被高中同学介绍,才知道杜楠早年上的高中和他是同一所,两人也算隔了几年的学长学弟。   不过能让段斯野坚持在他这里治疗睡眠障碍,也是因为杜楠确实有两把刷子。   自打段斯野回国后,就莫名其妙地梦到曹穗然,甚至在回国之初,还出现了梦游的情况。   当时把付萍吓坏了,段斯野这才意识到有些严重。   用杜楠的话说,大概是因为他回国,面对段家,面对曾经那些让他不快甚至痛苦的人,会想起曾经很多压抑的回忆,再加上在段氏厮杀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他压力过大过于劳累,才会出现睡眠障碍和间歇性梦游。   为此,段斯野的治疗时间保持在一个月两次。   如果有时间,段斯野还会多来一次。   而这次突然过来,也是因为他这几天睡眠不错,杜医生看完APP数据记录后,笑着调侃他,“最近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感觉你心情和状态都不错。”   不像前几次来的那样漠然又阴鸷,气场多了几分平和活气。   段斯野微微扬唇,“有那么明显?”   杜楠实在道,“别人看来不那么明显,但对于你的医生来说呢,还是很明显的。”   段斯野扯了扯嘴角,“行吧。”   顿了顿,他敛着桃花眼,漫不经意地轻笑一声,“最近确实遇到一个挺有意思的小姑娘。”   难得见段斯野会提起一个姑娘。   杜楠来了兴致,“真的假的,居然有人能把你段公子的心给拴住?”   外人都以为他段斯野是个爱玩女人的负心汉和浪子,但杜楠清楚,这只是他营造出来的障眼法,实际上的段斯野,有着近乎刁钻的情感洁癖。   这种人,不爱则已,一旦动了真感情,比谁都诚都深。   然这男人又哪是随便让人打趣的性格,傲娇地靠坐在椅子里,转着杜楠的笔松松懒懒地不说话。   就知道他是这幅样子,杜楠也懒得再问,只是随口建议,“如果你和她相处起来觉得很轻松,可以尝试着多接触,就像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的,敞开心扉去谈一场恋爱,也是一个治愈自己的过程。”   从前段斯野对这话嗤之以鼻。   因为他压根就不相信一个人的心病,会被另一种感情所治愈甚至弥补,更何况是虚伪无用的爱情。   但现在——   男人把玩着羽毛笔的长手一顿,长眸低垂,脑中闪过某张脸。   如果是她的话。   好像……也不赖?   -   或许被杜楠的话影响。   当天下午,段斯野脑中一直徘徊着某人的身影。   讽刺的是,当初说要弥补的人是她,随便消失的人也是她,说出来的话就像一时兴起,完全没有承诺感可言。   段斯野心下嗤然,就连下午出席拍卖会都冷着一张俊脸,让身边的人噤若寒蝉又摸不着头脑。   三百万拍下的古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让人送到段老爷子身边,人却较着劲似的,无论段老爷子怎么打电话,都不回去吃饭。   按日子来算,这天正是一周一次的家宴。   但碍于前两天回去过一次,段斯野就没打算再去,倒也不是和谁置气,而是想到老太太可能催婚,心肝脾肺肾都跟拧劲儿。   合作方也见得够多,也就懒得跟陈智那群人出去鬼混,就这样么在总裁办里闭目养神好半天,段斯野才想到去处。   是段氏最近一个新开业的商圈,刚规划到段斯野手里。   想着正好看看商圈的经营管理状况,段斯野便让周特助陪他一起去那儿吃晚饭。   却不想,城市明明那么大。   和某些人的遇见竟能像玩笑一样。   黑色迈巴赫驶入商圈的地下车库,两道车灯一闪的功夫,段斯野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时柚身穿浅色外套,小裙子配长靴,挎着小皮包,正从一辆价值不菲的跑车上下来。   地下车库里光线昏暗,离得又远,段斯野看不清她的神色,只知道驾驶位很快就跟下来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   男生手捧着一大束新鲜玫瑰,很殷切地伴在她左右。   两人短暂地说了什么,很快便顺着电梯上了楼。   浑然不知身后的那辆迈巴赫里,段斯野靠坐在后座,目色沉沉地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直到周特助把车在停车位上安顿好。   段斯野像是经过了短暂的克制后,耐心告罄,最终面色森然地拿起手机,破天荒给时柚发了条信息。   段斯野:【在干什么】   信息跟他人一样,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可字字都透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架势。   发完信息,段斯野没急着下车。   他不发话,周特助也不敢主动开门下去。   两人就这么静谧无声地坐了十几秒,周遭的车辆一个接一个的路过,却没有任何一辆敢停在段斯野旁边。   没办法,这b车太贵了,那么窄的停车位谁知道能不能擦碰到。   反正周特助是这么猜的。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app上搜索,这家新开的商场哪家餐厅最好吃。   也就是这会儿,段斯野手机叮一声。   男人收回落在平板里财报数据的视线,不疾不徐地看向黑暗中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手机。   只见屏幕上挂了两条信息——   +17734xx65xx:【……】   +17734xx65xx:【在相亲】   看到这三个字,段斯野神色微顿,指尖无端一抽。   -   商圈里,时柚耷眉燥眼地坐着扶梯目光放空。   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病,居然就这么老实地把自己正在干的窝囊事儿跟段斯野盘托出了。   明明她想发个感叹号的,就那种一整排都是,再加一句非常狗腿子的:天啦,段总居然主动给我发信息!   可打到一半,就被身旁的那位男士打断,他似乎是第一次来这种快消费的“平价”商圈吃饭,一时有些迷茫,便询问她想吃什么。   时柚犹豫了一瞬,随便找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西餐厅。   男士欣然同意,毕竟这家餐厅还算高档,看起来也挺有情侣氛围的。   时柚却兴趣缺缺,她甚至没那个心情和跟他闲扯。   如果说段斯野是远处的定时/炸弹,那眼前这位,无疑就是她需要尽快解决的手/榴/弹。   但悲催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烦闷的心情涌上心头,时柚便随手回了段斯野一串省略号。   大概心情很糟糕的人,更擅长破罐子破摔,她一副摆烂心态,又非常无寄吧所谓地发了句:【在相亲】   发完,她面无表情地跟着眼前这位看起来很面善的男士,进了这家人均一百五的西餐厅。   说来也好笑。   这还是她第一次跟这位男士见面。   她甚至记不清他叫郭柏林,还是叫郭林柏,只知道他的母亲也是圈中一位挺有名气的阔太,家底也十分殷实。   这位阔太也是时慕青的合作伙伴之一。   可能是婚宴那天她的打扮得确实惊艳,让这位阔太在不经意间注意到时柚,回头就让时慕青牵线搭桥。   据时慕青说,她本来已经委婉拒绝,哪知这位阔太不知从哪儿联系上时恒,表示并不介意时柚暂时性的“失语”,最后是时恒到底把时柚“送”了出去。   那天晚上,时恒给时柚打了个电话,“郭太太人很好,他儿子品行也不错,算是在圈中鲜少能对你胃口的,我知道你并不急于婚姻,但试试总没错。”   时柚全程垂着眼睫,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倒不是她不想有反应,而是她的“哑巴”人设不允许她有。   或因如此,时恒才选择打电话通知她。   因为从根本上,他就不容许时柚反驳。   就像他第一次让时柚联姻时说的那样——时家人,谁也不可能婚姻自主,包括他自己。   一通电话下来,时柚萎靡不振了两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郭太太的独子确实像时恒说的那样,礼貌温和,尊重女性,就连这次见面的地点,都是时柚选的。   这个新商圈离她的公寓比较近,她也不想一顿饭就吃人家很多钱,俩人又没结果的。   然而她这么想,对方却不。   见到时柚的第一眼,郭柏林就对她表达出明显的好感,两人坐下来点餐,他也是各种照顾时柚,点餐也都点最贵的,生怕哪里委屈了时柚。   搞得时柚都有些受之有愧,不由自主地赔笑,嘴角都要抽抽了。   却不想,最磨人的远不止于此。   就是这会儿,段斯野回了信息。   怎么说呢。   如果这事儿换做两天前,她应该挺高兴的,难搞的家伙又搭理自己,说明双方“建交”有望。   但此时此刻,她莫名有种心理压力,特别是看到段斯野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复。   段斯野:【出来】   “……”   时柚心下一咯噔。   出什么来……   抱着一种诡异的怀疑,她打字:【你知道我在哪儿?】   段斯野回得相当简短:【看见了】   【地下停车场】   【跟一男的】   “……”   时柚整个人都不好了。   突然就有种,她跟这人好像确实有孽缘的错觉,以及这男人此刻,大约,或许,可能心情不是很妙。   事实证明,她猜得没错。   这男人心情的确不好,甚至有那么点儿暴躁:【一楼吸烟室】   【五分钟内】   【到我面前】   信息一条条有节奏地蹦到时柚眼睛里,她看起来挺平静,内心已然要爆/炸。   凭什么啊。   我又不是你员工。   你让我过去我就得老老实实过去?   叫狗哪!   心里叛逆劲儿直冲天灵盖,时柚撇着嘴敲字——“我在和别人吃饭,没空过去”,然而信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她就被段斯野的新消息掐得偃旗息鼓。   似乎猜到她不愿意过来。   这男人明目张胆地威胁:【不来也行,后果自负】   这个后果,不用明说,都能get到什么意思。   时柚隐忍地抿起唇。   使了好半天劲,才咬着后槽牙打出三个字——   +17734xx65xx:【算你狠】   -   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情,时柚最终在“相亲”和“狗男人”之间,做了个毫不拖泥带水的决定。   菜还没上来之前,她就给郭柏林用语音打了声招呼,说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去个厕所。   虽然借口很烂,但起码比直接走人彻底不回来要好,毕竟郭太太跟时家有私交,时柚没那个资本不给人面子。   不……她不止对郭柏林没资本,她对段斯野更没。   抱着也他妈说不清什么心情的稀碎心情,时柚攥着小拳头,连包也没带,就这么愤愤下了楼,七拐八拐没一会儿,终于找到这家商场唯一的吸烟室。   比起她的不情愿。   这男人倒是守时,眼下一身黑衣黑裤,翘着长腿,肆意松散地靠坐在皮质椅子里。   他视线低垂,微敞的衬衫领口露出一截皓白脖颈,和清晰的锁骨,长指熟稔地夹着根细烟,漫不经心地抽着,另一只手时不时地划一下手机。   身上那股慵懒松弛劲儿,在烟雾缭绕下,显得尤为性感蛊人。   印象中,段斯野是不常抽烟的。   最起码在她面前不那么频繁。   以至于这刻,时柚站在玻璃墙外,一时间被惊艳到,竟有些看呆了眼。   直到段斯野弹断一截烟灰,掀眸朝她撇来。   “……”   时柚微微收神,目光躲闪地咽了咽嗓。   说不上为什么,有点儿心虚。   那感觉就好像上学的时候,躲在角落偷看心仪的男生,结果才看两眼,就被男生发现。   思及此,时柚耳根默默升温,攥紧的拳头也松开又握紧。   忽然就有些郁闷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没了脾气。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TAT。   倒是段斯野,清醒得很,瞧着小姑娘别别扭扭地往那儿一站,白嫩得像块奶豆腐似的,那股恶劣劲儿一下就浮上眼角眉梢。   下一秒,男人拎着外套起身,黑着脸从吸烟室出来。   过道人来人往,都是男的,目光一个个好奇地往时柚身上瞟,可瞟不到半秒,就被段斯野冷冽的目光活活掐断。   时柚顺着他的目光,撇到了个肥头大耳的男人错身怂怂进了吸烟室,有些不明所以。   只是单纯觉得这家伙今天脾气好像坏得出奇。   有了这个觉悟,她下意识夹起尾巴做人,也不敢往前迎他,老老实实站在墙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左右不过半米的距离。   段斯野挽着外套,手抄兜,一身斯文败类浪荡子的调调,就这么居高临下,眸光漆深地锁着她。   他身上的烟味没全散,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混出一股男人独有的烈性荷尔蒙气息。   时柚心跳砰砰,微扬起下巴,打算问他叫自己过来做什么。   可还未开口,就见段斯野俯下身,露出一截明晃晃的白皙脖颈和引人垂涎的锁骨。   明明挺松散的语调,却透着不满,唇角皮笑肉不笑地一挑。   “我发现你是真不老实。”   作者有话说:   请珍惜更新这么多字的我   标注:时柚唱的歌词来自《好运来》 第二十一章   ◎好寄吧酷炫◎   眼前, 男人那张眉清目朗的俊脸遽然放大。   好看得不同寻常。   时柚也不知道是被他突然逼近蛊到,还是被他口中不着边际的话噎到,思绪一时有些短路。   近乎死寂的安静。   她咽了咽嗓,喃喃出声, “我怎么就不老实了……”   虽然从小到大读书不咋地, 但时柚自认为还挺循规蹈矩, 更没听过任何人用不老实这个词来形容她。   段斯野显然不能苟同, 呵笑一声直起腰。   两人距离再度变得“安全”起来,这男人像是懒得搭理她似的,抬脚就走。   时柚脑子全是浆糊, 鬼使神差地跟上去,“你说清楚啊, 我哪里不老实了。”   她跟得急,又不服气, 段斯野都停下了,她双脚还倒腾着,结果一下没刹住车, 整个人撞到段斯野身上。   段斯野提溜小鸡崽儿似的,拎着她外套的帽子, 把她从自己身上嫌弃扯开,几不可闻地一笑, “那你很老实?”   球被他提回来, 拍在时柚脑门儿上。   时柚:“……”   她好像,确实, 谈不上老实。   要是真老实, 也不至于把段斯野得罪成这样。   get到这男人的点, 时柚哽了两秒, 红着脸瞅他,“……你先撒开我。”   段斯野还算痛快地松开手。   时柚皱眉理了理帽子,下一秒就听段斯野冷着声,“你相亲对象呢。”   小姑娘顿了下,“他在五楼吃饭呢。”   “……”   “我跟他说我有个厕所要上,就出来了。”   段斯野上下打量她一眼,发现她果然没带包,冷眼旁观地来了句,“那你这厕所可得呆长点儿。”   说完男人转身就走。   时柚默默翻了个白眼。   我还得谢谢你提醒我呗。   不过这会儿冷静下来,她也大概猜到段斯野为什么会不爽,无非就是嫌她嘴上是个巨人,行动却是个侏儒。   可这世上的事很多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时柚犟劲儿上来,一面跟在段斯野身后解释她这两天都忙了什么,一面又“指责”他不应该这么自我。   段斯野停在一家卖果脯蜜饯的摊位前,垂眸漫不经心地看了几眼,视线撂在时柚脸上,“我怎么自我了。”   “……”   时柚可太佩服他理直气壮的牛逼劲儿了,要是她能有他半分,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抿了抿唇。   她尽量委婉地说,“最起码你那天不应该挂我电话。”   到底没忍住那股气闷,时柚较真儿地看着段斯野,“没有交代就挂别人电话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   “而且我又给你打了一遍,你也不接。”   倒没想过她会为这事不开心,段斯野眉骨微抬,语气不经意间多了点儿耐性,“你很介意?”   “……”   时柚撇开视线看向别处,支支吾吾没说话。   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资格说介意,她又不是段斯野什么人。   段斯野倒是想起来,她之前几次三番解释的“删微信”,这么一看,她好像确实不太喜欢被别人冷着。   而他这个人,从小无牵无挂惯了。   最擅长的就是独来独往,不讲道理的不搭理人。   短暂地沉思了下,段斯野抻了抻眉,兀自点头,“那这次就原谅你。”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睨着时柚,似玩味又似妥协,“下次不挂你电话。”   这话属实有点儿温柔,再配上男人那双轻佻含情的桃花眼,看起来像在故意放电。   脑中蹦出这个想法,时柚把自己吓了一跳。   压着微微加速的心跳。   时柚拧起两根秀气的眉毛,“这不是人和人之间正常的礼貌,干嘛说的好像你做了多大牺牲。”   段斯野不接茬,上前挑选果脯蜜饯。   售货员见到这么帅看起来又这么多金的顾客,笑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时柚却不耐烦,她看了眼手机,自己已经跑出来快十分钟了。   也不知道段斯野叫她出来想干嘛。   默默舒了口气,时柚上前,“你选吧,我请你,付完钱我就下去。”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   段斯野眼皮都不抬一下,尾音欠扁地轻扬,“怎么,怕你相亲对象着急?”   “急也得给我等着。”   时柚:“……”   上位者的命令有的放矢,瞬间就让她像个皮球似的没气儿了。   也只能用迂回路线求放过。   眼睁睁看着段斯野挑了半斤梅子肉,时柚装作很可怜的样子,嗫嚅道,“倒不是怕他着急,而是他家我得罪不起。”   段斯野动作没停,语气透着“怕什么”的嚣张,闲闲散散道,“不过是个郭家。”   时柚:“……”   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看着男人装好另一包蜜饯递给售货员,她紧巴巴地跟着,“可问题又不在郭家,问题在时恒。”   听到这个名字。   段斯野动作一顿,侧首和她对视。   时柚知道对他说这些可能没什么好处,但就是忍不住。她抿了抿唇,“时恒是家里的老大。”   “……”   “要是把他惹急了,就郭林柏那样儿的,他一口气能塞给我十个。”   家族联姻这种事,越是没能力的,越没有反抗的权利。   就比如时柚。   简直是随便就能踩死的一只蚂蚁。   最可怕的是,就算没有时恒,时家也会有别人利用她这枚棋子,谁让她享受着时家女儿的光环呢。   她不敢想那些远的日子,只想好好过好当下,所以她的想法是——“反正跟谁相亲都一样,还不如先跟这个拖着,拖到他没兴趣为止,省得家里一个接一个地给我介绍。”   说完,时柚撇撇嘴,一脸誓死不从的倔强。   段斯野却从中抓住关键信息——“拖到没兴趣”。   眉梢挑了挑,男人不知所想地看着她,“那你要一直和他约会?”   “不啊。”   时柚早就打好算盘,“就这一次而已,以后他再找我,我就说有事。”   小姑娘信誓旦旦,全然没有唬人的意味。   看着她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段斯野短暂出神了一秒,直到售货员把称好重量的果脯打包好,“先生,一共二百八十。”   “……”   二百八?   金子做的果脯吗二百八?   时柚瞠目结舌,第一反应就是上前查看价格。   售货员并没有骗人,几十一斤的果肉,段斯野跟不要钱似的点了好几样,还分了两份装。   时柚无语凝噎。   感觉自己血条都空了一半。   段斯野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视线专注地朝四面八方打量。   偶有路过的年轻姑娘,都一脸惊艳的目光,表情暧昧地朝他脸上撇,可段斯野就跟没看见似的无动于衷。   时柚心说还挺能装。   不知道还以为他这为“家乡建设殚精竭虑”的样子是这家商场老板呢。   时柚不情不愿地拿出手机扫了码,拎着两袋子果脯走到男人跟前。   这会儿段斯野已经重新穿上外套,一身斯文雅痞的模样,看起来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时柚心说要不是看你帅才不给你付钱。   段斯野自然听不到她的内心戏。   单纯觉得小姑娘怨气冲冲的一张脸,还挺有意思。   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又挪到她递过来的那两袋果脯,段斯野好整以暇地抬了抬眉,“不留一袋?”   时柚微微讶然,“还有我的份?”   段斯野理所当然,“不然呢,我一个人又吃不完。”   “……”   突然有点儿感动是怎么回事。   时柚尽量控制着表情,木讷地从他手里接回来一袋。   指尖就在这瞬不经意地相碰,男人指节蕴凉,又丝丝滑滑的触感。   脑中突然就蹦出一个想法,和他牵手的话,应该会很舒服吧……   不对。   不对时柚。   你他妈的在想什么!!!   脑中的想法太吓人,时柚闭了闭眼,瞬间把画面压回去,段斯野却眯起眼,“你又在那琢磨什么呢。”   “……没琢磨什么。”   “真的?”   “当然了。”   越说耳朵越红,时柚转移话题,“那什么,这玩意你少吃点,吃多了烧心。”   “还有我必须回去了,不然郭林柏——”   段斯野无语打断,像是忍了好半天,一字一顿, “他叫郭柏林。”   “……”   时柚愣了愣,脸色闪过尴尬,“原来我记错了吗。”   小姑娘像个小呆子似的。   还是个负心薄幸的小呆子。   段斯野面无表情地扯起唇角,忽然有那么点儿同情郭柏林。   但更多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舒爽,说明这姑娘没骗他,她确实对郭柏林没意思。   眉间神色渐松,段斯野懒声谑她,“还不快走?还真想让人家去女厕所门口堵你?”   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时柚浅白他一眼,刚要走,又忽然想起什么,眨巴着大眼睛问他,“那你现在还生气么?”   以为她又要说什么抖机灵的话,不曾想开口是这番。   段斯野蓦地轻笑,“怎么,关心我啊。”   或许跟他相处的次数多了,时柚把这男人的性子摸了个大概,不管别的霸总怎么样,反正眼前这位是喜欢别人对他服软。   服得越软越好。   思及此,时柚身体力行地验证,她表情相当真挚,“当然关心你啊,我们好歹也认识这么久了,也算半个朋友的。”   半个……朋友?   似是觉得这话新鲜,段斯野喉结一动,深眸泛起参不透的涟漪。   转眼时柚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姑娘眉头轻皱,是郭柏林,问她怎么还不回去。   “不行,我真的得走了。”   也顾不上段斯野什么反应,她三步两回头,连蹦带跳地冲男人挥手,“你也早点吃饭吧!我走了哈。”   举手投足倒真像跟朋友告别那般。   很快,她的身影就顺着扶梯一点点上移。   段斯野单手抄兜,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电梯拐角,才弯唇轻轻一笑。   -   五楼到一楼的路程真的很虐。   时柚再度回到餐厅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郭柏林见她这样很关心,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才去了这么久厕所。   时柚脸色那叫一个青白交加,只能撒谎说出来的时候遇见一个老朋友,聊了会儿。   这说法还挺靠谱的,郭柏林果然信了。   为了缓解尴尬,时柚只能拿起餐叉专注,好不容易把这顿饭混过去,没想到郭柏林又想带她看电影。   在时柚心里,看电影可不比吃饭,里头乌漆嘛黑的两三个小时,俩人还不熟,多难受。   她只能找借口表示要回去做作业。   郭柏林看起来悻悻的,但又没资格决定什么,只能提出送时柚回家。   其实这家商场离时柚公寓并不远,她本打算拒绝的,但一想郭柏林也不容易,还是别驳人家面子。   然而想是这么想。   真等两人来到地下停车场,准备上车时,一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色卡宴迎面而来,稳稳停在时柚面前。   郭柏林豪车被挡住去路,两人皆为一愣。   下一秒,一个身穿正装的男人从驾驶位上下来,言笑晏晏地走到时柚面前,“您好时柚小姐,我是新悦广场的负责人,我们这边的高层领导说,让我负责开车送您回去。”   男人语速不快,咬字也清晰,可不知为什么,拼凑在一起,时柚竟有点儿听不懂。   她什么时候认识的新悦广场高层?   比起她的猝不及防,坐在车里的郭柏林倒只是微微皱眉。   论起来,这种情况在富人圈子里还挺常见。   谁家的商场开了,刚好碰到谁家的名媛捧场,懂得经营关系的人,都会主动派车送一送,或者给免单。   时柚虽然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哑巴,但在外人眼里,她确确实实是时家的千金。   只是这层潜在的道理,时柚并不明白。   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公主级别的待遇。   脑中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最近是不是又认识了谁,哪知下一秒,男人就递来一通电话。   时柚讶然睁眼,男人笑笑,“老板找您。”   这会儿郭柏林坐不住了,探出头问,“你们老板谁啊,我认识吗?”   男人仍旧保持着那副公事公办的笑意,一眼都没撇他,只对时柚说,“您接了就明白。”   ……侮辱性max。   郭柏林瞬间黑了脸。   时柚却莫名开了一点窍,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想在她脑中诞生。   事实证明,她猜得没错。   电话刚挪到耳边,她就听到段斯野熟悉的声嗓。   男人音质沉磁,盛气凌人:   “第一,坐我那辆回去。”   “第二,果干不许给任何人吃。”   说完这两句,段斯野再没一句废话,干干脆脆挂断电话。   耳畔忙音嘟嘟。   时柚心跳突突。   ……突然觉得,好寄吧酷炫。   作者有话说:   段.小学鸡.斯野   明明占有欲强得要死还要装波一 第二十二章   ◎童叟无欺的大傻逼◎   那天晚上, 时柚最终上了段斯野派来的车。   即便郭柏林有些郁闷,她也坚决没有动摇当下的选择。   毕竟比起来,还是段斯野更不好惹一点,另一方面, 时柚也不想跟一个注定没结果的相亲对象有过多接触。   回去的路上。   时柚半降车窗, 心情不错地吃着果干, 给段斯野发信息:【原来新悦广场是你的啊】   【对了, 果干你吃了吗,好好吃】   大概是今天的见面缓和了两人的“剑拔弩张”,时柚和他交流的时不自觉放松了许多。   几秒后。   段斯野:【我挑的当然好吃】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幼稚又自恋。   时柚抿了下嘴角, 不服气地反驳:【那还是我花的钱呢】   段斯野丝毫不给面子:【我又没逼你】   好一个“没逼你”。   就他这破烂脾气要是放在旧社会,绝对是个当地主的好材料。   时柚也懒得和他较劲, 单纯觉得今天她好像把段斯野哄得挺开心。   抱着“给台阶不下是王八”的顺杆爬心态,时柚决定更进一步。   斟酌几秒, 她敲字:【这样聊天好麻烦,要不,你把微信加回来?】   如果面对面。   时柚大抵是说不出这样不要脸的话, 哪有人删完了人,还贱兮兮地求人加回来的。   光是想想就觉得丢人, 更何况她还扛不住段斯野的白眼和拒绝。   但换做二次元,就容易许多, 就算他不同意, 时柚也不用自我挽尊,大不了装死消失。   只是段斯野似乎和她想象中一样不怎么好哄, 信息发过去便冷了场。   手里的果干都不怎么香了。   但时柚不是随便放弃的性格。   怕这男人误解, 她思忖半晌, 找补一句:【你别误会, 我不是想命令你或者怎么,我只是想让你解气,比如你把我加回来,再把我删掉什么的……】   平心而论,这解气方法挺奇葩。   但时柚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比“以牙还牙”来得痛快。   如果幸运一点,说不定段斯野瞧她可怜,就这么把这事儿翻篇呢。   毕竟和对方建立越长久越和平的友好关系,她的秘密才能苟得更长远些。   抱着这种侥幸想法,时柚深呼吸,再呼吸,充满期待地等段斯野回信。   段斯野却在巡查完毕,和周特助找了个日料店坐下吃饭时,才看到这两条消息。   男人长腿交叠,慵懒坐在木质靠椅里,低垂着眼,不动声色地看了会儿手机。   信息说的天花乱坠,可归根究底,不过想是把两人之间的恩怨摆平。   鼻尖溢出一声轻哼,手机随意地撂在桌上,段斯野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并不着急回信息。   刚好菜上齐,周特助饿得前胸贴后背,赶忙拿起筷子。   两人一起工作久了,处得跟兄弟一样,只要不在那些公开场合,段斯野都比较随意,也不会对他端什么架子。   就像这会儿,周特助猛吃了几口寿司,才想起来,“对了,段总,刚刚那经理给我来电话了,说他已经把时小姐送回家了。”   闻言,段斯野浅酌着青梅酒的手一顿。   周特助倒是没再往下说,一边吃得腮帮子的手鼓鼓的,一边用一根手指头给对象回信息。   也说不上为什么。   段斯野突然有点儿燥。   特别是看到周特助对着手机傻呵呵乐的画面。   沉吟片刻,他撂下雕着古朴梅花的酒杯,状似不经地问,“你们谈多久了。”   这话说得和风细雨,对周特助来说却很突然。   或许是潜意识里感受到了压迫感,周特助立刻收起手机正襟危坐,“没多久,才几个月。”   段斯野乐了,唇边笑痕浅浅,似有无奈,“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周特助这才放松下来,“那您想听什么,我都告诉您。”   被他这么一问,段斯野却忽而茫然,低眸盯着杯子里酒,几秒后才问,“怎么认识的。”   “我俩是大学同学,之前有次参加同学会认识的,她比我小两届,也在北城上班。”   周令东羞赧一笑,活脱脱大男孩模样,“我看她也没对象,想了想,就开追了。”   周令东跟段斯野比起来,虽算不上帅,但在普通人中,一米八的身高,长相清秀,年纪轻轻事业稳定优渥,算是条件很不错的了。   正是知道这点。   段斯野才有些意外地挑眉,“你也需要追人?”   被自家老板隐隐一夸,周令东不大好意思地笑,“您是高看我了,我女朋友长得可漂亮了,家庭条件也好。”   刚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马上补充,“不过肯定没有时小姐好看。”   这话他是发自内心说的。   却不想,被段斯野听出了暧昧意思。   男人面色短暂地不自在一瞬,有那么点儿高兴,又有那么点儿不高兴。   寡淡地呷了口酒,他道,“吃饭少提她。”   “……”   “继续说你的。”   周令东只好往下说,“反正就是,追她的人很多,我就只能主动,加倍对她好,最后也算是从她的追求者中脱颖而出了吧。”   算是有感而发,也算是作为旁观者清。   周令东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道,“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肯定不是双方同时动心的,注定要有一个早一个晚。”   “缘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我觉得吧,作为新时代男性,既然动了心,就要主动出击,不然哪天她真跟别人跑了,后悔都来不及。”   默默念叨完这段看似没有指向性,却又指向性极强的话,周令东忙低下头干饭,生怕段斯野甩来眼刀子似把他给戳瞎。   可埋头好半天,都没等来预想中的反应。   再一抬眼,段斯野正敛着长眸若有所思,一向睿智的神容不经意流露出罕见的困惑,像是遇到了棘手的难题。   两人视线刚好对上。   段斯野眼神一转,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突然来了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你……是怎么把人追到手的?”   -   时柚到家时,已经临近八点。   最近两天宠物店生意好,宋萝很晚才回来,当然最主要的是,这家伙谈了恋爱,所以更不可能这么早回来。   说来也有些怪。   大概是春天到了万物复苏,身边的人好像都遇到了不错的姻缘,就连她也开始被赶鸭子上架相亲。   当然,和别人比起来,她一点儿也不开心,特别是想到今晚一起吃饭的郭柏林。   这男生好是好,但对她来说就是没有吸引力。   还不如那个浪荡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能搞得她提心吊胆,心慌意乱。   时柚不喜欢这种感觉。   但又不得不面对。   就像这会儿,她回到家,都开始洗衣服吃果干了,还要眼巴巴等着段斯野回她消息。   可段斯野的消息没等来,倒是等来郭柏林的。   男生开车离开的时候,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可回头嘘寒问暖的态度还是很端正。   本着不能得罪的原则,时柚还算友好地和他寒暄了两句。正想找个借口去“忙”,段斯野的短信突然就弹了出来,直接把时柚的注意力夺了回去。   段斯野:【加吧】   俩字着实把时柚意外到了,她微微睁圆眼,这么痛快吗?   居然连挖苦都没有。   时柚心里称奇,忙去微信搜索段斯野的手机号码,结果什么都没搜出来。   时柚:【……】   时柚:【我没搜到你】   段斯野颇有耐心,甚至秒回:【dsy1024】   时柚小小地噎了下,没忍住问:【你是段斯野吗?还是被周特助夺舍了】   这个问题问得好。   段斯野直接奖励她一串省略:【受虐狂当惯了?】   这话可是说到时柚心坎里。   她毫不客气地敲字:【你也知道你在虐我啊】   对话的另一头,段斯野坐在迈巴赫后座,在浮光掠影下勾了勾嘴角。   修长指节不紧不慢地敲下一行字:【你乖一点不就不虐了】   看到这句话,时柚下意识屏息凝神,不知为何,双颊竟有些升温。   这人今晚什么毛病……说起话来也怪怪的。   时柚拧巴而不自知地嘟哝着,一面搜到他的微信号,申请添加好友。   本以为要等段斯野通过。   不曾想这家伙一开始就没把她删掉。   望着那行自动打招呼的提示信息,时柚唇瓣微动,相当惊讶:【?你没删我】   段斯野回复得很平和:【嗯,现在删了】   时柚:?   什么意思。   时柚快速发了一个猫猫头问号的表情,结果下一秒,眼前蹦出一个相当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时柚:“……”   同一时间,段斯野发来短信:【请你看红色感叹号】   -   知道霸总不好惹。   但没想过霸总有天也会冷幽默。   大约是果干吃多了有点儿齁嗓子,时柚接了杯凉白开靠在中岛台喝,喝着喝着,居然禁不住笑了。   其实这事儿也不怪段斯野,谁让她主动提议,让他也删自己一次来解气。   只是没想到,这男人还挺有风度,删完她,又自己加了回来。   手机滴滴两声。   时柚低眸看向手机,是段斯野的微信:【删微信这事就这么过去,至于别的,再看你表现】   别的事?   是指她叫顾哲理一起跟着看电影?还是指她偷偷在背后说他不咋地,并吹牛逼?   哦,对,她好像还欠他一顿饭。   时柚小心思千回百转,不知不觉就在脑中列出小小的未完成事件表单。   这么看来,她跟段斯野之间的恩怨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化解。   甚至,她今晚居然有种段斯野好像突然变得好说话了的错觉。   思及此,时柚眨眨眼,心情不错地回:【行吧,那我好好表现】   可能是第一次尝到拍马屁带来的巨大收获,时柚积极道:【现在我就把段总的微信置顶,在未来的日子里一定好好珍惜!】   夜色靡靡,晚风拂面。   段斯野单手夹着半燃的烟,扯着嘴角敲字:【你不气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看到这话,时柚心窝子突然一软。   她老老实实地对段斯野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妈】   “……”   段斯野眼皮子一抽。   吃个柚子:【我妈每次在我把她哄好后,都会对我说这句】   大概是真感动了,时柚瞬间发来好几个猫猫表情包,有猫猫流眼泪,猫猫贴贴,猫猫拥抱。   段斯野都他妈气笑了。   还没发展成男女关系呢,倒是把他当妈了。   把烟碾灭,段斯野皱着眉不耐烦道:【闭嘴。】   时柚偏不。   她不止发猫猫贴贴,还发小狗吐舌头。   直到段斯野忍无可忍:【再发就没红包了】   任何字眼可以逃过时柚的视线,但红包!!绝对不行!!!   时柚财迷附体:【?什么红包】   段斯野:【先把上面的两句删掉】   时柚没太懂什么意思,但斟酌了一下,还是乖乖把像她妈的两句话撤回。   吃个柚子:【然后呢?】   段斯野眉宇间的郁闷总算淡了点儿:【脑子里也删掉】   吃个柚子:【……】   到这会儿,再不明白这男人什么意思可就有点儿过分了。   时柚再次开启舔狗模式,【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想表达你像我妈,而是想告诉你,你的话让我感觉很亲切】   吃个柚子:【发自内心的那种!!!】   吃个柚子:【是我以前有眼无珠,我早就应该意识到,你是这么一个友善又温暖的人!!!】   彩虹屁吹上瘾,她还想发。   结果被段斯野一句话就给吓回去了。   段斯野:【你还想看红色感叹号?】   吃个柚子:【……不】   段斯野揉了揉眉心:【那就给我闭嘴】   他这话是真管用。   刚发完,时柚便没了动静。   直到段斯野发来的红包滴滴响了声。   躺在沙发上鹌鹑的时柚一秒就坐起身子,迫不及待地一看,果然是红包。   不知为何,时柚心速加快,瞥了眼茶几上还剩下一点点的果干。   下一秒,她点开。   不多不少,刚好280元整。   时柚猝不及防地愣住,所以,今天的金子果干,是段斯野请她?   -   人就是这样。   如果别人一直对你好,你可能没什么感觉。   但如果那个人一开始对你很坏,突然对你好,你就会马上转变对他的态度。   这种规律,被宋萝毫不客气地总结为人性本贱。   表现症状为,时柚对嘘寒问暖的郭柏林避之不及,却因为段斯野小小的“280”红包,弄得心神不宁。   甚至大晚上的,还给在约会的宋萝打电话。   宋萝直言不讳,“这男人招数就是高,别的男人往你身上真金白银地砸都达不到效果,他这欲扬先抑简简单单的280块倒是给你弄得服服帖帖。”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时柚在床上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我还以为你会夸他。”   恋爱高手宋萝呵呵一声,“傻啊你,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他朋友,干嘛要为一个觊觎我朋友的男人说话。”   说着,像很不爽那般,“亏我之前还觉得他挺好,没想到玩儿欲擒故纵。”   时柚呃了声,“你是不是想多了,他可能就是单纯想把钱还给我?”   “他要是这么单纯,为什么一开始不主动付钱?他缺那280?”   “我看他啊,就是想用这招骗取你的好感,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男人,没有真心不给钱,空靠一身好皮囊和手段,就能把小姑娘耍得团团转。”   “反正你小心一点,这种段位的男人你可玩儿不过他。”   这番话公攻击力太强,时柚顿时哑口无言。   宋萝又说,“行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我男朋友叫我,有什么事你微信上给我留言啊乖。”   电话挂断。   时柚不得不陷入沉思。   原本她是想跟宋萝汇报“弥补”计划的进度的,谁知宋萝竟能说出这番话……还什么欲擒故纵,耍手段……   段斯野会对她耍手段???   他图什么啊。   图她穷图她抠还是图她卖手电筒?   时柚越想越觉得离谱。   或许夜晚总能让人浮想联翩,她想着想着,竟然点开手机搜起了段斯野的新闻。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网络上虽然没有段斯野的正面照,但是和他相关的花边新闻倒是不少。   时柚刚翻了两页,就看到了一个标题为——“段氏太子爷酒吧夜会美女,一掷千金豪开300瓶黑桃A,只为博佳人一笑”。   下面配的图片是一个女生捧着巨大玫瑰鲜花,坐在黑色豪车上,那张棒球帽下的半张脸,笑得何其灿烂。   如果是以前,时柚看到这种新闻会无动于衷。   可现在,她认识了段斯野,心里的感受就大为不同。   黑暗的卧室里,小姑娘那张秀气的小脸在手机荧光下显得尤为较真。   她蹙着眉,开始搜什么是黑桃A,这玩意多少钱一瓶。   答案是——一种酒,在酒吧里,每750ml,2588元。   一晚上开300瓶,大概就是300X2588=776400元。   “……”   时柚简直被这个数字惊呆。   好像一瞬间就明白,为什么宋萝为什么对段斯野这么嗤之以鼻。   合着别的姑娘开心一晚上,需要七十来万,她开心一晚上,居然只需要二百八。   而且这二百八本来就是她的钱。   ……很好时柚,你可真是个童叟无欺的大傻逼。   -   短暂放松的周末度过。   学校生活又迎来了繁忙的星期一。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时柚第二天清早上课的时候格外蔫,甚至在选修课上还偷偷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课了。   刚好顾哲理在小群里@大家,说今天学委过生日,要组织聚餐唱KTV,想去的人可以报名参加。   时柚所在的班级人不多,一共也就二十出头,排除掉平时比较独来独往的那几个人,大家关系都不错。   一般这种情况,时柚都会选择参加。   就算不参加,顾哲理也会拉着她一起。   只是碍于之前那事儿,两人这阵子都没怎么说话,所以顾哲理发完群通知才问了问时柚。   时柚这人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随口就答应了,【是今晚吗,行啊】   说完揉着僵硬的脖子往画室那边走,打算去那儿做作业,再找找绘梦漫画那边的人物灵感。   顾哲理又问:【去KTV也没事吗?】   毕竟时柚又不能唱歌,即便去了也是干坐着。   时柚也确实犹豫了一下,只是好巧不巧的,郭柏林就在这时给她发来信息,大意是问她今晚有没有空,想带她出去玩,如果她同意就去学校接她。   说实话,郭柏林态度挺好,甚至去哪儿玩,去哪儿吃饭看夜景,都想好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时柚心情一下就变得很堵。   或许是只要和他在一块儿,就会联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可能会被硬逼着联姻,以至于时柚格外不想和他见面。   在画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时柚深吸一口气,很果断地拒绝了,【对不起啊,今晚我们班级聚会,五点就走了】   说完她转头就答应顾哲理:【没事,我可以听你们唱歌】   似乎觉得时柚对自己的态度有所好转,顾哲理很开心地回了一堆笑脸,说走的时候叫她。   另一边的郭柏林则有点儿失望。   但又不好逼时柚,只能悻悻来了句那你们晚上玩得开心。   又避过去一遭,时柚默默松了口气,随之看到昨天被她随手设为置顶的【段斯野】。   昨天时柚取完红包后,两人就没再聊天。   就导致两人的对话界面,仍旧停留在那个280的红包,她看一眼就想到昨晚搜索出来的黑桃A。   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又徘徊已久的情绪再度袭来,时柚压着一口气,把他的名字改成【花心大萝卜】。   改完置气地把手机改成免打扰,扔到一边。   就这么一直在画室泡到将近五点,直到顾哲理来找她,时柚才跟着大部队一起前往吃饭的地点。   学委陈扬清是个人缘很好的妹子,所以这次来的人挺多,班级气氛也不错,大家吃起饭来热热闹闹的,还挺开心。   酒足饭饱,一伙人又说说笑笑地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比较大型的KTV。   说起来,时柚自打变成“哑巴”后,就没再来过这种地方,大家意识到她也跟来后,对她都表达出或多或少的关心。   比如,“时柚,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点。”   “时柚,坐这边吧,这边音响小一些。”   还有,“时柚,你会玩什么牌,咱们一起玩。”   实话说,被大家关心的感觉确实不错,哪怕不能唱歌,时柚也心情好好地附和着,没一会儿就和几个人凑在一起打起扑克喝起酒。   时柚本身不大会喝酒。   但可能是气氛到这儿,也可能是被昨晚的黑桃A影响,时柚一睁眼一闭眼就是那个标题——“段氏太子爷酒吧夜会美女,一掷千金豪开300瓶黑桃A”。   黑桃A是什么滋味她不知道。   但眼前的燕京啤酒她还是可以尝一尝的。   也说不清是为了赌气,还是单纯想喝,时柚打开一瓶,小口小口喝着。   喝了大半瓶,也不知道谁叫的好几杯鸡尾酒送了上来,时柚稀里糊涂地就被分了一杯。   喝着开始有点柠檬汁的味儿,但再一品,辣得要命。   时柚龇牙咧嘴,但又止不住上头,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了一整杯,后面又酒蒙子附体,又拿起之前的燕京继续喝。   直到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以为又是郭柏林,她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拿到面前,结果低眸,心口突地一跳,居然是段斯野。   此刻,段斯野顶着他的新外号“花心大萝卜”,给她发了条信息。   ——【在哪儿】   闪烁的霓虹灯下,时柚傻乎乎地盯着这三个字好几秒,打了个小小的酒嗝。   脑子里糊糊涂涂地蹦出一个想法:你丫还好意思找我。   细软的指尖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我在嗨皮】   这个时间,段斯野刚从总公司出来。   难得今晚没有应酬,他想放松看个电影,便自然而然想到时柚。   这还是周特助说的,对待女孩子,要细心体贴,最重要的是,在相处初期,要多在她眼前晃。   那会儿段斯野面无表情吃着三文鱼刺身,冷笑一声,“这跟让她骑到我头上有什么区别。”   一句话就把周特助干没电。   结果今晚某人就坐不住,等一天没等到消息,这会儿坐在车里,冷着脸拧巴好半天,还是主动发了信息。   本以为时柚会跟昨晚一样,又乖又狗腿,结果这么久,这姑娘才回他一句在嗨皮。   段斯野眸光微滞,眉梢不满地轻蹙。   花心大萝卜:【?】   时柚刚好拿起剩下的小半瓶啤酒。   看到这个问号,她鬼使神差地从桌上捡来一张别人打出去的黑桃A,用手指把这张黑桃A按在啤酒瓶上,另一只手拍了张照片,发给段斯野后。   一根手指头慢吞吞地敲字。   吃个柚子:【忙着 喝黑桃A】   段斯野:“……”   眼皮子无端一跳。   谁特么教她这是黑桃A的?   作者有话说:   段某人以后为你开四百瓶()   ps:这个新闻不是段的,是别人的,后面会解释 第二十三章   ◎“你不是去夜会美女了吗?”◎   察觉到时柚这会儿神志可能不太清醒。   段斯野那股火往下降了降, 平静地压着:【你现在在哪儿】   这回是认认真真在问了。   时柚虽然迷糊着,但也能感受到男人态度的转变,她抿着唇小声哼唧一下,发了个定位给他。   唱达人KTV。   指腹拖动地图, 就在明华大学附近。   段斯野神色松弛几分, 又问她:【和朋友一起?】   刚刚喝下去的鸡尾酒劲儿太足, 时柚下巴磕着自己的手臂, 眼皮子有些睁不开了:【学委过生日】   段斯野剑眉紧锁,沉默半晌:【你是不是喝多了】   正犹豫着问她,要不要自己去接。   时柚却跟他心有灵犀似的, 忽然说道:【段斯野,我想吐】   不知谁点了首极具年代感的《快乐崇拜》, 潘玮柏语速超快的RAP和摇晃的霓虹光线晃得时柚脑浆子直颤,她打字都变得慢吞吞。   吃个柚子:【你可不可以接我回家?】   “……”   段斯野心跳浅浅一滞。   桀骜冷峻的面容, 在夜色下有种冰川融化的迹象。   印象中,这还是时柚第一次对他用这种恳求的语气说话。   打完最后的问号。   时柚缓缓呼出一口气。   也说不清怎么,就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或许是上次, 他派司机专门送她回家,所以这次她才敢对段斯野提要求, 也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让她愈发胆大包天, 不知收敛   她都没考虑这男人拒绝怎么办。   然而事实证明。   潜意识的判断没错, 段斯野的确没有拒绝她,这男人甚至打了电话过来。   时柚迷瞪着, 随手按下接听键贴在耳边, 电话那头, 是男人磁性低朗的嗓音 , 却有种难得烫心的质感,“你不用说话,听我说。”   “……”   “先叫个人陪你去大厅那边透气,等会儿我过去接你。”   段斯野语气难得耐性,不像在命令,倒像在叮嘱。   时柚沉默几秒,鬼使神差地对着空气点点头。   点完头又想到段斯野看不到,坐直身子,用微信给他乖乖回了句好。   电话挂断。   段斯野叫周特助改了路线,直奔“唱达人”。   时柚这边却并未完全遵循他的嘱咐,顶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拎着包想去厕所,奈何厕所有人,死活都不出来,她只能离开包间,去外面的公共卫生间。   外面倒是人不多。   时柚找到个相对干净的位置,干呕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吐出来,但好在人总归是清醒了点儿。   想着段斯野刚刚嘱咐她的话,时柚没再回去,直接去了大厅沙发那儿,一屁股坐下枕着沙发扶手倒头就睡。   几分钟过去,包里的手机嗡嗡直响。   时柚都无动于衷。   就这么打了好几遍,顾哲理找不到人,只能沿着走廊一路走到大厅,然后就看到,穿着牛角扣大衣,长筒靴的时柚,像只小猫一样窝在那儿,微醺的小脸红扑扑的。   顾哲理眉头一松,马上来到她跟前,唤了声她的名字。   小姑娘这会儿没睡实,听到有人叫她,支了支困顿的眼皮。   说起来也挺阴差阳错。   本来顾哲理想趁着在KTV好好缓和一下和时柚的关系,结果他不是被学委拉着买这买那,就是被班上的麦霸拉着唱歌。   等时柚跟着众人打起牌喝起酒时,顾哲理又被班上另一个女生拉到包间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告白。   告白这种事,顾哲理是真没想过,人都傻了。   那女生大概也是憋闷了很久,又仗着喝酒,哭哭啼啼地往他身上一靠,顾哲理瞬间就没辙。   后来也不知道磨叽多久,女生终于肯放过他,顾哲理脚步像踩在云彩里这么回了包间,正想找时柚冷静一下,结果发现时柚不在了。   也许真的喜欢,和一时荡漾真的有巨大区别。   顾哲理一下就清醒了,赶忙问身边人有没有看到时柚,那群玩儿疯了的人个个茫然抬眸,有人说没注意,有人说好像出去了吧。   顾哲理担心时柚不会说话又喝了酒,一边打电话一边出包间找人。   就这么,他才在大厅找到时柚。   时柚自然不知道顾哲理找自己这么久,只是听到他的嘘寒问暖后,小幅度地坐起来,缓慢眨着眼,呆呆望着他。   微醺的鹿眼像荡了层水波,雾蒙蒙的,让人止不住心动。   顾哲理咽嗓,蹲在她面前,“很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男生语气温柔,一腔喜欢藏不住。   说话间,他抬起手,试图帮时柚拨弄额前凌乱的刘海。   就是这个瞬间,年岁已久的玻璃大门吱嘎一声,段斯野在周特助推门下,深眸冷凝,面寒如潭地阔步进来,“不麻烦了,时柚有我负责。”   男人手挽外套,一身笔挺西装俊拔挺括,嗓音沉磁冷傲,犹如一柄破空利刃,将顾哲理未落实的手钉在半空。   他的声音和语气都太有辨识度。   顾哲理的手下意识一僵,扭头就对上在他面前站定的段斯野锋冷桀骜的视线。   那目光像扫视死物一般,居高临下地撇了他一眼。   和上次在福利院的气场截然,煞到顾哲理心口一咯噔。   在段斯野说出“麻烦让让”的瞬间,顾哲理甚至说不上为什么,极其没出息地站起身,往后退让了一小步。   可即便这样,段斯野也处于高位,他面无表情移开视线,转而低眸看向正看着他的时柚。   小姑娘刘海凌乱,嘴角耷拉,像是极为不满一般,皱着眉眼巴巴地看着他,那表情好像谴责一个渣男——你还知道来啊。   见状,段斯野刚刚那一瞬阴霾的心情,倏然间晴了回来。   男人嘴角松了股气儿似的懒勾,抬手便捏住她胶原蛋白满满又粉绒绒的脸蛋。   力道倒是不重,却让时柚无意识啊一声,顾哲理在旁边眉梢一簇,“你干嘛——”   “捏她”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时柚突然抓住段斯野清白嶙峋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咬下去。   贝壳般整齐洁白的牙齿,一股脑朝他手腕使劲儿,粉色牙印顿时清晰可见。   力道不小。   段斯野却像逗猫被咬了一口般,只微微蹙了下眉,便风波不动。   下一秒,男人斜过目光,冷冷睇向顾哲理,那双对异性来说勾人的桃花眸里,此刻除了炫耀,还是炫耀。   意会到其中深意,顾哲理生生噎住。   自知抢不过这男人,也没了勇做绿茶的本事,他只能板着脸默默阴阳怪气,“那就麻烦您了,替我照顾好时柚。”   话音落下。   段斯野略显不满地轻抬眉梢。   时柚就在这时松了口,吸吸鼻子,一脸“爱谁谁”迷迷瞪瞪地闭上眼。   注意力被她扯回,段斯野单手扣住她温热的头,安抚似的揉了揉。   视线却不怎么友善地落在顾哲理身上,嘲讽一笑,“她的事,自然不劳烦你这个普通朋友。”   -   回旋镖的威力相当强悍。   当晚段斯野将时柚打横抱起离开,顾哲理几乎是一脸菜色地看着那辆豪车在夜色中开走。   可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   按照他对段斯野的了解,这男人风流成性,身边女人不计其数,且不说什么时候和时柚搭上,就是今晚,段斯野也绝对不可能把人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越想越担心,顾哲理只能给时柚的好朋友宋萝打电话。   晚八点的北城月上天中,奔流不息的夜景灯烛辉煌。   浮动的光影落在男人脸上,段斯野偏头,眸色不悦地看着缩在另一头角落的时柚。   自打上了车,她就像个球似的滚到另一边,头也不知道怎么枕的车窗,也不嫌硌得慌,就这么睡着了。   更不去跟他解释,为什么陪同她的人是那个顾哲理。   但她看起来也是真的困。   微张着粉唇眼睫轻颤,睡着非常专心且不顾形象。   总之就是非常的不解风情。   不像其他女人,长了八百个心眼,就只是坐在他身边,都恨不得施展浑身解数。   但这也是她特殊的地方。   心思单单纯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让人一览无余,和她相处起来,觉得浑身轻松。   段斯野瞧了半晌,嘴角蓦地一勾。   周特助就在这时提醒,“段总,你的手还好么,用不用我找个药店——”   他指的是在KTV大厅那会儿,时柚咬他的那一下。   可能是顾哲理在场,段斯野当时没觉得怎么疼,等回头把时柚安置到车上后,恍然的痛感才弥漫到神经。   确实不轻。   两排小牙印到现在还清晰可见,已经从红转紫。   段斯野却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抬起手腕,在黯昧的光线下,注视了两眼,淡淡道,“不用,留着吧。”   “留着?”   周特助不明所以,没忍住从后视镜撇向自家老板。   段斯野却又偏过头,专注地看向左侧睡得正香的那位磨人精,目光隐隐透着一股罕见的温柔。   周特助瞬间瘪嘴,生怕打扰这一刻的气氛,忙把视线收回去。   却不想毁气氛的大有人在。   没一会儿,时柚包里的手机就噼里啪啦响起来。   被吵到,小姑娘不爽地哼唧一声,俨然没有接通的意思。   最终是段斯野替她拿出来,看到来电人是宋萝后,皱了下眉,接通。   宋萝开口就是大嗓门,“时柚,你胆子挺肥啊,要不是顾哲理打电话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跟段斯野都混到跟人回家的地步,我不管你什么情况啊,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公寓!”   女人语气挺凶,听得出来很年轻,跟时柚关系也不错,即便没开公放,车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周特助这个心操的啊,生怕段斯野发火,视线一个劲儿地往后撇。   哪知段斯野眉头轻蹙,只是将手机拿得远了些,“时柚现在睡着了。”   男人嗓音低冷磁性,像一道灌入耳膜的清泉那般醒耳。   话音落下。   电话那头瞬间跟掐死了似的。   宋萝脑子转了一百八十道弯,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段、段斯野?”   男人平静应声,“是我。”   宋萝一懵,赶忙道歉,“对不起啊,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担心柚子……”   “人我会送回去的。”   段斯野几不可查地哼了声,声线冷鸷,“麻烦转告那位顾哲理,让他少操那份闲心。”   宋萝:“……呃。”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从这男人话里听出一丝对顾哲理的敌意?   -   被这通电话影响。   段斯野后来的这一路,都冷着脸没看时柚。   当然时柚也是争气,就中途醒了那么几秒钟,还没等段斯野开口说话,她就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全然不顾段某人的黑脸。   后来到了小区大门口,也依旧是这番叫不醒的模样,像是活脱脱想赖在他车上。   赖就赖吧,偏偏别人觉得他另有所图。   段斯野呵笑一声。   周特助察言观色着,非常贴心地提议,“不然我送时小姐上去,您在车上坐着就好。”   如果是别人,段斯野多一个字都不会说,但这人是时柚,他就不由得眉头深锁。   思忖几秒,似是无奈,“算了,我送她回去。”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旁的灌木丛,三月晚风微凉,段斯野重新捞起时柚,把她打横抱在怀中。   小姑娘肉软,骨架轻,明明不算矮的身高,缩在他怀里却显得何其娇小。   段斯野低眸看了她两眼,心情像被吹弯的柳梢,有种被动又无可奈何的柔软。   时柚双脚腾空,也醒了几分,她双手回揽住男人的肩膀,在路灯昏黄的光影下睁开迷蒙的双眼,定定看向段斯野。   男人身材高高大大,步履稳妥又轻盈,镌刻冷峻的面容在夜色下立体又清晰。   时柚眨着雾气蒙蒙的眼,就这么很不解地瞧了会儿,忽然唤他一声,嗓子里像融了一把糖,“段斯野。”   段斯野脚步微顿,低眸看她一眼。   “你怎么在这儿。”   “……”   “你不是去夜会美女了吗?”   段斯野:“……”   鼻尖萦绕着小姑娘身上浅浅香气,和酒味,段斯野喉结滚了滚,情绪无端烦躁地嗤一声。   “不是你叫我过来的?”   说话间,段斯野用膝盖顶开一楼大门,来到大厅中央等电梯。   时柚完全感知不到男人这会儿又燥又烦的心情,只觉自己梦游一般,把头自然而然地靠在段斯野宽大的肩膀上,像一只弱小可怜的猫科动物。   轻软的发丝搔到段斯野脖颈处的皮肤,紧接着,就是小姑娘柔软的唇瓣,和温热的额头。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在他皮肤上,亲昵地贴了贴。   段斯野:“……………………”   脊背瞬间僵住。   一股邪火被填了干柴一般,蹭地冒上来。   直到电梯叮一声,门打开。   段斯野才略微回神,抱着时柚上去。   他身后跟着一个牵着狗的阿姨,阿姨也是个八卦的,看到这么英俊的年轻男人抱着个小姑娘,没忍住多看几眼。   段斯野在生活中并不是会和陌生人寒暄的那类,从始至终保持着疏冷孤高的神色风波不动,只偶尔注意一眼时柚。   直到,这姑娘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段斯野:“……”   这酒嗝虽然谈不上震天响,但却突然得让刚才所有美好瞬间戛然而止。   就连阿姨都吓了一跳,朝二人直直望来。   狗子就更不必说了,小小的泰迪,吓得连续蹦跶好几下,还站起来汪汪两声。   “……”   “…………”   电梯里的气氛尴尬得无与伦比。   段斯野不得不迎上阿姨打量的目光。   这阿姨有点子朝阳群众内味,似乎见他打扮得人模狗样,但又冷静理智,还这么抱着一个醉酒小姑娘,忍不住问了句,“帅哥,这你女朋友啊。”   段斯野皱了皱眉,莫名有些头疼,想说不是,又怕引起麻烦。   正斟酌着怎么说,不想尴尬气氛的始作俑者,忽然直起身,字都说不太清楚,却要抢先道,“不,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个花心大萝卜。”   话音落下。   段斯野和阿姨一同错愕望向时柚。   时柚小脸醉醺醺的,语气却正经地跟阿姨告状,“这个人、他夜会美女,还给人家点了300瓶黑桃A。”   “……”   “300瓶啊。”   时柚比了个3的手势,忽然委屈起来,正想说“一瓶都没给我留”,哪知再开口,胃里忽然翻江倒海,憋了一晚上的呕吐物,就这么一口气全吐在段斯野那身矜贵的西装上。   “…………………………”   空气遽然凝固。   阿姨:惊呆.JPG   狗子:汪汪!   段斯野一脸死亡地闭了闭眼。   作者有话说:   美女报仇十年不晚就是说……   ——   我发现我的读者都好叛逆,推一个预收不涨,涨另外一个,所以我今天就推一下《深情诱捕》,这本要是涨的好的话我先写这个好了(放弃挣扎)   文名《深情诱捕》,求个预收QAQ   [伪善大灰狼X玩不过大灰狼的小狐狸]   1.作为电影学院的神颜女神,南雎媚骨天成演技精湛,本该大红大紫,却因渣男前任被封杀。迫于生计,她不得已做饵去搅一场未达成的联姻。   盛世掌权人顾慎礼沉冷英俊,手段雷霆不近女色,堪称商界第一难攀之月。   为达目的,南雎使出浑身解数,连朋友都知道她的存在,顾慎礼却云淡风轻,“喜欢不至于,解闷倒是真的。”   一气之下,南雎放弃:狗屁的月亮,老娘不摘了!   本以为不会再见,直到一次试镜,男人西装笔挺,纡尊降贵坐在镜头前。   试镜过半,南雎心虚想溜,却被截在安全通道。   “演技不错。”   顾慎礼把人带到怀里,嗓音低润幽邃,“但戏没演完就想跑,南雎,哪个老师教你的?”   2.后来两人顺水推舟在一起。   南雎卖力扮演痴情小白花,顾慎礼亦待她不薄,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直到这事在上流圈传开。   说顾家老二看上个戏子,不仅出钱出力把人宠上天,还亲手毁掉家族联姻。   顾家大发雷霆,商界上下风声鹤唳。   南雎却慌的一逼:这男人看着冷淡却动了真格???   良心作祟,南雎一咬牙决定解约。   当晚秘书带她去找雇主面谈,不想坐在宾利后座,长腿交叠,一身西装清贵倨傲的男人,正是她每天土味情话哄一百遍的顾慎礼。   “……”南雎脑子一抽:???   顾慎礼沉静如斯,灼人深眸荡起捉摸不透的笑,“听说啾啾对我腻了。”   长手合上文件,平缓语气掺杂几分咬牙切齿的凉意,“哪里不好,我改就是。”   #改个屁!!!#   #八个心眼儿都玩不过你#   3.南雎追顾慎礼时,陪他过了一次生日。   顾慎礼拗不过她,敷衍地许了个愿,“希望我爱的人都能梦想成真。”   那时,南雎不知道这个愿望里有她。   顾慎礼也不知道,南雎的梦想不是影后,而是……他自己。 第二十四章   ◎被段斯野结结实实搂在怀中。◎   时柚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梦里鸡飞狗跳, 光怪陆离,她甚至梦到段斯野。   梦里这男人也不知怎么,突然带她坐飞机,飞机很小, 不大的一点地方, 他开了三百瓶黑桃A, 就为了请飞机里的另一位大妈喝酒。   大妈似乎还挺热情, 栓着一条狗,那狗蹦跶起来的样子比她都欢。   可三百瓶黑桃A还没来得及开呢,她先吐了。   再后来, 她什么都不记得,再醒来时天光大亮, 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和羽毛吊灯。   宿醉带来的难受感简直比被人打了还遭罪。   时柚也没那个心思想昨晚发生了什么,顶着皱巴巴的一张脸, 掀开被子起了床。   大清早的,宋萝也在。   听到卫生间传来哗哗水声,她把泡面撂到桌上, “我们女英雄醒啦。”   “……”   时柚叼着牙刷拉开门,一脸“你又在阴阳怪气什么”。   宋萝看着她那黑眼圈, “昨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吗?”   本来时柚没倒出空去想。   被她这么一提,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时柚把牙刷完, 一张净白透亮的脸蛋, 扎着个马虎的丸子头走到她面前,屁股都没来得及坐下, “我昨晚喝多又吐了?”   但凡和时柚亲近的人都知道, 这姑娘哪儿都好, 唯独这酒品和酒量。   喝不了多少就算了, 还容易吐,吐完还断片。   明知道自己不适合这项娱乐,却挺热衷。   后来碍于她要艹哑巴人设,才把这破爱好给戒了,不曾想昨晚别人一勾,就把她肚子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   见宋萝欲言又止,时柚挠了挠耳垂,“昨晚你接我回来,我吐你身上了?”   毕竟她一醒来就在家,除了宋萝,没人会接她。   结果宋萝摇了摇食指,“no。”   “……”   时柚拉开椅子坐下,想到昨晚聚会的人员,能送她的估计也就只有顾哲理。   她蹙了蹙眉,“那是顾哲理送我回来的?我吐他身上了?”   宋萝吃了口面条,呵笑一声,“顾哲理还巴不得这样。”   到这会儿,时柚只能往最糟糕的想法去猜,可还没等她展开思路,宋萝给了她提示,“我建议你啊,先看看手机,这样就能知道昨晚是哪位大冤种送你回来的。”   时柚嘴角抖了抖,“你这么说,我只能怀疑是我们学校教导主任。”   “……”   “我喝多还吐他假发上了。”   “……”   宋萝噗呲一声,面条差点呛气管子里,“时柚!!你给我正经点儿!!”   -   为了防止挨揍,时柚赶忙溜到卧室去找手机,然后就看到,她和段斯野的聊天记录。   ……原来她猜想中的人选是真的,昨晚来接她的,是段斯野。   虽然这家伙没有回复她。   但这男人给她打了电话。   最关键的证据是,顾哲理发微信问她,昨晚段斯野有没有把她送到家。   时柚小心脏乱扑腾,立马来厨房找宋萝,宋萝刷着碗筷,相当镇定,“这下知道这位大冤种是谁了?”   时柚哽了哽,“我想知道我是怎么吐他头上的。”   她脑中构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好像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宋萝闻言讥讽一笑,“谁告诉你吐他头上了,就你这海拔还没我高。”   时柚无语了一秒。   宋萝也没再瞒她,把昨晚段斯野把她送回来的事告诉了她。   当时柚听到自己是被段斯野打横抱回来,且吐在电梯里时,整个人都懵了。   怪不得她昨晚感觉自己好像坐飞机,原来是段斯野抱她?   不过……这男人居然会公主抱。   公主抱啊……   她怎么偏偏就不记得了。   时柚双颊悄悄蕴热,嘴却硬的像块石头,呐呐道,“那我这算不算污染公物啊。”   宋萝冷笑,“那倒没有,你全吐段斯野一个人身上了。”   那会儿段斯野脸色冷得简直能杀人,宋萝开门差点儿吓死。   然而就这样,段斯野也没把时柚放下来,直接把人抱去卧室,出来后才去卫生间清理。   好在时柚吐的不算多,都在他外面的西装上,段斯野把西装脱下来,挽在手上,只穿一件单薄衬衫。   所谓宽肩腿长又窄腰,黄金比例九头身也不过如此。   更绝的还是那张脸,清俊的长相透着一股风流锐气,冷脸时又有种矛盾的禁欲性感。   终于看到庐山真面目的宋萝惊呆,非常不理解时柚为什么每次提起这个男人都那么苦恼。   这要换作她,反手就是个生吞活剥,转眼就把这男人给套到手里。   不过还是那句话,在不完全了解之前,男人的皮囊绝对不可信。   宋萝收起花痴脸,清了清嗓子,“那个,对不起啊,柚子她不是故意的,她喝完酒爱吐是老毛病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她过不去。”   说完还虔诚地冲段斯野双手合十,一副苦兮兮的家长样。   段斯野手挽外套低眸看了她两眼,倏然道,“她就这么怕我?”   倒没想过这男人会这么问,宋萝哽了一下,“也、也还行吧,不是很怕,就是比较、比较……尊重您。”   说出这三个字。   宋萝松了一口大气,感觉自己顿时能多活好几年。   段斯野却自嘲地翘了下嘴角,但也没说什么。   只在门口时,彬彬有礼地来了句,“那就麻烦你多照顾她。”   宋萝头如捣蒜,扬着大大的笑脸就差说下次您再来。   大约是对段斯野有了巨大改观,宋萝跟时柚讲完,忍不住谴责她,“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那么一个大帅比,你不抓紧机会就算了,还总跟人家反着来。”   “你看人家怎么对你的,你再看你怎么对人家。”   “就昨天那呕吐物,我都没眼看,人家呢,眉头都没皱一下。”   “回头还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宋萝怒其不争,就差拿指尖戳时柚的榆木脑袋。   时柚抿着唇,看似油盐不进,内心早已动荡不安。   这么看来,段斯野对她真的挺好的……   心口砰砰,时柚慌乱又茫然,想了想,只能说,“那我下午去找他……”   “当然要找了!”   宋萝鼓励她,“再给我穿漂亮点。”   -   时柚一整天都没课。   不用去学校,她胡乱吃完早餐就回到卧室打扮。   实话说,她平时在学校都挺素的,要不是宋萝提醒,她也就随便穿穿出门。   但当下情况不同。   她对段斯野做了那种事,这男人肯定是不爽的,当然要打扮的漂亮点,说不定段斯野心情一好就放过她呢。   当然最关键的是,时柚觉得自己昨晚喝醉后的样子一定很不好看。   她跟宋萝确认过,宋萝表情拧巴了会儿,勉为其难道,“还是能看出是美人底子的。”   ……救了个大命。   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   时柚万念俱灰,屁滚尿流去化妆,还难得烫了卷发,喷了香水。   抱着不要在段斯野心里留下糟糕印象的想法,时柚整整打扮了两个小时才出门。   说来也尴尬。   段斯野的地址还是她从陈智那儿要来的。   这男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时柚怕去公司白跑一趟,只能找陈智。   也亏陈智这人热情,在净安寺那会儿主动和她加了微信,还说以后有什么事找他,他准帮忙。   有了这个前提,时柚才敢拉下脸来问他知不知道段斯野在哪儿。   一般情况,陈智是不会管这个闲事,他身边想打听段斯野的人太多了,他都懒得应付,但这人是时柚,情况就不一样。   虽然段斯野没说什么,可以上次,时柚靠在他肩膀上睡觉他都没躲的情形来看,陈智能猜到这姑娘在段斯野心中地位不薄。   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陈智也没问时柚有什么事,先帮她给百货公司和泽润餐饮那边打了电话,确定段斯野不在后,才转而打电话给段斯野家里。   家里的座机是付萍接的。   陈智去过一两次,和付萍也算说得上话,付萍告诉他,段斯野昨天睡得晚,到现在还没起来。   时柚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家伙不会是被自己气的一宿没睡吧……   但想了想,又不大可能,最多他就是讨厌自己。   如果是讨厌的话……时柚心情阴霾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不愿面对。   可当下情形,她又不得不面对。   时柚思忖许久,只能在去之前,给段斯野买了个八寸奶油蛋糕作为赔罪。   又拿着地址,忍痛花了二百块钱的打车费,来到段斯野的环山别墅。   这一片都是富人区,别墅一个比一个恢弘浮夸,相比来说,段斯野的还算简约一点。   可能被这里的环境影响,时柚深呼吸再呼吸,几乎花光所有勇气,才按下门铃。   本来都做好被冷脸相待的准备,哪知她只按了一下,付萍就给她开了门。   女人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穿着打扮看似素雅却极其考究,笑起来如沐春风,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是时柚小姐吧,小野还没起来,您先进来。”   一声小野。   时柚晃了下神。   原来这个大魔王,私底下的小名这么可爱?   怀揣着小小的惊讶和忐忑,时柚跟着女人进了家门。   和她想象中一样,段斯野的家高端又气派,就连空气都和他身上的气息一脉相承。   时柚渐渐放松起来,想到等会儿见到段斯野免不了要说话,就没装哑巴,乖巧应道,“谢谢阿姨。”   或许是陈智交代了什么,女人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长辈式的和蔼,“不用这么客气,既然是小野的朋友,到家里就客气些。”   “……”   时柚表面微笑,内心呵呵。   心想说不定你家小野等会儿怎么收拾我呢。   顺手接过她递来的崭新女士拖鞋,时柚坐在玄关处,刚换上一只,就听到一道稍显刻薄的女声从客厅深处传来。   “付姨,有人来了?”   时柚闻言一愣。   段斯野家里还有别的女人?   想法在脑中遽然荡开,时柚紧跟着就想起陈智说的,段斯野昨晚没睡好,到现在都没醒……   我草。   我了个大草。   时柚另一只脚突然就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来。   付萍却突然冷脸,没了刚刚对时柚春风拂面的劲儿,面无表情地说,“是小野的朋友。”   女人听闻,似有不满,“到现在都没起来,还约朋友。”   “……”   时柚这下更茫然了。   怎么感觉事情好像又不是她想的那样?   似是看出时柚的疑惑,付萍低声道,“小野的一个劳什子亲戚,不用放在心上。”   说话间,还不客气地白了客厅方向一眼。   时柚微微哽住。   忽然感觉自己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   事实证明。   她选的时机确实不怎么对。   此刻坐在沙发主卫,衣着还算优雅的中年女人,在看到时柚的一瞬,不加掩饰地蹙起眉。   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什么小妖精,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也亏得付萍一直挡在她前头,把时柚带到酒柜那边的长桌处等着,时柚才不必和女人面对面。   怕时柚没意思,付萍给时柚端出许多精致点心和水果,在她面前整整齐齐摆了一小排,比那女人面前的可丰盛多了。   给她送完刀叉,付萍还嘱咐,“不够吃你再叫我。”   时柚心窝子暖暖的,弯起眼对付萍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阿姨。   没想到那边的女人却一直在注意她们,时柚刚说完,女人就接话,“你是段斯野的什么朋友啊。”   时柚和付萍一同顿住。   那女人看着时柚,阴阳怪气,“长得倒有几分姿色。”   话音落下,付萍暗暗白眼,替她接话,“小野的朋友都很优秀。”   结果刚说完,就被女人拧着眉毛怼了回去,“我在问她呢,你一个拿工资的阿姨接什么话。”   她实在不客气,时柚心口一咯噔。   动了动唇,她想替付姨说点儿什么,付萍却摇头,“别搭理她。”   说完付萍便去厨房那边收拾。   时柚目光追随而去,似乎明白其中关系。   这位付姨应该是段斯野家里的阿姨,看穿着打扮,段斯野一定对她不薄,而那位坐在沙发上的刻薄女人,应该就是段斯野某位不待见的亲戚。   只是她身上这身行头……时柚虽然买不起名牌也不怎么买名牌,但这几年在时家见过的世面不少,特别是在时蔓和宋明珠那儿,她几乎一眼就能分辨出女人身上的是不是当季新款,大概值多少钱。   就这位,身上这一堆加起来也不可能超过三万。   所以绝对不可能是段家的亲戚。   如果不是段家,那就只能是段斯野母亲那边的亲戚。   脑中运转得过□□速,时柚看起来有点儿神色不属,反倒更激怒了女人。   女人侧过身冲她扬声,“问你话呢,听不到吗?”   “……”   时柚收回思绪,啊了声,“你说什么?”   平心而论,她真不是故意的。   但可能以前愚弄时蔓和宋明珠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她做出无辜表情的时候,有种天然的嘲讽感。   女人哽住,也不问了,只咕哝了句,“没礼貌的东西。”   这种话时柚在宋明珠那儿听得可太多了,根本懒得搭理,只顾低眸吃着又大又甜的空运车厘子,女人却心有不甘,朝她又若有似无地瞥了两眼,又不耐烦地看了看时间。   三个女人一台戏。   这女的即便没人陪她唱戏,她自己也能起范儿,没一会儿兀自开口,“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年轻小姑娘,浑身上下都是心眼,一个劲儿地想攀附豪门,却不知道白费心机。”   “咱们小野,又帅又能赚钱,以后肯定是要配盛家那位的,我听人说,小野早年就喜欢那个盛柔呢。”   说到这,女人做作一笑,“付萍,你听说这事儿没?”   付萍在厨房收拾餐具,眼皮也不抬一下,“小野的事轮不到我过问。”   这话似乎让女人很满意,女人得意地笑,“不过我也理解,年轻人嘛,都贪图新鲜,像小野这种身价的,身边有几个女人也正常。”   “到时候大不了都用钱打发了。”   说完她煞有介事地看向时柚,时柚却依旧默不作声。   不是她不想作声,而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她跟段斯野也没熟悉到什么事都说清楚的地步,特别是那个盛柔……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个盛柔?   时柚不自知地琢磨起来。   直到楼上忽然传来脚步声,慵慵懒懒的,漫不经心的,几乎一听就知道是谁。   女人立马站起身,“哎呦小野,你可总算睡醒了。”   时柚瞬间回过神,朝楼梯那边看去,然后就看到一身浅色宽松居家服的段斯野闲散阔步从楼上下来。   男人双手抄兜,眸色惺忪,似乎有那么点儿不耐烦,却不耽误他意味深长地撇了时柚一眼。   时柚心口一突。   视线交错间,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女人便抢先迎上去,喜笑颜开道,“几年没见,你真是跟姐姐越来越像了。”   说话间,便要抬手去摸段斯野的脸。   不想段斯野面容冷鸷,毫不客气地一躲。   女人的手僵在半空。   段斯野吊着眼梢,颜色不善,“谁让你进来的。”   这话像巴掌,啪一下打在女人脸上。   女人一脸猝不及防的尴尬,茫然无措地收回手。   还没想好怎么说,付萍从厨房那边拎着小笤帚过来,冷着脸道,“这可不能怪我,我说了,曹家人不能进来,她偏要来。”   说话间,付萍走到女人刚坐过的地方,像扫晦气玩意儿似的,狠狠扫了几次。   扫得女人面色跟红绿灯似的,却敢怒不敢言。   段斯野悠悠收回目光,在曹月澜脸上逗留了一瞬,蓦地望向酒柜那边的时柚。   男人冲她倏然挑眉,“过来。”   “……”   突然被点名。   时柚后背一凉,忽然有种自己也要完犊子的窒息感。   呜呜呜她今天还能活着回去吗?   抱着极度悲观的想法,时柚面色悲壮却不敢违抗,脚步灌铅一般磨磨蹭蹭地走到段斯野面前。   唇瓣委屈地抖了一下,她双手老实巴交地交叉在身前,刚开口一个“我”字,不想胳膊下一秒就被男人拽住,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倏然袭来,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已经被段斯野结结实实搂在宽大的怀中。   没错。   不是靠,是搂。   男女之间的那种,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的那种搂。   距离近到,她能异常清晰地感受到段斯野身上的温度,气息,心跳,以及说话时声带共振的震感。   这种感觉震撼到,时柚情不自禁地咽嗓,以防乱跳的心脏从喉咙里蹦出来。   就是这个瞬间。   段斯野低眸直直看她,嗓音有种罕见的,压着火般的森冷,“她刚刚骂你了?”   “……”   不知是被他紧紧搂着,还是被他磁沉的声线浸泡,时柚骨头蓦地一酥。   几乎遵从本能冲他点头,再点头。   头顶细细碎碎的小呆毛剐得男人喉结微痒,段斯野颀长的胳膊挂在时柚瘦薄的肩膀上,冷冷眯眼,转而看向面色怔然的曹月澜。   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曹月澜懵逼中又透出一丝慌乱。   男人却漠然不动,戾气渗到骨子里,邪里邪气地一挑眉,“不如这样,你选一下。”   “是现在就给她道歉呢。”   “……”   “还是我找人打到你儿子愿意替你过来给她道歉。”   作者有话说:   护妻狂魔段斯野:虽然被媳妇yue了一身但第二天起来还是超喜欢()   俗称《我的媳妇只有我能欺负》 第二十五章   ◎“负责吧。”◎   要说段曹两家的子嗣中, 谁最疯最野,段斯野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早年曹穗然还在时,段斯野就不服管教, 偶尔回曹家也不受待见。   倒也不全是因为段斯野性情乖戾, 归根究底, 是曹穗然无论在段家, 还是曹家,地位都不高。   在曹家,她是所有儿女中最老实又没存在感的那个, 只因她是曹父在外面和小三生的女儿。   在段家,她又是个不受丈夫宠爱的儿媳, 在这样的生活背景下,曹穗然练就一身屏气吞声的好本事, 那时的段斯野,看到母亲的隐忍,只有怒其不争。   很多次, 他都提出要和母亲离开这个家,但都被曹穗然拒绝了。   最严重的一次, 段国忠喝醉酒打曹穗然,被段斯野放学回家撞到, 段斯野紧急之下直接从酒柜里拿出段国忠珍藏多年的红酒, 毫不犹豫地敲在段国忠头上。   段国忠因此缝了五针,克扣了曹穗然和段斯野一年的生活费。   曹家的态度却是袖手旁观, 幸灾乐祸, 特别是这位曹月澜。   她装作一副好心肠的样子, 寄给曹穗然两大包旧衣服, 还是没洗过的。   最后全被段斯野扔到曹家门口,大半夜点火烧了,吓得曹家鸡犬不宁。   可能是发现段斯野确实不按常理出牌,曹月澜也就不再挑衅,但对曹穗然始终袖手旁观,阴阳怪气,毕竟她嫁到段家这些年,并没有为曹家换来什么既得利益,那些年段国忠也郁郁不得志,做生意屡屡失败,在段家并不受重用。   后来曹穗然去世,两家更是断了往来。   直到段斯野风生水起回了国,不费吹灰之力就用实绩顶掉堂哥段斯成的太子爷名号,成了老爷子老太太的掌中宝。   而这时的曹家,因为大哥入狱,家业分崩离析,破产的破产,做生意失败的失败。   曹月澜这边还算好的,仗着她老公家里还有几个厂子,过得比普通人好些,可野心却是不小的,想着和曹穗然好歹是亲姐妹,又自以为曾经给过曹穗然恩惠,这阵子一直在想方设法和段斯野见上一面,希望段斯野能帮帮她。   上一次,还带着自己的小儿子过来,十几岁的年纪,不服管教,在学校打架泡妞被退学,曹月澜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过来求段斯野,希望他能找人脉给疏通。   结果在段斯野公司楼下等了一晚上,都没见到人。   曹月澜只觉是段家不让段斯野和她联系,心里并没作罢。   这次算她运气好,用了些手段,也不知道从谁那儿找来的地址,趁付萍找工人翻修花园,就这么浑水摸鱼跟了进来。   碍于段斯野在楼上睡觉,付萍不好吵闹,只等段斯野醒来再说。   没想到曹月澜给脸不要脸,大小姐当惯了,即便在这,也要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撑场面,生怕被人看低。   却不想到头来,段斯野别说认她这个姨妈,就是面子都没给。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他还要找人打自己的宝贝儿子?   就为了给一个小姑娘道歉?   疯了,简直是疯了。   偏偏她知道现在段斯野的权势有多大,也知道他从不说大话,只能一脸惊呆地看着段斯野。   同样震惊的还有时柚。   小姑娘哪见过这种场面,清凌凌的鹿眼叹为观止,小心翼翼地扯了下男人的衣摆,“不至于吧……”   段斯野喉头一痒。   侧眸不耐地撇她一眼,啧了声,“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小孩儿……   我都21了好吗!!   时柚内心呐喊,表面却紧紧抿住嘴,倔强地闭了麦。   曹月澜到这会儿才算看明白俩人关系。   哪里是她以为的小姑娘煞费心机追求段斯野,分明是段斯野把人家捧在心尖尖。   刚刚态度有多恶劣,曹月澜这刻就有多后悔,她窘态尽显,赶忙解释,“不是,都是误会一场,我没有骂她,我就是想跟她说说话。”   时柚本来憋得挺好的。   结果听到这话一时没绷住,露出一种“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讲”的不服表情。   段斯野余光撇了她一眼,掀眸睇向曹月澜,平静无波的眼里,那股阴鸷愈发浓重。   明明一字未说。   腾腾杀气却压得人喘不过来。   莫名有种,她今天不道这个歉,就出不了这个家门的既视感。   越是精明矫情的人,越能审时度势,曹月澜立马灰头土脸地认栽,“哎呀,对不起嘛,刚刚是我太没分寸了,对这位小姐说了些不礼貌的话,你别跟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一般见识哈。”   她试图握住时柚的手,却被时柚躲开。   大约是身侧的段斯野给她的安全感太足,小姑娘看似软糯却直言不讳,“你还没给阿姨道歉呢。”   “……”   “你跟阿姨说的话可比对我说的难听多了。”   说话间,时柚刚正不阿地撇了撇嘴,“我觉得你应该先跟阿姨道歉。”   听到要跟付萍道歉,曹月澜脸色变了。   跟时柚道歉无所谓,她毕竟是外人,说不定段斯野哪天就腻了,她就是一时服软也没关系。   但付萍不同。   付萍从小到大就跟她那个窝囊姐姐玩得好,曹月澜打心底看不上付萍,又怎么可能低头认错。   曹月澜愤愤起来,“差不多得了,我给一个小辈道歉已经够给面子。”   她看向段斯野,“难不成你还真让我这个当长辈的,给她一个扫地做饭的道歉?”   “长辈?”   段斯野蓦地一笑,像是听到极其好笑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姓曹的长辈。”   “你——”   曹月澜面红脖子粗,像是受到极大侮辱。   她也不傻,事到如今也意识到,之前见不到段斯野,并非段家人从中作梗,不过是段斯野不想搭理罢了。   天大地大自尊最大,曹月澜顿时不想求段斯野,转头去沙发那边拎起包就走,走到门口还故意停一下,“怪不得曹家人不待见你,你跟你那个妈一样。”   这话配上她那刻薄的表情,就差指名道姓了。   付萍拎着手里的笤帚一下就急了,三步两步就追到门口,嗓门奇高,“姓曹的你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抽你!!”   付萍读的书不多,又是穷苦人家出身,可不在乎什么教养,嘴上喊着,人就已经冲上去了。   时柚也被气到。   谈不上从哪儿冒出来的暴脾气,怒气一下窜上脑门,几乎跟付萍同时开口,“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小嗓子清清脆脆的,像炸毛的猫,却毫无杀伤力。   刚喊完就挣脱开段斯野的怀抱,要上前找曹月澜理论。   但她没冲成功,因为身后的段斯野直接拽住了她的胳膊。   窄窄细细一条,握在段斯野的大手里绰绰有余,轻轻松松就被扯了回来。   大约是看出付萍是真想打她,曹月澜吓得屁滚尿流,迈着小碎步着急忙慌地上了门口的车。   付萍气得直接抄起旁边地上装着脏水的桶,在车开过的瞬间,一下全泼在曹月澜那辆破大众上。   时柚自然不知道这些,只相当不理解地看着段斯野,“你拦着我干什么,让我过去骂她啊。”   段斯野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朝外面扬了扬下巴,“付姨都出去了,你跟着添什么乱。”   “谁添乱了,我骂人可厉害啦。”   时柚不服管地甩开段斯野的手,刚往前走两步,就见付萍拿着扫帚回来,嘴里还骂着,“下贱坯子,以后让我碰到没你好果子吃。”   “……”   时柚停下脚步。   段斯野闲闲靠在楼梯扶手上,懒声道,“走了?”   付萍胸膛微微起伏,“嗯,算她跑得快。”   似乎有那么点儿骄傲,付萍随手挽了下碎发,“不过我把门口那通脏水全泼她那破车上了。”   话音落下。   空气近乎凝滞地安静了瞬。   直到时柚没忍住噗呲一声。   她一笑,付萍也有些憋不住笑,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这么十分默契的面对面咧起嘴角。   时柚发自内心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用心浇灌许久的白山茶,徐徐为你绽开花/苞。   似是被她感染,段斯野嘴角也跟着朝上松垮地扬了扬。   哪知小姑娘就在这时回过头。   言笑晏晏的一张脸,像只快乐的小山雀,兴冲冲地望向他,像要和他一起分享。   哪知段斯野几乎一瞬间就拉平嘴角,视线朝别处撇开,又恢复成之前那副吊儿郎当不好相处的模样。   结果就导致,时柚嘴边的笑跟被人一巴掌打回去似的,也跟着立马消失了。   气氛诡异地凝滞起来。   付萍非常有眼色地插了句,“那什么,你们先聊啊,我去花园那边看看我的芦花鸡怎么样。”   说着利利索索地拿着工具又出去了。   只留下楼梯口的两个人干瞪眼。   段斯野吊着眼梢,重新看向时柚,小姑娘双手紧扣,像做错什么事似的,抿着唇没话找话,“……现在你还打算找人揍她儿子吗?”   嘴上说的是别人的事。   可心里想的却是——段斯野接下来会怎么处置自己。   毕竟现在是真的轮到她。   经过这么多次的相处,段斯野也算对她性格有所了解,几乎一眼就看穿她心中所想,故意压着笑点了下头,闲闲道,“揍呗。”   “……”   “反正也没事儿干。”   时柚:“……”   见她表情七上八下的,段斯野嘴角恶劣一勾,顿时兴致上头微微欠身,把她逼退到墙边,“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好好修理修理你。”   脚后跟卡到墙面,时柚彻底慌逼了。   虽然知道该来的早晚要来,但来的这一刻要不要这么刺激……   段斯野几乎贴着她,手撑墙面,把她禁锢在这一隅窄小的天地,那双桃花眸半瞬不移地的盯着她,不给她一秒分神的机会。   时柚瞬间神经紧绷,呼吸都觉得费劲。   她手足无措地背着手咽了咽嗓,语速极快,“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我昨天不应该吐你身上,那个实在不行的话,你把衣服给我呢,我去帮你干——”   后面的洗字没说出来,就见段斯野抬起自己的右手。   时柚瞬间闭紧双眼。   却不想下一秒,幻想中的惩罚没有落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一声讥讽冷呵,“现在知道害怕了,之前咬我那会儿呢?”   “……”   虽然语气不大好。   但不知为什么,时柚并没感觉到害怕,反倒有种……这男人对她既无奈,又纵容,又不愿意就这么过去只好吓唬她一下的错觉。   怀揣着这个侥幸的错觉。   时柚一点点睁开眼。   然后就看到,摆在眼前,男人本应皓白明晰的腕骨,上面不知何时印了两排发紫的牙印。   牙印整整齐齐,颗粒小却饱满,还挺对称。   时柚:“……”   越看越觉得眼熟。   顿了顿,她鼓起勇气握住段斯野的手腕,试图看得更真切些。   柔弱无骨的小手冰冰凉凉,贴在皮肤上,男人喉结暗暗一涌,表面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到挣扎再到放弃挣扎。   似是确认了这事儿就是自己干的,时柚心虚抬眼,束手无策地望着他,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能泪洒现场。   段斯野可太熟悉她这“奥斯卡级神演技”了。   男人几不可闻地一声哼笑,不吃这套地挑挑眉,重新往扶手处一靠,指尖敲了两下。   “负责吧。”   作者有话说:   暖被窝的那种负责(bushi)   说一下,最近身体比较那啥,写的没以前快了,看上去好像情节走的慢了点,但这就是我正常的写文节奏,只是没以前字数多了,熟悉的读者都知道哒,如果实在觉得有点儿慢,也可以稍微攒一攒,当然我希望的还是你们能一直陪着我QAQ的 第二十六章   ◎想亲上去的冲动◎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 在时柚心中却是雷霆一击。   本来她以为自己只是喝多了吐人家身上,结果弄了半天,重头戏是她把段斯野给咬了。   而且看这个发紫程度,她昨晚下嘴还挺狠。   ……很好时柚。   你是真敢借酒撒疯。   时柚深吸一口气, 对自己都无奈了, 又不得不欲哭无泪地打起精神, 提出给段斯野热敷上药。   段斯野倒挺无可厚非, 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腕,挑挑眉,“上药就不必了, 热敷就行。”   这个提议对时柚来说简直是赦免,她十分狗腿地应声, 按照段斯野说的,去找付姨要了条干净的毛巾, 烧水准备。   付姨听说段斯野手腕被咬紫了,也挺意外,问时柚怎么回事。   于是坐在沙发里, 翘着腿面无表情吃着薯片的段斯野,就听到时柚在厨房对付萍老实巴交地承认错误, “就是……昨晚我喝多了,不小心给他咬了。”   这话说完。   厨房那边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就在段斯野以为付萍会说她两句时, 女人大咧咧地嗨了声, “还以为多大事儿呢,咬就咬呗, 又咬不坏。”   段斯野:“……”   或许是受到阿姨的“鼓励”, 时柚端着一小盆热水和毛巾回来, 面色看起来也比刚刚放松了一点。   段斯野一只手吊儿郎当地搭在沙发上, 眉梢轻佻地瞧着她,虽然没说什么,却颇有种秋后算账的既视感。   时柚哪还敢跟他皮。   耷眉燥眼地在他身旁坐下,唯唯诺诺地看着他,“手给我。”   段斯野看起来没什么耐性,但也还算配合地把那只“受伤”的手递给她。   时柚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帮他把袖子朝上挽了挽,动作轻柔又小心,生怕弄疼他。   段斯野垂眸瞧着,嘴角浮起星星点点的涟漪,也谈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动作挺熟练啊,经常帮顾哲理?”   这话说得几分意味深长。   热毛巾敷在他手腕上,时柚慢半拍地看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人。”   她说的是这个人,而非他。   段斯野眉梢抻了抻,云淡风轻的,“昨天不是你找人家陪的你。”   ……付萍在身后禁鼻子瞪眼,恨不得上去梆梆两拳。心想好话不会好说,就仗着自己好看胡作非为。   不过好在,时柚什么都没感觉出来,只单纯眨眼,摇头,“没有啊,昨天我不是只找了你?”   段斯野鼻尖溢出一声轻哼,看起来并不怎么信。   也说不上哪里来的迫切心情,时柚赶忙从兜里拿出手机,递给段斯野,“不信你看,昨天我就只找了你的。”   段斯野勉为其难地,顺势朝她手机上的微信界面瞧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被时柚设为置顶的——【花心大萝卜】   时柚举着手机坦坦荡荡地看他。   段斯野舔了下唇,气笑了,“花心大萝卜?骂谁呢。”   时柚心口一咯噔,这才想到自己昨晚给他改了个外号。   ……草。   草草草草。   她赶忙把手机收回来,背在身后,眼神慌张地解释,“不是,你听我说——”   尔康手摆了出来。   段斯野挑挑眉。   时柚却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神色中甚至有那么一丝理直气壮,“……好吧我说的就是你。”   段斯野出乎意料的没什么波澜,不置可否地一扯唇,“所以呢,就因为我给人开了三百瓶黑桃A?”   时柚哽了哽,几分惊讶和心虚,“你怎么知道的。”   段斯野哼笑一声,没搭腔。   时柚反应几秒,“……不会是我自己说的吧。”   段斯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不用觉得,就他妈是我。   想着反正都到了这个地步,时柚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便沉下一口气,问出心中最“沉重”的问题,“我吐你身上的时候,你还好吧……”   说话间,她视线越来越低,一副心虚又害怕的样子,“没有什么心理阴影吧。”   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把毛巾重新泡了一遍热水,又绕在段斯野的手腕上,老老实实握着。   上午明媚的日光洒在她身上,晃得她小巧的耳朵薄薄一片,又泛着点儿害羞的红。   视线烙在她身上,段斯野指尖蜷了蜷。   忽然就有些心痒。   有那么一瞬间,竟想像昨晚那样,再狠狠揉一把她的脸。   哪怕她再咬自己一口也无妨。   或许是他目光沉淀得太过明显,时柚小心翼翼地抬头,“你怎么不说话了。”   视线瞬间交错。   段斯野喉咙一哽,视线忽然就飘向远处,用轻咳作为掩饰,俊脸没什么表情道,“你觉得是个人能好么。”   时柚:“……”   也是,换别人恐怕都想杀人了。   内疚之情再度涌了上来,时柚抖了抖嘴角,“对不起啊段斯野,又让你受罪了。”   这回的道歉还挺真心实意。   段斯野眸色翩然地看着她,心情不错地轻笑一声,“手机拿来。”   这要求对时柚来说几乎是条件反射了,她毫不反抗就把手机解锁上交。   段斯野垂着浓长的眼睫,单手在她手机上操作了会儿,随后朝她身上一丢,懒洋洋道,“下次看新闻的时候,眼睛睁大点儿。”   语气里透着威慑不满。   时柚眨了眨眼,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然后就看见前天晚上,让她憋闷了一整晚的新闻——“段氏太子爷段斯成,酒吧夜会美女,一掷千金豪开300瓶黑桃A”。   等等。   好怪。   再看一遍。   就这么皱着眉不可置信地看了三遍,时柚恍然大悟般对上段斯野的视线。   她张着粉润的唇,表情非常的迷茫,“段氏太子爷不是你吗?”   段斯野缓缓挑高眉毛,俊颜风神疏朗,“今年确实是我,但今年之前,是段斯成。”   段斯成就是几个兄弟中,最受宠的那位,也是前些日子,对盛柔最使劲的那个。   在段斯野今年回国之前,他一直仗着老爷子老太太乃至父母的疼爱,无法无天,也从未想过,自己未来有天会输给最不受宠的段斯野。   输到“太子爷”这个名号都拱手让人。   更何况在段家未来的地位。   到这会儿,时柚几乎无地自容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对段斯野说些什么。   说她就是因为这个破新闻误会他骂他花心大萝卜?还是因为这个破新闻,莫名憋了一肚子气还把自己灌醉?   ……不行。   太蠢了。   她拒绝承认。   痛的领悟之下,时柚抿唇燥热着一张脸,迅速把毛巾重新洗了一遍,裹在段斯野的手腕上。   段斯野低眸觑她,语气谈不上责备,倒像在浅浅嗔怪,“别老没事儿自己在那瞎琢磨成么。”   “……”   “又琢磨不明白。”   “……”   这嘲讽力,不愧是你段斯野。   怕他继续说下去,时柚咬了下唇,认真道,“这水快凉了,我去再去换一盆。”   说话间她站起身,哪知段斯野直接按住她的肩膀,把人一屁股给按了回来。   时柚:“……………………”   段斯野眉毛一横,“我让你走了?”   时柚嘴角抽了抽,“可是水都凉了——”   “你跟那个顾哲理到底怎么回事。”   段斯野调子冷下来,没什么好气儿地看着她,“他知不知道自己很讨人嫌。”   绕来绕去又扯回来,时柚无辜眨眼,“我跟他?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啊,你很讨厌他吗?”   说着,她突然想到什么,啊了声,“上次看电影那个事,其实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时候我跟你不熟,想着一起看可能有点儿尴尬,刚好顾哲理找我一起看电影,我跟他说了这件事,他就说要不一起看吧——”   解释说到一半,段斯野就稍显不耐地啧一声打断,“你不知道他喜欢你?”   这话简直比她吐段斯野身上还吓人。   静默两秒。   时柚面色僵硬地呵呵两声,“你没开玩笑吧。”   段斯野痞里痞气地扯起嘴角,“不然我现在替你发微信问问?”   “不不不不……”   时柚赶紧把手机藏起来,摇头跟拨浪鼓似的,“我信了。”   看她那反应,就知道她心里其实是有点儿数的。   段斯野收回手腕,把湿毛巾随手扯下来,扔到水盆边上,看似漫不经意表情却是冷的,“以后给我离他远点。”   神色里的敌意旁人都能看出来,偏偏时柚皱着眉,若有所思地没吭声。   段斯野斜她一眼,冷笑,“不愿意?”   时柚思绪这才悠悠归位,“没有……我是在想,我以后要怎么和他相处。”   她重新洗了洗毛巾,喃喃道,“看来以后要和他保持距离了。”   “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后两句她嘀咕的声音不大,段斯野虽板着脸但也能听清,默然两秒,鼻尖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终于放行让她换一盆新的热水。   就这么来回热敷几次。   那两排牙印儿终于浅了许多,也把时柚折腾得不轻,付萍都看不下去了,“我说啊,真没那么严重,到明天就没了,你别惯着他。”   时柚乖巧地笑,“没事的,我不累。”   段斯野优哉游哉地靠在沙发里拿起平板看邮件,活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她不是说了,不累。”   付萍白他一眼,又问时柚,“小柚子,中午留下来吃饭吧,都这个时间了。”   闻言,段斯野手一顿。   小姑娘倒是客气的很,“不了,我今天约了人,下午还要逛街。”   说完,她看向段斯野,“对了,你的西装给我吧,我去给你干洗。”   听她叫自己。   段斯野八风不动地斜她一眼,拿腔拿调地笑了下,“又跟你那个相亲对象?”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今天这么阴阳怪气。   时柚蹙了蹙眉,看在他好看的份儿上,还是好脾气地回应,“没有啊,跟宋萝。”   “……”   刚刚还不爽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平和了。   段斯野移开眼,看向手中平板,清了下嗓子,“随你。”   时柚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嫌弃了。   旁边的付萍却看得一清二楚,她拉着时柚,“你别管他,他就这样。”   时柚瘪瘪嘴,心想付阿姨人可真是好。   付萍见段斯野没什么异议,便上楼去给时柚拿要洗的西装,可不知道为什么,上去好半天都没下来。   时柚等了等,只能再度看向段斯野。   男人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地半躺在沙发里,修长白皙的手指快速地划着屏幕,冷着脸扫视着英文邮件。   时柚想了想,走到沙发后面,双手扶着沙发靠背,半蹲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个……”   小姑娘独有的清甜气息笼罩下来,随着说话,气息若有似无地搔着段斯野的后颈。   微痒感像触发电流的开关。   下一秒,就听小姑娘凑到他耳边,哄人似的,“不然,我明天找你吃饭?”   明明是甜软的声嗓,却有着炙人的温度,听得段斯野指尖一僵,几乎不受控制地侧首朝她望去。   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她嫩粉色似果冻般的唇瓣,唇瓣因害羞而微微抿着,嫩到有种让人发疯的,想亲上去的冲动。   视线上移,是时柚清澈如水的眼眸,那双剔透的眼睛,圆润透亮,眼睁睁的,里面装的全都是他。   “……”   喉咙似滚过热火般猝不及防地哽住。   这瞬间,段斯野只觉心口像被人突然袭击,猛地,剧烈地一颤。   作者有话说:   差点儿他妈忘了我还是个作者需要更新() 第二十七章   ◎“给个机会?”◎   这个提议, 是时柚临时想到的。   虽然段斯野没怎么刁难她,但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很内疚。   明明是她主动说弥补段斯野的,结果呢, 她这一喝多, 不止把人家咬了又吐到人家身上, 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 这人做的也太没担当。   时柚不是那种性格,又想到很早之前就欠段斯野一顿饭,就想着不然一起解决算了。   开口之前她还特意看了看这个月剩下的零花钱, 还有一千块,应该够请段斯野吃点好的。   这么想着, 也就这么做了。   本以为这男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哪曾想她刚说完, 段斯野就回头了,这一回头不要紧,两人距离直接拉到最近。   时柚像一头原本在森林间悠闲晃荡的小鹿, 忽然就栽进段斯野浓黑深邃的眼窝里。   那张已经很熟悉的俊脸,被日光拓下立体错落的光影, 鸦羽般的眼睫低垂,像覆盖下来的温柔羽翼。   时柚被猝不及防地蛊到, 就这么半瞬不移地望着他, 全然忘记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甚至有种,只要她想, 她稍稍起身就可以亲到他的错感。   偏偏段斯野浑然不动。   勾人桃花眸漫不经心地微垂, 笔直而深深地看着她, 里头仿佛浸着某种暗涌蛰伏的情绪, 又像明目张胆的无声勾引。   ……时柚被这个不耻想法吓得耳根烧热,思绪也像打撒的奶油泡沫,恍恍惚惚无法集中。   直到楼上传来付萍的声音,将两人的意识拉回,“这西装我昨天帮他简单洗了一遍,你回头找个干洗店就成。”   说话间,付萍走到一楼。   抬眼就看到沙发那儿的两道人影,像触电一般,一个瞬间往左偏头,一个瞬间往右收回视线。   只见往左的那个迅速站起身,转过身红着脸对她道,“谢谢阿姨,我知道了。”   说着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袋子。   至于往右的那个,看似不动声色地坐在那儿,指骨修长的手却不自在地揉着脖颈。   不熟悉的人,可能会觉得段斯野这是坐久了不舒服。   但付萍知道不是。   哪怕这小子在他面前从没露出过这番模样,她也能确定。   再综合两人的表现,付萍视线落在时柚身上,眨眨眼说,“真不留下吃个饭吗?阿姨手艺可好了。”   说话间拿余光瞥了眼沙发那边。   发现段斯野揉脖子的手果然又顿了顿。   但时柚还是让她失望了,她尴尬地笑,但又不失真诚,“不是我不想吃,而是来的时候就和我朋友约好的。”   没办法,付萍只能放弃,挽着她的手,嘱咐她下次一定过来尝尝她的手艺。   时柚当然是乐意的,但也还得看看段斯野同不同意。   她恂恂望了段斯野的背影一眼,欲言又止似地走到门口。   不想就在这会儿段斯野心有灵犀地撇向她,神色是一向的倨傲骄矜,却又蕴着淡淡的,不那么让人确定的纵容,“明天等周令东电话。”   “……”   反应两秒,时柚灿烂地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好啊。”   她不知道的是。   自己前脚刚迈出门,后脚段斯野就朝她的方向望去,两秒后,薄唇蓦地勾起轻浅的弧度。   这莫名来的笑意一直挂到付萍把人送走,付萍一进门,就看到段斯野翘腿靠坐在沙发里,心情不错地喝着咖啡。   付萍没好气儿地撇他,“人家走了你这会儿心情倒是好了,也不知道送送。”   段斯野调子闲闲,傲娇又慵懒,“这都把她惯上天了,再送不要骑我头上。”   付萍啧两声,“瞧你那态度,这辈子都不知道服个软。”   这话一点儿不掺假。   从小到大,段斯野都属于你犯我一尺,我掘你一丈的嚣张个性,对待感情更是目中无人,从来都是别的姑娘围着她转,没见他对哪个异性留过心。   像时柚这样的,简直二十八年来独一份。   付萍是打心眼儿喜欢这个乖巧又机灵的小姑娘,借着收桌子的空档,没忍住打听,“之前跟你发信息的,不会就是她吧。”   或许是心情好。   段斯野顿了下,倒没否认,低眸淡应了声。   付萍喜上眉梢,“真是她啊。”   “怪不得敢惹你呢,就这长相,外面追着她跑的男孩子肯定不少。”   说话间,付萍端着几盘没吃多少的水果走掉,“反正你不抓紧,肯定是有人抓紧的。”   阴阳怪气的几句,像故意点谁似的。   “……”   段斯野看似风波不动,眉梢却微微蹙起,人生中第一次,因为一个小姑娘,连一封邮件也很难集中精神看下去。   甚至有种前所未有的烦躁。   这种烦躁感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   时柚手托腮坐在阶梯教室的靠窗位置,百无聊赖地边听课边记笔记,忽然就收到段斯野的微信。   花心大萝卜:【去哪儿吃】   时柚正迷糊着,看到是他,瞬间清醒了。   第一反应就是,她居然还没把他备注给改过来??   于是迅速把“花心大萝卜”改成段斯野,正儿八经地回:【不是说周特助找我吗?】   段斯野这会儿刚从子公司出来。   男人一身精心打理过的高奢长款西装,身旁簇拥着几个赔笑脸的高层,直到上了车,才腾出空看手机。   段斯野长腿交叠,气场矜贵地坐在车后座,玉色长指轻划屏幕,在看到信息后,干净到泛白的指尖顿了顿。   挑挑眉:【他能找你我就不能?】   这是什么话。   时柚敲字:【不是你说的,等周特助电话的么】   段斯野:【不等了,直接找你】   时柚不由自主地坐直身子:【你来学校吗】   段斯野:【不行?】   时柚心跳快了一拍,瞬间就联想到他那辆□□包的豪车停在学校门口的模样。   经历上次的讲座,在明华几乎没人不知道段斯野,他要是真往那儿一停,别人就是想认不出来也难。   时柚有些为难:【会不会太招摇?】   段斯野眸色微深:【所以郭柏林就没事】   时柚摸不着头脑地回:【他压根就没来学校接过我啊】   段斯野没什么感情地勾了下嘴角:【哦】   段斯野:【我还不如郭柏林】   时柚:“…………………………”   多么神奇的脑回路,她有时候真的蛮想撬开看看。   吃个柚子:【算了,你想来就来吧】   发完,时柚把手机一扣,抬头又听了几分钟的课,可不知为何,心思总是无法安静下来。   又等了会儿,发现段斯野确实没再回复她,才开始惴惴不安。   这种感觉就很别扭,就好像对方是她很重视的人一样……不得不时刻关注他的情绪。   时柚心中微微懊恼,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给段斯野发解释的信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想怎么样都行,开心就行】   手机响了声。   段斯野视线从车窗外春暖花开的繁华街景落回到手机上,落到那四个字——开心就行。   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哪怕这句话很大程度上,只是敷衍的安慰。   然而即便是拥有最亲血缘关系的那些人,也从未告诉过他,无论你做什么,只要开心。   心中那股烦躁突然间淡了些许,段斯野视线在屏幕上定格几秒,淡淡挑了下眉:【你总这样么】   下课铃打响。   时柚收拾好书本,挎上包往外走,看到他的回复,瞬间就没那么怕了,虽然他的问题她也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吃个柚子:【?我总什么】   那边“正在输入”了几秒。   段斯野:【总想让别人开心】   看到这话,时柚脚步下意识顿住。   或许是相处的久了,她忽然就觉得段斯野好像并不一直像他对外界呈现那般,骄傲恣意无坚不摧,他也会孤独,甚至落寞。   抱着这种不确定的感觉。   时柚不大自在道:【我也没有那么讨好人格……我有时候也想让别人倒霉的】   言外之意,并不是她能对任何人说出这话。   段斯野挺意外这个答案。   他饶有兴味地敲字:【比如?】   时柚顺着人流往前走,有些汗颜地敲字:【就不要试图挖掘我真实的内心了吧】   顿了顿,她又说:【但我确实希望你开心】   似是被这话取悦到,段斯野眸底荡起潋滟波光,僵持几秒,嘴角朝上勾了勾。   -   虽然段斯野这个人挺霸道强势,但跟强人所难还是有区别的。   就比如,这天中午,段斯野还真没出校在明华大学校门口接她,而是变道去了两人约好的商场。   可能真的是人性本贱。   时柚这会儿倒是莫名有点儿后悔,特别是看到学校两旁的樱花都开了,往下簌簌落着花瓣,周围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拍照的画面,突然就想,如果段斯野在这儿的话,那画面应该比任何人都好看吧。   最重要的是,她一出门就能坐上车,而不是七拐八拐地挤地铁。   所以说啊时柚。   为什么要装杯呢?又没人注意你TAT。   好在她选的地方离学校并不远,她到了,段斯野那边还在堵车。   趁着这个空档,时柚给段斯野发了好几个餐厅的美团链接,让他看看想吃什么。   没想到段斯野还挺无所谓的,反过来问她:【你想吃什么】   反正也是自己请客,时柚没客气,选了个最近比较想吃的火锅。   段斯野虽然不爱吃这东西,但也没意见:【那就听你的】   时柚开开心心扬起嘴角,说:【那我上楼先去买两杯奶茶,你要喝什么?】   段斯野:【随意】   时柚上楼找奶茶店,边回复他,【那就和我一样】   大约是饭口,奶茶店这会儿排队的人不少,时柚扫完码点餐,给段斯野发了个定位,随后靠在扶手处玩手机,玩着玩着,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时柚不确定,抬头张望了下,结果下一秒,就看到一张熟悉面孔。   男生外形高瘦,长相阳光清秀,在普通人中算是颜值中上,穿衣打扮和从前差别不大,所以即便快三年没见,时柚也能一眼就认出他。   是她的早恋对象,也是她唯一的前男友,程逸。   这场偶遇来得太突然,时柚猝不及防地愣住,直到程逸走到她跟前,满眼不可思议又惊艳,“真的是你啊,时柚,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时柚微微张唇,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说话。   不想这一表现倒提醒程逸,他哦了声,“我听说你现在不能说话,所以是真的?”   ……他是从哪儿听说的,高中校友群吗?   不过她装哑是去年的事,可两人已经分手三年了啊。   时柚不可思议地眨眨眼,顺水推舟地拿起手机用AI软件回复他,“你怎么在这。”   程逸却没理解她眼里的嫌弃,笑了笑,“我来和朋友吃饭,你呢?”   时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当然也是来吃饭,不然来蹦迪吗。   反正都分了手,她对程逸可没什么可寒暄的,冷下脸回了句,“我也和朋友吃饭。”   刚说完,取餐号就排到她。   听到店员叫到自己的号码,时柚赶忙过去,本想取完奶茶就走,哪曾想取完两杯奶茶后,程逸反倒堵住她的去路。   “柚子,咱俩重新加个微信吧。”   男生这会儿表情没那么自然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迫切表达自己的内心所想,“这三年我都很惦念你。”   救命,好老土的开场白。   时柚眼皮子尴尬地抽了抽,转身就走。   程逸干脆跟上来,“我说的是真的,柚子,当年是我太年轻,做了很多错事,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很后悔,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弥补的机会?   时柚给听笑了。   或许是当年被冷暴力确实很不爽,她一直没咽下这口气,时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用离大谱的眼神看了他两秒,拿出手机想用语音怼他,可还没开始敲字,手机就从半空中被人拿走了。   下一秒,幽邃的荷尔蒙气息,混着让人欲罢不能的木质香尾调兜头落下,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浪雨。   “……”   时柚顿时僵住。   是段斯野。   这男人不知何时出现,第一时间拿走时柚的手机,又抓住她细软的手臂,扯到身后。   手里的两杯奶茶差点儿晃洒。   时柚整个人好似被高高拎起的氢气,心跳倏然加快。   只见高大的身躯把她严严实实地挡着,段斯野轮廓分明的俊脸凛似冰河山川,就这么居高临下地蔑视着程逸,颜值的惨烈对比仿佛人与神的距离。   静默两秒,这位“神”微眯起眼,用一种时柚从未听过的,冷郁又煞人的腔调讥讽一笑,“给个机会?”   “……”   段斯野一挑眉,又拽又痞,“送你上黄泉路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晚太多! 第二十八章   ◎每天关心一遍◎   男人音调平常, 乍一听还以为在开玩笑。   可再一听,赫然就察觉到他低音炮里十足的不耐烦,周身气压也低得仿佛要打人。   别说是对面懵逼的程逸,就连身后的时柚也跟着胆颤了下。   虽然这话很爽没错, 但为了避免发生无法控制的情况, 时柚还是攥住男人的手腕, 试图制止他。   但偏偏程逸这个b男来了劲, 眉毛要倒立似的,“你谁啊,说什么呢。”   段斯野波澜不惊地勾着嘴角, 眸色沉冷却又聚着锐利的光,“你说我谁。”   说话间, 他右手轻轻一带,像拨弄一颗珍珠那么简单, 轻而易举就将时柚带入怀中。   时柚甚至搞不清,自己是顺势而为,还是真的被他的力道裹挟。   心跳砰砰。   比上次还诡异的砰砰。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的怀抱比上次还要暖些,以至于时柚有种不愿挣脱开的依赖感, 这种依赖感让她耳根烧热,直到程逸不可思议的目光落在时柚微微泛红的脸上。   都是成年人, 一眼便知怎么回事。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就这么带着一身自讨没趣的窝囊气走了。   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段斯野一眼。   时柚自然没心情关注这位前男友,她面色尴尬地推开段斯野, 声音温吞道, “我们快去吃火锅吧, 我饿了。”   说着也不管段斯野什么脸色, 迈开腿就朝前走。   为了防止段斯野抓住她这一瞬的不自然,时柚走得极快。   段斯野倒是抄着兜,松松垮垮,不费力气就跟在她后面。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会儿,段斯野忽然喂了声。   “……”   时柚脚步顿住,扭过身看他。   段斯野眉梢不悦地抬了抬,“那人谁啊。”   虽然知道他会这么问,时柚还是莫名其妙地心虚了下,清凌凌的鹿眼左右眨了眨,她小声咕哝,“前男友。”   段斯野似乎没听清,也或许是听清了,想再确认一遍。   他抄兜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给气笑了,“谁?”   谁谁谁,有完没完。   时柚翻了个白眼,勇敢和他对视,语气有点儿横,“前男友,听见了吗?”   这一喊不要紧,周围路过的人都朝他俩撇了两眼。   那感觉,就好像俩人是吵架的小情侣。   时柚脸皮薄,再加上稀里糊涂就被段斯野搂了第二次,心情有点儿燥,燥得她立马垂下眼,宁可盯着地上的光斑都不看段斯野一眼。   段斯野也是没想到小姑娘温温软软的居然能凶人。   愣过一秒后,舔了下唇角,低音炮带着笑,“怎么,要造反啊。”   话里的宠溺有点儿明显。   溺得时柚心中小人儿摇旗呐喊:就造就造就造!!!谁让你自作主张搂我的,还两次!!!   然而喊得再厉害,时柚也只是抿抿唇,“不敢。”   小姑娘从下至上看着段斯野,小小的尖下巴埋在围脖里,葡萄粒似的眼睛清澈动人,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却有种噬人骨髓的磨人劲儿。   段斯野喉结涌了涌,傲慢地撇开视线,“他找你复合?”   “不知道,”时柚踢了下鞋尖儿,表情难得高傲,“可能是犯病。”   段斯野漫不经心地瞧着她,“什么时候谈的。”   “……”   这跟吃饭有关系吗?   时柚抿抿嘴,老老实实回答,“高中——”   段斯野危险地眯起眼,“早恋啊。”   时柚赶忙接上,“高中毕业!”   段斯野呵笑了声,显然不信,抄着外套口袋,跟个男模似的转身就走,拽得不行。   主动方一下变为被动方,时柚突然点儿不适应,下意识就追上去,“真的是高中毕业,我没早恋。”   两人保持并排,段斯野非常懂得拿捏人地瞧她,“他追你?”   “嗯。”   “谈了多久。”   “几个月吧,上大学没多久就分了。”   段斯野闻言挑挑眉,心说时间还挺短。   心中那股不爽消减几分,他继续套话,“你提的?”   时柚傲娇道,“当然了。”   段斯野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嘴角,拿腔拿调地问,“为什么。”   “他冷暴力我。”   说起这个,时柚心中愤愤,“想分手也不直说,在那玩失踪,一点担当都没有,我实在生气就把他给删了。”   听到这话,段斯野眸色微顿,忽然就想起时柚以前也把他删掉的事。   看来这姑娘……是真不喜欢被冷着啊。   思绪短暂漂浮了瞬,回过神时,已经轮到时柚眼巴巴地望着他,“那你呢,跟你前任怎么分的。”   “……”   段斯野眉心一跳,“前任?”   时柚一副“你休想蒙我”的表情直勾勾地盯他,“前任太多记不起来是哪个了吧。”   她难得阴阳怪气,但又不无道理。   要不是她提醒,段斯野都快忘了,自己在认识她之前艹了个什么破烂名声。   ……浪荡败家,又渣又爱玩,身边的女人多到能组成啦啦队。   饶是从前,他只怕这名声作得不够实,但现在……就他妈的很头疼。   段斯野长眸微敛,懊恼中略有些失神,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落在时柚眼里,就变成不小心拆他台后微妙的尴尬。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时柚就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便没什么所谓地偏偏嘴,“算啦,我不问了。”   “给你留点儿面子。”   “……”   段斯野眉头生生一拧。   还没来得及给自己辩驳,时柚就善解人意地拽了拽他的袖子,“我们快点吧,不然等会儿要排队了。”   -   正值饭口,火锅店确实不少人。   时柚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三步化作两步上前取号,排了没几分钟,就轮到两人。   她本以为段斯野会挑剔这种平价又嘈杂的火锅店,没想到段斯野还挺自在。   似乎并不介意会在这里染上气味,男人脱下高奢外套,只穿着黑色高领衫坐在对面,那身矜贵冷傲的气质更明显了。   听时柚这么说,段斯野用湿巾擦了擦手,不甚在意地扯了下嘴角,“在国外最穷那会儿,饭都要吃不起,哪还有心思挑三拣四。”   时柚微微诧异,“你还有吃不起饭的时候?”   段斯野扬扬眉,“怎么,不像?”   男人语气莫名舒缓温柔,听着竟有点儿像老朋友坐在一起谈心。   时柚想到段斯野之前和时慕青认识的事,又想到那天那个女人在段斯野那儿说的难听的话,琢磨了会儿,到底没忍住,“你以前在段家是不是不受宠啊。”   本以为这对段斯野是禁/忌的话题,没想到这男人淡定地吃着东西,顿了几秒才道,“不是不受宠。”   “……”   “是他们根本就不希望我存在。”   段国忠压根就不喜欢曹穗然,那会儿曹家势大,段国忠也是无奈才和她联姻,据段斯野的一个姑姑说,段国忠早年是想跟曹穗然离婚的,没想到曹穗然突然怀上了段斯野。   有了孩子,两人的婚姻就只能作罢。   所以,对于段国忠来说,段斯野的出生从来便是不被欢迎的。   段斯野很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只是第一次,敞开心扉对别人说。   话音落下。   时柚神色错愕,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啊,你这么优秀,又这么能赚钱,这世界上会有人希望你不存在吗?”   段斯野故作意外地轻抬眉梢,呵笑了声,“原来在你眼里,我还不至于那么讨厌。”   时柚:“……”   不知是被火锅热气熏的,还是被男人若隐若现的深邃目光看的。   她有些害羞地呐呐垂下眼,认真吃东西。   段斯野随便吃了几口,靠在那儿游哉地瞧她,直到小姑娘来了句,“其实你人挺好的,就是……”   “就是怎么。”   段斯野指腹懒懒散散地敲着玻璃杯。   “……就是有时候,”时柚抬眸看他一眼,“让人太难猜了。”   她嘟哝着,“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偏偏她神经又是比较大条的那种,真的很怕哪句话又惹得这家伙不高兴。   倒是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段斯野吊儿郎当一笑,自恋劲儿又上来,“想了解我啊。”   “自己努力啊。”   “……”   时柚轻哼一声,“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段斯野心情不错地浅勾着纯,用公筷捞了一勺刚煮好的新鲜食材。   时柚吃得嘴角有点儿脏,却忍不住盯着那一坨看,心想这刚刚都是我放进去的TAT,我还一口没吃呢。   不想心里刚呐喊完,下一秒,段斯野就把那些她最爱的食材,一股脑全放到她的餐盘里。   袅袅热气下。   段斯野桃花眸含情似的,好整以暇地冲她挑了挑眉,“够意思么。”   时柚心口一窒。   像被电了下,浑身上下酥酥麻麻的。   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她耳朵红红地垂下头,“够的。”   段斯野嘴角轻佻一勾。   笑意揽着温柔,眼角眉梢是从未有过的桃花春色。   -   太久都没吃火锅。   时柚这次吃得很尽兴。   段斯野却没吃太多,通常煮好了都放到她碗里,偏偏最后结账的时候,是他主动花的钱。   他本就又高又耀眼,在吧台处一站,瞬间吸引不少女生的目光,可他这个人却永远揣着不自知目空一切,又不可一世的孤高感,乍一眼看去,让人很难敢接近。   如果不是在檀庄段斯野主动来找她,时柚觉得,自己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和他说上话的。   不过细细一想,倒也神奇。   因为时柚发现,这男人不管对外什么样,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好像并没有这种感觉。   思绪洋洋洒洒地发散着。   等段斯野回来,时柚才意识到他刚刚去结账了。   小姑娘呆了呆,“不是说我请你吗?”   段斯野单手把玩着打火机,吊儿郎当道,“帮你省钱还不好。”   “……”   省钱是好。   可我欠你的人情没还啊。   时柚欲语还休,苦闷着一张脸穿好衣服,跟着段斯野坐电梯下楼,段斯野却好似看透她一般,瞥她一眼半嗔道,“这顿饭算你请。”   “?”   时柚眉毛一抬,仰着小脸看他,“什么意思。”   段斯野垂眸睨她,“你觉得呢。”   “……”   时柚顿时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她弱弱道,“那我还差你一场电影。”   段斯野目视前方没说话,神色不知所想,又难以琢磨,就这么下到一楼,他鼻音轻哼,拖着傲娇的尾音,“再反悔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时柚:“……”   心说不就是看了场电影,用得着这么严肃么。   别说一场,就是八场她也请得起。   心里嘀咕着,两人出了电梯。   段斯野下午还有事,要回去,顺便把时柚送回学校。   路上段斯野电话不停,不是这个找他,就是那个有事要请示他。   等到了明华大学附近,时柚才有机会对他道,“你什么时候想看电影,提前告诉我,一定要提前啊,不然我挪不出时间的,到时候你再怪我。”   说着,她撇撇嘴。   这会儿嘴角又是干干净净的了,也不知道上头涂了什么东西,看起来亮晶晶软嘟嘟。   段斯野定睛瞧了几眼,喉结滚了滚。   视线不动声色地瞥向车窗外,男人轻哂,“你档期还挺满。”   “这不是你帮我搞定的那个兼职,开始干活了么。”   说到这,时柚眼睛亮了亮,“你说话真的很好用诶,那个姓周的,不仅给我涨了工资,也不要求我坐班了。”   段斯野侧眸撇她,轻嗤了声,“那点儿钱还好意思要求坐班?”   “当然好意思了。”   时柚说,“找大学生不就是因为既便宜时间又多么。”   段斯野闻言眉梢微拢,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时恒不给你生活费?”   “给啊。”   时柚耸耸肩,“但我不想用。”   “……”   “女孩子不能什么事都指望别人,靠自己才踏实。”   听到这话,段斯野意味深长地挑高眉骨,说不上是赞许还是意外地看着她。   时柚却只顾着挎上小包,因为车已经在明华大学门口停下了。   学校大门口这会儿人不多,显得这辆迈巴赫格外惹眼招摇。   时柚不想被人过多注意,直接冲段斯野摆摆手,打算推门下车,不料段斯野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男人掌心宽厚温热,薄茧带着微微的摩挲感,贴在手腕细腻软嫩的皮肤上,尤为神奇的一种触/觉。   神奇到时柚不可控地慌乱起来。   她哽了哽,扭头望向他,声音糯糯的,“怎么了……”   段斯野逆着光,桃花眸安安静静地觑她,容色清隽,“这几天我要出差,没法看电影。”   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   时柚眨了眨眼,“没关系的,看电影又不急。”   段斯野喉结滚了滚,没松手,眸色沉沉似在思索什么。   时柚咽了咽嗓,扯开话题,“那你出差……要去哪儿啊。”   男人顿了下,嗓音磁浑,“国外。”   国外可太大了,这回答的可真含糊。   时柚哦了声,“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段斯野眉梢略凝,似有几分无奈地叹了口气,“美国。”   “……”   好吧,美国她是一点儿不了解。   她抬起头,真诚道,“那你一路顺风。”   段斯野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你是真敷衍。”   时柚冲他撇嘴,“那不然呢,你想我怎么样,难不成我每天对你嘘寒问——”   话还没说完,就被段斯野饶有兴味地打断,“也不是不行。”   时柚:“……”   呆愣愣地看着他。   突然就感觉给自己挖了个坑。   果不其然,段斯野嘴角斜斜一勾,那股与生俱来的恶劣瞬间就从眼底溢出来,“你不说我都忘了。”   他戏谑地一点头,“我还受着伤呢。”   “……”   时柚堪堪哽住。   段斯野冲她威胁似的闲闲一笑,“难道你不该每天关心一遍?”   作者有话说:   有宝子说对了,这男的就是醋王加绿茶,在柚子面前一顿傲娇,出去就是嘎嘎猛的大霸总 第二十九章   ◎下雨了,没带伞,你来接我◎   情况是这么个情况。   但每天发信息关心一遍, 真的不会太奇怪?   最主要的是说什么啊。   这要求像难题一样缠了时柚一下午,直到晚上回到公寓,她才有机会和宋萝倾诉。   宋萝盘腿坐在沙发里,给宠物店的猫咪织毛衣, 一边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时柚, 要不是了解你, 我还真以为你是个绿茶白莲花。”   “这段斯野哪里是想欺负你,分明就是想每天和你保持联系啊。”   “你出去问问别的女生,这事儿放她们身上她们怎么想。”   “我就不信还有比你更不解风情的。”   几句话跟机关枪似的, 突突的时柚脑袋直懵,她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唇, “……你不会觉得段斯野真的对我有意思吧。”   宋萝朝天翻了个无语的白眼。   心说这不是很明显吗。   可时柚却不觉得,她甚至难以理解, “他身边那么多女人,什么样的没有,看上我什么啊。”   段斯野那样倨傲的性子, 可是连时慕青那样的女人都没看上。   在时柚心中,抛开年龄, 时慕青简直是她的世界观里,最优秀最漂亮的女性。   而她自己……或许是成长经历的缘故, 从小就被领养的时柚并没有匹配她外貌的那份自信。   哪怕已经很漂亮了, 却从不觉得自己值得更好的。   就连当初宋萝说了很多遍,程逸配不上她, 她那会儿也没觉得有什么, 甚至还觉得自己好像确实像程逸说的, 穿衣打扮有点儿土。   后来和程逸分手, 她靠当家教赚钱了些钱,才开始舍得花钱提升自己的穿着打扮。   大概真是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她只是稍稍那么打扮了一下,追求者就蜂拥而至。   这也是为什么,程逸今天见到时柚会这么惊艳。   可能是这份与生自来的不自信,让时柚面对段斯野时,几乎从来不往暧昧的方向去想,但如今被宋萝这么一点,她好像不得不正视这件事。   “他身边的女人是多,但架不住他喜好啊,万一他就喜欢你这款呢。”   “而且你也不比他差啦,他是段氏太子爷,你是时家小公主,这不门当户对。”   时家小公主这五个字让时柚眉头下意识一皱,很嫌弃地看着宋萝,“你以为拍偶像剧呢,还小公主。”   她哪里是什么公主。   充其量就是个不大合格的演员,还是不敢要钱的那种,这其中的辛酸也没法跟任何人说。   最讽刺的是,和人生就在罗马的段斯野比,她可能跑一辈子,都够不到去罗马的列车,她又怎么会觉得段斯野会和她有什么。   莫名烦躁涌上心头,时柚起身接了杯水,试图压下心中旺盛起来的火苗。   喝了两口,宋萝那边又道,“你要是真不确定他对你到底什么意思,就走一步算一步,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他什么感觉。”   “……”   时柚耷拉着嘴角,自我麻痹道,“我对他能有什么感觉,他不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话虽这么说。   时柚当晚还是有些难以入眠,脑中总是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宋萝的话,还有段斯野白天和她在一起时的过往。   替她挡前男友,请她吃饭,还把她送回学校,就是当年和程逸恋爱那会儿,也不过如此。   可转念一想,也许段斯野对很多姑娘都这样呢?   他可是久经沙场的情场高手,又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处男白月光。   ……脑中蹦出这个诡异的名词,时柚双颊一热,直接蒙头把自己盖住,又在被子里烦闷地滚了两圈。   -   翌日清早。   时柚按时起床去了绘梦工作室。   之所以要过去,是因为她昨晚画的初步草稿需要那边把关一下,风格确定了,才可以正式往下走。   时柚在这方面毕竟是新手,即便和绘梦的前辈沟通,也还是有些地方懵懵懂懂,两人研究之下,这才决定第二天去公司碰一下。   这位前辈姐姐人很温和,耐心指导了时柚一上午,等到中午,时柚又提出报答她,便在她公司楼下一起吃个饭。   两个年轻人谈得来,转而加了微信。   时柚也是这会儿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按时给段斯野发问候。   或许是昨晚思维发散得太夸张,她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尴尬感,直到回到公寓,她才鼓起勇气发了一句:【到美国了吗?】   不对。   撤回。   吃个柚子:【今天的手恢复得怎么样?】   不不不,这也太贤妻良母了。   她又不是他什么人。   再度撤回。   而且她为什么要这么听话啊。   越想越别扭,时柚干脆把手机扔到一边,拿起画笔开始心不在焉地画画。   没一会儿,手机突然震了震。   时柚余光飞速地捕捉到了一个“段”字,心神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拴住,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   结果。   段斯野:【撤回】   段斯野:【撤回】   时柚:“……”   时柚忍不住抖了抖嘴角:【干嘛学我】   那边“正在输入”几秒。   段斯野:【昨晚就到了】   段斯野:【图片】   都不用点开,时柚就看到那是一张他手腕的照片,上面的两排牙印虽然浅了些,但还是能清楚看见。   ……原来他看到自己发的消息了。   不过她咬得那么狠吗?到现在还这么明显?   愧疚心情再度涌现。   吃个柚子:【你今晚再好好热敷一下?】   段斯野:【现在就是晚上】   时柚:“……”   她都快忘了有时差了。   吃个柚子:【那你快热敷一下,然后早点睡】   段斯野倒没多说什么,单回了一个好。   时柚看着手机怔然出神了好一阵,才发现两人的聊天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也并没有发生段斯野在微信上撩她的情况。   所以……真的是她和宋萝想多了?   抱着观望的态度,时柚后面的三天照例问了问段斯野的手,段斯野依旧是给她回复照片,和简短的字眼。   两人的微信聊天无聊到,宋萝看着都三观崩坏了,“这男人是咋回事啊?到底对你有没有那个意思啊。”   时柚耸肩又摊手,也很迷茫。   最后宋萝都搞不懂了,“随他吧随他吧,爱咋咋。”   说完又嘱咐时柚,“反正你记住了,男人要是真喜欢你,肯定是藏不住的。”   “……”   “但凡对你不怎么主动,不热乎的,都可以一律pass。”   时柚视线放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可怪就怪在,明明她应该放下防备很轻松的,可不知为何,回到卧室,却开始没由来地提不上劲儿。   甚至画画的心思都被冲淡了些许。   莫名有种,小时候在孤儿院,等着被家长带走,可偏偏又落选的失落。   这种心情谈不上多糟糕,但却确确实实勾起了时柚埋藏在心底,脆弱又敏感的小神经。   于是第五天,也谈不上是呕着气,还是怎样,时柚一整天都没给段斯野发微信。   段斯野自然也没回。   直到时柚在朋友圈刷到陈智发的一段小视频。   应该是在酒吧,灯红酒绿,到处都是衣着前卫的年轻人,随着台上的DJ狂野尽情的舞动,陈智拿着手机对着四周拍了一圈,最后落在慵懒坐在卡座里的段斯野身上。   昏暗暧昧的光线下。   男人玉手修长白皙,端矜地拿着半杯酒,像一道降临在喧嚣闹市中的疏冷月光,顿时让人心神安静。   即便只是虚晃不足一秒的身影,也能看出他气度里让人垂涎的绰约风姿。   没想到远在美国的狗男人会忽然出现在陈智的朋友圈里,时柚心口猝不及防地咯噔,往下遽然沉了沉。   所以……他早就回来了。   却根本没想过告诉她。   -   同一时间。   第五夜酒吧,霓虹闪烁群魔乱舞。   陈智拿着杯酒坐在段斯野身边,扯着大嗓门儿嘚啵,“我跟你说啊,这姑娘就是要时不时刺激一下,不然你老宠着她,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段斯野低眸刷着微信,可好一会儿,都没见陈智的朋友圈下有时柚的身影。   而今天都要过去了,时柚更是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段斯野沉着俊脸,斜睨陈智,呵笑一声,“你确定?”   陈智尴尬一秒,低头打开朋友圈,结果发现,十五分钟过去了,时柚还真没点赞或者评论。   “不是,现在才发多久啊,说不定她睡了呢。”   段斯野没搭腔。   抬手揉了揉眉心。   回来得太急,他时差都没来得及倒,这会儿连精神都是强打起来的,就这么一时信了陈智的鬼话。   别人来酒吧找刺激,他倒好,来酒吧点最贵的酒,拍个不到两秒的身影刺激时柚。   就从来没干过这么没意义的事。   总而言之,这事还要从小姑娘第一次给他发问候信息的那天说起。   在时柚给段斯野发微信之前,来到美国的段斯野已经准备休息了,大约是睡不着,洗完澡后随意看了眼手机,因此看到时柚发的一条九宫格朋友圈。   小姑娘梳着披肩发齐刘海,坐在餐厅里,托腮甜笑,或抬手比剪刀手。   没凹刻意的造型,青春自然又漂亮,其余的几张照片则是丰盛的菜肴。   段斯野并没有关注别人朋友圈的习惯,可这会儿却说不上为什么,视线莫名在时柚的几张照片上来回多看了几眼。   本来是想给她点个赞的。   结果就在他放大去看时柚那两张照片的瞬间,忽然就从她的腕表表盘上,注意到一个短发倒影。   “……”   段斯野眯了眯眼。   心头忽然有种从高处跌落的空洞感。   这种感觉在精神上束缚着他,将他的后半夜都困在无意义又难以挣脱的思索中——这表盘里面的短发男生到底是谁。   或许被这事影响,段斯野接连两天对时柚的回复都不大热情,也谈不上跟谁在较劲,总之就是立场坚定地较着劲。   像他骨子里野蛮生长的傲娇,锱铢必较。   她问,他就回。   她公事公办,他就冷冷淡淡。   结果就导致,一连三四天,两人的对话都不超过四句,且毫无互动感。   段斯野突然就有种,这姑娘在完成每日KPI的错觉。   说的话还不如明目张胆地打个卡,签个到。   然而从小到大,都是女生围在他身边,要么主动搭讪示好,要么暗戳戳的仰慕,只要他想,他可以轻易得到任何女人的心。   唯独时柚。   从她出现开始,就像一道对他极有吸引力,又相当棘手的难题。   越是解不开,他越是执迷。   或许是傲娇心作祟,段斯野回国下飞机犹豫了几次,到底没告诉时柚,刚好陈智约他,段斯野就去了。   陈智是个人精,三两眼就看出怎么回事,再稍微问了两句,就开始老中医下药,指点江山。   段斯野看起来挺不耐烦,但鬼使神差的,就这么听了进去。   再后来,就配合着陈智拍了个小视频。   本以为多少会有点儿用。   但现在看来,显然是滑天下之大稽。   段斯野不想给自己的心情贴上标签,却难掩不爽地冷嗤一声。   没心思在这儿耗,男人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杯子随手撂在桌上,拧着眉站起身,踢了脚堵着他去路的陈智,“滚远点儿。”   陈智一个屁不敢放,麻溜起身让开。   从酒吧出来,已经将近十二点。   坐上车,段斯野神容冷淡地扯开领口,露出一截明晰性感的锁骨,车窗外,夜色冷风呼啸而过,吹动额前发梢。   就这么望着夜空上悬挂的冷月,神色目空两秒。   段斯野到底忍住打电话吵醒她的冲动,垂下眸拿出手机,给时柚发了几条消息。   像是较劲的结局尘埃落定。   宁可输了,也要在她的世界留下一点飞扬跋扈的印记。   -   或许低落的情绪真能激发人的潜力。   本来懒癌晚期的时柚,当晚愣是画了半个通宵的画,直到凌晨四点才爬上床睡觉。   也亏得第二天没课。   她能一觉睡到大中午。   只是这天天气似乎不大好,时柚好不容易醒来,想去商场好好吃个饭,不想外面阴沉沉的,居然下起雨。   雨势不小,她又实在懒,想到出门还要打伞挤地铁,就瞬间不想动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点外卖最方便。   而且下雨天,宅在家里似乎也挺美的。   这么一想,时柚心情总算好些,也终于从抽屉里拿出她昨晚一生气丢进去的手机。   就是昨晚,看到段斯野在陈智朋友圈那一幕,她为了防止自己手贱,脑子一抽把手机锁在了抽屉里。   后来可能是画得太入迷,就这么给忘了。   这会儿拿出来,手机已经没电了,怕别人找不到自己,时柚赶忙给手机充电。   果不其然,她刚开机没多久,手机就嗡嗡震个不停。   各路软件的消息一股脑地弹出来,有学校的,宋萝的,还有绘梦工作群的。   说不上为什么,她莫名有些紧张,第一时间点开微信。   心里想的明明是“我只是要回宋萝的微信”,可界面打开的一瞬间,视线却无法自控地瞧向微信置顶,甚至,已经做好那里没有任何提示的心理准备。   然而……   段斯野出现了。   还是昨天晚上就出现了。   时柚眉心一跳,点开两人的对话,映入眼帘的是段斯野连发的三条消息。   段斯野:【我回来了】   段斯野:【你人呢】   段斯野:【出来】   失重感短暂刺了下神经,时柚有些恍惚。   却又几分不服。   ……你让我出来就出来啊。   嘴角不由自主地抿着,时柚又有点儿倔地回:【才睡醒,刚看到你消息】   本以为段斯野要好久才回。   哪知她刚发完,那边就变成“正在输入”。   时柚本该跳出去点外卖,可这会儿竟莫名其妙地盯着他打字,愣是等了好半天,才等来他的消息。   这男人一如既往的欠扁:【下雨了,没带伞,你来接我】   时柚:“……………………”   就他妈!!知道!!他没安好心!!!!   作者有话说:   呜呜又是成功坚持日更的一天!!!!! 第三十章   ◎够不够赔罪◎   这场春雨从清早开始就下个不停。   不大, 却淅淅沥沥,像绵柔的絮语。   段斯野对雨水很敏感,几乎难以睡实,干脆早早起来, 驱车去了环山的疗养院。   这家疗养院是北城最好也最贵的一家, 服务不必说, 地段幽静空气清新, 非常适合无法自理的有钱老人。   就比如曹家那位老爷子。   曹老爷子是前些年被送进养老院的,只不过不是这家,而是条件很一般的别家。   那时段斯野还未回国, 专心打理在国外和几个伙伴一起拼杀出来的事业,国内这边也一直让人盯着, 其中就包括曹家这位老人。   曹家自打家道中落,几个儿女自顾不暇, 曹家这位患上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就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   开始曹月澜还按季度给疗养院打钱,但没多久, 就完全不管了。   后来这家疗养院也不知怎么,辗转联系到段斯野。   院方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 没想到的是,段斯野得知情况后, 不仅没有推卸责任, 为老人结清欠款后,还给老人换了家条件最好的疗养院。   不止如此, 段斯野几乎每半年就会来疗养院一次, 一方面是交钱, 一方面是看看老爷子有没有被虐待。   毕竟是挺严重的老年痴呆, 丧失自理能力大小便失禁,就算再好的疗养院,也难保拿着低工资的护工不耐烦。   但最多,段斯野也只做到这里。   也从来都是在玻璃窗外远远看上一眼,看着狼狈的曹老爷子毫无自尊地苟且活着,却未曾有过真正的沟通。   究其根本,曹老爷子和段斯野几乎没有祖孙情谊。   段斯野印象中最深刻的两次交流,一次是六岁时,曹穗然带着他回娘家吃饭,饭桌上坐在主位的曹老爷子面容冷肃,问他的“斯野”是哪两个字。   后来就是他十几岁时,把曹月澜的那包旧衣服,扔到曹家别墅门口放了把目中无人的火。   曹老爷子气得喊了两声逆子,被火光呛得直咳,被保姆扶了回去。   那会儿曹家上下都没想过,未来的某天,曹家会闹到家破人离的后果,当年在商界叱咤风云的曹老爷子,最终也落得狼狈收场。   子嗣们大难临头各自飞。   唯一赡养他的,反倒是这个最不亲厚的外孙。   或因如此,曹月澜才有了一丝希望,觉得段斯野似乎还挺有人情味,说不定能帮帮自己。   可事实证明,段斯野并没有。   对曹老爷子的义务,也只是看在曹穗然的面子。   这个阴云蔽日的上午,段斯野照例在病房外看了眼曹老爷子,随后又和医生简短地聊了几句,了解到具体情况后,就动身离开。   不想天公不作美。   段斯野车刚开下山车,雨势忽然大了起来,瓢泼大雨似将整个城市湮灭,前行的道路也变得混沌不清。   手机在外套兜里震了震。   段斯野眸色微顿,从车窗外烟雨蒙蒙的光景中收回视线,看到屏幕上挂着时柚的微信。   吃个柚子:【才睡醒,刚看到你消息】   段斯野眉心微蹙。   有短促的烦躁淌过心间,但又转瞬变成一种让人抗拒不了的期艾。   或许是今天这场雨格外仗势欺人,让他心情低迷,又或者是来见曹老爷子这件事,让他想起很多不愿想起的曾经。   段斯野低眸,指尖在屏幕上踟蹰了会儿。   鬼使神差地,想和她见一面。   哪怕只是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那团糟乱的心情,似乎也能稍微平静一点。   回过神时,那句话便已经莫名其妙地发了出去——【下雨了,没带伞,你来接我】   发完,那边沉寂半晌。   段斯野敛着长眸,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机屏幕。   车窗外雨帘渐渐变得稀薄,雨势也稍收了几分。   时柚发来信息。   吃个柚子:【去哪儿?】   视线落在这三个字上几秒,有那么一瞬间,段斯野几乎要算了。   不想屏幕刚熄灭,时柚就再度发来信息:【你能稍等我一会儿吗,我还没收拾】   顿了下,她又问:【需不需要我帮你带件外套什么的?】   发这条时,时柚已经飞速跑到卫生间刷牙了。   一边刷牙,一边视线撇着手机。   段斯野嘴角噙起一抹几不可查的笑,明知故问:【外面很冷?】   时柚拿起手机,单手敲字:【感觉是呢】   或许是“呢”这个语气词,不经意间将两人凝固已久的氛围拉回温。   段斯野顿了顿,说:【昨晚偷鸡去了晚起来这么晚】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这男人戏谑的调调,却比前两天的冷淡刻板让人舒服太多。   时柚浅浅翻了个白眼,反倒有些放松地怼他:【我又不是你,大半夜的不老实】   “老实”这个字眼像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开关。   段斯野若有所思了会儿,像了然什么,蓦地一声嗤笑。   这声笑让车内死寂一般的气氛瞬间得到缓解,紧绷了一早上的周特助没忍住透过后视镜撇了段斯野一眼。   男人眉宇之姿清隽,神色明显比前几个小时轻缓几分。   看起来倒是心情不赖的模样。   周特助心脏顿时放回肚子里,开车都有了劲。   段斯野淡勾起嘴角,跳出和时柚的对话框,给陈智发了条信息。   段斯野:【你那招,有点儿用】   这陈智也不知道吃什么灵丹妙药过日子,明明昨晚嗨了一宿,这会儿段斯野跟他说话,他还能秒回:【我草,有效果了???】   段斯野没搭理他,转而给时柚发了个地址。   是他常去的一家咖啡厅,咖啡厅还有他一半股份。   时柚这会儿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化妆,看到消息几乎秒回:【你在这儿?】   刚让周令东前往咖啡店路上的段斯野回得毫不心虚:【嗯。】   -   市区的雨水随着时针前行稍作收敛。   时柚出门时,大雨已经变成斜风细雨,她饭都没来得及吃,下楼直奔干洗店,将段斯野的外套取了出来,随后又打车前往咖啡厅。   就为了早点接段斯野。   不过她也是上了车才反应过来什么,问段斯野一句:【周特助没在你身边吗?他怎么没给你送伞?】   这会儿段斯野和周特助刚到咖啡厅。   碰巧周特助收了雨伞,段斯野就看到这条消息。   段斯野:“……”   抬眼看了看拿着伞走过来的周特助,还没等人家屁股落下,“你先回去吧。”   周特助一头雾水,“回去?您不需要我了?”   段斯野面无表情,“不需要。”   “……”   周特助还小心翼翼地问,“那雨伞呢?”   段斯野端起刚送上来的咖啡,浅呷一口,“带走。”   “……车呢?不用给你留?”   “不留。”   “那——”   “不用。”   “……”   行吧。   周令东被嫌弃得莫名有点儿郁闷,上了车还在琢磨自己今天哪里做的不好,让段斯野不满意。   他这边cpu着自己,刚走没多久,司机大哥就把时柚送到了咖啡厅门口。   不得不说,这咖啡厅确实挺牛。   地段寸土寸金不说,门脸儿也比想象中大。   时柚付完钱,拎着纸袋子撑伞下车,也就是这个时候,阴沉许久的天空倏然转晴。甚至在远处的两栋高楼身后,还出现一道隐隐约约的彩虹。   段斯野握着咖啡杯的手微顿。   这景象对别人来说稀松平常。   可对坐在二楼落地窗前的段斯野说,却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就好像时柚一出现,整个灰蒙蒙的城市都跟着放了晴。   和他同样惊讶的还有刚从车上下来的小姑娘,似乎也没想到雨早就停了,天空也由阴转晴,她惊奇地收起伞,转身望向天边那道彩虹。   嘴角也情不自禁扬起明媚的春光。   那双盈亮乌黑的眸里,像盛了一碗甜酒,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她看着彩虹,段斯野在高处看她。   直到时柚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对着远处的彩虹,拍了张照片。   下一秒,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连同段斯野一起震动的心。   吃个柚子:【图片】   吃个柚子:【看,有彩虹】   “……”   段斯野忽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贯穿全身,像炙热的火种,抑或是足以击穿心脏的电流。   紧接着,那道身影进了大楼,楼梯口随之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像是匆忙寻找萝卜的兔子。   再然后,那道身影娇蛮地闯入视线,瞬间侵占段斯野所有的感官。   在这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是安静的,暗色的,微不足道的。   只有眼前,将纸袋随手仍在桌上,刘海被风吹乱,气哄哄站在段斯野面前的时柚,是色彩斑斓。   似乎很不满被段斯野突然叫来,时柚气息微喘两秒,盯着面前优雅翘着大长腿的男人不满地开口,“雨停了。”   三个字瞬间将人拉回神。   段斯野眉梢随之一挑。   又恢复成之前那副平静又欠扁的模样,“所以呢?”   时柚:“……”   本来她只想端一下,结果这男人居然还挺无辜。   她不服气地看着他,“雨停了你叫我来接你,逗傻子啊。”   时柚一肚子不爽,刚巧服务生过来送餐。   厚乳拿铁,抹茶千层,还有一块缀着车厘子的慕斯,都是每日现做,光看着,就足够勾人味蕾。   时柚视线不自禁落在上头,抿了下唇。   想坐下,但又似乎有点儿拉不下脸。   两人就这么静默无声地对峙两秒,段斯野喝了口咖啡,撂下杯子的瞬间,似笑非笑地抬头看她,“站着不累吗?”   时柚板着脸拉开椅子坐下,不想下一秒,段斯野就把一个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小小方形丝绒盒子,放到车厘子慕斯那硕大盘子边缘,一同推到她面前。   “……”   时柚这下彻底呆了。   她努力克制着脸上的表情,眨着眼问段斯野,“干……干什么。”   段斯野优哉游哉地靠坐在椅子里,下巴一抬,“打开不就知道了。”   男人腔调慵懒,低沉中蕴着几分性感。   时柚咽了咽嗓,一时没把持住,抬手打开。   然后就看到,那枚小小的方形盒子里,装着一条看起来挺随意,但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异常闪耀的小鸟项链。   反应过来,时柚心神为之一颤。   整个人仿佛一簇马上要升空炸开的烟花,不可思议地看向段斯野。   段斯野云淡风轻地勾了下唇,目光却很深。   “够不够赔罪?”   作者有话说:   他已经知道服软啦,毕竟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其实很难改变,但是没关系,柚子让他决定改变,也值得改变,再往后就是死皮赖脸   又是坚持日更的一天!!! 第三十一章   ◎他说他错了◎   除了之前那枚小鸟胸针, 时柚几乎没有什么贵重首饰。   倒不是不喜欢,而是她消费不起。   哪怕阴差阳错成了时家的私生女,她也没觉得自己应该花大价钱去消费这种东西。   可即便如此,这几年耳濡目染多了, 也能看得出此刻段斯野递到她面前的, 是何其贵重的材质。   最不可思议的是, 还是段斯野这个举动……他居然送她东西, 还赔罪??   一股受宠若惊的惶惑感直冲脑门,时柚噎了好半天都没挤出一句话。   倒没想过她的反应这么夸张,段斯野撇开目光, 清了下嗓子,“给付姨挑礼物的时候刚好看到, 觉得很适合你。”   说完这话,气氛仍旧僵持了两秒。   等段斯野再度看向时柚的时候, 小姑娘已经把项链拎起来,浓长的眼睫轻颤,格外认真地看, “那我可以转手卖掉吗?”   “……”   段斯野脸色一黑。   察觉到男人突然变低的气压,时柚赶忙扯了扯嘴角, “我开玩笑啦。”   说着把项链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像对待很珍视的礼物那般喃喃道, “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项链, 我肯定要好好珍藏啊。”   意识到这姑娘刚刚在故意气自己,段斯野眸色舒缓, 懒懒勾起嘴角, “不戴上?”   “现在?”   “嗯。”   时柚眨眨眼, 又重新拿出来, 朝脖颈比了比,她今天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龄针织衫,衬得她脖颈尤为纤细修长。   她低眸试了两下,奈何长发挡着,有些吃力,“我没戴近视镜,好像扣不准。”   她度数不算高,只有工作学习的时候才会戴,平时都是裸眼出门。   按照以往她对段斯野的了解,这男人多半会隔岸观火地讽刺她一句,比如“哑巴就算了眼神还不好”,或者是“不戴就算了”。   不曾想,段斯野忽然道,“过来,我帮你。”   ……是她错觉吗?   这语气怎么好像有点儿温柔。   想想这几天男人在微信上的冷淡……他不会又被夺舍了吧。   心里乱七八糟地琢磨着,时柚不大自在地把椅子挪到他身边,“那你试试。”   不想话音刚落,段斯野就啧了声抬起长腿,直接把她的椅子勾到自己面前,“又不能吃了你,坐那么远。”   被椅子晃得一颤的时柚:“……”   你是不能吃了我。   但你今天反常得让我有点儿不安。   时柚红着耳垂,把项链递给他,微凉又丝滑的指尖从她手里接过来,段斯野磁嗓在耳畔低声,有种蛊人的魔力,“转过去。”   微热的气息落在耳畔,时柚下意识抿紧唇,听话地转了过去,乖巧地挽起自己的长发。   随后,就感觉到一双手,在她脖颈处轻柔地绕了绕,像落在心间的羽毛。几秒后,段斯野声息低哑撩人,“转过来我看看。”   不知为什么。   时柚突然有种,被他当成什么人宠爱的错觉。   这种错觉让她心神跌宕,行为也比以往扭捏几分。即便是转过来,也眼神漂浮,没怎么和段斯野对视。   段斯野倒是还算满意地略点了下头,随手拿起手机给时柚拍了张照。   咔嚓一声。   时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还没摆好姿势呢,你这样拍我会很丑的。”   段斯野顽劣一勾嘴角,低眸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我怎么觉得还挺好的。”   话没说完,时柚就过来抢手机,偏偏段斯野故意跟她作对,手臂瞬间抬高,惹得时柚重心一歪,差点儿栽他身上。   段斯野另一只手扶住她,垂着似笑非笑的眼帘,倒是不逗她了。   黑色的手机递到她跟前。   时柚顿了下,接过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拿他的手机,黑色的,沉甸甸的,背部还是鳄鱼皮,看起来就很贵,最重要的是,还带着男人掌心若有似无的体温。   时柚按亮屏幕,段斯野慵懒往后一靠,拖着吊儿郎当的腔调,“1024。”   时柚指尖微顿,倏忽间想起段斯野的微信ID也是这个数字,有些好奇地问,“这什么数字,对你来说很特殊吗?”   “我生日。”   “你生——”   时柚突然屏息,像是发现新大陆,“你居然是天蝎?”   段斯野眉梢微动,闷了一嗓子笑,“天蝎怎么。”   “……没怎么。”   时柚小声咕哝,“就是觉得和你性格还挺像。”   说话间,她解开段斯野的手机界面。   事实上,她也是在解开后,才发觉这个举动有些逾举,毕竟两人也不是什么亲密关系,她万一在段斯野相册里翻到什么私密照片可就不好了……   抱着这种奇怪的想法,时柚作势把手机递给段斯野,可还没说话,段斯野就瞧出她的心思,戏谑一笑,“怕什么,里头又没别人。”   “……”   时柚莫名有种这男人好像已经很了解她的感觉。   但最终,她还是按部就班地点开了段斯野的相册,事实果然如他所说,里面的照片零星几张,唯独她这一张,是人像。   照片里,被抓拍的时柚表情茫然,看起来有点儿呆。   时柚心说这是什么狗屁拍照技术,都对不起你这么贵的手机!!!   不想段斯野哼笑道,“这不比你昨天拍的那两张好看多了。”   “没有好吧。”   时柚不服气地瞪他一眼,“我那两张可是别人精心给我找角度拍的,比你这个可好看太多。”   她毫不犹豫地把相片删掉,把手机还给段斯野。   段斯野却挑着眉冷哼,“就那表盘里的男的?”   时柚拿起餐叉挖了一大块抹茶千层送到嘴里,心情好好地咽下去后,才眨着眼看他,“什么表盘里?”   “……”   段斯野不说话了。   轻哼一声,装作一副刚刚什么都没说的样子,低眸拿起手机。   又默不作声地把那张照片恢复了。   时柚奇奇怪怪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那姐姐人可好了,给我拍了好半天呢,哪像你,这么敷衍。”   说完她横行霸道地又挖了一大口车厘子慕斯,送到嘴里。   段斯野闻言,指尖一顿,掀眸看她,“姐姐?”   “对啊,姐姐。”   大概潜意识里有种今天的段斯野格外惯着她的恃宠而骄,时柚干脆把两份甜点都挪到自己跟前,左右宠幸,“就是绘梦工作室的一个前辈,画漫画可厉害了,现在她在带我入门,前阵子我请她吃饭她给我拍的。”   段斯野眯眯眼,“你那姐姐短头发?”   时柚点头,“是啊,她之前脱发太严重,干脆剃秃了重新留,现在头发很短,尴尬期。”   顿了下,她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段斯野神色微妙地一顿。   下一秒,视线便习惯性地偏向别处,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端起那半杯咖啡递到嘴边。   就是这会儿,手机响了。   话题刚好打断。   时柚下意识屏声。   段斯野余光瞥了眼,是老爷子那边的电话,这个时间,不用猜也知道是想叫他回去吃饭。   眉宇间无端溢出烦躁,段斯野眸底薄戾渐起,就这么任由电话响着,却不接。   时柚这会儿才搞明白,她察觉到的那股不对的劲出在哪儿。   段斯野应该是不大开心的。   甚至,情绪很沉,很糟,像看似平静却暗涌着波涛的深潭。   可在面对她的时候,他又是收敛着的,愿意心平气和地和她说话,哪怕是逗她哄她。   这么一想,时柚原本抱怨的情绪,顿时像吸了水的海绵,忽然变得沉甸甸。   她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不接么。”   如果是从前,段斯野大概只会回答一个简短的“是”或者“否”,时柚自然也这样认为。   可这一刻,段斯野随着她的话,眉骨轻抬,“你替我接?”   “……”   时柚懵住,“可以吗?”   段斯野嘴角翘起耐人寻味的弧度,“当然可以。”   时柚不自觉当真,“……那我说什么啊。”   她听话到,甚至已经去摸他的手机了,直到段斯野正儿八经地地点了下头,“你就说,段斯野现在在洗澡,没空理你们。”   葱白的指尖停在距离手机两厘米的地方。   时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把手收了回去。   这反应也不知道戳到段斯野哪根神经,原本戏谑的男人顿了下,突然就扬起嘴角,一张绝顶俊脸笑得顽劣又痞浑,在阳光下闪耀得如同淬亮的星辰。   像极了那种招惹你,引诱你,却绝不负责的负心汉。   时柚红着脸。   把椅子从他身边主动挪开半米。   突然就很烦这个人。   干什么都不正经,心思也让人猜不透,随随便便就能出现在你的世界里,搅乱你的生活,自己却片叶不沾身。   或许是这几天的负面情绪堆积在一起,让她没心情陪段斯野浪费。   时柚忽然就把餐叉一撂,冷着脸说了句,“我吃好了。”   这会儿段斯野刚接起电话,然还未开口,就见时柚拿起伞,“衣服送到了,外面的雨也停了,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   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吱嘎”一声。   小姑娘利利落落地起身,像是完成任务那般,毫不留恋地离开。   段斯野眉心无端一跳,捏着电话的手僵了僵。   一种从高处骤然跌落的踩空感瞬间占据着所有感官。   静默两秒,段斯野喉结滚了滚,到底一个字都没说,掐断电话捞起外套下了楼。   -   咖啡厅距离公交站和地铁口都有段距离。   时柚想快点儿离开,第一选择就是约车,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约了好几分钟都没人接,不止如此,打车都打不到。   迎着初春的冷风,时柚眼眶微红,忽然就有些懊恼。   倒不全是因为坐不上车,而是她刚刚突然就没绷住的情绪。   其实段斯野没做错什么,他拿捏着她的秘密,让自己为他做点事,是正常的,他从来没有亏待过她,还送她这么贵的项链。   可她呢。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生气了。   甚至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种情绪是怎么回事。   无形中就被他牵着走,可走向哪里,要做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只知道傻乎乎地跟着他,就好像段斯野是放风筝的那个人,她是被他牵引的纸鸢。   时柚不喜欢这种感觉,或者说,这种感觉让她恐慌。   正是意识到这一点,她才出于本能地想要逃离刚才那个环境。   可现在清醒过来,回头一想……她刚刚未免也太奇怪了点。   ……简直像个矫情的二次元疼痛少女。   尴尬感顿时遍布全身,她真的很怕一回头,就对上段斯野坐在咖啡厅二楼眸色深深的目光。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她正想着要不要跟段斯野发微信解释一下,不想下一秒,袖子就被人拽了拽。   时柚顿了下,侧过头,看到一个大约十岁的小女孩,将一只淡粉色的玫瑰递给她,“姐姐,你的花,哥哥让我给你的。”   “……”   时柚猝不及防地哽住,“哥哥?”   小女孩点点头,随后朝她身后一指,“哥哥让我告诉你,他说他错了,让你别不开心。”   话音落下。   时柚心神一颤,刚好扭过头去。   然后就看到,身形颀长高拔的段斯野,不知何时站在距她五米远的地方,目光无可奈何地望着她。   “嗯,错了。”   说话间,男人走到呆若木鸡的时柚跟前。   像是褪去与生俱来的骄傲,他微微俯身,深邃的桃花眸与她视线相平,磁嗓透着与“不可一世又狂妄”截然相反的耐心哄诱。   “别不开心行吗?”   作者有话说:   我草我有罪今天我是真忘了() 第三十二章   ◎“送女朋友。”◎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   可神奇的是, 总能有一瞬,让你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刚刚好。   雨过天晴的彩虹刚好,那一束迎风颤颤巍巍的玫瑰刚好, 小女孩叫住她刚好, 就连段斯野出现时机的也刚好。   刚好到让之前那很糟糕的一刹那, 如同水中涟漪, 转眼便消失不见,此刻动荡在她心中的,就只有骤不及防的受宠若惊。   明明他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对自己说话。   可和上次的嚣张霸道, 完全不同。   就好像拉下脸来服软,只为哄心尖上的人。   被脑中的想法吓了一跳, 时柚往后稍退半步,听到自己傻乎乎的声音, “你怎么出来了。”   段斯野直起身,哦了声,“这不是看你生气。”   说话间, 小女孩走到他身边,男人揉了揉她的头, “回去吧。”   小女孩听话地点点头,小跑着走掉了。   “她是……?”   “店长的女儿, ”段斯野平声静气地说, “被我叫来帮个忙。”   “那花就是从她妈妈那儿临时要来的。”   闻言,时柚有点儿新鲜地看向手中的那只玫瑰, 刚开没多久的样子, 隐约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虽然挺简陋没错, 但确实是好看的, 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浪漫。   注意到她的神色,段斯野轻抬眉梢,“喜欢?”   像是突然被戳中心思,时柚哽了下,下意识就装腔作势,“还行吧。”   段斯野嗤笑一声,抄起兜像把她看透那般,歪了下头,“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还行算什么鬼。”   ……你这嘴。   就不能不拆穿我吗!   时柚隐忍地翻了个白眼,瞪他,“少管我。”   说完扭头就走。   段斯野也不气,也不急着追上去,就这么信步闲庭地跟住她,拖腔拿掉地轻笑,“没管你,就是觉得这个太敷衍了,不是我的作风,不然我给你买正儿八经的?”   “……”   时柚心门微微失守。   心说这语气驾轻就熟的,也不知道私下哄过多少个女生。   她强迫自己不要搭理他,只嘟哝了句“才不稀罕”,不理不睬地往前走。   段斯野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见这番诱惑没用,想了想,就只能使出不要脸那招,慵懒磁沉的腔调扬着,“你不是还差我一场电影。”   这一嗓子,引来路人稍稍撇过来的目光。   果然如他所料。   时柚这次终于停下来。   小姑娘转头抖了抖嘴角,相当无可奈何,“你不会要现在看吧。”   段斯野嘴角扯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不行?”   -   这时间也算是被段斯野拿捏得巧了些。   时柚下午没课,这会儿又放了晴,她本就想去附近的商场吃个饭再逛一逛,所以她几乎没理由拒绝段斯野。   或者说,她本来也没打算拒绝。毕竟这男人送了她项链还有一只玫瑰呢。   只是这支玫瑰花在拥挤的地铁上,怎么看都很脆弱,时柚不想让人把它挤坏,便努力地想办法把花藏起来。   但偏偏,周围人十分没眼力见儿,有几个男的为了站稳一点,还故意朝她那边挪了挪。   时柚手指被玫瑰刺了下,眉头有些不耐地皱着,下一秒,身旁的段斯野就抬手把花拿了去。   还顺带将时柚朝他身前带了带。   男人身上清贵沉凛的气息像是单独为她开辟一隅天地,时柚瞬间连呼吸都轻快了,但同时,心跳也跟着加快。   段斯野低眸看她,半嗔半怪,“叫你打车,偏坐地铁。”   “……”   时柚红着两只耳朵,故意找理由,“你可以打车,我自己环保。”   言外之意——又没叫你跟着过来。   段斯野深眸溺着她,嗤了声,“人不大,嘴倒是硬。”   时柚轻抬小脸,迎着他的目光,想也不想便道,“哪有你硬。”   她这一声不大不小,咬字却尤为清晰,以至于话音刚落,周遭就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再然后,身边的几个男生便不约而同地朝二人撇来。   意识到不对劲,后知后觉的时柚怔了怔,双颊腾地热了。   段斯野存心暧昧地眯起眼,似笑非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这男人!!!   怎么还火上浇油!!!   而且他们男的脑袋里想的都是这些黄色废料吗???   时柚简直不可理喻,本想呛他两句,奈何周围人太多,时柚只能面色酡红地埋下头,装作刚刚这话不是自己说的。   见状,段斯野意味深长地牵起唇角,趁机把人又往怀里带了下。   时柚倒也没反抗。   就这么脑袋半扎在段斯野怀中。   不想下一秒,这男人就掀起桃花眸,横眉冷对地迎上周遭那几个好奇男生的目光,语调轻讽中透着“再看一眼干死你”的凉意,“还没看够?”   几个男生:“……”   顿时不约而同地移开眼。   时柚刚好在这瞬偷偷抬起头,然后就看到这个角度,段斯野格外利落诱人的喉结线条,脖颈处那截白如瓷釉的皮肤,以及他握着栏杆却又被玫瑰刺扎着的修白长手。   “……”   时柚抿抿唇,心跳的频率始终没有降下来。   就这么熬过这格外煎熬的十五分钟。   好不容易到了商场。   时柚终于可以若无其事些,只是脸上还挂着淡淡红晕,跟段斯野说起话来也不怎么自在,“我们先在楼下吃点儿东西吧,我还没吃饭呢。”   段斯野略一挑眉,“行。”   刚好前面不远处有一家成都小吃之类的,看起来人也不是特别多,时柚指了指,“那我们吃那个?”   段斯野依旧没什么意见,“你去点餐,我找地方抽根烟。”   时柚点点头,“好。”   说完转身汇入人流,去那家小吃店的前台点餐,却不知段斯野并没有前去抽烟的意思,反倒漫不经心地在这附近巡视一圈儿。   结果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就在前面十米处的超市旁边,有个不大的鲜花铺子。   在这种地方卖花都很贵,所以几乎没什么人在这里驻足,段斯野身高腿长气质矜贵地往那儿一站,瞬间就吸引了正吃饭的店主。   店主忙放下筷子站起身,“先生您好,想买什么花?”   段斯野看着店里摆的满满的花束,若有所思了几秒,“送人。”   店主瞧着他的穿着打扮,笑说,“送长辈还是送女朋友啊,我帮您参考一下。”   听到女朋友这个字眼。   段斯野眸里的光亮了亮,刚巧这会儿,手机响了下,是时柚发来的微信。   吃个柚子:【图片】   吃个柚子:【给你点了一份巨好吃的肠粉,抽完烟快点回来哈,不然我会忍不住偷吃】   看完信息,段斯野嘴角不自禁勾了勾。   心口仿佛就被一阵豁然的风扫荡,忽然就放下对这个世界的偏见。   从前他以为,老天爷只会造出丑陋肮脏的嘴脸。   没想到他偶尔也会心生慈悲,创造出像她这样可爱到让人觉得世界美好,世间值得的人类。   短暂的失神后,段斯野抬起眸,眼里那份迟疑已经完全变成笃定。   他挑眉一笑,“送女朋友。”   -   时柚给段斯野发完信息后,又去前台点了一份和他一样的肠粉,和两份柠檬汁。   她刚端回来,段斯野也回来了。   这男人无论何时看起来都很“贵”,此刻双腿交叠地坐在沙发椅里,一面从容地将袖扣解开,向上斯文地挽了挽。   他旁边,放着一大束淡粉色的玫瑰,外面裹了一层淡粉色的纱。   或许是放在他身边的缘故,这束花都跟着昂贵起来,甚至有种梦幻到让人晕眩的漂亮,引的隔壁两桌的年轻小姐姐忍不住一直在看。   时柚心口瞬间突突跳得厉害。   所以他去买花了??   他真买了???   顶着一脸的不可思议,时柚呆呆在他面前坐下,傻傻看着那束花。   段斯野把十块钱一份的肠粉吃出惠灵顿牛排的架势,蓦地掀眸撇她,“好看吗。”   “……”   这还用说么。   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段斯野几不可查地勾了下嘴角,若无其事道,“碰巧看到,就随手买了。”   “……”   男人哼了声,“免得你觉得我说话不算数。”   仿佛被这话击中般,时柚心跳微快地抿了抿嘴角……她确实是讨厌别人给自己画大饼的,特别是男生。   不过又是随手。   你这随手随得频率还挺高哈。   心里吐槽着,唇瓣却朝上扬,时柚眼巴巴撇了那束花好几眼,才掰开一次性筷子吃饭。   电影的场次订在下午一点半。   两人吃完东西,又买了点儿喝的,时间刚好地上了楼。   在此期间,时柚一直抱着那束花,路上没忍住打了个两个喷嚏,等段斯野真正注意到时,电影已经开场了。   因为是工作日,又是这个场次,看电影的人并不多,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没有几排人,就导致时柚一直打喷嚏,打得有点儿明显。   来回几次,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看向时柚,搞得她特别不好意思。   段斯野蹙眉看了眼她手里的花,似乎意识到什么,可还没来得及说话,时柚兜里的手机就噼里啪啦响起来。   大概真的不耐烦,身后有人啧了声,嘟哝了句有完没完。   时柚本就不好意思,这会儿更是红了脸,忙扭过头说声对不起,转头冲段斯野举了下手机,用气音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没等段斯野说话,她捧着花弓着腰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段斯野:“……”   从电影院出来,时柚松了一口气。   手机却在这会儿震得却比刚刚更欢了,是个陌生号码,像有天大的急事儿要找她似的,她刚刚按掉两次,还是继续打。   怕错过正事,时柚这才出来接听。   结果电话刚一接通,就听到一个中年男人喂了声,“你好,是池诚家长吗?”   池诚??家长???   时柚神色一怔,几乎懵掉,一股不好的预感紧跟着爬上心头。   事实证明,她料想的没错。   池诚又在学校惹了事,说是和校外的人打了很严重的一架,现在对方家长要求赔偿,不赔偿就把事情闹大。   最重要的是,池诚从来都没有把她的号码给出去过,哪怕在学校惹了更严重的事,也从来没找过她。   到这会让,时柚已经心乱如麻了。   挂断班主任的电话后,她迅速给池诚打了个电话。   这小子明显心虚,电话打了好久才接。   时柚根本没心思问他学校的事,开口就提到池丽,“妈呢,你怎么没告诉妈?”   池诚支吾了好半天。   后来还是时柚气急了吼他,他才开口,“妈最近在县城做了手术,她不让我告诉你。”   时柚心口咯噔,几分闷钝的难受,“什么毛病,做手术为什么不跟我说?”   或许是在学校很难捱,池诚有点儿赖叽,“哎你别问我了行不行,你回来不就知道了。”   一句话把时柚堵个结结实实。   时柚咽了咽嗓,问他,“挨打了?”   池诚闷闷嗯了声。   时柚难得爆了句粗,在电话里警告他,“我回去之前给我老实待着!”   池诚平时看似不把时柚放在眼里,可遇到正经事的时候还是知道服软的,当即老实巴交地说了声好。   电话挂断。   时柚深吸一口气,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身后传来男人沉磁朗润的嗓音,“发生什么了。”   “……”   时柚回过头去,看到段斯野面色凝然,手挽外套从影厅出来。   她眨眨眼,“你怎么也出来了。”   男人略挑了下眉,话里透着不满,“等了你半天也不回来。”   “我……”   时柚哽了哽,有些歉然,“我遇到点儿事,可能不能陪你看电影了。”   话刚说完,她就缓过神儿来,又打了个猝不及防的喷嚏。   时柚本就是直男杀手那类长相,这会儿黑瞳泛着水光,鼻尖红红,显得人弱弱的让人更想保护。   其实她这种类型,之前被段斯成派到身边故意勾引的不少。   可偏偏,段斯野就只吃时柚这套。   男人喉结一滚,不耐烦地啧了声,过去抬手就把她怀抱里的花拿了回来,不在乎地扔到身后的公共座椅上,“不要了。”   时柚擦着鼻子“诶”了声,“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段斯野挡住她前去捡的去路,低眸吊起眼梢,“都过敏成这样,还要?”   说不清是被男人这刻沉柔的眼神瞧的,还是确实犹豫,时柚眼巴巴地看着段斯野,“可是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粉色玫瑰。”   “……”   “还是你送的。”   话音落下那瞬。   空气仿若凝固的湖水停止流动。   段斯野漆沉目光垂落在她身上,像一道温暖而明亮的光,绵长而柔韧。   蓦地,他缓缓挑唇,有种满不在乎的轻佻狎昵,“那就再买。”   “……”   “买你不过敏的。”   作者有话说:   只想说一声,“啧”   又是坚持日更的一天,嗷嗷骄傲! 第三十三章   ◎小柚子吃醋了?◎   时柚也没想到自己会对玫瑰过敏。   或许是她本身就对玫瑰过敏而不自知。   像上次郭柏林送她那一大束火红的玫瑰, 她连碰都没碰就上了段斯野派来的车。可这次不同,这一大束艾莎玫瑰,她几乎是满心满眼地捧着,一刻也不肯松手。   但最让她“过敏”的还是段斯野的这番话。   心里像揣着面小鼓, 时柚清晰听见咚咚两声, 刚巧手机响了声, 她的面红羞赧才得以找到躲避口。   垂眼一看, 是池诚的微信:【对了姐,千万别告诉妈,千万!!!】   从段斯野的角度, 不难看到这行字。他略垂眸,声线冷凝, “到底什么急事。”   本来这是家里的私事,时柚不喜欢对外提及, 但这人是段斯野……或者说,她潜意识里根本对他没有保留,“我弟在老家打架了, 学校叫我回去一趟。”   小姑娘难得愁云惨淡,就差叹上一口气。   段斯野倒没想过是这种事, 挑了下眉,“你还有弟弟?”   “嗯, 我养母的。”   时柚说话间, 又想起什么,“你回去看吧, 我得走了。”   她舍不得地看了眼玫瑰, 正想说丢了怪可惜, 不然你拿回去帮我养几天, 结果段斯野顺着她的目光,忽然就心有灵犀地开了口,“花我叫人带回去,放在我那儿。”   “……”   时柚意想不到地愣住。   还没说出感叹的话,就听段斯野又问,“你老家在哪儿?”   时柚顿了下,“清水镇。”   清水镇就在北城周边,大概开车两个小时就能过去。   段斯野不知在想什么,蹙眉抬腕看了眼泛着冷光的表盘,“等我下,打个电话。”   简短的八个字,像魔力十足的咒语,顿时让时柚听话地伫立在原地。   段斯野也没背着她,先给秘书打了个电话,问了问今天还有什么安排,随后又给周特助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送车。   时柚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段斯野说的是让他过来送车,而不是当司机。   果不其然,段斯野挂断电话告诉她,“稍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男人腔调云淡风轻,就好像出门左拐买个菜那样稀松平常。   时柚神色吃惊到近乎木讷,“你送我?你确定?”   段斯野轻嗤一声,眼角眉梢尽是狂和傲,“免费的司机还挑?”   “不、不是,”时柚磕巴了下,心想可你是段斯野,我怎么敢劳烦你?   可还没等她拒绝,段斯野就堵住了她想法,“而且你确定自己能搞得定?”   像对这种事驾轻就熟游刃有余,男人哼笑了声,“要是他们赖着你一个小姑娘要巨额赔偿你还真给?”   时柚:“……”   瞬间就不吭声了。   他说的没错,自己在这方面的经验几乎为零,别说和家长扯皮,就是赔偿金这一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带着段斯野过去,几乎是最靠谱的方法。   最起码有个男人在旁边坐镇,她也不至于那么慌。   由此一来,时柚最终同意了段斯野的提议,十几分钟后,周特助过来送车,时柚以为段斯野会让他跟着一起,但段斯野只把那束玫瑰交给周特助,让他带回别墅。   这个举动让时柚的愧疚感更深了。   毕竟去清水镇的路途不近,他要一直开两个小时的车。   时柚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不然让周特助回来吧。”   这会儿车已经开到了三环,段斯野轻哂,“你当我雇他就只为了开车?”   时柚额了声。   段斯野淡淡道,“我不在很多事他要给我盯着。”   时柚哑口无言了一瞬,“你要这么说的话……我的罪孽感可就更重了。”   段斯野扬扬眉梢,用一种想不到的口吻,却不似在夸奖,“看不出来,时柚小姐还挺有良心。”   “……”   时柚彻底不想说话了,头一扭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半晌,才呐呐道,“对,刚长出来的。”   “……”   “神奇吧。”   话落。   空气安静诡异地安静了几秒。   无声中,段斯野的嘴角却微微舒展起来。   -   或许是昨晚没睡好,白天又折腾这么久,时柚没一会儿就被困意击败,在车上安然地睡了过去。   段斯野也没叫她,把音乐声关小了点,中途又打了个电话。   时柚睡得迷迷糊糊,隐隐约约捕捉到一点关键词,比如什么“清水镇”“中学”之类的,等再醒来时,这辆惹眼的迈巴赫已经开到了镇上唯一的主街。   小镇稍显落后的街道,稀少的路人,错落的矮楼,以及挂在天边的晚霞,顿时让刚醒的时柚有种时空倒转的错觉。   而就是这个落后的小地方,将她孕育长大。   身旁的段斯野出声把她拉回神,“学校已经放学了,但你弟弟和对方家长还在。”   时柚反应了瞬,“你怎么知道的。”   段斯野熟稔地操控着方向盘,车身穿过窄小的马路,最终停在“清水一中”大门前,淡声道,“这边有认识的人。”   这所高中依旧没有多少改变,简陋的门脸,不大的操场和老旧的教学楼,在傍晚时分看着有些萧条。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段斯野肃然一张俊脸,看起来像是处理公务一般,“我给校方领导打过电话,虽然说是互殴,但你弟弟出手挺重,对方家长又是这里的地头蛇,不太好处理。”   时柚紧跟着段斯野的步伐,突然就六神无主,“那该怎么办……”   段斯野停下脚步。   低眸觑她。   时柚也跟着停下,糯糯迎上他的目光。   似是意识到这姑娘还挺紧张的,段斯野蓦地一笑,“怕什么,这不是有我。”   男人腔调是惯有的吊儿郎当,倨傲的姿态仿佛面临的只是不堪在意的一件小事,“别忘了,我可是段斯野。”   这话要是别人说,时柚大概会觉得自恋又自负,但换做是段斯野,她只觉合情合理,甚至心情都跟着开阔起来。   对,他是段斯野。   有他在,她什么都不用怕。   思及此,时柚终于有底气般,面上浮起丝丝缕缕的松懈。   段斯野嘴角一勾,抬手力道很轻地掐了掐她的后脖颈,在无形中给她松了绑,“走吧。”   -   傍晚六点,整栋教学楼都沉寂在初现的夜色中。   唯有五楼的教导主任办公室亮着光。   屋里零星的三个人,时柚进去一眼就看到一个人站在角落的池诚。   半大的小伙子背着手,灰头土脸又桀骜不驯,一身校服也破破烂烂,跟在土堆里滚过似的。   时柚本来都气了一路的,可这会儿看到池诚这番模样,心一下就软了。   怎么说都是一块儿长大的亲弟弟,又被人打成这个模样,时柚不可能不心疼,上前开口的第一句话声音就哽咽了,“有没有伤到哪儿?”   她这一嗓子,听得身后的段斯野眉梢浅凝。   池诚也跟着红了眼眶,但又倔强地撇过头,“没有。”   时柚显然不信,拽过他左右看了看,就是这会儿,被打的那位家长也来了。   说是家长,还不如说是镇上的混混,两个男的,穿衣打扮痞里痞气,一看就不是好人,嘴里叼着个没吃完的冰棍,看到时柚提了提裤子,“呦,姐姐来了啊,还是个美女。”   “……”   池诚瞬间警觉起来,“你们他妈的嘴巴放干净点儿!”   时柚知道他脾气冲,赶忙拦住他,一旁的教导主任和另外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也跟着急起来,生怕两方再起冲突。   就在这刻,段斯野上前一步,挡在这对姐弟跟前。   男人身量实在高大,又气度不凡,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可能还以为是个儒雅的贵公子,但凡动起来,肃杀的眼神就很像一道冬日里冰冷的刃,从头到脚都带着压迫强劲的气势。   两个混混愣了愣,对视一眼。   像是没想到时柚还带了个看起来这么有钱的帮手过来。   打头的那个回头再看向段斯野的时候,不自觉收敛几分,笑了,“这位是?”   他看了眼时柚,“姐夫?”   “……姐你妈!”池诚又想冲过去,奈何时柚一直钳制着他。   段斯野倒是不甚在意地勾起唇角,慵懒偏头睨着两位,“也可以这么理解。”   “……”   时柚心肌一哽。   但想到段斯野是在帮自己,就又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了下去。   听到段斯野这么承认,两个混混又对视一眼。   回过头时,段斯野已经气定闲神地把旁边的椅子拉下来坐下,就好像他才是这间学校的主人。   这游刃有余的姿态,让两个混混包括教导主任都跟着愣住。   他倒是优雅地翘起长腿,“听说你们索要赔偿。”   说话间,段斯野不疾不徐地看向站在办公桌那边的教导主任和女生,“那我是不是可以问一问事情经过?”   “事情经过就是你弟弟,打了我弟弟,现在我弟弟在县城住院,医药费三万,你们给是不是给,不给就他妈的报警!”   比较莽的那个率先把话说了出来。   段斯野挑挑眉,侧首问教导主任,“真是这样?”   教导主任看起来并不是很刚的那种人,四十出头的年纪,唯唯诺诺,“我、我没在现场,但结果确实是这样,那孩子头被打破了。”   时柚就猜到他会是这个说法。   清水镇是个小地方,鱼龙混杂,即便是教导主任也是个没什么能力的普通人,要是得罪这群人,免不了以后要吃亏。   为了还原真相,时柚只能问池诚,“真是这样?”   “当然不是。”   池诚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吼了出来,“不信你问李青枝,我明明是在帮别人。”   就是这会儿,站在教导主任旁边那个戴着眼镜的女生哭了出来,“池诚是为了帮我,赵强总欺负我,池诚看不下去,就跟他打起来了。”   没想女生会忽然改口,俩混混都愣了,“哎小姑娘,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说池诚和赵强确实打起来了——”   “那是因为池诚的姐姐没来,段先生也没来,”李青枝哭得更厉害了,“赵强不止一次骚扰我,前几天晚上还故意拉我去KTV。”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只能埋着头抹眼泪。   时柚混乱地听着,从中抓到关键信息。   等等。   段先生?   她认识段斯野?   时柚不可思议地看向男人,然而段斯野这刻正看向李青枝,收回视线时,眸底骤然荡出一抹阴戾。   男人哼笑了声,“现在要怎么解释。”   两个混混怔了怔,一脸“还他妈有这事儿?”   但狠话已经撂到这,绝没有收回的可能,领头的那个主意一横,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她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啊,又没有监控录像,谁能给作证!”   一听这话,后面的男人也接话,“对,又没有监控,别说这学校了,就他妈这镇上都没几个地方有监控!”   这话显然是不占理的。   甚至话音落下,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唯独段斯野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那照您这意思,我回头把你们俩拖到巷口揍一顿,也没人能知道?”   这话说得平心静气,却听得俩人表情一愣。   就连这里最了解他的时柚都心头紧绷。   眼看气氛再度剑拔弩张,试图息事宁人的教导主任赶忙开口,可还没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见段斯野何其友善地勾了勾嘴角,“别紧张,开个玩笑。”   “……”   两个男人肩膀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还没等想出用什么话能震慑住段斯野,段斯野指腹轻敲着手机背部的鳄鱼皮,漫不经心地开口,“赔钱可以,但我要看伤情证明。”   -   从学校出来。   时柚和段斯野带着池诚和那个叫李青枝的女孩子,去了镇上唯一一家还开着的诊所。   诊所虽然不大,但医生还是很靠谱的,也认识时柚,知道池诚和人打架了,当即热心地带他过去检查。   李青枝倒是没什么毛病,只是被吓到了。   时柚本想关心一下小姑娘,结果买完面包牛奶一回来,就看到段斯野长腿交叠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边抽着烟,一边跟站在他面前的李青枝交流。   小姑娘似乎委屈坏了,边说边抹眼泪。   段斯野神色几分沉郁地弹了弹烟灰,有种阴鸷又尊贵的性感。   离得远,时柚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也没想过去。   她转过身,靠在门口。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有点儿蔫。   直到段斯野抽完那根烟,磁沉嗓音透着含沙般的烟涩感,懒懒开腔,“行,我知道了,先回去吧。”   时柚对他的声音格外敏感似的,即便离得远也听得一清二楚,指尖也蜷了蜷。   再然后,那个叫李青枝的女孩儿就朝门口走来,时柚立马起身让开位置,哪知小姑娘忽然开口道谢,“谢谢姐姐,也谢谢池诚。”   时柚尴尬地张了张唇,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没做什么的。”   李青枝想说什么,但被身后走来的段斯野打断,“我跟她说。”   李青枝顿了下,乖巧点头,“那段先生再见。”   “再见。”   玻璃门啪一声关上。   时柚扭头对上段斯野幽深的目光。   窄窄的门口,段斯野抄兜闲闲倚在她对面的墙上,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般垂落在她脸上,跟着暧昧地踢了下她的鞋尖。   “……”   时柚一噎,缓缓抬眼。   只见廉价的霓虹光线落在段斯野那张贵介清俊的脸上,衬得他立体深刻的五官细腻多情。   蓦地,段斯野眼梢轻挑,蛊惑一笑,“怎么,小柚子吃醋了?”   作者有话说:   不做负心汉的我又日更了一天! 第三十四章   ◎外表斯文但内心狂野◎   ……小、小柚子?   时柚被这个冷不丁的狎昵称呼叫得天崩地裂, 薄白的皮肤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   也分不清是不满段斯野这句“吃醋”,还是这个称呼,她睁着大眼睛反驳,“谁吃醋了, 你又发什么神经。”   话虽指责, 可音调却是降下来的, 乍一听, 颇有种无力辩驳之感。   就眼神也有些闪烁,她磕巴了下,“我才不是小柚子。”   段斯野轻扬眉梢, 倒是不说话了。   时柚:“……”   拳头打在棉花上,她只能学着段斯野之前一样撇开目光, 眼神倔强地看着门外冷清的街景。   静默几秒。   段斯野像是早已将她透那般轻哂了声,装作一副挺伤心的样子, “我这大老远陪你过来,你就这态度对我,行。”   “……”   时柚半尴不尬地抿抿唇。   都说吃人嘴短。   她虽然没吃段斯野什么, 但这一路的车费就够一顿大餐的。   更何况这男人还不要出场费帮她搞定那两个男的,那场面, 就是想起来都觉得酷帅狂拽吊炸天。   不过……   时柚清了下嗓子,迎着他的目光狡辩, “你又不是专门为我过来的。”   段斯野气笑, “不是专门为你过来的,那是为谁?”   他冲外面轻抬下巴, 语气有那么点儿不痛快, “为那个高中生?”   像被戳到痛处, 时柚:“……”   她扭过头来, 即便知道自己没什么道理,但就是忍不住在危险边缘试探,“你不是就喜欢高中生啊大学生的。”   段斯野眯了眯眼,“你不也是大学生?”   “我——”   时柚一口气提上来,脑中却突然一片空白。   好在诊室那边突然叫了她一声,刚好打断这刻的尴尬,把她从段斯野水深火热的目光中解救出来。   时柚燥红着脸借坡下驴,“懒得跟你说,医生叫我。”   说完,她擦过段斯野一溜烟跑了,可那双绯红的耳朵却逃不过男人炙烤的目光。   段斯野好整以暇地勾起嘴角,手抄兜不紧不慢地跟过去。   “你弟弟问题不大,都是一些皮外伤,回头好好上点药,热敷一下就没事了。”   听到大夫这么说,时柚总算松了口气,池诚却很不耐烦,“我都说我没受伤,你非要费这个事。”   话音刚落,段斯野就在时柚身后站定,语气轻讽,丝毫不留情面,“你嫌费事干嘛还给你姐打电话。”   “……”   “自己一个人挺着多好。”   两句话瞬间堵得池诚哑口无言,一方面是因为段斯野说的确实在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男人看起来就不好惹。   特别是刚刚那场面,换做他都要吓坏了,可这人居然能气定闲神地和那两个当地混混谈条件。   到底是小孩子,池诚暗暗服软,嘴上却强撑着,“我姐还没说什么呢,别以为你是我姐夫就能管我。”   这下换时柚应激了。   她毫不客气地跳起来敲了下这小子没受伤的那边脑袋,敲得池诚嗷一嗓子。   “说什么屁话呢!”   “人家是来帮忙的,不是什么姐夫!”   “你也没理由对人家颐指气使!”   “赶紧给我道歉!”   几句话说得跟机关枪似的,饶是平日里温软亲和的一张小脸也变成气愤奶凶的模样,更别说那一把清甜好嗓,这会儿倒是利利索索干干脆脆,像个呛人的小辣椒。   倒是没想到这姑娘会有这么强势的一面。   段斯野舔了下嘴角,突然就笑了。   时柚一回头就对上段斯野意味深长的笑模样,瞬间窘了下,“你笑什么,我在给你撑腰呢。”   段斯野点了下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样还挺可爱。”   话落。   时柚:“……………………”   这男人,今天,是疯了吗??   不然为什么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   时柚满脑子乱码,池诚却在旁边看出猫腻,大概是真被打疼了,他揉着脑袋对段斯野闷声道,“段先生对不起。”   池诚也是听李青枝这么叫他,才跟着这么叫的。   段斯野却不怎么满意地挑挑眉,“不用叫我段先生,叫我斯野哥就成。”   说完,他煞有介事地看了时柚一眼,挑起嘴角,“你也可以这么叫。”   ……叫什么。   叫你斯野哥?   你想的好美啊,真想给你鼓掌。   时柚浅浅白他一眼,用丰富的表情把内心话写在脸上。   大概是get到了段斯野的友善,池诚问,“哪个siye啊。”   “斯文的斯,狂野的野。”   在段斯野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时柚皮笑肉不笑地如是说道,“外表斯文但内心狂野。”   阴阳怪气的调调,是个傻子都能听她在讽刺。   段斯野啧了声,故意气她,“小柚子还挺了解我。”   刚说完,就听池诚没忍住噗呲一声。   时柚眼睛一闭:“……”   算了,她累了,爱咋咋地吧。   -   车开了一路。   又暂且解决了这么一件剑拔弩张的大事,就算段斯野没说,时柚也觉得他肯定累了。   于是在开好跌打损伤药后,时柚主动提出请段斯野吃饭,顺带着池诚。   本来池诚是不愿意的,他想回家待着,奈何时柚态度强势,拎着他的领子就走,池诚诶诶两声反抗失败,只能从命。   期间还跟段斯野求助,“斯野哥,你管管我姐啊,你看她多野蛮。”   话里那味道,就好像他是时柚的什么人。   闻言,段斯野非常配合的,煞有介事地瞥了时柚一眼。   时柚顿时被一股无形的暧昧感笼罩全身,双颊也随之蕴热。   “懒得管你。”   她松开手,甩开池诚,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了。   小诊所的大门吱嘎拉开,啪一声关上。   池诚不满地整理衣服,抬眼就看到段斯野眉梢轻佻地冲他一撇,悠悠道,“你姐确实该好好管你。”   池诚:“……”   段斯野步态从容错身而过,池诚愤愤追上去,不罢休道,“我看你才应该管管她,你看她野蛮的,把我脖子都弄红了。”   不想话音刚落。   段斯野脚步一停,不客气地斜睨他,“我还就喜欢野蛮的。”   “……”   池诚:???   大约是被塞了一嘴“狗粮”,直到来到小饭馆,池诚都一脸怨气地没再哔哔,因为他知道就算哔哔也不会有人为他说话。   特别是那个姓段的。   看着人模狗样的,未来铁定老婆奴一个。   想想就鄙视。   啊呸。   池诚心里嘟哝完,这边时柚也点好菜了。   清水镇地方小,但做这种家常菜的小馆子还是很靠谱的,时柚给池诚点了道爱吃的,剩下的几道菜都是给段斯野点的。   不仅如此,还贴心地给段斯野烫了餐盘,擦了杯子。   段斯野心情不错地扬着唇,用她精心擦过的杯子,倒了口热茶。   时柚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今晚怎么办?周特助等会儿来接你吗?”   之前在学校协商事宜时,段斯野给了对方一天时间,让对方在明天晚上八点之前,把伤情证明交到他手上,他确认无误后才可以给钱。   对方开始当然是不同意的。   奈何段斯野那股说一不二的架势太凛厉,看着就不像好惹的善茬,两个混混左右寻思了会儿,就这么和段斯野互留了号码。   时柚当时着急把池诚带走,没想那么多,回头一琢磨,才想到些细节问题。   就比如今晚段斯野回去,明天还要再来一趟?   这样的话,岂不是耽误他两天时间?   可如果不是他本人来的话,好像又镇不住那两个混混。   思来想去,时柚才这么问段斯野。   “谁告诉你我今晚要回去了。”   段斯野拖着散漫的调子,“你看现在几点了。”   时柚哽了下,看了眼手机,将近八点。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要是开车回去的话,多少有些危险。   “可是,”时柚又有些内疚了,“你不回去,明天公务怎么办?”   段斯野呷了口茶,“又不是公司离开我就得死。”   他说得漫不经意,掀眼看她,“还是你希望我回去,你认栽掏腰包给那三万?以后他们再欺负你弟弟?”   察觉到话里的端倪,时柚看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连池诚也闻言抬头。   段斯野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嘴角,“什么意思,你明天就知道了。”   “但今晚,给我找个地方住。”   习惯了他话留三分的处事方式,时柚没多问,刚好菜上来,话题便就此岔开。   也不知道是怎么聊起来的,池诚突然就问段斯野,他跟李青枝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李青枝要叫他段先生。   段斯野回得坦然,说李青枝是他母亲早年资助过的贫困留守儿童,母亲去世后,他就继承了她的遗志,继续资助那几个孩子。   李青枝是其中最有出息的一个,还在努力坚持上高中。   段斯野昨天还鼓励她一定要考上大学,他会负担她所有学费和生活费。不止如此,他还告诉李青枝,对于底层女孩儿来说,读书才是解救她们唯一的路。   时柚没想到两个人居然是这种原因认识,顿时不知所措地看着段斯野。   段斯野冲她挑眉,“怎么,不认识我了?”   时柚:“……”   确实要不认识了。   明明前阵子,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顽劣二世祖,浪荡负心汉”等刻板形容。   哪曾想,这人变幻莫测,昨天还是一本劣质少女漫,今天就变成一本需要认真品读的好书,越翻阅越觉得高风峻节的那种。   反倒是她,对段斯野的判断太过武断狭隘。   这男人根本不是什么不务正业的纨绔,不谈感情,在别的方面,他内在的品格,绝对值得那么多女人对他的倾慕与喜欢。   总之,段斯野是一个,远超出她想象的,很好很好的人。   只是这刻,时柚近情情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心中的愧对。   直到三人吃完,上车准备回去,坐在副驾驶的时柚才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小声说,“……是我误会你了。”   她声音很小,正用手机打游戏的池诚几乎听不到。   能听到的就是只有段斯野。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果然循声望来,“什么?”   心跳好快。   时柚根本不敢和他,只侧身轻声将心底酝酿已久的话说出来,“你的野,不是狂野的野。”   “……”   “是旷野的野。”   像空阔的原野般,旷达辽远。   话音落下。   车内空气短暂地凝滞。   段斯野长眸微眯,目光毫不遮掩地锁着时柚,像是仔细品琢这番话。   那直白的眼神里,有意外,有欣赏,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深沉的湖泊,充满张力铺天盖地的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时柚兜入其中。   两人目光就这么交错着。   池诚突然抬头,“怎么不开车啊,没油了?”   气氛骤然打破。   时柚惊厥一般瞬间抽回目光,再度倔强望向车窗外。   段斯野:“……………………”   段斯野厌弃地啧了声,透过后视镜看向池诚,没什么好气儿道,“有没有可能,你是真的很欠揍?”   听到这话,被贴脸攻击的池诚一脸傻逼,“我草,我咋了我。”   时柚顿时没绷住噗呲一笑。   ……   所谓一物降一物。   如今池诚遇上不好惹的段斯野,可谓是把这句话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晚三个人回到住处,只有两间卧室,池诚平时就住在最大的那间,导致今晚他不得不和段斯野住在一起。   池诚对此相当排斥,甚至提出让时柚和段斯野一起睡。   可还没等时柚赏他一记“暴栗”,段斯野就毫不客气地拎着他的后脖颈,把人直接丢出家门,啪一声关上防盗门。   这举动干脆利落,不止时柚傻了,只穿着秋衣秋裤池诚更是懵了。   就只有段斯野,云淡风轻地点点头,说这下房间够用,然后转身走了。   时柚在原地风中凌乱。   后来还是池诚敲了好几遍门,在段斯野的逼视下说“我错了”,才老老实实进了家门。   这么一折腾,池诚算是彻底看明白,这位“未来姐夫”,不止看起来牛逼,实际上也很牛逼,而且是他绝对惹不起的那种。   大约是认清事实,他当晚就只能认栽和段斯野睡一间卧室,还非常苦逼地打了地铺。   时柚自然不知道弟弟受到资本家无情的压迫。   她满脑子都在想存款少了三万后,未来要怎么努力打工才能补上这个漏洞。   但想再多,时间也不能过得快点。   在困意席卷之前,时柚想的最后一件事就只有——希望明天段斯野能顺利帮她解决好一切。   当然她也深信段斯野能解决好一切。   