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姐又在写情书》作者：茴笙 　　文案： 　　校园男神傅时川是关滢从高中暗恋至今的人。 　　所有少女时期的情窦与怦然，都与他有关。 　　关滢把这段单相思写成了小说，因太过真情实感，小说一炮而红，后来拍成了剧，又拍成了电影，给她带来八位数的收入。 　　本以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仅止于此，没想到偶然一次同学婚礼，她竟与傅时川意外重逢！ 　　男神依旧风姿卓越，关滢的少女心再度复苏。 　　她终于鼓起勇气，启动追求大法。 　　母单solo选手上网发帖求支招，在论坛匿名分享自己的追求日记。 　　随着男神与她的关系越来越近，关滢的帖子也在网上走红。 　　不断有出版商私信跑来联系，想要高价买下帖子，集结成书，再拍电影。 　　对此，经纪人震惊道：“你居然用同一个男人，发了两次财？？？” 　　*女追男 　　*不管几岁，真爱万岁！ 　　微博@茴笙Echo 　　作者专栏求收藏，开坑早知道！ 　　内容标签：都市情有独钟业界精英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关滢，傅时川┃配角：骆宁┃其它： 　　一句话简介：用同一个男人发了两次财 　　立意：梦想一定会成真！ 第1章 　　临近过年，动车上也比平时热闹。 　　因为疫情，大家都戴着口罩，但不影响整个车厢坐得满满当当。大多是在外辛苦工作了一年，如今拎着大包小包、准备回家过年的旅客。 　　但这是普通车厢，关滢所在的商务舱就要安静多了。 　　车内很宽敞，并没有坐满，也没什么人说话，大家喝咖啡的喝咖啡，玩手机的玩手机。乘务员穿行其间，含笑为乘客送上饮料和小吃。 　　因为太安静，最引人注意的声音竟来自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那里坐着位身穿白色衬衣的男士，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 　　因为有座位遮挡，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听到手指敲击键盘发出的细小但清脆的声音。 　　关滢的座位在第一排，因为昨晚没睡好，上车后先把座椅放到半平，然后换上车内提供的一次性拖鞋，戴好眼罩，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觉得紧绷的头皮舒缓了一点，旁边恰好此时又传来新的声音，她于是摘下眼罩，看了过去。 　　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应该还在念大学，她坐在关滢右侧的座位上，正戴着耳机用平板看剧，关滢听到的声音就是她没忍住发出的尖叫和傻笑声。 　　而她看的剧，关滢也很熟悉——深海视频最近的大热网剧《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 　　这部剧根据同名网络小说改编，在此之前就是非常经典的校园文，这次拍摄成剧，由当红明星柯星凡和兰央共同出演，一经上线立刻火遍全网，被大家戏称为“年初第一爆剧”。 　　这个女生一看就是那种实时追剧的，屏幕上播放的正是昨晚的更新。大约是关滢看了太久，她察觉了，转头看过来，对上关滢的目光后露出笑容，直接摘了一边耳机递过来，“姐姐你要一起看吗？” 　　关滢被这来自陌生人的热情邀约搞得一愣，“谢谢，不用了。” 　　对方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你已经看完啦？哇塞你进度好快哦。我昨晚本来也想更了就立刻看的，可是今天要坐车回家就没敢熬夜，害得我做梦都是里面的剧情！” 　　关滢忍不住问：“你很喜欢这个剧吗？” 　　“当然啦！”女生一听她这么问，立刻激动地说，“我不是喜欢，我是上头！好久没对一部剧这么上头了！柯星凡真的太帅了，以前也没觉得他这么帅啊，角色滤镜真是了不得啊了不得！还有兰央也演得好好，果然少男少女的爱情还是要少男少女来演才有感觉！校园暗恋太戳了！” 　　她说完，似乎还担心不够让人信服，又补充，“而且我不止喜欢剧，我还是原著粉来的。我很喜欢这个小说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在安静的车厢里也足够别人听到。商务座一排三个位置，关滢和这个女孩的座位是紧挨着的，但隔着走道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单独的座位，那里也坐着一个年轻女人，忽然倾过身子加入对话，“我也追了这个剧。你是原著粉，那我有点好奇，有个事儿你知不知道啊？” 　　女孩说了一大通，但看关滢并不是很热情的样子，本来还有点受打击，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眼睛一亮，“什么事儿啊？” 　　“我听说，这个小说讲的是原著作者自己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呀？”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你不是书粉吗这都不知道？” 　　“关关没有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她都很少提这本书。不过最早的时候，她刚在网上连载时，确实有说过这是写给自己青春的一个纪念。听这个意思，应该是讲的她自己的事儿吧？” 　　“那也就是说，真的有一个谢成文存在咯？” 　　谢成文就是柯星凡饰演的角色，这部剧的男主角，女主季书默默暗恋了多年的校园男神，也是最近网上众多追剧少女心中的新任男神。 　　女孩眼珠一转，“就算有，应该也经过了艺术加工吧？至少没有柯星凡这么帅……” 　　两人嘻嘻哈哈了一通，引得别的乘客侧目，这才想起来这里还是公共场合，连忙收住，“那，你不看的话，我继续看了哦。” 　　关滢示意她继续，女孩一边点开视频，一边还在小声嘀咕，“不过要是关关愿意出来聊一下就好了，其实我也蛮好奇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一个谢成文……” 　　确认她已经再度投入了剧情，那边的女人也欣赏起了窗外风景，关滢这才长舒口气。 　　她也没想到这么巧，这么小的车厢里居然都能遇到两个剧粉，其中一个还兼职书粉，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剧的火爆程度。 　　点开微信，西西果然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亲爱的，宝贝！下周的活动你真的不参与吗？剧方那边很希望你可以参与啊！你知道，现在《秘密》热度这么高，除了演员，观众对你这个原著作者也很感兴趣，你要是能加入宣传的话会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西西：我知道你回老家了，但这个活动本来也是线上活动，不影响的。就是主创连线，你甚至可以不露脸，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西西：或者你要实在不想和大家一起宣传，我给你安排一个单人采访怎么样？文字形式的，给你和媒体拉个微信群，你回答几个问题就行了！ 　　关滢叹口气，打字回复：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不参加宣传活动。而且本身这个项目我除了是原著，也没参与过什么，现在剧的成功是片方和剧组工作人员的功劳，和我没多大关系，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西西一看就是在等着她的消息，回得飞快：前面就算了，后面的话我可不赞同，这剧的成功怎么就和你没关系了？要不是有你的小说打底，这剧都拍不出来呢！ 　　不过她也明白关滢的意思，早在这个剧开拍时她就跟自己还有制片人都说过，不会参与后续的各项宣传。她今天来问也只是片方找到她这儿了，她心存侥幸，想碰碰运气，现在看来还是不行。 　　西西：好吧，你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就不勉强你了。我替你回了那边。 　　西西是她的经纪人，这些事情一向是她替她处理，关滢发了个达菲飞吻的表情包过去，表示感谢。 　　关滢：谢谢西西宝贝，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最好的西西宝贝得了夸奖，却还有些惋惜：其实我真觉得你应该参与一下。这是你第一部翻拍剧，播出效果还这么好，你趁机把自己的名头打响一点，对你后续作品的翻拍还有版权售出都有好处。不过既然你坚持…… 　　关滢明白她的意思，《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是她大学时以笔名关关在网上发表的第一部小说，既是处女作，也是成名作，如今更是她第一部翻拍成剧的作品。 　　西西希望她能趁着这个剧热播的东风给自己的履历上多添光彩，作为经纪人，是非常正确的决策。要换了别的作品，关滢也不介意在自己的接受范围内配合一下，但这本书不行。 　　想到刚才那两个女生的话，大家现在对她好奇着什么不言而喻，如果参加采访会被问什么也不言而喻。而那些东西却是如今的她不愿再多提的。 　　她只好又给西西发了几个天线宝宝鞠躬的表情包表示歉意。 　　西西等的就是这一刻，立刻顺杆爬：既然你这么愧疚，那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啊？ 　　关滢顿时警觉，还没来得及制止，那边的问题已经弹了出来：你的新书，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写？ 　　关滢一声哀嚎，痛苦地闭上了眼。 　　西西：新剧宣传你不去，ok，没问题，反正这也不是你的本职工作。但，你答应我的新书已经拖了大半年了，眼看就要过年了，我连个楔子都没看到，到底什么情况你好歹让我心里有个底吧！ 　　关滢看着这连环质问，觉得好像已经隔着屏幕听到了西西的声音，一些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堆积在心头的情绪涌动，一个没忍住就回道：我觉得，我好像写不出来了…… 　　西西：写不出来？什么叫写不出来？什么意思？ 　　然而关滢一发出去就后悔了，改口道：没什么意思。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就这样吧，回头再找你啊。 　　说完，也不管西西什么反应，直接把手机扔包里不管了。 　　然后，她长舒口气，头抵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怔怔出神。 　　小说改编剧大爆，在外人看来，一定觉得她现在正是春风得意，事业再攀高峰，未来前途无量。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 　　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她觉得头又开始痛了，不想再想这个问题。 　　后面的旅程，关滢一直在睡觉。 　　晚上八点，动车抵达嘉州站，她才拖着行李，挤在人流里下了车。 　　大概是终于到家了，看着家乡熟悉的车站大厅，她觉得自己的情绪也振奋了许多。 　　偶然一瞥，看到斜前方一块广告牌。 　　那是柯星凡的一个运动服代言，看着电子大屏上男生青春帅气的脸，关滢却想起下午在车上那两个女生的对话。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谢成文吗？ 　　就算有，肯定也没有柯星凡这么帅吧…… 　　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是傍晚时分，残阳如血，男生身穿红色球衣，立在夕阳里。他是那样高大，站在那里仿佛立在一团火中，可他的眼睛却是那样乌黑、沉静。 　　像粹了冰，又像遥不可及的雪山，让人向往，却又觉得永远无法触碰。 　　一如，她这么多年对他的感觉…… 　　她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有点惆怅、有点无奈、又有点不服地笑了。 　　谁说一定没有柯星凡帅？她当时就想反驳来着，明明他比柯星凡帅多了！ 　　这些人对真实的“谢成文”好奇，可她们不知道的是，就算是她这个当事人，想再见他一面，恐怕也只能是奢望…… 　　手机在包里振动，是妈妈打来的，估计是她问到了没有。关滢刚准备接起来，却忽然在人流里看到一个身影。 　　她瞬间愣住，在原地僵了三秒，忽然疯狂地挤过人群，往那个方向跑过去。 　　有路人被她推到，发出诧异的声音，她也置若罔闻。只是拼命地往那边挤着，什么也不管地想要靠近。 　　可等她好不容易挤过去，左看右看，却只有熙熙攘攘的人流，没有她刚才看到的人影。 　　是看错了吗？ 　　大厅里回荡着广播的声音，而她呆呆站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 　　是看错了吧。 　　她缓慢地眨眨眼睛，觉得自己大概是最近压力真的有点大，都产生幻觉了。 　　他不可能在这里。是她想太多了。 第2章 　　关滢到家时，妈妈的夜宵也正好端上桌。 　　是她最喜欢的蛋饺。 　　每次回家，关滢都要吃妈妈做的蛋饺。馅儿是冬笋和香菇的，特意多放了一些麻油，裹在柔韧的蛋皮里，捏成圆乎乎、胖鼓鼓的金元宝形状。 　　煮蛋饺的汤也有讲究。是为了她回家，特意从乡下老家捉来的老母鸡，熬了整整一个下午，才熬成这么一锅黄澄澄、油汪汪的鸡汤，让人一闻就觉得肚子咕噜噜作响。 　　用小碗盛起来后，只见蛋饺浮在鸡汤里，夹起一个咬下去，汤汁顿时溢了满口，还有蛋皮和肉馅的鲜香，顺着喉咙流到胃里，瞬间驱散冬日的严寒，整个人都暖和了。 　　关滢连吃了三个，又喝了小半碗汤，长舒口气，觉得自己活回来了。 　　周珺看得好笑，“有这么饿嘛，在车上没吃东西？” 　　在车上她光顾着睡觉了，哪儿还记得这个。 　　“那你慢点儿吃，锅里多的是。” 　　关滢咬着蛋饺含糊地点点头，见妈妈回了厨房，顺手点开微信。本来还担心在自己落跑不看微信的这个下午，西西会狂轰滥炸，没想到对话框里还是下午的对话。她居然没有继续追问。 　　关滢惊讶地挑挑眉毛，又点开了朋友圈。 　　还有小半个月就要过年，不用上班的她早早回了老家，但朋友圈里的可怜社畜们一个个都还奋战在各自的岗位。间或穿插一些和她一样逍遥的作者朋友，以及虽然不用上班却要赶稿的另一批不那么逍遥作者朋友。 　　关滢看了会儿，索性拍了一张蛋饺的照片，配词：“回家第一顿。「图片」” 　　美美发送后，本想坐等大家的羡慕嫉妒恨，然而没想到一分钟后，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关关，我看到你朋友圈，你回嘉州啦？” 　　是她的高中同学董眉佳。两人当年关系挺好，不过后来她考了嘉州本地的大学，毕业后留在老家工作，而关滢去了北京，所以两人这些年见面次数不多，关系也就很自然地生疏了。 　　“嗯，回来啦。今晚刚到的。” 　　“太好了，那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明天当然有空了，我不是要来参加你的婚礼吗？” 　　董眉佳明天结婚，邀请了关滢参加，这也是她选在今天回来的原因之一。 　　“我问的是明天一整个早上，从六点开始，你都有空吗？” 　　“……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我这边临时出了个状况，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当我的伴娘？” 　　她解释了一下，原来董眉佳原定的伴娘有六个，早就安排好了，可其中一个伴娘大概是吃坏了东西，今天突发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现在还在医院挂水，明天多半是来不了了，所以急需一个人救场。 　　“所以，你找我啊？”关滢有点惊讶，“可，我没当过伴娘，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啊。而且，这个不都是要提前熟悉流程的吗？我之前都没参与，就这么直接去我怕出错……” 　　“没关系的，具体流程我们今天都彩排过了，你明天一早过来，到时候我再跟你交代一下就行。而且我是有主伴娘的，婚礼当天基本都是她带头，你要实在不知道干什么，跟着别的伴娘一起就行了，就当凑个人头，好不好？” 　　关滢心里还是没底，下意识就想拒绝，董眉佳却似乎猜到了，立刻在电话那端撒娇道：“关关，你就当帮帮我嘛。我真的找不到别人了，我现在只有你了！” 　　这个口气，让她想起很多年前高中时，眉佳每次要求她帮什么忙，都是这样跟她撒娇。 　　关滢心头一软，“那，好吧……” 　　“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明天见哦！” 　　像是怕她反悔，那边飞快挂了电话，留关滢对着电话哭笑不得。 　　“是眉佳吗，她找你做伴娘啊？”妈妈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站在厨房门边问。 　　“嗯。” 　　妈妈叹口气，“时间过得真快，眉佳也结婚了。我还记得以前周末她跟着你来家里玩呢。” 　　关滢听到这里，敏锐地察觉这个话题有点危险，果然，妈妈下一句就是，“你说说，眉佳都结婚了，你什么时候也能让妈妈有这天啊？” 　　“啊——”关滢痛苦抱头，哀嚎，“不是吧，我回家的第一晚，就要开始了吗？妈咪，放过我！” 　　“你放过我才是真的！你看看你今年多大了，都28了，不结婚就算了，连个男朋友都没谈过。说出去像什么样子！” 　　“那是因为我的精力都花在别的地方。我在忙着搞事业呢，你觉得我没男朋友让你不好意思见人，那你怎么不看看别人家的小孩几个有我这么有出息的？你在朋友圈炫耀女儿的小说拍成电视剧的时候，可没嫌弃我不谈搞对象哦！” 　　关滢读书时成绩一般，但自从她开始写书，成了“著名女作家”后，也就随之成了街坊邻里间的名人、“别人家的孩子”。最近因为她的小说改编剧大火，周珺更是春风得意，打麻将都坐主桌，闻言顿时底气就不那么足了。 　　她想了想，换了个脸色，“妈妈也不是怪你，妈妈就是觉得，你这么优秀这么出色，还是爱情小说作家，没谈过恋爱怎么行呢？说起来，你刘阿姨昨天还跟我说呢，有个很不错的男孩子想介绍给你……” 　　关滢像尾巴着火一样弹起来，瞪着妈妈，“你现在怎么变这样了，明明以前你还说不管我有没有男朋友都没事儿的，怎么现在都给我张罗上相亲了？堕落啊！” 　　周珺被她问住了。其实硬要说起来，周珺已经算是在这件事上比较克制的了，也就是这两年才开始催她，平时提的次数也不多。这回实在是赶巧了，回家就正赶上眉佳结婚，让她想不联想到她身上都不行。 　　关滢说着还反关心起她来，“是不是激素啊？还是更年期？人年纪大了，真的都会开始为儿女结婚生孩子的事发愁吗？这么神奇，连你都不例外？” 　　“年纪大了”、“更年期”这两个词刺激了爱漂亮爱打扮、现在还以美少妇自居的周珺，她一声冷笑，“是，既然你知道，到时候就乖乖去相亲。别让我更发愁。” 　　“毕竟，我也只是个被激素控制的普通女人罢了！” 　　她气鼓鼓地进了卧室，看样子今晚是不打算搭理她了，留关滢一个人想着她刚才的话。 　　作为一个爱情小说作家，没谈过恋爱怎么行？ 　　找一个人谈恋爱吗？哪有那么简单。 　　如果她想谈恋爱就能轻轻松松谈上的话，也不会到了28岁还是母胎solo，连一次恋爱经历都没有了。 　　餐厅的灯照在身上，关滢一手托腮，轻轻地叹了口气。 　　。 　　因为下午在车上睡得太多，晚上关滢怎么也睡不着，但想着明天要早起，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去睡，最后吃了两颗褪黑素才终于在凌晨一点挣扎着睡着，可刚五点又被闹钟叫醒。 　　她痛苦地按掉闹钟，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脸，暗暗发誓，今天挺过去后，今晚一定要好好睡一觉！ 　　在正常的作息时间！ 　　外面天都还没亮，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出门去了董眉佳家。 　　还是那个熟悉的小区和单元楼，不同的是还在楼下就看到单元门上贴的喜字，在冬日里也透出一股喜气。 　　她上到十六楼，按响门铃，没一会儿就听到一个声音，“来啦来啦！” 　　门打开后，关滢看到里面的人，惊讶地说：“安雯，你也在啊！” 　　开门的是她和董眉佳的高中同学安雯，不过那时候她们关系一般，毕业后也就几次同学会见过，没想到她居然也是董眉佳的伴娘，还是传说中那位负责带领她们的主伴娘。 　　安雯笑着说：“好久不见啊，关滢！大家都等着你呢！” 　　和楼下一样，家里也处处贴满喜字，因为是复式的房子，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还绑了气球和鲜花。董眉佳已经换好了婚服，是中式的褂裙，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让化妆师给她化妆。 　　看到关滢过来，朝她展颜一笑，“关关，谢谢你过来帮我～” 　　她今天看起来非常漂亮，不仅仅是因为打扮了，认识这么多年，关滢从没见过她这么神采飞扬的样子。她昨晚应该也没怎么睡，但看起来精神很好，一双眼亮得像在发光。 　　关滢和她对视片刻，也笑了，上前轻轻抱了抱她，“应该的。恭喜你啊眉佳，新婚快乐～” 　　她还见到了别的伴娘。除了她和安雯，都是董眉佳的大学同学和同事。关滢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几个女孩儿却彼此对视，你拱拱我，我推推你，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碍于某些原因不好说。 　　关滢：“怎么啦？” 　　安雯一看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咳嗽一声，“是这样的，昨晚眉佳跟我们说你要来顶替蓓蓓，大家就很兴奋，都想亲眼见一见传说中的著名女作家、谢成文亲妈……” 　　关滢：“……” 　　安雯亲昵地撞撞她肩膀，“你是不知道，最近我们公司的女生、眉佳公司的女生都在看《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全迷得不行。还有她们几个也是。我跟她们说，这是我和眉佳高中同学写的书，大家都可羡慕我们了！关滢，你好厉害呀！” 　　关滢写书的事没有大肆宣扬，但也没有刻意隐瞒，所以随着她名气越来越大，即使她从不在朋友圈发这方面的消息，同学朋友们还是渐渐都知道了。 　　再说了，就算以前不知道，最近《秘密》那么火，这种老同学的大八卦想不知道都难。 　　这段时间他们高中班级群里就很热闹，大家都让她快点回来，要给大作家接风洗尘，毕竟她现在可是咱们嘉州七中2007级13班唯一的名人！ 　　这些伴娘都是眉佳的朋友，听说了也不奇怪，而且今天婚礼肯定也请了不少高中同学，一会儿估计还有的应酬呢。 　　关滢也不想矫情，大大方方地说：“那你们现在看到啦，也没什么特别的吧？” 　　见她接话，几个伴娘都是一喜，其中一个短发女生说：“那我们一会儿可不可以跟你合影啊？” 　　关滢：“我们都是伴娘，一会儿肯定要一起合影的呀。” 　　众人欢呼，安雯：“我早说了吧，关关人很好的，一点名人架子都没有，是吧？” 　　关滢翻白眼，“行行好，别恶心我，不是什么名人，ok？！” 　　大家都笑，气氛一时很好。 　　安雯眼珠子一转，“既然你都答应合影了，那咱们趁热打铁，群众还有一件事非常好奇，希望关关大作家可以给我们解答一二。” 　　“什么？” 　　安雯凑近，关滢敏锐地从她的眼神里察觉出一丝危险。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她问：“我们想知道，你小说里写的，是自己的真事儿吗？那个‘谢成文’，真的是你曾经暗恋过的人吗？” 第3章 　　这个问题这段时间一直出现在关滢的世界，因为不想回答，她甚至推掉了全部的采访。 　　但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的，在这里被人当面问起。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顿了顿，掩饰一笑，“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柯星凡和兰央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者要他们的签名照什么的呢。” 　　“我对明星八卦不感兴趣，至于签名照，是有朋友想要，不过我知道这种事情你也难办的，人人都想要，哪儿有那么多呀！”安雯作善解人意状，“我就对这个特别好奇，如果你写的是真事儿，那男主角岂不就是咱们那一届的，我认识吗？” 　　她当然认识。 　　别说他们那一届了，就是之前、之后的几届学生，也多半都认识他…… 　　关滢克制住心头慌乱，朝她淡淡一笑，“你想多了。小说之所以叫小说，就是因为是编的。” 　　安雯有些不信，“真的吗？可网上说……” 　　恰在此时，董眉佳也化好妆了，拎着裙子走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安雯回头，“我在问关滢昨晚我们讨论过的那个话题。” 　　董眉佳有一瞬间的疑惑，然后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个啊。” 　　安雯似乎因为期待落空，有些失望，还有些不解，“关滢说，谢成文是她编的，故事也是编的，但我觉得那个高中十六中的描写和咱们七中是挺像的呀，你昨晚不是也这么觉得？既然学校是真的，那别的东西多半也有参考吧，真的全都是编的吗……” 　　她说个不停，董眉佳看了看关滢的脸色，忙打断她，“关关还没有换衣服呢，时间不多了，还是先让她把衣服换了再说吧。真真，快把裙子拿过来！” 　　伴娘们都已经换上了伴娘服，统一的紫色长纱裙，但每一件在细节上各有不同，比如安雯的是吊带，留给关滢的则是斜肩款。 　　董眉佳亲自拿着裙子陪关滢去了隔壁客房，进去后先把门关上，才问关滢，“你没生气吧？” 　　关滢摇头，“没有，怎么会呢。” 　　“那就好。不过我要解释一下哦，我们不是故意在背后议论你，是昨晚听说你要过来后才聊起来的。因为大家都看了剧嘛，也看了网上的那些八卦，就一时没忍住。” 　　“好啦，不用解释。我没那么小气。” 　　董眉佳吐吐舌头，“其实我也觉得是编的，咱们高中玩那么好，我都不知道你暗恋过谁，怎么可能是真事呢？至于书里的高中像七中，那也很正常啊，毕竟是你读书的学校嘛，场景取材而已。我昨晚就这么说过了，可安雯她不死心，非要问一下。” 　　她又聊了几句，确定关滢真的没介意后，这才离开房间。 　　她走后，关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长长地舒了口气。 　　眉佳是多虑了，她确实没有生气，只是有些紧张，还有些后怕。 　　还好自己当年写的时候，对班级、人物、还有很多重要事件的时间、结果都做了调整，否则真让他们一个一个对照，岂不是轻而易举就锁定了目标？ 　　至于眉佳说的，她都不知道她曾经暗恋过谁…… 　　她自嘲一笑，这件事原本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人知道。 　　关滢在房间里换了伴娘裙，原来的伴娘和她身材差不多，穿上后倒是很合适。 　　然后她又化了个妆。她已经许久没画过全妆了，本来还有点懒得，因为早起太累了，但想到刚才答应的合影要求，自己总不能顶着两个黑眼圈被那么多人留影，还是坚持化了，甚至还贴了个假睫毛。 　　等做完后，她忍不住对着镜子打量自己。 　　严格地说，关滢并不是那种很漂亮的女生，但胜在成年后就靠自己赚了钱，学会了化妆打扮，平时护肤医美也没落下，如今28岁了，看起来倒是比18岁的时候漂亮多了。 　　因为要回家参加婚礼，她在北京提前做了头发和指甲，浅栗色的长发微微卷曲，垂在脑后，和紫色纱裙相得益彰。 　　她皮肤偏白，身材也瘦，裙子斜肩的款式正好露出一边锁骨，看起来窈窕而纤细。 　　镜子里的女孩虽然比不上今天的新娘容光焕发，但也称得上一句青春靓丽。 　　关滢点点头，对自己第一次当伴娘的造型很满意，转了个圈就出了房间。 　　本来还担心出去后安雯会继续追问她刚才的话题，可没想到刚到客厅，就看到董眉佳的弟弟急急忙忙冲进来，“快快快，快上楼，接亲的队伍已经进小区了！” 　　大家连忙簇拥着新娘子一起上了二楼她的卧室，然后把门关好反锁。 　　安雯以主伴娘的身份，发出指示，“同志们，同志们，新郎和伴郎们马上就要到了，都打起精神来！一会儿他们来敲门，大家可都要撑住啊，不能轻易放他们进来！” 　　“好！”大家齐声应和，都热血沸腾。 　　关滢陪在董眉佳身边，小声道：“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老公呢。”就请柬上看了两眼照片。 　　董眉佳却说：“你见过呀。” 　　“什么？” 　　“你不记得他了吗，张之洋呀，跟咱们一届的，一班的。” 　　一班。 　　关滢眨眨眼睛，没有作声。 　　董眉佳抿嘴一笑，“不过你忘了也正常，我去年跟他因为业务碰上时，我也不记得他了。都是后来聊天才发现我们是同一届的。不过我上学时的成绩你也知道，就那样儿，他却是理科重点班的，还做过一次国旗下讲话，所以你肯定见过他，只是不记得了。” 　　董眉佳的老公居然是当年一班的同学，这个消息让关滢非常震惊。 　　她回忆请柬上那张照片，还有张之洋这个名字，忽然觉得，那张脸好像是有些熟悉，那个名字更熟悉。 　　但不是因为什么国旗下讲话，而是很多年前，她曾见过有个人和他一起…… 　　楼下已经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关滢忽然想到某种可能，急切地问：“那他的伴郎呢，应该也有当初一班的人吧，都是谁啊？” 　　董眉佳却摇了摇头，“没有诶。他还遗憾呢，说他的老同学们不够意思，一个个只顾着发财赚钱，要么就是早早结婚了，居然没一个肯来给他当伴郎。最后还是他同事和堂弟顶上的。” 　　关滢分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正在此时，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是他们已经上了二楼，开始撞门了！ 　　外面一听人就不少，虽然门反锁了，但被他们撞了几下也发出“吱呀”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撞开了！ 　　伴娘们全都堵在门里面，安雯两手握住门把手，防备他们把锁拧坏，强行破门！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片刻，外面好像商量了一下，暂停撞门，传来一个可怜巴巴的声音，“美女们，姐姐们，美女姐姐们，你们就放我进去见我家眉佳吧！姐姐们的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啊！” 　　安雯不为所动，“想娶新娘子，那要看你们诚意够不够咯！” 　　“够够够，当然够！我们最不缺的就是诚意！” 　　说话间，下面门缝开始不断有人往里塞红包，一个又一个，打着旋儿滑进来，像发射了红包炮弹似的，差点把门缝都堵住了！ 　　伴娘们欢呼，蹲下去捡红包，谁知外面等的就是这刻，趁机又想破门，还好关滢反应快，冲上去就一把抓住门把手，牢牢抵住不放！ 　　外面新郎抗议：“姐姐们这就不够意思了，这么多红包还不够哦！我这都发没了！” 　　安雯一看，确实，红包拿得够多了。她原计划是还要再堵一会儿的，谁知道这张之洋这么大方，红包发得这么痛快，打乱了她的节奏。 　　要放他进来吗？她有些犹豫。关滢看她神色，以为她同意了，于是拧开了反锁。 　　安雯却又立刻反悔了，“等一下！我还有项目要考他们！” 　　可外面已经听到了开锁的声音，抓住机会狠狠一拧，紧闭的门锁终于被打开。 　　他们拼命往里推，安雯带着关滢她们往外挡，战况瞬间进入白热化，大家都杀红了眼！ 　　张之洋一边推一边喊：“你就别负隅顽抗、浪费时间了！我跟你们说，我今天还带了重磅嘉宾过来，等我们进来你们折磨他好不好？保证不让你们失望！” 　　安雯崩溃，“什么重磅嘉宾，少吹牛了！张之洋你不守信用！说好了我们同意了才能进来的，你硬闯！” 　　“我张之洋从不吹牛，说了是重磅嘉宾就是重磅嘉宾！你不信是不是？傅时川，傅时川你装什么死，说句话啊！” 　　像一道惊雷在耳边劈响，关滢愣愣地看着前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什么？他刚才叫的是……谁？ 　　一个声音隔着门板响起，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 　　像回忆趟过十年漫漫时光，朝她扑来。 　　“好，我说。那各位女士，要怎么样才肯放我们进来呢？” 　　关滢手一松。 　　她站在最靠近门框的位置，本来就是挡门主力军，她这一放手，安雯她们再难抵挡，顿时兵败如山倒，让他们推门成功，闯了进来！ 　　欢呼声、哀叹声、恼怒声响彻房间，关滢却像是失去了知觉，只是定定望着人群中那个男人。 　　四目相对，她看到他黑色的眼睛。 　　世界在一瞬间静了。 　　天地万物都化为无声，走廊的灯晃花了眼睛，她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我看到你，仿佛在大海上看到了光。 　　日月星辰，海天倒置。都是你的模样。 第4章 　　董眉佳作为新娘子，在刚才伴娘和伴郎斗智斗勇的时候，一直端庄地坐在喜床上。 　　直到外面破门而入，室内惊呼声一片，她才忍不住开口，“你们小心点，别把我的伴娘撞伤了！” 　　下一秒，她也看到了人群中那个意料之外的男人，惊讶道：“……傅时川，你是傅时川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想起刚才张之洋的话，立刻看向他，“什么情况，他怎么会是你伴郎，你不是说你老同学都来不了吗？” 　　张之洋不急着回答，先问：“怎么样，我没吹牛吧，我这个嘉宾够不够重磅，有没有份量？” 　　他伸出右手，做了个隆重介绍的手势。大家也从笑闹、抱怨中回过神，随着他的动作，看向他旁边的人。 　　和伴娘们统一着装一样，伴郎也是统一的服装，白衬衫、黑西装，打着黑色领结，可即使如此，张之洋身边的那个男人依旧如鹤立鸡群，在人群中一眼便能望见的出挑。 　　他很高，张之洋已经是在场男士中最高的了，他却比他还要高一点，应该有1米87了。男人身材高大、身形挺拔，那西装并不昂贵，穿在他身上却是说不出的熨帖，甚至也连带着被衬得矜贵起来。 　　他的五官清正中透着股冷锐，一双眼睛黑而沉静，看起来像是有些难接近的性子，但许是因为今天的场合特殊，神情倒是蛮温和的，唇畔微微带笑。 　　他甚至配合地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傅时川，是之洋的高中同学。” 　　伴娘们不料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新伴郎，长得还这么帅，都惊喜地彼此对视。 　　安雯首先惊呼：“天啦张之洋，你对自己也太残忍了吧，居然把咱们校草找来给你当伴郎？你不怕被毙得找不到牙吗！” 　　另一个伴娘则兴奋道：“这是你们高中校草？哇塞，你们高中质量很高啊！” 　　但也不是所有伴娘都被美色所惑，立刻有人出来稳定军心，“那又怎样？管你是校草还是什么草，我们都不会手下留情的！今天休想轻易把眉佳带走！” 　　安雯这才想起来，哦对，自己还有任务呢，连忙正色道：“就是，就算你找了傅时川来，那还是要按规矩办事的！” 　　张之洋笑着说：“我当然没指望各位姐姐就这么放过我啦，老傅昨晚坐高铁连夜赶回来，就是为了今天给各位姐姐助兴的。一会儿有什么招儿尽管使出来，不用客气！” 　　昨晚。高铁。 　　这四个字将从刚才起就浑身僵硬、仿佛死机的关滢猛地唤醒，她想起自己昨晚在高铁站看到的身影。 　　所以，那不是她眼花了，是真的？ 　　她真的看到了他。 　　他真的回来了…… 　　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下跳动，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甚至连手都开始发抖，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它！ 　　冷静。 　　关滢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 　　可是太难了。 　　这一天这些年来她幻想了无数次，也梦到了无数次，如今终于发生，那样突然，突然到她几乎以为这是她又一次虚妄的想象。 　　脑中闪过刚才门被推开的那一瞬，她看到了他，那他呢？也看到她了吗？ 　　她忽然紧张，自己刚才是什么样子？目光慌乱地四下寻找，终于在侧前方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 　　脸色有些苍白，头发因为刚才的混乱也有点凌乱，但好在妆容精致，整体看上去还是很漂亮。 　　关滢这一刻忽然无比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因为犯懒就不化妆了！真是苍天不负我！ 　　那边，大家在经过短暂的对帅哥新伴郎的欢迎后，迅速进入了下一环节。 　　伴郎护着新郎进了新房，但想就这么娶走新娘可不行，还得再过几道关卡！ 　　这个环节的游戏是伴娘们这几天精心设计的，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游戏开始前，张之洋做作地拍一拍傅时川肩膀，“兄弟啊，我可就全靠你了。” 　　傅时川挑了挑眉毛，没接茬。 　　但等游戏真的开始后，他的表现确实无愧于刚才张之洋对他的那番隆重介绍，非常配合，让做游戏就做游戏，让给红包就给红包。 　　最重要的是，实力也很强。 　　中间当某个倒霉伴郎抽中纸条，发现上面写着“出一人连做88个俯卧撑”时，大家面面相觑。 　　谁都不肯承认自己做不到，但就是谁都不愿意出来做，最后也是傅时川叹了口气，说：“我来吧。” 　　然后脱了西装外套，两手往地上一撑，就干脆地做了起来。 　　全场一起给他数数，越数越惊叹，最后完成时所有人一起欢呼！ 　　大家闹得热闹，关滢却一直站在角落，安静地看着。 　　她好像看不到别人，也不关心他们，人群那样喧哗吵闹，她的眼中却只有他。 　　他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是他大四那年，她去他的学校找他。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呢？她已经不记得。又或者她其实记得，可因为分别太久，因为觉得此生不可能再见，所以不愿再去回想。 　　时间久了，就以为自己忘了。 　　可现在他却出现了。就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太不真实了。如在梦中。 　　她看着人群中的男人，觉得他是那样熟悉。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外表却好像并没有太大变化，还像18岁那年一样，清俊冷锐。即使是再热烈的画面，他身处其中，依旧静得像一泓水。 　　可他又是那样陌生。 　　关滢看着他做游戏，含笑应对伴娘们的刁难。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生动、亲切的一面。他甚至还跳了舞。是和新郎一起跳的，那种故意搞怪的舞蹈，但张之洋跳起来就很滑稽，他却一点都不会奇怪，甚至有一种别样的帅气。 　　关滢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太久没见了，他变了，还是她见到的这才是真实的他？ 　　目光像贪婪的绳索，缠绕着他，又像是一支笔，一点一点描摹他的五官，不舍得错过分毫。 　　她忘记了时间，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直到旁边有人叫她，“关滢！” 　　关滢悚然一惊，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别人发现自己在看他。 　　可下一秒，她却发现自己多虑了，整个新房里的人都在看着他。 　　其实从刚才开始，即使好几个人一起做游戏，也是看他的人最多。傅时川在这里，无形中竟仿佛有种明星效应似的，明明这种环节，新郎才该是主角，可大家的关注中心却不自觉地围绕他。 　　就像当年在学校时一样…… 　　她镇定心神，转头一看，“怎么了？” 　　是安雯，她笑着说：“你怎么躲在这儿，都不参与呀。快点，你也来选一样！” 　　她把关滢拖过去，只见房间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个小桌子，上面摆着几个杯子和好多瓶瓶罐罐。 　　原来是刚才张之洋玩游戏输了，作为惩罚，伴郎要替他喝一杯饮料。这个饮料当然不是普通的饮料，而是加了“料”的饮料——那些瓶瓶罐罐里是伴娘们提前准备的调料，包括糖、盐、醋、酱油、芥末、辣椒面、胡椒粉甚至著名的崂山白花蛇草水。每位伴娘都要选一种加进去，调好后给被惩罚的人喝。 　　张之洋他们大概是希望她们手下留情，献祭了傅时川，以为大帅哥能让女孩子们心软。没想到伴娘们看到帅哥更兴奋了，明明双眼发光、小脸泛红地盯着他，加料的手却丝毫没有犹豫，看得张之洋心惊肉跳，都怕给傅时川喝进医院了。 　　其余五个人都加好了，只剩下关滢了，所以安雯才来逮她。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这最后一位伴娘，想看她会加什么。 　　忽然成为关注的中心，关滢的心脏又开始狂跳，她微微低头，不敢去看这些望向她的视线里有没有来自那个人的。 　　她看向桌上的小杯子，里面原本应该是一杯清水，现在已经变得五颜六色，非常精彩。想到一会儿傅时川得喝掉这个，她眉头微皱，实在不忍心继续往里面加码。 　　但她更不敢什么都不加，所以想了又想，最后拿起小勺子，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放了一点点盐。 　　做完后她怕被人看出来，还试探地看了一眼安雯，谁知她只是大手一挥，“行了，你端给他吧。” 　　关滢一愣，下意识想拒绝，可张了张嘴又停住了。 　　心中有某种隐秘的情绪在涌动，让她慢慢伸手握住杯子，然后，慢慢转头，看向傅时川。 　　果然，他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这是今天第一次，她明确地意识到，他看到了她。 　　不是进门时那也许脸都没看清的仓促一眼，而且长久地、专注地，他在看她。 　　她映入了他的眼睛。 　　关滢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有些僵硬地伸手，把杯子递了过去。 　　傅时川接过，握住杯子时，手指轻轻擦过她的手指，微微一笑，“看来还是有一位好心的伴娘，多谢手下留情。” 　　他看出来了！ 　　关滢两眼大睁，头顶的灯光照在她脸上，让她一瞬间甚至有些眩晕。 　　很多年前，体育课上，篮球场上，她也曾想给他送水。 　　可整个高中，别说送水，她连去远远地偷看他打球都要鼓起勇气。 　　可这个心愿这么突然的，就实现了。 　　他接了她的水，跟她说了话，他还朝她微笑了。 　　一切都实现得太轻松，太不可思议了，让她几乎都要飘飘然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她的特定圆梦日吗？所有的心愿都会实现吗？ 　　还是命运在向她预示着什么？ 　　好在大家也不是真的要搞死傅时川，他刚喝了一半安雯就出来叫停，“可以了可以了，我们也不想真的送伴郎去医院。” 　　大概是看他们这么配合，伴娘们也觉得差不多了，于是进入今天最后一个游戏——牵红线。 　　游戏规则也很简单，一共有七条红线，分别握在新娘和六位伴娘手里，新郎得在这七条红线中牵到新娘的那根，否则就算失败。 　　“牵到她，你就可以带她走啦！” 　　这个游戏感觉没什么技术含量，纯靠运气，伴郎团对视一眼，也决定不磨蹭了，直接上吧！ 　　红线就摆在床上，七个女孩子一人牵住一根，另一头则垂落在床尾。 　　红线在中间交汇，以丝帕覆盖，让人看不到在丝帕下面，这些红线是怎么交换了位置。 　　关滢脑子还是乱糟糟的，忍不住看向对面，傅时川也已经拿起了一根红线。 　　安雯说：“好，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把红线拉起来哦！” 　　千钧一发之际，关滢忽然想到，如果今天真的是圆梦日，如果所有的好事真的都会发生，如果这一切真的预示着什么，那现在—— 　　那此刻—— 　　“三、二、一——” 　　丝帕抖落，飘飘摇摇坠落在地，露出中间交错纵横的红线。 　　像情网，纠纠缠缠，牵连着有情人。 　　她看到张之洋露出兴奋的笑容，因为看到自己红线的那一端正是他今天将要娶走的新娘。 　　而她的红线对面…… 　　明亮的灯光下，关滢看着傅时川，还有两人手中那一根鲜红欲滴的丝线，只觉脑袋里像有一团烟花，轰然炸开—— 第5章 　　关滢以前看过一个说法，一个人如果受到太大刺激，记忆有可能出现短暂断片。 　　她以前不信，这次之后却有些信了。 　　后来当她再回忆这一天，发现在牵红线之后的很多事情她都记不清了。 　　他们是如何离开的新娘家，又是如何去到的婚礼现场，更甚至于那天的婚礼到底是什么样，仪式是如何的盛大，宾客是如何的喧闹，新郎新娘的告白又是如何的感人，这些东西在她的记忆中都变成了模糊的碎片，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当她再次有印象，已经是婚礼仪式结束，她坐在伴娘桌上，面对着一桌宴席发呆。 　　旁边是其他伴娘，大家这一上午都累得够呛，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吃菜。只有伴娘真真因为酒量太好，被选出来去陪新娘给宾客敬酒，此刻正一桌一桌依次应酬。 　　伴娘们在聊天，关滢虽然在听着，却一句都没听进去，直到耳朵忽然捕捉到一个名字，“哎，我想问好久了，那个傅时川到底是谁啊？” 　　安雯转头一看，是伴娘晓惠，她正一边偷瞄隔壁伴郎桌，一边问自己。 　　她诧异道：“你不知道他吗？” 　　“不、不知道啊……” 　　“怎么可能，虽然你是嘉南中学的，但我记得咱们是同一届啊，你当时难道没听说过我们七中的校草傅时川？” 　　晓惠不服道：“我们嘉南又不是没有自己的校草，干嘛一定要知道你们七中的？” 　　“如果只是长得帅，当然不至于啦。但他可不单单是只有一张帅脸哦。” 　　晓惠眨眨眼。 　　安雯说：“咱们那届的理科市状元叫什么名字，你忘了吗？” 　　晓惠皱眉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啊，就是……” 　　“没错，就是他，傅时川。全市理科第一，全省第四。这样的学霸，还长得这么帅，你没有听说过才没天理呢！” 　　作为省重点、嘉州最好的高中，嘉州七中一直牛人辈出。他们那届的学霸不止傅时川一个，帅哥也不止傅时川一个，但他却是唯一一个将二者兼备的，还都兼备得这么登峰造极，以至于在毕业几年后，学校里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安雯耸肩，“所以我才说，张之洋对自己残忍，居然请这么一尊大神来给他当伴郎，不怕风头都被抢完了嘛！” 　　对面另一个伴娘托腮说：“这么牛啊？那你们那时候学校里一定很多人喜欢他吧。” 　　“超多好不好，那可是全校女生的男神。连我那时候都……” 　　安雯露出个“你懂的”的表情，惹得大家哄笑道：“那你现在岂不是和初恋男神重逢？大好机会啊宝贝儿，怎么不去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就是就是，他既然来当伴郎，肯定没结婚啊。正好你也没结婚，说不定这就是你们的姻缘！” 　　“伴郎伴娘，多适合发展出点什么的关系……” 　　安雯作势思考片刻后，扑哧一笑，“还是算了吧，人家现在太牛逼了，我高中时都只能当男神的迷妹，更何况现在？” 　　她这么一说，勾起了大家的好奇，“能多牛逼？他去的哪个大学？全省理科第四，这肯定得上清北吧？” 　　“嗯，他去的清华，学计算机。毕业后又去了美国读研。” 　　“美国是哪个大学？哈佛？耶鲁？” 　　“都不是。好像也是一个计算机很厉害的大学，叫什么来着，名字我记不清了……好像是……好像是……” 　　“卡内基梅隆大学。”关滢轻声说。 　　安雯一拍手，“对，就是卡内基梅隆大学！” 　　她诧异地看向关滢，“没想到你也很清楚男神的事嘛！” 　　关滢本来是无意识地开口，现在清醒过来，心中懊恼，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你都说是全校女生的男神了，就算我不关心，也有的是人告诉我。我记性好，恰好记住了。” 　　安雯立刻被转移了重点，“其实也不是我记性不行，而是以我的知识水平，美国的大学就只知道最出名的那几所，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实在是有点难记了。” 　　晓惠掰回话题，“后来呢？在美国读完大学，就留在美国了吗？定居了？” 　　“没。他毕业后在硅谷工作了几年，一个月前回国了，现在去了深海。以他的履历，职位肯定不会低。”安雯说，“这都是我今天百忙之中打听到的。” 　　那确实是很牛逼了。 　　深海就是深海集团，国内互联网巨头之一，旗下子公司无数。 　　远的不说，关滢的小说改编剧播出的那个平台深海视频就是深海集团的子公司之一。 　　关滢却没想到这个。 　　她只是想着，他去了深海。 　　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一次短暂的回国探亲，而是真的回来了。 　　不会再离开了…… 　　她忍不住看向隔壁。 　　就隔了一条窄窄的过道，伴郎们围桌而坐，傅时川就在其间。许是因为上午太累了，现在也不需要再应酬，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灯光照在上面，有一种清凌凌的冷意，倒更像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傅时川了。 　　但关滢没想到的，有人想到了。 　　晓惠看看隔壁桌，又看看关滢，“其实要说有缘，你们两个也很有缘啊。除了都跟深海有关系，之前在眉佳家里牵红线，也是你们两个牵到一根的吧？而且他也是昨天晚上才赶回来、今天临时加入伴郎团的，和你一样啊。” 　　“会不会，这其实不是安雯的姻缘，而是你的啊……” 　　关滢不料她会这样说，心瞬间狂跳，“你、你胡说什么呀……” 　　“我没有胡说呀，合理分析嘛。”晓惠说，“不过你怎么脸都红了啊？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不止安雯以前喜欢他，你其实，也喜欢他？” 　　大家都好奇地看过来，关滢感觉自己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不是因为心思被人看穿的羞恼，也不是担心再围绕这个话题下去，会让一直好奇谢成文原型是谁的安雯想到什么。 　　而是因为晓惠的话点中了从早上起就一直萦绕在她心里、让她魂不守舍的念头。 　　她和傅时川这次重逢，难道真的是命运在对她暗示什么？ 　　昨晚就在车站擦身而过，今天又在婚礼上相见，还有那条牵住他们的红线。 　　这样的多的巧合，是过去十几年加在一起都没有的。 　　就好像命运在某个拐角，忽然峰回路转。 　　难道，真的像晓惠说的，这是老天给她安排的姻缘…… 　　关滢心脏狂跳时，隔壁伴郎桌上也在聊天。 　　而话题，竟和她们没有太大差别。 　　“你觉得，隔壁在说些什么？”张鹏说，“我觉得她们在议论你。” 　　张鹏是张之洋的堂弟，是以这满桌的人也就他以前和傅时川见过。而且他只比张之洋小一岁，也是七中毕业的，上学时大家还一起打过球，两人算有点交情。 　　所以这会儿他敢对着傅时川说：“她们时不时就往我们这边看，肯定是在议论你。” 　　不需要再当帮兄弟过五关斩六将的十佳伴郎，傅时川卸下社交假笑，说话时连一点语气都懒得带，平淡道：“为什么是议论我？也可能是议论你。” 　　“议论我干嘛，我跟她们之前又不是没见过。只有你，今天横空冒出来，还出尽了风头。她们肯定在议论你。” 　　傅时川没接茬。 　　张鹏又说：“不过她们那边也有个临时冒出来的人，我今早接亲时才看到。听说是我嫂子的高中同班同学，就像你跟我哥的关系一样。” 　　他示意傅时川看过去，可那些伴娘的打扮都差不多，傅时川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就长头发那个，坐安雯旁边……算了，你也不知道安雯是谁。就是今早对你手下留情的那个，后来牵红线你们还牵到一起了，想起来了吗？” 　　傅时川略一思索，终于想起来了。是那个女孩儿，他有点印象。 　　因为她给他递饮料时，神情格外严肃、格外紧张，紧张到让他觉得，她是不是担心自己真的被她们给毒死了，这才说了那句话。 　　张鹏：“她叫关滢。听我嫂子说，好像是个什么名人，很厉害的。你觉得她怎么样？” 　　名人？傅时川有点意外，什么名人？明星，还是网红？ 　　看起来不太像啊。 　　不过他也只是随便一想，并不是真的好奇。 　　相比起来，另一件事他还更感兴趣些，“你想做什么？” 　　张鹏也不遮掩，“你说，我一会儿去问她要微信，她会给我吗？” 　　傅时川：“会。” 　　张鹏大喜，“真的吗？你这么看好我？” 　　“会给你个白眼。” 　　张鹏：“……” 　　他怪自己太大意，怎么忘了傅时川的德性！ 　　作为打小就认识的朋友，他太了解他了。傅时川这个人，不熟悉的人会觉得他虽然冷淡疏离，不爱说话，但也算客气有礼，必要时甚至能显得很亲和热情。可只有和他熟了的人才知道，他那张嘴有多毒。 　　他不服道：“干嘛，你觉得我配不上她吗？就算配不上，我去问问也不犯法吧？万一她就给我了呢！” 　　“确实不犯法，只是听起来有点绝望，而且，缺乏智慧。” 　　“……什么意思？” 　　“你连她的红线牵了谁都注意到了，那是今早在新娘家就开始琢磨了吧？”傅时川轻叹口气，“孔雀求偶之前都知道要开屏，你和张之洋两个，一个今天要结婚，一个想要女孩儿微信，那88个俯卧撑却全让我一个人做了。孔雀都比你们靠谱。” 　　张鹏：“……” 　　他以为他不想表现吗？但问题是，他做不了88个俯卧撑！ 　　张鹏技不如人，只好任他羞辱，无法反驳。 　　不过傅时川也差不多了，放下筷子，用餐布擦了擦嘴，“行了，我先走了。你们慢用。” 　　“这么快？”张鹏有些惊讶。 　　“我还有事，之前就跟之洋说过。我看他在敬酒就不过去打扰了，你替我交代一下吧。” 　　说完，他起身就要离开。 　　关滢忽然看到傅时川起身，和旁边的男人说了几句什么，就离席而出，心思也被他牵动了。 　　他要去哪里？是去洗手间，还是这就要走了？ 　　眼看他连西装外套都拿上了，竟像是真的要离开一样，关滢顾不得旁边还看着她的伴娘们，也腾地站起来！ 　　不行。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给她安排的姻缘，但她脑子里充斥着一个念头：她好不容易才再见到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至少也要像她们说那样，要一个微信吧！ 　　她推开椅子就要追上去，因为裙子太长还差点绊倒，不得不一只手拎着裙子往外小跑，然而走到一半又被人挡住了。 　　是刚才坐在傅时川旁边的伴郎，男人朝她露齿一笑，带着几分紧张和羞涩，说：“你是眉佳嫂子的同学吧？我叫张鹏，张之洋是我堂哥。我可以要一个你的微信吗？” 　　关滢对他有一点印象，知道他是张之洋堂弟，但没想到这位堂弟竟和自己是同道中人。 　　可惜此刻她实在没空，匆匆丢下一句“真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晚点再说好吗？抱歉……”就绕开他出去了。 　　可还是晚了一步。 　　等她追出酒店，站在寒风凛冽的街上左右张望，却像昨夜的车站一般，只看到川流不息的人群，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6章 　　晚上九点，关滢回到家，进了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 　　她趴在那里，偏着头看了半开的窗帘许久，才翻过身，又对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坐起来。斜对面就是穿衣镜，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已经脱了伴娘裙，换回原来的衣服，看起来和早上出门时没什么两样。 　　但还是有不同的。 　　当她今早从家里出去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几个小时后发生的事。 　　白天的事一幕幕闪过眼前，傅时川确实是离开了，而且后来也没有再回来。 　　原本按她的习惯，这种婚宴，中午的酒席过后就会告辞的，但下午宾客们在茶楼的集体活动她参与了，甚至连晚饭都留下来吃了，坚持到最后一刻。 　　可直到大家终于散场，她也没有等到他再出现。 　　关滢长长舒一口气，觉得好像这一刻，自己才终于从这如梦似幻的一天里醒了过来。 　　她打开微信，一刷朋友圈，果然全是今天婚礼的照片。 　　新郎新娘的当然是最多的，然后就是发朋友圈的人各自的自拍，而作为伴郎伴娘，他们也没少出现在大家的镜头下。 　　关滢点开一张照片，是婚礼仪式结束后的大合照，伴郎伴娘簇拥着新郎新娘站在舞台最中央。 　　她在照片的右侧看到了自己，却把照片放大往左拉，然后，手指轻轻划过新郎左侧的傅时川的面庞。 　　她最终没有要到他的微信，也没有手机号或者别的联系方式。因为连董眉佳都没有。 　　这群人里只有张之洋和他熟悉，那个堂弟张鹏好像也有他的联系方式，但她不敢问他们，所以选了最愚蠢的守株待兔。 　　虽然最后并没有等到。 　　不过现在看来，傅时川没有回来也许是好事。 　　关滢想到这里，有些自嘲地笑了。 　　自己白天真是着了魔了，又或者是被晓惠她们的话煽动了，整个人都有些过于亢奋、过于上头了。 　　如今清醒过来，一些当时忽略的问题才浮上心头。 　　就算她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那之后呢？ 　　是，他回来了。而且以后会常驻北京。也就是说他们将会在阔别六年后，再次身处同一个城市。 　　但这又如何呢？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再是当初的自己，他也不一定还是从前的他，难道自己还要再去重复曾经的故事吗？ 　　就因为晓惠说了一句也许这是上天安排给她的姻缘？ 　　拜托，她今年28，不是18！ 　　她正发呆，手机忽然响了。 　　是西西。 　　昨天在动车上，她没理她的微信后，她就没再给她发消息，也没有打电话。关滢本来还奇怪呢，她这位经纪人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人。 　　现在看到她的电话终于打来，她心中有了预感。 　　果然，一接起来就听到那边说：“我昨天有别的工作，也想给你一点时间再缓缓，所以没有找你。现在我忙完了，有空陪你好好聊聊了。说吧。” 　　关滢还想装傻，“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你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写不出来’，什么意思？” 　　也许是因为今天受到太多刺激，关滢觉得自己脑子很乱，情绪也比平时脆弱。 　　她不想再去想傅时川，同时也忽然想把这段时间一直困扰她的另一件事和她的经纪人倾诉一二。 　　“字面上的意思。”关滢说，“我最近一直在思考，我是不是应该转行了。” 　　自从大三时在网上发表了《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关滢就走上了全职作者之路，八年来一共创作了七部小说。除了让她一举成名的处女作，别的作品反响也都不错，如今已是国内有一定名气的女作家。 　　但最近两年，她的事业逐渐陷入困境，主要表现在她的创作状态越来越不顺。 　　仿佛灵感一夜之间枯竭，她对写作没有想法，甚至没有欲望。勉强自己去写也变得极度挑剔，对写出来的东西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写了删删了写，再也无法找到早期创作时那种酣畅淋漓的快乐。 　　发展到最后，她甚至开始对写作产生抵触厌烦心理，怀疑自己是否丧失了创作的能力…… 　　西西听她说完，语气有些凝重，“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一开始以为我只是像以前一样短暂的没灵感没状态，调整调整就好了，也是这两个月才逐渐意识到，我的情况恐怕不是普通的没状态那么简单。” 　　关滢叹口气。 　　这其实也是她不想接受采访的另一个原因，电视剧播得红红火火，越发衬得她自己的事业形势严峻、前途莫测。她实在是没心情。 　　西西略一沉吟，安慰道：“你先别太紧张，你的情况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是没有先例。很多作者都遇到过。就是瓶颈了嘛。” 　　“只是瓶颈这么简单吗？”关滢却没有自信，“可我已经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没办法再继续从事这一行了。以前不是也有很多作者，到了某个阶段就再也写不出来东西了嘛？” 　　人和人是不同的，有笔耕不辍、写了一辈子的作家，也有创作周期就那么十来年的作家，而从她的了解来看，后者所占的比例甚至比前者要更大。 　　她做这一行已经八年了，这让她开始恐惧，难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职业生涯的末期了吗？ 　　“那你有没有试过做点别的调整一下你的状态？”西西问。 　　“当然试过了。我去学了画画，还报了私教健身，哦，我还出去旅游了两趟，西北和云南。要不是因为疫情我都想出国了！” 　　这些办法是她每次状态不好时常用的，以往都很管用，这次却失灵了。无论在过程里她多么愉悦，但当她结束后试图把注意力放回创作中，就发现还是什么都写不出来。 　　“不不不，我指的不是什么报个兴趣班或者和几个小姐妹出去旅旅游这种不痛不痒的尝试，这些对你来说都太在舒适区了。我说的是那种更大的改变，会对你情绪产生更多刺激的尝试……” 　　关滢有些不懂，“……什么意思？” 　　“你想想自己的经历，大学时开始写作，毕业后就成了全职作家，没有上过一天班。而且因为比较宅，除了偶尔和朋友聚会旅游，日常交际都在网上。你没有体验过社畜烦恼和快乐，也没有一个稳定的三次元交际圈子，很多时候甚至一整天都没人跟你说话，除了外卖。你的生活太少了。没有生活，就没有创作。” 　　关滢听懂了。 　　西西认为，她从毕业到现在的生活都太单一了，也太平顺了，因为成名早，她几乎受到没有太多情绪上的负面刺激。俗话说，文章憎命达，有时候坎坷才是灵感的来源。而且她还喜欢在网上消磨时间，现实中的体验太少。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可能就是导致她陷入如今困境的原因。 　　“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很多时候创作者需要多体验、多感悟，才能写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关滢被说服了，立刻问：“那你觉得我现在去上个班，感受一下‘社畜的烦恼和快乐’，有救吗？” 　　“又或者，你去找人谈个恋爱，我觉得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关滢一愣。 　　西西：“你没考虑过这个选项吗？我觉得很靠谱诶，比上班靠谱。对爱情小说的作者来说，来自感情生活的体验，当然比工作上的体验更好、更有用。这一点你应该最有体会吧？毕竟，你当初走上写作这条路，不就是因为高中时的那段暗恋吗？” 　　“你的‘谢成文’……” 　　关滢没料到这个话题最后竟也会绕到这儿来，一时沉默。 　　是，西西没有说错，网友和安雯他们也没有猜错。她写了那么多爱情故事，别的都是想象的，编造的，只有那一个，最初的那一个，是和她亲身经历有关的。 　　她的谢成文。 　　她的……傅时川。 　　见关滢长久不语，西西问：“怎么啦，你觉得不行吗？不过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 　　“是啊，没有谈过。” 　　“那你这种是比较棘手。我跟你说，谈恋爱是一种技能，就是要越谈才越会谈。你看我，刚又换了一个男朋友。你啊，就是错过了掌握这门技能的好时候。”西西说着，意识到自己跑远了，连忙拉回来，“那除了高中那个，你还暗恋过别人吗？” 　　“没有了。” 　　“可怜的孩子，活了28年，居然连暗恋都只暗恋过一个男人。”西西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这个样子，到底是单纯的不想谈恋爱，还是因为你心里一直没有放下那个人，所以才没办法喜欢上别人？” 　　片刻的安静后，关滢忽然说：“西西，我又见到他了。” 　　“谁？” 　　“‘谢成文’。我又见到他了。” 　　“真的啊？”西西惊讶道，“你不是说他出国了嘛，多半以后就移民国外，不回来了。怎么突然又见到了？”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他回国了，去了深海工作，以后应该就留在国内了。” 　　“那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吗？多年以后再见男神，感受如何？是风姿依旧，还是让人感慨岁月是把杀猪刀，相见不如不见？” 　　关滢很诚实地说：“大概，是前者吧。” 　　西西终于笑了。 　　她在那边笑得很开心，笑到关滢都莫名其妙了才终于停下，结果下一秒她就换了一副口吻，亢奋道：“天啦，这不就是瞌睡了就送枕头嘛？这世上还有更巧的事吗？你正好需要谈恋爱，全世界唯一一个会让你动心的男人就出现了，你说这不是老天安排的我都不信！赶紧的，现在，立刻，去把他拿下，为了你的事业，也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一刻都耽误不得！” 　　“可……” 　　“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担心又折戟沉沙吗？那就折戟沉沙呗。我跟你说，这件事就是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咱们都稳赚不亏。成了，你多年夙愿达成，抱得男神归；就算没成，你也得到了又一次情伤体验。心碎催生艺术，搞不好你又写出一本小说了。到时候你高不高兴不知道，反正我肯定是很高兴。” 　　这口气，她可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经纪人。 　　关滢：“我想说的是，其实我自己有点拿不准。我不知道我现在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真的还为他心动吗？ 　　像16岁那年一样。像18岁那年一样。像22岁那年一样。 　　真的，还像过去那样吗？ 　　这天的最后，是西西仿佛看穿一切的声音：“你不知道？那你可以好好想想。但以我对你的观察，我觉得你从来就没有放下过……” 　　。 　　这年的夏天格外漫长，已经9月了，天气还是那么炎热。 　　到了傍晚，温度还是没有降下来一点，好在屋子里有空调。 　　但关滢还是觉得很热，很疲惫。 　　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她鼻尖上都是汗水，这是刚才被傅老师一对一指导时，因为答不上他的问题，大脑一片空白给急出来的。 　　傅老师是她的数学老师，也是他们年级非常厉害的老师，带重点班一班和关滢所在的平行班十三班。但这不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她之所以在大周末的下午在这里，是因为她的数学成绩不太好，高一一开学后，爸爸就又想办法把她送到了傅老师这里来补习，指望能在老师的针对性指导下提高一二。 　　这对关滢来说真是灾难。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不算差生、但也从来没优等过的学生，关滢一直都更喜欢在班上默默无闻，当老师眼中的透明人。 　　这种会被老师密切关注的课外补习，让她倍感折磨，全程神经高度紧张。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没回答上傅老师的问题。 　　等到老师离开后，她捏着笔垂着头，总觉得周围其余同学都在偷偷嘲笑自己，心情更差了。 　　她决定休息一下。 　　他们是在傅老师家的书房上课，现在大家都开始各自做题，她悄悄出去到了客厅，打开冰箱冷藏室，想拿一瓶喝的。傅老师的妻子高阿姨说了，他们想喝什么可以随便拿的。 　　冰箱里准备了很多饮料，有纯奶有酸奶，还有不能缺少的雪碧和可乐，密密匝匝摆了两层。关滢平时是很喜欢喝可乐的，今天却有点例外，选了半天，从一堆饮料里拿了一罐橘子汽水。 　　手触上冰凉的罐身，立刻摸到一层细密的水珠。她拉开拉环，喝了一口，感觉胸口那股浮躁总算下去一点了。 　　门就是在这时候打开的。 　　她蹲在冰箱前，应声回头，却见残阳如血，有男生站在门口。 　　他很高，应该已经快一米八了，身穿红色球衣，一手抱着个篮球。 　　球衣上有水痕，她一开始以为是汗，但再一看又觉得应该是水，因为他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应该是打完球直接把水当头淋下了。 　　夕阳像烧着的火，染透半个天空。他站在那里，从她的角度望去，只觉得他像立在一团火中。 　　可与之相对的，他的眼睛却是乌黑而沉静，像巍峨而不可触碰的雪山。 　　那样矛盾。让她想要靠近，又害怕被灼伤。 　　他也发现了她。 　　他本来在喝水，没抱篮球的另一只手捏着矿泉水瓶子，仰脖一口气喝完半瓶才看向她。男生眉头微蹙，像是有点意外，“你是……爸爸的学生？” 　　说话时，一缕湿润的黑发轻轻划过他的眼睛。 　　客厅里很安静，关滢却觉得有什么声音越来越吵，茫然地找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她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黑暗的房间，这是她的卧室，手机显示时间是半夜三点。她刚睡着一个半小时。 　　关滢坐起来，脑中挥之不去的还是刚才那个梦。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傅时川。 　　夕阳中，少年乌黑的眼睛，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即使过去多年也毫不褪色。 　　可是下一瞬，那张脸却又和新房内、牵着红线的成年男人逐渐重叠。 　　那双眼睛不再淡漠又遥远，而是含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凝视着她…… 　　关滢忽然捂住胸口。 　　就像在梦中一样，就像十三年前的那个傍晚一样，此刻，在这漆黑的深夜，她的心也在狂跳不止。 　　她就那样坐在那里，发呆许久，忽然抓过手机就按下一个电话，接通后不等对方开口，就道：“你说得对。” 　　那边迷迷糊糊，“什么？不是，现在几点啊你给我打电话……” 　　“西西！”她打断她，“你说得对。我从来就没有放下过他。我十年前想要他，现在还是想要他。所以，这就是老天的安排。这一定是老天的安排！” 　　黑暗中，她两眼发光，坚定乃至狂热地说：“我要去找他，我不会再让自己错过。我要做完十三年前、十年前、六年前没有做成的事！” 第7章 　　王尔德说，摆脱诱惑的唯一办法就是臣服于诱惑。关滢奇怪自己居然现在才想明白。 　　她一度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傅时川早就变成了她青春过往的一个符号。可再次相见才发现，原来她的心还是会为他跳动，她的所有情感和热爱还是会为他汹涌、为他澎湃。 　　她被他诱惑了太多年，就连两人相隔整个太平洋那六年也不例外。既然如此，她决定不再挣扎。 　　关滢第二天就开始打听傅时川。 　　这个工作并不容易，因为她身边和他有关系的人太少了。董眉佳和张之洋在婚礼结束当晚就飞去度蜜月了，如今已经身在温暖的三亚，连春节也会在那儿过。 　　关滢见不到董眉佳，但其实就算见到用处也不大，因为她昨天已经含蓄地试探过了，董眉佳根本没有傅时川的联系方式。她也想过要不要去问张之洋，但无论是她自己问还是让董眉佳替她问，都有点太过明显。别人就算了，她是真的挺担心这群高中同学猜出谢成文和傅时川的联系。 　　至于社交网络，傅时川没有微博，读大学的时候用过人人网，但早就弃用多年。他出国后，她曾辗转找到过他的Facebook账号，不过他很少更新，后来逐渐停更，她也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再去看过。至于推特、ins这些就更不知道他有没有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就算她得到了傅时川的联系方式，要怎样名正言顺地和他见面、发生交集，也是个问题。 　　事情陷入僵局。 　　关滢头痛，关滢苦恼。 　　她都夸下海口这是老天的安排了，那老天爷总不至于就安排了这么一下吧？ 　　让她见他一面，知道他还像过去那么迷人、那么帅气，然后，就结束了？ 　　这不玩儿人嘛！ 　　好在，老天爷并没有那么狠毒，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 　　转机也在董眉佳身上。 　　最近关滢每天都会和董眉佳微信聊天，明明这些年两人关系早就生疏不少，如今经历了一场婚礼，倒好像又密切起来了。 　　只有关滢自己知道，是因为董眉佳是她身边现在唯一一个还和傅时川有关系的人。她虽然不敢直接打听，但总是下意识想从她这里得到点什么。 　　而她也没有失望。 　　这天董眉佳本来在说她昨天第一次学冲浪的事儿，却忽然问：“哎，你还记得傅时川吗？” 　　关滢心瞬间漏掉半拍，捏着手机的手都绷紧了，发出去的文字却还要装得云淡风轻，“当然记得。你婚礼时不才见过嘛。” 　　“你知道他最近在干嘛吗？傅时川，咱们的校园男神，居然在相亲！我听到的时候简直震惊！” 　　关滢也震惊，“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真的！张之洋亲口给我说的。好像是傅时川的妈妈听说他去当了老同学的伴郎，于是联想到他这个岁数还没结婚也没个女朋友的罪行，太后一怒之下，给他安排了一周的相亲流水席，最多的一天他见了五个人！” 　　相亲！还流水席！ 　　关滢这几天其实一直在想，不知道傅时川最近在干嘛，他时隔多年回国，肯定有很多老朋友要见吧。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在忙这个！ 　　真是大意了，她怎么忘了，像他们这种超过二十五岁还未婚未育的青年男女，一旦回到老家，那都是逃不过这项固定活动的！ 　　就算你是傅时川也不行！ 　　震惊完了，关滢又开始愤怒，这样的相亲局她怎么排不上？一天见五个人，整整一周，这都轮不到她吗？！ 　　妈妈是怎么回事儿，昨天还又催了一次让她去相亲，那你怎么给我排不到这种我真正想相的人！ 　　等等…… 　　关滢忽然定住，有什么东西闪过脑海。 　　相亲。妈妈。 　　傅时川…… 　　就像一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关滢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现在才想到这一招！ 　　没工夫管董眉佳又说了什么，关滢丢下手机就冲出房间。 　　客厅里没人，她又冲去厨房，谢天谢地，妈妈正在那里切菜，看样子是准备做晚饭了。 　　关滢深吸口气，平复心情，然后凑上前去，一脸谄媚地叫道：“妈咪～” 　　周珺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啦？” 　　“你昨天不是说，要我去相亲嘛？” 　　“是啊，但你不是不去嘛！”周珺说到这个还是气，“我跟你说了，人家那个男孩子条件真的很好，是国企的工程师，你刘阿姨特意给你留的！多少姑娘抢呢，你还不要！” 　　关滢知道这个刘阿姨，她是妈妈的牌友，几年前退休了，现在赋闲在家没别的爱好，就爱给各家小儿女做媒，据说已经撮合成了十几对。 　　当然，这十几对里有几对已经离了这种小事就没必要提了。 　　重要的是，这个刘阿姨退休前是当小学班主任的，桃李满天下，那叫一个人脉广博，曾在一对由自己亲手撮合的新人的婚宴上喝多了，放话说整个嘉州市的未婚男女，就没有她想安排安排不到的！ 　　关滢要的就是这个“没有她安排不到的”。 　　轻咳一声，她说：“如果，我现在说我愿意了，你觉得行吗？” 　　周珺惊喜道：“你愿意了？你是说你肯去和那个男生相亲了？那我现在就去跟你刘阿姨说，还来得及！” 　　关滢连忙拉住她，“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想和你说的那个工程师相亲。但我愿意去相亲。只要，你找到符合我条件的人选……” 　　。 　　关滢的条件很明确，很清晰，很有针对性，“首先，年纪不能和我相差太大，最好就是同岁、同届，这样没有代沟。其次，学历要高，必须是重点大学的，清北首选。第三，身高180以上，体重75kg以下，长相端正。第四，本地人，家住老城区，有车有房，父母工作稳定，如果是教师家庭就更好了。最后，因为我是在北京常驻，他也得在北京工作，这样避免了异地恋的问题。综上所述，就是我对相亲对象几项的初步要求。” 　　话音刚落，又想起来，“哦对了对了，还有一条，他除了大学得好，初高中也不能差，最好是从初中开始成绩就很好，高中得是老城区的高中，高考分数不能跌出全市前十五！” 　　周珺听完，沉默片刻，说：“虽然你是我的女儿，但我也不禁想问一句，你配吗？” 　　关滢：“？？？” 　　周珺拍桌而起，“就这还是初步要求，那你下一步要求什么呀？往上查三代户口啊！你提的这些东西，莫名其妙嘛！” 　　关滢反驳，“哪条莫名其妙了呀你说，都是我深思熟虑的！” 　　“比如这条，为什么非得从初中开始成绩就很好？还有又为什么要教师家庭？以前也没见你喜欢老师啊！而且你对大学学历的要求也太高了，其实人家就算学历不好，只要工作后有出息，能赚到钱了也行啊。你自己学历就不怎么样嘛！”周珺一条条数落，“至于最后这个就更离谱了，要求对方必须家住老城区，高中也得是老城区的高中。不是，你是不是北京待久了，我们是什么特别大的城市的人吗，你还歧视新城区的？新城区的就是外地人？” 　　关滢一本正经，“从初中开始成绩就好，说明基因好，他父母多半也比较重视教育，我想要教师家庭也是因为这个。这些都对将来我们的孩子有好处。你都说了我读书不怎么样，那孩子爸爸也不怎么样的话，我们家基因不是完蛋了！” 　　周珺被说服了。为了孩子考虑，这确实是很有必要的。而且女儿居然都主动说起未来孩子的事儿了，这对这么多年连一个她的男朋友都没见过的周珺来说实在是大为振奋！ 　　但她还是没放过她，“那最后一条呢？” 　　最后一条……当然是为了确保刘阿姨能精准锁定傅时川啊！ 　　虽然刘阿姨吹了那个“嘉州全市未婚男女尽在掌握”的牛，但她才不信。嘉州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城市，但也没那么小，不过如果把范围限定在老城区，那就真的不大了。而她家和傅时川家都住在老城区。 　　而且老城区的好高中也就那么两所，其中就包括七中。 　　最重要的是，关滢刚想起来，刘阿姨以前当班主任的小学其实就是七中附小，傅时川的父亲是七中的数学特级教师，他们的朋友圈很可能是有交集的！ 　　傅时川从小就那么出色有名，最近还一直在相亲，刘阿姨不可能找不到他！ 　　这么一通盘算下来，关滢简直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赞叹了。 　　但妈妈还在等她的理由，她实在想不出来，最后只能说：“你就当，我不想嫁太远吧。从老城区嫁去新城区，太远了……” 　　周珺：“……” 　　她知道她在鬼扯，但她不肯说实话，她也没办法。 　　算了算了，难得孩子终于愿意相亲了，要求苛刻点就苛刻点吧！ 　　而且认真说起来，自己女儿的条件那也是很好的嘛，著名女作家，年纪轻轻就赚那么多钱，长得也不错，确实不能委屈了她！ 　　。 　　接下来两天，关滢陷入忐忑不安的等待。 　　她自问已经机关算尽，但还是害怕有什么意外，比如刘阿姨就是突然眼睛瞎了找不到人怎么办，或者找到了那边却没看上她又怎么办。 　　好在，第三天，她就从妈妈那里得到了好消息，“没想到你说的那种人居然还真有，你刘阿姨给你找到了！” 　　不过她又说：“但马上过年了，人家最近也挺忙的，时间安排得比较紧张，今晚就得见，你可以吗？” 　　是，一天相五个人，她这还是插队的，可不得很忙嘛！ 　　关滢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今晚可以见！” 　　“好，那一会儿我把晚上见面的地址发给你，你下午正好准备一下。”周珺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女儿这就要去相亲了，美滋滋道，“我本来还当你白日发梦呢，居然真有完美符合你要求的人，这可真是天赐的姻缘呀！” 　　关滢想到那根红线，心道，可不就是天赐的姻缘嘛！ 　　。 　　晚上六点五十，关滢精心打扮后，打车抵达约好的西餐厅。 　　关于到的时间，她也纠结过的。约定的是七点，但其实她四点就坐不住了，可她又不想表现得太急切，怕把人吓跑了，硬是在家耗到了六点多才出门。而有些女孩子喜欢耍的约会迟到的小把戏她则完全不敢耍。开玩笑，这可是傅时川，多半快被最近的相亲流水席逼疯了的傅时川，万一看她迟到了立刻就坡下驴跑路了她岂不抓瞎了？ 　　这家西餐厅是嘉州很有名的一家西餐厅，位置也很难订，尤其现在还临近年关了。关滢觉得肯定不是刘阿姨选的，那就是傅时川了。没想到他还挺厉害，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居然也能订到这里的位置。 　　给侍应生报了桌号后，她调整了下呼吸，在他的引导下一步一步朝那张桌子走去。 　　距离越近，她的心就越紧绷，呼吸也越来越困难，甚至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 　　她狠狠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保持冷静，拿出下午在家里反复练习过的端庄仪态，可下一秒又开始担心，完了，她有没有同手同脚啊，太紧张了不敢低头看啊！ 　　终于，她走到了那张靠窗的餐桌前。 　　只见那里已经坐了一个男人，身穿驼色高领毛衣，下配深色西装裤。大约是餐厅内开了暖气，他把外套脱了下来，却没让侍应生收走，而是随意搭在一旁的椅背上，是一件深灰色格子大衣，和他身上的衣服倒是很搭。 　　他正低头拿着手机玩游戏，整个人姿态闲适。夜幕已经降临，城市的霓虹透过落地玻璃窗划过他的面庞，也划过他右手手腕上名贵的钻石腕表。 　　像是也察觉到有人过来了，男人微微抬眼。 　　四目相对，关滢表情瞬间僵硬。 　　谁来告诉她，她面前这个坐在她和傅时川的相亲桌前的陌生男人……是谁？ 第8章 　　对方手机屏幕一闪，一局游戏正好结束。 　　男人适时放下手机，朝她微微一笑，“是关小姐吗？我是骆宁。” 　　和傅时川的清俊冷锐不同，这个人的气质是更柔和、更多情的。 　　他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时带一点风流，但又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 　　当他看着你时，你会觉得他很专注，甚至会产生错觉，好像自己是被他重视、乃至珍惜的。 　　关滢却没有心情欣赏。 　　她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他叫了她的名字。 　　也就是说，不是他坐错了位置或是她找错了位置，而是，这就是她今天要相亲的人。 　　她的手机忽然也闪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是妈妈发给她的微信：“宝贝，我只说了见面地点，都忘了给你发人家男孩子的资料了！对方叫骆宁，28岁，清华经管毕业，是你刘阿姨同事的邻居的老师的孙子，你要求的教师家庭哈！妈妈看过照片了，很帅，好好跟人家聊！” 　　关滢只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站不稳。 　　该死的，她妈妈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帅，有几项条件对上了就忙不迭答应了吧，还骗她什么完美符合她的要求！ 　　巨大的喜悦变成巨大的失望，关滢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连对方的招呼也没有回应，就面无表情地坐下了。 　　男人见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扬了扬眉毛。 　　其实骆宁今天会来相亲是个意外。 　　他本来的计划只是来这里吃晚餐，嘉州的西餐厅不少，但能让他看入眼的只有这一家，主厨是专门从法国请来的。他也没约人一起吃，他平时的工作吃喝应酬实在太多，难得休假，完全不介意独自一人享受一顿美味的晚餐。 　　但中午的时候，妈妈忽然提出，有一个条件非常好的女孩，让他一定要见一见。 　　妈妈说：“我知道你要求高，要是一般人我也不来烦你，但这个女孩子真的很不错。她是个女作家呢，写的书还拍成剧了，不过好像是网剧，名字我没记住，反正挺厉害的。和你的工作也搭，平时也常驻北京，回头你们真谈上了，也没有距离上的问题。” 　　骆宁是制片人，但他只做电影，圈子里电影和电视剧的制片人向来是分开的。他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得出他和一位网剧原著女作家职业很搭这个结论的。 　　好在，他的工作决定了他是一个随和、随意、随机应变的人，一边看着书，一边表示：“那你让她过来吧。今晚七点，在罗曼。我只有今天有空哦。” 　　反正他只是想吃Bruce做的惠灵顿牛排，和谁一起吃不重要。 　　就请这位女作家一顿吧。 　　因为不上心，他也没认真看妈妈发给他的对方资料，只记住了她的名字。 　　关滢。 　　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关滢告诉自己，冷静，就算妈妈糊弄了她，但她来都来了，不能扭头就走。她现在还不能得罪刘阿姨！ 　　于是坐下后，她调整了一下自己，朝他微微一笑，补上了自我介绍，“骆先生你好，我叫关滢。” 　　骆宁拿过菜单给她，“我已经点过了，你是要自己点，还是我帮你点？” 　　关滢现在根本无心吃饭，只想快点混完这个晚餐，于是说：“你帮我点就好。” 　　骆宁于是转头低声对侍应生说了几句话，对方颔首离开。 　　很快，菜就送上来了，前菜是鱼子酱，主菜骆宁给自己点的是惠灵顿牛排，给她选的是香煎三文鱼。关滢因为要控制体重，晚饭不爱吃太多，看到鱼肉倒是觉得正合心意。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两人相对用餐，没有人说话。 　　但没一会儿，关滢就受不了了。她总觉胸口那股气不顺，她倒要看看妈妈给她找来的这个“完美人选”到底能对上她的要求几条，她又糊弄了她多少！ 　　深吸口气，关滢微微一笑，率先开口，“骆先生是92年的吗？” 　　“是。” 　　“高中07级？” 　　“嗯。” 　　“现在在北京工作？” 　　“是。” 　　“那你是嘉州本地人吗？家住哪里？” 　　“我是本地人，不过你问我家是指哪个？” 　　关滢没懂，他于是解释，“我爷爷是嘉大附小的老师，我小时候是他带的，跟着他住教师宿舍。我父母的话，他们有好几处房子，不过我们一般住在南河街。” 　　顿了顿，补充，“我本人在嘉州没有房产。” 　　是了，妈妈刚才说了他是老师的孙子，肯定是本地人，而南河街也确实在老城区。 　　关滢有点愣了。同岁、同届、本地人、家住老城区、现在常驻北京，这五项也都符合了。 　　她又问：“那你是哪个高中的？”肯定不是七中吧，她不记得他们学校有这么一号人。 　　“我是嘉南中学的。” 　　嘉南中学，就是老城区唯二的好高中里的另外一所。 　　关滢咽了口唾沫，“那你，高考全市排名第几？” 　　骆宁很明显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想了想，还是回答了她，“我是理科，全市……第13，还是14？我记不太清了，应该是13。” 　　关滢简直不敢相信。 　　把人选限定在高考全市前十五名，是她给自己加的最后一道保险，其实前面那些要求她觉得就够了，只是稳妥起见。 　　全市前十五，这么小的范围，再加上她别的要求，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这样还能找错人！ 　　老天爷真的在玩她吧？ 　　她都那么机关算尽了，她的要求都给得那么苛刻、那么具体、那么变态了，这样的人，嘉州居然还能找出第二个来？ 　　平时也没觉得老家这么藏龙卧虎啊！ 　　早知道她就把范围缩小到全市前五了，就让妈妈骂她不要脸又怎么样！ 　　她瞪着他，脑子里像乱成一团的毛线，半晌，憋出一句，“你……你站起来！” 　　骆宁：“？” 　　他询问：“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关滢顾不得他怎么想自己了，重复道：“你可不可以站起来，让我看一下。” 　　骆宁沉默，片刻后放下刀叉，站了起来。 　　关滢随着他的动作，也抬起了头。 　　只见在环境优雅的西餐厅内，男人身量高大修长。她不知道他具体有多高，但一眼看过去，肯定在一米八以上。 　　连身高体重也符合了…… 　　关滢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又露出了那种极度失望、备受打击的表情。 　　骆宁重新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刚才见面的第一眼他就发现了，这个女生的表现很奇怪。 　　明明本来两眼发光、脸颊泛红，甚至还透着股紧张，好像很期待什么似的。可当她看清自己的脸后，却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笑容僵在脸上，神情里全是惊愕和不可置信，仿佛遭受了莫大的打击。 　　而在她看完手机后，连那点僵硬的笑容都没有了。女孩板着脸，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一言不发在自己对面坐下。 　　巨大的反差，都让他开始反思自己，他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又或者是那位刘阿姨把他电影男主角的照片当成他的照片发过去了，才让她觉得货不对板，失望至此？ 　　好在她调整得很快，坐下来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还主动开启谈话，就是问题和要求都有点奇怪。 　　他自问已经足够配合，可没聊两句，她又成了这样。 　　他工作中也接触过几位作家，但都是男性，难道女作家都是这么喜怒无常的吗？ 　　关滢验证结束，发现没人骗自己，这真的就是她的完美人选，心中震惊、失望、晴天霹雳之余，还浮上了另一种奇怪的感受。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当然是出色的。能符合她那些要求，就决定了他肯定是一个对女人充满吸引力的男人。 　　可她看着他，内心却一点波动都没有。 　　这个人，能完美契合她根据傅时川设定的那些苛刻的条件，可当他出现在她面前，却只是让她再一次深刻意识到，她不是想要符合那些条件的男人。 　　她只是想要傅时川。 　　“你问了我这么多，也该我问问你了吧？”骆宁说。 　　关滢还在走神，慢半拍才说：“什么？” 　　“我听说，关小姐是作家？” 　　“是……” 　　“那写过什么作品，能有幸拜读一下吗？” 　　他本来是没兴趣的，但她今晚各种奇怪的反应，终于让他对这位女作家有些好奇了。 　　妈妈说她的书还拍成剧了，那就算不是很红，至少也不是一点名气都没有吧。 　　也许他听说过。 　　骆宁的问题将关滢从胡思乱想里揪出来，让她猛地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既然这个人完美符合她的要求，那事情就麻烦了！ 　　刘阿姨费心给她找了她要的人（虽然找错了吧），她不可能见了第一面就表示不满意，再让她给她找新的。 　　而听他刚才的语气，他好像对她还挺有兴趣，那万一之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见面，她要怎么推拒！ 　　除非，在她对他不满意之前，他先对她不满意…… 　　关滢脑子转得飞快，顿了顿，说：“我的书都写得不怎么样，没什么好看的。” 　　“是吗，可我听说……” 　　关滢打断他，“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刚才说，你高中是嘉南中学？” 　　“是啊，怎么了？” 　　关滢用一种很惊讶的语气说：“啊，你是那个学校的啊。那你高中也不怎么样嘛！” 　　骆宁：“……” 　　骆宁：“？？？” 　　他看着关滢，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上今晚第一次浮现实打实的愕然。 　　关滢迎着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脸上不要表现出心虚。 　　她知道自己很离谱，因为她正在歧视一个清华本科的人高中学历不好！ 　　凭良心说，建校刚二十年的嘉南中学当然比不上百年名校、全市第一的嘉州七中，但因为这几年发展迅速，也已经是嘉州三大高中之一。 　　而且就算是他们读书的时候，嘉南还只是一个建校不到十年的不怎么厉害的高中，那又如何呢？ 　　人家大学都上清华了，谁还在意高中怎么样！ 　　不过，关滢现在就是要做一个离谱的、心里没点逼数的女人。 　　她不想和这位骆先生再有第二次约会，所以要让他对自己印象不好，可她又不敢做得太过分，怕彻底断了刘阿姨这条路。 　　于是在电光火花间，想到了这一招。 　　这种帅哥加学霸，从小到大都是人生赢家，多半也心高气傲。看到自己这样的人，就算不生气，肯定也没心情发展后续了。 　　而以他这一晚表现出来的风度，自己这种程度的冒犯，他回去应该不至于怎么跟刘阿姨说她的坏话。 　　想到这里，她又作出一副自己不小心失言了的样子，“补救”道：“我是说，你是嘉南中学的，还能考上清华，很厉害！” 　　很好，还在对他进行高中学历歧视。 　　骆宁刚才一瞬间真的怀疑，是他太久没相亲，已经不了解现在的行情了吗？ 　　他可是清华本科出身，这样也会在相亲市场上被人嫌弃学历？！ 　　不过他也没生气，足够自信的人是不会因为别人几句看低的话就生气的，他只是觉得挺好玩。 　　他当初是中考发挥失常才没去七中，但他后来在嘉南也过得很开心。那时候嘉南中学还没有现在这么多优秀的学生，他高中三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毕业之后又成了传奇学长，再加上现在在北京事业有成，这些年每次回老家，都有当年的老师甚至校长邀请他回去演讲。 　　他虽然从没去过，但一直非常得意，老子当年就是最牛逼，老子在哪儿都能牛逼！ 　　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有人因为他的高中看不起他。 　　见对方好像有点“尴尬”，他无意继续这个话题，微笑道：“嗯，因为我比较努力吧。” 　　关滢怀疑他语气里有点嘲讽，不过她没有证据。 　　晚餐就在这样复杂诡异的气氛里吃完了。 　　结束后，两人到了外面，骆宁客气地询问需不需要送她回家，对方当然说不用。 　　于是，骆宁替她叫了车，目送她上车离开后，才去开了自己的车。 　　因为喝了酒，所以他也叫了代驾，坐在后座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实在无聊，于是打了个电话，“喂，在干嘛？” 　　电话那端，傅时川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在逛超市。” 　　“你现在怎么跟个家庭主妇似的，大晚上逛超市，你不会还要亲自准备年货吧！”骆宁刻薄地说。 　　“傅博文最近闹脾气，不好好吃饭，我出来给他买点零食。” 　　骆宁乐了，“哦，原来是要当好爸爸啊。那你那个小男孩脾气是挺大的，上次见面我跟他打招呼他都不搭理我，之前在美国时可没这么傲慢。他是不是水土不服啊？你多操点儿心，别孩子病了都不知道。” 　　“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关心我的亲子关系吗？” 　　“当然不是，我是来跟你吐槽的，我今天遇到奇葩了！”骆宁立刻说。 　　“什么奇葩，你今天不是去相亲吗？” 　　“是，去相亲，然后遇到了奇葩。”骆宁忍不住大倒苦水，“我跟你说，咱们老家歧视真的很严重！你能相信吗，时至今日，居然还有人看不起我的高中！” 　　傅时川在那边好像终于感兴趣了，“什么意思？” 　　“就今晚，我那个相亲对象，听说我是嘉南中学的，居然跟我说，那你高中不怎么样嘛！你说离谱不离谱？” 　　“那她是哪个高中的呢？” 　　“还能是哪个高中，你们七中。” 　　“哦。”傅时川听罢，诚恳道，“那她也没说错嘛，你们嘉南确实不如我们七中。” 　　骆宁：“……” 　　他气急败坏，“我高中不如你，还不是跟你一个大学了！” 　　“但你高考分数还是比我低9分。” 　　骆宁被噎住，顿了片刻，忽然一笑，“要我看，还是你们七中的人都一个德性，瞧不起我们其他中学的。今晚就不该我去相这个亲，就应该你去跟她相亲，我觉得你们一定能说到一处去。需要我把电话给你吗？” 　　傅时川默了一瞬，“谢谢，但我的相亲档期已经排到明年正月初一，比你的男主角还满，请恕我暂时抽不出空了。” 　　骆宁哈哈大笑。 第9章 　　一如关滢所料，对于她这次相亲失败，周珺很是不满。 　　“人是照着你的要求找的。您老人家的十八项指示，我可是全都达成了，你以为找这么个人很容易吗？结果现在你跟我说，聊完了觉得不合适？到底是真不合适，还是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认真去相，提那么多要求是故意糊弄我呢？！” 　　“你说什么呢我亲爱的妈妈，我当然是认真想去相亲的，否则我干嘛主动找你呢，你说是吧？但这一个，我是真的见完了觉得不是很合得来。而且也不止我这么觉得，人家对我的印象应该也一般，不信你去问刘阿姨。” 　　周珺本来还怀疑地盯着她，听到这句立刻变脸了，“他对你印象也一般？你是说他看不上你？他凭什么看不上你！我女儿这么年轻漂亮、事业有成，他就算再优秀，也不能这么眼高于顶吧！宝贝儿你跟妈妈说实话，他是不是在相亲时给你脸色看了？” 　　关滢顿时心虚。人家没给她脸色看，是她给人家脸色看了…… 　　她连忙岔开话题，“总之，我跟这一个相亲对象是真的双方彼此都不来电。我也很遗憾。” 　　看妈妈又想开口，她打断，“——但是！俗话说得好，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站起来！我们不抛弃不放弃，这个不行，就找下一个！” 　　周珺一愣，试探道：“你是说，你还愿意继续相？” 　　“当然！我都没找到满意的人，当然要继续相了。”她碰碰妈妈肩膀，“你看，我说了不是在糊弄你吧，我很有诚意的！” 　　既然她还肯再相第二次，那看来第一次确实不是故意搞砸的，周珺刚放下了心，却又被她后面的话搞得瞬间崩溃，“你就让刘阿姨还按之前的条件，再给我找一个！” 　　她无语，她费解，她抓狂，“还按那个标准找？能找到一个就是阿弥陀佛了，我上哪儿给你找第二个！不是，你对这个标准到底是有什么执念啊你？！” 　　关滢的执念很简单。 　　昨晚相亲结束后，她回到家，趴在床上想着这一晚上。本来只是失落烦躁，但想到后面，忽然就怒火中烧！ 　　她觉得自己给的条件没问题，既不会惹人怀疑，又保证了能锁定目标，明明就是恰到好处、分寸拿捏得当，会失败纯粹是运气太差、太凑巧了，才不是她的错！ 　　所以，她没有像晚餐时想的那样再缩小范围，而是决定原封不动再找一次。 　　她就不信了，这次还找不到傅时川身上去，这样的人嘉州总不至于还有第三个吧！ 　　妈妈虽然现在抱怨，但关滢知道，她最后肯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而且她也一定有办法让刘阿姨接着帮忙。 　　果然，新的好消息很快到来，而且来得比第一次更快！ 　　当天晚上，专程出去和刘阿姨喝茶的妈妈就给她发来微信，“我真的不敢相信，这样的人居然真的还有！这回不管成不成，我都必须请你刘阿姨吃一顿饭了！” 　　关滢这次没犯上次的错误，立刻问：“真的吗？每项条件都符合吗？” 　　“都符合。这个还在国外留过学呢，最近刚回国，我看比上一个还好一些！” 　　关滢看到“留过学”、“刚回国”，感觉自己呼吸都放轻了，“那他……叫什么名字？” 　　那边显示输入。 　　五秒钟后，关滢看到妈妈的回复。 　　让她头顶瞬间绽开无数鲜花的回复。 　　“姓傅，叫傅时川。”周珺说，“这一个和你是一个高中的，听说当年在七中很有名，你有印象吗？” 　　她有印象吗？她当然有了！ 　　关滢攥紧手机，兴奋地在沙发上又蹦又跳，差点摔下去！ 　　终于发泄完心头激动，她又连忙看向手机，妈妈已经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不过这个男孩子最近家里一直在让他相亲，比上一个还忙，最早也要大年初二才能见了。” 　　“你确定的话，我就跟你刘阿姨说好啦？” 　　“我确定！！！！！！！！”关滢刚打出来，就发现自己激动过头了，及时悬崖勒马，一个字一个字删掉那些吓人的感叹号，冷静地、乖巧地、好像内心一点波动都没有地回道，“好的，就麻烦刘阿姨啦。” 　　。 　　接下来几天，关滢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开始期待过年。 　　她又去买了几身新衣服，修剪了一下头发，如果不是因为颜色是离开北京前才染的，她都想再换个发色了。 　　但即使如此，她的郑重还是让妈妈惊讶道：“你今年也太有仪式感了吧！” 　　她不能告诉她，她的精心准备不是为了过年，而是为了年后那个来之不易的约会。 　　然后，终于到了大年三十。 　　当晚，全家照例在酒店团年。 　　同桌的还有关滢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姑姑姑父以及一些别的亲戚。每年的这一天都会见到这些人，关滢已经习惯了。 　　但今年却有点不同。 　　饭桌上，酒过三巡，大家不可避免地说起了最近的家族热门话题，那就是——我们家的大才女关滢同学的小说拍成电视剧还大红大紫啦！ 　　虽然此前已经在家族群里感慨撒花、热烈庆祝了多次，但因为关滢不爱串门走亲戚，所以今晚还是亲戚们最近第一次看到她，免不了当面夸个不停，顺便打听明星八卦。 　　当然，这些谈话无论开头是什么，最后落点都是永恒的教育家里小孩，要多跟姐姐学习，争取以后也能这么有出息…… 　　关滢虽然早有准备，还是被这轮番夸奖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也不怪他们这样，就她回来这小半个月，《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又经过了一周的更新，剧情逐渐进入高潮，热度也持续走高。 　　今天正好又是新一周的更新日，在热搜被春晚屠版的情况下，《秘密》还占据了一席之地，一刷朋友圈全是庆祝，刚才剧组那边还给她发来了新年祝贺呢！ 　　不过理解归理解，不自在归不自在，在给自己正在上初中的表妹特意带来的《秘密》实体书签完名后，关滢终于做出决定——开溜！ 　　跟爸爸妈妈简单交代了一声，她就拎着包，趁大家不注意溜出了酒店。 　　街上没什么人，车也很少，只有霓虹闪烁。 　　很正常，这种时候，大家肯定都在家里忙着过年呢，当然没有人了。 　　关滢本来想打车，走了两步却又改变了主意，一个人顺着马路走了起来。 　　想到刚才年夜饭上的事，关滢有些感慨。 　　其实她小时候在家族里并不是这么“风光”的孩子，她成绩不算很好，虽然考上了七中，但只是平行班，在班里成绩也只是中等。亲戚里有个远房表哥和堂姐都比她优秀，所以也没人会夸她。 　　但自从她出版了第一本书，很多事就变得不一样了。 　　那本因为傅时川才诞生的书…… 　　她忽然停下脚步，因为发现这并不是回家的路。 　　前方转弯，靛蓝夜色中，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 　　那是，傅时川家的小区…… 　　关滢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这里，一时也有点愣。 　　她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在转身离开和过去看看之间犹豫片刻，还是选了后者。 　　她快五年没来过这边了，小区外面却没怎么变，大门右侧还是那个小超市，今晚居然还开着。 　　关滢走进去，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橙子味的芬达，结账时却发现店员坐在收银台前，正用ipad看剧，而她看的正是《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不是今晚更新的内容，而是第三集，季书打听到了谢成文家的地址，放学后特意打车到他家小区，然后躲在小区里的一辆车后面，抱着书包蹲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放学回家的谢成文从外面走过。 　　她不敢出去和他说话，只敢这样偷偷地看着他。 　　远远地看着他。 　　店员终于察觉面前站了一个人，抬头一看，却发现面前的女孩正看着自己的平板屏幕发呆。 　　她问：“要买什么吗？” 　　关滢猛地回神，埋着头把饮料递过去，付完钱后拿着就落荒而逃。 　　从前，她就是这样， 　　但和季书的刻意打听不同，她一开始就知道他家住哪儿，因为她曾在这儿补习过一个学期。他们就是在他家初次相遇的。 　　可惜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后，十三班被划成了文科班，傅老师要带理科，就转去七班了，爸爸也给她换了另一位带文科的补习老师。她再不能在每周末来他家上课。 　　那个周五放学后，她没忍住，又跑去了他家小区。但她不敢再进他家的单元楼，在外面晃悠了好久。终于，一次回头时，看到傅时川远远地走了过来。 　　她当时吓得连心跳都要停了，仿佛做坏事被正主当场抓住。好在旁边正好停了一辆车，她连忙躲到后面，足足等了五分钟才敢出来，而傅时川果然已经不见人影。 　　她没想到能见到他。以前即使在这里上课时，她也不是每次都能遇见他。也许是为了避开家里的学生，她过去时，他绝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家。 　　每一次，她都是既期待又紧张，盼着今天他在家，盼着这次能看到他。哪怕只是进门时的一面。 　　但她没想到，当时那么难实现的愿望，在她离开后却这么轻易地实现了。 　　这次经历造成了一个后果，就是她后来总是忍不住偷偷跑去他家，逐渐成为一个习惯。 　　有时候，就像这回一样，她能碰到恰好回家的他。但大多数时候她都只是站一会儿就走了，并不执着于一定要看到他。 　　她不是真的想跟踪他，只是忍不住靠近和他有关的一切。 　　尤其是寒暑假的时候，因为太久无法在学校里见到，有时候逛街经过附近，她都会绕过来，假装自己是路过，若无其事地从小区外面走过，过程里偷偷眺望一家他家所在的那栋楼，看一看他的窗口。 　　甚至，她还会在小区外面的超市买一瓶饮料或者一个冰淇淋，仿佛自己也住在这里一样。 　　想到这里，关滢又探头往外看了看。 　　她此刻就蹲在小区里的一辆奔驰车后面。除夕当夜，大家基本都在家吃年夜饭，每个窗户都透出温暖的灯光。小区里也很热闹，前方空地有小孩在玩摔炮和仙女棒，不时传来笑声和砰砰的响炮声。 　　关滢却在这样的热闹中，躲在车后的暗处。前面就是傅时川家所在的那栋楼，但她看看单元门，再看看自己手里的芬达，忽然就有点不明白事情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不是，她本来想的不是就在外面远远看看就算了，怎么一看到那个店员放的剧，想起当年的事儿，就跟中了邪似的，又溜进来了？！ 　　自己这样也太没出息了吧，十年前在这里当跟踪狂，十年后还在这里当跟踪狂。 　　好歹她如今也算有头有脸，半个公众人物，这要是被挂网上可怎么办！ 　　她懊恼不已，立刻就想离开，旁边却传来动静。 　　是呼吸声，还有柔软的绒毛轻轻扫过她的手背。 　　关滢瞬间毛骨悚然，差点就叫出声，转头一看，却见紧挨着她的地上，蹲着一只小狗。 　　关滢眨眨眼睛。 　　真的是一只狗。但准确地说，不算小狗了。关滢蹲着，它也蹲着，关滢觉得它也就比自己矮一点。借着外面透过来的光，她看到它耳朵尖尖，耳朵和眼睛周围的毛都是黑色，背也是黑色的，但脸上和肚子上的毛洁白如雪，一双乌丢丢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这是，边牧？ 　　关滢在网上见过这种狗，但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忍不住好奇道：“你是边牧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你的主人呢？不会是走丢了吧？” 　　这边牧看起来打理得非常好，脖子上还牵了绳，肯定是有主人的。但这个时间自己在外面，不会真是走丢了吧？ 　　过年时家里人来人往，万一门没关好，确实有可能。 　　边牧不知道听没听懂，歪了歪脖子，还是看着她。 　　关滢有点替它担心，试着去牵它的绳子，见它没有要咬自己的意思，于是起身牵着它往外走，“我带你去找主人好不好？你是住在这里的吗，那小区保安认不认识你呀？” 　　她边走边盘算着，如果小区保安不认识的话，自己是不是得先把它带回家，明天再回这里贴招领启事呀。 　　那一会儿还得去买点狗粮…… 　　念头没转完，她忽然顿住脚步。 　　前方单元门里出来一个人，高大挺拔，身穿烟灰色毛衣和黑色裤子，脚上还穿着棉拖鞋。 　　是傅时川。 　　关滢不料傅时川会突然下楼，整个人都傻在那儿了。她第一直觉是躲回车后面去，但残留的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了她。 　　不行不行，那样太奇怪了。而且和十年前有什么区别？她不能真的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偏偏这时候，脚边的边牧叫了一声，傅时川应声回头。 　　除夕的夜色下，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关滢原地呆愣三秒，下一个动作就是蹲下身抱住边牧。 　　她装作安抚狗狗的样子，掩饰住自己的方寸大乱。 　　冷静。冷静。 　　就算被他看到也没什么，反正他又不认识自己。 　　虽然之前两人在董眉佳的婚礼上见过，但关滢太有经验了，从前他们在不同的场合见过那么多次，有一次她甚至还跟他自我介绍了，但傅时川从来没有记住过她。 　　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 　　这么一想，她心念稍定，可下一秒却察觉傅时川朝自己这边走来。 　　他、他要干什么？ 　　关滢一颗心砰砰狂跳，想动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近，最后在自己面前站定。 　　男人客气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所以，他是看她蹲在这儿，以为她遇到什么事了吗？ 　　关滢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慢慢摇了摇头，“谢谢，不、不用了……” 　　她刚说完却又改口，“你知道十号楼怎么走吗？我是来找朋友的。” 　　十号楼在这个小区一个比较难发现的角落，经常会有第一次来的人找不到，关滢编出这个借口，想赶紧离开。 　　傅时川：“十号楼吗？前面直走右拐，那一排树后面就是。” 　　关滢说了声谢谢，起身牵着狗就要走。 　　可她却没走成。 　　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中带点无奈，“你走可以，但是关小姐，可以把我的狗还给我吗？” 第10章 　　“你叫我什么？”关滢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时川。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他叫了她关小姐。他知道她姓关？ 　　可，怎么会…… 　　她瞪着傅时川，“你怎么知道我……” 　　傅时川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眉。 　　刚才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来了。虽然天黑，她又换了衣服，但也许是那天她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他立刻就认出这就是之前在张之洋婚礼上见过的伴娘。当时张鹏还想要她的微信来着，说她是个什么名人。 　　他还跟他说了她的名字，好像叫……关滢？ 　　他试着叫了一下，果然没错。 　　但她却好像不认识他的样子。 　　傅时川当然没有自大到觉得任何跟他见过一面的女人都得记住他，只是他记住了对方，对方却没记住自己，这种经历对他来说确实比较少见。 　　尤其对方现在还一脸震惊、紧张地看着他，就好像他是什么可疑人士一样。 　　傅时川沉默一瞬，解释：“我是张之洋的朋友，之前在他婚礼上，我们见过。” 　　所以，真的是那次婚礼，让他记住了她。 　　他甚至知道她的名字！ 　　可，她不记得那天她有跟他自我介绍过呀，他是怎么知道的？别人说的吗？ 　　有人给他说起过她，然后他就记住了？！ 　　关滢脑子乱糟糟的，震惊困惑喜悦不可置信等等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还在等自己的回答。 　　“哦，我、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你叫……” 　　“傅时川。”男人接口。 　　他指了指她脚边，再次提醒，“关小姐，这是我的狗。” 　　边牧从刚才就一直乖乖地站在她脚边，除了最开始叫的那一声，后面都没有打扰。 　　他说，这是他的狗？ 　　“你的狗？你怎么会养狗？什么时候养的？”关滢脱口道。 　　她记得傅时川不喜欢小动物的呀，以前在他家补习时听高阿姨抱怨过，就是因为儿子不同意，家里才没有养宠物，否则她就要从邻居家那窝刚生的小奶狗里抱两只来养了。 　　这个口吻，又不像是不认识他了，反倒像和他很熟似的。 　　傅时川眯了眯眼，没有作声。 　　关滢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我是说，你说这是你的狗，你怎么证明？” 　　傅时川又是片刻的沉默，然后说：“傅博文。” 　　傅博文，谁是傅博文？关滢正疑惑，却发现脚边的原本站着的边牧扑通一声坐下了。 　　大尾巴垂在地上还在摇呀摇，伸着舌头可爱又期待地看着傅时川。 　　傅时川：“自我介绍一下。” 　　边牧：“汪汪汪！” 　　傅时川翻译：“他说他叫傅博文。” 　　关滢：“……” 　　女孩目瞪口呆。而她对面，男人神情依然平静，好像无比正经。 　　但下一秒，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却滑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傅时川觉得今晚的事很有意思。 　　年夜饭吃到一半，发现傅博文不见了，匆匆下楼来寻，却看到一个年轻女孩和他待在一起。 　　这个女孩他不久前才见过，此刻看到她和自己的狗在一起，他心里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尤其是后来，她抱着傅博文，抬头跟自己问路。那画面落在他眼里只觉荒谬又好笑。 　　眼看她要走，他不知怎么就起了捉弄之心，说出了那句话。 　　关滢也看到他眼里的笑了，震惊道：“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他真的叫傅博文。不信你叫他试试。” 　　不用关滢叫，傅博文听到自己的名字，开心地又汪了三声，这次连耳朵都竖起来了。 　　关滢：“……” 　　算了，看来这只狗的名字真的叫傅博文。但关滢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不喜欢小动物的傅时川不但养了狗，还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傅博文，她记得他们家下一辈就是博字辈，他不会是按辈分给狗取的名字吧！ 　　她有点茫然，像一脚踩空，因为今晚的事太让她意外，也因为这样的傅时川是她所不熟悉的。 　　“既然这是你的狗，那，还给你……”她说着，把牵引绳递给他，“我刚才就是看到他走丢了，想带他去找主人的。我不是要把他偷走。” 　　傅时川接过绳子，“我知道，多谢。” 　　没了绳子，关滢手里空荡荡的，尴尬也随之袭来，“那，我走了。” 　　她转身想离开，傅时川却提醒，“你不是要去十号楼吗？” 　　哦对，差点忘了刚才还撒了这个谎。 　　关滢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十号楼的方向去。 　　可刚走两步，她又忽然停下。 　　耳畔还能听到小孩的嬉闹声，一楼的窗户里传来电视里播春晚的声音。 　　今天是除夕，是新年。这样特别的日子，在过去的很多年，她都会想起他。 　　想见他，想亲口给他说新年祝福。有几次，她连祝福短信都编好了，明明是写给他一个人的，却伪装成群发的口吻。可就连这样的短信她都不敢发出去。 　　但现在，她终于在除夕夜见到了他。 　　回头一看，傅时川已经牵着傅博文打算进去了。 　　她扬声，叫住了他，“哎。” 　　傅时川回头，却见路灯橘色的暖光中，女孩双眼乌黑、隐隐发亮。 　　她好像有点紧张，却朝他展颜一笑，声音清脆，“差点忘说了，新年快乐！” 　　傅时川一愣，脚边傅博文已经汪汪汪汪叫了四声，像是在回应她。 　　他看他一眼，再看看女孩，顿了顿，也笑了，“新年快乐。” 　　。 　　新年快乐。 　　傅时川跟她说新年快乐！ 　　关滢仰躺在床上，还沉浸在兴奋中。事实上，从傅时川家到她家这段距离，半个小时的路程，她几乎是飘回来的，一点都不觉得累！ 　　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提前从酒店离开，又鬼使神差去了他家楼下，不然怎么能有后面的大惊喜！ 　　这真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而且，她的礼物还不止于此。 　　后天，她就要和他相亲了。 　　关滢越想越心潮澎湃，忽然腾地一下坐起来，一把拿过床头的笔记本电脑。 　　不行，久违的创作欲出现了，她必须得写点什么！ 　　她打开一个新的文档，但立刻觉得不对，她现在的创作欲不是想又编一个季书和谢成文那样的小说。她不想粉饰，不想修改，不想艺术加工，而是想如实记录下这半个月来发生的事。 　　而且不是写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文档里，是想说给别人听。说给一些她不认识对方、对方也不认识她的人听。 　　关滢想了想，退出文档，登陆豆瓣，点进一个小组。 　　这个小组的主题是初恋，所以里面的帖子都是在讲述自己的初恋故事。有修成正果的，有轰轰烈烈谈过之后be的，还有更多的是像她一样连开始都没有过，从始至终只是一段寂寞心事的。 　　关滢有段时间很爱在里面看别人的故事，但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来这里发帖。 　　《后天，我就要和暗恋了13年的初恋男神相亲了……》 　　打下这个标题，关滢沉默一瞬，感慨自己真是职业病，居然下意识就取了个这么有噱头的标题。 　　但不管了，她胸中情绪如波涛奔涌，一刻也不能等。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从婚礼重逢到初次相亲失败再到今晚的偶遇，除了隐去一些关键信息，她什么都没改，一气呵成、痛快淋漓地写完。 　　然后，点击发送。 　　关滢长舒口气，倒回床上。脑子感觉神清气爽，就像从前写完一个很满意的剧情，浑身充满了表达欲得到满足的舒爽和飘飘然。所谓颅内高潮。 　　躺了会儿，她爬起来刷新。但也许因为她是新人，又或者大家都过年去了，并没有什么评论，只有三个人给她点了赞，还有一个人发了个期待的表情。 　　无趣。 　　她叹口气，合上电脑。 　　不过很快，她又开心起来，打开衣柜，第N次欣赏自己给这次相亲买的新衣服，胸中满是兴奋和期待。 　　后天。 　　后天，她就又能见到他了！ 　　。 　　除夕夜就这么过去了。 　　然后，就到了万众期待的正月初二。 　　然而，下午五点，距离见面还有两个小时时，关滢却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她当时都收拾好，就等一会儿出门了，看到电话愣了一下，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边是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喂，是关小姐吗？” 　　“我是。您是……” 　　“我姓高，是傅时川的母亲。你知道傅时川吧？” 　　高阿姨！ 　　关滢瞬间坐直了，毕恭毕敬地说：“高阿姨您好，我是关滢。” 　　她当然记得高阿姨，不仅因为他是傅时川的母亲，也因为当初在傅时川家补课时，高阿姨对他们这些学生都很照顾，还给她包过抄手吃。 　　但她猜高阿姨肯定早就忘记自己了，毕竟学生那么多，而她又只去了一个学期。 　　其实不止高阿姨，连她妈妈都忘了这个傅时川的爸爸就是曾教过她一个学期的傅老师，而她也没有提醒。 　　不过高阿姨怎么会亲自给她打电话，这些相亲的事不都是中间人负责联络的吗？ 　　“是，我知道傅时川……我们今晚不是要……” 　　“对，你们今晚约好了要见面，但是……哎，真是很不好意思，时川他工作上忽然有点急事，要立刻回北京，现在人已经上飞机了，所以今晚恐怕来不了了……” 　　来不了了？ 　　关滢第一感觉是失望，难以言喻的失望。 　　她费尽心机的相亲计划，第一次是找错了人，第二次好不容易人没错了，却在临见面前告诉她，来不了了。 　　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但下一秒，她就察觉高阿姨的语气不太自然。 　　她好像很歉疚，在说到“工作上忽然有点急事”这句时，还打了一下磕巴。 　　再联系她亲自给自己打电话解释的郑重…… 　　等等，傅时川到底是真的有工作不得不走，还是不想相亲所以落跑了？！ 第11章 　　关滢这个猜测不是凭空而来的，其实她早就在奇怪，傅时川的脾气也太好了吧，给安排相亲流水席就乖乖去？换了她都得反抗挣扎一下，更别提他不同意就能不让妈妈养狗的傅时川了。 　　所以之前她就一直觉得，再这么下去，傅时川肯定会有所行动。 　　高阿姨还在解释，“我知道现在才说有点太晚了，但确实是事发突然，没有办法，希望你可以谅解……” 　　关滢试探道：“高阿姨，傅时川真的是回去工作了吗？今天不是才初二吗，这么早就上班啦？” 　　高阿姨顿了顿，“是吧……他们公司的安排，我也不是很清楚……” 　　好，关滢确定了，他就是跑路了！ 　　傅时川跑路她不意外，她没想到的是，他都相了八百个了，却在终于轮到自己时反抗跑路，她有没有那么点儿背啊！ 　　关滢抓狂。关滢气恼。 　　同时，她还立刻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傅时川这么跑路了，自己这条煞费苦心的线岂不是就要断了？ 　　就算刘阿姨还愿意给她安排第三次相亲，也不可能再安排到已经逃回北京的傅时川头上！ 　　她立刻紧张起来，脑袋里八百个念头在转，片刻后，忽然灵光一闪，“没关系，既然是工作上的事，我可以理解的。” 　　高阿姨一喜，正要说话，关滢却又道：“但是，就算是为了工作，毕竟他还是放了我的鸽子，不该亲自给我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吗？我为了今天，可推了好几个朋友的聚会呢！” 　　因为对方是傅时川的妈妈，关滢的语气放得很轻柔，没有半点兴师问罪的意思，而是透出股小女生跟长辈的撒娇抱怨。也就愈发让那边无法拒绝。 　　果然，高阿姨只略一思考，就说：“你说得对，他放了你鸽子，确实应该亲自给你赔礼道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关滢总觉得高阿姨最后那句不像是被为难后的妥协，反倒有股解气的意思，就好像自己的要求正合了她的意似的…… 　　坏了，高阿姨不会是因为傅时川擅自逃跑，正生他的气，所以指望自己把他痛骂一顿吧？ 　　她可没那个胆子！ 　　关滢不敢也不想骂傅时川，她只是用尽一切办法想维系住两人的联系。就算相亲黄了，如果傅时川能亲自给她打个电话，那她至少能通过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得到他的号码，之后再想做点什么也方便一些。 　　要知道，高中时她虽然也有他的手机号，但是是通过朋友辗转打听到的，属非法所得。她存到手机里，却从来不敢打。 　　在那么短的时间就想到了对策，而且毫不畏惧、迎难而上，关滢觉得，自己最近真是被连番打击得都有韧性了，堪称越挫越勇、永不言弃的典范！ 　　挂了电话，她在原地发了会儿呆，还是有些失落。 　　无论如何，毕竟又是一次期待落空了。看看镜子里精心打扮后的自己，她耷拉着肩膀叹口气，拿过电脑，打开除夕那晚发的帖子。 　　没想到的是，当时无人问津的帖子经过两天两夜，居然多了不少评论。 　　“又是和初恋N年后重逢吗？传下去，今年春节第七对儿。” 　　“这个帖不错诶，梗是有点老，但楼主写得蛮有代入感的，婚礼那里我都看紧张了！” 　　“编的还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的话，楼主好手段啊，定向撒网、精准锁定，我怎么没想到这招呢！” 　　“楼上慎用，楼主这么机关算尽，结果还不是锁定错了……” 　　“梗哪里老了，明明很有新意！找错相亲对象那里我真的笑死！而且我觉得第一个锁定错了的相亲对象也不错的样子，这要是个写手帖，说不定会安排他上位，很有戏剧性！” 　　“所以后续呢？今晚和真—男神相亲是吗？等楼主的好消息！” 　　“楼主冲啊！！！” 　　一共大概十几条的样子，关滢一口气刷完，更加忧愁了。 　　没有后续了！和真—男神的相亲黄了！楼主又一次折戟沉沙了！ 　　而且怎么这么多人怀疑是写手帖！我就是不想写小说才来这里跟你们说真心话，结果你们也觉得我在写小说，真是可恶啊！ 　　。 　　因为以为她晚上会去相亲，爸妈今晚都出去聚餐了，所以被放鸽子后关滢只能叫了个外卖，一个人在家孤零零地吃完，时不时就去看看手机。 　　她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终于，晚上九点半左右，她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一个陌生号码，关滢一看到就觉得心跳加速了，深吸口气，接了起来，“喂？” 　　“您好，请问是关小姐吗？”那样熟悉的声音。 　　傅时川！ 　　真的是傅时川！！！ 　　关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是。” 　　“关小姐，我是傅时川，就是今晚原本要和你见面的……” 　　“我知道。”关滢还是没忍住，抢着说了一句，“我知道是你……” 　　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怕他听出自己语气里的异样。 　　好在那边只是顿了顿，就说：“我打电话过来，主要是想跟你道个歉，关于我们今晚的见面，很抱歉我没能按时赴约。” 　　“你妈妈已经跟我说过了。她说，你在北京有很紧急的工作，所以不得不提前回去。”关滢说。 　　她并不信这个理由，就像高阿姨也不信。但他是傅时川，关滢很愿意给他一个台阶下。 　　那边却沉默了。 　　电话那头，傅时川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揉了揉额角，有点苦恼的样子。 　　他今晚一直是这个表情。 　　傅时川出国多年，此番终于回家，父母都很思念他。也因此，他这次过年在家，对妈妈的各种要求都很配合容忍，比如让他去相亲。 　　但他没想到的是，她安排起来就没完没了，仿佛他不立刻在老家领证结婚不罢休。他于是决定跑路。 　　正好北京那边有点事儿，他直接先斩后奏，上了飞机才给她发消息。可等他到北京后却接到妈妈的电话，告诉他必须亲自给被他爽约了的女孩子打电话赔礼道歉。 　　放女士鸽子确实不对，他答应了，却在听清对方的名字后一愣。 　　关滢。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春节，他已经听过这个名字好几次了。 　　今晚和他相亲的人是她？ 　　他看了下妈妈发过来的照片，确定没有错，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傅时川觉得事情有点麻烦了。 　　因为相的人太多，到后来他根本懒得提前看对方资料，所以今天跑路前并不知道这个原定今晚和他相亲的女孩子姓甚名谁。 　　如果是陌生人就算了，居然是认识的人，还是他老同学的老婆的伴娘，那就是她闺蜜了吧？ 　　放鸽子放到朋友的朋友身上，傅时川觉得自己此举不太厚道，更别说对方还捡到过他的狗，也算是帮过他。 　　于是，到家后他立刻给她打来了电话。 　　本以为对方会大发雷霆一番，至少也要表达几句不满，可没想到，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接受了他拙劣的借口。 　　这反倒让傅时川愈发歉疚。 　　关滢还在奇怪他怎么不说话了，就听到他道：“我在北京确实有点工作，但并没有那么着急。我提前回去，是因为我不想相亲，所以找了个借口。” 　　……什么情况？怎么忽然开始坦白局了？ 　　关滢有点懵，下意识说：“你……你不想相亲吗？那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 　　“我不想和别人相亲。”傅时川打断她，“如果知道是你，我就不会走了。” 　　他刚才说什么？ 　　如果知道是她…… 　　安静的客厅里，关滢握着手机，觉得自己的脸蹭的一下红透了！ 　　“你、你什么意思……”她结结巴巴道。 　　“你又忘了吗？我们才见过的。除夕那晚。”傅时川的声音好像有点无奈。 　　“我走得太匆忙，不知道今晚和我见面的人是你。否则，就算是看在我们一起给张之洋夫妻当过伴郎伴娘，还有你捡到了傅博文的份上，我也不会这么失礼的。” 　　他觉得，这位关小姐的记性可能真的不是很好。这两次见面都隔得不远，而且发生的事也挺有意思的，她居然全忘了。 　　看来不止他的脸让人记不住，名字也不行。 　　关滢愣了愣，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觉得，他们毕竟见过两次面，有共同的朋友，所以如果知道今晚要见的人是她，他不会放她鸽子。 　　她摸摸脸颊，那里还烫得惊人。她有些失望，更多的是窘迫。自己也太能多想了吧，傅时川一句话就浮想联翩，脸红成这样！ 　　不过，他居然以为自己又忘了和他的见面，她怎么可能忘！相反的，她还担心过短时间见面次数太多，他会觉得太巧，怀疑是自己刻意接近他呢！ 　　虽然确实是吧…… 　　她应该像上次一样假装“恍然大悟”的，但听着那端他的呼吸声，却抿了抿唇，小声说：“我记得的。” 　　“我看到你的名字，还在想，好巧……” 　　她的声音小小的，像小猫小心翼翼探出示好的脑袋瓜，傅时川有片刻的愣神，然后轻轻笑了，“是啊，好巧。” 　　他说：“我听说，你也在北京工作，是吗？” 　　“是……” 　　“那等你回来了，我请你吃顿饭赔罪，好吗？” 　　他要请她吃饭！ 　　这可比她预期的情况还要好百倍！ 　　关滢双眼瞬间放光，“当然！” 　　说完发现自己太激动了，又是几声咳嗽，“我是说，好啊，我有时间。大家都是老乡，就当交个朋友嘛……” 　　“那好，等你回了北京，我们再联络。” 　　“好……” 　　挂了电话，傅时川轻舒口气，走出了房间。 　　“和女朋友腻歪完啦？”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 　　骆宁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只脚搁在茶几上，偏头打趣地望着他。 　　他是今天和傅时川一起从嘉州回来的，这是他北京的家中，去年刚购下的。而傅时川刚回国还没有住处，考虑到骆宁的房子离深海大厦只有半小时车程，上下班非常方便，且他目前没结婚没女友，家里空了几个房间没人用，傅时川也就没客气，直接住了过来。 　　傅时川：“我说了，是相亲对象，不是什么女朋友。” 　　“什么相亲对象啊，需要你一回家就急着给那边打电话，还躲屋子里面腻腻歪歪那么久，我才不信。”骆宁坏笑，“我看不是相亲对象，是追求对象吧？” 　　“当然是因为我理亏了。” 　　骆宁扬眉，傅时川看这人不得到答案是不会罢休了，于是说：“就我今晚本来要见的那个女孩，没想到是我认识的人。之前我们一起给我一个老同学的婚礼当过伴郎和伴娘。” 　　骆宁会意，“这是放鸽子放到熟人身上了啊！确实挺缺德的，可以投稿到极品相亲对象bot。” 　　“流程这么熟，怎么，你被投稿过啊？” 　　“我怎么会被投稿？我跟你可不一样，即使相亲对象对我进行学历歧视，我也依然能保持绅士风度。这就是差距。” 　　傅时川知道他又在说之前相亲遇到的那个看不起他高中学历的七中女生了，有点无语。就这么点事儿，这人过年都念叨三次了，可见还是平时被歧视得少了。 　　他岔开话题，“不看你的爱情偶像剧了，小女孩？” 　　骆宁翻个白眼，“看偶像剧就是小女孩儿？你这是刻板印象。而且都说了，我是在工作！” 　　客厅的电视上正在投屏播放一部最近很红的网剧，傅时川没有看过，但过年在家时有听到上中学的侄女儿们讨论，他当时瞄了两眼，没想到今天一上飞机，就看到骆宁也在看。 　　他记得，这个剧好像叫……《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项目最近很火，听说深海想启动电影版，我很感兴趣。”骆宁说。 　　这其实就是他提前回北京的原因。骆宁入行六年，当了四年执行制片人，去年升职制片人，第一个主控的项目成绩不错，目前正在寻觅自己的第二个项目。 　　傅时川看着屏幕上青春洋溢的校园男女，来了点兴趣，“讲什么的呀？” 　　“讲了一个女生从高中就暗恋一个男生，一直暗恋到大学，最后两人终于在一起的故事。”骆宁说，“听说，是作者本人的真实经历改编的。”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都是一笑。 　　骆宁问：“这种故事你信吗？” 　　傅时川：“我信不信重要吗？那你信吗？” 　　骆宁狡猾道：“我信不信也不重要，只要观众信。” 第12章 　　关滢第二天就飞回了北京。 　　才年初三就要离开家，妈妈当然不高兴，她很是安抚了一番，最后不得不学傅时川，祭出“工作上有重要的事不得不走”这个大招，才得以脱身。 　　而为什么这么着急，实在是关滢想过了，她和傅时川这个见面太一波三折，她担心再拖下去又会夜长梦多，必须要尽早落实了才安心。 　　她租的房子在北四环，一个十几年的小区，环境很好。房子是两室两厅，她一个房间作卧室，一个房间作书房，在这儿住了四年，一直很满意。 　　所以虽然住了挺久，她也不想换地方，这个月到期后打算继续续租。 　　抵达当天照例是一番收拾，等小时工打扫完离开后，关滢躺在沙发上，开始思考怎么让傅时川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 　　该死，昨天失策了，应该加个微信的。这样自己这时候就可以发个朋友圈，不露痕迹地提醒一下，可以来找她约饭了！ 　　现在失去了朋友圈这条路，如果特地发短信过去，就显得她太热情、太积极了。尤其是昨天傅时川才说了要请她吃饭，她今天就回北京了，万一被他看出来她是特意为他赶回来的怎么办！ 　　她还在发愁，西西却打来电话，“宝贝儿，你到北京了是吗？” 　　西西是知道她今天回来的，关滢嗯了一声，“回来啦，怎么了？” 　　“太好了，有件事和你商量。下周《秘密》大结局，平台打算办一个庆功会，想邀请你出席，你能去吗？” 　　关滢沉默。 　　是啊，下周《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就要大结局了。 　　这部在年初上线的青春偶像剧，因为其真实还原的校园生活、细腻动人的青春情愫、还有最重要的男女主的超高颜值、cp感十足的互动，在收获高热度的同时，还得到了高口碑和无数好评，虽然还没播完，但豆瓣评分已经高达8.9。 　　国产剧能达到这个评分那是相当不容易了，所以网友一致断定，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又一部校园剧经典。 　　作为关滢的第一部小说改编剧，老实说，在开播前她也没想到最后的成绩能这么好。 　　平台要办庆功会很正常，但邀请她也参加…… 　　西西见她不出声，以为她又要拒绝，说：“这种庆功会没有直播，是内部的，顶多最后拍一张大合影，你如果不想上镜也可以不上镜，主要是希望你人能去一下。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今早听到消息，因为《秘密》的成绩太好，平台有意启动电影版，庆功会到时候也会去深海视频的高层，你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要拍电影吗？关滢有点意外，但也不算太惊讶。毕竟当初深海本来就是把网剧、电视剧和电影的版权一起买走的。 　　她慢慢说：“其实，我没有那么抗拒出镜，我也不是那种神秘到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的作者。” 　　是，关滢虽然不太张扬，但也在微博发过几次自己的自拍，参加过一些行业内的公开活动，所以她长什么样子对读者来说并不是什么绝顶机密，至少那些真的有心想知道的读者是能知道的。 　　只是这种和电视剧相关的活动，关注的人太多，所以可能因为这样，西西会觉得她不想露脸。 　　电话那头，西西顿了顿，忽然一笑，“是，其实我这几天也想明白了，原来你之前之所以既不愿意参与《秘密》的前期剧本创作，也不愿意配合剧组的后续宣传，不是因为你对小说改编的事没兴趣，也不是因为你非常低调，不爱露面出风头，而是因为，某些人用情太深，害怕被勾起伤心事，所以逃了……” 　　关滢听到最后并不意外。在告诉西西她和傅时川重逢以及自己之后的决定后，她就知道西西会猜出她当初不配合的原因。 　　事实上，她对小说的影视化过程挺感兴趣的，以前也想过未来也许可以尝试当编剧。如果换成别的书，剧组邀请她参与剧本改编，她不一定会拒绝。 　　但这个故事完成后，她连回头重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再次投入进去，一遍遍阅读、拆解、改编、重写那些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情节。 　　至于不参加宣传，和她不想再碰这个故事的理由一样。 　　“那时候，我以为他不会再回来，我们也不会再见。”她轻声说，“所以，我不想再去回想当年的事，也不愿意再跟人提起……” 　　“这正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西西说，“是，你当时是因为这个，所以不想参与影视剧的相关工作，但现在情况不是改变了吗？” 　　关滢一愣。 　　西西的语气就像在讲述什么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你的谢成文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傅时川回来了。她怎么会忘了这一点。 　　随着两人这段时间的接触，她最近越来越频繁地回忆起从前，回忆起那些往事。 　　那现在，还有继续逃避的必要吗？ 　　关滢说她要考虑一下，西西没有勉强。 　　没等她想出结果，傅时川的短信先发了过来。 　　是她回到北京的第三天，正月初五，她一个人在附近那家日料店吃她喜欢的鳗鱼饭，忽然手机亮了一下，“你是初七之后回北京吗？” 　　关滢一看到发信人的名字就虎躯一震。傅时川！他问这个想干嘛？废话，还能干嘛，肯定是想和她约吃饭的时间吧！ 　　她这两天愁得要死，人提前回来了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等于无效提前。 　　现在好不容易他主动联系她，她眼珠子一转，啪啪啪打字：“其实，我今天就回来啦。” 　　“今天？” 　　“嗯，有点事就也提前回来了。今天下午的飞机。” 　　“那你这几天会很忙？” 　　关滢立刻回：“不忙！就一点小麻烦，我今晚到了就处理了，然后就没事儿啦！” 　　发完觉得自己语气好像太急切，正后悔呢，却看到他的回复，“那，明天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从没有一句话，像这句话般让她期盼、欣喜。 　　关滢捏着手机，平复了三秒才回道：“好啊。”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都可以，你决定吧。” 　　“好，那就明天中午吧。你到时候大概在什么位置？我就近选一个店。” 　　吃午饭吗？这和她期待的稍微有点不一样，但关滢顾不上这个了，直接把她的小区地址发了过去，很快，傅时川也发来了一个地址。 　　是离她家大概十五分钟车程的一个商圈，确实很近，她之前还去那儿看过电影，巧的是他选的店也是家日料店。 　　傅时川还问：“这里可以吗，你喜欢吃日料吗？” 　　关滢看看面前的鳗鱼饭，握着勺子大大吃了一口，“不能更喜欢了！” 　　第二天，从早上起床，关滢就无比紧张。 　　同样的流程，已经是第三次了。因为前两次的失败，关滢非常担心这一次又会发生什么意外。 　　俗话说，事不过三。要这次还不成，她真的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勇气试下一次了。 　　和头回不同，她这次没有掐着点过去，十一点就到了约定的日料店，然后坐在位置上，忐忑不安地看着门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早过来，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只要她人到了这儿了，这个约会就确定开始了，就不会再飞了一样。 　　他们约的是十二点，但正常情况下，男士都会提前一些到。所以，当时间到了十一点半，关滢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 　　嘀嗒。嘀嗒。嘀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如此甜蜜的等待。 　　如此煎熬的等待。 　　终于，在又一次听到门口传来日语的问好声时，她回头望去，却见男人身量修长，穿着灰色大衣，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 　　有什么东西在刹那间盛开。一朵一朵，是她心头的小花。 　　傅时川看到关滢，表情有瞬间的惊讶，然后，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走到她的卡座前。 　　他在桌前站定。关滢见状，也下意识站起来。 　　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轻声说：“你来啦。” 　　傅时川朝她点点头，“关小姐。” 　　顿了顿，他抬腕看了看表，“关小姐什么时候到的？” 　　关滢和服务员同时开口。 　　“我刚刚到。” 　　“这位小姐到了有一会儿啦。” 　　关滢：“……” 　　她瞪着旁边身穿和服、笑容甜蜜的女服务生，什么情况，她刚才不是一直说日语嘛，搞得她还以为她不会说中国话，怎么现在这么积极！ 　　傅时川也沉默了。 　　这顿午饭本来是为了赔礼道歉的，所以他特意提前了二十分钟到店里，就是想表示自己的诚意。 　　可没想到，对方居然比他到得还早。而且听服务生的口气，还早到了好一会儿了。 　　这让他想到半个小时前，他出门时骆宁的调侃，“祝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不错，现在是无效早到，出师不利。 第13章 　　关滢正紧张，傅时川已经露出个微笑，抬手示意，“关小姐请坐吧。” 　　两人坐下后，服务生递上菜单，两人一人拿了一本，关滢却没心思看，而是借着点菜，偷偷观察傅时川。 　　他在想什么呢？刚才服务生的话有让他起疑心吗？他不会觉得她来这么早的行为很奇怪、很有问题吧？ 　　关滢发现，自己在面对傅时川时总是很容易心虚，害怕他发现他以为的巧合，其实都是她在暗中算计、谋划人心、运筹帷幄、掌控大局…… 　　其实到这一步，关滢有时候都有点佩服自己，居然真的一步步走到跟傅时川同桌吃饭的饭桌上。她连恋爱都没谈过，头一回追人就玩这么大，简直堪比塔塔文里的女主了。 　　哦，塔塔是她的好朋友，也是个作者，最擅长写各种攻略文。这几天关滢闲着也是闲着，还把她的大作翻出来拜读了一番，就当教材，然后给这次饭局制定了初步战略目标。 　　只要能成功见到傅时川，那么至少在午餐结束前，她必须要加到他的微信！这样才能为之后的联系留下机会。 　　当然，如果能直接在这顿饭约上下一顿就更好了，不过那是最高目标，没达成也没关系。只有微信是绝对不能退让的！ 　　在心里重新梳理了一下作战计划，她深吸口气，觉得情绪平复了点儿。见傅时川好像点得差不多了，连忙也随便点了两样，把菜单递还回去。 　　服务生离开后，傅时川说：“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怎么能让男神道歉！ 　　关滢立刻说：“没有，是我早到了！” 　　她说：“我家离这儿近，所以早上就提前过来逛了逛，结果逛累了，就先进来坐着了。不怪你。”顺便也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早到。 　　“我知道。” 　　“你知道？”关滢诧异一瞬，回过神，“哦对，你问过我的地址。你特意选了离我家的地方，我昨天都没反应过来。那你住哪儿呀，你家离这儿远吗？” 　　关滢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你可以选一个折中的地方，不用迁就我……” 　　让傅时川大老远穿过半个北京城来请她吃饭，她怎么敢的啊！ 　　去他家楼下吃都行！ 　　傅时川听着她的话，一时没有作声。 　　他想到他离开家时，骆宁的戏谑：“怎么还换了身儿我没见过的衣服呢，梳妆打扮，这隆重的，我真要怀疑你是去约会了。要不要我再约一个造型师来给你造型一下？专门给明星化妆的那种，保证让你第一眼就用美色震慑住对方！” 　　傅时川觉得，很难让骆宁这种习惯了招蜂引蝶的人理解，这不是什么约会，甚至不是相亲，而只是一次熟人朋友间赔礼道歉的饭局。 　　他请她吃饭，不是想继续两人之前错过的那次相亲，而是想为自己当时的失礼赔罪，所以才愈发想做到礼数周全。 　　可惜首战失利，居然让女方早到了。他正感压力呢，没想到对方反倒安慰起他来了，给他找理由，一点也没有得理不让人的傲慢拿乔。 　　他想起两人那晚那通电话。看来自己当时的感觉没错，她确实是性格很好，也很善解人意。 　　他终于缓缓笑了，“我请你，当然要看你方便。而且我家也没你想的那么远，就半个小时车程。还是我出门太迟了。” 　　关滢还想再说，他却打断了她，“虽然之前在电话里说过了，但今天还是要当面再说一次。关小姐，我为我之前爽约的事向你道歉，希望你原谅。” 　　男人神色郑重，长长的睫毛下，那双黑眸中是诚挚的歉意。 　　关滢看着这样的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周末去市体育馆偷看傅时川打球，结果有个队员手滑，篮球直直朝她砸过来。 　　其实那个球并没有砸到她，而是落在她脚边，但她当时太心虚了，见傅时川他们朝她过来，竟吓得当场蹲下，两手抱住头闭着眼不敢看他，也不想让他看自己。 　　她的动作给他们造成了误解。一片黑暗里，她听到傅时川问：“同学，是我们砸到你了吗？真对不起。你哪里痛，很严重吗？我现在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当时他的语气里，就是和此刻如出一辙的诚挚。 　　关滢忽然有点替他委屈，其实这两次他都没有做错什么。 　　心里有鬼的人，是她…… 　　关滢抿了抿唇，慢慢摇头，“没关系。其实，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 　　“关小姐不生气是关小姐大度，但我是必须要道歉的。” 　　“我不怪你，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 　　“你不要总叫我关小姐了。关滢，叫我的名字就好。” 　　关滢说着，心也一点点绷紧了。 　　两人这次重逢后，傅时川一直称呼她关小姐，还没叫过她的名字。 　　或者说从她认识他到现在，十几年的时间，他就没叫过她的名字。 　　其实，她一直想听他叫她。哪怕就一次。 　　傅时川微微一笑，“好，关滢。” 　　像一首歌等了十三年，终于奏响。 　　漫长的光阴里，都是她曾经的期待和执念。 　　菜很快上来了。 　　这家店算这附近挺高档的一家日料店，食材都是当天从国外空运回来的，品质很好。口感鲜甜，鱼子酱也很饱满。 　　两人一边用餐，一边随意聊天。 　　关滢夹起一枚三文鱼手握，心思却全不在上面。 　　经过刚才，她觉得现在餐桌上的气氛很好，想把握住这个节奏，一鼓作气攻下敌方！ 　　想了想，她说：“其实相亲落跑的情况，在江湖上还是挺常见的。我上次去相亲的时候，也很不满意，还没坐下来就想走，后来勉强自己待完的。” 　　“对方这么糟糕吗？” 　　关滢回忆了下那位骆先生的脸，决定昧着良心道：“也没有特别糟糕，一点点吧。那个人他，不太符合我的一些条件。” 　　“你还列了条件？” 　　“对啊。我听说，你过年被安排了相亲流水席，我看就是因为你不懂得列条件！你要是学会我这招，就不会这么惨了。” 　　“你听谁说的？” 　　“你老同学张之洋的老婆、我的好闺蜜董眉佳咯。” 　　傅时川其实也猜到了，但听她这么说出两人之间的联系，还是觉得有点好笑，“那你都列了什么条件，我符合吗？” 　　问完才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点暧昧，立刻看向对方。 　　却见暖色的灯光里，女孩眼睫微颤，咬了咬唇，小声说：“很符合啊……” 　　本来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条件，全世界没有人比他更符合了……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 　　两人同时沉默，看着对方，不作声，只听到隔了一道屏风的隔壁桌顾客隐约的谈笑声和服务生的问候声。 　　片刻后，又同时开口。 　　关滢：“那你……” 　　傅时川：“其实……” 　　两人又是一愣，还是傅时川先反应过来，“你先说。” 　　关滢：“我是想说，我今天以前只相过一次亲，不满意也很正常。但你相了那么多次，就没有一个喜欢的吗？每一次都很糟糕吗？” 　　这其实也是她真正疑惑过的。要知道，过年在听说他被安排了相亲流水席时，她就担心过万一这里面某一位和他看对眼了，自己就回天乏术了！ 　　傅时川顿了顿，说：“没有糟糕，和我见面的都是非常优秀的女士。只是因为是相亲的形式，大家可能更讲究效率，所以问的问题都比较直接。” 　　具体多直接呢，诸如“现在开始接触，一年内有结婚的打算吗”“如果结婚是各自婚前独立买房还是共同买房”“婚后是夫妻单独住还是会和父母同住”“孩子要生几个，必须要有男孩吗”“生的孩子是跟男方姓还是和女方姓”等一系列问题，他全都被问过。 　　又由于大家关心的点太过一致，导致最后他都想把这些问答做个ppt提前给对方看了，免得彼此重复作业，提高办事效率。 　　当然，这个提案被高女士严词否决了。 　　他没直说，但关滢大概能猜到是些什么问题，毕竟她也没少在网上看相亲吐槽帖。 　　这也正常，以婚姻为目的开始的约会，自然一切都会更直奔主题。 　　她好奇的是另一点，“你不喜欢直接吗？” 　　“我对婚姻并不着急，去相亲是不想太违逆家人的意思，但我自己其实更看感觉。”傅时川说，“如果只是为了结婚而去组建一个家庭，我觉得是另一种不负责任。” 　　关滢故意拖长声音，长长地“哦”了一声。 　　傅时川：“怎么了？” 　　关滢说：“也是，像你这种高质量男性，应该更享受单身，不急着走进婚姻的牢笼吧。” 　　傅时川扬眉，“你这是恭维我，还是讽刺我？” 　　关滢狡黠地眨眨眼，“当然是恭维你啦。” 　　傅时川笑了，“不对吧，现在更不愿意结婚的，难道不是像你这种优秀、独立还漂亮的女性吗？” 　　他说她漂亮。 　　关滢今天当然是认真打扮过的，奶白色毛衣搭配修身牛仔裤，充分凸显了她身上最大的优点——白和瘦。头发则是一大早专门去美发店做的发型，栗色的长卷发被吹得蓬蓬的，再分出几绺编出一条鱼骨麻花辫发箍，看起来青春又活泼，是现在最流行的高颅顶编发。 　　她做的时候当然信心满满，做完了却又开始忐忑，怕这个打扮太少女了，万一傅时川喜欢知性一点的怎么办？以他的性格很有可能啊！ 　　但再改也来不及了，她只好硬着头皮来了，却听到他夸她漂亮。 　　只是，随口一夸吧？ 　　她这样想着，却控制不住唇角上扬，“你怎么知道我优秀？你不是连和你相亲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吗？” 　　傅时川确实不了解这位关小姐的具体情况。他妈妈之前也许说过，但他当时根本没注意听。后来因为不想让妈妈知道他今天还要和她吃饭，免得回头又来打听，所以也没再去问。 　　不过能通过高女士的筛选来和他相亲的女生，当然都是优秀的。要么个人能力，要么家世出身，总有一方面拔尖，或者两样都拔尖。 　　但他这么说却不是这个原因，“婚礼那天，张鹏跟我说，你是个名人。” 　　他们那天果然聊起她了。 　　傅时川含笑问：“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名人呢？演员？歌手？你不会是什么大明星吧？” 　　“我跟你在这儿坐了二十分钟了，有一个人过来问我要签名吗？你见过这么无人问津的大明星？” 　　“也许，只是这个餐厅的人恰好都没有见识？像我一样。” 　　关滢扑哧一笑。 　　她看着傅时川，他没再说话，但很明显在等她的回答。 　　他在好奇她的职业，这很正常。虽然现在两人不是相亲了，但即使是普通交朋友，这也是一个非常常见、非常基础的问题。 　　她慢慢说：“我是，写小说的。” 　　“写小说，你是作家？” 　　“算是。”关滢歪了歪头。 　　“哇哦。”傅时川轻轻感叹一声，眼中明显流露出兴味，“那你写过什么书？我还没有交过作家朋友。” 　　果然，她知道他肯定会感兴趣，也一定会问起这个。 　　关滢觉得自己的心在轻轻颤抖。在重逢以后，她就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他们能见面，他能知道她的工作、她的作品，那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知道，她曾经写过一个和他有关的故事？ 　　那她呢，到底是想让他知道，还是不想…… 第14章 　　迎上他的目光，她轻声说：“我写，爱情小说。” 　　在这样的情境下，提到这样的话题，气氛好像也随之变了。 　　有点新奇。有点暧昧。 　　傅时川没发觉自己的声音也跟着变低了，“是吗？那是真实的爱情，还是虚构的？”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作家的创作，应该都会取材自现实吧？区别只在于多少。”傅时川说，“所以，你的小说里有你的前男友？” 　　关滢沉默，长久的沉默。 　　在傅时川几乎以为她要生气了时，忽然抬手，在胸前比出一个叉，“今日答记者问到此结束，各位老师下次请早！” 　　女孩眼神俏皮，朝他眨了两下眼睛。 　　傅时川失笑。 　　关滢暗舒口气，按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也还没做好准备在此刻就面对这个问题。 　　所以，以后再说吧。 　　在将来的某一天，更合适的时候。 　　虽然开了个玩笑，但傅时川也知道她这是不愿意再说了。 　　以他的修养，当然不会再继续追问，但看着女孩的样子，他心念一转，故意说：“那作家小姐能最后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关滢一丝防备，“你先说。” 　　傅时川凑近，在她紧张的目光里，缓慢开口：“……我想问，当作家好玩儿吗？这份工作和我们普通人比起来，有什么不同？” 　　关滢：“……” 　　她看着男人眼中的笑意，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忿忿道：“你也算普通人吗？你如果是普通人，那我们真正的普通人才要羞愧而死了！” 　　“作家小姐过谦了。” 　　“不许这么叫我！”她作势想打他，然后反应过来这也太像撒娇了，又连忙收住！ 　　脸有点烫，好在傅时川只是笑，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她也假装不察，说：“也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工作而已。最多，就是时间比较自由，不用早起和通勤，也少了很多让人讨厌的社交。” 　　这也是她的朋友们最羡慕的两点。 　　“听起来很幸福。”他点评。 　　“其实就是围城而已，实际并没有那么好。” 　　“怎么说？” 　　“工作时间自由，意味着你必须高度自制。要知道，如果24小时都可以工作，那么一旦你安排不好自己的时间，最后就会变成24小时都在工作——非常低效的那种。” 　　“而在家写作确实不用和讨厌的同事打交道，但同时，也就很难交到三次元的朋友。我的好朋友都是在网上认识的，全是电子的，平时想约个实体朋友出来吃饭都不知道找谁。” 　　后半段其实夸张了，她在北京还是有几个关系好的作者朋友的，比如塔塔，她仅有的三次元社交几乎全靠她们了，这也是她选择留在北京而不是回老家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她这么说当然有她的目的。 　　傅时川被她的“电子朋友”“实体朋友”理论逗笑了，看女孩说完捧着杯饮料小口小口喝着，有点可怜巴巴的样子，他想了想，说：“如果你下次实在找不到人吃饭，可以约我。” 　　关滢听到这句话心都要飞起来了，面上却还故作惊讶，“真的吗？” 　　“真的。我可以做你的……实体朋友。” 　　“那实体朋友，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增强一下我们的电子联系？” 　　“什么意思？” 　　关滢举起手机晃了晃，“加个微信吧，这样以后想约你吃饭就方便多了！” 　　傅时川觉得，自己今天笑的次数实在有点多了。但他控制不住。 　　“我的错我的错。”他说，“是我疏忽了，怎么能让美丽的女士先开口？应该我来请求加你的微信。” 　　他也拿过手机，按了两下，然后推过去，“你扫我？” 　　关滢立刻点开微信，扫描二维码，添加好友，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生怕迟了一秒他就反悔了！ 　　他那边通过得很快，看着系统提示的那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关滢觉得像十六门烟花同时在她头顶炸响。 　　她成功了！饭才吃到一半，她就成功了！ 　　不仅要到了微信，还和他口头约定了以后一起吃饭！ 　　她可真是个攻略小天才啊，三天三夜的攻略文没有白看！ 　　这顿饭后面的时间，攻略小天才一直喜气洋洋。 　　因为太开心，她甚至忘了在傅时川面前装小鸟胃淑女，一个人吃完了一整份鲜虾天妇罗，最后一只下肚才反应过来。 　　她决定去洗手间冷静一下，顺便补了个妆，才重新走出来，却看到傅时川立在餐桌边，正低头发着微信。 　　见她过来，他说：“抱歉，我有些工作上的事，得去趟公司。单已经买过了。” 　　关滢忙说：“那我也走吧，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 　　傅时川点头，“那我们一起出去。” 　　两人离开日料店，坐电梯下了七楼，走到了商厦外面。 　　北京二月凛冽的寒风吹过来，刮得人脸痛。傅时川站在她前面，体贴地替她挡着，低头问：“你去哪儿？我帮你打车吧。还是你自己开车来了？” 　　“我没开车。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打车就好。你赶紧去公司吧！” 　　“我也没开车，等我朋友。他就在附近，下午正好也要去深海大厦，所以顺路来接我。”傅时川说，“我是不是还没说过，我在深海上班。” 　　关滢当然知道他在哪儿上班，她问：“那你朋友也在深海上班吗？” 　　“不是，他是制片人，去深海也不是去我的公司，而是去深海视频谈事情。” 　　深海视频确实和深海科技在同一栋大楼里，傅时川又补充，“对了，我朋友也是嘉州的，和我们是老乡。” 　　关滢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而是想着既然马上就要分别了，还想再表现一下。 　　拂了拂被寒风吹得微乱的栗色长发，她笑着说：“那么，再见啦。希望这次的见面有比你之前的相亲体验好哦。” 　　傅时川闻言扬了扬眉。 　　虽然这顿饭他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赔罪，也做好了伏低做小的准备，但事实上，最后他的感受确实不错。如果之前的相亲能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愉快，他也许就不会被迫跑路了。 　　于是，他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我也希望，这次的见面不会成为你下一次相亲的吐槽。” 　　两人相视一笑。 　　关滢心想，还有什么下一次啊！没有了！我已经有你的微信了，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亲了！ 　　正在这时，远处一辆白色保时捷由远及近，朝他们开过来。 　　她从傅时川的眼神判断出这就是他朋友的车，“那你朋友来啦，你快过去吧。” 　　傅时川却没同意，“你先打车，我等你上了车再走。” 　　关滢才想起来刚才光顾着聊天，都没提前打好车，白站在这里吹冷风，果然爱情使人愚蠢！ 　　她打了一辆滴滴专车，但大概是午饭时分，附近有点堵，最近的都有2.7公里。 　　“不然你还是先走吧，我怕你迟到了……” 　　而且她看到那辆保时捷都在他们侧前方停好了，她怕他迟迟不过去车上的人等急…… 　　哎？她刚想到这里，就看到保时捷停好后，车上的人一分钟都没等，直接开了车门就下来了。 　　她有点诧异，差点以为这不是来接傅时川的车，却看到那个穿着深灰色格子大衣的男人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时川，久等了久等了。都怪附近堵车，让你在外面吹风了！” 　　他握着他的手，一脸浮夸地说，仿佛领导慰问群众。 　　这边表演完了后，才转向傅时川旁边的女孩，“这位就是中午和你吃饭的女士吗？不介绍一下？” 　　傅时川在心里冷笑，他就知道这人这么热情地说要来接自己没安好心，就是想看看他这个“相亲对象”吧。不过他本来也不觉得这件事需要遮掩，他这么想见就见吧。 　　关滢却有点尴尬。她还没做好准备见傅时川的朋友呢，这样在大街上碰头，也太突然了！ 　　她还想在男神的朋友面前好好表现呢！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个人长得好像有点眼熟…… 　　傅时川正打算给两人介绍，却看到骆宁忽然脸色一变，盯着关滢诧异地说：“怎么是你？” 第15章 　　关滢闻言，也是一愣。 　　寒风中，她惊讶地看着男人。什么情况，这个人认识她吗？ 　　难道刚才不是错觉，他们真的在哪儿见过？ 　　骆宁见她一脸惊疑，脸上的诧异散去，挑了挑眉毛，“怎么，关小姐不认识我了？” 　　这个声音，还有这张脸，关滢脑内忽然灵感一闪，觉得自己可能想起来他们在哪儿见过了…… 　　可能，也许，大概，maybe……就是她之前相亲遇到的那位骆先生？！ 　　“你是……骆宁？” 　　骆宁一笑，“是我。真没想到，在这儿又遇到了啊。” 　　关滢：“……” 　　她看着骆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自从上次相亲结束后，他们就没再联系过了，一如她希望的那样。但她对这位骆先生心里是有点理亏的，因为知道自己在那次见面里的表现失礼又冒犯，一个十足的讨厌鬼。 　　不过她安慰自己，反正也不会再见了，在这辈子只见一次的人面前当讨厌鬼，等于没当过讨厌鬼。这么一想，立刻心情relax。 　　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会再遇到！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骆宁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傅时川，“别告诉我，你就是今天中午和傅时川吃饭的人。” 　　她也结结巴巴道：“你、你就是他的朋友？” 　　傅时川一直旁听两人对话，这时才开口：“怎么，你们认识？” 　　两人同时沉默，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片刻后，关滢看着傅时川，艰难措辞，“我们，之前见过一次……” 　　“是吗，这么巧？”傅时川说，顺便给她解释，“骆宁和我是大学校友，现在还是我的房东，我暂时借住在他家。” 　　居然……是这么近的关系！ 　　关滢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了，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倒霉！ 　　她以为第一次相亲找错了人就是最坏的结果了，但没想到她远远低估了生活的想象力。最坏的结果不是她锁定错了人，而是她不仅锁定错了人，锁定到的还是傅时川的好哥们儿！ 　　现在他们还当着傅时川的面又遇上了！ 　　“你们呢，怎么认识的？”傅时川问。 　　她听到这个问题，再看看面前的两个男人，脸忽然噌的一下就红了。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和骆宁只是相了一次亲，过程还很不愉快，也没有后续。和傅时川今天的午餐严格来说连相亲都不算。两边都清清白白。 　　但没有用。 　　看着傅时川的眼睛，想到旁边那是如今和他朝夕相处的室友，而在她的精心设计下，这两个人都和她相过亲，她就有一种仿佛自己是海后在养鱼、却被两条鱼同时撞破、现场翻车的羞耻感，只恨不得立刻逃走！ 　　救命，来之前没跟她说还有这修罗场啊！ 　　偏偏骆宁还在此时给了致命一击，“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年前，我有幸和关小姐相了一次亲。” 　　男人语气轻飘飘的，却让傅时川也神色微变。 　　说时迟那时快，下一秒，关滢的手机响了。 　　她如蒙大赦，立刻接起来，“喂？我是。您已经到了是吧？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您稍等，我这就过来。” 　　挂了电话，她转头，假笑道：“那个，我的车到了，我先走了。有事回头再联系啊。” 　　然后，也不管两人什么表情，逃也似的离开。 　　眼看女孩上了前方一辆黑色奔驰，汽车迅速开走，汇入车流。傅时川和骆宁沉默片刻，还是骆宁先开口，“那我们也走吧。” 　　白色保时捷也重新汇入车流。骆宁开着车，傅时川坐在副驾驶，两人半晌没作声。 　　终于，在拐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傅时川说：“所以，她就是你之前老提的那个人？” 　　骆宁的情况傅时川是清楚的，他今年过年只相过一次亲，就是一直被他挂在嘴上念叨的那次。那位来自嘉州七中的女士，让他时隔多年还感受了一次高中学历歧视。 　　“没错，就是她。”骆宁说。 　　男人神色平静，但其实心里的惊讶还未散去。他也没想到傅时川的相亲对象居然就是之前给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那位关小姐，想到傅时川此前对这顿午餐的重视，忍不住问：“所以，你今天中午感受如何？” 　　两个男人，先后和同一个女人相了亲，无论如何都是有点微妙的。 　　尤其这两个男人还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男人的自尊心总是会让他们忍不住暗中比较，更何况骆宁还算是在关滢那里碰了壁，也就愈发想知道傅时川的情况。 　　不过他面上还是装得满不在乎，好像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在意。 　　傅时川胳膊放在窗沿，微微支着下巴，欣赏窗外飞速闪过的景色。 　　他忽然想起吃饭时关滢曾跟他说，在他之前还相了一次亲，只是那个人不太符合她的条件。 　　她还说，但他很符合…… 　　片刻后，他道：“还不错啊。” 　　“还不错？Really？？”骆宁眉毛上挑，一不小心泄露了真实情绪，“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你的感受出了问题？你没觉得她古怪又刁钻，还喜欢看不起人吗？” 　　傅时川：“不会啊，我觉得她性格很好，很善解人意。” 　　骆宁沉默了。 　　同一个女生，同样的相亲，他和傅时川的感受却截然不同。排除她短期内性情大变的可能，那就只能是，她在两个人面前的表现截然不同。 　　至于为什么在他们面前的表现截然不同，当然是因为对有的人满意，而对有的人不满意了…… 　　傅时川拍拍他肩膀，一本正经，“看来你那晚说得没错，确实应该我们七中的和七中的相亲。高中差一点，还是蛮重要的。” 　　骆宁：“……你再说一个字，就从我的车上滚下去！” 　　关滢一上车就后悔了，自己不该跑那么快啊！ 　　就算她和骆宁相过亲，那又怎么样？只是相亲而已，他又不是她前男友！ 　　虽然可能是有点尴尬，但在可接受范围内，解释清楚就好了。傅时川相过那么多次亲，一定能理解这种情况。 　　结果她这么一跑，反倒让事情更尴尬了，像真有什么似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跑路前没来得及为自己和骆宁那次相亲说点什么，现在发言权全在骆宁身上了，他会怎么讲述他们那次见面？不会跟傅时川说她的坏话吧！ 　　考虑到她之前给他留下的印象，以及他和傅时川的关系，关滢觉得非常有可能！ 　　她担忧起来，自己好不容易策划了完美午餐，千辛万苦才博得了傅时川的一丢丢好印象，不会就这么毁于一旦吧！ 　　她拿出手机，想给傅时川发点什么解释一下，但又想不行，现在他肯定还跟骆宁在一起，自己这会儿发消息过去又撞鱼缸里了，于是决定先按兵不动。 　　因为没事可做，她索性干起了另一件早就想干的事，那就是——巡视傅时川的微信！ 　　刚才在餐桌上，当着傅时川的面她都没敢多看，现在终于可以放心遨游在自己的新秘密花园。 　　他的微信名叫Trent，她当年偷窥过他的脸书，知道这是他的英文名。头像则是一只在草坪上奔跑的小狗，关滢点开放大细看，果然就是那晚在他家楼下见过的那只边牧。她记得，他叫傅博文。 　　真是父爱如山啊！ 　　看完基本信息，她又满怀期待地点开他的朋友圈，结果却大失所望——傅时川的朋友圈只有一条动态。 　　她还以为他是开了三天可见，但上拉下拉，确定没有。 　　唯一的动态是张照片，漆黑夜空里一枚小小的月亮，下方定位则是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时间去年12月底。 　　关滢困惑一秒，明白了，应该是他原来在国外很少用到微信，就更不会发朋友圈了。 　　所以，这是他回国那晚，在机场拍的。 　　她点开那张照片，心也一瞬间像沐浴在了月光下。 　　就是这一晚吗？你回来了。从此我们看到的，就是同一个月亮了。 　　好吧好吧，她知道她又在矫情，就算傅时川在美国，他们看到的也是同一个月亮。 　　但那时候不是同时看到的！ 　　她这样想着，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但又立刻反应过来，这不就让他知道她在巡逻他的朋友圈了嘛，连忙取消。 　　取消完了，她有些心虚地想，自己动作这么快，他应该没看到吧…… 　　那一边，傅时川正随意刷着朋友圈。 　　他其实不常看朋友圈，但骆宁在刚刚那句话后就拒绝再搭理他，他只好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忽然提示有人给他点了个赞，点开一看，头像是一只粉色的小狐狸。他知道这是迪士尼最近很火的一个玩偶，但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 　　微信名则是四个字：芳龄富婆。 　　他弯了弯嘴唇，知道是谁了。 　　刚才在餐桌上，他看到这个名字时就有点想笑。 　　很不错的志向。 　　再点了一下，页面跳出她点赞的那条朋友圈。 　　那也是他发的唯一一条朋友圈，一个多月前回国那晚拍的月亮。 　　可他却发现，点赞列表的最后并没有她。 　　她的赞消失了。 　　傅时川挑了挑眉毛。 　　手滑？ 　　诚然，这张照片只是他用手机随便一拍，算不得多好。不点赞也没什么。 　　但她点都点了，这么吝啬吗？一个赞也要收回去。 　　关滢决定给骆宁打个电话道歉。 　　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本来一个相亲对象，得罪就得罪了，大不了在背后被人骂没素质嘛，反正她也不是很care自己在相亲市场的名声。 　　但他现在变成了男神的好兄弟，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傅时川肯定会问起他们之前那次见面，关滢很担心在骆宁的描述中自己的形象，想提前抢救一下。 　　而且傅时川也说了，他们现在还住在一起，那自己以后想接近傅时川，多半还会和他打交道…… 　　幸好那天相亲时，妈妈给她发的消息最后还附上了骆宁的手机号，她想到傅时川说骆宁下午有工作，没敢直接打过去，而是先发了条短信过去，“骆先生您好，我是关滢，我们中午见过的。请问您今天什么时候有空呀，我们可以聊聊吗？” 　　然而短信发出去后，她左等右等，一直到晚上八点，还是没有回音。 　　她没忍住，又发了条短信过去，这次还学习了一下在网上看到的伺候甲方小技巧，“狡猾”道：“骆先生，我中午发的消息您收到了吗？没有催促您的意思，就是担心您诸事繁忙，错过了我的消息。” 　　其实就是催你的意思。 　　也许是感受到了她的心声，那边总算回复了，“收到了。” 　　关滢一喜，立刻问：“您忙完啦？那我可以给您打个电话吗？关于我们上次的见面，有些事情想跟您解释一下。” 　　骆宁：“不能。” 　　关滢一噎，“为什么，您还有工作吗？我不会耽误您很长时间的。给我五分钟，或者三分钟就好！” 　　那边又不理她。 　　关滢不死心，想了想，又发道：“好吧，看来您还忙着，那我等您。今天您什么时候忙完，我就等您到什么时候。如果今天没等到，那我明天再找您。不着急的。” 　　这近乎耍无赖的消息发出去后，她有点忐忑，担心弄巧成拙。 　　谁知过了一分钟，忽然看到手机一亮，却不是短信，他直接打了过来！ 　　关滢一惊，手忙脚乱地接通，听到骆宁的声音，“你想说什么？”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关滢总觉得透着股冷。 　　太突然了，她卡壳两秒，在对方不耐烦之前，及时说：“我想道歉！” 　　骆宁没作声，但也没挂电话。 　　于是她深吸口气，继续说：“就是，那次相亲，是我家里逼我去的。我本人其实并不想相亲。所以，我故意找了你的茬……我知道，我的行为很没有素质，我已经深刻反省过了！所以，希望您能原谅我……请相信，我绝对没有任何看不起你学历的意思！我也没有资格看不起你的学历！你看不起我还差不多！” 　　这是她精心编撰的理由，除了相亲是被逼的、以及隐瞒了他其实是被她亲自撒网误捕进来的这两点，其余都是真话。 　　她觉得，到了骆宁这个岁数，应该像她一样多少也经历过几次催婚，所以，对她的行为即使生气，应该也能够理解吧…… 　　电话那头，骆宁坐在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随意转了半圈，看着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 　　他今天不太顺利。下午去深海视频是为了谈《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的电影改编事宜，这本小说的影视版权都在深海视频手里，他想得到这个项目就必须和平台达成合作。但平台也在犹豫，因为深海自己的影视制作公司虎鲸影视也想做这个项目。 　　到底是交给自家公司，还是合作外面的影视公司，对平台来说各有优劣，就看怎么选择。 　　他下午去见了版权部门的人，但聊来聊去，并没有太大进展。 　　正为此烦恼，就收到了关滢的信息，让他想起今天另一件不顺利的事。 　　手机里传来女孩的声音，她说，她那天是故意找他的茬，并不是真的看不起他。 　　骆宁脸上没什么表情。 　　其实他和关滢那次相亲，虽然他事后多次提及，但在心里并没有真的为此生过气，更多的是觉得这件事很滑稽，很好玩。 　　他从来都是一个自信的人，也不喜欢和女士计较一些小事。 　　但今天看到她和傅时川相亲，他是真的有点介意了。 　　他想起那晚，她曾对着他一通盘问，后来他也明白了那应该是她心里对相亲对象的标准。他别的都符合，只有高中不行。 　　她看不上他的高中，从而看不上他，他不在乎。虽然在她说出对他高中的那番评价前，他其实对她有点兴趣。 　　作为一个勉强还算成功的男性，骆宁对自己有清晰且正确的评价，如果连他她都不满意，他觉得她应该也很难找到更符合她要求的人了。 　　但他没想到，她真的找到了！这个人还是他的好兄弟！ 　　他怎么忘了，她的那些问题，绝大部分傅时川和他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那晚曾戏言过的，傅时川确实是七中的！ 　　傅时川说，她在他面前表现得很体贴，很善解人意…… 　　骆宁虽然从事影视行业，但从来就不喜欢drama、三角恋，更没有跟朋友竞争过同一个女人。 　　所以这次，莫名其妙的，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在一个女人那里输给了另一个男人，这个人还是傅时川。 　　这让他非常不爽。极其不爽。 　　现在，她打电话来解释，说那只是她吓跑相亲对象的策略，她从来没有真的看不起他。 　　这并没有让他释然，反而生出一个新的猜测。 　　骆宁一手握着手机，忽然笑了，“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真的？” 　　“真的。” 　　“太好了！”关滢喜道，“我就知道骆先生你是一个宽宏大量、不跟我们这种没素质的人计较的大好人！” 　　“关小姐过奖了。” 　　“我觉得光道歉还是不够，不然哪天你有空，我请你吃顿饭吧！表示我的诚意！” 　　“不用了，我已经完全感受到了你的诚意，不用吃饭了。而且我工作也挺忙的。” 　　“那、那好吧……” 　　说到这里，好像该挂电话了，关滢却咬了咬唇，迟迟没有说出那句告别的话。 　　骆宁含笑问：“还有事吗？” 　　关滢嗫嚅，“还有就是，如果，傅时川问起你这件事，你能不能……能不能不告诉他那晚我们发生了什么啊？” 　　最后一句话让不明内情的人听来有点暧昧，但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察觉。 　　所以，这才是她急着跟他道歉的原因。 　　骆宁脸上笑容越发灿烂，“恐怕不行。” 　　“为什么？”关滢急道，“你不是说你不生我的气了吗？还是说你是骗我的，其实你心里还是介意，否则为什么不答应？”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 　　关滢一愣，“你是说，今天中午我们分开后，你就告诉他了？” 　　完了，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抢救来迟，事情的解释权已经被骆宁抢占。 　　她当时要是不跑那么快就好了！ 　　不过，骆宁是怎么说的？也许，没有讲很多，只是简单提了两句？ 　　也许……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 　　“不是今天中午，是我们相完亲的当晚，我还没回家，在回去的车上就跟他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讲过这件事了。” 　　关滢：“……” 　　她有了不祥的预感，“你、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说，我相亲遇到了个奇葩，对我进行了一番学历歧视，让我感受到了老家相亲界竞争的激烈和要求的严苛。他听了很是同情，跟我说他遇到的相亲对象都很好，很有礼貌，让我不要失去信心，不是所有女人都这么奇葩的。我还说那个女生是七中的，也许应该你们两个相亲，但他拒绝了。应该是害怕吧。我可以理解。” 　　骆宁绘声绘色地讲完，话锋一转，“不过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和那个奇葩相过亲了。命运真是谁也不放过哈！” 　　关滢：“……” 第16章 　　什么是晴天霹雳？这就是晴天霹雳！ 　　关滢没想到这么早，骆宁就跟傅时川吐槽过她了，用词居然还是“奇葩”！ 　　她本来还有些愧疚，现在愧疚也没了，还有点生气，直接就挂了电话。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他最后是故意在气她！ 　　而且这人话也太多了，刚相完亲就找兄弟抱怨，他要是用豆瓣，是不是还要去生活组发帖啊？八一八我的奇葩相亲对象！ 　　但现在顾不上骂他了，关滢点开傅时川的微信，看着还没有任何消息记录的对话框，深吸口气。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微信号，下午其实也点开过无数次，想找他搭个话说点什么，却总是不敢。 　　但现在到了势在必行的时刻了！ 　　趁着胸口那股气还没消散，她鼓起勇气，发了条消息过去：hi，你还在忙吗？ 　　另一端，傅时川关上饭店包厢的门，隔绝里面的喧嚣笑声，轻舒口气。 　　他走到阳台边，想吹吹风散散身上的酒气，清醒一下，却忽然感觉手机震了一下。 　　拿出手机，看到发信的人，他顿了顿，随意倚靠在阳台的门框上，回道：忙完了。你呢，在家吗？ 　　其实如果是晚上和女士吃饭，结束后他都会再问一句对方安全到家没，但因为他们是吃的午餐，他下午又比较忙，一时忘了。 　　不过现在补上也行。 　　关滢：嗯，我吃完午饭就回家了，后来也没出去过。 　　Yes，傅时川还愿意搭理自己，看来没有因为骆宁的话而讨厌她。 　　不过也不一定，有可能只是他修养好。关滢咬咬唇，在迂回和直接间挣扎片刻，决定还是坦诚一点：我刚刚跟骆先生道歉了。 　　傅时川：为什么道歉？ 　　关滢：因为，我那天晚上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 　　傅时川立刻明白她指的什么，想到白天骆宁明明气得要死还不知道怎么发作的样子，唇边不自觉溢出笑：哦，这个啊。 　　这个反应比她预料的都要好，关滢双眼一亮：嗯，就是这个。你生气了吗？ 　　傅时川：我为什么要生气？ 　　关滢：因为，我对你的朋友不礼貌了，今天还在你面前说了他的坏话。我怕你觉得我是个没礼貌的人。 　　这小朋友认错一样的口气，让他笑意更深。至于坏话，是指餐桌上她说上一任相亲对象不符合她条件的评价吗？ 　　这难道不是事实？ 　　他学着她的口吻：那照你这样说，他也在我面前说了“我朋友”的坏话。我看他也没礼貌到哪里去。 　　关滢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话里的“朋友”指的自己，唇角就控制不住上翘，但还要拼命冷静，继续表演圣母：这……也不能怪他啦，实在是太巧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原来之前跟我相亲的骆先生就是你的朋友！ 　　傅时川：我也没想到，原来他念叨了一个春节的人就是你。 　　居然不止当晚告状了，还念叨了一个春节！关滢气得在心里又给骆宁记了一笔，这人也太记仇了吧，她有那么罪大恶极吗！ 　　她决定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你吃晚饭了吗？ 　　傅时川：正在吃，快结束了。 　　关滢立刻问：那我打扰你了吗？ 　　傅时川：没有打扰。你呢，吃饭了吗？ 　　她被骆宁的一通操作搞得根本忘了吃，但手上却回道：我也吃过啦。你下午说，公司有事，今天才初六，你就上班了？ 　　他之前说，有工作必须提前回来是个借口啊。 　　傅时川：互联网公司，哪有什么假期。想上班随时都能上。 　　对哦，深海这种互联网大厂，她一个一天班没上过的人都久闻其工作时间的剥削压榨了，他又是刚从国外回来不久，肯定有很多需要熟悉和上手的，最近应该很忙。 　　但这样忙，他今天还是抽空出来和自己吃饭了。想到这里，关滢忍不住觉出一丝甜蜜和窃喜，完全忘了这顿午饭是自己“讹”来的。 　　傅时川：其实，我明天才正式入职。不过项目初创阶段，杂七杂八的事太多，我又闲着没事儿，就提前开始处理了。 　　傅时川此番回国是受深海邀请，回来主持开发一个全新的APP。集团总部非常看重这个项目，为此不仅重金从硅谷挖回了曾担任过类似软件初创团队技术负责人的他，还拨下了巨额开发资金。 　　因为刚起步，项目员工目前还只有不到100人，但一直在不断内招外招，每周都有新同事入职，扩张速度十分惊人。 　　不过傅时川既然肯放下美国的事业回国，当然不止是回来干技术，他是新项目的总负责人，今晚的饭局正是他请下面包括技术、运营、设计、产品、市场等部门在内的主管吃饭，大家提前熟悉一下。 　　正想着，旁边忽然一个人勾住他肩膀，是Jonson，“我说怎么半天不见人呢，原来是躲这儿来了。不厚道啊，就让我一个人跟他们喝。那屋里可有一个东北人呢，谁喝得过他呀！” 　　傅时川没接他的调侃，“出来透透气。行了，回去吧。” 　　两人正要回包厢，傅时川低头却又看到关滢回道：你明天要正式入职了？ 　　关滢发现，自己很喜欢听他说自己要上班这件事。因为这意味着他以后会一直在北京了，她不用担心他又像六年前一样，忽然就从她的世界消失。 　　虽然之前已经知道，但再一次亲口听他说，她还是会觉得雀跃。 　　关滢抿了抿嘴，很认真地打字：那，提前祝你第一天上班开心哦。 　　这庆祝幼儿园小朋友第一天入园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傅时川扬了扬眉毛，刚要回复，却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笑什么呢？” 　　傅时川抬头，发现Jonson正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 　　他合上手机，“我笑了吗？” 　　“你笑了，绝对笑了。”Jonson坚定道，“你在跟谁聊天，是我认识的人吗？” 　　傅时川和Jonson认识好几年了，事实上，他正是如今项目的技术负责人，这也是傅时川回国后的第一桩任命——Jonson是他CMU的校友和美国公司的下属，这次跟着他一起回国，算是他的嫡系。 　　傅时川高度认可Jonson的工作能力，但他有个毛病，明明是个技术理工男，却八卦得要命，对身边朋友新恋情的敏锐程度堪比鲨鱼见到血，那叫一个快准狠。 　　他们还在美国时，他就对他们大老板的多位约会对象如数家珍，每天实时跟傅时川播报，尽管傅时川并不想听。 　　据他说，这是他在枯燥的写程序生活里，最好的放松调剂。 　　傅时川不觉得自己和关滢有点什么，但他也不想成他的八卦对象。 　　迎上对方好奇的目光，傅时川拍拍他的肩，长叹口气，“虽然你跟着我从美国回了中国，但，Jonson Lee同志，你毕竟还不是我老婆，就不用查我的岗了吧。” 　　Jonson：“……” 　　关滢这晚满足入睡，第二天起来精神抖擞。 　　她觉得自己现在可真厉害呀，骆宁捣乱又怎么样，还不是让她轻松摆平！So easy！ 　　美滋滋又欣赏了一番昨晚和傅时川的聊天记录，她决定再接再厉，今天也要再找点话题继续和傅时川拉近感情。 　　但白天不行。正月初七，忙碌的春节假期结束，全国人民复产复工的大日子。 　　对不上班的关滢来说，这一天向来没什么实感。但考虑到傅时川还得工作，还是正式入职第一天，她不敢在白天打扰他，最后的计划是晚上再找他。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关滢找上傅时川搭话之前，先发生了另一件事。 　　《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终于要大结局了。 　　《秘密》作为一部剧情比较简单的校园网剧，集数并不长，只有28集，本周剩下的正是最后四集。 　　鉴于之前一路的高热度、好口碑，无论是片方、剧粉还是主演粉丝都做好了喜迎收官的准备，然而第一天的两集更新刚上线，就发现情况急转直下。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今年最爱的剧，居然还是逃不过国产剧烂尾的套路，今晚这两集演的都是什么啊！” 　　“前面一直夸它还原原著，就算是扩充剧情，也是在合理的范围内，可这两集加的东西也太离谱了。怎么又多了个女的喜欢谢成文啊，还这么心机！前面二十几集都没有恶毒女配，居然在最后出现了，编剧是不是觉得自己好聪明好有创意哦！” 　　“说烂尾有点过了，但今晚两集的画风确实和前面有点割裂，本来是青春酸涩、两个年轻人慢慢靠近的过程，加上使坏的恶毒女配就立刻俗气了。而且他们的感情在高考结束时其实就已经很明朗了，只是没有表白，怎么会因为一个恶毒女配吵成这样？” 　　“就是就是，魔改必扑！魔改去死！” 　　《秘密》倒数第五集的剧情结束在高考成绩出来后，谢成文和季书都考上了北京的大学。虽然谢成文上的是华清大学（影视剧里清华大学固定化名），而季书只是上了一个普通一本，但两人总算实现了考前的约定，一起去北京。 　　夏日的阳光穿过浓绿的树枝，年轻的男孩看着同样年轻的女孩，两人都在朝对方笑。虽然从未说过，但谁都能看出他们对彼此的情意，也就对他们一起去北京上大学会发生什么产生无限期待。 　　鉴于国产剧不允许高中生恋爱，所以上周的更新结束后，所有剧粉最期待的就是终于上大学，可以堂堂正正谈恋爱了！ 　　但万万没想到，真的更新后，大家想看的上了大学互通心意、然后甜蜜恋爱的剧情却并没有发生。 　　相反的，谢成文上了华清大学后，身边出现了一个优秀漂亮的同班女同学。她对谢成文一见钟情，开启暗暗追求。而季书虽然和谢成文都在北京，但不在同一个学校，要见面也没有以前那么容易。 　　因为这个女生，季书早已好了许多的自卑再次萌发，两人多次发生争吵，最严重的一次甚至冷战了两个月。 　　如此违逆大众意愿的剧情发展自然引发了群众剧烈的反弹，网上骂声一片，甚至有人号召去豆瓣改分，觉得这样的剧情不配自己的五星。 　　但在这些愤怒的声音之外，也有另一些不同的声音。 　　“别动不动就说魔改，我看编剧这么写才是想贴合原著，那些想大学一上来就谈恋爱的才是想魔改吧！毕竟原著写得明明白白，季书可是大四下学期，都快毕业时才跟谢成文表白的，本来就不可能在大学谈恋爱啊！” 　　“对啊，而且原著的大学部分写得特别仓促、特别一笔带过，早在拍摄时大家就猜到大学内容肯定会大量扩充，现在一个个的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看编剧改得挺好的，有些人要是真想骂，不如去骂原著作者咯，问问她为什么非要写季书大四才表白。其实作为前书粉，本人这么多年也很好奇，那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有鬼抓着谢成文季书不让他们表白吗？” 　　“笑死，《秘密》的大学部分拉胯烂尾早在当年小说连载时就被钉上耻辱柱了，现在来骂编剧魔改毁原著。当我们这些早期书粉都死绝了是吧？！” 　　“楼上有病吧，剧的事干嘛骂到原作者身上，还装书粉，我看你才是当我们这些真—书粉都死了吧！” 　　…… 　　关滢作为当红女作家，粉丝众多，当然也少不了黑子。眼看后面已经变成粉黑骂战，她合上手机，长舒口气。 　　其实最后那些人说的也没错，《秘密》原著确实多年来一直都有人诟病大学部分的节奏。情节很少，时间线拉得飞快，感觉没发生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就到了大四，两个人这才终于彼此告白，然后大结局。 　　