抱着这样的心情,时柚安然睡去,却不想第二天发生的一切,几乎和她的想法背道而驰。   段斯野是解决的蛮顺利的。   却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顺利。   就在第二天上午十点,时柚被电话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看到来电人是“池诚”后,按下接听键。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巨他妈炸.弹的消息。   ……段斯野把那两个混混揍了。   还是抡到墙里嵌进去抠不出来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看到宝子们喊更新的少,忍不住说一下,其实我也很无奈,感情流这个东西就真的是一个小时可能写出来五百字,甚至怕催慢,很多早前构思的情节没敢写,这本文本意就是想调剂一下,所以思考了一下,后续还是会按自己的节奏来,哪怕连载期写的慢一点,也想仔细推敲,保持作品完整度。   陪伴很难,但谢谢仍旧愿意陪伴的宝贝。 第三十五章   ◎“让我靠会儿。”◎   严格来讲, 这事儿属于突发事件。   段斯野也确实没想过,那对兄弟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找过来。   或许是付萍这几年把他照顾得很好,段斯野养成无论睡眠好不好,早起一定要吃早餐的习惯。   于是在时柚蒙着被子睡觉的时候, 段斯野一大早就把池诚揪起来。   池诚昨夜没睡好, 好不容易睡着, 被他这么一揪, 整个人都要炸毛了。   段斯野却对他的骂骂咧咧充耳不闻,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这么把这位未满十八的不良少年带到了早餐店。   约莫是清醒了, 顶着一头乱发的池诚收敛许多,埋头吃豆腐脑的功夫, 还不忘嘱咐段斯野替时柚带一份。   段斯野听笑,“原来你还知道关心你姐。”   “那当然, ”池诚很不服气,“虽然她不是我亲姐,但跟亲的一样。”   话音刚落, 就见店员态度很好地将打包好的早餐送过来。   段斯野侧头道了谢,将一大份食物放到桌上。   池诚本来还想拿未来小叔子的架势, 给段斯野一点不成熟的“下马威”,看到这架势直接傻了眼。   什么包子烧麦葱油饼油条都不用提了, 就那豆腐脑豆浆鸡蛋羹都够时柚撑一早上。   池诚乌鸡鲅鱼, “你养猪吗?”   段斯野闲闲道,“这不是不知道她爱吃什么。”   池诚说, “你可以问我啊。”   “那多没诚意。”   段斯野非常有慈悲心地一挑眉, “剩下的你可以拿到学校去吃。”   池诚就差骂人了, “我今天休息。”   “……哦。”   段斯野无辜道, “那就放到冰箱里。”   顿了顿,他非常姐夫地叮嘱,“不许浪费粮食。”   我草。   池诚简直怒了。   心想你在这刷好感凭啥拉我下水。   然而心里再不平衡,他也不敢反抗,只能边吃包子边小声哔哔,“我姐以前那个对象比你可好多了。”   低头在手机上看会议记录的段斯野指尖微顿,掀眸并不怎么友善地剐他一眼,然而话题还没来得及展开,手机就响了。   是那对兄弟的电话。   像是生怕段斯野耍赖一般,早早就准备好伤情证明,要求尽快见面。   池诚对这俩人有着一种不受控制的害怕,光是听着电话里面那股痞里痞气的说话声,心里就有些犯怵。   相比之下段斯野却始终漫不经心的,有种运筹帷幄,甚至稳操胜券的冷静。   简短对话几句,男人挂断电话,波澜不惊地问池诚,这镇上有没有那种人少的巷子。   那会儿池诚还没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只是单纯帮他想了个地方,随后段斯野就结了账,让他带自己去找个ATM机取钱,路上又买了个信封。   具体取了多少,池诚也不清楚。   段斯野这人气场太足,办事时的那股大佬劲儿让人完全不敢打扰,池诚全程就跟个小跟班似的,拎着早餐在后头跟着。   没多久,那对兄弟开着一辆看起来挺破的桑塔纳到了。   车门打开,后面还跟着下来俩胖子。   四个人看起来比昨天还要不好惹,跟追债似的。   池诚当时吓坏了,但他也算有骨气,想着段斯野是来帮忙的,怎么都不能让他一个人留下,就想跟段斯野一起进巷子。   没想到段斯野压根就没让他进去,只让他在外头好好待着,再顺手录个视频。   池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听了段斯野的。   巷子很深,池诚离他们很远,几乎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只知道那群人似乎被段斯野激怒,仗着人多骂骂咧咧忽然动了手。   录视频的池诚吓蒙了,正想冲上去帮段斯野,哪知还没动身,就见段斯野闪身一个长腿正踢,一脚踹到为首那个胖子的肚子上。   那伙人显然没想到段斯野能这么莽,立马露出混混本色,拿出家伙要教训他,然而这几个人这辈子都没想过,就这么一个外表看起来斯文儒雅又养尊处优的男人,身手居然干脆利落,拿人要害又准又狠。   到后来,四个男的被揍得趴在地上直不起身。   段斯野悠然靠在他们开的破桑塔纳上,淡定点了根烟,居高临下地和他们好好“谈判”。   大概见识到什么是硬茬,几个男人一个个怂的什么也不敢说,只知道点头。   池诚拍的那段视频最后,就是段斯野叼着半截烟,把装着钱的信封,随手丢到破桑塔纳车的引擎盖上,明明看起来矜贵又斯文,可举手投足却透着又野又痞的狠劲儿。   为了让时柚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池诚第一时间就把视频发给了时柚。   时柚看完视频的时候,段斯野人已经在镇上的诊所了。   就是昨晚她带池诚去的那个。   据池诚说,那大夫看到受了点儿皮外伤的段斯野还愣了愣,段斯野却浑然不在意,就跟高中时那种又痞又浑又担事儿的校霸出门打了个小架似的。   中二期的池诚被他帅呆了,在电话里越说越激动,简直把段斯野当未来准姐夫似的,夸得天上有底下无。   不曾想时柚却气疯了。   段斯野这边刚开始涂好药,就见旁边拿着电话的池诚被骂的一个劲儿往后缩,五官龇牙咧嘴地挤在一起,却又不敢挂。   离得不近,他听不清时柚说了什么,只能感觉到这小姑娘骂得很凶。   可能他就是天生的受虐倾向吧……段斯野疲惫地往墙上靠了靠,嘴角忽然欣慰一勾。   心想挺好,不是纸糊的小可爱,还会骂人。   嗯,跟老子真配。   -   时柚是在十分钟后过来的。   排除洗脸刷牙穿衣服的五分钟,剩下的五分钟基本靠跑,外面的风很大,导致她进来时有种风尘仆仆之感。   这会儿池诚就坐在门口,看到时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屁股弹起来,恭恭敬敬朝里头一指,“斯野哥在里面。”   “……”   时柚瞪他一眼,见他身上确实没有打架的痕迹,这才朝里走找段斯野。   春季是流感的高发期。   这个时间很多镇上的老人都过来打针,唯独悠然坐在其中的段斯野显得格格不入,此刻正在给周特助打电话,说的大概是回北城的事。   即便脸上和手挂着轻微的伤,这男人也优雅从容得像刚开完国/际会议。   他不是池诚。   时柚能骂自己弟弟,却不能骂自家恩人。   更何况他还是拽上天的段斯野。   时柚咽了咽嗓,压下一腔暴躁担心,在男人深邃悠长的目光下,板板正正朝他走来。   段斯野目光撂她身上,跟焊死似的纹丝不动,嘴角也吊儿郎当地勾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时柚被他看得心脏像连电一般突突不停,刚在他面前站定,就听段斯野漫不经意地对电话那头懒懒道,“行,就这样。”   说完男人掐断电话,继续看她。   越看嘴角弯的越深。   还歪着头。   那唇红齿白又清俊蛊人的模样,任哪个姑娘看了都芳心大乱。   时柚却没由来的生气,骨子里的暴躁基因到底没克制住,拿起包捶了一下段斯野的腿,“搞什么歪头杀啊你个混蛋!我都吓死了好吗!!”   这一嗓子不小,引的周围几个老人瞬间撇来八卦的目光。   突然意识到举动太过逾越,时柚脸色腾地一热,有那么一瞬间真想遁地逃离。   奈何段斯野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啧了声,“小点儿声,周围都是长辈。”   男人掌心温热,柔韧干燥,稍稍一用力,就把时柚刚刚九十斤的小身板给扯了回来。   时柚心口一窒。   要不是她站力稳,旁边还有个空座位,搞不好她就一屁股坐在段斯野腿上了。   想到那个画面,时柚耳根都燥起来。   偏偏段斯野气定闲神地觑着她,低低笑了声,“急什么急,我又没事。”   腔调几分纵容顽劣。   像要给她证明什么,段斯野挽起衬衫的两个袖口,露出两节白皙却劲瘦有力的手臂。   上面只挂了零星两道轻微破皮的划痕,和一点点淤青,受伤最明显的地方,也不过是鼻梁处微微划伤的不到一厘米的小伤口,以及喉结处的一点小破皮。   但整体看来,这些甚至都不如他手腕上没消退的牙印明显……不过再怎么样,他都受了伤,还是因为自己。   身为罪魁祸首的时柚微微一哽,突然有种自己应该剖腹谢罪的感觉。   段斯野全然把她看透,挑着眉梢故意逗她,“你要实在内疚,以身相许也行。”   “……”   “我勉强不挑。”   很好。   这男人是懂怎么扑灭她的内疚之情的。   时柚还没来得及面红耳赤就翻了个白眼,“做梦吧你。”   段斯野轻笑一声,往后悠闲地靠了靠,却在头碰到墙上的一刻,疼得嘶了声。   这一声瞬间让时柚紧张起来。   她也没心思和他打趣,坐直身子关切地看着他,“你后脑勺也受伤了?”   段斯野难得皱了下眉,抬手揉了下发胀的后脑勺,“没多大事,就是被棍子碰了下。”   “……!!”   时柚瞪大眼,“棍子???他们还有棍子??”   段斯野面不改色地扯唇,“不然呢,他们过来跟我过家家?”   时柚登时坐不住了,拽着他的胳膊,“这样不行,我们赶紧去大医院检查。”   段斯野把她拉回来,“当然要回大医院检查,不过没那么严重,我叫了周特助过来。”   听到周特助,时柚稍稍安心。   跟着想到什么,她试探地问,“擦药了吗?”   段斯野掀眸懒懒看她,“怎么,要帮我?”   “……”   时柚抿抿唇,点头,“可以有。”   段斯野嘴角噙起笑,冲旁边的空座位偏了下头。   那上面放了一塑料袋的药,里面就有云南白药喷雾。   时柚拿过来,打开包装,按照说明书的要求,给段斯野喷上。   然而早在刚才,段斯野就喷过一遍,只是这会儿怕时柚担心,就又忍着凉意,又让她重新上了一遍。   果然如此一来,时柚明显放心许多。   段斯野有些累地重新靠在墙上,就这么肆意地瞧着她,勾唇一笑,“还挺知道关心人。”   时柚垂下眼,“你是为我才受伤的,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你。”   段斯野懒懒嗯了声,“那倒确实。”   “……”   他轻轻闭上眼,声线发哑,“毕竟我也是第一次为女孩儿打架。”   话音像羽毛般轻轻落在心尖。   时柚心头咯噔一下。   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还没等她追问,段斯野就闭着眼,忽然倾身靠过来。   属于他独有的晨间雪松般清冽气息铺陈而来,时柚肩头倏地一沉,下一秒,手腕就被段斯野再度攥住。   “头疼。”   “让我靠会儿。”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比较卡文,写的少点儿,但是不断更我觉得我就已经很满足了!(精神胜利法) 第三十六章   ◎这世界上有四种感情◎   男人声音很轻。   轻得像是丛林树梢落下的稀松白雪, 又像是燕尾扫过湖面的踏痕。   周遭却是与之相反的喧嚣。   老人聊天的说话声,大夫对患者的叮嘱声,护士们来往的走路声,以及窗外喧嚣的闹市声。   所有声音融在一起, 混出此刻极不真实的感觉。   而最让她昏头的, 还是肩头处那份沉甸甸的力道。   段斯野明目张胆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短发擦碰着勃颈处的皮肤, 一呼一吸间,全是他的气息,清凛, 干净,生机勃勃又好闻。   又像一只力道温柔的手, 将她浮沉如孤舟的心脏从水底捞起,暴露在初春的空气里。   时柚心跳前所未有的快。   哪怕曾经和之前那位男友牵过手, 浅浅拥抱过,也没这刻段斯野靠在她肩膀上来得气势滂沱。   更别说在她神思迷惘的瞬间,段斯野突然覆上来的手。   不是牵, 也不是握。   就是单单纯纯地,将手掌覆盖在她侧立的右手上, 像无意搭在上面,又像下意识按住她, 怕她离开。   二十一世纪了, 这么开放的社会,这行为显然不算什么。   但时柚还是难免紧绷着。   掌心渗出薄汗。   喉咙犹如塞住一团棉花。   就连脑子也像被植入芯片般, 鬼使神差一动不敢动。   还是池诚见两人这么久都没动静, 好奇地进来看了眼, 然后就看到坐在窗边那排座位上, 相依相偎的两个人。   段斯野疲惫地闭着眼,靠在他姐瘦弱的肩膀上休憩着,大手还扣着时柚的手。时柚面红耳赤,活像只被大灰狼制服,耷拉着耳朵的怂兔子。   池诚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草,我这未来姐夫可以啊。   当年的程逸可都没这待遇。   第二反应:不行,我得赶紧拍个照。   说时迟那时快,池诚立马拿出手机对着俩人咔嚓一声,给时柚发过去,并附加不要脸的一条:【红包红包红包】   手机这一震,时柚才缓缓回过神。   她低眸一点开,就看到她和段斯野的合照,配合池诚调侃的话,瞬间就get到什么意思。   但仔细一看,又觉得这张照片拍的还挺好看。   双颊面色蕴起不自在,时柚几乎一抬眼,就锁定住站在走廊边缘正贼眉鼠眼冲她贱笑的池诚。   时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指尖敲出优美的中国话:【要个屁的红包,滚。】   被骂的池诚冲她哼了声扭头就走:【不跟你俩玩,我去网吧】   平时的话,时柚肯定要管他两句,但这会儿她动都动不了,只皱眉嘱咐了句:【玩够了早点回家,不然我告诉妈】   就在昨晚睡觉前,时柚逼池诚给池丽打了个电话。   池丽在县城有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那位阿姨时不时会去医院看她,还帮忙照顾了几天。总归是个阑尾炎小手术,这阵子住院也快结束,池丽就没打算告诉时柚。   好在池丽状态恢复得不错,时柚终于放了心。   转念一想,又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给池丽发了一千块红包,说她最近找到了画漫画的兼职。   池丽听了很高兴,欣然把红包收下,却不知道时柚背地里在偷偷肉疼。   时柚那时候想的是,希望段斯野能够给力点儿,赔偿金能使劲往下压一压。   结果不曾想,这男人就这么把事情提前解决了。   具体用多少钱打发的,时柚不知道,只听池诚说,段斯野取出很厚的一笔钱,且用这笔钱,狠狠羞辱了那四个人。   估摸着那四个人也不敢再找他和李青枝的麻烦。   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时柚还是准备等段斯野醒来好好问他。   思及此,时柚扭头看了眼枕在她肩头的男人,从她的角度,段斯野长睫根根分明,阳光下的皮肤有种透白的质感,与往日那副轻狂倨傲的风格大相径庭,安静得很是岁月静好。   到这会儿,时柚不得不承认,虽然她见过很多长得不错的男生,可到现在为止,段斯野确实是最有资本“恃靓行凶”的那个。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她对这男人总会有额外的包容度。   就像现在。   时柚默默抿唇。   耐心出奇地深吸一口气,就这么忍了下去。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时柚昏昏沉沉地睡着,再后来,就被段斯野的电话声吵醒。   时柚微微睁眼,恍惚中意识到肩膀那股力道消失,而她身上,却披着一件厚重的男款外套。   偌大的诊所,此刻稍显空旷,之前来打针的老人少了好多。   段斯野黑衫长裤长腿交叠,闲散靠坐在她身边,跟周特助说着什么。   电话挂断。   男人吊着眼梢看向不算很清醒的时柚,“醒了?”   “……”   时柚从他外套下伸出一截雪白手臂,揉揉眼,瓮声瓮气地嗯了声,像只刚睡醒的奶猫。   段斯野看得喉咙微痒。   莫名想到早上那小子的话——“我姐以前那个对象比你可好多了”。   呵,好。   好在哪儿。   是能帮她揍人赔钱还是陪她睡觉?   -   那天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特别是在周特助带着几个看起来很厉害的男人过来后。   就在时柚陪段斯野在诊所休息时,这行人就已经代表时柚去了趟学校,跟着又去了趟当地的派出所。   效率之快到,时柚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随同段斯野坐上返北城的车。   池诚那边得知她回去还挺意外,在微信上抱怨:【我还以为你能请我吃顿饭呢】   时柚多少有点儿内疚。   但北城那边她离不开太久,且不说每天还要上课,就绘梦那边的兼职都不能耽搁太久。   思来想去,只能给这小子发了五百块红包,堵住他那张不满的嘴。   池诚倒是开心了,时柚却肉疼到耷拉起嘴角,喃喃道,“什么时候能发财啊……”   刚巧这句话被身旁的段斯野听见。   视线从平板电脑上移开,段斯野饶有兴味地挑起眉,“想发财?”   时柚心说谁不想发财啊,除了你每个人都想发财。   但这事儿也就是想想。   她不怎么来劲地抬眉,“怎么,能帮我?”   段斯野指尖微顿,意味深长地撇着她,“从我这儿赚钱可不容易。”   ——但他主动给除外。   只是后面这句还没来得及表达,时柚就无所吊谓地耸肩,又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他,“对了还没问你,你赔给他们多少钱,我还给你。”   段斯野眼皮都不抬一下,漫不经意道,“揍四个,赔五万。”   不是。   等会儿。   你说啥???   “五万?”   时柚人都傻了,差点儿没蹦起来。   她心里预期是三万的,怎么段斯野没给她压下去还涨了?你特么打麻将呢!!   心里的骂骂咧咧在脸上呈现的太活灵活现。   段斯野腔调带笑地啧了声,“又没说要你给。”   时柚一哽,非常朴实地问了句啥意思。   段斯野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低眸看着全英文的邮件,“他们已经撤回对你弟索赔的意愿,但人是我揍的,所以钱我来赔。”   换句话说,就是段斯野用了一些比较偏执极端的手段,和他们达成“和解”。   再加上是对方先动手,段斯野自卫,以及周特助带的那“专业团队”善后,整件事处理得算是滴水不漏。   听到男人不疾不徐的解释,时柚这才茅塞顿开。   但压力也随之而来。   这么大个人情,可不是说欠就欠。   时柚属实被这波操作冲得有些不知所措。   事实上从昨天见面开始,她就感觉到这男人不对劲。   对她没由来地温柔,送她礼物,哄她,甚至不惜这么大代价过来帮她,还为她打架赔钱。   这要是放在少女漫里,俩人估计都能亲上了……   可现实是他是段斯野。   圈中多少女人对他趋之若鹜,更有传闻他一个月就能换俩对象的段斯野。   不管这传闻是不是真的。   这种类型的男人都是时柚最避之不及的那种。   然而事到如今,她不仅和他坐在一个车上……还产生这么多瓜葛。   心下滋味有些难以言喻。   时柚说不出来的局促忐忑,脑子一热,鬼使神差地小声警告了句,“别以为你这样就能搞定我。”   这话来得挺突然。   突然到安静开车的周特助脚下冷不丁地一刹车,车身猛地往前蛄蛹一下,效果完全不亚于喝水呛到一口喷出来。   导致的结果就是身子骨单薄的时柚惊呼一声,顿时被惯性大力甩到前方靠背。   相比之下,段斯野稳固许多,他一手扶着平板,另一只手几乎屈从本能地抓住时柚的手臂,把人稳住。   也亏得他拽了下时柚。   时柚才没有整张脸糊在驾驶位靠背上。   但这并没有减少她在这刻的尴尬,就算没有驾驶位靠背的迎头暴击,还有段斯野既相当费解又不爽的目光在等她。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到底什么自信才能说出这种话”。   时柚:“……”   突然就被人一巴掌抽醒似的,机械地,缓缓坐直身。   段斯野抓着她手臂的手却没松开,像是压着薄薄怒意。   就在他开口之前,周特助的忽然打岔救了她。   男人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我走神了,没看到前方过去一条狗。”   说完他顶着一额头汗,扭身看向段斯野,“段总您没事儿吧。”   段斯野:“……”   真是完美的借口。   高速公路上居然能有狗。   段斯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松开时柚细到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臂,冷着脸靠回去,“继续开。”   此话一出。   车内算是彻底安静了。   安静到连多呼吸一口仿佛都是罪过。   从前时柚只觉得这世界上最难搞最压抑的霸总应该是时恒,但如今看来,段斯野毫不逊色。   再联想到她刚刚开口说的那句话……时柚恨不得从车上跳下去。   或许是好姐妹心有灵犀,就在这时,宋萝给她发来微信。   手机嗡嗡直震,像烦人的小蜜蜂。   段斯野余光不耐地瞥了眼。   时柚赶忙低头拿起来。   两天没见到她人,宋萝以为她被拐了,微信上一顿狂轰乱炸,问她是不是被人骗去柬埔寨噶腰子。   还说再不出声她就报警。   时柚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发出杂音地回复:【没被噶腰子】   吃个柚子:【但也没比噶腰子好到哪儿去TAT】   宋萝:【草???你在哪儿???】   吃个柚子:【在段斯野车上】   顿了顿,她又说:【想跳下去】   看到段斯野三个字,宋萝不管她说什么都瞬间卸下担心:【靠,吓死我,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时柚吸吸鼻子,相当委屈:【没怎么,只是明白一件事】   宋萝:【什么事】   时柚看向身旁默不作声,闭目养神,高贵疏冷的段斯野,抖了抖嘴角。   吃个柚子:【这世界上一共有四种感情,亲情,友情,爱情】   宋萝一脸什么玩意地回了个问号。   见她不说话,又问:【那第四种呢】   时柚深吸一口气:【还有自作多情】   作者有话说:   在一起之前,我肯定要柚子也动心,她不能总这么迷糊的,还有就是段某人是一定要主动追柚子,我才会把柚子嫁给他!所以大家多点耐性,有起伏的故事才会好看啊 第三十七章   ◎哪里需要三个月◎   看到这句话, 宋萝回了一串相当没感情的省略号,瞬间就不想跟她聊了。   ——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无语的梗。   宋萝:【虽然不知道你正在经历什么,但自求多福吧兄弟】   宋萝:【抱拳/JPG】   时柚本来心情挺差的,结果和她聊完更差了……   偏偏这会儿距离北城还有段距离, 她根本没法从这个窒息的环境挣脱, 只能小心翼翼地撇一眼段斯野, 试图摸清这男人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结果很明显。   这男人完全处在一种情绪森冷到完全不想和人类搭话的境界。   气氛死寂般静默许久。   时柚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有作死精神, 居然斗着胆子,轻轻拽了下段斯野的衣角。   跟着,她就察觉到这男人顿了下。   时柚咬咬牙, 并不敢看他,抓紧机会小声道, “那个,对不起。”   她咬字软糯, 有种做错事而自知的诚恳,“我刚刚说的那句话,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其实那会儿她真的只是脑子一抽, 瞎嘀咕的,偏偏不小心声音大了些……只是话虽这么解释, 也要看对方怎么想。   时柚恂恂望向段斯野。   只见男人眼帘低垂,盯着她揪住自己衣角的两节白嫩如笋尖的手指, 没说话。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 但在听到她跟自己道歉时,段斯野心头堵着的那口气, 确实在无形中消减几分。   可即便如此, 他也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或许是这刻的表情太过冷淡, 时柚从中阴差阳错地感受到一丝嫌弃, 又弱弱把收手了回去。   段斯野:“……”   喉结一动,忽然气笑了。   时柚更加不知所措,下意识就往后挪了下屁股,就好像段斯野是洪水猛兽,她早溜早超生。   ……叠buff了属实。   段斯野磨着后槽牙,嗤笑一声,“你以前也这么气你前男友?”   时柚怔了怔,突然有点儿懊恼,“你又提他做什么。”   也没意识到这话里的潜在核心,她皱了皱眉,在威压下老实回答,“而且要气也都是他气我。”   这话题总算提起段斯野的兴致。   男人挑眉觑她,“他怎么气你了。”   有那么一瞬间,时柚非常想拒绝谈及这段稀碎的初恋。   奈何段斯野这人太难哄,她怕他再生气,就脑子一热放弃挣扎,“他冷战啊,你知道的。”   段斯野哦了声,“为什么冷战。”   时柚面色艰难地看着他,“这么感兴趣吗?”   段斯野哼笑了声,“不行?”   “……”   行,可太特么行了。   时柚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因为他觉得我不够喜欢他。”   闻言,段斯野眉梢一抖。   原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理由,结果就这?   他难以理解地看着时柚。   时柚郑重声明,“我没骗你啊,是真的,这是他后来挽回我的时候亲口跟我说的。”   段斯野眼波微转,一斜她,“男人的嘴你也信?”   这话说得时柚措手不及,她张了张唇,想反驳,却发现这话居然他妈的无法反驳……   联想起程逸之前和分手之前的种种恶劣行为,时柚忽然就觉得段斯野这话说得不无道理。   为了挽回她,程逸当然捡着好听的话说了。   后知后觉的尴尬涌上心间,她摸了下脖子,干巴巴道,“……你说的对。”   “……”   “好像我对自己确实太有自信了。”   时柚垂着眸,耷眉燥眼的,心想今天不就是自信过头了。   段斯野见状,目光不由深了深,突然就意识到刚刚那话好像有那么点儿伤人。   明明他生气的点和她的点完全不同,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总难对上频率。   心头无端涌上烦躁,段斯野沉吟着,试图在脑中寻找几句安慰人的话。   不想这姑娘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突然就理直气壮道,“不过他说的没错啊,我确实不怎么喜欢他,所以扯平了。”   说完,她耀武扬威般看着段斯野,像在无形中跟他较什么劲。   模样既娇俏又灵动,像极了在明大礼堂那一撇初见。   目光落在她身上,段斯野定定看着她,像是极为无奈般,唇角蓦地一勾。   这笑容不甚明显,却像冰销雾散,云开见日,雨过天青。   时柚被这难得的笑容晃了下心神,莫名有种,这男人好像被自己哄好了的错觉。   果不其然,段斯野觑着她,轻点下巴,“嗯,扯平了。”   也不知道这句“扯平”,是指谁和谁。   “……”   时柚默默收声,到底什么都没敢问,就这么老老实实安静下来。   段斯野也没再挑起话题,垂眸重新看向手里的平板处理公务,阳光松软,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时柚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渐渐困顿地闭上双眼。   等再醒来时,三人已经重新回到北城。   时柚被车窗外的鸣笛声吵醒,揉了揉眼坐起身,发现此刻周特助已经把车开到她所住的公寓附近——之前刚上车那会儿,她就自报了家门。   城二环的马路拥堵。   道路两旁的绿化带里种植的树木都已经开了花。   时柚瞬间就被眼前如漫画中的浪漫场景惊呆,降下车窗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有风吹过,卷着初春盎然的气息,刚巧有花瓣落入车内。   时柚顺势捡起几个花瓣,哇了声,“段斯野,花开了。”   段斯野本就在看她,这会儿听她熟稔地叫自己的名字,心窝突然一暖。   嘴角无意识勾着,他淡应了声,“西府海棠。”   时柚抬起头,“什么?”   段斯野冲着她手里的粉色花瓣扬扬下颚,“花,西府海棠。”   时柚似被惊艳到,掀起眼帘冲他眨眨眼,“原来它叫这个名字,好听。”   说完小姑娘回过头,本想拍几张这花的照片,不料路况突然通了,周特助脚踩油门再度随着车流前行。   时柚只能把相机切换成视频,就是这会儿,身后男人忽然扬声,“开慢些。”   这话显然是对周特助说的,却听得时柚手一顿。   她回头看了段斯野一眼。   察觉到她的目光,段斯野抬起头,“还不赶紧拍?”   时柚唇一抿,扭过身去,继续拍这一片浅粉色的春意花海。   等她拍够了,迈巴赫也停在公寓楼下。   一个多小时的旅程总算结束,想到等会儿能回家好好休息,时柚跟段斯野和周特助道别的声音都轻快起来。   周特助也笑着说,“时小姐再见。”   段斯野却忽然开腔,“等下。”   时柚开门的动作一停,眨着清凌凌的眼看向段斯野,“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见男人原本翻看邮件的手,忽然抬起来,在她发顶轻轻摘下什么,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清幽的雪松香。   时柚呼吸不自觉紧促,下一秒,就见段斯野指尖捏着一朵完整的西府海棠。   男人嘴角浅勾,玉指修长,侧颜如镌刻般俊绝,趁得花都失了色。   他垂眸看了两眼,“这花还挺会落。”   “……”   望着眼前的画面,时柚目光呆了呆。   忽然就红了双颊。   -   迈巴赫在公寓楼下绝尘而去。   时柚难得站在原地逗留了几秒,直到再也看不到那辆车的身影,才心不在焉地转身上楼。   下午两点,宋萝照旧在宠物店忙,两天没回的家里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   时柚面无表情地进了门,连包都没摘,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趴在沙发上,像是没气的皮球。   没一会儿又拽过旁边的抱枕,把整颗脑袋狠狠埋了进去。   两条小细腿也像敲鼓似的,在沙发上一通胡乱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疯了。   绝逼是疯了呜呜呜呜。   不然她为什么刚刚心跳那么快。   呜呜呜快到心脏感觉都要从嗓子字眼儿里蹦出去了。   问题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最离谱的是,她都到楼上趴着了,脑袋里还在回想刚刚段斯野给她摘花时候的画面。   时柚欲哭无泪,刚好宋萝这会儿给她打来电话。   时柚苦着一张脸接起来。   宋萝听她说话的腔调,琢磨一下问道,“段斯野占你便宜了?”   听到这个名字,时柚心下咯噔,几乎条件反射地皱起脸,“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了。”   这语气听着不满,可不满中又透着莫大的憋闷和无奈。   “……”   宋萝有点儿懵,“到底咋回事儿啊,你想吓死我啊。”   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时柚抖了抖嘴角,把声音恢复得正常些,垂眸呐呐,“没,没什么事,就是我自己情绪的问题。”   越说音调越down。   宋萝都着急了,“你情绪到底咋了?”   似被问到关键,时柚哽住,跟着便是沉默。   然而宋萝是谁啊。   当她知道这姑娘跟段斯野整整混了两天,就察觉到这俩人情况不对。   按照以往的情感经验判断,有两种可能。   想了想,宋萝道,“你别告诉我,段斯野和你告白了。”   她不这么问还好,一这么问,时柚就瞬间想起自己在段斯野车上说的那句让人“难以忘怀”,尴尬到脚扣霍格沃茨城堡的话。   抬手缓缓捂住滚烫的脸,时柚闷声说了句怎么可能。   段斯野那样众星捧月的人,怎么可能低头对她表白……充其量也就是勾引一下,她不上钩就算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时柚是这样认为。   宋萝心有灵犀地来了句我靠,“那照你这么说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预感不大好的时柚面色僵了僵。   还没来得及找个借口挂断电话飞速闪人,就听宋萝斩钉截铁地问,“柚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段斯野那狗比了?”   啪。   膝盖中了一箭。   时柚:“………………………………”   我刚感觉好点儿。   你他妈饶了我行吗!!!!!   -   把人送回家后,周特助按照段斯野原来的行程安排,把车朝总公司那边开。   两天没回来。   总公司那边事务积压一堆,有好些都需要段斯野亲自决策。   然而段斯野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上头,好半天都在低眸看着指尖的那朵西府海棠。   周特助透过后视镜瞥了几眼,一声不敢吭。   直到路况再度拥堵。   车窗外又刚好是一片花开得极盛的绿化带。   淡淡的花香味顺着车窗涌进来,段斯野指尖微顿,抬眸望向那边花海。   就这么看了几秒,男人眉梢轻皱,似有困惑地低声,“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周特助原本在发呆,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段斯野在问自己,于是立马搭腔,“啊,明显啊,挺明显的。”   根本没听清也没思考段斯野在问什么,主打的就是闭眼一个劲儿夸。   段斯野闻言,视线朝他撇去。   像是显然不信,冷冷轻讽,“那为什么她没感觉出来。”   周特助慌逼一哽。   这才反应过来段斯野问的是个什么事儿。   男人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你要这么问的话,那可能就不够明显……”   话刚说完。   就见段斯野望着他的眼神变了变。   周特助吓得立马改口,“不是,还是有点儿明显的。”   段斯野眸色沉郁,有种要刀人的不爽劲儿。   周特助简直懵了,声音都哆嗦,“那到底是明显啊……还是不明显。”   段斯野:“……”   罕见的挫败感爬上心头,段斯野情绪复杂地沉下脸。   他算是看明白了,一个外人都看不清他的想法和目的,更何况那个迷糊的小柚子。   在感情上,从来都是别人取悦他,他没真正花过心思取悦谁,时柚是第一个。   只是没想到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面对的就是刀枪不入的南墙,偏偏这南墙不知道疼,一点儿都察觉不到他那颗心。   思及此,段斯野嘴角自嘲一掀。   莫名就想起时柚那句曾让他不怎么爽的——“换我三个月就给他拿下”。   那时他只觉时柚大言不惭,可笑至极。   甚至一开始对她的逗弄,也源于对这话的胜负欲——他倒要看看这三个月里,到底是谁先上勾。   事实证明,这姑娘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牵牵绊绊了这么多天,她还没怎样,段斯野却一颗心不自知地折在她身上,愣是把自己赔进去。   所以,哪里需要三个月。   分明一个月都不到,她就已经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说:   激/情创作的zz差点又耽误更新() 第三十八章   ◎在干什么◎   当晚宋萝没去约会, 下班后早早回了家。   还带了一堆新鲜火锅食材回来,打算和时柚好好吃顿饭,再陪她谈谈心。   或许感情这东西就是越描越黑,在宋萝质问她是不是喜欢段斯野后, 时柚整个下午都在潜移默化地思考这个问题。   也亏得宋萝早点儿回来。   不然时柚都快把自己憋死。   毕竟除了宋萝以外, 她几乎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倾诉。   这么多年的朋友, 宋萝还是非常懂她的。   听完这两天的来龙去脉, 她先是夸了夸段斯野, “这狗男人可以啊,看起来不靠谱, 行事作风倒酷得很,要是没他, 你跟你弟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搞定这俩混混。”   “但他这行为确实让人迷惑。”   “又是送项链,又是送花, 还靠你肩膀上,换我我也荡漾。”   “搞得这么暧昧吧,却又没表示什么。”   时柚捏着半罐啤酒, 望着眼前冒着热气咕嘟咕嘟的火锅,不服气地皱眉, “谁荡漾了,我没荡。”   宋萝呵呵, “你没荡你这么烦。”   时柚一噎, 咕哝了句,“两码事好吧……”   春心荡漾, 和发现自己对他有了不该有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像曾经被程逸表白, 被学校里长得好看的男生追求, 她确实会因为虚荣心而开心一阵, 但这种感觉更像是助长了她的自信——她并不是天生自信的那类人。   可面对段斯野,她自信不起来,甚至潜意识里有种禁锢她的烦。   这种烦躁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又有种奇妙的不确定感和期待。   当时柚把这种心情形容出来后,宋萝淡定解答,“你面对他太自卑了柚子。”   “虽然我也不懂你这条件有什么好自卑的,”宋萝耸了耸肩,“但我能理解你。”   “就像我上学那会儿谈的对象,你知道的,年级第一,个子高,人长得帅,家庭条件也好,总之什么都好,喜欢他的人还特别多,所以就算他喜欢我,我潜意识里也会有种,哇,这人我真的配得上吗?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平凡的我吗?”   “你看,我性格这么大大咧咧的人,都有这种想法,更别说你了。”   “而且段斯野和我当年那个对象比,又是另一个等级的云泥之别,你现在肯定更有负担。”   “当然最最重要的,这男人名声太浪,就算他对你再好,和你再暧昧,你也会忍不住想,这男人是不是对很多女孩儿都这样啊,我会不会一点儿也不特别啊。”   “要么就是他会不会把我骗到手后,很快就腻了把我甩掉啊。”   不愧是好姐妹。   几句话就说到心坎儿里。   时柚犹被醍醐灌顶,把啤酒朝桌上狠狠一撂下,就差给她鼓掌,“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天知道他对我什么心思,万一就想逗着我玩呢,我才不要稀里糊涂就把自己赔进去!!!”   宋萝见她还没丧失理智,深感欣慰,“你要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就怕你丫是个恋爱脑,人家还没多使劲,你就离开他活不了。”   “怎么可能。”   时柚扯扯嘴角,“我跟他又没发展什么。”   “发没发展的,不是你说了算,除非你现在就开始控制,”宋萝老神在在。   “……”   时柚看她,“控制什么。”   “控制和他接触和他见面啊,”宋萝像个女大佬,翘起二郎腿往后一靠,“你别说啊,这招估计真行,也能让你冷静冷静,看清楚自己对他到底什么感觉,最主要的是——”   她往前一凑,冲时柚暧昧地一眨眼,“也能看看这家伙到底对你上不上头。”   “要是他见你不理他,着急了,那多半有戏。”   ……   宋萝这话跟魔音穿耳似的。   直到和宋萝吃完火锅,收拾好厨房,时柚脑中都在无意识地琢磨这个提议。   回到卧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还在充电的手机点开微信,也不知道想看什么反正就是稀里糊涂地乱点一通。   最后得出结果,水果手机的通知中心没骗她,这狗男人确实没找她。   却发了条与她有关的朋友圈。   是一张没有配文字的照片。   照片正是段斯野从她头上摘下来的那朵西府海棠,被他捏在干净白皙的指尖,轻盈美丽,春意盎然。   而纵观这男人的朋友圈,这居然是他发的唯一一条。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仅对她一个人可见。   脑中蹦出这个想法,时柚抿抿唇,把手机放到一边,打开笔记本强迫自己再画一会儿。   结果画了不到半小时,她竟然发现……她今晚画出来的男主角,侧颜越看越像段斯野……   “……”   救命。   时柚扔下笔捂住脸。   觉得自己好像要完蛋了。   -   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边。   刚从段家吃完晚饭出来的段斯野坐在回别墅的车上。   月明风清的夜晚,夜风轻拂,绿化带外那片花海拖成一道粉色汪洋,空气中尽是花草的清香。   也不知今晚不知第几次,段斯野再度点开朋友圈。   和一小时前一样。   那些点赞评论的人里仍旧没有时柚。   男人眉头微蹙,耐心似有些消耗殆尽地熄灭屏幕,池诚的信息却忽然从手机里蹦出来。   池诚:【我来了姐夫!!!!】   他这一串感叹号非常有时柚的风范,“姐夫”这称呼,更是叫得段斯野眉宇微松。   之前在清水镇时,池诚被段斯野的手段气魄深深折服,当即嚷嚷着加微信。   那会儿段斯野只当哄小孩子,没想到居然派上用场。   就比如这会儿,池诚刚洗完澡回来,就迅速总结一长串时柚的喜好,发给段斯野。   有时柚爱吃和讨厌的水果食物,还有她一些爱好与特长。   段斯野略扫一眼,几乎全部记下来。   跟着池诚就发来重要情报:【你别看我姐好看,她其实感情方面没啥经验,那个程逸纯纯就是运气好,撞上我姐青春期,我姐还是那种对熟人不太会拒绝的性格,想着俩人一起在北城上大学,知根知底,就谈对象呗】   池诚:【但她想象中的谈,跟程逸想象中的可不一样,男人嘛,你懂的,哪有喜欢柏拉图的】   看到这话,段斯野长眸幽深,嘴角吊儿郎当一勾。   混小子懂得还挺多。   段斯野:【所以呢,你姐喜欢柏拉图?】   池诚:【她喜不喜欢柏拉图我不知道,反正她不喜欢程逸碰她,有一次她跟我说,程逸想亲她,她吓得打了他一巴掌,哈哈哈哈哈哈给我笑他妈爆笑一晚上】   段斯野猝不及防地愣了下。   像是有些意外,但又觉荒唐般无声失笑。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行为确实像时柚脑回路能干出来的事。   情绪不经意由阴转晴,段斯野又问:【后来俩人分了?】   池诚:【那肯定啊,几次下来程逸肯定生气,换你你不生气?】   段斯野眉宇缓缓舒展。   倒真想了下。   虽然外界把他传得多浪荡轻浮,可实际上,段斯野并不觉得自己是多重/欲的人,甚至如果不是遇见时柚,他也没想过去开启一段恋爱。   对他来说,根本不用什么亲密接触,这姑娘就只是摆在他面前放着,他心情似乎就能好起来。   然而,想再多都是虚的。   现在的情况是他根本都没搞清时柚是怎么想的。   男人垂下眼睫,看向池诚再度发来的信息:【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比程逸帅太多了,如果我姐喜欢你,她肯定会愿意的】   池诚:【至于现在嘛,你先别轻举妄动,我姐是那种比较轴的人,有些事她得自己想通,在她没想通之前,你来硬的是不行的】   池诚:【而且她拒绝人特别果断,就那种不熟的,她基本上一眼就pass,但是你要是跟她熟了之后,她基本上就很难拒绝了,心软嘛】   池诚:【不过我也是推测,温水煮青蛙把我姐拿下的目前只有程逸,你灵活变通一下,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   说到这,段斯野就不得不想起某个扫兴的人。   他蹙眉:【你姐有没有跟你提过顾哲理】   池诚:【提过啊】   “……”   段斯野太阳穴一突。   好在池诚马上打消他的不爽:【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姐以前说过,这人就纯粹把他当朋友的,几乎不可能】   池诚:【反正我觉得,你跟我姐有戏,你只要继续保持对她好,宠着她护着她,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等她过阵子意识到了找准机会把窗户纸挑明就行】   这么一大篇“时柚捕获说明书”到此也差不多结束。   虽然不确定池诚给的建议是否正确。   但比起陈智的——“撸起袖子就是干啊,拿钱砸她”,这种建议远远来得靠谱。   积郁的情绪像是散开的云团变浅变淡。   段斯野几乎未经思考,就给池诚转了一笔巨款过去。   池诚看到数额后,整个人像爆/炸的烟花:【!!!!姐夫你也太客气了吧!】   段斯野勾勾嘴角:【不许告诉你姐,也不许拿钱惹事】   -   周三这天满课。   有专业课,通识课,还有选修课。   对时柚来说,这天可以说是死亡星期三了。   为了去学校占座,她早早就起了床,带着俩黑眼圈如丧考妣地和宋萝在厕所相遇。   宋萝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却还记得问她,“哎,昨晚段斯野找你了没。”   时柚朝天翻了个没感情的白眼,“怎么可能。”   俩人现在也没啥关系,大晚上发什么微信。   或许是睡醒后给她的自信,让她昨晚对段斯野那股上头劲儿平缓不少。   宋萝皱皱眉,倒也没说什么,转头回屋打算睡回笼觉,不忘喊了句,“他不找你你就不许找他啊!我就不信了,姐九年义务教育验不出他这狐狸精!”   时柚刷着牙,被她逗得噗呲一乐,也顾不上和她侃大山,用最快速把自己收拾好前往学校。   春天的北城空气怡人,走在路上心情都是畅快的。   只是这畅快的心情没维持多久,在教室坐下的时柚便又想起段斯野,当然,不是她主动想起的,而是这男人自己出现。   就在她的朋友圈,段斯野不知什么时候给她点了一个赞。   正是她前阵子和那位短发姐姐见面吃饭时发的那条。   时柚心绪忽然飘忽,像被人忽然截断新鲜空气,呼吸都变得紧促。   顿了顿,不由自主点进段斯野的朋友圈。   结果发现,这男人唯一那条朋友圈依旧没有删掉,下面还多了几条评论。   陈智:【呦呵,挺浪漫啊,路边摘的?】   段斯野回他:【嗯,从别人那儿】   时慕青:【西府海棠开了呀】   池诚:【!!!!!!好看】   时柚猜测,他这条下面留言的人一定很多,但时柚和他只有这三个共同好友,所以只能看到这三条。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时柚总觉得,段斯野话里有话。   ……从别人那儿。   说的不就是自己么。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没回复时慕青……不过说不定,两人私下聊很多?   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时柚抿着唇,把想要评论的手收了回去。   反正……她这段时间不想理他了。   或者说,在确定她自己对段斯野到底什么想法之前,她想暂时把他戒掉,哪怕试试看。   毕竟,喜欢他的代价太大了。   时柚根本没想好自己是否能承受得起,如果承受不起,那一开始就干脆不要。   然而想是这么想,做起来却格外难。   这男人似乎诚心在她这儿找存在感,在下午的时候,又给她点了两个赞。   时柚是在上专业课时发现的,本来是关夏发微信找她一起吃晚饭,结果时柚拿起来一点开微信就看到段斯野点赞的提示红点。   时柚:“……”   这男人!!这么闲吗!!!!   回完关夏微信,她没忍住截图给宋萝看。   宋萝见怪不怪:【他就是想让你主动找他啊】   宋萝:【啧啧,你看这男人,手段多高,小心啊我的柚】   被她这么一说,时柚更无语了。   心喊想找自己就说啊,搞什么欲!擒!故!纵!   时柚皱起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发了个【孙悟空烦死了/JPG】。   放下手机,她有些憋闷地拿起画笔继续画画,界面却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时柚以为是宋萝,随手拿起来,结果定睛一看……她深吸一口气,好家伙,居然是段斯野。   对比起她的不淡定,这男人倒是云淡风轻,对话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内容,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段斯野:【在干什么】   时柚心跳不争气地漏了一拍。   脑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小时候不知道在哪本少女杂志上看到的,说一个男生如果问你“在干嘛”,就相当于他说“我想你了”。   段斯野倒没说“在干嘛”。   但“在干什么”四舍五入好像也可以这么理解……   这么理解的时柚不经意间耳根发热,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毛病,就这种,面对有好感的异性,非常容易升高体温的毛病。   手机拿起又放下。   理智上不想回,但又忍不住关注他说了什么。   于是就变成她一边心不在焉地拿着画笔画画,另一只手牢牢捏着手机。   就这么过了十来分钟,下课铃打响。   手机也嗡嗡震动起来。   时柚咬住唇,低眸小心翼翼地一撇。   第一条蹦出来的是关夏:【宝砸放学啦,食堂门口集合干饭!】   看完这条,指腹又往下移了移,然后,她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一拍。   段斯野:【?】   段斯野:【为什么不回】   时柚:“……”   内心相当艰难地挣扎了下。   就像小杰瑞面前摆了一块非常诱人的芝士蛋糕,几乎很快,之前那坚决不回的心情瞬间就动摇了。   甚至在犹豫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敲字……   只是敲出来的字不怎么听话,好端端的激.情创作,一不小心就打成了另外一句——   吃个柚子:【在激.情.床.震】   信息发送过去,段斯野:【……】   在时柚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这男人像被点燃怒火,瞬间飙出脏话:【你特么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段某人气冒烟了。()   他这性格私下骂人爹妈都来的,所以着急说个特么也没什么(主要是能表达出他真生气,以后柚子也会骂他)   这个梗就是我以前打出来的,我跟基友说激情创作,结果一不小心打成这四个字,好在没发出去,那个中间间隔的点自动忽略就好,柚子打出这五个字中间肯定是没间隔的。   以及给段某人澄清一下,他没有对柚子欲擒故纵啦,他就是很单纯的想找她,但是柚子有些敏感,所以会这么解读   没办法我就喜欢拉扯() 第三十九章   ◎小学生干架◎   时柚敲完那句, 本想接着说点儿什么。   可还没酝酿出来,就被段斯野突如其来的一骂惊得回过神。   ?   我咋了。   干啥骂我。   脑中蹦出不可理喻,跟着视线就落在“激.情.床.震”那几个字上。   时柚:“……………………”   沉默。   面不改色的沉默。   双颊像脸贴火炉蹭地烫起来却依旧面不改色的沉默。   可浑身冒火的滋味却像一把架在脖子上刀,逼着她慌不择路地把那条消息撤回, 并火速补了句:【……打错了, 是激情创作】   信息发送过去, 那边也跟着安静下来。   完全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   恰逢关夏打电话找她, 时柚被催得急,只能收拾东西去食堂那边和她汇合。   两人好阵子没见,关夏亲昵地挽着时柚的手臂。食堂二楼新开了家新疆菜, 关夏最近找到了个不错的家教兼职,今天发工资, 就想着请她吃顿饭。   说起来,两人也是在校兼职群里认识的。   大一那年两人都是愣头青, 在同一家奶茶店打工,渐渐的,就因性子投缘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那会儿程逸还没跟时柚分手, 经常去奶茶店找她,来回几次, 关夏也就认识了程逸,后来两人分手, 关夏还替时柚骂了他, 但那会儿程逸就只知道装死。   关夏整天忙来忙去,后来也忘记把这人删掉。   直到前两天, 程逸突然诈尸, 问关夏说时柚是不是谈恋爱了。   关夏听完就觉得不对头。   但她想的却不是时柚恋爱不告诉自己, 而是这b男怎么还在她微信里????   于是就导致, 程逸还没问出个苗头,就被关夏贴脸输出痛骂一顿,骂完直接拉黑删除。   等这阵她忙完,才有时间找时柚当面说起这事儿。   事实证明,时柚跟她预料中反应一样,听到程逸的名字,眉毛拧得都能打架,可再一听“是不是恋爱”,面色又微妙地渗出一丝尴尬。   关夏慧黠眯眼,“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时小柚。”   明明没谈。   时柚却说不上来的心虚。   她抿抿唇,打字:“没有的事,你别听他乱说。”   顿了顿,又道,“我要真有情况肯定会告诉你的。”   她倒也不是不想跟关夏说段斯野的事,而是其中牵扯太多,可能还要涉及到装哑巴,时柚想想都觉得复杂,只能选择暂且不提。   关夏将信将疑地看她一眼,刚巧食堂阿姨把两人点的一大份大盘鸡和羊肉串送上来,把这个话题截断。   美食当前,谁还顾着八卦。   关夏也就没再追问下去,转而替时柚打抱不平,“那个程逸,想得倒美,你俩的事儿都过去快三年了,还在这念念不忘,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凭什么觉得别人还可能选择他,好笑。”   要是往常时柚肯定要跟着一起骂的。   但巧就巧在,时柚刚拿起手机要输入文字,就收到段斯野的信息。   心脏被忽悠一拎。   段斯野:【呵】   “……”   好他妈阴阳怪气。   时柚没忍住:【你呵啥】   段斯野依旧言简意赅:【拍张照,我就信你】   时柚瞬间屏息。   心想好霸道好嚣张。   不愧是你。   但转念一想,这种程度的乌龙,她确实有必要解释下,不然谁知道这家伙会怎么想。   时柚打开摄像头,对着学校食堂拍了一小段视频,最后落在对面的关夏身上,关夏是那种蛮自信的女生,对镜头配合的比了个耶。   等拍完才问时柚干什么。   时柚脸不红心不跳地敲字骗她:“我妈问我在干什么。”   说话间,她把视频发给段斯野。   发完又故意气他:【你又不在我身边,就算发视频给你你也分辨不出真假】   段斯野这次回得快:【是么】   段斯野:【那就麻烦你现在在我面前出现一下】   刚往嘴里送了块鸡肉的时柚:“……”   这男人,怎么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   我干饭不比见你重要?   时柚哼唧一声,撂下筷子,义正言辞的拒绝:【我在吃饭】   与此同时,正旁听高层会议的段斯野单手撑头,懒懒一勾唇:【别吃了,晚上跟我一起】   顿了顿,又道,【刚好有个相亲,过来给我挡一下】   段斯野目的其实很简单,一是怕她不来,告诉她这是“正事”,二是不想对她隐瞒什么,也想时柚陪他一起。   能断绝段家老太君想法不说,还可以把相亲对象堵得哑口无言,再都没有下次。   最主要的是,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时柚见面,也能将她的存在先铺垫给段家。   然而人跟人之间的想法是有壁的。   段斯野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合理且有效的要求,可放在时柚眼里,就变成另一番滋味。   时柚愣了两秒,脑中蓦地蹦出“盛柔”这个名字。   之前的某个说法仿佛被验证。   时柚欲言又止地敲字:【你也要相亲?】   段斯野漫不经心应了句:【你之前不也是?】   “……”   时柚堪堪一哽。   这话确实。   之前段斯野不就是在她跟那个郭柏林相亲的时候故意搅局,所以他要相亲,在外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件正常的事。   只是……不正常的是她自己。   时柚形容不出自己这一刻心里的滋味,只是有些难以遏制的懊恼低落。   对面斯文吃着肉串的关夏注意到她,问了句,“你怎么了?”   迎着她关心的目光,时柚摇头表示没事,视线再落到手机上时,她已经打定主意。   微微压下一口气。   时柚明确拒绝:【去不了,我在和朋友吃饭】   说完,她放下手机,加了几块土豆放到碗里,端起碗——毕竟大盘鸡这么好吃,才不能因为段斯野浪费。   想时柚奶凶奶凶地往嘴里塞了几口,试图咽下这瞬间微妙的糟糕情绪。   可段斯野就是不“放过”她。   见她斩钉截铁的拒绝,男人坐直身子,不悦地蹙起眉。   谈不上是不快她的态度,还是不爽此刻霸占她的朋友,偏偏她越这样,越能激起段斯野骨子里的乖戾专.制。   静默须臾。   时柚又收到段斯野的消息。   只不过这次是一个大额转账,转账金额足足有五千。   段斯野:【分你朋友多少你决定,快点吃完我去接你】   男人言简意赅。   时柚却一秒get到他的意思。   无非就是让她给关夏发个红包表达歉意,再乖乖跟他去相亲地点搅局……很好,这工具人当的可真划算。   时柚心里那股火愈演愈烈。   啪地一下把碗撂到桌上,拿起手机敲字:【我说不去就不去】   对面的关夏被吓得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就来脾气的时柚。   电话那头。   段斯野同样心情突兀,不知道她今天抽什么疯。   被她气的,男人眉心突突直跳,脸色阴沉下来,压着莫名的火:【你确定?】   这话他以前经常拿来威胁时柚,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没想到,今天的时柚就跟炸了毛一样:【确定】   又想到这一个月来,段斯野拿捏着她的秘密,各种颐指气使的威胁她,戏弄她,那股不忿就像添了柴的火,烧得更旺盛了。   或许这么久的“忍辱负重”确实需要一个发泄口。   时柚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翻身农奴把歌唱般,慷慨激昂地打字:【反正我不干了,你报警吧!】   看到这条信息。   段斯野眼皮痉挛似的一抽。   ……又开始小学生干架是吧。   -   “后来呢?”   “他怎么说的?”   当晚跟关夏逛街后回到家,时柚生无可恋地躺在宋萝卧室的床上,悔不当初,“他什么都没说……后来也没找我……”   涂指甲油的宋萝一顿,揶揄地笑,“我说你怎么跟泄气皮球似的,弄了半天是玩脱了。”   时柚:“……”   她耷眉燥眼地坐起身,“但他当时说的话真的很让人生气啊,什么让我过去给他挡相亲,他那么牛怎么不直接拒绝。”   “……”   “还有发红包过来接我,他当我是什么啊,这么急着找工具人去找别人啊,干嘛来找我。”   宋萝相当无语地看着她,“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人家单纯想见你?”   时柚沉默几秒,摇头,“他说了,确实是要相亲的。”   “那就说明你因为他相亲这事儿吃醋。”   “……”   时柚突然就没话说了。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相亲需要她挡这个前提,她或许可能,真的就答应了。   但转念一想,还是有些不爽。   时柚垂眸呐呐道,“他这个人,太说一不二了,我干嘛什么事都要听他的。”   以前她没对他心动,想着这男人捏着她的把柄,自然能屈能伸。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当开始喜欢一个人后,就会不自觉提高对这个人的要求,期待,对方说的每句话,也会忍不住分析,揣测,恨不得从中研判出对方到底在不在乎自己。   时柚生平第一次有这种症状。   以至于这两天,她都应对得措手不及,心乱如麻。   唯一能帮她的宋萝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也别内耗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这男人要是真喜欢你,就算你骂他他也会厚着脸皮来找你,要是不喜欢你,你就是天天笑脸相迎,他该把你扔到一边还是把你扔到一边。”   这话说得很在理。   也确实管点儿用。   时柚心情稍稍平复下来,老实巴交地回卧室画画去了。   最近事情也确实不少的,且不提学校那边的作业,就绘梦这边也频繁给压力,她都够吃一筐。   因为是新人,时柚画的很多稿件都要经过审核,也就导致她要经常面临着改稿或者重画。   时柚烦得要命。   却碍于工作室给她开出来的薪资太香,不得不忍下去——不然怎么办,她真的屈从于时家,然后等着到年龄被卖个好价钱?   她才不要。   特别是想到段斯野……这种反抗时家的心情就更加强烈了。   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时柚一咬牙,把手机开成免打扰,不动如山地坐在电脑前硬画了三个小时。   等把稿件发出去后,才喘了一口气平躺在床上休息。   就这么躺了会儿,她重新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想找池诚打会儿游戏。   虽说姐弟二人在现实里见面时间不多,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峡谷里聚聚。时柚会打的游戏不多,农药算是一个。   有时候做作业太累,她经常会上线拉着池诚陪自己放松一阵。   今天这种情况,她更想放空一下自己。   于是给池诚发了条微信:【上线,带我打三局排位】   说完,她打着哈欠给池诚发了一百块红包。   往常的池诚无论多晚,看到钱是一定会出现的,然而今晚,这小子却好半天都不回应。   时柚没耐性了,直接打了个微信电话过去,不想池诚居然挂断。   但也很快回复:【今晚不行,我今晚得陪别人】   时柚:“……”   时柚神色机警地坐起身:【臭小子,别告诉我你早恋了】   这话给池诚看笑了。   在游戏里打字给段斯野看:【笑死,我陪你打游戏,我姐以为我早恋了】   段斯野此刻正窝在家里的地下影音房。   一个人半躺在榻榻米里,架着两条逆天长腿,开着投影,神色冷淡地操控着手机里的人物,眼底肃杀之气汹涌得简直能溢出来。   他玩的是打野(游戏里一种类型角色统称),收割人头无情到仿佛在割韭菜。   本来池诚以为段斯野不会打,不然就是不怎么会玩,没想到他虽然段位低,但上起手来相当的快。   池诚用小号没陪他多久,他就从黄金升到星耀(游戏的段位),且把把MVP。   池诚这小子天生慕强,对段斯野更钦佩了。   殊不知段斯野当年顽劣时玩得可比他疯。   家里有电脑不用,和一伙人专门泡网吧打游戏,那会儿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只要一去,就有小姑娘跟着,有的还特意开电脑坐在他身边,给他买饮料,递打火机。   可段斯野呢,看都不看一眼。   十五六岁的混小子,简直把女生当成另类物种,完全没有了解的心思,更不感兴趣。   谁曾想十来年后,风水轮流转,他段斯野居然会因为一个姑娘心烦气闷一整晚。   闷得毫不客气地拒绝相亲局,把自己关起来打游戏。   本来也是这样,如果时柚不陪他,他根本就没去见那个女生的必要,可没曾想,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吵了起来。   当然他没告诉池诚为什么。   或许是面子,也或许是觉得池诚左右不了什么,他懒得说,就只告诉池诚和时柚闹了矛盾。   池诚呢,也不是多嘴的性格。   反正这未来姐夫给了陪玩的红包,他就专心陪着打就好了,关乎女人的话题他才不要参与。   只是没曾想,时柚居然主动找上他。   池诚把这事儿告诉段斯野后,段斯野指尖一顿,人物角色顿时放空般在小怪面前站了好几秒。   而后他才在游戏里开口。   野区采灵芝:【她找你干什么】   再跑拔你腿毛:【找我打游戏呗,她经常这样,画画累了就找我打游戏】   段斯野打野怪的速度不经意慢下来:【她会打这个?】   再跑拔你腿毛:【我草,我姐老牛*了好不,张飞6的一批,还有程咬金】   “……”   段斯野蹙了蹙眉,想像时柚那么娇软的一张脸,玩张飞那种糙汉英雄,忽然就翘了下嘴角。   憋闷的心情也像突然开了一扇窗。   池诚懂事儿道:【要不我把她拉进来让你见识见识?反正你这个是小号,她不知道你是谁】   段斯野大号微信里重要人物比较多,他一般不用大号登录游戏,这次也不例外。   话说完。   段斯野拿下一条龙。   在局内道:【行】   就这么,十分钟后,时柚被池诚拉进队伍。   刚进房间,她就看到某位迅速换好头像又特意换了昵称性别的游戏玩家——小鹿摇花手。   没办法,段斯野原来的头像是他自己的一张背影,很容易被认出来。   想着索性要换,就一起都换了。   时柚看到这个名字:“……”   她忍无可忍地私聊池诚:【还骗我说没早恋?小鹿都特么摇花手了!!!】   池诚刚喝下一口水,下一秒就喷出来。   好在段斯野私信的比较及时。   小鹿摇花手:【别跟她说这是我】   池诚:“……”   你妈的,这钱真不好挣。   池诚克制着想骂人的冲动,跟时柚解释:【他是我老板,我为了挣钱才带他的】   池诚没骗她,今晚段斯野又给他发了五百红包呢,不是老板是什么。   时柚:“……”   时柚将信将疑,但转念一想,就算池诚骗她,她也没办法。   算了。   还是打游戏要紧。   时柚没再说什么,三人开始排位。   或许是被这个ID和头像影响,时柚潜意识就认为这位“小鹿摇花手”是个妹子,而池诚又是万年ADC(射手),她就只能委曲一下选打野位。   她打野虽然没有辅助玩的好,但也不错,反正也是打几局,就拿出来溜溜。   见她选了打野,那位“小鹿摇花手”,几乎秒选瑶(游戏里的辅助角色,可以挂在人身上当护盾)。   偏偏好巧不巧。   时柚最讨厌的就是瑶这个辅助。   眼看一开局这位“摇花手”小姐就跟着自己,时柚相当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于是局内——   虾仁不眨眼(时柚):小鹿摇花手   操控着小人儿在她身边来回转的段斯野眉梢一挑,勾着嘴角发了个愉悦而不自知的问号,又朝时柚角色身上蹭了蹭。   哪知下一秒。   虾仁不眨眼(时柚):gun   池诚喝下去的第二口水噗一声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宝子说不玩农药所以不懂什么意思,我解释一下。   柚子不知道三个人的队伍里有段斯野,也就是那个(小鹿摇花手),把他当做池诚带来的人   开始游戏后,柚子选了一个比较核心的刺客人物,段为了能在她身边绑定选了一个辅助角色,本想和她一起打,结果他选的角色刚刚就是柚子嫌弃的   于是柚子叫了他一下,段以为她要跟自己说什么凑上去   结果柚子说“gun”="滚”   游戏里打滚会被屏蔽成星号,所以她说的是滚   翻译过来就是   段:咦,老婆叫我?星星眼上去贴贴   结果柚子:滚 第四十章   ◎我来追你◎   这操作, 不止当事人,另外两个路人都沉默了。   不过这游戏就是这样,很多玩打野的就是不喜欢“瑶”跟着自己,觉得这英雄没什么用, 且多半是个混子, 这局的情况, “瑶”也的确更适合跟ADC, 也就是池诚的角色。   眼见段斯野操控的小人儿在原地僵了两秒。   池诚忙用纸巾擦好嘴打字:【你还是跟我吧】   话说完,段斯野的角色终于动了。   只不过他没去找在另一条路上的池诚,依旧跟在时柚身边, 努力,真诚, 勇敢,且热情地帮她打野怪。   时柚:“……”   油盐不浸啊。   她蹙了蹙眉, 心想自己难道真的冤枉池诚了?这摇花手真不是这小子的早恋对象?   按理说,如果这人是个女生,还是池诚的网恋对象, 开局一定会跟着池诚,就算跟着自己, 被这么骂,也肯定会生气。   导致的结果就是要么骂回去, 要么找池诚哭诉, 要么转身走掉。   可这人一点儿反应都没。   就好像完全不懂那句gun的意思……怎么,是她骂的不够大声吗。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 丫根本没开局内消息, 看不到时柚说了什么。   可时柚又觉得不像。   她说滚那会儿, 这人操作明显顿了半天, 很明显就是看到了。   但不管怎样,时柚这句故意炸人的“gun”没白费心思。   池诚应该没骗她,这人不是他的网恋对象……甚至可能都不是妹子。   这么一想,时柚心中担忧消减,连带着看这位“小鹿摇花手”都跟着顺眼了。   却不知私下微信里,池诚一个劲儿地单聊段斯野,生怕他这未来姐夫撂挑子不干。   池诚:【我草,我姐真是疯了上来就骂,你别理她】   池诚:【她这人就是这样,看着软乎乎的,在游戏里可凶,最讨厌的就是你选的这个辅助】   池诚:【你也算撞枪口了】   消息噼里啪啦地往外弹。   段斯野啧了声,眼皮都没抬一下,聚精会神地操控着角色配合时柚收割人头打控制。   实话说,刚刚意识到被骂时,他是有些窝火的。   可转念一想,时柚又不知道他是谁,他又有什么好气的,而且他这人,天生反骨,时柚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做。   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这小柚子到底多厉害。   抱着这种心态,段斯野打得格外用心。   事实证明,池诚没吹牛。   时柚的操作的确很拉风,在他的保护跟辅助下,可以说是杀穿峡谷。   哪怕没开语音,没有任何眼神意识上的交流,两人仍配合得天衣无缝,有两次时柚看到段斯野落了单,还专门赶过来把残血的他接走。   没多久他们这一方就把兵线带入高地,轻轻松松赢了这局游戏。   没悬念,时柚是这场游戏的MVP。   她甚至还给段斯野点了个赞。   心情沉郁了一晚的男人松了松僵硬的肩膀,嘴角终于噙起一丝发自内心的弧度。   只是不曾想,快乐这么短暂。   在时柚催促池诚开第二局时,池诚好半天才回来,在队伍里打字:【草,我妈回来了,我不能玩了】   虾仁不眨眼:【……】   小鹿摇花手:【……】   这两天池丽做完手术回家,对池诚的管教自然又严格起来,时柚虽然有点儿扫兴,但想着快十点,这小子也该早点睡觉,就随口说了句——   虾仁不眨眼:【那你赶紧滚吧】   池诚连句多余的屁都没放,直接下了线。   池诚走了,时柚也就退出房间,打算领几个奖励下线。   不想系统突然弹出消息。   小鹿摇花手:【还打么】   时柚愣了愣。   大概是开局就送对方一句“gun”这事让她多少有些内疚,时柚好声好气地拒绝:【不打了,抱歉】   本以为对方不会再问,哪知这人又道:【我是池诚的同学】   言外之意,就好像告诉时柚,我不是什么陌生人,我们可以一起玩。   时柚哽住,联想到池诚收了这人的钱,却没带他打几次,为难地挠了挠耳垂。   虾仁不眨眼:【那我再带你升两星?】   另一头,段斯野喝下半杯牛奶后,低眸勾起狡黠的嘴角。   小鹿摇花手:【可以】   时柚事先声明:【要是一直带不上去就算了,我今天心情不大好,不想一直输】   段斯野握着玻璃杯的指尖微顿,眸色漆深两分。   发送组队邀请的同时,他打下目的不纯的一行字:【哦,跟男朋友吵架了】   这话像针刺一样,瞬间扎在时柚脆弱如皮球的心情上。   时柚小小翻了个白眼,不知怎么就没反驳:【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段斯野眉心无端一跳。   心绪高高悬起。   像是忽地了然什么,却又不可思议般微微皱眉。   稍作思忖,他凝神屏吸,继续套话:【嗯,谈恋爱确实很烦】   被这话戳中某根神经。   时柚脑中闪过某个男人嚣张桀骜的俊脸,无意识地哼了声:【还不是男朋友呢,就这么气人】   这话发出去的一瞬间,时柚便点击排位,画面顿时切换到等待界面。   段斯野心神像摇晃的红酒般晃了晃神。   ……等等。   她刚刚说的是——“还不是”?   -   托池诚的福。   时柚“弟债姐偿”的游戏陪练工作活脱脱干到凌晨一点,第二天起来她还头昏脑涨。   按理说,她一王者,带个星耀升两星,应该是不难的。   可不知道什么,昨晚时运不佳,一个劲儿地碰到五人车队,别说两星了,她差点没给那位“小鹿摇花手”的段位带掉。   可能是人在夜晚情绪就不受控制,也可能是不想毁掉池诚的口碑,时柚不服劲儿上来,硬是拉着那个人打到了后半夜。   好在她总算说话,把人带高两星。   那人也挺好说话,从头到尾都没指责过她“菜”,甚至在她说要下线后,还跟她说了句友好的晚安。   啧啧。   现在这群高中生,素质还挺高。   时柚上通识课时闲得无聊,打开昨晚的战绩瞅了瞅,意外发现这小鹿水平还不赖,每局的分数都很高。   刚巧池诚上线了。   时柚蹙起眉,不客气地奚落他:【你怎么上来了?滚下去】   刚说完,池诚就下线了。   没过一分钟,池诚在微信上找她:【我体育课啊姐】   时柚不怎么信,但是不信也拿他没办法。   正想嘱咐他两句,哪知池诚自己咋呼起来:【卧槽,你俩昨晚可以啊,打了这么久】   池诚:【额……打这么久才两星】   啪,膝盖又中了一箭。   好疼。   时柚磨着后槽牙:【你可以闭嘴】   时柚:【我打成这个B样儿是因为谁!!!!!】   池诚简直笑疯。   转头就把截图发给段斯野。   也不知道他这未来姐夫在忙什么,好半天都没回消息。   池诚闲得无聊,只能继续骚扰时柚,结果嘴巴一个没注意,没把门儿的:【你看他那么忙都能陪你玩一晚上,真不知道你有啥好生气的】   巧的是这刻时柚正在记笔记。   回头打开信息还没来得及看清,池诚就把信息撤回了。   时柚:【?】   池诚:【发错了】   说完这话,池诚就没再发来信息。   时柚却陷入沉思,甚至隐约想起刚刚看到的前半句——“他那么忙都能陪你玩一晚上”。   他……?   谁啊。   难不成是段斯野?   想法从脑中蹦出来,时柚把自己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以至于下课后去便利店买东西吃都心不在焉。   如果那个“小鹿”真是段斯野的话……局促难堪感顿时涌上心头,这男人岂不是知道她在游戏里喷人有多厉害???   ……救命。   早知道她不骂人了。   不过也不怪她啊,昨晚那对情侣太恶心人了。   开局秒选ADC和辅助,两人绑死在一路,上来就送死,都被打出屎了,还怪别人打的菜不支援。   时柚气的不行,当即就开喷。   打字速度跟不上,她就开麦……明明是清甜的嗓音,怼起人来倒是伶牙俐齿,一句脏话没有,但句句在人死穴上蹦迪,怼的那对傻逼最后都闭麦了。   实话说,这么干的时候确实很爽。   但现在回想起来,就很火葬场。   时柚欲哭无泪,刚买的三角饭团都不香了。   出了超市,她烦恼地往前走,一边拿出手机,想看看那位“小鹿”的资料,到底有没有可能是段斯野,可她手太小了,根本无法同时拿住硕大的手机和手里那罐旺仔牛奶。   就导致另一只手还没来得及帮忙,手机啪一声掉在地上。   说来也是神奇。   时柚每次掉手机,几乎都跟段斯野有关。   就连这次也不例外,她刚上前弯身捡起手机,视线里就忽然出现一双长腿。   长腿之下,是精致奢靡的黑色漆皮德比鞋,搭配长裤和黑色长外套,肩宽腿长,身形清贵又慵懒,气场却是相反的桀骜轻狂。   “……”   时柚动作僵住。   心跳猛地踩空般,直起身呆呆望他。   段斯野波澜不惊地站在她面前,姿态端矜地背着手,像来人间视察的王。   见她猝不及防,男人满意般勾起嘴角,含情的桃花眸中有种睥睨众生的邪气,冲她挑挑眉,“怎么,不认识了?”   “……”   时柚眼尾抽了抽。   想过这男人可能来找她。   但没想过,这男人居然会来学校亲自找她,还挺大张旗鼓。   这会儿超市门口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刚下课的学生,又高又帅的段斯野一身黑地站在那儿,嫣然一道惹眼勾人的风景线。   不少女生几乎同时朝这边望来,其中有几个还是和时柚上同一节课的。   段斯野却只似笑非笑地盯着时柚,明目张胆的眼神可以理解为玩味。   但在外人眼中,很明显是一种可以称得上暧昧的深邃。   时柚脸色顿窘,体温随之攀升。   生怕周围的熟人认出眼前这人就是段斯野,她只好硬着头皮拽着他离开。   软嫩温热的手掌贴合在腕骨的皮肤上,段斯野吊儿郎当地勾着嘴角,久违的愉悦溢满心间。   两人一前一后,一低头一昂首,一个使劲儿拖,一个慢悠悠在后头走,就这么来到学校西边的小竹林。   小竹林这会儿没人,郁郁葱葱曲径通幽,很适合说悄悄话。   时柚心率失衡地喘了口气,像是既无奈,又惊讶地望着段斯野,“你来这边做什么?”   段斯野鼻尖溢出一声轻哼,“你觉得呢。”   “……”   “这学校除了你我还认识谁。 ”   男人语调嗔怪,咬字音含着颗粒般磁性,听得人心慌意乱。   时柚目光闪烁了下,“找我就找我,废话干嘛难么多。”   段斯野轻哂,“两天不见脾气倒是见长。”   是啊。   两人只是两天没见。   可为什么感觉漫长的像两周?   时柚视线不自然地偏向别处,脑中突然有些空白。   段斯野长眸微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我大老远过来,你就这个态度?”   时柚转过来直视他,凶巴巴的,“你想我对你什么态度,又不是我让你来的。”   段斯野:“……”   段斯野舔舔唇,点着头气笑了,“行,算我自作多情。”   这话说得时柚心肌一哽,下意识地觉得段斯野可能要走,情急之下便“欸”了声。   哪知段斯野根本没有挪开步子的意思,反而挑高眉毛,煞有介事地看她,“怎么。”   哑口无言的时柚:“……”   迎着男人X射线般的视线,时柚别扭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段斯野附身,沉凛的雪松气息笼罩下来,那张俊脸蛊惑般凑到时柚巴掌距离不到的眼前。   他定定看着时柚,薄唇轻启,“是想让我来,还是不想?”   侵略性和蛊惑性都太强。   时柚揣着疯兔子蹦迪般的心跳,往后退了半步,“你说话就说话,别凑这么近。”   就怪……怪他妈撩的。   见她面色红成火烧云,段斯野哼笑,幸灾乐祸地直起身。   像是达成目的,悠然翘起嘴角,“你不生气了我就不凑。”   明明是威胁的话术,可说出来却满是宠溺的调调。   简直哄女朋友的既视感。   时柚被这种感觉冲得懵了一瞬,之后才想起前两天为什么生气。   想到原因。   时柚更不自在了。   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了不是,她就只能半尴不尬道,“谁生气了……我才没有。”   论嘴硬,谁也比不过时柚。   她甚至越说越厚脸皮,“我只是不想当你的工具人,也不想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说完这话,她像是终于找回勇气,勇敢地看向段斯野,“而且我很忙,手头还有一堆事要做,才没心情陪你胡闹。”   也不管段斯野是什么反应,时柚说完抬脚就走。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刚,但她心里实际想的是,不走不行了,再不走,她肯定又要心软,又要被段斯野拿捏。   抱着这种想法,时柚脚步加快。   然而段斯野又怎么可能放任她离开。   男人抄兜像个男模般,步态闲散地跟在她身后,“忙什么啊,说来听听?”   他问得风轻云淡。   时柚却莫名听出一丝阴阳怪气。   或许是胜负欲在作祟,又或许是她不想被段斯野看扁,时柚转过身正儿八经道,“当然是忙着赚钱,忙着离开时家。”   小姑娘身影单薄一片,在男人面前站定。   下午五点的夕阳余晖洋洋洒洒落在她身上,像是渡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风吹过,竹影摇曳,沙沙声在耳畔轻荡。   卷起额前细碎光泽的黑发。   一张清灵动人的面孔,倔强十足地望着段斯野。   段斯野目色漆沉,暗含猜不透的情绪,眯了眯眼,“离开时家做什么。”   男人嗓音磁浑清越,有种让人不能抗拒的魔力。   他总是这样。   总能出其不意地让人无法招架,再不由自主将心门打开。   可他呢,到底在想什么,她永远无法辨别。   时柚咽下微微酸涩的情绪。   再抬起眸时,眼神坚定到不可撼动,“不做什么,就只是想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   顿了顿,她又说,“做梦都想。”   段斯野目不转睛地看她,“就因为你不想联姻?”   时柚低眸,摇了摇头,“也不全是。”   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情绪却明显低落,“反正你不懂。”   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你不会懂。   就这么默然几秒。   在时柚以为段斯野会自觉无趣地离开时,身后再度扬起男人平声静气的声嗓,“可以你现在这个赚钱速度,是不是有点儿天方夜谭?”   段斯野腔调难得正经,就连看她的眼神,都透露着“我在认真帮你分析”。   “……”   时柚脚步停下,转身不解看他,“什么?”   段斯野长腿从容阔步朝她走去,“想离开时家没那么容易,但我可以帮你。”   时柚不可置信地眨眼,“怎么帮?”   帮我还欠时恒的手术费,还是帮我把时家私生女的身份抹去,还是能帮我阻止联姻?   这三点怎么想似乎都不切实际。   所以时柚并不相信,直至段斯野重新到她跟前站定。   不到半米的距离。   男人居高临下,半真半假地招惹,“常规办法是比较难,但你可以另辟蹊径。”   “比如——”   段斯野拖长音调,挑了下眉,“泡我。”   “……”   心头好一个咯噔。   时柚内心的省略号简直比眼前这条小路还长。   不是,这男人是怎么做到不要脸得这么清新脱俗?   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时柚面无表情地看着段斯野,吐了俩字,“有病。”   说完红着耳朵转身就走。   段斯野却像料到她会这样,锲而不舍又气定闲神地跟上去,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诱哄:“不然换个办法。”   “……”   时柚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正想听他又要说什么鬼话,结果一扭身,段斯野就俯首凑到她耳边,磁嗓蛊惑又宠溺,“不用你泡我。”   男人气息悠长,咬字清晰,“我来追你。”   话音落下。   空气如死寂般骤然静默。   静默到竹林的沙沙声都尤为清晰。   心口也像被某种势不可挡的力量狠狠撞击,带着怦然的力道,剧烈跳动起来。   随着节奏极快的砰砰声,时柚抬起眸,眼神震颤地望着段斯野。   段斯野却笑了。   那笑清风霁月,噬骨揉心,任谁也抵抗不住。   作者有话说:   段某人不装辣! 第四十一章   ◎“谁教你乱扒男人衣服的。”◎   简单的四个字。   仿佛一场遽不及防的台风, 瞬间将时柚精心维持的城池摧毁。   小姑娘怔着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近乎愕然地望着他,像在质疑这话的真实性。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或者段斯野只是随口开了一个谑弄她的玩笑。   然而男人此刻愈发深邃正经的眼神, 和眼中不易察觉的隐隐期待, 又似乎在告诉她, 并不是。   起码,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那又怎样。   他真的会追人吗?   时柚艰难咽嗓,喉咙像塞了一块海绵, 忽然说不出话,巧的是, 前方刚好有两个女生手挽手朝这边走来。   小竹林路特别窄,时柚几乎下意识从段斯野身边躲开, 往后退。   不足两米的小路转眼间让了出来。   段斯野:“……”   眼底漆暗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段斯野站直身,浅皱的眉宇渗出微妙的不悦。   目光亦像结了冰的湖。   透着丝丝凉意, 凝固在她身上。   或许是心虚,时柚红着耳朵避开男人直勾勾的视线, 余光却瞥见路过的两个女生,几乎同时朝段斯野投去目光暧昧的打量。   段斯野却不为所动, 一张寒气逼人的绝顶俊脸单盯着时柚, 像偶像剧里突然降临的神。   大约是没在生活中见过这等姿色的男人。   两个女生意犹未尽般错身而过,又回头多看了眼。   这个自然而然的举动, 让时柚心口微微酸胀, 一股无言的醋意向五脏六腑蔓延开来。   段斯野重新走到她面前, 面无表情地挑眉, “现在可以说话了?”   时柚:“……”   时柚避无可避,错开视线生硬开口,“你要我说什么……”   段斯野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说刚刚的话题。”   男人声线磁沉,有种居于上位者的不容置疑。   时柚抖了下嘴角,忽然就恢复理智。   不管他怎么想,想干什么,事情都不应该是这个走向。   喜欢一个人,或者和一个人在一起,都需要经过深思熟虑,不能用开玩笑的方式随口说出来。   可偏偏,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到不了剖白心迹的程度。   万一。   时柚想,万一呢。   这只是段斯野一时寂寞无聊招惹她的把戏,她该怎么办?   他是情场浪子,游刃有余。   她却要被他连哄带骗地就这么把真心交出去?   ……不要。   打死都不要。   时柚不经意间垮下脸,“我觉得,这个办法不行。”   说着,她鼓起勇气看向段斯野,强迫自己一本正经,“你不如教我怎么赚钱。”   成年人的世界里,话说到这份儿而上,基本上就是拒绝。   事实上,段斯野也猜想过,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很可能会让自己挫败,所以才选择这样一个可攻可守的方式。   只是想归想。   真正被拒绝时,那份郁结还是哽得人心口发疼。   段斯野从未体会过这种滋味。   但这种滋味,却又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在清醒地活着。   段斯野长眸幽深,定睛看了她两秒,忽然一笑。   这笑让时柚脊背一凉,就在她以为段斯野要“收拾”自己时,段斯野轻描淡写地点了下头,“就这点儿出息。”   气氛微妙扭转。   时柚心中闪过转瞬即逝的失落,又强撑嘴硬,“对啊,我就这点出息,帮不了就别来烦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   不想这回段斯野却没那么多耐心,颀长的手臂随意一捞,拎着她的领子就把人强硬带回怀中。   时柚:“……??”   单薄的后背贴合着男人宽阔柔韧的胸膛,段斯野紧紧扣着她。   暧昧因子在彼此间纠缠。   时柚生生哽住,仰头便看到段斯野蹙着不耐的眉,居高临下地啧了声,“债还完了么就想走。”   ——好不容易见她一面,怎么可能让她轻而易举地溜。   -   不得不说。   人类的心情起伏真的很奇妙。   明明几分钟之前还是伤春悲秋又敏感的中二少女,可几分钟之后,就变成要还债的大冤种。   就连对待段斯野的态度都因此转变。   看到段斯野特意露出来给她看的伤口,时柚瞬间就从娇蛮大小姐,变成又怂又呆的任人揉扁搓圆的小柚子。   “你、你怎么这么严重了。”   明明从清水镇回来那天,看到他脖颈上的伤口还是一小道破皮,可今天段斯野再给她一看,居然变成很严重的一道划伤。   段斯野漫不经心地用领口重新遮住特意找人画的伤口,傲娇道,“当然是发炎了。”   说起来,这伤口还是他临时想出来的办法,为的就是关键时刻卖惨。   现在看来,这招确实很有用,不然时柚也不会紧张兮兮又内疚地留在他身边。   只是似乎画得太严重,时柚过于担心。   两人朝校外药店走去。   时柚有些埋怨,“都发炎了你都不去医院上药的吗?”   感受到她情真意切的关心,段斯野心神微妙荡漾,嘴角却向下抑着,略略斜她一眼,“你以为我整天游手好闲?”   刚巧前方路过两个学生,时柚顿时闭上嘴不说话l。   心里却吐槽他,是是是您最忙。   一面又矛盾地想,他这么忙还来找自己,还挺真诚。   而且她确实应该多关心一下这男人身上的伤……且不提他为自己打架这事,就那五万块钱的人情她都得记着。   这么一想,时柚又开始精分内疚。   趁着路上没什么人注意,她凑到段斯野身边小声问,“那你的头呢?都忘记问你有没有去检查了。”   清甜的香气靠拢,两人的外套也随着她靠近而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段斯野低眸看她一眼,嗯了声,“头没什么。”   听到这话,时柚微微吐了口气,乖乖一张小脸认真目视前方,喃喃自语,“还好没事。”   ……可爱得要命。   段斯野喉结动了动,蓦地撇开目光,嘴角不着痕迹地一勾。   忽然就发觉,情况好像也不算太坏。   他好像还有很大希望。   ……   校外药店。   时柚去柜台给段斯野买药,段斯野坐在长椅处闲闲等她,一面在手机上搜索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餐厅。   好不容易来一次,当然要尽可能多和她相处一会儿。   只是餐厅还没找好。   时柚就买好药回来,一屁股坐到他身边。   这家连锁大药店很容易碰到同学,时柚选择用手机跟他说话:“先把消炎药吃了。”   机械的AI女声说完,时柚就取出两粒胶囊,放在粉.白掌心,另一只手又给段斯野递上一瓶水。   段斯野指尖微顿,表情有些不自然,“有这么严重?”   时柚翻了个白眼,用矿泉水怼了他,眼神仿佛在说“你给我快点,别墨迹”。   段斯野:“……”   只能皱着眉不耐地接过来吃下去。   没想到时柚的花活儿还在后面,她低头打开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带着颜色的药水,用棉签沾了沾,直接过来拉段斯野高领衫。   段斯野神情瞬间机警,往后躲了下,故意威慑地啧了声,“谁教你乱扒男人衣服的。”   这招果然好用。   他几乎肉眼可见地察觉到时柚的小耳朵红了。   然而要不是不能说话,时柚都想骂他。   她气鼓鼓地敲字:“谁要扒你衣服了,给你上药好吧。”   段斯野:“……”   眼神闪烁了下,段斯野面无表情地拒绝,“不要。”   时柚:“?”   段斯野别开视线,轻咳了声,“药也买了,走吧。”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时柚,起身就走。   时柚:“……”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着段斯野出了药店,应该是段斯野提前跟周特助打好招呼,那辆惹眼的迈巴赫就停在药店门口。   车窗降下,周特助跟时柚热情地摆摆手,“时小姐,又见面了。”   时柚也跟着扬起灿烂的笑脸。   段斯野眉梢微抬,眸色冷淡地在两人之间扫了扫,意味深长道,“看到我怎么没见你那么开心。”   话音落下。   周特助表情一僵,顿时扭过头目视前方。   “……”   时柚不可理喻地看着段斯野高贵优雅地上车,心说你丫什么毛病。   后车座的车门没关,车也没有开走的意思。   坐在车后座的段斯野冲时柚挑挑眉,“还不上来?”   上来干嘛。   上来让你气我?   时柚浅白他一眼,有那么一秒想很酷地转身离开,但转念想到他脖子上的伤,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最终,时柚抿抿唇,谈不上什么心情地坐上去。   门关上,落了锁。   车身启动。   熟悉的气息侵占时柚身体里的每个细胞,就好像,她又落入段斯野的圈套。   此刻天色完全沉下来。   像铺开的深蓝色墨汁,蔓延到天际。   车内气氛野随之变得静谧且莫测。   就这么安静几秒,时柚忍不住嘟哝,“反正药我给你买了,上不上是你的事,你别怪我不关心你就行。”   段斯野闻言,幽幽撇她一眼,“你关心我了么。”   男人音调沉郁,怨气十足。   说着又呵笑了声,像在斥责渣男,“找都不知道找我,还敢说关心我。”   这话虽然听着很不留情面,但却句句属实。   时柚:“……”   顿时没话说了,想了半天也只能干巴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天气我……”   像是摸到重点。   段斯野忽然来了兴致,撩起眼波,“我气你?”   话题终于绕回关键,时柚理直气壮地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吗。”   段斯野呵笑,“就因为我叫你过——”   没等话说完,就听小姑娘嗓音清脆利落,骄傲又有骨气,“段斯野,我可以给你解闷,但我不是你挡相亲的工具人。”   话音落下。   逼仄的车内一往无前的静默。   两人目光就这么笔直地交错。   似没想到她能说出这话,段斯野风流气的眉眼微沉,穿透力极强地看着她。   几乎很快,时柚就败下阵来。   她眼眶微酸地别过头,突然就觉得自己很不争气。   明明想把这口气烂在肚子里再也不理他的,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想把自己生气的理由告诉他,指责他,最好再骂他——   “我没有去相亲。”   清越磁性的男嗓撕开静默的空气,像是亲手喂到时柚嘴边一口糖,瞬间打断时柚凌乱的思绪。   心跳使劲儿扑腾两下。   时柚不可思议地扭过头,粉唇微张地看着段斯野,清凌凌眼里蕴着天然的无辜感,轻轻啊了声。   那一刹那的神容,任何男人看了都会促然心悸。   段斯野喉结微哽。   克制着摇曳的心念,腔调混着一点儿调情,吊儿郎当又深情地看着她,“我说,我没去相亲。”   “……”   “压根也没打算相亲。”   京腔味道的话说完,时柚指尖蜷了下,彻底安静。   像是丢了一秒的魂。   重新找回神后,才听到自己呐呐的疑问,“……那你为什么叫我去。”   像是就等她问这句,段斯野嘴角噙起顽劣痞笑,抬手报复般捏起时柚两边软腮。   微凉的指腹带着一点摩.挲感,瞬间激起发痒的心神。   时柚不自觉噘着嘴,目瞪口呆地迎着段斯野宠溺的目光,听他拖腔拿调道,“傻不傻。   “……”   “还不是为了见你。”   作者有话说:   半直球状态,因为直球被拍回来了()   放心,很快就会变成直球完全体!!!现在属于一边忽悠一边直球 第四十二章   ◎是我舍不得你◎   那真是很神奇的一个傍晚。   同样的下班高峰, 天色似乎比每天来得浓墨重彩些,空气里浮动着让人畅然的暗香,连马路上的鸣笛和拥堵都变得不那么厌烦。   迈巴赫在公寓楼下停稳。   段斯野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却依旧没有打完。   就是这通电话,在刚刚, 将两人还未来得及往下延伸的话题截断。   时柚如梦初醒, 像触电般挣脱开段斯野的钳制, 燥热着一张脸, 朝车窗那边靠了靠,偏过头去。   心跳得比任何一次都要乱。   脑中也一片空白,仿佛生了锈, 完全无法运转。   时柚自然不知道段斯野这会儿是什么反应,没几秒便听到男人稍显不耐的说话声。   对方应该是个还算重要的角色, 段斯野没直接拒接,又似乎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他先安静了会儿,等对方说完,才沉沉开口, “谁告诉你的。”   时柚也不是不懂事的傻白甜。   听出这通电话的分量,没出声打扰他, 只小声跟周特助说把她送回公寓就行,本来她也打算回家。   周特助支吾了声, 透过后视镜看段斯野, 似在征求意见。   段斯野目光这才重新落到时柚身上,时柚眼睛偏了偏, 故意不去看他。   最终就是, 时柚被送回公寓。   她本想在下车之前再嘱咐段斯野几句, 让他记得涂药, 可话到嘴边,就听电话那头说话的隐约变成一个女人的声音。   虽然听不清她具体说了什么,但能感觉到是个声音好听的年轻女人,不快不慢的咬字里,透着一股同为上位者的优越。   这种说话方式,她曾经在时慕青和时蔓身上窥得一二。   时柚抿抿唇,没吭声,兀自推门下车。   不想在关上车门的前一秒,段斯野忽然叫住她。   或许是电话没有挂断的缘故,在她面前向来没什么正经做派的男人,语气有种埋藏在公式化下的温柔,“晚上就别出门了。”   低磁的咬字透着暧昧的磨人劲儿。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恍然般安静下来。   时柚愣了愣,莫名觉得段斯野凝向她的目光里,透着不甚明显的欲语还休,像在故意叮嘱她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时柚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蓦地又补充,“本来也没想出门。”   说完她关上车门,转身就走,直到上了楼,脑海中对这男人的最后一眼,都是他嘴角略勾,以及看着她事时绵延深冗的眼神。   结合各种信息量,时柚心情难以平复。   ……他竟然没去相亲。   而且绕那么大弯子,居然也只是为了见自己。   这个事实让时柚生出脚踩云端的不真实感。   连回家的几步路都走得心猿意马。   直到进了家门,时柚才回过神,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客厅里的地板上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和行李箱,正在收拾东西的宋萝抬头看到她,还挺意外,“哎,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往常时柚都是在外面吃完饭才回家,今天倒是因为段斯野,打乱了计划。   时柚也顾不上闲聊,小脸煞白地问,“你这是干嘛,要跟你对象同居去了?”   听到这话,宋萝先是愣了下,继而翻白眼,“同什么居,你疯了吧,我要出差深造。”   也许是今天脑子里的东西太过凌乱。   时柚微微张唇,缓了好几秒才吸了口气,“吓死我了你,我还以为你要弃我而去了。”   宋萝叠着衣服,面无表情地白她一眼,“我是那种人?”   “……”   时柚干笑两声,去厨房倒水。   刚好她回来,宋萝也就叮嘱两句,比如她不在家的这阵子,晚上睡觉记得反锁门,如果不在家里住,记得关好门窗和水电。   时柚一一应下,顺带给宋萝拿了面包和酸奶。   宋萝嫌弃地看她,“你晚上都吃这个?”   时柚叼着一瓶AD钙奶,嘴有点儿快,“不是啊,今天本来要去外面吃饭的,刚巧段——”   话没说完,宋萝就眯起眼,“段斯野?他找你了?”   刚降温的双颊再度升温,时柚眨了眨眼,啊了声,“段斯野?我提他了吗。”   宋萝好笑地丢过去一个玩偶,“装什么蒜!快说怎么回事!”   虽说那天晚上没怎么劝她,但宋萝还挺好奇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   时柚挠了挠脸,只能把今天段斯野来找她的事告诉宋萝,当提到段斯野开玩笑说追她的时候,面色赧然到耳根都红起来。   宋萝靠了声,“这家伙打直球啊。”   时柚心口一突,神色微妙讶然。   不是,别人是这么理解的吗?   宋萝眼含期许地看着她,“那你怎么回答的?”   “……”   时柚稍微思忖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支吾,“我说不行。”   本以为宋萝会骂她傻傲娇,哪知这家伙当即对她竖起大拇指,“行啊时小柚,很得我真传嘛。”   时柚些许意外,又有种被肯定的小窃喜,“你觉得我这么说是对的?”   宋萝眨眼,“当然了,不然你怎么说,说行,你来追我吧我等不及了,傻不傻。”   “而且对于这种男人,姐的过来人经验,你就得吊着他,吊足他,最好把他变成舔狗,到时候你人也考验到位了,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说到这,又觉得话有点儿太满,她上下看了时柚一眼,摆摆手,“哎,算了,舔狗就不必了,你玩不过他,你只要吊足他胃口就行。”   时柚却挺直腰板,“我怎么就玩不过他了。”   一想到这男人今天上药时那桀骜不驯的劲儿,她就牙痒痒,要是有机会,她还真想好好教训一下这家伙。   然而梦想是梦想。   现实是现实。   现实就是,还没等她喊出口号,宋萝就噗呲一笑,“行行行,你可以的,你肯定可以。”   话虽这么说,可语气里透出的信息却是——少做点儿白日梦,影响睡眠。   时柚:“……”   郁闷感兜头而来,也没了和宋萝闲扯的心思,抿唇带着她的面包火腿肠回了卧室。   按计划,她肯定是要打开电脑画画的。   可坐在椅子上,不知为何思绪就开始放空。   甚至再度不由自主地做琢磨起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还有段斯野说的那些话。   ——我来追你。   ——还不是为了见你。   默然几秒,时柚抬起双手,捂住发热的脸颊,莫名的兴奋感像大半夜喝了浓度极高的咖啡,从身到心都开始紧绷。   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难不成真打算追自己?   时柚捂着脑袋赶紧摇头,强行遏制脑中中彩票般的幻想,偏偏此刻手机震动起来。   心念倏忽拎起。   时柚余光一撇,果然是段斯野的微信。   段斯野:【收到没】   时柚微微哽住,心神未定地拿起手机敲字:【什么收到没】   信息发送,那边沉默几秒,出现“对方正在输入”。   时柚眨着眼等着,可还没等段斯野发出信息,客厅就传来宋萝一声惊呼,又跟着不可思议地喊了一声,“时柚,你点味全斋外卖了???”   味全斋??   时柚睁大双眼,起身出去,然后就看到宋萝拎着一大份包装精致的外卖,不可思议地站在她面前,“刚刚外卖员送过来的。”   她上下拎了拎,夸张道,“你是点了多少啊,而且味全斋人均一百五,你发了?”   最多吃三十块外卖的时柚:“……”   我当然没发。   反应过来什么,她心旌摇曳,低头迅速给段斯野回微信:【你给我点外卖了?味全斋?】   这次段斯野回得很快。   只是依旧欠扁:【不然还有别人?】   “……”   到这会儿,时柚可算明白了,为什么段斯野让她晚上不要出去。   并不是管着她让她不要出去乱晃,而是给她点了好吃的饭菜。   鼻尖溢出一声轻哼。   时柚心说你这个傲娇鬼,可表情却是肉眼可见的愉色满满。   宋萝这人精顿时反应过来,呦呵了声,“别人送的啊。”   时柚面色酡红地抬起头,接过来。   宋萝促狭一笑,“段斯野?”   这一反应,竟有点像上学时被男生追,朋友过来调侃。   只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追她的人,她喜欢。   时柚嘴角抿成一条赧然的线,没说话。   可不说话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在承认。   宋萝跟着她到了厨房,眼见小姑娘把包装袋的外卖全都拿出来,几乎摆满整张饭桌。   跟着又很贴心地把一份米饭放到宋萝面前,示意宋萝坐下来一起吃。   宋萝笑说“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说完便欢欢喜喜地坐下来。   时柚拍了张照片发给段斯野,这会儿才发现关键。   这些菜,几乎都是她喜欢的,不然就是味全斋的招牌菜。   心中透出一丝诧异的猜想,但又转而觉得不大真实。   就是这会儿,段斯野回道:【菜色看起来还不错】   时柚敲字:【他们家的菜我最喜欢了,可惜有点儿贵,好久才舍得去一次】   另一边,此刻坐在车上,朝公司前行的段斯野看到这话,低垂下凝重的眼帘,唇角略微一挑。   