那些人认为，如果作者真的对大学的剧情没有脑补，还不如当初就让他们在高中毕业后互相表白，然后直接大结局，也不至于被后面平淡无味的三万字拖累，进而影响整本书的质量。 　　这本书能成为经典，不过因为连载到大学部分时，整本书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再加上前面确实写的很好，瑕不掩瑜，时间一久，大多数人都不计较那点点烂尾罢了。 　　关滢心里明白，其实这些人说的是对的。 　　但她更清楚，故事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拿过Ipad，打开深海视频，映入眼帘的就是首页的《秘密》大banner。 　　她随便点开一集，剧情正好演到高一时，季书周末去市体育馆偷看谢成文打篮球，却不小心被队友的篮球砸到，然后谢成文将她送到医院的剧情。 　　这是，她和傅时川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除了后半段。 　　现实中，当傅时川担心地问完她严不严重、需不需要带她去看医生后，她已经挡着脸、摇着头，仓皇逃走，根本不管他在身后诧异的喊声。 　　就像她在《秘密》里写过的每一个剧情，几乎都不是凭空虚构的，而是取材自她和傅时川三年来一次次的交集。 　　唯一的不同是，在故事里，季书和谢成文通过一次次的交集，逐渐走近，像两颗原本运行在各自轨道的小星球，终于交汇。 　　而在现实中，他们只是一次次擦身而过。即使她尝试过想要靠近，她仰望的星球却从未记住过她分毫。 　　为什么大学的剧情会这么仓促？当然是因为当他们去了不同的大学后，连那么一点在学校里擦身而过的交集都没有了。 　　她不是季书，傅时川不知道她的存在，也就不会像谢成文那样还会主动联系季书。作为一个外校生，她连进清华的校门都困难。 　　而那个结局，那个彼此告白、终成眷属的happy ending，不过是最绝望时，一个虚妄的想象…… 　　关滢忽然站起来，打开窗户狠狠吹了阵风，因为刚刚勾起了人生里她最不愿回想的一段记忆。 　　但也是因为这段记忆，让她忽然又想起那天西西的话。 　　她的谢成文回来了。 　　曾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人重新出现，那那些本以为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是不是也能通过另一种方式，让它圆满？ 　　她低头，给西西发了个微信：在吗？ 　　那边回得飞快：在呢，什么事？ 　　西西估计也想着她，不等她回复又主动说：你是在为网上的评论担心吗？没事的，我一直盯着呢。我觉得那些声音不足为虑。看过片的小伙伴跟我说了，也就今晚两集的剧情有点不讨喜，明天最后两集拍的很好，很完美。观众也就是现在看到开虐所以不满，等看完了大团圆结尾，就会全忘了。而且播到现在，《秘密》现在的成绩基本已成定局，一些小瑕疵问题不大，安心！ 　　关滢：我不是想说这个。 　　西西：那你想说什么 　　关滢：你上次问我的事情，我同意了。 　　西西那边顿了一下，才问：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关滢：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剧组的庆功会，我会出席。 第17章 　　“其实，我早猜到你会答应。”衣香鬓影的大厅内，西西这么说着。 　　这里是《那些你不知的秘密》的庆功宴现场，因是内部的活动，并没有邀请媒体，但几乎所有相关的演员和幕后人员都请到了。剧组包下了酒店的一个厅，摆了二十几桌，相当热闹。 　　关滢和西西此刻就穿行在其间。 　　西西全名胡西，山东人，个子高挑修长，棕色长发扎在脑后，一看就是精明干练的职场女性一枚。 　　和她相对的，关滢比她矮小半个头，穿着杏色毛衣和浅咖色半身裙，下配白色小羊皮细高跟短靴。毕竟是正式的场合，她今天也算是主要嘉宾之一，所以还认真化妆做了头发，整体风格是之前见傅时川那次没来得及尝试的知性优雅。 　　听到西西的话，关滢问：“是吗，这么有信心？” 　　西西扬眉，“当然，有些事情只要多分析，结果就一目了然了。” 　　关滢表示愿闻其详。 　　西西说：“比如，我之前就一直在想，既然你这么逃避，又为什么会同意把这本书的版权卖出去、拍成剧呢？” 　　关滢被问住了，愣了片刻后，耸耸肩，“也许，是因为他们钱给得多？” 　　“哦，这倒确实是个强有力的理由。为了钱我也什么都愿意卖。” 　　两人一起笑起来，然而下一秒，西西语气一转，“但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虽然明面上不愿意回想、不肯去提及，可心底深处，又不允许自己忘记，不肯真正放手。就像你当初选择写下这个故事一样。不单是给自己的青春留个纪念，你还想让自己这段感情被更多人知晓、铭记。即使他们并不清楚他们看到的是谁和谁的感情。” 　　长久的安静后，关滢苦笑一声，“也许，你是对的。” 　　她没想到，西西居然这么犀利。不仅看穿了她之前逃避的原因，连另一些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思也发现了。 　　她不算特别有钱，但也早就不缺钱了，如果真的不愿意，完全可以拒绝的。 　　所以，其实她内心深处就是想要把自己这段单恋、暗恋、初恋、出生到现在的唯一恋昭告天下，用最隐秘的方式。 　　“所以，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这个庆功会就一定要来了。”西西说，“我们不说别的，单从创作的角度讲，你在这个故事里也一定留下了不少遗憾吧？之前不想回头看是无法面对，但现在既然情况有变，又有这个机会，我觉得不能错过。” 　　普通读者都能看出她小说最后部分的仓促，西西作为她的经纪人当然更清楚了。重写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她参与电影的改编，也许能够通过另一种形式去重新表达这个故事。 　　关滢脑子有点乱。西西说的，正是她决定来庆功会的原因。但这只是一个念头，到底是不是要真的参与电影改编，她其实并没有拿定主意。 　　“关关，你来啦！”前方响起一个热情的声音，正是这部剧的制片人许蕾。 　　许蕾是90后，和关滢年龄相仿，两人此前只见过一次，是在剧本前期开发阶段，后来因为关滢不想参与剧的后续创作，连宣传都不肯配合，大家也就不怎么联系了，几次有事都是通过西西。 　　关滢觉得许蕾心里应该对她有点意见，但不知是剧的大爆让她心情好，还是当制片人的都长袖善舞、滴水不漏，反正此刻那张笑脸上看不出丝毫勉强。 　　她甚至亲热地抱住了关滢，“欢迎欢迎啊，我今天还跟导演说呢，咱们这个庆功会，得你这位原著作者也来了，才算真的圆满呢！” 　　她说圆满，确实圆满。《秘密》在昨晚更新了最后两集，正式收官。一如西西预料的，虽然此前观众评论里有不满的，但在看到最后两人深情告白、相拥相吻的大结局后，喜欢和称赞的声音又重新崛起，压过了那些批评的声音。豆瓣评分也最终定在了8.8分，是国产剧相当优秀的分数。 　　也因此，今天的庆功会可以说是万众瞩目。虽然没有视频直播，但网上对今晚的期待从几天前就开始了，剧粉、男女主演的粉丝、还有因为这部剧迅速崛起壮大的柯星凡兰央真人cpf“星沉未央”，都嗷嗷待哺，希望到时候能看到一些现场放出的照片和小视频。 　　正想着呢，就见许蕾朝旁边招了招手，“哎，星凡，央央，快过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还没见过吧？这位呢，就是咱们的原著作者，关关老师。这两位你肯定熟悉啦，我们的男女一号，你的谢成文和季书～” 　　“关关老师好，我可是你的书粉呢！”身穿嫩绿短裙、娇俏明媚的兰央率先朝关滢一笑。 　　这可是来自当红小花的吹捧！ 　　关滢虽然没上过班，但这种场合该说什么还是懂的，立刻也露出个热情的笑容，“兰央老师太客气了，我是您的粉丝还差不多！您演的季书真的太好了！” 　　“是吗？我还担心您不喜欢呢。” 　　“怎么会？特别好，特别还原。非要说有什么和我的书不太符合的话，就是……”她停顿了一下，在兰央期待的眼神里抿嘴一笑，“就是太漂亮啦！季书要是真有您这么漂亮，应该就不会暗恋谢成文那么多年了！” 　　这其实也是网上说过的观点，季书在设定里只是长相清秀，但偶像剧女主找美女来演普通女孩早就是惯例，观众也只是随口一调侃。 　　果然兰央没觉得被冒犯，而是笑得很开心，“那我也努力过了呀，我在拍这个戏的时候都没怎么化妆呢，力求朴素清纯！”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滢看向旁边的柯星凡。虽然演的同龄人，但实际上柯星凡比兰央小三岁，现在还在首影读书。和兰央被“嫌弃”太漂亮了不同，早在剧集拍摄之前，b站上就有不少饭制剪辑是用柯星凡来代的谢成文，所以当剧组官宣将由柯星凡出演谢成文时，不少人调侃b站选角又上一分。 　　男生身材高大挺拔、气质清锐冷冽，确实非常适合高岭之花、校园男神谢成文。 　　柯星凡的性格大约和外表很一致，不太爱说话，刚才没有插嘴，此刻也只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关老师好。” 　　关滢回了声好。 　　虽然话不多，但柯星凡和兰央看起来心情也不错。和许蕾一样，《秘密》的大爆也让他们的事业又上一层楼，在年轻一代小花小生里地位更稳固。 　　门口处传来喧哗声，是又几个嘉宾到了，走在最中间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 　　许蕾只看了一眼，就说：“我过去打声招呼，你随意啊。咱们一会儿再聊！” 　　关滢点点头，兰央和柯星凡的工作人员也过来找他们，两人离开后，西西说：“那是王总。” 　　她看的是那个中年女人，关滢说：“谁？” 　　“深海视频的副总，兼任版权部总经理，也是《秘密》的总制片人。” 　　哇塞，大人物呀。难怪许蕾立刻过去打招呼了。 　　除了许蕾，还有好几个男男女女也凑过去了，一时众星拱月、非常热闹。 　　西西说：“今晚王总可是主角儿，比咱们年纪轻轻就做出爆款的许总还要闪耀夺目呢。” 　　见关滢不解，她凑近一点，神秘兮兮道：“想找到王总套关系的人可不少，毕竟《秘密》电影版要怎么开发，全看她拍板。” 　　这个西西之前也说过，想做《秘密》电影版的公司不少，既有深海自己的影视制作公司虎鲸影视，也有外面的影视公司，而决定把项目交给谁的正是平台的版权部负责人。 　　西西觉得，关滢也应该过去打个招呼。关滢却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凑上去，而是转身想去一旁的桌上拿杯水喝，没走两步，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她下意识说，一抬头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庞，“骆宁？” 　　眼前这身穿灰色西装、眉目倜傥风流的男人正是骆宁！ 　　他明显也愣了一下，盯着她看了两秒，扬扬眉毛，“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关滢现在对骆宁，那可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看到他，就想到那天晚上，他在电话里阴阳怪气说的那些话，还有从傅时川口中得知的他从春节开始对她的吐槽。 　　如果不是她聪明智慧、勇敢坚韧，她的千秋大计就被他毁于一旦了！ 　　这样一想，关滢脸色就不好看了，“我在哪里跟你有关系吗？” 　　女生一开口就夹枪带棒，骆宁挑挑眉毛，倒是没有生气。 　　事实上，那晚那通电话后，他的气就消了。而从他的角度，非常理解她现在记自己的仇，本着“我是绅士、我有风度”的原则，不和女士计较，“当然没关系，我只是有些惊讶。”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在这儿？”关滢反问。 　　骆宁当然是为了《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的电影改编权过来的。前几天他去了一趟深海，但那次不是见王总，而是和版权部的一位副总聊了聊。对方态度含糊、绕来绕去，除了告诉他虎鲸影视也想做这个戏，别的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他这两天想来想去，觉得这个项目终归得王总本人拍板，于是今晚直接来堵人了。 　　来了之后他就庆幸了，因为发现今晚到场的除了王总和几位平台别的高层，虎鲸影视也来人了。 　　很好，他即使不能在今晚给自己把这个项目拿下，至少不能拿让别人先他一步拿下！ 　　但这些没必要给关滢解释，他只简单说：“我来谈工作。” 　　工作，什么工作？ 　　等等，关滢忽然想起来，那天傅时川说过，他朋友是制片人。 　　骆宁是制片人，又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他不会就是西西口中想要竞争《秘密》电影版的人之一吧？ 　　她眼珠子一转，忽然露出个笑容，“这样啊。那你辛苦了。不像我，我来追星的。” 　　这种庆功宴虽说不公开，但确实有门路的粉丝能买通工作人员混进来。骆宁见怪不怪，只是在心里想，果然是小女生。 　　追谁，柯星凡吗？她比柯星凡大六七岁吧，居然喜欢这种小男生吗？ 　　而且她怎么忽然对自己态度又好了？ 　　女孩还在对着他笑，他本能地觉得那笑容有点古怪，又想不明白原因，顿了顿，欠了欠身，转身离开。 　　娱乐圈就那么大，今天现场也不少熟人，骆宁social了一通，回到自己座位。 　　因为他属于外人，位置并没有在很前面，一边回工作微信一边随便吃了点东西。 　　大厅的正前方还有一个小舞台，此刻上面站了一个主持人，正在进行这种庆功会一定会有的自我吹逼环节——历数项目拿下的累累战绩！ 　　他每念一句，台下就一阵鼓掌欢呼，一时间气氛高潮迭起、热闹非凡！ 　　骆宁正听着呢，就看到朋友来找他，“快，我带你去见个人。” 　　朋友是《秘密》的摄影指导，今晚骆宁也是托他的关系进来的，于是问：“谁啊，王总忙完了？” 　　“王总没忙完，但你现在过去正合适。”朋友说，“今晚《秘密》的原著作者也来了，怎么样，要不要见见？” 　　“原著作者？” 　　“对，你知道我们当初拍剧的时候，是希望原作者能参与一下的。她能写剧本最好，哪怕对剧本什么贡献都没有，给她挂个名，也算是有原作者的背书了，显得我们剧组更有诚意。不过她愣是没答应，后来的宣传活动也都没参加。” 　　骆宁为了电影，这段时间也挺关注网剧版的情况，确实没有原作者参与宣传的印象。 　　“那她今晚怎么又来了？” 　　“不知道，也许是看剧播得好？又或者对我们的成品很满意？反正是来了。而且刚王总一直和她聊天呢，听她的口气，好像对电影的改编有点兴趣，有意向参与。” 　　对这种知名IP，如果能邀请到原著作者当编剧，当然会是一个很好的宣传点。 　　事实上，网剧版就是因为原著作者没有宣传，还一度传出剧组和原作者理念不合、剧版改编肯定不行的传闻。电影版要是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倒是不错。 　　朋友说：“所以我在想，你不是想做电影嘛，如果能得到原作者的支持，不就能比别人多一点筹码了？” 　　他凑近，贱兮兮道：“我刚看了，是个挺年轻的女生。正好，你长这么帅，不然就使一下美男计吧！为了事业！” 　　骆宁一胳膊肘捅上他胸口，换来对方夸张的怪叫一声。 　　骆宁说：“让我卖身，这点价钱可不够。” 　　玩笑归玩笑，朋友的意思他明白。和别的竞争者比起来，他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短板，但同样的也没什么特别的优势。也许是要考虑考虑另辟蹊径。 　　朋友带他去到第一排第一桌，那里坐的都是总制片、总监制、导演、编剧、男女一号等剧组最核心的人，骆宁一眼就看到坐在主位的王总。 　　王总也看到了他，笑着打招呼，“小骆也来啦，真是好久不见啊。怎么样，年过得好吗？” 　　两人此前在不同场合都见过，王总虽然是平台的高层，但骆宁所在的明达影业也是业内头部的影视制作公司，他又是其中非常年轻有为的制片人，所以王总对他一直挺热情。 　　骆宁当然只会更热情，“托王总的福，挺好的。您呢？过年时一直想去拜访您，又怕打扰了你们一家人，所以今天来凑个热闹，您可别嫌我烦啊！” 　　王总其实猜到了他来的目的，之前下属也跟她汇报过，明达的骆宁想做《秘密》的电影。 　　她想了想，笑眯眯道：“怎么会，你能来是给咱们剧组赏光，欢迎还来不及呢。正好，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剧的小说原作者，关关老师。” 　　骆宁刚才也注意到她旁边的女生，因是背对着，看不清脸，只能看出她身材偏瘦，穿着杏色毛衣和裙子，浅栗色头发披散肩头。 　　这就是原作者？ 　　等等，这个打扮怎么有点熟悉？ 　　他眉头微皱，略一思索，脑袋里猛地跳出个人。一个片刻前才见过的人。 　　额角一跳，他双眼不可置信睁大。 　　仿佛为了呼应他的猜测，女生回过了头，四目相对。 　　关滢露齿一笑，“骆先生好呀。” 　　骆宁：“……” 第18章 　　电光火石间，骆宁忽然想起来，第一次相亲时，妈妈跟他说过，这个相亲对象是位女作家，有一本小说还被改编成网剧了…… 　　所以，就是这部网剧吗？ 　　等等，她叫关滢，他记得，那位原著作者就叫关关！ 　　骆宁眨了下眼睛，不敢相信事情能这么巧，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居然没想起来这一茬！ 　　关滢的手就伸在面前，他顿了三秒才握住，缓缓道：“关……老师好。” 　　关滢：“真巧，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类似的对话刚才也发生过一次，但此刻的意味完全不同了。 　　骆宁看着关滢甜蜜的笑脸，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瞬间清醒。 　　如果关滢就是那位原著作者，事情就麻烦了，自己可是刚狠狠得罪过她的！ 　　还提什么得到原作者的支持、多一分竞争筹码，现在这个情况，她不给他使绊子就是好的了！ 　　难怪他刚才觉得她笑得古怪呢，那甜蜜下面都渗着毒呢！ 　　全是阴森和寒恻恻！ 　　怕什么来什么，一旁王总听到关滢熟稔的语气，好奇问：“怎么，你们认识？” 　　骆宁心瞬间提起，却听关滢笑吟吟说：“算是吧。我和骆先生都是嘉州人，是老乡。” 　　王总有点惊讶，“真的？那可真是巧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呢！” 　　桌上有几个人本来也在听他们这边的谈话，闻言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不过，”关滢话锋一转，“我们只见过两次，不算很熟。而且我之前还做错事，得罪了骆先生，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也不知道骆先生现在消气了没有，还有没有在怪我？” 　　她说完，朝骆宁又是一笑，这次却透出几分歉疚的意思，“早知道今晚骆先生你会来，我就不来了，免得您见到我扫兴。不好意思啊。” 　　看着对面骆宁僵硬的表情，关滢心头那叫一个爽。 　　可算让她出了一口恶气！ 　　哼，以为就他会戏弄人吗？现在你撞到我手上，也让你好好瞧瞧我的厉害！ 　　从猜出骆宁今晚是为了《秘密》的电影来的后，她就生出了这个想法。西西说了，现在竞争《秘密》电影改编权的公司很多，制片人更多，而到底给谁平台还没拿定主意。 　　那么在这个过程里，她这个原著作者的意见即使不能起决定性作用，多少有几分份量。尤其是深海如果真心想请她当编剧的话，更会考虑一下她的倾向。 　　而她刚才的话，虽然说是自己得罪了骆宁，但透出的意思就是两人有不和。而且还是她诚恳致歉、骆宁小气记仇，连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场合都会生气。 　　如果两人关系真这么恶劣，那为了避免后续麻烦，当然是不要合作比较好。 　　关滢是不可能出局的，那出局的只能是…… 　　果然，王总看看关滢又看看骆宁，眉头不自觉拧了一下。 　　关滢津津有味地看着骆宁，想看他会怎么反应。就他之前那心高气傲、被相亲对象歧视一下就要抱怨一个春节的个性，现在被自己这么阴阳怪气，肯定气死了吧！ 　　他会怎么做呢？是心一横撂挑子不伺候了，还是为了事业忍气吞声？ 　　但他看起来，不像会忍气吞声的样子啊…… 　　念头还没转完，就见对面的骆宁在短暂的沉默后，忽然一百八十度大变脸，露出个一个真诚、真挚、真心真意的笑容，“关小姐这么说，真是让我太惭愧了！不是你做错了事，是我，是我做错了！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吧！” 　　关滢：“……” 　　她睁大了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顺势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无比诚恳地说：“今天能在这儿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上次的事我后来反省过了，完全是我的问题，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是我心胸狭隘，把事情想岔了，你要是因此避着不见我，才是不肯原谅我！当然，如果真那样，也是我罪有应得。” 　　他说完，又转头道：“王总，您可别听关小姐的，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性格好，又善解人意，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也怪在自己身上。我们之前的事就是个误会，是我误会了她。我一直想跟她道歉来着，就是没有机会，多亏王总您今晚给我们提供了这个场合，否则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无论最后关小姐原不原谅我，我都要谢谢您，一会儿我敬您一杯！” 　　一通话下来，果然看到女孩震惊到表情都呆滞了。 　　骆宁在心头冷笑，呵呵，以为几句讽刺的话就能让他退缩、放弃自己的工作了？ 　　开什么玩笑！他当了四年执行制片人，什么孙子没装过？什么意外状况、棘手事件没遇到过？ 　　之前某部电影的男女一号现实中也是情侣，首次合作，结果男一就在剧组出轨女二，被女一当场捉奸。一通大闹之后，女一坚决不肯再跟男一同框拍摄，电影又已经开机一个多月、绝无换人可能，这样的抓马事件他都能解决，眼下的一点点小困境又算什么？！ 　　你能比连轧三部戏的当红流量还难缠吗！ 　　没上过一天班的关滢被社畜的能屈能伸惊住了。她想过骆宁可能会为了项目忍气吞声，但怎么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连半点勉强都看不出来！ 　　对方把姿态摆这么低，即使明知道他的目的，她还是不好意思了，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分，都把人逼成这样了，“你、你别这么说……我也有错……算了，咱们扯平，我不怪你了……” 　　反正她本来也没打算真给骆宁捣乱，只是狐假虎威，想扯着平台的虎皮吓唬他一下来着。 　　骆宁一笑，“关小姐真大度，我太幸运了。” 　　两人的一来一回都被桌上的人看在眼里，见他们看起来像是和解了，兰央忽然扑哧一笑，“小宁哥，你到底怎么得罪我们关关老师了？说出来听听，让我帮你评评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罪有应得。” 　　兰央之前出演过骆宁参与制作的一部都市爱情电影，两人认识，所以她这么叫他。 　　骆宁叹口气，“我也想啊，可惜我没那个脸，确实是我做错了。况且没有关小姐的允许，那些事儿我也不敢往外说一个字啊。” 　　一对年轻男女，说他们之间有误会，又不肯说是什么误会，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果然兰央玩笑道：“这么神秘啊，我们还听不得了。” 　　连王总都笑了：“小骆你跟我们关关老师真的只见过两次吗？你们看起来，可不像是不太熟的样子哦。” 　　骆宁当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原本想解释，顿了顿，却微微一笑，顺着她说：“是只见过两次，但发生的事情有点多……” 　　众人对视，挑了挑眉毛。 　　关滢因为刚从震惊中缓过来，没注意到大家的眉眼官司，更没注意到骆宁耍的小心机。 　　她只是觉得桌上气氛好像有点奇怪，但骆宁的话也没错，他们那两次见面确实发生了好多事情！刚想问问，就听到兰央八卦地说：“哎，不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既然是老乡，不会是高中同学吧？但同学不会不认识，那就是校友咯？” 　　关滢还没否认，骆宁已经义正言辞道：“当然不是了，关小姐的高中是我们那儿最好的高中，比我的高中那可好多了！” 　　关滢：“……” 　　她震惊地看着骆宁，不敢相信这种话他都说得出口！ 　　都说了原谅你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第19章 　　当晚九点，《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官博发出两张剧组的大合照，迅速登上热搜。 　　嗷嗷待粮的粉丝自然欢欣鼓舞，网友们也来凑热闹，一时间首页全是各大营销号关于这两张照片的转载以及各种议论声！ 　　“哇塞，果然全剧组的人都到了！同学们，老师们，还有教导主任和董校长，呜呜呜，太圆满了！” 　　“结合昨晚剧情，我感觉像是看到了季书和谢成文在一起后回去参加十六中的同学会，闪瞎众人眼睛！” 　　“柯星凡好帅哦，兰央也好漂亮，xql太配啦！就是怎么没有他们俩的单独合照啊？可恶，我们星沉未央不值得一个排面吗！” 　　“第二张站在第三排、兰央左边那个女生是谁呀？我怎么觉得长得有点像关大？不是说关大今晚也去了吗，是她吧！” 　　两张合照第一张是只有演员们的，第二张则加上了剧组幕后主创，很多网友也在其中认出了剧播期间非常活跃的制片人许蕾、平台的高层王总还有导演、编剧等人。 　　而作为女主角的兰央右边站着男主角柯星凡，左边却是一个很陌生的年轻女生，早就有人奇怪了。 　　这个评论一出来，下面立刻热烈讨论。 　　“关大，是说原著作者吗？确实听说她也去了，但我还以为是谣传呢，毕竟剧播期间她一条微博都没发过。” 　　“真去啦？之前不是说剧组不和吗？” 　　“确定吗确定吗确定吗？有谁知道她长什么样啊，有照片吗？” 　　很快，就有人发出网上为数不多的几张原著作者的照片，看起来确实是一个人。但因为大合照里的人脸有点小和不清晰，大家还是有些不敢确定。 　　直到半个小时后，今晚的话题话题女主角兰央也在自己微博更新了一张照片。 　　一点开就看到她和柯星凡，cpf们心心念念的星沉未央单独合照终于来了，却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人中间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兰央一手揽着女孩，歪头靠在她肩上，姿态亲昵。两人应该都喝了酒，脸颊微红，朝着镜头笑。柯星凡则站在另一边，离她们没那么近，但也朝镜头露出难得的笑容，场面非常和谐。 　　@兰央V：季书谢成文会晤亲妈～[图片] 　　不用再多说，网友都认出来了，这个女生就是刚才大合照里的人。也就是说，她真的就是原著作者关关！ 　　五分钟后，当事人之一也转发了这条微博。 　　@关关今晚要早睡：今日忝当一回十六中著名情侣证婚人，大家吃好喝好～[心][心] 　　关滢转完微博，刷了一下评论。剧播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上过微博，因为想躲避一些一定会随之而来的议论。如今终于出现，还一来就是这样的大招，评论区顿时炸开了锅！ 　　“卧槽失踪人口出现了，你还知道你有个微博呢！” 　　“我没眼花吧，我在你微博看到了谁？？？关关你现在跟谁在一块儿呢？！” 　　“所以你真的去庆功会了！啊啊啊我刚才还跟室友一口咬定是假消息呢！” 　　“久违的自拍！关关好漂亮啊，兰央也好漂亮啊，我看了剧之后好喜欢她的，现在一整个双厨狂喜！” 　　“叮，剧粉打卡～原来原著大大长这样啊，不错嘛，没想到还是个美女作家～” 　　“谢成文季书和亲妈的三次元大同框，还有亲妈亲自证婚，真是梦里才有的完美画面……我宣布，这就是今晚的售后糖冠军！没有能超越的了！” 　　“所以关关也对剧版很满意吧，之前那些消息果然是营销号在胡编乱造！” 　　关滢看到最后一条，想到今晚大合照时，许蕾笑着邀请她一起。她其实也知道因为她没参与宣传，网上的一些声音，想着自己来都来了，就别矫情了，于是配合地走了过去，然后被兰央一把拉到自己身边。 　　“季书当然要和亲妈站一起啦！” 　　大合照完了，她又拽过柯星凡，笑着对自己说：“我们三个也合照一张吧，我发微博。” 　　这回关滢有点犹豫，兰央的微博，关注度有点过于大了。 　　兰央见状立刻作祈求状：“我刚才说是你的书粉，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说客套话呀？是真的！我在高中就看过你这本书啦，当初是因为喜欢才去试镜的！所以，关关大大，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心愿吧！” 　　谁能扛得住当红小花的星星眼撒娇？别人行不行她不知道，反正她不行！ 　　等反应过来，三个人已经拍完了。 　　关滢破罐破摔，想着不在乎再多这么一点，索性还配合地转发了兰央。 　　不过这三条微博的效果也是显著的，再也没人怀疑她对剧版不满了，许总对此应该很满意。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高兴。有一些对剧版不喜欢的死忠书粉就表示不想看到她和演员在一起，更不喜欢听她那样称呼他们两个，但这样的声音在如今剧版大火、剧粉强势的情况下都被掩盖下去了。 　　关滢理解总有读者不满意，但她想，自己也许是需要提前演练一下了。回头如果她真的担任了电影版编剧，要面对的情况恐怕还要更尖锐、更复杂。 　　她这样想着，西西拍拍她的肩，“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两人站在酒店外面，庆功会已经结束，但演员、导演、制片人等核心主创还有后续的第二part，就在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不过这一波关滢不想再参与了，道别之后和西西一起离开。 　　她刚想点头，另一辆车却停在了她们面前，副驾驶座的门从里面打开，“我送你。” 　　关滢看着这辆熟悉的白色保时捷，又看看驾驶座上的男人，顿了顿，说：“好啊。” 　　西西刚才没和她坐一桌，但远远的也看到两人说话了，知道这位骆制片人和关滢认识。 　　她没有多问，只说：“那行，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关滢上了车，骆宁一踩油门，驶上大街，“你住哪儿？” 　　关滢没有回答，而是问：“你喝酒了吗，可以开车？” 　　“干嘛，怕我酒驾？”骆宁说，“放心，虽然我不是艺人，但也不敢当法制咖。” 　　“所以，没喝？”关滢说，“怎么，不是说要敬王总吗？合着只是嘴上说说呀。” 　　骆宁瞥她一眼，女孩下巴微扬，脸上带点挑衅地看着他。 　　他笑了，“那你还说原谅我了呢，合着也只是嘴上说说？” 　　和关滢的挑衅不同，他的声音很轻柔，带着点讨饶和劝哄，让关滢越发气闷。 　　她也不是傻子，骆宁这一晚上近乎“奴颜媚骨”的表现为了什么再清楚不过。她在里面被他整懵了，跟着他的节奏走，但出来后想来想去，还是有点不甘心。 　　但要让她再发脾气，对着无论她如何讽刺、始终笑脸相迎的骆宁，又实在发不出来。 　　最后只能嘟嚷一句，“看来你确实挺想要这个项目的。”都快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 　　骆宁这次没有再装听不懂，“我的确很想要这个项目。所以要是早知道关小姐就是关关老师，我那天一定不敢那么对你。” 　　“所以，你也只是因为有求于我，而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没有，我真的觉得我错了。” 　　关滢一脸不信。 　　骆宁放低声音，恳切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做错了，老天爷怎么会安排我们这样重逢，让我被你狠狠打脸？我这样的，在小说里那就是有眼不识泰山、活该被主角教做人的炮灰路人甲。” 　　末了补充一句，“你看，你今晚就教的很好。” 　　关滢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被逗笑了。 　　她一边笑一边摇头，“够了，算你厉害。我不计较了，我真的不计较了！” 　　就像她说过的，之前的事彼此都有错，他们扯平了。 　　最重要的是，她实在扛不住他再这样继续舔了！ 　　骆宁暗舒口气。总算摆平了，不枉他当了一晚上狗。 　　他打了下方向盘，保时捷拐过一个弯。关滢这才想起来还没说自己的地址，但看了下方向，确实是往她家那边去的。 　　“你知道我住哪儿？” 　　“猜的。那天你和老傅吃饭的地方，应该就在你家附近。”他问，“我猜的对吗？” 　　看关滢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骆宁一笑，“不过，我真的挺意外的。没想到会是你。” 　　要在今天之前，他绝对想不到，他的相亲对象不仅也是他好哥们儿的相亲对象，同时居然还是他正全力想拿下的项目的原著作者。 　　这也太巧了！ 　　他想起过年时，妈妈让他去相亲前说，这次的对象职业和他很搭。当时他还在想，他一个电影制片人怎么会和一个网剧原著女作家的职业搭。 　　现在才知道，妈妈不愧是妈妈。什么叫先见之明？什么叫睿智？不服不行。 　　关滢知道他指的什么。其实她也很意外，但比起感叹巧合，随之而来的另一个问题更让她在意。 　　骆宁：“王总有句话说得没错，这是难得的缘分。你不觉得，和我的被打脸一样，这也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吗？” 　　关滢敏锐地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所以，这才是你送我回家的目的吧？你想让我支持你？” 　　不等骆宁回答又说：“如果是为了这个，那我得认真地告诉你，就像我不会给你使坏一样，我也不会给你在这个项目上提供什么帮助。因为我对影视制作行业并不了解，所以不想擅自发表意见，干涉平台的选择。希望你可以理解。” 　　女孩态度真诚，骆宁对她的决定可以理解，但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 　　他笑着说：“干嘛这么绝情啊，看在咱们这么有缘的份儿上，你再考虑考虑？”眼珠子一转，“又或者，看着咱们共同的朋友的面子上……” 　　关滢脸色一变，“什么、什么共同的朋友？” 　　“老傅咯，你不是和他相亲得挺愉快的吗？”骆宁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观察她的表情，“而且我跟他聊过了，他对你的印象也挺好的。” 　　关滢本来还想反驳她和傅时川不是相亲，却因为她后面这句话心狂跳几下。 　　真的吗？傅时川跟他说过，对她的印象挺好？ 　　其实这两天她正烦恼呢，自从那晚和傅时川的聊天后，两人就没怎么说过话了。 　　本来按她的设想，要在傅时川每天下班后找他聊天，一点点拉近感情。但她还是低估了互联网人的忙碌程度，当她第二天晚上试着给他发了条消息后，对方过了一个小时才回复，很抱歉地说刚才在开会，没有看到，而当时已经晚上十点了。 　　看到他这么忙，她也不敢再打扰他。可她不找他，他也不会主动找她，两人就这么断了联络。 　　更可气的是傅时川连个朋友圈都不发，她想窥探一下他每天做了些什么都没有途径！ 　　几天过去，关滢因为那天的大获全胜积累起来的信心正在逐渐消散，没想到会在这时从旁人口里听到傅时川对她的评价。 　　她几乎立刻就对给她带来这个消息的骆宁看顺眼了，但紧跟着又想起今晚在庆功宴上，兰央问过的一个问题。 　　“其实网上的那些讨论，我也挺好奇的。应该说好奇很多年了。关关老师，这个小说写的是你的初恋吗？现实中真的存在一个谢成文吗？” 　　听到这句话，她下意识看向同桌的骆宁，还好他正和王总聊天，没有注意到。 　　兰央会好奇这个很正常，之前安雯也好奇过，还有她的许多读者和吃瓜网友们。 　　一般人她可以随便敷衍过去，但骆宁是傅时川的好哥们儿，如果由他来做这部电影，难保哪天他不会察觉出什么…… 　　关滢正胡思乱想，手机忽然在包里振动，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房东。 　　她有点意外，但转念一想，自己房子月底就要到期了，应该是要问续约的事儿，于是接起来，“喂，阿姨，我正想找您呢。房子我打算继续租，咱们还是像之前那样，补个合同吗？” 　　“哎呀，小关，真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房子我不能租给你了。” 　　关滢有些猝不及防，“不能租给我了？为什么？” 　　“还不是我儿子，忽然说他要结婚了，这房子得拿去给他当婚房。我也是真没想到，你说他之前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居然说结婚就结婚了！”房东阿姨说着抱怨的话，却挡不住语气里的喜气洋洋，只在最后才有点愧疚地说，“这不，只好拜托你搬出来了。还好你的租期也满了。阿姨多给你半个月时间，你可以慢慢找房子，好吗？” 　　关滢租了她的房子四年，很少麻烦她什么，两人一直相处愉快，所以她这话说的也很不舍。 　　关滢挂了电话，沉默不语。 　　骆宁问：“怎么了？” 　　关滢撇撇嘴，“没什么，就是得搬家了。” 　　骆宁其实刚才听她的话也猜到了，“没事儿，北京的房子多的是，再找就是了。” 　　说得轻巧，敢情突然被要求搬家的人不是他。 　　关滢轻哼一声，“等你也遇上这种事就知道烦了。” 　　骆宁沉默一瞬，矜持道：“那恐怕我暂时遇不上这种事了。” 　　关滢这才想起来，傅时川说过他现在借住在骆宁家，听他这个口气，应该是在北京买房了吧？ 　　看着男人隐隐有点嘚瑟的表情，关滢深吸口气，告诉自己别跟他一般见识。 　　哼！有房了不起哦！ 　　骆宁逗完又怕人真生气了，连忙哄道：“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要实在懒得找的话，就搬来我们小区吧。” 　　关滢一愣，“什么？” 　　骆宁说的时候还没想太多，但话一出口，却猛地眼前一亮。 　　是啊，这是个好办法啊！ 　　他不想放弃关滢这条线，但看她的态度，要打动她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刚才一路上都在盘算，要怎么使出自己身为制片人拉关系的十八般武艺，没想到转头就来了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还能有比帮人找房子、搬家更容易拉近关系的事儿吗？更别说如果事情成了，她真成了他邻居，后面想谈什么不就更容易了？！ 　　他想到这里，立刻游说：“是，我们小区。在朝阳，北四环，闹中取静，环境优美，交通便利，物业完善，正适合你这种单身独居的年轻女性。怎么样，关小姐考虑一下吗？” 　　关滢看着瞬间化身房产中介的骆宁，一颗心却越跳越快。 　　骆宁的小区，那不就是傅时川的小区吗？ 　　搬到……傅时川的小区去吗？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她正愁不知道怎么和傅时川继续保持联络，如果能搬到同一个小区，想见面就容易多了！ 　　而且这么巧，四年都好好的，偏偏这时候她的房子就租不了了，一定是老天的暗示！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她假装矜持道：“那，你们小区有合适的房子吗？” 　　对本小区房产情况一无所知的骆宁睁眼说瞎话，“当然有，我昨天才在小区群看到有房子要出租呢。” 　　“真的？” 　　“真的。”骆宁坚定道。 　　见关滢像是心动了，他还开起了玩笑，“其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租我的房子就不错。到时候我把我室友赶走，你搬进来！” 　　关滢：“……” 　　她看着骆宁，在心里默默想：能不能你搬走，让你室友留下？ 第20章 　　傅时川这几天每天都忙到半夜，这晚到家时也已经快十一点了。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身影扑上来，是傅博文。因为担心飞机托运不安全，傅时川回北京时并没有带上它，而是由自驾回京的朋友昨天从嘉州带回来的。 　　摸了摸小男孩的下巴，对方果然开心地笑了起来。傅时川带着他一起进去，却发现骆宁也还没睡，正在客厅打电话。 　　这倒不稀奇，他们娱乐圈比他们搞互联网的好不到哪儿去，都属于地球不爆炸、咱就不放假行列。但稀奇的是，他本以为骆宁是在谈工作，听了一会儿却发现他是在跟房产中介打电话。 　　“对，就咱们小区，最好就是我这栋，有合适的房子出租吗？一个人住，要采光好、户型通透，装修风格适合年轻人的。房租不是问题。我要得急，您帮帮忙加个班，最好今晚或者明早就给我。哦，还有，除了我这个小区，附近小区要是有好房子也可以，一并发我，谢谢您啊！” 　　等骆宁打完，傅时川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喝了一口水，叹气道：“你现在连和我住一个屋檐下都这么不耐烦了吗？要连夜找房子把我送走。” 　　骆宁捏着手机没搭茬，像是在思考什么。 　　傅时川却不放过他，“哎，说说看，我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赶我走。” 　　骆宁这回终于理他了，一抬头却是问：“你还记得那个关滢吗？” 　　傅时川本来是随口玩笑，并不是真觉得骆宁那房子是为他找的，谁料对方竟主动提起关滢，倒让他一愣。 　　要知道，从那天在车上后，他根本不提起这个人，连关滢跟他道过歉这件事他也是从关滢口里得知的。 　　他不可置信道：“我说你不至于吧，就因为我跟你相亲了同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明显对我更满意，你就这样？” 　　在他脚边，傅博文也配合地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骆宁。 　　要换了以往，这话肯定会让骆宁大为光火，可这次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真的吗？她对你真的很满意吗？有多满意？你现在约她出来她会来吗？” 　　傅时川：“……” 　　要还看不出问题就是蠢了，傅时川眼一眯，“到底怎么了？” 　　骆宁知道瞒不过他，也没打算瞒，“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项目吗？就我想做的那个电影。” 　　傅时川略一思索，“记得。那部热播网剧的电影版吧？” 　　“是，就是那个。”骆宁说，“我今晚去参加了那部剧的庆功会，本意是想见一见平台的人。中间我朋友忽然提议，说原著小说的作者也来了，我可以也见一见。要是平台这边不行，兴许能试试走她的路子。” 　　“然后，你见到了？” 　　“见到了。不仅见到了，还撞上一个大大的惊喜——或者，没那么喜。” 　　傅时川没听懂，刚要发问，却猛地意识到什么。 　　小说作者。骆宁忽然没头没脑提起关滢。 　　等等，他记得，那天吃饭时，关滢曾经说过，她是个作家…… 　　仿佛为了映证他的猜测，骆宁肩一耸、手一摊，“没想到，咱们俩都相过亲的那位关滢关小姐，就是热播网剧《那些你不知的秘密》的原著作者、著名女作家，关关女士。” 　　傅时川沉默。 　　骆宁沉默。 　　傅博文歪头。 　　半晌，傅时川才慢慢道：“那这对你来说，算好消息吗？” 　　按理说，拉项目时遇到熟人，应该算好消息。但考虑到骆宁和关滢的关系好像处得不是那么愉快…… 　　骆宁露出假笑：“本来不算，但如果你肯帮忙，那就算了。” 　　两人对视三秒，傅时川起身就要走，却被骆宁一把拽住胳膊，“你还没回答我呢，她对你到底有没有意思！” 　　“我怎么知道她对我有没有意思！你撒手！” 　　骆宁非但没撒手，反而抓得更紧，“那你可以约她出来吗？我觉得这个女生很不错，各方面都跟你很合适，你们应该深入发展一下，大好姻缘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傅时川气笑了，“你想要这个项目，自己去卖身，别推给我。” 　　“我倒是想，关键人家看不上我呀！”骆宁耍无赖，“老傅，你就牺牲一下吧，为了我的事业，还有咱们的友情！只要你们成了，我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谁还争得过我？！” 　　见傅时川还是一脸不为所动，他想了想，忍痛道：“不然这样，如果你们成了，我愿意做妾！” 　　傅时川终于露出点兴趣，上下打量他，戏谑道：“给谁做妾？” 　　骆宁怎么会被这种问题难住，“做你的妾或者做她的妾都行。我不挑的。只要能拿下这个项目，我可以加入你们的家庭，当傅博文的大哥～” 　　关滢回到家，还是无法平复自己的兴奋之情。 　　她要搬去傅时川的小区了！要和傅时川成邻居了！ 　　虽然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但光是想象一下那场面，她就激动得要蹦起来了！ 　　而且有骆宁的邀请和帮忙，她觉得这件事的成功率很高，一旦实现，那就是她追男神之路上历史性的飞跃！ 　　关滢越想越上头，打开手机，再次点开和傅时川的微信对话框。 　　页面还停留在他前天晚上回复她的话上，看着那句“不好意思，刚才在开会上”，关滢咬了咬唇。 　　有心再打个招呼，又觉得现在都十一点了，怕显得唐突，最后只好退出对话框，又点进自己的朋友圈。 　　关滢并不是喜欢发朋友圈的人，通常十天半个月都发不了一条，但这两天她的朋友圈却非常热闹。不过仔细看，却发现这些内容都是仅一人可见。 　　关滢往下拉，点开她昨天上午发的第一条。是她从小红书上学的精致女孩早餐，玉米培根三明治、牛油果焗蛋加黑椒口蘑芦笋，配一杯亲手磨的咖啡，再用她从英国带回来的瓷器摆盘，可谓极尽做作。 　　而制作过程更做作，她在厨房里折腾了两个小时，失败三次，才做出最完美的效果，成功把早餐变成了早午餐。 　　然后是她分享外国小众音乐的网易云链接，有日文有英文，还有一首西班牙语的，都是从她身边最有品味的一个朋友的朋友圈偷的。 　　唯一比较生活的是她昨天傍晚拍摄的夕阳照和今天中午发的路边流浪狗靓照。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让小狗乖乖看镜头，她给它投喂了三根牛肉干，结果大哥吃完了撒丫子就跑，她追了半条街才追上，气得大喊有没有人管管啊，这里有牛肉干诈骗犯！ 　　可以说，每一张看似普通的照片下，都藏着她无尽的辛酸泪…… 　　关滢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不敢给傅时川发消息，也见不到他的人，满腔情绪无处抒发，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但可惜的是，她的努力表演全部石沉大海，傅时川别说评论了，连赞都没点一个。 　　关滢扁着嘴，再次认认真真欣赏了一圈自己这两天的作品，得出结论：一定是他不刷朋友圈所以没看到，绝对不是她内容不行！ 　　正想着，页面忽然显示，有人给她点了赞。 　　关滢一看到那个熟悉的边牧头像就愣了。这几天她把那个头像盯了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都快看起火了，就盼着它这样能出现在自己的朋友圈。 　　却没想到会在她几乎都要放弃时，等到这一幕。 　　她有点慌乱地点开，发现傅时川点赞的并不是自己精心制作、只对他一人开放的“精致女孩生活记录”，而是她今天傍晚发的一条。 　　因为晚上要参加活动，她特意请了个化妆师来给自己化妆，谁知却翻车了。化妆师画得巨浓无比，仿佛她是要去结婚的，最后没办法，她又卸了自己重化。 　　因为这个，她差点迟到，关滢愤怒之下发朋友圈吐槽：“我是去参加庆功会，不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结果大哥收了我五百块，把我画成了红皇后。要不是他见势不好，主动表示可以退我一半的钱，我就要现场打12315维权了！” 　　配图是一张红皇后的电影截图，她觉得，自己今下午的妆和她没有多大区别！ 　　关滢心砰砰跳，当时因为太生气了，她好像确实忘了屏蔽傅时川…… 　　还没等她想清楚，一片嘻嘻哈哈的评论区下面又多了一条新评论：“他可能是怕退款迟了，被红皇后一怒之下拖出去砍头了吧。” 　　关滢：“……” 　　什么情况，他是在……在调侃她吗？ 　　关滢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点开对话框发了条消息过去：你还没睡？ 　　那边应该正看着手机，回得很快：还没。 　　关滢想继续回复，却忽然卡壳了。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该说什么！ 　　该死，她之前明明准备了很多话题，但事发太突然，这会儿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不等她纠结完，那边先替她解决了：你今天见到骆宁了？ 　　他知道了？ 　　关滢：嗯。他跟你说了？ 　　傅时川：说了。 　　那也说了那个事吗…… 　　关滢还在想着，就看到傅时川又发来一条：没想到你们还挺有缘分。 　　手机那头，傅时川想到这个还觉得很有意思：他念叨了一个春节的相亲对象是你，他要拉的项目的甲方也是你。 　　王总也说他们有缘，当时关滢可以平静听着，这会儿却立刻否认：什么缘分啊，就是凑巧。而且我也算不上他的甲方，我还没答应呢。 　　就算真的答应了，骆宁当制片人，她当编剧，他是她的甲方还差不多。 　　傅时川想了想：也是。要是照这个标准，那我们也有缘了。 　　关滢心跳漏掉半拍，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否认了。 　　傅时川玩笑道：不过我更惊讶的是，原来你口中“算是”作家，是这么有名的作家。 　　他夸她，关滢觉得自己脸颊有点发烫：还、还好吧…… 　　傅时川：只是还好？ 　　傅时川：过年时，连我的侄女儿们都在讨论那部剧，骆宁也在家里放过。 　　关滢呼吸一下子紧了：你看过那部剧？ 　　傅时川：他放的时候跟着看了一些。 　　傅时川说完，觉得自己这个话似乎对著名女作家不够尊重，又补充：我工作太忙了，平时很少看电视剧。 　　关滢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不过提到这个，傅时川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上次吃饭时，他曾问过关滢，她的小说里有没有取材自真实感情经历。当时她的态度有点奇怪，像是想说，又像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避而不谈。 　　而骆宁在家放剧那次，曾跟他聊八卦，说原著小说是根据作者本人的真实经历改编的。 　　所以，是有的吧？ 　　骆宁说，那部剧讲的是一个暗恋的故事。 　　她暗恋过的人吗？ 第21章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傅时川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问，而是问：那么，你打算搬过来吗？ 　　她要搬家的事骆宁当然也告诉他了，他也知道了他那几通中介电话不是为了赶他走，而是在给她找房子。 　　关滢立刻坐直身子，斟酌片刻，回道：我应该会先来看看房子，如果合适的话，就搬。骆宁说你们小区很不错。 　　其实她已经打定主意，只要有房子她就搬，但对着傅时川还是要稍微装一下。 　　虽然他们小区确实不错，但傅时川确信，这种时候即使他们住的是个老破小，骆宁也能吹得天花乱坠。 　　他并不想拆他的台，但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他很希望你可以搬过来。 　　算是含蓄地提醒，毕竟骆宁为达目的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不过冰雪聪明的作家小姐好像并没有领悟。 　　过了几秒，他看到那边发来新消息：那你呢，你欢迎我搬过来吗？ 　　他扬眉，对这个问题有点意外：我也只是个租客，我的意见不重要吧？ 　　关滢：那是欢迎还是不欢迎？ 　　关滢问完，就有点后悔，担心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冒失了。但她实在忍不住。 　　她也知道傅时川在提醒她什么，一旦接受了骆宁的帮忙，跟他成了邻居，后面免不了要在项目上和他扯得更深。 　　但在这个当下，那些对她都不重要。她唯一想知道的是，她搬过去，傅时川什么想法？ 　　那边停顿了几秒，然后，他发来一条语音。 　　关滢觉得自己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她深吸几口气，才把手机放到耳边，按下播放键。 　　温暖灯光里，她听到男人含笑的声音，“欢迎欢迎。关小姐如果真搬过来，我一定去替你暖房——只要关小姐允许我进门。” 　　啊啊啊啊啊！！！ 　　关滢心跳瞬间飙过180，一头栽在沙发上连打好几个滚，就差下楼跑圈了！ 　　傅时川说要给她暖房！ 　　不管了，有没有房子她都一定要搬！ 　　实在不行，把别的住户从房子里赶出去她也要搬！ 　　激动完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把傅时川撂在那儿呢，连忙抓起手机，回复：你愿意来，我当然也欢迎啦，怎么会不让你进门？ 　　她其实也想发语音的，但试了一下，发现可能是刚才兴奋过度，声音还在抖，只好放弃。 　　而且，这样躲在文字后面，她也觉得比较安心。 　　傅时川再回复，还是发的语音，“你要休息了吗？” 　　关滢连忙看表，发现已经过了十一点半了：怎么，你要睡了？ 　　“不睡。刚下班，不想这么早就睡。” 　　关滢惊讶：你才下班？你这个工作也太忙了吧！ 　　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了废话，他五分钟前才说了自己工作忙呢。 　　但她确实很在意这个，因为怕打扰他，她这两天都不敢给他发消息，直到今晚才终于捞到一次聊天的机会！ 　　她问：其实我很好奇，你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呀？ 　　傅时川：什么意思？ 　　关滢：你是学计算机的，那你在公司具体做什么呢？写程序？你算程序员吗？ 　　傅时川：你觉得呢？ 　　关滢：我觉得你看起来不太像。 　　傅时川：为什么？ 　　关滢：不是都说，程序员要穿格子衬衫嘛。 　　上次见面他就没穿。 　　傅时川看看自己还没换下的浅蓝色衬衣，一本正经，“我现在也没穿，但如果你需要，我衣柜里有很多。” 　　关滢抿唇笑出声，他也笑着摇摇头，“我现在不怎么亲自写程序了，所以，不能算严格的程序员吧。” 　　关滢：那你都做些什么？ 　　傅时川：就，每天开会，开会，没完没了的开会。 　　关滢：哦，我懂了。领导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她说了一个视频博主的梗，但他很明显没看过，回复：“是有点枯燥。” 　　关滢于是笑意更深，并决定一定不告诉他那个视频博主。 　　过了片刻，他再开口，这次正经了些，“没办法，新项目刚上手，总是最忙的时候。” 　　更别说他还是刚从国外回到国内，从技术转到管理，位置不一样了，国内国外的工作方式也有一定区别。 　　新鲜的一切，有刺激，也有挑战，他都在熟悉中。 　　关滢：那你加油哦，我相信你一定能搞定的！ 　　又来了，又是那种鼓励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 　　傅时川一笑：好。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关滢：嗯，你也还是快睡吧，睡眠不足对身体不好。晚安！ 　　傅时川：晚安。 　　他跟她说晚安，关滢应该开心的，可她看着那两个字，又有点不满地咬了咬唇。 　　为什么是打字呀，他怎么不发条语音跟她说晚安…… 　　这可是他第一次跟她说晚安呢，她想听他的声音呀。 　　她挣扎片刻，还是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清了清嗓子，关滢先试了两次，把自己的声音调到最动听、最悦耳的频道，才按住微信说话键，发了今晚第一条语音：“晚安。” 　　傅时川： 　　傅时川：晚安。 　　关滢见他没懂，开始胡扯：我忽然想起来，晚安要说出口才有诚意。 　　傅时川：哦。 　　“哦”是什么意思？他难道没有读懂她的暗示，赶紧礼尚往来吗？ 　　她直接提醒：你也应该跟我再说一次。 　　傅时川：是吗？可我怕你不喜欢。 　　关滢：我为什么会不喜欢？ 　　傅时川：因为今晚直到一分钟前，关小姐一点声音都没出。我担心自己会不小心变成网上经常吐槽的语音狂魔、手癌患者，所以也不敢出声了。 　　关滢：“……” 　　她把对话框往上一拉，发现今晚傅时川发的消息有文字也有语音，而自己除了那一条，确实清一色全是文字。 　　她不可置信：你是故意的吗？ 　　傅时川：开头不是，但后来是。 　　晚安发文字不是故意的，但听到她发来的语音晚安，猜出她的意思后，后面是故意的。 　　关滢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又发了一条语音，“那我现在说了，轮到你了。” 　　她等了三秒，对话框弹出一条新的语音消息。 　　她点开它，在接近午夜的静谧时分，听到男人低沉带笑的声音，像一支轻柔的歌，被晚风晃晃悠悠，吹进了她的心里。 　　“晚安，做个好梦。作家小姐。” 　　晚安……怎么可能晚安得了啊！ 　　关滢心潮澎湃，根本睡不着，在屋子里暴走三圈，又去冰箱里拿了根冰淇淋吃了，却还是降不下周身的热血。 　　不行，再这样憋下去她要通宵失眠了，必须找个人倾诉一番！ 　　下一秒，关滢冲进书房、打开电脑、登陆豆瓣，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 　　一进小组，就看到自己那晚发的帖子飘在首页，大概是刚被人回复过。关滢点开，拉到最下面，发现帖子居然已经翻到了第三页，也就是回复数超过了200楼！ 　　她立刻点到最后，看最新评论。 　　“卧槽，怎么才让我发现这个宝藏帖子！后来呢后来呢！楼主这几天有没有和男神有新的接触！” 　　“还有那个相亲对象，你们有没有再见到？我想到他阴阳你还是好气哦！楼主有没有找回这个场子！” 　　这并不是关滢这段时间第一次来这个帖子，事实上，今天之前，她已经更新过三次后续了。 　　第一次是那晚傅时川跟她打电话道歉、并约定回北京一起吃饭后，她得意地冲到帖子里，给一群期待着和真—男神相亲直播的人遗憾表示，一个坏消息，男神跑路了，今晚的相亲直播没了。但好消息是，在自己的聪明机智下，已经和男神约好了回北京再见！ 　　第二次是初六那天她和傅时川见完面回到家，想到中午的事，又是激动又是陶醉，还有点隐隐的忧虑（因为最后骆宁的横插一脚），于是再次打开帖子：“别催了别催了，今天真的见到男神了！但你们绝对想不到这顿饭都发生了些什么！太离谱了！” 　　而在她把她和傅时川的梦幻午餐会以及午餐结束后跟骆宁的狭路相逢发出去后，下面的评论也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不枉我这几天每天都来刷新，今天从早上就开始期待，这剧情也太刺激了吧？！”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从过年盼到现在，终于和男神吃上饭了！太不容易了！QAQ好甜好甜，真是没辜负我的期待！” 　　“男神看描述真的很男神诶，很有绅士风度，楼主也很机智很可爱，要微信要得好巧妙哦，确实是攻略天才、撩男高手！” 　　“但最后是什么狗血修罗场啊，那个搞错的相亲对象居然和楼主男神是大学校友兼现任室友，这么巧的嘛？那现在咋办啊！” 　　“得打个电话过去道个歉吧？楼主上次不是撂他脸了嘛。他怎么想不重要，但万一他跟楼主男神告状就不好了！” 　　“我能说我其实之前有这么想过吗？看到楼主说相亲对象和男神多项条件重合，又是一个地方的，我就猜这两个人也许认识，没想到居然真的认识！还是好哥们儿！” 　　关滢当时看到最后这条评论都惊了，这你都能想到？我怎么想不到！ 　　而她之所以决定去跟骆宁道歉，有部分原因就是被帖子提醒了。 　　第三次就是她在和骆宁打完电话、发现他早就告了自己黑状后，当机立断，立刻去和傅时川微信解释并收获一次完美聊天之后，美滋滋上来表示，虽然总有奸佞想害朕，但我没有白当这个攻略天才、撩男高手，大家瞧一瞧看一看，这波极限自救牛不牛逼、完不完美？！ 　　底下顿时收获一片“妙哇”的夸奖以及对骆宁“阴险小气、斤斤计较、多嘴多舌”的讨伐，看得关滢神清气爽！ 　　但今天再上来，关滢发现除了这些以外，还多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不是，这真的是真的事情吗？怎么会这样起承转合，这么跌宕起伏，这么有细节还有剧情，作者的文笔还这么好，叙述得这么诙谐幽默、生动有趣？我真的觉得是写手帖！” 　　“之前是谁说的如果是写手帖的话，那个相亲对象可以上位？恭喜你，楼主采纳你的建议了。目前来看，就算不能上位男主，至少也是个男二了！” 　　“故事挺有意思，虽然是编的，但楼主文笔确实不错。不得不说，咱瓣现在也是人才辈出哈，楼主不然去做专业写手吧，我看好你！” 　　关滢现在对这些写手帖的质疑内心根本无波无动，况且这些质疑的人也夸了她写得好。 　　她只是想着：还用你看好？我本来就是专业的！而且这你就觉得巧觉得假了？那我再给你讲个更巧、更假的！ 　　“报！！！今天又有新进展！！！我和相亲对象在工作场合又遇上了！！！” 　　她洋洋洒洒、一气呵成讲完今晚发生的事，然后冲进卫生间洗漱护肤。 　　本以为这个点了不会有多少人看，但当她15分钟后敷着面膜回来刷新时，却发现下面居然多了不少评论！ 　　“噢耶，熬夜党福利，楼主更新了！” 　　“？？？我以为上次的剧情就已经很刺激了，没想到还有更刺激的！这个展开真是我万万想不到的！我佛了！折佛了！” 　　“我笑晕！我都有点同情相亲对象了！前脚刚讽刺了楼主，后脚就和楼主在工作场合遇上，发现楼主是他的甲方，只好忍气吞声立刻开始讨好楼主？好一出打脸剧情哇！” 　　“虽然很精彩但确实巧过头了！楼主是不是在摆烂啊，说你是写手帖你还真就演上了是吧！” 　　“楼主不要啊，我可是一直相信你的！支棱起来！” 　　“有些人是戒过毒吗，怎么还在纠结是真的还是编的啊！这重要吗？只有我get到了今天的重点是楼主和男神要当邻居了吗！” 　　“还有今晚的微信聊天，甜死我了甜死我了，好一对暧昧的狗男女啊！” 　　“最后说晚安那里太浪漫太心动了，想到这是从小就喜欢的人，就有一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但我觉得楼主最后还是笨蛋了一点，不该直接说晚安的！这样话题不就断了吗？下次再开始就不容易了。你想想你这几天是不是这样？” 　　关滢看到最后顿时一惊，对啊，这几天她深刻意识到，在两人不熟的情况下，要开启一次话题有多难，总是害怕自己唐突，打扰到对方！ 　　她立刻虚心求教：“那应该怎么做呢？” 　　对方大概没想到她会回复自己，先发了一串“哈哈哈”，才说：“你应该聊到快结束的时候就停下来，然后第二天早上说‘哎呀对不起，昨天晚上睡着了’，然后就可以自然而然开启新一天的聊天了～” 　　关滢：“！！！” 　　牛逼啊！ 　　她忽然发现，这个帖子也许不仅可以承担听自己倾诉的任务，还能当她的追爱军师啊！ 　　因为前一晚熬夜到凌晨三点，关滢第二天睡到十一点才醒，躺在被子里迷迷糊糊拿过手机一看，骆宁在半小时前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她一看清内容立刻坐起来，直接打了过去，“你已经找到房子了？” 　　“这么直接？”骆宁在那边轻笑，“都不寒暄两句？” 　　关滢可没工夫和他绕圈子，况且现在是对方有求于自己，这个威风此时不耍留待何时耍？ 　　“回答我的问题。” 　　“好的，女王大人。”骆宁乖顺道，“是，中介一大早回我了，有好几套，都在我们小区。我看了照片，都挺不错的。你要是有时间，今天就可以过来看看。” 　　“我自己和中介联系吗？” 　　“当然是我陪女王大人一起了。”骆宁说，“正好今天放假，我闲着也是闲着。” 　　当然，就算今天不放假，这个房子骆宁也是必然要陪她一起看的。 　　这对他来说那就实打实是上班啊！ 　　关滢心知肚明，懒得拆穿他，“那好，下午三点，在你们小区门口见吧。你发我个地址。” 　　挂了电话，关滢就起床洗漱、吃午饭，然后化妆、换衣服，等一切结束打车去骆宁发过来的小区，时间正好。 　　她没加骆宁微信，下车后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往大门走，“喂，我到了，你在哪……” 　　话没说完，就远远的看到小区门口有三个人，站在中间的赫然就是骆宁。 　　他也看到了她，朝她笑着挥挥手。 　　关滢也挥了下手，然后看向他旁边的人。左边是穿黑色羽绒服的年轻男孩，胸前挂了个工牌，应该是中介。 　　右边…… 　　关滢忽然僵住。 　　该死的，骆宁怎么没告诉她，傅时川也会来陪她一起看房子！ 第22章 　　寒风中，傅时川也穿着羽绒服，不过是白色的。 　　和显得有些臃肿的中介小哥不同，他依旧身量修长、气质清俊。 　　关滢第一反应就是低头检查自己衣着是否得体。该死的，以为今天只是见骆宁，她都没怎么认真打扮，早知道就穿那件她最喜欢的牛角扣大衣了！ 　　但刚看了两眼，就意识到他们三个正看着自己，又连忙强行克制，故作镇定地抬起头。 　　她挂了电话，走到三人面前，先跟骆宁打招呼，“你好。” 　　又问候了中介小哥，“今天麻烦您了。” 　　最后才看向傅时川，这一次，忍不住暗暗咬了下唇，“你怎么也来了？” 　　傅时川微笑，“我放假，闲着没事儿，来帮你参谋参谋。” 　　关滢：“你也放假啊。” 　　骆宁插嘴，“这是什么话，今天周末，法定假日，全国人民都放假。” 　　当着傅时川的面，关滢强忍着才没翻他一个白眼。 　　她当然知道今天是法定假日，只是傅时川昨天才说了他刚接手新项目，非常忙碌，她以为周末他也会加班。 　　就算不加班，难得的休息日，也该在家睡个懒觉放松放松，怎么会来陪她看房子？ 　　她何德何能！ 　　事实上，傅时川确实也没想到自己今天的日程会变成陪女士看房。 　　午饭时，骆宁忽然通知他，下午他们俩要一起陪关滢看房子，让他准备准备。 　　当时他吃着外卖叫的泰国菜，沉默一瞬，“你帮我定下这个行程的时候，有没有找我助理check一下我的schedule呢？” 　　“check过了，你今天啥事儿都没有，所以放弃挣扎，跟我一起去吧！” 　　傅时川一听就知道，这人还没放弃昨天的念头。 　　他其实可以拒绝，他也不能绑着他去，但想了想，最后却同意了。 　　此刻看到关滢有点惊讶的样子，他也没多解释，只是说：“好了，外面这么冷，别站着了。进去吧。” 　　关滢连忙点头，四人一起进了小区。 　　中介昨晚帮骆宁找房子，刚才也一直在听他们的谈话，知道关滢才是今天的正主，于是笑着说：“是这位小姐要租房吗？那您确实选对了，咱们这个小区是这一块最好的小区，又方便又安全，非常适合单身女性居住！” 　　昨晚骆宁也这么说，虽然知道他急于钓自己上钩，但他确实没吹牛，这个小区非常不错，比关滢现在住的那个好多了。首先它很新，开盘刚三年，所以一应建筑设施也都很新。其次环境也很好，小区内绿化覆盖，中央还有一片人工湖。虽然大冬天的都冻住了，但不难想象明年春天解冻后湖畔垂柳的美景。 　　不过关滢的心思并不在欣赏小区美景上，而是开始畅想，只要自己在这里拿下一套房子，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和傅时川一起在这风景如画的湖边晨跑散步了？ 　　真是想想就要飞起来了呀！ 　　因为心思全跑到了别的地方，关滢根本不关心房子具体是什么样的，满脑子想的都是看到一套差不多的签下就行了。 　　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她的看房变成了走过场。 　　看第一套时，傅时川还没察觉，但到了第二套他觉得不对了。 　　关滢怎么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中介说什么她都说好。刚才那套房子那么大问题她都说好，哪里好了？ 　　“……这套房的装修比刚才那套更高档一些，所以房租也会相应的贵一些，但我觉得很值得。您看这些家具都是定制的，本来是房东准备自住的，到时候您住进来也会更舒服，您觉得呢？” 　　关滢正要点头，傅时川说：“我觉得不行。” 　　关滢一愣，中介也是一愣，“傅先生觉得哪儿有问题呢？” 　　傅时川看向关滢，表情有点无奈，“这房子的装修确实不错，但，你确定你喜欢这种风格吗？” 　　关滢打量四周，风格，什么风格？ 　　“这种冷硬工业风，很少有女孩能欣赏的。”至少关滢看起来就不像会喜欢这种的。 　　关滢这才注意到，这个装修风格是太有特色了一些。仿佛直接用水泥灰砌成的墙壁，金属材质、造型独特的家具，还有窗边看不出是人还是动物的半身雕塑。 　　确实很高档，但同时也很先锋，很艺术，很先锋艺术…… 　　她刚才是瞎了吗？！ 　　不想暴露自己刚才在走神，她装模作样，“艺术嘛，我也不是不能欣赏……” 　　傅时川哦了一声，“所以，你喜欢这个？那行，我们就定这套吧。” 　　他作势要去跟中介沟通，关滢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等一下！” 　　傅时川瞥了眼自己胳膊上的手，唇角浮出笑意，“怎么说？” 　　关滢露出个假笑，“我们还是再多看看吧，货比三家嘛。” 　　傅时川不置可否。 　　关滢说完发现自己居然狗胆包天拽着他胳膊，吓得连忙松开。 　　中介见状，知道这套房子不中用了，说：“这套风格上确实不太适合女孩子住，那上一套呢？那套还是不错的吧？” 　　傅时川见关滢也是一脸好奇的样子，知道指望不上她了，“那套也不行。说是南北朝向，但大多数窗户还有客厅落地窗都是朝着北的，只有厨房朝南。这种房子你冬天几乎晒不到太阳，长期下来，容易抑郁。” 　　中介无法反驳，只好说：“那我们去看下一套吧。” 　　傅时川觉得，关滢大概是没多少租房经验，而他在国外先后换了几次住处，在这方面倒是心得不少，所以见她心不在焉，索性就全盘代劳了。 　　“这套不行。这原来是一家四口住的吧？三居室里面还有一个儿童房，上下铺，这种你让她一个单身女性拿来干嘛？空间浪费太大，不好。” 　　“这套也不行，房东的家具太多太满，给房客留下的改造空间太小。而且他的装修品味……”他顿了顿，礼貌微笑，“我就不多做评价了。” 　　您还挺委婉。 　　但这种话，并不会因为你委婉了一些就好听一些好吗？更刻薄了！ 　　“这套装修好点了，但同样的问题，家具太多。” 　　中介：“我们可以跟房东沟通，看能不能把一些您不喜欢的家具挪走。” 　　“可能性不大。”傅时川说，“他的家具我看了，都挺新挺贵的，这种你一般很难说服他把它们拖走，毕竟他拖走了也没地方放。” 　　…… 　　关滢听着傅时川和中介你来我往，明明是他在挑剔，把有可能成为自己房子的备选一套套刷掉，也让自己住进这里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但她的嘴角却忍不住越扬越高。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听到傅时川那么认真地替她选房子，替她跟中介沟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 　　就好像，他们是一对情侣，在挑选未来一起生活的房子似的…… 　　脸颊有发热的迹象，她伸手摸了摸，一抬头却发现傅时川正偏头看自己，“怎么了？” 　　她光速放下手，掩饰地咳嗽一声，回以一个微笑，“没、没什么……” 　　说话间，她跟在傅时川身后，走进今天第六套也是最后一套房子。 　　中介觉得自己失策了，大大的失策了。 　　刚才在门口等关滢时，他和傅时川他们寒暄了两句，知道他们都是住这个小区的，当时自己就该提高警惕的！要知道，这种熟悉内情的本小区居民是最不好糊弄的！ 　　所以等到了他最后的底牌第六套房，进门后他没有给傅时川说话的机会，直接越过他问关滢：“关小姐自己觉得呢？这房子还是要住的人觉得好最重要！” 　　谁料关滢根本没看他，而是眨巴着眼睛问傅时川：“这套呢这套呢？这套有什么问题？” 　　这是什么口气？傅时川挑眉。你真的是在诚心看房子吗，还是在玩大家来找茬？ 　　不过他还是环视一圈。这是个户型非常方正的小两居，南北朝向，采光好，装修风格也适合年轻女生，客厅落地窗对着小区的人工湖，视野不错。综合下来，可以说今天看过的房子里最好的。 　　但他还是转身，摇了摇头。 　　“为什么，这个房子我觉得很好啊。”他看的时候，关滢也在看，按他刚才挑剔过的标准一一筛选了，都符合啊。 　　“对啊，为什么？”中介小哥也不甘地问。 　　“确实，这套什么都好，但有一个问题。这栋楼挨着小区自带的幼儿园，早上有时候会很吵。你应该是习惯晚睡晚起的人吧？” 　　关滢点头。 　　傅时川：“那你要是住那儿，就很难睡一个懒觉了。” 　　这回不仅关滢听愣了，旁边骆宁都愣了，“这你都知道？” 　　傅时川看向他，意有所指，“因为我不像某人，说来看房，心里还存着别的算盘。我比较认真。” 　　骆宁：“……” 　　关滢：“……” 　　怎么回事，感觉好像被内涵到了呢。 　　关滢一方面为傅时川连自己的生活习惯都考虑到了的认真负责而甜蜜，另一方面又有点苦恼，“那，这几个都不行了。怎么办啊？” 　　要再等等后面还有没有别的房子出来吗，或者去这附近小区再看看？ 　　但她想和傅时川住一个小区啊。 　　中介终于看出这单可能要黄，急中生智，“其实、其实还有一套！” 　　关滢：“还有？你刚才不是说，最适合我的都在这儿了吗？” 　　“最适合您的确实是刚才这些，但那套也特别好，就是一个人住的话可能大了些，是四居。所以之前我才没把它放进去……” 　　四居啊，那是有点大了，她一个人住空荡荡的。而且也不划算呀！ 　　中介其实说出来也觉得可能性不大了，但还是习惯性游说，“那套房子在7栋2单元，13楼。关小姐要是感兴趣，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看看。” 　　关滢还在犹豫，就听骆宁说：“7栋2单元13楼，那不就是我家对门？” 　　关滢：“！！！” 　　她震惊地看着骆宁，“你家对面？” 　　骆宁：“听起来像是。” 　　中介也是又惊又喜，“原来骆先生的房子就在对面吗？那这不是巧了嘛，您要是住那儿，以后朋友间就有照应了！” 　　骆宁家对门，也就是，傅时川家对面…… 　　关滢一颗心开始狂跳，她强压住它，矜持道：“那，去看看吧。” 　　他们去了另一栋，坐电梯到13楼，一梯两户，两道门分别在电梯的两侧。 　　骆宁指指左边，“那就是我家。” 　　还真在他家对面，关滢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飞起来了，恰在此时另一个电梯门也叮地打开，一个戴着同一家中介公司工牌的女孩走了出来。 　　中介小哥介绍：“这位是我同事，这套房子是她负责，更了解情况。” 　　中介小妹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两个人一起领着他们进去。 　　关滢又回到了根本不在乎房子什么情况的状态，从得知它在骆宁家对面后，她就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拿下这套！ 　　不过进去后她还是眼前一亮，难怪中介敢说这个房子特别好，那是真的好啊！ 　　整个装修风格是她非常喜欢的轻法式奶油风，就是小红书上最火爆的那种，以白色和绿色为主，客厅还有一个壁炉。南北朝向，采光通透，客厅一整面落地玻璃窗正对着小区人工湖，比之前的第三套视野还好。 　　四个房间，两间做成了卧室，一间书房，还有一间是影音室。主卧还带了一个超大的衣帽间，足以征服每个女人的心。 　　中介小妹介绍：“这套房的房主是位年轻女士，本来是装修了准备自己住的，不过今年和老公一起移民德国了，所以才挂出来出租。我本人也特别喜欢这套房子，要不是没钱，我都想住进来！” 　　她说着，打量了一下关滢和她身后的男人，试探问：“三位是要合租吗？” 　　她一路上接到同事好几条微信，知道有客人想看这套房子，但并不了解具体情况。不过以她的经验，这么大的房子肯定不是一个人住，基本是合租。 　　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多半是情侣，但一个女生和两个男人一起合租，她就有点拿不准了。 　　尤其这两个男人还都长得这么帅……其实刚刚一见面她就有点惊到了，现在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再看看站在他们中间的女生，脑子转得飞快，同事？还是朋友？ 　　不管是哪种，这女生都太爽了吧！ 　　和两个大帅哥一起合租，有点东西！ 　　骆宁：“哦，我不用，我不租房。我是这里尊贵的业主。” 　　女孩：“……” 　　大家：“……” 　　关滢终于没忍住，白了他一眼，指指自己和傅时川，“您别理他，主要是我们两个看。” 　　鉴于刚才的事情，她现在把傅时川的意见视作最高准则，实际拿主意的其实就他一个。但考虑到自己毕竟是这套房子的实际入住人，所以也能占一个名额。 　　至于骆宁，就像傅时川说的，今天真是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啊！ 　　哦，也不能这样说。他把傅时川给她带来了。 　　女孩恍然大悟，“原来是两位要租房呀。那您确实选对了，咱们这个小区是这一块最好的小区，又方便又安全，最适合情侣合租了！” 　　关滢：“……” 　　她脸蹭的一下红了，想解释，但也许是被人点中内心隐秘的幻想，脑子居然一下子空白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你们公司怎么回事，宣传词都一个模板吗，这话和刚才那个小哥说的就替换了个关键字啊！ 　　还是中介小哥出来解释：“不是合租，是这位小姐一个人租。” 　　一个人租这么大的房子？女孩有点意外，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哦。” 　　关滢脸颊还有些烫，想去看傅时川又不敢，怕他看出自己的异常，又有点好奇他的反应。 　　对这种误会，他是怎么想的…… 　　片刻后，她听到傅时川问：“你觉得怎么样？” 　　他声音如常，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关滢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房子，怎么样？” 　　他表情平静，眼睛里是非常正常的询问，让关滢的心也慢慢定了下来。 　　也是，只是一个小误会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是她自己做贼心虚，才会紧张成这样。 　　她深吸口气，也尽量自然道：“是套好房子，你觉得呢？” 　　“我也挺喜欢的，不过你一个人住确实大了点。” 　　他想了想，问：“这个房子房租多少啊？” 　　中介说：“我们这个是押一付三，一个月四万五。” 　　关滢眨眨眼，哇塞，比她现在的房子每个月足足贵了三万诶。 　　中介自己也知道贵了，所以没抱多大希望，谁知对面的女生只考虑片刻，就说：“就这个吧。” 　　中介一愣，“关小姐决定了？不再考虑考虑？” 　　“嗯，决定了，不用考虑。你联系房主，我们今天就可以签合同。” 　　开玩笑，还考虑什么！这可是能跟傅时川住对门儿的房子！别说贵三万，就算贵六万她也要拿下来！ 　　再说了，不选这个，难道要回去选那些被傅时川否了的房子吗？她才不会做这种不给男神面子的事呢！ 　　两名中介已经去一旁联系房主，傅时川看看关滢，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我觉得这房子是贵了点儿，而且太大了，你一个女孩子住着，打扫整理都不是很方便。你确定不再等等？也许这几天还有别的房子出来。” 　　旁边骆宁也附和道。 　　关滢：“确定。我觉得这房子很好，不用再等了。” 　　“可是……”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关滢打断他，“而且，我也没有觉得很贵啊。” 　　傅时川扬眉。 　　关滢看着他，微微一笑，“毕竟，我有一定经济实力。” 　　骆宁：“……” 　　傅时川沉默。 　　关滢下巴微抬，作高傲小天鹅模样。 　　片刻后，傅时川扑哧一笑。 　　关滢看到他笑，也抿嘴笑了起来。 　　傅时川笑着说：“好吧，是我小瞧作家小姐了。不愧是芳龄富婆，确实很有经济实力。” 　　他提了她的微信名，关滢连眼睛里都在笑，朝他伸出一只手，“那么，现在可以欢迎我了吗？邻居。” 　　傅时川看她片刻，伸手握住了她的，“欢迎你，邻居。” 第23章 　　关滢的行动力从来没有这么强过，当天晚上就和远在慕尼黑的房东小姐姐通过视频沟通了一下，双方达成一致，签订合同。 　　值得一提的是，在谈细节时，关滢试着砍了一下价，而房东小姐姐也很好说话，看她是个年轻的单身女性，又承诺了会爱惜房子，爽快地给她每个月降了三千块租金。 　　不错，即使是有一定经济实力的芳龄富婆，该省钱的时候也还是要省的。 　　关滢定在一周后的周末正式搬家。其实按她的急躁，根本不想等到一周后才搬，但俗话说得好，欲速则不达。她搬家是为了和傅时川当邻居，当邻居是为了和他拉近距离，那么，作为一个攻略小天才，怎么能放过找对方帮自己搬家这样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呢！ 　　签完合同的下一秒，她就以此为话题去戳傅时川的微信，并在收到对方的恭喜后，说：“既然我们现在确定是邻居了，那到时候我搬家，你愿意来帮我吗？” 　　发完后，她忐忑地盯着手机，生怕傅时川拒绝。 　　傅时川回：“可以啊，只要我有时间。你什么时候搬？” 　　关滢想着他这周是正常休假了的，于是说：“我应该是下周末搬，那天你有时间吗？” 　　傅时川：“有。” 　　一个字，让关滢又兴奋得半宿没睡着。 　　当然，她也没忘了去帖子里汇报自己的战况。而在她眉飞色舞、得意洋洋打完自己的巨大进展后，网友们也纷纷给出热烈回应。 　　“卧槽，楼主行动派啊，昨晚说去看房，今天就定下了？不愧是中国速度！” 　　“啊啊啊还是男神亲自陪楼主看的房！全程替你打算、帮你跟中介沟通，楼主的感觉一点都没错，这还不是情侣是什么！我宣布这看的就是婚房了！” 　　“我对相亲对象改观了，他当狗当得好诚恳啊，居然主动拉来了男神陪楼主看房。是他拉来的吧？肯定是！” 　　“楼上不懂了吧，我们社畜就是这样的，为了工作啥事儿不能做？说起来我都要抹一把辛酸泪。要不楼主就原谅相亲对象吧，我看着都不落忍了真的！” 　　“不！就让相亲对象继续当狗吧，这个节目别停我爱看。[哈哈][哈哈]” 　　“楼上残忍，不过楼主也挺豁得出去的！你说为了租这套新房子，花了现在房租快三倍的价格，换了我肯定就舍不得了。可见确实舍不着孩子套不住狼哈，楼主牛逼！” 　　“那句‘我有一定经济实力’有霸气到我，好奇楼主的收入了。不过既然能被安排到和男神跟相亲对象相亲（看描述这两个人条件都是很好的），应该确实是条件相当。姐妹们，这说明什么？打铁还需自身硬，女人还是得有钱！” 　　“所以楼主真的要和男神当邻居了？还是对门儿！天啦这也太刺激了吧！一周后男神要来帮楼主搬家是不是？你好好表现！我好期待啊！” 　　很不错，这次已经没人再提写手帖不写手帖的事了，看来不能接受的都跑路了，剩下的这些要么是相信她的，要么就是即使是编的也不在乎的，帖子再回和谐状态。 　　关滢美滋滋看完评论，对着最后一条拼命点头：会的会的，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于是，等到了下周末，关滢早早起床，而她请的搬家公司也来了。关滢嫌麻烦，请的是那种全日式搬家公司，从整理到装箱到搬运再到新家的归类摆放一条龙服务，她什么事儿都不用做。 　　所以，当收纳师们在忙碌时，她则悠哉地换上专门为今天准备的可爱牛奶绒外套和贝雷帽，然后给自己美美画了个全妆。 　　傅时川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在美国也帮朋友搬过家，所以做好了今天来干体力活的准备，还特意换了轻便的衣服，夹克搭配黑色长裤。结果门一打开，看到的是踩着高跟鞋、容光焕发的关滢，而在她身后，四名统一着装、戴着白手套、一看就很专业的工作人员就已经快把整个屋子都打包好了。 　　傅时川：“……” 　　关滢没发现他的异样，笑着把他引到客厅沙发坐下，然后递给他一杯咖啡，“你来啦！路上辛苦了，快坐下休息会儿。我刚磨了咖啡，正好，你尝尝我的手艺！” 　　傅时川扫了眼咖啡杯，发现还是用的那种名贵的瓷器。他喝了一口，不错，很香醇，是上好的咖啡豆。 　　“怎么样？”关滢期待地问。 　　“咖啡很好，但是……”傅时川沉默一瞬，还是虚心请教，“你不是让我来帮你搬家吗？” 　　“对呀。” 　　“那么请问，有什么是我能帮你做的吗？” 　　关滢扫了一下堆满半客厅的纸箱、忙碌的师傅们还有坐在这一团乱里悠然喝咖啡的自己和傅时川，终于迟钝地发现，自己光想着要把傅时川骗过来替她搬家，但忘了给人留下一点可以搬的东西了！ 　　都怪她平时大小姐当惯了，连搬家公司都习惯性选了最省事的！ 　　但关滢不愧是著名女作家，危急关头脑子转得飞快，眼睛都不眨道：“那些都不用你。我请你来，当然是因为有贵重的物品需要你亲自搬运啦。” 　　“什么贵重物品？” 　　“你不知道？那你再想想，这个屋子里最贵重的东西……” 　　傅时川挑眉，像是还没明白，关滢于是张开手臂，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当当当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不想坐他们的货车，你开了车的吧？一会儿你载我过去吧。” 　　傅时川无言，片刻后摇头轻笑。 　　关滢凑近，“你笑什么？” 　　傅时川轻咳一声，正色道：“笑，你说的倒也没错，确实这个屋子里最贵重的东西。” 　　关滢得意轻哼。 　　于是，当搬家公司把所有箱子都装进货车后，关滢也坐上了傅时川的副驾驶座。 　　进去后她左右打量，发现不对，“这是骆宁的车吗？” 　　“是啊。” 　　“那……他人呢？” 　　其实关滢之前也想过，骆宁今天会不会一起来，毕竟那家伙最近为了跟自己套关系可是无所不用其极。 　　情感上她当然不希望他来，破坏自己和傅时川的二人世界，但作为傅时川的室友，他要是真一起来她也不可能阻止。 　　所以，今天看到傅时川是一个人时，她还有点小惊喜。 　　“他出差了，要今晚才能回来，所以把车借我。” 　　出差了？哇塞，那她真是lucky！ 　　傅时川开着车，瞥一眼关滢。 　　他没说的是，骆宁昨天出门前，装模作样在客厅叹气，“其实我这个差也不是不能推给别人去出，明天跟你一起去帮关滢搬家。但我又想了想，关关女士可能不想看到我，那我就不去碍人的眼了。” 　　傅时川当时正在换运动鞋，准备带傅博文出去散步，旁边傅博文已经叼着牵引绳兴奋得窜来窜去了。 　　骆宁见他不搭话，贱兮兮地凑近，“我不信你真没发现，咱们的关关大作家对你有意思。” 　　“就咱们一起看房那天，我都观察了，本来她挺轻松的，结果一看到你也在脸色就变了，开始理头发理衣服，一副扭捏娇羞的小女生模样。后来过程里也一直挨着你，都没搭理过我！还有这次搬家要帮忙，也是私下跟你一个人说的。这要是对你没意思，那我做的上一部爱情电影里，女主对男主也没意思。” 　　“她对你有意思，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傅时川终于换好鞋子，从傅博文嘴里拿过牵引绳，转头对骆宁说：“你飞机快迟到了，还不走？” 　　保时捷转过一个弯，傅时川忽然说：“怎么，你希望他也来吗？” 　　“当然不！”关滢下意识回答，然后发现自己太激动了，连忙补救，“我是说，他要工作嘛，当然是工作更重要。和我这种闲着没事儿干的人可不同。” 　　傅时川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关滢有点尴尬，左顾右盼、扯开话题，“不过，他这个车还蛮好的。保时捷哈。” 　　“你喜欢保时捷？” 　　“我不懂车，我都不会开。但是，你不知道吗？《名侦探柯南》里面，Gin的车就是保时捷。” 　　傅时川果不其然问道：“Gin是谁？” 　　“就是第一集把柯南变小的那个黑衣组织的反派。” 　　关滢本来还担心这么说了他还是不知道，好在傅时川还是有一点常识的，“哦，那个人啊。他开的保时捷？” 　　“是的，一款古董保时捷。而且里面还有一集专门围绕保时捷发生了一次凶杀案，凶手就是一个保时捷车友会的车主。这就是我对保时捷最大的印象了。” 　　傅时川：“懂了。” 　　“你懂什么了？” 　　“懂了你觉得开保时捷的都不是好人。好的，我之后买车会绕开的。” 　　他故意断章取义，关滢却没有被气到，反而心花怒放。 　　这话说的，搞得好像连他买车这种事她都能置喙了，都要考虑她的喜好了…… 　　哎呀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关滢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凑近小声说：“那你什么时候买车啊，需要我到时候帮你参详参详吗？我对车还有很多别的领悟哦，除了专业性能不懂，别的我都懂。一定能给你与众不同的启发！” 　　除了专业性能不懂，别的都懂。 　　傅时川又想笑了，“我随便说的，我现在想买也摇不到号啊。” 　　他刚回国，买房没资格，买车也得摇号。公司倒是想给他配车，但他对这个不怎么着急，反正他现在住的地方离公司就半小时，他每天上班打车比开车还方便一些。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像我这样没车没房的人，难为之前在相亲市场上没有被大家嫌弃。” 　　关滢皱皱鼻子，“好凡尔赛哦，谁会嫌弃你啊。” 　　“凡尔赛是什么意思？” 　　关滢不想给他解释这种老梗，“抽空适当上点网吧Trent Fu，你都跟我们中文互联网脱节了。” 　　被嫌弃了的傅时川点头表示虚心受教，又好奇问：“你知道我英文名？” 　　关滢心漏掉一拍。 　　他的英文名她当然是早就知道了，但现在不能这么说，“你……你微信名不是叫这个吗？” 　　这倒是，他差点忘了。 　　糊弄过去这茬，关滢才说：“我的意思是，你明明条件这么好，没买车买房也不是买不起，稍微有点理智的也不会嫌弃你啊。” 　　而且，哪个女人那么傻啊。她在心里嘀咕。有那张脸就够大杀四方了，更何况他还有钱呢。 　　“现在的相亲市场，谁说得准？骆宁还有车有房呢，不也被嫌弃了吗？” 　　骆宁被嫌弃？被谁…… 　　关滢猛地瞪大眼，“你取笑我！” 　　“我陈述事实而已。”傅时川目视前方、一本正经，仔细看却能看出他嘴角的憋笑，“不过我真的有些好奇，他当初是哪点不符合你的条件，真的只是高中吗？” 　　关滢脸都红了。一方面是因为他再次提起自己和他好兄弟相过亲这件事，另一方面也是心虚——骆宁不符合她条件的点，当然是因为他不是傅时川啊。 　　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只能气鼓鼓地命令：“不许你再提这件事！” 　　女孩专横的样子像个跟男朋友发脾气的女朋友，傅时川挑了挑眉，出口却是顺从的话，“好，不提。” 第24章 　　早在看到那几名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时，傅时川就猜到自己今天的搬家之旅会很轻松，但最后的实际轻松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关滢昨天已经请家政给新家做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所以东西搬到新家后，只需要开箱拿出来，再按她的生活习惯一一放好就行。 　　而这些在整理时收纳师们就都做了笔记，再加上他们充分的经验，做起来轻车熟路，根本不需要关滢怎么插手。 　　她只用坐在沙发上继续喝着咖啡，然后在遇到某些特定的物品时，开口指挥两句就好了。 　　就在这样忙碌而悠闲（？）的氛围里，新家也很快被收拾好了，那妥帖细致的程度，就仿佛关滢一直住在这里似的。 　　工作人员确认订单并道别后，关滢转身，看到傅时川坐在自己刚才坐的位置旁边，也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悠然喝着。 　　男人感慨：“我以为我是来帮忙搬家的，原来只是当了回司机。” 　　收纳师们整理时，他只在旁边看了五分钟，就彻底放弃了打下手的想法，索性回去处理了会儿工作，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又过来。 　　关滢其实刚也在琢磨这个问题。搬家公司服务太好，害得她想通过这件事和傅时川加深关系的目的没达成，得在别处找补回来。 　　她歪头说：“但还是要谢谢你。这样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请你吃晚饭，就当感谢你今天的帮忙。” 　　傅时川却摇了摇头，“还是我请你吧。” 　　关滢本来刚因为他摇头而心头一紧，却听到后面的话，又是惊喜又有点意外，“可是，上次你才请了我，这次应该我请回来。而且，今天也是我找你帮忙啊。” 　　“上次我请你，是赔罪，不需要你请回来的。今天请你，是给你接风，欢迎新邻居。”傅时川说，“至于你想请回来……” 　　关滢睁大眼睛。 　　傅时川含笑说：“下次吧。” 　　关滢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还要故作若无其事，“哦，那，好吧，下次我再请你……” 　　她本以为傅时川是要带自己去附近的餐厅，没想到两人出门后，他径直穿过楼道走廊，走到对面的门前，一握门锁，打开了。 　　然后，回头看向愣在原地的关滢，“进来啊。” 　　关滢咽了口唾沫，“你说的吃饭，是在家里吃啊？” 　　“对啊。”傅时川说，“搬家第一顿应该在家里开火，但你家现在应该不太方便，那就退一步吧，来我这儿吃。我亲自下厨。” 　　他扬眉，“怎么，你不会看不上我的手艺吧？” 　　“怎么会！”关滢说，“我就是，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吃上傅时川做的饭！ 　　关滢忍住被头彩击中的眩晕，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感觉什么东西扑了上来，毛茸茸的扫过她的腿。关滢其实已经猜到了，低头一看，果然是那只熟悉的边牧。 　　“傅博文，你是叫傅博文对吗？”她歪头问。 　　傅博文也歪着头看她，“汪”了一声。 　　“他说是。”傅时川翻译，又一笑，“他好像还挺喜欢你。” 　　关滢想到除夕那晚的事，得意地说：“当然啦，我们可是偶遇过的关系。” 　　她想了想，半蹲下身子，保持和傅博文一样高，然后朝他伸出手，一本正经道：“你好啊傅博文，我叫关滢。又见面啦。” 　　关滢承认，自己有在傅时川面前表现的目的。毕竟傅时川拿傅博文当儿子，自己想拿下傅时川，那终极目标不就是给傅博文当后妈吗？ 　　自古后妈不好当，她必须从一开始就让傅时川看到，自己是可以跟孩子处好关系的！ 　　有成为一个好妈妈的潜质！ 　　值得庆幸的是，她和傅博文的头开得很好。连傅时川都说了傅博文喜欢她，那自己这局那还不是轻松拿下？Easy easy！ 　　但即使胜券在握，关滢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充满了温柔与慈爱。 　　这一刻，母性的光辉在她身上闪耀！ 　　但万万没想到，面对自己的示好，傅博文保持着歪头的动作，看她三秒，又看看她伸出的手，忽然伸出一边爪子，使劲一拍，把她的手拍掉了。 　　然后一扭头，溜了。 　　关滢：“……” 　　她被拍懵了，愣了三秒才求助地看向傅时川，“他……这是什么意思？” 　　傅时川忍着笑，委婉道：“呃，你可以，稍微自然一点。别把他当小孩子……” 　　自然一点…… 　　关滢想到傅博文跑掉前那个鄙视的小眼神，一瞬间如晴天霹雳！ 　　天啦，他不会在嫌弃她做作吧！ 　　做作到他都忍不住打她了！ 　　怎么这样啊，说好的喜欢她呢！ 　　关滢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既为自己首战失利而懊恼，还有点不敢看傅时川的反应。 　　连傅博文都嫌她做作了，那他呢？不会也被她做作到了吧？QAQ 　　然而，傅时川只是自然地跳过这个话题，“你随便参观一下吧，我去做饭。” 　　他说完去了厨房，关滢在原地站了会儿，确定傅时川走远了，这才长舒口气。 　　蒜了蒜了，反正也不是她最近第一次失败了。俗话说得好，失败乃成功之母，这次不行，我们下次再战！ 　　比起继续纠结这个，还是看看傅时川现在住的地方比较重要。 　　她打量四周，大概因为是对门的关系，骆宁家的户型和关滢的新家基本没区别，也是四室两厅三卫，不过他家的装修风格比较简约硬朗，整体色调以黑白蓝三色为主。骆宁应该也是个挺有想法的人，比如关滢就在客厅看到了一些很有设计感的家具，风格有点像被傅时川替她淘汰了的那个“先锋艺术家”的房子，只是没有那么工业风，而更强调艺术的矜贵。 　　难为骆宁当时听着他们俩侮辱他的品味居然能忍着没开口。 　　骆宁家也是把四个房间中的两个做了卧房，关滢根据自己的房子判断，西边那间应该是主卧，多半是骆宁自己住的，那东边那间就是傅时川的房间了。 　　她看着半掩的房门，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在傅时川家补习。当时也曾在客厅，这样偷偷看向他的房间，只是那时候他的房门总是紧闭的。 　　那时候她总会想，不知道他的房间是什么样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站到了相似的地方…… 　　“关滢？”身后忽然传来傅时川的声音。 　　关滢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竟直愣愣杵在客厅中央，看着他的房门发呆。 　　她立刻转身，朝傅时川掩饰一笑，“怎么啦？” 　　天啦，还好她没有魔怔到头，不是站在他房门口发呆！ 　　傅时川虽然说了让她随便参观，但想也知道，哪有第一次上门做客就偷窥人家卧室的！ 　　还好，傅时川应该没发现什么，“我想起来忘了问你，你想吃中餐还是西餐？” 　　关滢决定离开这个会诱惑她犯错误的危险之地，也走到了厨房，“你都会做吗？” 　　“当然。” 　　“可你看起来不像会做饭的人。”这也是她刚才听说傅时川要给她做饭时那么惊讶的原因之一。 　　“出国前确实不会，但后来就会了。”傅时川说，“留学生不会做饭，就只有等着被饿死，只吃西餐是一定会吃腻的。” 　　“这样听起来，你应该中餐做得更好？” 　　傅时川假装思考三秒，“都好。所以你想吃什么都行。” 　　关滢忍不住抿嘴笑了，“这么有自信啊。那你随便做吧，我也吃什么都行。”只要是你做的。 　　骆宁家是那种半开放式厨房，厨房和客厅中间有一个餐吧台，她在吧台外的高脚凳坐下，两手交叠支在下巴下，歪头看傅时川打开冰箱，娴熟地检查起食材，真诚地说：“你真厉害，我就不行了。” 　　傅时川居然连做饭都会，他怎么这么牛啊，这世界上还有他不会的东西吗？ 　　傅时川：“你也挺厉害的呀。我看了你朋友圈发的图，做得很好。” 　　关滢愣了下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还装过那么一次逼，在朋友圈发精致女孩早午餐！但她只搞了那么一次，因为对不爱做饭的她来说，这一招实在太累了。 　　眼看人设要崩，关滢不慌不忙，“原来你看到了啊。” 　　“嗯。”其实是后来才看到的，他平时不怎么刷朋友圈，那晚偶然看到她吐槽化妆师，两人聊完天后，他鬼使神差的，把她别的朋友圈也看了一下。 　　“那你怎么不给我点赞？” 　　女孩的表情像是抓住了上课不专心听讲的学生，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犀利的光芒。 　　两人对视。 　　三秒后，傅时川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错了，下次一定点。” 　　傅时川根据冰箱里现成的食材，决定做一道西餐，法式红酒炖牛舌。 　　这种温暖的炖菜，也很适合现在寒冷的天气。 　　关滢听他报完菜名就食指大动，她很喜欢吃烤牛舌，但炖牛舌还没吃过呢。 　　见傅时川拿出食材开始处理，她眼珠子一转，绕过餐吧台进了厨房，“我不能坐着吃白饭呀，不然我也帮帮忙吧。” 　　傅时川把一整条牛舌切成一块一块，“你不是说你不会吗？”顿了顿，抬头看她，眼露戏谑，“所以，你到底会不会？” 　　“会一些简单的，复杂的就不会了，比如你刚才说的这道菜。”关滢这次老老实实说，她看了看旁边的配菜，“这样吧，胡萝卜让我切。这个我还是能做好的，也能帮你节约点时间呀。” 　　其实把牛舌放进锅里焖煮后，他有充分的时间慢慢准备配菜，但看到关滢期待的眼神，傅时川还是点了点头，“那行，就交给你了。” 　　然后，他把切好的牛舌下锅煎香，而关滢接替他站在案板前，开始把胡萝卜切块。 　　手上在忙，脑子里却比手上更忙。 　　关滢大脑飞速转动，她提出帮忙切菜不是只为了表现一下自己，而是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大好机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一起做饭，这在言情小说里都是会发生剧情的呀！ 　　她现在应该怎么办？是不小心撞到他怀里，还是假装切到手，或者被油溅到？ 　　鉴于油锅目前正被傅时川占据，好像还是切到手更方便。但关滢看了一下锋利的厨刀，又看了看自己白嫩的手指，还是有点狠不下心。 　　呜呜呜她怕痛！ 　　既然后面两种都不行，那就只剩第一招了！ 　　关滢打量厨房，发现上方的柜子里有一个洗菜篮，正好可以用来放自己切好的胡萝卜。不过在橱柜的第二层，位置对她来说有点高。 　　她要的就是这个高。 　　关滢垫着脚，伸手去够菜篮，为了让傅时川注意到，还故意发出吃力的声音。 　　在她的构想里，傅时川应该看她的“窘迫”，然后体贴地走到她身后，伸手替她拿下来。这时候，她就可以装作才注意到他，“受惊”地往后一靠，正好靠到他胸口。 　　来了来了来了，偶像剧和言情小说的经典画面这不就来了！ 　　关滢美滋滋畅想，而不出她所料，傅时川果然很快就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但他下一个动作却是拉开旁边的洗碗机，拿出一个大一号的菜篮，说：“用这个吧。那个太小了，我们平时都不用的。” 　　关滢：“……” 　　她眨眨眼睛，动作僵硬地从他手里接过了菜篮。 　　难怪那个小菜篮放那么高哈，亏她还以为是因为他们个子高，原来是根本不用。 　　傅时川把煎好的牛舌放入高压锅，再加进水和各种调料，开始焖煮。 　　这时候回头，看到关滢已经把胡萝卜切好洗好了，于是接过来，又切了半个洋葱，一起放到锅中翻炒。 　　关滢站在后面，看着他的动作，痛苦地闭上眼睛。 　　失策啊，她刚才就不该犹豫，就该直接切手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现在后悔也迟了！ 　　才进门多久，就已经折戟沉沙两次了，关滢觉得自己今天出门前肯定没翻黄历，否则一定会看到上面写着：“今日不宜攻略”。 　　她霜打的茄子似的转身，却吓得瞬间惊叫出声。 　　原来傅博文不知何时也过来了，就蹲在她身后，她这么突然转身，眼看就要踩到他！ 　　情急之下，关滢强行把自己的脚往右挪，正好贴着傅博文尾巴落下。 　　虽然没有踩到他，却在脚落地时感觉脚踝一痛。 　　傅时川听到她的叫声，也是一惊，“怎么了？” 　　说时迟那时快，关滢福至心灵、灵光一闪、鬼使神差、顺水推舟，立刻柔弱倒下，说：“我的脚，崴了……” 　　傅时川几步走过来，在她身侧蹲下，眉头微皱，“怎么会崴了？哪只脚？” 　　“右边。”关滢委屈地说，“因为傅博文忽然出现，我怕踩到他……” 　　她指指旁边的肇事狗，对方回以一个疑惑的目光，似乎在质疑她的指控。 　　关滢有点心虚，因为她已经发现，其实她的脚没有那么痛，应该只是落地时轻轻扭了一下。但戏已经演上了，当然要演下去。 　　而且看傅时川紧张的样子，这招效果好像还不…… 　　“错”字在脑子里还没转完，却感觉傅时川身子往前一倾。 　　下一个动作就是一手穿过她的背，另一只手穿过她腿弯，将她打横抱起。 　　关滢的呼吸一瞬间都停止了。 　　头顶白晃晃的灯光照下来，她睁大双眼，感受到他环抱住她的手臂，还有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离她好近，近得她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下颔处淡淡的青色。 　　他穿着浅灰色高领毛衣，很柔软，也很温暖，贴着她腕上的皮肤。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能离得这么近…… 　　傅时川把关滢抱到客厅沙发放下，见她有点发愣的样子，以为是疼狠了，眉头皱得更紧，“这么痛吗？” 　　他拉过她的脚，放到自己膝上，然后脱掉拖鞋，露出她穿着白色兔子袜子的脚。 　　他轻轻按上她的右脚脚踝，“是这里吗？” 　　关滢在他的手碰到自己的瞬间猛地清醒。 　　刚才是她吓傻了，没想到傅时川会抱自己，更没想到他现在还会这样检查她的脚。 　　这一招居然这么好用吗？难怪偶像剧女主总是平地摔！她终于懂了！ 　　但到此为止，这个刺激太大了，她已经要承受不住了！ 　　羞涩和窘迫让她往后躲，想离他远一点。傅时川有点奇怪，又怕她用力再次伤到自己，握住她的脚说：“你先不要乱动！” 　　“不是，你先松开我……我没事……” 　　大门就在此时打开，骆宁一手还握着门把手，刚进来半个身子，就看到对面沙发上这幕。 　　三人对视。 　　他沉默一瞬，然后说：“呃，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我可以现在出去，你们继续。” 第25章 　　关滢反应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这大晚上的，自己和傅时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了，还挨得这么近，她的一条腿放在他膝上，他的手还握着她的脚踝…… 　　她的脸本来就因为刚才的事而有些发红，这下蹭的一声，直接从脸到脖子红透了！ 　　“不是，你误会了……” 　　她结结巴巴想解释，傅时川却自然地松开她站起来，说：“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晚上的机票吗？” 　　“事情结束得早，就改签了。”骆宁说，“幸亏我提前回来了，否则还看不到这……” 　　他眼睛滴溜溜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充满暧昧的暗示。 　　傅时川顿了顿，说：“关滢脚扭了，我帮她检查一下。你回来得正好，家里的医药箱在哪儿？” 　　“不用医药箱！”关滢在后面立刻说，“我觉得没有那么严重，就是刚才扭到那一下有点痛，现在已经完全好了！真的！” 　　怕他们不信，她还从沙发上下来，站在地毯上，向他们展示，“你看，没事儿了！” 　　傅时川见她行动自如，确实像是没什么事儿了，但他还有点不放心，怕她是强撑。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女孩脸颊红红、眼露祈求，一副生怕他继续问的样子。 　　其实刚才他也察觉到自己和关滢的姿势有点暧昧，不过他倒还好，并不怎么尴尬，因为清楚骆宁的德行。只是现在看到关滢这样，确实让他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那好吧，要是后面有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关滢忙不迭点头。 　　本来还担心骆宁继续胡说八道，好在这家伙还算知道分寸，除了脸上还挂着那古怪的笑容，没有再说些有的没的。 　　傅时川转身回了厨房，没一会儿骆宁也跟了过来，一把勾住他脖子，“可以啊你，都把人弄到家里来了。这么积极，我看你之前是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吧？” 　　傅时川眼皮都懒得抬，“你不用去陪你甲方吗？搬家不去，现在不陪，这么不积极，我看你很难再拿到那个项目了。” 　　骆宁被他噎了一下，反驳道：“都说了我不去帮忙搬家那是想甲方之所想，是贴心！而且我不是叮嘱了你别把活儿干完了，务必留两个不会组装的家具之类的，等我回来亲自处理吗？”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她家现在别说家具了，地上连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到，没有需要您亲自处理的地方。” 　　骆宁瞪眼，“你就这么急于求成，不肯给我留一点表现的机会？” 　　傅时川想到关滢下午那套专业团队，耸耸肩，“很遗憾，我们的作家小姐懂得熟练运用现代文明的成果，不光没用上你，也没用上我。” 　　骆宁：“……？” 　　因为骆宁也还没吃晚饭，所以很自然加入了他们，原本的双人晚餐变成了三人。关滢本来还有点失望，觉得多了个电灯泡，但是等菜端上桌后，就顾不上这个了。 　　多了个人，傅时川怕菜不够吃，又临时加了份烤羊排。羊排是六个月大的小羊羔的肋排，铺上一层红色和黄色的小番茄加迷迭香一起烤，光是卖相就够诱人了，咬一口，不腥不膻、鲜香无比。牛舌则已混着红萝卜和洋葱炖到酥烂，再加入淡奶油和欧芹碎，酱汁浓郁、肉质柔嫩、入口即化。 　　关滢尝了两口，眼睛都亮了。 　　她在等待的时候都已经想好了，傅时川第一次做菜给她吃，不管最后成品怎么样，一定要夸到天上有地上无，给足男神排面！ 　　但她万万没想到，傅时川还真是没吹牛啊，他说自己菜做得好，那就真的好，根本不需要她商业吹捧，完全是发自肺腑！ 　　“你也太厉害了吧，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开店了！”关滢用面包片夹着块牛舌，一口咬下去，瞬间觉得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从胃到全身的满足。 　　骆宁也附和道：“说真的，你这个手艺确实绝了。有时候我都担心，再多吃几次你做的饭，会忍不住在餐桌上跟你求婚。” 　　他不会做饭，家里的厨房就是摆设，自从傅时川搬进来，才过上了时不时能吃上自家做的菜的日子。 　　傅时川一脸敬谢不敏，“那你尽量克制一下。或者为了彻底杜绝这种可能，以后我做饭你就别吃了。” 　　“别啊，吃还是要吃的。”骆宁说，“你放心，我会努力克制自己的！” 　　关滢半张脸藏在面包片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严格地盯着骆宁。 　　哼，就你还想求婚，我都没求婚轮得到你！ 　　骆宁察觉了，刚看过去，关滢就立刻收回视线，长长地叹了口气。 　　傅时川问：“怎么了？” 　　关滢扁嘴，“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是晚餐哪里不满意吗？” 　　“恰恰相反，就是因为太满意了。” 　　傅时川扬眉，关滢说：“我觉得，我现在好像周星驰电影《食神》里的那个女评委，因为吃到了全天下最好吃的叉烧饭而悲伤落泪。‘为什么让我吃到这么好吃的叉烧饭？如果我以后吃不到了该怎么办啊？’” 　　关滢念着电影里的台词，假装抹泪。 　　傅时川唇角不自觉弯起。 　　女孩的小心思那么明显，但他没有拆穿，而是说：“你想吃，那以后我做饭都叫上你。” 　　“真的吗？” 　　“真的，反正你就住对面。”他说，“只要你愿意来，不会让你吃不到的。” 　　关滢目的达成，又故意扭捏地说：“那这样不会很麻烦你吗？” 　　傅时川这次没有再顺着她说，“如果我说麻烦呢？” 　　关滢没有被问住，“不然，你教我做饭吧？我其实一直想学，但没有好老师，我觉得你肯定是个超厉害的老师！” 　　女孩眼睛忽闪忽闪，一副我只是真诚地热爱厨艺，绝没有半点别的多余想法的样子。 　　傅时川盯着她看了会儿，忽地一笑，低声道：“这你就不怕麻烦我了啊？” 　　关滢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点点，“可能开始会麻烦一点点，但你教会了我，我就可以给你做了呀，这样你也可以轻松一些！” 　　傅时川若有所思，“听起来好像是这样。但我是好老师，你是聪明学生吗？万一我怎么教都不会怎么办？” 　　关滢一噎。 　　她想说我才没有那么笨呢，可又有点心虚。她在做菜这件事上确实没什么天分，不然也不会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之前要立人设时还得靠小红书临时抱佛脚。 　　但她的这个要求也不是随便说的。 　　傅时川说，她这就不怕麻烦他了吗，事实上，她确实不怕。 　　她这段时间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攻略思路，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太局限了。她不应该总是想着要为傅时川做些什么，同时过度害怕打扰他、麻烦他。 　　心理学上说了，人不仅会对帮助过自己的人产生好感，同时对自己帮助过、付出过的人，也会更容易亲近。会下意识希望对方能提供给自己情感上的反馈。这就是著名的富兰克林效应。 　　所以，想要加深和一个人的联系，不能一味付出，还要适当索取。他为你做的多了，也就慢慢把你放在心上了。 　　基于这个理论，她才会找傅时川来帮她搬家，还有今晚试图让教自己做菜。 　　只是现在看来，第二招好像失败了…… 　　骆宁在旁边听到这里，眼珠子一转，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马屁需要拍，立刻挺身而出主持公道，“我们关关大大让你教她做菜你就教，摆什么架子呀！对女士的要求推三阻四，还有没有点绅士风度了？” 　　这个人，居然开始学读者叫她“大大”了！关滢震惊地看他一眼，一时忘了说话。 　　傅时川听着好友的控诉，又看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女孩，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终于开了金口，“好吧，我考虑一下。” 　　耶，愿意考虑一下也不错！ 　　就算最后没答应，至少他承诺了她以后可以经常过来吃饭，也是了不起的胜利！ 　　骆宁抓住时机，开了一瓶珍藏的红酒，给大家都倒上后，带头举杯，“来，让我们欢迎关关大作家今晚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哈！” 　　关滢笑着和他们碰了杯，“以后做了邻居，还要你们多多关照。” 　　“当然，当然。”骆宁说，“关关大大愿意让我关照，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很好，现在除了“作家小姐”，还有一个“关关大大”等着她去纠正。 　　但关滢现在心情好，决定改天再说，又偷偷看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明显心情也很好的傅时川，笑着饮下红酒。 　　等晚餐结束后回到家，想到这一晚上，关滢还是心潮澎湃。 　　她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回味了一会儿，又拿出手机翻开相册，点开其中一张。 　　照片上是摆盘精美、堪比餐厅的法式红酒炖牛舌和圣女果烤羊排，是菜刚端上桌时，她趁傅时川和骆宁不注意，飞速拍下的。 　　原谅她实在忍不住，这可是傅时川第一次给她做的饭，必须记录下来、永久珍藏！ 　　她反复欣赏，还是觉得不够，以往这种时候她都是要跑去帖子里抒发感情的，今天却觉得不行，去帖子里也没办法把图贴上去啊，那样太不安全了！ 　　可如果不能给别人欣赏到她男神做的经典法式大餐，她的满腔情绪又要如何安放！ 　　关滢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儿，忽然眼睛一亮，坐起来就点开了微博。 　　她先选择自己拍的晚餐照片，编写了一行字，然后想了想，又欲盖弥彰地从相册里再选出一张下午收拾完毕后拍摄的新家一角的照片，放在晚餐照前面，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按下发送键。 　　@关关今晚要早睡：新家第一顿，吃到了新邻居做的法式大餐。足不出户，尽享米其林三星级别美味，我搬进的不会是凡尔赛宫吧？！[图片][图片] 　　她许久不发日常，上一条还是参加庆功宴那晚转发的兰央的微博，评论区自然反应热烈。 　　“哇，关关搬新家了吗？看起来好漂亮！” 　　“菜也好好吃的样子，但这个做的是什么呀？右边那个是羊排我认得出来，左边的呢？” 　　关滢回复这一条：“是红酒炖牛舌，超级无敌爆炸好吃！” 　　见她回复，评论区更热闹了，“哇，听你这么说我也想吃了！完了我饿了，这就去点宵夜！” 　　“新邻居是厨师吗，米其林三星主厨？这么厉害呀！” 　　“不是吧，听起来关关只是在夸邻居菜做得好。” 　　关滢回复：“是米其林三星主厨，由著名美食评论家关关女士亲自册封，很权威的。” 　　评论区顿时笑倒一片，“那确实非常权威哈！” 　　“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一搬进去就能吃到新邻居做的饭啊，我在我家住了五年都不认识一个邻居！” 　　“同楼上，我和我邻居都是疫情后一起封控才开始打交道的，之前根本不认识。关关是社交牛逼症吧！” 　　“这个菜摆盘也太好看了，你不说我确实以为是叫的高级餐厅的外卖。看来新邻居不仅厨艺好，还很有品味，当得起米其林三星主厨的封号——突击检查！现在立刻马上回答！这位米其林三星主厨是男的女的？” 　　“看关关这么开心的样子，盲猜是个帅气的小哥哥！” 　　“同意！我就觉得今晚这条微博不太一样，充满了粉红色泡泡，关关不会是有情况了吧？” 　　“天啦，难不成2021年我终于能等到关关谈恋爱的好消息吗！” 　　“冲啊，拿下帅气邻居小哥哥！” 　　关滢的粉丝基本都是她的读者，爱看言情小说的女孩当然充满了各种爱情幻想，平时评论区就爱这么开她玩笑。以前因为没有男朋友，关滢有时候还气鼓鼓的，但今晚看着这些评论，她觉得就像一股甘霖灌进心田，每一句话都说进她的心坎儿里去了！ 　　她把手机贴在胸口，拼命点头：没错没错，就是帅气小哥哥！我一定不辜负群众的期待，争取早日拿下帅气小哥哥！ 　　心中还有一点隐秘的雀跃：这就让你们激动了？那要是你们知道这个新邻居就是你们一直心心念念的谢成文原型，还不惊掉你们的眼睛！ 第26章 　　叮铃铃。早上七点半，闹钟响起。 　　关滢从被子里伸出手，迷迷糊糊按掉闹钟，翻个身继续睡。 　　然而只过了三秒，就猛地清醒，瞬间坐直身子。 　　入目是一片奶油白的卧室，宽敞而明亮，阳光穿过双层雪纺蕾丝的窗帘，投射在浅色的地板上。被子也是白色的，因为她睡相不好，一半拖曳在地上，露出下面赤着的脚和公主风十足的睡裙。 　　床对面是一个壁炉柜，和客厅的真壁炉不同，这个更多的是起到装饰作用，此刻上面摆放着一幅油画，旁边的花瓶里，她昨天新买的郁金香开得正好。 　　这画面让关滢清楚地意识到，她已经搬出了之前那套住了四年的房子。 　　她搬进新家已经小半个月了。 　　不得不说，虽然签合同时也为房租暗自肉痛过，但当第一天清晨，她在这个卧室里醒来时，就觉得这钱花得值了。 　　分分钟感觉自己在巴黎啊！ 　　来不及品味今日份的巴黎清晨，她掀开被子就冲进洗手间，开始洗脸刷牙。 　　洗完脸后，又风一般旋进衣帽间，这套房子做的是衣帽间梳妆台一体式的设计，她坐到梳妆台前，给自己护肤化妆。但和步骤繁琐的护肤比起来，她的化妆就要简单多了，主要就分两步，先用腮红补气色，再在外面上一层薄薄的素颜粉底液。这是她在小红书上学到的心机小妙招，能让腮红更加清透自然。 　　然后，她对着镜子，把头发在头顶挽成一个丸子头。这个丸子头可不是普通的丸子头，而是那种看上去慵懒随意、实际上喷了得有十斤（夸张手法）蓬松喷雾、连每根头发丝垂下的角度都经过了精心设计的——丸子头。 　　做完这些，关滢打开衣帽间左侧最边上的衣柜。那里面是一整排风格各异的家居服，全是她这段时间紧急购入，关滢选出一件粉色带兔耳的珊瑚绒上衣，搭配同色裤子，穿上后对着镜子端详，嗯，今天走的元气可爱风格。 　　但她还觉得不够满意，又实在找不到打扮的空间了，想了想，拿过腮红，给自己的耳垂也上了一层。 　　等这一套搞完，时间也八点半了，她一刻也不敢耽误，冲到家门口，透过电子猫眼屏幕观察外面，同时耳听八方。 　　大概两分钟后，她看到对面的门轻轻一动，立刻抓起早就准备在玄关的垃圾袋，一把拉开门！ 　　而走廊对面，傅时川也刚好出来，两人撞个正着！ 　　关滢“一脸惊讶”地说：“傅时川，这么巧！你要去上班啦？” 　　和她的“惊讶”比起来，傅时川的表情就平静多了，只是看了她一眼，微笑说：“是啊。你呢，怎么起这么早？” 　　关滢连忙扬了扬手里的垃圾袋，“我扔垃圾呢。” 　　是的，这就是她专程早起、精心打扮（但要假装是素颜）的目的——以扔垃圾为名，在楼道偶遇傅时川！ 　　虽然成功搬过来和傅时川做了邻居，但关滢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之前想的那样简单，因为她要见傅时川依然很难！ 　　之前两次都是周末，他休假，有时间陪她，但当他开始上班后，就见不到人了。 　　经过关滢的观察，傅时川工作日每天早上八点半左右会出门，这倒不算太早，但基本晚上十点以后才会回家，有时候甚至会拖到半夜12点。 　　这就决定了如果她不在他出门前、回家后这个时间段想想办法的话，那就只有周末可以见他。如果再不幸赶上他周末加班，那自己这个家，搬了等于白搬。 　　为了给两人制造机会，关滢这阵子可谓花招百出，从傅时川生活的方方面面入手，全方位撒网，力求让他无路可逃！ 　　比如她探听出了傅时川每周二、周四都会在早上上班前遛一圈傅博文，所以前天早上，她也装作早起晨跑，和傅时川他们在小区人工湖边偶遇。于是，原本的父子二人世界理所当然变成了一男一女和一狗，愉快清晨齐散步。 　　至于谁是电灯泡，关滢不说，但她认为傅博文心里应该有数。（傅博文：） 　　还有一次，傅时川很晚才回家。她假装夜宵点多了，在微信上问他饿不饿呀，要不要过来一起吃点，成功忽悠傅时川在凌晨一点和她一起吃完了一份海鲜日料刺身。 　　她还每天购买大量的水果，然后假装吃不完，敲开对面的门问，你们要不要分一点？ 　　而她的水果确实很丰富，从丹东草莓、爱媛果冻橙到秘鲁大蓝莓，还有最常见的香蕉、苹果和冬枣，可以说种类繁多、分量巨大。 　　傅时川收了几次后，就忍不住说：“既然你吃不了，有没有考虑下次少买点？” 　　关滢的回答则是无辜地眨着眼睛，“不行，因为我每一种都想吃，但我只能吃掉一点点。如果你不帮忙的话，那就只能丢掉了，你舍得这么浪费吗？” 　　傅时川沉默一瞬，只好继续收下。 　　当然，关滢也没忘了“富兰克林效应”，时不时找一些不那么麻烦的小事让傅时川帮忙，进一步增加彼此的见面机会。 　　为此她还添置了不少新衣服，确保每次见到傅时川时自己的打扮都不一样，就像奇迹暖暖变装似的，温婉知性活泼飒爽性感可爱，三百六十种风格，总有一种是他喜欢的吧！ 　　关滢觉得，自己仿佛在这两周把之前积攒了十几年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那些她曾经想用、最后却没能用成的招数，那些高中时幻想过很多次的场景，和他在上学路上偶遇、请他吃好吃的东西、装作有困难去找他帮忙、用最好看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全一股脑朝着他砸了过去…… 　　好在，她还保留了最后的理智。为了避免被傅时川察觉，除了送水果，每种招数她都只用一次，昨晚想了半天才想出今早可以用扔垃圾跟他偶遇。 　　这让她不禁感叹，自己可真是机智又谨慎啊！ 　　此刻，傅时川看看她手里的垃圾袋，点点头，“这样啊，那我帮你拎吧。” 　　“不用，又不重！”关滢躲开他的手，仰脸笑道，“我们一起下去吧。好巧哦，这都能遇到！” 　　这一次，傅时川沉默一瞬，才微微一笑，“是啊，好巧。”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傅时川用余光瞥到女孩一双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估计正在心里酝酿接下来的话题，好达成这次“偶遇”的目的。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得还挺隐蔽？ 　　傅时川忍住叹气的冲动。他想到冰箱里现在还放着的她昨天送的蓝莓、前天送的草莓还有大前天送的车厘子，以及骆宁昨晚打开冰箱时的迷惑，“家里现在怎么每天都有这么多水果，你转性了？活这么健康。” 　　他当时正在沙发上，用电脑察看一封邮件，闻言抬头，露出一个假笑，“因为对门有人每天都买自己吃不完的水果并分给我，已经坚持了一个星期了。” 　　见骆宁面露不解，他叹口气，说：“我们的邻居确实是很有经济实力，每天买大量水果，半夜吃昂贵宵夜并邀请我一起，一周收二十个快递、换二十身衣服，这还不算，每周末还要在超市购买大量零食、因为拎不动需要我出马……” 　　骆宁当时就笑喷了，“我早说了她对你有意思，你还不信！就这套组合拳，绝对是在追你啊！” 　　“我说我不信了吗？”傅时川反问。 　　骆宁扬眉，“所以，你心里有数啊？” 　　傅时川有数，他当然有数！活了28年，这又不是第一次有女孩对他示好，甚至对他来说这都应该是很熟悉的事了。 　　只是这次关滢给他的体验，实在有点奇特…… 　　傅时川扶额，有点无奈的样子，“你知道吗？除了我高中时期，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追过我了。” 　　“怎么说？” 　　“我感觉她确实对我有意思，但她不请我逛街、看电影、去环球影城或者做别的任何适合两个成年人拉近关系的事情，只是坚持请我吃水果……如果不是她看我的眼神，我都怀疑她是我妈派来监督我吃水果的卧底了。” 　　他一边说，骆宁一边忍不住笑，等他说完已经笑到快不行了，直到傅时川眼神开始变得危险，才连忙咳嗽一声，正色道：“听起来确实有点高中女生哈。但不应该啊，她不是爱情小说家吗，怎么追人手段这么幼稚！” 　　“你问我我问谁？” 　　骆宁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总不至于是高中想追你但是不敢，现在来圆梦了吧？” 　　傅时川无语片刻，没好气说：“谢谢你精彩的推理，但她高中应该不认识我。” 　　“不认识你？不对吧。”骆宁不信，“你高中怎么说也算个风云人物，她又跟你一个学校，会不认识你？我高中都听说过你！” 　　说到这个，傅时川其实也有些意外。 　　想起除夕那晚在自己家楼下，他叫出了她的名字，她却一脸惊讶不解的样子，他慢慢说：“我们之前在朋友婚礼上见过一次，后来第二次见，她完全忘记我了。” 　　骆宁有点佩服关滢了，在相亲时嫌弃自己，对高中的傅时川不屑一顾。他由衷地说：“看来不管是你还是我，都要常怀谦卑哈，否则一不小心就当了普信男！” 　　然后又道：“不过，她之前记不记得你都不重要了，反正她现在对你有意思。所以，还是我上次问你的问题，对于咱们关关大作家的示好，你是怎么想的呀？” 　　傅时川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岔开话题，而是陷入沉默，像是想到了什么。 　　骆宁有点奇怪，问：“怎么了？” 　　傅时川回过神，往沙发上一靠，淡淡道：“这就不关你的事了。” 　　这态度，不像热切的样子啊。 　　骆宁打量他神色，脑筋转得飞快。 　　虽然这阵子他一直全力撮合傅时川和关滢，但其实对他们俩到底能不能成，心里并没有底。 　　傅时川和他不同，他们都是从小被女生追习惯了的人，但傅时川在感情上颇有点眼高于顶的意味，并不是那么好追求的。因为这，当初他们院的女生还还送了他一个“高岭之花”的外号，虽然骆宁一直觉得狗东西不过是男人在装逼…… 　　不过他这次回国后，骆宁感觉他这个毛病好了很多，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本来之前看他又是帮关滢搬家，又是给她做饭，还觉得这把有戏，可现在看他的态度又拿不准了。 　　他如果也对她有意思，直接告诉自己就是了。他不说才让他怀疑，他没那个意思，只是出于维护女士面子考虑，才不愿多说。 　　不会是这阵子的高中生追求手段起反效果了吧？ 　　他想了想，决定敞开心扉，“其实吧，我也不是真的一定要你和她在一起，之前不过是瞎开玩笑。但是，老傅，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如果你真的要拒绝她，切记在我的项目开始后，在那之前可不能得罪我们的大作家！” 　　傅时川闻言很认真地看他几秒，然后叹口气，“有时候我真的担心，你的职场底线再这样低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把灵魂出卖给魔鬼。” 　　听听这话说的，和诈骗有什么区别？ 　　骆宁：“……” 　　他没好气道：“随你怎么说，反正在我拿下这个项目之前，你不许拒绝她！” 　　傅时川眼眸垂下，片刻后，轻轻一笑，“好，我不拒绝。” 第27章 　　傅时川想到这里，收回思绪。 　　旁边关滢也终于酝酿好了话题，笑着问：“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 　　“那你可以去试一下小区外面那家新疆面馆的拌面，很好吃的！”关滢热情建议。 　　傅时川瞥她一眼，故意说：“一大早吃拌面，不会太油腻了吗？” 　　这样哦。 　　虽然她不觉得油腻，但既然男神提出异议，关滢立刻改口：“那对面那家潮汕砂锅粥的海鲜粥也很好喝，这个不油腻的！” 　　傅时川说：“你才搬来多久，对这附近都这么熟了？” 　　他比她还早住进这里，现在对附近的这些小店还一窍不通呢。 　　“对啊。”关滢眨眨眼，“我又不像你，自己做饭就那么好吃。我们这种要依靠他人投喂的人，对周围的好吃的好喝的，当然要多多观察、努力探索啦！” 　　女生一脸坦然兼理直气壮，看得傅时川眉头一挑。 　　电梯门在此时打开，关滢率先走出去，没两步却听到身后傅时川叫她，“这周末你有空吗？” 　　关滢一听这话，顿时有点紧张，还有期待，“有啊。你……有事吗？” 　　“周六晚上我在家做饭，你来吗？” 　　关滢瞬间心花怒放！ 　　之前傅时川答应之后做饭她都可以来吃，结果这半个月他一直没做过，害得她还在家里小人之心，不会是不想给她吃才不做的吧！ 　　他到底懂不懂，有那样好的厨艺，这个下厨频率是巨大的资源浪费！浪费就是犯罪！ 　　这一次，她没能忍住语气里的雀跃，像一只轻快的小鸟儿般道：“好呀，那我就不客气啦。” 　　“不用客气。”傅时川说，“你都那么夸我了，我再不请你也不合适了。” 　　夸他，是说她刚才的话吗？啊，他不会觉得她那句话在暗示又想去他家吃饭吧！ 　　天地良心，她最近心眼是使的有点多，但刚才那句话完全没那个意思！ 　　关滢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我那句话就是随便说的，没有催你做饭的意思，你不要误会哦。” 　　而且她真要夸起他来，才不会那么简单呢，也太小瞧她了！ 　　“我知道，我说的也不是那个。” 　　关滢一愣，“那是什么？” 　　“可能，是米其林三星主厨吧。” 　　关关眨眨眼，三秒后，猛地反应过来。 　　他说的是她的那条微博！ 　　关滢震惊地说：“你、你看到了？！” 　　傅时川扬眉，“你都发出来了，难道不想让我看到吗？” 　　她是发出来了，可她当时想的是，傅时川看起来不怎么上网的样子，应该也看不到。 　　她想错了吗？！ 　　关滢不可置信地问：“所以，你有微博啊？” 　　傅时川打量她片刻，忽然叹口气，“有件事我们需要弄清楚。我很好奇，你不会是把我当成一个不懂网络的老古板了吧？或许你还记得，我是从事互联网的？” 　　她、她好像是快忘了…… 　　都怪傅时川之前这个梗听不懂、那个网络词也不明白，她已经下意识把他当成对社交网络一窍不通的理工直男了，完全忘了他此前是在硅谷工作的。 　　那个社交网络诞生的地方！ 　　大哥可能只是以前比较习惯油管IG冲浪！ 　　但也不对啊，就算他有微博，也不一定就能看到她的微博吧！难道他还专门搜索她了？ 　　最后这个猜测让关滢心怦怦一跳，同时脑子里飞快地想，他看到那条微博了，那有没有看到评论区的讨论啊？对评论说的那些什么“拿下帅哥邻居”之类的话，是……怎么想的？ 　　“哦对了，我给你点赞了。”傅时川说。 　　关滢正在想前面的事，闻言吓了一跳，“为、为什么？” 　　因为太紧张，一时间脑子里竟生出难道他也赞成那些评论的离谱想法…… 　　傅时川偏头看她，见女孩双眼大睁、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忽然溢出一丝笑。 　　他凑近一点，在她下意识屏住的呼吸中，轻声说：“因为我怕某位作家小姐回头又来质问我，为什么不给她点赞……” 　　傅时川说完，转身离开。而关滢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回不过神。 　　直到一阵风吹过，才一个哆嗦，猛地清醒过来。 　　下一个动作就是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傅时川是怎么看到她那条微博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既然知道傅时川给她点赞了，她就可以找到他的微博账号了！ 　　就通过这个赞！ 　　她兴冲冲地点进微博，然后就对着点赞列表沉默了。 　　她忘了，最近因为剧的热播，她的微博那叫一个热闹，光是庆功宴那晚兰央发的合照，就让她涨粉了十几万。 　　这也导致了她这阵子的微博数据相当的好，不过关滢不是艺人也不是网红，不发广告不带货，这数据对她没多少用。但女孩子总有点小虚荣，所以对这份热闹她也不算讨厌，没有更轻松，有了她也能enjoy。 　　但现在问题来了，她要怎么从这两万个赞里找出傅时川的微博啊！ 　　傅时川坐上滴滴专车，想到关滢刚才最后的样子，还有点想笑。 　　他没有说的是，其实那条微博是骆宁发给他的。 　　就在她发出来后的第二天，他们一起吃早饭时，骆宁刷着手机，忽然“啧”了一声。 　　他问：“怎么了？” 　　骆宁抬头，悠悠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们的关关大作家发微博讴歌你了。” 　　“微博？” 　　“对，微博。” 　　下一秒，他把链接发了过来。傅时川看到手机亮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拿过手机，点了进去。 　　微信自动跳转到微博界面，傅时川的微博账号是几年前就申请的了，但用的比较少，他前阵子尝试登录时还很惊讶，居然没有被盗。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她的微博ID：关关今晚要早睡。头像和微信头像一样，也是一个迪士尼玩偶，但不是微信那只粉色小狐狸，而是一只绿色的小猫。当然，他同样也不知道名字。 　　她的微博粉丝还挺多，都破百万了，让他忍不住挑眉，确实是知名女作家。 　　然后，他就看到了她发的内容以及在评论区的回复。 　　骆宁只见对面的男人看着手机，唇角笑容越来越明显，忍不住轻嘲，“很爽吧，做个菜而已，要被夸到天上去了！” 　　然后又感慨：“我以为她最多就发个朋友圈，没想到居然发了微博。怎么，是觉得朋友圈的舞台不够大、观众不够多，配不上她的米其林三星主厨新邻居做的超级无敌爆炸好吃的大餐吗？” 　　傅时川没有理他，而是看完这条，又往下划了一下，看到下面是她转发的一张合影。 　　照片上她站在中间，左右分别是一男一女。那两个人都打扮得光鲜亮丽，长相也非常出众，但他却觉得站在中间的她笑容更加纯真自然。 　　他看了一下原博认证，是一个女演员，再看到她的配词：季书谢成文会晤亲妈～ 　　他记得这两个名字，好像就是她那本小说的男女主，之前骆宁放那部剧时，他曾经听到过。 　　所以，这应该是那晚庆功宴上她和男女主演员的合影。 　　谢成文。 　　傅时川在心里念了两遍这个名字，顿了顿，重新回到上一条微博，点了一个赞。 　　前方红灯，专车停了下来，傅时川也回过神，点开微信，给骆宁发了一条消息：这周六晚上我要在家请关滢吃饭，你要一起吗？ 　　那边回得飞快：不了，那晚我要加班，就不打扰你们了。请两位尽情享受周末时光！ 　　傅时川早猜到这个答案，也没再回复，随手按掉手机，看向了窗外。 　　骆宁回完傅时川的消息，打开门出去，正好撞上从电梯上来的关滢。 　　“早。”关滢看到他，打了个招呼。 　　“早。”骆宁回道，心里却在推算，她这会儿上来，傅时川十分钟前出去，那两人多半是遇上了吧？ 　　再结合傅时川刚发来的要请她吃饭的消息，他在心里断定，是我们的关关大作家又出新招了。 　　不错，这次的招数感觉好像没那么高中女生了，至少又成功骗到了傅时川一顿饭。 　　骆宁现在看到关滢的心情都有些复杂，一方面，因为她的身份还有自己的目的，他对她和傅时川的关系一直乐见其成；但另一方面，这段时间关滢的猛烈追求攻势还是让他在看好戏的同时忍不住陷入沉思。 　　这也太花招百出、百折不挠、坚毅顽强、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吧！ 　　傅时川是给她下了什么蛊吗？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上头成这样！ 　　太过不解，甚至让他时隔许久再次回忆起当初刚得知关滢也和傅时川相过亲，还在他面前表现得非常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时，自己那种“输了”的憋屈感受…… 　　最可气的是，她都这样了，傅时川却还不为所动。甚至要自己的要求下，才答应“暂时不拒绝她”。 　　Hello？？还能有比这更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吗？！ 　　想到这儿，他有点同情关滢，更同情自己。 　　本来还指望着傅时川和关滢在一起了，他好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看来，傅时川不彻底得罪关滢害自己也被连坐拉黑就算好的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夜长梦多，他必须在事情无法挽回前速战速决！ 　　打定主意，骆宁笑着问：“你吃早餐了吗？” 　　关滢看出他有话想跟自己说，想了想，说：“没有，你要请我吃吗？” 　　“是。不过我不会做饭，是叫的附近餐厅的外卖，如果关关大大不嫌弃的话，一起吃吧？” 　　关滢眨眨眼，“好啊。” 第28章 　　骆宁叫的是小区附近商圈的一家港式茶餐厅的早点，种类很丰富，肠粉、菠萝包、云吞面、水晶虾饺、皮蛋瘦肉粥、豆豉蒸凤爪还有鸳鸯奶茶等等，摆了大半张桌子。 　　“你一个人吃这么多吗？好浪费哦。”关滢说。 　　骆宁看看桌上的早餐，再看看关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一个每天买五斤水果、光是分给我们的量就是我们两个大男人加起来都吃不完、只能现在还堆在冰箱里的人，好意思说我浪费？ 　　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本来打算和老傅一起吃的，但他临时有事得早点去公司，就我一个人吃了。还好有你帮忙，不然确实要浪费了。” 　　骆宁说完，亲手替她打开一碗粥，“这家店的手艺很不错的，师傅是真正的香港老师傅，你回头自己也可以点一点。” 　　关滢喝了一口皮蛋瘦肉粥，又吃了一个水晶虾饺，觉得确实还不错。 　　“他急着上班，你呢，不用上班吗？现在还优哉悠哉在家里吃早饭。” 　　骆宁：“我是做制片人的，我的工作不用天天坐办公室，只要能把事儿办好，不去公司都行。” 　　关滢闻言有点好奇，“其实我不太了解制片人的工作，你们都要做些什么啊？我搬家那天，傅时川说你出差去了，出什么差？” 　　骆宁挑眉，“制片人要做的工作那可就多了，一两句说不清楚。” 　　“那你就说最重要的。” 　　骆宁作势思索，“最重要的……在电影局门口磕头吧。” 　　关滢：“……” 　　两人对视，片刻后，关滢扑哧一笑。 　　骆宁见她笑了，这才也放松地笑起来，“反正从攒班底到跟拍摄、盯后期、跑送审、谈发行，但凡和这个戏相关的事儿，都得管。就比如你问的我那次出差，是我之前参与的一个电影，在重庆拍的，快上了，我们希望路演时能在当初的拍摄地做一些活动，需要政府部门的批准。所以那次是去重庆见相关方面的领导，给他们放片子、谈合作。” 　　听起来是挺复杂的，关滢由衷道：“那你这个年纪，就能独立负责项目，很厉害啊。” 　　虽然不了解具体工作，但关滢也知道，不到三十就当上制片人的是很少的。她认识的人里，许蕾算一个，但许蕾是演艺世家，有一个当导演的爷爷和一个开影视公司的妈妈，走这行天生比旁人容易。 　　骆宁没有她那么大的背景，也能这么年轻就当上制片人，那就不容易了。 　　骆宁倒也不谦虚，“是还不错。所以，关关大大有没有兴趣和我在工作上深入合作一番，亲自感受一下？” 　　关滢以手托腮，“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呢是吧？” 　　“你不是早猜到了嘛，还接受我的邀请、跟我一起吃早饭，甚至主动问起我的工作……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意愿吧？”骆宁眼中是足以将她洞穿的精明。 　　是，她确实进门前就猜到了，骆宁这顿饭是打算跟她聊聊半个月前没有聊完的话题。 　　那晚庆功宴结束后，在他的保时捷里，他说，自己想争取这个项目，希望她能支持他。 　　当时她拒绝了，于是天生不认命的骆总这半个月来又是帮她找房子，又是替她张罗搬家。而这个过程里，他一次也没再提起过那件事，但关滢知道，这并不代表他放弃了。 　　与此同时，这半个月还发生了另一件事——深海将启动《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电影版的消息不胫而走。 　　虽然还没正式官宣，但网上对此已经议论开了。从班底到演员，传什么的都有，还有人呼吁剧版的原班人马出演。平台借着这个新闻，既预热了影版，又延续了剧版的余温，可谓一举两得。 　　关滢也是从网上的阵仗猜出平台应该会在近期做出决定，到底把项目交给哪家公司制作。所以，对骆宁在此时又来找自己并不意外。 　　而她的意愿…… 　　老实说，在通过骆宁和傅时川取得这样大的进展后，再让她像之前那样干脆地拒绝他，她好像是有点过意不去。没办法，拿人手软。但要让她就这样答应，她又更觉得迟疑。 　　她本人不了解影视行业、不想外行指挥内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有一个要命的问题这段时间一直在她脑海里转来转去。 　　庆功宴那晚她就意识到了，以骆宁和傅时川的熟悉程度，还有他们三个现在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如果由骆宁来做这部电影，说不定哪天他就会察觉出自己电影里那个男主角的原型，就是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好兄弟。 　　而那样的局面，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对…… 　　思来想去，关滢下了决心，“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不懂影视制作，不想干预平台的决策。我很感谢你帮我找房子，但这不能成为我改变主意的理由。” 　　欠他的人情之后通过别的事再还吧，反正……这个人情也没大到这个程度！ 　　骆宁像是猜到她的想法，微微一笑，“我也没想帮你找个房子就能让你在这样大的事情上支持我，我只是希望，以我们目前的关系，能得到一个机会，让我向你讲述一下我对这部电影的看法。” 　　见关滢不语，又问：“你真的打算就交给平台选择吗？有时候平台的选择也不一定是正确的，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失败的作品了。尤其是《秘密》现在大火了，这部电影很有可能成为各方资本角逐的战场，到时候这家公司想塞自己要捧的人进来，那个经纪人想给演员改剧本，所有人都在为了各自的利益考虑，而没有人从电影本身出发。你不是还在考虑要当编剧吗，难道想和这样的团队合作？”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当制片人，就不会利益至上，而是会从电影本身出发？”关滢本来不想这么强势，但骆宁的话实在让她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当她是小孩儿啊，忍不住反问，“你总不会告诉我，你想要这个项目，不是因为觉得有利可图，而是被我的故事打动了，单纯想做一部好作品吧？” 　　不错，很犀利。 　　骆宁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承认，我想要这个项目，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它是最符合现阶段的我的利益需求的项目。” 　　关滢表示愿闻其详，骆宁于是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从执行制片人升到制片人的时间并不长，也就一年，目前只主控过一个项目。我的底牌并不多，所以现阶段在项目上的要求是在保证稳的前提下，尽可能得到最大的回报，而不想冒险。《秘密》正好符合我的要求。” 　　“爱情电影，这个题材是非常适合以小博大的。首先它的制作费不多，不需要搭什么昂贵的外景，也没有电影里最烧钱的特效；其次，也不需要找多出名、多大咖的演员，只要两个够年轻、演技过得去的俊男美女，再加上及格线以上的制作，配合一个好档期，就很容易出爆款。电影成本可能只要几千万，但票房运气好的话，能到七、八个亿。” 　　他说的并不难懂，这样的例子很多，国内暂且不提，早些年好莱坞还喜欢拍爱情轻喜片的时候，几乎每年都会有几部这样的作品，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新面孔靠一部浪漫电影就红遍世界了 　　骆宁继续说：“而按照这个思路，如果我要找一部爱情小说来拍电影，那目前没有比《秘密》更适合的了。原著就是经典IP，剧版又刚刚大爆，可谓天时地利占全，要是再得到你这个原著作者支持，那连人和都齐了。” 　　最后一句他开了个玩笑，眼神里却透着股认真。 　　关滢看着骆宁。说实在的，从认识以来，她见到的基本就是他嬉笑不羁、不正经的样子，没想到还能看到他这一面。 　　男人精明、理智、有手腕，对自己的事业有清晰的认知和规划，完全是一个成熟的商人。但她转念又一想，其实不该意外的，从庆功宴那晚他的能屈能伸就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才对。 　　关滢点头“不错，这么听起来，《秘密》确实是你最好的选择了。我明白了。” 　　她话锋一转，“那么问题来了，既然《秘密》这么好，你要怎么证明，你配得上这个项目呢？” 　　女孩往椅背一靠，两手搭在扶手，是一个稳操胜券的姿势，“你自己都说了，你只是个新人，我可听说在《秘密》的竞争者里，不乏比你更有经验、人脉更广的大制片人呢。” 　　两人对视三秒，骆宁叹口气，“我对你这么坦白，你却给我挖坑，不厚道啊。” 　　“所谓在商言商，既然你都这么理智了，那我也要理智分析。” 　　“好吧，如果是在商言商的话，那我的理由也很简单。”骆宁顿了顿，“当然是因为，我能做好它。” 　　关滢挑眉，骆宁说：“我刚才说，我主控的上一部也是唯一一部作品，也许你听说过它的名字。” 　　“什么？” 　　“《铁轨上的小卖部》。” 　　关滢神色一变。她确实听过这个名字，不但听过，还去电影院看过。 　　那是一部黑色幽默喜剧片，演员都不怎么大牌，有演话剧的，还有演小品的，共同点是演技好且便宜，场景也简单，基本集中在一条铁轨和一间小卖部里，所以很自然的成本也不高。这样一部开拍时无人在意的影片，但最后却实现了票房口碑的双丰收，是去年国产电影的黑马之一。 　　没想到是骆宁做的。 　　现在想想，确实，喜剧和爱情一样，也是容易小成本出大回报的题材，符合他的项目选择标准。 　　骆宁：“的确，我做制片人的时间不长，但我不认为我比你口中那些‘更有经验、人脉更广’的制片人差。事实上，我能在这个年纪做到这一步，靠的就是我比别人更强的能力。” 　　“我跟你说《秘密》符合我的要求，同样的，我也认为我是现阶段最适合它的制片人。” 　　“为什么？” 　　“因为一个制片人能做出什么样的东西来，不止看他的能力，还要看他对这个项目的定位和心力。”骆宁说，“就像我刚才说的，既然《秘密》这个项目只要有及格线以上的制作，就有很大可能实现盈利，那制片人要怎么操作余地就很大了。要知道，很多烂俗的商业爱情片一样赚得盆满钵满。” 　　“但我想，这应该不是你想要的吧？你说在商言商，但你真的能做到在商言商吗？” 　　关滢抿唇。 　　这其实是刚才的对话过程里一直让她隐隐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他们在把《秘密》完全作为一个商品对待，可于她而言，这本书绝不仅仅是一个商品。 　　“我认识很多创作者，他们对自己的作品都充满了感情，有时候，这种感情甚至能压过对他们对利益的渴求。所以，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骆宁说，“其实我也一样，我对我的作品也充满了感情。可能正因为我资历不深吧，才没有像很多成熟制片人那样被磨灭掉热情。” 　　他说到这里，耸耸肩，“我还处于一个需要向外界证明自己的时期，所以，我也不想要一个只有票房、没有口碑的商业爱情烂片。就像《铁轨》一样，我要的是二者兼备。” 　　“那很自然的，我就不能只追求及格线以上的制作。而我认为，对一个爱情故事片来说，决定这一切的核心，就是这个故事的质量。所以，这其实才是我选择《秘密》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故事。” 　　“你觉得这是一个好故事？”关滢下意识反问。 　　真的吗，骆宁这样的男人会喜欢这种给女孩子看的爱情故事？ 　　“当然。作为一名男性，我可能无法从情感上和故事里的人物有太多共情，但我的评价本身也不是从情感角度出发，而是从作品质量角度。我觉得你写了一个好故事。虽然里面的情愫没有触动我，但我能理解为什么别人会被触动。” 　　“从这一点上讲，你一开始说的其实没错，我确实被你的故事打动了，想做一部好作品。” 　　不得不说，骆宁这番话实在很能蛊惑人，而且够真诚。 　　关滢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他说服了。 　　可是…… 　　女孩视线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骆宁观察她神色，忽然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网上都说，这个故事是根据你的真实经历改编，是真的吗？” 　　关滢一个激灵，瞬间睁大双眼、警惕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担心的情况不会现在就要发生了吧？骆宁想知道男主角的原型是谁？ 　　“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骆宁说。 　　只是这阵子他思考要怎么说服关滢时，又想起了当初听过的这个传闻，还上网搜索了一番，最后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她的死忠书粉那里看到她多年前在网络连载时的作话截图。 　　她说，这是写给自己青春的一个纪念。 　　所以，确实是自己的经历改编的吧？ 　　只是既然是改编，故事肯定和现实不一样，至少结局不一样。 　　故事里，季书最终和谢成文在一起了，而她却现在还是一个人。 　　所以，是初恋be了？她没有追到那个人，那个大团圆结局是幻想的？ 　　不过也说不好，也许当年确实在一起了，只是后来分手了。 　　当然，骆宁查这个不是为了八卦（八卦是顺带的），而是他隐隐觉得这是一个切入口。 　　一个彻底打动她的切入口。 　　骆宁：“我只是想说，其实我今天这番话不单是希望你能支持我成为这部电影的制片人，同时也希望你能答应，一旦我做了这个制片人，你会担任这部电影的编剧，真正的编剧，和我一起制作这部作品。” 　　关滢：“真正的编剧？” 　　“对，不是那种只是挂个名、用来给作品增光背书的编剧，而是真正的编剧。” 　　骆宁说的那种编剧关滢当然知道，事实上，她心里清楚包括许蕾在内的很多制片人都一样，邀请原著作者当编剧为的就是这个目的，而不是真的想让他们创作些什么。 　　关滢不由道：“为什么？你为什么想要我当编剧？” 　　她可从来没有当过编剧，他就不怕她搞砸吗？还是说，这只是为了让她支持他得到这个项目的一个诱饵？ 　　骆宁：“我知道你没当过编剧，当初剧版邀请你也没去。其实要我说，你编不编电视剧都不打紧，这对你当电影的编剧没有任何影响。” 　　“外行人可能不懂，但实际上，电影和电视剧的区别是很大的。电视剧的篇幅决定了它可以去讲一些跌宕起伏的故事，所以电视剧可以请一些擅长做起伏的编剧来在你的小说上重新做架构、填充剧情。但电影不同。” 　　“电影只能在一个半小时里讲透一种情绪，传达一种情感。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一个点、一个核心，以这个核心去展开、讲述故事。我听说这是你真实的经历改编的，我不知道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但我相信，你是最了解这个故事底色的人，最懂它想要传达给观众的是什么。所以，我想请你来做这个掌舵人。” 　　骆宁看着关滢，“现在你明白了吗？我请你当编剧，因为我跟别的制片人不同。我尊重你的价值，信任你的创作，珍视你的情感。” 　　“在我的团队里，你可以真正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表达这一个故事。” 　　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关滢觉得自己的心一瞬间狠狠一颤。 　　她的情感。 　　是的，在创作这个故事的时候，她还不懂后来学会的那些创作技巧、叙事手段。 　　那时候她，莽撞又生涩，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在写作。 　　而她所拥有的，就是那一腔情感。 　　最朴素、最真挚、最热烈、最宝贵的情感。 　　她对傅时川那么多年的惦记与仰望。她的那些自卑、渴望、瞩目、分离、怯懦。 　　所有的情绪都在岁月里发酵，最终凝结成了这个作品，像时光长河里一朵永生的花。 　　后来的这些年，她也不是没写出过更红、更成熟、评价更高的作品。但在她心中，最特别的还是这一本书。 　　原因就是这个。 　　关滢看着对面的骆宁，一瞬间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熄灯后的大学宿舍。黑暗里只能看到电脑屏幕的光，她一个人坐在狭窄的书桌前，十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她写出的东西将会改变她的人生。 　　她心跳越来越快。那是她心底独一无二的花，她曾经用文字记录过一次，只是依然留下了遗憾。 　　如今，也许她真的有这个机会，可以用电影的方式，让它真正圆满？ 第29章 　　关滢离开了骆宁家。 　　她最后也没有给他明确的承诺，骆宁倒也不逼迫，跟她说她可以再好好想想，就体贴地为她打开门送她回去了。 　　关滢进门后栽倒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老实说，在踏进骆宁家之前，她没想到今天的谈话会发展成这样，尤其是他最后提到她的情感。 　　之前她也不是没和制片人沟通过，比如当初和《秘密》剧版团队接触时，许蕾就跟她聊过剧本创作，但都是围绕市场啊技术啊以及商业性等方面。 　　许蕾虽然年轻，但很有能力，制片思路也很成熟，可能和她家学渊源有关。而最后的结果也证明了她的正确。 　　就连她对关滢的称赞，也是夸她真是年轻有为、文采不凡、等咱们剧播出后前途一定更加不可限量之类关滢一听就知道对方只是在商业吹捧的话。 　　而不是像骆宁这样。 　　他很敏锐，而且真诚。关滢想，也许在这件事上，不会再有比他更真诚的制片人了。 　　她想起那天晚上，骆宁曾说，这是难得的缘分，是老天安排好的。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偏偏这么巧，这个跟她和傅时川关系都这么紧密的人想做《秘密》的电影。 　　也许，就像她和傅时川的重逢一样，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所以，她要答应他吗？ 　　关滢想了一会儿，忽然翻身坐起来，拖过电脑就开始啪嗒啪嗒打字。 　　不行，这一个早上实在发生太多事了！她光靠自己根本消化不了！ 　　要知道现在才不到九点，以前这个时候她都还没起床呢！ 　　虽然当晚没有立刻分享，但在搬完家的隔天，关滢还是把前一天发生的事在帖子里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并再次讴歌了傅时川的厨艺（纯文字描述无图版），所以这阵子大家都很期待当晚约好的再次去他家吃饭，关滢几次更新都有催这个的，迟迟没有还有人觉得很失望，说楼主是不是不行，怎么这么快就阳痿了！ 　　所以，这次更新关滢可以说是扬眉吐气，“最近攻略卓有成效，在我孜孜不倦地对男神发动暴风攻击后，男神终于再次邀请我去他家吃饭了！” 　　下面顿时炸开了锅，“哇塞，终于！说好的吃饭终于又来了！” 　　“不错，我收回之前的话，小G今天不养胃了。小G今天是大猛1！” 　　关滢的豆瓣ID叫“小G今天胡说了吗”，随着大家看帖子的时间变长，很多网友都开始用小G称呼她，透着那么一股亲切。 　　“等死我了，好奇男神这次做什么！上次小G描述的男神做的那个菜听起来实在太馋人了，害得我第二天就出发去吃牛舌了。就是你好小气，都不肯放一个图，这次必须发图了哦！” 　　“还有这次准备怎么吹彩虹屁？势必要超过上次的食神抹泪表演，笑死我了，太狗腿了！” 　　“但你那个所谓的‘暴风攻击’，我怎么觉得那么小儿科呢，这样也能打动男神吗？不科学！” 　　“就是就是，你之前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每天送水果、请夜宵，假装晨跑偶遇，这都什么啊，也太幼稚了！也就那个奇迹暖暖换装计划还靠点谱。” 　　“楼上觉得不行那之前为什么不说？你怎么是这种人啊，看着我们小G跳坑（护住崽）！” 　　“干嘛，因为我也想看看效果嘛，万一小G用了发现管用，那我也可以抄作业了哈哈哈！” 　　“事实证明，确实管用，看来还是我们小G比较厉害，当代著名追男人实践家，比我们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强多了！” 　　“是的，男神不仅约吃饭，还给小G微博点赞了，还是偷偷点的，今天才告诉你，我简直要怀疑他是在撩你了！” 　　“等等，我忽然有个不成熟的小猜想，不会是……男神已经喜欢上小G了吧？所以才这样也能拿下！” 　　关滢看到这句话，虎躯一震，心跳瞬间飙破180，足足花了三分钟才冷静下来。 　　别上头！别上头！她拼命深呼吸，告诫自己，网友最喜欢夸张了，她可千万不能上头！ 　　一个优秀的战士最要紧的就是保持清醒的大脑！ 　　为了让自己清醒，她亲自反驳这条：“不可能啦，我暗恋这么多年都没成果，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喜欢我？还是我攻略手段高超！”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就是，凭什么说小G的手段小儿科，我觉得都很厉害啊，已经准备学了用在我暗恋的男生身上了！” 　　“你几岁，你暗恋对象几岁啊？有14了吗？” 　　“可恶，我高三了，下个月就满18成年了！” 　　“不错，被未成年点赞认可的追求手段，还不小儿科吗！” 　　“哈哈哈小G听了内心雪上加霜！” 　　“小G：你不如不出来支持我。” 　　“啊啊啊气死我啦，你们年龄歧视！” 　　关滢看到后面重点完全跑偏，甩甩头决定赶走这个疯狂的念头，又开始讲她和骆宁的餐桌谈判。 　　她隐去两人有关联的这个项目具体是什么，只是说相亲对象今天和她很正式地谈了一下，她觉得对方很真诚也很专业，有点被打动了，但又担心他们长期参与同一个项目，会让对方发现自己喜欢男神的事。 　　她抓着头发道：“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苦恼啊！” 　　下面这次总算正经些了，“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我觉得，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还是要分开看的。你就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纯从专业角度去判断吧。” 　　“附议，我觉得相亲对象这几次的表现已经完全可以洗刷之前说你坏话的过错了，给孩子一个机会吧！” 　　“就是就是，看在他好歹把男神送到你隔壁的份儿上，对社畜好一点吧！我们社畜打个工不容易！” 　　“为什么这么担心呀？其实你小心一点、藏好一点，他也不一定会发现的吧？” 　　“而且，就算真发现了，那就发现了呗。反正你这个追求计划继续执行下去，早晚有一天男神本人肯定会知道吧？你只要确保他不在男神知道之前知道或者就算知道了也不去男神面前泄密就行了！” 　　关滢看着最后两条，觉得自己好像被打开了新思路。 　　是吗？这样一想，好像也有道理诶！ 　　关滢决定，先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反正平台还没来问她的意见。 　　当务之急是，要为后天晚上的晚餐做准备！ 　　为此，她当天又出了一趟门，再次采购一番。虽然最近她已经买了太多衣服了，但没办法，这就是我们女生，衣柜里永远缺一件合适的衣服。 　　而且她新家的衣帽间那么大，她不努力一点填满它那不就浪费了嘛！ 　　然后第二天早上，她再次使用扔垃圾的招数，和傅时川在楼下偶遇。 　　其实她有想过同一招用两次会不会有点刻意，但很快就豁然开朗了，垃圾每天都要扔的啦，才不会刻意！ 　　而且为了和昨天区分，她这次是先到楼下等着的，看到傅时川出来后才慢悠悠把垃圾丢到垃圾桶里，然后再次“惊讶”地说：“好巧啊，我正要出去买早餐，一起走吧！” 　　她觉得，傅时川应该没发现吧？反正他听完只是微笑，没说什么。 　　后来，自己在门口的包子铺买了酱肉包子，分了三个给他，说：“这家的酱肉包很好吃的，是我昨晚刚发现的，你尝尝嘛！” 　　傅时川接过纸袋，非常给面子道：“好，我尝尝。” 　　最近真是高歌凯进啊！ 　　关滢翘着脚，得意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敷面膜，同时用新家的超大电视投屏看韩剧，感慨自己最近的日子也过得太有滋味了一点吧！ 　　门铃在这时响起，应该是外卖到了。其实这段时间虽然她总是投喂傅时川，但除了两个人一起吃东西的时候，她别的时间都吃很少。 　　毕竟她时刻牢记，现在是战时，除了进攻，还要注意防守，落实到现实就是，要保持住身材！ 　　所以她晚餐点的是一份朴素的轻食沙拉，关滢哀叹又要吃草了的同时，安慰自己，没关系，明天就有男神做的大餐吃了。 　　面膜正好也到时间了，她随意摘掉，起身去开门。 　　然而门一打开，她发现外面站着的不是给她送草的外卖小哥，而是身穿棕色大衣，手里拎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傅时川。 　　关滢猝不及防，一时有点结巴，“你、你怎么来了？” 　　这还是她搬过来后，傅时川第一次主动来敲他的门呢！ 　　之前除了她叫他过来吃夜宵那次，他就没有踏进过她家里！ 　　关滢想到这里，余光瞥到对面墙壁瓷砖上自己模糊的影子，表情忽然僵了。 　　等等！刚才为了敷面膜，她洗了脸，把头发扎成了大光明，所以，这是她第一次在完全没有化妆打扮、纯素颜、发型还如此惨绝人寰的情况下见到傅时川！ 　　她脸上甚至还有没吸收的面膜液！ 　　苍天啊！ 　　关滢呆了三秒，反应过来下一个动作就是要关门！ 　　谁知傅时川此时恰好抬手递一个东西过来，她的门不偏不倚，正好夹住了他的手臂。 　　傅时川：“……” 　　关滢：“！！！” 　　两人僵在那里。 　　三秒后，傅时川说：“……痛。” 第30章 　　这一声让关滢如梦初醒，连忙松开门，手忙脚乱道：“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忽然伸手过来！砸到哪儿了？让我看看，很痛吗？” 　　她迭声问个不停，很焦急的样子。事实上她也确实很着急，而且担心，自己刚才那一下甩得好像还挺用力的，不会傅时川第一次主动上门，就被她给砸伤了吧！ 　　那他要是生气了不理她了怎么办！而且他受伤了，她也会心疼的啊！ 　　关滢想到这儿，眼泪都要下来了。 　　傅时川本来是想逗逗她，见状脸色微变，顿了顿，说：“我没事。” 　　可惜关滢太紧张了，他说了两次她都没听到，不得不提高声音，“关滢，我没事！别担心。我没事，真的。” 　　关滢愣愣看着他，傅时川朝她露出一个笑，“你关门的时候我用脚挡了一下，没有真的砸到。” 　　关滢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发现他右脚确实在卡在门那里，堪堪阻挡了一下关门的趋势。 　　这样吗？那还好。 　　她微微松了口气，可是下一秒，却又猛地发现，自己正用两只手抓住傅时川的右手！ 　　应该是刚才她热血上头想检查他的手时抓住的，男人手指修长、掌心滚烫，被她牢牢攥在手中。肌肤相贴，她的手指缠着他的手指，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像是被烫伤了一般，关滢猛地缩回手！ 　　傅时川的手忽然失去托力，往下一坠，还好他立刻停住，但也因此衬得她这个动作越发突兀和刻意。 　　关滢低头抿唇，不敢看他。 　　气氛忽然有点尴尬。 　　片刻后，傅时川轻咳一声，说：“放心了？” 　　关滢低着头、红着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你找我，有事吗？” 　　傅时川：“哦，我来是想跟你说，我明天加班，所以约好的做饭得改天了。” 　　啊，不能做了吗？ 　　关滢有点失望，但她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对话，“好，我知道了。其实你直接发个消息跟我说就好了。” 　　“是可以发消息，但我了想，还是亲自登门说更有诚意一点。毕竟，我这个人历史不清白，有放鸽子的前科。” 　　傅时川噙一丝笑，“而且，我不亲自过来，怎么把赔罪礼物给你。” 　　他再次抬起手，就是那只差点被门砸，之后又被她“绑架”的右手。关滢这才发现，原来他的中指处一直挂着一个小袋子，只是刚才太忙乱了她都没注意到。 　　傅时川：“奶茶，请你喝的。看你老点这个外卖，应该是你喜欢的吧？” 　　关滢眨眨眼。那确实是她最爱点的一家奶茶，也是她最近的减肥食谱里唯一的放纵。但她今天没打算喝的，因为前两天连续点了两次，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吃再多吃草也架不住这么喝啊，于是决定不仅垃圾食物，奶茶也要戒了。 　　现在傅时川要请她喝？ 　　“怎么了，不喜欢吗？”傅时川见她不接，问。 　　“没有，喜欢！当然喜欢！”关滢立刻说。 　　开玩笑，男神请喝的奶茶，傻子才拒绝呢！她不是傻子，所以她不会！ 　　大不了今晚连草也不吃了！ 　　关滢接过奶茶，心里明天不能吃到他做的菜的失望被冲淡了一点，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承诺：“谢谢你哦，我会好好喝的！” 　　说完，见傅时川似乎还想说什么，她没有给他机会，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男神送奶茶再开心，她也没忘了自己现在什么造型！可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 　　关滢背靠着门，把奶茶抱在怀里，在脑子里复盘刚才的事。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形象很惨绝人寰，但看傅时川的表情，好像没什么异常。所以，也许他没注意到？ 　　毕竟刚才时间短，而且，不是都说，直男对女生打扮没打扮都没感觉的嘛。 　　关滢想到这里还有点小抱怨，自己之前那么努力、一周换二十件衣服时，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门外面，傅时川看着面前狠狠关上的门，有一瞬间的无语。 　　她就不怕再砸到自己一次？ 　　他摇摇头，转身回了对面。 　　进门后，看到骆宁和他出门时一样，正歪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了，调侃：“你的爱心奶茶送了回来了？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是道歉奶茶，不是爱心奶茶。注意你的措辞。” 　　傅时川说完，沉默了一下，“不过不瞒你说，确实有收获。” 　　骆宁好奇地坐起来。他是知道傅时川送奶茶只是为了道歉的，刚才的话就是胡扯习惯了。 　　他就不是过去搞暧昧的，能有什么收获？ 　　傅时川诚恳道：“刚才是我第一次在她身上见到重复的睡衣。原来作家小姐一件衣服，也是会穿两次的。” 　　骆宁哈哈大笑。 　　傅时川也觉得好笑。他刚才其实看出了关滢因为没打扮所以一直想躲，他觉得她那样很好玩，但也没打算让她太窘迫。毕竟他的修养告诉他，如果一位女士不想素颜见人，作为男士是不该勉强的。 　　只是没等他主动告辞，她就先溜了。 　　骆宁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说：“奶茶钱多少？我给你报销。” 　　“这么大方？” 　　“当然。毕竟按你的性格，对这种不感兴趣的女生，应该早就拒绝了，但你却为了兄弟还延续这个相处，甚至送起了奶茶！兄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领你这份儿情！” 　　傅时川闻言又是沉默。有一瞬间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决定不跟他解释。 　　手机响了一下，是骆宁发了个二十块的微信红包过来。 　　傅时川看了却没有收，而是说：“这个奶茶加上外卖费和保温袋，一共31。” 　　骆宁：“……” 　　可恶，都怪他这两年工作太忙、没时间谈恋爱，久疏战阵，都快忘了这些江湖常识了。不过这种女孩儿喝的饮料怎么比他想的要贵啊！ 　　他气急败坏地又补了11块，说：“够了吧！” 　　傅时川这才慢条斯理点了收款。 　　没等他收起手机，微信又亮了一下，这次是关滢给他发来消息，“不对呀，你怎么知道我老点这个奶茶？” 　　关滢是在美滋滋把吸管插进奶茶时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她之前都是在家里喝的，傅时川也没见到过，怎么知道她爱喝这个的？ 　　他是开天眼了吗！ 　　傅时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顿了顿，才委婉道：“因为见你扔了好几次垃圾。” 　　每次都做的那么明显，甚至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扔垃圾，还要在他面前把袋子晃一晃，让他想不注意到里面的东西都难。 　　关滢恍然大悟。 　　她的心里顿时比刚喝下去的奶茶还要甜，哇塞，我也太厉害了！ 　　我的扔垃圾战术不仅巧妙而不露痕迹地增加了偶遇男神的机会，还让男神注意到我的喜好，真是一石二鸟哇！ 　　傅时川又等了一会儿，关滢都没再回复他。他本想着那她应该是去做别的了，但不知怎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个猜测。 　　他打开微博，果然，一刷新首页就看到了熟悉的ID和头像。 　　那次给她点赞后，他就也关注了她，不过对于百万粉丝大V、著名女作家关关女士来说，他这样一个新粉丝不过是滴入大海的一滴水，她至今也没发现他。 　　傅时川看着她两分钟前发的新微博：“明天虽然不能吃到米其林三星大厨做的菜，但作为补偿，大厨请我喝了奶茶，所以还是开心的一天！” 　　下面配图是奶茶的照片，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摆拍过的。 　　傅时川看着看着，忍不住也勾唇一笑。 　　只是一杯奶茶，也这么开心吗？ 　　因为失去了去傅时川家蹭吃这个行程，关滢第二天立刻空了出来，变得无所事事。 　　不过她并不觉得无聊。事实上她最近每天都是这样，没什么具体的事做，傅时川绝大多数时间都要上班，两人见面的时间少，那见不到他的时候她就在家里计划，两人下一次要怎么遇见。于是，连等待的过程也变得甜蜜。 　　《小王子》里怎么说的？如果你下午四点来，那我从三点就开始感到幸福。 　　关滢早就给自己这个时期做了精准定位，她没有什么别的工作，唯一的工作就是——追傅时川。 　　毕竟从长远看，追求傅时川也是为了她的工作嘛！ 　　正趴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刷小红书，寻找有没有什么新的漂亮衣服，忽然收到西西发来的微信：宝贝明天有空吗？ 　　关滢：什么事？ 　　西西：平台那边想再见见你，具体聊聊《秘密》影版开发的事。 　　……关滢发现自己话放早了，她还是有别的工作需要处理的。 　　不过想到那天和骆宁的谈话，关滢觉得，自己确实也想和平台那边谈谈了。有些事也该做决定了。 　　关滢：有空。明天在哪儿见？ 　　西西：太好了！那就去深海视频吧，王总说明天下午专程在公司等你。 　　关滢刚要答应，却忽然想起来，深海视频……是在深海大厦吧？ 　　她记得，傅时川的公司，也在深海大厦。 　　那她岂不是要去傅时川的公司？！ 第31章 　　“这里！”西西朝窗外招了下手，就看到正在路边张望的关滢眼睛一亮，朝她小跑过来。 　　等她上车后，西西说：“怎么不让我去你家楼下接你啊，这样也不用在路边等了，多冷。” 　　关滢系上安全带，笑着说：“我正好在这里吃午饭嘛。” 　　现在是周六下午三点，作为她的经纪人，西西今天要陪关滢一起去深海版权部，于是索性提前开车来接她。 　　银色宝马穿行在午后的车流里，西西一边看路，一边说：“是我好奇你新家在哪儿，还想接你的时候上去看看呢。” 　　关滢知道她的话不止如此，等了片刻，果然，听到西西带点试探的语气，“所以，你这次搬家，和上回的决定有关系吗？” 　　她就知道。关滢在心底叹口气。 　　过年时，因为她正苦恼于自己的创作瓶颈，再加上刚和傅时川重逢受到的冲击太大，而这时西西又恰好打来电话，所以，因缘际会之下，让她知道了傅时川已经回来的事，还接到了自己半夜发疯立誓要追回傅时川的宣言。 　　但清醒过来后，关滢就有点后悔。 　　傅时川的事情一直是她心底的秘密，她并不习惯对任何人说，学生时代没有告诉当时最好的朋友董眉佳，如今也没有告诉塔塔她们，否则也就不用去豆瓣发帖子发泄情绪了。 　　当然，她知道西西心里肯定有好奇，庆功宴那晚能忍着没问已经是非常克制了。不过她已经做了决定，之前让西西知道的是没办法收回了，但后续她并不想再对她透露更多。 　　事实上，这就是她专程来到离家两条街的餐厅吃午饭，然后让西西来这里接自己的原因。 　　想到这儿，关滢故意无奈道：“没有，我搬家是因为之前的房东不租了。她儿子结婚，要收房子回去当婚房，所以我才搬的。” 　　这也是实话，所以关滢说的可谓底气十足。 　　西西将信将疑，“那你那个谢成文……” 　　她还没说完，就被关滢打断。 　　女孩叹口气，仿佛有点惆怅的样子，“唉，宝贝，生活不是小说，没那么容易的。你就别问了。” 　　一句话，把西西后面的问题都堵在喉咙里。 　　关滢想得没错，西西确实好奇。她之前放话要追那个传说中的初恋男神、谢成文原型，她这段时间虽然没过问，但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着，她到底追到没有，进度怎么样了。 　　后来看到她忽然搬家，微博还两次提到自己的新邻居、一个什么米其林三星大厨。虽然没透露男女，但连读者都在纷纷猜测她是不是有情况，她作为知道内情的人当然想得更多，甚至还冒出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那个所谓的米其林三星大厨不会就是她要追的谢成文原型吧？！ 　　但想完又觉得，事情不至于这么戏剧性，又不是真的写小说！ 　　今天一问，果然。 　　看关滢的表情，是不太顺利吧？西西想。就是不知道是去追了，才发现不顺利，还是甚至连开始都没有开始。 　　说实话，她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虽然那晚关滢的誓言说得铿锵有力，但有些事就是这样的，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而以她对关滢的了解，在这种事上，她向来不是个行动派。 　　“好吧，我懂了。”西西说完，又安慰道，“其实也正常，就像我上次说的，谈恋爱这种事说白了就是一门技能。一个人如果在25岁之前没能掌握这门技能，在那之后就很难了。更别说你要挑战的还是倒追初恋男神这种高难度项目。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不行的。” 　　关滢刚为糊弄住了西西而高兴，紧跟着就被她的话当头一击。 　　什、什么？过了25岁就不行了吗？就学不会谈恋爱了？ 　　可恶啊，瞧不起谁呢！真想把那个帖子甩过去，让你好好看看本豆瓣小G有多会追男人，引无数豆瓣网友尽折腰！ 　　关滢在心中忿忿不平，西西已经一秒调到工作模式。她本来就是非常专业的经纪人，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虽然和关滢关系处得不错，但也时刻牢记她是自己的作者。 　　之前关心她的恋爱状况，更多的也是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她的创作状态。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说说别的吧。首先，《秘密》的实体书又要加印了，这次出版商那边还是希望你能提供一定的签名本，普签和特签都要。我一会儿把加印数和签名数发给你，合同法务也过过了，一并给你，没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这已经是《秘密》最近第三次加印了。这本书本来就一直长销不衰，如今在剧版大火的加持下，更是直接登上了季度畅销榜。可以预见的是，年度畅销榜应该也榜上有名。 　　关滢对这个流程已经轻车熟路，比了个ok。 　　“还有就是，朝绯想做《秘密》的音乐剧。这个版权当初是没有一起卖给深海的，还在你手里，我正在和那边谈合同，提前跟你说一下。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 　　音乐剧啊，关滢眨眨眼，她倒不是很懂这个，“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你谈就好。” 　　“好的，那我去谈。然后就是，不出意外的话，《玉阶》下个月就要开机了。” 　　关滢一共写了七本小说，其中四部已经售出影视版权，《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是播出的第一部，但此外她还有一本古代宫廷小说《玉阶生白露》也在筹拍。最近因为《秘密》的大火，她别的作品也水涨船高，《玉阶生白露》这个饼也变得愈发诱人了起来。 　　这几天热搜上正炒得一塌糊涂，各种遛粉，还有说投资追加、演员班底全面升级之类的。 　　但西西说：“其实演员已经定了，那些都是剧方在炒作。你想提前知道吗？” 　　关滢立刻拒绝，“你最好还是别告诉我，万一我不喜欢怎么办？我要跟互联网网友一起等尘埃落定。” 　　西西：“那听你的意思，他们想邀请你去开机仪式，你也不会去咯？” 　　废话！关滢心想，《玉阶》是古装，要在横店拍，我现在怎么可能离开北京！ 　　好吧，西西也没勉强，毕竟她连最在意的《秘密》当初也没有插手选角、参与宣传。 　　“另外，提醒你一下，三月了，要补缴个税了。作为一个网红作家，你要小心不要成为法制咖，记得去个税app上补税。” 　　每年三月起，都是退税补税的时间。收入少的人有的退，但以关滢的收入，当然只有补的份儿，而且数额非常巨大。她昨天点开看了一眼去年的补税额，就立刻倒在沙发上装晕。 　　怎么办，有点后悔租房子花那么多钱了！最近可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芳龄富婆也有点顶不住了哇！ 　　等这些杂事都说完了，眼看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西西慢慢道：“最后我想说的，也是今天最重要的事，那就是，看来咱们之前的那条路失败了。那以我的判断，你的瓶颈估计短期内很难打破了。既然如此，我建议你接下这个编剧的工作。正好咱们要去见平台那边，最好这趟就把这事儿落实了。” 　　见关滢不语，以为她还在犹豫，又劝道：“我之所以催你写作，是因为我希望你能在《秘密》剧版大爆这个热度持续期间有新的产出，但既然你写不出来了，干脆我们就去做点不同的工作。当编剧也是很好的，而且也许这样能替你打破瓶颈。” 　　关滢点头，“听起来很有道理。” 　　西西偏头打量她两秒，忽然说：“不对，其实你已经想好了吧？我看你今天打扮得挺认真的，这么给王总面子，是准备答应吧！” 　　关滢今天确实打扮得很认真，Max Mara的大衣搭配LV的围巾，妆容则选了一个比较干净粉嫩的妆面，浅栗色的长卷发扎成马尾垂在脑后，法式刘海下，是一双浅褐色的眼睛（佩戴美瞳版）。 　　这一看就不是随便搞搞的！ 　　关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的确是打算答应当电影的编剧，但今天这通打扮，可不是为了王总啊！ 　　昨天接到西西的消息后，她的脑筋就活络起来了。既然深海视频在深海大厦，傅时川也在深海大厦，那有没有可能，他们会在同一栋大厦的某个拐角，不期而遇呀？ 　　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嘛！ 　　当然，后来她也觉得自己想多了，那么大一栋楼，要遇见谈何容易。不过她很快改变策略，自己可以到傅时川公司所在的楼层附近晃悠晃悠，说不定就能“偶遇”上他了！ 　　但真的到了后，关滢才发现自己的天真。 　　作为国内互联网巨头，深海集团在世界各地都有办公地点，在北京更是有好几栋大楼。她们今天去的这栋是北京最大的，30多层，分为AB栋，也因此，大家嘴里的深海大厦通常就是指这个。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包裹在玻璃幕墙里的大厦直耸入云，如两柄利剑，蔚为壮观。关滢知道，深海视频在北京的业务基本上都在这栋大楼里，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深海旗下别的公司也在这里。 　　而当她站在楼下大堂的指示牌前，试图寻找傅时川的公司时，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傅时川的部门叫什么。 　　无语啊！ 　　她只知道他是做技术的，具体干嘛的一无所知，而深海的业务部门盘根错节，这么蒙头乱找根本不可能找到，关滢无奈，只好含恨放弃。 　　不过她本来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在这里耽误，王总派下来接她们的助理很快找到了她们，热情地领着两人上了16楼版权部。 　　上次在庆功宴上，关滢和王总已经聊了很多，看得出来王总很希望她能担任电影的编剧。本以为今天邀请她过来只是进一步详谈，但到了后才发现在场的除了王总，还有一位三十几岁左右、衣冠楚楚的男性。 　　王总：“介绍一下，这位是虎鲸影视的制片人章睿，他对《秘密》的电影很感兴趣，一直想见见我们关关老师。” 　　见关滢有点意外的样子，又笑着补充，“小章是很有经验的制片人了，做过很多很成功的影片，说出名字来你肯定都听过的！” 　　哦，看来这就是《秘密》的另一个强有力竞争者了，那个传说中更成熟、人脉更广的大制片人。 　　既来之则安之，关滢也不矫情，很配合地坐下和对方聊了起来。 　　和骆宁有一张帅脸唬人不同，章睿长相一般，但大概制片人都有这个本事，反正关滢和他聊下来，只觉如沐春风，觉得这个人非常亲切、好相处。 　　而对方也确实很专业，拿出了自己制作的很多案例，确实都是关滢耳熟能详的影片，比骆宁只有一部《铁轨上的小卖部》要强多了。 　　但关滢知道哪里不对。她和章睿聊天时的感觉，跟当初电视剧筹备时，她和许蕾的谈话感觉是一样的。她能感觉出这个人很强、很有能力，经他手做出来的东西，可能确实会很成功，会是一个获得市场认可的商品。但那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她永远无法像影视公司那样，把这个故事作为一个商品看待。 　　其实来之前，关滢心中已经有了倾向，但在和这位制片人谈过之后，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内心天平彻底的倾斜。 　　章睿和关滢聊了一个小时，等他离开后，王总笑着说：“小章是真的喜欢这个故事，很想做这个项目，所以今天才不告自来了。希望你不会觉得被打伏击了。” 　　关滢摇摇头，“不会，章总确实很有能力，和他聊天我也受益匪浅。” 　　王总眸光一闪，“所以，你觉得他不错？你想和他合作，一起做这个项目吗？” 　　关滢不知道这个章睿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王总其实内心已经倾向他了，所以才给他行了这个方便。 　　她在心里说，感激我吧，骆宁！还有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要是到时候开机了，你敢耍赖不遵守诺言，我就抱着你一起从你家13楼跳下去，反正我们住那么近，作案非常方便！ 　　想到这儿，她深吸口气，说：“其实，我确实挺想做电影编剧的。如果可能的话，我更希望能和骆宁骆制片人合作。” 　　“骆宁？”王总有点惊讶。 　　“是，我和骆先生聊过。我觉得他对这个作品的很多想法和我不谋而合，如果我们能一起做这部电影的话，我认为会是一件很好的事。” 　　王总若有所思。 　　和关滢想的不同的是，王总并没有选定章睿，今天确实是章睿自己来了，她才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 　　把项目交给外面的影视公司，还是交给深海自家的公司虎鲸影视，这两个选择最近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前者的好处是深海这边完全不需要进行前期投资，只等最后分钱，也就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坏处是一旦项目成功，最后肯定不如自家公司亲自做、将利润全部包揽赚得多。 　　所以对她来说，两种选择各有利弊，并不是说虎鲸影视是深海自己的影视公司，她就更倾向“自己人”。 　　更何况从行政上来说，虎鲸影视和深海视频在集团内部实际上是各自独立的两个公司，她没那么关心虎鲸影视的业务绩效的。 　　现在听到关滢这么说，她虽然有些意外，但想到庆功宴那晚的事，又觉得正常。 　　毕竟他们认识嘛，而且好像还关系匪浅…… 　　王总并不会因此就对两人有什么看法，娱乐圈靠关系办事的多了去了，骆宁能拉上这个关系就是他的本事。 　　而且他也不是不行。王总还算了解骆宁的能力，不仅他，他背后的明达影业也撑得起这个盘子。 　　但就像关滢当时没有立刻答应骆宁一样，王总现在同样也没有立刻对关滢作出承诺，两人又聊了会儿别的，关滢笑着起身告辞。 　　王总说：“这就走了吗？现在也晚饭时间了，我请你吃晚饭吧。” 　　关滢连忙婉拒。西西在刚才的谈话里并没有过多参与，只是在一些关键点执行了一下经纪人提醒的责任，此刻见状也笑着帮关滢推辞了两下。 　　王总本身也只是客气一下，闻言顺水推舟，“那好吧，我就不勉强你们了。正好我也要下班了，咱们一块儿下去吧！” 　　王总、王总的助理再加上关滢、西西，四个人一起进了电梯。此刻确实是下午下班时间，但今天原本就是周六，在公司的都是来加班的，所以电梯里的人也不算多。 　　关滢在电梯里，闭了闭眼睛。 　　谈了一下午公事，她感觉自己很久没这么高强度工作了，都快忘了来之前的满脑子绮思了。 　　就这么走了吗？还要不要去找傅时川？ 　　其实，她也可以发个消息问问他在哪里。但大概是自己刚谈完正事，她忽然想到，傅时川这么忙，周六也要加班，兴许不一定想在这个时候看到自己吧？ 　　王总的助理是个年轻女孩，憋了一下午，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对了，关关老师，有件事儿我挺好奇的。” 　　“什么？” 　　“网上都说，《秘密》这本书讲的是你自己的事儿，真的吗？” 　　关滢心头一紧，旁边西西也有点意外，没想到会在电梯里突然遭遇这个问题。 　　这个即使被问了几百遍也依然会让关滢紧张的问题。 　　王总闻言也道：“是哦，我上次和央央聊了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传闻。我也很好奇是不是真的？” 　　王总虽然是《秘密》剧版的总制片人，但这种平台的总制片人向来都是挂个名的，并不怎么亲自干活儿，所以她对这个项目的很多事其实不怎么了解。 　　要不是那晚听到兰央说，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出呢！ 　　因为没有准备，关滢猝不及防，一时有点结巴，“呃，不、不是啦，网上的东西都会夸张的，其实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自己的故事吗？” 　　关滢发现她现在也并不想完全否认，顿了顿，说：“是取材自我的一些经历，但并不完全是讲我的故事……” 　　她措辞委婉，可对方的理解一点都不委婉，“所以，是真的啦？” 　　和助理一样，王总也很感兴趣的样子。但她的兴趣并不是出于八卦，而是忽然想到，这种爱情电影男女主原型的话题如果做得好，也会是电影一个不错的宣传点。 　　就是不知道那个原型值不值得他们电影去营销。 　　想到这儿，王总问：“那那个现实中的谢成文是什么样的啊，真的像你描述的那么好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叮”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 　　关滢看到傅时川身穿白色衬衣，右手手臂上搭着大衣外套，就站在电梯外，正侧头和旁边的人说话。 　　他身后是抓紧晚餐时间出去吃饭的人群，夕阳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在他身上，却让他在人群中显出几分遗世独立。 　　助理还在兴奋地说：“对呀，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什么时候有机会可以见见他呀，我好好奇哦！” 　　关滢：……呃，现在？ 第32章 　　傅时川转头，也看到了关滢，微微一愣。 　　而和他相对的，关滢则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在这里撞上傅时川，居然真像自己YY的那样，转角遇见爱了！ 　　因为刚才的话题，她正无比心虚，生怕王总和她助理把眼前这个男人和她们正在聊的谢成文原型联系到一起。 　　眼见傅时川似乎有跟她打招呼的意思，她大脑一下子短路，然后，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她把头一埋，跟一只兔子似的，把脑袋扎到怀里了。 　　傅时川见状有点诧异，扬了扬眉。 　　这是，不想搭理他？ 　　正想开口，却听到另一个含笑的声音，“Trent，好巧！你今天也加班啊？” 　　傅时川闻言一顿，这才注意到关滢旁边还有另一个熟悉的面孔。他认识那个女人，知道她是深海视频的高层，大家同属深海，还在一栋楼里上班，平时在不同场合也是见过的。 　　他也露出个笑，“是，王总好。没想到在这儿碰到您。您要走了吗？” 　　“是啊，我下班回家带孩子去啦。你呢，还要回去辛苦？” 　　傅时川耸耸肩，作出个无奈笑的表情。 　　王总哈哈一笑，旁边的助理也关切道：“工作再忙，也别忘了吃晚餐哦。要注意身体。” 　　“好，我会的。谢谢Elaine。” 　　“跟我客气什么！” 　　关滢低完头就后悔了。她是在干什么啊？居然想假装不认识傅时川！这也太蠢了吧！ 　　而后面的发展更是出乎她的意料，王总她们居然认识傅时川，还在这电梯口聊上了！ 　　