段斯野:【本来今晚就打算带你去的】   时柚咬了一块烧鸭肉,有些意外地睁眼,【今晚?】   顿了顿,她又问:【那为什么不去……你今晚有很重要的事吗?】   段斯野深眸微敛。   沉默几秒后才打字:【很重要】   顿了顿,他又说,【暂时比和你吃饭重要】   时柚:“……”   他说的是“暂时比和你吃饭重要”。   而不是比你重要。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嗅觉有误,她今晚总有种……自己好像被他宠在心上的错觉,而段斯野,似乎在努力让她感受到这种不一样。   这个错觉,让时柚既不踏实,又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   她不知不觉回道:【那等你忙完再一起】   段斯野目色深浓地望着手机,眼底浮起散漫笑意,【嗯,等我回来】   时柚猝不及防地愣住。   没忍住问:【回来?你要去哪儿】   段斯野:【加拿大】   没有任何标点符号,时柚却莫名感觉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有那么一瞬间,时柚想追问,他去做什么,可想了想,又觉得她好像没什么权利过问。   于是字打到一半,又改成:【那去多久啊】   信息发送过去,时柚认真干饭。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才叮咚一声,【怎么,舍不得我?】   这话以前段斯野也会说。   但现在听起来,却远不是当初那个味道。   时柚面色掠过不自然。   吃个柚子:【懒得理你,我要认真吃饭了】   段斯野:【……】   见他哑口无言,时柚得意翘唇,把手机放到一边心满意足地吃饭。   没一会儿,手机接连响了几声,几条信息一股脑地涌来。   速度太快,时柚根本没想过是段斯野,所以任由手机放在一边专心吃饭。   直到吃到差不多,她才用小拇指点了点手机界面,然后就看到——   段斯野:【行】   段斯野:【是我舍不得你】   段斯野:【所以我不在的这几天,麻烦时小姐回一下微信】   段斯野:【不然我会憋坏】   平平常常的几句,乍看没什么特别,可组合在一起,却有种山呼海啸般,迎面而来的无法招架之感。   “……”时柚咀嚼的动作明显一顿。   表面不动声色,心速却骤然狂飙,冷白皮也仿佛挨了一巴掌,火速红起来。   一旁啃着卤鸡爪的宋萝见状,奇怪地看着她,“你咋了,脸这么红。”   时柚:“……………………”   时柚呆呆地摸了下脸颊。   又呆呆摇头。   “不知道。”   她眼神无助,耳朵冒火,“可能是,家里太热了吧。”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拉肚喉咙痛,写不出那么多,见谅_(:з」∠)_ 第四十三章   ◎这男人……有点难顶◎   这天晚上, 时柚和宋萝吃得酒足饭饱。   两人手头都有事,饭后也就没怎么聊,各自回了卧室忙自己的。   绘梦工作室那边催得紧,这阵子一直在找时柚要漫画设定的初稿, 时柚没时间再拖延, 只能再熬一个通宵, 把第二版稿子加急画好。   工作完成时, 已经凌晨两点了。   时柚一身肉.体疲惫地躺在床上,本以为能很快睡着,结果躺着躺着, 就想起段斯野。   跟着,就像遗漏什么, 猛地睁眼,摸到充电的手机。   黑暗中荧亮的光芒映照在她素描朝天的脸上, 时柚第一时间点开微信。   看着段斯野那几条信息,时柚抿抿唇,回了两句很有他风格两句话。   吃个柚子:【哦】   吃个柚子:【看你表现】   这个时间, 段斯野要么已经休息了,要么已经坐飞机走了, 总之应该是不会回复的。   思及此,时柚对着两人的聊天界面眨眨眼, 鬼使神差地截了个屏。   照片乖乖躺到相册里, 像是完成了不起的仪式。   她胆大包天地深吸一口气,心中颇有些骄傲地感慨……老祖宗诚不欺我, 风水轮流转这话原来是真的。   最起码!现在!她再也不用怕这男人告密了!   装杯完毕, 脑中又跟着蹦出一个念头。   时柚点开手机上的某个日记APP, 破天荒写了一篇心情随记。   3月28日   emm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来真的, 但他好像挺在意自己的……   最重要的是。   骑在他头上的感觉。   就很开心!!!!   看着自己这几句没什么文学素养,又很大仇得报的话,时柚噗呲一乐,但也没忘记警示自己。   于是又抿唇严肃起来,打上去一串话。   PS:这男人还是太危险了,总之先别放松警惕,随机应变。   写完,时柚身心舒展,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放到一边,闭上眼进入梦乡。   -   第二天上午没课。   时柚一觉睡到中午才起。   这个时间,宋萝已经坐上前往机场的大巴了,时柚看信息脑子一恍神,嗔她怎么不叫自己起来,这样她也能送送她。   宋萝没那么矫情:【你昨晚画到那么晚,觉都不够睡,我还叫你起来,是人吗】   宋萝:【而且我男朋友过来送我啦,不用担心】   时柚刷着牙,看到她的消息,没过脑子地回:【你男票真好,羡慕QAQ】   宋萝直接就回了句:【得了吧,我还羡慕你呢】   宋萝:【大晚上不用折腾就有人给你点外卖吃,我对象要是能有段斯野那么开窍,我也不至于被他气的半死不活】   宋萝:【你也不要太高兴啊,这才刚开始,你给我矜持一点,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别随便让人骗走了】   时柚:“……”   时柚轻哼一声,心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这点还是知道的。   不过被她这么一提醒,时柚反倒想起段斯野这家伙好像没回她信息。   不止上午没回。   等时柚回到学校吃完午饭,下午上选修课,这男人也没回。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这男人可能在忙,可情感上,时柚还是难免多想,特别是在这种不需要认真听的“电影赏析课”。   时柚坐在阶梯教室倒数第一排,看似在认真看老师放映的电影,可实际上魂儿都不知道飘哪去了。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   可就是忍不住。   手机也不经意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中途休息的下课铃声打响。   身旁一直在认真写论文的关夏伸了个懒腰,叫时柚一声,“走啊,陪我去厕所。”   时柚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结果刚要起身,教室外面就有男生喊了句,“时柚,时柚在吗?快递小哥找你!”   阶梯教室本就宽阔敞亮,又是下课时间,有半数人都出去了,以至于这男生一嗓子,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时柚被这自带回响的声音喊的一愣,旁边的关夏倒是神奇地睁大眼。   按理说,正常快递一定会放在收发室,来教室直接找当事人的快递,一般都是别人给当事人预定的。   比如情人节的鲜花啊,蛋糕,礼物什么的。   特别是那些美院里比较招风的女生,很多外校的追求者都喜欢用这个套路。   所以关夏的第一反应就是,“柚子,是不是有人给你送礼物啊。”   时柚有点儿懵。   虽然她一直有追求者,但她拒绝的比较直接,从来没有过被送礼物的待遇,所以这会儿,她根本没往那边想。   一头雾水地起身,时柚和关夏一起来到教室门外。   此刻教室门口围了不少学生,甚至好多都不是这个教室的人。   这群年轻面孔有男有女,各个好奇张望着处在人群中心,手抱“快递”的快递小哥。时柚刚开始还很迷惑,但随着她看清快递小哥怀里抱着的东西时,瞬间就明白了。   并不是那些人太过无聊,而是快递小哥抱着的东西,太惹眼了……   惹眼到,哪怕不知道这是什么的人,也能不由自主被吸引。   不怎么关注这些的时柚,也是在时慕青的婚礼上,才知道这个用白色玫瑰组成的,带着黑色领结,手托蝴蝶的猫咪,有多么昂贵。   当时时慕青告诉她,说这个是永生花,当下很流行的一个品牌。   就这种30cm高的,大概就要两万。   而眼前快递员递给她的这个,显然是30cm的两倍。   还没等时柚换算出这东西大概要多少钱时,快递员就已经把东西递到她跟前了,“您好,时柚小姐,请签收一下。”   随着话音落下,人群中蹦出零星几句我靠,跟着又有人说了句,“居然是roseonly,六万的那个,草,牛逼。”   身旁的关夏更是惊讶到捂嘴,“天哪柚子,谁送你的礼物啊。”   比起震惊,时柚更为茫然。   茫然中,又透着一股不可置信的心神动荡之感。   潜意识里,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答案,但又不敢确定,最终时柚只能迷迷糊糊地接过笔,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又脚踩青云般重新回到座位。   也多亏这节课是选修。   虽然教室里上课的人很多,大家却彼此不认识,即便再好奇,也只能在远处看看,艳羡地窃窃私语。   关夏少女心爆棚得直跺脚,就好像这永生花是送给她的,连忙用手机拍照片,一面又感叹真好看。   就是这会儿,兜里手机震了震,把时柚已经呆掉的神思拉回来。   紧绷着心神,时柚低眸看向手机。   果不其然,是他的信息。   段斯野:【签收了】   指尖微微一颤,不知是因为心里期许的落地,还是因为他突然给自己发信息。   时柚双颊燥热,觉得自己好像被他吃透一般,情绪不由自已。   思来想去。   只能给玫瑰猫拍张照片,发过去,以作回应。   几秒后,段斯野:【还挺好看】   明明是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时柚微妙一中午的情绪,莫名好转许多。   但也不算完全好转。   时柚咬了下唇,自我警醒地想,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他给几个好妹妹送过。   平缓几秒,她没忍住问:【干嘛突然送我这个,还送到学校】   说到这,时柚忽然发现盲点,【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还知道我在哪个教室】   段斯野回得云淡风轻:【作为明大投资人,想知道一个学生在哪儿上课很难?】   时柚:“……”   他不说她都要忘了,当初她听到段斯野这个名字后面跟着的第一个身份就是——明大投资方。   这个身份如今拎出来,顿时让她有种一不小心傍上金主爸爸的错觉。   心中闪过一丝念头,时柚忍不住皮了下:【那你能帮我搞定任课老师,让他们上课不要点我名吗】   段斯野:【……】   似乎很无语。   那边“正在输入”好半天。   段斯野:【我可以帮你退学】   时柚本来心情好好地给永生花拍照,看到这句话弹出来,瞬间下头:【谢谢,不必,我好不容易考上来的】   说完这句,上课铃打响。   为了不让老师注意到这边,她赶忙把这足足60cm高的玫瑰猫搬到桌子底下。   等重新坐好时,段斯野又发来信息。   是回复她上面问的,为什么突然送她永生花那条——   段斯野:【之前答应过你】   讲台上的多媒体电视已经重新开始播放电影,是部外国的文艺片,看得学生们昏昏欲睡,唯一的好处就是背景音乐好听。   此刻,舒缓流转的钢琴声,突然就让时柚感受到一刻莫名的,关乎浪漫的共鸣。   时柚几乎没费力气,就在脑海中搜寻到段斯野曾经对她说的那句话——“那就再买,买你不过敏的”。   而在这个前提下。   这个被放在罩子里的“玫瑰猫”永生花,无疑是最完美的选择。   那时时柚只当他浪荡惯了,随口不走心地唬人,却不想这家伙是认真的。   呼吸瞬间轻了几分。   连周遭如常的空气都觉得稀薄。   就在时柚不知所措时,段斯野似乘胜追击,又似故意揶揄般来了句——   段斯野:【所以时小姐,表现还满意么】   时柚:“………………”   她算是明白了。   这男人。   是真的会见,缝,插,针。   明明她那句话是故意哽他的,结果现在反倒成了这男人好好利用的机会。   怪不得宋萝会一再嘱咐她,不要这么快就被他骗走。   时柚心神失守地趴在桌上,突然就觉得,这男人……有点难顶。   她以前还觉得自己在“被追”方面抗性挺强,可现在,就按照他这个撩法,她自己也不知道能坚持几天。   啊啊啊啊好烦。   又开心又烦。   斟酌一下,时柚只能再度启用“不理”大法,随手回了句“不跟你说,我要好好听课”为借口,切断话题。   与此同时。   随行车刚好抵达温哥华下榻的五星级酒店门口。   瑰丽奢华的酒店大门口。   两辆豪车一前一后地停着。   段斯野慵懒坐在宾利后座,并没着急下去,反倒是在看到这姑娘非常“冷漠”无情的两句,啧了声,嘴角无奈一勾。   小没良心的,还挺难哄。   不过就算难哄,段斯野也乐在其中。   正想再逗她两句。   忽然有人车窗敲了敲。   神思一顿,段斯野抬手降下车窗,然后就看到面前妆容精致的盛柔半弯着身,笑意春水般温柔地看着他。   “我订了一家很有名的餐厅,比这家酒店的自助晚餐好,还有几个接风的朋友,你也一起吧。”   随着女人说话。   段斯野原本蕴了一层水波的含情眼,顿时变得生硬冷漠。   即便两个人坐同一班飞机过来,即便盛柔是为他提供曹穗然生前线索,段斯野也没有丝毫怜香惜玉。   望着站在冷风中的女人。   段斯野疏冷倨傲地挑挑眉,“不必。”   “……”   “盛小姐的朋友,我段某人高攀不起。”   作者有话说:   之前看到评论里有宝宝提到roseonly,当时的想法:是谁被破梗了我不说我!!   以及不需要把盛柔放在眼里,段又看不上她。 第四十四章   ◎那就藏哥哥怀里◎   凌晨十二点的温哥华冷风戚戚。   可夜色再凉, 也凉不过眼前男人厌弃的眼神。   那眼神里,潜藏着不容亲近的暗流,将盛柔原本雀跃的心狠狠刺痛。   段斯野却全然不顾她此刻的感受,从另一边下车, 在门童的带领下, 阔步从容地进了酒店。   进门时, 男人身后的周特助看了眼伫立在原地, 尴尬又不快的盛柔,小心翼翼地问,“这样真的可以吗?老夫人不会……”   话没说完, 就被段斯野带着几分恼意的眼刀子扫得闭了嘴。   好吧。   周特助这会儿是真的认清了。   他家老板的耐心和宽宏大量,完全就是“时柚小姐”限定专属, 换别人,连多给一个眼神都嫌烦。   尤其是面对这位盛家的掌上明珠。   这事说起来也挺突然。   那天晚上, 段斯野本打算带时柚去吃饭,可没想到,被家里的一个电话打乱了计划。   来电话的人是跟了老太太多年的女秘书, 主要负责的就是老太太手底下的私有产业,平时也会帮忙处理老太太生活上的事。   因为老太太的信任, 这位女士在段家声望很高。   她的电话,段斯野在一般情况下不会拒接, 只是没想到, 她这次来找,竟然是为了段斯野的母亲。   这么多年, 曹穗然的去世在段家一直是不可言说的存在。   有人说她是因为和段国忠感情不和, 一气之下去了温哥华, 也有说她被抓到和情夫在一起, 段国忠容忍不了,又不敢张扬,所以把她赶去了异国他乡。   不管是哪种说法,最终结果都是,曹穗然年纪轻轻便客死在加拿大。   而那一年,正是段斯野最叛逆的时候,他吃住都在学校,几乎不和曹穗然联系,就连生活费都是家里阿姨打给他的。   他厌恶那个家,恨不得马上长大成人。   可不曾想,他还没来得及展翅高飞,远方就传来曹穗然去世的噩耗。   她一个人,死在了租住的公寓里,发烂发臭了好多天,直到被房东发现。   据加拿大警方说,曹穗然是自我了结,她生前的情况并不好,家里囤放了很多抗抑郁的药。   这一哀号传来,让段家这个显赫的豪门在当晚就登上了娱乐版块的头条。   不知从哪里来的八卦媒体,直接把矛头指向段国忠,当然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段国忠那位养了多年的小三,正是娱乐圈里的某位三线演员。   那阵子丑闻闹得铺天盖地,就连段氏旗下两个分支——段氏医疗和物流等股票都受了影响。   老爷子气得大病一场,段国忠也因此被罚,被老爷子收回手中产业的实权。   从那之后,曹穗然的名字便成了段家的禁忌。   然而讽刺的是,就在同年,那个叫戚芳容的小三,挺着大肚子名正言顺进了段家的门。   只因她成功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   利用媒体的关注度,直接晒出曹穗然和段国忠早年的离婚证书,指出两人早就离婚,只是碍于孩子和两家脸面,并没有公开。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污水,当时就转头泼给已经去世的曹穗然,说她和自己的初恋暗度陈仓,这才导致这场婚姻的失败。   如此一来,在当年那个网络并不发达的年代,戚芳容几乎很快就洗白。   就连段氏股票也跟着回温。   段国忠再度成了在段家拥有实权的三爷,坐拥亿万产业,风生水起。   至于段斯野。   彻底沦为一枚弃子。   段国忠嘴上说着不会亏待这个孩子,可实际上,每年转过去的生活费,都被手下秘书私吞了。   那时的段斯野并不知道,只单纯以为,段家已经对他弃之不顾。   他又从小和段国忠感情生分,几乎从不联系,在美国的那些年,段斯野几乎只能靠自己,从温饱线挣扎,直到成为事业有所成的青年才俊。   后来也是在机缘巧合下,他与合伙人收购了国内被段斯成差不多给毁掉的一个小的餐饮品牌,并完全逆转风向,成为当下热销的一个快餐,段家才重新注意到段斯野。   段家二老被这个孙子惊叹的同时,也终于知道,段斯野一个人在国外这些年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   也是从他崭露头角开始,段国忠迎来了比上一次还要艰难的低谷。   段氏的饼就那么多,段国忠不止要防着其他两个哥哥争抢,更要提防他这个感情不和的儿子。   豪门家族,手足间尔虞我诈,段家两位老人不愿意看到,只能尽可能地增进子孙们的感情。   似乎觉得亏欠,段家二老对归国后的段斯野尤为宠溺。   这一点,从段老爷子努力想撮合他和盛柔的婚事就能看出,更别说股权和产业。   但最让段斯野没想到的,是老太太将曹穗然去世之前的相关线索,告知给段斯野。   那位秘书告诉段斯野,段老太太这两年一直在调查当年曹穗然去世的事,包括和段国忠的离婚证书。   巧的是,盛柔在加拿大那边有很多人脉,她和老太太本就投缘。   一听说这是段斯野生母的事,当即便表达,愿意帮忙一起前往加拿大寻找当年曹穗然所住的公寓和房东。   再加上段家两位本就想撮合他们俩,于是就有了这一出。   对段斯野来说,他不愿意与盛柔扯在一块儿。   可关乎曹穗然,他就由不得自己。   所以,即便是同一班飞机,挨着的座位,或者是,被老太太专门要求的,门对门的总统套房,段斯野都能忍。   却唯独忍不了盛柔的亲近。   不全因为早年两人的瓜葛,更因为本能。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他段斯野从不将就,也从不迂回。   -   当天下午只有一节选修课。   时柚本打算上完课回画室画会儿作业的,哪曾想段斯野来这么一出。   这只玫瑰猫实在太惹眼,她要是带回去,肯定会被同班同学追问,思前想后,她只能抱着这么大个玩意打车回家。   可就算如此,当天她也依旧没有躲过学校里那群八卦的眼睛。   “美院小太阳”被富二代壕追这事儿,当晚就荣登学校表白墙,甚至还有人发了众人聚集在教室门口的照片,照片里,隐隐拍到时柚的一张侧脸,还有快递员递给她的白色玫瑰猫。   不过这事在当天并没有掀起太多波澜。   向来不看表白墙的时柚也不知道自己成了一小撮人议论的重点。   她脑中就只有两件事,第一,她第三版初稿终于定了,她今晚可以顺顺利利往下画,不出意外,这个月的工资应该不低。   第二就是,段斯野送她的玫瑰猫,实在太招人喜欢了……   在教室那会儿,她有点儿懵,再加上不敢明面拿出来好好看,也就没觉得这玩意有多值这个价。   可回到家,灯光那么一打。   氛围感一下就来了。   到底是小姑娘,再怎么佛系,都会有点儿虚荣心,再加上这是段斯野送给她的,时柚一个没忍住,发了条朋友圈。   内容自然加了一点滤镜的玫瑰猫的照片。   配了条很有她风格的文案——【我倒要看看这玩意能不能活过我】   不过为了避免麻烦,她这条朋友圈她选择分组可见,排除了同班同学,和学校里相熟的一些人。   然而短短几个小时内,这条朋友圈也依旧热闹非凡。   50+的点赞,下面还有好多条评论。   宋萝更是直接敲她微信:【我靠,行啊,这才几天这玩意你都弄到手了???】   时柚有点儿得意地翘起嘴角,窝在床上打字:【我也没想到他能送我这个】   宋萝:【牛逼!!!】   宋萝:【甘拜下风!!!!】   被她这么一闹腾,时柚信心突然回归了。   毕竟在别人眼里,好像,的确是段斯野更主动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主动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吧……而且他们俩有已经好几个小时没说话了,所以即便问候一下……也是正常的吧。   思及此,时柚心念微动,看了眼时间,按照北城和加拿大的时差来算,这会儿应该是早上八点。   也不知道他看到这条朋友圈会是什么反应。   会点赞吗?   想着,时柚点开朋友圈。   本来没抱多大希望,结果,就只是闭眼又睁开的功夫……她真的在一堆消息提示中,看到了段斯野的头像。   段斯野:【永生花又不是真的永生,笨】   虽然在轻嘲,可语气里却是明目张胆的熟知与宠溺。   “……”   心跳怦然加快。   时柚不可思议地眨眼。   还没来得及想好回什么,下一秒,段斯野就心有灵犀地发来微信。   段斯野:【新的一天到了】   段斯野:【我的回复额度是不是该刷新了?】   新的一天?   时柚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发现还没过12点,可转念一想,对段斯野来说,这个时候的加拿大可不就是他的第二天。   ……好吧。   反应过来的时柚微微抿唇,心头后知后觉地泛上一抹甜。   吃个柚子:【看你表现不错的份儿上,勉强给你刷新一下】   此刻正在酒店一楼吃早餐段斯野眼帘低垂,对着手机轻描淡写地勾了一下唇。   随后又对着落地窗外明媚的早上,拍了张照,发给时柚。   吃个柚子:【哇,好看】   段斯野还就喜欢她这不遮掩的幼稚劲儿。   吊儿郎当一笑,又开始勾引她:【喜欢?喜欢下次带你来】   时柚却不受他蛊惑,一下就抓住关键——只见段斯野给她发来的照片里,落地窗的餐桌前很明显坐着两个人的倒影。   一个是用手机拍照的段斯野。   另外一个比例相对小一些的……怎么看着像个女生?   心中泛起不确定的疑惑。   时柚咬了下唇,不知怎么就把话说了出来:【那这次呢】   段斯野:【这次什么】   时柚一鼓作气:【这次先带别的女生过来体验?】   段斯野顿住餐叉,眉心无端一跳。   第一反应就是她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时柚却紧跟着说:【别装了,我都看见了】   说完,她发来一个被她用红色线条圈出来的照片,照片里,正是段斯野旁边的那个影子,影子看起来头发挺长,脑袋上还戴了个蝴蝶结。   看到照片的段斯野静默两秒,跟着就开始笑。   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配合他那张看起来桀骜难驯又帅得逆天的脸,画面尤为诡异。   一旁刚取完自助餐的周特助过来坐下,懵逼地问他怎么了。   段斯野眼尾泛着淡淡的红,清了清嗓子,偏头用下巴指了下在他旁边乖巧坐着的,也不知道是哪位顾客养的萨摩耶。   只见胖乎乎的萨摩耶正乖巧地吐着舌头,头上还戴着个粉色的大蝴蝶结。   周特助当即两眼放光:“我靠,好可爱,谁的啊。”   段斯野耸肩笑着说不知道,随后心情不错地拿起手机,欠了吧唧地给时柚打字:【居然被你发现了】   收到信息的时柚:“……”   她就知道!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   时柚转眼把手机扔到一边,可又觉得不爽,于是又拿起来,在输入框打字:【你今天的回复额度满了】   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见段斯野忽然打了个视频过来。   时柚:?   这家伙要干嘛。   抱着一脑袋问号,时柚下意识按下接听键,然后就看到画面中那位戴着大蝴蝶结的“美女”。   眼下,这位美女,正直勾勾地,热烈地盯着段斯野刀叉上的那块培根。   晶莹的哈喇子顺着张着的嘴往下淌,背景音是段斯野慵懒磁性又逗弄的嗓音,“来,看镜头,让姐姐看看你多漂亮。”   姐姐俩字被他咬得格外性感磨耳。   时柚心神一晃,转眼间就红了耳根。   ………………妈的。   这是什么绝世大乌龙!!!!   时柚呜嘤一声,要死地挂断视频。   段斯野却没放过她,继续招惹,【这回信了?】   发烫的脸埋在臂弯里,时柚鼓着腮帮子没说话。   段斯野心知肚明地勾起嘴角,又发了句骚:【这么爱吃醋,就应该把你别在裤腰上】   段斯野:【让你好好盯着我的贞洁牌坊】   清纯,可爱,懵懂但暴躁的时柚:“………………”   脑中顿时有画面了。   还是十八.禁那种。   燥热蔓延到全身。   时柚忍无可忍:【你他妈!!能不能用点儿好词!!!】   看她恼羞成怒,段斯野漫不经心地翘着嘴角:【行吧】   他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那就藏哥哥怀里】   作者有话说:   在拉剧情和撒糖之间,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撒糖!!! 第四十五章   ◎“因为我喜欢的人。”◎   认识这男人这么久。   时柚以为自己早就将他本性看清。   然而到现在, 她才明白,自己对于段斯野的认知还是太过于浅薄……   就没见过有谁用微信调戏人的。   还成功把人调戏到耳朵冒火!!!   时柚又哪里招架得住,只能身心燥热地扔下一句“混蛋,再也不想理你了”, 便把手机扔到一边蒙头睡觉。   结果。   半夜无眠。   时柚觉得自己好像在摊煎饼, 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等到后半夜, 困意像海水席卷, 她才终于睡着。   ……就很没出息,要是被宋萝知道段斯野几句话就能撩得自己睡不着觉……她肯定会被笑死。   抱着“一雪前耻”的心态,时柚第二天醒来, 决定傲娇一下,好好冷一冷这狗男人, 起码这个上午都不要回他信息。   但偏偏段斯野不消停。   时柚起早洗漱的时候习惯性拿起手机放音乐,结果刚按亮手机就看到段斯野昨晚在她睡着后, 又给她发来的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他搂着狗狗的合照。   狗狗似乎被他的培根收买,嘴巴裂得格外开心,段斯野也难得笑意温柔, 一双勾引的桃花眼,眸光深邃地望着镜头。   清早的阳光似乎将画质都调高, 拍得他唇红齿白,肌肤有种奶油质地, 细腻到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发丝也像染了层金色的光。   如果她不认识段斯野,恐怕会以为这张照片是当今某位顶流男星。   时柚小心脏扑通扑通骚动着。   想了想, 将段斯野的这张照片存为两人聊天的背景图片。   反正是他的照片……物尽其用也没什么吧。   时柚撇撇嘴, 心虚地找了个借口, 跟着快乐开启这不用上课, 可以尽情窝在家里肥宅的一天。   不过想是这么想,实际上需要她处理的事情还是很多。   时柚先是收拾了一下家里的卫生,跟着按时提交学校老师留的作业。   刚提交完毕,就收到福利院刘院长的信息。   说是过阵子要开展一个小活动,需要她帮忙画几个小插画,简单点儿就行。   时柚这段时间忙,就和院长说过几天。   院长表示没问题,随即又问起她和顾哲理的事。   刘院长:【最近我看都是小顾一个人来的,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啊】   以往休息日,只要有时间,顾哲理都会叫上时柚一起过去,哪怕福利院不需要他们做什么,两人也会过去看看,就当放松心情。   可最近,时柚都没出现。   被刘院长这么一提,时柚才意识到,这阵子几乎和顾哲理没什么沟通,平时碰面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上次在KTV的事,自从段斯野跟她说,顾哲理好像喜欢她,她就有意识不靠近了。   顾哲理也同样。   反正两人就是莫名其妙的从关系还不错,变成几乎零交流。   如今想起来,时柚也觉得蛮尴尬,又不知道怎么跟刘院长解释,只能说最近太忙了。   好在刘院长也没问什么。   时柚微妙地松了口气,打开电脑开始画画,可还没画多久,手机就嗡嗡震起来,是关夏打来的电话。   不在学校,关夏几乎不给她打电话,即便有事也是发微信。   像这样打好多遍都不停的,有些少见。   时柚愣了下,懵然接起,然后就听到关夏着急忙慌的说话声,“柚子,出大事儿了,你上学校论坛了,还是跟段斯野一起,现在好多人都在说你们俩呢。”   ……等等。   她,和段斯野?一起上学校论坛?   时柚脑中轰然一阵空白,呼吸间燥热起来,但也不至于完全慌乱,依旧理智地记得自己不能说话。   于是她将电话挂断,转而给关夏发微信。   吃个柚子:【有链接吗?】   关夏:【等我发你】   说完,关夏便消失了两分钟,再回来却没带出链接。   关夏:【啊啊啊什么情况,刚刚还在论坛top的帖子没了???】   关夏:【管理员好像给删了???】   看到这两条,时柚心头微哽,也跟着找到学校论坛,点进去后果然发现,里面平平静静,根本没有关夏说的那个帖子。   茫然之际。   关夏又发来一条:【真神了,先是论坛帖子没了,就连表白墙都跟着删了】   时柚微微蹙眉:【表白墙说了什么】   关夏似乎有点儿犹豫:【你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   吃个柚子:【没有,我不关注这东西】   关夏:【好吧,我倒是截了几张……但你确定要看么】   时柚有些哭笑不得:【你都告诉我了,我还憋得住么】   顿时觉得自己惹了祸的关夏:【……】   吃个柚子:【没事,你发我吧,我知道你过来告诉我是好心】   这话确实,关夏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所以看到的第一想法便是告诉时柚,让时柚去找管理员投诉删除,结果不曾想,有人先一步解决了。   想着时柚早晚也要知道,便一跺脚扔了几张截图过来。   第一张是被挡住头像的投稿:【墙墙,我要投稿,今天下课的时候居然看到实物的roseonly玫瑰猫了,我靠好大一只,感觉是6万那个!!收这个礼物的人是美院著名的小太阳,呜呜呜好羡慕她,果然长得漂亮人生都能开挂】   第二张则是时柚在教室门口接到礼物的照片,照片挺糊。   后面几张是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   评论大概有几百条,一开始都是羡慕的,可后面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歪楼了,有人阴阳怪气说对时柚下头,原本以为她和别的美院女生不一样的,结果现在看来都一样拜金。   被他一带,下面的人纷纷跟着八卦。   直到有人深藏功与名地说了句,“送她这花的人应该是段斯野”。   就因为这一句,风向彻底变了。   毕竟那是段斯野,给学校投资图书馆体育馆的金主爸爸,又帅又多金,怎么可能不引人瞩目。   当然也有一些理智的人维护时柚。   这人应该是被骂了几句,不怎么爽,后来就又说了句,曾经看到段斯野来学校找时柚,看起来还很亲密。   没多久,就有人跟着作证,说确实看到过。   在思学楼那边的超市门口。   时柚后来拉着段斯野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又怕被人胡说八道,所以赶忙发了一张两人那天在超市门口的照片。   拍的角度不怎么好,也很远,但一看就能认出那是段斯野和时柚。   “没办法,俩人颜值太顶了,往那儿一站跟明星过来拍偶像剧似的,想不注意都难啊。”   关夏看到这话,气得不行:【这人怎么这么贱啊,非要出来发照片,还有上面那个男的,真的吐了】   关夏:【不过现在都删掉了,应该是有人举报了吧,你别往心里去柚子】   关夏:【摸摸头】   关夏的信息一股脑地发来。   时柚却盯着截图里那条最开始提到“段斯野”的账号,微微呆愣。   如果她没记错……那个人头像的照片,正是胡同福利院里鱼缸里的几条小金鱼。   那几条小金鱼,时柚还亲自喂过。   关夏:【?人呢】   叮咚一声提示音把时柚拉回神。   “……”   时柚抿抿唇:【在呢】   关夏:【你真的没事?别吓我啊柚子,我怎么感觉你不大对劲】   关夏:【早知道会被删掉我不告诉你了_(:з」∠)_】   关夏:【不过你真的别放心上,还是很多妹子维护你,帮你和那群恶臭男对线的】   关夏:【而且就算和段斯野恋爱又咋,咱行得正坐得直,都2023年了还不让恋爱自由??】   看着关夏义愤填膺的话。   时柚神思不由飘远。   说不清的闷钝飘忽感涌上心头,甚至这其中,还有一丝自嘲可笑。   或许是和那个男人接触太久,她已经忘记段斯野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也忘记他身处的圈子和自己有多么不同。   那个圈子里的人,玩女人就像抽烟喝酒一样随便简单,爱情对他们来说,反倒是个极其可笑的名词。   而段斯野,更是早在她认识之前,就已经是那个圈子里有名的风流人物。   以至于,时柚和段斯野这几个字凑在一起,让某些旁观者第一个联想到的,就只有段斯野最近看上了新的女大学生。   而不是,段斯野喜欢时柚。   是的,他从没说过喜欢她的。   哪怕有些话说得再暧昧,再越线,他也没说过,自己是认认真真喜欢她的。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   但时柚的确被那些流言蜚语,刺激得有些清醒过来。   -   即便被删了贴,这件绯闻还是在学校里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时柚倒没感受到什么恶意。   只是身边突然过来关心她的人倒是冒出来很多。   她虽不在学校住,但人缘不错,身边的人几乎都挺喜欢她,以至于一整个下午,好多女生都过来安慰她,问她心情如何,要么就是帮她骂那群流言制造者。   也许是没有真的面对那个场面,时柚情绪没太大的起伏,更多的是一种空洞和倦懒。   半个小时后,段斯野的电话打了过来。   看到他的名字,时柚心神一紧,沉寂的眉宇间终于渗出一丝活气,却没想好这个电话要怎么接。   见她不接。   段斯野打了两次,改为发微信。   段斯野:【还没醒?】   时柚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几秒,到底没忍住回了。   吃个柚子:【醒了】   信息发过去,那边正在输入好半天,可却一直没有下句。   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一直在删删改改。   好半天才蹦出一句:【别气了】   段斯野:【是我不好】   看到这两条,时柚默默提上一口气,那股闷闷的心情再度涌上来。   其实一开始她就猜到,以段斯野在明大的人脉,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删帖肯定也是他找人处理的,他早在她知晓之前,就知道这些流言蜚语。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认真跟她解释什么。   哪怕借机说清楚两人现在的关系。   所以,道歉有什么用。   是你不好又有什么用。   时柚根本不想听这些废话。   无端的烦躁占据着心绪,她一点儿也不想被这男人牵着鼻子走,干脆把手机开成免打扰,随手扔到抽屉里。   在没想好怎么处理两人关系之前,时柚决定先不理这个人。   总而言之。   那是一个相当难熬的下午。   时柚心不在焉,又效率极低地画着画,一直到太阳落山,卧室漆黑一片,她肚子才开始咕咕叫。   家里没什么吃的。   她也不想点外卖,便拿着钱包和钥匙下楼去超市随便吃点东西。   楼下是一家7-11,时柚以前和宋萝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就会来到这吃东西。   落地窗外车水马龙,是充满烟火味的喧嚣世界,却又奇妙地能让坐在窗前的人获得神奇的宁静。   时柚买了份面,就这么慢悠悠地吃着,一面发呆看着外面的街景,直到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稳稳停在便利店门口。   车身实在豪华。   惹得路人都频频投去目光。   时柚神游着,倒是没怎么没注意,还是一身西装的时恒在她身旁站定,她在惊觉般回过神。   要不是她潜意识把控着,她差点儿就吓得开口说话了。   许久未见面的男人却相当平静地看着她,“没带手机?”   “……”   时柚呆呆点了下头。   时恒蹙了蹙眉,似乎有点儿头疼,“那就听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种言简意赅的对话,越有大事发生的感觉。   时柚瞳孔微晃,手中的饭团都不经意捏得变形几分。   事实证明,她猜得没错。   时恒整理言语后,开门见山:“老爷子人病了,家里人叫我把你带到祠堂去。”   话音落下。   时柚:“………………………………”   这b日子,要不他妈就别过了吧。   -   段斯野是在晚上十点后才乘车返回酒店的。   酒局刚散,一点微醺酒气混在气息里。   这酒局是请盛柔和她朋友的。   段斯野向来恩怨分明,虽然他不喜欢盛柔这个人,但盛柔确实动用了人脉帮助他找到一些线索。   虽然没找到房东,但那个当地人帮他找到了房东的女儿。   这位房东的女儿就在温哥华上班,刚好这家公司的老板盛柔认识,这才安排段斯野和她见了一面。   这位女士告知段斯野,她的母亲几年前就移居到卡尔加里养老,如果要了解当年曹穗然的情况,恐怕他们要亲自去一趟,因为她的母亲身体不好,一直住在疗养院。   至于曹穗然的遗物,这位女士也不清楚母亲有没有丢。   知道段斯野是位大人物,这位女士表达惋惜,随即又给了段斯野联系方式。   不管怎样,总归有了些希望。   只是还要在加拿大逗留两天。   回到酒店,盛柔下了车,踩着高跟鞋快步追上段斯野,“明天你想什么时候出发记得告诉我,我好订票。”   话音落地。   段斯野脚步顿住。   锋锐不羁的俊颜看起来依旧不怎么爽利,只是碍于今天盛柔帮了忙,段斯野才正经看她一眼,“不用。”   盛柔微微睁眼。   段斯野沉下气息,没有丁点儿吊儿郎当的架势,凝着长眸,“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处理就好,不麻烦盛小姐。”   一句盛小姐,把两人距离倏然拉开。   清白得不能再清白。   盛柔虽不是什么温柔好脾气,但碍于盛家掌上明珠这个标签,也只能藏着难受,勉为其难地笑了下。   段斯野再度抬脚的瞬间,她又没忍住,好心劝道,“其实你不用太心烦,那位女士不也说了么,阿姨和她母亲处得很好,相信房东阿姨一定会留着阿姨的遗物。”   段斯野就这么停下来,扭头看向盛柔。   语气毫无起伏,“我心情不好,跟这件事无关。”   见他突然有耐心和自己搭话,盛柔眨了眨眼,呐呐道,“那是因为……”   “因为我喜欢的人。”   段斯野一字一句,毫不遮掩,“所以,盛小姐,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这话,段斯野再也没有停顿,径直上了楼。   留下脸色灰败的盛柔,懵逼地伫立在原地。   ……他,有喜欢的人?   -   回到套房。   段斯野随手扯开领带,像解开了锁链的困兽,神色不耐,阴鸷藏也藏不住。   周特助在身后悄无声息地跟着,随手关上门。   跟着就听到段斯野打电话打不通的忙音。   不知道今天第几次了,无论他怎么打,时柚都不接。   更别说信息。   恐怕她连看都没看。   段斯野生平第一次烦躁得想打人,随手倒了杯威士忌喝了口,才勉强压下沉郁的心情。   他是真没想到。   不过几句开玩笑的骚话,她就能气这么久,气到一整天不回信息,不理人。   偏偏他又是烈性子,容不得她这么悄无声息地一个人闷着不处理问题。   最重要的是,从来就没人敢这么对他,这么招惹他,却又冷他,无视他。   可他呢,一颗心悬在她身上,既惦念她,又担心她走远。   好个小柚子。   是真能伤人心。   段斯野不淡定地一声嗤笑。   望了会儿落地窗外流光闪耀的城市夜景,像是忍到极致,森然一张俊脸命令周令东,“打电话给明大美院的系主任,让她联系时柚。”   此刻北城应是下午一点。   时间应该没问题。   周特助点了下头,立刻联系校方,再让校方领导转而去找美院系主任。   就这么曲折两次,时柚人没找到,周特助却惊讶得眼珠子乱颤,“啊,是这样吗?知道了知道了,谢谢。”   半晌,电话挂断。   周特助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就,两个信息。”   意识到不妙。   被酒气熏染到眼尾泛红的段斯野浓眉紧蹙,“怎么。”   周特助咽了咽嗓,“时小姐今天没去上课,他家里给她请了几天假,美院老师也联系不上她。”   “美院老师说,可能是因为昨天在学校论坛出现的一个帖子,才导致她突然不来上课的。”   “……”   段斯野沉凛目光中透出戾气,“什么帖子。”   周特助仔细回忆了一下老师的说辞,挠了挠头,“说是大家传她被人包养了。”   他似乎很不能理解地拧眉,有点儿滑稽地接了句,“说包养她的人是你。”   话音落下。   段斯野太阳穴突地一跳。   这他妈是什么几把逻辑?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哈,段这个身份,肯定是会让柚子望而却步的,这个其实不能怪段,也不能怪柚子,这是两人身份地位的冲突,有冲突才能有张力   段斯野未来会给柚子很多很多安全感的,但目前两个人要解决的问题是说开。   也就是这章情节往后走的一两章内,我马上就写到了 第四十六章   ◎仿佛要将她揉碎嵌进身体里◎   时家祠堂设立在西郊的一处私人别墅。   那边依山傍水, 山明水秀,是风水极好的一处福地。   时家自上一代开始就信佛,渐渐形成家规,逢年过节, 时家子孙就要回祠堂拜佛, 积累福荫。   而近些年, 随着时家掌权人时安泰身体每况愈下, 祠堂存在感愈发高了起来。   为了讨老人家欢心,时家孙子辈经常会定期过来为老爷子诵经拜佛,不管心诚不诚, 样子是一定要做好。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时柚认祖归宗。   说来也神奇,自打时柚回来, 被送到祠堂抄经书后,时安泰那阵子的病情是真的好转了。   时家老太太最信这个, 从那之后,就不再让其他子嗣进祠堂抄经颂佛,但凡逢年过节, 只叫时柚过来。   但讽刺就讽刺在,时柚并没有因为这件事, 在时家待遇好转起来。   时家老太为人刻薄挑剔,本就对时恒的父亲怒其不争, 当年更是厌极了时柚这个私生女, 认为正是她和她那不知所踪的母亲,破了时家家规, 坏了时家风气。   要不是她信奉的那位大师指路, 她根本不会允许时柚回来。   就算如今需要她抄经拜佛, 时老太太也只认为那是时柚本身就对时家不利, 她就需要老老实实在祠堂洗刷自己身上的“业障”。   时柚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还是从宋明珠口中。   那是她高考前的一个月,其他学生都在紧急备考做最后的冲刺,只有她,被宋明珠送往祠堂。   宋明珠对她阴阳怪气,让她不要觉得自己得了什么“恩宠”,时老太太厌烦她还来不及,甚至直接说出,她就是过去受罚的。   替她那个不要脸的母亲,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受罚。   时柚当时没说一句话。   就这么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蓝天白云,沉默地听着耳机里的英文歌。   路是她选的,既然选了,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所以这次,即便只睡不到三小时,吃过一点清粥小菜,就再度被揪起来关在祠堂抄经书,时柚也依旧可以保持旁观者的麻木,对着拓印好的纸张,面无表情地书写。   祠堂里佛经乐声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多久,时柚揉揉肩膀,抬眼便看到实木古风的窗外,天色深如泼墨,晚风轻荡,吹动地上摇曳的树影。   这是她被时恒抓来祠堂抄经的第二天。   没带手机。   身上也没多少钱。   要是出点儿什么事,恐怕都叫不来一个活人。   这样的情境,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经历一次,对时柚来说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打了个没精打采的哈欠,时柚趴在桌上休息了会儿,直到几分钟后,门外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时柚动了动眼皮,听到那位比时老太还变态的舒姨碎碎叨叨地抱怨,“这丫头也是懒惯了,抄经书还要我盯着,这么严肃的事,怎么能当儿戏。”   “就是我在,能盯着她,让她清醒些。”   “要是老太太,指不定都发火呢。”   “……”   时柚直起身,翻了个白眼。   心说这个封/建余孽又来了。   不曾想白眼还没翻完,下一秒就听到时恒低沉的声嗓,“她小小年纪要承受这些本就不易,舒姨还是不要太苛刻。”   这位舒姨常年跟在老太太身边,狐假虎威惯了,经常认不清自己地位。   这会儿面对时恒,也是鼻孔朝天地哼了声,“你就惯着她吧。”   说完,祠堂门一推,中年女人敲了敲门板,“别迷糊了,你哥来接你了。”   时柚就是不能说话。   要是能说话,这会儿高低呛她两句。   不过这也不耽误她发挥。   听到她对自己说话,时柚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把笔一扔,不遮不掩地瞪了她一眼。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哔哔个屁”。   中年女人当即“哎”了声,正想训斥,旁边西装革履的时恒说话了,“老爷子手术很成功,也已经脱离危险,你可以回家了。”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时柚毫不犹豫地起身。   从头到尾看都没看时恒一眼,就这么牛逼哄哄地从两人中间径直穿过。   中年女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看她,一点儿教养都没——”   “没教养是谁的责任?”   时恒冷眼看她,言语里透着与刚刚不同的压迫感。   这位舒姨登时闭上嘴。   时恒重新提了下外套,“我敬你,叫你一声姨,我不敬你,明天你就是挤破头也在北城找不到工作。”   “……”   女人脸色青白交加,最终在时恒走出房门的前一秒,肩膀微颤地颔了颔首,“知道了,少爷慢走。”   -   离开祠堂别院。   时柚沐浴在清冷的月色下,被时恒的贴身秘书径直带上车。   车里放着一大盒日式寿司,还有一份她最爱的厚乳拿铁。   没一会儿,时恒回来,刚坐上车就看到吃得正欢的时柚,时柚无动于衷地撇他一眼,腮帮子鼓鼓的,慢吞吞地嚼。   看样子确实是饿坏了。   在车子启动后,时恒从外套抽出一个看起来很新的手机递给她,“你的手机我让人去你那儿找了,但没找到,就临时给你买个新的。”   时柚顿了下。   没什么表情地接过来。   新款的水果手机,看样子还是最高配,时柚一边喝着咖啡,一面开机,发现里面已经插了电话卡,就连她常用的那款语音软件都下载好了。   时恒侧头看她,“这两天你辛苦了。”   时柚低眸扒拉着手机,没几秒,蓦地一声机械的女嗓替她回答:“应该的,时先生。”   时恒:“……”   似是有些头疼,但又碍于什么无话可说。   想想也只能道,“如果有下次,我会安排人陪你一起来,不会让老太太亏待你。”   时柚没说话,兀自摆弄着手机。   时恒像是忍耐到极限,眸色沉下来,“你不必用这个态度对我,时柚,我待你不薄。”   触碰屏幕的指尖一顿。   时柚斜眼看向时恒。   时恒依旧是那副将利益算得一清二楚的商人嘴脸,“你母亲最近做了手术,我派人去慰问过,留了些钱。“   “你最近在学校闹出的一些风波,也是我第一时间摆平。”   “这些,远超我们当初合同里我该对你尽的义务,我本不想告诉你,但看你现在的态度,我觉得我应该说清楚,我并非一个冰冷的甲方。”   时恒很少一口气对她说这么多。   时柚却只从中听到了一个重点。   风波。   什么风波。   学校里那个帖子吗?   可那帖子,不是段斯野找人删的?   思及此,时柚神色松动,不可思议地打出一行字,“你说的摆平是什么意思。”   时恒语气轻描淡写,“我认为你现在和段斯野走得过于近了。”   似答非答的一句话,如雷霆万钧砸在心上。   时柚心口一咯噔。   时恒侧眸看她,“贴子是我找人删的,包括其他平台上的一些言论。”   这句毫无感情色彩的话,像老和尚撞钟,嗡一声在心间荡开,深殖在她心中的某个想法也随之泛起波澜。   所以……不是段斯野……   帖子根本不是他处理的。   时柚表情管理露出几分破绽,指尖先一步大脑把话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时恒淡声,“网络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者,盯着段斯野的人还是过于多了。”   那些人恨不得掘地三尺找到段斯野的漏洞,铆足了劲儿想把他从段家太子爷的位置挤下去,第一时间得知他的八卦根本不算难事。   因为一些生意望来,时恒或多或少会让人关注段斯野,只是没想到这次火苗居然烧到自己身上。   时恒压着不悦,偏头睨向时柚,“一个时家尚且让你不由自已,更何况一个腥风血雨的段家,你确定你选的这条路是对的?”   “……”   时柚有一点儿明白他的意思,但又不完全明白。   她选什么路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选。   见她表情迷惘,时恒干脆把话说明白,“段家和时家,在商场厮杀多年,以前不会,现在不会,未来更不会联姻。”   “我知道你从未把自己当过时家人。”   “但你也要清楚,他是段斯野,他未来选择的对象必须门当户对。”   “没有时家的身份地位,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进段家的门?”   “还是你以为,他一个换女人如换衣服的浪子,真的会为你牺牲什么。”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拽着时柚下坠的力道,更像一把刀,一下下割着她和段斯野之间无形的绳索。   时恒静静看着时柚,如同刽子手手起刀落,“而且据我所知,他这次去加拿大,是和盛家的盛柔一起。”   ……盛柔。   又是这个名字。   时柚指尖蜷了下,胸口也像被硬物堵住,呼吸都有些费劲。   脑袋更是仿佛生锈,忽然卡住无法正常运转。   到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这么盯着车窗外的夜色,发了一个很长的呆。   直到司机把时恒送回集团公司。   时恒下车前,嘱咐司机让他把时柚好好送回家,司机连连点头,结果送时柚回去的路刚走到一半,就接到一通电话。   电话挂断,司机转过来很抱歉地告诉她,说自己老婆马上要生了,他必须过去一趟。   时柚这才回过神。   她不是不通情达理的性格,又关乎生孩子这种人生大事,时柚几乎下意识就同意自己打车回去。   然而不曾想,她下车的地方有点儿偏,即便是网约车,也很难约到,更别说出租。   意识到眼前情况,时柚登时就后悔了。   什么叫做方便他人难为自己。   她就是。   最无语的是她根本就没那位司机的联系方式,连反悔都做不到。   或许是因为之前心情就很不好,时柚情绪简直跌入谷底,只能懊恼地按照地图指引朝前一面走一面打车。   本以为这就已经是极限,结果还有更倒霉的等着她。   就这么走了没多久,车没找到,倒是突然下雨了。   硕大的雨滴像倒豆子一般簌簌往下落,冷冷砸在皮肤上,没一会儿就变成倾盆大雨。   时柚身上仍旧穿着两天前随便穿下楼的居家服,此刻丝毫没有遮挡风雨的能力,她明明已经尽可能跑得很快了,却依旧淋成狼狈的落汤鸡。   好在前方有个隧道。   隧道里明亮如昼,她可以进去避会儿雨。   心情却更糟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场大雨淋透,时柚原本郁积在心口的难过,像海浪般翻涌起来。   偏偏一辆车迅猛地从眼前飞驰而过,带来一阵猛烈的冷风。   时柚又冷又湿又难受,只能抱着双膝蹲下来,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眼泪在眼眶打转,时柚努力不让它掉出来。   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可笑。   她已经够可笑了,明明不是什么公主命,却硬要装公主,明明高攀不起,却觉得自己和对方有可能。   但其实,她什么都没有。   没有真正的父母,没有亲人,也没有愿意不顾一切爱她的人。   不过没关系啊。   她又不需要,她一个人就可以活得很好。   想着,时柚抬手倔强地抹了把眼泪,此刻外面的雨水似乎平息了一些,没有刚刚下得那么急和凶。   时柚微微仰头,呆呆看着外面的雨帘,或许没一会儿,她就可以出去,再找一辆车回家。   只要回到家就好了,她可以洗一个舒服的澡,躲在被窝里,睡一个踏踏实实的觉,再也不用面对抄不完的经书,也不用再想那些与她无关的乱七八糟。   想着,时柚心里稍稍踏实一些,重新拿起手机打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网约车。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隐约的男声。   男声嗓音沉沉,有几分熟悉和紧促,像在努力呼唤什么。   时柚触屏的手指微微一僵,不知是不是听错,她竟觉得这个声音似乎在叫自己。   ……是叫自己吗?   时柚眨了眨雾蒙蒙的眼,不可置信地起身,朝身后的隧道望去,再然后,她就看到了那道身影。   那道孤拔颀长,即便满身焦灼,也掩盖不住气质斐然又桀骜不驯的身影。   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点亮最后一根火柴后,成真的愿望,时柚就在这昏黄的光线下,看到从隧道另一边快速穿行而过,又最终来到她面前的段斯野。   男人胸膛起伏,被雨水淋过的发型微乱,气场也透着一股罕见的暴躁,像在寻找一个叛逆的小朋友。   而这位小朋友,此刻正孤立无援地站在那儿,湿淋淋,又眼巴巴地看着他。   段斯野心头一酸。   惴惴不安的心却终于有了停靠的方向。   他将呼吸喘匀,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漆深的桃花眸定定锁着时柚,段斯野强迫自己冷静开口,“你去哪儿了。”   他不说话,时柚还可以憋住。   可他一说话,眼眶登时就热到沸腾。   原来真的是他。   不是幻觉,不是臆想,也不是自作多情的假象。   既甜蜜又委屈的心情像海水一般将她淹没。   时柚张了张干涩的唇,如梦似幻地看着眼前男人,弱弱吐出三个字,“段斯野……”   “你还知道叫我。”   段斯野眼眸猩红,声音微颤近乎嘶哑,“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一直在找你。”   “……”   “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有多担心你!”   被他沉声吼着。   时柚鼻子骤然一酸。   眼泪毫无预兆地往下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股力道强行扯入怀中。   像飘零的落叶,找到可以停靠的暗礁。   男人气息混着冰冷的雨水和风,却又无比的柔韧坚实,仿佛要将她揉碎嵌进身体里。   就是这一秒,时柚听到段斯野强而有力的心跳。   以及他在她耳边,气恼却如释重负一句,“还好。”   段斯野垂着眼帘,搂着她的臂弯收得更紧,低低呢喃,“还好你没事。”   作者有话说:   依旧是勉强写完的一天。   明天有事要出去,所以不确定明天还更不更,如果不更就请假_(:з」∠)_ 第四十七章   ◎“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你回家?”◎   隧道之外, 雨声涟涟,天潮地湿。   隧道之内,是与世隔绝般的宁静,静谧到只有交融的心跳声。   男人温热的鼻息搔在脖颈间, 时柚心速快得仿佛跳舞机的频率。   她从没被异性抱得这样紧过。   不止身体上的紧, 还有心理上的紧绷, 这种奇异又轻飘的心情, 让原本遍布全身的冰冷很快被燥热代替。   几秒的冷热交加,时柚下意识瑟缩了下。   段斯野:“……”   弱小的身板儿在怀里打颤,颤得他心头与之一震。   喉咙泛起干涩。   段斯野稍稍往后一退, 毫不犹豫将身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将她牢牢裹住。   又用从未有过的耐心, 眸色沉柔地审视她,“好点儿没?”   时柚止不住发抖, 却还是乖乖点头。   冷风穿堂而过,偏偏他的车要遵守交通规则不能调头,无奈之下, 段斯野只能蹙眉再度将她揽入怀中,“车就在前面, 我们快点过去。”   或许是因为有刚刚的拥抱打头,时柚心跳没再跳得那样突兀, 几乎顺应着段斯野的动作被他紧紧抱住, 又想着他这会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瘦削的锁骨半敞在冷空气中, 有些微妙的心疼。   于是加快步伐跟着他, 也不去想他会带自己去哪儿。   其实去哪儿都没关系。   反正有他在, 她就是最安全的。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想着, 时柚随着段斯野走到隧道的另一头,抬眼便看到前方那辆眼熟的迈巴赫。   周特助这会儿正撑着伞等他们,看到两人出来,立马两眼放光,上前递伞。   出来得急,车上只有这一把,段斯野几乎毫不犹豫地拿过来,大部分都遮在时柚身上,把她送上车。   他上半身却几乎湿透。   好在车上有干毛巾,车内暖气也开到最大。   段斯野抽出两条,一条随意搭在肩头,另一条直接盖在时柚湿漉漉的头上,没什么好气儿地揉搓她的头发。   时柚本就是蓬松的丸子头,被他这么一擦,简直要散开。   她皱着眉吃痛地啊了声,抬手制止,“疼,你轻点。”   段斯野手上动作这才停下来,盯着她的眼神里几分秋后算账的恼意,轻嗤,“现在知道不好受了?”   “……”   这男人的坏脾气果然虽迟但到。   或许是第三人在场,时柚有些羞怯地哽住声嗓目视前方,“你不是在国外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车外世界,大雨依旧瓢泼不停,俨然与温馨的车内两个世界。   段斯野轻描淡写地睨她一眼,“那就要问你电话为什么打不通了。”   男人语意讥讽。   像是憋着好大的气,却没发作出来。   虽然不知道他为了找自己到底花了多大力气,时柚还是下意识地心虚起来,扭头老实巴交地解释,“……我手机这两天没带在身上。”   刚擦完的短发凌乱,段斯野这刻莫名就有种,破除往日斯文伪装暴露本性的野痞。   白衬衫的领口依旧敞着,他慵懒靠着,好整以暇地看着时柚,“为什么不带身上。”   一句话就将时柚拉回两天以前。   两天前,她在家独自在家消沉,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把手机设为免打扰,扔进抽屉逃避。   再然后,时恒就来找她,把她带到祠堂抄了两天的经书。   不知道是不是段斯野这会儿太蛊人。   时柚没敢看他,只言简意赅地解释,随后又补了句,“再后来,就是你来接我了。”   段斯野眯了眯眼,像把她看透,“那又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问到点子上。   时柚心神一晃,突然就哑口无言。   难不成她要告诉他自己那天下午之所以不带手机都是因为他吗?   不……   她拒绝。   眼神飘了飘,时柚只能解释,“那会儿论坛的事闹太大,我没心思回你。”   听到“论坛”,段斯野眉心微蹙。   思忖几秒,淡声道,“论坛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把帖子删掉了。”   时柚低眸,“是时恒干的。”   段斯野微微挑眉,“是他?”   话里透着疑问,仿佛在说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好心。   时柚侧眸撇他一眼,语调埋怨,“还不是因为盯着你的人太多了,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被人放大。”   段斯野:“……”   似是猜到时恒没安好心。   段斯野呵笑了声,“他是不是又跟你说了什么坏话。”   时柚不吭声了。   心想岂止是说你坏话,简直让我不要和你有往来。   可谁又能想到,她刚准备掐死心里燃烧的火苗,段斯野就重新出现在她眼前,像魔咒一样。   时柚心情五味陈杂,忽然就想起段斯野那句“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都在找你”。   心头蓦地一软。   时柚:“所以你就因为联系不到我,找了我两天?”   段斯野嗯了声,往后微微一仰,倦意爬上眉梢,“在国外让人找了一阵,回来又找了一阵。”   那天得知时柚请假后,段斯野第一时间联系在国内的陈智,陈智一听段斯野的语气,直接开车去了时柚的公寓找人。   结果敲了半天的门,又找人等了几个小时,都没见到时柚的身影。   段斯野察觉到不对,当即换了方向,让他朝时家那边打听。   陈智这人八面玲珑,哪儿都有认识的人,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听到时家老爷子进了手术室。   这下不用问,陈智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说时柚多半又被叫回去抄经书了。   私生女抄经书这事儿,当初在圈子里还被人笑话了好阵,倒不是笑话这可怜的私生女,而是笑话时家的老套做派,还说时家那位老夫人脑子拎不清,还真以为找人抄个经书就能给老头延年益寿。   回头陈智还劝段斯野,让他不用担心,时柚估计被关个几天也就放出来了。   ——关个几天?   段斯野听完都他妈气笑,二话不说挂了陈智电话,当天在卡尔加里见完房东太太,从订了回国的机票直奔北城。   奈何路途太长,段斯野回来的时候,祠堂那边已经放人了。   周特助叫的几位保镖站在别墅大门口,各个人高马大,一身煞气。   那位舒姨开始还端着架子,可一看这几个人真的敢动手的样子,当即服了软,说时柚已经被时恒带回去了。   段斯野得知这个消息,便再度给时柚打电话,试图联系她,可无论如何电话都打不通。   听到这里,时柚微微睁圆眼,“你居然派人去祠堂找我?”   段斯野斜眼睨她,“不然呢,眼看着你被人关小黑屋?”   “……”   也是。   虽然那个地方装修得很考究金贵,但呆久了确实跟小黑屋没什么区别。   时柚默了默,“然后你就找到我了?”   段斯野呵笑了声,“说得倒容易。”   他没有时恒的联系方式,就算有,时恒也不可能告诉他他把人放哪里去,段斯野只能下飞机第一时间去时柚的公寓堵人,却不想依旧和陈智那时的情境一样,敲了好半天的门都没人应。   没办法,段斯野只能留下那几位保镖在门口等着,亲自去学校找。   路上他还给宋萝打了电话,宋萝也联系不上时柚。   段斯野从来就没这么头疼过。   从一开始只是担心她的情绪,担心两人之间的矛盾,到后来担心她的人身安全,担心时家会不会对她不好。   更糟的是,大晚上下起了暴雨。   路况拥堵难行,逼得段斯野只能绕路前往明大。   正因如此,他才在车开过隧道时,看到了蹲在路边躲雨的时柚。   车速很快,段斯野一开始并没注意到那抹浮光掠影。是在车已经离开隧道后,他才反应过来那个身影有些眼熟。   可怜得跟小狗一样。   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烦躁,恨不得一拳打碎时恒的天灵盖。   当然时柚也解释了,“是司机临时有事,我才中途下车的,谁知道一下来发现打不到车,还下雨了。”   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段斯野正不悦地看着她,冷笑了声,“在我面前横,在别人面前倒是通情达理。”   时柚:“……”   想反驳点儿什么。   但想到段斯野这么个大少爷,居然冒着这么大的雨找自己,忽然就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这“过意不去”里,还包含着些许难以言说的介意。   比如他这次出国,并非自己,还带着那个叫盛柔的“未婚妻”。   所以,他们是在筹备婚事吗?还是在国外约会?   比起那个女人,自己又算什么?   他又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星星点点的失落再度爬上心头,时柚刻意地默不作声。   或许是因为有司机在,段斯野欲言又止了几秒,倒也没再挑起话题。   车内气氛一时静默无声。   直到迈巴赫驶入某个高档小区。   迷糊了好一会儿的时柚这才提起精神,发现这小区并不眼熟,她坐起身,“这是哪儿?”   低眸用手机处理公务的段斯野懒懒掀眸,似乎也不怎么熟悉地哦了声,“好像是我的另一套房子。   “……”   时柚:“好像?”   时柚不可思议地看他,“你不是要送我回家的吗?”   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   段斯野桃花眸挑着,嚣张又恶劣地看她,一字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有点儿短,但我实在太卡了,还有就是着急让你们看到更新   然后,表白就在下章!!!! 第四十八章   ◎或许我早就喜欢你呢?◎   男人语调戏谑又嚣张, 却让人止不住的心旌摇曳。   几乎一瞬间,就让时柚动摇了脑中“我要和这人一刀两断”的想法。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选择。   从段斯野开车穿越整个城市只为找她开始,她就没有。   时柚经不住诱惑地暗自荡漾了一阵, 等回过神时, 车已经在小区地库停好。   这小区虽说看起来蛮高档, 但段斯野这辆迈巴赫停在其中, 还是有些鹤立鸡群的。   段斯野率先下去,手臂搭着车门看到时柚没动,冲她吊儿郎当地挑眉, “怎么,等我抱呢。”   男人微弯着上半身, 姿态闲散地她,那件几乎干了的白衬衫领口半敞不敞, 轮廓分明的锁骨若隐若现,性感又勾人。   却又欠扁得不止一点半点。   “……”   时柚觉得这男人在勾引自己。   但她没证据。   面色划过不自在,时柚在他的胁迫下乖乖下车, 本以为这男人能就此老实,哪曾想他直接牵住她的手腕。   蕴凉的指尖贴在纤细的腕骨, 掌心却是温热的。   时柚喉咙很清晰地滚了滚,下意识想挣脱, 段斯野却攥得更紧。   抬起头, 发现这男人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就好像说——“抱都抱了,牵一下怎么了”。   ……也是。   都羊入虎口了。   还介意自己被他牵着吗。   抱着今天就看他搞什么幺蛾子的心态, 时柚默默压下忐忑, 就这么被他一路牵回了家。   说是家, 显然太抬举段斯野。   这家伙似乎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 进门后四处闲逛了下,给予身为总裁的肯定,“装得还不错。”   此刻来到衣帽间的时柚,非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一面从段斯野的衣柜里拿出一件看起来干净崭新的衬衫,和一条同样干净崭新的运动裤。   这套大平层带了两个浴室。   浴室里的生活用品应有尽有,或者说,这套房子里,除了没人没生活气息,其余的一切都备得相当完善妥当。   时柚洗澡的时候还在想,有钱人就是好。   随随便便就有窝住,还不止一个,不像她,这么大人了还要四处租房子住。   差距啊差距。   这万恶的资本主义。   心里碎碎念着,时柚洗好了澡,又换上崭新干净的衣服,顿时觉得身心舒畅。   只是舒畅没几分钟,她就发现,自己公寓的钥匙居然不在身上。   意识到不对,时柚脸色腾变,赶忙在衣服口袋里来回翻找了几次,可怎么找都是同样的结果。   时柚心口一咯噔,整个人都懵了。   也亏她是跟段斯野回来了,不然她连家门都进不去。   可接下来怎么办,她这两天都要无家可归了吗?   思及此,时柚从浴室里出去,在屋里茫然叫了两声周特助的名字。   周特助没应声,倒是段斯野另外一间衣帽间换好衣服出来,阴阳怪气地轻哼了声,“有事不找我,倒知道找其他男人。”   时柚:“……”   时柚转过身,看到这男人一身宽松舒适的居家服,手里拿着杯水,抄着兜闲闲散散地朝她走来。   刚洗过澡,段斯野短发湿漉漉的,看得出只是随意抓抓,却有种清隽干净的少年气。   这还是第一次,时柚见到这样的他。   时柚心跳不免有些快,说话也有点卡壳,“我,我找他有事。”   段斯野把水杯撂在桌上,目光莫测地在她身上扫了扫。   只见男款正常码的衬衫裤子,到她那儿便成了加大款,就连拖鞋也穿得极不合脚。   肥大的裤腿下,漏出几根雪白软嫩的脚趾,贝甲圆润莹亮,像饱满的露珠。   段斯野不由自主地盯了两秒。   突然想到,那是他曾贴身穿过的衣服……   喉头泛起微痒,他别开目光,神色不明道,“他去买食材了。”   时柚呐然地啊了声,“这样。”   段斯野敛眸,目光落到她身上,“怎么?”   “我的钥匙不见了,我想让他帮我看看有没有落在车上。”   段斯野轻点了下头,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走到她面前递给她,“自己跟他说。”   时柚哦了声,接过来。   可还没等打字,段斯野忽然懒懒蹲下身。   时柚动作一僵。   下一秒,就见段斯野亲手帮她挽起堆在脚跟的裤脚“需要什么告诉他就行。”   男人语气闲闲的,稀松又平常。   感觉就像一个24孝好男友在日常宠爱自己的女朋友。   脑中蹦出这个想法,时柚太阳穴一突,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腿想把脚挪开。   段斯野直接攥住她的脚踝,冲她啧了声,“乱动什么。”   时柚:“……”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都魔幻起来。   ——段斯野,这个傲娇,这个霸道总裁,居然,蹲下来,给她挽裤脚。   挽!裤!脚!   不是疯了是什么???   时柚登时血脉上涌,面色也羞赧得透着绯红,下意识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结果这男人的“善心大发”并不止于此,在他站起身后,更是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开始帮她挽袖口。   又宽又长的袖子渐渐变成合适的七分袖。   段斯野得空撇她一眼,刚洗完澡的清冽气息混着男人独有的荷尔蒙钻进鼻腔,“晚上想吃什么。”   “……”   时柚脑袋宕机般吐出一个“你”字。   段斯野握着她的另一只手腕,顿了下,似笑非笑,“还想吃我?”   他这磁嗓太妖孽,听的时柚骤然回神,“谁想吃你了,我的意思是说你,你……”   段斯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我怎么。”   他的眼神太深邃多情,时柚呼吸都停了下。   小姑娘眨着清凌凌的眼,几分局促慌乱,又退无可退。   因为她知道,这是最合适的时机。   有些话,再不说,她可能再也没有勇气……再也没有机会去说了……   就这么四目相对两秒。   时柚移开视线,鼓起勇气唤了他一声,“段斯野。”   “嗯?”   “我不喜欢你这样。”   没想到后面接的是这句。   段斯野眼皮一跳,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皱起眉看她。   “我怎么。”   男人眼神发凉。   时柚被看得小心脏颤了下,却还是坚持把手抽回去,垂下眸,眼眶红红的,“我的意思是……你对我太越界了。”   “……”   喉结生涩地滚了滚。   心里原本明亮的某块地方,忽然暗下来。   蓦地,段斯野嘴角荡起一丝自嘲的笑,似在喃喃,“是么。”   “不是么。”   被他听起来仿佛不甚在意的语气刺激到,时柚吸吸鼻子,瓮声道,“你难道不是莫名其妙地对我很好,好到让人误会吗?”   误会?   段斯野眉梢轻抖,掀眸定定看她,一边整理思绪,“误会什么。”   ……当然是误会你喜欢我。   但这句话,时柚到底没有勇气说出来,只能别扭地扭过头,红着鼻尖懊恼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只是很无力。”   指尖陷进掌心的软柔里,闷闷的痛。   她又道,“是你让我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很需要你,很依赖你,甚至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似乎意识到这话里的意味与自己想象相悖。   段斯野心头怦然一动。   时柚眼底却泛起潮气。   她倔强地抹了下眼角,仍旧固执地不看他,“段斯野,我不是你以前玩的那种女大学生,我没时间,也没那个精力陪你玩。”   “我做不到和你暧昧,做不到享受你所有的好,却要在未来接受我只是你一时兴起的停车站。”   “所以我想好了,以后我们还是保持——”   后面的“距离”两字还没说出来,腰间忽然袭来一股力道。   这力道强横又不容抗拒,几乎一瞬间时柚就被段斯野揽入怀中。   那怀抱仿佛带着蛊惑的魔力,时柚原本的节奏恍然被打乱,她下意识轻呼一声,再回过神时,段斯野已经吻了下来。   那吻如从天而降,精准无误地封住她的唇,堵住她所有预想中的去路。   什么保持距离。   不可能的。   段斯野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两片柔软温热的唇严丝合缝地贴着她的,再细致描摹出她唇瓣的形状。   清冽的薄荷气息喂到嘴里,像点燃心肺的火种。   时柚几乎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往外推他的胸膛,却被段斯野擒住舌尖那一点甜,恣.意勾.缠。   又像是渴求已久。   如今终于可以纵容自己,明目张胆把得到她的欲.壑填平。   就是这一下。   时柚心脏几乎爆炸。   整个人也飘忽起来,像只刚烤好的棉花糖,又软又甜,不自知的柔软可欺,让人欲罢不能。   又偏偏学着段斯野的吮.咬,试图回击。   结果就导致,这个吻加深到避无可避的地步,直至血腥味在口腔淡淡弥漫,段斯野品尝够了,才沉着沸热的气息,大发慈悲地退离开来。   前襟被揪得凌乱。   时柚就这么被他牢牢搂着,眼底水汽更浓,甚是迷惘地看着他,眼神里仿佛写了两个字——“混蛋”。   段斯野却气息不稳笑了笑,额头碰了碰她的,“是不是傻。”   男人嗓音沉哑,“为什么你就没想过,或许我早就喜欢你呢?”   喜欢你三个字,被段斯野咬得很轻。   像是生怕吓跑她。   事实上,时柚也的确被“吓到”了。   小姑娘微张着刚越界接触过的粉唇,呆愣地看着段斯野,段斯野却不疾不徐地回望着她,像在等一个答案,却又不急于兑现。   那个眼神叫做势在必得。   时柚:“……”   好像突然就明白了,这段时间她所有感受到的一切。   不是错觉,不是自作多情。   是真的。   这男人,真的,喜欢她。   真相来得太突然。   有那么一瞬间,时柚以为自己在做梦,但很快,门口传来的开锁声就提醒她,不是。   就是这刻,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的周令东进了门。   周令东压根就没注意到客厅那边如情侣般亲密的两道身影,撂下购物袋的时候还在打电话,“欸欸好的,要是我们老板娘试穿不合适,回头我再找你换哈。”   实话说,他声音不大。   但因为咬字十分清晰,这会儿气氛本就暧昧凝滞,以至于话刚说完,偌大的客厅转瞬间便静默得如同死寂。   意识到不对劲,他茫然抬头,然后就看到刚刚还被搂着的时柚仿佛触电般,猛地推开段斯野,扭头一溜烟跑了。   “……”   段斯野额角突地一跳。   一脸煞气地看向呆在门口的周令东。   一脸被雷劈的周令东:“……………………”   那我走?   -   大平层一共有三间卧室。   时柚溜得太匆忙,也没心思选,随便找了一间推门进去。   看到柔软的大床,她毫不犹豫就扑上去,脸蒙着被子呜呜两声。   卧室之外。   是两个男人不怎么友好的说话声。   当然这个不友好,主要是段斯野。   他似乎不满周特助突然出现,沉着嗓耐性全无地斥了句什么,吓得周特助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我我我以后小点儿声说话……”   你这叫小点儿声吗????   时柚听着听着,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再后来,外头就安静得听不到声音。   也不知道是这房子隔音太好,还是这会儿段斯野忙什么。   想到那个狗男人,时柚摸了摸自己仍在滚烫的双颊,心跳仍旧快的离谱。   稍稍缓和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给宋萝打电话。   因为是新号码,宋萝开始还纳闷是谁,听到是时柚后直接卧槽一声,“你他妈可算出现了,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呢。”   时柚抿唇,声音仍有几分不自然的羞涩,“没有,我好好的呢。”   身为好闺蜜,宋萝几乎一秒就听出猫腻,逼问她现在是不是跟段斯野在一起,还问她这两天到底发生啥了能给段斯野急成那样。   时柚对宋萝向来没有秘密。   被她一问,老老实实都招了,当然,隐藏了接吻那件事。   五分钟后。   宋萝化身成尖叫鸡,“我草!他居然真的告白了!!!”   “可以啊小伙子,有两下!!!”   “后来呢后来呢???”   “你怎么说的??”   电话那头,宋萝迫不及待,像刚出锅的爆米花一样激动催更。   时柚垂着浓长的眼睫,掻了掻温热的耳根,努力压着心里的雀跃,平声道,“后来就是,周特助回来了。”   宋萝:“……………………”   “这男人怎么该出现时不出现,不出现的时候乱出现啊!!”   时柚抿了抿唇,“凑巧呗。”   宋萝叹息一声,转而又说,“那你打算怎么回应他?今天就在一起吗?”   她这一问,时柚才发现自己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她只纠结段斯野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想法。   却没考虑过两个人在一起的事。   就好像,故事写到这里,后面一片空白,任由她想象发挥。   时柚短暂地迷茫了几秒,老实道,“我不知道……感觉,也没想好。”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应该是要在一起的吧。”   “那是当然了。”   宋萝接着她的话说,“但不是现在,普通男人尚且还要让他追一下,更何况他是段斯野。”   “我们柚子这么好,哪能他一句告白就在一起的,这泡妞成本也太低了吧。”   “而且也要多了解他一下,谁知道他是不是一时上头。”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   瞬间就让时柚清醒过来,意识到关键所在。   告白不代表她就可以放心把自己交给这个浪子!!!!   还是要考验一下的!!   摸了摸仍感觉发胀的嘴唇,时柚坚定道,“我觉得,你说的对。”   想到这男人傲娇又倨傲的性子,还有上来就强吻她的流氓行为,时柚小拳头重重锤了下枕头,“不能让他这么随便就得逞!”   这话义愤填膺。   音量不自觉有点儿高。   导致卧室门突然传来一声敲门声,吓得时柚一激灵,手机差点没摔地上。   也还好门外的段斯野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只是见她没反应,又敲了两声,磁嗓吊儿郎当的,透着点儿无奈纵容,“还不出来,是打算躲一辈子?”   时柚:“……”   心脏突突起来。   只能跟宋萝打了声招呼便挂断电话。   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时柚把门打开,小脸僵硬地站在段斯野面前。   男人单手抄兜,姿态闲散地倚在门口,一张妖孽至极的俊脸,嘴角浅勾,轻佻又狎昵地盯着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或许是那个吻给他的勇气。   眼神里那股暧/昧/缱/绻,藏都不藏。   时柚被他瞧得懊恼又害羞。   咽了咽嗓,硬邦邦道,“找我干什么。”   段斯野漫不经心挑了下眉。   旋即拎出一个硕大的袋子,袋子里装着几个方形盒子,很明显是女性用的东西,递到她面前,“不干什么。”   话落。   段斯野闲闲勾唇,腔调染着勾人春意,“给老板娘送点儿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更新啦,留点力气好好写,周四见喔 第四十九章   ◎睡前最后想你一遍◎   这话招惹意味十足。   摆明不想让她好过, 故意用“老板娘”这三个字拿捏她。   就好像现在两人已经是什么关系。   要是往常,时柚肯定会翻他白眼,可现在,两人关系捅破那层窗户纸, 她就是想翻白眼, 也得顾忌一下形象。   更何况她这会儿心跳仿佛都在漏电, 哪还有脑容量去想怎么回怼。   只能抿着唇把袋子接过来, “少来了,我才不是什么老板娘。”   段斯野抱着双臂但笑不语,就这么看着她把袋子打开。   结果时柚耳朵红得更明显了。   段斯野让周特助给她买的东西原来是内衣, 还一口气买了好几套。   时柚相当无语地看着段斯野:“你给我买这个干什么,你又不知道我尺码。”   段斯野眼神暧昧地哦了声,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   你还!!是人吗!!!   都骚到家门口了!!!   时柚提上一口气,刚要骂人, 就见段斯野阴谋得逞地笑,“行了,逗你也信。”   段斯野云淡风轻, “我要真知道何必买四套。”   ……四套?   时柚不可思议地数了下盒子的数目,果然如此。   再看了眼那单套价值四位数以上的内衣品牌logo……时柚彻底沉默了。   大概是对于真心喜欢的姑娘, 怎么看怎么可爱。   段斯野无声弯唇,突然捏了下她的脸, “快点换好出来吃饭。”   突然的宠溺把即将暴走的小脾气俘获。   时柚:“……”   卧室门重新关上。   时柚抱紧那一大袋东西, 靠在门板上,像牢牢抓到什么, 轻轻呼出一口气。   几秒后, 又自顾自地弯起唇。   -   事实证明。   段斯野的想法是对的。   那四套里果然有一套时柚穿起来很合适, 换掉里头湿淋淋的贴身内衣后, 她也确实好受很多。   出来的时候,周特助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   是叫来的餐厅外卖,摆了满满一桌。   本来周特助忙完要离开的,可国外那边忽然给了消息,说曹穗然的遗物运到公司了。   时柚刚在段斯野面前坐下,就听周特助汇报这件事,说着还把电话递给段斯野。   段斯野神色罕见地严肃起来,接过电话。   两人离得近,时柚很清晰地听到对面电话里的是个年轻女声,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   奈何时柚英文水平有限,听不懂对方在说是什么,只能神色不属地拿起碗筷,装作无关紧要的样子,给自己夹菜。   其中有一道离她比较远。   时柚看了两眼,有点儿不好意思,就没动手。   不想转念的功夫,段斯野就已经将那道菜挪到她面前。   “……”   时柚抬眸看他。   发现段斯野虽然在听电话,视线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冲那道菜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她先吃。   感受到这男人无时不刻的注意,时柚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将姿态端得淑女些。   就这么过了十来分钟,这通电话终于打完。   段斯野让周特助先下班回去,有什么事明天说,周特助点点头,又跟时柚道别,而后才离开。   他一走,本来还算热闹的家里安静不少。   时柚咬着筷子尖儿,不自觉望着周特助离开的方向,几分失神。   段斯野觑她一眼,挑了个大螃蟹剥开,将蟹黄满满的那块放到她碗里,轻哂道,“这才刚跟我激/情热吻,就惦记上别的男人。”   ……?   时柚回过神,一言难尽,“你有病吧段斯野。”   “谁跟你激/情/热吻了!!!”   “谁又惦记别的男人。”   段斯野可太喜欢她这气急败坏的样儿。   他优哉游哉地往后一靠,冲她耀武扬威地哼笑,“吃醋,不行?”   时柚:“……”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两个字确实能“收买”她。   红着两只小耳朵,时柚吃了口蟹黄,小声呐呐,“咋不酸死你。”   段斯野欠扁地笑,“我酸死以后谁当你男朋友。”   时柚忍无可忍地瞪他,“少臭美了,我根本就没答应你。”   就知道她是这态度。   段斯野波澜不惊地挑着唇,“那要怎么才肯答应?”   好问题。   好就好在他妈的时柚也没想明白。   沉默几秒,碗里突然多了两块肉质鲜美的虾肉。   时柚哽了下,“干嘛,喂猪啊。”   说话间,她把两块虾肉放回到段斯野碗里。   段斯野不乐意地啧了声,“不答应就不答应,嫌弃人是怎么回事。”   时柚心神微乱,垂下眸,轻声,“没嫌弃你。”   “……”   她声音低下去,“就是想着你累了一天,应该比我多吃点儿。”   就在刚刚,周特助和段斯野说国外那些事的时候,时柚隐约听出段斯野这次出去是为了什么。   并不是她之前胡思乱想的,和那位盛什么的约会,而是为了寻找生母的遗物。   虽然段斯野没和她提过关于他母亲的事,但时柚能感觉到,他母亲对他很重要。   可这么重要的事,段斯野居然也能为了她提前中断行程回国。   就只是因为,找不到她。   时柚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点儿“红颜祸水”,甚至后悔当初任性地把手机藏起来。   思及此,时柚抬头看了段斯野一眼,腼腆道,“……你别光看我,吃饭啊。”   似是意外这姑娘会反过来关心自己,段斯野眉骨微抬。跟着又想到时柚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表明心迹的话。   很明显,这姑娘心里有他。   心中敲定这一结论,段斯野从身到心都愉悦起来。   勾了勾唇,他很受用地点头,“也是。”   “……”   “想看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时柚闻言,心跳快得出奇,碗里的米饭也快被她戳出一个洞。   怕这家伙又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只能赶紧转移话题,问去加拿大相关的事。   段斯野倒也没遮掩,言简意赅地告诉她,自己的母亲是在那边去世,还是自我了断,而那段时间的段斯野,正住在最严重的叛逆期。   就在曹穗然去世的前几天,他还亲手挂断曹穗然的电话,以至于她的去世,成了段斯野内心深处,最懊悔,也最无法治愈的心病。   所以这么多年,段斯野都在努力寻找曹穗然去世之前的各种痕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心中那些沉甸甸的东西。   然而对他来如沉疴旧疾的内心隐秘,却被他毫无保留,甚至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   就好像,时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他倾诉的人。   信息量有点儿大,时柚懵懵地看着他。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很可怜吗?   段斯野自嘲一笑,“还是你也觉得我很狼心狗肺。”   时柚顿时回神,摇头,“没有。”   不知为何。   时柚眼眶有些发热。   忽然就很心疼他。   默然许久,她轻声,“段斯野,你很好,不要怀疑自己。”   “……”   “人活着,要往前看。”   哪怕,他不愿意往前看,未来的日子,她也会亲手拉着他朝前看。   听到这话,段斯野喉结微滚,筷子捏紧又松开。   就这么目光定然地望着眼前纤细脆弱,但又勇敢坚韧的小姑娘。   几秒后。   他蓦地一笑,“嗯,你说的对,要往前看。”   未来,和你一起往前看。   -   这顿饭吃完,已经将近十点。   一天的疲惫本应化作困意席卷,可今天的时柚却不怎么困。   重新躺倒在柔软舒服的大床上,时柚睁着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直到手机响了声,才回过神。   是宋萝的短信:【怎么样怎么样,你们俩现在啥情况?】   时柚抿抿唇:【好像,没啥情况】   时柚:【但我现在有点儿亢奋】   宋萝:【亢奋啥,他说要追你了?】   时柚老实回答:【差不多吧,就是一起吃了顿饭】   这顿饭实话说,有些“负担”。   即便段斯野嘴上说“以后有机会看她”,可这半个多小时的单独进餐,还是让时柚有点难以招架。   简单来说。   只要段斯野存在她身边,就是一种甜蜜的“煎熬”,偏偏这男人总是故意和她目光相对。   吃完饭后,段斯野更是堵住她回房间的路,找她要一个答复。   宋萝激动起来:【什么答复?要你现在就答应他?】   时柚往下抑着想要翘起来的唇:【算是吧】   那会儿段斯野仗着身量高大,先一步关上门,把还未进门的时柚困在身前,吊儿郎当地笑,“现在吃饱喝足,又没外人,是不是该聊聊咱俩的事。”   大概是被他这一晚盯久了。   时柚脸皮厚起来,很自然地看着他,“聊怎么让你泡吗。”   段斯野厚颜无耻地见招拆招,“也可以这么理解。”   “……”   时柚不想理他,“才不要被你泡。”   段斯野似乎被她搞得没辙,攥住她的手臂,叹了口气,“不泡,追。”   时柚眉头微松。   段斯野低眸耐心看她,抛下身段谈条件,“追行不行?”   那一瞬间,时柚清晰感受到心间上涌的热流。   耳根微微发烫,她顿了下,面无表情道,“想追就追呗……又没人拦你。”   对段斯野来说,这话几乎是应允了。   眼底浮起笑漪,段斯野轻佻浪荡地向时柚“虚心请教”,“可我从没追过人,你要不要教我一下该怎么办?”   说话间,狗男人凑近,温热的气息落下来,蛊惑又撩人。   肆意在她耳边搔乱。   时柚感觉自己要疯了。   但依旧在努力克制地偏过头不看他,强撑理智道,“如果不教会怎样。”   她不知道。   此刻自己白皙的双颊,已经完全变成绯红。   段斯野倚在墙面上,耐心地纵着她,笑了下,“不教也行,但起码要告诉我差在哪里。”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   时柚根本不可能,也无法抗拒。   于是被他这么软磨硬泡着,时柚只能答应给他一个“踩雷”版攻略。   宋萝听完,简直想给段斯野鼓掌。   宋萝:【这男人太会了,妈的,琼瑶男主见了他都要给他下跪磕头,不过你也很牛逼就是了,这被他这么撩都能坚持住,我怀疑你上辈子是特种兵】   看到消息,时柚噗呲一笑,但转念又有些欲哭无泪。   她从前并不觉得自己会是那种沉湎美色的人,可当她确定对段斯野的心意后,再面对段斯野……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瘾君子在“戒.毒”。   明知道再靠近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但就是忍不住被他吸引。   抬手捂了会儿脸。   温度降下来后,时柚才回复宋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TAT】   宋萝相当贴心地回复她:【加油坚持,起码先拖他一个月】   顿了顿,她又说:【而且明天我早就到家了】   时柚:【!!!那我明天就回去】   或许是和小姐妹聊天确实有泻火的魔力。   时柚总算冷静下来,起身去洗漱,随后又把湿淋淋的衣服烘干挂起来。   等重新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   时柚认床。   就算开了香薰,关了灯,也依旧有些睡不着。   就这么翻来覆去在床上摊煎饼,烦的想下去打套军体拳时,隔壁房间的某人,突然给她发来两条信息,安抚她躁动的心——   【睡前最后想你一遍】   【晚安我的小柚子】   作者有话说:   大半夜发疯码三千凌晨一点更() 第五十章   ◎不好意思,情不自禁◎   托段斯野的福。   被他睡前那两条信息“安抚”, 时柚一整夜都没睡踏实。   用宋萝的话来讲,这叫新长出来的恋爱脑在作妖,幸福的烦恼。   看到这条消息时,时柚已经坐上回公寓的车。不过今天情况有点特殊, 是段斯野亲自开的车。   清早阳光正好, 柔柔洒在身上, 像罩了层朦胧的薄雾。   早高峰拥堵的间隙, 段斯野偏头看向时柚,发现这小姑娘正咬着豆浆吸管,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 蓦地噗呲一笑。   浅浅梨涡浮在嘴边。   乌黑的瞳眸闪着珍珠般的光,鲜活又朝气蓬勃的漂亮。   段斯野长指闲闲地敲着方向盘, 不怎么满意地啧了声,“看什么呢, 这么高兴。”   “……”   时柚眼底顿时闪过不自在,拉平嘴角熄灭屏幕。   缓和两秒,又后知后觉地浅白他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说——管屁啊你!   段斯野肘抵车窗, 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吊儿郎当地扯了扯嘴角。   红灯转为绿灯, 车流重新涌动起来。   他似乎有那么一点不爽,目视前方, “我一大活人在旁边你不搭理, 非对个手机使劲是吧。”   说完颇具意味地看了时柚一眼,“怎么, 新追求者?”   这个问题问得就很微妙。   既隐约表达这狗男人正在吃醋的心情, 又好像从侧面夸了她很受欢迎。   时柚颇为受用地暗爽几秒, 面无表情地哦了声, “是啊。”   说着,她轻声咕哝,“所以某些人要努力一点才行。”   段斯野轻嗤一笑,“点我呢。”   时柚偏过头看着车窗外怡人的风景,抿着唇故意不搭理他,任暧昧氛围一点点膨胀。   没一会儿,又听段斯野道,“我这阵子有些事要处理,可能会忙,你要是有急事找我,就打电话。”   时柚怔然两秒,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说话。   “要忙什么。”   “公司有些事要处理。”   段斯野没避讳,“还有我妈的遗物,我想好好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时柚下意识想说“她不是自我了结的么”,可转念一想,段斯野介怀的,正是她为什么想要放弃生命。   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时柚也就没多说,只软软说了声好。   被她的模样乖到,段斯野嘴角浅勾,又想到什么,嘱咐道,“回学校后你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这件事暂且先过去,后续交给我。”   或许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满太突然。   时柚迟疑两秒才想明白段斯野指的是两天前的帖子。   说起来有些好笑,除了关夏发给她的那几张截图,时柚什么都没看到,也就导致,她对这件事,始终有种置身事外的错觉。   包括那天的难过,也来自段斯野,特别是那句看似云淡风轻的“别气了”。   那时她以为,段斯野是在为帖子那件事而道歉,除了道歉,没有任何想挑破关系的意思。   却不想,删帖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做的。   不止如此,段斯野还殚精竭虑地找了她两天,又跟她名正言顺地表了白。   思及此,时柚觑着段斯野,“那天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啊。”   段斯野皱眉,“什么?”   “就那天啊,你突然跟我说对不起,还让我别气了……”   越说声音越低,时柚抿抿唇,“记不得就算了。”   被她这么一说,段斯野终于想起什么,仔细一琢磨,好笑道,“不是你说的,‘再也不理我了’?”   “……”   时柚恍然啊了声,“就为这句?”   段斯野斜眼睨她,“不然呢,还能因为什么。”   时柚闭上嘴,不说话了。   几秒后才道,“……服软还挺快。”   她声音不大,近乎喃喃,却还是被段斯野听到。   这男人看起来不动声色,实际噙着嘴角,一路都没掉下来过。   静默须臾。   车外响起一阵刺耳的鸣笛声。   就是这会儿,段斯野痞里痞气地轻哼了声,“也就是对你。”   男人嗓音磁性清越,是一如既往的傲娇倨傲,也是明目张胆的纵容偏溺。   配合说完时,撇过来的那抹玩味又勾引的眼神,成功让时柚心跳漏了一拍。   不得不说,这男人皮囊真的好到过分。   高眉深目,轮廓立体,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很完美,偏偏还肤白细瓷,唇红齿白。既有男人的英俊,又有撩人心扉的妖孽感。   ……也不怪时蔓对他爱慕了这么多年。   想到这,时柚又莫名其妙地有点开心。   视线避开男人深邃的眸,她重新咬住吸管,看向车流涌动的街景,一点点翘起嘴角。   忽然就觉得。   今天天气格外的好。   -   早高峰拥堵得还挺厉害。   不算长的一段距离,愣是开了半个多小时。   段斯野把车停在小区楼下,时柚本打算在这里跟他道别,不料这男人居然跟着下了车。   时柚眨眨眼,“你干嘛,不急着回去?”   段斯野抄着兜走到她跟前,理所当然地偏偏头,“送你上去。”   “又不是没电梯。”   时柚无语凝噎,“你别送我了,我自己上去。”   说完时柚想要绕开他过去。   段斯野却啧了声,不满道,“不送你上去,总要抱一下吧。”   他声音不小,引得着急上班的两个路人都扫来目光。   “……”   时柚脸色登时就不自然。   段斯野倒是脸皮耐操,流里流气地勾着嘴角,紧盯着她,“这么多人看着呢,多少给点面子。”   ……哪这么多人。   分明就两个。   时柚心中腹诽,却又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把你面子当鞋垫子。”   段斯野嗤地一笑。   还没等他再开口,一个软乎乎的小身板就贴过来,裹挟着一缕沁人清香,轻描淡写般在他身上迅速抱了下。   这一下来得既突然又幸福又短暂。   段斯野心神骤荡,喉结明显一滚。   时柚却像完成任务般转身就跑。   哪知这男人反应比她快多了,还未等她跑开,段斯野就一把将人捞回来。   时柚心口重重一突,跌撞在他怀里。   段斯野俯下身,像要把她嵌入身体般,紧紧抱住她,宛如一棵遮风避雨的树。   轻薄的衬衫被春风吹鼓,时柚异常清晰地感受到他柔韧的肌肉,和脊背的骨骼走向,以及他的蓬勃有力的心跳。   整个人是懵的。   她连挣扎都忘记,只知道当下呼吸有些缺氧。   还有就是,这男人的怀抱好暖,他的气味和气息好闻到让她恨不得沉迷其中。   就这么抱了几秒。   段斯野不怎么舍得地松开她。   漆沉的目光垂落下来,蕴凉的指节轻轻在她柔滑的脸上碰了碰,像对待珍视的瑰宝。   语气却义正言辞,半眯的长眸充满威慑,“不许给别的追求者机会,听到没。”   没想到他能说这话的时柚:“……………………”   红着耳根,她毫不客气地拍开段斯野的手,“知道了,幼稚鬼。”   -   段斯野是亲眼看着她进了小区后才离开的。   离开他的视线,时柚连装都不用装,就这么一路翘着嘴角哼着歌回到家。   宋萝一开门见她这样,连啧好几声,“瞧你这德行,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搞对象了。”   时柚坐在玄关换鞋,“你之前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说着冲她一扬下巴,“拿去吧,给你带回来的。”   宋萝:“?”   拿她袋子里的东西一看,当即傻眼,“你怎么搞了这么多套内衣,还是这个价位的。”   时柚弯着唇,把这几套内衣的来历告诉她。   她只有一套合适,所以剩下的三套,她决定带回来给宋萝和关夏,反正段斯野留着又没用。   宋萝拆开一套大尺码的,不住感叹,“可以啊,时小柚,姐没白宠你哈。”   然而段斯野给她的远不止如此。   她还拿到了他公寓的钥匙。   段斯野当时的说法是,她可以把这里当她的家,想来就来,免得什么时候时恒又突然出现把她抓走。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谁知道这男人打得什么鬼主意。   时柚回到卧室,犹豫几秒,把钥匙放到装首饰的盒子里,心情就像珍藏玛莎拉蒂的车钥匙。   不管用不用得着。   反正段斯野给了她一个可以避难的港湾。   嘴角轻轻扬着,时柚把几天没充电的手机拿出来充电,又顺手开了机。   结果手机打开没多久。   她就被嗡嗡的短信声震到目瞪口呆。   清一色,全都是别人给她打的未接来电提示信息。   其中数目最多的就是段斯野,其次是时恒,关夏,美院的老师同学……视线挪到最后,时柚风中凌乱了。   怎么还有时蔓和宋明珠??   这两个名字,她已经很久都没看到。   事实上,自打上次时慕青的婚礼,宋明珠和时蔓两人好久都没在时柚的生活中出现。   时柚也是从时慕青那儿听说的,说因为上次的洋相,时蔓在圈中被嘲得很厉害,连带着宋明珠面子上都过不去。   宋明珠只能带着时蔓出国度假,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   可如今她俩一起找自己,又作什么妖?   难不成回国了?   心中升起不怎么好的预想,时柚点开短信收件箱,然后就看到时蔓和宋明珠这对极品母女整整齐齐的发飙。   宋明珠:【你居然拉黑我??我好心提醒你去医生那复诊,你居然拉黑我微信??】   时蔓:【拉黑我是吧,以为我这样就找不到你是吧,你给我等着时柚】   “……”   时柚眉心一簇,这才想起,自己在时慕青宴会那天,一生气把这俩傻逼都拉黑了。   想过这娘俩会生气。   但没想到这娘俩跳脚起来会这么像跳梁小丑。   而且他俩反射弧也太慢了,居然这么长时间才发现。   说不上哪里来得好心情。   也或许上次去抄经书积满了怒意值,时柚突然就不想再装什么柔弱可欺的小白花。   反正在那些人眼里,她怎么都是错,做什么都不会讨任何人喜欢。   那反过来,就等于她什么事都可以做。   什么人都可以不再顾忌。   熬了这么多年,突然想明白这个道理,时柚神清气爽。   她点开堆满未读信息的微信,干了两件大事。   