而且这个Elaine怎么回事儿？好像很关心傅时川的样子，还管他吃不吃晚饭！她想干嘛！ 　　她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道是应该继续装不认识，还是抬起头假装无事发生。 　　但傅时川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下一瞬，他的目光就落到她身上，仿佛有点疑惑的样子：“这位是……” 　　王总顺着看过去，发现他看的是关滢。其实她本不需要做这种介绍，毕竟这两人也不会打交道，但既然傅时川问了，她也就顺着说：“哦，这位是我的客人，也是一位很有名的女作家，关关老师。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公司年初最火的那个剧就是她的原著。” 　　“哦。”傅时川恍然大悟，“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对吧？那可是相当成功的一个项目，好像就是王总您做的？” 　　王总没想到他居然也听说过这部剧，还知道是自己做的。连傅时川旁边的男人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王总得了奉承，愈发高兴，“嗨，也是多亏了大家抬爱。” 　　嘴上这么说，行为上倒是更有兴致了，又对关滢说：“关关老师，来，给你也介绍一下。这位是Trent，傅时川，咱们深海刚从美国聘回来的青年才俊、硅谷大神，前途无量哦！” 　　关滢被动地听着王总的介绍，表情僵硬。 　　而傅时川客气地回了句“王总过奖了”，等她说完后，才朝关滢伸出手，微笑道：“关关老师好。” 　　关滢：“……” 　　什么叫骑虎难下？这就是骑虎难下！ 　　此情此景，她还能说什么！只好也微笑着和傅时川握手，“你好，Trent……” 　　关滢之前也叫过他的英文名，但当时的意味和现在怎么能同日而语！ 　　好在王总终于意识到他们在电梯口浪费太多时间了，又聊了几句后，说：“那就不耽误你了，我们也要走了。” 　　“好，王总慢走。”傅时川说完，又看了一眼关滢。 　　谢天谢地，他没有再说一句“关关老师再见”！ 　　关滢逃也似地跟着王总离开。等大家都出了大厦，再次告别后，王总坐着司机的车离开，西西去取车，门口只剩下和关滢和准备去赶地铁的助理Elaine时，关滢才忽然问：“刚才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王总不是给你介绍了吗？”Elaine有点奇怪，“Trent啊，Prometheus的一号位，集团从美国挖回来开发新项目的。” 　　Prometheus又是什么？他项目的名字吗？还有一号位，是老大的意思吗？ 　　“你们都认识他？” 　　关滢没上过班，也不知道一栋大楼里是不是都走得这么近。 　　说到这个Elaine就来劲了，“一般人我们肯定不是都认识啦，但这位Trent Fu不一样，他来公司的第一天，整栋楼就传遍了，新从美国空降回来一个长得巨帅的高层，还有人去围观呢！” 　　她描述的场景，让关滢想到高一刚开学时，年级上都在传一班有个学霸是傅老师的儿子，长得超帅，当时也有女生去他们班外面围观…… 　　Elaine美滋滋补充，“而且他性格也很好哦，对我们都很温和很亲切，一点没有架子！大家都很喜欢他！” 　　是这样的吗？这倒是和高中不太一样，他那时候可没这么好接近。 　　关滢乱糟糟地想着，西西这时终于把车开来了。 　　Elaine挥挥手和她们拜拜，关滢却上前对西西说：“我想起来在附近有点事儿，就不用你送了。你自己回去吧。” 　　甩掉西西，关滢折回大厦，走到门后时却又胆怯了，先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过去，“你还在吗？” 　　三秒后，那边回复：“你允许我在吗？” 　　关滢一看到这句话就头大了，立刻回复：“刚才的事我可以解释！” 　　这次那边又过了好一会儿，像是故意吊着她似的，在关滢都快等不及了时，才终于回复：“电梯右边，沙发上。” 　　关滢立刻冲进去。她之前进去时就瞥到过，电梯右侧有一组鹅黄色的沙发，本来是访客等待区域，此刻傅时川正悠然地坐在上面。 　　原本跟在他旁边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沙发上只剩他一个。 　　关滢在他面前站定。因为跑的太急，还有一点小喘气。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四目相对，关滢咬了咬唇，一时不知说什么。 　　还是傅时川先开口，“怎么不跟我说你今天要过来？” 　　“因为，我也是昨晚临时才知道的。” 　　“那也可以跟我说啊。” 　　废话，当然因为我想跟你偶遇来个惊喜啊！但这个理由怎么能告诉你。 　　关滢嗫嚅，“我想着你要工作嘛，我也是来谈工作的，大家都忙，不一定有空能碰上，就没说……” 　　“哦，所以这也是你刚才在电梯里不理我的原因？” 　　关滢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傅时川很明显在等她一个回答。 　　她想了想，小声说：“因为，我不太想让王总她们知道我们认识。” 　　“为什么？” 　　关滢虽然刚才说着自己可以解释，但就像每个出轨的男人一样，当老婆真的让他解释时，才发现自己无从辩驳。 　　她要怎么解释自己那一瞬间的做贼心虚啊！ 　　在傅时川的目光下，她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崩溃，终于，脚一跺心一横。 　　女孩扁了扁嘴，可怜巴巴道：“你能不能别问了，也别生我的气。算我求你！” 　　不编了，直接摆烂。 　　傅时川：“……” 　　看着女孩耍赖的脸，他有点无语。 　　他其实没有生气，只是不解。从认识以来，关滢的行为里，总有让他觉得奇怪和不解的东西。 　　就像刚才的事，他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需要遮掩的。 　　但既然她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追问，长叹口气，“好吧。其实我本来还以为，因为我爽约没给你做饭，所以你生气了，都追到公司来了。” 　　关滢先为他放自己一马而松口气，又因为后面的话不满，“我哪有那么小气！” 　　“没有吗？” 　　关滢想到自己之前还追究他没给自己朋友圈点赞，也有点底气不足，嘟嚷：“你就会说我，你自己还不是。因为我装不认识你，就故意在王总面前戏弄我！” 　　“我那不是在配合你吗？” 　　切，傻子才信他呢。他要是真想配合她，直接装没看到她就好啦，王总也不会特意介绍。 　　他就是故意的！ 　　傅时川笑而不语，顿了顿，起身：“走吧，补上我欠你的。” 　　“什么？” 　　“请你吃晚饭啊。” 　　现在确实是晚饭时间，两人都遇上了，傅时川不管是出于礼节还是之前的承诺，很自然会有这个邀约。 　　但关滢不想去。 　　一方面是，傅时川说这是补上欠她的？开玩笑，他欠的是一顿亲手做的饭，外面的可不能作数。而且他晚上还要加班，匆匆忙忙的能吃好嘛。 　　另一方面是，比起和傅时川去吃晚饭，她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 　　见她不动，傅时川问：“怎么了？” 　　关滢凑近一点，说：“其实我不饿。而且，你也吃过了对吧？” 　　她觉得那个Elaine不行，只会盲目关心傅时川，却不懂得观察。他们遇见的时候，傅时川是从外面回来的，那多半是已经吃过晚饭了，她还去提醒他别忘了吃饭。 　　不错，可以把她开除出竞争对手行列了。这种攻略水平不足为惧。 　　傅时川的确吃过了。他加班时一向没什么胃口，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店里随便买了个三明治。 　　关滢知道自己猜对了，立刻绽放笑容，“你都吃过了，就不要勉强陪我再吃了。不然，我们做点别的吧。” 　　“什么？” 　　“我想去你公司参观参观，可以吗？” 　　傅时川有点意外，“去那儿干嘛？” 　　因为她对他生活的每一部分都充满好奇，现在已经跟他成为了邻居，知道了他在家里的样子，但对于占据他生活另一半时间的工作状态，她却始终无法窥见。 　　但很显然，这个理由也不能说。关滢想了想，斟酌道：“因为，我下本书想写一个互联网大厂的故事，所以，想实地取材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个理由是她早就想好的。从她开始计划怎么接触傅时川的工作时，这个念头就涌入她的脑海。 　　而这招很难得的不是她从塔塔的攻略文里学的，而是她另一个作者朋友亲自实践过的。 　　该位女士作风比较海王，最擅长以创作取材为由，接近各种自己喜欢的男生。最离谱的一次是她看上了一个省队的篮球运动员，为了接近对方，于是曲线救国，跟他队友说自己正在创作一本讲述男性友谊、兄弟情深的小说，好想近距离感受一下。一通马屁把单细胞直男拍得晕头转向，最后得以走后门每周去看他们训练。 　　然而等她如愿把那个男的搞到手，他和他队友才终于知道，她是在海棠写np总受文的…… 　　关滢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但同时又有点顾虑，因为担心这个理由会让傅时川想起来她另一个江湖广泛流传取材自现实的作品…… 　　不过看傅时川的表情，好像并没有想太多，“取材吗？” 　　他点点头，朝她伸出手，“那走吧。” 　　关滢看到他的动作，心跳一瞬间加快，“干、干什么？” 　　她又是紧张、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时川。他他他……不会是要牵她吧！ 　　傅时川一下就猜出她在想什么，默了一瞬，有点无奈地说：“你的包，我帮你拿。” 　　关滢：“……哦！” 第33章 　　之前每次傅时川去上班、关滢在家里闲着没事儿时，都会想象他现在在公司里做些什么，内心非常好奇，不知道他上班时是什么样子。 　　而现在，在她的努力下，她终于踏入了傅时川的工作领域！ 　　傅时川公司所在的楼层在25楼，两人从电梯出来，刷卡之后，玻璃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入目所见，是一片宽敞明亮的区域，360°环绕的玻璃幕墙让人站在窗边，就能看到这处CBD的繁华夜景。而从窗边往里，是一片又一片紧密分布的格子间，每个格子间里都摆放着电脑、绿植还有各种员工们的私人物品。大概因为是周六，现在又是晚饭时间，公司里的人并不多，放眼望去，也就稀稀落落十来个。再往深一点，则是一条走廊，两侧是不同的玻璃房间，关滢猜测那些应该是会议室。 　　看起来，和别的公司好像也没有太大区别，但还是有点不同的。比如和她刚去过的深海视频比起来，这里的装潢布置就要更加简洁、利落，充满现代感一点。不像深海视频，还会在墙上挂各种公司参与制作的影视作品的海报，展示柜上摆放作品的有趣周边。相比起来，这里要理性多了。 　　这大概就是行业区别吧。 　　但关滢还是看得很起劲，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想，这里就是傅时川工作的地方啊！ 　　感觉自己又解锁了一个了不起的地图！ 　　傅时川正给她介绍休息区的位置，偶一转头，却看到关滢小脸微红、双眸明亮，顿了一顿，问：“你怎么看起来有点紧张？” 　　关滢心道不好，一不小心暴露内心了！ 　　但她反应飞快，眨眨眼说：“我没上过班，每次来到这种看起来很正式、很商务、很大人的地方，都会有点紧张。理解一下啦，我们没见过世面的人就是这样的！” 　　傅时川被逗笑了，“前面还好说，最后一条，你不是大人吗？” 　　关滢想了想，比手势，“我是还不太有当大人经验的大人。” 　　事实上，关滢怀疑真的是她没上过班的原因，她心里总是觉得自己还是个学生，是小孩儿。每次去那种很高大上的写字楼谈事情也真的会有点紧张。 　　不过西西因为这个骂过她：有年收入超过哔哔哔（消音）的小孩儿吗？！ 　　傅时川却因为她的话想到了另一方面。 　　可能就像她说的，她没有上班族的经历，事业上又很早就获得了成功，没有像很多人那样经受过工作和生活的双重磨炼，再加上她的工作性质是充满想象的，让他总觉得她有一种天马行空的浪漫，还有童稚的天真。 　　关滢见傅时川表情不对，问：“怎么了？” 　　傅时川回过神，笑着说：“没什么。”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忽然听到一个声音，“Trent！” 　　迎面过来一个年轻男人，关滢觉得他有点眼熟，略一回忆，是刚才在电梯外陪在傅时川身边的人。 　　对方也看到了她，目光先是有点好奇，然后像是也想起来了什么，面露惊讶。 　　坏了，他也认出她了。 　　关滢有点心虚，下意识往傅时川身后躲了一下。 　　好在他虽然认出她来了，却并没有问什么，而是迅速收回视线，笑着对傅时川说：“你回来了？市场部的会议已经安排好了，一个小时后。” 　　“好。” 　　“还有，Jonson让我提醒你，他把基础架构的架构设计发你了，记得看。” 　　傅时川挑了挑眉，“他自己怎么不跟我说？” 　　“Jonson你还不知道，他今天又不加班，当然是能躲就躲了。”男人开了个玩笑，“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正忙着约会呢，让我替他带个话，说他懒得再发一次了。” 　　傅时川轻哼一声，不予置评，“行，我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男人又看了一眼关滢，见傅时川还是没有介绍的意思，只好说：“那我先回去工作了。” 　　刚要走，就听到傅时川说：“Jerry。” 　　男人立刻回头，却见傅时川唇畔含笑，说：“让Rayray在我开完会后来找我一趟。我也懒得再发一次了，你一会儿见到她，替我带个话。” 　　Jerry：“……” 　　Jerry觉得，他被戏耍了，他想听到的明明不是这个。 　　刚才和Trent一起在楼下等电梯时，遇到了深海视频的王总，Trent和对方聊起来了。这倒是不意外，Trent一向这样，和谁都能聊起来。但奇怪的是，他今天的话比平时多了一些。最让Jerry最震惊的是，他居然还知道深海视频新出的偶像剧是那位王总做的！连他都是因为陪女朋友看才知道的那部剧，但也不知道制片人是谁。 　　他正感慨牛逼啊，Trent长袖善舞的水平又上了一个新台阶，转头却看到当时和王总在一块儿、还被Trent主动问起的那位女作家竟然和他一起出现在公司，而且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Jerry觉得自己有点糊涂了。这是刚在楼下认识了，然后就带来公司了吗？那这发展速度也太迅猛了点儿吧！ 　　但要不是刚刚认识的，那在电梯前干嘛装不认识呢？ 　　他心头有很多的疑惑，但知道自己注定得不到答案了，失望地“哦”了一声，含恨离去。 　　等Jerry离开后，关滢问：“你一会儿要开会吗？那你要去准备了吗？” 　　“一个小时后才开，不着急，还可以陪陪你。” 　　关滢因为这句“陪陪你”，嘴角抿出一丝笑。 　　傅时川又问：“刚才，我没跟我同事介绍你，你不介意吧？” 　　关滢摇头。 　　虽然她确实蛮想让傅时川把自己介绍给他的同事们的，这样感觉自己就在他又一个社交圈有姓名了，但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算了吧！ 　　“那就好。”傅时川说，“本来我是觉得，你第一次来我公司，应该跟我的同事们介绍一下，这样也比较尊重你。但我又实在拿不准，担心你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认识……” 　　关滢没想到他居然又提起这茬，又羞又窘，在傅时川戏谑的眼神下强行打断，“好了，这里参观得差不多了，让我们出发去下一个景点吧！导游！” 　　下一个景点，那就是傅时川的的工作区了。 　　关滢本以为会看到宽敞气派的“傅总办公室”，然而让她意外的是，他却把她带到一张靠窗的工位前。 　　“这是我的桌子。” 　　关滢有点惊讶。 　　王总和Elaine不是都说他是空降下来的管理层吗，怎么没有自己的办公室？这和总裁文里写的不一样啊！ 　　傅时川给她解释，“深海和国内别的互联网大厂一样，鼓励扁平化办公，最大限度消除阶层感，所以，同事之间不以职位相称，而是叫英文名，也不在办公位置上进行太大区分。我们部门至少目前，什么级别都是坐一起的。” 　　这样啊。难怪刚才那个Jerry一直叫他Trent。 　　“那为什么王总大家都叫她王总？而且她办公室超大！” 　　“深海视频是娱乐版块，和我们不一样。” 　　“也是，他们娱乐圈别的不说，划分等级这套玩得最溜！还是你们比较朴实。” 　　“是，所以骆宁也沾染了很多不好的习气。” 　　两人一起在背后说着别人坏话，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不禁流露出笑意。 　　关滢转头，打量起傅时川的办公桌。这一片不是格子间的形式，而是一排三张桌子拼在一起，傅时川是靠窗的位置，中间那张应该没人坐，是空着的，最内侧那张则是另一个人的。 　　他桌上东西很少，只有一台电脑和几份文件，除此之外就没有了，比别的桌子都要干净，也更没有个人特征。 　　关滢本来还想窥探一下他的工作台，没想到居然是这种，连盆多肉都没有。 　　她有点不甘心，眼珠子一转，“我可以坐坐吗？” 　　傅时川比了个请的手势，关滢于是忍住兴奋，小心翼翼坐到他的椅子上。 　　背靠上椅子的瞬间，心中还是不由感叹：啊，这是傅时川的工作椅呀！ 　　她越想越开心，甚至坐在椅子上转了一个圈。 　　傅时川见状挑挑眉，手一撑，也随意坐到了中间的桌子上，看着她在那里玩儿。 　　这时候，前方又几个人过来了，应该是吃晚饭的同事陆续开始回来。 　　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见傅时川坐在桌子上，而他的椅子上坐着个年轻女孩，傅时川腿边还摆着个明显属于女生的Gucci包包，都有点惊讶。 　　“Trent？” 　　傅时川转头，看到来人，打了声招呼，“哟，Kenny，球练得怎样啊？” 　　对方告饶，“您这逼得也太狠了吧，您放心，我练着呢！我不仅练球，最近都只吃低脂高蛋白的健身餐了，不信你问他们！” 　　同行两个人立刻给他作证，“真的，他连今晚加班都吃的鸡胸肉沙拉，可感人了！” 　　另一个女孩说：“我减肥都狠不下这个心！我看Kenny下周肯定能横扫大厦，给咱部门捧个冠军回来！” 　　下周集团大厦有网球比赛，不同公司部门一共选出了20个选手，Kenny就是他们部门的代表。 　　傅时川点点头，顺手拿过旁边桌上的网球，往那边一丢，被对方一把接住。 　　傅时川满意道：“不错，到时候你的球拍要有你的手这么准，我们就稳赢了。” 　　“说这些！您可瞧好了吧，咱们这把指定赢！” 　　大家又笑着聊了几句别的，然后几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工位。 　　因为见傅时川没有介绍的意思，也就没有任何人问起坐在椅子上的关滢，即使心中好奇。就像刚才的Jerry。 　　关滢忽然想，其实傅时川说得不对，这里只是明面上没有等级了。但实际上和深海视频一样，谁是领导谁是下属大家心里一清二楚。 　　她想来他的公司，是希望能接触到他的另一面，而现在，她觉得自己确实看到了。 　　傅时川工作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的。 　　带团队游刃有余，和下属亲近风趣又不失威严。她觉得，他很像她在美剧里看过的那些硅谷领导的作风，年轻、优秀、思维敏捷、长袖善舞，一个矫健的领导者。 　　这样的他，当然是迷人的。但不知怎的，关滢忽然在楼下时Elaine说的，傅时川不止对自己部门的人这样，他对集团的每个人都很温和亲切，大家都喜欢他。 　　其实她当时就有点意外，因为从前的傅时川并不是这样的。 　　他当然一直都是优秀的，但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傅时川都不是那种善于交际的人。他从来没有当过学生会主席，也不爱组织同学活动，有一些好友，但绝不是朋友遍天下那种。成为风云人物单纯是因为他学习好又长得帅。 　　那时候的他，并不那么好接近。而现在，关滢回忆两人重逢至今的接触，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他是比当初好相处多了。 　　哦，其实不用看后来。两人重逢的第一面，在张之洋和董眉佳接亲的新房里，她就曾经对着配合地做游戏的傅时川心生迷惑，不明白是因为他们太久没见，还是这才是真实的他。 　　所以，是成长了吗？因为在美国的人生经历改变了他？ 　　那段她错过的经历。 第34章 　　傅时川送走同事们，见关滢在发呆，笑问：“怎么样，取材够了吗？” 　　关滢回过神，掩饰道：“还没呢。你也太小瞧我们作家了，取材哪有这么简单。” 　　“那你再坐会儿，体验一下当老板的感受。” 　　“坐在这里，就是他们的老板了吗？”关滢问，想了想又说，“但你这样朴实归朴实，确实不太有总裁文的派头。” 　　傅时川觉得这个话题很新鲜，从来没有作家跟他取过材，而且他也没看过什么总裁文。 　　是指偶像剧里那种总裁吗？ 　　他问：“那怎么样才有总裁文的派头呢？” 　　关滢：“至少得有个自己的办公室吧。” 　　傅时川哦了一声，“那我努努力，也许明年就有了。” 　　“明年？” 　　“等明年项目上线。” 　　傅时川刚回来时，项目员工还只有不到100人，但一个月过去，已经又增加了好几十人。初步估计，等APP正式上线时，项目人数应该会超过一千人。 　　到时候，他的级别也会再升。而作为一千人的老板，即使朴实如互联网大厂，他也得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了。 　　关滢闻言好奇地问：“你们项目是做什么的啊，我听Elaine说，你是Prometheus的一号位。Prometheus就是你的项目吗？这个名字会不会有点……” 　　她刚才就想说了，普罗米修斯，这也太中二了吧！ 　　“那是个代号，项目上线前，对内都是用代号称呼的。” 　　这是要保密的意思吗？关滢试探道：“那具体是做什么的，可以跟我说吗？” 　　没想到傅时川倒是回得很轻松，“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怕你听了无聊。” 　　他问：“你知道Zoom吗？” 　　关滢摇头。 　　“Slack？Teams？钉钉？” 　　最后一个关滢终于知道了，“好像是上班用的软件？” 　　“没错，就是办公软件。” 　　他告诉关滢，他做的是一个协同办公软件。疫情后，各个公司都开始愈发重视企业办公场景，深海在疫情前其实就有开发自己的企业办公软件的想法，而疫情成了刺激他们下定决心的一个契机，这才重金把傅时川从国外挖回来，因为他在硅谷参与开发的就是一个同类型的软件。 　　当然，他回来并不是从零做起，深海整合了很多内部原有的资源，而傅时川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做出一个完整的APP。 　　“现在国外疫情居家办公，大半年都去不了一次办公室，就很依赖Zoom、Slack、Teams这些协同办公软件。其实国内也已经有一些协同办公软件了，各有市占率，但深海有自己的优势，还有巨额投资的魄力和势在必得的决心，所以，我也觉得值得一试。” 　　关滢听完，一时没有说话。 　　她倒没有觉得无聊，和傅时川有关的东西她都不会觉得无聊。但主要是她不上班，从来没用过类似软件，实在没有共鸣。 　　傅时川看出来了，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半晌，关滢终于开口，却是他没想到的，“你说，你在国外也是做同类型软件的？” 　　“是。” 　　“那，你在国外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啊？” 　　问出这句话时，关滢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却仍能感觉到胸腔之下，她的心脏，在一点点紧绷。 　　傅时川在美国的6年，是他28年人生里，她真正的空缺。 　　他们相遇之前的时光，她都在后来通过各种途径打听清楚了。她知道他是在哪儿上的小学，知道他初中班主任是谁，知道他是连中考都没参加，直接被七中校长提前锁定、特招进来的冲击高考状元的。甚至连他幼儿园时的趣事，她都知道不少。 　　而无论是高中和大学，虽然他始终不知道她的存在，但他的一举一动，她一直在远处默默关注着。 　　这样既远又近的距离，直到他离开中国，去到另一片遥远的大陆，才终于被打破。 　　他们不再隔着高中教学楼的一层楼梯，也不再隔着北京公交车一小时的车程。 　　他和她相隔的，是整个太平洋。她终于触碰不到。 　　但其实一开始，她还是没有放弃的。她辗转找到了他的Facebook账号，没事儿就翻墙去看他有没有分享什么新东西。他的更新不多，偶尔会发一些照片，可能是校园风景照，可能是食堂或者篮球场的一角，频率大概两周一次。 　　她就靠这么一星半点的东西，努力构想他的新生活。虽然他连一张自拍都没发过，她甚至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子，但维持着这点微弱的联系，就好像他们还没有彻底失去关联。 　　她甚至在心里想，没关系，等他毕业了回来，她就又可以见到他了。 　　这样的自欺欺人破灭在某一天，她在高中班级群里看到同学们议论，说昨天见到了当初一班的同学，聊到傅时川，原来他去美国留学了，好像打算毕业后留在那边，不回来了。 　　就像被什么击中，关滢一瞬间觉得自己心都空了。 　　她像一个游魂一般，又登上了Facebook，正好看到他发了一张新的照片。 　　这一次不同，不是风景照，而是几个人的合照。 　　漫天星空下，是水波荡漾的游泳池，池边的小桌上放着许多酒和点心。而五男两女就在游泳池边，一起朝镜头露出笑容。 　　他们中有亚洲人，也有白人，傅时川就站在一个金发白人女孩身后。女孩穿着一条很性感的黑色派对裙，相比起来傅时川就打扮得普通多了，棕色T恤和牛仔裤，不过因为有一张帅脸，和美女站在一起依旧非常养眼般配。 　　这时距离他去美国已经过去了九个月。时隔九个月，关滢第一次又看到他的脸。 　　她的手指抚过照片，心想，原来他剪了头发。但是到了美国后就剪的，还是最近才剪的？不知道。 　　就像她不知道照片上这些人是谁，和他什么关系，他们现在又是在哪里，做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 　　视线往下，她看到有个账号评论：“You guys have a party？Why I'm not invited？？？” 　　连发三个问号，仿佛要以此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慨。 　　Trent_Fu回复：“It’s not late，come baby.” 　　party。原来这是个party。 　　他的party。他的朋友。他的新生活。 　　北京和旧金山有将近16个小时的时差，她这里已经是中午，他那边却还是夜晚。 　　关滢坐在阳光刺眼的北京街头，看着照片上旧金山星空下的游泳池，忽然觉得这16个小时就好像她和他这些年的距离，怎么也越不过去。 　　永远也越不过去。 　　那就是她最后一次去看他的Facebook。 　　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登过自己那个账号，也再也没试图窥探他在美国的生活。 　　但当时那种绝望的感觉，即使过去再多年，也依然刻骨铭心。 　　脑海里思绪翻腾，脸上却并没有显露太多。 　　她看着对面的傅时川，而他顿了顿，说：“我在国外的经历吗？你想知道这个？” 　　他表情似有迟疑。关滢有点奇怪，是有什么顾虑吗？ 　　她刚想说，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他却已经开口，“我是在卡内基梅隆大学读的硕士，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她忍住心头万千潮涌，点了点头。 　　“不过我不是在卡梅的主校区读的书，而是硅谷校区，也就是CMU—SV，学软件工程。因为就在硅谷，所以实习工作都很方便，我第二年下半学期就开始实习了。在微软实习了半年，又在谷歌实习了一年，然后毕业时，同时收到了微软、谷歌还有几家别的大厂发给我的offer。” 　　原来他还去微软谷歌实习过。关滢问：“那你去了哪里呢？” 　　“我都没去。”傅时川摇摇头，“我最后选了加入一家start up。” 　　start up，初创公司。也就是说，他放弃大厂的offer，选了一家新公司吗？ 　　傅时川看到关滢的脸色，耸耸肩说：“是有点冒险，我承认我当时有赌的意思，因为我确实很看好那家公司。” 　　而事实证明他赌对了。那家公司在他加入三年后拿到C轮融资，被资本看好，成了所谓的明星独角兽公司。而他作为公司初创团队的技术负责人，被深海挖回来，主导这个协同办公软件的开发。 　　临走前，他把自己身为早期员工得到的期权卖回给前公司，拿到了大概五千万人民币的现金，然后全部换成了美股。 　　傅时川：“然后，就是你看到的了，我回国了，来了深海。” 　　他讲述得简单，关滢却听得愣住。 　　她知道傅时川在国外很成功，但没想到他这么成功！ 　　光是期权就换了五千万现金，那这样看来，虽然骆宁有车有房，但其实没有他有钱啊！ 　　她都没有他有钱！ 　　她呆呆道：“你这样的，就是传说中的硅谷神话吗？” 　　“‘硅谷神话’？”傅时川笑了，“你不知道一句话吗？‘在硅谷，每天都有亿万富翁诞生。’你在路边随便看到一个衣着朴素、其貌不扬的人，都可能是手握几家上市公司的boss。我在其中不算什么的。” 　　不过虽然算不得神话，但他确实在很短的时间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傅时川很清楚，这是实力，但也有运气。 　　虽然他对于自己的成功表现得并不是很热切的样子，但关滢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间流淌而过。 　　她想着他刚才跟她讲述的东西，还有那张照片。 　　时光像一个魔术师，曾经照片上遥不可及、以为永远不会重逢的人，此刻就坐在她面前。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听到他亲口给她讲她错过的他的那部分人生。 　　“那你呢？”傅时川忽然说，“一直是你在问我，其实我也有点好奇，作家小姐是怎么走上写作这条路的呢？” 　　关滢正沉湎在回忆中，闻言手轻轻一颤。 　　她看着傅时川，他神色如常，好像只是随意问起。而从他们刚才的话题，他顺着问到这个其实也很自然。 　　她咬了咬唇，慢慢说：“我从小，就挺喜欢写东西的。” 　　“所以，长大了就很自然地开始写作了？没有什么契机吗？” 　　她想起今天王总的问题，还有之前网友和同学们的问题。 　　那些问题和傅时川此刻的问题本质其实是一样的。 　　她躲避了很久，隐瞒了很久。但这一刻，在他的眼睛里，在他的注视下，她忽然就不想躲避了 　　“有的。” 　　“什么？” 　　关滢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那时候，很喜欢一个人，有很多很多的情绪，无法排遣。所以，我决定把它写下来。写成一个故事。这就是我第一本书。” 　　傅时川听完，有那么一会儿没说话。 　　他只是想着，网上的那些传闻，果然是真的。 　　那本书，确实是她写给曾经的暗恋对象的。 　　片刻后，他说：“这样吗？我听说过。” 　　他听说过？听谁说过？是了，应该是骆宁。 　　但他也只能听说这一点了，毕竟就连骆宁也不知道更多。 　　两人又安静了会儿，傅时川问：“那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没有看过那本书，也只看了一点点剧，不过也知道讲的是高中同学的故事。 　　那也就是说，那个人也是七中的？和他们同一届？听说男主角和女主角并不是同班的，那他是哪个班的？他认识吗？ 　　心里有很多个念头在转，到了嘴边却变成另一句话，“按你书上写的，你们后来在一起了，怎么又分开了呢？” 　　问这话时没考虑太多，问完见关滢许久不语，才忽然有点后悔。 　　这个问题毕竟私人了一些，他也不知怎么的就问出来了，也许她觉得自己越界了。 　　“如果你不想回答，我可以收回。” 　　关滢却摇了摇头，“书上有些东西是我编的，因为不想被人看出来。” 　　她朝他微微一笑。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城市霓虹闪烁，而他们坐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边，她的眼睛像乌黑的玉，里面映照着光，那样专注地看着他。 　　傅时川却觉得，她像是在看他，又像是越过了他，看向遥远的虚空，看向某个只存在于过去时光的缥缈的身影。 　　“事实上，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他是我青春里一个没有实现的梦。也是我人生里，一个永恒的梦。” 　　傅时川这晚回到家，已经又快12点了。 　　进门后连傅博文都没有来迎接他，应该是睡了。他动了动酸痛的肩背，在沙发坐了会儿，起身准备回房，却忽然脚步一顿。 　　茶几上放了一本书，他认识这个封面，走近一看，果然，封面上印着九个大字，《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 　　这是骆宁之前买来的，说既然想拿下这个项目，就得做足功课，不仅要看剧，原著也不能落下。不知道他是不是今天又看了，然后随手放在了这儿。 　　傅时川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把书拿起来，回了房间。 　　洗漱完后，他躺在床上，又从床头柜拿过书，坐在那里端详起来。 　　这应该是新出的典藏版，装帧非常精美，封面设计成一封打开的情书的样子，书脊下方则印着三个字：关关著。 　　傅时川盯着那三个字看了两秒，翻开封面。 　　然而刚翻过扉页，视线落到第一章的第一段，他的手又忽然停下，三秒后，猛地把书一合。 　　傅时川半靠在床头，一只手按在书的封面上，半晌，有点无奈、又有点自嘲地说：“我这是在干什么呀。” 第35章 　　三月中旬以后，北京气温开始回升。 　　暖气停了，冬日的严寒逐渐退去，到了四月，迎来冰消雪融、春暖花开。 　　而另一件事也终于尘埃落定。 　　深海视频作出决定，与明达影业达成合作，由明达的骆宁担任制片人，主持开发《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的电影版。 　　事情定下来那天，骆宁激动地在家开了瓶酒，“多谢关关老师挺我，这杯敬你！” 　　关滢接受了他的敬酒，然后，骆宁笑着说：“那，也预祝咱们合作愉快了。” 　　深海同意骆宁担任制片人的另一个绑定条件就是关滢担任编剧，或者说，这是骆宁成为制片人后要完成的第一项工作。 　　而对此，关滢也不再有犹豫，回了个笑容，“当然，合作愉快！” 　　一杯酒下肚，看着对面的骆宁，关滢有点感慨。 　　当初在相亲的餐桌上和他遇见时，怎么会想到两人会走到现在的关系。缘分真是奇妙。 　　不过项目定下来了是定下来了，却并没有对外官宣。关滢有点奇怪，她本以为骆宁会趁热打铁，先正式宣布要拍电影版，吸引一波眼球呢。 　　对于她的疑惑，骆宁表示鄙夷，“咱们现在导演、剧本、演员啥都没有，官宣了干嘛？现在官宣就是纯蹭热度，没多大意义。咱们正经做项目的都不稀罕这个哈。” 　　关滢：“……” 　　很好，看来骆宁虽然平时花花肠子一堆，真干起活来确实是脚踏实地的实干派，值得信赖。 　　而且他说得也没错，电影现在的确什么都没有。 　　真正参与了关滢才知道，原来拍电影是一个这样漫长的过程，光是前期筹备要考虑的问题就如千头万绪。讨论剧本创作，确定导演人员，还有怎么拍，在哪儿拍，拉多少投资，杂七杂八的事情一大堆。而这甚至还没走到最被外界关注的挑选演员那一步呢！ 　　骆宁的想法是，找一个和关滢投缘的导演，最好比较年轻，大家理念更容易对上。他心里有几个人选，但还没最后确定。 　　当然，这些都是他要操心的，目前和关滢切实相关的就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剧本创作。 　　关滢没当过编剧，但此前也看过一些编剧书，自学过怎么写剧本。为了让她更快上手，骆宁给她请了一位写过很多电影剧本、人也很好的老师，来当她的编剧指导。同时又为她请了一个编剧助理，帮助她细化。 　　除此之外，这段时间关滢还和骆宁开了很多次剧本会。因为这是IP改编，故事已经是现成的了，不再需要进行多少新的内容创作，而只需要把它按镜头改好，所以骆宁认为，有些事可以不用急，彼此坐下来，先了解了解电影。 　　他作为制片人，关滢作为编剧，大家先把审美拉统一，确定彼此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东西，避免后面再走弯路。 　　关滢感觉，自己很久没这么充实了。每天都有新东西要学，一睁开眼，不是要看书就是要开会，要么就是听老师上课。她甚至连做梦想的都是剧本创作要点。 　　西西说得不错，做点不同的工作确实能开阔思路，给人新的感悟。 　　这天，关滢又是早早起床，洗漱打扮完后，去对面找骆宁。 　　因为她最近几乎每天都要和骆宁见面，骆宁直接把门锁密码给了她，所以关滢也没跟那边打招呼，长驱直入，却正撞上在餐厅吃早餐的傅时川。 　　她脚步一顿，站在原地迟疑片刻，朝他一笑，“早。你还没出门啊？” 　　傅时川喝着鲜榨果汁，朝她点了点头，“早。” 　　他点点面前的现烤吐司和煎香肠，说：“吃了饭再走。你要一起吗？” 　　关滢摸摸自己起床后还空空如也的肚子，说谎：“我吃过了。谢谢你啊，下次再一起吃吧。” 　　傅时川闻言顿了顿，又问：“你来找骆宁？” 　　“嗯，我们约好一起看电影。” 　　这是骆宁给关滢支的另一个招。除了找老师给她上课，还发给了很多他认为优秀的爱情电影剧本给她，告诉她可以学习，同时经常约她一起看电影。 　　骆宁家里也有一个影音室，比关滢房子里那个更专业、更豪华，而且他还有很多一般人没有的超高清电影资源，所以关滢经常应约前来。有时候骆宁不在家，她就自己用他的影音室看电影。 　　不得不说，骆宁在培养她这个编剧上还是非常用心的。 　　“你来太早了，他还没起床呢。” 　　关滢说：“没关系，我先自己去看着。” 　　傅时川看她一眼，仿佛随口一问，“你们最近好像经常见面。” 　　关滢：“嗯，因为有工作嘛。” 　　傅时川一笑，“也是。” 　　关滢见他不再说话，手指揪着衣角，“那，我进去了。” 　　傅时川用叉子叉住香肠，随意点了点头。 　　关滢于是转身，朝影音室走去。 　　然而等她走进影音室，刚把门关上，下一个动作就是趴在门边，把门打开一点点，透过门缝隔着整个客厅远远偷看傅时川。 　　很好，不枉她今天起这么早，总算和他在家里打上照面了。 　　其实这段时间，关滢见到傅时川总有点不自在。 　　半个月前在深海，她和傅时川聊起过去的事，她在情绪上头之下，跟他坦白了《秘密》这本书确实是写给她曾经暗恋的人，甚至还做了一番慷慨陈词，事后想来非常后悔。 　　没有人知道，傅时川就是那个她暗恋的人，所以，她相当于是当着本人的面对他进行了一番深情表白！ 　　这件事后劲太大，导致她再看到傅时川，心情总是很复杂。她不知道自己当时说那番话时，有没有露出什么端倪，而在她心里，既有害怕被他看出什么的心虚，可如果他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又忍不住怅然若失、忿忿不平。 　　我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却一点都没感觉到呢？为什么你始终什么都不知道呢？ 　　好吧，关滢知道自己在矫情。他不知道是因为她从来没说过。但原谅她吧，恋爱（暗恋）中的少女就是这么患得患失、矫情做作！ 　　她把这件事分享在帖子里，大家也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小G不愧是小G，就是牛哈，当着正主的面隔空表白，他还不知道你表白的人就是他，咱玩的就是一个刺激！” 　　“不过你后面的心情我还挺能理解的，有时候是会这样，明知道他不喜欢你也不是他的错，但就是会生气，会难过。怕他知道，又气他怎么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说到底，还是我们暗恋人苦啊！” 　　“男神被无辜怪罪，小G暗自垂泪，唯一的赢家竟是相亲对象——终于成功拿到项目了！这次是我们社畜的胜利！” 　　“虽然心情可以理解，但战斗还得继续。你后面打算怎么办呀？” 　　怎么办，她怎么知道怎么办！ 　　关滢一腔情绪无法排遣，原本昂扬积极的追男神斗志也在两人重逢后头一次萎靡下来。正好这段时间骆宁有很多工作给她，索性全身心投入工作，暂时不去想傅时川。 　　但她一边避着傅时川，一边又会控制不住地思念他、想见他，于是最后变成了今天这种踩着点在他家和他浅见一面、等他邀请她一起吃饭又立刻避之不及的情况。 　　关滢觉得，她自己都快被自己别扭死了。 　　傅时川早餐吃到后半段，骆宁也起来了。 　　他昨晚大概熬了夜，头发有点乱糟糟的，精神也不是很好，隔老远闻到煎香肠的香味，走过来顺手就拿起叉子叉了一片，“嗯，不错，火候正好。卿不愧是朕的贤妻良母啊。” 　　“坐下用膳吧，陛下。”傅时川面无表情道。 　　骆宁笑嘻嘻坐下来，拿起片烤吐司咬了一口，余光却扫到紧闭的影音室的门，“关滢已经来了？” 　　“嗯。” 　　骆宁对此已经很习惯了，顺口问：“那你怎么不叫她一起吃饭啊？让女孩子饿肚子可不好哦。” 　　傅时川没说自己叫过，只是被婉拒了，又喝了一口果汁。 　　骆宁见状，眼珠子一转，误会了，“也是，现在我项目拿下了，你不用委屈自己了。” 　　想到这里，有点沾沾自喜，“到头来，我还是靠自己的真本事拿下了项目，你的美色没起什么作用。可见求人不如求己。” 　　他又瞥了眼影音室，压低声音说：“现在既然我的事儿也办成了，你要实在受不了，可以拒绝她。” 　　傅时川切香肠的动作一顿，反问：“我有什么受不了的？” 　　他语气有点不善，骆宁却没听懂弦外之音，还说：“但是你要注意，不要像你大学时拒绝那个英语系系花似的，闹得人尽皆知！低调一点、委婉一点，尽量不要伤人家女孩子自尊。毕竟，我跟她还要继续合作的。” 　　他还敢提这个，傅时川冷笑，“当年如果没有你，那件事不会闹到人尽皆知。” 　　骆宁瞬间理亏。当初那个英语系系花跟傅时川表白，确实是被他无意撞上、又不小心说漏嘴，才传出去的，事后他也很后悔。 　　他搪塞道：“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你领会就好。” 　　傅时川看着骆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骆宁这个人，在感情上有时候会有些轻佻，而且非常爱开玩笑。所以有些事情，他不愿意让他知道。 　　尤其之前他、骆宁还有关滢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复杂了，而骆宁还在致力于让它变得更复杂。如果任由他的“玲珑手腕”继续施展下去，不知道还会闹出些什么事来。 　　他可不想真当他打动甲方的美男计！ 　　现在，他和关滢通过正常途径达成了合作，他该松一口气。但想到另一件事，又觉得心里不太轻松得起来。 　　“怎么了，我哪里说得不对吗？”骆宁见傅时川脸色奇怪，问。 　　傅时川轻吸口气，再抬头时，换上一个若无其事的表情，“没什么，你说的很对。” 　　骆宁刚要说“这就对了嘛”，就被傅时川打断，“所以，以后你也不要总提这件事了。我和她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万一让关滢听到，还当你在背后议论她——虽然确实议论了。”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告诫：“少拿人家女孩子开玩笑。” 　　行吧，这人不愧国外待了六年哈，还教起他怎么当绅士了。 　　骆宁耸肩，表示受教。 　　反正现在他项目也拿到了，傅时川和关滢后面要怎么样也不关他的事。 　　两人继续吃早餐，等骆宁吃完了吐司，又吃了几颗关滢昨天新送的蓝莓，傅时川才状似无意道：“对了，你最近在跟关滢聊剧本？” 　　“是啊。” 　　“那你们有没有聊到那个……她曾经暗恋的人的事？” 第36章 　　骆宁：“她暗恋的人，你是说，那个传说中的谢成文原型？” 　　“嗯。” 　　“你问这个干嘛？不是说少在背后议论人家女孩子吗？” 　　傅时川被他噎了一下，一时无言。 　　骆宁扳回一局，这才哈哈一笑，“没说过。我看她不怎么愿意提的样子，也就没多问。” 　　想了想，又说：“不过吧，我觉得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就是因为有，才不愿意说，否则她在那儿遮遮掩掩、讳莫如深的干嘛呢，你说是吧？” 　　他倒是很会分析。 　　傅时川没作声，骆宁却来了兴致，“既然你提到这个了，其实我真有点好奇，那人是谁啊？如果书里说的是真的，那他应该是你们的高中同学，还是一届的。但我觉得，你们那届应该没有比你更亮眼的男生了吧？” 　　“谢谢，您对我评价真高。”傅时川说。 　　“我实话实说而已。” 　　傅时川想起那天关滢说的话，慢慢道：“也许，书里说的不全是真的。” 　　骆宁沉吟，“你这样说也有道理，小说创作嘛，是都会有一些虚构的。而且，女生对待喜欢的人，那都是不理智的，她很可能给那个男的加了滤镜，在记忆里美化了！” 　　骆宁越想越觉得一定是这样，“这也解释了我心头最大的疑惑——关滢为什么高中时居然对你没什么印象。她有喜欢的人了嘛，那当然注意不到别人了。” 　　傅时川沉默。 　　片刻后，他说：“那你觉得，她现在……还记挂着这个人吗？” 　　骆宁闻言，诧异地看一眼傅时川，仿佛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奇怪，“现在还记挂着吗？不至于吧。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是吗？ 　　傅时川想起那天在深海，关滢说那番话时的表情，即使已经过去半个月，依然在他脑海里分外清晰。 　　他不知道她自己知不知道，她提到那个人时，眼神是那样的动情，那样的怀念。 　　就好像，她一直记着那个人。 　　就好像，她现在依然爱着他一样…… 　　见骆宁表情开始流露出怀疑，他淡淡道：“我只是觉得，都给一个人写书了，那肯定是用情很深了吧。而且你自己也说了，她现在都还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如果放下了，应该不会这样吧？” 　　原来如此。 　　骆宁叹口气，“老傅啊老傅，你没怎么和这种文艺创作者打过交道，你不懂。作家的感情都是很丰沛。她给一个男人写书，那只能代表她当下很爱他，而不能证明之后。而且她跟那个‘谢成文’后来到底有没有在一起我们都不知道，兴许是谈过了但分得很难看，现在纯粹不想提前任也说不准呢！” 　　大概是一贯感情观如此，所以骆宁说这话时，语气也不免有点轻佻玩笑。 　　傅时川：“那如果从来没在一起过呢？” 　　“没在一起过？那可能就有点麻烦了。因为没有得到过，所以会被记忆不断美化。初恋加上遗憾，双重buff，原本5分都能给渲染成10分。”骆宁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但是，过去终究只是过去！聪明的人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朝傅时川挤挤眼睛，“要我说，比起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谢成文原型，我觉得她现在明显对你更疯狂啊！” 　　下一秒又打住，“哦，我忘了，你不许我提这个。我闭嘴。” 　　他做了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却藏不住眼神里的调侃笑意。 　　傅时川与他对视片刻，忽然说：“是吗？可是她最近没怎么搭理我，好像跟你相处更多。” 　　“哦，我们最近要一起工作嘛。”骆宁随口说。 　　他也是这个答案，和关滢倒是口径一致。 　　傅时川不语。骆宁打量他神色，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这一大早的，在这儿又是问那个暗恋对象，又是追究我和她，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不会吧，他又不喜欢关滢！可如果不是吃醋，他现在的表现是怎么回事…… 　　念头还没转完，傅时川已经霍然起身，“我去上班了，碗你收拾。” 　　关滢偷看了几分钟傅时川，就因为心情复杂、不想再看，打开设备缩到沙发上，真的看起了电影。 　　骆宁给她找的电影有十几二十年前的老片子，也有近几年的新片子。有一些关滢此前也看过了，但骆宁说，她从前看的是热闹，这次再看，可以边看边从剧情结构和表现手法上分析学习，应该会大有收获。 　　今天放的是一部前两年的国产爱情片，也是骆宁的公司明达影业做的，是那一年七夕档的票房冠军，难得的是口碑也不错。关滢一边看，一边不时暂停做起了笔记。 　　影音室里隔音很好，她全身心投入，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有白光泄入，影音室的门被推开，是骆宁进来了。 　　他还带了一份三明治和咖啡，看包装是叫的附近的外卖，“还没吃早饭吧？这个给你。” 　　关滢确实早就饿了，接过来先咬了一口三明治，才说：“谢了。” 　　“不客气。”骆宁在旁边坐下，“您也悠着点吧。虽然我确实希望你努力工作，但也不用废寝忘食到连早饭也不吃。” 　　关滢想到自己刚才对傅时川撒的谎，怕在细节处露馅儿，于是在这儿也补了一句，“谁说我没吃早饭？我吃了过来的。” 　　是吗？那难怪没跟傅时川一起吃。 　　不过，骆宁扫一眼已经被她吃掉一大半的三明治，挑挑眉毛，吃过了还这么有胃口？ 　　不过他也没多想，没好气道：“那就好，否则您太醉心工作，回头出了什么事，我怕被你的大经纪人追杀。” 　　关滢一听这话就乐了。这人还在记仇呢！ 　　他口中的大经纪人当然指的是西西。因为关滢接下了编剧的工作，所以骆宁不可避免地跟西西打起了交道。 　　关滢一开始还有点紧张，怕西西和骆宁认识后，会顺着知道傅时川，再联系那天在深海大厦电梯前的事情，察觉些什么。 　　但后来她发现自己多虑了。西西和骆宁在一起除了工作，半句多余的也没聊过，而单这一个话题，已经让两人的关系一路奔向剑拔弩张、势如水火。 　　作为一个专业的经纪人，西西对关滢首次担任电影编剧这件事非常重视，所以在待遇上也半点不肯马虎退让。 　　这个待遇不单指编剧费用（虽然她确实为关滢谈下了一笔不菲的编剧费），还细化到各种宣发细节。 　　比如西西要求，所有宣传物料都必须有关滢的名字。 　　她在会议室掷地有声地对骆宁说，一份物料，但凡有导演和制片人的名字出现，那么也必须把我们原著作者兼电影编剧关关女士的名字写上去！ 　　同时，差旅要求一带一，坐商务舱。 　　前面的骆宁同意了，第二条则气得他破口大骂：“她是艺人吗还要一带一？她自己不能来给我们工作，还非得你陪着？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就住我家对面，还要每天来我家吃饭！” 　　哦，忘了说，西西当然也知道了关滢和骆宁现在是对门邻居这件事。 　　她对两人认识并不意外，毕竟庆功宴那晚就看到了，只是很惊讶骆宁和她成了邻居，甚至怀疑那个米其林三星主厨不会就是他吧？ 　　当然，关滢对此严词否认了，并且告诉西西，他们就是工作关系。 　　西西得此信息，再无后顾之忧。 　　面对骆宁的质问，她镇定自若，“不行哦，她没有工作经验，一个人应付不来这种事的。” 　　骆宁冷笑，“我看她应付得很好。” 　　西西像是生怕他不够气，又补充：“不光关滢要坐商务舱，我也要坐商务舱。” 　　骆宁更无语了，“你一个经纪人要坐什么商务舱！” 　　西西理由充分，“以防有人在飞机上打扰我们大作家，你不知道她很红吗！” 　　骆宁：“……” 　　他被西西气到不行，试图想找关滢主持公道，结果关滢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说：“我觉得我的经纪人很好。她最好的一点就是比较强势，一切为我考虑。” 　　骆宁：……好！你们姐妹齐心！是我太天真！ 　　他惹不起躲得起，决定把这些事交给下面的执行制片人去谈，没想到西西反手也给关滢告起了他的黑状，“他什么意思，让下面的人来跟我谈合同？是觉得我不配他本人亲自谈吗？” 　　然后关滢立刻严肃地警告骆宁，“请你尊重我的经纪人！” 　　骆宁：……啊气死我了！ 　　一通组合拳下来，骆宁现在提起西西就要阴阳怪气。 　　关滢理解他的心情，好脾气地没有反驳，甚至哄道：“应该的应该的，要对得起你付给我的编剧费嘛。” 　　骆宁冷哼一声，懒得理这个口蜜腹剑的女人。 　　两人于是不再聊天，一起看完了这部电影，然后又讨论了一会儿，时间也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为了安抚骆宁，关滢主动点了附近日料店的豪华外卖请客，吃完后回家睡了个午觉，又开始下午场的观影。 　　下午骆宁依然在，但不像上午那么专心，时不时就会出去一下，接电话打电话，处理各种别的工作。 　　关滢不知道第几次感觉身边的人离开了又回来，回来了又离开，心想，他可真忙啊。 　　不知道傅时川现在在公司是不是也正忙着。应该是吧。感觉他最近总是在加班的样子，有时候她晚上11点才离开骆宁家，他都还没回来，今天估计见不上第二面了。 　　说起来，她这阵子每天都跟骆宁一起看电影，要是有机会能跟傅时川一起看电影就好了。 　　就他们两个…… 　　关滢胡乱地想着，然后就发现自己走神了，刚才那段没看到。 　　余光瞥到旁边的人又回来了，遥控器也在他那边，关滢忙说：“等一下，你倒回去一点。我刚看漏了。” 　　“倒回去吗？”一个男人询问的声音。 　　关滢却身子一僵。 　　她咽了口唾沫，停顿三秒后才慢慢转头。只见自己身侧的沙发上，原本坐着骆宁的地方，此刻却换了另一个人。 　　“傅、傅时川，怎么是你……” 第37章 　　昏暗的影音室里，傅时川穿着白色家居服和深棕色裤子，一只胳膊搭在沙发上，姿态闲适地坐在那里。 　　听到关滢的话，他微微偏头，问：“怎么了？” 　　关滢：“骆宁呢？” 　　怎么一转头，就换成傅时川了？跟这儿大变活人呢！ 　　“我进来前看了一眼，他在书房开视频会议，估计要一会儿了。” 　　哦，骆宁开会去了。他最近确实老开会。 　　不对，这不是重点。骆宁不来，也不是傅时川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啊！ 　　关滢瞪着眼睛，问出心中疑惑，“你不是去上班了吗？” 　　傅时川：“哦，我下班了。” 　　“下班了？”关滢震惊。现在才下午三点吧，这么早就下班了？ 　　今天也不是周末啊！ 　　似乎看她表情太惊讶了，傅时川耸耸肩，终于给出解释，“最近连续加班有点累了，今天恰好没什么事，就提前走了。” 　　这样吗？关滢将信将疑，同时摸摸自己狂跳的心脏。 　　太刺激了，他这样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差点以为自己许愿灵了呢！ 　　而且大概是这半个月没怎么相处，现在光是和他挨着坐，她都有些紧张不自在了。 　　见傅时川还看着她，关滢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激动了，掩饰道：“我就是没想到，上班也能说走就走的。” 　　“一般最好还是不要，但我好歹也是老板，偶尔早点下班没人管的。” 　　“真的吗？你们公司没有什么迟到早退监察制度？比如打卡？” 　　傅时川笑了，“给作家小姐补充一个新素材，互联公司一般都不打卡的。我们号称弹性上班。” 　　“这么人性化？” 　　“当然，因为打卡就要付加班费了。” 　　关滢一愣，然后笑了。 　　是哦，互联网公司基本都在超额加班，真打卡的话头痛的肯定不是员工。 　　傅时川叹气，“不得不说，不打卡避免了很多劳动仲裁。” 　　关滢笑得更厉害了。什么弹性上班，都往员工那边弹了，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这个话题一岔，两人之间氛围顿时轻松自然许多。 　　关滢偷瞄傅时川，心想不对啊，就算他提前下班，怎么又进来跟自己一起看电影了？ 　　傅时川抿了抿唇。他知道关滢在偷看他，也知道她心里的疑惑。 　　早上和骆宁的谈话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还有这半个月来，关滢对他的回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但他总觉得，她像是在躲着他。 　　这让他生出一个猜测。一个让他不安的猜测。 　　暂时抛开这些杂念，他将目光投到幕布上，说：“我以为你们都是看新片，怎么还看这么老的片子？” 　　和上午不同，今天下午放的是一部老电影，好莱坞巨星茱莉亚—罗伯茨的成名作《漂亮女人》。关滢非常喜欢这部电影，看到骆宁的片单里有这部时还欢呼了一下，说自己可以带薪重温心爱老片了。 　　“这是经典影片呀，当然有值得学习的地方。”他问到这个，关滢立刻甩开刚才的疑惑。其实说起来，他既然都休息了，家里有人放电影来看看放松一下也很正常吧。 　　虽然之前还对他心情复杂，但这一刻，关滢还是忍不住觉得甜蜜，还有窃喜。为自己的愿望这么快实现，还是他主动过来的。 　　她说：“而且这部片子好浪漫的，灰姑娘和百万富翁在洛杉矶的夜晚偶然相遇，就此找到真爱，改变自己的人生！” 　　见傅时川嘴角含笑，似不以为然，关滢立刻警惕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觉得这种故事是编出来哄女孩子的？一个长成理查—基尔这样的百万富翁怎么会爱上一个街头妓女呢？完全是灰姑娘式意淫童话。你这样觉得吗？” 　　“不会啊，我相信这样的故事。”傅时川说，“甚至说，我可以理解他。” 　　“你相信？”关滢惊讶，然后又立刻换了另一个角度审判他，“是因为对方有茱莉亚—罗伯茨这样的脸吗？” 　　傅时川看着女孩严格的眼神，有点无奈地笑了，“是因为Vivian。” 　　他说的是女主角的名字，关滢问：“你也看过这部电影？” 　　“当然。你都说了是经典影片，我看过也不奇怪吧？”傅时川说，“我说我相信这个故事，因为我觉得，电影里的Vivian虽然出身贫寒，但她是一个非常有生命力的女孩。就像一株向阳的植物，即使身处再糟糕的环境，也总是能努力生长。而Edward，恕我直言，虽然他很有钱，但事实上，他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人。所以，他被Vivian吸引是必然。” 　　“所以你刚才说，这是灰姑娘被百万富翁改变人生，我不是很赞成。因为我觉得，是百万富翁更需要灰姑娘。就像电影最后的台词，‘骑士拯救了公主后发生了什么？’‘她也救了他。’” 　　傅时川讲完后，关滢有片刻说不出话。 　　一方面，是她没想到傅时川会对这种爱情电影发表这么长的评价。而且他说这番话时，神态是很认真的，像是想到了什么。 　　另一方面，则是没想到他评价的内容。 　　顿了顿，她说：“你有这个观点还挺不容易的。一般男人都觉得，是灰姑娘高攀了百万富翁。” 　　“高攀？为什么是高攀？因为一边有钱，一边没钱吗？” 　　“当然。Edward是成功男人，而Vivian……说到底在很多人眼里，她只是一个妓女。” 　　“Interesting。”傅时川语气难得尖刻，“什么是成功，有钱有地位就是成功吗？那都是世俗的价值体系给人的评价，就一定是正确的吗？比如你、我还有骆宁，按照这个评判标准，我们应该都是成功的。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关滢不料话题忽然上升到这种高度，一时被他说懵了。 　　傅时川见状，反应过来，笑了笑，“我胡说的。我和骆宁成不成功不知道，但作家小姐当然是非常成功的。” 　　他语气又恢复了轻松，仿佛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关滢却迟迟回不过神。 　　他刚才的样子，并不像只是随便聊聊…… 　　好一会儿，她才说：“你讲的东西很好，我会记下来的。” 　　“记什么？” 　　关滢拿过旁边的iPad扬了扬，还有个外接键盘，“我的学习笔记，最近已经记了很多了。” 　　傅时川眼神一闪，“你最近好像很忙。” 　　“嗯，我没当过编剧嘛，要学的东西很多，所以每天从早到晚不是在上课，就是在看片。” 　　“当编剧好玩吗？和当作家比起来，哪样更有意思？” 　　“你是想问写剧本和写小说比起来，哪有更有趣吧？”关滢一笑，“我现在还没办法告诉你，因为剧本我还没开始写，还处于准备阶段。但我觉得，应该不会比写小说更有趣吧。” 　　“那写小说又是什么感觉呢？” 　　两人第一次在北京约饭时，他曾经问她，当作家好玩吗，和普通人的工作有什么不同。 　　当时她说了一些工作时间和通勤之类的区别，但她知道，这一次他问的是更深入、更本质的东西。 　　“写小说的感觉吗？”关滢慢慢说，“其实我一直觉得，我真正意义上的创作是从我的第二本书开始的。从那本书，我才第一次开始尝试完全虚构一个故事。” 　　当然，因为第一本书并不是完全的虚构。 　　傅时川想起那本曾被他打开、但最终并没有看下去的小说，没有说话。 　　“我从小就挺喜欢写东西的，但一直没有真正写完过一个故事，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因为学习忙，也因为缺乏坚持。后来，我写完第一本书后，拥有了一定的名气，也赚到了一些钱。正好那时候也大学毕业了，我开始思考，是不是真的要把这个当做我的职业。于是，我开始试着写第二个故事。”关滢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而我尝试的第一天结束后，我就确定，我应该做这个。”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她第一次发现，从小到大，她脑子里那些丰沛的、不知何处安放的想象，有了最佳的去处。 　　虽然那些故事都是虚构的，但她在创作的时候，并不觉得它们是假的。像是投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物都真实存在，而她就像是拥有了很多个虚拟的朋友。那样沉醉而忘我。 　　尤其是故事里的主角，就像和她相伴而生一样。有时候她甚至不知道是自己在编撰他们的命运，还是他们在通过她的手讲述自己的人生。 　　“你知道最离谱的是什么吗？当我在写一个故事的时候，我会整个人、整颗心都投入到他们身上。在这期间，甚至我去超市买东西、和朋友聚会，都会听到他们在我耳边吵闹、纠缠，质问我怎么还不赶紧继续去写他们，在这儿耽误什么！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了，直接跟我朋友大喊‘好吵！’结果当时现场恰好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大家全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而每一个故事结束时，她也会难过，因为觉得一个世界对她关闭了。有时候，感觉人物逐渐离她远去，她还会不舍落泪。 　　关滢说着说着就笑了。这些东西她除了和自己的作者朋友们聊天时讲到过以外，就再没有跟别人说过了。 　　但这一刻，她很想讲给傅时川听。 　　其实除开那些酸涩难言的少女心事，她还一直很想感谢他。 　　因为他和对他的那段感情，才让她走上了这条路。这条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走上的路。 　　他改变了她的人生。 　　女孩眼睛里闪烁着着迷的光，这一刻，她是那样生动、神采飞扬。因为说到了她为之痴狂的东西。 　　傅时川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无论是他的大学，还是后来工作，他接触的东西都是冰冷的、线条式的。 　　一个程序，对了就是对了，bug了就是bug了，是非对错分明而清晰，没有模糊地带。 　　她说的这种状态、这种情感，他没有体验过，也有点理解不了。 　　但他这不妨碍他觉得很受触动，很有意思。 　　而投入地讲这些东西的她，更有意思。 　　同时，他还想到了另一点。 　　今早骆宁说，作家的感情是很丰沛的。如果她创作时的状态是这样的话，那这半个月她的反常好像也可以解释了。 　　所以，她确实是因为全身心投入学习新东西，才无暇顾及旁的。 　　而不是像他怀疑的那样，是因为那天在深海提起了过去那个无法忘记的人，忽然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没有意义，都比不过，才特意避开他的。 　　关滢一通输出完，又出了会儿神，才想起来去看傅时川的反应。 　　让她意外的是，傅时川的表情也变了。 　　其实刚才她也隐约感觉到，他今天好像有什么心事。但这一刻，仿佛拨云见月，傅时川双眼含笑，静静地看着她。 　　电影的白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的眼睛也像在发光。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样看着，关滢忽然觉得脸颊有点发烫，慌乱地说：“那个，我们还是专心看电影吧。都错过不知道多少了……” 　　刚才光顾着聊天，根本没看，不如索性重新放吧…… 　　关滢刚这样想着，却发现幕布上画面忽然一转，Vivian和Edward开始热情拥吻，然后身体交缠，栽倒在床上。 　　关滢：“……” 　　她瞪着幕布，觉得自己的脸瞬间烧起来了。 　　其实之前和骆宁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也出现过好几次床戏，但当时骆宁神情平静，关滢也没什么好不自在的。影视作品，尤其是爱情题材里，有这种戏很正常，她自己甚至都写过呢。有啥啊。 　　可当身边的人换成傅时川，她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像之前那样淡定！ 　　关滢紧咬双唇，根本不敢去看旁边傅时川的反应，但要继续看着幕布上的画面，也觉得如坐针毡。 　　心里告诉自己，忍一忍，等这段过去就好了。可耳边暧昧的呻吟声不绝于耳，她崩溃地发现，这电影里的床戏怎么这么长啊，以前也没觉得啊！ 　　眼看Vivian解开Edward的衣服，她终于受不了了，手往沙发上一按就想起身。谁知傅时川的手就放在旁边，她好巧不巧，端端按在他手上！ 　　男人手背肌肤微凉，关滢却像是摸到火炭一样，吓得一下子弹跳而起。 　　影音室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她连鞋都没穿，就这样踩在地上，无措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傅时川忽然说：“关滢，你这周末有空吗？” 　　他神色如常，好像丝毫没有受到现在这暧昧气氛的困扰。 　　“什么？”关滢还有点没回过神。 　　“你上次不是说，想多了解我们行业吗？这周末我们公司一些同事要团建，一起去玩密室。你来吗？” 　　团建……密室…… 　　关滢眨眨眼睛，有点不确定地想。 　　傅时川现在，是在邀请她一起出去玩吗？ 第38章 　　中午一点二十，距离出门还有十分钟，关滢还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的女孩上身穿了一件MiuMiu的白色学院风针织开衫，内搭薄荷绿衬衣，下身则是浅棕色百褶裙。脚上穿了双黑色小皮鞋，露出笔直的小腿。再拿一个Chanel的包，一眼望去，是非常年轻活泼的女孩春天装扮。 　　北京的春天向来短暂，也就一到两周，所以往年关滢都懒得买春装的，因为宅女如她，那两周搞不好都出门不了两次，买了也是在衣柜里落灰。 　　但今年因为有战略要求，她早就提前买好了几套漂亮的春装。本来最大的预期也就是穿到骆宁家里给傅时川看看，或者跟他在小区里一起遛遛傅博文，没想到天降横财，傅时川居然约她一起去玩密室逃脱！ 　　关滢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可置信，傅时川约她就算了，还是跟他的同事们一起出去玩。那她岂不是就可以实现上次去他公司时因为意外事件没能实现的目标了？在他的同事那里有姓名。 　　关滢有点激动，还有点茫然。傅时川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就因为她说自己想取材，他就愿意带她去这种场合？ 　　但拒绝是不可能的，关滢甚至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还想避开他冷静一下。 　　拜托，这可是傅时川亲口约她出去，谁能挡得住啊！ 　　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关滢深吸口气，走到玄关打开门。 　　傅时川已经等在外面了。和自己比起来，他今天打扮得依然很简单，不过关滢敏锐地注意到，他穿得比平时上班时更休闲一点。灰色卫衣搭配牛仔裤，脚上则是双运动鞋，这让他少了点精英感，多了几分少年气。 　　看到关滢出来，他先朝她一笑，然后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瞬。 　　关滢有点紧张，问：“怎么了？” 　　傅时川收回视线，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天很漂亮。” 　　关滢脸一下子就红了，满心小鹿乱撞，但又怕他只是礼貌性夸夸，抿了抿唇，才忍住羞涩说：“哦，谢谢。” 　　傅时川：“那我们走吗？” 　　关滢点了点头，“好啊。走吧。” 　　傅时川今天依旧借的骆宁的车，关滢上车后，先平复下因为傅时川那句话而怦怦乱跳的心脏，转头却看到傅时川并没有急着开车，而是像是在跟谁发消息。 　　她问：“怎么了？” 　　傅时川抬头，顺势收起手机，笑着说：“没。” 　　他不解释，关滢于是猜可能是什么工作，也就不再多问。 　　而且她现在也没工夫管这些。关滢目视前方，手指下意识攥着安全带，却还是克制不住自己从心底逐渐蔓延到全身的紧张。 　　这可是她第一次和傅时川出门玩儿呢，这感觉和之前的吃饭啊搬家啊参观公司啊都不太一样。 　　四舍五入，这简直就是约会啊！ 　　为了及时遏制这种可能会让她失控的联想，关滢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启话题，“那个，今天一起玩的，都是你的同事吗？” 　　傅时川开着车，点头，“嗯。有两个是跟我一起从美国回来的，剩下的都是国内这边的。” 　　还有跟着他一起回国的人啊，那应该关系很好吧。 　　关滢说：“我没参加过公司团建，还以为都是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一大群人拉倒户外竞技比赛、喊口号，‘We are family！’呢，原来还可以玩密室啊。” 　　“那种也有，不过我不喜欢。”傅时川说，“今天其实是Jonson——就是跟着我从美国回来的其中一个人，现在是技术部的负责人，他很喜欢玩密室，跟他们部门一些也喜欢玩的人周末聚聚，顺便把我也叫去了。” 　　“那这种不能叫严格意义上的团建吧？”听起来是自愿原则，玩的还是大家喜欢的项目，更像是同事自发聚会。 　　“对我来说是。”傅时川面无表情，“我对密室兴趣一般。他们叫我，主要是想让我负责买单，还有晚上请客吃饭。” 　　好可怜哦！关滢忍不住偷笑。 　　明明没多大兴趣，为了联络员工感情还得来付账，可能这就是当老板的坏处吧！ 　　她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那那个Jerry在吗？” 　　他可是看过她和傅时川在电梯外装不认识的，要是再看到他们一起，会不会跟别人说些什么啊。 　　傅时川瞥她一眼，猜出她在担心什么，低笑一声，“放心，今天没他。” 　　关滢知道自己被看穿了，强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只是觉得，他的英文名有点好笑。Jerry，那是不是还有一个Tom？” 　　傅时川叹口气，“我现在替他庆幸他不在了。” 　　“怎么？” 　　“你知道吗？这个笑话，从他进入公司，每个见到他的人都要讲一遍。他已经要麻木了。” 　　关滢唇角微弯，有点憋不住了，“那答案呢？” 　　傅时川一本正经，“有，但Tom是别的部门的。两人甚至特意去认识过对方。” 　　两人对视，片刻后，“扑哧”一声一起笑起来。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目的地。 　　他们去的是东边一个还挺有名的密室，不过不是很大，在商厦的地下几层。两人从电梯出去，远远的看到前台处已经等着五个人了，都挺年轻的，最大的应该也不超过三十岁，符合关滢脑中的互联网大厂员工画像。 　　其中一个男人看到傅时川，立刻起身招手示意，“Trent，这里！” 　　傅时川走过去，其余人也全都站起来，笑着跟他打招呼，“Trent你可算来啦！” 　　“正好，上一轮马上结束，然后就是我们了。” 　　傅时川和最开始那个男人随意击了下掌，算是打招呼。 　　对方笑着说：“项目我们已经选好了，你来了直接开始。哎，对了，你朋友呢？” 　　他说着，目光越过傅时川看向他身后，正好对上了关滢。 　　他表情一愣。 　　其余人也注意到关滢，都有点意外的样子。 　　关滢存了要在傅时川同事面前好好表现的心，闻言先招了下手，笑着说：“大家好，我是傅时川的朋友，我叫关滢。你们可以叫我关关。” 　　女生落落大方，倒让对方反应了下才忙不迭说：“哦，你好，你好！关小姐是吧？欢迎欢迎，欢迎你来和我们一起玩！” 　　顿了顿，又补充，“我叫Jonson。” 　　这就是Jonson呀！ 　　关滢态度更亲近了，“我没怎么玩过密室，希望今天不会给大家拖后腿。” 　　没怎么玩过，还被傅时川带来了，Jonson瞥一眼一旁的男人，表情更古怪了。 　　而他这个表情也不为别的。作为傅时川的嫡系、公司里跟他关系最好的人，他当然知道傅时川回国后是和当年的大学校友住在一起。 　　所以，当他听到傅时川说今天会带一个朋友来一起玩时，很自然地以为指的是他的室友。结果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个年轻女生！ 　　太过意外，导致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再看现场其他人，神情也差不多。他们刚才都听自己说了Trent应该是带室友一起来，还有女生在期待见到老板的帅哥室友，没想到来的不是帅哥，而是个女孩儿。 　　等等，不会那个室友其实就是女孩儿吧！ 　　像是要解答大家的疑惑，傅时川说：“关滢是我邻居，对我们公司的团建很感兴趣，所以我带她一起来了。” 　　邻居啊。众人对视，一时都没有说话。 　　Trent带女孩来和他们一起玩儿，这可是第一次，众人心里都不免有了更多的猜测。 　　而且他的理由也有点奇怪，对他们公司的团建很感兴趣？一般人会对别人公司的团建感兴趣吗？又不是自己公司没团建！ 　　他说一句她也是密室发烧友都更可信些！ 　　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欲盖弥彰…… 　　但老板毕竟是老板，大家只敢在心里猜测，没人敢多说什么。 　　反倒是另一个年轻男生机灵地说：“关小姐客气了。你来得正好，我们选的这个项目最佳体验人数就是七个人，这不是赶巧了嘛！” 　　“就是，幸亏有关小姐，才凑出如此完美的人数！” 　　“什么拖不拖后腿的，多个人更好玩！” 　　“没错没错！” 　　毕竟都是年轻人，思维活泛，他们又有意亲近，很快就哄得关滢也笑了起来。 　　Jonson翻个白眼，对这群狗腿子无语了。 　　但他们不敢，可不代表他不敢。 　　见没人注意，他胳膊肘捅一捅傅时川胸口，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意想不到啊！” 　　傅时川没搭理他，他又说：“跟兄弟说说吧，什么情况啊，这谁？” 　　傅时川知道这人老毛病犯了，但他今天并不打算满足他更多的八卦欲望，正好这时工作人员来请他们入场，傅时川扬声说：“好了，我们进去吧。” 　　Jonson无奈，只能暂时搁下。 　　众人一起去了准备间，工作人员过来跟他们讲述游戏规则，同时用储物篮依次收起大家的包、手机还有运动手表。 　　只是当她拿出护膝、护腕让他们戴上时，傅时川眉头微皱，“项目里有攀爬的部分吗？” 　　工作人员耐心解释，“是的。有一些环节会需要攀爬和滑动，所以为了避免受伤，请各位戴好保护装备。” 　　傅时川转头就看向Jonson，“我不是让你选一个不需要爬的吗？” 　　“我选了啊，这就是攀爬最少的了。你是完全不想爬是吗？”Jonson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 　　傅时川没说话，Jonson扫到他旁边的关滢，忽然反应过来。 　　哦对，这位关小姐穿的短裙，如果有攀爬的话，可能是有点不方便。 　　这下他也犯难了，“那什么，我也没想到你是这个意思啊。我单纯以为你不太想动呢！” 　　关滢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注意到男人们的目光几次从她裙子上划过，才意识到是因为她的打扮可能不太方便玩这个项目。 　　关滢一下子有点窘迫。她说自己没太玩过密室不是谦虚，是真的没怎么玩过，而且此前玩的项目里都没有需要爬的，所以没考虑到还有这种情况。 　　等等，难道出门时，傅时川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是在想这个？而上车后，他发的消息也是在让Jonson选一个更方便她玩的项目？ 　　关滢眨眨眼睛，觉得胸腔之下，自己那颗心脏又有加速的趋势。 　　这家店完全没有攀爬的项目要等两个小时后，眼看Jonson已经在和傅时川商量是等等这里，还是干脆换一家，她连忙说：“没关系，我小心点就好了。” 　　“真的吗？”Jonson说，“你不要勉强哦。” 　　唉，如果这家是那种需要换服装的密室就简单了，但那种换装类型的密室通常来说更重视角色扮演，和NPC的互动也比较多，而他们都更倾向多一点机械解密的，而且Trent也不喜欢穿外面的衣服，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剔除了那种。 　　关滢：“真的！” 　　她的裙子也不算太短，而且还有外套，注意点应该没事。 　　反正绝对不能第一次见面，就让傅时川的同事们为了她折腾换地方！ 　　傅时川想了想，说：“Rayray，一会儿你走她后面，帮她看着一点。” 　　Rayray是今天现场的人里除了关滢以外唯一的女生，闻言连忙点头，“好，我知道了。” 　　吩咐完下属，他又对关滢说：“一会儿你走我后面，有不方便的地方，我拉着你。” 　　他这样自然地安排下属照顾她，还有那仿佛把她划入自己领地的语气，以及说话时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都让关滢忍不住咬了咬唇。 　　完了，这次真的控制不住了！心脏又开始狂跳了！ 　　今天到底什么情况！ 　　虽然傅时川之前也很照顾她，但和这个感觉，好像不太一样啊！ 第39章 　　一进去第一个环节就是需要爬的，而傅时川果然如他所说，先爬上去后就在上面等着关滢。 　　关滢踩着梯子爬到一半，看傅时川朝她伸出了手，明明并不需要，但还是抵挡不了这个诱惑，把手放到了他的手中。 　　男人掌心干燥，还有微微的热，攥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她就上去了。 　　等上去后才看清楚，他们爬的应该是一堵围墙，而前方是一座滑梯，滑下去就进到围墙里面了。 　　但那个滑梯有点长，还有点陡。关滢还在犹豫，傅时川已经先滑下去，然后站在滑梯边对她说：“你下来吧，我接着你。” 　　关滢有点紧张，心一横就往下一滑。身体在经历短暂的失重后，脚底踩到柔软的垫子。她想顺势起身，却还是小瞧了这高度，一下子失去平衡朝前倒去！ 　　还好傅时川早有准备，一把抓住她的手，同时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背，关滢不偏不倚，端端撞在他身上。又因为她的动作，几乎就像是被他拥入怀中！ 　　关滢呼吸瞬间停滞。 　　密室里很昏暗，她头靠在他肩上，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安静的空间里，似乎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三秒后，关滢猛地回过神，有点慌乱地推开傅时川。 　　本来还担心傅时川察觉什么异样，没想到他先安慰自己，“这个地太软了，很容易踩不稳的。” 　　然后转头，对后面的Rayray说：“你也下来吧。” 　　Rayray也滑了下来，不过应该是看到关滢的情况，有所防备，所以滑下来后先缓了缓，确定坐稳了后，才扶着傅时川的手起身。 　　关滢看着大家都陆续下来了，暗舒口气。 　　她的心率从刚才就没下过160。其实当傅时川说他拉着她起，她就想到了，像密室这种场地昏暗、互动性又很强的游戏，那就是天然的身体接触的好场所啊！ 　　但天地良心，牵手那下她是故意的，摔到他怀里可不是！ 　　她怎么能想到一开始就来了个这么大的惊喜哇！ 　　再看别人虽然下来时都有点踉跄，但也没人像自己似的直接摔了，关滢想起自己进来前的疑惑，忽然冒出个想法：也许不是傅时川今天有哪里不一样，而是她，她今天太幸运了！ 　　星座书上不是都说了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lucky day，也许今天就是她的lucky day！ 　　或者像哈利—波特吃了福灵剂，然后遇到的就全是好事！ 　　从傅时川突然邀请她参加公司团建起，就注定了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 　　这样一想，她整个人简直是豁然开朗，还有点飘飘然。 　　见傅时川已经走到了前面，她连忙小跑步跟上，生怕错过了什么老天爷给出的幸运日福利！ 　　傅时川正要回头找她，见她跟上了，轻声叮嘱，“别离我太远。” 　　关滢又是心神一荡，极力克制才发出一声，“嗯！” 　　又过了会儿，她终于觉得心跳缓和了点，这才抽出空来打量四周。 　　他们今天玩的是一个古代本，有剧情的那种，微恐。 　　进来后发现，果然很有那氛围。 　　昏暗的光线里，他们前方是一扇古代的朱漆铜环大门，不过他们没走大门，是从墙那儿翻进来的，此刻四下环顾，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座中式宅院。 　　因为是密室，所以当然是缩略版的。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应该是前院，四面都是封住的，只有东南方向有一座门。 　　而且这院子看起来还有些荒凉，石灯上还结着蛛网，像是废弃很久的样子。 　　大家一合计，先四散开来寻找开门的线索。 　　关滢见他们熟练的样子，想起傅时川说，今天来的都是密室爱好者，那多半也很会玩。 　　果然，很快两个人就分别在假山下和石灯窟里发现了需要嵌在门上的字符，打开了第一道门。 　　而后他们如法炮制，又解开了灯笼上的数字谜题，通过了抄手游廊。再破解了月亮门前的机关，逐渐往后院走去。 　　关滢看着大家一次次欢呼击掌，觉得有点融入不进去，还有点着急。 　　可恶，他们怎么脑子这么快啊！那些机关谜语，她都没看明白，他们就想出来了！ 　　能进这种大厂的人，应该都是名校毕业吧，所以难道真的是我学历不行，所以脑子也不行吗！ 　　大概是看她安静太久，傅时川问：“你怎么不参与啊？不好玩吗？” 　　关滢扁扁嘴，“我觉得我好笨哦。” 　　傅时川略一思索，明白了。 　　看着女孩垂头丧气的样子，他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这些都是套路而已，他们玩得多了，所以有经验。你没玩过，当然不知道了。” 　　“真的吗？” 　　“当然。你要是多玩几次，肯定比他们厉害。” 　　他这样说，简直像是在哄她了，关滢有点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那你呢，你怎么也不去玩啊？” 　　对哦，傅时川说他对密室兴趣一般，不会是因为他也玩得不太好吧？ 　　傅时川还没答话，那边已经响起求救声，“Trent，老大！快！速速过来救命！这个我们都想不出来了！” 　　傅时川耸肩，“没办法，要多给别人一点游戏体验。现在这种，才是我的时间。” 　　哇，这个人，怎么能用这么低调的语气说着这么狂妄的话啊！ 　　关滢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这么会解，也跟着凑过去。 　　他们现在困在一个很暗、很小的房子里，应该是厨房，墙边有锅，有灶台，灶台脚下还有一个小炉子，上面放着个药罐，地上堆着一些像是药渣的东西。 　　墙上则有一个石盘，上面如棋盘格般分布着很多数字，关滢觉得里面肯定有玄机，只是很可惜，她参不透。 　　傅时川过去后，Jonson说：“你看看，我们把锅都翻出来了，还是找不到线索在哪里。” 　　傅时川四下观察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地上，“这些药渣，是黏在地上的，但边上有几根多出来的。你们不觉得它们的长短有点特别吗？” 　　“你的意思是？”Jonson问。 　　“这些药渣按长短顺序排序，从上到下分别是第二长、第四长、第三长、最短和最长，也就是2—4—3—5—1。我觉得，它对应的是棋盘上的数字。” 　　“你的意思是，在棋盘上找出24351？”说这话的是最开始说幸亏有关滢他们才能凑够人的年轻男生，关滢已经知道了他叫Leo。 　　Jonson白他一眼，他已经猜出来了，“应该是在棋盘山找出连续的5个数字，从上到下按大小排序也是2—4—3—5—1。” 　　傅时川补充，“也可能反过来，药渣是从短排到长。那就是另一串数字了，你们自己算。” 　　大家按他说的去找，很快就听到一个声音，“这里这里！这个就是！” 　　Rayray指着一列数字，从上到下分别是8、5、7、0、10。8是第二大的，5是第四大的，7是第三大的，0是最小的，10是最大的，正符合傅时川说的，如果按大小顺序排序是2—4—3—5—1。 　　依次按下这五个数字，只听“咔嗒”一声，厨房角落一个小门缓缓打开。 　　Leo忍不住道：“哇，老大脑力max啊！” 　　这次连关滢也没忍住，在心里默念一句：狗腿子。 　　但那种紧迫感越发强烈了，现在连傅时川都表现过了，唯一的气氛组只剩她一个了！ 　　Rayray见状凑过来，牵住她的手笑着说：“没事的，我也什么都没解出来。” 　　大概是有傅时川的吩咐，再加上她们都是女孩儿，Rayray今天确实挺照顾她的，几次在关滢动作太大时都注意替她理了下裙子。 　　关滢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但姐妹你不能睁眼说瞎话啊，刚才那串数字明明就是你最先找到的！ 　　不过她没有拂逆Rayray的好意，也朝她一笑，两人一起从小门出去了。 　　从厨房出去后，又来到了一个小院子。和前院不同，这里应该已经是后院的寝居地了。 　　院子里有石桌石凳，前方三级台阶之上，是一间雕花木门的卧房。而刚才那个厨房，应该就是这个小院自带的小厨房。 　　卧房门当然也是紧闭的，关滢立刻猜到，下一个任务应该就是打开卧房的门。 　　回想这一路过来的文字和语音提示，关滢也逐渐看明白了剧情。他们的身份应该是一群听说这座废弃宅邸里有宝藏而冒险来寻宝的人，结果却被困于此，必须要找到这里隐藏的秘密，才能最终走出这座宅邸，否则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而刚才亭台楼阁、假山花园都已经经过了，从前院来到了后院，时间过去挺久，题目也越来越难，理智告诉她，游戏应该快走到最后了。 　　不行，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胜负欲也上来了，率先冲到门口开始寻找线索。 　　但找来找去，什么也没找到，只在木门左右的廊柱上分别发现了两块挂着的小木牌，左边那块用毛笔写着一行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右边那块则是画了个十字，然后十字的上下左右分别标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其实一路过来，都看到不少诗句。有些是刻在柱子上，有些是刻在石碑上，而内容也大同小异，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沅有茝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基本都是这种情情爱爱的诗句。 　　Rayray还在回廊上捡到了一枚香囊，上面绣着“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也是一个风格的。 　　关滢猜测这些应该和这个副本的最终剧情有关系，但她暂时还想不明白，只是盯着这两块牌子思索。 　　其余人也都凑了过来，大惑不解，“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两块牌子应该就是提示吧？‘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个诗和这个方位有什么关系吗？” 　　诗。方位。关系。 　　关滢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Jonson已经从刚才一路的表现看出了这位关小姐并不擅长密室解谜，但他还是体贴地等她拿着牌子琢磨了会，毕竟这可是Trent带来的人，多少要给人家女孩子一点游戏体验。 　　等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木牌，转头找傅时川参详，“我想不出来，你有想法吗？” 　　出乎意料的，这次连傅时川也是眉头微皱，“暂时没有。” 　　Trent也不知道！ 　　大家顿时发愁，片刻后，Leo说：“不然，我们叫场外援助吧。” 　　他晃了晃对讲机。游戏规定，遇到实在解不出来的谜题，可以跟工作人员寻求更多的线索提示。 　　他们走到现在还没求助过呢！ 　　Jonson有点不甘心，但在这里死磕也不是办法，正犹豫不决，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我可能，有一点想法。” 　　是那位关小姐。 　　他有点意外，“你有想法？” 　　关滢点头。 　　Jonson有点不信。这个谜题这么难，连他都没有头绪，这位新手小姐难道能突然大爆发了？ 　　瞥一眼旁边的Trent，他也是很感兴趣地看着关滢。 　　Jonson：“那你说说看。” 　　关滢感觉大家都看向了自己，其中还包括傅时川，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即将表现自己的兴奋，“你们知道现代的24小时，是对应古代的十二时辰吧？” 　　“知道啊。”Jonson说，仿佛觉得她小看了自己，“虽然我是理科生，但这种常识还是有的。” 　　“那这十二时辰其实就是十二地支，每一个时辰都有一个别名，这个你们知道吗？” 　　Jonson一下卡壳了，其余人也都说不出来。 　　傅时川替大家道：“我们不知道，你说吧。” 　　关滢这才慢悠悠道：“比如子时又叫夜半，丑时叫鸡鸣，寅时叫平旦，卯时叫日出。而戌时，又叫黄昏。” 　　大家立刻注意到了木牌上诗句里的“黄昏”，“你是说，这首诗是在暗示戌时？那戌时意味着什么？” 　　“那就要看另外一块牌子了。” 　　她径直从Jonson手里拿回木牌，然后展示给大家看，“这就是提示。上面虽然只有东南西北四个大的方位，但实际上，十二地支分别对应了十二个小方位。而戌位，就在西北偏西。” 　　关滢总结：“也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在这个院子西北偏西的地方！” 　　Leo听完，率先往她说的方向找过去，一通摸索后激动地说：“这里有块砖，有点松动！” 　　关滢一声令下，“掀开它！” 　　Leo和另一个男生合作，把砖撬出来，果然看到下面有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枚金光灿灿的黄铜钥匙！ 　　大家都被震住了，半晌Leo才说：“关小姐牛啊！这你都知道！” 　　Rayray也说：“你讲的那些东西，我听都没听过！” 　　想也知道，在座虽然都是学霸，但全是理科生，这种东西不在他们的知识范畴。 　　而关滢上一本完成的小说就是一个古代探案故事，当时没少查资料，记住了好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 　　她扳回一局，虚荣心大大得到满足，又被大家一通吹捧，一不小心尾巴就翘了起来，“过奖了过奖了，我也只是略读过几本书。” 　　说着谦虚的话，那神情可一点都不谦虚。 　　Jonson刚才木牌被夺，这会儿看着被人群簇拥着的女孩，片刻后，轻轻吹了声口哨，“看不出来啊。” 　　他问旁边的傅时川：“刚这个谜题，你是真的解不出来吗？” 　　傅时川也看着关滢，片刻后才说：“实不相瞒，真的解不出来。” 　　Jonson看出他没撒谎，乐了，“那我就平衡了。” 　　顿了顿，又说：“眼光不错。挺厉害的。” 　　前半句夸他，后半句则是夸关滢。 　　傅时川没说话。 　　回想刚才关滢解谜的样子，他发现，他很喜欢这种时候的她。成竹在胸、自信飞扬，就像他们一起看房那天，说自己有一定经济实力的样子。 　　很神气，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 　　关滢正得意呢，忽然和对面傅时川的目光撞上，猛地清醒。 　　坏了，嚣张过头了，忘了他还在呢！ 　　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也看到了！ 　　想到这儿，她有点不自在，但还想装镇定，却看到傅时川走了过来。 　　其他人都去忙着开锁和围观开锁了，剩下的人看到傅时川过来也给他让开了位置。 　　见周围没有人，傅时川低声说：“不愧是作家小姐，真是厉害。” 　　关滢：“……”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夸奖，她怎么脸红了啦！ 　　“咦？”正在此时，那边传来疑惑的声音。 　　关滢连忙推开傅时川，假装忙碌地凑过去，“怎么啦怎么啦？” 　　原来他们刚才想用钥匙去开雕花木门，却发现门上并没有锁，一通寻找后，居然在墙角发现了一个小门。 　　说是门，其实更像是个洞，只有半人高，外面挂着一把铜锁。 　　他们用钥匙试了一下，果然打开了。 　　所以，这个锁是开这个小门的。 　　Leo有点奇怪，“怎么有大门不走，要走小门……不对，要走小洞？而且这洞后面也不是房间里面啊，是一条地道。” 　　确实是条地道，看起来是要爬过去的，也不知道有多长。 　　但不管是什么，反正他们现在只有这一条路，Jonson说：“行了，爬吧。” 　　那就爬呗。 　　想到关滢穿的裙子，Rayray体贴地说：“还是我走你后面吧。” 　　最前面当然还是傅时川了，他先过去后，关滢才爬进去。 　　地道狭窄，她在里面一边爬一边想，怎么还有这种环节啊！她以为都要结束了！ 　　大概是已经在刚才大展风采过了，她现在感觉对今天的密室无欲无求，甚至开始觉得有点无聊。 　　不是说微恐吗？现在看来还好吧，一点都不刺激。 　　Jonson说他们不喜欢那种和npc互动多的，就喜欢解谜，但她觉得有npc也不错，更适合她操作，比如她就可以装被npc吓到扎傅时川怀里…… 　　不然下次他们去这种吧！ 　　她浮想联翩，正好前方也看到地道尽头了。傅时川半蹲着身子等在那里，见她出来后先伸手握住她的手，然后把她拉起来。 　　关滢再次甜蜜蜜地享受了一番和男神牵手的待遇，站好后刚要说话，忽然看到在他身后是一张雕花木床，而床边的阴暗处，若隐若现地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身穿鲜红嫁衣，长发披散，昏暗的光线里，能看到她苍白的脸颊，还有唇边的鲜血…… 　　“啊——” 　　关滢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傅时川猝不及防，就看到身前的女生忽然像疯了似的，连声尖叫！ 　　“关滢！关滢！”他试着叫了几声，想让她冷静，好消息是她听到了，不叫了，坏消息是她下个动作是拔腿就想跑。 　　傅时川生怕她黑暗里乱跑撞伤自己，连忙抓住她，关滢拼命挣扎，他一急，索性将她打横抱起！ 　　Rayray地道爬到一半，就听到关滢的尖叫声，她吓了一跳，连忙加快速度，三步并作两步爬到头，一边起身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 　　然后，她沉默了。 　　地道外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此刻就在卧室中央，Trent一手环住关小姐的背，另一只手托着她腿弯，竟是公主抱着她。 　　而关小姐两手搂住他脖子，头靠着他肩膀，脸色煞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这是闹哪样啊！ 第40章 　　后面的人也相继爬出来了，然后也都看到了这令人无语的一幕。 　　大家都沉默了，直到殿后的Jonson也爬了进来，“干嘛呢，怎么都堵在这儿！让让，给我腾个位置。” 　　下一秒，他也看到了屋子中央的两人，默了一秒，礼貌询问：“呃，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么一会儿工夫不见都抱上了？是我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吗！ 　　傅时川听到了他的问题，但并没有搭理，而是维持着这个抱着关滢的姿势，柔声询问：“好点儿了吗？” 　　关滢听到傅时川的声音，觉得自己刚被吓蒙了的脑子终于缓过来点儿了。 　　然后立刻，她就想起自己为什么吓成这样，“我刚才，看到一个女鬼！就在那后边！” 　　她说着，指了指床边的位置，然而那里空空荡荡，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有点着急，“我没骗你，我真的看到了！” 　　“我相信你。”傅时川说，“那应该是npc，现在已经从他们的通道出去了。” 　　啊，已经出去了？ 　　见关滢愣愣的样子，傅时川解释：“这种等在房间里负责吓人的npc，都是吓完就跑的，通常只有最先过来的人能看到。” 　　是这样吗？ 　　但傅时川最先过来也没看到，所以只有她一个人被吓到是吗？ 　　关滢一时不知该为这特殊待遇高兴还是生气。 　　然后下一秒，她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什么情况！ 　　她怎么会被傅时川抱着！其余人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怎么大家就这么看着，都没人提醒她啊！ 　　她脸瞬间红透了，挣扎着就要跳下来，傅时川顺势放下了她。 　　关滢站定后，一颗心还狂跳不止，根本不敢去看其他人的反应。 　　天啦，他们会怎么想她和傅时川啊！不会觉得她是故意的吧！ 　　刚才在地道里，她是畅想了一下遇到npc装害怕然后扎傅时川怀里，可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真遇到了，还那么吓人啊！ 　　怎么回事，我现在许愿已经不需要走流程了，只要想一下就能实现吗？ 　　难道这就是幸运日的特殊待遇？！ 　　和她尴尬得连手脚往哪儿放都不知道比起来，傅时川就淡定多了，“没事就好，这种突然冒出来是会被吓一跳。” 　　大家被他的声音提醒，也连忙跟着打圆场，“是啊是啊，我之前有次也被吓得够呛！” 　　“不过这么多人就你看到了，也算值回票价了哈。”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还是赶紧继续找线索吧！” 　　大家说完，故作无事地散开。 　　就连Jonson也破天荒没有再调侃傅时川，咳嗽一声，就装模作样地走开了。 　　等只剩他们两个人，关滢垂着头、绞着手，低声说：“你刚才，怎么抱我呀……” 　　如果说刚才的事有错，她觉得他也要负一半责任！ 　　就算她被吓到了，他也不一定要抱她呀…… 　　“不能抱吗？”傅时川说，“我又不是第一次抱你。” 　　关滢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之前在他家那次，她假装崴脚，他也抱了她的。 　　啊啊啊虽然是事实，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暧昧啊！ 　　关滢觉得自己心脏有点受不住了，不知是为刚才那个公主抱，还是此刻傅时川的态度。 　　好在傅时川说完这句话，下一句就正经为自己解释了，“你被吓到了，要乱跑，我抓不住你。” 　　好吧，这个解释听起来好像还算合理。 　　虽然，关滢也会忍不住想，不抱她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控制住她了？而且就算要抱，也不一定要……那样抱吧？ 　　但，反正她本来也没想怪他。 　　他那样抱她，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关滢正胡思乱想，傅时川忽然凑近。 　　她吓得呼吸一紧，却见他抬起手，竟像是要摸她的脸的样子。 　　关滢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仿佛被使了定身术，动都不敢动。 　　眼睁睁看着他的手落到自己脸上，然后，在眼角轻轻一拭。 　　关滢感觉到湿湿的痕迹，是她未干的眼泪。 　　“怎么吓成这样。”他轻叹口气。 　　傅时川说完，就转身走开，去一边找线索了。 　　留关滢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片刻后才终于回过神。 　　然而大概是震惊太过，第一个涌上心头的不是害羞，而是——你这样直接上手，小心把我妆弄花了！ 　　关滢在那边怀疑傅时川今天是不是疯了时，大部队也发现了最后一道谜题的关键。 　　这房间里三面墙上都挂着画，上面有诗句，但大家经过分析，发现诗句旁边的山水图里其实暗藏了方位图，要按照上面的提示，把这屋子里的一些东西重新摆放位置。 　　两个男生去挪家具了，其余人则讨论起这个副本的剧情来。 　　“我刚看了半天了，这是一个女人的房间吧？”一个男生说。 　　确实，这房间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古代女子的闺房，不仅有刚才那个藏女鬼的雕花木床，窗边的桌上还放着铜镜和妆奁，衣柜里则是好几件古代女人的衣服。 　　“不仅如此，你们不觉得，这房子像是关人的吗？”Jonson说。 　　大家想起那扇打不开的雕花木门和墙角那个半人高的洞和地道，都赞同地点点头。 　　感觉上，确实是很像有人被关在这里，然后其余人如果要进入，只能通过地道出入。 　　所以，是这屋子的主人被关起来了吗？ 　　Jonson忽然问：“哎，你说你刚才看到的是个女鬼？” 　　他提问的正是关滢，她一惊，连忙甩开那些奇怪的念头，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她会不会就是这间房间的主人啊？” 　　关滢被提醒，说：“有可能。” 　　大家立刻来了精神，“那她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你展开描述描述。” 　　虽然现在想到那一幕还惊魂未定，但好几双眼睛一起期待地看着她，关滢无奈，只好忍着害怕回忆道：“……她看起来，挺年轻的。穿着红嫁衣，头发披着，脸很白，嘴边还有血。反正就是恐怖电影的鬼新娘的样子。” 　　穿着嫁衣的女鬼，也太典型的中式恐怖了吧！ 　　Rayray神情思索，“我忽然在想，那个女鬼故意让关小姐看到，不一定单纯是为了吓唬她，还可能是另一种提示。” 　　“什么提示？” 　　“通常来说，按照恐怖片的套路，鬼的样子就是临死前的样子。有没有可能，这个屋子的主人是死在出嫁的那一天？” 　　“那她为什么会在出嫁那天死呢？”Leo问。 　　Rayray再次陷入沉思，然后猛地灵光一闪，“你们还记得我在回廊上捡到的那个香囊吗？上面绣了一行情诗，‘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还有一路上到处也都刻着情诗。我觉得，这些东西肯定不是没有意义的！” 　　“会不会是，这些情诗都是那个女人写给她的心上人的？” 　　“心上人？”这次开口的是傅时川。 　　“对，心上人。那些诗记录的是他们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是她和那个男人相遇。‘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是他们相会。而‘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是他们被迫别离。” 　　“至于为什么被迫别离呢，是因为她的家人要把她嫁给其他人！她有情人，却被逼嫁给别人，所以她不愿意屈服，就在出嫁那天自杀了！” 　　有道理诶！ 　　那她被关起来也说得通了，肯定是家人怕她逃婚，和情人私奔，才把她锁在这里！ 　　“不错啊，很会推理嘛！”大家纷纷赞道。 　　这次换Rayray的尾巴翘起来了，“过奖了过奖了，我也就是偶尔会看点言情小说，这都是套路剧情。” 　　关滢却觉得不对。 　　她回忆那些诗句，确实都是男女情诗，但除了一些两情相悦的，还有一些并不是。 　　比如那句“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就不像是对着也深爱自己的情郎，而是透着一股幽怨…… 　　她忽然问Jonson：“我们这个项目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记得是有名字的吧！” 　　他们进来前发了一张门票卡，设计得很漂亮，有一些剧情的前情提要，结束后也可以给顾客拿回去当纪念。 　　Jonson把卡片递给她。关滢看了一眼，心道，果然。 　　大家推演完剧情，均感满意，看那边房屋改造得差不多了，正想过去帮忙，却听到关滢说：“你说的别的都对，但有一点不对。” 　　“什么？”Rayray诧异道。 　　“那个女子确实爱上了一个男子，但那个男子并不爱她。”关滢慢慢道，“甚至，那个男子从来都不知道有一个女子这样爱慕过他。” 　　众人纷纷惊讶。 　　关滢对Rayray说：“你还记得来的路上有一句诗吗？这里也写了，就在墙上。” 　　她指着左侧墙上那幅画，上面有一行诗句，是今天少有的重复出现的诗句。 　　关滢：“‘沅有茝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未敢言，她其实从来都不敢言。” 　　Rayray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路上是看到过这么一句诗。按说她背诗是没这么厉害的，但这首因为短短一句里面居然有三个她不认识的字，所以印象深刻。 　　Leo提出反对意见，“不对啊，那个男的不知道？那那个什么‘人约黄昏后’怎么解释？” 　　关滢轻吸口气，“因为，那是她的幻想。” 　　幻想，什么意思？ 　　大家刚要再问，那边忽然传来兴奋的声音，“好了好了，解开了！” 　　伴随着这喊声，雕花大床上也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弹开了。 　　与此同时，房间里响起了bgm。 　　是笛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笛声。那样幽咽，连绵不绝，仿佛女子一生的叹息。 　　然后，一束光打过来，房间内唯一一面没有挂画、一片雪白的墙上出现画面。 　　一个古代少女打扮的身影和一个公子装扮的男子出现，他们身后是衣香鬓影、灯火辉煌的古代街道。 　　那样美丽，一如每一场初遇。 　　伴随着画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开始讲述剧情，而每一段剧情右上方都会出现对应的诗句。 　　就像关滢推测的那样，这个女子，确实在七夕夜偶遇了一名男子。“金风玉露一相逢”，从此倾心、陷入相思。 　　可因为家族的原因，她无法和他结成连理。世俗礼教的约束又让她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终于相思成疾，甚至开始产生癔症。 　　那些两情相悦的诗句只是她的幻想。 　　幻想中，她与他“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她无法见到他，就安慰自己，他们是一对分别的情人，而“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但相思依然让人疯狂，所以，她一遍遍回忆他们相遇的那一天，“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她的家人之所以把她锁起来，不是怕她和情郎私奔，而是因为她疯了，大家怕她乱跑。 　　厨房里那些药渣，是她喝的药。 　　最后，她也不是在被迫出嫁当天自杀，而是心中的愿望始终得不到实现，最终穿上嫁衣、相思而终。 　　在她的幻想里，她和他是两情相悦、花好月圆。而真正的结局却是，“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从头到尾，那名男子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名女子，这样思慕过他。 　　也许是音乐太悲伤，又或是这样的故事正戳中她的心，关滢忽然觉得有点想哭。 　　她看着手里的门票，上面印着这个项目的名字：《越人歌》。 　　《越人歌》，说的是春秋时期一个少女暗恋男子的故事。 　　其实从一开始，就给了他们答案。 　　太过难过，关滢甚至有点生气了。 　　这是干嘛啊，难得玩一次密室，就遇上这样的剧情，点她呢是吧？ 　　老天爷这样安排，是在暗示她什么吗？她也会像这个女人这样惨？ 　　大家都在投入地听着剧情，傅时川却偏头，看向了关滢。 　　女孩微垂着头，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门票，不知在想什么。 　　她刚才能那么快反应过来，除了因为作家擅长编故事，也因为她有类似的经历吧？ 　　她也曾经，暗恋过一个人很多年。 　　傅时川刚想明白这点时，有很多复杂的感受。但此刻看着她低落的样子，涌上心头最多的，却是心疼。 　　没想太多，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关滢诧异转头，却对上傅时川理解、安慰的眼神。 　　仿佛一股暖流融入心间，关滢忽然觉得，自己又振作起来了。 　　她和故事里的女子不一样。 　　也许曾经她也像她一样可怜，但现在，此刻，她暗恋的人，就在她身边。 　　虽然，他并不知道她暗恋的就是他。 　　bgm放完，室内恢复正常。 　　Jonson走到床边一看，发现刚才那声响动弹开的是枕头，而枕头下面压着一个信封。 　　他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上面用女人秀丽的字写着一行诗。 　　一行关滢早有预料的诗，也是今天的最终谜底。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关滢他们成功破局出来后，受到了工作人员的热烈欢迎，“恭喜你们，达成了本店开店以来本项目最快过关记录！尤其是倒数第二关，黄昏那个，一般都是要场外援助的，你们好厉害呀！” 　　而在工作人员试图给他们复盘剧情时，得知他们在播放画面前已经猜出了《越人歌》设计，更是又惊又喜，“天啦，居然真的有人能猜出来！从来没有人猜出来过！我还以为是我们的编剧同学在自嗨呢！” 　　负责编剧的工作人员听说后，也激动地出来见面，而在问到具体是谁猜出剧情了，大家一致指向了关滢。 　　女孩一把握住关滢的手，“您就是我的知音啊！” 　　她还告诉了关滢一些这个剧情里他们没猜出的设计。比如他们一开始在第一步翻围墙也是滑滑梯的时候，其实就摔晕了，后面在这个宅子里游荡的是他们的灵魂，只有成功解出最后的谜题后才能魂魄归体，苏醒返回人间。 　　而故事里的女人因为暗恋一个人却始终得不到，最后抑郁而终，死后灵魂就一直困在这里。这宅子里有宝藏的消息是她传出去的，而她引诱路人进去寻宝，是因为心中有执念难消，最终目的是让路人发现她写给那个男人的情书。 　　她希望，这些人能把她的信交给那个男人。但她不知道的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久到这座老宅都已废弃。 　　在她的世界里，她还活在过去，她爱的男人也依然活着。 　　但事实是，这封信永远也交不到她想交的人手里。 　　为了奖励他们的最快过关纪录，店家送了他们一人一个甜筒冰淇淋。 　　等走出店门后，Rayray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说：“真是荡气回肠啊！” 　　她再次夸奖关滢，“关小姐太厉害了，这种剧情你都能猜到。我那点言情小说储备跟你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啊！” 　　那当然，你只是看小说，我可是写好不好！ 　　而且这样的剧情，她想不到才是奇怪吧，一看到那些诗她连DNA都动了。 　　她想到那位“知音”编剧同学，忍不住怀疑，她能编出这样的剧情，不会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暗恋经历吧…… 　　Leo问：“接下来去哪儿？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吧，我们今天吃什么？” 　　他一脸期待的样子，一看就是准备趁着老板请客吃一顿好的。 　　关滢却有点没兴趣了。 　　虽然有傅时川那一下摸摸头，但她还是有点被那个故事影响到了，不是很想再继续和这么多人吃晚饭。 　　但要丢下傅时川他们自己回去，她又有点舍不得。而且傅时川头回约她出来玩，她也不想活动没结束就提前走。 　　要是他愿意回去就好了……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傅时川说，在大家失望的表情露出来前补充，“吃完了把账单发给我，给你们报销。” 　　众人欢呼：“Trent万岁！” 　　有人想到今天游戏过程里两人的种种暧昧表现，大着胆子说：“Trent是要和关小姐先走吗？那我们确实不方便打扰哈……” 　　傅时川看他一眼，对方立刻做了个捂住嘴的动作，偷笑着躲到另一个人身后了。 　　傅时川这才转头对关滢说：“我陪你回去吧。之前说要给你做饭，一直没兑现，正好今晚有空。” 　　关滢看着傅时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吧，我想一下你就真的要提前回去了？ 　　这么邪门儿吗？想什么来什么？ 　　先前那个猜测又出现了，幸运日！今天一定是她的幸运日！ 　　那幸运日应该做些什么！ 　　除了和傅时川享受双人晚餐，还有什么是她要做、能做、必须做的！ 　　“回去的路上，你看到彩票站停一下。我要去买个彩票。” 　　傅时川正准备替关滢拿包，一起离开，忽然听到她开口，一愣，“为什么？” 　　关滢双眼发光、斩钉截铁道：“不行，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但我一定要去买彩票！” 第41章 　　晚上十点十分，关滢回到家。 　　进门后她随便一踢，脱掉鞋子，又把Chanel的小包包往地上一丢，这才砸到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回忆这如梦似幻的一天。 　　她刚结束了和傅时川的晚餐，他如像承诺的那样，亲手给她做了菜。而且今天他玩了个花样，做了一个中式的主菜和一个西式的汤，吮指蒜香排骨配三文鱼奶油蘑菇汤。 　　关滢看到菜单时还问，可以这样搭配吗？傅时川则一脸理所当然，“只要你愿意，想怎么搭配怎么搭配。” 　　而菜的味道当然还是那样好。饭桌上，两人聊了很多，分享了一些彼此的兴趣爱好，傅时川又说了一些他在美国的生活，关滢也讲了一些自己写作时遇到的趣事，两人都不时被对方逗笑。 　　然后饭后，关滢还和傅博文玩了一会儿，这才告别傅时川回到家。 　　总的来说就是，气氛非常的好。 　　如果要评级的话，今天这顿晚餐的成功指数甚至超过了之前加上骆宁那次的三人晚餐以及她和傅时川在日料店初次约饭那两次，登顶她追求傅时川以来和他约饭的成功之最。 　　再加上白天还有那么一场惊喜不断的密室，这一天实在是顺利得让她有些不可置信。 　　关滢越回味越心潮澎湃，终于爬起来第N次重复那个如今已轻车熟路的动作——打开电脑，登进豆瓣。 　　经过这么多次的更新，她的帖子现在已经是小组里比较红的帖子了，但由于这并不是一个特别大的小组，也就几千人，所以整体来说也还好。 　　因为前阵子忙着躲傅时川，这段时间她都没怎么更新。本以为帖子热度会降一些，结果点进小组一看，热度非但没降，反而大涨了一波！ 　　帖子飘红挂在首页，回复数都超过三千楼了！ 　　关滢诧异地点进最新一页一看，全是催更的哀嚎，“小G！小G你人呢？怎么这么久不出现了，还在emo吗？” 　　“你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吧？不要啊！我还等着看你追到男神呢！” 　　“晕倒，我没那么倒霉吧，昨天半夜刚发现这个帖子，熬夜看完就发现楼主好像坑了。我是天生扫把星吧！” 　　“不可以！不可以放弃！更不可以坑！我不允许！” 　　…… 　　因为上次更新时，她跟大家提到了自己的茫然和纠结，然后又消失这么久，搞得很多人怀疑她真的放弃了，每天早中晚上班打卡式安慰鼓励她，导致帖子从早到晚挂在首页，又来了不少新读者，最后才形成了这个情况。 　　没想到无意间竟饥饿营销了！ 　　关滢立刻抖擞精神，十指如飞打字道：“没有emo！小G没有emo！非但没emo，今天还和男神跟男神同事一起玩密室去了，大有斩获啊家人们！！！” 　　她绘声绘色讲完最近发生的事，从那天傅时川忽然约她去密室，到今天下午在密室里的几次亲密接触、她奇迹般的心想事成，以及今晚的双人晚餐，一气呵成说完后，满心期待地等着大家的回复。 　　结果等她急不可耐地连续刷新五次，终于刷出第一条回复后，看到的却是：“……所以，你最后买彩票了吗？” 　　关滢：“……” 　　算你们牛逼！ 　　她把彩票往桌上一甩，拍了张照打码关键信息，这才发上去，没好气道：“买了买了买了！买的还是大乐透！要是中了一个亿，我立刻停更这个帖子！再也不追什么男人了！” 　　开玩笑，她关滢是什么人，言出必行！说了要买彩票，回程路上就真的让傅时川在路边停下，亲自下车消费三十元人民币支持了一番祖国的博彩事业。 　　但我说这么多，你们就只看到彩票吗！ 　　下面也哈哈大笑，“你们也太会抓重点了吧？笑死，看把我们小G气的！” 　　“要是真中了一个亿，可以不追男神了，但一定要给帖子里的姐妹们分一点啊！我们可都是见证者，苟富贵、勿相忘！” 　　“受不了你们这些人啦，还关心什么彩票什么一个亿！我已经快被今天的更新甜晕了！” 　　关滢看到最后这条，立刻附和点头。 　　就是就是，以前她随便讲点什么大家都一口一个“太甜了”“甜晕了”，而今天她自己到现在还被甜得回不过神，她们怎么还在纠结些别的啊！ 　　那个最先问彩票的ID回复，“是很甜，但说实话，因为太甜了，我现在正在思索另一件事情。” 　　“确实，我也在思索。有人和我在想同样的事吗？” 　　“你想的什么事？我怎么知道我想的和你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那你先说。” 　　“不行，还是你先说。” 　　这打哑谜似的对话扯了好几个来回，看得关滢一头雾水，心想不会又要说她写手帖吧，才终于看到有好心人道：“你们都别说，还是我来说吧。我觉得——男神像是在追你。” 　　关滢看到这句话，呼吸瞬间一停。 　　半晌，她才哆嗦着手磕磕绊绊打字道：“胡说八道！你们不要太离谱了！上次说他喜欢我，这次居然直接说在追我了，怎么可能！” 　　她激动，评论比她更激动，“拜托，他都主动约你出去玩了，而且是和他同事一起，玩的还是密室这种单身男女搞暧昧时最爱选的项目！这不是在追你是什么！” 　　“对啊，反正我是不可能带我没有好感的对象去参加同事的局的！我甚至不会带我还没确定关系的暧昧对象去见我朋友。你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就相当于让你在自己的朋友圈露面了诶！” 　　“而且你都说了他今天表现很不对劲，非常主动，又是公主抱又是擦眼泪的，还一直照顾你，这不能更明显了吧！我看从他约你去密室开始，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而你居然迟钝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那不然你给我一个他这么做的理由。你不会真觉得就是幸运日这么简单吧？我们社会主义国家可不兴封建迷信哈！” 　　“大家把我想说的都说了，那我就来做个总结吧。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我以我十二年言情小说的阅读经验打包票，他就是在追你！”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十几个人在关滢面前进行圆桌会议。 　　关滢看着那些评论，脸越来越红，身子却控制不住地有点发凉，是被吓的。 　　傅时川，在追她…… 　　这是她连做梦都不敢幻想的事，所以看到的第一反应就是反驳，狠狠地反驳！ 　　她瞥到那条让她拿出个别的理由的评论，手放上键盘就想打字。 　　因为她没有在帖子里透露自己的职业，也就没说她对傅时川还有一个了解他们行业取材的借口，所以她们会觉得傅时川是没有任何理由地主动约她和同事一起玩。 　　但实际上，他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可是下一秒，她的动作又停住了。 　　不是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不能泄露，而是在这些评论面前，不知为何，这个她本来深信不疑的理由，竟也显出一丝破绽来。 　　就算她要取材，和他的同事们玩又能取到什么材呢？大家又不会在密室聊工作。 　　而且，这依然不能解释他今天在密室里的反常表现…… 　　脑子里又闪过下午发生的一切，她当时只顾着飘飘然，觉得都是她的幸运。 　　但现在回想，也许，真的可以有另一种解释…… 　　她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她从来不敢那么想。 　　但万一，真的是…… 　　她瞪着电脑发呆三分钟，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吓的腾地一下站起来！ 　　疯了疯了疯了！ 　　她居然真的开始思考傅时川追她的可能了！ 　　她顾不上看后面大家又发了些什么，胡乱打字，“我不知道，我想不出理由，但你们太上头了！我不想和你们说了！” 　　大概是看出她的心理防线已经濒临崩盘，那位率先指出傅时川在追她、堪称圆桌会议的领袖的姐妹说：“好吧，既然你不相信我们，那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很简单，你试探一下他。” 　　关滢心脏今晚不知道多少次停跳，“怎么试探？” 　　“比如现在，你发一条朋友圈，随便说下自己哪里不舒服，头痛脚痛肚子痛，都行。看看他会不会私戳问你情况。” 　　关滢看着那句话，呆滞片刻，自己都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在思考。 　　然后，仿佛鬼使神差地，她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选择只对傅时川可见，编辑了一条文字：“好惨，半夜肚子痛，我看我今晚要失眠了！” 　　编完后，她深吸口气，一鼓作气地发了出去。 　　然后，她屏住呼吸，瞪着手机。 　　五秒过去了。 　　十五秒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时间在这时忽然变得无比漫长，关滢甚至能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 　　等到三分钟后，他依然没有发来消息后，她忽然就后悔了！ 　　她听信什么乱七八糟的建议啊，还发朋友圈试探他，能证明什么！ 　　他回复了就是喜欢她，不回复就是不喜欢吗？ 　　那万一他睡了呢？或者没睡，但恰好没刷朋友圈没看到呢？ 　　正想把这条半夜犯傻的朋友圈删了，却忽然看到左下角消息栏出现一个鲜红的1。 　　有人发了新消息给她。 　　她呼吸一下子就紧了，三秒后才抖着手点了一下那个1。 　　只见微信最上方那个被她置顶的对话框里，出现了一条新消息。 　　Trent：怎么了，肚子哪里不舒服？ 第42章 　　他问了他问了他真的问了！ 　　关滢简直要跳起来，又是激动又是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概是看她迟迟没回，傅时川又在微信里拍了拍她。 　　但关滢忘了之前拍一拍功能刚上线时，自己也随大流给它设置了台词，后来兴趣过去了也忘了改。 　　只见页面跳出一行字：“‘Trent’拍了拍你，然后打了一笔巨款。” 　　傅时川： 　　关滢：…… 　　她连忙解释：这是我之前胡乱设置的！你不用管！ 　　傅时川看着那行字，也笑了，发了条语音过去，“这就是芳龄富婆的生财之道吗？” 　　关滢有点窘迫。 　　好在他没纠缠这个，又重复问了一次，“你肚子哪里不舒服？” 　　关滢支支吾吾，“我，胃不舒服。” 　　“确定是胃吗？怎么个不舒服法？” 　　她怎么知道怎么个不舒服法，她健康得跟小牛犊子似的！ 　　关滢忽然想起来塔塔之前有阵子得胃病，回忆她的症状描述道：“就是，有点反酸，有点恶心，还有点胀气……” 　　关滢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不对，胃病通常都是吃东西吃坏了，但她今晚吃的是傅时川做的菜，这不是让他觉得是自己做的东西给她吃生病了嘛！ 　　不该说胃痛的！ 　　她立刻解释，“但应该不是晚餐的问题，你看你吃了也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其实我这阵子已经好几次这样了，都是晚上胃会不舒服……” 　　“已经好几次了，那怎么不去看医生？家里有药吗？” 　　关滢卡壳，最后心虚地说：“没有药。我懒得跑嘛，想说挺一挺就过去了，而且每次第二天早上就好了……” 　　“你最近睡眠怎么样？” 　　怎么忽然跳到睡眠了？想到自己正在装病，关滢睁眼说瞎话，“不是很好。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压力也有点大，有时候会失眠。” 　　傅时川顿了片刻，说：“我大概知道你什么情况了。我这里有药，给你拿过来。” 　　什么，他知道？真的吗？ 　　他还有药？ 　　她立刻起身，走到玄关边透过电子猫眼观察对面，果然，三分钟后就看到傅时川打开门出来。 　　他已经换了睡衣，关滢这才想起来自己回家就忙着文学创作还有跟网友圆桌会议，现在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呢！ 　　但现在再换也来不及了，她打开门，傅时川也正好走到门前，果然看到她的打扮，问：“还没睡？” 　　关滢抓着门把手：“嗯，我睡得晚……” 　　傅时川手里拿着几个小药盒，一边递给她，一边说：“你应该是胃食道反流了，还有点消化不良，可能是最近睡眠不好引起的，再加上今天晚上吃得有点多。” 　　关滢听到最后一句，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多吗？她今天晚上吃得多吗？ 　　可能，好像，确实因为今晚气氛太好，他做的菜又太好吃，她一时有点嗨了，吃得多了点，再一次忘了装小鸟胃淑女！ 　　都被他看在眼里了吗！ 　　关滢陷在晴天霹雳，都忘了接傅时川的药，傅时川只好抓住她的手腕，把药放到她手中，“本来最好是去医院的，但现在都这么晚了，估计你也不想折腾。正好我有药，就先给你吃了吧。” 　　关滢这才低头看向手中的药盒，一个是达喜，这个她听过，之前塔塔也在吃。另外两个的名字就复杂多了，一个叫奥美拉唑肠溶胶囊，另一个叫枸橼酸莫沙必利片，她不仅没听过，甚至还Rayray附身，连其中的字都认不全。 　　傅时川说：“达喜的药效相对比较温和，你可以先吃这个，如果症状没有缓解，就换成肠溶胶囊。然后剩下这个是消食的，也可以治胃食道反流，你自己看情况，如果前面的药起效了就别吃这个了。” 　　关滢听完这一串医嘱，好奇道：“睡不好也会影响胃吗？” 　　“当然了。”傅时川说，“别说睡不好，你情绪不好都可能反应到胃上，所以放松心情。” 　　关滢眨眨眼睛，问出心中疑惑，“你怎么会有这么多药啊，还懂这么多，好专业的样子。你也有胃病吗？” 　　这些药看起也来不像是一般家庭的常备药啊。 　　傅时川顿了顿，一笑，“一点点。” 　　他看着关滢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晚上手机不开静音，如果你半夜有任何情况，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好吗？” 　　关滢与他对视，片刻后，点了点头。 　　傅时川送完药就回去了，因为这个时间点并不适合进女士的房间，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进去。 　　不过关滢也没有放他进门的意思，不是怕别的，而是她实在担心一旦让傅时川进来，他就会亲自给她倒了水，然后盯着她把药吃下去。 　　到时候，她就会像明明没病却被逼着喝药的繁漪一样，而且她更惨，因为她甚至不敢对周朴园喊出那句：“我不喝药！” 　　毕竟这是她自找的。 　　关滢脑内小剧场了一番，见傅时川已经进门，也砰的一声关上门，然后背抵着门连续深呼吸三次，还是挡不住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 　　他真的来问她了，还给她送药了，还说要是她不舒服半夜也可以给他打电话，这意味着什么？ 　　是那个意思吗？ 　　她想不出来，脑袋像是要炸了，连忙又冲到电脑边，飞快打字：“我发了！他也看到了！还私戳我了！刚刚给我送药了！” 　　为了证明，她还把药拍了照发上去，“你们看，好多药，我都没想到他有这么多药！而且他还叮嘱了我好多东西！现在怎么办！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帖子里的大家本来见她迟迟没新回复，正着急呢，不知道她到底是睡了还是去行动了，没想到她一回来就爆了个大料，居然已经行动完毕了！ 　　这回可是实打实现场直播了！ 　　帖子里瞬间炸了，“卧槽！刚才谁出的主意，料事如神啊！” 　　“好家伙，没想到男神还是个行动派！我想的就是私戳你关怀你一下，他居然直接送药上门，大上分啊！” 　　“盖章了，他就是喜欢你！他要不是喜欢你，那我也不喜欢我初恋男神，你看着办吧。” 　　关滢刚收到药时本来是无比上头的，但现在看着这些评论，心里越来越慌，反倒开始强迫自己去寻找反对的理由，“可是，我刚刚想了一下，就算他私聊我也不能证明就是喜欢我吧？也许只是朋友间的关心呢，毕竟我们现在关系不错。还有送药也是，我病了，他正好有药，住对门也方便，所以给我送一下也可以理解吧……” 　　“嘿，你这嘴真硬啊！”大家都无语了，“我看天塌下来也有你的嘴顶着！” 　　比起来，我们的圆桌会议领袖就沉着镇定多了，“大家别着急，我本来也没想一次就出结果。就猜到你会不信。这样，我们三局两胜，再试探一次。” 　　关滢迟疑，“这次怎么试探？又要发些什么吗？” 　　“今天太晚了肯定不行了，明天，你挑个时间，这样办……” 　　关滢这晚折腾到将近五点才睡着，只睡了四个小时就醒了。 　　一看手机，早上九点，傅时川已经去上班了。 　　不过大概八点四十五的时候，他给她发了条消息：醒了吗，你的胃没事儿了吧？ 　　关滢连忙回复：醒啦。胃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药哦。 　　本以为他在上班，要过一会儿才能看到，没想到他居然回得很快：那就好。 　　然后他又说：记得吃早饭。胃不好的人更要好好吃早饭。 　　关滢：好。 　　然后，他没有再说什么了，关滢猜测应该是真的去忙了，毕竟今天是社畜最忙乱的周一。 　　而她也没有再打扰他，而是手机一丢，栽到在床上。 　　因为没睡好，她觉得头很痛，洗了一个澡也没有好点。 　　骆宁今天也出门办事了，正好，她不用费心想理由推掉和他的看片了，因为她今天实在没有心情。 　　这一整天，关滢都浑浑噩噩的，在家从卧室躺到客厅，也不干别的，就发呆，连饭都忘了吃。 　　等到了晚上九点，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主动给他发了条消息：你还在公司忙吗？ 　　和早上一样，傅时川依旧回得很快：我已经下班了。 　　这么早？除了周五，他一般不都是十点才下班吗？ 　　关滢有点惊讶，同时咬了咬下唇，因为知道自己等了一天的时刻到来了。 　　牙齿因为紧张有点发麻，她抿了一下，问：哦，那你今天白天忙吗？ 　　傅时川：有一点，早上事比较多，开了好几个会。下午好一些。 　　关滢：早上那么忙，你还回我消息啊？ 　　她以为傅时川会说，也就发了两条之类的，没想到他却说：当然，我一直等着呢。 　　关滢一愣：等谁？等我吗？ 　　关滢：为什么等我？？ 　　她只是一点点胃病而已，不至于一直等着吧！ 　　傅时川戏剧性地停顿了片刻，才说：可能是因为我第一次擅自开药给别人，怕吃出问题要负责任吧。 　　关滢被逗笑了：那你确实担了风险哦。不过谢谢你的药，否则我昨晚就要睡不好了。 　　傅时川：能为作家小姐效劳，是我的荣幸。 　　关滢又是忍不住一笑。 　　她觉得自己稍微轻松点了，两人又扯了几句别的，关滢忽然想起来，问：那你现在在哪里？回家路上吗？ 　　傅时川这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发了张照片过来。 　　点开一看，是蹲坐在夜晚户外台阶上的傅博文，看背景像是附近的一个小公园。 　　关滢现在已经和傅博文很熟了，而且越相处，她越明白为什么网上都说，边牧是狗狗里最聪明的，智商相当于6到8岁的孩子。 　　就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确实是这样，傅博文比她遇到的所有狗狗都要聪明多了，半点不敢瞎糊弄！ 　　比如此刻照片上的傅博文，虽然还是他一贯的样子，白白的、毛茸茸的脸蛋上一双乌丢丢的眼睛，但他的表情却不太对。 　　有点严肃，还有点不满，正审问般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 　　离谱吗？她居然在一只狗的脸上看出了审问。 　　关滢：你已经到家了？在带傅博文散步吗？ 　　傅时川：是啊，我的晚课。 　　关滢：可是傅博文怎么这个表情啊，谁惹他不开心了吗？ 　　傅时川：我惹他不开心了。 　　关滢：啊，你为什么惹他？ 　　傅时川：因为他没跑够，还想继续跑。但我不想跑了。 　　关滢立刻站上道德制高点进行谴责：你这样可不对，既然他没跑够，你就继续陪他跑啊。小狗都是喜欢运动的，你身为一个好爸爸，要满足孩子的心愿！ 　　傅时川：我也想满足他，但我忽然有事儿要忙，没空了。 　　关滢：什么事儿？你不是下班了吗，还有什么要忙的？ 　　说这话时，她也不自觉满脸严肃。毕竟她可是一个严格的准后妈，休想轻易敷衍过去。 　　就算你说你临时来了工作要回家加班，也要陪孩子跑完再回去！ 　　傅时川：忙着，和某位作家小姐发微信。 　　关滢心头狠狠一跳。 　　她看着那句话，觉得脸颊越来越红，足足十秒后，忽然把手机一扣按在沙发上，然后跪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半晌没有再看。 　　几分钟后，手机轻微振了几下，应该是他又发了些什么，但她还是没有看。 　　脑海里闪过昨晚那人的建议：让她主动找他微信聊天，然后在聊到一半的时候，故意不回复他，假装消失。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看他是会也撂开一边不管了呢，还是会继续主动来找你了。” 第43章 　　放到一个月前，不，哪怕是一天前，关滢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敢做这样的事。 　　她明知道傅时川给她发了消息，却不看不回，玩失踪。 　　换句话说，她在故意晾着傅时川！她在拿捏他！ 　　她被自己的狗胆包天惊呆了，同时胸口还有强烈的冲动，想看看傅时川刚刚又发了点啥。 　　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挺不住了，她连忙丢下手机逃到厨房，然后还觉得不放心，又把厨房门关上反锁，这才背靠着厨房门滑坐到地上，捂着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的心脏。 　　大概过了五分钟，她终于觉得好点了，肚子也在此时咕噜噜叫了几声。 　　她想起来自己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白天心里有事挂着还不觉得，但大概是刚才情绪消耗太大，忽然就饿得难以承受。 　　但不做饭的人就是这样，冰箱就是个摆设，里面啥好吃的都没有，只有几袋水果，是昨天刚买的，送完对门后剩下的就被她塞到了冰箱里。 　　不过水果倒都是好水果，时令的枇杷、桑葚，还有一些晚熟柑橘，很甜，一点没有尾季水果的干涩。 　　关滢从冰箱里把它们拿出来，抱在怀里，然后就着这个背靠着门坐在地上的姿势，开始吃水果。 　　橘子吃完了吃枇杷，枇杷吃完了吃桑葚，吃到满手都是桑葚汁的紫色才终于醒悟。 　　不行，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就真的要犯胃病了！ 　　她想起身，才发现自己腿都坐麻了，扶着墙慢吞吞站起来，又脚步蹒跚地去洗手。 　　收拾好后，她鬼头鬼脑地打开厨房门，仿佛外面有人似的左右观察一下，这才溜回到沙发前。 　　自己的手机还躺在那里，保持着离开时那个倒扣着的姿势。她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厨房里没有表，而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也第一次在完全清醒又空闲的时候离开自己的手机这么久，也就无法准确判断时间。 　　但她估摸着，至少一个小时应该有了吧。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昨晚的会议内容，“……这个行为的理论逻辑就是，看看在你们的对话突然断掉并持续一段时间后，他还会不会为了和你继续展开话题，主动去想新的内容，比如关心你在干什么，或者汇报自己在干什么。” 　　“如果他这样做了，就意味着他对跟你对话感兴趣，进一步说，就是对你这个人——感、兴、趣！” 　　关滢虽然抵挡不住诱惑，照着做了，但事到临头却又生出忐忑。 　　万一他什么也没发怎么办？ 　　万一我玩砸了，他觉得我不尊重他，索性不理我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了，一鼓作气翻过手机，解锁点开微信。 　　只见右上角时间显示，确实过去了大概一个小时二十分钟，而她和傅时川的对话框里有好几条新的消息。 　　最上面是她刚不回复时，他发的两条。 　　傅时川：开玩笑的，我就是想拖你下水，到时候他生气也是生我们两个人的气。 　　因为她没回，片刻后，他又发了一条。 　　傅时川：你又去看电影了吗？ 　　当然还是没有回复。 　　这条之后，那边就没有再继续发了。 　　然后，就是半个小时后，他又发了一张傅博文的照片，这次小狗笑眼眯眯，非常满足的样子 　　傅时川：履行了好爸爸的义务，又带他跑了三圈。 　　傅时川：他现在越来越能跑，我有时候都不知道到底是他遛我还是我遛他了。 　　最后，是五分钟前，他新发的一条。 　　傅时川：你看到骆宁的朋友圈了吗？ 　　关滢感觉，自己浑身的血管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居然真的像那个人说的那样，全中！ 　　她看着那些对话，因为一直没有得到回复，孤零零地在对框框里，竟透出股寥落的感觉，瞬间激发她的愧疚。 　　她连先去骆宁朋友圈察看一下都等不及，直接发消息问：什么朋友圈？ 　　很快，傅时川也回复了。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忽然消失，自然得就好像他们一直在聊一样：他那个电影，这周六要上了。我刚跟他聊了一下，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哦，这个关滢知道。就是之前骆宁还专门出差跑去重庆谈合作的那个电影，确实要上映了，他今天出门就是去参加电影的首映礼了。 　　关滢：我也听他说过，说是看片会的反应都很好。 　　当时骆宁还说，等电影上了要她去捧捧场呢。 　　关滢刚想到这里，就看到傅时川问：你想去看吗？ 　　关滢眨眨眼睛，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你要请我看吗？ 　　傅时川：不算我请。骆宁在朋友圈宣传，发电影票代金券，扫码随机领。我扫了，然后逼他登录后台亲自给我发了。 　　傅时川：怎么样？我们一起薅骆大制片人的羊毛。 　　这回血管是真的要爆炸了，关滢不得不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连吹一阵晚风，才把脸上那惊人的温度降下来。 　　然后她猛地想起，她还没回傅时川呢！ 　　生怕他以为自己又消失了，她连忙忍着激动，打字道：好啊。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傅时川：好，那就说定了。 　　发完这条，傅时川似乎也觉得今晚话题到此就圆满了，没有再发什么。 　　而这也正合关滢心意。她冲进书房，打开电脑就开始激情输出：“报！！！我刚刚按你们说的做了，聊到一半跑路，他真的在隔了好一会儿后又给我发消息了！而且，他最后还约我这周六一起去看电影！” 　　因为知道今天有行动计划，所以里面早就等候了一帮翘首以待的姐妹，一见她出现，以及带来的消息，立刻尖叫声汇成一片。 　　“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晾了他，他还不抛弃不放弃，主动找你，这就是喜欢你！想接近你！更别说还有约你看电影了！” 　　“没错，先是密室，又是电影。前者还可以说是朋友间组团玩玩，但看电影，还是只有你们两个单身男女一起去，意思已经不能更明显了ok！这就是不是普通朋友会一起去的场合！” 　　“哎呀，我可真是料事如神啊！我都有点佩服自己了。我看小G是当代著名追男人实践家，那我就忝当一下理论家吧。天啦，再这样下去我不会出书吧！” 　　最后一条发言的就是提出这个试探建议的网友，也就是昨晚主持大局的人，关滢盯着她的ID，就像抓住救星一般，又是激动、又是无助地问：“那我现在要怎么办啊？” 　　傅时川真的喜欢她，在追她吗？ 　　虽然她到这一刻还是不敢相信，但种种迹象看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如果，他真的……她应该怎么办！ 　　这次不需要圆桌领袖发言，大家的七嘴八舌就淹没了她，“这还用问吗？既然确定他在追你了，那事情就简单了啊，你让他追就好了啊！” 　　“或者，你有没有想过，主动表白？” 　　主动……表白？ 　　关滢一愣。 　　那人继续说：“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了，你说你要追男神，那你打算追到什么程度，才下一步行动呢？是要一直追到他彻底喜欢你、爱上你、主动跟你表白吗？你难道从来没想过主动表白吗？” 　　像是被当头一声棒喝，关滢猛地发现，她好像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她定下决心，要追求傅时川，在这个过程里朝他走近的每一步都让她心花怒放，雀跃满足。 　　但她却从来没有设想过，真的追到的那一步。 　　十三年的时光，让这变成了一个对她来说太遥不可及的梦，即使是如今她已经在努力朝这个梦靠近，却依然下意识不敢去想象它成真的那一天。 　　所以，当现在她们告诉她，傅时川可能也喜欢她，她才会这么慌乱。 　　她还没回答，下面就立刻有人反驳，“我不同意。既然都知道男神在追小G，那为什么要主动表白？” 　　“就是就是，小G本来就是暗恋的一方了，现在还主动表白，有点太吃亏了！我还是更喜欢男生先表白。” 　　“而且如果男神真的是在追小G，那他肯定会表白的。小G只要在这段期间稳住，好好表现，然后等着就好啦！” 　　似乎是被这条描述的画面感染了，有网友连发几个捧心表情：“天啦，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甜蜜、这么梦幻的等待啊，我想想心跳都要加速了！” 　　这么甜蜜又梦幻的等待…… 　　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甜蜜又煎熬的等待吧！ 　　关滢站在电影院的取票机前，看傅时川取完票过来，朝她一笑，“好了。” 　　她手攥紧包带，也朝他露出一个笑，努力掩饰笑容之下的不自然，“啊。” 　　现在是周六下午三点半，她和傅时川如约来看电影。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两人取完了票往入口处走，关滢以为他想先进去等候，谁知经过前台时傅时川却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买点吃的。” 　　他是要去买可乐和爆米花，关滢点点头，等他转身走开一段距离，才仿佛得救般暗暗松一口气。 　　总是这样。这段时间总是这样。 　　好像又回到了她去完深海回来那半个月，每一次面对傅时川，她都觉得不自在，甚至想要逃开。 　　不同的是，当时她是为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而纠结惆怅甚至暗暗暗责怪，如今却是……心怀鬼胎。 　　每一次，当她对上傅时川的眼睛，她总是会控制不住地想，眼前这个人，真的，喜欢她吗？ 　　这个她喜欢了十三年的人，正在，追求她吗？ 　　这是她一周前连想都不敢去想的念头，可一旦滋生，就像疯长的野草，燎原的大火，摧枯拉朽，一发不可收拾！ 　　她甚至想去从他脸上探究答案，但很快，她就制止了自己这个疯狂的行为。 　　这太容易被看出来了！ 　　而且，还有另一个要命的问题。 　　她想起帖子子里那些人，一些让她主动表白，一些让她好好表现，等着他表白就好了。 　　呵呵，不管哪一种，关滢都要说，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且不说她有没有主动表白的勇气，光是好好表现坐等对方出手，也没那么容易好吗！ 　　一旦知道傅时川可能喜欢自己，当她看着他的时候，他有可能也在默默观察她，她在他面前就连手脚怎么摆放都不知道了！ 　　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担心自己说错了做错了，出了纰漏，忽然就让他不喜欢了。 　　没有得到希望的时候，人不会这么患得患失，一旦知道想要的终极大奖就在前方不远，那真是一步也不敢行差踏错啊！ 　　关滢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逼疯啦！ 　　她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看到前台处傅时川买了两杯可乐和两份爆米花，而他一个人明显有点不太好拿。 　　她猛捶一下自己脑袋，连忙也几步上前，说：“我拿一份吧。” 　　傅时川没推辞，关滢于是拿了一杯可乐和一份爆米花。 　　两人回身往前走，关滢不敢看傅时川，只好打量四周。 　　因为是周末，电影院里人挺多的，而且看得出来，大多数都是情侣。 　　关滢又想起帖子说的，一对没有暧昧的单身男女是不太可能一起来电影院的。这都是情侣才会一起做的事。 　　那他们呢？ 　　在别人眼里，他们也是……情侣吗？ 　　这样一想，她就觉得脸颊火烧火燎的，心脏也又开始怦怦乱跳。 　　余光瞥到旁边一个男生背着个明显是女款的包包，手臂则被一个女孩挽着，应该是在替女朋友拿着包。 　　关滢忽然想起来，之前傅时川也帮她拿过两次包，她去深海和密室那天。 　　当时她没有想太多，只觉得是他这个人绅士，但现在看到这对情侣，才陡然惊觉这个动作的暧昧。 　　对啊，又不是男女朋友，她的包也不重，他为什么要主动替她拿包？ 　　难不成，他当时就是那个想法…… 　　视线不由下垂，看向自己今天的包。 　　因为要和傅时川一起看电影，按照她之前的路线，肯定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但因为心怀鬼胎，反而不敢阵仗搞得太大，关滢最后只是像往常一样化了个妆，甚至连裙子都穿了上次玩密室时穿过的，只是把搭配的上衣和外套换了一下。 　　但临出门前，还是不甘心，于是把原本背的Celine包换成一个奶昔白的铂金包。 　　这也是她最贵的一个包，斥巨资23万，关滢每次出席大场合都会背这个包给自己压阵。 　　傅时川一直没听到关滢说话，偶一回头，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的包发呆。 　　因为手里拿了东西，那个包挽在她的臂弯，看起来是有点不方便的样子。 　　他于是说：“需要我帮你拿包吗？” 　　关滢正对着包浮想联翩，陡然听到傅时川的话，仿佛自己的心思被窥破，她顿时像一只炸毛的猫般，一把把包抱到自己怀里！动作太大，差点把爆米花从桶里晃出来！ 　　而她像是完全没察觉，只是瞪大双眼、警惕地看着傅时川，“你为什么要帮我拿包？？？” 　　傅时川沉默一瞬，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地说：“我知道你今天的包很贵，但你放心，我不是来抢你包的。” 第44章 　　关滢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再看自己的样子，可不就像是在防抢包贼嘛！ 　　闹了个乌龙，她大窘，结结巴巴道：“不、不用了。我自己拿。” 　　怕傅时川多想，又解释：“这个包，和我的衣服是搭配。不能分开的。” 　　真是鬼扯啊，前两次也没见她这么在意包包的搭配。 　　但傅时川点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没再坚持。 　　两人一起检票入场，他在前面带路，关滢在后面跟着。 　　只见他顺着过道一直往后走，半天没停下，眼看就要到最后一排、两两一体的情侣座了，而那里正好有一个空着的位置。 　　关滢再次紧张。 　　他他他……他不会是买的情侣座吧！ 　　说起来，票是他买的，刚才检票时他拿了一张给她，但她根本没顾上看，都不知道具体在第几排。 　　不会真的是…… 　　刚想到这里，就看到傅时川在倒数第三排坐下来。 　　关滢：“……” 　　不行。 　　她告诉自己，真的不能再疑神疑鬼下去了！ 　　再这样没等到傅时川表白，她先精神崩溃了！ 　　关滢走过去，对着座位号在傅时川左边坐下，又把爆米花和可乐放到了扶手上。 　　电影还有几分钟才开始，观众正在陆续入场。因为是新片，上座率很不错的样子，很快他们前后左右都坐满了人。 　　关滢观察这个情况，觉得回头可以给骆宁道喜。要是电影真的不错，她还可以发个微博免费宣传一下，也不枉他们共事一场。 　　正走神，忽然听到傅时川问：“所以，你的彩票中奖了吗？” 　　关滢眨眨眼，“彩票？哦，你说那个啊。没有。” 　　她是周日买的彩票，第二天就开奖了，但她当天忙着“拿捏”傅时川，根本忘了这茬，等到了周二才想起来，跑去一查结果，连几块钱的安慰奖都没中。 　　傅时川笑，“有点遗憾。不过没关系，下次哪天再有灵感，我们可以再买。” 　　关滢那天买彩票给出的理由是突然有了灵感，所以他有此一说。 　　关滢却不觉得遗憾，而是想到另一点。 　　她没中彩票，就说明，那天其实不是她的幸运日。 　　所以，当天傅时川的种种表现也不是因为她幸运，而是…… 　　她猛地扭过头，不敢再看傅时川，更害怕傅时川再继续看自己。 　　太难了太难了太难了！ 　　不去想那件事真的太难了！ 　　好在电影此时终于开场，影厅内暗下去，刚好遮挡了关滢再次变得通红的脸颊。 　　骆宁说过，他去年才升任制片人，只主控过《铁轨上的小卖部》这一个项目。所以，这部电影他当然不是主要制片人，而是三年前他还在做执行制片人时参与的项目。 　　和他主控项目喜欢做中小成本电影不同，这是一部实打实的大投资电影，由影帝江屹、当红女星周佩佩主演的奇幻冒险电影《我不是创世神》。 　　影片是由这几年爆火的同名国漫改编，讲述三十几岁还郁郁不得志的落魄漫画家周楷某一天忽然发现，他漫画里的事情正在一一变成现实，而漫画里的怪物甚至穿破次元，来到现实中要追杀他。为了逃生，也为了撕裂漫画和现实的联系、拯救世界，他走上了冒险之路。 　　漫画画风诡谲惊艳，剧情热血刺激，本就有无数粉丝。电影用了大量的特效，在高度还原漫画的同时，还特意去了著名赛博朋克城市重庆取景，更加增添了几分漫改电影特有的2.5次元氛围。 　　同时，这还是江屹和周佩佩这对曾经的荧幕情侣时隔多年的再次合作。 　　总的来说，各方面都非常吸引眼球。 　　关滢没有看过那部漫画，所以完全以一个普通观众的身份来看这个电影，不到半个小时就明白骆宁为什么这么信心满满了，确实是非常不错的作品。 　　她看得津津有味，终于暂时放下了纠缠她一天的各种绮思杂念。 　　而她旁边，傅时川就没这么好的兴致了。 　　他觉得关滢不对劲。但他不知道她哪里不对劲。 　　因为要上班，两人这阵子的相处时间并不多，而在这有限的相处时间里，他总觉得她怪怪的。 　　她好像，既想靠近他，又想躲开他。有几次，他发现她在偷看自己，而一见他目光转过来，她立刻若无其事地移开。 　　但她偷看他并不是重点，以前她有时候也会偷看他，可这几次她的偷看似乎带着某种探究。 　　不过也只有那么几次，后来她就没再这么做过了。 　　为此他还特意询问了骆宁，最近他们工作上又有什么新情况吗？得到的答案是他这周都在忙新电影的上映，没怎么和关滢一起看片开会。 　　傅时川觉得疑惑，还有点好奇，神神秘秘的作家小姐是又有什么新的奇思妙想了吗？ 　　但现在，看她又一副全情投入作品的样子，倒让他顷刻就把那个疑惑抛诸脑后了。 　　果然，还是她一贯的样子。 　　傅时川早就发现了，自己很喜欢看她专注的样子。他觉得很可爱。 　　她闪闪发光的眼睛，她怀抱热忱的表情，都让他看得移不开眼睛。 　　关滢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旁边好像有道视线在看着自己。 　　回头一看，傅时川居然没有看电影，而是唇畔含笑，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他怎么放着好好的电影不看，来看她啊？还是……还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他看了多久，她刚才的表情怎么样，没有露出什么蠢样子吧？ 　　完了，刚刚剧情很搞笑，她好像哈哈大笑了来着，他也看到了吗！ 　　因为在电影院里，她声音很小，他没听清，于是俯身凑近，“你说什么？” 　　关滢仿佛被人一下扼住喉咙。 　　他离得太近了。大概是因为要控制音量，他几乎是附在她耳边说出的这句话，然后维持着这个姿势，等着她的回答。 　　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眼睛，还有鼻尖若有若无的他身上的气息，关滢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声音低如蚊蚋，“我说，你为什么看我……” 　　“不可以看吗？” 　　又是这个语气。就好像当时在密室里反问她，不能抱吗？ 　　这个问题，要她怎么回答啊…… 　　关滢咬了咬唇。 　　指尖有点酥酥麻麻的，然后，从手臂一路蔓延到心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怀鬼胎，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傅时川对自己很暧昧，而且是越来越暧昧。 　　脑海里又闪过那些话：他如果真的在追她，肯定会表白的。 　　他真的会表白吗？ 　　那他，到底什么时候表白啊…… 　　万一他太沉得住气怎么办啊！ 　　脑海里被这个要命的问题纠缠，椅子却在此时忽然往下一降，椅背往后一倒！ 　　因为太过突然，吓得关滢差点叫出声！ 　　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这部电影虽然做的不是3D的，但他们买的是4D厅，椅子和影厅环境会根据电影里的特效剧情做出相应的反应。前面一直没有动静，关滢都要忘了这个了，没想到它会突然发威！ 　　眼看椅子开始伴随着电影里的打斗一下一下晃动，关滢一时有些无措。 　　转头去看傅时川，发现他已经靠回了椅背，然后和自己一样，也被椅子颠来抖去。 　　这还没完，下一瞬关滢感觉脸上凉丝丝的，原来是因为电影里在下雨，影厅配合着喷水了。 　　关滢一时无语。 　　其实以往她是很喜欢这个环节的，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沉浸式观影，但此情此景，看着傅时川也被这突然袭击搞得有点被动的样子，不知怎的，她竟品出丝滑稽。 　　搞笑的氛围冲淡了紧张和尴尬，她示意傅时川凑近，再次小声说：“你能让这个椅子停下来吗？” 　　傅时川也压低声音，在一片震动里说：“恐怕不行。” 　　“硅谷精英、IT大神这都做不到吗？那你业务不太行啊。” 　　傅时川面对此种指责，有点无辜的样子，“作家小姐明鉴，我是程序员，不是黑客。” 　　关滢被逗得抿唇一笑。 　　正在此时，伴随着主角的车狠狠飞出高架桥，椅子再次狠狠震了一下。 　　同时一阵风吹来，关滢感觉自己本就随着坐下的动作往上缩了一截的短裙被掀飞一角，露出大腿处雪白的皮肤…… 　　她一惊，立刻按住裙子，同时去看傅时川的表情，正撞上他从自己腿上收回的目光。 　　她瞬间炸毛，“你看到了？！” 　　傅时川闻言，有一瞬间的尴尬。 　　他其实没看清。她裙子掀起来时，他下意识看过去，然后在荧幕白光映照下，瞥到一闪而过的白色。 　　但紧跟着关滢这个问题就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没看到好像不够老实，但要说看到了…… 　　关滢问完也反应过来了。啊啊啊啊她是傻瓜吗！问什么问！ 　　电影院里这么黑，他就算看了，又能看到些什么！ 　　她装什么都没发生这事就过去了，反倒是她这个问题，让气氛更加尴尬了！ 　　椅子这时终于停下了。 　　一阵难言的沉默后，傅时川说：“硅谷精英、IT大神虽然停不下电影院的椅子，但有另一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他神态自然，说话的语气也很自然，仿佛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让彼此尴尬的事情。 　　关滢还陷在懊恼中，愣愣地看着他。 　　只见傅时川脱下自己的外套，放到了她腿上，“盖着吧。” 　　他把他的衣服，拿给她盖腿…… 　　关滢攥着还带着男人体温的黑色外套，脸瞬间红爆炸。 　　这次不用网友提醒，她也知道，男生把自己的衣服脱给女生盖腿，不管是小说里还是在现实中，那都是终极暧昧剧情啊！ 　　后面的时间，关滢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电影里再多精彩的打斗、酷炫的特效、俊男美女的恋爱，都吸不回她的注意力。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她的腿上盖着傅时川的衣服。 　　她的腿。傅时川的衣服。 　　苍天大老爷啊，这两样东西居然有一天能产生联系！ 　　她关滢真是不枉此生啊！ 　　好不容易到电影结束，影厅的灯亮起来，观众陆续离场。 　　关滢也站起来，攥着傅时川的衣服，恋恋不舍地递给他，“这个，谢谢。” 　　傅时川接过，一边穿上一边往外走，“不客气。晚上想吃什么？” 　　关滢现在整颗心像泡在蜜里似的，哪里在乎这种小事，“都可以啊，你决定吧。” 　　“这家商场附近有家潮汕牛肉火锅，评价很好，要试试吗？” 　　潮汕火锅呀，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关滢立刻小鸡啄米点头，“好呀好呀，就吃这个吧。” 　　她严重怀疑，就算现在傅时川要带她去吃她最讨厌的茄子，她也会说好呀好呀，以前是我太狭隘了，应该给茄子一个机会！不如就来个全茄宴吧！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像闪烁的宝石，里面全是快乐的光彩。 　　傅时川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笑问：“这么开心？电影这么好看？” 　　他问她对电影的评价，关滢明明后面都在走神，但还是立刻支棱起来，凭着对前半小时的印象，说：“很好啊！剧情特效都很棒，票房一定会大卖的，回头可以用这个敲诈骆宁请客吃饭了！” 　　傅时川也觉得还不错，“你看这种电影应该会更有共鸣吧？” 　　关滢一愣，“为什么？” 　　“这部电影讲的是漫画家的漫画剧情成真，里面的角色也来到现实中，这不就是你的感受吗？” 　　哦对对对，好像是这个剧情来着。 　　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创作感受，关滢心中更加甜蜜，“是哦，是有点像。” 　　想了想，又说：“我是觉得我小说里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不过还是有点不同的。我想的是，他们是在另一个平行时空存在，而不是来到我这个现实中。” 　　“怎么，你也怕世界毁灭？” 　　“那也要他们有这个本事啊。”关滢作不屑状，“人家漫画里来到现实的都是大怪物，能推倒高楼大厦那种，很酷炫的！我小说里的人来到现实，那除了为新中国增加一大波黑户、给第七次人口普查添点麻烦，什么也影响不了。酷不起来的。” 　　她说到这里，忽然一顿。 　　小说里的人物是来不到现实中了，但小说里的剧情成真，好像，真的有一样。 　　季书和谢成文的happy ending。 　　因为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甜蜜、太梦幻、太不可思议了，导致她最近越来越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活在现实中，还是她幻想出来的完美小说世界里…… 　　关滢刚想到这里，抬头却发现，傅时川又在看着自己。 　　还是和影厅里一样的眼神，专注，澄澈，含着笑意，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不同的是，离了影厅，在商场明亮的灯光下，他眼神里的东西更加清楚了。 　　关滢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模模糊糊有个感觉。 　　就好像，她说的东西让他很愉快。 　　就好像，他很喜欢看她一样…… 　　两人这时正在坐电动扶梯下楼，关滢被他看得又是甜蜜，又是心慌。电梯也正好到头，她一迟疑，就没有及时踩上地板，一下子失去平衡，差点摔倒！ 　　还好傅时川反应迅速，一把扶住她的肩，“小心！” 　　关滢站稳，惊魂未定，“谢谢……” 　　“没事。”傅时川说着，手离开她肩头，却并没有收回，而是顺着往下，握住她手腕。 　　“虽然让你这么开心，我很荣幸。但上次给你做饭害你吃坏了肚子，这次要是看个电影又摔到了，那我真是难辞其咎了。” 　　他笑着说，还是那样的眼神。 　　而且因为她这个冒失的动作，他好像觉得很可爱，里面还多了一点调侃。 　　而他的手一直抓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 　　关滢这段时间表面虽然装得很好，但其实心底一直紧紧绷着一根弦。 　　她那样努力地维系着它，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要失去控制。 　　但这一刻，她看着他的眼睛，还有手腕上他掌心的温度，忽然觉得，心底的那根弦，断了。 　　周围人来人往，傅时川正想提醒她避到旁边一点，不要站在电梯口，却听到她冷不丁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傅时川一愣。 　　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过去，只见关滢直视着他的眼睛，重复：“傅时川，你是不是在追我？” 　　沉默。 　　仿佛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过去几秒钟。 　　就在关滢悚然一惊、猛地清醒，想收回手时，却被他一把抓住。 　　飞快地，傅时川回答：“是。” 第45章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关滢顿时傻了。 　　她呆呆地看着傅时川，好半晌才问：“……什么？你说什么？” 　　傅时川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他也直视着她的眼睛，这一次，语气里还添上了几分认真、几分郑重，重复道：“我说，是，我喜欢你。我在追求你。” 　　关滢问出那句话是一时冲动，几乎是出口的下一秒她就清醒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头皮瞬间发麻、后背冒出一层冷汗，正大脑当机、不知所措、几乎想拔腿就跑时，却不料傅时川给出这么个回答。 　　他说，是。 　　他喜欢她。他在追求她。 　　那些猜测，那些她自己都觉得疯狂的、梦幻的、不可思议的、不敢相信的猜测。 　　居然，都是真的…… 　　这一次，大脑真的一片空白了。 　　而她对面，傅时川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关滢会突然问这个，在这个时间、这种地点，这样毫无征兆地问出来。 　　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的心跳也难得加快，甚至脑子都有点懵，说完那句话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时间，两人都怔怔地看着对方，半晌没人开口。 　　直到后面有人过来，说：“麻烦让让，不要挡在这里好吗？” 　　傅时川如梦初醒，看到后面有一家人要下电梯，而他们正好挡在他们过路的地方。 　　他忙说：“不好意思。” 　　然后牵着明显还没回过神的关滢来到旁边人少一点的地方，清了清嗓子，尽量镇定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关滢很慢很慢地眨眨眼睛。 　　她觉得，在刚才的被迫走动后，自己仿佛冻住的脑子渐渐回温。虽然还是有点木木的，但至少耳畔不再是嗡嗡嗡的嘈杂声，商场里的人声、音乐声还有他对自己的说话的声音，终于能穿透耳朵，进入她的大脑。 　　他的声音。 　　哦对，他在对她说话。 　　关滢抬头看傅时川，有点语无伦次道：“哦。哦好。出去。我们出去吧。” 　　两人此时已经到了商场一楼。刚才因为升降电梯人多，他们懒得挤，才一边聊天一边坐扶梯下来。现在却必须换电梯，下负二层到地下停车场开车。 　　这个过程里没有人说话。两人都努力装出一副很正常、很镇定的样子，甚至进电梯后，傅时川还按住开门键等了一下远处小跑着过来的一位阿姨。 　　但仔细看，却能看出他们行为的机械和表情的不自然。 　　等终于上车后，关滢坐在副驾驶座上，闻着车内熟悉的车载香水，终于再一次想起刚才在商场里那幕。 　　然后，仿佛冻住的血液一点点苏醒，燃烧，沸腾，滚烫，再顺着血管全部涌入脑中，让她的大脑瞬间炸开。 　　她的每一个意识、每一条神经、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叫嚣： 　　他承认了他承认了他承认了！ 　　傅时川说他喜欢她！他在追求她！ 　　她居然问出来了！而他居然承认了！ 　　他居然承认了！！！ 　　头皮在发麻！手指在发麻！连牙龈都在发麻！ 　　关滢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那样极致的兴奋和快乐，就连两年前签下自己第一份过千万的合同时，她也没有这么激动过！！！ 　　她脸颊红透了，连脖子也泛出一层粉色，不得不拼命压抑，才能让自己好好地坐在原地，而不是跳起来。 　　旁边傅时川深吸口气，终于踩下油门，保时捷开出地下停车场，驶上外面车水马龙的大街。 　　关滢自顾自在那儿狂喜了好一会儿，终于稍微冷静一点，也察觉到周围景物的变幻。 　　意识到陷在自己的世界太久了，她偷觑一眼旁边的傅时川，见他正神色镇定地开着车。她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是不是都被他看到了。 　　她连忙清了清嗓子，也作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还打量起外面拥挤的车辆。 　　傅时川见状，说：“有点堵，你别着急。” 　　“啊，我不着急啊。”关滢无辜道，“现在是晚高峰嘛，堵车很正常。反正我还不饿。” 　　“不过我看了下导航，就这段有点堵，过去了就好了。” 　　“是啊是啊，后面就都不是红色了。” 　　两人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聊起了交通，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这让关滢在放松之余，忽然又有点不确定了。 　　刚才那些事，是真的发生过吧？ 　　不是她在幻想吧？ 　　傅时川察觉关滢盯着自己，问：“怎么了？” 　　关滢直愣愣道：“你刚才是说了喜欢我是吗？那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呲—— 　　傅时川猛踩一脚刹车！ 　　保时捷变道，在路边急停下，因为停太猛，关滢甚至撞到了椅子背上。 　　她有点被吓到，问傅时川：“怎、怎么了？” 　　傅时川胳膊放在方向盘上，一手扶额，缓了几秒才深吸口气，有点无奈地说：“你就不能等一等，让我也打一个腹稿？” 　　啊？什、什么意思？ 　　关滢眨眨眼，没明白。 　　傅时川转头看向她，那张从来都从容镇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无奈甚至有点崩溃的表情，“你再来一次，我的CPU也要烧了！” 　　他是在说，她刚才的话，让他也紧张了吗？ 　　他看起来那么冷静的样子，但其实心中也因为她，不知所措了……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傅时川自嘲一笑，“你别看我现在表面装得很冷静，其实我脑子里一直在想，我们晚上应该换去哪里吃饭。” 　　关滢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晚上，不是要去吃潮汕牛肉吗？” 　　她说完才想起来，傅时川说了潮汕火锅在商场附近，但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开了多远了。 　　“本来是，但你刚才的行为，让它已经配不上今晚的档次了。我正在想这样临时的状况，能订到哪家高级的法国餐厅。” 　　法、法国餐厅吗？ 　　这个阵仗是关滢没想到的。她隐约猜到他的想法，心口一紧，也惴惴不安起来。 　　傅时川命令：“从现在起，你只能跟我讨论正在做的事，别的都不许再提。我需要整理一下我的思路。” 　　关滢啥也不敢说，只能点头。 　　傅时川被她这副瞬间认怂的小鹌鹑模样气笑了，佯装思考，“我应该干什么来着？哦，我应该先打电话，换一个预订的餐厅。” 　　。 　　傅时川打了三个电话，不知道托了什么关系，最后终于订到了一家符合他要求的高级餐厅。 　　在建国门外，北京最繁华的CBD，66楼，餐厅四面和屋顶都是玻璃幕墙，坐在其中能将整个长安街夜景尽收眼中。 　　据说这也是北京最高的观景西餐厅，关滢之前就听说过这里，但没来过，没想到傅时川居然能临时订到这里的位置。 　　两人由侍者引到窗边的位置坐下，关滢转头往下一看，果然是长安街全景。 　　川流的车辆和灯火让这条全中国最出名的街道像一条流淌着金子的河流，那样的璀璨繁华，足以晃花人的眼睛。 　　但她现在并没有多少心情欣赏这美景，坐下后就把手放在腿上，有些紧张地揪着裙角。 　　余光瞥到周围，不愧是知名餐厅，环境优美而静谧，厅内座位并不多，稀稀落落的，但所有位置基本都坐满了。而除了有几桌是女生和女生一起的，剩下的几乎都是像他们这样的一男一女，肯定是情侣。 　　而且就连那几桌女生和女生一起的，你又怎么知道不是情侣呢！ 　　这里简直比电影院还暧昧！ 　　关滢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跟傅时川来这种地方吃饭。 　　天呐，这真的就是在约会吧！ 　　不是近似约会，不是以前那种她自我催眠的四舍五入的约会，这就是实打实的约会！ 　　来这种地方的约会！ 　　她觉得有点眩晕，正好傅时川在对面问她：“想吃什么？” 　　关滢回过神，掩饰道：“你点吧，我都行。” 　　这和傅时川猜的回答一样，他没推辞，替她点了，然后把菜单交给侍者。 　　等侍者离开后，傅时川说：“我没来这里吃过，不知道这儿的菜品怎么样。不过这家餐厅的环境很好，所以我朋友推荐了这儿。” 　　“朋友？” 　　“就是Jonson，他喜欢到处玩儿，交游广阔，人脉也多，今晚是他帮我订的餐厅。” 　　所以Jonson就是他打的那几个电话里的一个吗？ 　　关滢当时心慌意乱，都没怎么注意听他说了什么，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熟人。 　　傅时川看着她，也想起半个小时前的车上，Jonson接到自己电话时诧异的语气，“西餐厅？你跟谁去啊？具体什么诉求你说清楚。不会是要跟女人约会吧？！” 　　因为关滢就在旁边，他不好说得太明白，而他的沉默，在对方听来无疑是默认。 　　那边立刻兴奋了，“等会儿！你等会儿！给我十分钟！兄弟这就给你安排好！我订好了一会儿直接把地址发你手机！” 　　“谢了。” 　　“这种事情就不要跟兄弟客气了吧！你要真想感谢我，等事情完了，明儿个给我详细讲讲，到底什么情况……” 　　他没等对方说完，直接挂了手机。而Jonson也没记仇，十分钟后果真把地址发来了，还附上说明。 　　“这家餐厅别的不说，环境那是一流，堪称约会圣地，再难搞的妹子，也保证让你一举拿下！” 　　等到了之后一看，倒确实符合Jonson的描述。 　　很快，侍者把点的餐送了上来。 　　傅时川给关滢点了一份招牌黑胡椒波士顿龙虾，给自己则点的澳洲谷饲战斧牛排，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前菜配菜。 　　因为各怀心思，两人相对用餐，一时都没有说话。 　　傅时川一直在想一会儿要说的话，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混乱的思绪中抽了出来，却发现关滢正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看他。 　　像一只试探的小松鼠，飞快地看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隔几秒再看一眼。 　　他做好准备，在她再次看过来时也看向她。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关滢像一个被抓个正着的小偷一样，脸一下就红了。 　　她慌张地再次收回目光，低头假装忙碌切菜。 　　傅时川忍不住弯唇一笑。这样的她缓解了他心底的一点紧张，同时，也让他接下来想说的内容变得迫不及待起来。 　　他放下刀叉，慢慢道：“关于，你在商场问我的那个问题……” 　　关滢的餐刀在盘子上一划。 　　从他说要来法国餐厅，她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一路心都是提着的。 　　此刻闻言，知道要到正题了，那颗心又是狠狠一颤。 　　“怎么？”她看着傅时川，又是期待、又是恐惧地问。 　　期待是因为知道他即将说出的话对自己多么重要，而恐惧则是因为太过期待。 　　傅时川：“按理说，你问到这个，我不该有任何的犹豫。但你又让我很矛盾。因为按照我原本的计划，有些话不该是在这时候说的。” 　　关滢像是一个只会跟着他摇摆的木偶，多余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愣愣地问：“什么话？” 　　“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但我本来想的是，在我追求你一段时间，让你更多地了解我、我也更多地了解你之后，再在一个比较郑重的场合对你表白，而不是这么的……随意。” 　　他用“随意”是克制了，其实他想说的是，草率，鲁莽。 　　他做梦也没想到，关滢这种爱情小说作家，按理来说应该是最重视仪式感的，居然会在这种事上这么鲁莽！ 　　听到那句话时他都懵了，这是什么路子！ 　　“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既然你问到我了，那我就不能有丝毫的犹豫，让你对我对你的感觉有任何的怀疑。” 　　“所以，关滢，现在我要正式地对你说，我喜欢你。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对你很感兴趣。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你的奇思妙想，你的天真浪漫，你的活泼可爱，每一样都打动着我。和你在一起，我觉得非常非常地开心。是的，我在追你。” 　　关滢呆呆道：“你的意思，是想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傅时川说，“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果你不觉得这样太仓促的话，那我也要问你一句。” 　　“关滢，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这样的话，是她梦想的，是她恐惧的，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得到的。 　　而此刻，在这66层的高楼上，在这仿佛瑶台宫阙的半空中，她听到了。 　　关滢几乎疑心自己在梦中。 　　没有丝毫征兆，一滴泪倏地落下来。 　　关滢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挡，眼泪却越来越多。她又是慌乱又是窘迫，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哭的，我……” 　　傅时川却起身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一只手捧住她的脸颊，另一只手抽出一张纸巾，小心地为她擦拭眼泪。 　　关滢动作僵住，她坐在椅子上，被动地看着傅时川。 　　傅时川微仰着头，动作温柔，一双乌黑的眼眸倒映着灯光，“没关系，没关系……” 　　他轻声哄着她。关滢看着他的眼睛，她在里面看到了两个小小的自己。 　　在仰望他而不可得的那些年，她从没想过有一天，那双眼中会只装着她。 　　太过不可思议，她忍不住喃喃道：“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你不会喜欢我的……” 　　明明他刚才已经说了理由，但她还是固执地问着。 　　因为她想不明白，十几年都没实现的事，怎么就会这样成真了呢？ 　　“我为什么不会喜欢你呢？”傅时川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他反问：“如果你能喜欢我，那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呢？” 　　她喜欢他…… 　　关滢神情一僵。 　　她的第一反应是，他知道了吗？ 　　知道她一直喜欢他？她知道她暗恋的人就是他？ 　　不、不会吧…… 　　傅时川笑了，“你不会觉得你藏得很好吧？” 　　见她没有继续哭了，他轻轻团住纸巾，说：“给我送水果，每天早晨假借扔垃圾和我在楼道偶遇，还有晨跑的时候挤开傅博文凑到我身边……我很想假装看不出来，但作家小姐，你做得实在是太明显了，我想看不出来都难。” 　　原来他知道的是这个，不是她早就暗恋他…… 　　但是等等，这些事情，他早就看出来了吗！ 　　关滢震惊地睁大眼睛。 　　傅时川见状觉得更好笑了，又想到她刚才的眼泪，其实他是有点惊讶的。 　　他的告白，能让她这么开心吗？甚至落下眼泪。 　　他的心忽然就变得很软很软，轻轻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回答他。 　　是了，他刚才问了她一个问题。 　　关滢的心跳又加速了。 　　虽然她依然觉得如梦似幻，虽然她依然有那样多的不确定，但这一刻，她无比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慢慢问：“必须现在回答吗？” 　　傅时川：“当然，如果你后悔了，想让我再追求你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 　　“我答应。” 　　傅时川一愣。 　　关滢睁大双眼，那样坚定地看着他。 　　就好像，她已经等了这个问题很多年。 　　就好像，从那样早那样早的时候，她就盼望着这一天一样。 　　“傅时川，我也喜欢你。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第46章 　　早上九点三十五分，关滢睁开眼睛。 　　她裹在轻薄的蚕丝被里，一双眼睛像滴溜溜的宝石，时不时转一圈，打量房间里的陈设。 　　今天是个灿烂的晴天，阳光透过雪白的窗帘洒在地板上，对面壁炉柜上花瓶里的鲜花一直是每周一换，这周的是一支枝干遒劲的桃花，灼灼花朵在花枝上绽放，正符合她此刻的心情。 　　对，心花怒放。 　　她的心花怒放。 　　关滢盯着桃花看了许久，然后，终于像是无法承受似的，脸颊通红地又闭上眼睛。 　　第三次闭上眼睛。 　　她已经重复这个动作三轮了！ 　　大概一个小时前，她就醒了，却迟迟不愿动弹，而是躺在那里，看着房间里的东西发呆。 　　莫名其妙的，一朵花，一杯水，甚至一束阳光，都会让她脸红。 　　脑海里翻涌的是昨晚发生的一切，让她对眼前一件寻常的东西好像也无法面对起来，只好躲避似的闭上眼睛。 　　但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又会变得更加清晰。 　　昨天晚上…… 　　如梦似幻的高空餐厅，面容英俊的男人，还有他说出的那番她做梦也没想到的话。 　　太混乱了。真的太混乱了。 　　关滢甚至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怎么就稀里糊涂走到了那一步。 　　这一切怎么就会这样发生了呢？ 　　傅时川居然，跟她表白了。 　　不对不对，是她先搞了个突然袭击，然后傅时川被她打乱计划，不得不提前跟她表白了。 　　按照他的说法，他本来是打算追求她一段时间再表白的。 　　想到这里，关滢又有点扛不住了。 　　傅时川，居然一直在计划着跟她表白。 　　他居然有一个计划！！！ 　　而比这更刺激的，还有他告白后，自己说出的那句话。 　　她说，她想当他的女朋友。 　　不是愿意，是想。 　　她知道他没有听出这其中微妙的差别，那只有她自己明白。 　　因为这本就是她十几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 　　再后面发生的事，就好像蒙上了一层梦幻的光影，夹杂着碎金点点。 　　她仿佛记得，又仿佛已经忘了。 　　她甚至记不太清他们是怎么吃完了饭，又是怎么回到的家。整个晚上，她都像踩在云头上，连这一天是怎么结束的都想不起来了 　　不行。关滢忽然猛地坐起来。 　　这也太像做梦了，那些事情不会真的是她梦到的吧！ 　　或者她也像那个密室故事的女主角那样，爱得太疯，已经出现癔症了！ 　　刚想怎么确认一下，手机忽然在枕头上轻轻振动。 　　拿过来一看，是有人刚给她发了一条微信：醒了吗？我做了早餐，醒了就过来一起吃吧。 　　傅时川！是傅时川！ 　　关滢的脸本来已经很烫了，看到这个更是瞬间又飙升几度，连耳根都红透了。 　　傅时川约她吃早饭，而上面是昨晚他们各自回家后，给彼此的微信。 　　她发的是文字，内容也很简单，似乎文字的主人连发出这条都是努力克服了羞涩：晚安，我睡了！ 　　他则回了条语音。 　　点开后，男人温柔含笑的声音，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响起，“晚安，女朋友。明早见。” 　　是真的！ 　　昨晚的事是真的！不是她在做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关滢兴奋得床上滚来滚去，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回复：醒了！我马上就过来！ 　　发完这条，她飞快起身，冲进洗手间洗漱，然后换衣服。因为怕傅时川等太久，她的动作简直像按了三倍速，但选衣服时还是迟疑了一下。 　　她本来想穿一条漂亮的裙子，但因为今天的特殊情况以及她此刻的心情，又有点不好意思搞太隆重，所以挣扎片刻，最后还是只穿了普通的家居服。 　　搞好这些后，她出门来到对面，然后深吸口气，打开了门。 　　一进去，就看到傅时川正站在餐桌前，把两个盘子放到桌上。 　　听到开门声，他回头，正好对上门口的关滢。 　　四目相对，关滢明明在门口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看到他的眼睛，还是一下子不受控制地，脸又红了。 　　比起来，傅时川就自然多了，朝她一笑，“早。” 　　关滢咽了口唾沫，努力镇定，“早……” 　　“你来得正好，我刚做好，可以吃热的。” 　　关滢不知道说什么，迟钝地走过去，刚想抬手拉椅子，傅时川已经替她拉开了。 　　关滢：“……” 　　她努力告诉自己，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帮女士扶门、替拿了重物的女孩拎箱子、进电梯后主动帮后面的人按楼层，他一直就很讲究这种绅士做派。 　　但她又控制不住地想，以前他可没在吃饭时帮自己拉过椅子！ 　　到底是因为之前没有这样的机会，还是，这就是他给自己新身份的新待遇？ 　　新身份。 　　想到这里，关滢又忍不住偷看一眼对面的傅时川。 　　所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那他现在是她的……男朋友了？ 　　光是想到这三个字，她就觉得心脏有点受不了，连手指都蜷缩了。 　　“不喜欢吗？”傅时川忽然问。 　　关滢一惊，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早餐，都没见你吃。不喜欢吗？”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浮想联翩，还没看他做的是什么呢。 　　低头一看，傅时川今天还是做的他最常做的吐司，但和之前简单的烤吐司不同，他今早做的是黄油厚吐司。 　　金黄酥脆，上面还点缀着草莓和蓝莓，看起来几乎像是五星级酒店的下午茶了。 　　旁边则是煎香肠、炒鸡蛋和一杯鲜榨橙汁，摆盘都非常漂亮，橙汁里面还有丰盈的果肉浮动，十分诱人。 　　“这么丰盛啊。”关滢不由道。 　　她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你不用做这么复杂，就跟往常一样就好啦。你以前做的就很好吃了。” 　　这段时间她老来骆宁家，也赶上过好几次傅时川做早餐，而除了最开始她还在躲着他那次，后面几次她都没有客气，坐下来跟着骆宁一起蹭吃了。 　　而在她的记忆里，他早上还没做过这种像面包又像甜品的东西呢。 　　她不知道搞这个要多久，但感觉上好像挺麻烦的，她有点舍不得他这么辛苦。 　　不过说完又有点后悔，她的口气搞得像傅时川是专门做给她的一样，万一他说他只是自己想吃，那她就窘了！ 　　傅时川微微一笑，“今天怎么能跟往常一样？” 　　他双眸倒映着阳光，那样温柔地注视着她，里面是再明白不过的意思。 　　关滢咬了咬唇，却挡不住心又开始怦怦乱跳。 　　所以，不是她多想，这确实是给她的新待遇…… 　　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又来了，她喃喃道：“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傅时川不料她会突然说这个，扬了扬眉，“你这样问，是想反悔吗？” 　　关滢不知是太开心了还是太害怕了，竟冒出一股离谱的冲动，“如果，我说是呢……” 　　昨晚他说，要是她想让他再追她一段时间也可以，那今天他会是什么反应？ 　　会……答应吗？ 　　傅时川却摇了摇头，“不行。” 　　男人看着她，神色认真，“昨晚我已经跟你确认过了，而你答应我了。所以，你现在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你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 　　男人语气是难得一见的强势，却像是一支箭，直直射中关滢的心。 　　两人对视。 　　片刻后，关滢脸颊红红，弯唇又是甜蜜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哦。” 　　大概是这番对话太刺激，说完后她不敢再看傅时川，低头拿起刀叉，开始吃早餐。 　　她首先就切了一小块黄油吐司，放到嘴里，果然酥脆香甜，夹杂着淡淡的奶味，却一点都不腻。 　　吃完后却发现傅时川正盯着她，她以为自己脸上沾了食物，下意识去摸，“怎么了？” 　　傅时川问：“怎么样，好吃吗？” 　　“啊？你说这个吗？好吃啊，很好吃。” 　　傅时川看她不像说假话，点点头，表情淡定，心底却终于微松口气。 　　他虽然会做菜，但因为他并不喜欢这种甜腻的东西，所以从来没做过黄油吐司，还是今早起床后上网搜了所谓的“给女朋友的爱心早餐指南”，然后对着视频现学的，对成品的口感其实并不是很有自信。 　　还好她喜欢。 　　这毕竟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他总想给她多一点不同的东西。 　　怕关滢看出来他其实心里也没底，他故作镇定地岔开话题，“其实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毕竟，这些水果都是用的你送的。” 　　是吗？是她送的水果吗？ 　　不过他提到这个，又让关滢想起来，昨晚他说过的，自己之前追求他的包括送水果在内的各种手段，都早就被他看穿了。 　　关滢不作声，沉默地吃完吐司，又吃了口炒鸡蛋，然后又喝了口橙汁，还是没忍住，“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看出什么？” 　　“看出我对你……”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但这件事是昨天除了傅时川给她表白以外，最让她震惊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来他早就看出自己对他的心意了！ 　　难道就因为她当时的那些追求手段吗？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 　　没想到傅时川给出的答案让她更加接受不了，“这个啊，大概，是我陪你看房子那天吧。” 　　关滢：“！！！” 　　她仿佛晴天霹雳，“那天你就……” 　　傅时川想了想，又纠正，“应该说，那天只是有猜测。后来你的那些表现，就是确定了。” 　　关滢：“……” 　　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傅时川这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他，那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的花招百出岂不是都被他看在眼里…… 　　而她还在沾沾自喜、自以为手段高超！ 　　她又是懊恼又是羞窘，简直想夺路而逃了，傅时川看出来了，及时问：“你不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 　　这个问题一出，关滢顿时像被黏在椅子上，半晌，咬了咬唇，嗫嚅：“那你，是什么时候对我……” 　　这是比前面更难说出口的话，傅时川没有勉强她，轻声说：“也是陪你看房那天。” 　　关滢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不、不可能！”她结结巴巴道。 　　这太不可思议了，她本来就想不明白傅时川为什么会喜欢她，现在更离谱了，他直接告诉她，那么早的时候他就对她…… 　　“或者说，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对你有好感。