于是同一时间,躺在北城同一家美容院做spa的母女二人,同时收到一条“小黄脑袋比中指”的表情包。   表情包上面还打了八个打字——【不好意思,情不自禁】   据美容院那天的工作人员说,这两位顶级VVVIP用户几乎同一时间骂了脏话。   其中一个骂完气得喘不过气,要找降压药。   另外一个年轻的,发现对方又把她拉黑,她连脏话都骂不回去后,气得差点儿从床上蹦起来,接着爆了连续十分钟的粗,并成功被工作人员偷录下视频。   然而这边的始作俑者,却云淡风轻地把两个人的手机号拖进黑名单。   干完这票大事。   时柚伸伸懒腰,动动脖子,对着明媚的窗外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嗯,这可真是美好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时柚:微笑脸比中指/JPG   一群小垃圾 第五十一章   ◎今晚可不可以见面◎   在好心“催”时柚去诊所复诊, 却被反向比中指后,宋明珠当天连spa都没做完,直接被送去医院。   这几年她虽然看着生龙活虎,实际身体并不好。   用时蔓告状的话来讲——眼前有个小三的私生女来回晃, 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一边跟时家老太太说, 时蔓一边委屈地流眼泪, 哭诉自打时柚来家里后, 她们母女俩的日子有多不好过。   还说要不是因为时柚,她也不至于被人录了爆粗口的视频发到网上,发酵成热搜第一的爆款, 逼得台长只能把她最近要上的节目撤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   时老太太才发火把她从电视台叫过来。   结果时蔓这番真情流露,非但没换得老太太的垂怜, 老太太还大发雷霆。   “时柚那丫头骂人是不对,你就好到哪去?是她把刀架在你脖子上, 让你骂十分钟,还是她故意找人给你录视频?”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时家正牌千金,但你的言行举止有做到一点真千金的样子?你有考虑在外面代表的是时家的脸面?”   “我看你这电台主持人不做也罢, 省得在外面丢人现眼!”   近八十岁的老太太,嗓音铿锵有力, 桌子拍得震天响。   往日里骄横跋扈惯了的时蔓只有缩着肩膀,梨花带雨听骂的份儿。   就是这会儿, 楼下传来脚步声, 是时恒手挽外套上了楼。   凝滞的气氛得以解脱。   时老太太压下一口恶气,凝神看向时恒, “媒体那边都打好关系了?”   时恒微微颔首, “都打点好了, 热搜也花了钱撤掉, 至于泄露视频方,也私下找人和平处理了。”   “凭什么和平解决!”   大概是自己亲哥,时蔓来了胆子,不服不忿道,“明明是那边的工作人员不守规矩乱拍视频,就应该告她们!”   “你给我闭嘴!”   老太太狠狠把古董茶杯撂下,“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非要闹得时家股票下跌才开心?”   此话一出。   时蔓瞳孔都跟着颤了下。   闭嘴倒是闭嘴,但明显不服气。   时恒深深望了她一眼,却未多说什么,只跟老太太保证,这件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不会再有任何威胁时家股市的可能。   老太太闻言,神色渐松。   沉吟须臾,她嗯了声,“我最近听说,时柚跟段家那位走得很近。”   听到“段家”,时蔓眼神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亮起来。   说起来,她找时柚突然发疯,也正是因为在国外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段斯野最近和时柚来往过密,圈中人都在传,说段斯野包养了时柚。   要上段斯野包养的是个寻常女大学生,大家只会司空见惯。   可对方是时柚,这事儿马上就变了味儿。   时柚是时家的私生女,时家在外又树敌过多,一时间大家都在嘲讽,说自封家教森严又高贵的时家也不过如此。   还说时家对这个私生女极为苛刻,这才导致这小哑巴一时没禁住诱惑。   外人怎么说时柚,怎么说时家,时蔓都不至于发疯,真正让她发疯的,是段斯野喜欢时柚。   她喜欢那么多年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愿意放下身段骄傲,去仰慕的人,居然真的喜欢上她家那个不会说话的野种。   居然真的和她打心眼儿里看不上的时柚搞在了一起!!!!   不管是真情,还是单纯肉.体上的关系,时蔓都无法接受。   委屈,嫉妒,气愤,像魔鬼一样支配着时蔓的大脑,一夜没合眼后,时蔓忍无可忍,给时柚发信息发泄情绪。   不曾想,时柚早就把她拉黑。   时蔓从没被时柚这么对待过,一时间头脑爆炸,整个人都疯了。宋明珠听说这事也很生气,母女二人一合计就回了国。   本来打算整理好心情,给时柚个下马威,再好好收拾她。   哪知这丫头一反常态。   更讽刺的是,她不过是发了两个微不足道的表情包,就让母女俩落得这样的后果。   懊悔有。   但反思不可能。   时蔓心里只有更深的恨意,不仅对时柚,也有连带对段斯野,爱而不得的恨。   时恒自然不知道亲妹妹心态已经扭曲,只跟老太太汇报,“这件事还没查清,只是谣传,很可能是一场误会。”   老太太应了声,“是误会最好。”   默然两秒,又道,“时柚那丫头,最近你也别散养了,赶紧让她收拾收拾回到你眼皮子底下住着,有合适的人家,就给她早早订婚,让她安分下来。”   说话间,她看向时蔓,“你也是,最近少在外面乱晃,这阵子每天到我这来拜佛抄经!”   肩膀轻抖了下,时蔓咬着唇低声说了句好。   -   和时家的鸡飞狗跳起来。   时柚这两天过得还算舒适。   学校有选修课和公共课,她几乎没犹豫,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回去上学了。   可能是性格原因,时柚只在段斯野这事儿上内耗过,其他方面看得那叫一个开,甚至还做好被人用有色眼镜看待的心理准备。   然而事实远比她想象中好很多。   因为这个风波,以及风波后她请的两天假,导致身边的同学都以为她收到了不小的伤害。   不管外班的人怎么看她,班级上的同学对她都很友好。   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女生还拉她一起吃饭,喝奶茶,可能是时柚人缘太好,性格又实在招人喜欢,身边人几乎都不相信时柚是会被包养的那种人。   当然也有人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问她,和段斯野到底是怎么回事。   特别是关夏,非常关心两个人现在走到哪一步。   时柚把她当好朋友,自然也没想瞒她,想了想,只能解释说,她和段斯野在慢慢相处中。   这话虽然很谦虚。   但也算实话。   段斯野这两天很忙,时柚又坚持不主动找他,导致两人这阵子的沟通频率不怎么高。   段斯野找她的时候,要么她在睡觉,要么在忙着画画,等她有空了,段斯野那边又在忙,一来二回,两人的聊天也变得寡淡起来。   偏偏她又不能说什么。   只能在心里不满。   也因此有了新的感悟,那就是段斯野和其他男生也没什么不同,不过都是嘴上说的好听。   这个想法一旦有,就刹不住车。   于是时柚秉持着“考验对方”的理念,故意晾了段斯野小半天。   中午,段斯野:【吃饭了吗】   时柚不理。   下午一点,段斯野:【是不是要上课了】   继续不理。   下午两点,段斯野:【在睡觉?】   时柚翻了个白眼,总之就是不理。   或许是她知行合一得太彻底,段斯野很快就感受到她的不满,当天下午那节选修课就有了行动。   也是下课间隙。   依旧是上次那位跑腿小哥,大张旗鼓地来到教室门口找时柚,只不过这次送来的却是手工巧克力礼盒,和一束郁金香。   还顺带附赠了卡片。   似乎是额外加了钱,小哥就这么当着周遭围观者的面,把段斯野写在卡片上的内容读了出来。   “对不起,这两天太忙,忽略了你,是我不好——”   本来是很温情的文字,可因为他那一口不标准又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导致这个行为没任何浪漫感可言,瞬间变得十分滑稽搞笑。   那效果,完全不亚于时柚当初在电话里给段斯野唱好运来。   于是在旁人瞪大眼还没开始笑时,时柚红着双颊,第一时间把卡片抢了回来。   小哥还愣呢,“美女,这个不行的,段老板要我把卡片里的内容当场读出来的。”   读你个大头鬼啊。   时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拎着巧克力礼盒和鲜花拉着关夏转头就进了教室。   碍于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   这次关注她的人没上次多。   关夏却笑得前仰后合,“我天哪,太好笑了,那小哥读卡片读的,跟我说英语似的。”   时柚没好气地瞪她,打字:“你再笑,巧克力不分你。”   “好好好,”关夏憋着笑严肃起来。   时柚哼唧一声,大方地把昂贵的巧克力礼盒朝她面前一推,跟着才打开那张淡粉色,带着花边的卡片打开。   然后就看到,几行潇洒隽秀的手写字迹——   “对不起,这两天太忙,忽略了你,是我不好。”   “第一次追人,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讨你欢心。”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买了这个,还有郁金香。”   “郁金香应该不过敏,如果过敏你就扔掉。”   “要是消气了,记得回信息。”   “段斯野留。”   完完整整读下来,时柚嘴角翘起又拉平,本来是羞恼的,可一看到这上面的文字,脑中就自动蹦出段斯野清越动听的嗓音。   好像忽然间就不怎么无语了。   犹豫再三,时柚最终还是将卡片好好放进背包夹层里,生怕弄坏。   跟着又拿出手机,给段斯野愤愤回信息:【讨厌鬼!】   本想再骂两句,段斯野突然就回了:【终于舍得理我了?】   时柚:“……”   原本那么点儿不爽的情绪,瞬间就像漏了气的皮球。   吃个柚子:【谁说不理你了】   段斯野:【你那叫理?】   说完就发来一个截图,截图是两人的对话,十句里有七句是他的。   时柚抿抿唇,理直气壮:【你看看你问的那些问题,有营养吗,不是吃了就是睡了的,我又不是猪】   段斯野:【所以啊,我找人给你送有营养的】   这话摆明指那张卡片。   时柚顿时翻了个白眼:【你还说呢,我差点丢死个人】   吃个柚子:【怎么!!可以!!当那么多人的面!!把那种话读出来!!!】   发这两条消息的时,时柚内心都在啊啊啊啊啊,想想都觉得脚扣三室一厅想撞墙。   看到消息。   此刻正在老宅,慵懒坐在落地窗前,怀中抱猫的段斯野对着手机嗤地一笑,眼角眉梢都是流动的春意。   段老太太坐在对面的藤椅上织着围巾,听到这话,目光透过老花镜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心想这臭小子。   自打来老宅就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这会儿对着手机倒是笑得开心。   “时家那位?”   老太太没忍住,问了出口。   段斯野眼皮都不抬一下,懒懒应声,“您不是都知道。”   段老太太确实是知道的。   这几天圈子里传得厉害,说段斯野跟时家那个私生女厮混在一起,段斯野为了她还明目张胆去祠堂要人。   把掌权的时老太太气得不轻,偏偏又无可奈何。   还有时蔓,在美容院骂了时柚十来分钟,被人拍成视频放到网上,恶劣影响都波及到了时家。   也从侧面更加证实时柚和段斯野有一腿。   段老太太知道这事儿时,脑子忽悠一下,这才给段斯野打电话,让他过来。   刚巧手头的事忙完,段斯野也就没推拒,一个人过来了。   本以为两位老人家要责骂他,结果倒是吃了顿好的。   吃完饭,段老爷子也没问什么,自个儿上楼看书去了,留下时老太太一个人在楼下和他喝下午茶。   然后就见这臭小子,也不怎么聊天,专盯着手机。   开始时老太太确实是挺生气的。   段时两家本就不对付,她也一直想撮合段斯野和盛柔,奈何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被时家抢了先机。   本想好好说段斯野两句,可他今天人一到,段老太太就察觉到不同。   虽然同样吊儿郎当,漫不经意。   气场却从以前的锋锐冷戾,拒人于千里之外,变成如雪霁初晴般的鲜活盎然。   就连眼底的神韵,也都发自内心真情实感。   这种变化,正是段老太太一直想看到的,也就导致,她突然不知道该不该阻拦。   察觉到老太太的目光,段斯野后知后觉地挑眉,“您想问什么,直说就行。”   “……”   老太太嗫嚅了下,低眸继续给猫咪织毛衣,“看你的样子,也没什么可问的了。”   段斯野神色微滞,顿了下,勾唇一笑。   隔了几秒,老太太又问,“就她了?”   段斯野几乎没有犹豫,语气淡淡的,承诺的力道却如千斤坠,“嗯,就她了。”   话落。   老太太怔了怔。   肩膀挫败地松懈下来,似有几分无奈,“随你吧,管又管不住。”   段斯野并不意外老太太会是这个态度。   哼笑了声,他低眸重新看向手机,时柚这会儿又发来一条。   吃个柚子:【这卡片上的字迹是你亲手写的吗?】   段斯野:【当然】   吃个柚子:【……】   段斯野有些好笑地蹙起眉:【怎么,不好看?】   时柚心底泛开层层涟漪。   她倒不是觉得不好看,而是觉得,段斯野这讨她欢心的小心思,还挺用心。   一开始她觉得这卡片多半是段斯野的助理写的,毕竟他那身份地位,之前给她买内衣都让周特助去,又怎么会亲自写这东西。   可一问,居然还真是他写的。   想了想,时柚嘴硬:【我不信】   不想信息刚发送没几秒,那边就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张白纸,上面写了三个字——“小柚子”。   字迹潇洒,横平竖直有种飘逸的风流劲儿,和卡片上的字,几乎是一样感觉。   时柚微微张唇。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段斯野又接连发了好几张手写自己的照片。   有的照片里,还拍到他握着笔的白皙指尖。   时柚心跳猝不及防地加快,下意识就将照片里的所有字连起来读。   “小柚子。”   “想你了。”   “今晚可不可以见面?”   作者有话说:   浪漫这块子,段斯野就没输过()   ps:明天不更啦,顺顺大纲,休息一天,宝子们周一见! 第五十二章   ◎“这下可以还我清白了?”◎   或许是被他这出其不意的套路撩到, 又或许是她本就期待什么,时柚思绪短路了一瞬,未加思索地问:【你忙完了?】   知道她这是答应了。   男人唇畔浮起笑漪:【刚忙完】   顿了顿,又补了句:【然后就被老太太叫过来问话】   时家老太太给时柚的阴影太深, 以至于光是听到“老太太”这三个字, 时柚就下意识蹙起眉。   吃个柚子:【老太太是?】   段斯野:【奶奶】   说着, 他拿起手机, 对着戴着老花镜的老妇人,随手拍了张照。   咔嚓一声。   老太太推了推眼镜,“你聊你的天, 拍我做什么。”   段斯野玩世不恭地扯着嘴角,“这不是你未来孙媳妇想看你。”   老妇人:“……”   没好气儿地白他一眼, “八字还没一撇呢,想的倒是多。”   隔了几秒, 又嘀咕,说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什么样儿,居然能把他给拴住。   段斯野但笑不语, 转头自顾自地跟时柚发信息:【等你下课我去接你?】   吃个柚子:【你别告诉我你找我们系主任要了我课表】   段斯野故作高深:【你猜】   时柚拒绝:【不猜】   怕这男人又厚脸皮,她赶忙又说:【你不是说晚上见面, 那就晚上】   段斯野勾唇,难得对一个人花心思不依不饶:【为什么现在不行】   时柚哽了哽。   撒谎道:【等会儿我还有事要办呢】   段斯野抻了抻眉。   也不打算打探小姑娘的秘密:【那你忙完了告诉我, 我提前订餐厅】   吃个柚子:【行】   对话到此告一段落。   不管怎样, 小姑娘总算是答应见他。   段斯野眉梢微微舒展,像是放下什么心事, 单手把猫撂在桌上, “我回去了。”   “这么快?”   老太太动作一顿, “去见那女孩儿?”   “是也不是。”   段斯野拎起外套, 松松垮垮地起身,“公司那边也有点事,顺路回去一趟。”   老太太试探地问,“是你母亲当年的用药出了分析结果?”   段斯野眸光定在老人家脸上,不明所以地笑,“您风声倒是快。”   老太太面色不大不自在。   倒是不说话了。   段斯野也不想瞒她,“分析结果昨晚就出来了,她吃的都是抗抑郁的药。”   他说这些时,语调是降下来的,就连眼神也随之森冷深沉,又变成那副难以亲近和参透的模样。   老太太却松了一口气,但又没表现得太明显。   其实一开始,她就知道曹穗然有心理问题,之所以帮着段斯野寻找到她生前的线索,也想让段斯野解开心结,让他明白,她母亲的去世与他无关。   只是没想到,段斯野拿到的遗物,远比她想象中要多,而这些线索,很可能再度导致一些新的是非。   不论如何,这都不是时老太太愿意看到的。   她年岁大了,只想让儿孙们都能和和气气,幸幸福福。   老妇人力不从心地叹了叹,在段斯野下楼之前,款语温言地劝,“很多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计较那么多,没意义的。”   闻言,迈下台阶的脚步一顿。   冷锐的眼眸荡起几分讽刺,段斯野嗓音幽邃,“对段国忠和戚芳容来说,这事确实没意义。”   说话间,他扭头看向仍坐在那儿的神色紧绷老妇人,忽而残忍一笑,“他们俩,应该害怕。”   -   选修课在半个小时后结束。   而当天,除了这节选修课,时柚也没有多余安排。   她是骗段斯野的,故意不在这会儿见他。   倒也不是拿乔吧,而是她今天打扮实在不怎么样,素面朝天不说,头发也没怎么打理,穿得更是早上随手抓的衬衫牛仔裤。   这种清纯简单的打扮,放到学生堆里,她是散发着光芒的小太阳,可要跟段斯野约会,就总感觉差点儿意思。   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在他面前表现得满分。   时柚怀揣着小雀跃,一下课就打车回到公寓梳妆打扮。   段斯野也没闲着,给她发来好几家餐厅的网址,让她选吃哪家。   其中有一家还真是时柚一直想吃的,但又一直觉得过于贵的自助,趁着这一次,她终于能痛痛快快地去一次。   就这样,段斯野订好位置。   餐厅晚上七点开餐,时柚收拾完,段斯野过来接她。   知道段斯野车停在小区外,时柚赶忙拎包脚踩高跟鞋风风火火地下楼,不想刚从单元门出来,就看到此刻浸在傍晚渐沉夜色中的段斯野。   男人一身黑色休闲西装,身形清隽修长,又矜贵慵懒。   似乎早就听出跑出来的脚步声是她,段斯野面向门口站着,就这么抄兜勾唇,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两天没见。   这男人帅得更离谱了。   那双漆深的桃花眸直勾勾地锁着时柚,在她来到面前的一瞬,挑了挑眉,眼里亮起光。   跑得太急,额前刘海都有些凌乱。   意识到这男人在打量她今天精心搭配的高跟鞋和长裙,时柚心跳没出息地加快,板着脸问,“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为了接你。”   段斯野理所当然地翘着唇,眸光蕴着深味,看向她脚上的高跟鞋——精致漂亮的裸色玛丽珍,衬得她脚踝纤细又漂亮,不算太高的跟,却让她多了些许女人的柔媚。   这目光毫不遮掩,看得时柚有种衣不蔽体的羞赧感。   她耳朵发热,窘然道,“不许再看了。”   说完调头就走。   段斯野轻笑一声,仗着身高腿长,轻松跟上,拖腔拿调道,“小气啊,打扮得这么漂亮都不给人看。”   “……”   时柚奶凶奶凶地瞪他一眼。   段斯野唇角却弧度弯得更深。   显然一副被取悦到的得意嘴脸。   ……妈的。   早知道他这样,就该素面朝天。   时柚在心里哼哼唧唧地想,一面加快脚步朝前走。   不曾想这高跟鞋跟她八字不合似的,刚走没几步她就忽然崴了一下脚。   这一下太突然,时柚吓得低呼一声,好在身侧的段斯野当机立断地将她扶住,再捞入怀中。   疼痛感猝然袭上神经。   时柚五官顿时皱在一起。   段斯野见状也不再嬉皮笑脸,稳住她后微恼地啧了声,跟着长腿屈膝,扶着时柚在自己高的那条腿上坐下。   “让你走那么快。”   男人语气不怎么中听,行动上却是相当上心温柔地帮她揉脚踝。   蕴凉的指腹贴在皮肤上,勾人心神的痒意很快就代替了身体上的疼痛。   这下不止耳朵,双颊也跟着烧起来。   偏偏这会儿又路过了两个行人朝二人好奇地看过来。   时柚红着一张脸,咬牙挣脱开段斯野,“……我没事了。”   说着,一瘸一拐地从男人腿上站起来。   段斯野有点儿想笑,但又觉得心疼,摇头叹了口气,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   四肢突然腾空。   时柚又低呼了声,双手下意识挂住段斯野修长的脖颈。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段斯野用非常标准的公主抱在怀中。   男人像被她打败,无可奈何地斜睨她,低磁的嗓音仿佛从胸膛里闷出来,带着轻微的共颤。   “还作吗?”   “……”   这下别说面子。   她连挣脱都做不到。   眼见注意他们俩的路人更多了。   时柚眼神抖了抖,硬生生把脸委屈巴巴地埋在段斯野的肩头,试图掩盖这一刻矫情的丢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好似听到段斯野一声隐约又舒朗的低笑。   那笑蛊.惑又性.感。   尽是让她心动的气息。   -   虽然刚崴的那一下确实很疼。   可实际并没有多严重。   不过就算如此,段斯野也没放松警惕,在去餐厅前,专门找了个药店,买了些跌打损伤药回来,按着时柚,在车里给他上药。   到这会儿,时柚是彻底后悔穿这双鞋了。   虽说都21世纪,被男人看脚根本什么都不算,可两人现在的关系,段斯野给她认认真真地揉脚踝,她就是克制不住地浑身不自在。   好在这一环节没持续几分钟。   她也没什么大碍,下了车就能正常走路。   只是怕她再有什么“意外”,段斯野干脆接过她手中的拎包,另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像是牵着一个不听话的小朋友,生怕她走丢走散。   实话说,这还是时柚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公主。   还是鞋跑丢的那种。   突然有点儿享受被段斯野呵护的滋味,时柚面色羞赧一路默不作声。   好不容易到了餐厅,终于可以挣脱开他。   段斯野在身后啧了声,就好像在说“一点儿不让人省心”。   时柚才不管他,到餐位上坐下,侍应生送上餐具鲜花,以及方便点餐的pad。   时柚哪里来过这么贵的地方,有些好奇,“你们不是自助吗?”   侍应生解释道,“是自助,您可以自己去餐区选,也可以让我们送过来,还有一些特供餐品,必须下单才会上。”   头一次见到这么体贴的自助餐服务,时柚没见过世面地睁大眼,“这么好啊。”   此刻,正双腿交叠,优雅看着pad里的菜单的段斯野见状,嘴角不禁一勾。   察觉到他的目光。   时柚顿时收敛表情,嘴角耷拉着。   突然就觉得,自己今晚的表现有点儿丢脸……   本来还想着迷死段斯野,让他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哪曾想……算了。   时柚深吸一口气,也拿起自己面前的pad开始看。   一旁的侍应生哪知道她的小九九。   只是觉忽然冷场,便笑着给时柚解释,说这项服务和这些菜肴只有充卡的VIP用户才可以享受,桌上新鲜的花束和靠窗观湖的位置,也是VIP客户才有的待遇。   时柚哪知道这些,只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在pad上点餐。   一面又心不在焉地瞎琢磨起来。   比如,段斯野居然是这的老客户,那是不是代表,他以前也带别的女人来过?   一想到这。   心情就微妙地不爽。   她不知道,自己瞎琢磨的样子其实特别明显。   明显到段斯野连菜单都不看了,就这么饶有兴趣地专盯着她看。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男人耐心告罄,在桌下踢了下时柚的鞋尖,“再这么看下去,咱今晚就甭吃了 。”   大抵是处于上位者惯了。   他的腔调有股天然的谑弄和威慑,一下就把时柚拉回神。   时柚:“……”   她机敏地回怼,“那你不会自己点,还指望我给你点啊。”   顿了顿,没忍住嘀咕,“我又不是你以前约的那些女生,温柔体贴。”   这话她说得很快。   段斯野没怎么听清,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男人啧了声,蓦地气笑,“你说什么?”   大概是有了底气,知道这男人拿她没办法。   时柚不再像以前那样怂,而是勇敢地,目不转睛地直视他,“我说,我是第一次来,又不像你,还是VIP会员,说不定来了多少次,要点餐也是你给我点。”   她说话时粉唇微翘,画了精致眼妆的眼睛上,像有金粉在闪。   语调也带着撒娇似的嗔怨。   既气人,又勾得人心神不宁。   段斯野一个没忍住,盯着她多看了几秒,像是想把这两天没看到的都补回来。   男人眼窝本就深邃,还是多情的桃花眼,此刻眉眼轻佻似笑非笑,比调情还让人难以招架。   被他盯一眼还行,这么一直看,时柚呼吸都乱了。   她轻咳了声,以作掩饰,“不点就算了。”   说着,低头飞快地在pad上狂点。   段斯野却不慌不忙地挑起嘴角,悠悠开腔,“我们小柚子,想象力还挺丰富。”   藕粉色的指尖微顿。   时柚掀起眼帘,温吞又不服道,“我想象力怎么丰富了……”   段斯野摇头轻叹。   时柚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侍应生重新过来,冲段斯野恭恭敬敬地递过一张卡片,“您好时柚先生,您的线下VIP会员卡已经办好,请您收下。”   ……时柚,先生?   时柚不可思议地看向二人。   却见段斯野冲时柚闲闲一偏头,对侍应生道,“你搞错了,是时柚小姐。”   侍应生像是被点透一般,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他又把卡递给时柚,“您好,时柚小姐,您的年度VIP会员卡,请收好,凭借此卡您今年可以随时来消费,不限次数。”   时柚:“……”   呆呆接过来,果然看到那张小小金卡的背后,写着她的名字,和她的电话号码。   上面的字迹,很明显,是段斯野的。   而办卡的日期,就是今天。   屏息凝神两秒。   她瞳孔微放地看着眼前吊儿郎当的男人。   段斯野耀武扬威扬起眉梢,“这下可以还我清白了?”   作者有话说:   小柚子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一撒糖就忍不住拖慢情节() 第五十三章   ◎狗男人分明就想借机占她便宜◎   不得不说, 段斯野这个砸钱充卡的举动,成功哄到了时柚。   这两天徘徊在心间的淡淡不爽,也像是忽然找到发泄口,取而代之的, 是丝丝缕缕的甜。   时柚一个没忍住, 在吃饭的间隙跟宋萝说了这件事。   宋萝简直羡慕疯了。   【这可是998一次的自助, 他居然给你冲了一年的会员???】   【可以啊可以我的柚】   【你快帮我问问这卡可不可以换人用, 要是可以的话让我也沾沾光】   这话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时柚顿时睁大眼看向段斯野,此刻男人正戴着一次性的塑料手套,兢兢业业地给她剥着小龙虾。   说来也无语。   自打菜送上来, 她就没见段斯野怎么吃。   一问才知道他来之前吃过东西,也没什么胃口。   不过为了避免时柚扫兴, 段斯野还是吃了海鲜意面和鲍鱼,之后便一直给时柚剥东西, 感觉就像养了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猫。   见她看自己,男人嘴角浅勾,纵容地撇着她, “又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知道这个卡可不可以换人用, 宋萝也想吃。”   说到这,时柚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   就好像她是个乡下来的土鳖, 好不容易找个大款要把人家吃干抹净。   段斯野倒不嫌弃, 稍加思索了下,“应该可以?”   话落, 他朝前方看了看, 似想开口叫侍应生询问, 时柚却起身, “我自己去问。”   也不管段斯野什么反应,小姑娘先一步走了。   结果到前台一问,果然是可以换人用的,但一天只能一次。   时柚没着急回去,在餐区停留了会儿,一面给宋萝回消息。   宋萝知道后高兴坏了,又提议:【那你完全可以靠这个换钱啊,你一次收别人三百,哦不,五百,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靠,你简直发了啊】   ……那还不如把这卡转卖呢。   时柚心事重重地回:【你知道这卡充多少钱才有的么】   宋萝:【多少?】   吃个柚子:【二十万】   打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时柚指尖都有种不真实的轻颤。   就没见人这么请吃饭的。   明明两千块钱就可以搞定,偏要充个二十万就为哄她开心。   宋萝:【………………………………】   宋萝:【妈的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突然仇富了】   时柚之前见到段斯野的房子也和她一样的心情,可现在,却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不踏实感。   原本她以为,那个玫瑰猫已经是极限。   不想段斯野花在她身上的大手笔,远不止于此。   然而她是池柚,或早或晚,总有一天,不再是时家千金时柚。   她好像,根本无法回馈给段斯野平等的,不管是物质,还是未来。   偏偏她又自尊心旺盛,不愿意成为外人眼中的既得利益者,又怕段斯野有一天意识到,她跟他的社会地位,本质上是云泥之别,因而动摇失望。   就像沈黎初和时恒。   时恒再喜欢,也不会给她名分。   不经意想的有点儿远,时柚忽然有些烦。   又不敢跟宋萝说,怕宋萝骂她矫情,索性在餐区晃荡起来,想找点甜品吃。   也就是这会儿。   餐厅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刚在国外度假回来的戚芳容一身低调简装,带着十二岁的女儿,在侍应生的带领下言笑晏晏地进了餐厅。   这个时间,餐厅里人并不多,她选的位子又刚好在段斯野斜对面。   以至于刚坐下,十二岁的段逸芙就朝着段斯野的方向惊奇道,“妈,那是不是段斯野,他怎么来这儿吃饭了。”   戚芳容朝那边看去,刚巧,段斯野也朝二人的方向望来。   似乎早就注意到二人的存在,男人眼中并无意外,仍像往日一般,用看陌生人的冷淡眼神,漫不经意地撇了二人一眼。   跟着,视线重新落回到手机上。   仿佛二人只是微不足道的空气。   段逸芙最讨厌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哼了声,“真晦气,在这也能碰见他。”   戚芳容用眼神制止她,“不许这么没礼貌。”   段逸芙说,“他又听不到。”   说着冲段斯野比了个隔空鬼脸。   戚芳容微微蹙眉,没再说什么,只是上菜的中途,朝段斯野的方向多望了几眼,随后就见一个俏丽清瘦的身影,端着两份精致的甜品,来到段斯野身边坐下。   时柚回来时,段斯野正低眸看着周特助发来的这一季度的财报。   见她坐下,抬起眸,半嗔地一挑眉,“怎么去了这么久。”   “选蛋糕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柚总觉得,段斯野这会儿气场忽然有些不一样。   时柚看了眼他手上的手机,“公司那边出了事?”   “没。”   段斯野拿起餐叉,像是忽然饿了般,随意吃了两口。   他不知道,自己烦躁不耐的样子其实挺明显的。   哪怕经过克制,眼角眉梢也荡着凛凛的戾气,有种生人勿进的冷漠。   时柚很少见他这样。   顿时把刚刚准备的,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餐桌一时间静默下来。   时柚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好一会儿才试探道,“不然我们去看电影吧。”   似是意识到自己这副样子有点毁气氛。   段斯野神色一顿。   压下心头恼意。   段斯野微微屏息,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懒声一笑,“我还有这待遇?”   时柚双颊微热,却没躲,“上次不是没看完。”   想到上次,段斯野扯着唇点头,“行,就当你弥补我。”   见他眼底有了流动的活气,时柚总算放心。   两人起身后,段斯野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   时柚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坐在那边的戚芳容忽然冲段斯野笑起来,说话声音也蛮大,“女朋友很漂亮啊。”   明明是很友好的场面。   段斯野却眉峰冷蹙,面无表情。   就好像那女人是他的仇人。   察觉到男人陡增的阴鸷戾气,时柚下意识攥住段斯野的手腕。   段斯野直接回牵住她的手。   男人掌心温热,带着轻微的摩挲感,力道紧紧的,却又不失温柔。   时柚心念微动。   段斯野回望她一眼,就好像在说,我没事。   时柚这才放下心,没搭话。   下一秒,段斯野牵着她走到那女人餐桌附近。   男人身量高大,风姿绰约,长腿随意阔步便走出从容的压迫感。   没想到他会过来,戚芳容的表情变了变,就连旁边的段逸芙也没了刚刚的嚣张,不由自主地坐直身子噘着嘴不说话。   就好像打心底惧怕段斯野,却又那他没辙一样。   段斯野也确实没让母女二人失望。   他缓缓挑起一边嘴角,一身肆意难驯的邪气,冲女人意味深长呵笑了声,“看来您心情不错。”   “……”   “希望未来的日子,你也能这么开心。”   字字珠玑的话落下。   似杀伤力极强的刀子,一下下扎在要害。   一股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戚芳容笑容僵在嘴角,还没反应过来,段斯野就已然牵着时柚转身悠然离开。   -   晚上八点多,来看电影的年轻人不少。   时柚买完票,捧着一大桶爆米花去找座位上的段斯野。   段斯野长腿交叠,闲闲散散地接过来,拿出一颗,递到时柚嘴边。   过分狎昵的举动,让时柚心口突了一下,但碍于周遭人多,她没驳段斯野的面,就这么顺势咬进嘴里。   唇瓣却十分拘谨地收着,生怕碰到他手指。   段斯野噙着笑,心满意足地表扬,“真是乖。”   乖到想抱在怀里亲。   “……”   时柚耳根发烫,浅白他一眼,“还不是看你心情不好。”   段斯野斜着她笑,啧了声,“小柚子现在都知道体贴人了。”   “……”   这人怎么这么臭屁。   时柚不理他,拧开手里的饮料喝了口。   段斯野的目光却像烙在她身上,偏头好整以暇地问,“你就不好奇?”   时柚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抿了抿唇,她道,“我知道,她是你继母。”   似是没想到她这么冰雪聪明。   段斯野抻了抻眉,“怎么看出来的。”   “能让你这么不爽的,应该也没几个吧。”   时柚说,“而且她是戚芳容啊。”   说话间,段斯野又朝她嘴里塞进一颗爆米花。   时柚乖乖用嘴巴接着,一边嚼着一边温吞道,“她虽然不是什么当红明星,但在娱乐圈里还是挺有存在感的,最近不是还播了一个很火的剧,她演女主的妈。”   段斯野闲闲一挑眉,“存在感还挺高。”   “可不么。”   时柚不爽道,“而且路人缘还不错,真是无语。”   段斯野乐了,“你是她黑粉?”   “不是。”   “那为什么讨厌她。”   “还不是因为你。”   说完,时柚瞬间闭上嘴,像是表达太快,有点儿不好意思。   段斯野却像心知肚明什么,桃花眸轻佻,直勾勾地盯着她,“倒是没白疼。”   ……这男人,今晚,怎么这么多骚话!!!   时柚心速飙升。   只能移开视线清了下嗓子,嘟哝一句怎么还不开始检票。   等视线再飘回来时,忽然就注意到段斯野喉结附近红了一小片。   时柚稍稍意外,“你脖子那儿怎么了。”   段斯野抬手一摸,皱起眉。   像是早有预料,他波澜不惊说了声没事,跟着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板白色药片,拆出一颗送到嘴里,就着她买的可乐喝了下去。   时柚怔了怔。   认出那是氯雷他定。   又联想起刚刚吃自助时,段斯野那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心神动荡,时柚语气艰难,“你别告诉我,你海鲜过敏。”   段斯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时柚急得忍不住凶他,“过敏为什么不早说。”   段斯野不甚在意地一笑,“又不碍事,而且你吃得开心。”   时柚:“……”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这么顾及她。   明明海鲜过敏,却陪着她来吃海鲜自助。   这种接近满分的宠溺,让心脏短暂地窒息了一瞬,时柚忽然间说不出话。   恰巧这时,影厅传来广播员的声音,通知检票。   段斯野抱着一大桶爆米花闲闲起身,桃花眸低垂,似笑非笑冲她伸出手,“走吧。”   望着男人白皙如玉的修竹长手,时柚视线顿住。   下一秒,仿佛被蛊惑,就这么五迷三道地把手交给他,再牢牢牵住。   电影是最近刚上映的一部很火的惊悚片。   时柚选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可等真正开场后才发现,这电影确实有些吓人。   身边坐的也都是情侣,女生吓得跟消了音的尖叫鸡似的,男生则在旁边安抚,感情递增的那叫一个迅速。   和他们相比,时柚简直完全不开窍。   一个人紧张得肩膀直缩,看到吓人的镜头宁可用双手捂眼都不吭一声。   就这么来回几次。   她还没觉得怎样,身旁的男人倒是不怎么耐烦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只见屏幕切换到白天的画面,就在发展剧情的两秒,段斯野直接把横在两人间的扶手掰了上去。   感受到空荡荡的左手边,时柚怔了下,侧头看向段斯野。   浮动的光影下,男人深眸定定看她,再然后,她的手就段斯野的手掌覆盖,牢牢按住,仿佛带着很直白的目的性。   时柚心神乱了半拍,“……怎么。”   目光交错。   段斯野轻飘飘地睨着她,那眼神就好像在说——“怕就说,逞什么强”。   可下一秒,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反的,“我怕。”   ……你什么?   时柚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的。   段斯野嘴角倏然一扬,极不要脸地把她的手攥紧,再牵牢,“你得拉着我。”   “……”   “不然我会怕。”   -   大概,人类真的是容易被情感操控的一种动物。   直到电影散场,排队等厕所,时柚还有些魂不守舍,就连掌心也依旧残存着段斯野的力道和余温。   谁能想到。   她还没答应他,就已经被这人占了先机。   又是牵手,又是接吻,谁知道下次是什么?   时柚磨了磨后槽牙。   还什么害怕。   这狗男人分明就想借机占她便宜。   甚至在时柚被吓得忍不住捂脸时,段斯野还把她搂在怀里拍了拍。   不过话说回来,被他牵着看电影,感觉确实不错……最起码她后面都不再害怕了。   心头泛起微妙的痒意,时柚面浮春光地摇了摇头,强行不让自己再想。   不然她真的很怕自己今晚就忍不住投降。   ……   影厅外,段斯野拎着时柚的背包和没吃完的爆米花,坐在等位上漫不经心地等着时柚。   忽然间,手机响了下。   段斯野以为是自己的,可低眸一看竟然是时柚的。   就在刚刚,时柚去厕所,段斯野见她穿衣打扮不怎么方便,就提出帮她拿东西。   小姑娘倒是实在,不仅把背包递给他,还把手机一并交给他。   想着反正去厕所也没多久,拿着反倒容易丢,就把手机交给了段斯野。   结果就是这会儿,宋萝巴拉巴拉给她发微信,信息一秒弹出一条,挂在手机屏幕上,毫无私密可言。   段斯野无心扫到,额角一跳。   两人之前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宋萝还挺激动:【当然不能这么快答应他了,你想想,他有认真跟你表白过吗?有认真表示只爱你一个吗?有坚定告诉过你,会给你美好的未来吗?】   宋萝:【他是谁,他是段斯野,那么风骚浪荡又多金的一个人,多少人眼巴巴流哈喇子,你才被他追几天】   宋萝:【而且你忘了之前学校那个帖子怎么说你们的?】   宋萝:【你就没想过让他表示什么?】   宋萝:【反正,我要是你,要么多吊他一阵,要么就逼他给自己一个明确的表示】   宋萝:【哦对,还要让他写个保证书,不可以移情别恋,不可以劈腿】   宋萝:【还要让他做个体检!!!】   宋萝:【不做体检绝对不亲嘴!!!】   消息弹到这里,终于消停下来。   段斯野拧着眉,神思凝滞,似有几分好笑,又相当无奈。   原来在她和她朋友心里,是这么想自己的。   原来他的形象,在她心中是竟然是这么不堪。   不过……也不能怪她。   自己的确是在遇到她之前,给自己刻意营造太多负面形象。   也难怪这姑娘看着明明已经很喜欢他,却始终在克制什么。   思及此,段斯野深吸一口气,忽然就很头疼。   时柚就在这时甩着两只湿淋淋的走过来,见段斯野面色凝重,稍稍一怔,“你怎么了?”   她想说是又碰到那对母女让你不开心了吗。   可话没说出来,段斯野却转而又恢复常态般,淡应了声,“没事。”   时柚微微张唇。   又默默闭上。   总觉得段斯野这会儿好像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还是他不愿意告诉自己的那种。   时间不早。   两人从商场出来后,段斯野开车把她送回公寓。   时柚也是在上车后,才发现手机堆了好多条宋萝的信息。   而发信息的时间,刚好和她去厕所那会儿对上。   时柚心头一哽,一种不好的感觉在脑中荡开,下意识就问段斯野,“你……你看我手机了?”   段斯野目视前方,熟稔地操控着方向盘,语气漫不经意,“看你手机干什么。”   心跳惊险地突了突。   “……”   时柚短暂地迷惘了下,觉得他应该没看到,于是啊了声,“没什么。”   段斯野轻描淡写地撇她一眼,没做声。   或许是被宋萝说得有些动摇,时柚这一路都刻意正经些,生怕段斯野又突然牵她的手。   可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这男人一路都在接公司那边打来的电话。   短短的路程两人根本没搭上几句话。   直到段斯野把车停在她公寓楼下,时柚才开口,“送到这里吧,我自己可以上去。”   段斯野瞧着她,意味不明地挑挑眉,“行。”   时柚抿抿唇,推门下车,跟着又想到那对母女,到底不放心地转过头看他,“你要是不开心的话,不要憋着。”   “……”   “可以找我说。”   听到这话,段斯野顿了顿,终究是笑了,“好啊。”   时柚这才放心,和他挥了挥手再见。   眼见她的身影融入夜色中,段斯野却没急着离开。   身子往后一靠,他脖颈轻扬,嘴角浮起不自知的笑痕,突然就不怎么挫败了。   毕竟,时柚明知道他是那么不靠谱的一个人,却依旧愿意给他机会……最起码能说明,小姑娘还挺喜欢自己。   静默两秒。   段斯野给周特助打了个电话,开口就问明大美术讲座的事办得怎么样。   这件事他早早就让周特助去办了,只是碍于明大场地问题,还有邀请来讲座的画家时间始终没对上,才耽搁这么久。   而今也是巧。   周特助那边刚协调好,就接到段斯野的电话。   周特助忙道,“好了好了,已经协调好了,最快的话明天下午就能举办,美院也没有课,时柚小姐肯定分得出时间。”   段斯野应了声,“那就明天下午。”   “可……”   周特助支吾了下,“可您明天下午不是有个招标会要出席。 ”   “让秦总去。”   段斯野淡然处之,“招标会又不是只有一次。”   与之相反,邀请国内闻名遐迩的油画家在明大开讲座,可不是随时都有的机会。   周特助心下了然,说了声这就改变行程。   跟着又马上补充,“还有今年明大联合段氏奖学金的事,也已经跟学校沟通好,校方已经把顾哲理的名额撤掉了。”   听到这个消息。   段斯野眼梢轻挑,眸底盛出一抹略带戾气的玩味之色。   嘴角蓦地轻扯。   段斯野冷淡开腔,“很好。”   作者有话说:   段.学霸.斯野   不仅学会了跟老婆服软,还学会了跟老婆撒娇   最主要的是,终于明白老婆要什么了!!!!   放鞭炮!!!!!   今天算是双更和一吧,正好明天有事,不更新啦!宝子们周四见! 第五十四章   ◎“要不要跟我走?”◎   时柚是在第二天醒来后, 才得知顾哲理被取消这学期奖学金名额的事。   这事从昨晚就闹开了。   就在她和段斯野吃饭看电影的时候,群里吵了起来。   起因是顾哲理在班级群里艾特导员,有理有据地询问为什么奖学金名额之前有他,可突然换上班另一个综合成绩远不如他的同学。   刚发出来群里好阵子都没人说话。   还是副班长很尴尬地跟他说, 有什么事私下找导员, 在这里说不大好。   可一向待人温和有礼的顾哲理却态度强势地在群里表示, 之所以选择在这说, 是因为导员已经躲了他两天了。   这两天里,他沟通无果,只能在群里当着大家的面说。   如此一来。   副班长也不再吭声。   还是那个被顾哲理暗指, 用不光彩手段抢名额的男生出来愤愤接话,说自己从来没想竞争这个名额, 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可顾哲理又怎么会信。   于是两人就在群里争执起来,两边朋友也看不下去, 纷纷加入争斗。   其中最让时柚意外的,是顾哲理有了女朋友。   就那位,平时在班上嘻嘻哈哈, 看起来心很大跟谁都没矛盾的女生,昨晚一直在帮顾哲理吵架。   后来对方男生吵不过, 就说了句——【你也别理中客了,谁不知道你跟顾哲理是一对】   此话一出。   群里再度掀起波涛。   那些原本默不作声的同学, 瞬间出来找两位当事人验证这个八卦。   但很微妙, 顾哲理避重就轻,刚巧这会儿导员也出来了。   似乎挺不满他这行为, 导员说话豪不委婉, 表达的意思很直白——   导员:【没躲过你, 单纯因为这两天家里长辈生病, 没时间顾及其他】   导员:【奖学金的评估不单单只看中学生的综合成绩,更看中学生的人品德行】   导员:【你要真觉得不服,大可去找校长,或者举报我】   导员:【有些事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你做过什么事心里应该清楚,别在这咄咄逼人】   导员:【最后提醒你一下,咱们学校这两年的奖学金都是段氏的,不然这两年的奖学金也不会是那么高的数额】   “段氏”这两个字,仿佛自带消音功能。   很快,群里就安静得宛如一滩死水。   不知过了多久,顾哲理终于回了一句:【好的,知道了】   这事看似无声无息,可私下小群,以及别的一些上千人的Q.Q群,都在讨论这件八卦。   大家都说,顾哲理是得罪了段氏,才导致与这次的奖学金失之交臂。   就在那群人纷纷好奇原因时,终于有位知情人士说出真相。   说当初在学校表白墙,爆出给是段斯野给时柚送玫瑰猫的那个人,是顾哲理,同样也是他在那条微博下面,误导大家,让大家以为时柚是被段斯野包养了。   而这事儿,也并非针对他,还有几个当初在表白墙里对时柚泼脏水的学生,校方领导也都知道,这阵子也会有相应的处理。   甚至表白墙账号的主人,这两天也会被校方领导叫过去谈话。   毕竟表白墙一开始成立的目的,并非为了促成网暴,也不是可以恣意引导舆论并造谣的地方。   最后的最后,这位明显的校方“内部人士”的人还告诉大家,说段家那位亲口发了话,不止是今年的奖学金,明年段氏旗下的所有子公司的校招,都不会给顾哲理机会。   要知道,段氏与明大合作不是一年两年,这几年美院的很多优秀的毕业生,都指望能进段氏旗下的大厂工作。   如此一来,顾哲理几乎断送了一半前途。   前面的话尚且还能让众人有想八卦的欲望。   听到后面,大家就只剩“卧槽”,一排排的复制粘贴,一排排的震惊,一排排的惊恐。   时柚一开始并不知道外面掀起这么大波澜。   还是和她关系不错的同班同学赵爱琳把Q.Q群里的截图发给她。   赵爱琳还为此痛骂:【我靠,男人怎么都这么贱啊,得不到就毁掉吗?】   骂完,赵爱琳还安慰她,让她以后少跟顾哲理来往,他心术不正。   然而时柚很早就知道,那个挑事儿的人就是顾哲理,而当初她也确实因此难过了一阵。   明明两人从前关系那么好,可现在,竟然恶化到背后捅刀的地步。   那时的她有更郁闷的事要消化,根本懒得去想,就暂时搁置,哪曾想她还没来得及处理,段斯野就出手了。   ……原来这男人之前说的那句,“后续我来处理”是真的,他并没觉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还帮她揪出那么多泼她脏水的人。   时柚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昨晚宋萝还批评他对之前的帖子的反应不够,批判他对时柚不够保护,今天这男人就做出样子。   不对。   不可能是今天。   按照这个进度,应该是前些天他就在筹备,只是没告诉她。   想到这,时柚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甜意。   心说这狗男人,还真喜欢闷声干大事。   不经意翘起嘴角,时柚拿着手机下床,刚出客厅,就见餐桌上放了两袋早点外卖。   其中那份大的是楼下广式茶楼的,另一份小的,用敷衍的透明塑料袋装的,应该是楼下早餐铺的。   时柚愣了愣,走到洗手间问正在护肤的宋萝,“你发了?一大早点这么多外卖?”   擦完面霜的宋萝白她一眼,“你觉得我一个月赚那仨瓜俩枣,舍得买广味楼的早点?”   她用下巴比划了下,“那个透明塑料袋的,才是我的。”   她气恼地翻了个白眼,“我对象给我点的。”   之前宋萝还觉得小男友会疼人挺高兴,结果和段斯野一对比,她顿时觉得这爱微不足道了。   所谓人比人气死人。   宋萝决定不去在意,厚着脸皮道,“等会儿分我点儿啊。”   “……”   时柚微微诧异,“广味楼的那个,真是我的?”   “不然呢。”   宋萝笑,“你家段斯野没跟你说?”   ……我家。   时柚清了清嗓子,低声嘟哝了句我问问。   两人来到餐桌前,把食物摆了一大桌,时柚拍了张照片发给段斯野。   吃个柚子:【你给我点早点了?】   段斯野很快就回了信息:【这么早就起来】   时柚老老实实说:【本来不想这么早起来的,被微信吵醒了】   段斯野阴阳怪气:【看来是另有追求者】   时柚咬着流沙包,噗呲一笑。   宋萝吃着凤爪啧啧两声,“腻死了。”   时柚没好气地白她一眼,用筷子比了个“吃都堵不上你嘴”的手势,回头又故意气段斯野:【是呗】   吃个柚子:【谁让你没有早叫服务】   话说完。   那边“对方正在输入”了几秒,忽然道:【你想要也不是没有】   段斯野:【不过我的服务比较特别,需要真人上阵】   吃个柚子:【……什么叫真人上阵】   问完她就后悔了。   因为段斯野又趁机开启不要脸的骚话模式:【有机会一起起床,我亲自演示给你看】   时柚:“……………………”   一起起床。   那不就是,两人要一起睡。   白皙的一张脸肉眼可见地红起来。   狗男人!!!!   嘴里就没一句正经话!!!!   时柚气鼓鼓往嘴里塞了个虾饺,好一会儿才打字:【再胡说八道我就拉黑你】   段斯野:【啧,没良心】   时柚又恼又想笑。   干脆不跟他扯皮,把今早上得知的情况告诉他。   对此,段斯野只有一句云淡风轻的评价:【嗯,他值得】   这话就像一个大魔王随手碾死一只咬人的蚊子般毫无歉意。   就是说……突然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时柚微微抿起嘴角,眼底的蜜色藏也藏不住,刚好段斯野说要去忙,两人话题中断。   宋萝见状,连连啧叹,说时柚现在的模样,可比当初跟程逸在一起时像恋爱多了。   时柚倒也没否认。   毕竟当初那场稀里糊涂的恋爱被她谈得跟过家家一样。   别说初夜了。   程逸连个初吻都没得到。   反观段斯野,才捅破窗户纸没几天,这男人就又亲又抱又牵手,除了确立关系,好像跟谈恋爱也没差。   不过……   她还挺喜欢的。   而且,她现在,越来越觉得段斯野比她想象中靠谱太多。   眼底浮动起流动生姿的笑漪,时柚这一大早胃口都变得格外好。   刚巧今天没课,天气也不错,时柚就答应了宋萝,陪她一起去宠物店上班,等下班两人再一起逛个街什么的。   结果两人还没出发,时柚就收到导员在群里发的信息。   说下午三点,学校邀请了国内知名的油画家许颂方先生到校内演讲,要求美院的学生不管有事没事,都要来礼堂参加。   看到消息,时柚心情先是一沉,紧跟着看到“许颂方”的名字,嗷一声叫起来。   宋萝吓了一跳,“又怎么了祖宗。”   “许颂方老先生!”   时柚眨眨眼,“国内首屈一指的油画家居然要来学校演讲了!”   -   许颂方这个名号,在美院里一直是被学生敬仰的存在。   得知他下午要来学校演讲,美院的学生们都激动得不行,哪还有心思讨论顾哲理的八卦。   以至于不到两点半,学校礼堂就人头窜动,还来了一些媒体记者摄影师,架势完全不输当初林中翔教授的派头。   不同的是,上次演讲只要有门票,不管哪个学院,甚至哪个的学生都可以进来,导致当天礼堂人满为患。   但这次不同,只有美院的学生可以进来听,其他系的学生一律劝退。   这把美院的学生高兴坏了,大家都不用抢座位,可以安安心心地听许颂方先生的讲座。   时柚因此没有着急,且赵爱琳约好给她留一个位置,所以她陪宋萝在外面吃完午饭后,才拎着一杯没开封的奶茶,不急不缓地回到学校。   本来心情好好的,结果走到思学楼门口,突然撞见了顾哲理。   顾哲理就站在平台上,像是在等什么人。   视线交错的一瞬,两人都明显地愣住。   如果是几天前,时柚一定会上前和他打个招呼,但现在,两个人的关系生僻到仿佛连陌生人都不如。   又想到上午从赵爱琳口中得知的消息。   时柚垂下眸,终究什么都没说,径直朝门口走去。   顾哲理倒是在迟疑后,忽然追上来,叫住她,“柚子。”   脚步倏然一顿。   时柚侧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向男生。   已经有好久,两人没这么面对面交流过,时柚有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似乎感知到时柚的失望,顾哲理神色颓靡,“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我只想告诉你……当时,当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也没想到真的会伤害你。”   时柚眸光微动,眼底渗出一缕厌恶。   这丝厌恶,刺得顾哲理心里格外难受,他低声,“我只是受不了你和段斯野走那么近,而我又无能为力。”   本来他是想求得时柚的谅解。   不想这话直接把时柚气笑。   她直接拿出手机,打字给顾哲理听,“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在给自己找理由?我和段斯野走的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是和我没关系。”   顾哲理顿了顿,像在忍耐什么,“所以,我现在知道错了,郑重和你道歉,希望你念在过去两年的情分,原谅我,也希望你,让段斯野放我一马。”   时柚:“……”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这两年瞎了眼。   曾经她以为,顾哲理是这世界上最温暖的人,开朗又温柔,她希望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然而事实是,他和学校里那些其他讨人厌的男生没有任何区别。   只要得不到,就毁掉。   即便被拆穿,即便道歉,也依旧抱有绝对的功利性。   他根本,就没从心底把她当过好朋友。   意识到这个事实,时柚嗤然一声冷笑。   顾哲理微微慌神,补充道,“你要是觉得不解气,我给也可以给你手写道歉信,或者你需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   “她需要你离她远点儿。”   突然一声沉磁京腔从后方徐徐传来,冷冷打断顾哲理的话。   闻言,顾哲理和时柚一同扭头,然后就看到一身高定西装,清贵又端矜的段斯野,和美院系主任一同走来。   男人身量高大洒脱,直直瞥向顾哲理,眉宇间尽是上位者倨傲不屑的压迫感。   喉咙犹如塞进一把刀。   顾哲理登时哽住。   时柚眼底是满满的惊讶。   在看到这男人的一瞬差点儿就开口说话了,还是顾哲理那一声轻飘飘的“段先生”,把她扯回神。   段斯野却懒得搭理顾哲理。   端着似是而非的懒笑,招惹般看向时柚,“给你发信息怎么不回?”   暧昧十足的语调,明摆着当众调情。   往日里雷厉风行的院长这会儿正弯着嘴角,一脸看热闹的八卦表情。   时柚心跳突突,耳根都跟着羞燥。   根本来不及思考他怎么出现在这,硬着头皮用手机回了句:“坐车没看到。”   段斯野嗯了声,随即看到她手中的奶茶,“怎么不知道给我带一份。”   “……”   够了啊。   我又不知道你会出现。   而且要调情你也给我换!个!地!方!   时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干脆把这杯奶茶塞到他怀里。   也顾不上这男人什么反应,小姑娘红着两只耳朵,礼貌地跟院长颔了下首,便扭头嗖嗖嗖跑了。   看着她快步消失的身影,段斯野嘴角勾起玩味又得逞的笑,直到身旁局促站着的顾哲理,又叫了他一声,“段先生,我……”   道歉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就见段斯野神色倏然转冷。   像是根本懒得注意到他的存在,男人神色漠然,阔步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进门前院长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   顾哲理:“……”   突然就觉得,自己玩大了。   -   时柚一路小跑进了礼堂。   学生已经到的差不多,许颂方也在后台准备。   赵爱琳给她留的坐在在中排边缘,时柚刚坐下,赵爱琳就嗔她,“你可真能磨叽,再晚一会儿都开始了。”   时柚尴尬地扯扯嘴角,用手机打字,“谢啦姐妹。”   赵爱琳被她的小表情可爱到,噗呲一笑,又递给她一包小薯条。   时柚接过来,跟着低头摆弄手机,打算给段斯野发个微信问他怎么会来学校。   正想说什么,礼堂门口忽然就骚动起来。   看到跟着院长进来的那道身影,赵爱琳眼睛都直了,“我靠,时柚,你男朋友!!!”   她这一嗓子声音不低,惹得周围前前后后的同学的目光都朝时柚撇来。   “……”   时柚心头一咯噔。   下意识抬起头。   然后就看到,那狗男人,此刻衣冠楚楚仪态翩然,正随着院长的引领,阔步朝首排中间的座位走去,仿佛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焦点。   这场面,莫名就让时柚想起第一次见到段斯野时的情境。   只不过,那时他是睥睨众生的贵公子。   而她是淹没在人群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可现在……   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美院女生众多,这刻看到是段斯野,要么两眼放光,要么八卦地朝时柚撇去,场内也变得嘈杂,到处都是八卦的气氛。   身旁的赵爱琳更是无法自已,挽着时柚的手臂摇啊摇,“是真的帅啊啊啊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泡到这种级别的帅哥的!!!!”   与众人的骚动相比,时柚目瞪口呆。   脑中飞速运转这是个什么情况。   可还没运转出个所以然来,就见段斯野忽然跟院长说了句什么,跟着目光就从下往上,撇到时柚这边来。   “……”   时柚心头一紧。   某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中烟花般炸.开。   紧跟着,她就看到段斯野,面色挂着一缕玩世不恭,长腿阔步拾阶而上。   众人目光宛如一片海域,他路过哪里,哪里就掀起一道浪潮。   最终,他就在众目睽睽下,在中间第七排站定。   坐在边缘的男生一脸懵逼地看着段斯野。   段斯野视线却定定烙在他右侧的时柚身上,意态悠然,又饱含深意。   这刹那。   礼堂仿佛陷入一股蓄势待发的氛围里,一簇簇期待又探究的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   时柚心如擂鼓,面颊绯红地看向段斯野。   段斯野薄唇轻启,磁嗓清越,“我给你留了位子,那里视野更好。”   话音落下。   礼堂安静得落针可闻。   屏息之间。   时柚看到段斯野朝她递过来的手,那手指节干净修长,瓷白如玉。   如同他递过来明目张胆的偏爱。   男人近乎蛊惑地笑了下,“要不要跟我走?”   作者有话说:   写的多了点所以来晚啦 第五十五章   ◎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玩!亲!亲!◎   看似平常的一句话。   既是邀请, 亦如表白。   仿佛在刻意向眼前这些人证明两人的关系——并非谣言里所谓的包养,而是毫不避讳,赤.裸.裸的宠溺。   饶是段斯野平日里绯闻再多,也从未有人听说过他当众对哪个姑娘表现得如此折心。   这种程度的偏爱。   很明显, 时柚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   不得不说, 此刻的画面着实引人咋舌, 以至于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齐齐向二人看来。   处在视线旋涡时柚哪经历过这种场面, 当即败下阵来,燥热着一张脸将手递给段斯野。   段斯野隐约笑了下,就这么牵住她。   时柚顿时觉得自己像一只装满的酒的酒瓶, 表面平静,内心却不受控制地晃荡。   渐渐的, 周遭气氛死而复苏,窃窃私语还不够, 时柚甚至察觉到有人用手机对着她拍照。   不过都无所谓了……   事情都发展成这样,她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或者说,从段斯野在人群朝她伸出手的那一刻, 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小心脏又开始雀跃亢奋起来,时柚就这么踩着软绵绵的脚步, 随段斯野在第一排坐下。   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这位置有多尴尬。   她的右手边是段斯野, 段斯野的右手边则是之前打过照面的, 外号“灭绝师太”的美院院长,而纵观这一排, 不是导员就是美院的老师。   而她, 一个平平凡凡的学生, 就这么扎进“权利的旋涡”。   ……天知道她这刻的心态有多爆.炸。   时柚不由自主就坐直身子, 紧张得连一点小动作都不敢有。   好在没多久,画家许颂方老先生在主持人的介绍下隆重登场。   礼堂一时间掌声雷鸣,没人再注意她。   时柚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却发现段斯野正阴谋得逞地觑着她。   眼神几分戏谑又兴味盎然。   理智重新占领高地,时柚突然就有点儿生气。   第一反应就是把手抽回来,奈何段斯野牵得太紧,根本挣脱不开。   时柚:“……”   时柚只能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给段斯野发微信。   桌上的手机轻轻震了下。   段斯野移开目光,好整以暇地拿起来。   结果发现,是一张被人拽着龇牙的小狗表情包——【你撒开我!/JPG】   “……”   段斯野眼皮子一跳。   呵,还挺义愤填膺。   吊起眼梢,男人偏头睨她,神色透出几分饱含深意的危险气息。   时柚被这眼神瞧得眉梢一抖,下意识就收敛起张牙舞爪的心情。   好吧。   牵着也没什么。   毕竟这男人都当面公开两人的关系了……总不好驳他面子。   想着,时柚肩膀微微打开,打算随他去,哪曾想这家伙突然反将她一军,突然把手松开了。   时柚:?   态度转变要不要这么快。   在她无语的目光下,段斯野看也不看她,极其自然地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慢条斯理地拧开,散漫地喝了一口。   清晰的喉结上下涌动。   段斯野长腿交叠,悠然往后一靠,目视前方。   从她的角度看去,男人轮廓立体分明,侧颜线条起伏有致,有种惊为天人冷隽与俊美。   与初见时那副慵懒贵公子的模样如出一辙。   默默看了两秒。   时柚咽了咽嗓。   突然觉得,自己还挺不知好歹。   就连刚刚被牵着的那只手也觉得空荡荡,好像缺了点儿什么。   嘴角不经意地耷拉下来,时柚抬手揉了揉肩膀,不想右手刚落下,段斯野的左手便覆了下来,再度握住她的手。   也说不清是身.体先给出反.应,还是心神先被俘获。   时柚哽了一秒。   几乎是迎合着他,与他双手交握。   小姑娘的指节纤细修长,手掌却窄小,握在手里温软一只,仿佛一捏就碎。   段斯野眼眸低垂看了几秒,嘴角一勾。   随后侧过眸,忍俊不禁地看她。   倒是时柚,不敢和他对视了。   只觉被他盯得侧脸火辣,便低头拿出手机打字:【你今天怎么回事啊,疯了吗】   看到信息,段斯野眉宇松动。   不紧不慢地打字:【难得为爱痴狂,挺好】   时柚:“………………”   好你个大头鬼。   这男人真是无所顾忌骚到没边儿。   按捺着加速的心跳,时柚又好气又好笑地打字:【那今天的讲座呢,也是你安排的?】   以她对段斯野的了解,他完全能做出这种事。   果不其然,段斯野承认了。   段斯野:【许颂方老先生不好请,耽搁了几天】   说别人时柚可能还要想想,但对方可是许颂方……明大这几年就一直筹备请他来演讲的,可一次都没成功过。   然而,段斯野就只用了几天。   时柚倒吸一口气,牛逼牛逼,不服不行。   瞥见她小表情晴一阵雨一阵的,段斯野缓缓挑起唇:【现在还不爽么】   时柚:“……”   怎么可能不爽。   她简直想飘。   不过这话她是绝对不可能告诉段斯野的,想了想,也只是找他确认:【你承办这场演讲,真的只是为了我,还是另有别的目的】   顿了下,她补充:【老实交代,不许骗我】   段斯野唇畔弧度深了几许,牵着她的手力道也随之加重。   时柚心旌摇曳。   明明努力让自己去听许颂方的演讲,可就是难以集中精神。   就这么等了片刻,手机终于震了一声。   时柚心口随之一突。   冷静好几秒才低头看去。   段斯野:【当然不只为了你】   时柚心中蹦出一长串省略号,撇撇嘴,还没来得及敲“就知道”,却见下一秒,屏幕又滑出来一条。   段斯野:【也为了堵住那些造你谣的嘴】   换而言之,他花重金承办这场演讲,满足时柚的小心愿是其次,主要则是为了洗清那些泼在她身上的脏水。   然而这两点,在时柚眼中都是一个意思。   时柚轻哼了声。   心情像坐了趟过山车,陡然畅快起来,却依旧吐槽他:【你可真会卖关子】   看到信息。   段斯野嘴角浅勾。   指腹轻轻摩挲她柔滑的手背,像把玩极其喜爱的珍宝,蓦地捏了下。   这下力道不大,时柚不至于吃痛,却成功被他引起注意。   然就在她瞪着眼纳罕撇向段斯野的瞬间,男人骤然倾身过来。   雪松气息兜头笼罩,下一秒,段斯野似笑非笑,用气音在她耳畔低声,“这明明叫欲擒故纵”。   沉嗓含着颗粒般微哑磁性。   窃窃的低语如耳鬓厮磨,带着蛊惑的魔力,让人心神跌宕。   话音落下,时柚心跳极其明显地踩空一拍。   双颊倏然绯红发烫。   突然就明白,什么叫情难自已怦然心动。   ……   后来的一个半小时里,时柚几乎保持着茫然无措的表情,听完整场演讲。   演讲结束,美院的学生们纷纷上前找许颂方老先生要签名。   奈何老先生年岁已高,能来明大做一个半小时的讲座就已经耗费精力,给这么多人签名完全不可能。   当然最主要的是,合同里没有这一项。   毕竟当初许颂方老先生答应从上海飞过来,也是看在段斯野的面子。   好在最终,在周特助与工作人员的协商下,许颂方老先生提出和在场所有人一起拍一张合照。   索性美院学生加起来也没有多少,偌大的讲台完全可以站的下。   时柚属于慢吞吞的性子,本来还打算和赵爱琳她们站在一起,哪曾想美院的院长直接把时柚拽了过去,让她就站在许颂方老先生身边合照。   不仅如此,许颂方还当面鼓励了她几句,在礼堂清场后,时柚还收到许颂方亲笔签名的油画册。   这简直把班上的同学都惊呆,一个个全都艳羡地围上来看。   时柚当然也很惊喜,她是真没想到,段斯野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   这架势,完全就是告诉众人,这场演讲就是为她专门承办的。   这下不止美院的人闭了嘴。   这场声势浩大的演讲还传到系外去。   很快论坛就有了帖子,帖子里说的全都是段斯野和时柚,因为是为造谣打假的帖子,很多人还上传了照片,清一色都是在夸段斯野有多帅,时柚有多好看,以及这两个人有多配。   时柚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讲座结束后没多久,她就离开了学校,去宠物店找宋萝。   原本她以为,讲座结束后,段斯野会趁机带她约个会,可她想得还是太过简单。   许颂方是段斯野请来的,这么大的派头,当然不可能把人用完就丢到一边。   所以讲座一结束,段斯野就带着美院院长和许颂方老先生,兴师动众地走了,说是晚上要到檀庄吃饭。   许颂方最喜欢听戏,趁此机会正好饱饱耳福。   不止如此,段斯野明天还要亲自把许颂方送到机场,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也不过如此。   时柚听完他的安排,莫名有点儿空落落。   就在大家站位等待大合照的时候,段斯野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走上台,轻声问她,“那你跟我一起?”   时柚吓得直摇头。   忙用手机打了三个字:“我社恐。”   倒不是对许颂方老先生社恐,而是一想到跟“灭绝师太”要一起吃饭,她脑袋就发麻。   段斯野轻笑了声,负手拾阶而上。   在她融进队伍之前,手掌轻轻揉了下她的后脑勺,不大不小的音量,当着一干众人道,“那晚上记得回我微信。”   话音落下。   周遭先是屏息了一瞬。   紧跟着便是暧昧的窃笑。   惹得时柚红晕一路蔓延到耳根,就这么小跑着融入队伍中。   却不知段斯野拍她后脑勺的那一幕,刚好被别人抓拍到。   再然后,这张照片就发到了帖子里,帖子没多久便飘红到全校皆知,关夏因而刷到,直接转发给了时柚。   晚七点的北城车水马龙。   时柚心情好好地抱着一只金渐层帮着宋萝看店,突然就收到关夏的信息:【你跟你男人!!!真的好配哦!!!!】   时柚被这句“你男人”顿时搞得哭笑不得。   跟着就看到关夏给她发来好几张照片,还有论坛帖子的连接。   时柚不想看什么论坛,只点开她发来的照片,其中有两张格外惹眼,一张就是段斯野在她身后拍她后脑勺,还有一张,则是段斯野凑到她耳边说话的照片。   照片里,时柚扎着温柔的低马尾,身姿僵直,两片薄薄的小耳朵绯红的像两片花瓣。   段斯野眼角眉梢却绽放着春风般的笑意,从照片里的角度来看,就仿佛他准备亲上去。   正是他对自己说“欲擒故纵”的那瞬。   关夏:【行啊你们俩!!居然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玩!亲!亲!】   时柚:“……”   要是往常,她一定会窘然否认。   可这会儿,她脑子里就只有男人那刻引人心动的“孟浪”。   眼底浮起蜜色,时柚咬了下唇,未经多想,就把这张照片和关夏说的话发给段斯野,并“严正”谴责他。   吃个柚子:【看你干的好事】   本以为这男人在酒桌上,很久才会回她,可不过半分钟,手机就叮一声。   然而这男人并没有“承认错误”的意思。   段斯野:【……】   段斯野:【帽子不能白扣,等酒局结束我去找你】   时柚愣了下,有点儿没明白啥意思。   吃个柚子:【你要干啥?】   段斯野:【[微笑/JPG]】   段斯野:【把照片里的亲亲给你补上】   作者有话说:   时柚:我谢谢你全家!!!! 第五十六章   ◎想等你来牵◎   段斯野这句骚话, 成功让时柚心里那只不听话的兔子没章法地扑腾起来。   深吸一口气。   时柚想骂他不要脸,可余光却忽然瞥见方笔记本屏幕里,自己那快咧到后脑勺的嘴角。   “……”   好丢脸。   时柚瞬间就闭上嘴板起脸。   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一个新鲜的恋爱脑傻白甜。   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眼底荡起轻灵的光。   时柚莫名其妙地飘飘然。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 恐怕她根本无法想象, 当初随便就将时蔓拒绝的段斯野, 有一天会对她这么主动。   主动里, 甚且还有几分俯首称臣的意味。   不过……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抱着还要考量一下的想法,时柚稳住心神,义正严词地拒绝:【这位先生, 您想得过于美了,可以适当收敛一下】   段斯野:【[微笑/jpg]】   段斯野:【我已经很克制了】   几个字明明很清白, 可凑在一起,却有着引人遐想的魔力。   刚巧给狗狗洗完澡的宋萝出来, 叫她一声,“点的外卖还没到啊。”   时柚啊了声,瞬间回过神, “到了,就等你一起吃呢。”   “好, 我去洗个手。”   说着,宋萝摘下身上的围裙, 又忽地想起什么, 从门后探过头来,“哎, 不对啊, 你脸怎么这么红, 猫毛过敏了?”   闻言, 怀里胖嘟嘟的金渐层抬起圆圆的脑袋,委屈吧啦地喵一嗓子。   “……”   时柚下意识地摸了下脸。   好像,确实……挺热的。   不过不是因为什么猫毛,而是因为某个狗男人……   轻咳了声,时柚摇摇头,“我没事。”   宋萝不甚了了地点头,又钻进洗手间。   看了眼桌上放着的热乎的外卖,时柚拿起手机跟段斯野道:【宋萝忙完了,我俩现在要吃饭了】   段斯野:【吃完饭就回家?】   吃个柚子:【嗯。】   见她这么乖,段斯野也没再她讨价还价,随手拍了张饭桌上的照片发给她。   吃个柚子:【干嘛】   段斯野:【汇报一下】   段斯野:【这顿饭可能还要再久一点,别太早睡】   时柚:“……”   这话说的,好像她已经答应见他似的。   时柚偏了偏嘴,用段斯野最擅长的傲娇做派回应他:【才不听你的】   没有标点符号。   却仿佛能听到她说这话时的语气。   骄纵得不行,却让人抓心挠肝的喜欢。   注视着屏幕上的这行字,段斯野轻轻牵起嘴角,写满宠溺的眼底曳起缱绻的光。   ……   同一时间。   北城市中心最繁华的CBD。   刚从时家祠堂放出来没多久的时蔓正在一家奢侈品店试衣服。   这阵子老太太为了惩罚她,一直把她关在祠堂经书,本来是打算关到月底的,还是刚回国没多久的堂姐时莺去给她求情,老太太才把她放出来。   时蔓心中怨气冲天。   刚放出来就血拼购物,试图消化这几天的坏心情。   时莺就是这会儿给她打来电话安慰,说老太太并非铁面无情,不仅帮她处理好网络上的舆论,电台那边也帮她稳住职位,等过阵子风平浪静就可以回去。   “管外面怎么说,就是天塌下来,你都是时家名正言顺的千金,财经电台风风光光的当家花旦。”   “还有,你也别跟那个时柚较劲了,我听舒姨说了,她在老太太这儿可没你的待遇好。”   “一天抄书十几个小时,饭都不让她吃几口。”   “你啊,就好好做你的大小姐,等有合适的对象,再安安稳稳地嫁人。”   “你说你,本就出生在罗马,又何必和她一般计较。”   时莺这番话既在理又贴心。   奈何时蔓争强好胜惯,根本听不进去。   她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时柚能在时家得到什么,而是时柚居然轻轻松松就得到段斯野的青睐。   可她呢。   从高中开始,就极尽所能地跟在段斯野身后,哪怕身边的人都嘲笑她,看她笑话,时蔓也不在乎。   甚至段斯野在美国创业时,还主动帮他和国内的合作方牵线。   可即便如此,她这么多年的痴情也什么都没换回来。   段斯野还是和她最讨厌,最记恨的时柚搞在一起。   反观她,却成为圈中最大的笑话。   这小半辈子,所有的卑微,都用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时蔓无法原谅。   无论是段斯野,还是时柚,她都无法原谅。   佯装顺从地和时莺打完电话,时蔓冷着脸按部就班地继续试穿衣服。   心中虽不忿,但她还是存有理智的,不管怎么生气,她都应该先把自己手头的事忙好,再想怎么对付时柚。   可偏偏这时,损友给她发来信息。   时蔓烦躁地从衣帽间出来,一面跟店员说她试的这几件都打包带走,一面点开。   然后就看到那两张火遍整个明大论坛的照片,还有别的富二代群传出来的八卦聊天记录。   其中有一段,是别人问段斯野。   那人开玩笑,说这次玩得挺大啊。   段斯野正儿八经地回:【谁跟你说我在玩】   那人发了一句卧槽,又追问:【这次动真格的?】   按照段斯野以前的尿性,基本上懒得搭理。   可这次,他却破天荒多回了句。   段斯野:【在追】   不是在泡,不是在暧昧,而是在追。   这话跟王炸似的,直接把那人整傻了,毕竟他可是段斯野啊,多少小姑娘梦寐以求的男人。   平时玩归玩,啥时候见他对谁真动过心。   怎么想都觉得离大谱,这人回头就又把截图发到各个群里,顿时掀起不亚于在明大的惊涛骇浪。   看到这里。   时蔓脸色已然铁青。   偏偏好友Linda语气夸张:【你那个妹妹真够可以啦,这才几天,就把段斯野迷到专门给她开讲座,手段真是高,真相让她开个班】   后面又说了什么。   时蔓根本没细看。   她气得直接把手机摔在地上。   重重的一块摔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剧烈的“啪”一声,惊扰整个门店。   也就是这会儿,在另一头试包的盛柔停下动作,视线朝她撇去。   店员在旁尴尬低声,“抱歉啊,吓到您了。”   盛柔温文尔雅地笑笑,说不碍事,跟着视线依旧朝那边打量。   那边,负责服务时蔓的柜姐战战兢兢地过去,帮时蔓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   时蔓这才倒抽一口凉气。   像是回过神,她稍稍掖了掖耳边长发,接过店员递来的手机和两大袋衣服。   “没事。”   时蔓皮笑肉不笑,“去结账吧。”   说完,时蔓在店员的带领下离开。   盛柔的视线却一直追随着她,又在片刻沉思后,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柜姐。   柜姐一愣。   “麻烦你,帮我把这张名片交给那位小姐。”   盛柔笑了笑,“就说我有件事,想跟她合作。”   -   碍于时柚在,客流又不多,当晚宋萝早早便关了店,和时柚一道回家。   回去的路上,时柚把段斯野今天的壮举告诉了她。   本以为宋萝会很惊讶。   结果这姑娘见怪不怪,“我说呢,你今天下午过来的时候怎么春光满面的。”   时柚呐呐,“有那么明显吗。”   “当然明显了。”   宋萝揶揄她,“一看就是沉浸在恋爱中的小女生。”   “不过说真的,”宋萝笑嘻嘻地凑到她身边,“你还能把持几天啊。”   这问题一下问到时柚命门上。   她忽然就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眼巴巴地求助宋萝,“你觉得呢……”   两人下了电梯,宋萝哈哈大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明明喜欢的要死,还一个劲儿问别人意——”   后面的“见”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时柚慌慌张张捂住了嘴巴。   宋萝气儿一噎,登时瞪大眼。   然后就看到,走廊尽头,两人的家门口前,正倚着两道气场很强的身影。   其中一个穿着规矩的西装,看起来很干练,另外一个则姿态闲闲,光是靠在那儿,就让你觉得,嗯,这人很贵,又贵,又他妈不好惹。   宋萝从善如流地闭上嘴。   跟着时柚在原地停下,一脸八卦。   时柚倒是迷惘地望着朝自己走来的段斯野,幽幽道,“你怎么……你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段斯野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挑挑眉,“电话又打不通,不直接过来还能怎样。”   时柚:“……”   心头突然就涌上一抹甜。   “直接来好啊,直接来显得多有诚意。”   宋萝满脸姨母笑,一面拉着时柚,用眼神示意段斯野,“走走走,咱们进去说。”   这话像巴掌抽在脸上,时柚顿时清醒过来。   一下就想起自己今早被子还没叠,桌面也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收拾,最主要的是阳台还挂着她刚洗完的内衣裤,段斯野一进去准能看到。   虽然观感不至于特别差。   但想到让段斯野看到,心里还是觉得非常尴尬。   小脸皱成小包子,时柚抽回手,“别别别了。”   宋萝啊了声。   段斯野意味深长地撇着她。   喝了酒的缘故,这男人今晚有种莫名的魅态,清湛深邃的眼神也比平常迷离几分。   时柚被他看得仿佛过了电流般,心头麻麻乱。   也懒得再解释,拽起段斯野的胳膊就往外走,又留给宋萝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外面宽敞,我们去外面说!”   “……”   宋萝扯扯嘴角。   旋即看向站在身后的周特助,礼貌道,“不然,你进来?”   双臂交叉摆在身前的周特助吓得一激灵,忙摆手,“不不不,我站在门口就行。”   好吧。   宋萝懒得再管,进屋后毫不客气地啪一声关上门。   另一边。   两人前脚刚进电梯,后脚段斯野就牵住时柚的手。   刚从外面回来,小姑娘的手还微微泛凉。   段斯野干脆把她的手塞进自己外套口袋里,睨她一眼,“是不是穿少了,手怎么这么冷。”   时柚腼腆地避开视线,抿了抿唇。   心里想说“对啊,因为想等你来牵”,可到底没出息,一眨眼的功夫就怂了。   她低声嘟哝,“还行吧,也不是很凉。”   话音落下。   段斯野声息清浅地笑,掌心干脆把她的小手整个裹紧。   狭窄的空间里,到处都是他的荷尔蒙,时柚心跳堪比紧锣密鼓的鼓点,完全不知累。   直到跟着段斯野来到户外,她的呼吸才变得顺畅。   好歹是大晚上,防止这狗男人把自己拐走,时柚在单元门口扭扭捏捏地拽住段斯野,“干嘛啊到底,这么神秘。”   段斯野停下脚步,笑得玩世不恭,“就这么怕我。”   “……”   时柚眼神飘开,轻咳了声,“谁知道你要干什么。”   毕竟他也说了,要补上那个什么亲亲。   想到那俩字,时柚不自在地搔了搔耳垂。   说不清到底是期待还是忐忑。   哪曾想段斯野这家伙跟长了通天眼似的,一秒就读懂她的心思,意味深长道,“放心,先不为难你,”   说着,就拉着时柚继续往前走,“就想给你看样东西。”   被他拖着,时柚睁了睁眼,“什么东西。”   段斯野笑而不语,就这么牵着她,来到停在小区门口那辆惹眼的迈巴赫跟前。   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段斯野一只手搭在上面,“本打算在你家里给你看,但你不让我进去,就只能带你来这儿。”   “不过,”段斯野笑了下,“我刚好也忘记带上去。”   时柚紧绷得舌桥不下,缓了缓才道,“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啊。”   段斯野挑挑眉,“上去不就知道。”   时柚:“……”   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时柚白他一眼,终究从善如流地上了车,心想他要敢捉弄自己就死定了。   哪曾想,段斯野非但没捉弄她,还做了件她想都不敢想,也没想过他真的会去做的大事。   眼见他勾着嘴角,吊儿郎当地上了车,段斯野按亮车灯,随即打开储物格,拿出一打包装好的文件出来,递到时柚手上。   时柚懵逼地接过来。   段斯野轻抬下巴,“打开。”   时柚哽了哽,按部就班地把文件夹打开,拿出里面装订好的一打纸张。   段斯野撇着她,腔调透着隐约笑意,淡声命令,“先看最后一页。”   时柚:“……”   不由自主就按照他的话,翻到最后一页。   然后,就看到一张性疾病检测报告,报告检测栏里,是潇洒眼熟的三个字——段斯野。   同时,这张检测报告里,检测的所有性疾病,结果均为阴性。   车内空气霎时安静下来。   意识到段斯野为了自己做了什么,时柚屏息两秒,鼻腔泛酸地看向他。   段斯野却云淡风轻地扯着嘴角,漆沉的眼眸落满星光般,在夜色下熠熠生辉,就连音色也染着磁哑的蛊惑——   “现在,还觉得我不清白?”   作者有话说:   医生盖章:非常守男德,是个处.男   ——   连着更新实在吃不消啦,明天休息一天,宝子们周一见! 第五十七章   ◎不舍得他再等◎   时柚没怎么谈过恋爱。   唯一一次, 还是跟那个不怎么靠谱的程逸。   所以,她并不清楚,男生如果真心喜欢一个女生,会是怎样的一种态度。而又因为对方是段斯野, 这么特殊的一个人, 她不得不在心里设下层层防线, 又全无目的, 试图多考验他一阵。   可即便如此。   时柚也没想过,段斯野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不仅承办讲座为她洗刷谣言,回头还去医院搞了份体检报告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好像, 竭尽全力用行动向她佐证,他并非一时兴起想和她玩玩。   而是真的, 真的很喜欢她。   捏着报告的指尖微微用力,时柚心口灼灼, 忽然觉得这薄薄的一片纸,重过千金。   扭过头,小姑娘眼神嵌着被撼动后的温软, 看向段斯野:“什么时候做的。”   “今早。”   段斯野朗然恣意,指尖轻点着方向盘, 忽而一笑,“去的三甲医院, 加了急。”   “也多亏找人加急。”   “不然到现在都拿不到这份报告单。”   男人语气漫不经意。   却没告诉时柚, 为了早点能让她看到,自己刚下酒局就杀过来。   甚至,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 破天荒头一次这么迫切地想向一个人证明什么。   时柚受宠若惊般微微咬住唇肉。   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斯野有些好笑地撇着她, “怎么, 被吓到了?”   他捏起时柚的下巴尖,迫使她看向自己,吊儿郎当的神色透着几分正经,“我这么做又不是为了方便对你胡来。”   “……”   时柚顿时收起不知所措的表情,浅瞪他一眼,“你敢。”   段斯野吊着眼梢,腔调渗着宠溺,“自然是不敢。”   服服帖帖的语气,听得人身心舒爽。   时柚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清了下嗓子,她不自然地撇向车窗外,“这报告又不是免死金牌,除了能证明你没病,又证明不了什么。”   段斯野挑挑眉,“那还需要我证明什么。”   男人语调闲闲,“是证明我从始至终就喜欢过你一个呢。”   “还是证明我没谈过恋爱?”   几句话被男人说得抑扬顿挫,不像气话,倒像预先就想好的台词。   时柚开始还以为他在噎自己,可仔细听下去才慢慢发觉不对。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段斯野,磕巴了下,“你——”   段斯野傲娇地挑起眉,“是没谈过,怎么了?”   语气有种坦坦荡荡的狂,桀骜又难驯,以至于话音刚落,时柚太阳穴就猝不及防地突了下。   这信息量……可比她当初不小心撞破时蔓跟他告白来得还刺激。   目光交错几秒,时柚微微吸气,找回自己茫然的声音,“你,没开玩笑吧。”   段斯野:“……”   段斯野气笑,“我大晚上的过来,就是为了跟你开玩笑?”   时柚呃了声。   那确实。   不怎么可能。   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他可是段斯野哎。   随随便便就泡个女大学生买个十几万的包那种,结果现在,他居然告诉自己没谈过恋爱???   怎么想都觉得离谱,时柚干巴巴地扯着嘴角,看起来依旧不怎么相信。   段斯野深眸闪着浮光,早知如此地自嘲一笑,“看来我身上这绯闻,还挺难洗清。”   不知是不是错觉。   时柚竟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丝落寞。   跟着便有些歉疚。   明明,段斯野对她那么好,那么努力地向她证明,可她却不愿意相信。   ……不应该是这样的。   段斯野的人品,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更何况,她当初喜欢上段斯野的时候,段斯野就已经是众人嘴里说的样子。   喜欢上他。   就只是因为,他是他。   而不是试图洗刷绯闻后的他。   气氛静默数秒,时柚拽了拽段斯野的衣角,小声道,“我相信你的。”   “……”   眼帘轻颤了下,段斯野眉宇微松,撩起眼波。   时柚抿抿唇,“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小姑娘不逃不避地迎上他的目光,柔缓的语调乖乖静静,有着十足的耐心。   就这么看着她,似是颇为欣慰,段斯野唇畔浮起零星笑意,悠然开口,“当然是因为要伪装。”   答案和心中所想差不多。   时柚屏息凝神,等待下文。   段斯野低眸握住她细软的指尖,捏了捏,“把自己装得没那么大野心,装得不务正业,段家那群豺狼虎豹,才会对我放松警惕,让我有喘息的时间。”   说到这,男人眼神黯然一瞬,扯了下嘴角,“包括我父亲。”   时柚眉梢微抬。   眼底短暂聚起雾一般的情绪,又很快散开。   虽然段斯野没和她说过和父亲之间的事,但时柚能猜到,在他年少时就那样对他和他母亲的一个男人,又怎么可能对现在的段斯野好。   思及此,时柚反握住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像在感同身受般安慰。   段斯野看着两人交握住的手,敛眸轻笑,声息浅淡,“而且这个人设,也挺方便,能帮我挡掉很多联姻。”   似是忽然想到什么,时柚粉唇微张,“是和那个盛柔吗?”   听到这个名字。   段斯野眼波一滞,“你怎么知道这个人。”   时柚哽了下,“上次去你家送衣服的时候,那个很坏的女人说的。”   小姑娘轻轻眨眼,睫毛在车光下像沾了金粉的翅膀,“后来时恒也跟我提起过。”   段斯野了然轻嗤,“你那便宜哥啊。”   “……”   “他又说我什么了。”   一声“便宜哥”惹得时柚差点儿笑出来。   听出他话里的敌意,她想想才道,“也没说你什么,就说你是个浪子,还说……”   段斯野抬了抬眼梢。   时柚冲他微微扬起下巴,“还说你上次去加拿大,就是和盛柔一起。”   原以为此话一出,会让男人下不来台。   哪知段斯野一下就笑了。   “闹了半天。”   他拖着不紧不慢的调子,冲时柚煞有介事地眯起眼,“在这儿等我呢。”   时柚内里心虚,表面上却波澜不惊,“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就是,她确实是和我一起去的。”   段斯野坦荡承认,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不过是在家里长辈的安排下,说她在加拿大有人脉,可以帮得上忙。”   或许是他的态度太过清明磊落,这刻时柚听了竟一点儿也不气不醋。   “是你上次说的奶奶?”   段斯野嗯了声,继而又道,“就是她一直想让我和盛柔联姻,但被我明确拒绝了。”   时柚闻言,目光空泛地眨了眨眼,像在思考什么。   她不吭声,段斯野就慢着性子等,似笑非笑道,“还想问什么,可以一并问出来。”   被他一怂恿,时柚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什么问题都可以么。”   段斯野大度点头,“账户密码也行。”   时柚没忍住一乐,转而正色道,“谁稀罕你的钱。”   段斯野笑而不语。   时柚支吾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我就是想问,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为什么不谈恋爱啊。”   段斯野深着眼眸,透出隐约危险的气息,“我很老么?”   时柚立马瞪圆眼睛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条件这么好,追着你的女人肯定特别多,你为什么……”   段斯野挑眉,“为什么在你之前没喜欢过别人?”   “……”   说起来有点儿难为情。   但她确实很好奇。   段斯野呵笑了声,反问,“为什么我一定要喜欢别人?”   时柚被他给问住了。   “喜欢一个人,是需要机缘的,遇到了就是遇到了,遇不到就是遇不到。”   说话间,段斯野眸色漆深,循循善诱地看着时柚,“就比如我遇到你。”   “……”   双颊又不争气地微微发热。   时柚撇开目光嘟哝,“又没问我和你。”   见她又害羞,段斯野得逞般闷出一嗓子笑,“不过也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没时间谈。”   时柚掀起眼眸看他,“忙着在国外创业么。”   段斯野似是而非地点头,“开始没想着创业,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后来和那群朋友把生意做大,又看到我爸和那个女人过得风生水起,就想要更多。”   多到,想把整个段氏收入囊中。   再将段国忠踩在脚下。   眼底不经意划过阴鸷,冲淡春色撩人的目光,亦在时柚心中掀起波澜。   本来有那么一瞬间,某个什么秘密马上要脱口而出。   可又因为这一秒的波动,生生咽了回去。   ……她终究是没有勇气。   注意到她的失神,段斯野捏了捏她的手,“这就问完了?”   时柚扯回思绪,啊了声,“还有。”   段斯野像是毫不介意把关乎自己的所有奉上,笑道,“还有什么。”   时柚咽了咽嗓,认认真真地看他,“按照你的意思,我应该是你的初恋,是你人生中,第一次喜欢的人,对么。”   虽然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很想确定这点。   但这刻的时柚就是想确定。   确定她在段斯野这里,是唯一,是特别,是无可替代。   只要一想到,她的段斯野,以及段斯野的爱意,从未被任何人分享过,她就忍不住欣喜雀跃,忍不住心跳狂乱。   然而在拿捏人方面。   段斯野远比她驾轻就熟,也更有经验。   就比如当下这刻,段斯野倏然倾身,视线长驱直入地锁着她,声似蛊惑,“如果我说是,会解锁特别奖励么。”   顷刻间,两人气息纠.缠。   狭窄逼仄的空间,全然被段斯野侵.占,到处都是他身上拿人荷尔蒙气息。   闻言,时柚眸光轻颤,像盛满波光粼粼的清泉。   心跳也快到呼吸紧促。   那副慌张失措的模样,有种浑然天成的纯情与媚惑,让人格外想要据为己有。   就这么四目相对。   时柚听到自己飘忽的声音,“你想要什么奖励……”   段斯野心头泛痒,嗓音低哑,有种低眉折腰的祈求,“想要个女朋友。”   说着,男人笑了笑,明明是吊儿郎当的语气,却多了一丝不洒脱的炙烫紧绷,“给么?”   简单的两句,透着无法抗拒的诱惑。   时柚顿时心跳加速,如坠梦中,浑身燥.热。   忽然就找不到再拒绝的理由。   或者说,找不到可以抵御这个男人的理由。   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到,不想矜持,也不舍得他再等。   哪怕,往后的结果并不如她想象中美好,她也愿意尝试,且绝不后悔。   想到这,时柚眼眶微微泛起湿热的水汽,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然而还未等她那句“可以”从喉咙中溢出来。   就见段斯野眼底有什么情绪层叠荡开,极度克制的锋锐喉结,也明显地滚了下。   再然后,一只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比上次还要炽.热,又上瘾的气息,随着段斯野俯首,宛如一场久逢甘霖的雨,毫无预兆地降临。   直直吻住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段某人第一个目的达到啦! 第五十八章   ◎你说气不气◎   段斯野倾身吻来的瞬间, 时柚无师自通地闭上眼,迎合他步调。   唇舌抵进,蚌壳贝齿被毫不费力地撬开,脑中也划过一丝庆幸——在今晚回家之前, 她喝的是一杯清爽的柠檬汁。   柠檬汁里混着清新的薄荷。   丝丝缕缕的甘甜混在深吻中, 被段斯野一并侵.吞。   取而代之的, 是被他喂入口中的微醺酒气, 沉醇发涩,却让人忍不住迷醉其中。   又像是浸入脉脉温泉,整个人都在燃烧。   段斯野则是那把燎原之火。   不再急促与莽撞, 他吻得深沉而耐心,像是觊觎珍馐已久的野兽, 终于可以冲破禁锢,肆意品尝。   时柚不能自已地回抱住段斯野的脖颈。   段斯野亦将她搂得很紧。   时间流速也仿佛变得很慢。   世界只剩这暖光灯下的一隅天地, 看似静谧之下,是无声的热烈。   或不急不缓,或疾风骤雨, 或张弛有度。   就这么被他引领着。   心神无止境地下坠,再逐渐浑沦。   直到空气变得稀薄, 呼吸困难。   段斯野才随着她求饶的呜声,稍稍退离, 啄.吮她果冻般晶莹柔软的唇, 缱.绻得挠人心肝。   最后,这绵长的一吻, 被时柚的电话声打断。   似乎也在努力平复, 男人气息炙.烫, 捧着她的脸颊, 与她额头相抵,低哑一笑,“来得可真是时候。”   时柚心跳却乱得快要疯掉。   她努力喘匀呼吸,眼底挣扎着水汽,唇瓣也被他弄得发红。   巴掌大的一张脸,愣像颗熟透的水蜜桃,声音染着不自禁的羞赧,“手机……手机掉了。”   段斯野闷出一声笑,这才松开她,目光一路追随她捡起掉在副驾驶底下的手机。   “是宋萝。”   时柚一只手被段斯野牵着,发丝因刚刚的亲密微微凌乱,有种松散的可爱。   段斯野斜靠在座位上,笑里噙着慵懒,帮碎发朝她耳后温柔一掖,玩世不恭地开腔,“她是不是担心你被我拐跑。”   时柚:“……”   口腔中还残留着温吞柔滑的感知。   段斯野只眉眼轻佻地和她对视一眼,时柚就酡红着双颊抿起唇,别开目光按下接听键。   结果这男人没猜错。   宋萝果然担心到抓狂。   电话一接通,就听她铿锵有力的嗓门顺着电流震颤空气:“大小姐,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上来啊。”   时柚:“……”   顿时有种“正在外面偷偷早恋却被妈妈打电话叫回家吃饭”的心虚感。   偏偏带她早恋的某个坏男人,这会儿正隔岸观火,在一旁闲闲痞笑。   时柚撇过头白他一眼。   段斯野用口型道,“我接?”   “想得美。”   时柚用气音道,转头老实巴交地跟宋萝对话,“我没走远,你放心,我就在小区门口呢,等会儿就上去。”   “吓死我了你。”   宋萝显然没意识到两人刚经历过天雷地火,“给你发信息也不回,我还以为你丢了。”   时柚盯着裙子上的褶皱,心想我都这么大人了,能丢哪儿去。   宋萝却说,“其实也不是我找你,是阿姨找你找不到,打电话给我,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这才反应过来,你下去这么久都没上来。”   时柚啊了声,“我刚刚没看手机。”   宋萝见她没事也没再废话,“反正你尽快给阿姨回个电话吧,哦,对,上来的时候,再顺路帮我买点零食。”   交代完,宋萝挂断电话。   也多亏这通电话,时柚脸色终于恢复如常。   转过头,她和段斯野面面相觑。   段斯野挑眉,“要上去了?”   时柚乖顺点头,“我妈一般都找我视频。”   换而言之,就是在他身边不方便。   段斯野眯了眯眼,似有不满意地啧了声,“用完就丢,倒是麻利。”   “……”   时柚赧然气笑,“胡扯什么。”   段斯野禁着笑意,一本正经地捏了捏她的手,“反正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知道他说的是做他女朋友的事。   时柚抿起一点甜,故意气他,“你这么一提……我还真想。”   段斯野呵笑一声,“你试试。”   话虽玩味。   实际却是满满的威胁。   时柚不服道,“少臭美了你,在一起而已,又不是结婚。”   段斯野微抬眉梢,又点了下头,臭不要脸地借坡下驴,“你想和我结婚。”   “……”   刚压下去的燥热感又卷土重来。   时柚面红耳热,简直不想理他,嘟哝道,“你做梦去吧,我下车了。”   说着,推开车门下去。   段斯野自然不会放任她一个人,也跟着下了车,得知她要去超市给宋萝买东西,便勾唇一同前往。   时柚表情虽板着,心里却极为受用,短短的几步路,愣是走出当家做主的架势,进门的时候,还被段斯野主动牵住手。   楼下的超市不大,段斯野一进去,就显得屋子更小。   老板娘是熟人,看到两人形神亲昵地进来,特意问时柚,“小姑娘,你男朋友哇。”   时柚流连在货架中的手一顿。   还没想好怎么说,余光就瞥见段斯野偏头居高临下地觑着她,“怎么不说话。”   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渣男。   然而曾几何时,都是她用这种“看渣男”的眼神审视段斯野的……   不得不说。   这风水轮流转转得还挺爽。   嘴角藏着隐隐笑意,时柚最终点了点头,“嗯,是的。”   “真的呀,”老板娘感叹,“你男朋友好帅,跟你可真配。”   听到这话,像落下什么重担,段斯野胸膛微微起伏,唇畔也浮上一抹明晃晃的笑意,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时柚,眼底的蜜色仿佛能将人溺毙。   时柚被他盯得耳廓泛红,故意不去看他,一面朝购物篮里随意扔着零食,“还行吧,路上捡的,非要跟我走。”   老板娘听后笑得喜气洋洋,知道她在打趣,也就没再搭话,转而给别的客人结账。   段斯野趁机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低声威慑,“还捡的,我是狗?”   磁嗓仿佛带着震颤。   时柚心跳加快,侧头屏息凝神地望向近在咫尺的段斯野。   小姑娘眼神清澈又情动,纯情又撩人心扉。   心头爬上微妙的痒意。   男人喉结滚了滚,仗着货架挡住老板娘的视线,干脆凑过去,在她唇上突如其来地亲了一下。   舌尖与唇瓣短暂触碰,又马上分开。   清清浅浅的一声,只有他们俩才听得到。   “……”   时柚红着双颊,眨着水汪汪的眼看他,“干嘛你……”   段斯野深眸狎昵地锁着她。   眼神透着关系突破后,不再遮掩的一点色.气,“温习一下,省得你忘。”   时柚:“……”   见她面色羞燥。   段斯野变本加厉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压着声嗓满意一笑。   “还挺上道。”   时柚登时一哽。   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居然主动迎了上去。   ……   当晚因为段斯野在。   时柚最终带回去两大袋零食,一个榴莲两大盒车厘子。   段斯野还要再给她买些别的,可时柚实在吃不下这么多,又不想浪费,便阻止了。   等到了楼上,时柚本该和段斯野再说两句话,没想到池丽的电话再度打了过来,催命似的。   刚巧段斯野那边也要回公司一趟,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在家门口道别。   见他要走,时柚忽然有些依依不舍,呐呐道, “下次你来之前,记得提前告诉我……”   段斯野轻佻眉梢,“告诉你提前收拾好卧室?”   “……”   时柚神色一讪,干巴巴地扯嘴角,“你猜到了啊。”   段斯野哼笑,“表情那么明显,想猜不到都难。”   “不过呢……”   他俯下身,视线直直看向时柚,拖着腔调道,“本男朋友又不嫌弃。”   时柚却不自在地瞥了眼站在斜后方等待的周特助,低声道,“你不嫌弃不代表别人不嫌弃啊……能不能小点声。”   段斯野眼含笑意地直起身,吊儿郎当道,“那微信沟通?”   时柚搔了搔耳根,点头,“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段斯野笑着嗯了声。   就这么看她转身进了家门。   这会儿宋萝敷着面膜出来,简直被她的大手笔惊呆。   后来听说是段斯野请她的,才稍稍放下心,转而看到榴莲和车厘子后,又激动得要起飞。   时柚被她这风一阵雨一阵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   又被池丽电话催得急,就没和她瞎扯,第一时间回到卧室给手机充上电接视频。   刚一接通,池丽嗔怪的说话声就在空气中荡开,说她这一晚上找不到人,很担心她之类。   心虚归心虚。   时柚并不打算现在和她坦白和段斯野的事。   一来是两人刚在一起,她想等两人感情稳定再说;二来她则怕池丽不太能接受段斯野的身份。   虽然池丽没和她明说,但时柚心里一直清楚,池丽早晚是要把她从时家接走,关系断干净的。   她只希望时柚有个简单快乐的人生,有个可以相爱得长长久久的老实人。   但很明显,段斯野看起来并不是那种人。   所以……时柚努力压下心头强烈的倾诉欲,到底一个字没提,就这么和池丽聊了半天。   从学校近况,到兼职的一些杂事。   总之就是报喜不报忧。   然而池丽急着找她,也没什么大事,主要就后天是她的生日,又刚巧赶上双休日,池丽实在想她,就问问她能不能回去陪她吃个饭。   或许是最近事情繁杂,时柚脑袋一空,隔了几秒才想起来,“对哦,后天你生日。”   池丽笑得很开心,“你也不用给我准备什么,我什么都不缺,你回来就行。”   话虽这么说,时柚怎么可能不准备。   刚好明天还有一天时间,她可以去买礼物。   然而……   时柚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妈,我陈叔最近在家吗?”   池丽啊了声,“在家吧,怎么了?”   时柚说:“就是想着反正都要回去,不如去看看陈悦,我自己一个人找不到上山的路,他能带我上去。”   听到陈悦。   池丽声音平缓下来,“也行,反正你每年都要去给她扫墓,这次早点儿天气也好。”   清水镇的平岁山保留着最原有的青山风貌。   因为风水好,渐渐成为一处原生态墓地,而和时柚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陈悦,就葬在那里。   自打她去世,时柚每年都会给她扫墓。   而今年……   时柚莫名想到才离开不久的段斯野,轻轻抿起唇。   今年,她更应该早些去。   -   临近九点。   城市夜色斑斓,四处都是人间烟火气。   段斯野心情不错地从时柚那边离开。   本来他是准备回家的,可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段斯野忽然就想起时柚说的那句—— “下次你来之前,记得提前告诉我”。   想到小姑娘害羞的表情。   段斯野勾唇无声一笑。   忽然就觉得,现在她的居住环境,想见她一面好像还挺难。   思及此,段斯野蓦地开腔,“回景悦御府吧。”   景悦御府就是之前时柚住过一晚的平层,那边临湖,空气风景都好,还有地铁,交通也方便。   周特助啊了声,“今晚不回别墅吗?”   “不回。”   段斯野声息淡淡地往后一靠,拿起手边的平板电脑,“去那边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置办。”   话音落下。   周特助从善如流地说了声好,把车调头朝另外一个方向开去。   却不想这个临时起意的决定,让找了段斯野一晚的时蔓,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这栋平层是一梯一户。   段斯野刚和周特助进一楼大厅,就看到打扮精致的时蔓,神色懊恼地站在电梯低头摆弄着手机。   看到有段时间没缠过来的女人,周特助顿时像见了鬼似的。   第一反应就是把段斯野挡在身后。   然而段斯野比他高出半个头,在他看到的时候,段斯野已然发现了她。   也就是这会儿。   时蔓余光瞥到二人的身影,惊喜一抬眸,直唤了声段斯野的名字,“你回来了?”   周特助心口一咯噔。   心想完犊子,果然又来找老板。   段斯野却眸光冷凝。   漫不经心地撇着她,“陈智给的地址?”   时蔓端出一副名门淑女的样子,不大自在地走到他跟前,“嗯,我求了好半天,你别怪他。”   原以为段斯野这是愿意搭理他了。   不想话音刚落。   段斯野连个眼神都不给她,绕开她就走。   见状,时蔓当即追上去,声音也带了隐约哭腔,“我知道你烦我,但我就想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跟时柚在一起了。”   听到时柚的名字。   段斯野脚步明显放缓,继而在电梯前停下来,像是终于舍得施舍她一眼,居高临下道,“是又怎样。”   虽然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时蔓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下坠,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   “她不配。”   时蔓红着眼眶,愤愤挑拨,“别人谁都可以,但她不行,她不配。”   眼底生出毫不遮掩的厌烦。   段斯野收回视线,充耳不闻地阔步迈上电梯,不想时蔓干脆用身体挡住即将关上的门。   情急之下,她几乎胡言乱语,“你别被她骗了,她就是为了报复我才接近你!”   闻言,段斯野终于来了一丝兴致,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   时蔓眸光闪烁,像是拽到救命稻草,“我说的是真的,段斯野,你听我一句劝,她不是什么好人,她——”   话还没说完。   就听段斯野嗤笑一声,眼底的轻蔑像无情的冷水,直接浇灭所有可能。   刻薄的话吞到肚子里。   像锋利的刀片。   时蔓眼睁睁看着段斯野不屑挑眉,不紧不慢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爷倒贴?”   “……”   男人唇角一扬,“你说气不气。”   作者有话说:   时蔓:气昏古七了 第五十九章   ◎下来搭理你男朋友◎   如果说来找段斯野之前, 时蔓还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希冀。   那么这一刻,当段斯野亲口说出这句话时,时蔓已然万念俱灰。   这种杀伤力,比她当初被爆出视频又被推到风口浪尖来得还要凶猛, 时蔓肩膀忽然就颓丧下来。   偏偏这会儿别人也要上楼。   住在这儿的人都有头有脸, 没人在意她是谁, 见她堵着门口不动, 相当不耐烦地来了句,“到底上不上去。”   闻言,时蔓一个激灵, 红着眼下意识地退离开来。   可琼瑶式的眼泪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见刚上去的两道人高马大的身影直直挡在段斯野前面。   时蔓只能在缝隙中窥得男人的一举一动。   结果雪上加霜。   别说看她。   段斯野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就这么神容淡漠地低眸摆弄起手机,俊美得像尊没有感情的神。   ……不。   他只是对自己没有感情。   时蔓捏紧拳头, 指尖陷进肉里,嫉妒疯狂的情绪像海水般仿佛将她淹没。   这一次,她没再犹豫。   从包里拿出那张从柜姐那儿转交过来的名片, 未经思考地打了过去。   与此同时,从电梯上下来的段斯野面色阴鸷, 极为不耐地给陈智打了个电话。   门打开的瞬间。   电话刚好接通。   陈智嬉皮笑脸,“怎么了野哥, 什么事儿找我。”   段斯野随手扯开领口, 磁嗓威慑掷地有声,“你说什么事。”   戾气顺着电流钻入耳膜。   陈智瞬间收起不正经。   哽了两秒, 他相当艰难地干笑, “时蔓还真找过去了啊。”   “不然?”段斯野呵地冷笑, “她哪次开过玩笑。”   从高中开始。   时蔓就热衷在他身后追逐的游戏, 不管他去哪,做什么,她都热心肠地掺和一脚。   少时段斯野只觉得她烦人,但本性不坏,所以也谈不上厌恶,毕竟那时的时蔓对他来说是友善的。   他甚至想过,把她当做普通朋友。   可时蔓呢,仗着段斯野那一点点的另眼相看,四处传播段斯野和她在一起的流言,让段斯野无端忍受许多烦恼。   而这种让人不胜其烦的手段,在他回国后,时蔓仍旧乐此不疲。   看在创业那会儿时蔓主动给他牵线搭桥的零星恩情,回国初期的段斯野在物质和人脉上回报她不少,也因此再度给了她自信,导致时蔓又开始兴风作浪。   段斯野从前可以不去理喻。   但现在不行。   现在他有了时柚。   想到电梯门关上前,时蔓那一刹愤恨得恨不得毁天灭地的眼神,段斯野心底到底起了波澜。   本来这一处,是留给他和时柚的私密空间。   如今看来也没什么意义。   段斯野不容许时柚在他眼皮子底下受到一点伤害。   似是从段斯野口中感受到这事儿的严重性,陈智赶忙道歉,“哎,真对不住啊野哥,昨儿她找我的时候,我喝多了,她缠着我我应该是没崩住就说了。”   “妈的早知道不喝那么多了。”   “这时蔓也真是的,怎么都这种程度了还不死心啊。”   “真对不住啊野哥,我等会儿就给她打电话说说。”   段斯野接过周特助递来加了冰块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压下心中火气。   男人拧着眉梢把杯子撂在中岛台,嗓音磁浑透寒,“你别急着找她,我先问问你。”   “啊?”   “你不是万事通么。”   “啊。”   段斯野悠然冷笑,一字一顿,“来,好好跟我说说,她以前都是怎么欺负时柚的。”   此话一出。   陈智脊背凉得一激灵。   顿时有种小时候在学校惹事,回到家要挨老爹鞭子的既视感。   要不是这会儿在电话里,他恐怕都想溜了。   不过没办法,和时家的生意再紧要,也比不过段斯野一个来得吓人。   斟酌了会儿,陈智终于憋出一句话,“野哥,你这么护着这姑娘,难不成她真成我嫂子了?”   似乎被“嫂子”俩字”取悦到。   段斯野眉梢轻佻,冰冷的腔调不经意转成春风荡漾的柔,“你觉得呢。”   “……”   陈智一哆嗦。   该说不说,这霸道总裁爱上小哑巴真挺刺激。   -   和池丽打完电话,时候已经不早。   时柚先去洗了个澡,出来才发现宋萝已经早早回到卧室和男朋友进行睡前聊天。   然而原本,她已经准备好告诉宋萝自己已经答应和段斯野在一起的事。   可现在,听着卧室里传来的隐约的甜蜜说笑声,时柚默默叹息一声,突然有种好消息没人分享的孤单。   随即又想到段斯野。   别人的男朋友都忙着找女朋友睡前激.情聊天,可她的男朋友,这会儿在哪儿都不知道。   回到卧室,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   时柚忽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答应得好像太过草率。   最起码也要约法三章吧。   思及此,时柚拿出手机,准备给段斯野发个微信,想问他到家了没,可刚打出几个字,又开始犹豫。   别人女朋友,第一天在一起也这么主动吗?   不应该是男方更主动些?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时柚干脆把没法出去的微信删掉,决定晾段斯野一会儿,看他什么时候找自己。   可等了好半天。   这狗男人也没给她发微信。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得到后就不珍惜?   时柚对着手机有些胡思乱想,没一会儿又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结果发现根本打不通。   看到弹回来的微信界面。   时柚:“……”   这么忙吗?   但转念一想,以段斯野这个身份地位,忙才是理所应当吧。   心头泛起隐约微妙的不确定。   指尖犹犹豫豫地敲了一句话,可还没发出去,段斯野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段斯野:【在和朋友说点事】   段斯野:【还不睡?】   不爽的小火苗偃旗息鼓,时柚抿抿唇,回复道:【马上就睡了】   段斯野回得很快:【在等我?】   时柚:“……”   虽然这话很臭屁没错。   但她确实在等段斯野。   情绪忽然有些酸甜,奈何两个人刚确定关系,时柚才不想给这男人一种她一上来就很粘着他很缺爱的感觉。   吃个柚子:【才没有】   段斯野:【嗯,不信】   时柚没忍住翘了下嘴角。   段斯野:【回来的路上碰到一点事,这会儿在处理】   不知怎么。   时柚总觉得他这会儿说话有些心不在焉。   倒不是对她不走心,而是仿佛在忙着什么,分神和她对话。   时柚还不至于那么不懂事。   想了想便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跟你说一声,明天我要回趟老家】   段斯野:【什么事】   吃个柚子:【我妈过生日,要我回去,再看个老朋友】   段斯野:【什么时候走?】   吃个柚子:【明天上午吧,我去客车站坐车】   本来她是想多留一天在北城给池丽买礼物的,但池丽觉得还不如让她早点回来,在家也能多待两天。   如此一来,时柚这票买得便有些突然。   顿了顿,她想起段斯野明天还要送那位画家,便补充道:【你不用管我的,我坐地铁就可以了】   信息停留好半天。   段斯野才道:【没事,客车班次发我】   时柚想着他或许是让司机去接她,便没推拒,直接把定好的票发给他。   早上八点半,时间确实挺早。   到这会儿,时柚才恍然回神,想到自己还没开始收拾行李,也不跟段斯野鬼扯了,随便交代了句,便匆匆结束对话。   翌日清早。   时柚不到七点就起来收拾。   宋萝却是难得的休息日,在房间里呼呼大睡。   房子隔音不好,时柚怕吵醒她,全程蹑手蹑脚,手机也关了静音没开,结果就导致段斯野给她打了好多遍电话,时柚才听到。   然而这会儿,还不到七点半。   不是,你们霸总都这么爱起早吗?   时柚叼着牙刷,在卫生间里愣了一秒的神,而后才笑眯眯地接起电话。   清晨的男人声息清爽,似笑非笑地质问,“去外太空了?”   时柚吐掉牙膏沫,薄荷味的清凉溢满口腔,忽然心情很好。   她装作没语气的样子,“对啊,我现在就在外太空接你电话。”   段斯野戏谑懒声,“那怎么不带男朋友。”   男朋友这个称呼。   犹如一道明亮的光,骤然驱散昨晚那一点点的不确定。   就好像在告诉她——昨天两人之间的种种缱绻浪漫,不是她的幻想,而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她现在,确确实实,是段斯野的女朋友,名正言顺的,唯一的女朋友。   思及此,时柚嘴角抿起甜笑。   再开口,声音糯糯,染着几分少女般的娇,“因为男朋友要留下来陪女朋友。”   闻言,段斯野闷出一嗓子笑,听着那叫一个愉悦,“点我呢。”   时柚不接话,转而问他,“许颂方老先生起床怎么起这么早。”   段斯野哦了声,“不知道。”   “啊?”   “我又没和他一起。”   时柚动作顿住,惊奇地问:“你不是要送走他吗?”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段斯野拖腔拿调,语气里透着几分得意,“但是呢,我现在有了女朋友。”   “……”   “大好时光自然要留给女朋友。”   这左一句“女朋友”右一句“女朋友”的,着实给时柚忽悠瘸了。   双颊微微发烫,她清了下嗓子,咕哝道,“可你女朋友又没时间搭理你。”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什么,眨眨眼,“别告诉我你现在——”   段斯野嗯了声,“就在你公寓楼下。”   说话间,段斯野吊儿郎当一笑,“快点儿,下来搭理你男朋友。”   时柚心脏一突。   这男人!!要不要这么积极!!!!   她连妆都没开始化!!!   -   要不是段斯野。   时柚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可以用不到十分钟就画完一个通勤妆。   当然这妆容也不咋地就是了。   不过底子在那儿,看起来依旧很漂亮。   时柚这辈子就没这么自恋过,出门前还特意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确定身上这条裙子没什么bug,才欢欢喜喜地下楼。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自己喜欢的人。   心里就像吃了一大勺蜜。   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再加快。   却不想,段斯野比她还要迫切一些,早早便来到小区楼下等她。   男人一身白色休闲西装,长腿交叠坐在楼栋附近的长椅上,和一位牵着狗狗的大妈聊天。   狗子是胖胖的萨摩耶,呲着小牙冲段斯野摇尾巴。   暖融融的日光下,段斯野低眸摸着狗子的头,指节修长白皙如玉,唇畔浮动着春意盎然的笑,画面养眼得如同名画家手底下的油画。   时柚心神荡漾两秒。   心想这人,简直到哪儿都能把自己变成主角。   下意识放慢脚步,她故作淑女地走过去。   正准备唤他一声。   段斯野余光却先一步撇向她,玩世不恭地扬起嘴角,跟大妈说了句,“来了。”   话音落下。   大妈看向时柚,眼底蹦出一丝惊艳,“小伙子,眼光不错啊。”   段斯野勾着嘴角闲闲起身,抄着口袋看着时柚不说话,眼神却是明晃晃的骄矜,就仿佛在说——“那是自然”。   气氛莫名尴尬。   大妈干笑两声,打着哈哈说“那就不打扰你们了”,继而牵狗转身走掉。   时柚神色呐呐,“这什么情况。”   段斯野眉梢上挑,上前一步牵住她的手,狎昵地捏了捏,眼神也无声缠绵,“看不出来么,大妈在给我介绍对象。”   这话被他说出几分无辜告状的意味。   就好像在故意惹她吃醋。   果不其然,时柚表情瞬间变得机警,眼神也跟X光似的,朝段斯野那张妖孽俊脸上无语地扫。   意识到她中了圈套,段斯野面带愉色地啧了声,“你那什么表情。”   “……”   时柚神色一哽。   略有不爽地别过头去,有来有回地故意朝段斯野心口扎刀,“看潘金莲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段.金莲.野——老婆的新爱称   ps:文里指《水浒传》的潘金莲,非历史人物的潘金莲   然后明天休息一天哈,周五更新,最近要出远门,借机准备一下存稿! 第六十章   ◎“想金屋藏娇行不行?”◎   原谅她文化底蕴不高, 反正这会儿,她脑中就只冒出这一个形容。   ——谁让他四处乱放电的。   不过爽归爽,说完时柚还是有点心虚,就段斯野这破烂脾气, 还真怕他翻脸不认人。   然而事实是, 她想多了。   这男人也不知何时修来的好脾气, 闻言一抬眼梢, 俯身挑.逗般觑着她,“我是潘金莲,那你是什么。”   “……”   好一个借力打力。   时柚登时无语。   果然她在狗男人这里占不到便宜。   眼看着她的小表情转为挫败, 段斯野颇为得意地一笑。   就在时柚以为他揶揄她是“大郎或者西门庆”时,段斯野忽然起身, 低垂长眸,宠溺地摇了摇牵着她的那只手, “行了,小武松。”   男人语调哄诱,“带你吃早茶去。”   被他强行牵走的时柚:“……”   这才想起来, 潘金莲的真爱,不是武大郎不是西门庆, 而是她一见钟情,日思夜想, 梦寐以求, 却又求不得的武松。   只是……   突然感觉被撩了是怎么回事?   -   时柚住的公寓楼盘在市二环。   位置不错,隔条街就有个很出名的早茶铺。   时柚也是坐下后, 才意识到段斯野早就把她周遭情况研究个透彻。   眼见一道道广式菜肴送上来, 时柚还真有点儿饿。   段斯野倒是不急着动筷, 漫不经意地给她解释一下刚刚的情况——不是大妈给他介绍对象, 他从一开始就告诉她自己在这里等女朋友。   大概是他气质穿着太贵气,大妈就好奇地问他怎么不和女朋友住在一起,还要大早上苦苦在楼下等着。   段斯野一听乐了,言笑晏晏地说刚在一起。   不过就算在一起时间久也不行,他那姑娘太小了,今年才21。   小姑娘心思清白什么都不想,他一28岁的血气方刚取向正常的男人可就保不准。   当然后面这句段斯野没和大妈说,大妈只听到他那姑娘才21。   老一代人,思想还是比较守旧,听到这年纪啧了声,“也不小啦,放我们那会儿,都生孩子了。”   这话倒是说得段斯野眸光流转,多了几丝兴味。   可一夕之间,又觉得好笑。   她还都还是小孩子。   大妈又笑盈盈地游说段斯野,说这地方房租太贵,租着不合算,他这么有钱,不如给小姑娘买一套。   段斯野也是真佩服这些北城大妈。   简直比孙悟空还要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他手腕上这块表价值百万。   不过他也没觉得唐突,反倒觉得挺有意思。   两人一聊,才知道这位大妈手下有两套房子要卖,其中之一,就和时柚一栋单元楼。   听到这,时柚微微睁大眼,“你还真有心思啊。”   段斯野用筷子夹起一点小菜,从容悠闲道,“投资啊。”   时柚不理解,“哪有人投资这种房子赚钱。”   段斯野意味深长地撇着她,“谁告诉你我是为了赚钱。”   时柚:“……”   资本家果然有放纵的资本。   拿起旁边的柠檬茶乖乖喝了口,她还是好奇,“那你想干嘛。”   段斯野漫不经心勾起嘴角,将去皮的鸭肉放到时柚碗里,直勾勾看着她,“想金屋藏娇行不行?”   话虽浮浪不经,可意味却不似在玩笑。   把咬着吸管喝柠檬茶的时柚吓得一呛,“噗”了声,转眼便剧烈咳嗽起来。   这动静有些突然,周遭的两桌顾客顿时循声望来。   段斯野啧了声,帮她拍后背顺气,“喝个饮料都不让人省心。”   时柚简直尴尬死了。   忙抽出纸巾擦嘴,两片薄薄的小耳朵也红了起来,却不忘瞪段斯野一眼。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还不都是因为你。”   段斯野顺着她后背的动作变慢,故意谑她,“我怎么了。”   他嘴角衔着痞笑,“我又没说要藏谁。”   时柚:“…………”   很好。   段斯野还是那个段斯野。   她还是那个随便就被他逗弄的大!傻!逼!   深吸一口气,时柚决定不理他。   段斯野却捉弄够了,单手撑头,眸色荡着春意,慵慵懒懒地瞧着她,“藏我自己行不行。”   时柚神色一顿,没什么好气儿地撇过来看他。   段斯野在桌下极其自然地牵住她的手。   蕴凉如上好的羊脂玉,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挤到她细小的指缝中,眼神似浮浪不经的勾子,半瞬不移地锁着她,像书里祸乱人间的男妖精。   蓦地,段斯野开腔,“把我自己藏好,你想看随时来看。”   他压低嗓音,哄着她似的,“这样总可以。”   “……”   心口重重跳了一记。   时柚很清晰地察觉到双颊烫了起来。   怎么能不烫呢。   不说别的,就这狗男人明晃晃又拉丝的眼神,她就招架不住。   迟了两秒,她呐呐,“想做我邻居就做我邻居呗,说得这么暧昧干什么。”   段斯野轻笑,“那就是同意了?”   “……我反对有用么。”   时柚心头尝到蜜意,嘴上却默默无语,又想到什么,“不过景悦御府不是有一套,怎么又买。”   她手里那把门禁卡还一次没用过呢。   “那套啊。”   段斯野抻了抻眉,“暴露了,以后你也别去。”   时柚愣了愣,“什么意思。”   段斯野拿起茶杯浅呷了口,这才把昨天时蔓过来堵他的事娓娓道来。   听完时蔓的壮举,时柚瞠目结舌,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时蔓这么疯。   让她更惊讶的是,段斯野昨晚忙的事,居然是和陈智打电话,只是为了打听时蔓当初怎么欺负她。   时柚脑中千回百转。   心想怪不得段斯野那会儿心不在焉。   转念她又道,“不过你怎么不过来问我。”   段斯野扬着眼梢,“这不是怕耽误你和阿姨打视频。”   “……”   也对。   想了想过去那些破烂事,时柚有些不自在,“那你,都知道什么了。”   段斯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当然是知道时蔓当初欺负你的事,难不成你还想我知道你跟你上一任未婚夫的甜蜜往事?”   时柚心头一咯噔。   有些懊恼地皱起眉,“陈智又胡说八道了是吧。”   段斯野笑而不语。   时柚突然有点儿急,“你别听他乱说,我跟那个人根本什么都没有,都是家里逼着我和他联姻。”   “我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儿。”   段斯野笑若春风,“瞎担心什么。”   “……”   时柚抿抿唇,面色微松。   一颦一动间,面庞透亮紧致,像拖在掌心的荔枝软肉,勾人心痒。   段斯野喉头微滚,终于忍不住地抬手捏了一把,似嗔怪也是疼惜,“就是忽然觉得,和你相遇的时机有点儿晚,让你白白受了那么多委屈。”   听到这话,时柚眼神飘忽一颤。   心间骤然灌满阵阵酸甜。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除了池丽,也从没有人会这样心疼过她。   然而给予她这一切感受的人。   正是当初那个,看起来薄情寡冷,让她避之不及的男人。   如今他却穿越半个城市,与她十指牢牢相扣,在这里感受清晨的人间烟火。   鼻尖隐约浮起酸意。   时柚吸了吸鼻子,轻声摇头,“也不算什么的。”   顿了顿,她又道,“能遇见你就一点儿也不委屈。”   -   虽然时蔓对时柚一直不好。   但那次,是伤害时柚最深的一次。   就在时柚刚被接回家没多久,送去国际贵族学校读书的那年,时柚被班上的一个女生欺负了。   那个女生觉得时柚长得漂亮,在班上人缘也好,就组织小群体孤立她。   时柚一开始确实不予回应,想着自己身份,干脆默默忍受下她们的恶意。   可渐渐的,那些人不甘满足,想玩得更刺激些,便干脆陷害她偷东西。   饶是别的事,时柚还能忍一阵子。   但这种关乎清白的事,时柚忍不了。   从小到大她行得正坐得直,从来不乱动别人东西,突然被这么一陷害,时柚气到完全没了理智,根本顾不上要在时家装样子,直接就和那个小团伙的女生打了起来。   那几个姑娘平时看起来很凶,本来也打算对时柚实施校园暴力的。   结果不曾想,时柚可不是看着漂亮的瓷娃娃。   当即抱着即便丢命也不能丢清白的架势,和那几个女生拼死打了一架。   大概是积怨太久,时柚爆发出的小宇宙格外骇人,到后来直接用凳子砸了那个始作俑者女生的头。   那几个女生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吓得呜哇乱叫。   换来的结果就是,四个女生三个进了医院。   还有一个头被时柚按到坐便里去,直接吓得哭昏过去。   当然时柚也没好到哪儿去,下巴被抓花,整个人磕碰得头破血流,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淌,可怜得要命,却仍旧倔强地憋着一口不服输的气。   这事儿闹得太大,几乎轰动整个学校。   当天老师就叫来这些学生的家长处理这件事,偏偏不巧,时恒出国了,宋明珠又忙着打牌,以至于那天能过来的,就只有她的“亲”姐姐——时蔓。   论起家庭背景,其中三个都不输时家。   所以那会儿,时柚还是有些担心的。   不想时蔓见了她,一改往日刻薄,倒是格外温柔地嘘寒问暖关心她,送她去医务室,让她先处理伤口。   时柚哪懂这女人心如蛇蝎,只觉自己好像给时家带来麻烦,便流着眼泪跟时蔓解释事情经过。   包括这四个人平时就欺负她。   时蔓认真听着,还拿出纸巾帮她擦眼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顿时感动得要命,拉着她的手跟她说姐姐对不起,但我是清白的,我没有偷东西。   说到激动,时柚哭得呛住。   时蔓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住她。   如此一来,时柚总算是得以平复情绪,随后才在老师的带领下离开校长室。   走之前,她还在门口深深望了她一眼,那一眼里有歉疚,有感激。   歉疚是觉得,自己曾经对时蔓有偏见。   感激是觉得,时蔓愿意维护自己。   那刻的画面太过记忆犹新,到现在时柚都还记得,时蔓怜爱地注视着她的那一眼,美丽,温柔,善解人意。   却不曾想。   这份温柔转眼就变成了杀人不见血的刀。   就在时柚刚和老师走到楼梯口时。   时蔓用她那标准的播音腔开嗓,对校长和另外几位背靠豪门来的家长,歉疚有礼道,“真的抱歉啊,这孩子是我哥从外面捡回来的私生女,从小到大野惯了,手脚确实不干净。”   “别说在学校了。”   “就是在家,她也乱拿东西。”   “但能怎么办呢,”时蔓甚至还委屈地笑了下,“我们也很无奈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先讲一下时蔓以前有多可恶,她作得多欢以后就倒霉得多惨 第六十一章   ◎“这不就偷拍回来了?”◎   后面的几句话像是烙在记忆里般格外清晰, 清晰到后来很多个午夜梦回,时柚都胸口憋闷,一遍遍告诉自己,她一定要把时蔓列为重点危险对象。   然而不止是她。   就连昨晚听到陈智转述的段斯野, 也陷入森冷的沉默。   说来也巧。   当初其中的一位霸凌者, 是陈智的表妹, 他表妹回家挨了顿打, 后来这事儿也就在陈家传遍了。   亏得那天他有事没去开家长会,不然他现在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没见过当时的场面,陈智也并不好形容出时柚那刻有多绝望, 只跟段斯野说,在时蔓说到这句话的时候, 时柚直接挣脱开班主任,冲进办公室。   小姑娘身上的校服又破又脏, 可怜得跟外面没妈的流浪小奶狗似的,冲上来就使劲儿推了时蔓一把,飙着眼泪吼时蔓, 说你怎么可以这样。   见她情绪暴走,身边的几个大人赶忙上来拦着。   时蔓也吓坏了, 躲在众人身后完全不敢吭声。   她是真没想过这丫头居然能听到。   再后来,事情就发展到校长打电话把在国外的时恒叫回来。   时恒为人冷淡刻板, 但对时柚还是比较维护, 再者,这件事也关乎到时家的脸面, 于是当天就加急速度查监控, 找证人。   最后得出结论, 时柚是被冤枉的。   不过就算如此, 她也打了那四个女生,所以时柚最后还是被时恒转学了。   时柚的第一个未婚夫,也就是那会儿认识的。   就是其中某个霸凌女生的哥哥,就只有她,全程觉得这小姑娘没撒谎,还怪可怜的。   出于内疚,他私下带着妹妹过去找时柚道了一次歉。   后来两人就熟了起来。   没多久这位公子哥就对时柚有了心思,等她高中毕业,找时家老爷子说了这事儿。   时老爷子本就不是很在乎这个半路来的孙女,想着这人家也算可以,就没管时柚答不答应,直接给两人牵了红线。   本来这段儿陈智应该略过去的。   结果嘴跟抹了油似的,一个不小心就出溜出去。   段斯野听完,眉梢染上戾气,磨着后槽牙冷笑了声,“那人算盘倒是打得好,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都敢惦记。”   明明这话一个脏字儿都没。   语气却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位曾经的未婚夫抄家。   这荡然沉声扫得陈智惊觉回神,他赶忙尬笑,“啊,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的。”   段斯野轻哂,“我知道个屁。”   陈智吓得一哆嗦。   察觉到这祖宗被点着了火,也不敢瞒着,只能支支吾吾地告诉他,说是夏家老三,家里做电子通讯生意的夏家,夏润之。   当晚段斯野就让周特助去调查夏润之的事,不过他是次要,时蔓才是主要。   于是两人这通视频通话就这么顺势聊到将近12点,后来段斯野也没怎么睡好,总觉得心头燃了把恼恨的火,巴不得天一亮就来到时柚身边。   而且陈智终归是个局外人,再万事通,也做不到信息准确。   段斯野更想听时柚亲口说。   于是,一夜没睡好的段斯野,就这么难得起了个大早来接时柚。   换做一般人,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大的靠山,这会儿免不了跟段斯野告状,可时柚脑回路天生异禀。   她才没有那么多哭哭啼啼,复盘青春疼痛的小心思。   作为一个喜欢朝前看的人,时柚觉得有些糟糕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即便分担给喜欢的人也没意义。   所以,说起这段往事时,时柚还挺轻描淡写的,感觉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她甚至还笑了下,“其实时蔓没捞到什么好处。”   小姑娘神色透着隐约的幸灾乐祸,眨着眼对段斯野道,“她后来被时老太太关了禁闭,跟我的时间差不多长呢。”   “揍我那几个女生就难受了,进了医院不说,回头也被家里收拾了。”   “至于我嘛,”时柚想了想,“本来我也没把时家人当亲人,所以他们怎么对我,我都挺无所谓的,时恒给我换学校我还乐不得呢。”   小姑娘眼睛泛着莹亮的光,灵动模样一如在明大初见时的惊鸿一瞥。   段斯野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自己当初会对她那样记忆深刻。   不管处境如何,她永远生机勃勃,灿烂夺目。   好像没有什么事,能真的把她打趴下。   这是她独有的特质,也是对段斯野来说,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特质。   就这么被他不动声色又缱绻地瞧着,时柚心跳紊乱,呐呐道,“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段斯野回过神,眯了眯眼。   抬手捏了下她的下巴尖儿,他故意逗她,“想我的小柚子还挺能打,一个对四个都不落下风。”   “……”   果然。   还是免不了被他吐槽。   时柚隐忍地翻了个白眼,回怼他,“你知道就好,以后惹我前掂量掂量。”   觑着她傲娇的小表情。   段斯野笑得那叫一个春风荡漾,完全没有被她“威胁”到,“那请问,怎么才叫惹你?”   “……”   “强吻算么?”   时柚:“……………………”   你就不能!!说点有意义的话吗!!!   忍无可忍地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示意他闭嘴。   昂贵的白色西裤顿时印上她的鞋印,素来有洁癖的段斯野却只是啧了声,“这不是刚在一起,想知道我女朋友脾气的临界值。”   时柚挤出一个相当无语的表情,“你自己临界吧,我要回家找我妈了。”   说罢她作势拎包。   段斯野按住她的手不放,服软地笑,“行了,不逗你,就想告诉你个事儿。”   慵懒的京腔磁性悦耳,有股慢条斯理的拿人劲儿。   时柚仿佛被拿住七寸,抿住唇,“什么事。”   段斯野直勾勾地看着她,神色突然正经起来,“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要硬扛,一定要告诉我,知道么。”   “……”   “还有,任何事都不要怕,有我在你身后。”   男人语气诚挚又郑重。   不是情话,却胜似情话。   时柚心头倏地一软,那种被人捧在掌心认真爱护的幸福感,再度涌现出来。   静默两秒,她老实巴交地点头,“好。”   段斯野嗯了声,算是欣慰地勾了下嘴角。   时柚却眼神清澈地撇着他,“不过,有你这样的男朋友,应该也没有人敢作死欺负我吧。”   像是被点醒,段斯野悠悠一挑眉。   反应两秒,他呵笑了声,“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   虽然已经给时柚打好预防针。   但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   于是在送时柚去高铁站的路上,段斯野又嘱咐了几句,比如最近离时蔓远点儿,也尽量不要回时家。   其实不用他说。   时柚最近也没打算回去。   就算时恒能放任不管她和段斯野,时家老太太也肯定会拿这件事做文章,她反正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到了高铁站,人流攒动。   时柚本来带的东西就不多,也没打算让段斯野陪着,主要是怕他耽误工作。   段斯野却不甚在意,牵着她朝检票口那边去,“都送到这里了,也不差再多待会儿。”   就这么。   两人在候车区那边的咖啡厅坐下。   看时间,高铁还有一会儿才到。   时柚虽然不是特别爱美的性格,但段斯野在身边,她还是有些在意形象的。   于是就在段斯野接工作电话的时候,时柚打开前置镜头,重新给自己整理了一下头发。   整理完,又忍不住,借着前置摄像头,偷看身侧的段斯野。   不得不说,这男人骨相真的绝。   无论哪种死亡角度,他的面容都能做到精致立体上镜好看。   一想到这等绝色居然是自己男朋友,时柚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指尖也忍不住疯狂按拍照键。   当然,这一次她学聪明了。   手机早早就开了静音,即便拍一万次也不会有声音。   刚巧这会儿起床后的宋萝给她发来信息:【我靠,你人呢???怎么不叫我】   宋萝:【我还打算陪你去高铁站呢】   时柚抿着唇笑:【我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叫你】   吃个柚子:【而且有人送我的】   像是恍然大悟什么。   宋萝:【!!!!】   宋萝:【你特么别告诉我你和段斯野暗度陈仓了】   宋萝:【我才睡了一晚上!!!我家小白菜就被拱了!!!】   时柚:“……”   要不是这会儿段斯野就在旁边,她真相开语音喉她“你丫给我睡醒了再说话”。   而且这都是什么破词儿。   还暗度陈仓。   时柚瘪了瘪嘴,敲字:【这叫名正言顺在一起好吧】   吃个柚子:【而且怎么就小白菜被拱了,他那么帅】   说完,时柚大义凛然地给宋萝发了一张刚刚偷拍的段斯野的侧颜照。   无p无滤镜,纯生图。   看着屏幕里的照片,她再度满意地扬起嘴角。   却不想就是这会儿,结束电话的段斯野似笑非笑地凑过来,在她耳畔悠悠道,“我说你刚刚偷偷摸摸干什么呢,原来是在偷拍我。”   这话的惊讶程度完全不亚于路边突然被踢了一脚的狗。   时柚心跳一突,立马把手机收起来,双颊羞得通红,“谁、谁偷拍你了,我这是在自拍,不小心把你拍进去罢了。”   段斯野闷出一嗓子笑,并不相信地看着她,“好啊,那你发我一张。”   “……”   “我还挺想看咱俩同框的。”   耳朵到这会儿简直红得要滴血。   时柚一脸誓死不从,转头就把刚刚拍的的那几张删掉。   段斯野在旁边觑着,无奈到失笑。   倒是头一次见到比他还倔的小狗脾气……不过谁让他喜欢。   思及此,段斯野拿出自己的手机,凑到她身边。   男人宽大的肩膀擦着时柚单薄的肩胛骨,倏然间,两人离得很近,闻着段斯野身上好闻的雪松香气,时柚心神一荡,“……干什么。”   段斯野把手机举在两人面前,又把她拽入怀中搂住,“当然是拍张合照。”   时柚微微睁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也会做这种事。   段斯野看了她一眼,“不给拍?”   “……”   时柚这才乖乖看向镜头。   镜头里,两人紧紧挨着,段斯野勾唇笑若桃花,亲昵地和她抵着头。   从未有过的体验,像触电一般,从头遍布到脚,时柚心神不自觉紧绷,努力挤出一个好看的笑。   却不想,就在按下快门的瞬间。   段斯野突然俯首,猝不及防地亲了她的脸。   照片就在这一刻定格。   画面里,男人长睫低垂,眼神温柔缱绻,包藏着说不清道不尽的爱意。   时柚心口剧烈扑腾。   段斯野声息低哑一笑,磁嗓在耳畔震颤,“这不就偷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防止宝子不满意,提前说下哈,接下来的一周我都在外地,今天早上飞机,我现在就要走,手里没存稿,所以等会儿上飞机也要继续码啦,没拖情节,之前写撒糖情节也是写连续几天那种,觉得拖是因为我最近更得很慢,写的很少,一点情节等两天那种,真滴很抱歉啦,我这本做不到更那么快那么多   另一方面文案标注啦,感情流节奏慢!!!!(高亮)   受不了可以攒攒或者干脆X掉()我这周只能说尽力保持一周五更,等这周忙完了下周会努力更快些   爱你们 第六十二章   ◎【咋的,你不识字吗】◎   北城距离清水镇只有不到一小时的车程。   池丽特意请了一天假, 就为能去高铁站接她。   一个小时后,许久未见的母女终于顺利会师。   池丽见她的第一眼就嗔怪她怎么又瘦了,但看她今天的穿衣打扮,又笑眯眯地赞许, “不过也更漂亮了, 起码回来见我知道化个妆。”   跟着又啧了声, “这么漂亮个姑娘, 也不知道以后要便宜哪个臭小子。”   时柚嘴上甜兮兮地笑着,心里却嘀嘀咕咕。   心说哪儿还用等以后。   早就便宜了。   就这么高高兴兴回到家,还没到十点, 池丽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准备午饭。   这阵子池诚的学校在进行封闭式管理,明天才能回来, 池丽干脆就做了两人份。   时柚本来想帮她打个下手,却被池丽拒绝, 随手丢给她一大碗洗好的草莓,赶她去屋里看电视。   电视节目没目的地随便放着,母女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没一会儿池丽就问起时家那对兄妹, 还有那个后妈,最近有没有欺负时柚。   “欺负倒是没有。”   时柚吃着草莓尖心情好好道, “就是看我不顺眼,反正我也不打算回去住, 又没什么关系。”   “那心理医生呢?”   池丽挂心地问, “还逼你去看吗,还有什么相亲。”   要不是她提, 时柚都快忘记这些破烂事了。   仔细一想, 甚至有种, 这些事仿佛已经离她很久远一般。   期间心理医院的护士倒是给她打过一次电话, 时柚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就没什么然后了。   自打那次她把宋明珠和时蔓拉黑后,时家也没联系过她。   特别是时恒。   居然没教育她。   至于相亲,那个郭柏林也不傻,知道她没心思后,两人很自然便断开往来,后来也没主动联系过。   总的来说,除了上次被压去祠堂抄经书以外,最近的日子过得还挺顺心。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脱!单!了!   虽说这件事对她来说毫无难度,可一想到对方是段斯野,她那么喜欢的人,也喜欢她,就有种中彩票的开心。   时柚不由自主扬起嘴角。   池丽却架不住唠叨她,“我看你也别总忙着兼职,有空谈个恋爱,都老大不小的,那时家就看你一直单身,才总想把你卖了,你找个对象他们也不好意思拆散。”   “还有你眼光也别太挑。”   “差不多就行了,这世道真帅哥都去当明星了,普通男生哪有几个真颜值到高到入得了你的眼。”   被看透颜狗本质的时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眼光怎么就特别挑了。”   顿了顿,她又道,“而且谁说没有帅哥的,我身边就有一个……”   池丽皮笑肉不笑地一呵呵,显然不把她的话当真。   时柚胜负欲瞬间就来了。   直接翻出在高铁站,偷拍的一张段斯野低眸打电话的照片,不服气地递到她跟前,“这个总够帅了吧。”   看到照片中英气俊朗,又气质矜贵的男人。   池丽眼底划过一丝微妙,跟着就脑洞打开地看向时柚,“你暗恋的人?”   一句话把时柚噎得说不出话。   池丽却正儿八经道,“不行,绝对不行,你给我清醒点儿。”   无语瞬间变成怔然。   时柚脱口呐呐道,“……你认识他?”   “认识啊。”   池丽有理有据,“不就是企业家段启森的宝贝孙子,那个富三代段斯野。”   这番言论着实让时柚咂舌。   她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而且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企业家的。”   池丽却斜着眼打量她,“你先告诉我是不是喜欢他。”   意识到走向有点儿离谱,时柚表情渐渐变得尴尬起来,“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   池丽一脸严肃,干脆拿过她的手机,放大照片,“就这个男的,前阵子骗了我好姐妹女儿的感情还有钱。”   “我亲眼看了聊天记录截图呢。”   顿了顿,她比了一个数,“足足十万!”   话音落下。   时柚嘴角一抽。   突然很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被骗的可能是你的老姐妹?   这事儿实在是槽多无口,时柚最终还是没忍住,在吃过午饭后,跟池丽认真掰扯了一下。   时柚很诚恳地告诉她,就段斯野这个身价,骗人感情可能,骗人十万块钱还真不至于。   结果池丽听不进去就算了,还反问时柚和段斯野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他偷拍照,她是不是也被骗了。   望着池丽分外担忧的眼神。   时柚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百口莫辩,哑口无言。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告诉池丽,这家伙有一定可能会做你未来女婿……但转念想到池丽那紫薇式“不听不听我不听”的架势,就硬生生把话收了回去。   为了避免棒打鸳鸯这种破烂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   时柚咳了声,干巴巴地撒谎,“他是我漫画工作室的股东,最近才认识的。”   池丽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说,“股东是什么意思。”   时柚深吸一口气,简直被她打败,“你可以理解为大老板。”   “哦,这样啊。”   池丽总算有点儿信服的模样,“那你能帮我朋友的女儿要钱吗?”   时柚:“……”   闭了闭眼。   不能!!   你休想!!!!   -   越想越觉得扯淡。   时柚当天晚上到底便把这事分别转发给段斯野和宋萝。   宋萝发了数不清多少个的“哈哈哈”强.奸她的眼球,是一点儿有建设性的提议都没有。   等快要准备睡觉了,时柚突然等来段斯野的睡前视频。   想到这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次视频聊天,时柚困意立马消散,轱辘一下就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手机。   房间隔音不好,时柚猫在被子里,插着耳机小声跟段斯野说话,“你怎么才回我啊。”   甜软的嗓音弱化得仿若在耳边低语,透着一点不满的撒娇。   即便画面也被噪点模糊得看不太清脸,也还是能洗涤段斯野忙碌一天的疲惫。   刚洗过澡的男人短发微湿地垂下来,浴袍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挺直而明晰的锁骨,和若有似无光滑柔韧的胸肌。   一颦一笑都在故意勾引她似的。   时柚咽了咽嗓,轻声呐呐,“你怎么才洗澡。”   找到一个光线还可以的地方,段斯野终于坐下来,耐心应她,“忙了一天,还去了个酒局,刚回来。”   时柚哦了声,“那你还挺忙的。”   “这就不乐意了?”   段斯野挑眉,“我今天不是一直在回你。”   这话不掺假。   在时柚回到家后,两人聊天就没怎么断过。   自打有了上次的“教训”,段斯野也似乎懂得怎么和她把话题持续性地聊下去。   然而除了她以外,段斯野几乎没有一定会回谁信息的习惯。   这样一个桀骜不羁的男人,就因为她,一整天都手机不离身。   回头还被合作方取笑,说段公子也难过美人关。   时柚自然不知道这些,她微微抿了下唇,“谁不乐意了,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段斯野慵懒一笑,故意招惹,“我还以为小柚子想我了。”   “……”   时柚警告他,“再不好好说,我就挂了。”   段斯野看似不在意地抻了抻眉梢,“那你想让我怎么办?真赔她十万?”   他倒是不在意这点钱。   而是在意这个虚构的罪名落在他头上。   “赔个屁。”   时柚说,“我只是在烦恼你在她心中的印象。”   段斯野笑,“怎么,她不许你和我相好?”   时柚不说话。   看着她的表情,段斯野这才渐渐当真,默了两秒道,“洗刷罪名也不行?”   时柚老实说,“不知道,我妈这人很固执,先不说那件事的真假,就你这一堆花边新闻都够你吃一壶。”   似是意识到这事儿的严重性,段斯野稍显不耐地啧了声。   时柚借机问,“你之前那些花边新闻,到底怎么做到的啊,找人演戏?”   “算是吧。”   段斯野淡淡道,“周令东私下找的,有些是本就是贫困生,有些单纯就为了钱和人脉,跟她们谈拢后,就会陪着我演几场戏。”   时柚微微睁眼,“那你和她们……”   段斯野吊儿郎当地笑,“我和她们怎么?假戏真做?”   时柚唇瓣一抖。   段斯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醋味。”   “……”   耳畔微微发热,时柚小声,“谁醋了,少自恋。”   段斯野却干脆单手撑着额头,慵慵懒懒地坐在沙发透过屏幕欣赏他的小女朋友。   这目光直接又强烈,像平静之下压.抑的火山。   时柚心跳忽地加快。   静默须臾。   男人眸里温柔流转,视线一寸寸加深,“嗯,以后都不会了。”   时柚慢慢回过神,“什么。”   似是看透本质,段斯野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我女朋友太没安全感了。”   他嗓音低哑地笑,“我以后坚决守好男德,不再让你吃醋行不行?”   指尖蓦地蜷缩了下。   像是对这句承诺产生的条件反射。   就连嘴角也跟着弯下再弯下。   还好这刻的光线漆嘛黑,很难看清她这刻真正的表情,时柚才能收放自如地深吸一口气,“那你要说到做到。”   段斯野倨傲一挑眉,相当二五八万,“这也算事儿?”   时柚:“……”   是是是,不算事儿,算你牛逼。   时柚偷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又耐不住愉悦的滋味在四下蔓延,一直到入睡前嘴角都噙着不自知的甜笑。   段斯野也没只顾着和她调情,告诉她池丽说得那件事先不用担心,他忙完这段时间会处理。   说起来,时柚还挺好奇的。   好像都是段斯野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倒是她,不怎么清楚段斯野的点点滴滴。   不过两人才刚在一起,以后有很多时间去了解。   时柚倒不是特别在意。   反倒是段斯野在意时柚要待多久才能回来。   时柚也没法给出准确信息,只告诉他要等一位叔叔回来,再办点事。   本来之前还好好的,结果陈悦的父亲,忽然就出了趟远门,搞得时柚只能再多等两天。   池丽为此高兴坏了,坚决让时柚在老家多陪陪自己。   时柚哪敢拒绝。   在老家的第二天更是早早起了床,准备给池丽出门买生日礼物。   结果起得太早,时柚人还没怎么清醒,倒是被手机成堆的信息给吓醒了。   而这些人信息,几乎堆满了屏幕,一眼看过去几乎都是恭喜和吃惊。   唯独有几个人发来的内容不一样。   时柚恰恰就被这些不一样的信息吸引,点开微信第一时间就看去——   时慕青:【你们俩的保密工作做得是真好啊,亏我之前还想给你介绍男朋友,差点儿就尴尬了】   陈智:【嫂子!!!!以后小弟就跟你混了!!!】   宋萝:【我草了,我酸了,我我好像路边的狗被踢了一脚】   关夏:【你居然不告诉我!!!!我还是不是你好朋友了呜呜呜,我伤心了呜呜呜呜,别理我呜呜呜呜】   “……”   时柚简直被她呜呜的脑壳疼。   然而比起下一位“嘉宾”,关夏的呜呜根本什么都不算。   因为,发给她微信的,是平时都不会出现在她列表里的时恒,他一旦出现,就代表当下这件事,真的挺严重。   时恒:【……】   时恒:【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时恒:【给我一个交代】   看完她这“便宜哥”的三条信息,时柚神色近乎石化,整个人发懵地问宋萝。   吃个柚子:【不是,发生了啥……】   宋萝:【?】   宋萝:【你看朋友圈啊】   宋萝:【段斯野没提前告诉你吗】   “……”   心跳瞬间紊乱。   脑中交叠的一种不太妙,同时又可能有点儿妙的预感。   两种复杂的心情交融之下,时柚屏息凝神地点开段斯野的朋友圈。   然后就看到,这狗男人不知何时,发的相当有他个人风格的一条——   段斯野:【追到了】   照片配的正是两人当时在高铁站的合照。   一张是段斯野趁机偷亲她的抓拍。   另一张则是在时柚段斯野的要求下拍的,她反过来亲吻段斯野的耳垂。   照片里,小姑娘面容羞涩,嘴角噙着清浅的甜笑。   段斯野直视镜头,比起他偷亲的那张,这张男人笑意含情更真,耳廓甚至泛着淡淡的粉。   明明是28岁的人,眉宇间却荡着生动盎然的少年气。   像洗涤了所有戾气。   看到这里,时柚有些晕眩地咽了咽嗓。   也说不清脑袋在想什么,等回过神时,她已经鬼使神差地把心里话发给了时恒——   吃个柚子:【咋的,你不识字吗】   吃个柚子:【就许你泡妞,不许我搞你妹的白月光?】   作者有话说:   时柚(叉腰):可把我牛逼坏了   这两天行程太多了,明天不更了呜呜呜写不完,根本写不完,这还是我在飞机忍着呕吐在民宿熬夜勉强干完的QAQ   周二更 第六十三章   ◎柚子的男朋友◎   两条信息像子.弹般发送出去。   还没等时柚来得及后悔, 时恒的电话就在一夕之间打了过来。   什么撤回,根不可能的。   她这日理万机的“便宜哥”眨眼便看到了。   铃声澎湃,仿佛来势汹汹的诘问。   神经弧到这会儿才算反射回来,时柚顿时提上一口气。   还真是怼人一时爽, 事后火葬场。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 就算她不承认, 段斯野那边已经公开了, 她也只能顺应这狗男人的脚步,硬着头皮和时家宣战。   这么一想,时柚突然就有点儿烦。   又甜蜜又烦。   偏偏时恒脾气也上来, 她挂断一次他就打一次,就这么来来回回, 穷追不舍。   时柚想了想,只能发信息给时恒, 表达自己的态度。   吃个柚子:【时先生,您心里很清楚,我不是你妹妹,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没权利干涉我的人生, 言尽于此,希望您自重】   这句潜藏已久的台词终于说了出来, 时柚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甚至已经想好,大不了就破罐子破摔, 离开时家。   反正时恒又不能真的拿她怎么样。   当时两人签的合约里可没说她不能和别人谈恋爱。   再说, 时恒这几年也没少把她“卖”给别人, 只是机缘巧合都没有成功罢了。   所以, 就算时恒这几年待她不错,时柚在这刻也没有任何愧疚感。   或者说,她早就受够了。   就算没有段斯野。   她与时家早晚会走到这一步,她只能尽力不想让事情变得多难堪。   这么想着,时柚心一铁,毫不犹豫关了机,随便收拾一下,就拿着几百块现金和以前的备用机出了门。   北城那边。   时恒脸色沉得骇人。   本来打算添油加醋告状的时蔓都没敢吭声,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吃着早餐,好一阵才呐呐出声,“她怎么说的啊。”   时恒将手机随意丢在桌上,眉宇冷淡,“承认了。”   毫无悬念的结果。   时蔓握着餐叉的手紧了紧,无声咬紧牙关,“那你打算怎么办,家里会怎么办。”   时恒沉思道,“家里那边我会去应对。”   段家和时家一直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就算现在也势如水火,奈何段家一直处在上风,只要一有机会,就压着时家攻占市场。   时家老太太那个气性,根本不可能同意时柚和段斯野在一起。   人是他接回来的,他理应负责。   所以这顿骂,他肯定要挨。   想到这,时恒拎着西装起身,“我去看老太太一趟,妈这边你多照顾一下。”   宋明珠到现在还住在疗养院调理身体,作死作活要时柚给她道歉。   时恒无奈之下,只能答应她,可现在一看,别说道歉了,就连时恒自己都不一定摆平她。   毕竟,现在的时柚靠山可是段斯野。   心里那股嫉妒愤恨的火苗再度燃了起来,时蔓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回神却忽然发现男人落在桌上的手机。   时蔓的第一反应便是拿起手机,想要给时恒送过去。   却不想她一不小心便按亮屏幕,转瞬便看到时恒没点开的那条微信挂在屏幕上——   时柚:【时先生,您心里很清楚,我不是你妹妹,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没权利干涉我的人生,言尽于此,希望您自重】   看着这行字,时蔓瞳孔一颤,整个人错愕在原地,几乎忘了呼吸。   直到发觉手机没带的时恒走了回来。   听到脚步声,时蔓立马回过神熄灭屏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将手机递给时恒,“哥,你手机。”   时恒淡应了声。   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开。   确定他彻底走了,时蔓才捂住发烫的心口缓了好一会儿。   想明白后,她才给盛柔打了个电话。   听完她急促的陈述,盛柔沉吟几秒,“你确定没看错?”   时蔓翻了个白眼,语气骄傲不满,“拜托,我可是财经电台当家主持人,我怎么可能看错!”   似是也意识到自己在过多担心。   盛柔笑了下,“行了,我信你。”   听着她气定闲神的声音,时蔓皱眉,“那我应该怎么办,直接找我奶奶告密吗?”   虽说在各个方面,时蔓都有相当高的自信,可在耍手段方面,她还真有些自愧不如。   这点盛柔就比她靠谱多了。   她可是从小和盛家那群姨婆后妈斗争到底,换来的当今盛家大公主的地位。   想要收拾人,盛柔可谓信手拈来。   也正是因为这点,时蔓才决定和她联手报复段斯野和时柚。   果然,盛柔从容不迫,“你要不介意把自己亲哥也拉下水,确实可以这么做。”   时蔓:“……”   瞬间就get到她的意思。   以她看到信息的内容,时柚的身份明显是时恒给的,如果贸然告诉时家老太,追溯起来肯定责任要落到时恒身上。   时柚随便就可抽身,时恒却要被时家的其他子嗣找到把柄落井下石。   那种后果绝不是时蔓想要的。   咬了咬牙,时蔓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盛柔轻笑,“我相信你。”   时蔓说,“那你的最近得到的情报怎么样。”   盛柔漫不经心,“放心,比你的杀伤力要强。”   挂断电话。   时蔓心头终于涌上久违的痛快,紧跟着便上楼进了时恒的房间开始翻找。   然而还没等她翻找到任何相关的证据,电台那边的一个电话便把她打得措手不及。   是副台长亲自出面,告知她新成立的“慢慢陪你说财经”专栏节目被取替了。   不仅如此,她黄金档的位置,在未来也要让给台里要捧的新人,她则挪到午夜场。   听完,时蔓彻底懵了。   在电台这么多年,她第一次遭受过这种待遇,宛如坐了一趟过山车,还来不及高兴,就被这个消息打击摔入谷底。   震惊过后,她暴躁起来,“凭什么啊,我哥给我投这么多广告你看不到???你拿我当猴耍?你当初怎么跟我承诺的你忘了吗?”   副台长叹了口气,也很无奈,“这事你就要问峰鼎集团背后的老总了,是这位老总砸了重金指明要把你除名,现在已经是商讨后的最终结果。”   “……”   时蔓目瞪口呆。   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他妈的疯了。   -   清水镇小归小,五脏俱全。   镇上虽没有大牌汇聚的快消费商场,精心挑选个礼物还是不难的。   选好礼物,时柚订了饭店和蛋糕,接池诚和池丽一起庆生。   说起来,这阵子池诚还挺消停的。   或许是通过上次打架的事终于意识到能安稳上学有多不容易,也或许是学校最近管高二管得很严,最近池诚相当配合地把手机一直放在家里交给池丽保管,去学校一直用老人机。   这也是为什么池诚到这会儿都不知道时柚和“亲姐夫”已经在一起的事。   还是趁池丽去洗手间的功夫,偷偷询问两人的事。   时柚浅白他一眼,“你一小屁孩怎么这么八卦。”   池诚哼一声,“我这是关心你好吧,斯野哥那么好个人,你可千万不能错过啊。”   闻言时柚一乐,“他怎么样你还能比我清楚?”   池诚扯着脖子,“我跟他来往可比你想象中密切。”   时柚吃着蛋糕撇他一眼,“怎么个密切?”   池诚咕哝两声,到底没把自己背地里给段斯野支招的事说出来,他怕时柚把段斯野的红包要回去。   他不吭声,时柚自然不当回事。   只是因此记挂起段斯野。   不想让时家人找她,时柚便把手机一直关机放在家,和朋友联系则全靠这个备用手机发短信,比如宋萝和关夏。   段斯野的号码她也是记得的。   所以很早就给他发了信息,告诉他用短信和自己联系,结果呢,从上午到现在,这家伙一条信息都没回。   时柚心里无奈,觉得这家伙可能在忙,或者当空中飞人,就没管他。   反正现在俩人关系锁死了,她安全感简直爆棚,适当拉开一点距离也没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这一天都要陪着池丽。   她哪儿敢在池丽面前给他打电话,只能先放到一边不管,想着等晚上再“收拾”他。   于是这一下午,又是逛商场购物,又是看电影的,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傍晚。   池诚乖乖回了学校上晚自习。   池丽嫌中午那顿烤肉吃得太贵,非要买一堆菜回家做着吃,硬拉着时柚去菜市场。   清水镇地方小,全镇也就这一家,谁跟谁都是熟人。   池丽边在菜市场买菜边和这些姨婆聊天,时柚则无所事事地跟在后面,时不时看一眼手机,想看看段斯野给没给自己回信。   可就这么来回看了好多次。   段斯野依旧杳无音信。   时柚觉得自己的小宇宙要爆.炸了,哪有人刚官宣后就消失的!!!   当然另一方面,她也是担心。   以她对段斯野的了解,这家伙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联系不上,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心口坠坠,时柚莫名坐立不安,也没心思陪池丽闲逛,只想早点儿回家给手机开机,联系上段斯野。   被她催了几次。   池丽这才结束闲聊,带两人回家。   回家的路上,还高高兴兴和两人说起在菜市场听来的八卦。   “就楼上那个姨婆,你知道的,她说她儿子告诉她,今晚咱们小区可热闹了,也不知道谁家的闺女这么有魅力,来了两辆豪车,就停在楼下。”   “一辆是什么利,另外一辆好像是什么劳斯莱斯。”   “劳斯莱斯哎,这可是在电视上能看到的车。”   “还说那俩小伙子都又俊又年轻的,其中一个还特别高,就这么针锋相对的在那儿等着。”   “啊呀呀,往那儿一站,跟大明星似的,搞得小区里老多人都去看了。”   “啧啧,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这么让人争风吃醋。”   时柚心不在焉地听着,池丽却摇了摇她的胳膊,“你说你,白长这么漂亮,人家姑娘都套来俩,你一个都没。”   “……”   时柚蹙眉,小声嘟哝,“好好说别人的事,怎么扯到我身上。”   池丽白她,“我这还不是为你操心,希望你早点找个对象。”   说话间,两人一拐弯,终于进了小区。   池丽刚要开口说什么,时柚却忽然停住脚步,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般面色惊恐地望向前方。   只见不算大的小区里,果然停着两辆黑色豪车。   一辆宾利,一辆劳斯莱斯。   又如八卦里说,两个身形出挑的男人站在暮色中。   时恒身穿灰色西装,一脸倦色,却气质刻板森严地站在车边,低眸拨弄着手机。   另一边,段斯野风轻云淡地夹着烟,长腿悠然撑地,闲闲靠坐在车身引擎盖上,漫不经心地抽着。   虽然没交集,两人间气场却莫名针锋相对。   原本他们没注意到刚进小区的时柚,是池丽突然叹了声,“天哪,姨婆说的是真的,哎,不对,那人怎么这么像时恒——”   话未说完。   段斯野和时恒就错落开视线,一前一后地循声望来。   然后就看到站在原地窒息到差点儿厥过去的时柚。   终于等到人,时恒眉梢登时一松,正要开腔,却被身后的段斯野抢了先。   只见男人倏然起身,豁拔的身影气势滔天地掠过时恒。   等时柚反应过来时,段斯野已来到她面前。   187的男人居高临下,屏息凝神地盯着她,眸底尽是无可奈何的森然不悦,像在无声谴责她的“消失”。   时柚心口咯噔一声。   脑子如同生锈般几乎停止思考。   可就在她以为段斯野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时,段斯野却忽然敛起眼底乖戾,错开视线径直看向身旁怔住的池丽。   蓦地,男人温和周到地开腔,有种面对长辈的段氏乖巧,“阿姨您好,我是段斯野。”   这话说得脉脉有礼。   话音刚落。   池丽就一脸后知后觉难以置信三观尽碎,“……你是谁????”   闻言,时恒徐徐走来,沉着脸看向段斯野。   迎着男人充满敌意的眼神,段斯野反倒冲时柚轻飘飘扬起眉梢,人畜无危害地一扯嘴角,“哦,柚子的男朋友。”   时柚:“……”   倒一口冷气。   突然就想嘎一下抽过去。   作者有话说:   走剧情的一章!!   dbq我这几天行程太满来晚了 第六十四章   ◎你倒是给个痛快◎   眼前这场面, 着实是时柚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修罗场。   要是单段斯野一人找过来也就算了,偏偏还多了个时恒。   当然,最让她无法招架的,还是池丽鸡飞狗跳的反应。   就在时柚把她送进家门后, 池丽绷了整整五层楼的脾气终于忍耐到极限, 连鞋都不换, 直接嚷嚷着问她是怎么一回事。   “我怎么知道他们俩怎么商量好一起来, 这不要下楼去问。”   时柚也很懊恼。   池丽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她的脑壳,“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和那个段斯野的事, 他怎么就成了你男朋友了?啊?疯了吗?”   是啊,是疯了。   疯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特别是时恒。   时柚深感无奈, “我回来跟你说成么?”   池丽:“……”   似是见时柚真为难,池丽到底还是将就着情绪应下来。   又她下楼之前来了句, “那个段斯野,回头把他单独叫上来,我有话要问他。”   “……”   时柚先是愣了下。   紧跟着一笑, “好的啊。”   楼下。   段斯野和时恒两人伫立在夜色中。   时恒的脸色看起来比刚刚还要阴沉,段斯野却闲闲坐在引擎盖上, 从始至终对他视若无睹,淡然自若, 仿佛从一开始, 就没把时恒放在眼里。   这场面,莫名就让时恒想起多年前, 他给时蔓开家长会时, 第一次见到段斯野的光景。   桀骜不羁, 游戏人间, 一副对什么都不在乎,乃至厌世的态度。   随便往人群中一站,便是焦点般的存在,轻松就俘获别人的芳心,他却游刃有余不自知。   就连他亲妹妹时蔓,也对他止不住的疯狂迷恋,迷恋到让他头痛的地步。   碍于时蔓的哀求,时恒在家长会结束之后,主动去找段斯野,邀请他参加时蔓的生日宴。   那会儿的时恒虽二十出头,事业却小有所成,心态傲然,身边人不是巴结他的,便是迫于威压曲意逢迎。   当下一无所有的段斯野,却能保持最纯粹的目光来看待他。   当得知时恒这样的公子哥肯纡尊降贵,只为替妹妹邀请自己参加生日宴时,段斯野笑得那叫一个冷嘲热讽,非常光荣地成了时恒人生中,第一个不迂回折中拒绝他的人。   回头段斯野又“诚挚”建议时恒,让他管好自己的妹妹,别让时蔓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给自己带来麻烦。   或许是被拒绝后,产生了极强的逆反心理。   时恒即便厌恶他,也仍旧抛出诱人的条件,想看看这位难驯的少年,到底多有骨气。   比如,他愿意资助被段家抛弃的段斯野,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都给他最好的生活条件。   也愿意在他成才后,邀请他来到TIMES集团,帮助他与段家抗衡。   但这些的前提,是段斯野接受时蔓,愿意哄着时蔓,陪她谈一场圆梦的恋爱。   时恒虽伪善,却从不食言。   越是如此,就越显得这承诺诱人。   毕竟谁人不知,当初的段斯野对于段家来说,是一条连狗都不如的弃子,只是谈一场恋爱,便有机会逆风翻盘,任何乐而不为。   可事实证明,时恒判断失误。   段斯野根本不为所动。   像在逆境中,仍能坚如磐石的暗礁,伫立在翻涌风浪中无所畏惧。   他再次拒绝了时恒。   时恒以为他是因为不喜欢时蔓,段斯野却给了他一个想都没想过的答案。   少年嗤然一笑,唇红齿白,“别说我不喜欢你妹妹,就算我喜欢也不会答应。”   “我要的,我会靠双手得到。”   “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和怜悯。”   这番发言英气兀傲,目中无人,激得时恒冷声一笑,“是么,真希望你有这一天。”   段斯野笑得不置可否。   就这么吊儿郎当地一抬眉,微微附身在他耳畔,“那就借你吉言。”   说完,段斯野抄着校服裤兜,玩世不恭地从他身旁擦身而过,似一阵虚无缥缈的风。   那时的时恒,心中只有蔑视不屑,却从未想过,未来的某一天,段斯野会成为他商场里最强劲有力的对手。   若是对手也就算了。   他现在,明摆着连自己的另一个妹妹也要。   时恒从未像今天这样心情复杂过。   以至于见完时家老太太,第一时间便去段氏集团找段斯野。   到这会儿,他才得知,段斯野和时柚的事,段家人也是今天才知道。   然而现在的段斯野事业如日中天,哪是他随便能见到的,就这么一直等到下午,他都没有收到段斯野的回应。   无奈之下,时恒只能找时柚。   在学校和公寓都没找到人,时恒干脆驱车去清水镇找。   他知道,时柚几乎只有这一个地方可以把自己藏起来。   却不想,这举动一箭双雕,他居然在清水镇碰到了同样来找时柚的段斯野。   段斯野见他,不爽地用车别了他几次,再然后,两人就一前一后地停在时柚家小区楼下,互看不顺眼地冷战又互呛几句。   时恒嘴上没吃到什么苦头,心里却已然是另一番滋味。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那个骄傲的少年,如今还真靠自己的双手得到了现在的一切。   而他呢,处处身不由己。   甚至还要靠出卖两个妹妹包括自己的婚姻,换取时家的股份地位。   更别说之前那会儿,段斯野明目张胆地说自己是时柚的男朋友,时柚却只是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从始至终都没有否认的意思。   时恒无声静默着。   直到楼道里重新传来脚步声,没几秒,时柚就一阵风地跑了出来。   见状,段斯野踩灭半截烟,闲闲抬起头。   时恒这才回过神,径直朝人看去。   小姑娘长发温顺地披散在肩头,刘海微微凌乱,像朵甜软蓬松的棉花糖。   段斯野眉梢轻挑,视线像黏在她身上目光渐深。   时柚抿唇走到两人跟前。   几乎不受控制地先撇了段斯野一眼,眼神闪过短促的过电般的慌乱,而后才故作正经地看向时恒。   察觉到区别对待,段斯野眼波轻荡,勾唇一笑。   下一秒,就听时柚用手机发语音:“楼下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谈?”   时恒淡声,“可以,去哪儿。”   时柚还没来得及敲字,就被身侧的段斯野打断。   男人悠然上前,轻描淡写地按住她要打字的手,态度强势,“就去我订的那家酒店。”   “……”   时恒眉梢不悦拧起。   段斯野相当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不爱去你就原路返回。”   话落,时柚眉心一跳。   总觉得段斯野的语气,说的好像“不爱去你特么就给我滚”。   ……   清水镇上有家还算可以的酒店。   在来之前,段斯野就让周特助预定了一间最好的套房,做好今晚不回去的准备。   这个时间,酒店一楼的咖啡厅还在营业。   时柚选了靠窗的位置,带两个大男人坐下,又端了三杯咖啡两份三明治回来。   本来她是想让时恒和段斯野吃的。   结果段斯野这幼稚鬼,直接啧了声,把另一份三明治挪到她跟前。   这护犊子的模样,惹得时柚抖了下嘴角,忽然就想笑。   一晚上没吃饭的时恒更是无语看向段斯野,“你要不要这么小气。”   段斯野散漫地靠坐在椅子里,懒声哼笑,“想吃自己去买,花小姑娘钱算什么本事。”   “……”   时恒神容不爽,几分憋闷。   时柚看不下去了,还是把那份三明治挪到他面前。   又用手机打字:“趁热吃吧,很好吃的。”   这次,段斯野没阻挠,偏过头煞有介事地看了眼时柚,眼神讨哄似的,就好像在说“我呢?”。   你你你,你什么你。   今天这些破烂事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   心中暗自嘀咕,心跳却有些紊乱,特别是段斯野在桌下牵住她手的瞬间,胸口都好似被电击了一下,有种“偷情”般的刺激。   “……”   时柚没好气儿地瞪了段斯野一眼。   段斯野倒是气定闲神地端起咖啡浅酌了一小口,云淡风轻的模样欠扁又撩人。   时柚几不可查地翘了下嘴角。   作为旁观者,时恒算是看清了,这俩人确实在热恋。   段斯野这样游戏人间,离经叛道的人,也真的会把一个姑娘视若珍宝。   喉头微哽,时恒莫名想到刚从自己公寓里搬出去的沈黎初,心间涌起一阵疼涩。   压下一口气,他也只能说,“老太太很生气,她要我接你回去当面谈。”   听到这话,时柚微微一怔。   段斯野眸光轻转,在桌下与她十指相扣的手也随之握紧。   时恒说,“老太太那人,雷厉风行,手段狠辣,她亲自出马只会比我更果断,我来这找你,也只是想和你商量最佳的解决办法。”   他这话里没有敌意。   时柚听得出来。   段斯野却讽刺扯唇,“你家老太太活不了几年倒爱管闲事,干涉你们时家人就算了,还干涉到我段斯野头上。”   顿了下,他邪里邪气地笑,“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本事从骨灰盒里蹦出来给我一拳。”   时柚:“……”   很好,不愧是你。   说的话永远这么他妈的刺激且难听。   闭了闭眼,她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俩人等会儿别打起来。   不曾想时恒难得好耐性,没什么波澜道,“可她毕竟是时柚,只要她仍旧选择做时柚,她就要承担这个后果。”   这话说得时柚心忽悠一颤。   段斯野闻言讥笑,“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看看是什么后果。”   “……”   “是当面掳人呢。”   “还是敢和我段斯野公开叫板。”   男人声线掷地有声,字字透着威慑,时恒不自觉眸色冷凝。   如果是从前,他大可不必把这话放在眼里,但近几个月来,段斯野手下版图越扩越大,杀伐决断睿智犀利的名声也声名远扬,绝不是时家可以小觑的对手。   万一真把人惹毛了,局面变成什么样并不好说。   时柚又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利弊权衡,只是觉得,这件事好像没必要闹这么大,也不想给段斯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段斯野与时恒的交锋中,又哪里轮得上她一个哑巴插嘴。   还没等她想好遣词造句,时恒就又道,“对你来说,这只是一场恋爱,可对时柚来说,代价却没这么简单。”   “你腻了,可以随随便便换个人,时柚不行。”   “她要承担的风险——”   后面的“远比你多”还未出口,就被段斯野不可一世的声音打断,“谁告诉你,我要随随便便换个人。”   男人嗓音磁性沉沉。   仿佛从胸腔里磨出来般,戾气凛然一笑,“时恒,老子不是你。”   “……”   “时柚也不是沈黎初。”   “……”   “我段斯野,没玩女人,也没玩够就丢的臭毛病。”   -   这天晚上的谈话到底是崩了。   也说不清是因为段斯野和时柚的态度,还是因为时恒听到沈黎初的名字。   时柚也不知道,在几天前,沈黎初就与时恒提了分手。   时恒则和另外一个财团的千金敲定了婚事。   总之,这是兵荒马乱的一晚。   三杯顶贵的咖啡,最后只有时柚喝完了一整杯。   那两份三明治两个贵公子也一口没动,最后被时柚找服务生打包带走。   出了酒店,时恒已经驱车离开不见踪影,倒是段斯野,闲云野鹤似的倚在柱子旁边,吊儿郎当地抽着一根烟。   烟雾缭绕间,男人俊朗的面容隐约,视线暧昧。   这会儿没了旁人,时柚喉咙微哽,突然很想上去和他亲近。   似是看出她的念头,段斯野眯着眼笑了下,道了声,“等会儿。”   时柚脚步一顿,懵懵地看着他。   段斯野将那支刚抽了两口的烟捻灭在附近的垃圾桶里,而后才她道,“过来。”   “……”   他永远有那样的魔力。   只要他一招手,她就愿意放下所有防备地过去。   在段斯野面前站定,时柚仰头呆呆看他,明明才一两天没见,却感觉已经分离了好多天。   似乎也和她有着同样的感觉。   段斯野轻吸一口气,清濯的气息顿时灌满全身,下一秒就俯下身,将时柚扯进怀里牢牢抱住。   时柚心头一突,思绪都动荡摇晃起来。   下意识就伸出手臂,回抱住男人宽松的西装下精瘦的腰身。   巨大的安全感和归属感瞬间填满胸腔,时柚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段斯野也同样。   他好脾气地勾着嘴角,泛凉的侧脸狎昵地蹭了蹭她的耳垂,像宠溺毛茸茸又软乎乎的小动物般,声线低哑一笑,“想我没。”   “……想的。”   时柚听到自己闷而害羞的嗓音,听到自己节拍极快的心跳声。   话音刚落。   段斯野就在她侧脸上浅浅地亲。   唇瓣温热柔软,不带任何情.欲,却又极为动情,一下又一下。   就这么含蓄又私密地亲了几下,亲得时柚整个人都麻了,揪着他的衣襟不放。   细软的小手像挠人的小爪子,段斯野被撩拨的心头泛痒,忽然直起身,低眸笑着打量她,“就这么害怕?”   “……”   “我在身边也怕?”   像被戳中心事,时柚浅浅噎住。   稳住神思,她眨了眨雾蒙蒙的眼,“你怎么知道的……”   段斯野漫不经意地呵笑,“刚刚攥着我的手都发抖了,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就在刚刚。   时恒和段斯野谈话,说到时家老太太的期间,时柚看似面无表情很镇定,但其实一直有些忐忑。   特别是,时恒说的那句“只要她仍旧选择做时柚,她就要承担这个后果”。   不止如此。   在时恒看清和段斯野沟通无望后,男人干脆选择直接与时柚对话。   不是当面谈。   而是在走之前,给她发信息。   时恒:【你身份的事告诉段斯野了么】   时恒:【你确定他知道后,仍旧会毅然决然选择你吗】   时恒:【我建议你,把这些搞清楚后,再决定要不要豁出一切和他在一起】   时恒:【虽然我们是合同关系,但我始终把你当亲妹妹看待】   两句话像扎在心口的两把刀,远比“时家老太太”来得折磨人。   正因如此,时柚才在慌乱之下,找了个要给三明治打包的借口,以逃避段斯野的视线。   她又故意在前台那边磨蹭了会儿,等到避无可避,她才慢吞吞,又心事重重地从酒店出来。   段斯野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分钟路途,时柚走得度秒如年。   她从来没觉得这样为一件事担忧过。   不是害怕时家老太太会怎么惩罚她,而是怕段斯野,怕她得之不易的喜欢的人,就这么离她而去。   想到男人之前对时恒说的那些话,时柚更是眼眶泛酸。   静默两秒,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呐呐,“段斯野,其实,我有事想对你说。”   段斯野哦了声,不怎么正经地轻扬眉梢,“怎么,你出轨了?”   见过没正形的。   却没见过这么没正形的。   时柚心情复杂地皱了皱眉,想笑又气恼,“你能不能听我好好说话。”   段斯野啧了声,“把你急的,我不是在这。”   说着,他往后散漫一靠,重新倚在柱子上。   牵着她的手,段斯野低眸看她,玩味勾唇,“说吧,这两天背着我干了什么惊天大事。”   面对男人沉柔的目光,时柚轻轻低下头,看着鞋尖。   这会儿倒是一点想笑的心思都没了。   仿佛奔赴刑场的死囚,时柚深吸气,地自容道,“段斯野,你会喜欢骗子么。”   轻如羽毛的嗓音落地。   空气短暂地凝滞了一瞬。   段斯野眉心微蹙,牵着她的手也紧了两分,“到底怎么。”   时柚屏息凝神地抬头看他,舍不得的眼神像在看他最后一眼。   似是感知到她的情绪,段斯野心神陡然一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   “我是骗子。”   时柚听到很陌生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对段斯野说话。   她完全控制不了那个声音,只觉那个声音像吸满了海水,越来越沉。   时柚却冷静到,如同抽离出来的第三人格,一字一句,“段斯野,我骗了你,我根本不是什么时家千金,我只是时恒找来的替代品。”   “真正的时家千金是我朋友,她很早就去世了。”   “去世之前,她把她的贴身玉佛送给我,刚巧我们俩生日又是同一天,所以,我就替代了她。”   “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真的没办法。”   “我妈生病需要钱,我没有钱,我不能看着我妈生病不管。”   “就是那个时候,时恒找到了我。”   “他一开始以为玉佛是我的,要带我回去,是我告诉他,这玉佛是我朋友的。”   “我以为他会打消带我走的念头,没想到他提出让我当替代品。”   越说越觉得自己很可耻,时柚眼睛酸涩到不行。   她只能努力睁大眼,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努力平复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里她把自己最难堪最无耻的一面揭露给段斯野,却不知道等着她的答案是什么。   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也许段斯野会因此中断对她的一切喜欢。   但她也还是要说。   因为只有这样,时柚才觉得,被段斯野喜欢的是真正的自己,真真正正,一无所有的自己。   思及此,时柚如逆水行舟般,再度鼓起勇气直视起段斯野。   却不想,后面表达心意的话还没说出来,段斯野就在倏忽间打断她,“小柚子。”   “……”   时柚微微哽住,“怎么……”   段斯野牵着她的手始终没放。   定定深眸也似容纳着无法撼动的山海,眼里荡着从未有过的郑重的光,“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不是骗子,我就问你一句话。”   近乎死寂的心脏在这刻仿若被注入新的血液。   时柚眼睫微颤,“……什么。”   段斯野似紧绷般气息清浅,“就想问你,喜欢我这件事,是不是真心的。”   没想到他问出来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时柚指尖蜷了下,眼神都呆滞地啊了声。   就这么静默几秒。   男人皱着眉,忍无可忍地深吸一口气,“啊什么,你倒是给个痛快。”   感觉自己要上断头台的时柚:“……………………”   不是,这啥情况啊,怎么一下变成自己要给他痛快?   作者有话说:   段斯野:呵呵,和我比恋爱脑,在座的都是辣鸡()   段斯野内心os:只要老婆喜欢我,什么!都可以!!! 第六十五章   ◎您把我当女婿就行◎   事实上, 就算时柚不说,段斯野也能察觉到她一直以来心里有事。   小姑娘忐忐忑忑,看起来就很缺乏安全感。   只是段斯野没想过,是关乎她身份的事。   但转念一想, 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她是时家的女儿, 那种人家, 即便再不受宠, 也不可能朴素得像个寻常大学生。   段斯野也问过她,是不是时恒对她不好,不给她生活费。   当时时柚的回答是, 她不想用。   还说女孩子不应该什么事都靠别人。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仔细一琢磨, 却少了人情味,就仿佛时恒对她而言, 只是一位很生分的“外人”。   再加上这姑娘平时对时蔓和宋明珠的态度那么风轻云淡,很难不让人去想,她到底是不是时家真正的私生女, 不然也不可能面对二人的针对完全不在乎。   只是端倪再明显,段斯野也从未在意过。   归根结底, 他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她,而不是附加在她身上的“光环”。   不过, 骗人这件事另说。   段斯野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欺骗玩弄, 他自然在意时柚对自己的感情有没有掺假。   他想要的,是她的真心喜欢, 而不是为了某些目的故意为之, 所以才问了这么个偏离“正题”的问题。   时柚也在短暂思索后, 渐渐明白他的意思。   后知后觉地眨着眼, 她很无语,“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可能不是真心喜欢你。”   小姑娘语速很快,像被冤枉后急于自证清白。   男人眸光微闪,荡出几许调侃。   时柚眉梢蹙了蹙,很搞不懂他,“你这表情是几个意思。”   莫名舒爽涌上心头。   段斯野抬眉,似笑非笑,“就是忽然发现,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正儿八经说喜欢我。”   “……”   这话怎么听着还怪可怜的。   耳朵一热。   时柚不自在地看向别处,“我以前没说过么。”   段斯野勾着嘴角宽肩微耸,“没有呢。”   语气拖腔拿调的,像个四处放电又腹黑的男妖精。   时柚禁不住抿了下嘴角,瞥着他,“你这么说,我好像个渣男。”   段斯野不客气地呵笑,“你还挺有觉悟。”   垂眸捏了下她的指尖,男人由下至上觑着她,“不过,这种话以后可以多说点儿,我还挺喜欢听。”   这个角度,段斯野目光看起来更为深邃多情,不正经得恰到好处。   说不清被他那语气撩拨,还是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时柚心跳顿时乱扑腾起来。   她忍不住拿眼睛白他,“觉悟个屁,又被你歪了话题。”   段斯野吊儿郎当的,“这不正说明我不在乎。”   男人眉宇间洒脱浑然,仿佛根本不为刚刚那番坦白所动。   如果是别人,时柚尚且还要揣测一下这话的真实性。   但他是段斯野。   说一不二,独断专行。   只要他开口,那些话就仿佛带着效力,决不食言。   微微提上一口气,时柚发凉的心口似被暖意包融,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事,也在无形中消散。   就连说话声都带着隐约的颤,“段斯野,你想好了,想好了再回答我。”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千金,除了一颗真心,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段斯野眸底敛去锋利张扬,蓦地笑了,“想好什么?想好要不要把你娶回家?”   “……”   时柚双颊发烫,“你别胡闹,我的意思是——”   “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   段斯野声线肃然,“但我依旧是那句话,我喜欢你,时柚。”   “不在意什么门当户对。”   “更不在意你是谁家的千金。”   “只想和你在一起。”   话音落下。   四下静谧无声。   段斯野长驱直入地看着她,连月色都温柔缱绻。   时柚周身仿佛过了汹涌的电流,心跳怦然,似坠着重担的肩头,也一点点松懈下来。   握着段斯野的手紧了紧。   小姑娘澄澈的瞳眸仿佛荡着纯情的招惹。   段斯野喉结微滚。   也不管酒店门口有没有门童,就这么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上克.制一吻。   他身上是熟悉的,清凛好闻的松枝与雪的气息。   时柚不由身形紧绷,闭上眼,接纳他的吻,再互相索取。   短暂的两秒。   段斯野退离开来,将她的手捂在心口。   男人迁就着她的身高与她额头相抵,笑漪略痞地宠声呢喃,“现在呢,还有别的秘密要和我说么?”   时柚吸了吸鼻子,摇头。   跟着又想起什么,“那你呢,怎么突然过来了。”   “因为你不接电话。”   段斯野直起身,嗔怪挑眉,“信息也不回,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臭毛病。”   说话间,男人捏了捏她的脸。   时柚惊讶地睁大眼,“不是啊,我给你发了信息的。”   她赶忙把备用机拿出来,点开信息给段斯野看,对话框里从早到晚,她发了将近十条。   从最开始的好声好气,到后面渐渐暴躁。   还挺有女朋友的样儿。   段斯野心中熨帖,表面却故意端着似的啧了声,“说你什么好呢。”   时柚:“……我怎么。”   段斯野给她递了个眼神,“我手机号最后一位是9?”   这话如一盆冷水,哗地淋到时柚头上。   小姑娘定睛两秒,恍然大悟。   我草,是6。   难怪她怎么打他电话都打不通。   时柚面色登时懊恼。   段斯野闲闲说了句笨,一面拿过她的手机,把自己号码输进去,又打了个电话,才将手机还她。   像干了什么坏事,段斯野称心如意地冲她扬眉,“这下不怕了。”   “……”   时柚接过来一看。   翻了个绝世大白眼。   这狗男人,居然好意思给自己号码存了个特别的备注——“最最喜欢的男朋友”。   “好土好油腻。”   时柚十分嫌弃地说,一面把这个备注删掉,改了个新名字上去。   段斯野心情不错地吊起眼梢,“那什么叫不土不油腻。”   时柚:“……”   时柚紧绷着唇角,犹豫两秒,到底把手机递给他。   段斯野将信将疑地接过来,转眼小姑娘就快步蹦跳下了台阶,朝段斯野那辆宾利跑去。   这六亲不认的步伐,还真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架势。   段斯野嗤地一笑。   低眸瞧向手机。   然后,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刚刚还是“最最喜欢的男朋友”的备注,被小姑娘改成一个非常具有杀马特气息的名字——   “AAA专业下水道添堵段老六”。   段斯野:“……”   就他妈气笑。   -   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段斯野当晚就没打算回去。   恰巧池丽给时柚打电话,话里话外催她早点儿回家。段斯野隐约听见,就索性就开车载她直奔小区。   见他不逃不避的架势,时柚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心里也踏实多了。   不想这家伙的担当远不止于此,在车开到楼下附近时,段斯野还特意带时柚一起去买水果。   那架势,跟女婿见丈母娘似的。   惹得卖水果的阿姨都一直在问,段斯野是不是时柚的男朋友,是不是。   小姑娘脸皮薄,问几句便承认了。   一听这话,老板娘也来劲,当即告诉段斯野应该买什么水果,推荐得又实惠又好。   段斯野倒不在乎价钱,干脆每样都来一盒,跟散财童子似的。   老板娘都不好意思了,“我真没想故意推销啊,就想着你第一次见丈母娘,帮帮你。”   段斯野笑得温文尔雅,“明白。”   两人一来一回。   把时柚无语坏了。   从水果店出来,她低声嘟哝,“什么丈母娘,谁说就是你了。”   顿了顿,时柚又说,“你还是研究一下怎么跟她解释你骗人十万块钱的事吧。”   闻言,段斯野朝她扬眉,“你看我像稀罕别人十万块钱的样子?”   时柚:“……”   看了看他手里两袋昂贵水果,和那一身名利场里浸泡出来的矜贵气质。   ……确实是不像。   不过转念一想,她还是嘱咐两句,“我妈这人对外人很轴的,也要面子,你要不想被棒打鸳鸯的话,千万别和她呛着来。”   段斯野不甚在意地扯唇,闲闲道,“应该不至于。”   那会儿时柚只顾担心。   并没思考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等两人来到家门口,听到屋里闹闹吵吵的说话声时,她才渐渐反应出不对。   时柚扭头不明所以地看了段斯野一眼。   段斯野低眸,晏然自若地揉了揉她的头,“怕什么,有我在。”   不知为何,时柚莫名有种,这男人掌控全局到掌控到她家里的地步。   微微张唇,她想问些什么。   不想段斯野先一步按了门铃。   还未等时柚来得及反应,老式防盗门就“咔嚓”一声开了。   然而给他们俩开门的,不是池丽,而是一身灰黑色西装笑容恭敬的周令东。   周令东见到两人,蔼笑道,“时小姐,段总。”   段斯野嗯了声。   时柚再一次睁大双眼。   段斯野云淡风轻地应了声,“进去吧。”   说着,男人揽住她的肩膀,驾轻就熟地把她带进自己的家门。   被男人亲密搂着的时柚:“……”   这回彻底懵逼了。   一脸“这他妈什么情况”地进了门。   却不想下一秒,不知何时换上靓丽正装的池丽,言笑晏晏地从客厅那边迎上来,连着“哎呦”两声,“回来了回来了,你们可算回来了。”   她完全无视时柚。   只顾双眼放光地看着段斯野,像会见领导般,热情握住段斯野的手,“段总好段总好,我是时柚的妈妈,清水镇欣悦广场服装一部的副班长池丽。”   “没想到领导能亲自莅临寒舍,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这番别开生面的发言实在太玄幻,时柚听完当时就傻眼。   她眨巴着眼呆呆看向段斯野,试图找到一个可以理解的答案。   却不想段斯野戏比池丽还多。   狗男人先是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才好整以暇地看向池丽。   没有丝毫惊慌与忐忑。   段斯野泰然自若,又不失谦逊地勾唇一笑,“阿姨言重了。”   “……”   “都是自己人,您把我当女婿就行。”   时柚:???   谁他妈和你自己人?! 第六十六章   ◎算盘声可以打得再响点儿◎   大概是和段斯野混久了, 时柚几乎快忘记这男人在外界是怎样厉害的存在。   不仅不依靠家里在国外创业成功,回了国也能迅速在商界站稳脚跟开疆扩土。   就连最近,他旗下公司还不声不响地收购了一家百年食品企业,生意做得可谓风生水起。   和他比起来, 时恒都显得不那么亮眼。   只是因为段斯野在她面前, 格外随性又纵容宠溺, 才会给她一种, 段斯野看起来好像没有刻板冷淡的时恒手腕凌厉的感觉。   但其实,这男人早就把时恒甩在身后要多远有多久。   就像今晚。   时恒尚且还要当面来找她,段斯野却在暗地里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   如此一来, 时柚忽然就觉得,今晚发生这一切, 好像也没多离谱。   倒不是说池丽的世纪大变脸。   而是段斯野居然能把那两位“造谣”他骗人钱的母女,就这么请到家里来。   那对母女就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那个看起来和时柚差不多大的女生,在看到和段斯野拉着手的时柚后,神情一瞬间变得更加难堪。   她母亲却在这会儿站起来, 学着池丽的模样上前,半尴不尬地对段斯野道, “那个,段总您好, 我也是欣悦广场的员工。”   顿了顿, 女人神色艰难道,“也是薇薇的母亲。”   薇薇就坐在沙发上的女生, 也是被“段斯野骗钱骗感情”的当事人。   在段斯野和时柚回来之前, 池丽已经在周特助的帮助下, 理清了来龙去脉。   之所以会造成误会, 是因为薇薇曾与段斯野有过情况特殊的雇佣关系。   段斯野也是在那天看到时柚转发过来的聊天,才认出那个女生就是薇薇。   于是当天,段斯野就安排周特助联系上她。   这位薇薇一开始见到周令东,还是很积极开心的,可不曾想,周令东一开口就是律师函警告,并义正严词告诉她,她已经侵犯了段斯野本人的名誉权。   这姑娘就是个在北城的普通打工人。   连个部门领导都不敢得罪,更没想过得罪段斯野,当即就吓哭了。   周特助根本没多问,她就把所有事都招了。   不止当着他的面招了,还被揪着回清水镇,和她母亲一起来找池丽。   就是段斯野和时柚两个人在酒店门口腻歪那会儿。   池丽听完真相都懵了,再加上她得知段斯野是欣悦广场隶属集团的总老板,这才从善如流地改变态度。   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还是同事。   池丽不好落井下石,就在女人拉薇薇上前跟时柚解释时,主动截过话头缓和局面,“哎呀,都是年轻人,随口撒个小谎,真没多大事。”   这话要是别人说。   段斯野估计会一个眼刀子飞过去。   可换成池丽,他放在心尖上小柚子的母亲,段斯野脾气就格外的好。   男人淡笑,“放心阿姨,事情都过去了,只是一个解释。”   时柚懵里懵气地看着两人有来有回。   心想搞了半天,就只有她不清楚怎么回事啊。   就这么抱着无语又好奇的心态,时柚皱着眉终于听到薇薇的解释。   女生明显哭过,鼻子还是红的,说起话来也软绵绵的没力气,好在表述还算清楚。   时柚简单听了会儿,就大致明白了。   说来说去,她之所以会撒这种谎,是因为她曾经和段斯野确实存在过非一般的关系。   就是段斯野刚回国那阵,为了逃避联姻,也为了营造纨绔形象让段家人放下戒心,便找了几个女生假扮自己的女朋友。   这些女生是同时和段斯野签的合同与保密协议。   其中有几个都是电影学院的学生。   唯一的上班族就是刚毕业的薇薇。   她们各自扮演着段斯野的金丝雀,分批次和段斯野见面,营造出他浪荡风骚的假象,每次也都会得到相应的酬劳。   只是这种机会并不太多,又僧多粥少,所以她一共也没和段斯野见过几次。   而每次,她都只是和段斯野处在一个空间,段斯野却从不给她一个眼神。   后来她才知道,别的女生情况也都没好到哪里去,有一位明明都被带去了酒店,却被一个人扔在房间里写论文。   久而久之,这些女生也都死了心。   反正周特助给他们打过来的钱也都蛮多的。   然而就只有薇薇,她舍不得段斯野,不止如此,在这份“兼职”结束后,她的生活来源也少了一大截。   那所谓被骗的钱。   就是她习惯了大手大脚,提前预支出去,却不想等了好久,都等不到周特助的电话,回头一问,才知道段斯野不再需要这种虚假的关系来营造人设。   钱是一次次的结清,薇薇这一次再也捞不到钱和奢侈品道具,整个人都慌了。   回头账单也清算下来,发现她还差了几万块没还。   没办法,她就只能找她母亲借钱。   她母亲怎么可能一次性给她那么多,刨根问底地问,薇薇不知道怎么办,就只能撒谎,说和段斯野谈恋爱分手了,段斯野找她要回以前花在她身上的钱,不还就告到法院去,一告一个准儿。   她母亲平时也经常刷这种社会纠纷,再加上恰巧见过段斯野过来接她的车,就信以为真。   到后来,钱是给女儿出了,但也一直记得段斯野这个人,有事儿没事儿就跟旁人夸大说辞,明明薇薇找她要的是几万块,愣是被她说成十万,还故意曲解意思,说什么骗感情骗钱。   却不想兜兜转转,最后还传到当事人耳朵里。   似乎也觉得惭愧,在说完来龙去脉后,女生一个劲儿地跟段斯野鞠躬说对不起,说愧对他当初的帮助。   当初段斯野不仅让周特助给她按时打款,就连她现在的工作,都是段斯野帮忙安排的。   所以在段斯野曾经那些“金丝雀”里,薇薇是看起来最真的那个。   就连俩人合约结束,薇薇都跟旁人表示两人分了手。   比起她的愧对,段斯野倒不甚在意,又碍于池丽在中间做和事佬,所以并未深究。   见他态度如此,薇薇母女简直松了口大气。   也没再多费口舌,几乎落荒而逃地离开了池家。作为朋友,池丽怕影响双方关系,这个烂好人到底还是披着衣服出去送了。   于是转眼间,热闹的家里,就只剩段斯野和时柚两人。   防盗门啪一声关上,时柚却久久不能回神。   段斯野好整以暇地偏头看向惊得舌桥不下的时柚,捏了捏她的手,“现在搞清楚了?”   “……”   时柚当下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有钱人的生活都他妈的好离谱啊!!!!!!   就他这长相,别人倒贴钱跟他搞对象都乐意,他居然要花钱雇!演!员!   时柚相当不理解地看着段斯野,“你这兼职现在还有么。”   以为她还在怀疑自己,段斯野眉梢一挑,神色几分正经,“怎么可能还有。”   时柚:“……”   时柚悻悻抿唇,“好吧。”   段斯野眯了眯眼,“怎么,你还挺失望?”   “失望倒不至于,”时柚老实巴交地说,“就是有点儿可惜。”   她相当遗憾地嘟哝,“早知道早点儿认识你了好了,说不定能赚一大笔。”   段斯野:“……”   段斯野再一次被她气笑,抬手报复般rua了把她的头,“你这算盘声可以打得再响点儿。”   -   当天晚上,池丽没多久便回家了。   生怕段斯野走,她几乎跑着回来做饭,也还好她是跑着回来的,不然段斯野差点儿就把时柚抵在墙上亲。   如此一来,唯一一点尝到甜头的机会也错失了。   段斯野只能继续扮演他彬彬有礼的霸总,恭恭敬敬地在“未来丈母娘”家吃了顿晚饭。   晚饭结束,他又难得陪着时柚呆了会儿。   电视里放着闹腾的电视节目,池丽一个人收拾厨房,让时柚好好陪着段斯野。   两人规规矩矩地并肩坐在沙发里,时柚时不时喂给他一颗草莓。   就这么来回喂了几次,时柚发觉段斯野开始盯着自己看。   小姑娘眨了眨眼,“怎么了?”   段斯野偏头好整以暇地看她,笑了笑,“就是忽然觉得,很喜欢这会儿的气氛。”   不大不小的沙发,面前一个不算大的电视,有好吃的水果,身旁互相喜欢的人,到处都是踏实温馨的人间烟火。   这是他人生中,难得一次的放松熨帖。   熨帖到,让他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活着。   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话,时柚粉唇微张,“我还以为你会嫌弃我妈啰嗦不让你走呢。”   段斯野抻眉,“我还巴不得多待会儿。”   