只是我自己当时也不是很确定。” 　　傅时川看到关滢的表情，想起她刚才的话，反问：“为什么不可能？如果不是有好感，我是不会跟骆宁一起去陪你看房子的。同样的，我也不会收下你送给我的那些水果，隔三差五让你陪我一起遛狗，明知道你早上是故意偶遇我，却从来不拆穿……” 　　再一次听他细数这些事，关滢又羞又急，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 　　来不及多想，她一把探过身子，捂住了他的嘴。 　　掌心接触到柔软的嘴唇，关滢下一秒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吓了一跳就想缩回去，却被他一把攥住。 　　关滢睁大眼睛。 　　灿烂的晨光里，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却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而她想抽回手，却发现在刚才那一下触碰后，自己的手仿佛连骨头都被抽走了，一点力气都使用不上来。 　　唯有掌心的触觉那样清晰…… 　　一时间，两人定定对视，都失了语言。 　　直到，一个诧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平地一声惊雷，“你们在干嘛？！” 第47章 　　关滢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狠狠抽回手，好在这次傅时川没有再阻拦。 　　收回手后，她才顾得上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果然，骆宁就站在自己卧室门口，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 　　该死！她早上过来时满心只有傅时川，都忘了这个房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了！现在可好，被撞个正着！ 　　她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和傅时川的动作，她的手贴在他嘴上，而他的手攥着她的手。 　　好像，是有点暧昧…… 　　傅时川也没想到骆宁会突然出来，但他的问题对他来说也并不为难，正想回答，旁边关滢却抢在前面说了，“你起来了？正好，刚才你不在，我只好找傅时川陪我讨论剧情。但我们讨论太急了，都快吵起来了！” 　　傅时川闻言，有点意外地看了眼关滢，却没有多说什么。 　　这是吵到都上手了？骆宁挑挑眉毛，“哟，他还能陪你讨论剧情呢？他一个没半点艺术细菌的人。” 　　面对此种奚落，傅时川只能耸耸肩，“那确实比不上骆大制片人。” 　　骆宁很满意他的回答，又探身瞅了眼桌上的早餐，“不错嘛，今天整这么丰盛。什么日子呀，过节？这也不过节呀。” 　　关滢刚觉得紧张，怕骆宁看出来，傅时川已经说：“废话那么多，你的那份在厨房，想吃自己去拿。” 　　“谢了，但我现在没空。我有个很着急的电话会议，五分钟后开始，我还得抓紧准备一下。” 　　“你这工作忙碌程度快超过我了。昨天熬到凌晨就算了，现在连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 　　“也就这最后半天了，下午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放假。咱们约好一块去射箭馆的啊，你别忘了！” 　　说完，他径直进了书房，然后关上了门。 　　见他走了，关滢才松了口气。 　　好险啊，差点就被发现了，还好骆宁忙着开会没空多想，再加上她和傅时川反应机智！ 　　傅时川也看着她，见她一副逃过一劫的样子，顿了顿，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本来昨晚就想说的，只是忘了。” 　　“什么？” 　　“我和骆宁的关系，我希望，不会对你和他的工作关系造成困扰。” 　　关滢眨眨眼睛，三秒后，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你和骆宁是好朋友，还是室友，我和他则是在未来两年都要密切合作的工作伙伴，现在我们又……” 　　不总结还好，这么一总结，他们的关系确实是有点复杂哈！ 　　这也是傅时川的想法。他们三个现在比邻而居，几乎是朝夕相处，关滢和骆宁一起工作，他和关滢又开始谈恋爱，实在走得有点近得过分了。 　　但工作是工作，恋爱是恋爱，要想长期发展，全搅在一起总是容易出问题的。尤其骆宁是一个为了达到工作目的，非常不介意把生活中的各种关系搅和进来的人，当初就为了拿下项目，成天盘算着让他去使美男计搞定关滢。 　　“不过你放心，我向来是公私分明的人，可以处理好这些问题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傅时川说。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想厘清这其中的界限，所以当初骆宁问他是不是对关滢感兴趣时，他才没有直接承认，甚至放任了他的误解。 　　即使那个时候，他其实已经差不多清楚自己对她的感觉了。 　　不过，现在骆宁已经和关滢达成了正式的合作关系，他和关滢也在一起了，情况有所不同。 　　他的想法其实并不是继续隐瞒，因为觉得不是长久之计，但看关滢的表现，好像不怎么想说的样子…… 　　她也是因为担心这个，所以才不想说吗？ 　　所以，他这么告诉关滢，是希望她可以明白，对于这个问题，他早有考虑，不会发生她担心的事。 　　关滢连连点头，虽然她也不知道傅时川和骆宁的关系能怎么影响到她和骆宁的工作关系，但看傅时川的样子好像是在做承诺，她当然要立刻给出正面反馈，“我知道了，我明白的。” 　　她真的明白？傅时川表示怀疑。 　　算了，既然她暂时不想说，他也决定姑且按兵不动，看看后面的情况再说。 　　很快，两人吃完了早餐，关滢放下刀叉，起身说：“谢谢你的早餐。那，我回去了。” 　　傅时川再次惊讶。 　　这就回去了？不留下继续陪他待一会儿吗？ 　　关滢却没有get到他的惊讶。她只是想着，傅时川叫她来吃早餐，现在吃完了，自己应该要回去了。 　　虽然她很想继续和他一块儿待着，但不行，她已经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了！ 　　当然，她可以假借要看电影继续赖在这儿，但关滢在心中提醒自己，虽然他们现在在一起了，但她也必须克制这种想时刻黏着他的欲望！ 　　不能让他觉得烦，要懂事，有分寸，否则万一哪天一不小心越界了让他厌烦了，就得不偿失了！ 　　傅时川看了一眼她的衣服和头发，猜测她可能是对这个打扮不满意，于是不再阻止，而是问：“下午你打算做什么？” 　　“下午吗？”关滢一下被问住了，“暂时，还没有计划……” 　　拜托，那可是下午！她现在的脑子哪儿想得了那么远！ 　　“我和骆宁之前约好了今天下午去附近的射箭馆射箭，你想和我们一起去吗？”傅时川说，“如果你不想去，想留在家里看电影，我也可以陪你。” 　　关滢这才想起来，刚才骆宁是说了这个。 　　她不想也不敢让傅时川为自己改变计划，而且她也确实有点想和他一起去射箭，于是说：“好呀，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傅时川点头，“好，那说好了。” 　　。 　　关滢再次踩着云头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回味了一会儿，才猛地想起来，糟了！ 　　她从昨晚到现在，因为脑子一直飘飘然不清醒，都忘了去跟豆瓣的姐妹们汇报最新战况了！ 　　她连忙冲到书房打开电脑，一刷新帖子，果然最新回复全是在追问她去哪儿了，昨天不是说要和男神去电影吗，怎么一晚上过去了还没出现！ 　　她怕大家着急，先简短发了一条，“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这就给大家磕头！” 　　一看到她出现，下面立刻激动成一片，“啊啊啊你个没良心的！总算舍得出现了！你知道我昨晚等你等到几点吗！！！” 　　“就是，昨晚半夜两点了这个帖子还人声鼎沸，你是没看到那个盛况，居然真的一直没出现！” 　　“快快快，别废话了！赶紧说说，昨天到底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关滢平复了一下心情。也许是怀揣着这个特大消息让她太过兴奋，她第一次没有急着表达，而是先卖了个关子，“有。不仅有进展，还是超级无敌特大进展。” 　　“什么啊？你要急死我们是不是！什么进展快点说？” 　　明明是打字，关滢却还是对着屏幕清了清嗓子，然后，才郑重宣布：“我们，在一起了。” 　　说完这句话，关滢感觉自己仿佛瞬间化身成了赛博说书人，能感觉到帖子里的众人沉默了三秒。 　　然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情况！到底什么情况！” 　　“在一起了！是我理解的那个在一起了吗！是中国人都知道的那个在一起了吗！妈妈我中文不好你不要骗我！” 　　“不要再吊胃口了！速速把从昨天下午到刚才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给我们说清楚！一个细节都不许漏！不要逼我求你！” 　　关滢也早就忍不住了，立刻开始从昨天的电影院讲起，到自己在商场的突然袭击和傅时川的秒速回答，还有晚上在高级餐厅的正式告白，以及今早的早餐。 　　而等她说完后，帖子里早就是一片惊叹的海洋。 　　“卧槽卧槽卧槽！我也不想重复这么多遍，但真的是卧槽卧槽卧槽草草草草草！” 　　“昨天看到你们要一起去看电影，虽然我也抱了期待，但确实没想到你居然能这么一步到位……服了。折服了。” 　　“妈的，这就是中国速度吗！别说你觉得像在做梦，连我都觉得像做梦！” 　　“太玄幻了，所以我必须再问一次，你是不是在骗我们啊！给你五秒钟的时间！五四三二一！好时间到！你没出来否认！所以，你们真的就这么在一起了？！！” 　　“有点感慨，大结局来得比我想象的快。两个月前开始追这个帖子的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能真的看到你成功……” 　　关滢本就心潮澎湃，看到最后一句也是感慨万千。想到两个月前的除夕夜，她因为见了傅时川一面而满腔情绪无处抒发，这才决定上豆瓣发个帖子，当时哪想到后面会发展成这样。 　　她差点又要哭了，“都要谢谢大家！如果没有你们一直陪着我帮助我，我一定走不到今天！我也不会有那个勇气去问，现在还糊里糊涂着呢！” 　　她这么走心，下面大家也纷纷回道：“呜呜呜小G不要这么说！追更的这段时间我也很开心！” 　　“是的，我也是有喜欢的人，但我没有你的勇气，连再见他一面都难。看到你一步步接近男神，我感觉就像自己也圆梦了一样，是我要谢谢你！” 　　“而且谁说这就是大结局了！我们还想看小G和男神的恋爱日常呢！不到结婚都不许大结局！” 　　“结婚了也不许大结局！就冲咱们帖子姐妹的贡献，回头你们要是结婚，我们都要坐主桌还差不多！” 　　关滢被逗笑了。 　　还有人在讨论昨天两人的表现，“其实我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虽然之前我们都很确定地说男神喜欢你、在追你，但那毕竟只是我们隔着屏幕的推测，还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猜错的。但没想到，居然完全被我们料中！他还承认得那么爽快！” 　　“不过小G那个直球问法，一般人也很难逃得过吧，笑死！” 　　“确实，我们为要不要主动表白打了半天，结果她选了这种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出招。我感觉男神都被她搞懵了，她描述的那段他在车里崩溃的内容好好笑！” 　　“但即使被小G打乱了计划，男神还是坚持要去了高级餐厅才正式表白，这个仪式感我服了！我男朋友要是有这个觉悟，我也不至于情人节对着他给我买的垃圾礼物生气了！” 　　“还有今早的爱心早餐和霸总宣言，秒死我啦！晕fufu！” 　　“谁懂，我真的在哭。[点烟]这种美梦实现的感觉，男神表白时说出的那一番话还有你那一瞬间的落泪，我真的太能共情了！” 　　“我也是，本暗恋十年未果星人落下了几滴珍珠泪……【远目】不过说起来，到底是哪家餐厅啊，听你描述好像很浪漫的样子，我都想去打卡了！蹭蹭喜气！”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男神不是最近才在追你，而是从好久之前，他就喜欢你了！所以你那些幼稚的高中生追求手段都能换来他主动约你再次去他家吃饭！我早就说过了，可是你们当时都不信我！” 　　“好了好了，是我们的错，你最有先见之明行了吧！” 　　…… 　　关滢看到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本来一直在笑，但笑着笑着，忽然想到一件事，表情微顿。 　　她想了想，打字道：“其实，我也没想这么快就大结局。远的不说，现在我就有个事儿想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呢。” 　　群众立刻回复：“什么事？” 　　关滢咬了咬唇。这件事从昨晚到今早，就一直浮在她心头，让她迟迟做不了决定。 　　“既然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你们觉得，我需要告诉他，其实我早就喜欢他很多年这件事吗？” 第48章 　　昨晚傅时川跟她表白时，她一度以为他已经知道了她暗恋他多年的事。 　　虽然后来证明那是个误会，但这也提醒了她，他们之间还有这么一个隐而不发的大秘密。 　　关滢有点纠结。他们现在已经是男女朋友了，按理说，她好像是应该告诉他这件事。 　　但想到真的要说，她又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足够的勇气…… 　　众人闻言，也陷入沉思。 　　“这确实是个问题。我的建议是，不说。” 　　“同意。你们现在既然都在一起了，还说这个干嘛？本来你们就是成年后以全新的身份重新认识的，就让这段关系也全新地开始，而过去就永远留在过去吧！” 　　“不说吗？但我会想说诶！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想让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知道我这么多年对他的感情。我不能让过去留在过去，我绝对会忍不住的！” 　　“是吗？那我不会。而且如果你要说的话，那你同时就还要告诉他，你在接近他的过程里耍过的那些手段，包括但不限于你暗箱操作和他的相亲，结果却把他室友兼你现在的合作对象误捕进来，还有你搬到他家对门其实也就是为了接近他，诸如此类种种种种。你不担心他生气吗？” 　　“这会生气吗？不至于吧。虽然小G撒了谎、用了手段，但对喜欢你的人来说，这些都是你爱他的证据，我觉得他应该不会介意、更不会生气的，毕竟又不是骗了他别的！” 　　最后这点倒确实是关滢考虑过的。不过比起怕傅时川生气，她更害怕的是让傅时川知道，自己之前为了接近她的种种战术兵法。 　　现在想起刚才餐桌上被傅时川揭露她追求他的那些招数，她还觉得又羞又窘，而她之前的手段可是更加激进离谱！ 　　她被这些人说得更加纠结了，正在这时，又一个重量人物发言了，正是那位圆桌会议领袖，“我也不支持，但我的原因不是前面那些。我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但是，我觉得，你们现在感情才刚开始，一切都还不稳定，你就告诉他其实你已经爱了他这么多年，为了接近他这般那般、煞费苦心，我担心对他来说，这份感情会来得太沉重了，反而不好。” 　　这个倒是关滢没想过的。 　　是哦，她和傅时川才刚在一起，就说这个，万一吓到他了怎么办！ 　　她其实根本没有底他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她单独回复这一条，“所以，你是建议不说吗？” 　　那人回复：“我的建议是，暂时不说。等你们感情再稳定一些，再考虑这个。” 　　关滢抿唇，思索着点了点头。 　　是啊，现在是有点操之过急了。还是等再过一段时间吧，等一切再稳定一些。 　　反正，她也还没有准备好…… 　　。 　　中午关滢没有和傅时川一起吃饭。 　　因为傅时川没有叫她，她也就没有主动过去，自己点了一份外卖。 　　吃完后她换了一身衣服。因为要去射箭馆，所以吸取了之前密室的教训，穿了一件白色短袖T恤和修身牛仔裤，搭配白色运动鞋，一副运动女孩的样子。 　　为此她还选择了一个配套的妆容，力求清透自然、活泼元气。 　　收拾好没多久，就收到了傅时川的消息，“好了吗？需要再给你一点梳妆打扮的时间吗？” 　　他这样说，关滢就觉得自己刚才的精心打扮仿佛被他看透了一样，有点不好意思，强撑道：“才不需要，我早就收拾好了。” 　　“哦，这样啊。那现在出门吧。” 　　她打开门出去，正好对面傅时川也和骆宁一起出来。 　　骆宁看到她，说：“老傅说，你要跟我们一起去？” 　　关滢点头，“对啊，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本来以为你要留在家里继续学习，还准备再给你找几部电影看看呢。” 　　关滢生怕他不让她去了，抗议，“你是周扒皮吗？今天周末，你都休假，我不能休假？” 　　“你跟我能一样？我之前连续加班多久了，你昨天不是刚休了吗？还去看了电影。” 　　说到电影，骆宁表情一变，“哦对，我看到你发微博了，夸了我们电影。谢了。” 　　关滢确实发了一条微博夸昨天的电影，就在午饭时。她晒了电影票根，同时配文：“非常精彩的一部电影，划时代的意义！” 　　下面评论都在讨论，关关夸这么厉害啊，真这么精彩吗？ 　　估计骆宁也这么觉得，让她帮宣传她就宣传成这样，也太给面儿了！ 　　但关滢不好跟他们解释，在她心里，拥有划时代意义的不是这部电影，而是电影结束后发生的事……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偷觑一眼傅时川，他就站在骆宁旁边，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关滢正不知道作什么表情，傅时川已经用嘴型说：很漂亮。 　　他在夸她。 　　虽然她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很普通的样子，但他知道，她为了和他出去肯定认真打扮了。 　　关滢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 　　傅时川看到她这样，唇边笑意更深。 　　关滢不想说，他只能配合她，但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就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骆宁没注意到他们的眉眼官司，若有所思，“这么一想，你确实值得再休一天，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他这个口吻，关滢忙着害羞也被气笑了，“那我是不是要说谢主隆恩啊？” 　　“客气客气，爱卿平身吧。” 　　大家一起去了地下车库，骆宁走在前面，率先开锁上了驾驶座。关滢紧随其后，想到今天傅时川也在，她很自觉地去了第二排，把副驾驶座留给傅时川。 　　但没想到，她刚坐好，车门就再次打开。傅时川也探身进来，说：“你坐进去一点，给我让个位置。” 　　关滢一愣，有点意外地往另一边挪，让傅时川坐上来。 　　骆宁在前面，觑到这情形，翻了个白眼，“嘿，你们俩把我当司机了是吧？你坐什么后面，狗东西给我滚到前面来！” 　　最后一句是冲傅时川的，傅时川不动如山，“小骆，开车吧，别让老板等太久。” 　　骆宁：“……” 　　他透过车前镜看他一眼，见傅时川一脸促狭笑意，忽然也挑眉一笑，“你不对劲啊。” 　　“什么不对劲？” 　　“我昨晚就发现，你回家时心情很好的样子，今天也是，早上还破天荒做那么丰盛的早餐。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关滢瞬间紧张，傅时川倒是不慌不忙，“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骆宁笑着重复，“我觉得你是遇上好事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好事。升职了？加薪了？但也不对啊，这种事情应该不至于让我们年轻有为的Trent Fu这么高兴吧？” 　　“确实，你想得很对。”傅时川赞同道。 　　“那你说说看，什么好事？” 　　关滢一颗心都提到心口了，只听傅时川戏剧性地停顿一瞬，然后迎上骆宁期待的眼神，说：“老板的事不要瞎打听。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知道了。” 　　骆宁：“……” 　　被耍了一道，他懒得和这混蛋计较，一踩油门，出发了。 　　保时捷驶上大街，关滢看似镇定，却隔几秒就偷瞄一眼就坐在自己身侧的傅时川。 　　鼻尖嗅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古龙水气息，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想不通傅时川这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坐过来啊？骆宁就在前面，他不怕他看出什么吗？ 　　还有他们刚才说的那番话，也太刺激了吧，随时在露馅的边缘试探，她甚至都有点怀疑他是故意吓唬她了…… 　　想到这里，关滢有一丢丢的生气，但转瞬又想起骆宁说，傅时川昨晚和今天都心情很好。 　　是因为和她在一起了，所以，他才心情好的吧…… 　　这个认知让她觉得，心里好像打翻了一个蜜罐子，满满的全是溢出来的甜蜜。 　　算了，如果他开心，想吓唬她就吓唬吧。 　　而且说起来，一开始答应和他们一起出来玩时，她都没想到这一点。有骆宁在，他们说话做事都得小心一点，否则一不小心就得被他发现了。 　　那个家伙可敏锐得很！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事情变得古怪起来。 　　明明刚确定关系，可因为有第三人的在场，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清清白白的样子，嗷呜，怎么会有一种偷情的感觉啊！ 　　关滢正胡思乱想，却感觉手指一热，双眼瞬间睁大。 　　是傅时川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他，然后又猛地反应过来，立刻去看骆宁。 　　好在他正专心开车，并没有察觉后面的动静。 　　她这才再次看向傅时川，只见男人目视前方、神色一派自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但与之对应的，却是他的手，就在座椅上紧紧握着她的手。 　　关滢脸都红透了，试着轻轻挣了一下，却被傅时川一把抓住，握得更紧。 　　他手指修长，拢住她的手指，滚烫的掌心贴着她的是掌心。 　　她觉得浑身也要烧起来了，想说话又怕被骆宁听到，最后只好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给他发微信：你干什么呀…… 　　傅时川看到她拿手机就猜出来了，果然，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机在包里轻轻一振。 　　他也用空着的那只手拿出手机，看到内容后先是一笑，然后回复：想牵着我的女朋友，不可以吗？ 　　关滢看到屏幕上弹出的这句话，先是脸红，然后才忽然意识到，除了刚认识时那几次礼节性的握手，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呢。 　　真正的、像情侣一样的牵手…… 　　她咬了咬唇，不再挣扎，红着脸看向窗外。 　　傅时川也依然目视前方，没有看她。 　　只有两人的手，在这安静的车厢内，紧紧交握…… 第49章 　　他们要去的是家室内射箭馆，就在距离小区二十分钟车程的一座商厦里，抵达后大家一起坐观景电梯上去。 　　骆宁这时才想起，问对面的关滢，“忘了问了，你会射箭吗？” 　　关滢还沉浸在刚才在车上和傅时川偷偷牵手的刺激中，垂头看着地面出神，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骆宁在跟她说话。 　　他说了什么？哦，问她会不会射箭。 　　她点点头，然后想了想，又摇摇头。 　　洛宁：“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关滢斟酌道：“可以说会，也可以不会。” 　　这是什么回答？骆宁和傅时川对视一眼，发现他也没听懂后，放心了。 　　看来不是自己理解力不行，是关关老师表达方式太高深。 　　电梯在此时抵达，他也就顺势出去，没有继续追问。 　　傅时川走在后面，伸手似乎还想牵关滢，吓得她往后一躲。 　　还来？！她又羞又恼。 　　虽然在车上，她挡不住诱惑和他牵了，但可一不可二，他给我适可而止！ 　　而且她现在确定了，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在骆宁眼皮子底下吓唬她！ 　　关滢瞪他一眼，贴着电梯的另一边，绕开他也出去了。 　　傅时川看她一副害怕兮兮躲着自己走的样子，失笑。 　　关滢追上骆宁，两个人一起进了射箭馆。 　　进去后她先打量了一下，这家射箭馆很大，装修看起来挺新，也挺专业的样子。 　　骆宁给她介绍，“这家是新开的，我同事来过，说这里很不错，所以我和老傅约好一起来试试。” 　　傅时川这时也进来了，关滢想起骆宁刚才的问题，于是也问：“那你们都会射箭吗？” 　　“还可以。这算是我和老傅一起玩的比较多的项目了。想当初我去美国出差，顺便和他约见面时，都一起去射了箭。” 　　骆宁和傅时川以前周末有空时也会一起出去玩，基本都是运动局，而此前他们是不会叫她的，不知道是觉得她不喜欢，还是男生运动单纯不想带上女生。 　　有几次关滢事后得知了，还在那里生闷气：哼，怎么又背着她偷偷去约会啊！ 　　不过现在，她也能参加他们的周末约会啦！三个人的约会！ 　　但听骆宁的口气，他们好像都射得不错的样子。想到这里，关滢又有点心虚起来。 　　他们选好想玩的套餐，工作人员拿来护具，大家穿戴好后，拿着弓箭去了射箭场。 　　这个射箭馆的项目有6米、10米和12米三种可选，他们选的是10米。只见宽敞明亮的场地一共分成了10条箭道，每条箭道尽头的墙上都挂着一个靶子。靶纸则是常见的三色五环靶，即最中间的黄心分别为10环、9环，然后紧邻的两圈等宽红色圆环为8环、7环，最外沿的蓝色则是6环。 　　今天周末，这个场地内除了他们，还有四五个客人，有男有女，分散在射箭场的右侧。大家一边射箭一边聊天，不时为射中欢呼，倒是很有运动氛围。 　　他们不想挨太近，于是在场地左侧一人选了一条箭道，站在起点处开始活动热身。 　　骆宁第一个热身完，男人侧身而立，弯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一箭射中箭靶的红色区域，也就是第7环。 　　这个位置可算不得好，但骆宁不以为意，“太久没玩，生疏了生疏了。” 　　然后再射一次。这次依然在红色圆圈，但到了第8环，更靠近圆心。 　　他得意地吹了声口哨，“到你了，老傅。” 　　傅时川于是也从箭筒里拿出一支箭，对准箭靶凝神三秒，羽箭飞射而出。 　　等箭射中对面后，大家定睛一看，他射中的也是红色区域，但他第一次就是8环。 　　看到结果后，傅时川看了骆宁一眼，虽然什么表情都没有，但骆宁就是觉得这混蛋在示威。 　　他忍住气，对关滢说：“关关老师，到你了。给我们露一手！” 　　怎么、怎么还要轮流展示啊！ 　　你们自己玩自己的就好了嘛，管她干嘛！ 　　关滢这样想着，可骆宁和傅时川都看着她，她抿了抿唇，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关关，加油！不能让他们看扁了！ 　　要让他们看到，我们女生也是有运动细胞的！否则下回他们约会又不带你了！ 　　打气完毕，关滢深吸口气，也侧身而立，双脚打开、与肩同宽，左手持弓，右手取出一支箭，搭上弓弦。 　　傅时川一直在观察她，只见女孩不管是站位还是拉弓的姿势，看上去都挺标准的。 　　他心想，看来她确实是会射的，那为什么刚才又说自己也可以算不会？ 　　念头还没转完，就见她手一松，弓箭脱弦而出。然而刚飞到一半，别说挨到靶子了，连箭道的中线都没越过，就像没力气似的，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骆宁：“……” 　　傅时川：“……” 　　他们震惊地看着关滢，尤其是骆宁，选箭道时他没选12米而是选了10米，就是想到关滢是女孩，可能力气小，射不了太远。 　　当然，他也考虑过会不会10米也远了点。但就她刚才这个表现，哪怕是选的6米，她也射不到靶子上啊！ 　　关滢也没想到自己打气鼓劲之后的第一箭就折戟沉沙得如此惨淡，窘得连头都不敢抬，也不敢看他们的表情。 　　完了，他们发现她是菜鸡了！ 　　会不会看不起她啊！ 　　雪上加霜的是，她余光瞥到，连另一边练箭的客人都在看向这里，有个女生还一边看一边小声说着什么。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关滢恨恨地想，看热闹是要收门票的！ 　　场地内一直有工作人员在留意顾客的情况，见状上前主动提议，“这位小姐如果不会的话，我们这边可以提供教练教学服务的。” 　　关滢跟鸵鸟似的埋着头，好一会儿，才听到傅时川轻轻一笑，“不用了，我来教她吧。” 　　旁边骆宁也笑了，但他好歹还算有点修养，没有笑得太过分，只是边摇头边调侃：“确实得教教，但我估计是没这么大本事，这个重任组织就交给你了老傅！” 　　傅时川放下自己的弓，来到关滢身边，一边帮她调整手，一边说：“你的站姿和拿箭的手势其实都对，只是放箭的时候就不对了。你的左手托着箭台就好，但不要用这只手发力，而是要用右边的手。而且也不是用右胳膊发力，应该……” 　　“应该用背肌发力。”关滢接口。 　　傅时川一愣，“你知道？” 　　关滢露出个讨好的笑，却没有回答。傅时川看她一眼，继续说：“还有你的身体，你放箭的时候不要试图通过挺胸后仰去帮助拉弓，而是要……” 　　“收紧核心、重心下沉，让身体尤其是上肢稳定不动。” 　　傅时川沉默，然后问：“你到底会还是不会？” 　　“我不是说了吗？可以说会，也可以说不会。”关滢可怜巴巴道。 　　她有点破罐破摔了，甚至主动补充，“我还知道瞄准最重要的其实不是靠眼睛，而是手部的靠位；放箭的时候，不是直接松手，而是先放松小臂肌肉，让手指自然没力，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箭射出的那一瞬间，手指不会产生没必要的作用力在箭弦上，从而影响箭射出去的角度；还有开弓的时候，手肘不要抬太高，也不要太早就发力，否则容易拉伤。” 　　这一大篇说完，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关滢的眼睛眨巴眨巴，傅时川盯着她三秒，想到她那个含糊不清的解释和跟理论知识完全不符合的实际表现，忽然凑近了低声道：“你不会是明明会却故意装不会，骗我来教你吧？这是你的新策略？” 　　“才不是！”关滢没想到居然会蒙此奇冤，眼睛瞪得溜圆。 　　开什么玩笑！她早上才刚被拆穿，现在哪里还敢用什么新策略！ 　　她立刻自证清白：“是我之前写过一本小说，男主是个将军，箭术超好、百发百中，我为了贴近他，于是也去学了一下射箭。但可能，有些人就是天生不擅长某种运动，反正，那些理论我都听得懂，也记得牢牢的，可一旦上手实操，就不行了……” 　　除了今天这种力气不够、箭没挨到靶子就落地上的情况，以前还有好不容易力气够了却无情脱靶、终于射中了却是射到隔壁靶子上等等等等精彩表现，让她一度成为那家射箭馆的传说。 　　关滢当时都学得绝望了，在心里痛苦地呐喊：原来当一个神箭手那么难！ 　　崽啊，妈妈尽力了！但妈妈没有天分，当不了你的知音人了！你还是独美吧！ 　　不过，她最后从那家射箭馆结业时，已经能射到靶子上了，虽然只是一个6环吧，但好歹射中了！所以今天傅时川说要来射箭，她才敢来试试。 　　谁知道这么久没射，直接给她来了个特大惊喜！ 　　以前就算没力气，也不至于这么没力气啊！ 　　大概是受的打击太大，关滢抱着弓，垂头丧气道：“算了，你别白费力气了。我当时请的老师还是一个退役的射箭运动员呢，连她都教不会我，你也不可能教得会的……” 　　傅时川看着她这样，也不知该不该笑。 　　他想了想，慢慢说：“其实，我有一个办法，保证能让你射中。” 　　“真的，什么啊？”关滢有点不信。 　　他能比专业运动员还会教？男主光环也不是这么开的吧！ 　　傅时川不答，而是抬手，扶住她的手。 　　不是一只手，而是他的左右手分别扶住她的左右手。男人身材高大，就站在她身后，于是，这个动作几乎像是把她搂在怀里了。 　　关滢从他忽然环住自己，就浑身僵硬了。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一切反应，唯一的感觉只有贴着自己后背的胸膛，还有鼻尖瞬间浓郁的他身上古龙水的气息。 　　他就这样把着她的手，弯弓、引箭，因为要用力，两个人的手指几乎是纠缠在一起。他的手指瘦长而有力，而她的手却再次像被抽去了骨头，在他掌心绵软成一滩水，随着他掌控…… 　　这样的靠近太要命了，就在她几乎要受不了时，终于，他的手一松。 　　羽箭飞射而出，正中7环。 　　傅时川满意道：“你看，这样不是射得挺好的吗？” 　　关滢脸爆红！ 　　这样也能算吗？这到底是我射的还是你射的啊！ 　　而且哪有教练是这么教学生的啊！ 　　她恼羞成怒，用力挣开他，先是怕其他客人看到，然后又想不对，重要的是骆宁！ 　　她立刻去看骆宁，然而他的箭道前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是去洗手间了吗？ 　　关滢松了口气，这才看向傅时川，严肃道：“我刚才就想说了，你不要总是这样，万一被骆宁看出来……” 　　她搞不明白这人怎么回事，几次三番这样，真的不怕被发现吗？ 　　“我也早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打算告诉骆宁我们在一起了吗？”傅时川问。 　　女孩表情认真，虽然因为她红红的脸颊，冲淡了几分严肃意味，但傅时川还是决定不再逗她，开诚布公道：“我理解你的顾虑，但我要说，以我对骆宁的了解，瞒肯定是瞒不了太久的。” 　　毕竟他们是恋爱不是别的，每天都要见面的，而骆宁跟他们也是每天都要见面的，以他的精明敏锐，想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地下恋情是不现实的。 　　关滢：“我的顾虑？” 　　她觉得，自己和傅时川是不是有什么理解错位？ 　　他在说什么啊，她怎么听不懂？ 　　傅时川见她的迷惑不像假的，挑眉，“你难道不是因为不想把工作和恋爱搅在一起，才不想对骆宁说我们的关系的吗？” 　　比如担心骆宁一旦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以后和她在工作上发生分歧，就会想发动傅时川去游说她、动摇她、情感绑架她。 　　而以他对骆宁的了解，这种事他也是肯定能做出来的。 　　关滢眨眨眼，半晌没反应过来。 　　哈？不想把工作和恋爱搅在一起？但我从一开始就把工作和恋爱搅在一起的啊！ 　　如果不是为了拿下你，我会给骆宁那么多接近我、说服我的机会？甚至我对你的喜欢就是我工作的起源啊！ 　　等等，这不是重点。他是在问她，为什么不告诉骆宁他们的关系。 　　关滢想到这儿，一下子也茫然了。 　　她想起今早在对门，看到骆宁出来，她完全是下意识隐瞒。包括刚才一路过来也是，她的脑海里就从来没有原来还可以告诉他这个选项。 　　她暗恋惯了，也心虚惯了。早就习惯了将自己的心意藏起来，将自己对他的喜欢和亲近也藏起来。 　　以至于当关系转变后，也依然反应不过来。 　　她忘了，其实，她是可以不用隐瞒躲藏的。 　　她可以告诉骆宁，也可以告诉其他人，她和傅时川在谈恋爱。 　　她是，傅时川的女朋友…… 　　关滢看着傅时川，呆呆道：“不是。我只是没想到，我还有这么高级的身份……” 第50章 　　傅时川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先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关滢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掩饰，“没、没什么！” 　　但傅时川已经听到了。 　　他看着关滢，还有点不确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意思是，她不是故意想瞒着骆宁，只是单纯没反应过来，她现在是他的女朋友，可以光明正大和他牵手亲密？ 　　只是这样？ 　　感觉到傅时川的惊讶，关滢更加窘迫。 　　天啦，一般人怎么会忘了这种事啊！傅时川会怎么想啊，难怪他早上说话怪怪的，原来是这个意思，她当时都没领会到！ 　　都怪她没谈过恋爱，一点经验都没有，才会出这种乌龙！ 　　看着女孩有点无措的样子，傅时川忍不住笑了。 　　他再一次拉住关滢的手，在她有点紧张的注视中，说：“那现在反应过来也不晚。没错，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你想告诉任何人这件事，都是可以的。” 　　。 　　你想告诉任何人这件事，都是可以的…… 　　这句话让关滢后面一直晕乎乎的，连箭也不想射了。 　　傅时川大概也觉得她需要想想，没有再继续教她，而是回到自己的箭道继续射箭。 　　骆宁也很快回来，他果然是去洗手间了，在发现关滢没有射箭而是在一旁的小椅子坐着后，挑眉道：“这也放弃得太快了吧？” 　　关滢正心情复杂呢，懒得搭理他，简单粗暴道：“射你的箭吧，废话那么多。” 　　骆宁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然后从善如流，回去继续射了。 　　他和傅时川本就是这项运动的爱好者，又许久没来，两人兴致都很好。之前还要照顾关滢，在她彻底退出摆烂后，两人很快就完全投入其中，甚至开始比试。 　　而在度过最开始的熟悉阶段后，他们射得也越来越好，基本都是9环，还有两个10环。 　　骆宁又一次射到10环后，得意地问一旁观战的关滢，“怎么样，精彩吧？” 　　关滢已经叫了杯奶茶，坐在那儿优哉游哉地喝着了。从运动局变成奶茶局，这堕落得不是一点半点。 　　她有点看不惯骆宁这嘚瑟的模样，故意说：“还行吧，一般般。” 　　“一般般？你确定？” 　　关滢叹口气，“理智上说，我知道对于你们两个非专业选手来讲，能射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但从我专业的角度来讲，一场精彩的射箭比赛，这样肯定是不够的。” 　　傅时川也停下动作，好奇地问：“那要什么样的比赛才够精彩呢？” 　　关滢看向靶纸。虽然傅时川和骆宁都射中了10环，但按照这个靶纸的设计，10环并不是最难的。在10环的圆圈内，其实还有一个更小的圆圈，这也是整张靶纸的最中心，而他们的箭并没有射到过这个区域。 　　“从小说创作上讲，一场精彩的比箭，那当然应该是第一个人射中红心，第二个人也射中红心，第三个上来发现没位置了，于是一箭破空，直接把前面的箭劈成两半、取而代之！” 　　“或者就是把射箭人的眼睛蒙起来，然后同时射五支箭，全部正中靶心。至少得这样，才是够苏够爽够刺激的剧情！就你们刚才这种程度的比试，从剧情上来讲，那都没有点啊！” 　　射了半天，一个靶心都没有，怎么拿得出手！ 　　骆宁被她气笑了，“你这看的是武侠小说还是玄幻小说！” 　　关滢摊手，“你自己要问我的，不要恼羞成怒哦！” 　　骆宁胜负欲上来了，“蒙眼我是不行了，但要靶心是吧。好，你等着。我今天不给你射一个靶心出来，这局没完！” 　　傅时川：“我也加入。赌一下，谁先射中最中间那个圆圈谁赢，输的人负责今晚请客。” 　　关滢立刻振奋，“那我当裁判！” 　　她放下奶茶，起身站到箭道旁。 　　傅时川和骆宁的箭道本就是比邻的，关滢站在傅时川那一侧，傅时川看到她，低声说：“刚刚让关关老师失望了，希望一会儿，我能让你满意。” 　　关滢这才想起来，哎呀，怼骆宁一不小心把傅时川也带进去了！ 　　她立刻小声解释，“我是故意气他的，不是说你。” 　　“但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也没射中过靶心。” 　　他是没射到靶心吧，但她刚才其实一直在偷看他，傅时川射箭的样子好帅呀。 　　男人身材高大、身姿挺拔，瞄准时，眼神冷静而锐利，放箭时，姿态流畅又潇洒。 　　她当初想象里，那位神箭手将军男主射箭时的感觉，就是这个样子的。 　　当然，准确率要比他高一些，比如那个把别人的箭劈开就是她在书里写过的剧情…… 　　关滢越看越起劲，觉得看傅时川射箭比自己射有趣多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傅时川有什么样子是不帅、她觉得不有趣的吗？ 　　呵呵，没有。 　　她觉得应该安抚一下男朋友受伤的心灵，立刻表忠心，“我相信你一会儿肯定能最先射中靶心的，把骆宁斩于马下！” 　　她做了一个手刀砍人的手势，看得傅时川一笑，“我尽量。” 　　那边骆宁还不知自己已经提前被人砍头了，问：“裁判，可以开始了吗？” 　　关滢立刻进入角色，举着手中的虚拟小旗往下一挥，比赛正式开始。 　　两人都是屏息凝神，一支接一支地放箭，空旷的射箭场内能听到嗖嗖嗖的声音。 　　但也许是运气不好，再加上他们选的弓其实磅数都不低，本来难度就相对较高，所以五六支箭过去了，总是差了一点，甚至有一次还飞到7环去了。 　　关滢明明是裁判，但感觉自己比选手还紧张。看着一支支箭出去，她的心也悬在空中颤颤巍巍，既怕傅时川射不中，又担心骆宁射中。 　　而其余客人也很快发现这里有人在比赛，还是两个帅哥，战况好像还很激烈的样子，也凑热闹地跑过来看，还有女生笑着喊：“小哥哥加油呀！” 　　这让关滢更紧张了！ 　　拜托，傅时川可千万要赢呀！ 　　这么多人看着，她可不要在谈恋爱的第一天就伤了男朋友的自尊心！ 　　担心太过，以至于当再一次，傅时川差一点就能射中黄色圆心、却在最后偏了，落在了圆圈的线上时，关滢发出惋惜的声音，“啊……” 　　然后她立刻去看骆宁，发现他也只差一点就射中了时，一下就没控制住，发出欢呼：“耶！” 　　下一秒，骆宁锐利的目光射过来，“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他没射中你惋惜、我没射中你欢呼，所以你刚才一直在盼着我输是吗？” 　　关滢心思败露，还想装傻，“啊，什么？没有啊！” 　　“你少给我装模作样！我都听到了！”骆宁气道，“你当裁判把立场给我摆端正！而且傅时川赢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搞搞清楚，我才是你的合作伙伴！” 　　关滢辩无可辩，直接开始耍赖，“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1号选手请注意，现在还在比赛，不要骚扰裁判，否则小心我红牌罚你下场！” 　　傅时川听着两人对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握着弓憋笑。 　　骆宁被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举起弓就是一箭。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一箭破空而去，竟端端射中最中间的圆圈。虽然位置稍微有点靠外，但确实属于圆圈范围！ 　　关滢感觉心头一凉，却又见几乎是同时，旁边的傅时川也一箭正中中心圈。而且他的位置比骆宁的更靠内，就射在了圆圈正中间的十字上，是整个靶子中心的中心！ 　　关滢这回再也忍不住了，欢呼：“耶！傅时川赢了！” 　　骆宁本来正为自己射中了高兴，下一秒就看到傅时川射得更准，正心头懊恼，就听到关滢的话，立刻像抓住罪证似的，“你又说了，这次还想怎么抵赖！” 　　胜负已分，关滢索性摊牌了，不装了，“干嘛，我希望谁赢关你什么事？我又没有黑幕他。是你自己技不如人！” 　　说完，她美滋滋拿出手机，去给傅时川的靶纸拍照。 　　哎呀呀，就是要射到这里，才是小说男主该有的级别嘛！ 　　其余客人在傅时川射中十字时也发出了惊呼，此刻也凑上去拍照，连工作人员都拍了一张，现场一时非常热闹。 　　等大家看完热闹散了、关滢也拍完照心满意足地回去，才看到骆宁好整以暇，慢慢道：“你恐怕高兴得有点早。” 　　“什么？” 　　“谁说他赢了？我们约定的是比谁先射中最中间的圆圈，我比他先。虽然他的位置更靠里，但射中了就是射中了，所以，是我赢了。” 　　“你耍赖！”关滢大怒。 　　“是我耍赖还是你耍赖？”骆宁反问。 　　关滢鼓着嘴，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虽然从规则上说，好像确实是这样，但，她怎么能接受傅时川输了！还是在今天！ 　　傅时川这时微笑着说：“骆宁说得没错，是我输了。” 　　骆宁满意了，“不错，还是老傅懂规矩。今天说好了，你请客。” 　　关滢委委屈屈地看着傅时川，仿佛在问他怎么能就这么认输了。 　　傅时川见状又是一笑，悠然道：“反正，我本来也不在乎这种小事的输赢。我今天比较在意另一件事的结果。” 　　骆宁听到前半截，一脸宽容理解，“我懂我懂，输家当然说自己不在乎，否则怎么自我安慰？” 　　但后半截又让他疑惑问：“另一件事？什么事？” 　　傅时川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对面的关滢。 　　骆宁见状看看他，又看看关滢，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不对啊，我怎么觉得你们俩今天不太对劲。发生什么了？” 　　他满脸狐疑，“你们不会背着我，偷偷摸摸搞什么小动作了吧？她今天为什么给你加油？” 　　关滢对傅时川有意思他是一直知道的，但傅时川不是对关滢没意思吗？ 　　之前有段时间，两人还疏远了一点。可今天他们的状况看起来，和以往好像有些不同…… 　　等等，他们昨天一起去看电影了，不会是……但当时傅时川说的是去支持他的票房啊！ 　　关滢听着骆宁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一双眼睛却看着傅时川。 　　男人眼中含笑，好像在问她：现在怎么办？ 　　她想起刚才他说的话，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的结果。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事实上，从他之前说了那句话后，刚才射箭全程里，虽然她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但那个念头也一直在心头翻来覆去。 　　那件她在今天下午以前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事情，那件她从没想过自己也能这么做的事情。 　　但其实，她并不是不想做。 　　事实上，她很想做。 　　胸口忽然充盈起一股勇气，她深吸口气，径直走到傅时川身边，然后，一把拉过他的手紧紧握住！ 　　接着，她转过身，看向骆宁，在对方震惊、怀疑以及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微抬下巴，问：“我给我的男朋友加油，有什么问题吗？” 第51章 　　关滢在即将满29岁这一年，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拥有了一个男朋友。 　　作为一名言情小说作家，却从没谈过恋爱，此前一直是妈妈拿来数落她的点。 　　而关滢虽然在妈妈面前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心中对这件事并不是完全不好奇。 　　以往有时候听别人提到自己男朋友，她也会忍不住想，有男朋友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但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过，所以，最后也不太能想象得出来，自己身边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但现在，她不仅有了，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居然是傅时川！ 　　觉得不可思议的不仅是关滢，还有另一个人。 　　关滢这两天还会不时想起那天在射箭馆内，骆宁听完自己话的表情。 　　男人眼睛大睁，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东西，“你说什么？你的谁？” 　　“你听清了。”关滢没有再重复，刚才说出那句话已经用完了她的全部勇气，短期内是说不出第二遍了！ 　　骆宁确实听清了。 　　他瞪着他们。所以，关滢的意思是，傅时川是她的男朋友。 　　不是她对他有意思，也不是她在追求他，而是男朋友。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关滢本来还以为骆宁会有更多的反应，但不知是不是受到的震惊太大，说完这句话，他居然就没说什么了，后面的时间也一直很沉默，只是那沉默多少有点诡异。 　　好在他们本来也快结束了，因为傅时川要请客，三人直接去了商厦5楼一家泰国菜吃晚餐。 　　关滢进去后先去了一趟洗手间，等她一离开，骆宁劈面就问傅时川：“你不是说你对她没意思嘛！” 　　傅时川早知道他憋了一路，闻言神色淡定，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对她没意思了？” 　　“就那天啊，我问你，她在追你，你怎么想的……” 　　骆宁想到这个还百思不得其解，傅时川可是跟他透露过态度的，难道是关滢后来又做了什么打动了他？ 　　“那都是你自己猜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骆宁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时傅时川确实并没有挑明说自己对关滢没意思，只是说不关他的事。 　　那些纯粹是自己从他的反应猜的！ 　　他勃然大怒，“我操你故意骗我！” 　　他当时那个表现，他还能往什么地方想！这王八蛋居然跟他玩套路！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确实不是故意骗你，只是你误会了之后没有否认。”傅时川叹口气，不过这件事他也确实需要和骆宁摊开来谈谈，所以此刻难得正经道，“而且，你实话跟我说，如果我当时告诉你了，你能忍得住吗？会不想继续通过我，从关滢那里得到项目吗？” 　　骆宁哑口无言。 　　废话，要是知道傅时川对关滢也有意思，他才不至于那么费劲巴拉地想别的办法去说服她呢！ 　　要知道，谈判很累人的，他一年到头需要说服的人已经够多了，傻子才放着有捷径不走呢！ 　　“那不就结了。”傅时川摊手，“我没有别的选择。如果告诉你，到时候不答应你，对不起我们的友情，但答应你，又对不起人家女孩子。” 　　骆宁冷笑，“所以你这么糊弄我，倒是对得起我们的友情了？” 　　傅时川：“两害相较，取其轻。” 　　合着耍他就是轻的那头呗！ 　　见骆宁一副被气得够呛的样子，傅时川拍拍他肩膀，“行了，我知道你能明白的。而且不说之前，就说以后，你和关滢是要长期合作的，把关系搞分明一些，对我们三个都好。” 　　骆宁心底其实已经接受了他的解释，只是那口气还咽不下去，没好气道：“行行行，算你说的有道理，可以了吧？” 　　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等等，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好上的？你们不会早就搞上了，却拿我当调情道具，跟我面前上演暗度陈仓、地下恋曲吧？！” 　　眼看男人这回真有翻脸的趋势，傅时川正色道：“我对灯起誓，我们是昨天晚上才确定的关系，今天就告诉你了。至于为什么不一早就说，人家女孩子需要一点时间，这你都不能理解吗？” 　　骆宁脸色稍霁，又想起傅时川昨晚和今早的异常，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你的好事情。” 　　傅时川没有否认。 　　骆宁看着他，心头感觉倒是有点不一样了。 　　能让他这么高兴，看起来，他对这段感情倒是挺认真的。 　　那他这么做，也算情有可原了。 　　正在这时，关滢回来了。 　　骆宁再次看向她，这一次，是真的刮目相看了。 　　男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关滢打量了一通，几乎要把她看得不自在了，才由衷钦佩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真被你拿下了我们的高岭之花。关关老师果然不是一般人，恭喜！” 　　关滢：……？ 　　他这个感慨，会不会来得太迟了？他是现在才回过神吗？ 　　她询问地看向傅时川，对方却没看她，而是看着骆宁，纠正道：“你误会了，是我先表的白。我追求的关关老师。” 　　骆宁：“……” 　　看着关滢瞬间惊喜害羞的表情，他在心里暗骂：狗东西，这就开始对女朋友表忠心了！ 　　。 　　虽然傅时川对骆宁说，是他追求的自己，但关滢知道，这只是他在维护她的面子。 　　她现在也看出来了，骆宁应该和傅时川一样，也早就看出自己在追傅时川了。她不在乎骆宁那么说，而且她觉得他说得没错，她确实有点太厉害了。 　　虽然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了，但她居然能让傅时川喜欢上她诶！ 　　路过的狗见了都要惊叹一句，牛哇！ 　　但再厉害的人也有扛不住的时候，所以，当这个发生了太多事、梦幻到不真实的双休日终于结束，星期一到来，傅时川又开始去上班后，她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当然，这样说好像她很盼着傅时川去上班、不想见他似的，事实上，关滢一方面很舍不得傅时川、想随时和他待在一起，另一方面，又觉得她确实需要多一点的时间独处。 　　不为别的，在这个新身份下和傅时川待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太过刺激，她怕再这样刺激下去，自己哪天就心脏受不了，真的挂了！ 　　爱情小说作家谈恋爱挂掉算因公殉职吗？应该也不算吧！ 　　于是，从周一到周三，两人只有早上吃早餐和他晚上下班后，才短暂地见了一会儿，其余时间就靠微信联系。 　　不过关滢也没闲着，这几天，骆宁终于把《秘密》电影的导演候选人名单确定了下来。一共三位，他希望关滢来做最后决定，所以安排她和他们分别都见了一面。 　　关滢忙着选导演，也就顾不上去想和傅时川的新关系，总算短暂地得到了几天的缓冲期。 　　。 　　但她不用想，不代表傅时川也不用想。 　　周三下午，傅时川正在自己工位上看一份竞品分析报告，忽然一个身影站到他桌前。 　　是Jonson。 　　下一秒，他拍了拍旁边工位的男生，“忙吗？不忙的话暂且回避一下，我有要事要和Trent商议。” 　　男生是技术部门的，看到直属上司要和大老板谈事情，立刻懂事地起身，“那我去买个饮料，喝完了再回来。” 　　男生走了，Jonson在他的椅子坐下，傅时川看着电脑，头都懒得回，“你把他支走了，他的活儿你干啊。” 　　“我干就我干，但在此之前，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前两天Jonson临时出差去了外地，傅时川早猜到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但不是汇报工作，而是为了别的。 　　果然，只见Jonson脚一用力，椅子滑到自己身侧，他勾住他脖子，神秘兮兮地道：“电话里问你你不说，现在我人回来了，总可以说了吧？” 　　傅时川叹口气，把电脑一合，决定给他个痛快，“你想知道什么？” 　　“还能是什么？”Jonson挤眉弄眼，“那天晚上，我给你订的餐厅，最后到底是哪位神仙享用了呀？” 　　他这样一说，傅时川就又想起那个夜晚，那个连他事后都有点震惊怎么会发展成那样的夜晚。 　　他眼中不自觉就流露出笑意，唇角一弯，很温柔的样子，“就是你猜的那样。” 　　Jonson刚被他那个诡异的笑容搞得胳膊一麻，就听到后面的话，立刻兴奋地睁大眼睛，“所以，真的是女朋友？你的女朋友？！” 　　“是，女朋友。我的女朋友。”傅时川说完，有点无语地摇头，“我觉得我有必要反省一下我的交友了，我身边的男人都怎么回事。骆宁这样，你也这样。我谈个恋爱，居然得轮番跟你们交代情况。” 　　Jonson知道他口中的骆宁就是他的室友，不耐烦道：“不用强调你的留洋前情深义重的正牌男友了，回到你的女朋友身上，你还没说具体是谁呢！我认识吗？” 　　都到这儿了，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更别说傅时川本来也没打算瞒他，“认识。就是上次密室你见过的那个，关滢。” 　　“真的是她！”Jonson一拍手，激动道，“我猜就是她！” 　　傅时川带她一起来玩那天他就觉得不对了，几乎百分百确定这两人有猫腻，但他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听到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傅时川见他一脸八卦被满足的样子，索性再补充一个猛料，“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呢。多亏你订的餐厅，我们才能顺利在一起。” 　　“你是说，你就是在那个餐厅里表白的？”Jonson双眼一亮。 　　傅时川点头。 　　Jonson更激动了，几乎有点被幸福冲晕了头脑。 　　Trent居然是在他订的餐厅里表白的，今天之前他可万万想不到，自己竟能在这段恋情里有这么重要的贡献！ 　　他甚至开始惋惜，早知道Trent是要告白用，他还可以想想有没有更好的餐厅啊！ 　　兀自在那激动懊恼感慨叹息了半天，才察觉傅时川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意识到自己有点兴奋过头了，他轻咳一声，终于找回一点理智，“咳咳，你别觉得我八卦，一般人我才不在乎他谈不谈恋爱呢。也就咱们关系好，我是关心你！” 　　傅时川露出一个笑，满脸都是你看我信不信你。 　　不过Jonson说完这句，倒真的正经了几分，顿了顿，拍拍傅时川肩膀，“挺好的。我早就说了，你应该找个女朋友，谈谈恋爱。别的不说，恋爱刺激人体分泌多巴胺，让人心情愉快，对你的状态也有好处。” 　　他端详傅时川，“我觉得，你回国以后，看起来情况确实好了许多。你自己觉得呢？” 　　他提到这个，傅时川沉默一瞬，然后也笑了，“谢谢你，恋爱专家。” 　　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Jonson，“但你觉得，是恋爱让人开心吗？” 　　“不然呢？” 　　“是那个人。”傅时川说，“恋爱中那个正确的人，她才能让你开心。” 　　Jonson闻言沉默片刻，竖起大拇指，“我看你才该叫恋爱专家。” 　　这种酸话都说得出来了！服！ 　　这让他对他的新女朋友愈发好奇起来，能拿下傅时川就了不得了，还能让他露出那种笑、说出这种话。 　　想起在密室那天她的精彩表现，他说：“其实我跟那位关小姐也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认识，上回都没说上几句话。哪天安排我们见个面吧。你好不容易有个女朋友，做兄弟的也想正式认识一下。就最近，你找个时间，我请你们吃饭。” 　　他这个要求倒是很正常，但傅时川想了想，说：“再过一阵吧。” 　　“为什么？有什么要等的吗？” 　　傅时川没说话。 　　他想起自从确定关系后，他和关滢的几次相处，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关滢表现得有些奇怪。 　　她好像迟迟不能接受两人关系的改变，有点过分迟钝和被动了，有时候带得他也无措了起来。 　　可能，还是在一起的节奏太快了吧。他想。 　　再多一点时间就好了。 第52章 　　当晚8点，关滢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忽然收到傅时川发给她的消息：我下班了，一会儿要去遛傅博文。一起吗？ 　　当然！ 　　缓冲了三天，关滢早就缓过劲儿来了，对傅时川的思念开始全面占据上风，总是想他们什么时候还能再约会呀？ 　　只是她牢记自己之前下的决心，不能太黏人，所以即使想他也不敢主动找他。 　　难得他今天下班这么早，还主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遛狗，她当然要一起！ 　　关滢换了运动鞋，推开门就看到傅时川牵着傅博文已经等在外面了。 　　关滢一个没忍住，就朝他露齿一笑，然后跟傅博文打招呼，“晚上好啊傅博文，一会儿我要和你们一起去跑步，你不要跑太快哦！” 　　傅博文掀开眼皮瞟她一眼，眼神淡定，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他确实应该习惯了，关滢以前没少掺和进他和傅时川的跑步活动，但关滢在心里说，这一次不一样！ 　　这次不是我耍手段凑上来的，是傅时川主动叫我的！ 　　“主动叫她”的傅时川等一人一狗打完招呼，才朝关滢伸出手，说：“走吧。” 　　又要牵…… 　　关滢其实一见面就等着了，只是强行把那期待按捺在心里，此刻见傅时川终于伸手，抿着唇、藏住笑，也伸手握住了他的，“嗯！” 　　傅时川晚间遛狗一般都不在小区里，而是去附近那个小公园。 　　对，就是上次关滢发微信试探拿捏他那次，傅时川正好在遛狗的那个小公园。 　　关滢之前都是借晨跑陪他遛狗，所以这还是第一次晚上跟他一起来这儿。只见这个时间，小公园里非常热闹，有散步的人，还有很多像他们一样遛狗的人，喷水池旁的空地上还有几只柯基犬撅着面包似的肥屁股在玩球。 　　两人一路走过来，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主要是关滢消耗了，傅时川看起来一滴汗都没出），结果一到小公园，傅博文就跟到了快乐老家似的，撒丫子绕着公园的林荫路就开始狂奔。 　　关滢无奈，只好被迫跟上。 　　开头三圈，傅博文精力旺盛，她光要跟上他的节奏就用尽了全部力气，根本顾不上和傅时川说话。 　　等到了第四圈，大哥终于大发慈悲，稍微慢了一点。 　　关滢一边喘着气慢跑，一边说：“他今天怎么这么兴奋啊？”以前也没感觉他这么能跑啊！ 　　傅时川说：“他在小区里一般都跑不了太久，因为嫌房子太多，不够空旷。来公园会更兴奋，运动量也更大。我每周都会有几天晚上带他来这里。” 　　合着是赶上大哥的加餐日了！ 　　关滢有种不祥的预感，小心翼翼问：“那他还要跑几圈？” 　　“按他之前几次的习惯，应该还有四圈。” 　　还有四圈？关滢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奉陪不了了。 　　刚想说不然你们俩跑吧，我去一边椅子上歇会儿，就见傅时川用一种洞穿的眼神盯着她，说：“想跑？那可不行。上次是谁说的，小狗都是喜欢运动的，身为一个好爸爸，要满足孩子的心愿？” 　　确实是她说的，而且就是在他在这个广场的时候，但她当时也没想到原来傅博文火力全开是这个运动强度啊！ 　　关滢暗恨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却听傅时川又说：“我身为爸爸有责任，那你的责任呢？” 　　她的责任…… 　　关滢眨眨眼睛，有点不确定地看着傅时川。 　　她能……有什么责任？ 　　虽然，她确实一直在心里以准后妈自居来着，但那只敢自己偷偷想想，从来不敢说出来。 　　傅时川这话，是这个意思吗？ 　　他也觉得，她现在是傅博文的…… 　　她脸一下子红了，好在有夜色遮掩。 　　她咬了咬唇，有点害怕傅时川把那个刺激的词说出来，慌乱嘟嚷：“好、好啦，跑就跑……” 　　好在傅时川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轻轻一笑。 　　于是，两人一狗继续。关滢凭着一口气，愣是又跟着跑完了两圈。 　　这下她是真的不行了，傅时川也看出来了，说：“先歇会儿吧。等会再跑。” 　　关滢如蒙大赦，两人一起去到喷泉附近的铁艺椅坐下。 　　傅博文看起来明显还没跑够，但估计是看到关滢已经只剩半条命了，于是心肠很好地暂时放了她一马，趴在那里优哉游哉地看起风景。 　　关滢坐了一会儿，觉得稍微缓过劲来。这时傅时川也去旁边买了两瓶矿泉水回来，关滢接过一瓶，喝了一小口。 　　傅时川也喝了一口，然后一边拧瓶盖，一边状似无意道：“对了，我听骆宁说，你们电影的导演选出来了？” 　　确实选出来了。 　　这几天关滢见完三位候选人，和骆宁经过认真而慎重的讨论后，最终敲定了人选。 　　傅时川问：“是那位姓郑的导演吗？” 　　关滢有点惊讶，“你知道他？” 　　傅时川说的姓郑的导演全名叫郑锐，是她见的三位导演之一，也是最后一个，就在今天下午。因为骆宁早说了，想选年轻导演，所以这位郑导也不例外，今年刚过30岁，之前也拍过一部青春电影，票房还很不错。也是因为他这个履历，才被骆宁纳入考虑范围的。 　　“嗯，听骆宁说的。”傅时川顿了顿，“他说，你跟那位郑导聊得很好。” 　　“是聊得很好。”关滢点头，“郑导是个很风趣的人，因为年轻，大家想法也对得上，他又有类似题材的经验。我跟骆宁本来都觉得，由他来拍这部电影应该不错。” 　　傅时川拧紧瓶盖，没说什么。 　　这些骆宁都告诉他了，但除此之外，他还说了别的。 　　他想到今天下午，他忽然收到骆宁的微信。男人明明只发了文字，他却仿佛能从那段话里，感受到他欠揍的语气：正在陪我们关关老师会晤导演。现在登场的这位郑导，那可是真一表人才，而且和我们关关老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简直要引为知音了！ 　　骆宁：太可惜了，要不是知道关关老师已经谈恋爱了，我都想撮合他们了！ 　　到这里傅时川还不以为然，直到骆宁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关滢坐在酒店套房的沙发上，身前是一位年轻男性。因为是背对着镜头而坐，傅时川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能看到关滢很开心地笑着的脸，还有闪闪发光、专注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那神情，仿佛是对方说了什么她很感兴趣的东西。同样的表情，他以前在她看向自己的脸上也见过。 　　傅时川合上手机，告诉自己不用在意。 　　他知道，这是骆宁不满自己之前耍他，在故意气他。 　　关滢和导演见面，因为理念相投、彼此聊得愉快，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很正常。 　　一个理智的男朋友，不该因为这种事斤斤计较。而且现在导演就开始在乎，那之后她还要合作更年轻、更英俊的男演员怎么办！ 　　他这样劝说了自己，可当他看到关滢后，却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傅时川有点懊恼，但因为已经起了个头，而且关滢的回答并不是他期待的，让他觉得剩下的问题也按捺不住了。 　　他沉默片刻，忽然问：“那位郑导，长得不错？” 　　关滢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点点头，“是还不错。我见他的时候还挺惊讶的，差点以为是演员呢。” 　　很好，原来这一条也是真的。 　　傅时川仰脖，一口气喝完剩下大半瓶水，然后把矿泉水瓶捏得咯咯作响。 　　“不过我们最后没选他。”关滢说。 　　傅时川猛地转头，惊讶地看着她。 　　关滢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手托腮、目视前方，说：“虽然郑导真的很好，但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一位女导演。我觉得，女性可能更能共情我想表达的一些情感，所以，我最后选的是那三个候选人里唯一的女生，孙影孙导。” 　　傅时川告诉自己，因为这种事情开心太蠢了，但他控制不住嘴角幅度的上扬。 　　关滢察觉了，奇怪道：“你怎么了？” 　　傅时川回过神，掩饰一笑，“啊？没什么啊。”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们是什么时候确定人选的？” 　　“就今天下午啊。见完郑导，我和骆宁又单独讨论了一会儿，就决定了。大概，五点左右？” 　　很好，那就是骆宁给他发微信的时间。 　　他是应该骂那个混蛋他刚谈恋爱他就在其中挑拨离间呢，还是该感激他好歹知道分寸，挑拨离间至少选了一个关滢确定不会再见面的对象？ 　　关滢盯着傅时川，觉得他奇奇怪怪的，傅时川怕她看出端倪，站起来就说：“歇好了？那我们继续吧！” 　　关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第二场，心头一慌，也顾不上傅时川的奇怪了，下意识道：“没、没好！” 　　她真的跑不动了，尤其是休息了一会儿，想到又要重复刚才的漫漫长征，就觉得抗拒。 　　早知道还不如不休息呢！这一坐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关滢左顾右盼，到处想解决办法，忽然看到前方空地玩球的小狗，急中生智道：“其实，不一定非要跑吧！傅博文不能做点别的运动吗！他想玩球吗？我们给他买个球，让他和去狗狗们一起玩球吧！”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对哦，好像她从来没看到傅博文和别的小狗一起玩啊，不管是小区还是在公园里。 　　关滢问：“傅博文的好朋友今晚来了吗？要不要去找他玩啊？”他在这里散步这么久了，一般来说都会交到朋友吧！ 　　“不用，他没有朋友。”傅时川说。 　　“为什么？”关滢一愣，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些“狗界霸凌”的猜测，“难道他被这里的狗狗们孤立了？！” 　　女孩神情严肃又紧张，仿佛只要他点头，她就要立刻领着傅博文去替孩子出头、伸张正义了！ 　　这倒确实很有妈妈的责任感了。 　　傅时川有点好笑，顿了顿，说：“他不和狗做朋友。” 　　“啊？” 　　“傅博文，他不爱和狗玩儿，嫌他们太笨了。” 　　关滢傻眼了，结结巴巴道：“可、可他不就是狗吗，不和狗玩儿和谁玩？” 　　“问得好，他不觉得自己是狗。” 　　“那他觉得自己是什么？” 　　傅时川看着关滢，揭晓答案，“是人。” 　　关滢沉默。 　　傅时川沉默。 　　傅博文无辜。 　　片刻后，关滢扑哧一笑，“确实，以他的智商，和狗狗们交朋友可能是有点难找到共同话题哈。” 　　“其实硬要说起来，他在北京交到的新朋友就你一个。” 　　“真的呀？我这么荣幸啊！”关滢有点惊喜，“骆宁不算吗？” 　　“他跟骆宁早就认识了，不算新朋友。” 　　关滢被这么一哄，立刻美滋滋过去摸傅博文。傅博文见她起身，也立刻站了起来，期待地看着她。 　　傅时川也盯着她，眼神古怪，在关滢觉察到危险以前，露齿一笑、图穷匕见，“所以，作为他唯一的新朋友，你应该陪他到底，起来接着跑吧！” 　　关滢：“……” 　　。 　　等终于跑完八圈，关滢真的不行了，于是他们做了一件很离谱的事——出来遛狗，最后打车回家。 　　连傅博文都无语了。大哥坐在专车后座上，夜风穿过半开的车窗吹着他柔顺的毛毛，他乌丢丢的眼睛紧紧盯着副驾驶座的关滢，明显对这个回家流程感到迷惑。 　　关滢感受到身后灼灼的目光，岿然不动、拒绝回头。 　　干什么！我都陪你跑完八圈了，牺牲那么大，不管是作为后妈还是作为朋友都仁至义尽，现在换你陪我坐个车不行吗！ 　　做狗也要讲义气的！ 　　傅时川陪傅博文坐在后面，感受到两方诡异的对峙氛围，右手握拳、食指抵唇，望着窗外忍笑。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家。 　　傅时川正准备开门，就听关滢说：“那，我回家了？” 　　傅时川回头看她，有点惊讶道：“你陪完傅博文就走？” 　　不、不然呢？ 　　关滢有点茫然。他不是叫她去遛狗吗？现在狗遛完了，该各回各家了啊。 　　傅时川盯她三秒，决定不和她绕弯子了。 　　他一把牵住她的手，打开门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进去，“刚才是陪傅博文，现在该陪我了。” 第53章 　　关滢猝不及防，就被他带进了家门。 　　她站在玄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傅时川已经转身从鞋柜里给她拿拖鞋。 　　因为她总是过来，这里现在已经有好几双她的专属拖鞋了，都是她精心为自己购买的。但他拿的这双关滢没见过。 　　是两只白白的、毛茸茸的小鸭子，脖子上还扎着翠绿的小方格丝巾，看起来非常可爱。 　　这不是她买的，但很像她会买的风格。和她的小兔子拖鞋、皮卡丘拖鞋还有玲娜贝儿拖鞋一样，上面都仿佛写了她的名字。 　　关滢这会儿脑子有点迟钝，一时没转过弯，还在意外他们家还有这种风格的拖鞋呢。 　　傅时川弯腰把拖鞋放到她面前，又看看她，过了几秒关滢才回过神。 　　哦哦哦，换鞋换鞋。 　　她坐到换鞋凳上，低头开始换鞋子。 　　傅时川：“我还以为你要我帮你换呢。” 　　傅时川帮她换拖鞋？关滢想到那场景，头皮都麻了。 　　像是怕他真的帮忙似的，她飞快换好鞋，然后跟着他走到客厅。 　　傅时川把灯都打开了，头顶明晃晃的光照下来，关滢站在那里，却觉得有点无措，还有点茫然。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傅时川说的陪他，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是还有什么事，于是主动问：“你是想让我陪你做什么吗？” 　　“不做什么就不能叫你吗？”傅时川反问。 　　这是什么回答，他叫她过来难道没有主题的吗？ 　　傅时川问：“你想吃零食吗？” 　　话题跳跃太快，关滢摇摇头。 　　傅时川想了想，还是去了厨房，过了会儿端着个盘子过来，里面是一些洗好的水果，草莓、青枣和车厘子之类，还有切开的芒果。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的水果终于不是关滢送的了，自从得知自己送水果的计策早就被看穿后，她就不好意思再送了。 　　然后，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个小竹篮，里面是薯片、曲奇、酸奶、巧克力之类的小零食。 　　这些都是他买的吗？ 　　关滢忽然反应过来，又低头看了看脚上的拖鞋。 　　这鞋子，不会是他专门买给她的吧？那这些零食，也是给她准备的？ 　　应该是，他看起来就不像是喜欢吃这种东西的样子…… 　　关滢眨眨眼睛，觉得自己找到主题了，不确定道：“所以，你是叫我来吃零食的？” 　　而且为了请她吃零食，还专门给她买了双新拖鞋？ 　　但她吃过晚饭了呀，还吃得很饱。 　　他怎么不早说！ 　　傅时川看着她，有一瞬间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片刻后，他叹口气，什么也没解释，而是拉着她陪自己一起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拿过一旁的笔记本电脑，说：“我有些工作要处理，你先自己玩会儿。” 　　然后，他点开网页，开始看邮件。 　　这下关滢真的懵了。 　　傅时川叫她过来，自己却开始工作，这是什么走向？ 　　那她现在应该干嘛？真的吃零食吗？ 　　她坐在那儿，看着已经秒速进入状态、全心工作的傅时川，一时手足无措。 　　其实这里她现在几乎每天都要来，对她来说已经是仅次于她家的第二熟悉的地方了，但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仿佛自己是个闯入者般不自在。 　　她僵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小声问傅时川，“你工作，那我应该做什么啊？” 　　傅时川也很奇怪，“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你想工作的话也可以，我陪你回去把电脑拿过来。或者你要去影音室看电影吗？我也可以去里面工作，只要你不嫌我影响你。” 　　工作，现在工作什么？大晚上把电脑拿过来两个人一起相对看邮件吗？ 　　还有电影，她前阵子已经看了太多电影了，所以，在昨晚又一次观影结束后，骆宁说，这一步差不多了，可以暂缓。从今天开始，不再给她列新片单了。 　　傅时川于是说：“那你想看电视也行，不用担心声音影响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骆宁今晚有饭局，估计要凌晨才会到家，你不用管他。” 　　虽然那天在射箭馆，关滢在一时的豪气之下，当着骆宁的面高调公开了她和傅时川的关系。但事后，她的老毛病又犯了，总是不好意思在骆宁面前和傅时川像情侣一样相处，两人每次都尽量表现得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亲密行为。 　　主要是骆宁实在是太烦了，像是要报复那天被他们摆了一道似的，他们都这样了，他每次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出现，还是会故意用那种暧昧的眼神看看这个，再看看他们，不打量到关滢浑身不自在不罢休。 　　今天早餐时，因为他实在太过分了，关滢忍无可忍，直接把杯子一放，厉声喝道：“看什么看！爱吃吃，不吃出去！” 　　太过有气势，骆宁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有没有搞错，这里是我家！” 　　傅时川以为关滢是怕一会儿骆宁回来，不想被他撞上，所以有此一说。 　　不过他说的这个关滢已经知道了，她还知道骆宁是要去见几个《秘密》的意向投资人，他跟她提过的。 　　傅时川见她点头，以为她接受了，于是低头继续看报告。 　　关滢见状，忍不住瞄了一眼他的屏幕，却发现全是英文，而且有好多术语，根本看不懂。 　　她悲痛放弃，又不知道除了他的电脑还有什么好看的，只好瞪着面前的地毯发呆。 　　傅时川虽然在工作，左手却一直牵着她。当然，关滢要是想离开，只要挣开他的手就好了，但要命的是她并不想挣开，于是只好靠在他旁边坐着。 　　因为无所事事，她干脆坐在那里开始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想剧本，想一些未成型的小说脑洞，想今天去罗森买的巧克力冰皮月亮蛋糕好好吃，想昨天在微博看到的那个关于《我不是创世神》男主江屹的老婆原来和电影女主角周佩佩长得超级像的陈年八卦。 　　说起来，这部电影果然如关滢当初预测的那样，票房一路高歌凯进，上映五天票房已经破了17亿，让骆宁这几天心情都很好。也是因为电影大火，主演的这些旧事才会又被翻出来，绯闻女友和现实老婆长得一模一样，这两人还没有血缘关系，关滢早些年不关注娱乐圈都不知道，原来贵圈还有过这么抓马的事。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把能想的话题都想完了，终于觉得有点受不了！ 　　就这样在这里干坐着也太无聊了！ 　　她再也忍不住，拿出手机，点进著名杀时间app小红书开始胡乱翻看。 　　一开始还有点看不进去，总是时不时去瞄傅时川，观察他有没有看自己，或者是不是还在专心工作。 　　过了会儿，因为傅时川一直没有回头的迹象，她的注意力终于逐渐被小红书吸引，直到完全看进去…… 　　傅时川正在翻墙浏览一些海外的最新行业资讯，忽然听到身边传来笑声。回头一看，关滢正靠在他肩上，一手拿着个草莓吃着，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对着屏幕咯咯咯笑得很开心。 　　他挑挑眉，好奇地凑过去，“在看什么？” 　　关滢已经忘了刚才的不自在，很自然地把手机递给他，“我在看这个视频。这只狗狗好聪明，也好好笑哦！” 　　她看的是小红书上一只网红小狗的视频，那也是一只边牧，以聪明得不像狗著称。关滢看的这个视频是主人带着两个朋友和狗狗一起三人一狗组队打排球，结果边牧老师扣球传球比人都准。反倒是有几次主人传球传出界，导致边老师没接到，边老师就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一位严格的父亲。主人只好灰溜溜去捡球，留下边老师在原地摇头叹气。 　　评论都在哈哈大笑，“边老师辛苦了，带你这么个差生，真是耽误边老师上大学了！” 　　“上什么大学，边老师这是在执教吧，狗中郎平，不要拖累我们边老师冲刺奥运还差不多！” 　　“我怎么觉得我被一只狗cpu了！是cpu吧！它那么看着我，我简直条件反射地就要反思我到底是数学作业没做完、跟同学逃课去网吧打游戏还是和隔壁班女生早恋哪样被发现了，然后才想起来，我他妈已经毕业十年了！” 　　关滢却大呼，“傅博文！这是傅博文吧！他每次觉得我蠢、不想搭理我，就是这个眼神！他是不是背着我们去小红书打零工了！” 　　而且看了这个视频她才知道自己的天真，她之前居然还妄想让傅博文去玩那种笨蛋短腿柯基才玩的小球球，人家边牧老师那都是要打排球的！ 　　女孩一脸认真，仿佛真的在怀疑傅博文是不是有瞒天过海的第二个身份，傅时川也作思考状，“那恐怕要去查一下他的银行账户，看有没有打零工的工资入账。不过傅博文那么聪明，搞不好已经转移资产了，我们查不到。” 　　两人对视，然后扑哧一声，同时笑出来。 　　关滢想到他们居然这样背着傅博文编排他，好过分哦。但背后编排人（狗）又真的好开心哦。于是，她一边自我谴责，一边继续偷笑，甚至还抱着手里的胳膊摇了下。 　　但下一秒，关滢忽然察觉不对。 　　等等，自己怎么就靠在傅时川的肩上了！手还抱着他胳膊！ 　　而且他们怎么就讨论起小红书视频了！ 　　她吓得一下子松开他，身子也坐直了，就差没弹跳而起。 　　她收得突然，傅时川过了两秒才也收起笑。 　　他看着关滢，只见女孩双眼大睁、浑身紧绷，一副非常尴尬无措的样子。 　　他顿了下，只作未觉，微微笑道：“有点晚了，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关滢正懊恼呢，她怎么就那么靠上去了呢，傅时川会怎么想啊？ 　　却又听到他的话，她顺着看了下手机，然后震惊地发现，已经十一点了！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 　　他们刚刚干嘛了？好像什么都没干啊，就坐在一起，他工作，而她发呆加刷了会儿小红书。 　　想到自己居然在他家赖了这么久，她立刻作识大体状，“是是是，我要走了。” 　　傅时川起身，将她送到了她的家门口，然后关滢对傅时川说：“那我进去了，你早点休息啊。” 　　傅时川点头，“你也早点休息。” 　　。 　　关滢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想到这一晚上，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傅时川叫她过去到底是干嘛？ 　　为什么以她如此聪慧睿智、精通爱情的脑袋瓜，却想不通他的用意呢！ 　　难道真的是叫她去吃东西的吗？ 　　无奈之下，她只好打开豆瓣帖子，晕乎乎地发言：“姐妹们，求助！我搞不懂了！我刚刚跟男神度过了好奇怪的一个晚上哦！” 　　她宣布和傅时川在一起那天，帖子里还曾经有人感慨，没想到大结局来得这么快。 　　当时关滢说，不会那么快大结局。然而事实上，别说大结局了，在一起后，她的连载频率甚至比确定关系前还要密集！ 　　这几天，她基本每晚都会在帖子里讲述当天发生的事，那感觉，简直像回到了她之前在网上连载小说的时候，勤勤恳恳日更狗一枚啊！ 　　所以，大家现在都知道晚上只要等着就会有更新。之前她已经讲了他们的射箭之行，大家都为她最后闪瞎骆宁的主权宣言哈哈大笑，也讲了最近几天两人的暂且冷静缓冲，不过也是因此这个，这两天的更新都没有太多意思的内容。 　　此刻看到她这么说，立刻有人回复：“什么奇怪的晚上？你这个发言很让人浮想联翩啊！不会是男神对你做什么了吧！” 　　关滢顾不上去琢磨这个“浮想联翩”指的什么，先把这晚上的事情简单叙述完，然后费解道：“你们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呀？叫我过去自己却开始工作，还说我也可以工作，然后就不理我了。他有工作为什么还叫我呢？我都不知道今晚干了啥了！” 　　下面大家也有点迷惑，“是哦，好像是有点好奇怪。” 　　“难道他是怕你不认真工作，所以想监督你一起工作？就像我们大学男女朋友会一起去图书馆自习一样。” 　　“也不对啊，男神说了，她也可以看电视的，看电影都行。小G没回家拿电脑，男神也没说什么啊。” 　　“也是，那我也搞不懂男神这是什么意思了。难道真的是叫小G去吃东西的？但她也没咋吃呀，就吃了两颗草莓。” 　　“男人心海底针，没想到也有我摸不透的一天，真让人费解！” 　　她们一群呆瓜开会，你一句“奇怪”，我一句“费解”，终于，有人忍无可忍道：“到底哪里奇怪啦！我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没谈过恋爱的人了！” 　　关滢一愣，虚心请教道：“什么意思，你知道他在想什么？” 　　“还用想吗？”那人回复，“这就是谈恋爱会做的事情啊！为什么一定要先准备好主题，我们谈恋爱的人也不是每次都要找出主题才能约会的！更多的时候，我们就是很随意地一起待着，至于后面会聊些什么、会发生些什么，顺其自然就好了。如果什么都没发生，那也没有关系，都是很正常的！” 　　“就是就是。”下面有人附和，“男神明明有工作，却还是叫你去他家，还有给你准备拖鞋、水果和小零食，原因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希望能更多地和你相处。不做什么也没关系，甚至不聊天都没关系，我们恋爱中的人有时候就只是希望和对方待在一起而已！” 　　“笨比小G，这就是谈恋爱！” 第54章 　　是、是这样吗？ 　　关滢看着屏幕，一时间有点傻了。 　　她以为，一定要做些什么才叫约会。就像他们一起吃早餐，去射箭馆射箭，还有相约遛狗，这样才叫谈恋爱。 　　但原来，只是一块待着什么都不做，也是谈恋爱吗？ 　　她想起今晚傅时川说的，不做什么就不能叫你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 　　关滢恍然大悟。 　　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一个误区。 　　因为终于和傅时川在一起，她太兴奋太激动也太不确信了，所以每一次两人相处都过于郑重和紧绷，才会总想着要找出个主题，潜意识里还是怕冷场。 　　但其实，两个人相处也可以是一件非常松弛的事情，就像大家说的，不一定非要提前安排好每一步！ 　　屏幕上，网友的话仿佛振聋发聩，“我们恋爱中的人，有时候就只是希望和对方待在一起而已！” 　　关滢抿了抿嘴，却挡不住逐渐上扬的嘴角，和越来越雀跃的心。 　　原来是这样啊，害她紧张迷惑了一晚上！ 　　关滢捧住脸，又是甜蜜又是苦恼地想，完了，这个恋爱才谈几天啊，她就发现自己原来对恋爱还有这么多不懂的地方！ 　　亏她以前还觉得自己很擅长呢，毕竟她可是爱情小说作家！ 　　她到底是怎么骗到那么多钱的啊！ 　　。 　　不过作为一名爱情小说作家，关滢自认为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观察和学习。 　　既然知道问题在哪儿，她立刻调整并进入新状态。 　　接下来几天，她又在晚上去了傅时川家几次，依然像之前那样，他工作，而她随便想干什么都行。 　　关滢很快意识到，傅时川其实是把本来要在公司做的工作带回了家处理，这样就可以既和她待在一起，同时还不耽误正事。 　　这个发现让关滢更加甜蜜，也开始学着把一些工作挪到晚上和他一起做。 　　而她很快也发现，就这样两个人待在一起，虽然都在各做各的事、连话也没说几句，但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彼此的脸，这种感觉，好像确实有另一种别样的安宁和幸福。 　　这让她开始适应并且享受这个节奏，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晚上和傅时川一起。 　　时间从来没有过得这么轻盈又快乐。 　　就这样，到了第二周周三下午。 　　关滢和西西约出来谈事情，然后一起吃了个下午茶，顺便去SKP拿她之前的订的包。 　　这是她的第二个铂金包，少女的樱花粉，价格比上一个奶昔白的便宜一些。不过那个是她在二奢店买的全新包，而这个是因为之前她有一些朋友还有工作伙伴需要送礼，就在爱马仕买了一些衣服、餐具、瓷器还有丝巾之类的送人，结果不知不觉就到了配货额度。 　　上周她的SA问她，想不想要一只包？如果她要的话，只用等一周，就能把这只给她调过来。 　　关滢看着照片上浪漫粉嫩又梦幻的樱花色包包，一时就没抵挡住诱惑。 　　她告诉自己，这么巧她刚和傅时川在一起，这只包就来了，还是这么一个透着股少女恋爱气息的颜色，这就是老天送给她的恋爱礼物（虽然得自己花钱）！ 　　因为被赋予了这重意义，关滢拿到包后，简直是越看越爱不释手，美滋滋欣赏了半天。 　　她忙着看包，西西却在看她，片刻后，忽然说：“今天一直没说，但你看起来状态真是不错啊，可以说是容光焕发！有什么好事吗？” 　　关滢拿着包的动作一顿。 　　容光焕发，有吗？ 　　不过有也正常，她现在可是每天忙着和傅时川谈恋爱，今晚已经又约好8点在他家见面。 　　这样的生活，当然容光焕发了！ 　　不过她暂时并不打算对西西说实话。倒不是觉得西西不如骆宁值得信任，而是她还没告诉傅时川他就是自己暗恋多年的人这件事，而西西在这件事上熟知太多内情，她不得不小心一点。 　　想到这儿，她定了定神，自然道：“因为我最近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些创作状态。工作顺利，心情当然好啦。” 　　西西惊喜道：“真的？” 　　关滢点头。 　　这个她倒没有说谎。也许就像当初她和西西分析的，她创作灵感枯竭是因为生活太过平淡、情感体验太少，而最近她的生活中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 　　十几年的心愿得偿，情绪更是每天都像大海般起起伏伏、汹涌澎湃，她觉得，久违的创作欲和创作灵感都重新涌入了她的脑海。 　　她已经在昨天结束前期学习，正式开始提笔创作剧本了，第一个晚上的感觉很不错，没有她之前曾经担心过的事到临头才发现剧本也写不出来的情况。 　　而且除了剧本，她还冒出了一些新的有写作欲望的小说脑洞，最近空闲的时间都在想这个。 　　这样的体验实在是太久没有过了，让关滢自己都不禁感慨，她这是情场职场双得意啊！ 　　“那真是太好了！”西西有点激动地说，毕竟关滢的创作瓶颈不止困扰着她，也是她一直操心的事，“我本来还以为，你是背着我谈恋爱了呢，没想到居然是这个，那就更好了！” 　　关滢听到前面，心头一跳，顿了顿，才故作无事地问：“为什么觉得我是谈恋爱了？我看起来像吗？” 　　西西再次端详她三秒，忽地一笑，“当然像了。不信你自己照镜子看看？你如果不说，浑身上下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啊！” 　　。 　　恋爱中的女人。 　　关滢走在CBD繁华的街道，脑海里一直盘悬着这句话。 　　她和西西已经分手了，她本来想送她回家的，但关滢说想再一个人走走，开开脑洞。 　　独自散步想剧情是她长久以来的习惯，西西也知道这个，所以自己开车先离开了。 　　等她走后，关滢戴上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却没有想剧本或者小说的剧情，翻来覆去都是西西这句话。 　　她忽然转头，旁边正好是一家奢侈品店的玻璃橱窗，她在橱窗上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 　　和刚才在店里看到的一样，女孩身材窈窕，长发披散下，是仿佛发着光一般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无一不彰显着蓬勃的快乐和生命力。 　　原来她现在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恋爱中的女人…… 　　和傅时川恋爱的女人。 　　想到这里，她没忍住，抿嘴笑了起来。 　　这个认知让关滢心情愈发地好，拎着购物袋在路上时走时跳，轻快得像一只小鸟。 　　不知走了多远，忽然感觉额头一点冰凉，有水滴了下来。 　　关滢抬头一看，是下雨了。 　　她有点意外，而且这雨点一落下来就挺大的，她暗叫不好，看到旁边是一家咖啡厅，拎着东西就进去了。 　　果然，进去没多久，就看到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砸得天幕间一片模糊。 　　关滢见状，想着反正也散步够了，决定打车回家。 　　结果她忘了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这里又是CBD，再加上下雨了，打车的人前面已经排了近一百个，初步估计至少得等一个小时以上！ 　　关滢心头哀叫，想说去坐地铁吧，又没有伞，而且最近的地铁站走路过去也得十分钟，到时候她都被淋成落汤鸡了！ 　　更别说她手里还带着一个绝对不能沾水的全新铂金包！ 　　淋雨事小，铂金事大。关滢无奈，只好点了杯咖啡，坐在咖啡厅的窗边一边等车，一边等雨停。 　　很快，咖啡店里人越来越多，都是临时过来避雨的。 　　本来高雅的咖啡厅里失去幽静，一时竟有点吵闹。 　　她百无聊赖，托腮望着窗外的连天雨幕，手机却振了一下。 　　是傅时川给她发了微信：我下班了。 　　这么早？现在才不到七点吧？ 　　关滢忙问：你怎么提前啦？ 　　傅时川：嗯，我早走了。你在家吗，吃晚饭了？没有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 　　他是为了和她一起吃晚饭才提前回来的吗？ 　　关滢顿时又是愧疚又是懊恼，咬着唇回复：可是我还在外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她跟傅时川说过，下午要出来和经纪人见面，所以那边顿了两秒，回复：没事儿，你们好好玩，我等你回来。 　　关滢捏了捏拳头，忽然无比后悔自己怎么就选在今天出来了！ 　　或者出来了也没事儿，但散什么步呀，之前就该让西西送她的！ 　　现在好了吧，傅时川难得这么早下班，她却不在。而且还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她能不能在8点准时赶回去呢。 　　他们可约好了8点要在家谈恋爱的，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关滢还在愧疚，傅时川已经又发了张照片过来。照片上，傅博文同学立在落地窗前，对着窗外的雨幕一脸深沉。 　　傅时川：下雨了，本来已经做好散步准备的某位老师现在心情很不美丽。 　　关滢笑了：这雨是下得太突然了，我也被吓了一跳。 　　傅时川：淋到了吗？ 　　关滢：没有，我当时就在街边，立刻就去室内了。 　　傅时川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我？你一个人？ 　　关滢犹自未觉，而是跳出去看了一下打车进度，发现时间不仅没缩短，居然还增加了十分钟！ 　　她心头一沉，想着自己八成要迟到了，怕傅时川扫兴，提前发了条语音过去铺垫，“对呀。你都不知道有多离谱，我下午来了国贸这边，结果现在到处打不到车。本富婆加价五十块，居然都没人接单，真是没天理啦！” 　　这次那边迟迟没有回复，关滢刚有点奇怪，手机忽然就连续振动，傅时川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她愣了一下，才接起来，只听那边傅时川冷静地问：“你没有跟你经纪人在一起？” 　　关滢有点迟钝，“啊。我们已经分开了……” 　　“所以，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下着雨打不到车？” 　　关滢其实还没反应过来，但已经直觉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事。 　　