说话间,他搂了搂时柚,低低一笑,“既然吃不到猪肉,总要多闻一会儿小猪的味道。”   时柚被他凑近的气息撩拨的心神发痒。   往下抑着唇,她眼巴巴看着他喃喃,“你总给我起外号。”   段斯野但笑不语,深邃的眼只盯着她看。   目光交错几秒,时柚到底没忍住,凑上前在他下颌角处吻了下。   剃干净的下颚有着男人独有的微微的扎人的触感,却让人格外迷恋。   时柚亲完,克制着羞涩咽了咽嗓,而后声音很轻,似将他看透般抚慰道,“没关系的,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我会陪着你。”   段斯野目光纹丝不动地落在她脸上。   眸底有摇曳的情绪在闪烁。   似欲语还休的情动。   蓦地,男人磁柔应声,缓缓一笑,“那你要一直陪着我才行。”   -   当晚段斯野不到八点就回了酒店。   说是有视频会议要开。   时柚这边也被漫画更新的ddl逼着,不得不开电脑赶工。   眼看下周就要开始正式更新第一话,她压力很大,只能逼自己沉浸到工作中,就这么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和段斯野道了晚安睡觉。   第二天闹钟很早便响了。   与此同时,还有段斯野的电话。   北城那边需要他尽快回去谈一个合作,所以段斯野只能一大早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时柚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说不行呢,要去给朋友上坟。   昨晚段斯野就听她提过一嘴,说是要去看给送她玉佛的那个姐妹。   当时池丽忙着叫两人吃水果,段斯野就没再往下细问,这会儿倒是莫名多问了句,“她叫什么名字。”   “陈悦。”   时柚揉着眼睛说,“耳刀陈,悦耳的悦,她爸爸今天从市里务工回来,刚好可以带我上山。”   闻言,段斯野又问,“你说她送你玉佛,她为什么送你?”   倒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这么问自己。   时柚一时间猛住,想了想才道,“和我关系好?”   顿了顿,她又默然几秒,下意识摇头,“不知道,这玉佛是他爸爸在她去世后转交给我的,他爸爸是聋哑人,说不清。”   男人安静几秒,似在思索什么嗯了声。   转而又问她今天的行程,比如什么时间上山,什么时间下山,最重要的是,什么时候回北城。   时柚想了想,“明天吧,也差不多了,学校有课,工作室也催我过去一趟。”   段斯野哦了声,“我还以为是因为我。”   时柚没忍住翘起嘴角,一面挤牙膏一面道,“想得美。”   和陈悦父亲约定好的上山时间在九点。   那会儿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时柚拎着两袋子水果纸钱步行上了山,山很荒凉,但陈悦的墓还算明显。   时柚和陈父清理好墓碑后,又亲手烧了纸钱。   陈父耳朵听不到,时柚也没什么避讳的,就这么对着墓碑上笑容阳光开朗的小姑娘絮叨起来。   仍旧和往年一样,跟她说一说这一年发生的一切,还有时家的近况。   最重要的是,她今年认识了段斯野。   段斯野还成了她的男朋友。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时柚的笑容就很开朗,“我跟他认识也挺乌龙的,就在我去找你姐姐的时候,刚巧你姐姐在跟他表白,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你那个漂亮姐姐拒绝了。”   “后来,就又在别的地方碰见他,我偷拍他,结果被他逮到。”   “说实话,我一开始真的没想过和他在一起的,我觉得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但怎么说呢,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不由自已吧。”   “就算想克制,也克制不住。”   “不过还好,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即便知道我盗用了你的身份,也依旧愿意喜欢我。”   说到这,时柚垂下眼,眼里有了波动,“陈悦,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借用你的人生,遇到我真心喜欢的人。”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但你放心,这个身份我很快就会还给你的,到时候,就让时恒给你买个大大的墓地。”   抬起眸,时柚吸了吸鼻子,“总之,你要在那边好好的。”   “……”   “我也会在这边好好的,每年都来见你的。”   “嗯,争取下一次,带段斯野一起来见你!”   ……   确定时柚不跟自己走后,段斯野便和周特助回了北城。   公司最近事务繁忙。   一大清早段斯野便接了个视频会议。   等结束后,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段斯野挂断视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时柚发信息,问她结束没。   然而山上信号不好。   隔了好半天都没收到回信。   段斯野蹙了蹙眉,将手机放到一边,本想交代周特助别的事,却倏然想起时柚和他说过的一些信息。   陈悦是被聋哑人父亲领养的。   和时柚同年同月同日生,两人是初中同学,从小便玩得好。   陈悦家境不怎么好,又得了白血病,募捐过,但仍旧耗不起,没把人救回来。   然而这样的家庭,这样的陈悦,居然会留着玉佛,在去世后送给时柚,而不是卖掉玉佛,或者用玉佛去寻找亲生父母的踪迹。   是那玉佛太不值钱,还是那位陈悦早就绝望了?   想不通。   不管怎么想,段斯野都想不通。   就这么沉思片刻。   段斯野眸色微深地放空了几秒,忽地目光一转,对周特助道,“帮我查个人。”   作者有话说:   走走剧情,解决悬念 第六十七章   ◎恋爱脑发育得过于完全◎   给陈悦上完坟后, 时柚的心事也算告一段落。   池丽忙着上班,没功夫搭理她,她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于是下山后,时柚带着陈叔叔下山吃了顿饭, 又给他买了些水果牛奶。   陈叔叔膝下无儿无女, 当初只有陈悦陪着他, 现在年纪大了, 一个人过得辛苦,所以只要一有机会,时柚就会去看他。   陈叔叔也同样把时柚当成自己的闺女。   只要一看到她, 就像看到陈悦,心里也觉得高兴。   这也是为什么, 当初在陈悦临终前要求他把玉佛转交给时柚时,他丝毫没存私心。   那是陈悦的东西, 他只是养父,没权利留着。   既然陈悦让他转交,那就有她的道理。   陈叔叔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老百姓, 不懂那玉佛到底值不值钱,也不在乎, 他只想让女儿走得安心。   和陈叔叔分别后,时柚回家收拾东西, 终于倒出空来看手机。   屏幕上挂着几条信息, 其中就有段斯野的,问她有没有下山。   不得不说, 这种时刻被人记挂的滋味确实让人心里欢喜。   时柚弯着唇, 乖乖给他回信息:【已经吃完饭回来了, 现在就回北城】   这个时间, 段斯野大约在忙,好半天都没回信息。   时柚也没放在心上,一边听歌一边收拾东西。   十来分钟后,周特助给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不要买票,说等会儿段总的司机会接她回去。   听到司机,时柚不由一怔,“这好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周令东笑,“不麻烦的,这本就是司机该做的事。”   电话挂断。   周令东把司机的联系方式发给时柚,没多久,司机就给时柚打来电话,告诉她自己人已经进了清水镇。   算算时间,约等于段斯野从她上山就已经安排好人过去接她。   ……还挺细心。   时柚嘴角弯得更深,上车后,赶忙给段斯野发了条表扬微信。   这次段斯野秒回:【这都是我该做的,你要不要这么容易满足】   时柚:“……”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莫名想到什么。   时柚酸了吧唧地说:【也是,毕竟当初你对你那几个“女朋友”都那么好,何况我这个真的】   隔着屏幕都闻到醋味儿。   段斯野刚从会议室出来,无声一笑。   和身旁赶来汇报的高层经理短暂说了两句,回到总裁办后,他才给时柚回消息:【还记着这事】   似是怕她误会,段斯野很快又道:【对那几位好是周令东的功劳,不信可以问他,跟我可没关系】   这话说得渣男气质满满。   生怕时柚多想似的。   时柚禁不住笑。   质问他:【那你的意思,接我这主意是你的咯?】   段斯野:【不然呢】   段斯野:【你去问问,除了你以外我对谁这么上心】   别的可以不信。   但这方面时柚是深信不疑。   她当初可没少被这男人“折磨”,又是唱歌又是爬山找他。   他能对别人体贴就鬼了。   而且这也反向证明了,现在的她对于段斯野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想到这些,时柚眉心舒展,又问他,【那你忙完了?】   段斯野:【刚忙完,等会儿有个饭局,下午还有去个数字峰会,晚上估计免不了又有一场】   吃个柚子:【你今天好忙哦】   虽然说的这些话都没什么意义,但时柚就是莫名其妙想和他一直说话,好像段斯野一直陪着她一样。   段斯野也乐意一直和她保持联系。   即便很忙,他却每条消息都回,还记挂着问她,时家那边今天有没有找她麻烦。   两人在一起的事,在圈子里传得还挺开。   圈子里沸沸扬扬,说往日浪荡又不消停的段家太子爷为一个小哑巴收了心。   讽刺的是,这小哑巴还是时蔓的妹妹,还说时蔓伤心得简直要哭死,深夜找小姐妹买醉。   时柚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自打时恒回去,时家真就一点消息都没,仿佛对这件事不在意。   不在意更好。   时柚才懒得让他们管。   不过接下来要怎么和时家人相处,时柚还没想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如实把情况告诉段斯野,段斯野却道:【大不了就从时家脱离出来,没什么可怕】   时柚想了想,犹豫道:【还是有点可怕的……】   段斯野:【怎么?】   时柚不说话了。   好半天才补了句:【刚刚接到绘梦那边的电话,他们要我下午去工作室一趟,我要努力赚钱了】   话题就这么转移开来,所幸段斯野也没深问。   没一会儿,困意袭来,时柚在车上睡了会儿。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北城了。   时柚打了个哈欠,稍微补了补妆,又理了下头发。又过了十来分钟,车才开到公寓楼下。   时柚拎着小行李箱推门下车。   想跟司机拜拜手,司机却先一步叫住她,笑说段总有东西要交给她。   这下时柚更懵了,差点儿忘记自己的哑巴人设开口说话。   司机笑眯眯地让她等会儿,紧接着就绕到车身后,打开后备箱,拎出好几个购物袋的东西。   时柚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还是司机告诉她,这是段斯野给她准备的礼物。   小心脏在这刻扑腾得要爆炸,时柚呆呆接过来,直到回到家,才心跳怦怦地正式打开购物袋。   事实证明,她猜得没错,这些确实是狗男人送她的礼物。   四个袋子,三个大牌。   两个名牌包,一双最近很火但很贵的休闲鞋。   最后一袋,是北城相当出名的甜点,据说排队要排半个多小时才能买到,时柚一直想吃,却一直都没吃上。   这下可好了,段斯野直接给她买来送到眼前。   望着满满一袋子花里胡哨的糕点,时柚思绪震颤,后知后觉的蜜意在心间汹涌荡开。   她想到两人之前的对话,她酸溜溜地说段斯野对那些“女朋友”们都很好。   那会儿的她根本没想到,早在她表达这些“不满”之前,段斯野就已经身体力行地补偿她。   心下如同绽放绚烂的烟火。   时柚忽然觉得这一切都不怎么真实。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个人,对她好到细致入微,给她独一份的偏爱。   受宠若惊的心情几乎将她溺毙,时柚深吸一口气,想都不想就拍照发给宋萝。   宋萝有个优点,就是看到她的信息从来都是秒回,这会儿也是相当捧场。   看到照片上GUCCI和LV的logo,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发感叹号:【!!!!!我草你发了???居然买这俩牌子的包?还是贵款???】   时柚双颊微烫,正想解释。   宋萝却又道:【哦,不对,这是段斯野给你买的吧】   时柚翘起嘴角笑了:【你猜得还挺准】   宋萝:【那当然了,我这么了解你,就你这性格,宁可把钱存起来也不可能买这么贵的包】   这话确实。   时柚柜子里最贵的包都不超过五百块。   除非时恒安排她一定要出席某些场合并提供穿搭,不然的话,时柚基本不会和圈子里的那些白富美一起玩。   当然,朴素归朴素。   并不代表时柚不喜欢名牌包。   她自认不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她也想要更好的生活,只是她距离那种生活有些遥远,以至于这类名牌东西,对她来说太不切实际。   这就导致,时柚在看这两个往日里只能在橱窗里观赏的包,有种近乎缺氧的高兴。   宋萝也替她开心:【这下好了,你也有名牌包了,最重要的有个这么好的男朋友,就这种极品男人,不比你身边那群白富美幸福一百倍】   宋萝:【哎,真是,羡慕死】   宋萝信息一条条地发来。   时柚顾不上回她,而是给段斯野发微信。   可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眼眶发热道:【你这个人,让我说什么好呢】   眼看到了中午,段斯野这会儿应该去和客户吃饭,所以时柚并没想过这男人会秒回。   结果段斯野不仅秒回了个问号,见她不吭声后,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时柚心头一跳。   不由自主地接通电话。   最先淌入耳膜的,不是段斯野的嗓音,而是略显嘈杂的说话声,听声音,显然是在饭局。   时柚顿时哽住,“都吃饭了你怎么打过来啊。”   段斯野嗯了声,磁而干净的声线透着几分嗔意,“不打过来怎么知道你要哭了?”   “……”   时柚默了。   这才发觉自己腔调赖赖唧唧的,听起来可不就是要哭了。   “不是的。”   时柚尴尬解释,“我没要哭。”   “真的?”   段斯野好像不怎么信,“那信息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时柚揪着裙子上的小白花,想了想,不怎么好意思道,“就是还挺感动。”   后面这句话她声音越来越低,像羞于表达。   话音落下。   电话那头沉默几许,须臾后蓦地一笑。   那笑如同吊儿郎当的撩拨,气息声听得时柚耳朵一麻。   面颊烧得更红,时柚不乐意地喃喃,“你笑什么——”   段斯野声线慵懒又性感,慢条斯理的,“笑我女朋友好哄呗。”   时柚一时间听不出他这是夸还是调侃。   不想段斯野转而便道,“不过这样不好,下次不可以这样。”   “就像你说,那些几个女生有的,我女朋友难道不应该得到更多?”   “……”   时柚心跳乱了两拍,颇为受用地咕哝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你这人,怎么希望女朋友不好哄。”   段斯野呵笑了声,难得来了正经,“你要随便两个包就能哄到手,我整天就不用想别的事了。”   时柚似懂非懂地眨眼,“那想什么。”   段斯野说,“当然是想怎么把你套牢,不然随便哪里来个男人把你骗走怎么行。”   倒是没想到他是这个脑回路。   时柚深深折服了。   她有些好笑,“段斯野,你这思维简直不是正常人。”   “而且我哪有那么大的魅力,我——”   “你有。”   段斯野斩钉截铁。   不然他也不会第一眼就对她印象那么深。   “……”   时柚无语了。   心说这男人的恋爱脑发育得真是过于完全。   不过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双颊,发现烫得不像话。   偏偏段斯野还没说完,他赞同地嗯了声,“但你说的对,面对别人的时候,我不会想那么多。”   “但只要一换成是你。”   段斯野无可奈何地叹息一笑,“我就像个时刻高度紧张的变态。”   就像白天联系不到她,晚上就开车来到清水镇。   然而并不是每个男人,情绪都会被女朋友轻而易举地牵动,也并不是每个男人,对女朋友都有那么强烈的占有欲。   从没想过他会这么突然地朝自己袒露心扉。   时柚心头涌上无法言说的悸动。   须臾后,她才捡回自己的声音,“你紧张什么啊……有什么可紧张的……”   段斯野轻轻“嗯?”了声,像在她耳边厮磨低语。   时柚抿抿唇,按捺着加速的心跳道,“段斯野,我很喜欢你的,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你别不自信。”   小姑娘声音轻软,咬字间透着薄而甜的气息,像掻乱心弦的羽毛,听得段斯野喉头一哽。   静默两秒。   时柚轻轻吸气,像下了很大决心,“我也想好了,只要你不和我分手,我也绝不离开你。”   不再惧怕未来的任何风险,任何困难,只要他不松手,她就奉陪到底。   话音落下。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沉默之后,是段斯野滚过火般低哑沉沉的声线,男人腔调带笑,“大白天的,你就敢这么跟我说情话,是真不怕我现在就去找你。”   “……”   时柚懵逼,“找我干什么。”   段斯野臭不要脸地嗯了声,“当然是亲你。”   作者有话说:   撒糖,就撒!!! 第六十八章   ◎不想等明天◎   亲肯定是不给亲的。   这才在一起几天, 这男人就够肆无忌惮,要是让他得逞还有好。   而且昨晚趁着池丽收拾厨房的时候,段斯野还扣着她的后脑勺亲了会儿。后来还是时柚受不了发出轻微的呜咽声,段斯野才被她推开。   想到昨晚那个禁忌意味的吻, 时柚抿了抿唇, 在电话里铁面无私道, “段斯野, 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对身体不好。”   段斯野听起来油盐不进,“怎么个不好,展开说说?”   “……”   展开个鬼。   时柚双颊燥热, 声音闷闷的,“我的意思是让你想点儿正经的。”   段斯野哦了声, “那什么是正经的。”   又装蒜!!!!   时柚提上一口气,“当然是想怎么好好上班。”   这话像戳到段斯野的笑点。   话音刚落男人声息就卷起笑, 段斯野拖着吊儿郎当的调子心情好好道,“行啊,赚钱给你买包。”   男人嗓音磁浑又苏撩。   即便这话听起来有那么点儿肤浅, 但不得不承认,时柚相当受用。   嘴角扯了扯, 转而扬起情不自禁的笑。   小姑娘面若桃花,语气坚持一点傲娇, “不跟你说了, 我现在要点个外卖吃饭,下午还要好好上班。”   段斯野知道她要去绘梦工作室, 没多说什么, 只交代今晚的酒局很重要, 他可能没法那么及时回她消息。   时柚倒不介意这事。   她介意的是这酒局有没有别的女生。   就那种, 长得特别漂亮,身材前凸后翘,端着酒杯往男人身上蹭的那种……曾经她就见过不少这样的缠着时恒。   不过苍天作证,她对那些女生真没恶意,只是一想到段斯野也会遇到这种境况,就忍不住心里紧张。   可能,这就是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本能反应吧。   有事儿没事儿总担心他被别人惦记上。   微微叹了口气,时柚委婉地表达一番,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小气。   聪明如段斯野却一下嗅到了醋的味道,他呵笑了声,“想什么呢,当然有。”   “……”   时柚一下噎住。   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时柚皱起眉,正想警告他,哪知下一秒段斯野便道,“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有女朋友,圈里的人都知道。”   几句话便把即将暴走的小情绪制服。   时柚呐呐啊了声。   段斯野笑,“你要实在不放心,晚上跟我去也行,就当带个家属。”   “……”   社恐本恐一想到那种虚伪浮夸的场面,就止不住犯怵。   时柚果断拒绝,“不,我晚上还要画画。”   顿了顿,她又说,“而且后天我们班要去采风,明天傍晚就走。”   似是没想到她又要出远门,还这么突然,段斯野啧了声,“去哪儿。”   时柚找了下导员刚发在群里的消息,“云南大理,大概三四天。”   这次算半个实习,路费自付,其他的学校出,学生也是按自愿去,时柚从来不缺席这种活动,再加上也没去过云南,便欣然报名。   她是开心了。   段斯野却不怎么乐意。   只是还未等说什么,一位商界的长辈就端着酒过来和他打招呼,说看他跟人打电话打了好半天,笑问是不是和女朋友。   段斯野浪归浪,这种场合从来没掉过链子,当即接过酒杯驾轻就熟地和中年男人攀谈起来。   时柚听情况不对,也没敢打扰,便兀自挂断电话。   余光瞥见通话界面挂断,段斯野眉梢隐隐一挑,中年男人笑着调侃,“这小年轻谈恋爱就是不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一起。”   段斯野闻言淡笑,“我倒是想时刻腻在一起,也要人家乐意。”   中年男人饶有兴致,“就时家那位小的?”   段斯野点了下头。   男人连啧两声,“想不到啊想不到,兜兜转转你还是选了时家的,不过时蔓怎么办,那姑娘要哭死了吧。”   “她爱怎么办怎么办。”   段斯野唇畔挑起一抹冷意,“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一般人,到这里也识相不问了。   偏偏这人在圈内身份地位都不低,又仗着和段家长辈认识,段斯野给面子尊称他一声伯父,便没怎么忌惮道,“不过恋爱归恋爱,真结婚,伯父还是劝你一句,要找个对你有帮助的,你看你哥段斯成,最近不就在追盛柔。”   说着,男人叹了口气,“不过我觉得他没什么希望,小柔啊,心里还惦记你。”   话到这里,段斯野已经明白男人来意。   搞了半天,是给段盛两家做说客。   段斯野挑眉轻哂,毫不客气地回怼,“程伯父还是别替我担心了,我跟盛柔没缘也没分。”   明明没提高音量,可吐出的字眼却带着锐凛的力道,将喧闹的包间气氛瞬间凝固。   众目睽睽下,段斯野邪里邪气地勾着嘴角,朝男人举了举杯,“我段斯野,向来只中意自己选的。”   -   怕打扰到段斯野的商业局,电话挂断后时柚也没再找他。   在家随便吃了份外卖,便心情好好地收拾准备出门。   绘梦工作室下午的工作时间在一点半,时柚特意化了全妆又背了新包,意气风发地过去了。   到了那边,免不了又是忙碌的一下午。   期间姓周的还叫她过去谈了一次话,希望她以后有时间就来公司坐班,这样能保证效率。   时柚心中无语。   心说这老板真是看不得员工闲一点,无所不用其及地压榨员工。   时柚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只能说看情况,毕竟学校那边的课业还是很忙的。   姓周的明显有点儿不乐意,毕竟他可是给时柚涨了三倍的工资呢。   但想想,她有陈智当靠山,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让她抓紧去干活,今晚漫画的第一话就要上线。   时柚内心自然是非常想赚钱的,所以态度始终不错。   回到工位后,发奋图强疯狂往前赶进度。   等到了下班时间,她才联系关夏,问她有没有时间陪自己逛街买东西。   关夏:【你还真问着了,我正想去商场买个新手机,我手机坏了】   吃个柚子:【好呀,一起,咱俩还可以吃个饭】   说着,时柚收拾东西,跟着人流下班等电梯。   两人约定在学校附近的商场见面。   时柚到楼下坐上公交车,没一会儿便找到在肯德基门口等她的关夏。   有阵子没见,关夏看起来还是那么青春可爱,上来就亲昵地挽住她的手,笑着调侃,“这谈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哈,走路都带笑的。”   时柚被她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打字道:“我平时也这样好吧。”   “才不是呢。”   关夏一针见血,“你以前看起来可没有现在这么活力四射。”   时柚抿抿唇,“那我以前看起来什么样。”   “以前啊,”关夏想了想,“感觉你以前没什么活气,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就是给人感觉,空空的,对生活的热情不高。”   似乎找到精准的形容词,她啊了声,“厌世,对,就这个词。”   倒是没想过她会这么形容自己,时柚猝不及防地愣住,打字道,“有这么夸张吗?还好吧。”   “那是你自己感觉。”   关夏说,“反正作为你朋友,看起来是这样的,明明长得一副甜妹脸,也爱笑,但深入了解就感觉你这个人骨子里挺刚也挺愤世嫉俗的。”   “不过现在好多了,”关夏揶揄地笑,“虽然没怎么见过你男朋友真人,但我感觉,他应该对你很好,把你照顾得元气满满的。”   说话间,关夏看到她想买的那个牌子的手机店铺,拉着时柚过去。   时柚却因为她的话心不在焉起来。   原来,她在遇到段斯野前,给人的感觉是那样。   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奇怪。   那时的她,满脑子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赚到足够的钱,脱离时家,不仅如此,每天也要尽心尽力地维护着自己的哑巴人设,不能出差错。   可在遇到段斯野后,充斥在她生活中所有的压力和紧迫感,好像一下便转移了。   取而代之的,是段斯野,段斯野,还是段斯野。   她为他懊恼过,气愤过,吃醋过,又伤心过,所幸换来的结果,是好的。   段斯野喜欢她,她也喜欢段斯野。   于是漂浮不定的心情,又变成人生中第一次体会过的,真情实感的甜蜜。   不仅于此,段斯野还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虽然段斯野没跟她承诺过什么,但她知道,不管她遇到任何事,都不再是一个人,段斯野一定会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承担。   正是因为这些,时柚的生活轨迹才一点点发生改变。   想到这,时柚心头泛起不可遏制的甜。   本来只是想买只护手霜,却忽然想给段斯野买个礼物。   只是,买什么呢。   段斯野又什么都不缺。   时柚有些苦恼,买完手机的关夏给了建议,“他什么都不缺的话,其实你送什么都行,最重要的是心意。”   时柚微微眨眼,问她有什么建议没。   关夏想想说,“这商场也算中高端了,你要是预算不吃紧的话,买领带啊,腰带什么的。”   说着,她想到什么,噗呲一笑,“不然你买条内裤,让他穿上的时候想到你。”   “……”   时柚心跳一突。   心说这他妈什么鬼提议。   要不是她定力好都要开口说话了。   见她不可思议又无语的样子,关夏笑得更开心了,“那怎么,他以前不是还送你内衣了,你还回来不是挺正常。”   这话确实。   当初段斯野可是一口气给她买了四套上千的内衣,但最终时柚只留下一套,剩下的分别给了宋萝和关夏,还有一套转手卖掉了。   那套罩杯有点大,她们三个谁都穿不下。   也不知道段斯野怎么想的。   越琢磨耳根越热,时柚暗暗嗔怪,偏偏关夏鸡贼地撞了她一下,“欸,说真的,你俩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她这么一问。   时柚更有些不自在。   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她才打字道,“接吻。”   关夏兴奋地眨眼,“舌吻吗?”   “……”   时柚太阳穴一突。   时柚打字:“你可以闭嘴吗?”   “你说嘛,我好奇死了。”   关夏撒娇似的磨她,“那可是段斯野哎,真不知道他这样的人跟人正经谈恋爱是什么样。”   时柚默默无语。   但又被她勾得心痒,忍不住红着脸打字:“应该,是舌吻吧……反正,他伸舌头了。”   说完,时柚耳根处像点燃了一把火。   满脑子都是段斯野吻她的模样。   关夏捂住嘴巴嗷嗷叫,“呜呜呜我们小柚子终于也要被人拱了。”   时柚气笑,打字:“你能不能思想健康点儿。”   怎么跟那狗男人一样。   关夏不服,“怎么啦,谈恋爱不就这点儿事么,何况他是段斯野,谈过多少女人的,拿下你还不是分分钟。”   聊到这,关夏干脆给她科普,让她如果有那一天的时候,一定要做好准备,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带小雨伞!!!   时柚面红耳赤,沉默了会儿才道:“这些不都是男生该准备的么。”   “NONONO,”关夏说,“那要看这个男生靠不靠谱了,你家段斯野很明显不属于靠谱那种,说不定哪天在车里就把你办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时柚喉咙一痒,简直要疯了。   她打字嗔怪,“你平时是看了多少小H文。”   关夏笑嘻嘻的,“都涉猎,都涉猎。”   知道她对段斯野有刻板印象,时柚忍不住解释,“他人很好的,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而且他那些女朋友都是假的。”   关夏嗯嗯啊啊的,像是听不进去。   刚巧两人走到屈臣氏,关夏拉着她进去,时柚选了只护手霜,就在结账的时候,关夏忽然拿了一盒冈本过来结账。   时柚眼睛瞬间瞪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关夏就瞬间扫好,送给她。   “说那么多都没用的宝贝。”   她正儿八经地拍了拍时柚的肩膀,“关键时刻还是要备着,就当姐姐送你俩的定情信物。”   下一秒,关夏又凑到时柚耳边,“是最大号哦。”   时柚:“…………………………”   我他妈可太谢谢你了吧!   -   玩归玩,闹归闹,当天关夏还是陪着时柚精心选了个礼物给段斯野。   一条品牌领带。   花了时柚整整三千块钱。   饶是往常,时柚肯定会心疼死,但一想到是给段斯野买的,心里就像被蜜填满,恨不得这男人今天就能收到。   然而今天却不行。   这男人够忙的,时柚不想打扰他。   于是就把倾诉欲望忍了下来,提议去吃饭。   不曾想关夏为她操心得可不是一点半点,买完领带又问她为什么不买个好点儿的香氛。   说来不怕笑话,时柚身上清甜的味道一直来自她平时涂的面霜手霜还有洗发水。   关夏不止一次建议她买瓶好点儿的香水,但一直劝不动她。   这下好了,关夏打着谈恋爱的幌子游说她,“你想啊,你家段斯野抱你的时候,亲你的时候,你是希望他闻到你身上廉价的洗发水味呢,还是魅惑的香水味?”   说到这,关夏还打了个指响,“唇膏,唇膏也一定要买好的。”   “……”   时柚瞬间想到自己十块钱一只的唇膏。   呜呜呜这谈恋爱也太费钱了吧。   不过想是这么想,时柚最终还是没有抵御住诱惑,给自己买了一瓶喜欢的香水,和一只要两百块的润唇。   两百块!!!!   时柚心口简直滴血,等到晚上回家,洗完澡才拆开,朝嘴上涂了涂。   香水也是,她只用在手腕和耳后。   反正又见不到段斯野,大晚上的也没必要用。   不过说回来,一分钱一分货,这两样都好好闻,别说段斯野了,她闻到也为之倾倒。   总的来说,这一天虽然消费的有些超额,但还是很开心的。   想了想,时柚在睡前给段斯野发了条信息:【明天你能来见我一趟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这会儿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时柚困得不行,想着段斯野这酒局应该会持续到很晚,就没等他消息,直接关灯睡觉。   席卷全身的困意很快就将她拖到梦境中。   就这么香甜地睡着,直到隐约的开门声透过梦境传入耳膜,再然后,一缕淡淡的光芒透过眼皮将时柚从梦境中拽回,又很快熄灭。   就在熄灭的瞬间。   柔软发凉的两片唇,带着薄薄的酒意,毫无预兆地贴合在她薄荷味的唇上。   短暂的磨合吮吻,又很快退离,像品尝梦寐以求的糖。   心神骤荡。   时柚彻底从睡眠中醒来。   睁开眼的第一秒,就看到坐在她床边温柔垂眸看着她的段斯野。   处在黑暗中的男人单手抚摸着她的脸,裹挟着淡淡的烟草味,“把你弄醒了?”   “……”   时柚心跳紊乱,像做梦般,不可思议地眨眼,“你怎么来了?”   段斯野隐隐一笑,声线低哑宠溺,“按捺不住想见你。”   “……”   “不想等明天。”   作者有话说:   小柚子直接被偷家了 第六十九章   ◎“小柚子,好喜欢你。”◎   收到时柚那条信息的时, 酒局还未结束。   合作方老板左一杯右一杯地上前恭维,段斯野应付几轮,便有些倦怠。   刚巧看到小姑娘发来信息,段斯野本就神不附体的心思, 就这么彻底心猿意马了。   也不管段家那几位还在不在, 男人捞起外套打了个招呼便离开。   老太太和老爷子还没说什么, 段国忠的脸色却挂不住, 当众呵斥他两声,想把人叫回来,可段斯野压根对他视若无睹。   还是周令东给他挽尊, 走之前当着一众显赫颔首解释,说小段总这边有些私事要处理, 就不奉陪了。   段国忠冷笑呵笑,“私事, 我看是忙着搞女人。”   这一声音量不大,融在嘈杂的晚宴中,爽是爽了, 却遭逢段家老爷子的一个明晃晃的白眼。   段国忠生平最怕的就是老爷子,被横眉冷对, 意识到这话不得体,便清了下嗓子噤声。   刚巧有位老先生来找段老爷子叙旧, 二人揽笑着去了另一边攀谈。   戚芳容有眼力见, 见老太太在身边,笑着找补, “斯野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有喜欢的姑娘也正常, 上次我还见了, 长得特别标致可爱,这圈子里有名的美人就是不一样,就是有点儿可惜,不能说话。”   段斯野和时柚的事早已众人皆知。   按段家这两天的风声来看,段家二老是不怎么满意的。   对方是私生女就算了,偏偏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正是知道这点,戚芳容才敢说这番伪善的话,正好也让别人知道知道,这段斯野有多不争气,为了个女人连前途都不要。   然而不曾想,别人还来不及搭腔,老太太却不乐意了,“这么大人了,你怎么还跟个长舌妇似的嚼舌根。”   这语气威严中透着不予遮掩的嫌弃。   周遭又都是名门女眷,个个优雅雍容,听后神色各异,有的面面相觑,有的互通看热闹的眼神。   那尴尬的场面,完全不亚于戚芳容当面挨了一巴掌。   然而人前八面威风的段国忠,这会儿却沉着脸一声不吭。   戚芳容面色划过难以把持的委屈,咬着唇不说话。   老太太瞧着她哼了声,“时家那姑娘是一般,但也轮不上你这个上位的戏子说三道四。”   说话间,她瞥了眼段国忠,“好好管管你女人,别这么没分寸。”   留下这话,老太太带着助理拂袖离去。   段国忠则黑着一张脸,把戚芳容叫到酒店楼上,关上门狠狠训斥。   有人听到女人挨巴掌的哭声,还有两人争执不休的吵闹声,却没有一个工作人员敢敲门阻止。   这丑陋的一面,终究掩藏在喧嚣的宴会中,成为众人私下八卦的谈资。   段斯野自然不知道他走后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自己这心血来潮,似乎有那么点儿不切实际。   先不提时柚的电话打不通,就算到了她家门口,他也不见得进得去。   然而车已经停在楼下了,总不至于转身就走。   就这样,段斯野靠在车边抽了根烟,散散一身酒气。   周特助困得都不行了,整个人蔫了吧唧的,趴在方向盘上都快睡着了。   段斯野瞥了他一眼,心想倒是忘了这小子。   于是碾灭烟蒂,想叫他起来返程,不料一辆出租车竟在公寓楼下停住。   是和对象约会回来的宋萝。   宋萝付完钱,一抬头看到段斯野和他的豪车,眼里顿时亮起光,“欸,你怎么来了。”   段斯野眉梢一挑,有些意想不到。   稍作交流后,宋萝得知他上来找柚子,很热心道,“那你就跟我上去呗,她要是睡着了你就把她弄醒,当然也可能在洗澡。”   段斯野顿时几分哭笑不得。   说当初时柚房间没收拾都不允许自己上去,这会儿不请自来,怕是惹她不高兴。   宋萝嗨了声,“那会儿你又没和她在一起,而且柚子没那么娇气,你给人惹生气再哄不就成了。”   段斯野略抬眉峰。   忽然觉得也是。   不过最关键的是,他确实想见时柚,哪怕在她床边看一眼就走也行。   从未如此卑微过的段斯野被自己成功逗笑。   或许真应了那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困局和死棋,但好在,他心甘情愿被困住。   就这么,段斯野在宋萝的带领下进了家门。   看到时柚房门紧闭,宋萝轻声告诉他,柚子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了,他要是不想弄醒她,就小点声。   段斯野从善如流地点头,轻手轻脚地进了小姑娘的私人领地。   借着门外的一点光亮,段斯野略微扫了眼卧室的布局。   时柚房间不大,却五脏俱全,书桌化妆台置物架衣柜书柜应有尽有,置物架上也摆满了玩偶还有他送的那只玫瑰猫。   除了刚工作完的书桌,其余地方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屋内空气也泛着少女洗过澡后的清甜香气。   而他的小女朋友,这会儿就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缓地睡着,安静且可爱。   这种隐晦的窥探感,让段斯野心头涌上一股没由来的悸动,必须要屏住呼吸,才能与加速的心跳抗衡。   就这么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看了几眼,段斯野唇角一勾,似是心满意足般,准备关上门离开,不想就是这瞬间,他猝不及防地撇到放在书桌台上的东西。   也是奇怪。   明明放在上面的东西有好几样,他却偏偏看到了那盒冈本。   段斯野眼皮子一跳。   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是不是被谁带坏了,不然怎么想着买这种东西。   恰巧这会儿时柚被光亮晃得动了动,似有几分苏醒的架势。   段斯野眯了眯眼。   像是找到了合理留下来多看她一会儿的理由,干脆堂而皇之地关上门,来到她床边。   再然后的事,时柚就都知道了。   这男人做不到能克己会忍耐,明明只想看看她醒没醒,到后来居然忍不住把她亲醒了。   唇瓣还沾染着男人渡过来的淡淡触.感和体温,时柚还谈不上生气,心神就已经被段斯野俘获。   她下意识坐起身,下一秒,段斯野就迎着她的势头,嘴角噙笑地迎上她的拥抱。   小姑娘穿着单薄的睡衣,软弱无骨,被他搂进怀里,仿佛一碰就碎。   段斯野贪得无厌地嗅着她脖颈处的香气,没一会儿,便成了暗夜里如疾雨般细细密密的浅吻。   这吻似焰,一路燃到耳畔,燃到时柚的眼睫和唇。   小姑娘不自已地仰起头,将自己化作随风吹散的蒲公英,配合着段斯野着亲吻,神迷不知所踪。   到这会儿,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热恋。   什么叫无时无刻的想念。   就连接吻这种事,也好像有了上顿没下顿,只要一碰面,就是干柴烈火,烧都烧不完。   唇齿嵌合,空气稀薄到开始缺氧,呼吸也变得奢侈……段斯野停下来,与她额头相抵,牵着她的手放在心口。   那是特别钟爱一个人的姿势。   男人胸膛微微起伏,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她的,沉磁的嗓音像最狎昵的情话,“没穿?”   时柚没想到他开口的居然是这话,反应好几秒才迟迟红了脸。   心跳乱得毫无规律。   时柚羞恼地推开他,“你这人怎么——”   段斯野笑得又痞又浑,偏又不松手,把她重新禁锢到怀里,“不问了,不问还不行?”   然而那两个字的威力,却不是段斯野一句轻而易举的哄便能消止的。   时柚只觉自己的人和心都是软的,像某种被拆掉贝壳的软体动物,恣意靠在段斯野的臂弯里。   夜色漆深。   只有一点浪漫的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来。   或许是这刻的气氛太容易滋生什么,时柚咽了咽嗓,大胆在段斯野耳畔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女生睡觉都这样,箍着难受。”   段斯野促狭地笑了下,在黑暗中低眸直直感受她的气息,“那你们女生喜欢男朋友这么亲么。”   小姑娘似是害羞了。   声音小小,弱弱的,“怎么亲。”   段斯野抬手在她唇瓣上碾了碾,“趁睡觉把你亲醒。”   他的声线太蛊人。   时柚瞬间觉得耳朵都要酥.软掉了。   心旌乱七八糟地摇曳着,时柚把一张小脸埋在男人脖颈间,认栽道,“你能不能别大晚上跟妖精似的勾引我。”   ……我会受不了的。   感受到她温热耳垂和脸颊,段斯野喉咙滚了滚,极力压下什么,又蓦地失笑,“咱俩到底谁是妖精。”   大概是深夜给人壮了胆。   时柚莫名来了勇气,直起身,捧着段斯野轮空立体分明的双颊,“不管,来了就不许走。”   段斯野乐得一挑眉,“怎么,还要妖精陪.睡?”   说话间,他煞有介事地移开目光,看向化妆台那边,“连东西都准备好了?”   “……”   时柚简直要疯了。   第一反应便是挣脱开他。   结果刚站起身,就被段斯野一个拦腰打横抱起来,重新钳制到他腿上,让她乖乖坐着,“都看到了,藏也没用。”   时柚都要哭了,“不是,那个不是我买的。”   段斯野煞有介事地挑眉。   时柚只能把她和关夏逛街的来龙去脉告诉他。   而后朝桌上一指,纵使这会儿两人什么都没看清,“你要不信,你自己去看,领带就在那儿。”   “没不信。”   段斯野懒懒一声笑,唇瓣在她喷了香水的耳后若有似无地掠过,“怪不得我的小柚子今晚这么好闻。”   时柚被他撩.拨得像只被充满电的热水袋。   情动宛如沸水充斥在血液里。   时柚轻轻提上一口气,不服道,“我平常不好闻么。”   段斯野笑,“平常也好闻,今天特别好闻。”   好闻到轻而易举便拿捏他命脉上的冲劲儿,要不是这会儿宋萝在外面,他还真忍不住当个禽兽。   似乎也察觉到这男人的微妙转变。   时柚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坐在他腿上,不敢乱动。   静默须臾。   段斯野肩膀终于渐渐松懈。   她才轻声道,“今晚酒局有漂亮妹妹么。”   段斯野埋头在她锁骨处,笑得肩膀直颤,而后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玩世不恭道,“我可太喜欢你这吃醋的样儿了。”   “……”   时柚微微抿唇,耳根都热熟了。   段斯野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欣赏百看不腻的宝物,“小柚子,好喜欢你。”   心跳被这句话激得猛然紧缩。   时柚喉咙一哽,仿佛被不受控制般喃喃回应,“哦……我也是。”   这话像某种情绪的开关。   话音刚落,段斯野便扣住她的后脑勺,占有欲极强地再度吻上来,恨不得把她吞入腹中融为一体。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不觉连续更新了四天,明天给自己放一天假,后天早点回归啦ps不要说我短,抓空写完的QAQ都是精华!!! 第七十章   ◎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个晚上, 宋萝在客厅和洗手间奔走晾晒衣物,卧室内,段斯野和时柚沉晦体味着两人怎么都不够的亲昵。   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周特助找上门来。   时柚这才后知后觉推开段斯野, 翻身躲到被子里, 羞得仿佛要找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   门外, 周特助声音疲惫地和宋萝说着话。   宋萝很礼貌地要给他倒水喝。   周特助一个劲儿地说不用了不用了。   再一抬眸, 就见自家段总衣冠楚楚地拉开时柚卧室的房门,眸色不悦地走了出来。   不……不能说衣冠楚楚吧。   男人熨烫工整的前襟明显被人揪乱了。   周特助这么大人了,总不至于没有眼力见儿, 有些慌张道,“对对不起啊段总, 我以为你在上面怎么了呢,就上来看看。”   这话不掺假。   今晚段斯野没少喝。   周令东怕他不舒服, 就跟上来看看。   结果不曾想,他的好心居然撞破别人的好事,周令东简直想抽自己一嘴巴。   看出他的愧疚, 段斯野既好笑又不耐烦地啧了声,“我又没事, 能不能别跟活不起了似的。”   周特助根本听不出这是好话赖话,扯了扯嘴角, “不然我下去?”   “下去个屁。”   段斯野懒懒嗤声, 慢条斯理抄起沙发上的西装,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宋萝, 冲她略一点头, “时间不早, 我们先走了。”   宋萝啊了声, 也点点头。   防盗门再次啪一声关上。   宋萝在原地眨眨眼,心说她刚刚看错了吗,段斯野脖子上怎么好像多了两个吻痕?   正想着,时柚卧室门开了。   小姑娘跟一缕风似的,手里抱着一堆衣物,就这么直冲冲地进了浴室,关上门便听到哗哗水声。   看到这一幕。   老司机宋萝愣了愣,跟着恍然大悟地操了声。   可以啊。   -   时柚洗了一个细致又漫长的澡。   出来的时候,宋萝已经关门睡觉了,她也彻底没了睡意。   只要一躺在床上,就能想起一个小时前的段斯野。   就这么莫名亢奋着,摊煎饼似的在被子里滚了几圈。   手机忽然亮起来。   段斯野:【今天吓到没?】   时柚唇畔抿起一点羞赧,厚着脸皮撒谎:【不懂你在说什么】   段斯野却借力打力:【哦,那就是没吓到】   狗男人求表扬似的:【表现还行么?】   时柚:“……”   饶是有过之前那番,她也还是相当不经逗,很快就再度害臊起来。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你!闭!嘴!】   段斯野:【。】   然后真就老老实实闭了嘴。   时柚等了半天,见他没反应,发了一串无语的问号过去。   没一会儿,段斯野:【刚刚洗澡去了,没看手机】   时柚不乐意地撇着嘴。   段斯野:【怎么,以为我故意不找你?】   被他说中心思,时柚心念微动。   想着两人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缓和几秒认认真真打字,【段斯野,我这个人很没有安全感的】   如果两人今晚没那样亲密,时柚是不会说这番话的。   可现在……她莫名就有种自己好像亏了一点,但又更爱段斯野一点的感觉。   让她没失望的是,段斯野看起来很有耐心:【然后呢?】   然后就是。   吃个柚子:【你要一直理我才行】   发完这句,时柚抿住唇,突然就有些难为情,犹豫两秒,又把这句话撤回去。   盯着手机回信息的段斯野却看得一清二楚。   段斯野:【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顿了下,他又说:【那我以后天天粘着你,行不行?】   时柚禁不住笑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日理万机的霸道总裁每天能挤出多少时间“粘着”自己,但有他这句话就会很开心。   似是感知到她的忐忑不安,段斯野道:【放心宝贝,我会对你负责】   这一句宝贝,叫得时柚神思都飘忽起来。   以前她看别人谈恋爱宝贝来宝贝去觉得好油腻,可当这个词被段斯野用到自己身上……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了。   这杀伤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   不过,“对你负责”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她可是新时代女性,大家你情我愿的,有什么可负责的。   吃个柚子:【负什么责,咱俩又没干什么,要负责也是我对你负责】   段斯野:【你确定?】   段斯野:【用不用我帮你回忆一下?】   “……”   就知道他又来!!!   时柚不受控制地捂了捂羞赧的面颊,心情缓和后,才重新看向手机。   段斯野:【不过你对我负责也不错,我喜欢】   时柚噗呲一声笑了。   吃个柚子:【不跟你扯了,我要早点睡了,明天还要早点起来收拾行李】   段斯野:【好,明天下午我送你】   顿了顿,他又道:【晚安我的小柚子】   时柚眼底漾着甜笑,也学着他回:【晚安,男朋友】   有了第二天见面的约定。   翌日清早时柚早早便起了床。   宋萝在厨房煮粥,明知故问她昨天晚上她和段斯野到底在屋里研究了啥搞那么半天。   时柚一害羞就眼神乱飘,支支吾吾地不回答。   宋萝眯着眼笑,“你不回答我也知道,我都听见你动静了。”   说着便捏着嗓子叫了两声“段斯野,别——”   真是太他妈羞耻了,时柚当即爆炸上前捂住她的嘴巴,宋萝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这才说骗她的,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然而宋萝哪里知道。   她捏着嗓子叫的那两声,时柚昨晚那会儿确实说了几次……   想到这些,时柚就红着脸不再说话。   “有什么好害羞的,”宋萝知道她在对抗自己羞燥的情绪,安慰她,“谈恋爱都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时柚咬着面包片,眼巴巴瞅着她,“会不会……进度有点儿快了。”   毕竟她和段斯野在一起都没多久。   别说在一起了,俩人认识都没多久。   她也没怎么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这个进度是不是对的。   不想宋萝认认真真道,“感情这东西呢,跟时间是最不成正比的,你看你姐,喜欢他那么多年,不也没追上,你们俩缘分天注定,碰到跟两块刚出锅的年糕似的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   “而且现在是快餐时代,很多情侣刚认识就为爱鼓掌了,你这算啥。”   “……你这比喻。”   时柚无可奈何地扯嘴角。   不过被她这么一说,心情确实平静许多。   吃完早餐。   时柚开始收拾行李,这才发现,昨晚她忘记把买的领带送给段斯野了。   但段斯野下午会去学校找她,把她送到机场,到那时候给她也来得及。   想到很快就又要见面。   时柚又傻了吧唧地开心起来,拍了张领带的照片发给他,又多问了句:【起床了么】   信息发送过去,好久都没回复。   时柚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八点,想着他可能是没起床,便没放在心上,不想就在这会儿,门铃忽然响了。   宋萝在卫生间里做面膜,听到动静,下意识扬声,“这么早谁啊,你男朋友?”   时柚微微睁大眼,也想到这儿去了。   毕竟段斯野最喜欢突然出击,大早上过来送早餐什么的,还挺符合他的路子。   时柚弯起唇,“应该是吧,我去开门。”   说着便踩上拖鞋蹭蹭蹭跑到门口,喜气洋洋地打开防盗门。   门开的一瞬间,她下意识想呼出一个一个“段”字,然而发音还没咬出来,就被眼前突然出现女人吓得生生打断。   心口咯噔。   时柚活见鬼似的,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   时蔓巧笑嫣兮地冲她一笑,“早啊,时柚。”   -   跟宋萝合租的这间公寓,只有时恒知道地址。   除他以外,时柚没告诉过任何人。   之所以告诉他,也是尊重他,甚至有那么一点认同“长兄如父”。   时恒确实守口如瓶,再加上时家除他以外,并没有别人真的关心她过得好不好,所以这个住处一直没有时家人打扰,对时柚来讲,也算安心。   所以,时柚从没想过,时蔓有一天会过来。   打扮得光鲜亮丽,乃至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来找她。   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时柚绷住脸色没吭声。   察觉到小姑娘的惊讶和敌意,时蔓仍旧保持着端庄作态,笑着打趣,“怎么,以为是段斯野?见到我很失望?”   听到是女人的声音。   宋萝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来人是时蔓,脸色顿时机警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走到时柚身旁,问了句怎么回事。   时蔓笑得悠然,“没怎么回事,姐姐来看看妹妹,不是很正常?”   说着,自来熟地从两人中间挤进去,踩着高跟鞋来到客厅。   宋萝火噌一下就燃起来,“喂,你这人有没有礼貌,我请你了吗你就进我家?”   早就知道时柚的舍友会跟她一个鼻孔出气,时蔓不在乎地笑,“这房子有一半也是我妹妹的啊,我找她怎么了。”   宋萝直接他妈的气笑了,插起腰来刚要护着时柚,却被时柚手机里的AI女音打断。   时柚看起来相当不耐烦:“时蔓,别给我玩虚的,有屁就快点给我放。”   这行字刚念完,她紧接着来了句更怼的:“这是我和我朋友的家,不是你的地盘,别随地大小便。”   虽然上次的拉黑微信加发“竖中指”的表情包,已经让时蔓察觉到家里这朵小白花是装的,可真听她凶巴巴地对自己出言不逊,时蔓那张漂亮脸蛋还是绷不住地恼火一瞬。   偏偏时柚又打字:【不说是吧,不说就滚】   宋萝非常配合。   AI女声刚说完,宋萝就抄起沙发旁边刚擦地的拖布,作势朝时蔓身上抡。   从小在男生堆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宋萝可都从不玩假的。   时蔓原本还想装高雅的,被这么一甩,立马露出慌乱,毕竟身上的裙子可是几万块的,她下意识就往后退着躲开。   就这么退到门口,时蔓装不下去了,她使劲儿一跺脚,“时柚!!!你交的朋友就是这种没礼貌的吗!!!”   “我这次来又不是为难你!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再跟你求个情你至于吗!”   女人声音透着懊恼的哭腔,听得时柚太阳穴一突。   宋萝嘶了声,“还特么哔哔是吧——”   说着就要来点儿更狠的。   时蔓哪想过时柚的舍友这么猛,吓得花容失色地往后一跳,直接迈到门外。   到这会儿,也没有必要再赶她了。   时柚反倒想知道她来找自己想耍什么手段,于是便从家里出来,和时蔓在走廊里谈。   宋萝显然是不放心的。   她打开门口的监控视频,看着时柚和时蔓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时蔓也没想到这次出师会这么不顺利。   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点子,她相当不爽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要是想害你,我还给你带那么多东西?”   顺着她的目光,时柚这才看到时蔓带到门口的高端水果篮,还有一个不算大的粉色军火箱。   时蔓暗自翻了个白眼,装好人道,“箱子里是新上市的护肤品还有彩妆,看你平时也不怎么舍得买,就送你一套。”   要不是太了解这个女人。   时柚说不定还真信了。   她冷冷看向时蔓,打字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时蔓发出一声讥笑,“我做什么?我想请问你想做什么才对吧。”   她直接从手机翻出新闻,递给时柚。   时柚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接过来,只大致扫了眼,就看到时蔓被财经电台打入冷宫的消息。   财经电台怎么说都是小众,时蔓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明星,所以关注的人并不多。   这事儿只在圈子里闹得比较沸沸扬扬。   最主要的是,时蔓爆出这条消息时,正赶上段斯野主动曝光和时柚在一起的事。   这几天,时蔓不仅要忍受身边那群人明里暗里的嘲笑,还要忍受家里长辈的指责,说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好端端的一个主持人也能干到这个地步。   讽刺的是,时家老太太却没针对时柚恋爱的事多说什么。   后来时蔓才知道,是时恒帮时柚说了话——反正时柚还年轻,年轻的时候多谈几个糊涂恋爱也没什么。   最主要的是,因为这次的恋爱消息,TIMES集团的股票连同段氏一起诡异地涨了。   商人面前,恒久的利益在上。   时老太太也没想过势如水火的两家,因为这场三代间的恋情会变成这样的局面,她如此看中眼前利益,现阶段自然不会出声。   同样,这一次的时恒也没打算再给她挽回局面,时蔓咬碎牙往肚子里吞,只能找盛柔帮忙。   盛柔人脉多,消息打探得也快,没多久时蔓就得知,这位愿意花重金捧另一位主持人的峰鼎集团,本质上是段斯野权利的一个“分身”。   段斯野是峰鼎集团最高持股人。   股份是他刚回国那会儿就买下来的,段家那边的人并不清楚。   峰鼎集团的老总有什么大事,都要找段斯野商议,这几天的生意也做得红红火火。   这次的事,捧电台小花是次要,本质则是想借此惩戒时蔓,把她拉下马。   时蔓没有做生意的头脑,所以时家注定不会分蛋糕给她,只能做这种看似赚的少,实际相当有身份地位的职业。   可还没等她往上爬,段斯野却亲手毁了她的路。   时蔓已经不能说是愤恨了。   如果有机会,让她毁掉段斯野她也乐意。   但现在,她必须先低头,阻止段斯野进一步的报复,另一方面,时柚身上也确实有她需要的一些“证据”,一些可以毁掉她的证据。   思及此,时蔓深吸一口气,选择继续卧薪尝胆,把段斯野和峰鼎集团的背后关系告知时柚。   “不管你信不信,我终归是你姐姐,我们骨肉相连。”   “……”   “之前的许多事,确实是我不对,我知道现在忏悔也已经晚了,但能怎么样呢,难不成你要让段斯野把我杀掉才能出了你那口恶气吗?”   说话间,时蔓上前一步,容色可怜又伪善地顺了顺时柚柔亮顺滑的黑发,“你说是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时柚面对这刻的时蔓,心里说不上的不舒服。   她往后迅速退了一步,蹙着眉嫌恶地看着她,打出一行字:“你不是我姐姐。”   时蔓心中冷笑。   心说我当然不是你姐姐。   我哪配有你这种下作的骗子妹妹。   可即便心里是这么想,表面上,时蔓也还是要装作大度的样子,“你不把我当姐姐没关系,我把你当妹妹,我发誓,以后也不会再为难你。”   说着,她再次故作真诚地上前,手搭在时柚的肩膀上,“你就当行善积德,让你家段斯野放我一马,成不成?”   -   或许是“你家”那两个字,带有的指向性,让时柚有了被偏爱的罪恶感。   时柚在接到段斯野来接她后,老老实实把早上和时蔓发生的经过,告诉给他。   上午的北城交通拥堵。   段斯野趁着红灯,意味深长地偏头看她,“想不到我们小柚子道德感还挺高。”   时柚吃着帕尼尼生生一噎,“不是的,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段斯野漫不经意地嗯了声,“那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牵住她的手,将修长的五根手指,一根根塞到她的指缝里。   男人掌心温热,轻微的摩.挲感贴在她手背细腻的肌肤上,勾得小姑娘心神荡漾。   段斯野蓦地抬眸看她,漆深的桃花眸含着招惹的情意,心猿意马地看着她。   时柚眨着清凌凌的眼,干巴巴地咽了咽嗓。   下意识就将自己啃了一半的芝士鸡肉帕尼尼递到他嘴边,傻乎乎道,“你尝一口,可好吃了。”   段斯野嗤地被她逗笑。   明明在吃东西方面出了名的洁癖,但还是凑过来,低垂着浓长的眼睫,在她吃过的地方,毫不介意地咬上一口。   衬衫领口下,白皙的脖颈多曝露出了一截,上面点缀的两个小草莓清晰如昨。   看着男人因咀嚼而上下滚动的喉结,时柚双颊再度不争气地烧热起来。   莫名就想到昨晚两人在她那张小床上忙活半天的画面。   偏过头,她神色不属地看向车窗外,薄薄的两片耳朵在日光下像淡粉色的花瓣。   顿了几秒,她下意识在段斯野咬过的地方,再度咬上一小口。   忽然就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就知道长恋爱脑() 第七十一章   ◎“那你就过来给我当总裁夫人。”◎   红灯过后, 车子再度驶入车流。   时柚耳畔的热度渐渐褪下去。   段斯野收回望着向她的视线,目视前方闲闲一笑,“你这便宜哥还挺会坏人好事,不过还好, 那房子还没签。”   时柚微微怔了下。   想起之前段斯野提过的, 想在这个小区买套房子。   当时她只当他在开玩笑,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行动了。   时柚哭笑不得, “你这人,怎么还想一出是一出,你要再早出手点儿, 时蔓连你也一锅端了。”   段斯野挑眉,“所以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还想替她求情。”   “也不是为她求情吧。”   时柚眨了下眼, “就是觉得,断人仕途这事儿太招恨, 谁知道她以后发疯起来又能做出什么奇葩事。”   她偏头看向段斯野,表情乖乖的,“做生意, 和气生财,你说是不是?”   段斯野被她逗得笑起来, 斜她一眼,拖腔拿调的, “我看你, 应该改行做秘书。”   时柚懵懵懂懂,“为什么。”   段斯野半眯长眸, 一张绝顶俊脸意味深长地套路她, “特别擅长给总裁吹枕边风。”   “枕边风”这三个字可谓暧昧到骨子里。   也带偏了时柚。   小姑娘几乎不过脑地反驳, “枕边风哪里是秘书能吹的, 明明是总裁老婆才能做到。”   “也是。”   段斯野煞有介事地点头,“那你就过来给我当总裁夫人。”   “……”   喝着豆浆的时柚登时睁大眼。   像被噎住般,扭头错愕看向段斯野。   一脸“你是玛丽苏小说看多了吗还总裁夫人”以及“弄了半天你在这等我呢”。   偏偏段斯野无所吊谓,脸皮厚得像求爱期的孔雀。   男人立体如刻般的侧颜在日光下熠熠夺目,嘴角噙着风流气,“要是觉得太突然呢,也可以先来我公司做总裁秘书实习一阵。”   “……”   “以后再当总裁夫人。”   -   也不知是被段斯野逗弄,还是他的存在本身就让人高兴,后来这一路,时柚的心情都由阴转晴。   同时她也还算成功说服段斯野中断对时蔓的“打击报复”。   用段斯野Bking的话来说——“倒是可以先观察她看看”。   事实上,时柚也不了解段斯野本来打算怎么针对时蔓。   这男人对自己脾气好归好,但对别人可是睚眦必报,不然外界也不会传他性子恶劣又乖戾,接触起来极不好惹。   所以,时蔓求她的,她做到了,以后时蔓混成什么样,还要看时蔓自己作不作妖,不代表她要对此负责。   思及此,时柚在和段斯野吃饭时,给时蔓发了条信息,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这一核心思想。   她倒不希望两人搞什么姐妹情深,总之以后互不打扰就好。   时柚本以为时蔓会像早晨那会儿态度良好,结果直到和段斯野的这餐饭吃完,时蔓才回了她一个输入法自带的微笑emoji。   ……就挺阴阳怪气。   时柚莫名有点儿不爽,咬着果汁吸管,盯着那个微笑的小黄脑袋若有所思。   段斯野用手机结完账,漫不经心地打趣她,“跟谁聊天得这么眉头紧锁。”   时柚:“……”   时柚不想让段斯野知道自己因为什么不爽,又怕段斯野笑她傻,便把刚刚收到班导消息的事拉来顶上,“班导刚来了信息,让我们早点到学校,说学校的大巴车等会儿就到。”   这事其实算不上骗段斯野。   本来行程在傍晚的,但因为一些突发事件,班导只能让大家改签到下午三点的航班。   从学校到机场的路途又要一个小时,等会儿确实应该到学校和大家集合。   不过对此,段斯野却一身反骨地持起反对意见,“就不能我单独送你过去,到机场再集合?”   时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就非让你女朋友搞特权是吧。”   段斯野不置可否,“怎么不行,我女朋友又不是不配。”   看他理所当然的贵公子模样。   时柚抖了抖嘴角,差点破功笑出来。   但终归,她还是负隅顽抗地忍下来,义正严词拎起包起身,催他一起离开餐厅。   到学校时,一起前往云南的同学已经集合在校门口了。   年轻的面孔三五成群地聚集一起,格外青春洋溢。   怕班导等得及,时柚着急下去,不想段斯野咔哒一声锁了车门。   这熟悉的套路。   时柚无语看他。   然后就看到,在外人面前手段凌厉,气场强大的男人,此刻挑着眉,眉眼中透着淡淡的撒娇意味。   段斯野轻笑,“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   时柚脑子里灵光一闪,这才想起领带忘记给他。   于是赶紧把放在车后座的纸袋子拿过来,把用精致丝绒礼盒装着的领带递给他,“喏。”   段斯野低眸瞧了眼,接过来,淡淡道,“我说的又不是这个。”   时柚有点儿急了,因为她看到学校的大巴车过来了,“那你说的是什么。”   段斯野不说话。   就这么似笑非笑又直勾勾地看着她。   反正要是坐不上大巴车,他也可以亲自送她去机场。   时柚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就这么四目相对几秒,她到底是败了。   于是深吸一口气,也不管外面的人能不能透过车窗看到什么,小姑娘羞赧着面色,轻声说了句“你凑近点儿”。   段斯野笑意痞坏,还真听话地往前凑了凑。   下一秒,就见时柚双手揽住他的脖颈,把他朝身前带,再然后,一个湿乎乎又甜软的吻,就这么落在他唇上。   不沾染任何情.欲,却分外让人心动。   段斯野喉结微滚,像是舍不得她离开似的,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这个吻加深一秒。   但也只是一秒。   时柚就屏住呼吸松开了他。   被擒住的舌尖还残留着一点热度,她红着脸,无可奈何道,“这下行了不。”   依旧被她搂着的段斯野阴谋得逞地勾起嘴角,“比昨晚还差了点儿意思。”   “……”   时柚忍无可忍地瞪他。   眼看这姑娘真要生气,段斯野笑着抬手捏捏她的下巴尖儿,嗓音低哑地哄道,“等会儿记得补个口红。”   不说她都忘了。   刚刚吃饭之前,段斯野还真给她买了新口红。   杨树林的,一整排,色号齐全。   时柚人都傻了,说你这让我怎么带上飞机啊。   柜姐生怕段斯野不买,就笑着说,那就挑几个喜欢的色号带走嘛。   于是时柚真就选了三个喜欢的色号带走。   在段斯野下车给她拿行李的时候,她迅速用其中之一给自己补了补,而后才推开门下车。   五月阳光明媚。   路旁的绿柳蔚然成荫。   本就惹眼的豪车加上男模比例的帅哥简直是一道勾人的风景线。   时柚很明显地感觉到来自校门口那些同学的视线。   于是她硬着头皮,直接把行李箱从段斯野手里抢过来,敷衍地跟他挥了下手,便跟逃荒似的,二话不说拖着行李就走。   也好在大巴车开始上人,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时柚才得以逃脱大家暧昧的目光和询问。   放置好行李箱,时柚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终于喘了口气。   同一时间,段斯野那辆黑色迈巴赫擦过大巴车招招摇摇地行驶离去。   后座两个不熟的邻班男生看到后操了声,笑说真不愧是豪车,就是打眼。   他俩一出生,其他同学也跟着好奇地看了过去。   就是这会儿,时柚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是段斯野的微信。   段斯野:【记得想我】   段斯野:【早点儿回来】   时柚单薄的身板靠坐在座位里,看到这两条消息,嘴角弯弯,眼底肆无忌惮地漾起甜。   忽然觉得,当初义无反顾地决定和他恋爱,是她人生中,做过的最最正确的选择。   ……   这次云南的行程一共五天。   因为主要目的是为了让大家采风,所以行程安排得又紧又满,去的地方也都偏向大自然。   搞得女生们叫苦连天,男生们也灰头土脸。   根本就不是什么工费旅行,纯纯就是为了让学生完成作业,提高绘画能力。   对此时柚也深有同感,但又不得不忍耐下去,导致几天下来,她回到住宿的地方洗完澡后坚持不了多久就困了。   偏偏段斯野也事务繁多,时间不定,再加上是几个人同住一个房间,时柚没法开口说话,于是两人的联系几乎只能靠文字。   这几天唯一一次视频,还是段斯野一边办公,一边看时柚睡觉。   同住的几个女生没少拿这事儿逗时柚。   都说这段斯野怎么跟外界传言的不一样,看起来专一得很。   大概是最近跟着段斯野学得脸皮厚了。   当晚大家吃烧烤的时候,时柚难得当着她们的面夸了段斯野。   还趁着大家都喝酒玩牌的时候,特意跑去了没人的角落,打算给段斯野打个电话。   然而结果却让她失望了。   这家伙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电话一直打不通。   这还是和他在一起后,第一次找不到人。   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她又不至于因为段斯野没回她,而去问别人。   想了想,时柚只能耐下性子,就这么和大家一起心不在焉地吃烧烤玩牌。   好在段斯野这家伙没有那么不靠谱。   在时柚差不多熬到12点的时候,这狗男人终于回了她消息。   段斯野:【今天见了几个重要客户,还去了酒局,错过你电话了】   段斯野:【今天怎么样,还累吗?】   段斯野:【行程还有几天?】   本来时柚还打算质问他一下的,可莫名的,他一出现,时柚的懊恼就全消了。   反正行程还有两天。   她很快就会回去。   段斯野似乎也很累,看到她发的返程机票后,简单说了句:【好,到时候去机场接你】   顿了顿,他又说:【很晚了,早点睡,乖】   时柚默默看着这条消息,不知怎么,总觉得今天的段斯野有点儿不对劲。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结束话题。   时柚心头涌上一丝不安和不解,但转念又觉得或许是段斯野在生意上遇到什么难题,便打消了问下去的心思。   吃个柚子:【好的,晚安】   此时此刻,北城市第一医院。   刚缝合好伤口的段斯野,身形疲惫地靠坐在静点区打着吊针,他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目光深沉地看着时柚发来的四个字。   指尖在输入框内打打删删。   他到底没再说什么。   远处,买好食物和水的周特助快步回来,在段斯野身边坐下。   周特助把皮蛋粥的盖子打开,为难道,“太晚了,周边也没什么能买的,你将就吃。”   段斯野把手机放到一边,单手接过勺子,声音平和中透着浓浓的倦色,“没关系。”   周特助怕他吃不稳,贴心地用手扶着那碗粥。   看着段斯野发白的唇色,他到底没忍住,“那个基因检测报告,您还打算告诉时小姐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   段斯野眉梢很明显地蹙了下。   周特助立马改口,“我我觉得其实没必要,反正还要换个地方再检测一次……这种事,肯定不能相信一家医院——”   话到这里。   段斯野终于掀起眼帘疲惫地看着他。   额头处缠着不短的纱布,却无法遮掩住男人俊挺的眉眼,和眉宇间的锐利英气。   段斯野面色沉凛,嗓音笃定,“如果再检测出来的结果还是这样,我一定会告诉她。”   “……”   “我不能耽误她。”   作者有话说:   不要怕,段某人啥毛病没有,具体啥情况后面很快就能说清,卡这里算是留个悬念   以及大家可以猜一下是什么检测()   放心,这是个甜文,嘻嘻 第七十二章   ◎彻底暴露了◎   虽然在心里给段斯野找了借口, 但当晚,时柚还是不可避免地失眠了。   等好不容易睡着,她又梦见了段斯野。   梦里,段斯野和她在家里做饭, 做着做着, 厨房里居然冒出另外一个女人, 女人完全无视她, 只坐在餐桌上眉目含情地望着段斯野。   可气的是,段斯野也跟没看到她似的。   端着刚做好的食物,直接放到女人面前。   时柚在梦里气得胸闷气短, 还没来得及找段斯野的茬儿,画面就骤然一转, 变成段斯野头破血流地躺在她面前,时柚又急又害怕, 梦里吓得直哭。   到后来,活活把自己给弄醒了。   看看时间,凌晨两点。   时柚深吸一口气, 突然就有点儿憋屈。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给段斯野打电话臭骂他一顿。   但转念一想, 这个时间段斯野肯定睡着了,她舍不得吵醒他, 就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第二天是采风的第四天。   好不容易遇上个好天气, 班导终于如愿带大家去看马耳山杜鹃花,并准备在那边安营扎寨, 让大家好好完成作业, 激发灵感。   只是起来的太早, 时柚给段斯野发过去的信息还没等到回复, 一行人就上了山。   山上海拔高,信号又时有时无,以至于时柚忙到将近中午,手机才收到段斯野的消息。   段斯野:【你们行程怎么这么早】   段斯野:【吃早饭了么】   段斯野:【梦到我什么了?】   这语气,跟个家长似的,但时柚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   果然啊,做梦都是假的。   时柚轻抒了口气。   还没来得及回复他,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未接提示突然弹出来勾走她的注意。   其实平时这种陌生号码找她的情况不少,怕遇到诈骗,时柚一般都不接。   但特殊就特殊在,这个号码还给她发了几条信息,还是凌晨五六点那会儿——   +18634xx65xx:时柚小姐,小野在你那儿吗?他一晚上都没回家,我有点担心   +18634xx65xx:不好意思这么早找你,但我实在不知道问谁了   +18634xx65xx:哦对,我是付萍,就是上次你来小野家里的阿姨,我们见过的   像是怕她不记得自己,付萍语气很和善,给人感觉就像一个担心孩子的母亲。   看完这三条信息,时柚心下忽悠一沉。   昨晚那股不好的感觉,再度涌现上来。   据她所知,自打两人在一起后,段斯野每天晚上都会回家,哪怕在外应酬的再晚,也不会随便出入酒店,为的就是不让时柚多想。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男人不仅夜不归宿,还不告诉她?   也说不上担心过多,还是生气过多,时柚秀眉微蹙,第一反应就是给段斯野打电话。   结果这信号是愣是把她给坑惨,就只让她收到这几条消息,别说打电话了,她就是给段斯野回的微信都发不出去。   时柚从昨晚开始本就惴惴不安。   这会儿更是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   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她干脆一咬牙,跟班导请假下山。   班导听后还挺意外,但碍于时柚下山态度坚决,她也就没拦着,一方面是看时柚的样子真的挺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时柚这几天的作业作品是这群人中最好的。   别人都忙着嬉笑玩乐。   就只有时柚,该干什么的时候就干什么,从不分心。   就这么请好假,时柚迅速收拾东西一个人坐缆车下了山,一有稳定的信号,就打电话给段斯野。   结果这家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打了几次都没人接听,周令东的电话也同样。   时柚心里压着火暗骂了句,也算是明白当初段斯野找她找不到是什么心情了。   偏偏她心里又惦记得不行。   于是刚坐上回民宿的出租车,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付萍。   嘟嘟的电话声中,时柚忐忑地蜷着指尖。   好在付萍没有段斯野那么不靠谱,很快就接听电话。   似乎早就预存了她的号码,付萍开口便是亲切的,“哎哎哎是我是我,时小姐你终于回电话了。”   时柚心情瞬间缓和,紧跟着便询问付萍,问段斯野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本以为付萍也和她一样联系不上段斯野,哪知付萍赶忙道歉,说她已经联系上了,段斯野清早给她回的电,说昨晚一直在忙,没什么事。   没料到是这么个结果,时柚不明所以地呆了呆。   不想付萍话锋陡然一转,又开始愁起来,“说是这么说,但我知道他肯定在骗我,我都找人问了,段家的阿姨说他昨晚确实跟他爸闹得很凶,这事儿都传开了。”   “……”   时柚猝不及防地怔住,说话都有点儿磕巴,“闹得很凶?是什么意思。”   付萍叹气,“我也不知道,只听那个段国忠一生气把砚台丢到段斯野身上,说段斯野晚上去了医院,怕是缝针了。”   听到“缝针”,时柚脑中一片空白。   想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梦里的段斯野,头破血流倒在她面前。   付萍又说:“我估摸着这孩子是怕我担心,就没回来,周特助嘴巴也严严实实的,不让走露一点风声,你呢,他跟你说什么了没?”   隔了好几秒。   时柚才回过神,呐呐道,“他跟我也什么都没说。”   顿了下,她说,“段斯野就跟平常一样。”   “他就是那种性格,”付萍简直无可奈何,“对亲近的人就只报喜不报忧,自尊心刻到骨子里,犟得不行。”   似乎听出时柚的失神,女人又赶忙抚慰,“不过你放心,这孩子专一,绝不会背着你偷偷会什么女人,他不告诉你也是怕你担心。”   后面付萍又劝了几句。   时柚心不在焉地应着,没一会儿便挂断电话。   也不知怎么。   明明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时柚就是心神不宁,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稍稍发了会儿呆。   她再度打电话给段斯野,想亲口听他说是怎么回事,奈何段斯野的电话仍旧打不通,发信息也不回。   大概她天生也是个犟种吧。   时柚生出非要找他当面弄清楚的念头。   于是一鼓作气,花重金订了当天下午返回北城的机票。   却不想,她刚买好机票没多久,段斯野就给她回了信息。   因为之前信号不好,两人对话还停留在段斯野问她那句“梦到什么了”。   以为她不回自己,段斯野又发了个问号过来。   正收拾回去行李的时柚:“……”   就很无语。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时柚负着气,故意冷着他不回话,照旧叠着衣服。   很快,段斯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铃声急促地响着,他打一次,时柚就按掉一次,像较着劲儿,故意惩罚他的期瞒。   就这么来回几次,段斯野不再打了。   又改发信息:【接电话不方便?】   时柚拿起手机看了眼,到底回复他:【嗯,不方便】   如果是平时,感受到她的冷淡,段斯野一定会多问多哄,可今天,怪就怪在这狗男人一直“正在输入”,却迟迟发不出一句话。   过了许久。   手机才震了震。   段斯野:【上午飞了趟上海,现在准备返程,没怎么注意手机,电话也没接到】   段斯野:【别不开心】   看到这句话。   时柚收拾化妆包的手一顿,眼眶蓦地就酸了。   她哪里是不开心。   她是担心。   又担心又生气。   明明是两个人在一起,自己的所有事他都清楚,都插得上手,都帮得上忙。   可他呢,却一直对自己紧闭心门,遇到什么事,从来不会和她商量着来,都是想怎么就怎么。   凭什么。   她就不配走近他的内心么?她就不配和他一起分担吗?   越想越不是滋味,时柚吸了吸鼻子,拿起手机回他:【你等会儿就回北城?】   明显察觉到小姑娘情绪不对,段斯野几乎秒回:【对】   吃个柚子:【然后呢?回公司?】   要是别人,段斯野顶多回一个嗯字,可面对她,他却老老实实地打出一句话:【是的,回泽润餐饮处理点事】   那语气,就好像在老婆面前立正挨训,恨不得把今晚想吃什么都告诉她。   然而这点既视感并不能排解时柚这刻的负面情绪,时柚抿抿唇,回给他一个不知所谓的“好”。   而后便不再说话。   她心里想的是,段斯野,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饶不了你。   与此同时,段斯野坐在浦东机场VIP室里,眉梢微蹙地看着小姑娘发来的“好”字,无端扯了下嘴角。   不知怎么,突然就有种,自己好像要大难临头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也仅存在了一瞬。   段斯野眼尾轻扬,仔细想了想,虽然自己这几天表现不算好,但应该……也不算差?   不过说起来,都怪段国忠。   似是想起头上这包着纱布的伤,段斯野没什么好气儿地啧了声。   要不是他给自己弄的这伤口,他还真不至于不敢给时柚打视频。   -   飞机启程时间在傍晚五点半。   时柚给老师发了条信息,没管对方怎么回,直接前往机场。   似乎也觉得自己表现不怎么样,下午段斯野一直有给她发信息,断断续续的,没什么内容就尬聊,倒是跟以前那副死皮赖脸缠人样儿差不多少。   不过这男人的航班早,没多久就登机了。   飞机起飞之前,还特意告诉她一声。   时柚懒得搭理他,回得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心想你丫心里有话是吧,给我憋着,等我回去好好找你说。   抱着收拾男朋友的心情。   时柚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飞机。   为了防止自己到他公司丢了气场,路上她还给自己画了个全妆。   也不管什么钱不钱的。   她懒得坐机场大巴,从飞机上下来便打出租前往泽润餐饮的公司大楼。   这会儿时间已经将近九点了。   写字楼却都亮着。   时柚心里微微有些躁,主要是不知道段斯野会不会撒谎,而且她也只去过这个公司一次,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   于是在去之前,时柚终于赏脸主动给他发了条信息:【在干什么】   段斯野回得很快。   发了张在会议桌上的照片,照片里,U型桌上,坐着两排员工,似乎在开会。   段斯野:【你们下山了?】   之前时柚在上飞机前,故意用山上信号不好的借口来搪塞他,段斯野就没再找她。   这会儿见她找自己,便理解为她忙完了。   时柚含糊其辞地回了个嗯字,转而问他:【怎么这么晚还在开会,你们都不休息的么】   段斯野:【代言人换了,在改新方案】   段斯野:【今天怎么样,累不累】   累。   都特么累得快四脚朝天了!!!   还是因为你!!!   时柚一肚子的不爽,但忍着没表达。   也算是搞清楚他这会儿在哪儿,时柚下了出租,拖着行李箱径直走进大楼。   本想上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奈何她冲劲儿太猛,一时间忘记自己是个哑巴,对着前台妹妹不由自主就张口说了句“您好”。   声音出来的那刹那,时柚脑子嗡一声。   前台妹妹眨着眼,“您好,请问找谁?”   “……”   时柚眼神慌乱地干笑两声,也不可能再去装哑巴,只能说,“我来找你们段总。”   “段总啊”,前台似是没见过这么直接就来找人的,很委婉地拒绝,“有预约吗?有预约的话,我可以跟秘书室那边说一声,不过段总在不在就不好说了。”   都是千年狐狸在这玩聊斋。   时柚没多少耐心,“没预约,但你放我上去也没事,他不会跟我发火的,我知道他在。”   说着,也不管前台应允与否,拖着行李箱便朝电梯间那边走去,奈何中间有一排闸机,如果没有员工卡,她是无法通过的。   就连第一次来,时柚也是在另一位秘书姐姐的带领下才进去的。   意识到这点,时柚相当无语地闭了闭眼。   前台小姑娘也是新来的,平时没少培训这种危机意识,以为时柚是段斯野余情未了的莺莺燕燕,直接过去让她离开。   时柚只能耐心地跟前台解释,并告知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前台小姑娘却以为时柚在胡搅蛮缠,登时阴阳怪气,“你说你是段总的女朋友你就是了?你要真是,怎么不给他打个电话,他自己下来接你啊。”   “再不济你自己也应该有个通行证吧。”   “而且谁不知道段总的女朋友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啊,你是不是不上网out了。”   前台相当不耐烦地回到工位上,“你这种人我看多了,还是那句话,有预约就能上,没预约就别在这打扰我工作。”   “……”   怎么都没想到上个楼会这么费劲。   时柚确实气坏了。   但她也不想难为前台,毕竟前台确实在遵守工作职责。   时柚拖着行李箱,走也不是,离开也不是,沟通又沟通不了。   眼看突击的目的无法达成,她也就不再较劲,深吸一口气,转而给段斯野打电话,让他下来接自己。   可电话还没打通。   右手边的电梯间就传来叮一声,下一秒,男男女女的说话声嬉嬉笑笑,高跟鞋踩得大理石地面咯咯作响。   其中有一个声音特别耳熟又有特色。   油腔滑调夸大其词,调子里尽是场面人的作派,他一笑,时柚就听出是陈智。   握着手机的手一僵。   时柚下意识抬眸,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阔步从电梯间出来的段斯野。   男人一身休闲西装身形修长挺拔,淡勾着嘴角神色淡薄,额头上裹着一块纱布,看起来比之前清瘦几分。   可纵使如此,也无法消减他身上清隽洒落又出众的气质。   在看到他身影的一瞬,时柚心脏猝不及防地咯噔了下。   也分不清自己吃惊于在这里碰到他,还是看到他额头上的纱布,抑或是自己在这里憋屈,他却潇潇洒洒。   喉咙像是吞了块石头。   时柚动了动唇,下意识想开口,哪曾想前台却先一步叫了声段总。   这一声段总清清脆脆,惹得一行人都驻足下来。   为首的段斯野循声望来,深眸猝然定住。   前台恭恭敬敬地走上前,试图汇报情况,“是这样的,段总,那边有个人——”   她手刚指向身后的时柚,还没来得及往下说,陈智就操了声,“时柚妹妹。”   话音堪堪落地。   还没等这一圈人反应。   就见小姑娘拖着行李箱转身就朝门口大步走去,滚轮摩擦地面呼啦呼啦,就是这个瞬间,原本淡定的段斯野几乎第一时间追上去。   众目睽睽下。   时柚的胳膊被男人死死攥住,再重重地扯到跟前。   她想挣扎,但男人太强势,她根本奈何不了他。   就这么,熟悉的松枝与雪的气息兜头落下,段斯野俯身紧紧盯着她发红的眼眶,音色都跟着紧绷起来,“你怎么回来了?来了又怎么不告诉我?”   九点钟的一楼大厅空旷又寂静。   仅是低沉一嗓,就在周遭荡起回音,牢牢吸引住那些人惊讶的目光。   时柚却气愤上头,一时间也根本想不到别的,只顾瞪他,“我不回来你是不是就准备一直瞒着我。”   “……”   “是不是我不回来,你就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两句话掷地有声,无论是气势还是骄纵程度,都让人看得明明白白——敢这么对段斯野说话的,除了女朋友也没谁了。   此时此刻,段斯野也终于明白时柚今天的各种反常。   哪里是跟他耍小脾气,摆明是知道了什么。   提上一口气,段斯野眼底浮起烦乱,他捏紧时柚两只细弱的手臂,像是生怕她一生气真的跑了般,把她禁锢在身前,无可奈何地解释,“不是,你听我说——”   嗓音耐心温柔,近乎恳求。   时柚眼眶一酸。   只是还未听到段斯野后面的解释,两人的对话就被陈智打断。   男人远远“我草”了声,像发现新大陆,“时柚妹妹,你哑巴好了啊?????”   随着他的话,前台终于意识到什么,脸色青白交加地脱口喊道,“对不起啊段总,我我我真的没想到她就是您的女朋友,我不是故意拦着她的。”   两人声音一前一后地交织在空荡荡的环境里。   像3D立体环绕。   更像一个巴掌,将时柚抽回现实。   她倒吸一口气,傻傻将目光从远处一众的围观者移到段斯野脸上。   段斯野根本没心思注意别人,深浓的桃花眸里,满满都是她。   眼看她人设被拆穿,段斯野学着她委屈地撇了下嘴,一张妖孽俊脸欠扁又拿人,“彻底暴露了吧。”   心情彻底崩塌到懵逼的时柚:“……”   感知到她这刻的崩溃。   男人视线直直锁着她,吊儿郎当地扬唇,“不过没关系,你还有我这一条路。”   ——拖延时间,对抗时家的联姻,除了装哑,她还可以和段斯野搞个不分手的对象。   当然。   段斯野也只许她有这一条路。   作者有话说:   时柚:装不下去了……不装了。   段某人头戴纱布笑眯眯。   很想写到上章悬念揭晓的,但一不小心写这么多实在写不动了,你们继续猜(不是),应该下章就能写到 第七十三章   ◎“亲亲就不疼了。”◎   总的来说, 这个晚上就很兵荒马乱。   时柚拖着个28寸大行李箱,先是被段斯野牵手强行带回总裁办,和刚刚为难她的前台见了一面。   那姑娘年纪比她大没多少,胆子小, 被段斯野森冷淡漠地瞥了眼, 感觉就快哭了, 一个劲儿道歉。   同为打工人, 时柚怎么好为难她,很快就让段斯野放人。   然后,就是贱兮兮的陈智跟上来一探究竟, 那新鲜劲儿,就好像看到公鸡下蛋, 笑眯眯非得跟她说话。   说完还夸她,说妹妹声音好甜哪。   结果就换来段斯野的一记凉飕飕的眼刀子, 外加一声非常不给面子的“滚”。   陈智扯着嘴角灰溜溜地走掉,走之前还鸟悄带上门。   时柚差点儿绷不住笑,但转念一对上段斯野的视线, 就只能强忍着耷拉下嘴角,错开目光低头回班导信息。   班导还挺关心她, 时柚只能解释说家里有急事。   回完信息,段斯野叫来的餐厅外卖也送了过来。   秘书摆在那张气派奢华的方形茶几上, 满满当当几乎放不下。   段斯野目光始终萦绕在她身上, 知道她在生气,秘书一离开就靠坐在办公桌上, 低眸哄着她, “再有情绪也要吃点东西吧。”   往常只有他敢坐的皮质老板椅, 此刻就垫在时柚屁股底下。   小姑娘毫不心虚地仰头看他, “不是要谈么,吃什么饭。”   只要一看到段斯野头上那块纱布,她就止不住气。   段斯野倒是乐了,捉住她的手捏了捏,一脸浪荡风骚,“行,你说谈就谈。”   时柚冷酷无情地把手抽回来,“少贫。”   段斯野叹了口气,明明一身反骨在她面前却卑躬屈膝,头也低了低,“那您说,从哪里开始。”   时柚呵笑,“你不主动还指望我指哪儿打哪儿啊。”   知道这姑娘辣,但没想到她生起气来又呛又辣。   段斯野挑眉刮目相看,想了想,也没再绕弯子,从曹穗然遗物的检测结果出来了说起。   当初被段斯野送过去复原的主要有两样,一是曹穗然那个字迹模糊的日记本,还有就是被撕碎的病情报告书。   就在段斯野送走时柚的那天,被复原的两样,送到了段斯野手中。   日记里,记载着曹穗然去世之前那一年。   段斯野原以为,她会记载对丈夫的埋怨,对儿子的伤心,抑或是浓重的心事,然而现实是,曹穗然密密麻麻记载的,全都是生活琐事。   今天买了什么,吃了什么,花了多少钱。   和房东太太聊了什么。   回到家要做什么,要吃什么药。   以及明天要做什么。   就像一个健忘的老年人,必须把整活的琐碎记录得井井有条,才能维持生活秩序。   然而这些细碎的日常,也渐渐变得含糊,曹穗然像是没了耐性,直到最后一篇日记,终于有了一些实质性内容。   内容里,记载了戚芳容来找她。   听到这,时柚微微睁大眼,“你那个后妈?”   段斯野嗯了声,看起来挺平静,“那会儿她还没正式上位,正找机会钻空子,知道我妈一个人在加拿大,就故意过去刺激她。”   说着,他笑了下,“结果就知道我妈患上另外一种病。”   时柚:“……什么病。”   段斯野淡淡眨眼,“阿尔茨海默症。”   其实在刚刚,时柚就已经察觉到,那个日记里记录的情况很不正常,却没想到,段斯野的母亲居然真的会得这个病。   印象中,这个病只有老年人得。   时柚也是近两年,看到一些影视剧拍了三十多岁的女性得这种病的情节,才知道这个年纪的人也有几率得。   然而这并不能平息时柚心中的震惊,“然后呢……”   段斯野波澜不惊地回望她,“然后,戚芳容就用言语刺激她,说她这么活着,不如早点去死来得痛快。”   “……”   时柚彻底呆住。   怎么会有人这么恶毒。   不给予人道关怀就算了,还让人家去死??   时柚无法理解。   她觉得戚芳容简直就是个疯子,“她是这样的人,你爸还跟他在一起,你爸也太——”   后面的话迫于理智戛然而止。   段斯野却自嘲地笑,“没错,他就是这么下作,恶劣,自私,且毫无同情心的男人。”   他每说一个字,时柚的心情就跟着沉重一分。   她似乎没理由再生他的气,仅凭下意识,就去牵住段斯野的手。   男人指节修长,掌心蕴凉。   时柚是这刻给予他唯一的一丝温度。   段斯野心口泛起灼灼热度,掀起眼帘,含情般定定看她。   小姑娘眼底的愠色全然褪去,似感同身受般微微蹙眉,神色凝重,又像在用表情问他,你还好么。   显然,段斯野挺好的。   他还有心思笑,不止笑,还亲昵地勾住她的手指,“你再这么看下去,我就不想说了。”   “为什么。”   段斯野轻扬眉梢,“想亲你呗。”   时柚:“……”   要不是这会儿他头上有伤,时柚还真想抬起屁股拿脑门儿创他一下,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她面无表情道,“都没交代完亲个鬼,憋回去。”   段斯野勾着痞笑,“行,那我继续。”   继续说下去,就是戚芳容用她的恶毒嘴脸,成功刺激到曹穗然,曹穗然之后的那段时间,抑郁症严重复发,到最后,真的应了她的话,自我了解了。   最后一篇日记。   她没有诉说对任何人的恨,只有对段斯野的内疚。   内疚自己这么多年的懦弱无能,没有好好照顾他,内疚自己是这样的母亲,内疚自己得了这样的病。   对曹穗然来说,这几乎是无解的深渊,她看不到未来的任何希望,也不想自己变成呆滞癫狂的行尸走肉,所以,她这近四十年的人生最后,走得很果断。   绝望,果断,且没有留恋。   毕竟,她这辈子从未真正得到过什么。   时柚听完,陷入深深的沉默,心情一时有些应接不暇。   她很难想象,段斯野看到这份“真相”,会是怎样的心情。   如果是她,她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   时柚深吸气,抬眸看向段斯野,“所以,你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对不对。”   因为心情不好,面对她的时候,会有掩藏不住,不自觉的低沉和疲倦,所以才会让她觉得,段斯野这阵子莫名提不起劲,不对劲。   然而段斯野在意的点却不在这。   像是早已经过骇浪的拍打,男人神色风轻云淡,又不失逗弄地调笑,“从来没有人关心我心情好不好,你是第一个。”   “……”   时柚抿抿唇,小声道,“我是你女朋友,我肯定要关心你的。”   说着,她又生起气来,“但你呢,遇到这么大的事,完全都不跟我沟通,你就这么自己一个人硬扛着,你知不知道我听到付姨电话的时候有多担心你。”   总算知道她的消息打哪儿来的,段斯野啧了声,忙按住她要抽出来的手,目光脉脉地轻声哄道,“这回我真知道错了,以后绝不再犯,行不行?”   时柚耷拉着嘴角,信也不信。   还挺享受这种被人管着的滋味,段斯野挑唇心情不错地笑,“而且经过还没说完,你要不等会儿再收拾我?”   这话倒是讨好到时柚。   小姑娘目光转柔,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就是,段斯野那晚和陈智喝了一整晚的酒,第二天回到公司,就让人把戚芳容和段氏百货相关的各种代言都撤掉,并提出解约。   紧跟着,营销号们就爆出戚芳容的各种黑料。   早年当小三,偷.税漏.税已经算是最平平无奇的,其次就是狗仔偷拍到戚芳容和之前一个年代剧里扮演她表弟的小鲜肉背地里出入同一家酒店。   猛料左一轮右一轮。   这些都已经够让人咂舌。   偏偏最狠的还在后面,其中有一位营销号,直接爆出是戚芳容逼死段国忠的原配,还发出那篇复原的日记,以及曹穗然手机里那些不定时发来的谩骂短信。   经证实,正是戚芳容的号码之一。   时柚这几天都在云南老老实实采风,没时间看微博,并不知道这几日的内娱翻起多少惊.雷。   如今听段斯野这么一说,她才后知后觉地打开微博,紧赶慢赶地亲眼见证一番。   事实证明,段斯野并没有夸大其词,虽然戚芳容的热度已经褪去,但进一步的消息已经被顶成了“爆”。   ——戚芳容已被警方带走。   戚芳容这几年营造的好演员形象一夜翻车,话题里,全是清一色的谩骂。   和她有关的各种代言商也纷纷发出公告解约,还有她准备进的两个剧组,也纷纷发出声明表示不会再用此演员。   这波橘云诡的发展,时柚已经不足以用震惊来形容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段斯野:“那她现在呢?”   段斯野玩世不恭地抻眉,“应该还在警方那儿接受调查吧。”   时柚张了张唇,“你父亲就是因为这件事打你的?”   段斯野嗤地一笑,“你男朋友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   时柚哽住,“那怎么回事。”   “他突然丢的。”   段斯野舔了下唇,似乎还在为此不爽,哼笑了声,“我正在老爷子面前挨训,他突然就冲进门,拿起老爷子的砚台就丢过来。”   那会儿段斯野双手抄兜,一身不知悔改的漫不经心劲儿。   老爷子知道自己拿他没办法,但又不能坐视不理,毕竟戚芳容目前还是段家人,怕她连累到段氏。   然而话还没说到要点。   被骂上热搜的段国忠就气急败坏地冲进来。   大约是气得太过,丧失理智,他直接就拿砚台朝段斯野身上丢,刚巧段斯野听到动静,下意识地一回头,那块棱角分明的重物就砸在他额头上。   没想到真的能砸到他,在老爷子的暴怒声中,段国忠傻了眼。   鲜血涓涓流过眉骨。   那张俊美的脸肃冷如神像。   段斯野闭了闭眼,从头到尾都没皱一下眉。   正是当晚,周特助陪他去医院缝了针。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时柚好久都没联系到他。   段斯野也怕付萍担心,近些年她心脏不好,便在酒店住了一夜。   没想到事情的经过是这样,时柚心神动荡,第一反应就是站起身凑到段斯野跟前仰头看他,“伤的重么?现在伤口还疼吗?”   说话间,小姑娘神色紧迫地抬手,似是想要触碰那块纱布,但又不敢碰。   段斯野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气,喉咙一痒,直接勾住她柔软的腰肢,将人兜入怀中。   时柚踉跄了一小步。   下一秒,呼吸就与段斯野交.缠在一起。   像是忍耐了很久。   男人微微俯首,高挺的鼻尖与她相抵,像在她唇边勾引般似笑非笑地蛊惑,“嗯,亲亲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说:   跟老婆撒娇>3 第七十四章   ◎“谁让你自己送上门的。”◎   纵使知道这是他装可怜的一贯伎俩, 时柚还是在这瞬间心率加快,双颊升温。   她抿着唇,稍稍错开一点角度,轻声道, “这可是办公室。”   “办公室怎么了。”   段斯野好笑道, “办公室又没不让亲。”   时柚:“……”   时柚像是终于找到什么, 面无表情地朝斜上角的摄像头抬了抬下巴, “但执勤的保安大叔能看到。”   段斯野眼皮子一跳,顺着她的方向斜了眼。   ……倒也是这么个理。   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反而把时柚搂得更紧, 像把这几天缺失的都弥补回来,低声道, “那就没点儿别的补偿?”   “还补偿呢。”   时柚铁面无私,“我不收拾你就不错了。”   段斯野嘶了声, 拖腔拿调的,“可是真的疼啊。”   他不卖惨还好。   一卖惨时柚还真有些束手无策。   时柚微微蹙眉,认真端详了下他这块纱布, “缝了几针?”   “四针吧。”   段斯野想了想,也记不大清。   时柚看起来有些担心, “这个位置可千万别留疤。”   “留疤怎么了。”   段斯野挑着眉,倒有心思逗她, “留疤不是更性感。”   时柚唇瓣抖了抖。   忽然更想揍他了。   但念他到底是个可怜的病号, 时柚忍了忍,故意吓他, “敢留疤我就甩了你。”   段斯野闷着嗓子笑, 笑得肩膀直颤。   那反应就好像在刚她——你甩啊, 我倒要看看是谁舍不得。   时柚默默提上一口气, 揪住他的衣领往身前一拉,试图在他耳朵上狠狠咬上一口,却不想刚好被这个狗男人抓住时机,就这么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径直吻下来。   心脏在胸腔里猛然一撞。   时柚几乎下意识地闭上眼,迎合他的唇。   这个吻仿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燃起火般碾磨着撬开贝齿,再循循善诱释放理智,试图侵.吞她的所有,包括她这几天的忐忑不安,担心惶恐,和爱意想念。   时柚不自禁搂住他精瘦的腰身。   只觉自己的空间一步步变得逼仄窒息,退无可退,却甘愿让步。   呼吸随之起落,吻润甜也热烈。   神经如同麻掉,时柚察觉不到周遭的任何,所有的感知都来自段斯野。   就这么沉溺不知多久。   门外响起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像结束的开关,啪一声,便掐断所有旖.旎。   时柚心中警铃大作,面色羞赧地抵着段斯野的胸膛退开,段斯野却浑然自如地揽着她,在她耳畔坏笑,“怕什么,门又没开。”   耳垂红得宛如石榴籽。   时柚刚要说什么,不想下一秒总裁办的门就被推开。   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来,时柚几乎下意识地别开脸,把头埋在段斯野肩膀上。   段斯野倒是从容自若,一面像个沉湎女色的昏君,一面又能清醒理智地面对员工,“什么事。”   女高层尴尬笑笑,“那个,应急处理方案出来了,想让您过去看看……”   段斯野之所以今天一直在泽润这边忙,就是因为临时换掉戚芳容这个代言人的各种后续事项需要处理。   想着也确实先把这些破烂事处理掉,段斯野无奈地蹙了下眉,“你先出去,等会儿我再过去。”   “好的好的好的。”   女高层火速关上门逃离现场。   时柚这才抬起头,神色燥热地看向段斯野,“你要去忙了么。”   段斯野捏了下她的耳垂,愈发不要脸地谑笑,“怎么,舍不得我?”   “……”   “不然和我一起去?”   小姑娘那张粉绒绒的漂亮鹅蛋脸尽是嫌弃,“我还没毕业呢,拒绝为资本家无偿打工。”   说着,时柚推开他,“而且我好饿了。”   段斯野抬腕看了下表。   发现两人这场谈心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再腻歪下去,外卖恐怕都要凉了。   于是他败兴地轻扬眼梢,“行吧,你好好吃饭,我去开会。”   说话间,他直起身,时柚却忽然拽住他的衣角,“你要去多久?”   段斯野笑,“怎么。”   时柚想了想,“不然我等你回来一起吃吧。”   段斯野捏了捏她的手,眼神宠溺地嘱咐,“不用,你先吃。”   “那……”   后面的“我给你先打包出一份”还没说出来,就被段斯野截断话头,“等我回来,还有一件事和你说。”   时柚眨眨眼,“还有事?”   段斯野:“嗯。”   不知怎么,时柚总觉得段斯野又正经起来。   心中稍作疑虑,小姑娘欲言又止,段斯野似看出她的担心,抬手揉了把她的头,笑容缱.绻,“把心放回肚子里。”   时柚:“……”   不是,你都这么一本正经了,我还怎么把心放回肚子里。   撇撇嘴,她不怎么乐意道,“你去忙吧,我真的要吃饭了。”   段斯野挑唇一笑,“这不是答应你,以后什么事都不可以自己憋着。”   顿了下。   他再次郑重低声,“放心,哥哥真没事。”   -   也说不清是被他那句“哥哥”哄的。   还是被那句“真没事”安抚到。   时柚这顿晚饭吃得还算有滋有味。   当然功劳少不了在微博里被公开处刑的戚芳容。   大概是真没事儿干。   时柚一边吃东西,一边把关于她的各种八卦讨论都看了遍,其中讨论得最多的就是,戚芳容这次估计要玩完。   有人说这次段国忠不会再保她了。   俩人估计要离婚。   不然他手里的产业估计都会跟着一跌再跌。   也有人说,这次事情闹这么大,多半是段斯野爆的料,也是他报的警。   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相关知情人士,把段斯野的过往经历科普了个遍,说他之所以这么恨戚芳容和段国忠,完全有理有据,换个人都想弄死这对狗男女。   但段国忠始终是段斯野的父亲,他不能拿他怎样,所以只能拿戚芳容开刀。   段家老爷子也站在段斯野这边,因为这事儿,直接架空段国忠的在段氏酒店板块的大权,让他最近好好眯着养病。   有人问什么病。   那人就哈哈大笑,说啥毛病都有,被这么一气,差点儿送医院去。   八卦到这里,评论都为段斯野拍手叫好,还有人发段斯野的照片犯花痴,说这么好个帅哥这么命运多舛。   时柚点进去一看,居然是那次讲座上被人偷拍的照片。   事实证明,网络是没有秘密的。   很快,她也被卷进这场豪门爆料中。   只不过那些人没有提及她的真名,只说段斯野的对象是个小哑巴,家里也有钱,但不受宠。   段斯野却一丁点都不在乎,和她在一起后就特别专一。   然而再怎么讨论,她和段斯野都只是这场风暴的边角料,来来回回也没有太多人关注。   等她吃完晚饭。   关于戚芳容的新闻她也了解的差不多,段斯野却没有回来。   白天一直在山上画画,又折腾一下午回北城,时柚这会儿感觉自己累得仿佛要散架。   她不想打扰段斯野。   便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张小毯子盖在身上,打算在柔软的皮沙发上睡一觉。   可不知怎么,刚闭上眼,就忽然想到刚刚被她遗漏掉的某个信息。   ……是什么呢。   时柚缓缓睁眼,摸到手机再度打开微博,下一秒,就看到同在微博热搜,且很显眼的一个词条——“阿尔茨海默症”。   瞬间,被她遗漏的什么,突然就找到了。   时柚骤然起身,点进词条。   然后就看到一条科普博。   那位博主言简意赅地跟吃瓜网友解释,段国忠原配得阿尔茨海默症不是没有根据,这么年轻能得这个病,属于早发型,通常因遗传引起,且每一个早发型患者,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遗传给子女。   想到段斯野刚刚那副要向他坦白的样子。   时柚心口一窒。   他想说的,会不会就是这件事?   -   与此同时。   城市的另一边,被禁足在时家老宅的时蔓,也在热切地关注着戚芳容事件的新闻。   就是这会儿,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盛柔。   时蔓迅速接起,开口便质问,“你怎么弄的啊,不是说好要爆出段斯野遗传阿尔茨海默症么,怎么到现在都没有确凿词条?”   盛柔似乎也很头痛。   她没好气儿道,“你吼什么吼,微博是我家的?我说有就有?”   顿了顿,她又说,“估摸着段家早有防备,所以现在没有营销号敢接段氏和段斯野负面相关的。”   时蔓气笑,“那你不会买水军啊买热搜啊,您不是财大气粗吗。”   盛柔急了,“你以为水军那么好买?热搜那么好上?你说的那么容易你怎么不做。”   时蔓冷笑,“我当然不会花大价钱搞这种事,当初又不是我承诺的能搞赢段斯野。”   “你也不用阴阳怪气。”   盛柔又恢复气定闲神的语气,“这件事爆不爆出来,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意义,段斯野那个病,段家人心里清楚就好。”   “……”   “本来我要打击的,就是他在段家的地位。”   毕竟有哪个家族,会把继承人的位置,给一个三十多岁就会得老年痴呆的子嗣。   似乎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时蔓冷静之后才开口,“那你的意思是,现在他已经确诊了?”   “确不确诊不重要,”盛柔轻笑,“让段家意识到段斯野难扛大任才重要。”   “你放心,现在段家二老心里很清楚段斯野是个什么情况。”   时蔓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弯。   但也能明白,段斯野估计是有这个遗传基因没跑了。   盛柔转而问道,“你呢,你和时柚亲缘鉴定的事弄得怎么样。”   一下问到关键。   时蔓顿时哽住。   盛柔语气转凉,“你不会告诉我你搞砸了吧。”   “不是我搞砸。”   时蔓破罐子破摔地叹了口气,“谁知道鉴定机构要的是带毛囊的头发啊,我从她身上弄来的头发是自然脱落,不行的。”   “……”   盛柔都气笑了,“时蔓,你还真是酒囊饭袋啊,这点常识都没有?”   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骂。   时蔓气得直拍桌,“喂,盛柔,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咱俩是合作,但我不是你下属!”   盛柔笑,“那你就给我学聪明点,证明给我看啊。”   被这么一刚。   时蔓闭嘴不说话了。   沉默几秒,盛柔怒其不争地说了句“笨”,“反正她都是假的,你干嘛那么实在。”   话音落下。   时蔓茅塞顿开地睁大眼,“啊……我懂了。”   -   深夜十一点。   段斯野还没有回来。   时柚却轻舟已过万重山,困得眼皮子上下打架。   最终是周特助来到总裁办,告诉时柚泽润这边的事情实在是有些难以处理,段斯野不得不留下来。   但他又担心时柚一个人在这儿,便让周特助把她送回家。   当然,不是送回她家。   而是送回段斯野上次带她去的大平层。   时柚也是路上眯了一小会儿,才发现路线不对,她哎了声,“周特助,你是不是开错方向了?”   周特助笑,“是段总让我把您带回他那儿。”   时柚后知后觉地啊了声。   周令东透过后视镜看她,“他说你和他约好的,有事要谈。”   “……”   有事要谈也不用非得和他绑在一起吧。   但转念一想,段斯野那儿什么都齐全,她去住一晚也没什么。   而且她也确实想等他给自己个交代。   就这么,时柚最终被周令东带回了段斯野那儿。   比起上次,这次她的那间卧室看起来更温馨了,日常用品也更齐全。   时柚准备洗个澡再睡,却忽然想起什么,在周令东离开之前,叫住他,“你们段总,最近没遇到什么大事吧。”   小姑娘眼睛眨巴得充满求知欲。   周令东被问得一噎,好半天才斟酌道,“嗯……被打伤算吗?”   时柚也算是被他出其不意到。   她干巴巴地啊了声,“这事儿我知道。”   “哦。”   周令东立刻摇头,“那就没啥大事儿了。”   他正儿八经道,“总之剩下的,他自己会跟您解释的。”   说着,他憨厚一笑,跟时柚挥手再见。   虽然这对话跟没说一样。   但侧面多少向她证实了,段斯野应该没事。   时柚稍稍放心,这才有心思睡觉。   然而有心事和没心事到底是不一样的。   时柚还没睡实,就在朦胧中隐约听到房门开锁的声音。   密码锁解开的一瞬,时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醒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段斯野回来了。   或许是出于好奇。   好奇段斯野回家后会干些什么。   又好奇他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过来吻她,时柚目色放空了好几秒都没坐起身。   紧跟着,她就听到卧室外响起水龙头的声响,还有男人走路的脚步声,以及段斯野隐约打电话的声音。   时柚轻哼了声。   心说这人,心思倒是清白干净。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久。   门外终于安静。   时柚却陷入深深无语。   没有睡前热吻,也没有来找她谈,这狗男人……吊人胃口是真有一套。   自己主动说还有事情要谈,结果回来也不吭一声。   越想越不爽。   时柚干脆坐起身,踩着拖鞋打算去找他算账。   不想她刚从次卧出来,就看到宽肩窄腰,仅在下半.身裹着一条浴巾的段斯野,站在冰箱前拿东西。   听到动静,男人回过头。   暖调的光线洒落在他身上,清晰地勾勒出他削薄又性感的肌肉纹理走向,以及黑色短发,和上半身还未完全擦干的水珠。   似乎没想到时柚会睡醒,段斯野轻扬眉梢。   眉语目笑间,让他那张俊脸更勾人心魄。   时柚太阳穴一突。   有种自己好像看到十八.禁画面的羞耻感,顿时转过身落荒而逃重新回到卧室钻进被窝。   然而为时已晚。   不过几秒,房门就被推开。   时柚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却还是能感受到床边塌陷了一块。   空气里浮动着男人沐浴后的清香和荷尔蒙气息。   段斯野却一声不吭,不言不语,像是在和她默默较劲。   时柚忍了忍,最终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按亮墙上的壁灯。   然后就看到上半身披着松垮的浴袍,胸襟大敞四开的段斯野,单手支头,似笑非笑地侧躺在她旁边。   好一副美男出浴……   时柚喉咙不自觉哽了哽,强迫自己不要朝他身上看。   偏偏段斯野跟男妖精似的,勾唇一笑,“不睡了?”   时柚气不打一处来,抱起枕头就朝他身上砸。   哪知还没得逞,段斯野就把枕头夺走扔到一边,只在电光石火间,他就翻身轻而易举地把她禁锢在床上。   比起他,时柚挣扎的力气微不足道。   转眼双手被交叉锁在头顶。   时柚心跳如同踩空,呼吸也一同乱掉,她咬着牙愤恨,“段斯野!!!!”   段斯野却左耳听右耳冒。   只顾阴谋得逞地挑起嘴角,桃花眸里尽是目挑心招的风流气,“本来舍不得把你弄醒的。”   “……”   他嗓音低磁,语调无辜,“谁让你自己送上门的。”   作者有话说:   啧 第七十五章   ◎“段斯野,我想要你。”◎   到这会儿, 气氛已经不足以用暧.昧来形容了。   单薄的睡裙窜到腿间,宽舒的前襟也毫无束缚,两人离得太近,近到擦火便能达到沸点, 让时柚很快就缺失了安全感。   双颊燥热得如同被火烤过, 时柚有些经不住, 想也不想便开始挣扎。   奈何男女间力气悬殊太大, 她越动,段斯野就越不松手,反倒饶有兴味地盯着她折腾。   结果就是, 时柚气出温温软软的哭腔,“段斯野, 你个狗人,再不松开我就要生气了。”   大约是察觉到她真的来了情绪, 段斯野才慢条斯理地把她交叉在头顶的手臂松开,又将另一个枕头从善如流地垫在她后脑勺上。   再顺便,帮她把裙角往下贴心地拉了拉。   被松开的时柚在段斯野笑而不语的目光下心跳紊乱。   瘦白的两只胳膊自卫般交叉在身前, 小姑娘发丝凌乱,眼含水光, 引人浮想。   段斯野的目光像缠绕的丝线落在她身上,就这么长驱直入地看着她, 没有丝毫移开的打算。   终于, 时柚偏开目光,红着脸说, “再看我就要收费了。”   段斯野闷出一嗓子不疾不徐的笑, 单手撑在她身侧, 指尖绕起她的柔顺的长发, “多少,我听听合不合算。”   沐浴后的气息似清霜与雪。   混着男人的呼吸与荷尔蒙萦在她耳畔。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勾走所有心神。   时柚心里像揣了只不听话的兔子,怦怦乱跳,就连看向他时目光都紧促起来,偏又故意板着脸,“一秒一万。”   本以为段斯野会暴露毒舌本性。   不想这男人还是那副玩味样,唇角扬得浮浪不经,“这个价钱也不是不可以,但总要让我看点儿特别的。”   你别说,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时柚忍不住笑,“你倒是会讨价还价。”   见她不准备发火。   段斯野直接捉起她的手握住,“这是不困了?”   时柚不给面子地瞪他,“你都跑到这儿了,我还怎么困。”   顿了顿,她埋怨,“而且是你让我等你回来说另一件事的,结果你倒好。”   话音刚落。   段斯野就坐起身,拉起时柚,让她靠着自己胸膛。   比起刚刚的姿势,这个动作明显更有安全感,时柚几乎顺应着他的牵引,就这么靠坐在他怀中,被他搂着。   刹那间,男人的呼吸,体温和心跳,都那样清晰。   时柚心神跌宕。   忽然有种,好像拥有全世界,也被全世界拥有的弥满。   偏偏段斯野不老实。   刚和她拉近,便在她侧脸上浅浅亲了亲。   心头宛如电流被伏击。   时柚下意识绷紧上半身,好不容易才等到段斯野开口。   男人白皙如玉的长手和她十指相扣,像在思考怎么开启话题,好一会儿才道,“你还记得,我让来给我送伞的那天么。”   时柚侧眸看他,“记得,在一家咖啡馆,怎么了?”   段斯野垂眸,声音磁柔,“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那天心情很不好。”   时柚微微怔住。   如果段斯野不说,她绝不会想到那天段斯野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找她。   或者说,在她真正了解段斯野之前,她从不认为他这种人,会有被情绪左右。   但现在,越喜欢他,时柚越发现,段斯野远比自己想象中更要有血有肉,也更让她心疼。   时柚声音很轻,“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我外公。”   段斯野语气很平静,“那天我是去看外公的,在疗养院。”   “他——”   “他得了老年痴呆,很多年了。”   听到那四个字,时柚呼吸一紧。   段斯野看了她一眼,“就是阿尔茨海默症,老年痴呆里最常见的一种。”   时柚动了动唇。   感觉有股无形力量拉着她往下坠,是段斯野的声音把她拉回神,“他六十多岁的时候就得了,这么多年没人管他,一直是我在出资照料。”   “那时候,我和其他人一样,以为这是一种常见病,没什么可稀奇的。”   “直到检测机构从她剩余的药物里,检测到了治疗阿尔茨海默症的成分,我才隐约怀疑她也得了这种病,但又无从确定,毕竟药物成分太混杂。”   时柚近乎沉默地看着他。   好几秒才出声,“所以,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事,对么。”   段斯野平静地回望着她,“对。”   时柚问,“哪天知道的。”   段斯野说,“拿到药物检测报告那天,有段时间了,当时是我奶奶要求我做的。”   段老太太对这个疾病的敏感程度远比一般人要高。   本身段斯野外公得老年痴呆的事就让她心里不舒服,以至于知道曹穗然的真实情况,她立马就找北城口碑极好的基因检测中心,让段斯野前去检测。   老人家的想法是,如果有得这种病的可能,当然是早干预早治疗。   但段家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所以老太太谁都没告诉,只让段斯野一定要听她的话去检测。   段斯野却没怎么挂心,毕竟他只和曹穗然分开的时间不长,如果曹穗然真有情况,他早就发现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没办法,碍于孝顺,段斯野不得抽空去了趟老太太推荐的那家医院。   检测结果7-15天能出来。   时间长到段斯野都快忘记这件事。   直到日记修复成功,他得知曹穗然是因为这个病选择自戕,才把注意力重新关注到基因检测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拿到报告书的那刻,段斯野才发现,这件事远比他想象中要严重。   报告给出的综合结果是,他得阿尔茨海默症的风险比较高。   听到这里。   时柚已经克制不住紧绷,即便被段斯野牵着,手也止不住地发凉。   似是感知到她的不安,段斯野轻轻勾起唇角,“紧张什么,周特助不是也跟你说了我没事。”   “……”   “而且,我要真有事,我今晚就不会在这抱你了。”   时柚知道自己这样很傻。   但就是忍不住,忍不住鼻酸,忍不住眼眶发胀。   她几乎无法想象,那个基因真的流淌在段斯野身上,她会有多崩溃。   她尚且这样。   段斯野呢。   看出她马上要哭,段斯野只能亲亲她的额角和泛红的眼尾,像哄小朋友那样哄她,“行了,我不绕弯子了,那个检测结果是错的,是被人调包的。”   本来眼底都起雾了。   可转眼间时柚又傻了,“被人调包?这还能调包?”   “能,在系统里操作一下就行。”   这家检测机构支持上网查询结果,很多人做完检测直接就在网上下载检测报告。   段斯野又日理万机,自然不会特意去一趟。   却不想,正是因为这点,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段斯野轻笑,“也多亏周特助,他当时脑子一热,想去找专业咨询师再帮我问问,结果刚巧就碰到亲自给我做检测的检测师,那家中心的主任。”   “那位对我印象很深,听完周特助的说法就发觉事情不对。”   “说是她记得很清楚,我的基因风险很低,几乎不会导致阿尔茨海默症。”   这话像是把时柚从谷底捞出来的一只手。   时柚顿时抒出一口气,眼里也重新有了光,“周特助也太好了。”   如果是平常,段斯野一定会醋上几分,但这刻,他毫不吝惜地挑眉夸奖,“他的确是对我最衷心的员工,就拿这事儿来说,明明我都快认命了,他却还不死心。”   周令东大清早的特意跟段斯野请假,就为了去检测机构。   也还好他去得早,才碰到那位主任。   不然也不会让段斯野这么早就能松一口气。   为了让段斯野知道这个好消息,周特助停好车就跑回公司,那一脸止不住的笑,喜庆得好像要结婚。   段斯野听到这个事实后。   也震惊了好久。   还是周令东一个劲儿在他耳边嚷嚷,说这次你不用担心会耽误时小姐了,段斯野才蓦地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这如阴云蔽日的日子里,第一个如释重负,又发自内心的笑。   也正是那刻。   段斯野才从曹穗然去世的心结中渐渐放过自己。   因为他发现。   好像没有什么能比活在当下更重要。   也没有什么,能比他还能握住心爱的人的手,健康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来得珍贵。   “所以,”段斯野低眸深深望着时柚,嗓音沉哑,“我觉得很幸运,能遇到周特助,遇到你。”   时柚声音发涩,“那你要给他涨工资。”   段斯野笑,“已经涨了,再涨每个月要拿我五万了。”   “……”   时柚唇瓣抖了抖。   突然就不心疼周特助这么没日没夜的忠心耿耿了。   不过。   像是想到什么。   时柚吸吸鼻子,认真看他,“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检测结果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眼神有些飘忽,时柚下意识收拢指尖,“你真的会和我分手么。”   这个问题问得很现实。   可能结果也会很残忍。   但当下的这一刻,她就是想问,就是想知道,段斯野到底有多舍不得她。   似乎也不意外她会这么问,段斯野眼神里没有丝毫回避,反而抚平她的那只蜷缩的手,“想过的。”   “……”   时柚心跳空了一拍。   然而还没来得及难过,就感受到段斯野在她耳边狎昵地蹭了蹭,磁嗓如同蛊惑,“立马分的那种,因为这样不会耽误你,也能尽最大可能减少对你伤害。”   男人咬字沉柔,深情厚意藏在字句里。   时柚眼眶一下就红了。   段斯野却笑,“可第二天我就后悔了。”   “……”   “我特别,特别不想和你分手。”   “因为只要一试想我的人生中没有你,我就忽然觉得呼吸的每一口气,好像都没有意义。”   “好像一下就要重新回到没有你之前那种灰色的人生。”   “活着,但也仅是活着。”   说着,段斯野轻吐一口气,将她搂得更紧,“所以我就想,不然我多弥补你好了,让你陪我到发病那天,在这之前我赚的每一分钱都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等我发病后,你拿着这些钱,想做什么都行,想找十个男人都行,不用管我,随便把我丢在一个疗养院,随便——”   像是终于听不下去。   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烧灼在男人的手背上。   那一刹那,段斯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感觉被烫得颤了下。   时柚扭头,泪眼涟涟地指责他,“随便什么随便,不许随便,就算真有那一天,我也不允许你在那种地方。”   喉头滚动。   段斯野抬手替她擦眼泪,温柔到极致地笑,“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把你留在身边。”   时柚像经过深思熟虑般笃定,“起码我可以和付阿姨一起照顾你,就算我们两个人照顾不好,还可以再请护工帮忙,请他十个八个的,反正你有那么多钱。”   段斯野听笑,眸底却有水汽在荡,“那你未来不结婚?不生小孩?就愿意跟我这么耗着了?”   “想的美。”   时柚破涕而笑,“我要找十个八个男的伺候我,然后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晃荡。”   段斯野敛眸,“我是认真的,柚子,如果我真的存在这种基因,我是不会留后代的,这样的结果,你也能接受么?”   之所以会这么问。   是因为段斯野能够确定,如果两个人不分手,时柚几乎不可能再考虑别人。   哪怕他变成痴呆,没有神志,不再清醒,也不再有魅力。   时柚也不可能放弃他,背叛他。   因为她是那样好,那样纯洁无暇的爱人。   果不其然,时柚不遮不掩地望着他,“段斯野,我不能保证我一辈子都能守得住这个誓言,但起码现在,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和后代比起来,我更想要你。”   “……”   “我也只在意你。”   “所以,即便你真的提出和我分手,我也不会同意的。”   “我比你还要知道我想要什么。”   “段斯野,我想要你。”   “我——”   后面的衷肠还未来得及完全倾诉,就被段斯野径直落下的吻堵回口中。   眼眶里水汽横亘在二人之间,像下了一场善感多情绵绵细雨,他们在雨中如春枝藤蔓般相拥相缠。   这一隅天地,静谧沉晦。   不会有人打扰,也没有任何世俗因果能将他们分开。   渐渐,空气里的养分蒸腾干净。   段斯野像头与本能挣扎的困兽,抵着她的鼻尖将她紧紧扣在怀中,强压着喉咙里的颤意,“是我想要你。”   从未有过任何人,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抱,拥有,甚至渴求。   她是他人生中里的第一道光。   也是唯一一道。   绮念随着这句话无限放大,吻被断断续续地接上,含混其中的,是时柚认栽又委屈细小的声音,“不许分手。”   “不分。”   “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分。”   “嗯,绝不分。”   思绪在对话中变得沉冗混沌,不由自已。   再度有感知时,段斯野已将她驾轻就熟地腾空抱起。   初春的夜里泛凉,时柚手臂贴合着他肩颈处的肌肤,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再然后,天旋地转,她被抱到陌生的房间。   房间里的月光比刚刚那间还要澄澈,空气里浮动着类似段斯野身上的靡.靡气息,仿佛被拉入只属于他的世界,无路可逃。   抽屉打开又关上。   男人颀长又精瘦的身影在黑暗中欺身过来。   双手再度交叉在头顶。   这次,时柚没有不安,没有逃避。   心里像是装了一只渴望冲破牢笼的山雀,急于飞向更广袤的天地。   心神煮沸间。   段斯野细细密密的吻再度落下来,连同他带着烧.灼感的浪.荡私语,切切杂杂。   一道春雷在楼外响起。   暴雨如注,流动的月光中,有簇微弱的闪电,如同见不得光的暗流。   隐秘,潮湿,而热烈。   又那样猝不及防。   作者有话说: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汪) 第七十六章   ◎跟你谈恋爱哑巴都能说脱口秀◎   春雨就这么孜孜不缀地下着。   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着窗棂, 似吴侬软语亲临梦境,将时针脚步拉扯得漫长且难捱。   墨色长发贴在薄背,汗意将之打湿,只能挽成发髻枕在脑后, 却又随世界秩序的扭曲颠簸而松垮, 直至雨水初霁, 天边泛起鱼肚白, 骨软筋麻的四肢和骨架才在疲意中陷入沉睡。   雨水过后,是个难得的晴天。   湛蓝的天碧空如洗,蝉鸣鸟叫是扰乱清梦的第一声闹铃。   多亏段斯野起来后特意调试了空调温度, 又帮时柚把被子掖好,时柚醒后才没有感觉到冷。   瘦白的两条小腿在被子乱蹬几下, 又摊煎饼似的打了两个不情愿的滚,她才慢吞吞地伸出胳膊, 拿起一直在吵的手机。   揉着惺忪睡眼,时柚点开微信。   以为是学校那边又有什么通知,结果没有, 全是绘梦工作室,新来的组长一大早就催命似的问她进度。   进度个屁的进度, 这几天时柚忙得跟鬼打墙似的,她只存了两话, 后面的都没动笔, 搞得好好的春风一度的心情都跟着乱套。   叹了口气,时柚认命地坐起身给组长回信息。   洗过澡换好正装的段斯野就在这会儿从衣帽间里系着袖口出来。   见小姑娘雪白的两条手臂曝露在空气里, 男人没好气地啧了声, 拿过沙发上的毯子, 坐在她身边, 像模像样地给她盖住,顺便遮住锁骨下那一小片若隐若现的起伏。   就好像那是他独属的宝藏,不许随便展出。   感受到男人的环抱,时柚敲字的动作一顿。   他不来还好。   一来她心思都乱了。   耷拉着嘴角,时柚怏怏不乐地看着段斯野,眼神却好像在撒娇,“都怪你,我工作完不成被骂了。”   昨晚还黑心肝的男人,这会儿倒是衬衫西裤大长腿,穿得跟斯文败类似的。   段斯野煞有介事地捏着她的下巴尖,似笑非笑,“你确定怪我?”   他抑扬顿挫,“昨天是谁勾引的谁?”   ……苍!天!   被他这么一提,时柚大脑瞬间充血,然后就开始回放画面,卧室浴池客厅,简直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好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   时柚面色羞赧地瞪他,“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没有女朋友。”   瞧着小姑娘素面朝天却仍旧能让人悸动的那张脸,段斯野低笑,“难道不是因为我馋你太久,你又太诱人?”   这夸奖把人忽悠得五迷三道。   话语刚落,段斯野便俯首亲上时柚的唇。   情难自禁的念头使然。   小姑娘下意识地闭上眼,迎合地亲了两下,又红着脸把他推开,“别……我还没刷牙。”   段斯野嗯了声,“你是甜的。”   知道这男人哄人有一套,时柚抖了下嘴角,咕哝道,“油腔滑调。”   说着,便拿起放搭在床头柜上的睡裙,对段斯野义正严词道,“你出去,我要换衣服洗澡了。”   段斯野挑挑眉,那表情好像在说——有哪里我没看过么。   在他那儿是这么个道理。   但在时柚却行不通。   小姑娘脸皮薄,昨晚已是极限,此刻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她才不要让段斯野阴谋得逞,于是再三强调下,段斯野只能依着她老老实实回避。   重新来到浴室。   时柚给自己洗了个漫长又细致的澡。   明明是私人领地,又明明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回想,可她心情依旧难以平复,特别是看到昨晚双手撑过的墙壁。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瓷砖上,还残留着她沾染泡沫的两只手印,像是记录她为了站稳有多努力。   不过,她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段斯野天赋过人。   才第二次,就已经知道什么叫碾碎揉开,怎么能推至抛物线的顶端,再骤然失重。   “……”   或许是被热汽蒸腾。   时柚心头涌上燥意,抽出纸巾将墙面擦干净,而后才洗好出来,回到次卧找了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这会儿,周特助已经送完早餐走了。   段斯野正长腿交叠,落坐在长方形餐桌上优雅端矜地喝着咖啡,一面开着视频会议。   时柚看到这一幕时倏然有些恍惚。   她仿佛看到第一次见面的段斯野,也是白衫清隽,黑发朗眸,但现在两人的关系却俨然不同了。   这个被众星捧月的男人,这个很多很多女生都为之心动的男人,现在,完完全全属于她。   短暂地怔了两秒。   段斯野余光注意到她的身影,毫不避讳地当着会议里的其他股东扬唇,“收拾好了?过来吃饭。”   蜜意来得莫名其妙。   时柚浅抿着唇,就这么要笑不笑地来到段斯野身边坐下。   桌上的早餐依旧丰盛。   也都是时柚爱吃的口味。   接过段斯野递来的一碗热乎乎的砂锅粥,时柚老实巴交地吃着,时不时和段斯野对视一眼,偶尔若无其事地搭一句话。   欲盖弥彰的味儿恨不得告诉视频里的所有人,两人只是纯洁的饭搭子。   就这么熬了半天。   这顿早饭终于吃完,段斯野的视频会议也开完了。   段斯野等会儿要回公司总部,时柚接下来也要去绘梦坐班。   想到新组长那一大堆苛刻的要求,还有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画完的稿子,时柚突然叹了口气。   段斯野合上电脑,偏头看着她笑,“怎么,舍不得我?”   本以为小姑娘会给他一个白眼。   结果时柚顺着他的逗弄往下聊,“是啊,宁可跟你待在一起都不想上班。”   段斯野眉梢一抻,似有几分不乐意,指尖轻点着笔记本外壳悠悠道,“听你这意思,选我还挺委屈。”   时柚往下抑着嘴角,故意气他,“那可不。”   说着拿起手机起身,却倏地被段斯野揽住腰肢拉到他腿上坐下。   时柚下意识低呼,转眼间就被段斯野强制扭转方向,面对着他。   段斯野微仰起头,深邃的桃花眸细细观察着她。   从时柚的角度看去,男人本就极品的骨相棱角分明到极致,线条的每一处转折都好似老天的鬼斧神工。明晰的喉结也勾得人心头发痒。   偏偏段斯野搂抱的姿势极其宠溺。   时柚下意识搂着他的脖颈,与他直勾勾地四目相对,气息相当没出息地乱了。   以为这男人要亲自己。   段斯野却忽然出声,“现在还不舒服么?”   时柚:“……”   原来他看了半天是在看自己难不难受。   隐约尴尬涌上心头。   时柚犹豫了下,老实交代,“嗯……多少有点吧。”   段斯野毕竟是“新官上任”,刚开始下手也没个轻重,后来熟稔了,又开始肆无忌惮恋恋不舍。   所以一清早,段斯野就让周特助带药过来。   就放在茶几上,整整一塑料袋。   “口服和外涂,有说明书,跟着说明书用。”   段斯野这辈子就没对谁这么细心叮嘱过,说话间,他又捏了下时柚的脸,让她听话,“要实在弄不明白,晚上等我回来,我帮你——”   后面的涂还没说出来。   就被时柚急急忙忙打断,“我我我自己可以!”   那股羞耻劲儿又上头,时柚羞赧地撇开目光,“而且谁告诉你我晚上要来你这里了。”   段斯野挑着眉笑,“用完就丢?”   “……”   时柚耳朵听得直冒火,恨不得堵住他的嘴,“不许!!再乱说话了!!!”   段斯野笑得肩膀直颤,在她气得抬起屁股走人前终于正色,“行了,不逗你,咱俩说正事。”   时柚没什么好气。   奈何段斯野的大长腿坐起来特别舒服,就没舍得挪地方。   以为段斯野要说让她过来住的事,时柚大义凛然地拒绝,“你别想了,我肯定要回自己那住的。”   她可太了解这男人的狗德行了。   要是成天和他鬼混八成不出半年就能造出小小野。   那她就完!蛋!了!!!   只要一想到这,时柚脸上就写满拒绝。   似乎知道她会是这个态度,段斯野并不恋战地笑,“知道,跟你说的不是这个事儿。”   “那是什么。”   “检测结果的事。”   听到检测两个字,时柚眼神瞬间变得机警,好像遗忘很久的心事突然被翻出来,“你昨天不是说那是假的。”   “是假的没错。”   段斯野不疾不徐,声音里有种安定沉稳的力量,“但为了彻底解除疑虑,我昨天白天还是去了上海,找了另一家权威机构做检测。”   他这么一说,时柚才记起来,昨天俩人沟通得确实特别不顺畅。   时柚为此还有点儿不开心。   如今看来,段斯野能及时回她信息就怪了。   毕竟来回几个小时的航班摆在那儿。   段斯野仿佛能把她看穿似的,深眸锁着她笑,“怎么,以为我忽略你呢?”   被拿捏住心思的时柚:“……”   想了想,她决定不撒谎,老实巴交地看他,“嗯。”   顿了顿,她又道,“我是不是特别作。”   倒是头一次见到有姑娘自己觉得自己作,段斯野好笑地看她,“哪儿作了。”   “……”   “你跟我谈恋爱不就该被宠着?”   话音落下。   时柚猝不及防地哽住,清凌凌的鹿眼睁得像淬亮的玻璃珠。   她想过段斯野会哄自己,但没想过,他的甜言蜜语会这么戳她矫情脆弱又敏感的少女心。   几乎一瞬间,她的心里就炸起绚烂的烟花。   也忽然让她就觉得,自己从前的那场恋爱,根本就是一场幼稚的过家家。   倒也不是程逸对她不好,而是时柚发觉自己对他,根本谈不上喜欢,亲吻都不愿意,更何况把自己甘之如饴地交出去。   可换做段斯野,谈恋爱这事就变得欲罢不能。   她会忐忑,紧张,患得患失,也会因为段斯野开心,难过,喜悦,忧虑。   好像倏忽间,她就有了铠甲,也有了软肋。   原本还算空旷的世界,也随之变得拥挤。   但她并不觉得抗拒,相反,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恨不得岁岁年年都和段斯野在一起。   幸运的是,段斯野也很喜欢她。   不,这个男人,应该比她的喜欢还要浓烈好多倍。   就在她神思为他这句情话浮远感慨的刹那,段斯野凑上来,在她湿软的唇瓣上亲了下,轻声抚慰,“和我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用怕。”   “……”   “我的时柚宝贝什么都值得。”   这话是表白,也是许诺,没有迂回和套路,只有真挚和坦诚。   时柚眼眶忽然有些发烫。   转念又觉得自己矫情过头,目光不自在地闪了闪,按捺着加速的心跳闷闷道,“你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又开始不正经。”   “怎么就不正经了。”   段斯野吊儿郎当地笑,“表白这事儿不挺正经。”   “而且,”他牵起时柚的手贴在脸上,活脱脱一副情种模样,“你现在是我的,我不应该更让你安心?”   男人嗓音磁柔。   像悦耳的大提琴音缓缓在耳畔流淌。   时柚觉得呼吸间都带着甜蜜的味道,从上到下也跟着轻盈起来。   就这么四目交错。   时柚呆呆点头,再点头,“……你说得对。”   抿抿唇,她道,“你这长相,确实挺不让人放心。”   段斯野勾着唇笑,大概是得到爱情的滋润,看起来更像个妖孽了。   时柚被迷得晕乎了下。   随后才想起要问的,“不过,说回正事,你那个检测结果,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十五天内,”段斯野说,“周令东负责盯着。”   话题到这里总算拐回来。   段斯野拿出说正事的调调,平声静气道,“所以,你现在还有反悔的余地。”   “……啊。”   时柚不解地看着他,“什么余地。”   段斯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挑唇笑,“就算我这次的检测结果不妙,我也不会放你走。”   昨夜之前,段斯野尚且舍不得。   一度春风后,他更不可能放手。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柚缓缓舒展眉梢,咽了咽嗓。   她哦了声,“那就不放呗。”   “……”   “我本来,”她看着段斯野一字一顿道,“也没打算跟别人。”   小姑娘目光澄澈,语气透着几分故作从容的傲娇,却是实打实的娇憨。   段斯野喉结滚了滚,目成心许地看着她,忽然就笑了。   心有归处,无惧任何的笑。   当然,时柚也没想到,她按部就班说的两句话,会给男人带来这么大波动,波动大到,段斯野情不自禁地把她抱到沙发上,再肆无忌惮地索吻。   电话响了就挂。   响了就挂。   后来还是周特助把电话打到时柚这里来,才强行掐断这旖.旎的氛围。   公司那边似乎催段斯野催得急。   但段斯野并不急,即便时柚反对,也还是坚持开车送她回公寓把东西放好,路上还不紧不慢地陪她去买了杯奶茶。   路上时柚开开心心喝着,直到看到时家家族群的闲聊——时慕青和时恒在群里对话,似乎在打听她的病情。   要不是时慕青把她的“哑巴”归类为病情,时柚还真忘记自己还有“病”。   又忽然想到宋明珠强行安排她去的那家心理诊所,如今想来,她好像就去过两次。   看着两人的对话,时柚正意外着,时慕青的信息突然发了过来,问她最近怎么样,和段斯野恋爱谈得还顺利不。   不知怎么,时柚突然就有些尴尬。   她下意识看了眼段斯野,段斯野捕捉到她的视线,挑眉撇过来,“怎么?”   时柚动动唇,干巴巴道,“我姑找我。”   顿了顿,她道,“就是时慕青,当年想泡你的……”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   段斯野清邃的目光也愈发玩味,就好像在谴责她,怎么连这种陈年旧醋都吃。   时柚被他看得不自在,撇开视线呐呐道,“我没吃醋,我就是想表达一下我的尴尬。”   段斯野笑了声,“这有什么可尴尬的,是她想泡我,又不是我想泡她。”   虽然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时柚还是觉得怪别扭的。   毕竟时慕青不是时蔓,她挺喜欢这个姑姑的,这个姑姑呢,对待爱情也非常有自己的态度,即便结了婚,也随时可能离婚,要说她对段斯野心里还存着念头,也不是不可能……万一时慕青因此与她产生嫌隙,她就很尴尬。   不过,时柚也不是很懂。   只能咬着奶茶吸管,小心翼翼地给时慕青回信息。   结果一聊才发现,是她多虑了,时慕青没那么狭隘,之所以找她,是因为她最近认识了一个治疗失语症特别厉害的心理医生,想介绍时柚过去看看。   但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她热心肠。   而是时家老太太要求的。   这风向变的,时柚简直懵了,完全不懂只把她当抄书工具利用的老太太怎么想起关心她来。   往深一聊才得知,最近时家要和段氏旗下的汽车版块合作。   这个合作对时家来说,获利还挺大。   再加上时家近年来的各个市场效率逐渐滑坡,家里除了时恒没什么顶用的人才,时蔓这边还总惹是生非,时家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也不知道能多活几日。   想着时家基业怎么都不能坏在她手里,时老太太只能审时度势,趁着上次股票上涨的劲头,和段氏破冰谈了合作。   时家商业上的事,时慕青不清楚,时柚就更不明白。   时慕青只知道,现在时老太太还是很赞同时柚和段斯野在一起的。   也正是因为在乎,想让时柚得到段斯野家里长辈的喜欢,所以不再让宋明珠插手时柚的事,但也迫切希望时柚的“哑巴”能够治好。   毕竟之前那次退婚是个前车之鉴。   时老太太想法还是很现实的,现在段斯野能喜欢到能把命给时柚又有什么用,关键是两个人真的能结婚。   当然,时慕青并没有这么转达,只说时恒在她的事上下了不少功夫,跟时老太太保证了好几次,说段斯野对她是真心的,才放下反对的念头。   不知为何。   时柚听后心头忽然一热。   也不知是因为时恒的百般劝说,还是因为时家老太太的嘴脸忽然就没有那么刻薄可怕。   察觉到她在发呆。   段斯野循循望来,“怎么,她跟你说什么了?”   “……”   时柚回过神,看向他,“我姑说,我家里的长辈不反对我跟你的事了。”   段斯野并不意外地笑笑,“这不是好事。”   时柚蹙眉,“虽然是好事没错,但我又不是真正的时家人。”   段斯野云淡风轻地嗯了声,牵住她的手,“你想做时家人就做,不想做就不做,我都支持你。”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好像无论时柚与时家脱离关系与否,对她来说关系都不大。   因为,段斯野会护着她。   只要有他在,时柚不用担心未来会嫁给任何她不喜欢的人。   不过——   时柚有些头疼地看着时慕青的微信,“但我现在要解决的事是怎么拒绝我姑介绍来的医生。”   她哭笑不得,“她说这医生是国外的,只要我同意,立马可以带我出国。”   说到这,时柚又忽然想起昨天,陈智听到她说话。   当时陈智跟她保证,绝不把这事儿外传,但现在看来,她这个人设好像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想法在脑海中拉扯。   不料段斯野淡淡掀眸,像那么回事儿地建议,“你就说你好了。”   “……”   男人戏谑一笑,吊儿郎当,“跟段斯野谈恋爱谈的。”   话音落下。   时柚一脸被雷劈的表情。   不是,你千年人参吗?跟你谈恋爱哑巴都能说脱口秀?   -   虽然段斯野的提议很没建设性,但有一句话他说得很对。   段斯野告诉她,就算她现在不敢承认,以后早晚还是要承认的,她总不能装一辈子。   而今,两人感情稳定,时家和段家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她确实没再装下去的必要。   最多就是把宋明珠和时蔓气得再发一场疯,她又没什么损失。   而且哑巴人设对于她的未来发展,也确实限制很多,马上要大四了,她总要答辩吧,不止这些,还有未来的工作面试等等。   想到这些,时柚最终决定跟时慕青坦白。   再拜托时慕青去跟时恒说。   反正不管时家人态度怎么样,她坚决不与他们直接沟通!!!   这么一想,时柚心胸豁然开朗,连打字的速度都快起来。   果不其然,时慕青看到她说她哑巴已经好了的时候,电话都打了过来。   这会儿,段斯野已经把她送上楼后离开了。   这个时间,宋萝不在家,家里安安静静的,以至于时柚清甜乖巧的嗓音听起来格外清晰。   时慕青下意识地啊了声,好几秒才回过神,“你真的能说话啦。”   像是终于放下心中重担,时柚深吸一口气,“嗯,可以了,我现在是个健健康康的人了。”   说完,她蜷了下指尖,在心中默念“不用装哑巴的感觉真好不用装哑巴的感觉真好”。   然而不止是她。   时慕青也真的打心眼儿里为她高兴,连说三声太好了。   还说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时家所有人。   不过时慕青也不是傻子。   刚高兴没一会儿,她又突然话锋一转,“可你是什么时候好的,怎么就突然好了。”   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   时柚抿抿唇,按照之前准备的台词慢声道,“嗯,其实好了有一段时间了,我怕家里给我介绍对象,就一直没敢说。”   时慕青似懂非懂地啊了声。   隔了两秒,她又问,“那具体呢,就这么自然而然好的?”   到没想过她问的这么细。   时柚尴尬地扯扯嘴角,“具体……”   时慕青嗯了声,像在耐心听着。   时柚一撒谎就头皮发麻,想想就只能胡扯道,“具体就是,我认识了段斯野。”   “……”   “他非要找我谈恋爱,然后,我就好了。”   时柚越说脸越红,声音也因腼腆渐渐低下去,“可能,就是被爱情滋润的吧。”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七十七章   ◎“我都一样爱你。”◎   说到这里。   她真的没词了。   心跳也突突的, 生怕时慕青再追问下去。   不想她这姑姑,还挺相信,第一反应就是感叹,“确实哎, 我谈恋爱的时候状态也特别好, 皮肤都特别年轻。”   顶级恋爱脑的时慕青音色随之少女起来, “而且听你一说, 我都想我老公了,也不知道他出差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见她信了,时柚总算松口气, 趁热打铁道,“那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什么的。”   “正准备打呢, ”时慕青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赶客,笑眯眯地说, “你放心,回头我会跟你哥那边说的,病好了是好事, 值得高兴。”   时柚闻言弯起唇,心情彻底轻松起来。   像是想到什么, 时慕青又突然说,“不过时蔓和她妈那边, 估计会很不爽, 那俩人最近这阵子都不正常,你能躲就躲远点。”   时柚心里暖暖的, “谢谢姑姑, 我知道了。”   “好好和段斯野谈哈, ”时慕青哄小孩儿似的, “回头我等着吃你俩喜糖。”   喜糖就有点早了吧。   不过这话听起来还挺让人开心。   时柚甜而不自知地说了声好。   通话结束。   时柚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敞开双臂往后背上一靠,长长抒了口气。   望着窗外高湛明媚的天空。   她兀自傻笑起来。   忽然就觉得,未来的日子,好像在出其不意间,越来越好,也越来越鲜亮。   -   事实证明,时慕青人品真的很不错。   说要帮时柚说好话,就真的说到做到,当天就帮她在时老太太和时恒面前打圆场。   时柚也是从时恒两天后打来的电话中,得知她恢复说话的事已经在整个上流圈传开了。   当然这也要归功段斯野的名头。   当下时家风向陡转,几乎全家人都希望能和段氏联姻,自然会往外宣扬时家这朵惹人怜爱的小白花现在是个健全的好姑娘。   但也因此搞得她和段斯野的关系,好像板上钉钉。   ……时柚就很别扭。   她和段斯野在一起,从来就不是为了联姻,而是他们相爱,她不喜欢被扣上这样的枷锁。   时恒似乎也感知到她的些许不满,难得安慰两句,“不用管外界怎么说,只要你自己开心,但凡能做的,我这个哥哥都会为你做。”   时恒很少用哥哥来称呼自己。   以至于时柚在听到后,遽然一怔。   即便知道,时家现在更需要她,时恒也不想让她和时家脱离关系,可时柚还是没由来的,感受到一点来自亲人的宠溺。   这种宠溺是与段斯野给予她不同的。   那是她与生俱来就缺失,似乎也没法真正弥补的亲情。   没想到,有一天,这个便宜哥哥居然为她弥补了一点。   气氛倏然沉默下来。   几秒后,时柚浅浅应声,忽然又想到之前在家族群里看到的消息,“……那个,你是准备订婚了吗。”   此话一出。   电话那头的男人安静了瞬,而后才淡声,“是。”   虽然没多意外,但时柚还是忍不住问,“那沈黎初怎么办。”   时柚没当面见过沈黎初,但因为陈智在朋友圈发过她的照片,所以时柚对这个姑娘有印象。   看起来二十五六岁,身材苗条气质古典清婉,看起来温柔,却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犟劲儿。   自那一眼,她就明白了,为什么看起来不会动凡心的时恒能和她纠缠这么多年。   然而,终归是然而。   时恒没有为他们的结局画上句号。   时柚忽然很心疼沈黎初,却不想,时恒忽然开口,“她不要我了。”   男人语气里是没再遮掩的落寞。   有那么一瞬间,时柚都在恍惚,在电话那头和她说话的人,到底是不是时恒。   不过很快,时恒就再度恢复往日刻板冷静的模样,“总之,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我沟通。”   通话挂断。   时柚从消防通道回到办公桌前,目光空泛地发了会儿呆。   局促的桌面摆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和数位板,还有几本漫画,其他工位上,都是安静工作的同事。   这两天学校没什么课,她就来到绘梦坐班赶进度。   朝九晚五,晚上下班后,段斯野再接她出去吃个饭,两人约个会,再回家。   说起来,绘梦的同事知道她可以说话后,还挺为她开心的,周老板又似乎从哪里听到时柚段斯野确凿的恋爱关系,对她更是殷切起来。   连之前对她态度不怎么好的组长都收敛了脾气。   不过这并不能让时柚感觉到惬意。   她甚至有种,很迷茫的感觉,为这些特殊待遇。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时柚和同事打招呼后坐地铁回家。   今晚的段斯野有个酒局,据他所说,都是业内顶尖人物,生意场上多少需要曲意逢迎,所以今晚就不能陪她吃饭散步了。   为了防止时柚不开心。   段斯野给她发了五千块赔罪红包。   本想和上次一样,给她直接转大额,但额度太大时柚就不会收,于是段斯野只能点到为止。   却不想,时柚并没有收下。   段斯野:【?】   时柚刚从门口拿完外卖回来,看到信息回道:【我钱够用的,你不要再给我了】   顿了顿,她晒了个微信收款记录给他。   吃个柚子:【你上次送我的自助会员卡,被我半价租出去了,这几天回收了点成本呢】   看到手机屏幕亮了。   段斯野撂下酒杯,第一时间点进微信,再然后,嘴角就禁不住笑了。   别说,还挺有赚钱头脑。   男人眼神荡着明晃晃的宠溺,惹得酒桌上其他人纷纷注意,调笑说段公子有了正牌女朋友就是不一样啊。   往常段斯野面对这种调侃,只会冷冷一勾嘴角,淡漠地充耳不闻。   可现在,段斯野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春意多情,“那确实,和你们这群单身狗可不一样。   男人拖腔拿调的,像炫耀什么不得的事。   一群纨绔被扫射到,却丝毫不怒,还哈哈大笑,有人互相调侃,有人借此自嘲拉近关系。   段斯野哼笑,单手懒洋洋地撑头,只顾看着手机里的“电子”女友。   小女朋友又乖又粘人。   好好的酒局都让他呆得心猿意马。   倒也不失为一种折磨。   不过。   段斯野蓦地想起昨晚两人在迈巴赫里,逗留整整快两个小时,时柚被他弄得咬唇忍泪的光景,指尖似有心事地动了动:【还疼么?】   时柚咬了口饭团,正准备拿出画笔画画,结果看到这句,心思一下就飘了。   粉唇抿了抿。   时柚敲字:【当然了】   能不疼么。   她是个新手,狗男人又在短短几天里阴谋得逞好多次。   用宋萝的话来说,这男人上了岁数才开荒就是不一样哈,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能干的。   时柚瞬间就被她惹红脸,但转念一想,又忍不住笑。   虽然这话安在段斯野身上不怎么好听,但这男人,好像,确实出类拔萃。   不管身材还是体能,还是让人神迷意夺的本事。   出类拔萃到,时柚都觉得烦。   偏偏她又经不住这男人的诱.惑,那股勾人劲儿上来,时柚几乎没有理智能抵抗。   所以,在昨晚段斯野把车门锁上的时候。   时柚一刹那就认栽了。   结果也可想而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时柚简直欲哭无泪……好在今晚段斯野有事要忙,她才不用担心自己再成为他的盘中餐。   所以,好不容易逮到可以哭诉的机会,时柚才不会罢休。   她补刀:【上药也疼】   吃个柚子:【所以你最近休想!!!!】   似乎还挺享受她跟自己哭诉,段斯野蓦地勾唇:【那今晚带你去看医生?】   段斯野:【让段医生好好看看[微笑/JPG]】   不得不说,这句话配合这个微笑表情,实在是太他妈的邪恶了。   时柚当即大脑充血,飞速打字。   吃个柚子:【???】   吃个柚子:【给我!!闭嘴!!!!】   吃个柚子:【再说骚话拉黑!!!】   段斯野最近倒是从她那儿拿了不少表情包,淡定从容地回给她一个小黄脑袋嘴巴拉拉链的表情。   时柚心头燥热这才渐渐往下褪。   段斯野安静了会儿,又发来消息:【真不收那钱?】   时柚本想赌气,用不理他吓吓他。   结果段斯野哄道:【就当我把你弄疼的补偿,去买点儿什么都好,乖】   只要一看到“乖”字,时柚就丢盔卸甲,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把那五千块收了下来。   反正……也是,本来就是她应得的!!!   时柚心安理得起来。   手头还有一堆事要忙,她没再和他闲扯,简单说了几句就去忙了。   段斯野那边,也在酒局结束后,接到段老爷子的电话,叫他回去,说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段斯野猜应该与戚芳容有关,便应下来驱车前往。   于是这天晚上,时柚破天荒没等到段斯野睡前的晚安视频,发了几条微信也没得到回应。   或许热恋中的人,就是忍不住化身侦查员。   时柚躺在床上特意翻了翻段斯野的微信步数和朋友圈。   结果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步数还是那些,朋友圈里也仍旧被她占领。   想着他可能还在忙,时柚决定不再等,早些睡觉。   哪知她刚闭上眼没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   时柚眉心微跳。   第一反应就是段斯野。   事实证明,情侣间好像确实存在心有灵犀,这通电话的确是段斯野打来的。   唇角不自禁扬起。   时柚从善如流地接起来,手机那头,是段斯野麻酥酥的磁嗓,卷着宠溺的气息,“睡了吗?”   “……”   时柚抖了下唇,瓮声答道,“你这不明知故问。”   男人蛊里蛊气地笑,“行,那下楼让哥哥抱抱。”   大半夜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时柚:“……”   这狗男人,怎么可以,这么粘人!!!!   -   即便在心里吐槽。   时柚当晚还是快快乐乐地踩着人字拖飞奔下去。   五月的北城夜里温度还算适宜。   却架不住段斯野一颗心拴在她身上,怕她冻到,早早便等在大厅。   时柚刚下电梯就看到男人清桀的身影。   段斯野一身正装,看起来有些疲倦,却难掩神色里的缱绻笑意,时柚心跳紊乱,毫不犹豫地扑到他怀里,被他宠溺地亲了下额头,再揉揉脑袋。   不过楼里终究是公共场合,段斯野便和她手牵手在小区里散步。   时柚这才知道,段斯野消失的几个小时里,回了趟段家老宅。   想起上次段斯野在老宅受伤,时柚紧张地看向他,“你去那边做什么?”   段斯野这两天伤口恢复得不错,换了更薄的纱布,睿智神采展露如初。   他低眸看着时柚,声线清润道,“家里老人找我过去谈了谈,顺便看看我的受伤情况。”   似是猜到什么,时柚试探地问,“他们不会让你放戚芳容一马吧。”   这几天微博关于这女人的后续报道仍旧风生水起。   时柚就是想看不到都难。   段斯野稍稍挑眉,趁机夸了她一下,“不愧是我女朋友,这么聪明。”   时柚不理他的打趣,“那你怎么说。”   “我啊。”   段斯野笑了下,笑里透着一丝阴鸷,“当然是恨不得她去死。”   不仅心里是这么想,在段家,他也是这么说的。   只是这次,其他叔叔伯伯,堂兄堂姐都不再和稀泥,个个没搭腔。   因为他们知道,这次戚芳容捅出来的篓子多大,也亏得段国忠这边迅速割席,才让股市稳住,让段家不受影响。   如此已是不易,谁还敢再惹事。   也就只有专门过来找说情的戚芳容的母亲,还有哭得不成样子的段逸芙,在段家二老跟前装可怜。   然而那点鳄鱼眼泪,又怎么能弥补段斯野这么多年的恨。   段家二老也不可能保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   即便在拘留所的戚芳容更是颓丧得不成人形,除了哭就骂。   她骂段斯野,骂段国忠,骂段家,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   段斯野却知道,这绝对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那么想要攀高枝,想要名利的一个女人,如今声名狼藉失去自由,怎么可能不疯。   段斯野要的就是让她疯,让她比当年的曹穗然还要痛苦。   所以,他不仅不会心软,更做好打长期官司的准备,让她牢底坐穿。   至于段国忠。   段斯野也是今晚才知道,他因为心脏问题进了ICU,身边除了助理和阿姨没有任何血亲照顾,自己都自顾不暇,更别说管戚芳容。   段家二老的态度,也俨然放弃了段国忠。   这么长时间只去探望过一次,且段国忠手下的版块,也在今晚正式转交给段斯野。   段家其他人眼红归眼红,但确实无可奈何。   段斯野手段能力市场人脉,都是段氏一等一的。   一开始戚芳容事件曝光时,那几个叔叔伯伯,堂哥堂姐确实提出质疑,觉得段斯野可能遗传阿尔茨海默症的基因,不适合予以大任,但当得知他的基因检测报告被人篡改后,大家又同时闭了嘴。   毕竟枪打出头鸟。   谁叫得越欢,就越引人怀疑。   就这么,大家对此默契地不表态,闷声吃大亏地任段家二老把更大更好的版块交给段斯野。   这也意味着,段斯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很忙。   时柚还没从段家的波云诡谲中回过神,突然听说他又要忙,有点没反应过来,“有多忙?现在还不算忙?”   周遭环境漆黯,仅有道旁路灯的微弱光亮,可即便如此,男人看起来依旧五官立体俊秀非凡。   段斯野目色清邃地看着她,“嗯,忙到要去国外出差。”   他勾唇认真提议,“要不要一起?”   听到这个邀请,时柚心跳漏了一拍。   她讷讷眨眼,“去哪儿?”   段斯野说,“几个有段氏企业的欧洲国家,我最近都要去了解看看。”   时柚啊了声,“要去很久么。”   段斯野实话说,“暂定一个月。”   时柚沉默了。   她是真没想到,段斯野能出差这么久。   且按照两人热恋期的腻歪程度,她肯定两天见不到他就会想的。   似乎注意到她心头的失落,段斯野耐心温柔地勾起唇,将她揽入怀中,“所以我说,不然你跟我一起,不然我怕受不了。”   时柚几分动容,眨着乌黑澄澈的眸,“受不了什么。”   “你说什么,”段斯野笑,“当然是想你。”   说话间,他握紧小姑娘细弱易折的手腕,俯首在她唇上亲了亲,“跟我去。”   语气虽然强势命令,但眼神却是赤.裸.裸的恳求。   这眼神,段斯野没少在那档子事儿上用到,时柚瞬间被蛊得思绪紊乱,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想答应。   但转念想到时恒今天的那通电话,又迅速冷静下来。   时柚软糯又倔强地摇头,“不行的段斯野……”   段斯野眉心一跳,歪着头无奈地笑,“怎么,不信任我?”   “那倒不是。”   时柚老实巴交地对他说,“我也很想陪着你,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上课?工作?”   段斯野挑眉,“恋爱脑”症又开始发作,吃醋道,“就这么重要?”   时柚认真看他,“这两件事和你一样重要。”   段斯野顿时噎住,转眼便皱起眉。   时柚知道这男人是怎么想的。   绘梦那破工作,那点儿工资,可有可无;学业的话,其实她完全可以请假,很多对课业不认真的同学动辄回老家一个月,老师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什么。   但这是对别人而言,对时柚来说,都是不可以随意打乱的人生秩序。   怕段斯野不理解她的意思,时柚垫脚很努力地搂住段斯野的脖颈,像是要和他好好解释一番。   段斯野啧了声,怕她站不稳,直接扶住她纤细的腰肢。   时柚唇畔抿出一点讨好的甜,眨着浓长的眼睫,逻辑清晰地对段斯野道,“我是最爱你了没错,但是,在爱你之前,我是不是,也要成为自己呢?”   像是没料到他这姑娘会有如此独立清醒的发言。   段斯野意态微滞,在这刻,突然被堵得哑口无言。   像是忽然间醍醐灌顶,他借着时柚清澈的眼眸,看清了自己的自私与狭隘。   确实。   凭什么他一定要时柚牺牲自己的人生,来完成和他的恋爱?   段斯野眸色渐深。   思忖须臾,颇感无奈地自嘲一笑,“也是,你说的对。”   他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确实是我自私了,我不应该这么要求你。”   男人语气真诚,没有丝毫的装腔作势。   时柚却摇头,“不是,你没有自私,你只是……”   像在斟酌怎么说,她抿抿唇,“你只是太在乎我了。”   段斯野还挺满意她这说法,但也还是纠正她,哼笑道,“难道不是太爱你了?”   这告白来得突如其来。   时柚心旌一摇,下一秒就见段斯野深吸气,几分紧促地笑,“我好像从没告诉过你,我有多爱你。”   爱到。   他愿意为她朝前看。   为她更积极用力地活着。   也可以愿意为了她,放弃拥有的一切。   只要她需要。   然而,这份卑微的心情,段斯野却从未对她诉说过,直到这一刻,他才心不由主地拿出来晾晒,就只因为时柚的那句——“也要成为自己”。   时柚被段斯野这刻展露的情真意切撼动,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段斯野却轻松随意地笑,“不然这样,我不去了,这边的版块我也不要了,我专心留下来——”   “陪你”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时柚着急地捂住他的嘴,“别!”   段斯野眉梢一抻。   时柚眼含嗔意,“不许糊涂!”   就这么被她捂了几秒,段斯野憋不住闷出一嗓子笑。   那笑吊儿郎当的,反倒让时柚放了心。   段斯野攥住她的手,捏了捏,“行,听你的。”   时柚这才点头,“一个月而已,又不是一年,你要是想我了,你就回来见我,又不是买不起机票。”   顿了下,她又道,“我也会攒时间过去看你。”   这个提议听起来还挺靠谱,段斯野挑挑眉,“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说着,他啧了声,“也怪我没谈过什么恋爱,分开一个月都觉得是在异地恋。”   时柚噗呲一笑,觉得她男朋友在恋爱方面,实在过于幼稚可爱,便忍不住踮起脚尖,在他唇畔亲了亲,哄着他,“那就这么说定了。”   小姑娘声音轻柔。   伴着晚风,有种让人骨头酥.麻的魔力。   段斯野喉头涌动,不自禁将她搂得更紧。   同时又精准抓住重点,似笑非笑地审视她,“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今天为什么会这么独立女性?”   其实这个话题。   时柚早就想和段斯野说了。   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这刻他问了,时柚也没再遮掩,把时恒今天给他打电话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时家现在,都很希望我和你,”时柚顿了下,眼神偏向别处,“和你联姻。”   “……”   “但我却觉得,不应该这样。”   “……”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自由恋爱,为什么要被旁人捆上枷锁扣上帽子。”   段斯野抬眉应声,像在肯定她,“虽然我肯定要娶你,但换成联姻的说法,我也不喜欢。”   时柚没忍住抖了下嘴角。   说不上是因为段斯野那句“肯定要娶你”,还是因为他的尊重理解。   反正就是心情很好。   她继续往下说,“而且他们这种期待感,让我很有压力。”   小姑娘垂着眸,“我不是时家的女儿,我早晚要离开时家,到那时,他们又要怎么看待我跟你在一起?会不会愤恨?”   说着,她抬起眸,“到那时候,又有多少人会觉得我配得上你?”   “你不需要配得上我,”段斯野笃定一笑,“是我需要配得上你。”   时柚笑,“可那是你的感觉,我毕竟,还没法做到完全不在意世俗的眼光。”   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   段斯野神色了然,“所以,你要努力成长,成长为脱离时家光环,也能闪闪发光的池柚,是么?”   “是的。”   时柚像下定决心般,深吸一口气,“我终归还是要成为池柚的。”   甚至,她这几年,都在为重新成为池柚做准备。   就快了。   只要她攒够还给时恒的钱。   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离开。   段斯野几分心疼地看着她,静默须臾才道,“就这么讨厌时家?哪怕时家接纳你,真心对你,也不想留下来?”   时柚想也不想地摇头,“时家不是我家,他们也不会真心接纳我。”   “……”   “现在对我转变态度,也只是因为你。”   不知为何,时柚突然有些鼻酸。   段斯野知道她是委屈,为这么多年,在时家忍耐的委屈,所以,段斯野选择把心中的秘密压下去,他抱住时柚,宽大的掌心安抚着她的头,温柔地顺着,“那就不当时柚。”   “……”   说着,他亲了亲小姑娘泛着清香的长发,再轻轻捧起她稚嫩清纯的面庞,“反正不管你是时柚,还是池柚。”   段斯野温声许诺,轻怜疼惜地笑,“我都一样爱你。” 第七十八章   ◎乖,我在呢◎   那天晚上, 段斯野和时柚在楼下依依不舍抱了会儿,段斯野才把她送上楼。   或许承诺和爱本身就能给予人力量,时柚忽然不那么惧怕和段斯野即将分离的一个月。   第二天清早,时柚早早起床, 亲自陪段斯野去机场。   原本她以为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可在看到段斯野登机离开, 飞机起飞的瞬间, 时柚心头还是难免空落了好一阵。   不过还好,段斯野飞机刚落地就给她打来视频电话。   接下来的几天,也几乎和国内一样, 段斯野始终和她保持亲密无间的联系。   怕时柚一个人在国内呆得不开心,段斯野还把秘书室的一个秘书分给时柚, 让她照看小姑娘的生活起居,偶尔再带她吃点好的, 逛街买个新衣服穿。   事无巨细得像在养女儿。   不过时柚因此体会到,什么叫公主般的待遇。   她哭笑不得,说她又不是太子公主, 怎么还给搞了个“陪读”。   段斯野却充耳不闻,我行我素。   后来时柚才知道, 是因为这段时间,段家很不太平, 段斯野怕有人盯上她, 所以找了个能力极强又学过格斗空手道的女秘书盯在她身边。   归其原因,不过是在段斯野顺利拿到段国忠的股权后, 段家其他子嗣愈发紧张起来, 家族内斗也越发严重, 正是这些人狗咬狗, 才让段家二老查出一些真相。   那就是段斯野基因检测报告被调包的事,并非检测中心工作人员操作失误。   而是有人收买工作人员故意为之。   爆出这件事的人是段斯祺的母亲,也是段家的二儿媳。   段斯祺的父亲去世得早,用女人的话来说,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所以更要努力往上爬。   奈何段斯祺生性温厚,没那么大野心,这么多年也一直本本分分。   直到最近和盛家勾搭上的段斯成越来越嚣张,嚣张到试图抢走段斯祺母子手中的饼,段斯祺才树起戒心,暗中观察段斯成的动向。   然后,就调查到,段斯野的检测报告,是段斯成伙同盛柔一起搞的鬼。   当初是盛柔陪段斯野去调查曹穗然的事,所以最清楚其中细节的,就是盛柔。   仗着段老太太的信任,她一直在其中浑水摸鱼,给老太太洗脑段斯野有可能有这个基因,又在老太太听信后,介绍了这家检测机构。   这家检测机构的合伙人之一和段斯成是旧友。   段斯成当年没少帮这位老板办事,一顿酒局下来,那位老板答应帮这个忙,为的就是彻底毁掉段斯野,让他做不成太子爷的位置。   不曾想阴差阳错,横生枝节。   老太太得知这件事都快气炸,大白天就去了段斯成的公司,当着所有高层的面,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段斯成丢人丢到南门外,当场懵逼。   毕竟谁都知道,老太太平时看起来好说话,但实际上家里的大事,主要都听她的,除了当年段斯野被送走。   也正是因为那件错误决策,她没插手酿成悔恨,才导致后面这么多年,段老爷子都不再敢忤逆段老太太。   段斯成本来还对竞争第一继承人有几分把握,可这事儿一闹,他胜算全无。   据说那天他在总裁办,跪在段老太太面前痛哭流涕,否认自己做了那件事。   因为那个朋友根本就是骗他的,一顿酒喝完什么都忘了,电话也找借口不接。   用那老板的话来说,这可是犯法的事,兄弟你还是冷静点。   事实是,段斯成确实冷静了,最开始提出这个提议的盛柔却没有,这个表面大小姐做派的女人,愤恨到极致什么事都能做,当天骂完段斯成没用后,就让秘书亲自去办。   秘书也是硬着头皮找了个工作人员,用钱做诱饵,让对方调包。   那个工作人员家境一般,年纪又轻,一时间没忍住诱惑,就干了这件蠢事。   更无语的还在后面。   盛柔办完这件事后,想让段斯成花钱买热搜把段斯野这件事情曝光,结果段斯成嘴上答应的好,实际上什么都没做。   等她想出手时,有关段家的词条都已经被上了“禁令”。   到这会儿,盛柔终于认清,即便她再忍耐,段斯成就是段斯成,他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段斯野。   他永远不能带她攀上顶峰。   就这样,盛柔把段斯成踹了。   段老太太确实没想到这个事情能蜿蜒曲折到这种程度,同时对盛柔心中的信任喜爱也随之崩塌。   她生平最讨厌被利用欺骗。   原本盛柔是她心中最好的孙媳妇人选,如今也让她彻底失望。   这事儿错综复杂得仿佛TVB豪门伦理剧。   很快便在上流圈子传开,现在圈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段斯成有多窝囊,以及看似云淡风轻的盛柔内心有多狠辣。   为了防止某只小柚子吃醋,段斯野倒是没怎么细说盛柔。   话题单围绕着段斯成和段家内部。   可小姑娘的兴趣点却都在盛柔,大晚上的,不想听视频里俊俏非凡的男人说花里胡哨的情话,偏把眼睛眨得溜圆,嚷嚷要听盛柔的八卦。   段斯野气笑,没好气儿地看时柚,“才几天,我现在对你就没吸引力了是吧。”   瞧他小肚鸡肠那样时柚就忍不住笑,只能哄着他,说这不是因为以前自己没少吃盛柔的醋,所以才格外在意。   段斯野扬起眉梢,突然就来了兴致。   质问她怎么吃盛柔的醋。   时柚想想说,“要是我不出现,你奶奶是不是就逼你和她在一起,你是不是就成她的了。”   原来惦记的是这事儿。   段斯野玩世不恭地笑,“你觉得我会这么听话?”   “……”   时柚闭嘴了。   就段斯野这十匹野马都拉不回来的性格,要是他喜欢一个人,谁都拦不住;要他强行跟谁在一起,简直难如登天。   可这样难以掌控的破烂性格,却完全臣服于她……如此一想,时柚忽然就觉得成就感十足。   见小姑娘兀自甜滋滋地笑,段斯野靠坐在沙发里单手撑头,拖腔拿调道,“又想什么好事呢,不跟我分享一下?”   被拆穿,时柚笑容戛然而止,“没有好事。”   段斯野挑眉。   时柚面无表情,“快给我展开说。”   段斯野无奈嗤笑,只能展开告诉她,这盛柔确实没捞到好果子。   虽然这事儿闹到最后,盛家会出面保她,她犯不着接受警方调查,但也实实在在影响了段盛两家关系。   原本两家想联姻的打算,也在段老太太的盛怒下取消。   又碍于是世交,怕事情闹大影响盛家颜面,盛家掌权人干脆亲自带着盛柔登门拜访道歉。   本来是打算让盛柔跟段斯野道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偏巧段斯野不在。   盛柔以为能松一口气,哪曾想,段老太太直接打通了段斯野的视频。   视频里那道锋锐的视线,冰冷又蔑视地撇了眼盛柔,看得她脊背一凉。   原本还能强撑的女人,到这刻是真的觉得,自尊都被段斯野踩在脚底,崩塌得粉身碎骨。   也正是因为段斯野这一眼,盛柔死咬着唇怎么都不肯开口了,还说大不了就交给警方处理,她又不是交不起罚款。   这番“睿智”发言简直气煞了盛家掌权人,饶是亲孙女,也只能当着段家人的面,狠狠给了盛柔一巴掌。   这一巴掌抽得盛柔头晕目眩,半张脸都留下红红的指印。   段老太太到底看不下去,劝段斯野这事儿要不就这么过去。   时柚听到这已然爽翻,兴奋地问段斯野他怎么表态的。   段斯野哦了声,“也没怎么表态,就是警告了句。”   警告盛柔——她最好不要再来挑衅,否则他亲自动手,一定会让她死得更惨。   这个“死”,当然不是字面意思上的针对她,而是针对盛家。   盛老爷子当然听得出段斯野的弦外之音,到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只在走前,再度和段老太太诚挚道歉,希望不要影响两家人的关系。   又顺便夸起段斯野。   是个能担大任的狠人,足智多谋,借刀杀人的功力一等一。   不仅在短时间内,斗败自己的生父继母,又故意把段斯成和盛柔的阴谋,不经意地卖给段斯祺。   让段斯祺除掉段斯成,他却宠辱不惊。   然而,段家二老又怎么会想不通这点。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会再动摇继承人的人选。   强者就是强者。   这才是段家基业需要的掌权人。   只是,段家二老确实没料到,这手腕凌厉,懂得运筹帷幄的好孙子,在感情上却是个一等一的恋爱脑。   除了时家那小姑娘,还真谁都不要。   虽然段家二老还没有松口,但看这个架势,也只能暂时任由他去。   时柚自然不知道这些,当晚只心满意足地听到关于盛柔的最后下场,所以在时柚心中,她的段斯野,还是那个幼稚,可爱,绿茶又懂撒娇的24孝好男友。   当然段斯野也提醒她,他不在的这段日子依旧要小心些。   万一哪个疯女人又想不开找她麻烦。   段斯野还真他妈有些头疼。   好在时柚性格很乖,很让他省心,即便他不叮嘱,她最近也都学校公寓两点一线,偶尔再去去绘梦。   唯一的烦恼大概就是,自打学校的同学和老师知道时柚恢复说话能力后,找她的活动越来越多。   有的想拉她进学生会,有的想让她进社团。   关夏当然是更爱拉着她出去吃饭逛街看电影。   老师则希望她当个班干,毕竟这么好的成绩,就此浪费岂不是可惜。   但时柚实在是自顾不暇,便拒绝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要尽量多分出一些时间,给段斯野。   所以只要一有空,时柚就等他的视频电话。   有时候是他先打过来,有时候是时柚打过去。   段斯野忙的时候,时柚干脆把他当男主播看,眨着星星眼看着自己的霸总男朋友用苏感满满的英文开会,简直不要太享受。   只是这样平淡充实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就再度横生枝节。   事实证明,段斯野的担心没错,没有盛柔,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女人要发疯。   这个人就是时蔓。   那天是周三选修课的上午,时柚照旧和关夏坐在一起便开小差边听课,阳光晒得整个教室暖洋洋的。   就在老师第三次敲黑板让学生们抬头时,阶梯教室的门被敲了敲。   教室骤然安静。   时柚和大家一同朝门口望去,下一秒,就猝不及防地对上教导主任的视线,女人推了下眼睛,扬声道,“时柚,出来。”   语气有些严肃,有种恍然回到高中上课摸鱼被老师抓到的既视感。   时柚蹙了蹙眉,不知所措地跟着教导主任出了教学楼。   正想问教导主任发生了什么事,不料门口一辆黑色豪车,就这么骤然打断她的思绪。   下一秒,后座车窗降下。   是头发花白,穿着却雍容华贵的时家老太,钟英华。   多日未见,老妇人还是那副森严古板的模样,看到时柚的瞬间,就只说了一句话,“上来。”   ……   段斯野接到秘书电话时,洛杉矶已是深夜。   男人回到酒店,还未来得及卸去一身疲惫,就接到这通猝不及防的来电。   而这个时候,时柚仍旧没有回他信息。   段斯野眉头紧蹙,像预感到某种不妙,接通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时柚怎么了”。   女秘书声音是训练有素的冷静,传达出的信息也精准无误,“时小姐被钟英华带走了,说是时蔓指控她伪造时家私生女的身份进行诈骗。”   段斯野声线沉冷下来,“怎么指控,报警?”   “看样子是打算私下处理。”   女秘书又道,“我带了两个安保人员等在时家别墅外,现在里面没什么动静。”   段斯野随手扯开温莎结,几分不耐地抄起冰水喝下,杯子啪一声撂在中岛台,“时恒他人呢。”   女秘书似在观望,又派安保多方查看了下才给出结果——目前没发现时恒的踪迹。   电话挂断。   段斯野凝眸放空视线不到两秒,跟着便抄起外套,一面神色肃冷地给周特助打电话,一面果决朝外走去。   另一边。   远在伦敦的时恒也同时接到电话,是相当擅长狐假虎威的舒姨,让他立马回国。   家里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时恒心下一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刚订好机票,就接到段斯野的来电。   段斯野这会儿火气很大,来势汹汹得像要杀人,“你他妈到底怎么给人当哥的,好好一小姑娘让人诬陷诈骗,你当初就没想过给她铺条后路?”   时恒大致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到这会儿也无从辩驳,只说自己现在就回去,也会问清楚情况,保证时柚安全。   段斯野咬字阴鸷,“你最好是。”   “……”   男人冷笑,“不然我还真保证不了能对你们一家子做出什么。”   段斯野说完就掐断电话。   时恒深吸一口气,立马让助理订机票回国。   -   时家别墅。   深夜,顶层阁楼。   寂静的小屋里,灯没有开,只有天窗洒进来的光亮,光亮下的方桌上,摆着渐渐发凉的食物。   有鱼有肉,还算丰盛,但时柚却躺在床上一口没动。   时柚已经被迫呆在这个小房间大概12小时了,这12小时里,没有手机,也没法离开别墅。   老妇人的意思是,她可以随时走,但只要一离开时家别墅,她就会报警,把这件事移交警方处理。   时柚当然不想去警局,只能认命留下来,等时恒回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讲实话,其实老太太并没多亏待她,这房间小归小却五脏俱,装修在线,有电视有书柜,床也很舒服,就是没什么尊严。   但最让她不爽的,还是时蔓。   作为这件事始作俑者,时蔓嘴脸别提多难看,不仅几次过来耀武扬威,还阴阳怪气的讽刺,说不知道段斯野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会怎样。   会不会嫌弃她呢。   时柚心中的省略号比她命还长。   根本就懒得理她,翻了个大白眼就躺床上休息。   大概是自讨没趣,时蔓最终只能悻悻离开。   或许是黑夜总能让人情绪不定,到了深夜,时柚总算体味到一些委屈的心情,甚至已经在想,不然就他妈直接去警局好了,在警局待着可能都比在这待着舒服。   最起码,她能拿到手机联系段斯野。   只要一想到段斯野,时柚心里就不那么害怕了,她抱着双膝坐起来,开始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然而还没等她思索出个所以然来。   楼下忽然传来隐约惨叫和阵阵女人的叫嚷声。   时柚肩膀颤了下,呆了好几秒,忽然有种强烈的,想要开门去看的冲动。   然而还未等她打开床头灯找到拖鞋,那阵气势汹汹的脚步声就蔓延到阁楼。   几乎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时柚福至心灵。   刚一抬眸,阁楼的门被拧开,转瞬间,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桀骜身影站在门口,啪一声打开墙壁上的开关。   不算大的卧室眨眼灯火通明。   连夜坐飞机回来的段斯野沾染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就这么横跨千里万里,来到时柚跟前。   男人眸色漆邃,气息微沉,就这么定定看着时柚。   还没来得及说话,时柚就眼眶一酸,也不管找没找到另一只拖鞋,毫不犹豫就飞奔到他怀里,再被段斯野托举牢牢挂在身上。   咸湿的眼泪顺着段斯野的脖颈往下淌。   段斯野亲亲她的耳廓,紧促的声息在她身边哄慰,“没事了,乖,我在呢。”   修白如玉的长手一下下顺着时柚的后脑勺。   像是这世上最好的安定剂。   时柚吸吸鼻子,忽然就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眼泪止住,她泪凝于睫地看着段斯野,软软叫了声他名字。   炙灼目光如有形质地落在她脸上,段斯野喉咙发哽,声线低哑地嗯了声,“我在。”   短短的两个字。   蕴着百般疼惜。   不想下一秒,时柚忽然搂着他的脖颈吻住他的唇。   段斯野心念耸动,几乎本能地顺应着她,闭上眼张开唇,任小姑娘沾染水汽的一句“想你”渡到口中。   就是这会儿,被惊醒的时蔓以为是时恒回来了,从房间匆忙出来,却看到眼楼下被吓到傻眼的菲佣和舒姨,以及几位人高马大的陌生男人。   她瞬间脸色不妙。   想也不想便爬上楼,想看看到底是谁来了。   哪曾想,这操蛋的命运,居然让她看到这辈子最扎心的一幕。   时蔓张着嘴巴,近乎呆滞地望着前方。   只见她爱了那么多年,却没有得到过任何回应的段斯野,此刻就站在阁楼门口,近乎纵溺地托抱着那个她此生最恨的人,恣意、热烈、又沉沦地与她拥吻。   而那禁锢着时柚后脑勺,近乎侵.吞索求的架势,更是直观地告诉时蔓一个事实,那就是——   比起时柚。   段斯野明显爱得更深。   作者有话说:   这个更新频率你们也能看的出来哈,就快正文完结啦!且看且珍惜! 第七十九章   ◎我也,爱你呢【正文完】◎   事后回想起来, 时柚仍能觉得,在时家的那一晚,是她人生中最抓马的一次体验。   本来她被时蔓举报诈骗就够离谱了,结果更离谱的还是她跟段斯野法式热吻被时蔓看到。   爽归爽, 但多少还是有点儿缺德成分。   毕竟人家喜欢段斯野那么多年了, 在她面前秀恩爱总归有些扎心。   时柚对灯发誓, 要是她知道时蔓在身后, 她肯定会把段斯野推开的。   但惨就惨在她不知道,吻的时候呢,又有些情不自禁, 导致时蔓哇一声哭出来的时候,她和段斯野才发觉不对劲。   时柚惊得差点儿从段斯野身上摔下去。   还是段斯野啧了声, 稳稳扶住她,是一点儿惊讶都没有, 任由时蔓转身绝望哭泣地跑下楼。   时柚尴尬地动了动被段斯野吮红的唇,“啊……她……”   段斯野搂着她的腰肢,目光垂落在她身上, 闲闲挑眉,“还关心她呢, 你先看看你自己。”   “……”   这话说得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被段斯野这么一提醒,时柚愤怒值再度蹭蹭上涨, 反正有人撑腰, 她也不用再怕。   可惊喜来得就是那么意外。   不止段斯野回来给她撑腰了,时恒也冒雨回来了。   别墅里从来就没这么热闹过。   菲佣阿姨, 特助保镖, 还有时老太太和眼睛都哭肿了的时蔓, 一堆人就这么站在楼下, 时柚和段斯野显然是人群中的焦点。   钟英华大概也没想过今晚会闹成这样,本想发火,不想时恒直接把一个文件袋摔在茶几上。   文件袋里,是亲缘鉴定报告。   比时蔓给她看得那份,要早很多年。   这玩意来得太突然,太打脸,时蔓脑袋当时就宕机了。   最猝不及防的就是时柚。   本来她以为时蔓偷自己头发去做亲缘鉴定已经很扯淡了,结果时恒比她还离谱,居然在当年找她的时候,就已经背地里做了亲缘鉴定。   就在时恒初次约时柚见面那会儿,时恒把她约在清水镇的一家小餐馆。   时柚饿得要命,吃了好多饭菜。   吃完却拒绝时恒,说他找错人了,拍拍屁股离开。   然而那会儿时柚不知道,时恒就在她用的餐具水杯上,提取到她的DNA,拿回去做鉴定,结果也很直观,她与时恒的亲缘关系准确率高达99.99%。   “……所以,你很早就知道我是你亲妹妹。”   时柚已经不足以用震惊来形容她当下的心情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吃惊的到底是自己和时家的关系,还是时恒对她的隐瞒。   “对不起。”   时恒歉然地看她,“是我欺骗了你。”   时柚心肌哽住。   段斯野看着她,就在这会儿,攥住她发凉的手。   时蔓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慌张反驳,“不可能的哥,你开玩笑的吧。”   “他没开玩笑。”   钟英华就在这时开口,她认真比对了两份鉴定报告,这才发现,时蔓的那个报告确有猫腻,不说别的,就里面的书面用语都有些不规范。   之前她脾气上头,并没有怀疑过这份报告的真实性,但现在。   钟英华把时蔓的那份鉴定报告摔在她面前,浑然嗓音里是怒气满满的震慑,“给我说实话!这份报告到底怎么来的!”   时蔓最怕的就是老太太,被她一吼,眼眶再度湿了,“我、我找人做的……”   原本盛柔答应帮她找专业机构造价,谁知后来盛柔自己都泥菩萨过江,时蔓找不到她,只能自力更生。   眼泪哗哗往下淌,时蔓说,“可她真是假的啊,我看到她给我哥发的微信了,她亲口说的,两人只是合作关系,还签了合同。”   “所以呢,你找不到证据,就要作假么。”   段斯野冷然嗤笑,凉凉的声线像一把尖刀扎入时蔓心口。   正因为是他,时蔓才更加难过。   她百般怨怼地看着段斯野,泪雨如注,却说不出话。   钟英华就在这时舒了口气,“怪我。”   “怪我当年没有找你要鉴定报告,只凭借一个玉佛,便敷衍过去,要是我早点拿到这份报告,现在也不会弄成这个局面。”   那个玉佛是当年老爷子专门找人雕刻的,一共四个,给了四个亲生骨肉。   所以只要见到这个玉佛,就几乎可以确定这是时家的后代。   且当时时恒一口要定时柚就是时家的孩子,她也就没再多想。   老人家年纪大,非常在乎颜面。   她抬头看了段斯野一眼,“让你们段家见笑了。”   不想段斯野却讽刺地笑,“您倒也不必这么伪善,就算当年您拿到报告又怎样,能对时柚好些吗?”   闻言,时柚心头一颤。   老太太的神色非常生动地变幻几秒。   她抬手揉了揉额角,叫了声舒姨,舒姨立马上前扶住她。   有了支撑点,老太太中气足了些,“我累了,也没心思和你们耗下去,总之,能证明时柚是我时家人,就可以了,老爷子就算走了,心里也能瞑目。”   顿了下,她又道,“你放心,我未来不会亏待这孩子。”   话到这里点到即止,时老太太给舒姨递了个眼神,两人就这么上了楼。   像是把眼前一切都交给时恒处理。   没了时老太太,时蔓腿更软了,她跌坐在沙发上,呆呆望着地面。   时柚也终于从这个事实中回过神,眼神质问地看向时恒,“为什么。”   为什么要瞒着她。   为什么不直接说明真相。   时恒沉声道,“因为当时你拒绝得太明确。”   那时时恒还没提出让时柚配合演戏,仅凭借玉佛,就告知她是时家在外的私生女。   时柚认为这只玉佛是陈悦的,便很明确地告诉时恒,自己不是时家女儿,再加上时家抛弃了陈悦,酿成陈悦坎坷的一生,导致时柚对时家是有敌意的。   她撂过一句狠话——别说她不是时家私生女,就算她是,她也不会回去,绝不。   这句话深深印在时恒脑中。   他是个懂得趋利避害的商人,天然便能分辨,这是时柚不能触碰的雷区。   若她真是时家私生女,那她就一定不能知道这个真相,时恒才有希望,把她带回来。   事实证明,他的计策没错,知道时柚缺钱治病,提出让她假扮私生女做利益交换,果然成功把时柚带了回来。   时柚被时恒的逻辑绕晕。   想了好一会儿才大概明白意思,可是……她又不懂了。   她抬头看时恒,“可你又怎么确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呢,我已经告诉你玉佛不是我的了。”   “和玉佛无关。”   时恒说,“你长得和你母亲太像了。”   生平第一次,时柚听到自己生母的消息。   她猝不及防地耳鸣一瞬,声音不由自主地从喉咙溢出,“她……”   “很多年前,我见过她一次,那时候,他还是我父亲的情人,”时恒像是陷入回忆,“她年轻漂亮,热情开朗,像火热的玫瑰,只是可惜,没遇上对的人,是我父亲太自私,欺骗她的感情,也欺骗了他已婚的事实。”   “再后来,就是我母亲知道他们的事,我母亲歇斯底里地逼时家二老动用手段,把你大着肚子的母亲从我父亲身边赶走,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也不知所踪。”   “后来也是意外得知,她早早去了国外,再也不会回来。”   “走之前,她把你生下来,送到福利院。”   “那个玉佛,就是她留下来的信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阴差阳错到了别人手中。”   “是陈悦。”   段斯野就在这时开口,他偏头看了眼时柚,“你们两个,小时候在同一家福利院,因为生日一样,所以院长可能把你们的信物弄混了。”   段斯野的话比时恒的信息来得还要让人猝不及防。   时柚再度惊呆,“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段斯野勾唇一笑,“我很早就找人调查了。”   “……”   时柚一副三观都要震碎的表情。   突然就感觉自己是个傻子,作为当事人,她什么都不清楚,段斯野作为旁观者,却早已把一切摸透。   时柚哭笑不得。   她甚至佩服段斯野的脑子,同样是人,他智商怎么就能这么高呢,“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的。”   段斯野轻抬眉峰,“记得那次我问你,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送玉佛给你么。”   时柚眨了下眼,想起确实有这么个事儿。   当时她的回答是她也不清楚,就单纯觉得,陈悦可能是因为跟她关系好,毕竟两人打小就认识,又因为是同一家孤儿院的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所以感情格外亲厚。   只是,陈悦比她命还要坏一点。   陈悦的父亲是聋哑人,给她生活条件太贫瘠,而她又没有时柚聪明,只考上了个很一般的高中,后来就生了病。   因为这些,时柚也从不觉得那个玉佛会有多值钱,她也不会看玉石,便觉得那个小东西撑死也就二三百块。   但因为陈悦送给她,她便一直好好珍藏着,几乎没戴过,只当留个念想。   段斯野慢声帮她梳理,“我让人去专门调查过,她的聋哑父亲表示,在陈悦去世之前的几个月,她和亲生母亲见过一次。”   “她的亲生母亲是乡下来的,穷困潦倒,见她就只为了找她要钱。”   “陈悦很生气,因此病情更差了,我猜想,她可能就是那会儿,明白了那个玉佛根本就不是她的。”   “她既然出生在那样贫困的家庭里,有那样自私自利的母亲,她就不该有那样的信物。”   段斯野问时柚,“你当时带着的信物是什么,你还记得么?”   “……”   时柚像是恍然大悟,抬眸看向段斯野,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还信物呢,就只有两件破娃娃衣。”   那会儿她太小就被池丽领养走,根本什么记忆都没有。   长大后才知道,池丽把她小时候从孤儿院带走的两间娃娃衣洗干净珍藏了起来。   思绪到此像是窜好线条的珍珠,起承转合似乎都有了明确的答案。   时柚终于明白,陈悦为什么会把玉佛给她。   因为她觉得,那本就该是时柚的东西。   听完两人的对话,时恒淡淡开腔,“不管怎样,亲缘鉴定结果都是最好的证明,你是我妹妹无疑。”   说话间,他怒其不争地看向近乎失魂落魄的时蔓,“她也是你妹妹,你不该这么对她。”   闻言,时蔓眼睫颓然地颤,像是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时柚瞥了她一眼,突然没有任何感觉了。   哪怕,时蔓就是她的姐姐,她也懒得再去愤恨什么。   折腾了这一天,时柚是真的累了。   事情也就此搞清,她拉拉段斯野的手,“我们可以走了么。”   段斯野挑起嘴角,“当然可以。”   说着,他煞有介事地看了眼时恒,“这里又没人管得住你。”   时恒:“……”   时恒有些无奈,“倒也不用这么挑拨我们的关系。”   段斯野轻哂一笑,“说的好像你们关系多好一样。”   这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   时柚一个没忍住,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就是就是。”   话音落下。   时恒彻底被噎住。   他几分愧疚又无奈地看着时柚,刚要说什么,就被时柚嫌弃打断,“你不用再说了,我不想听。”   “……”   “我暂时不想再见到你,”时柚眼神绕到时蔓身上,皱着眉,“更不想见到她。”   时蔓眼底泪光涌动,不敢抬头。   段斯野倒是笑得张扬又桀骜,他给时恒递了个眼神,“听到没,我女朋友不想见到你们姓时的,特别是你这个不长眼的妹妹。”   男人虽腔调带笑,却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要是再对她使坏,我真的,不会,再顾念任何老同学的情谊。”   这话威慑力很足。   以至于时柚亲眼看到,时蔓肩膀很狼狈地抖了下。   像是被剔去所有骄傲与嚣张。   就这么被吓成一滩烂泥。   -   既然都大老远地从国外飞回来,段斯野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起码当晚,要好好和自己的小女朋友腻歪一番。   于是从时家出来后,时柚心照不宣地上了段斯野的车,倒是时恒,一脸挂心地跟出来,即便时柚不理他,他也还是啰嗦,说自己也可以把她送回家。   话里有话,像生怕自家小白菜被拱一样。   然而啊然而。   时柚心说,早就拱了好多次捏。   结果可想而知。   段斯野一句气人的“不劳你们时家人费心”,便把时恒怼得哑口无言。   转眼就这么施施然上车,和时柚手牵手走了。   今晚开车的是司机。   段斯野可以肆无忌惮地抱着她,和她说情话。   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两人这十来天的时间里也没少说,缺得就只有肢体上的满足与亲昵。   只是碍于司机在场,段斯野只能道貌岸然地与她十指相扣,或把玩她的手,再偶尔在她唇上浅尝辄止地亲一亲。   等车好不容易进了地库,司机离开。   段斯野几乎毫不犹豫就把时柚拦腰打横抱起。   时柚吓得低呼一声,懊恼地捶了下他的肩膀,段斯野嘴角勾起拿人痞意,格外性.感,“怕什么,这么晚又没别人。”   就这么抱着她上了楼,开门进去。   门啪一声关上,灯还来不及打开,黑暗中男人的高大的身影便欺身过来,把她禁锢在墙壁上。   仔细琢磨的话,那应该是时柚感知最为浪漫的一次热吻。   落地窗外,金色夜景川流不息。   落地窗内,是两道因相爱而攀.缠的身影。   时柚被他吻得理智全无,到后来,就只知道问他,还有了么。   段斯野吻着她的耳垂,说有,他又补了很多。   冷调月光下,卧室的门紧紧关上。   车流如织的白噪音透过窗纱漫入耳膜,绵绵不绝的喟叹与低语交织着癫狂入梦。   这个月夜,段斯野是时柚梦中唯一的甜。   ……   或许是时家那晚闹得阵仗过于大,很快,时蔓造假试图坑亲妹妹的事就便在上流圈传来。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时蔓还有个盛柔垫背。   反正目前来讲,两人名声是一样臭的,就连俩人逃避的状态都如出一辙。   盛柔去了国外避风头,时蔓则去了偏远山区当义工,不呆个一年半载不许回来,还是时家老太太亲自发配的,说让她多积点德。   总而言之,也算为时柚出了口恶气。   最尴尬的就是宋明珠,知道时蔓惹了这么大祸不说,时柚还成了众人心中的宝,特别是时恒,直接把家里最好的一间卧室收拾出来,给时柚留着。   可她呢,却敢怒不敢言。   不过时柚可不稀罕。   那个家她都不打算回去,对时恒发来的信息也爱答不理的。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珍惜和段斯野相处的时光。   毕竟这家伙没两天又要走。   说起来,她也真没想到,段斯野会中途回来,她本以为这次的事,他也只能找别人处理一下,却不想,段斯野为了她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所以时柚这两天为了奖励段斯野,对他格外宽容,凡事他的索求都尽力满足。   同时两人也收到另外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段斯野去上海做的基因检测出了结果,结果和之前那位主任说的一样,段斯野得阿尔茨海默症的几率很低。   还不如路边遇到野狗被咬一口的概率高。   虽然但是,这个确凿结果有总比没有强,起码段斯野心口的大石也总算落下,他在段家也没了软肋。   只是和时柚在一起的时光太甜,又太短暂,以至于段斯野分外舍不得,便又“君王不知早朝地”多逗留了两天。   刚巧清水镇的白塔寺开光,吸引很多旅人,池丽想趁机给池诚祈求一下学业,给时柚祈求一下健康,便问时柚,要不要回来一起。   时柚忽然就觉得和段斯野一起去寺庙还挺新奇,便答应下来,带着段斯野一同前往。   于是那天清早,山上晨雾缭绕,美得好似人间仙境。   池丽和池诚在前面走着。   段斯野就和时柚手拉着手,在后面漫步。   时柚忽然就想起,曾经段斯野故意让她上山找自己,她那会儿特别傻,居然真的爬了半个多小时上去找他。   为此,时柚嗔他一眼,“不是我说,你那时候是真的坏。”   段斯野唇畔勾起撩人的弧度,拖腔拿调道,“我那么坏你还喜欢我?”   时柚斜眼反驳,“明明是你先追的我。”   “是么?”   段斯野故作沉思抬了抬眉峰,欠扁得不止一点半点,“我怎么记得是某个人先急了,要跟我划清界限。”   被戳到痛处的时柚:“……”   她不经意抿唇板起脸,一脸抗拒的“我不是我没有”。   段斯野闷出一声懒笑,那调调倒是愉悦得很。   时柚不自在地撇他一眼,“要怪也怪你这个人手段多,又浪,就你那个勾引法,尼姑都能让你撩还俗。”   话音刚落。   刚好两位穿着僧袍的尼姑错身下去。   吓得时柚嘴角一哆嗦,赶快对俩人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样子要多呆有多呆。   段斯野憋笑憋得肩膀直颤,时柚又燥又恼的,干脆甩开他自己往前走。   被女朋友一甩谁还能笑得出来。   段斯野当即啧了声,迈开长腿跟上去。   也是奇了他妈的怪。   明明这狗男人穿得是皮鞋西裤加衬衫,可那利落劲儿,简直比别人穿登山服还要敏捷。   穿着短裙白袜帆布鞋的时柚很快就被他追上,爱不释手地牢牢锁在怀里。   时柚挣脱不得,没好气儿地瞪他。   段斯野是真拿她没办法,只能哄她,“是我先看上你的行吧?”   这话说的是真勉强啊。   比大学生996还勉强。   时柚切了声,“谁稀罕。”   意识到她不相信自己的话,段斯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假话你当真话听,我说真话你倒当假话。”   “……”   时柚转转眸子,正眼看他。   段斯野微微俯首,也不管有没有佛祖看着,捧着她的脸颊轻轻摩挲,唇畔卷着撩人的笑,“到现在你还不清楚吗?我一开始就对你动了心思。”   想到他要开始哄自己,但没想过哄个这么大的。   小姑娘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充满惊奇,“什么时候?”   段斯野哼笑,“你猜。”   “我猜个屁。”   时柚揪着他的衣领恃宠而骄地威胁,“再不说我就走了啊。”   段斯野笑而不语。   时柚哼一声,推开他往前走。   却听身后的段斯野闲闲呵笑,“你那天要是不带那个什么顾哲理看电影,我早就打直球追你了。”   那语气。   居然还能闻到醋味儿。   这话实在是出乎意料。   时柚一瞬间就停住脚步,扭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从那时候就……”   段斯野修长的手臂直接揽着她的肩膀把人带入怀中,凑到她耳边低笑,“是啊,从那时就盯上你了。”   “想把你弄到手,给我当小女朋友。”   “但是你太能气人了。”   “又喜欢吹牛。”   “所以呢,我就有了胜负心。”   男人一连串的话像应接不暇的甜蜜炮.弹,轰得时柚哑口无言,又满心甜蜜。   就这么眨着眼和他四目相对,不知道说什么时,段斯野蓦地一笑,“你再这么看我,小心我当着佛祖面亲你。”   “……”   时柚脸热起来,嘟哝了句,“无耻。”   就是这会儿,嫌他们俩太慢的池丽催他们快点,说上头参天大树可以挂起祈愿的红布条。   时柚闻言啊了声,这才转头看向段斯野,“不许再浪了啊,这可是圣地。”   段斯野吊儿郎当地笑,“行,我憋着。”   时柚到底没忍住噗呲一笑。   小姑娘眼眸晶亮,神采奕奕,像朵灿烂绽放的山茶花,她一笑,段斯野就止不住心神荡漾,于是撒娇般伸出手,“牵。”   “……”   时柚心脏很强烈地扑腾了下。   不怪她凡心重,而是这等绝色男人撒娇谁也扛不住。   咽了咽嗓。   时柚眼底盛起一汪弄蜜意,到底应了他,与段斯野十指相扣。   两人很快就追上池丽和池诚,跟着又排队取红布条,用金色墨汁的毛笔,在上面书写心愿。   时柚前后看看,都没有什么参考意义,想了想,就只能自由发挥地写了一句话,跟着迅速绑到树枝上。   身后的段斯野倒是慢条斯理,写完后还不忘吹吹,时柚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尖要看,段斯野却偏不让,系到树枝后,才煞有介事地笑,“你写了什么我就写了什么。”   时柚纳闷,“你看到我写了什么?”   段斯野跟个妖精似的笑,“不就是‘时柚和段斯野岁岁年年’么。”   时柚:……救。   脸迅速红起来,她小声咕哝,“你小点儿声。”   也多亏身边没什么人听到。   段斯野桃花眸多情地弯着,将她拉入怀里揽着,乖乖降低音量,“我写的是‘段斯野与时柚朝朝暮暮’。”   明明是说祈愿的字。   却不知为何,有股讲情话的调调。   时柚心跳莫名加速几分,就这么傻呆呆地看着段斯野。   段斯野目光半瞬不移,笑容舒展地看着时柚,像在耐心等她说些什么。   就这么等了半晌,时柚终于,腼腆地开了口,“段斯野,我……”   段斯野抬手在她面颊上摩挲了下,眼神绵长深邃,磁音低语,“你知道我想听什么的。”   是的。   知道。   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   所以才想亲口说给你听。   而不是用简单的文字来代替。   于此。   时柚深吸一口气,纯稚的眼眸盛满情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段斯野,我爱你,你听到了么。”   没什么意外的三个字。   说起来也没什么惊喜。   可却真真切切地,让段斯野感受心脏在那刻撞得有多用力。   就这么四目交错着。   段斯野蓦地一笑,“嗯,听到了,佛祖替我作的证。”   时柚喜欢这个说法,嘴角忍不住弯了下,再弯一下。   却不想下一秒,段斯野牵住她的手,俯身凑近,距离顷刻间就只有不到一巴掌的距离。   气息交缠,时柚心神紧绷,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做什么,段斯野便缱绻勾唇,在她额头印上浅浅一吻。   像这世间最忠贞的印记。   感受着来自他唇瓣的温软,时柚情不自禁地闭上眼。   撞钟声就在这瞬响彻山林。   与此同时,还有男人温润坚贞的嗓音——   “我也,爱你呢。”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终于写完了!!太开心了!!说点废话吧,感谢一路来支持正版的读者,有你们阿枳才吃得起饭,写的了自己喜欢的故事,本来对这本没报太大期望的(现在也没怎么报),因为不是热梗,但写下来真的好喜欢,我自己发自内心的喜欢,但不可避免肯定有些瑕疵,不过都不重要了,喜欢的人还是会喜欢,也希望你们继续喜欢我的故事,虽然很假大空,但是我真的还是会继续努力的(就是这么不服输)   ps甜甜的番外休息几天再写哈,老命要紧   然后国际惯例,推荐下本预收,我的拿手菜了厚脸皮求个预收!!!希望下本你们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