果然，下一秒傅时川问：“你打不到车，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让我来接你？” 　　关滢脑子瞬间短路。 　　傅时川这个问题她答不上来，可他一副等着她回答的架势，她心头一慌，竟下意识说：“我……我担心你还在上班，没时间，所以才没说。” 　　那边沉默两秒，提醒：“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我下班了。” 　　关滢：“……” 　　该死，她居然把这个忘了！ 　　谎言被无情戳破，关滢张口结舌。 　　傅时川却已不再问，而是说：“把你的定位发给我，我这就出门。” 第55章 　　关滢发了位置过去，然后就坐在那里等着。 　　脑子里有很多想法，一会儿想要怎么跟他解释，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心里仿佛比这被暴雨摧打的天地还要混乱。 　　大概四十分钟后，雨势稍微小了点，咖啡馆里的人也少了一些。有的是打的车到了，还有两个女孩儿应该是被男朋友接走了。 　　关滢看到后者，忍不住抿了抿唇。 　　就在这时，前方雨幕里一辆白色保时捷远远地开过来，在咖啡店外的路边停下。 　　关滢立刻站起来，走到了店门口。 　　只见保时捷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撑开伞，走了下来。 　　那伞远看是黑的，但再近一点却发现，其实是很深的墨绿。伞面下，男人穿着深色长风衣，看起来高挑而修长。 　　这里是寸土寸金、繁华璀璨的CBD，他身后就是高耸入云的玻璃大厦，还有大雨里也车辆川流不息的街道、闪烁不停的城市霓虹。 　　那样流金浮华，可他却像是漫天雨幕里的一株树，沉默而坚定，就这样朝她缓缓走近。 　　关滢有点看呆了，直到傅时川走到她面前才回过神。 　　傅时川先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确定没事儿后，才简单说：“走吧。” 　　他接过她的购物袋，又把伞往她那边倾了大半，这才带着她往车那边走去。 　　伞很大，遮住两个人绰绰有余。关滢听着雨拍打到伞面的声音，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忍不住转头看他。 　　男人下巴线条生硬，薄唇抿着，看起来……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她忍不住问：“你生气了？” 　　傅时川一顿，说：“没有。” 　　“你就是生气了，你都不理我。”关滢从挂了电话，心中就一直忐忑不安，此刻看到一切果然如她所料，又是难过，又忍不住委屈。 　　他生气了，他在怪她有事不跟他说，还对他撒谎，对吗？ 　　从在一起以后，傅时川还从来没有对她生过气。不，应该说自打两人重逢，他就没对她有过什么负面的情绪。 　　所以，现在关滢还有种害怕失去重要东西的惶恐。 　　傅时川闻言，轻叹口气，“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理解。” 　　他看着她，说：“你回不了家，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理解，因为在我看来这只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我是你男朋友，你有困难就跟我说，我来帮你。就像今天，你告诉了我，我就可以来接你，而不用像之前那样，我在家里等，你在这里等，结果只是一起浪费时间，不是吗？” 　　“还是你要说，你不告诉我，是不想麻烦我？但在我看来，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就是在你心里还是没把我当成男朋友。是这样吗？”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也有一丝失落。 　　虽然这段时间，他也察觉到了关滢的迟迟进入不了状态，但他总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相处的增多，总能让她逐渐接受他、信任他、依赖他，不再对他们的关系有所怀疑。 　　但现在看来，好像依然没有…… 　　男人的表情是真的不解，还有失落。 　　就是这样的表情，让关滢的心被狠狠扎中。 　　她喃喃道：“不是的。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知道，原来我还可以告诉你……” 　　“什么？” 　　关滢咬了咬唇，没有立刻回答。 　　他们刚在一起时，她就曾经想过，她从来没有过男朋友，所以不太能想象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更别说这个人是傅时川。 　　就像今天，她一开始也没有想到原来她还可以告诉他这件事，可以理所当然地跟他寻求帮助。而被他问了之后，才会紧张到下意识撒谎。 　　她不知道，原来这就是有男朋友的样子。当你身边有了这样一个人，就是你构建了一段新的亲密关系，在这段亲密关系里，你可以自然地向他提出你的要求，让他帮忙解决你的麻烦，而你也愿意去帮助他。你们会最大限度地参与彼此的生活。 　　傅时川一直做得很好。是她，什么都不懂的是她。 　　关滢忽然有点鼻酸，“对不起，我也很想表现得好一点。可是我不知道。我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没有经验，所以，很多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做……” 　　他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她盼着和他在一起也盼了这么多年。 　　所以，她总是希望自己在爱情里能是聪明的，讨人喜欢的。她不想那么笨拙，更不想让他失望。 　　明明她已经那么努力地去学了，甚至那晚之后，她以为她已经会了。 　　可原来，她还是不会。 　　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关滢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 　　雨幕下，傅时川的表情微变，“你说，你没有经验？你之前没谈过恋爱吗？” 　　关滢愣愣点头。 　　傅时川一时不知什么心情。 　　他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暗恋的人，他们后来并没有在一起。但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这样年轻漂亮又事业有成的爱情小说作家，应该多少也有过几次别的感情经历。 　　但原来，并没有吗？ 　　这样的话，她一直以来的迟钝和被动倒是能理解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想明白了这一点，却又控制不住地想到另一点。 　　她一直没有新的感情经历，只是单纯没有遇到喜欢的人，还是因为，始终无法忘记之前那个人…… 　　关滢忽然哆嗦了一下，让傅时川猛地回过神，惊觉自己在想什么。 　　大雨里，女孩表情紧张。应该是觉得冷，她嘴唇和鼻尖微微泛红，透出股难得的脆弱。 　　傅时川意识到，这样的表情是因为她。他的严肃吓到她了。 　　而他却还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心中忽然就生出一股愧疚，还有无尽的怜惜。 　　关滢讲完那番话，又有点后悔。她其实不太想和傅时川说自己的感情经历，主要是这个话题总让她觉得不安。 　　但如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了，却迟迟没等到他更多的反应，不由颓丧地垂下头。 　　果然，他还是觉得她太笨了吧…… 　　他会开始觉得和她相处太累吗？ 　　车就在前方，她不想再这么傻地站在雨里说话了，转身想走过去，却被他握住了手。 　　她诧异回头，却见墨绿色的伞下，傅时川忽然朝她笑了。 　　四周是连天的雨幕，远处是城市的霓虹，这一方雨伞仿佛一个雨中的孤岛，又像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狭窄世界。 　　而他就在这伞下，朝她露出一个很温柔、很安抚的笑。 　　关滢下意识道：“你怎么……” 　　她的话没说完。 　　因为傅时川低头，轻轻吻上了她。 第56章 　　有那么一瞬间，关滢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唇上是柔软的触感，还有灼热的呼吸。男人手指轻轻捧住她的脸，在辗转间，两人的面颊相蹭。 　　好烫。 　　但到底是她的脸在发烫，还是他的…… 　　她不知道。 　　她只是迷迷糊糊地想着，然后下一秒，猛地睁大眼睛。 　　看着近在咫尺的傅时川闭上的双眸，还有长长的睫毛，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傅时川的嘴唇吗？ 　　他是……在亲她吗？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感觉仿佛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的呼吸，铺天盖地，笼罩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串雨水顺着伞沿滑落，溅上她的手背，冰凉的感觉终于将她惊醒！ 　　傅时川也在此时松开了她。 　　两人的脸依然离得很近，四目相对，关滢呆呆道：“你……” 　　她脸红得仿佛要烧起来，除了害羞，还有不可置信。 　　而在她对面，傅时川的脸也有点红。 　　他看着她，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动作，胸口起伏，微微有点喘，“先上车……” 　　关滢这会儿什么反应都失去了，只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被动地被他牵到车前。 　　傅时川先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让她进去，然后自己绕到另一边也上了车，总算不再傻站在大雨里说话了。 　　车内比外面温暖了许多，但想到关滢刚才的哆嗦，他还是把暖气打开了。然后再打开顶灯，让橘色的光线洒满车厢。 　　关滢脑子还木木的，傅时川在旁边的一系列动作她都无知无觉，目光无意识地在车内看来看去，忽然瞥到脚边的购物袋，惊呼一声，“我的包！” 　　是她新买的爱马仕，刚才傅时川帮她拎着，但现在看起来袋子好像湿了。 　　她忙拿起来检查了一下，还好还好，只是最外面的纸袋湿了，包包用防尘袋装着放在盒子里，完好无损。 　　她微松口气，旁边傅时川看到她的动作，说：“没事的，要是弄坏了，我赔你一个。” 　　这是赔不赔的事吗？ 　　关滢红着脸，不看他。 　　她现在也回过神了，他明明拎得好好的，袋子为什么还会沾水？ 　　肯定是他中间……的时候放手了……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咬了咬唇，那里的触感依然在，这让她忍不住又回忆起刚才那个吻。 　　很轻，很柔。 　　她不知道别人接吻是不是也这样，但她觉得，傅时川给她的这个吻，并没有太多掠夺的感觉，而更像是一种安抚，一种给予……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她的初吻。 　　也是，他们的初吻…… 　　傅时川打量她神色，沉默一瞬，忽然说：“对不起，我应该先问过你。” 　　关滢还在为她的人生初吻竟就这么猝不及防发生了、对象还是傅时川而脸红心跳、心旌神摇，听到这话半晌没反应过来。 　　问什么？ 　　问，能不能亲她吗？ 　　她的脸更烫了，想着，还好他没问。 　　这种问题，让她怎么回答啊？ 　　说同意，她不好意思；但如果不同意，她……她又怎么舍得不同意…… 　　傅时川：“我刚才有点冲动了。” 　　关滢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垂着头嗫嚅：“没、没关系……” 　　傅时川却不顺着她的心意，一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两人对视，他朝她微微一笑，“但我不后悔吻了你。” 　　那一瞬间，看到在大雨中脆弱的她，他无法克制自己想要亲吻她的欲望…… 　　关滢脸瞬间红炸！ 　　她一下挣开他的手，身子也往后一靠，别过头看向窗外的雨幕。 　　她觉得这个人真是太可恶了，亲就亲了，还说这些话。就是想看她脸红吗？她才不要让他如意！ 　　但即使如此，露在头发外面的耳朵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傅时川凝视她的侧脸片刻，低低一笑。 　　然后，他顿了顿，又说：“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和你道歉。” 　　还有什么？ 　　关滢怕他是诈自己，犹犹豫豫地转头，却听傅时川说：“我不知道你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有些事情想岔了。” 　　傅时川现在总算能明白关滢都在想些什么了，想到这段时间她的种种让他觉得奇怪和不理解的行为，实际背后都是她在这段感情里的努力和笨拙，一瞬间只觉得她是那样可怜可爱。 　　他轻声说：“其实，你不用担心。不只是你会紧张，会害怕在恋爱中表现得不好，我也会的。” 　　关滢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下意识问：“你也会担心表现不好？” 　　“当然。”傅时川说，“在这件事上，我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擅长的。” 　　关滢不信。 　　傅时川抬手，轻轻抚过她的眉毛，“真的。我只是，比你更知道该怎么做，而且，也希望能做到最好……” 　　是了。关滢忽然想起来，他们确定关系那晚，在去餐厅的车上他也说过，因为她的话，让他也紧张、不知所措了。 　　所以，他坚持要去高级餐厅再正式地跟她表白，还有之前之后两人的每一次相处时的风度与从容，都并不是像她以为的那样游刃有余。 　　实际上，他也有在暗自努力，想在这段感情里表现得最好吗？ 　　像她一样。 　　关滢的心一瞬间像是在飘摇的风雨里，忽然就安定下来了。 　　两人不再说话。 　　安静的车厢里，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关滢忽然说。 　　“什么？” 　　“你为什么喜欢我？” 　　傅时川有点惊讶，但转念一想，大概女孩子在爱情里总会问这样的问题，于是笑着问：“这是一个考验吗？如果我答得不好，会有什么后果吗？” 　　关滢却没有回答，而是神色认真地看着他，仿佛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傅时川于是也收敛玩笑，想了想，说：“这个问题你要我回答的话，我可以列出你的许多优点。漂亮，聪明，活泼，善良，还有，才华横溢，事业有成。但其实，这些因素都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感觉对吧。” 　　他也看着她，神色认真中还带着一些别的东西，“我说过的，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是，他说过，就在那晚的高层餐厅。 　　关滢垂头，手指在裙子上绞着，片刻后，低声道：“那晚你说，和我在一起，你觉得非常非常开心。但我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我能让你开心。因为不懂，所以，也很担心。担心某一天我做错了什么，或者哪里表现得不好，你就不再开心，也不再喜欢和我在一起了……” 　　这是隐藏在她内心的恐惧。 　　甚至在这番话说出口之前，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对这段她没想过能得到的感情，她原来是那样的不自信，那样的患得患失。 　　傅时川凝视她，良久不语。 　　久到关滢都忍不住疑惑转头看他时，才忽然倾身，重新吻上她。 　　这一次，他的吻比刚才更炙热，带着某种侵略，仿佛要像她证明什么。 　　两人滚烫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再一点点加深。关滢被带着微仰起头，被动地承受，渐渐的，甚至觉得喘不过气了。 　　可他却仍觉不够，忽然含住她的下唇，吮吸了一下…… 　　关滢没忍住，轻轻呜咽了一声。 　　傅时川的呼吸瞬间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分开。 　　傅时川摸着她的脸，与她额头相抵，喘着气道：“这样能感受到吗？如果不能，我可以再来一次……” 　　关滢已经被亲到懵了，双眼迷蒙，张着嘴半晌才问出一句，“感受……什么？” 　　他轻轻笑了，蹭着她的鼻尖，喃喃道：“宝贝，你不明白。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足够开心了……” 第57章 　　“……然后，他跟我说‘宝贝，你不明白。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足够开心了……’” 　　“你们懂我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感觉吗？不夸张地说，我差点就晕了！不，应该说，我现在想到这段话还有点头晕……让我缓缓，让我缓缓……” 　　关滢打完这行字，真的长长地舒了口气，以缓解自己因为热血上涌而有点发晕的大脑。 　　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六点四十五，她穿着睡衣，盘腿坐在自己华丽的法式大床上，面前是一台笔记本电脑，页面显示的正是她最近每天都要去报道的那个帖子。 　　没错，她又在更新。 　　关滢觉得，自己现在真的越来越离谱了，早上六点觉也不睡，居然在这里更新帖子。 　　她以前连载的时候都没有早上六点更新过！ 　　但没办法，昨晚她到家后太过心潮澎湃，满脑子都是这一晚发生的事，就忘了去帖子里汇报情况。今早六点忽然惊醒，想起还有这么重要的大事没做，立刻睡不着了，拖过电脑就开始创作！ 　　要知道，这种事就是没想起来还好说，一旦想起来，那是一刻都等不了啊。 　　她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她和傅时川接吻了！ 　　两次！ 　　而且，他还跟她说了那样的话。 　　他叫她，宝贝…… 　　关滢想到这里，终于还是没克制住兴奋和害羞，捧住脸，在床上扭成了一股麻花！ 　　帖子里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她昨晚没出现，所以早就有人猜她会不会和之前那次那样，第二天早上才会来，此刻她的更新一发出去，很快就收到了众多回复。 　　“啊啊啊啊啊啊看我起床后随便一刷，刷到了什么好东西！” 　　“亲了亲了亲了！终于亲了！我之前就在好奇，既然在一起了，那什么时候才会亲，可算让我等到了！” 　　“好家伙，果然每次一大早更新都会放炸弹吗？上次是确定关系，这次是接吻，我可真是没有白早起啊！” 　　“妈的，男神怎么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你们在一起时我没有红眼病，现在快红眼病了！这也太会哄了！” 　　“就是，我怎么就遇不到这么会讲话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狗脾气！小G，你摸着良心回答我，这真的是他的原话吗？你有没有女友滤镜发作，脑内自动美化他的发言啊！” 　　关滢立刻指天发誓，“绝对没有！就是这句话！我一个字都没改！而且我也不可能记错，因为我已经把它刻到我的脑子里了，并且准备将来等我死后还要刻到墓碑上，就刻在他那晚跟我表白的那段话旁边！” 　　大家喷笑，“那你的墓碑得多大呀？照这样下去，你得给自己准备一片碑林吧！” 　　关滢却因为她们的话浮想联翩。如果真的准备一片碑林的话，岂不是说傅时川以后还会说很多很多的甜言蜜语给她？ 　　天啦，群众也太看好她了吧！她能拥有那样的幸福吗！ 　　她还在胡思乱想，帖子里又有人说：“不过你说的那些心情，我倒是蛮能理解的。平心而论，如果是我和暗恋了十几年的男神谈上恋爱，可能也会这样患得患失。之前倒是没想到这个。” 　　她指的是关滢刚才在讲述里也说过的自己那些隐藏于内心的恐惧和担忧，以及因为这种心态而导致的两人相处里的种种问题。 　　之前几次更新，因为她的笨拙表现，总是被大家调侃“笨比小G真是不会谈恋爱”。但毕竟是一路看着她过来的网友，还大多也有暗恋经历，此刻一听她自己提出来症结所在，倒是瞬间恍然大悟，甚至理解代入了。 　　“确实，之前我们不该嘲笑你。换了我可能表现更差。相比起来，小G已经表现得很好了！是我们太苛刻！” 　　“想到这个，更觉得男神好温柔好体贴哦。那番话说得人好释然，‘在爱情里，不是只有你会紧张，会想好好表现，我也一样。’真的大上分！” 　　“更重要的是，我们发现了问题。发现了问题才能解决问题。你们昨晚那样，也算是把话摊开来说了，所以，小G你现在感觉如何？心态有所调整吗？” 　　她的心态吗？ 　　关滢看着屏幕，一手托腮，半晌不语。 　　。 　　她又在床上坐了会儿，听到外面逐渐热闹起来，应该是上班族开始出门了。 　　她想了想，索性换过衣服就去了对面。也不按铃，直接用密码开了锁。 　　现在是7点50，她和傅时川昨晚分别时约好了今天一起吃早餐，所以她猜他应该已经起床了，但骆宁八成还没起。 　　不过这次她想错了，不仅傅时川起床了，连骆宁都起了。 　　她进门前，两人正一个在厨房里、一个在厨房外，隔着餐吧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您可真是二十四孝男友，自从谈上恋爱，做早餐的频率直线上升。要放在以前，我可不能每天都吃上。”骆宁咬着个苹果，调侃道。 　　傅时川正从冰箱里拿出三枚无菌蛋，闻言头也没抬，道：“知道就好。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想做你的份儿。你要是够自觉，就该自己回避。” 　　“那怎么行？”骆宁立刻说，“你怎么跟你女朋友似的，就想着赶我出去。别说这是我的房子，就光说我这么多年难得见你谈一次恋爱，不近距离欣赏那都对不起自己！” 　　傅时川无语，懒得理他。 　　骆宁见状，得意一笑。 　　这是他最近最爱的娱乐活动。 　　关滢以为，他是因为他们公开恋情那天她的那个主权宣言，才总是在他们最近在一起时找她的不自在。对此骆宁要说，她也太小看他了！他怎么会是这种和女生计较的人呢？（关滢：不是吗？） 　　他只是对傅时川当初耍了自己的事，始终梗了一口气在那儿。尤其是后来他还想起来，傅时川可不止骗了他一次，狗东西甚至用这个理由让他付了一次奶茶钱！ 　　明明那个奶茶是他送给他暧昧对象的，却让他还以为自己欠下个人情，被讹走了31块巨款！ 　　他越想越气，可因为傅时川给了一个“合情合理”（妈的！）的解释，害他连报复都找不到正当理由，只好有事儿没事儿在别的地方找补几下。 　　发导演的照片“挑拨离间”是一个，但这种事做一次就算了，不能常做。 　　好在，他很快发现，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明明那天公开恋情的时候气势很足，之后的相处却有点别别扭扭的。 　　最明显的就是，他们居然在他面前装矜持！这么长时间了，就没见两个人有点什么像情侣的亲密行为！ 　　骆宁这人就是这样，别人越是哪里不自在，他就越喜欢调侃哪里。 　　更别说在这个问题上，傅时川还得罪过他。 　　想到这儿，他又说：“不过说真的，你们真的在谈恋爱吗？我怎么感觉关关老师对你没有我之前想的那种热情啊。你到底是当时在骗我，还是现在在骗我？” 　　他说这个话倒有一半是发自真心。虽然知道这两个人在谈恋爱，但骆宁现在还是经常没有实感。 　　主要是他俩一旦没有情侣的亲密行为，那他看到的，就只是他们经常待在一块儿。 　　但问题是，他们恋爱前，就经常会一起玩啊。关滢早就每天过来打卡了！ 　　现在这样，对他来说区别不大。 　　傅时川闻言，动作也是一顿。 　　原来之前关滢的异常，连骆宁都注意到了。 　　他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还有两人的那番对话。他之前不了解她的情况，也不知道她是那么想的，所以拖了这么久才和她说清楚。 　　但说是说了，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话到底管不管用，关滢现在的心态又到底有没有变化…… 　　骆宁见傅时川表情不对，奇怪地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傅时川还没回答，大门处先传来声音，是关滢进来了。 　　两人都有点惊讶，还是骆宁先反应过来，打招呼，“早啊，关关老师。又来蹭饭呀。” 　　他又恢复了一贯的轻佻，甚至还瞥了一眼傅时川。 　　哎呀，刚说到这个呢，正主就来了。 　　骆宁咬了口苹果，饶有兴致地看这两个人是不是又要在他面前上演“纯洁邻居情”了。 　　他满怀期待，却见关滢理都没理他，甚至没有回怼一句“你才是蹭饭的吧”，就径直朝傅时川走去。 　　然后，直接牵住了他的手。 　　傅时川刚才也一直看着关滢，此刻见她的动作，神色微微一顿。 　　明媚的晨光里，两人看着对方。不同的是傅时川眼露询问，而关滢眼神坚定。 　　片刻后，傅时川扬起唇角，发自肺腑、非常愉快地笑了。 　　他反握住她的手，低头看她，很温柔地问：“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还打算一会儿快做好了再叫你呢。” 　　“醒了，就过来了。” 　　“昨晚睡得好吗？” 　　“不是很好。”关滢老老实实地说。 　　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一晚上梦里都是他，怎么可能睡得好。 　　傅时川听懂了，扬了扬眉，“那是我的错了。” 　　关滢却又问：“那你呢，睡得好吗？” 　　傅时川顿了顿，“我也不太好。” 　　两人对视，然后都笑了。 　　关滢眨眨眼睛，说：“扯平了。” 　　傅时川：“扯平了。” 　　然后，他抬手，将她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很自然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说：“去旁边玩吧，一会儿就吃饭。” 　　骆宁：“……”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这两个人忽然开始秀恩爱了！ 　　之前连手都不牵，现在直接亲嘴，大跃进也没这么跃的吧！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他还在震惊，那边关滢已经拉住傅时川的胳膊，撒娇道：“不要，我要在旁边陪你。我专门过来给你打下手的！” 　　“你给我打下手？那我担心我们本来二十分钟能吃上，现在要等一个小时了。” 　　“哪有那么夸张！”关滢忽蒙奇冤，眼睛骨碌碌一转，指着旁边就道，“你少瞧不起人，我厨艺再差，总比他好吧！” 　　忽然被cue的骆宁再次：“……” 　　更可气的是傅时川也看向他，作势思考三秒，点头，“确实，你比他是强多了。” 　　关滢得意一笑。 　　骆宁：……妈的！ 　　看着已经自然地拿他当调情道具的两个人，他忽然意识，虽然之前他老暗中吐槽他们在他面前装纯洁扮矜持，但相比起来，好像现在的情况对他更加不利啊！ 　　眼见傅时川说完这句话又立刻当他不存在似的，牵着关滢的手打算手把手教她做黄油吐司了，骆宁深吸口气，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他错了，他为什么要一大早在这里看这对狗情侣秀恩爱？ 　　难道这就是他蹭早餐的代价吗！ 第58章 　　关滢之前常听人说触底反弹，还有不破不立。 　　她觉得，也许真的是这样。 　　在那晚那样敞开心扉谈过之后，她的心情，真正发生了变化。 　　她终于彻底相信了这一切。 　　她和傅时川在一起了。 　　虽然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快半个月，可在她心里，直到这一刻，才像是终于踩到了实处，不再充满着之前那种人在云端般的不真实感。 　　想到那天早上，关滢还有点想笑。 　　她不是故意想在骆宁面前秀，但那一刻，她真的忍不住。 　　因为在那个瞬间，第一次，她真正觉得她拥有了傅时川。 　　而她的心情、她的改变，傅时川也全都感应到了。 　　她想起两人的那个对视，不用再多说一句话，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那样的心照不宣。 　　而他们的关系，好像也在那一瞬间，才真正进入全新的阶段。 　　这个新阶段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吗？似乎没发生什么变化，又好像全都变了。 　　她还是会每天早上去和傅时川吃早餐，但自打那次之后，她每次都会提前半小时过去，在旁边看着他做。至于傅时川，只要看到她过来，就会自然地抱住她，如果关滢有兴趣，他还会手把手教她做。 　　几次之后，骆宁就受不了了，丢下一句“真是看都看饱了”，直接出门买三明治，再也不想来蹭这个会让人消化不良的早饭。 　　关滢：耶，走了正好！ 　　他们也还是会一起去遛狗，有时候在小区，有时候去那个小公园。不过每次去公园关滢都要提前做很久的心理建设，甚至午饭都要多吃点储备体力。 　　有一次她实在受不了了，在公园口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可怜巴巴地问傅时川，自己一会儿可不可以骑着车遛狗？ 　　好消息是，傅时川答应了。坏消息是，傅博文不答应。 　　最后，她在傅博文严厉的目光下，含泪放弃…… 　　是CPU吧！她也被一只狗CPU了吧！ 　　不过，他们也不是每次都一起遛狗，有时候如果傅时川下班晚了，关滢会直接上门，替他去遛傅博文。 　　作为回报，傅时川则会帮她拿快递，交给她的时候，通常还会附带一杯之前曾经给她送过的那种她最喜欢的奶茶。 　　关滢：……谢谢，但下次超过晚上8点就不要买奶茶了！会胖！ 　　这么喝下去，她天天陪傅博文跑步都抵消不了！ 　　当然，他们晚上依然会一起工作。 　　而且这一次，关滢还想起了网友们之前的话，她可以把这当成上自习。 　　不过不是大学自习，而是高中自习。 　　他们高中不是一个班，没有一起上过自习，但在关滢的心中，幻想过这一幕。 　　很多次，她在他家补习，或者周末在新华书店和同学一起写作业时，都会忍不住幻想，如果傅时川也在这儿就好了。 　　后来，她把这写到了《秘密》里，让季书和谢成文替她实现了愿望。 　　而如今，她和傅时川肩靠着肩坐在沙发上，各自看着自己的电脑。 　　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了。 　　手中的电脑变成了高中厚厚的课本，而她捏着笔，从繁重的课业里偶一抬头，就能看到身侧是16岁那年那个让她心动的男孩。 　　。 　　关滢觉得，她现在才是真的开始恋爱了吧？ 　　和之前那次自以为自己懂了不同，这一回，她拥有的是切实的、没有丝毫怀疑和不确定的，让人充满了幸福和满足的恋爱。 　　这样的纯粹，让她也只想全身心投入，尽情享受恋爱的甜蜜。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真的完全只想着恋爱了。 　　这段时间，关滢的剧本创作也非常顺利。激情澎湃的恋爱生活带给她源源不断的刺激，又化作脑中层出不穷、丰富多彩的灵感。关滢每天都有许许多多的新想法，有时候甚至觉得，写完这个剧本自己搞不好可以无缝开始新小说创作了！ 　　而且，除了新作，她对自己之前写过的小说也有了不同的感悟。原来当初她的一些观点还是太想当然，真的恋爱了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这让她不禁感慨，真像那句话说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其实作为一个认真负责的作者，关滢写每一本书前都会做大量的资料搜集，对自己不了解的领域还会亲自去体验学习，比如射箭。但只有恋爱这个，她从来没办法亲自去体验。 　　所以，她现在是补上之前一直缺失的工作实践了吗？ 　　关滢捧着脸，甜蜜地想，如果是这样的“实践”，那真是让人沉迷其中，只想有多少来多少呀！ 　　。 　　这晚，关滢照例又和傅时川一起实践……哦不，工作。 　　不过他们现在比之前腻歪了很多，晚上工作时也不像之前那么专心，大概十点的样子就都放下了电脑。她缩在傅时川怀里，而他搂着她，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客厅沙发上叽里咕噜地说着话。 　　傅时川说，这周末想带关滢去听一场音乐会。他们平时见面基本都在家里，但周末都会有一些去外面的正式约会。比如上周，两人一起看了一场脱口秀线下表演，再上周则是去看的关滢很喜欢的一个古典舞剧。 　　傅时川说的这个音乐会关滢很感兴趣，然后又表示下周想去环球影城。 　　傅时川答应了，同时允诺等他之后有时间，可以再去趟上海，带她去迪士尼玩。 　　傅时川：“我昨天看到Rayray桌上的玩偶才知道，你微信头像就是那个吧？迪士尼里的小狐狸，玲娜贝儿。” 　　“聪明！”关滢得意道，“那是我女鹅。我微博头像是我儿子，杰拉多尼。我年纪轻轻就儿女双全啦！” 　　儿女双全。 　　傅时川默念着四个字，低笑道：“那我们家现在人口就不少了。” 　　关滢听出他的调笑，瞥一眼落地窗前一脸深沉望着外面、似乎正在研究明年北京城整体规划的傅博文，强装镇定。 　　干嘛，就许你带儿子，我就不能带女鹅啦。都是拖油瓶谁怕谁！ 　　于是，等回到家后，关滢翘着脚、美滋滋地在帖子里跟大家汇报自己本周的约会新计划。 　　群众当然又是一片期待之声，看得她心情愈发愉悦，直到一条留言跃入眼帘，“说起来，已经又这么多天过去了，你和男神就只是在家里约会，在外面约会，各种约会，还没有新一步的进展吗？” 　　关滢一愣，刚想问什么新进展，他们最近还不够有进展吗，下面就有人替她问了出来，“新进展，你指的什么？” 　　第一个人很无语，“你是不是笨猪啊，还能什么新进展？当然就是‘那个’咯！小G你老实说，恋爱这么久了，男神有没有邀请你去他家过夜，或者，要来你家过夜啊……” 　　关滢看着那句话，脑内当机三秒，猛地反应过来。 　　她说的是，那个意思…… 　　屏幕前，她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而帖子里的大家已经因为这个话题兴奋起来，“对哦，这么久了，只看到你们亲亲抱抱，也太纯洁了吧！什么时候能有点成年人的快乐呀？” 　　“就是，更别说你们还住对门儿，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可不要浪费了呀！” 　　“不过男神现在还和相亲对象合住，想干点什么不太方便吧？要是被发现了就尴尬了。” 　　“男神跟人合住，但小G是一个人住呀，来小G家不就行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快了点。你们说这么久了，但我觉得，他们也没在一起多久啊！而且男神也没提呀，他也觉得太快了吧！” 　　“小妹妹，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看，搞不好男神早就在想这件事，只是小G之前一直傻乎乎的不开窍，还闹出那些乌龙，才让他一时不好主动提，怕显得像欺负小孩子……” 　　“确实。我以我可以横扫本组的丰富的恋爱经验告诉大家——男人，在这种事上都一个样儿……” 　　后面的话关滢没有看完，因为她“砰”地一声把电脑合上了，巨大的声音简直让人疑心要把它砸坏！ 　　然后，她抱着电脑，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这段时间，因为太顺风顺水，关滢甚至自以为是地认为，已经学会了恋爱里的所有知识。可直到今晚，直到被这句话提醒，才猛地意识到，她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一环！ 　　是了。她怎么忘了，他们现在是恋人。 　　恋人会拥抱，会亲吻，当然也会…… 　　她一个爱情小说作家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 　　但，这也不能怪她啊。关滢咬唇，有点委屈地想。 　　她对傅时川的所有想象和憧憬都来源于青春时期的记忆。是纯洁的，年少懵懂的。 　　那些记忆里，有男生干净的、还带着洗衣粉味道的蓝白校服，有篮球场上穿着红色球衣奔跑运球的矫健身影，还有繁重得仿佛永远也写不完的暑假作业，夏天里冒着冰凉水珠的橘子汽水，以及上学路上煞费苦心、只为能偶遇对方一面的期待。 　　而这种事情，完全不在她的想象范围内！ 　　想到刚才那些人的话，关滢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真的吗？ 　　傅时川，真的有想过这些事吗？ 　　她想起两人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确实从来没有提过别的，他们最亲密的行为就是亲吻。很多次的亲吻。 　　应该说，自从那一次之后，他们现在每次见面都会亲吻。 　　在晚上10点的小区湖边，在小公园的林荫路下，在清晨的餐桌边。 　　关滢对这种感觉已经不再陌生了，但每一次依然会瞬间心脏停跳。 　　今晚也是这样，在她到点了准备离开时，忽然被他拽回来，就这么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这个姿势他们还没有过，她一下子就有点脸红。试着挣了一下，却发现傅时川的手牢牢搂着她的腰，根本动弹不得。 　　她没办法，只好很小声地问：“怎、怎么了？” 　　而傅时川的回应是，凝视她片刻后，低头吻上了她。 　　他的嘴唇和气息，那样炙热，包裹住她，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被他索取，又像是被他给予了什么。 　　客厅里那样安静，头顶明亮的灯光照射着他们。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胳膊环住他的脖子，而他的手按着她的腰，以一种近乎掌控的姿势，紧紧搂着。 　　两人就这样，深深地亲吻彼此。 　　太亲密了。最缠绵的时候，关滢晕乎乎地想。难怪以前的人会说相濡以沫，这样的唇齿相依，让她险些生出他们是相伴而生的一个人的错觉。 　　她的一颗心几乎要被这样的亲吻融化，胸腔处仿佛有一股滚烫的热流，驱使她在傅时川又一次加深这个吻时，第一次试着含住他的嘴唇，颤巍巍地回应他…… 　　傅时川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 　　他顿了一下，下一秒，动作猛地变得急切，甚至凶狠…… 　　因为这个吻，关滢回来时甚至有点腿软，现在回忆还觉得脸红心跳。 　　但，别人却忽然告诉她，在她已经为亲吻无限满足的时候，傅时川也许，在想更多的事情…… 第59章 　　因为这个，关滢一整晚没睡好，第二天看到傅时川时还有点不自然。 　　他们照例一起吃早餐，难得的是今天骆宁也在。三个人坐在餐桌上，关滢和傅时川挨着，骆宁在对面。 　　关滢今天没有提前来陪着傅时川做早餐，吃饭时也比较沉默。中间吃吐司时，她伸手拿果酱，却不小心碰到也去拿果酱的傅时川的手，吓得跟被烫到似的，立刻缩回来。 　　“怎么了？”傅时川询问地看向她。 　　他当然也注意到她今天的异常，本来以为她可能是有点起床气，就没多问，此刻见状倒是真奇怪了。 　　这是怎么了？ 　　关滢和他目光对上。晨光里，男人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明净清澈，仿佛不带丝毫杂念。 　　她却在这样的目光下，脑海里猛地闪过昨晚那些人的话。 　　“搞不好，男神早就在想这件事，只是小G之前一直傻乎乎的，才让他一时不好提……” 　　“男人，在这种事上都一个样儿……” 　　傅时川眼睁睁，和煦的晨光里，关滢的脸忽然就红了。 　　他扬了扬眉，有点惊奇也有点好笑地想，什么情况，怎么忽然就脸红了？ 　　难道是因为刚才碰了个手？ 　　不至于吧，她的进度条是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化吗？ 　　关滢不知道傅时川的想法，她连果酱都顾不上抹了，埋头就开始猛吃吐司。同时在心里祈祷傅时川看到她的努力能放过这个话题，不要再问了！ 　　否则，她要怎么告诉他，自己一早上看着他在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对面骆宁打量他们俩，有点奇怪这两人怎么又别扭起来了？ 　　不过经过之前两次的事，他已经吸取了教训，发誓绝不对他们俩的关系发表任何意见，所以只当没看见，直接问：“对了，关滢，你这几天有空吗？孙导想再见见你，和你讨论一些关于电影的事情。” 　　孙导当然就是孙影了，关滢亲自选出来的《秘密》电影导演。 　　关滢正想岔开话题，此刻听骆宁这么说，忙问：“好啊，哪天？” 　　“今天，或者明天？最好是今天，我也有空，可以陪你一起去见她。” 　　关滢顿了一下，又开始为难，“今天可能不行……” 　　“你今天有什么事？”骆宁好奇问，“要写剧本？如果是这个，那我建议往后挪，先见导演。” 　　和孙导见面的重要性，在骆宁心中是要排在剧本创作之前的。毕竟导演的意见在剧本创作中也非常重要，关滢要写什么、怎么写，最好是及时跟那边沟通，才能避免她创作的东西和导演想要的东西发生分歧，做无用功。 　　既然孙导主动约关滢见面，骆宁担心她是有什么重要的新想法，所以觉得关滢先见了比较好。 　　关滢咬着吐司，片刻后才说：“不是写剧本，我想……出去逛街。” 　　逛街？这个答案有点出乎骆宁意料，“那你推一下吧，改天再去。而且我看你衣服挺多的，应该也不着急吧？” 　　傅时川也问：“你想买什么？又是包吗？” 　　关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看看对面的骆宁，又看看身侧的傅时川。两个男人都好奇地看着她，尤其是傅时川，似乎对她今天的购物计划非常感兴趣。 　　瞬间，她脸的更红了。 　　她今天要买的东西，可不是能在他们面前讲出来的…… 　　脑中又闪过昨天半夜，她睡到一半忽然惊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睡前看到的东西。 　　无奈之下，她再次打开电脑，果不其然看到在那个话题之后，大家又聊了很多。 　　因为她后来一直没出现，大家也猜到她是逃了，还调侃道：“不是吧，这就害羞了？那要真到那天你怎么办？” 　　“我也想知道，如果男神真的有这个意思，小G要怎么办？答应吗？” 　　“那要看小G自己咯。是想答应，还是不想？不过我觉得，小G应该不会不想吧？毕竟，在这段关系里更煞费苦心的人可是你。是你想要男神想了十几年，不会事到临头给我搞叶公好龙吧？” 　　关滢看着最后那段话，怔怔出神。 　　是啊。如果，傅时川真的有这个意思，她……要怎么办？ 　　要……同意吗？ 　　还有她心里，到底是想答应，还是不想…… 　　她越想心越乱，最后愤怒地想，不公平！ 　　她是想要他想了十几年，但这十几年，她可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啊！ 　　最后，还是那位圆桌领袖又出来一锤定音，“我建议，不管男神有没有这个想法，小G都要早做准备。我们前攻略小天才、现恋爱大赢家可绝对不打无准备之仗！” 　　准备，什么准备？ 　　毕竟她还是一个爱情小说作家，到这一步，其实已经不需要别人再提醒了。 　　今天出去逛街，就是为了这个。 　　自从开始追求傅时川，关滢逛街的频率就大幅度提升。但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要买的不是为了在傅时川面前花枝招展的新衣服、新裙子。 　　而是，新内衣…… 　　光是想到这个计划，关滢就觉得脸颊发烫。但没有办法。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想法，可只要一想到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就觉得一颗心再也静不下来了，必须做点什么！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正常采购，她平时换季也会买新内衣的，不一定就代表了什么。 　　然而行为欺骗不了自己。 　　除了买内衣，她甚至预约了常去的美容院，打算做一次全身护理…… 　　这是她内心隐秘而不可告人的小计划，现在却被傅时川和骆宁这样在餐桌上问起，关滢脸都要烧起来了。 　　刚想说不然今天不去了，骆宁却好像终于发现自己逼迫女士取消逛街计划的行为实在不太绅士，撇撇嘴，说：“算了，明天也可以。我想了想，明天下午我也可以陪你去见导演。” 　　。 　　真是魔怔了！ 　　关滢坐在商场里，想到早上的事还很懊恼无语。 　　她当时脑子是出了什么问题？就直接答应骆宁能怎样！非要说什么有别的计划，要逛街。 　　买内衣这种事又不急在一时，傅时川就算……真的有什么想法，难道就会在今天吗？她就一刻等不了吗？ 　　支支吾吾那么一通，反倒让他们奇怪，还好最后没有露馅儿。 　　关滢抱着脑袋，觉得她真的要谈恋爱谈成大笨蛋了，怎么总是做蠢事！ 　　不过既然都推了和导演的约会，又让他们知道了她要逛街，关滢下午还是出门了。而且她有点做贼心虚，没去家附近的商场，而是打车去了四十分钟车程外的另一个商圈。 　　进去后先胡乱买了一通衣服护肤品之类有的没的，然后，才仿佛若无其事般，走到商场三楼的一家内衣店外。 　　这是一个很有名、很高档的意大利内衣品牌，关滢没买过，但塔塔穿过，大为称赞，说是自己的约会战衣。 　　关滢今天随便一搜，看到这里有店就过来了。 　　此刻店里没什么人，她一进去，就见一个店员迎上来，含笑问：“女士是想买内衣吗？喜欢什么风格的？” 　　什么风格？ 　　她怎么知道什么风格！她以前的内衣都是在淘宝买的！ 　　少女只穿可爱日牌！ 　　关滢目光看着店内，难怪塔塔说是约会战衣，店里的内衣大多走性感风。她看到正对面的架子上挂着的两套，轻薄的蕾丝，薄如蝉翼的系带，还有小得仿佛能一把攥到手里的丝绸布料。 　　至于颜色，黑色的性感，白色的则在性感之外还带着一丝纯情，反倒愈发显得诱惑…… 　　店员注意到她的目光，笑着小声说：“见男朋友的话，这两套都是很合适的哦……” 　　关滢听着她的话，不受控制地想到，这些东西，也许，都会是她穿着让傅时川看到的…… 　　店内明亮的灯光下，她的脸又一次红了！ 　　她深吸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太刺激了，她以前买内衣只要自己喜欢就好，从来没想过还有会被人看到这个可能！ 　　同时，也许是被逼到绝地，聪明的智商竟重新占领高地了，关滢忽然又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不行，这太明显、太刻意了。如果她真穿这个，恐怕傅时川一见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她才不要让他知道她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 　　她顿了顿，问：“有没有别的呀？” 　　店员想了想，又带她去看了另一套。没有刚才那两套那么性感，但依然是雪白的蕾丝薄纱，上面用精致的刺绣绣着粉粉的小花和嫩绿的叶子，看起来很清新、很有春夏气息，正适合这个季节。 　　关滢一眼就看中了这套，试过没问题后就让店员包起来，但结账时顿了顿，又一咬牙，补充，“之前看的那两套，也包起来吧。和这套一个尺码……” 　　等拎着三套内衣出门，关滢觉得，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也没什么好矜持的了。 　　她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又杀到了对面另一家没这么高档的内衣店。 　　这里就是关滢常穿的日系风格，比较少女可爱。即使是蕾丝，也不是那种直白的诱惑，而是透着小女孩的纯真和娇羞。 　　关滢材质最喜欢纯棉的，图案则五彩缤纷，甜蜜的桃子，娇艳欲滴的草莓，还有阳光烂漫的小雏菊，她每样都挑了一件。 　　至于为什么前面买了，这里还要买，关滢拿着内衣，脸颊红红地想，毕竟，她也没想好如果真的有那天，要穿什么风格。 　　又或者是，傅时川喜欢什么风格…… 　　啊啊啊不要想了！再想下去真的要疯了！反正先准备了总不会有错！ 　　等大扫荡结束后，关滢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直接打道回府。 　　全身护理什么，还是改天再去吧，她今天已经承受了太多，经不起更多的考验了！ 　　。 　　回家后，她先把东西放好，然后拿过手机看了看，发现傅时川在十五分钟前给她发了微信：我到家了。 　　她当时正在车上一边吹风一边满脑子胡思乱想，居然没注意。 　　关滢看看时间，现在才六点半，不过今天周五，一般他是会下班早一点。 　　两人虽然这个白天没见面也没聊天，但不夸张地说，一整个下午傅时川就没离开过她的脑子半秒…… 　　现在看到他的消息，关滢立刻想到自己琢磨了一下午的那些东西，有点羞涩地抿了抿唇。 　　过了会儿，她甩开那些念头，发消息道：我也到家啦，那我现在过来找你？ 　　发完后傅时川迟迟没有回复，关滢想了想，懒得再等，直接就去对面打开了门。 　　玄关处他的鞋确实在，客厅里却没有人，关滢正在四下打量，腿却被蹭了一下。 　　是傅博文。 　　他摇着尾巴，和她打招呼，关滢蹲下身子，摸摸他脑袋，问：“晚上好啊，傅博文同学。你爸人呢？” 　　傅博文歪歪脑袋，三秒后，大概听明白了，领着她就往客厅右侧走去。 　　那里是卫生间的位置，关滢刚想难道傅时川在上厕所，却隐隐听到里面传来淋浴的水声。 　　什么情况？ 　　她愣了愣，傅时川……是在洗澡吗？ 　　关滢有点惊讶，下意识看向傅博文，而傅博文的表情则是：你不是要找他吗？在里面。 　　救命！ 　　他洗澡你领我来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偷看呢！ 　　她有点脸红，主要是撞上傅时川洗澡这件事，对本来就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想了一下午的她来说，实在有点过于暧昧和刺激了…… 　　正想不然自己先溜回去吧，就当没来过，里面的水声却又停了。 　　她眼睛瞬间睁大。 　　是洗完了吗？那他要出来了吗？ 　　怎么办，跑还是不跑！ 　　她还没作出决定，里面先传来声音，“关滢，是你在外面吗？” 第60章 　　真的是傅时川！ 　　不仅如此，他还已经发现她了！ 　　关滢顿时有点慌张，结结巴巴道：“啊。是、是我。” 　　她想了想，又说：“我刚到家，看到你的微信，就过来找你了。但进来没看到人，还是傅博文说你在这儿……” 　　言下之意，都是傅博文干的，和我没关系啊！ 　　傅时川：“我知道。他闯的祸自己当然一清二楚。” 　　什么？ 　　关滢有点疑惑。 　　傅时川知道她没懂，“他把果汁撞翻了，洒我一身，我才不得不现在洗澡。我进门前罚他去面壁思过了。” 　　难怪。她刚才还在想，晚上不出门了吗？傅时川怎么这个点洗澡。 　　所以，傅博文刚才那么积极地领路，是在表现赎罪吗？ 　　关滢转头看，小狗大眼睛乌黑，一脸天真无辜。 　　但关滢现在知道，这都是装的！ 　　傅时川顿了顿，“对了，你能帮我去我房间拿一下衣服吗？” 　　帮他拿衣服？ 　　关滢没想到这个要求，一下子有点意外。 　　她忍不住隔着门，看向里面那个模糊的身影。 　　他……洗澡没带衣服吗？ 　　还要她拿给他…… 　　门里面，傅时川也有点无奈。 　　其实事情原本不至于这样。虽然被傅博文弄得一身脏，但他的卧室也有浴室，可以在里面洗。只是好巧不巧，他浴室的淋浴器前几天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所以最近几天都是在外面的浴室洗澡的。 　　外面毕竟不如房间里方便，他之前有次就忘了带换洗衣服，今天又忘了。好在他和骆宁两个男人合住，有些事本来就没那么讲究，更何况现在连骆宁也不在家，直接围着浴巾出去就可以。 　　没想到洗完后正要推门，却看到手机里关滢发来的微信，同时耳朵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是她在外面。 　　他开门的动作一顿，在直接出去和让她拿衣服之间犹豫一瞬，选择了后者。 　　担心自己的行为让人误解，他解释：“嗯，我房间淋浴器坏了，出来洗澡又忘了拿衣服，还好你过来了。你就去我的衣柜里，随便给我拿件衣服和裤子就行。” 　　说到这里，不由庆幸，还好内裤自己是带了的。 　　原来是这样。 　　关滢恍然大悟，同时咬了咬唇，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疯了！ 　　刚才那个情况，她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想了一下午的事要发生了，傅时川在暗示什么…… 　　更要命的是，在有这个猜测后，浮上她脑海唯一的想法居然是，还好她今天去买了新内衣！ 　　但下一秒又想到，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换上新内衣！ 　　等等，关滢忽然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他没带衣服，那他现在是没有穿衣服在和她说话吗…… 　　这回，她的脸才真的是瞬间爆炸红！ 　　她丢下一句，“好的我知道了！衣服是吧！我立刻去拿！” 　　然后，逃也似的扎进了傅时川的卧室。 　　进去后，关滢抵着门深呼吸五秒，才终于平复下一颗狂跳的心脏。 　　不行。她看着前方，告诉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接二连三几次了，再这样下去非露馅儿不可！ 　　把那些肮脏的念头都扔到天边去！ 　　拿衣服。对，她要拿衣服。 　　虽然关滢这几个月几乎每天都来他们家，但无论是骆宁的卧室还是傅时川的卧室她都没进去过。前者就算了，她也没兴趣进去，但傅时川卧室的样子，她第一次来他家时就站在外面想象过，还差点被傅时川当场抓包…… 　　不过大概是现在的情况有点尴尬，以至于终于有机会进到傅时川的房间，关滢却根本没敢细看，只是粗略一扫，只觉他房间的风格和客厅风格挺接近，东西也不多，看起来很宽敞、很干净。 　　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思索给他拿什么。考虑到现在的天气，最后选了一件灰色的卫衣和一条长裤。 　　拿完后刚要关上柜门，关滢却又忽然察觉哪里不对，转头盯着衣柜里面，多看了几眼。 　　。 　　傅时川在里面等了三分钟，终于等到关滢把衣服拿了过来，隔着门缝递给了他。 　　他换好后出去，看到关滢已经坐在沙发上，正在和面前的傅博文拍手玩儿。 　　傅时川本来还担心因为刚才的事让她尴尬，现在看她已经自己调整好了，也松了口气，走到旁边坐下，揽住了她的肩。 　　“多谢关关老师帮忙。”他笑着说，语气自然地带过这个话题。 　　关滢转头看他，然后上下打量他一圈，说：“我还蛮喜欢你这么穿的。” 　　“是吗？” 　　她点头，“我们去玩密室那天，你就是这么穿的。” 　　这样打扮的他，有一股平时少有的少年感，让她忍不住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她更熟悉的傅时川。这也是她刚才选这一套的另一个原因。 　　傅时川已经不记得了，听她这么说，点头，“好，那我明天就这么穿着去上班。” 　　男朋友这么乖巧上道，关滢却没有被哄笑，而是盯着他，抿了抿唇，忽然说：“对了，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 　　“我刚刚帮你拿衣服的时候，看到了你的衣柜……你怎么会有那么多一模一样的衣服啊？” 　　傅时川一顿。 　　关滢看着他，眼中是真切的困惑。 　　她并不是故意偷看，只是在要关门的瞬间，忽然发现，自己选的这件灰卫衣怎么柜子里好像还有件一模一样的？ 　　等仔细检查又发现，不得了，不止卫衣，里面还有一样的衬衣、一样的风衣、一样的裤子，甚至连大衣都有一模一样的！ 　　关滢震惊了！ 　　一个人买一样的衣服，一套两套还可能是他很喜欢，但他怎么买了这么多？ 　　她像见到怪人一样盯着他，傅时川在她的目光下有点不自然，勉强笑道：“怎么了，买同样衣服又怎么了？我只是懒得挑。” 　　“那也有点多了吧？又不是蜡笔小新的衣柜，全是同一件衣服。” 　　“我也没有全是同一件衣服啊。” 　　确实不全是同一件吧，主流款式都有，但因为重复的太多，就给人一种主人只是做任务般选了必须用到的衣服，然后再全部复制粘贴的感觉。 　　关滢想起来，自己以前还曾经觉得傅时川穿搭有品位，不愧是国外待了那么多年。现在却猛然惊觉，他只是因为人长得帅身材又好，所以穿什么都好看。 　　实际上，他的穿搭就那么三板斧，比起来骆宁可要花枝招展多了！ 　　女孩的表情明显没有被说服，傅时川看她片刻，忽然拿起手机操作了两下。 　　关滢只听“叮”的一声，是她的手机响了。 　　她疑惑地拿过一看，发现是傅时川从支付宝给她转了一笔钱，而且金额巨大，足足有十万！ 　　关滢惊道：“你给我转这么多钱干嘛？” 　　傅时川这才笑起来，捏捏她的脸，说：“既然你觉得我衣服太少，那你帮我买怎么样？” 　　她帮他买吗？关滢有点迟疑。 　　傅时川扬眉，“不愿意吗？可是我看别的女朋友，都会帮男朋友买衣服。” 　　这倒是！ 　　网上不是常说，一个男人如果忽然变得帅气有品位、懂得穿搭了，那多半是背后有了一个打扮他的女朋友！ 　　关滢想到自己也可以想别的女生打扮男朋友那样打扮傅时川，一下子就兴奋起来，“真的吗？你真的要我帮你选衣服？” 　　傅时川点头，“真的。我不买衣服，因为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但我看你很喜欢购物，如果你愿意帮我买，那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他语气真诚，仿佛说的话完全发自肺腑，让关滢也一下子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也是哦，虽然傅时川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但又不是去什么好莱坞时尚圈进修了，而是在码农聚集的硅谷，能学到什么穿搭知识啊！ 　　看看扎克伯格就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什么样啦，比起来傅时川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骆宁……是她的错，她不能拿傅时川这种理工直男和骆宁这种娱乐圈花孔雀相比啊！ 　　关滢终于疑惑尽消，美滋滋地说：“那好吧，以后我帮你买！” 　　直男不爱穿衣打扮很正常，但他现在既然有了女朋友，她作为女朋友，当然要帮助男朋友啦！ 　　傅时川闻言，暗松口气，亲亲她嘴唇，“这就对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两人抱着，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好一会儿没说话。 　　傅时川不知在想什么，关滢也没在意，因为她整个人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畅想，要给傅时川选些什么衣服了！ 　　那个那个还有那个，她昨天刷微博看到的好几身男明星机场穿搭，她都觉得很适合他！ 　　天啦，她是要玩真人版闪耀暖暖了吗！还是男朋友特别版！ 　　正畅想得欢，傅时川却忽然问：“对了，你今天不是去逛街了吗，买了些什么？” 　　关滢脑海里瞬间闪过她那款式多样、风格各异的内衣，笑容一僵。 　　这……你就不要问了吧！ 　　。 　　虽然前一天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推迟了见面，但第二天下午，关滢还是如约和骆宁一起在咖啡厅见了孙影孙导。 　　说到这位孙导，当初看候选人资料的时候关滢就注意到了，作为唯一的女性，她的年纪比她差点选中的那位郑锐郑导大一点，今年35岁，但在导演里依然算非常年轻的。 　　和郑导不同，孙导之前没拍过青春片，倒是有两部独立执导的都市爱情片，一部口碑不错票房一般，一部票房不错口碑稀烂，没有二者兼备的作品。 　　但关滢知道，有这样的履历已经算厉害了。要知道，每年电影市场上多的是悄无声息扑街的作品，能不赔钱是底线，要是还能在观众那儿博个响，那就是能耐。骆宁选的候选人可没一个是胡选的。 　　见了面又发现，孙导只是名字取得柔婉，但实际是个很干练的个性。而她的外表也和个性一样，高个子、短头发，看起来酷酷的。 　　也是因为她的外表，关滢一开始担心她不能领悟自己这个故事，没想到真的聊起来，孙导倒是很能懂她的想法。而且和郑导那种从技巧和理念上的理解不同，孙导表现出的，是同为女性对她经历的共情。 　　见关滢惊讶，她耸耸肩，“干嘛？虽然我看起来是这样，学生时代也是暗恋过的好不啦。” 　　关滢扑哧一笑，因此决定选她。 　　两人这段时间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平时微信电话也没少联系，已经不算陌生。昨天也是孙导早上正好和骆宁在通电话，才让他顺便带个话说想和关滢见面，否则她就直接找她说了。 　　至于见面的原因，孙导坐下后才告诉她，她确实是对电影有了新想法，不过不是关于剧本的，而是拍摄城市。 　　之前他们一直在讨论正式拍的时候要去哪里取景，要知道，城市的风格也会影响电影的风格。而作为制片人，骆宁还要同时考虑如今这个疫情防控的特殊时期，不同城市的各种拍摄相关政策以及由此引发的成本问题和风险预估。 　　骆宁有几个备选，孙导也有几个备选，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一直没能达成一致。 　　关滢没想到她想谈的是这个，有点好奇她是又想为自己看上的某个城市游说骆宁了吗？ 　　不过下一秒又觉得不对，如果是为了争论这个，孙导何必特意把她叫来？还强调主要是想和她谈？ 　　要知道，她对在哪儿拍这件事可从来没发表过意见。 　　很快，孙导就解答了她的困惑，“这个故事是取材自你的真实经历对不对？既然如此，我在想，为什么我们不能回你的高中母校去拍呢？” 第61章 　　关滢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登时愣在了那儿。 　　她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骆宁。虽然没有对他正面承认过，但关滢知道，骆宁肯定早就猜出来这本书确实如网上所说，改编自她的亲身经历。更别说她后来是对傅时川承认过的。 　　她以为是他告诉导演的，但从他的表情看，他也才知道导演是这个目的。 　　所以，她也是从网上听到的？ 　　到这一步，也没有再遮掩否认的必要了，关滢大大方方地承认，然后问：“去我的高中母校，你是说，嘉州七中？” 　　“对啊。”孙导说，“网友不是都说，那才是‘真正’的第十六中学吗？” 　　她这句话是玩了个梗。关滢在小说里把七中改成了十六中，从多年前起就一直有读者在扒学校原型，又因为她的学历是对外公开的，所以大家基本都认为这个十六中就是指的嘉州七中。 　　而之前的剧版《秘密》是在厦门一所高中取景拍摄的，过年剧热播时，那所学校成为热门景点、打卡圣地。但与此同时，还有很多剧粉大老远跑来七中门口打卡，笑着表示：“今天来到了‘真正’的十六中！” 　　孙导连这个都知道，看来她确实没少做功课。 　　骆宁闻言，也若有所思起来。 　　而关滢抿了抿唇。 　　去七中拍这部电影吗…… 　　要是几个月前她肯定不同意，但今非昔比，别说她接下这部电影编剧的初衷就是想用另一种方式让这个对她意义非凡的故事圆满，光说现在她和傅时川在一起了，想到要去一切真正开始的地方拍摄这部几乎等同于她和他青春纪念的影片，关滢承认，她确实不受控制地心动了。 　　孙导看出来了，立刻说：“既然你也觉得可行，那不如我们就实地去看一下？你要是有空，咱们明天就出发去勘景，到了就知道到底合不合适了！” 　　。 　　明天！ 　　没想到孙导居然还是这么一个急性子，关滢坐在出租车上，想到明天居然就要回嘉州了，一时有点恍惚。 　　出门前可没想到等着她的是出差啊！ 　　完了，孙导要是这么个雷厉风行的作风，回头等电影开拍，不会化身工作狂暴捶打她吧！ 　　她没当过社畜，可没有多少被捶打的经验啊！ 　　正在为自己未来一年多的日子发愁，车子却停了下来，是到目的地了。 　　她下车左右一看，很快在前方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傅时川。 　　关滢一见到他就扬起了唇，笑着招了招手，“我在这里！” 　　傅时川也看到了她，走了过来，关滢连忙迎上去。 　　两人牵住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路上堵了会儿车，来迟了。” 　　傅时川摇摇头，“没有迟，正好。” 　　关滢又是一笑，然后目光往下，落到他身上。 　　傅时川上身穿着白色T恤，外搭黑色休闲西装，裤子也是黑色的，但版型很宽松，脚上没有穿皮鞋，而是白色运动鞋。 　　这身装扮让他看起来非常轻松随意，有一股少年感，但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男生，正适合他现在的年龄。 　　关滢越看越满意，不为别的，这可是她精心打造的第一个作品！ 　　自从昨天傅时川交给她那个任务，她就上了心，回去钻研到半夜，恨不能立刻拖他上街大采购。 　　但因为今天有和导演的碰面，不得不暂时按捺住这个欲望。但芳龄富婆又怎么会被这种区区小事难住呢，虽然不能亲自逛街，但她各大品牌都有相熟的SA，直接在微信上把看中的衣服裤子鞋子发给对方，打款后那边发闪送过来，等关滢出门前就已经把袋子放到对面了。 　　现在看到傅时川果然听话地穿上了，关滢得意道：“我猜的果然不错，这套很适合你！” 　　傅时川也点点头，“我猜的也果然不错，你很有眼光。” 　　关滢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把扑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陶醉道：“我好幸福呀！我男朋友好帅哦！” 　　太过直接的赞美，逗得傅时川一笑。 　　他想了想，就着这个姿势把她抱起来转了个圈，才在女孩又惊又喜的眼神里将她放下，笑着刮了下她鼻子，“好了，幸福的关关老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 　　现在是晚上7点15分，他们正站在国家大剧院外面，而之所以这会儿出现在这里，则是因为他们马上要进去听一场音乐会。 　　是的，就是之前说的那场音乐会。 　　关滢昨天答应骆宁今天见导演时都忘了，她今天和傅时川还有约会呢。而且今天是周六，以往她和傅时川都会整天待在一起的，现在却只好下午见完导演，晚上再见傅时川。 　　因为结束后孙导提议一起吃晚饭，关滢没好意思拒绝，他们甚至连晚饭也没一起吃，最后变成了直接在剧院门口碰头。 　　不过，也不是全无好处。关滢想。 　　因为住对门，以前每次约会他们都是一起出门，少了一点等待对方时的期待感。这回直接在约会地点见面，倒真的有种千里迢迢去见男朋友的奔赴感了。 　　啊，她可真是一个会安慰自己的小可爱呀！ 　　。 　　当晚的音乐会很精彩。傅时川选的是一场弦乐六重奏，关滢并不怎么懂古典乐，事前其实有暗暗担心过她会不会不喜欢。 　　但事实证明，好的音乐不需要你懂，也能震颤人心。 　　乐手们演奏得很好，现场观众的氛围也好，演奏结束后，全场掌声雷动、安可不断。最后，在大家的热情下，音乐家们又返场拉了一首，给这个夜晚完美收场。 　　等回到家，关滢还沉浸在音乐余韵中，拉着傅时川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傅时川对今晚也很满意，于是两人说好，下次有这样的演出再一起去。 　　一直到了11点，眼看就到了她回家的时间，关滢才猛地想起来，这一晚上光顾着欣赏音乐了，还没有跟傅时川说自己明天要回嘉州的事呢！ 　　她站起来，正要开口，傅时川却先问：“你要回去了？” 　　关滢点头，她都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回去的嘛。 　　傅时川看她片刻，忽然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重新拽回怀中，有点强势地说：“不许走。” 　　关滢猝不及防，再一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她愣了几秒，奇怪地问：“怎么啦，你还有什么事吗？” 　　傅时川：“没事就不能留你吗？” 　　这是什么话？关滢一头雾水。 　　她应该回家了呀。 　　傅时川脸埋在她肩窝，片刻后才说：“我昨晚看到你快1点了，还在发朋友圈。” 　　关滢被他的话从，回忆了一下，她昨天半夜确实发了条朋友圈。因为有一个作者朋友的书改编的剧开播了，而且是空降定档，所以大晚上的群里的朋友们都在帮发广告。她当时忙着给她选衣服也抽空转发了，今天白天微博还又发了一次。 　　这有什么问题吗？ 　　傅时川：“既然你回去也要熬夜，为什么要这么早就走？” 　　关滢被他问住了。 　　早吗？现在已经11点啊！ 　　而且，她之所以每次都差不多在11点回家，是因为第一次晚上来他家陪他工作时，傅时川就是在这个时间问她是不是要回家了。 　　她觉得，这应该就是他准备入睡的时间，而且也很合理，这个点一般人是应该休息了。毕竟虽然她不上班，可以想熬夜就熬夜，大不了白天补觉就是了，傅时川可还是个上班族呢。 　　因为平时养成了习惯，所以周末也习惯性这个时间就回去了。 　　想到这儿，关滢说：“我不睡，但你要睡啊。” 　　傅时川反问：“我说过我要睡了吗？” 　　那他当时那么问…… 　　像是猜出了她在想什么，傅时川这次终于抬头，看着她说：“我那次在11点问你，是担心你要回家睡觉了。但没想到你不睡觉，也急着走。” 　　他声音有点闷闷的，不知道是不是关滢的错觉，竟觉得透出一股委屈。 　　关滢看着这样的傅时川，忽然生出个离谱的念头。 　　他这是……在黏她吗？ 　　其实自从她的心结打开后，就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担心自己会显得黏人、惹他烦了。 　　她可以放心地赖着他，而两人这阵子的相处时间也完全满足了她的需求，让她觉得一切都很好、很完美。 　　但看傅时川现在的样子，怎么感觉，他成了怎么腻歪都腻不够的那个…… 　　等等，关滢忽然想起来，前天晚上也是这样，她要走，却被他一把拽回来牢牢抱住。 　　她当时还奇怪呢，后来因为两人一个深吻，亲得她晕头转向，她就又晕乎乎地想，他应该只是想临别再亲一下她吧。 　　但现在看他的样子，难道，不是因为了这个…… 　　她两手环住傅时川脖子，试探道：“你……不想我走吗？” 　　傅时川闻言，脸上有瞬间的窘迫，仿佛心思被人看穿。可顿了顿，却又迎上她的目光，说：“是。你既然不睡觉，干嘛那么早回去？而且，你今天白天都去见别人了，晚上也没有和我一起吃饭。” 　　关滢惊讶地睁大眼睛。 　　居然……真的是这样！ 　　刚才虽然她问出口了，心里其实还是不可置信的。 　　有没有搞错，傅时川，在黏她？这比他们在一起了还离谱。 　　他们确定关系后，她从来只担心过自己太黏人了，根本没想过他也有可能想要黏着她！ 　　可事实就是如此。 　　明明他们已经每天都在一起了，他却还是赖着不让她走，甚至连周末白天没有一起过这种她都想开了的事情，他却还在斤斤计较…… 　　关滢看着他，心里忽然就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此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傅时川终于把话说出来，表情看似镇定，其实心里也有些紧张。 　　关滢一直没有开口，更是加重了他的这种紧张。 　　刚想再说点什么打破沉默，她却忽然凑上来，吻住了他。 第62章 　　这是关滢第一次主动吻他。女孩的动作还有点不熟练，嘴唇贴着他的，像一只小兽般舔舐。 　　傅时川被这个吻弄得猝不及防，一时竟有点没反应过来。而关滢像是对此有些不满，又加了几分力气，两人牙齿差点磕到一起。 　　傅时川感受到她紧紧攥着自己胸前衣服的双手，莫名觉得，她好像……有点激动。 　　关滢确实很激动。 　　刚才那一瞬，听到傅时川的话，仿佛有一股电流穿过她的心脏，让她整个人从心口到指尖都酥酥麻麻的。 　　虽然她早就不再患得患失了，但这一刻，他的依赖，他的眷恋，他带着孩子气的纠缠和斤斤计较，还是让她第一次那样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他的重要。 　　这样的感觉，比再多的话语都更给她安全感。 　　因为这，关滢一时情绪有点上头，含住傅时川的嘴唇，就想像他对自己那样吸吮，却半天不得要领。而且傅时川跟个木头似的半点不配合，气得她没忍住咬了他一下！ 　　傅时川吃痛，但也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疼痛同时带来了刺激，他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轻轻一笑，喃喃道：“怎么脾气这么大……” 　　关滢听到这话，觉得自己被指责了，委屈地看向他，仿佛在问我这么努力，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傅时川看到她这样，心中的爱怜仿佛要溢出来，他摸摸她的脸，哄道：“这样不对，我教你啊……” 　　下一秒，傅时川重新吻住她。 　　和关滢刚才那个仿佛小孩乱咬似的吻不同，傅时川这个吻，从一开始就透出不同。 　　他捧着她的脸，一点点吸吮啃咬，耐心中又透着一股诱导，仿佛真的在教她。而关滢也不负所望，努力地回应他。 　　两人越吻越深，然后慢慢的，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动作也开始急躁。关滢感觉他的手顺着往后落上她的脖颈，然后一把握住，更用力地将她按向自己。 　　但不够。这样还是不够。 　　终于，在又一次深吻时，傅时川一个按捺不住，翻身就把她压在了沙发上…… 　　“唔……” 　　窗外是沉沉黑夜，头顶是明亮的灯光。 　　客厅里除了他们谁也没有，他就这样把她压在沙发上，缠绵地亲吻。 　　关滢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蚌，在他的猛烈攻势下朝他彻底打开。 　　当被他轻轻吸住舌尖那一刻，她头皮瞬间发麻，仿佛灵魂都要出窍……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关滢差点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时，傅时川终于放开了她。 　　她脸颊通红，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两人都是喘着气，看着对方半晌不语。 　　傅时川眼神迷蒙。他被那个吻弄得血气上涌、头脑发昏，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身体似乎很满足，又仿佛在不断叫嚣，想要更多…… 　　他费劲地喘了口气，却还是挡不住从心口蔓延而出的那股渴。目光无意识往下，却看到女孩胸口因为喘气剧烈起伏，嘴唇红润，还有点微微的肿。 　　那是被他刚才亲的…… 　　这个认知让他喉结狠狠一滚，几乎就在同时，关滢猛地感觉到，男人身体某处的变化…… 　　四目相对，关滢意识到那是什么，大脑“嗡”的一声，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像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竟变成了这个姿势。 　　她从坐在傅时川腿上变成了躺在沙发上，而他，就压在她身上…… 　　她睁大双眼，愣愣地看着傅时川。脑子里像是有很多想法，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其实在昨天的浴室递衣服事件后，关滢就强行命令自己甩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睡了一觉醒来后更是神清气爽，想到自己昨天居然那样浮想联翩，甚至都有点无语。 　　她真的是被网友带坏了，一天天的都在瞎想些什么呢！ 　　谁说男人都想着这件事？她看傅时川就没有。就昨天那情形，她这边都快琢磨出火了，他还一无所觉、正经得很呢！ 　　这对比让她有些羞窘，还有点懊恼，干脆一了百了，彻底不想了。 　　但这一刻，事实告诉她，她好像，也不全是在瞎想…… 　　傅时川也在看她。男人的眼眸乌黑，眼神却不是一贯的冷静从容，变得陌生，灼热，甚至，让她心生畏惧…… 　　傅时川也察觉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两人看着对方，片刻后，就在关滢以为他会有下一步动作时，他却忽然翻身而起，从她身上下来。 　　身体上方的遮挡消失了，顶灯直接照过来，让关滢一瞬间有点眼花。 　　她看着身侧的傅时川，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就这么起来了吗？ 　　傅时川坐在她腿侧的沙发沿，背对着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然后，他说：“刚才，不好意思。” 　　他语气还有点哑，带着尚未平复的情潮。 　　关滢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为什么道歉，结结巴巴道：“没、没关系……” 　　但同时，却忍不住在心底嘀咕。 　　为什么要道歉呀……她又没有怪他。 　　关滢发现，可能真的像那些人说的，在这段关系里她是更煞费苦心的那个，也是等了更久的那一个。 　　所以，虽然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但只要一反应过来，脑子里就翻来覆去怎么都摆不脱了。 　　之前的“不想了”只是假装，实际上却是欲说还休，欲言又止，欲拒还迎，欲盖弥彰。 　　到这一刻，她终于红着脸，放弃挣扎地承认，她确实是想要他的…… 　　证据就是，她今天穿约会战衣了！ 　　可她都做好准备了，刚才还是那个情形，他最后却这样…… 　　想到这里，关滢有点怅然若失，甚至有点生气。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呀！ 　　但这种事她也不可能问出口，只好自己憋着。 　　更气人的是傅时川仿佛对她的心情一无所知，过了会儿，大概平复好了，转头看向她，说：“好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 　　这晚太刺激的结果就是，等第二天醒来关滢才想起来，坏了，被昨晚最后的意外一搅，她还是没告诉傅时川自己今天要出差！ 　　拿出手机想给他发条微信，却先看到他的微信：公司临时有事，我白天要过去一趟，大概下午三四点才能回来。你先自己玩着，我会尽量早点。 　　原来他也加班啊！ 　　关滢连忙回道：你别急了。我昨天忘说了，我今天要回嘉州一趟，下午两点的飞机。等你到家，我人已经在天上啦！ 　　发完后，她爬起来收拾行李。昨天本来还想睡前收拾的，结果也全忘了。 　　唉，男色误人啊！ 　　傅时川大概在忙，等把行李收拾好，他也没有回复。 　　一直到她都在去机场的车上了，才忽然接到他的电话。 　　“你要回嘉州？”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远，还带着呼呼风声，像是在高层的窗边跟她说话。 　　“嗯呐。”关滢解释，“是工作上的事，昨天临时决定的。我要和导演一起回去一趟勘景。” 　　“勘景？什么景？” 　　“就是七中啦。导演想在七中拍这部电影，所以我们先回去实地看看。” 　　傅时川闻言似乎有点惊讶，顿了顿，才反问：“你是说，你们打算在七中拍你那本书？” 　　“现在还没最终确定，但确实有这个想法。” 　　那边陷入沉默。 　　关滢有点奇怪，叫了一声，“傅时川？” 　　等等，她忽然想到，傅时川是不是不高兴了？因为自己要出差。 　　很有可能！想想昨天，因为她白天没和他一起，去见了别人，他晚上都计较呢，更何况直接离开几天！ 　　啊，这就是恋爱的负担吗？男朋友这么黏人，真是甜蜜又苦恼呢！ 　　关滢陶醉地想着，立刻撒娇道：“对不起嘛，你不要生气。我也不想走的，但工作没办法。不过你放心，我肯定快去快回，事情一结束就立刻回来！” 　　到后面，都开始哄人了。 　　傅时川又是一顿，然后说：“我没有生气。” 　　“嗯嗯，你没有生气。”关滢顺着他说，心里想的却是就你这样子，没生气才有鬼呢！ 　　傅时川似乎猜出她的腹诽，无言片刻，最后有点无奈地说：“好了，那你去吧。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的！”见哄好了，关滢立刻保证，仿佛一个表忠心的男友，“我会每天早晚跟你报备行程的，想你哦么么哒！” 　　挂了电话，傅时川站在会议室的窗边，看着手机失笑片刻。 　　可当他抬起头，看向窗外时，却又想起前面的话。 　　回七中去吗？ 　　他望着前方成片的高楼大厦，没有说话。 第63章 　　因为回去也没有别的事了，傅时川这天索性在公司加班到晚上八点，等回家后却发现客厅的灯亮着，骆宁居然也在。 　　傅时川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儿在哪儿？”骆宁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条牛肉干喂傅博文，反问，“还是说，因为你和你女朋友每晚都在这里谈恋爱，我就没有八点之前回家的权力了？” 　　傅时川和关滢这段时间晚上总在家里约会的事骆宁也知道，有两次他回来得早撞上了。放到以前他还可以看看他们俩的热闹，但现在就和那天早上一样，这对狗情侣即使看到他回来了，也旁若无人、继续甜蜜。 　　他不想被秀一脸，干脆推迟回家的时间，反正他最近也忙得要死。 　　但这不是他们阻止他回家的理由！再说了，今天关滢也不在了呀。 　　傅时川：“我以为你要加班。” 　　“平时加得够多了，今天好歹是周末，我偶尔也是要放放假的。”骆宁说完，反应过来，“哦，你是想问，我怎么没跟关滢一起回嘉州去吧？” 　　确实，关滢说是电影勘景，傅时川下意识以为骆宁也会一起的。但现在想想，她当时确实只提了导演。 　　傅时川：“她说要去勘景，我以为你是制片人，这种事会跟着。” 　　骆宁：“我这两天还有别的工作，离不开北京，导演又着急，就她们先去了。反正勘景也不是只去一次的，要是她们看了都觉得好，我再去也不迟。” 　　顿了顿，又补充，“而且，孙导也不是很想我这次一起去。她和关滢两个女人同行，更方便拉近距离，交流沟通。你不知道，孙导一直很想和编剧更深入地探讨这个故事，她觉得这次的机会就很合适，在关滢的高中母校，故事发生的地方。” 　　这也是导演这一趟除了勘景以外的另一个重要目的，骆宁作为制片人当然要配合。 　　傅时川沉默一瞬，说：“所以，你也赞成在七中拍那部电影？” 　　“还行吧。”骆宁说，“我之前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选项，孙导提出来才觉得是个不错的思路。其实都不需要回去看，你们七中长啥样我心里大概有数，要真是导演和关滢都满意了，那在那里拍也挺好的。不仅到时候我和关滢可以回老家工作几个月，还能赚个比剧版更还原小说的话题呢——那可是真正的‘十六中’！” 　　而且他之前和导演对拍摄地迟迟不能达成一致就是担心选择的城市风格不适合电影风格，但自从提出回七中拍这个设想后，他顺着一想，觉得嘉州的整体风格也很适合这个故事，很多校外剧情他甚至都有取景地的初步构想了。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这里就是小说里的城市原型嘛，也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 　　不盘算还好，越盘算，骆宁越觉得回七中拍是个好主意，几乎想不等她们勘景完，提前投赞成票了。 　　一抬头，却发现傅时川脸色不对，“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其实今天傅时川一进门他就看出来了，男人表情看似平静，但眼眸乌黑、薄唇微抿，似乎暗藏了什么心事。 　　只是当时他以为是因为他的宝贝女朋友出差了，不能和他晚间约会，所以不开心。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太像啊…… 　　想到刚才两人的对话，骆宁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猜测，“你不会，是因为我们要在七中拍电影的事不高兴吧？” 　　他只是随便试探，但从傅时川的表情看，他猜对了。 　　骆宁顿时惊讶，“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喜欢这个？” 　　好友的疑惑太过真诚，傅时川默然一瞬，忽然轻轻一笑，反问：“你说为什么？我的女朋友每天都在回忆和她的初恋对象的青春往事，现在还要回他们的高中去实地缅怀，和导演‘交流沟通、深入探讨’，我难道不能不高兴？” 　　骆宁：“……” 　　四目相对，骆宁终于意识到，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问题！ 　　大概因为这是他的工作，他一直以来抱着公事公办的心态，完全把这当做一个文艺作品看待，以至于完全忘记了他和关滢每天琢磨、构思、探讨、创作的，其实是她和她初恋的爱情故事——就在她现男友的眼皮子底下。 　　自我代入了一下，换了他是傅时川，可能心情是有点复杂…… 　　骆宁轻咳两声，有点尴尬道：“这个，怪我，怪我。疏忽了。” 　　傅时川懒得理他。 　　骆宁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傅时川这是吃醋了啊！ 　　真不枉他忍受他和女朋友在他房子里腻腻歪歪这么久，居然还能见到他这一面！ 　　他假惺惺道：“哎呀，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大不了，我以后注意，少在你面前提起这个电影。我让关滢也注意。你就当没这回事儿，行吗？” 　　“你别跟她提这个。”傅时川立刻说。 　　“哦，好。不提，不提。”骆宁配合道。 　　然后，他又说：“至于回七中拍电影这个，你也别介意了。不管我们最后怎么决定，这都只是工作的一环而已。而且也不是关滢提出的，是导演提的。既然大事上你都忍了，这种小事又何必计较？要知道，就算不去七中，这部片子也肯定会拍的。” 　　这个傅时川当然明白。 　　他顿了顿，说：“我只是觉得，她回七中去，就会更加想起那个‘谢成文’了。” 　　男人的语气让骆宁脸色微变，他打量他，“你认真的？你真这么介意那个人？” 　　傅时川这次没有再遮掩，平静道：“嗯，是有点介意。” 　　骆宁终于收起玩笑之心。 　　他看着傅时川，忽然想起来，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有次傅时川就疑似吃醋，也是因为那个谢成文。 　　他觉得，有必要和他认真谈一下了，“但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了，关关老师是位作家，感情很丰沛。她给一个男人写书，只能证明当时爱他，而不能证明会永远爱他。这不代表什么的。而且对于作家来说，她人生的一切都可以成为素材，搞不好，她给每个前男友都写了一本书呢。以后你们分手了，你也能分到一本！” 　　最后一句让傅时川看向他，骆宁耸肩，“我就是表达一个意思，你懂的。” 　　傅时川：“没有什么‘每个前男友’。她之前没谈过恋爱。” 　　关滢没谈过恋爱？ 　　这次，骆宁是真惊讶了。 　　“你说，她没谈过恋爱？和那个谢成文也没在一起过？” 　　傅时川不答。 　　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回避去想这个问题，因为不想显得自己很小心眼，很爱嫉妒。 　　但他始终记得那个傍晚，在下着大雨的伞下，关滢说，自己以前从来没谈过恋爱时，他的惊讶。 　　他记得，那个瞬间闪过他脑海的念头还有，她没恋爱过，是单纯没遇到喜欢的人，还是因为忘不掉曾经那个喜欢的人，所以才一直没有新的感情经历？ 　　这阵子，他们晚上一起工作。好几次他都会想到，她正在写剧本，正在写她和谢成文的故事。 　　也就是说，她正在不断地想起她高中时曾经爱过的、并且在后来很多年都是唯一爱过的那个人的事。 　　一遍遍，不断地重温她和他的过去。 　　而现在，她还要回当年的高中去拍这部电影。 　　他即使再告诉自己那都过去了，也很难不在意。 　　而且，真的过去了吗？ 　　骆宁看着傅时川，终于明白他在介意些什么了。 　　以关滢的条件，却没有过恋爱经历，这确实让人意外。而如果她在此之前真的从来没谈过恋爱，那那个传说中的谢成文在她人生中的地位就有点重了。 　　她喜欢他，却并没有得到过他。两人分别后，她为他写了一本书，在故事里他们终成眷属。 　　多年后，这本书拍成了电视剧，现在还要拍电影，由她本人亲自操刀当编剧…… 　　Fuck！听起来怎么感觉爱得有点疯啊！ 　　但当着傅时川，肯定不能这么说，骆宁斟酌道：“嗯，没谈过恋爱……也没什么……你在美国待久了，可能觉得这种情况很奇怪、很少见，但国内的话，现在二三十岁还没谈过恋爱的女孩其实挺多的，男的也不少。网上管这种叫母胎solo，是新时尚！” 　　是吗？傅时川看他。 　　“真的。我看她挺宅的，可能就是单纯没机会。而且，就算你不相信我，你总该相信关滢吧？” 　　说到这里，他终于透出股自信，拍拍傅时川的肩膀，“不管她之前喜欢谁，我看得出来，她现在很喜欢你。非常喜欢你。” 　　两人沉默。 　　片刻后，傅时川轻轻一嗤，“还用你说。” 　　。 　　关滢和孙导在当晚五点，顺利飞抵嘉州。 　　距离上一次离开才不到三个月，关滢再次回到家乡，倍感亲切。 　　但这次因为是和导演一起，又是为了工作，所以她并没有回家住，而是两人一起住进了嘉州最好的五星级酒店（骆宁付钱版）。 　　休整一夜之后，第二天就去了七中。 　　学校如今还在上课，校外人员不得随意进入，不过这当然难不倒关滢。作为著名女作家，她早就是挂在校史馆墙上的知名校友了，之前学校还曾想让她在校庆的时候回来演讲呢，不过被关滢拒绝了。 　　顺便一说，连傅时川都还没得到这个“挂到墙上”的殊荣呢。 　　跟当年的班主任打了声招呼，说明来意后，她们就得到了特别批准，可以进校参观。 　　学校甚至派了一位老师来接待她们，那位男老师看起来已经快四十了，却笑着说：“想在咱们学校拍《秘密》的电影版吗？我谨代表个人表示欢迎，热烈欢迎。” 　　关滢好奇地问：“老师也知道《秘密》吗？” 　　“当然，这个剧我过年时可是陪着女儿一起看的，她喜欢得很，要是知道我今天见到你了，得羡慕死我！说到这个，关关老师一会儿可得给我个签名，我回家可就长脸了！” 　　关滢笑着答应，老师又说：“而且不说我女儿，光说学校，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有多少年轻小姑娘来咱们校门口打卡，连同学们听说咱们这儿就是十六中原型，都与有荣焉呢。副校长说了，关关老师为咱们学校的招生那可是出了大力的！” 　　关滢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咱们学校招生还需要我出力吗？想当年，我为了考上这里可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差点就没上成呢。现在得更难考了吧？再说了，我也不是咱们学校最出名的毕业生啊，这还有肖让呢！” 　　关滢口中的肖让是正当红的男明星，00后，童星出身，成年后转型也很成功。19年由七中考入央影表演系就读，是七中当之无愧最有名的毕业生。 　　老师哈哈一笑，“确实，确实。不能忘了肖让。” 　　三人一边聊天，一边行走在校园里。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周遭很安静，等终于到了一条林荫路前时，关滢遥遥看到熟悉的景色，脚步一顿。 　　老师说：“前面就是你们当年上学的区域了，我猜你们应该主要是想看这里吧？” 　　确实是这里。 　　其实刚才一路走来，关滢都觉得有点陌生。原因无他，毕业十年，七中也变了很多。 　　她记得，他们毕业没两年，学校就进行了一次工程浩大的扩建，再加上后来这些年的不断新建，现在的占地面积是他们上学时的两倍还多。 　　气派是气派了，但对于当年的学生来说，总有种回忆被改变的感觉。 　　好在他们当年上学时的那些主体建筑依然在，分布在如今校区的南边，也就是，他们此刻身处的位置。 　　关滢目光越过前方，看到枝叶掩映后的熟悉的楼房。 　　那是，他们当年的教学楼。 第64章 　　关滢看了会儿，转头对老师说：“到这里我就认识路了，老师您不用陪啦，去忙自己的就好。” 　　老师有点惊讶，但转念一想，她们应该是想自己到处转转，也没再勉强，“也行，那你和导演慢慢看，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两人道了谢，老师离开后，关滢提步，穿过林荫小路，来到教学楼前的空地上。 　　站到这里，才觉得自己真正回来了。但她其实已经很久没回这里了。 　　上一次是四年前，班长组织同学会，大家回母校看望班主任，结束后一起故地重游。再上一次则是六年前。 　　而最近几年，她都没有再回来过。 　　不过虽然没有回来，这个地方却一直活在她的记忆中。 　　关滢举目，看向前方的教学楼。这就是他们待了三年的地方，从外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是学校建筑常见的凹形结构，两排教学楼相对而立，中间则以空中走廊相连。 　　不过当初在修筑时选用了漂亮的红砖，再搭配白色拱门，有一点欧式民国范儿。中间走廊的栏杆上则栽种了大片大片翠绿的藤蔓，如今正是五月，藤蔓上的小花在阳光下开得正好，看上去一片生机盎然。 　　孙导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此刻才站到她旁边，和她一起看向前方，感叹：“你们当年上学的环境倒是不错，这教学楼拍出来应该会挺好看。” 　　确实，这教学楼当年落成时就是嘉州市最漂亮的，如今现在虽然老旧了不少，却更增添了一点老建筑的年代风味。 　　之前那位老师也给她们介绍过了，这片旧校区现在是给高一的学生在使用。正好，高一的假期本身也是高中最长的，如果他们真想在七中拍，可以沟通一下，在学生寒假或者暑假时入驻拍摄。 　　要知道，如果他们看上的是高三的教学楼，那真是连暑假也不会有几天空闲时间可以给他们用啊！ 　　关滢说：“你决定了吗，就这儿了？” 　　孙导反问：“这要问你啊，你觉得呢？旧地重游，有什么感受？” 　　女人眼中带着一点好奇，还有探究，让关滢默了一瞬。 　　她其实能感觉到，导演在刻意和她亲近，同时很想听她讲述当年的事。而她的目的也不难猜——就像她写小说，如果有原型的话，会去查阅这个原型的生平、努力贴近感受对方一样，导演作为这部电影的掌舵人，也很想和她这个编剧兼女主原型多聊一聊这个故事的起源和后来。 　　因为理解，所以她对此并不反感。而且，大概是同为从事文艺创作的年轻女性，两人确实有很多志趣相投的地方。之前只谈电影还不觉得，昨天两人在飞机上聊了一路，从彼此喜欢的作家到音乐甚至动漫，竟多次不谋而合，晚上到了酒店吃饭时还在聊。 　　一夜过去，她们已经不像出发前那样言行间还会彼此客气，相处随意了不少。 　　此刻听到她的问题，关滢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向四周。 　　现在是下午第二节课，明媚的阳光照着教学楼前的空地，外面除了她们一个人都没有，透过窗户，却能看到每间教室里都是密密匝匝的人头，老师在讲台上奋笔疾书，隐隐还能听到读书声。 　　这样的场景，和十几年前好像没什么区别。 　　关滢眨了眨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能看到16岁的自己背着书包，从教室里走出来。 　　“我的感觉吗？”她轻轻一笑，“故地重游，确实让人印象深刻。感觉每一个地方，都能看到我当年做过的傻事……” 　　不止这栋教学楼，操场，食堂，图书馆，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充斥着她的回忆。 　　转头见孙导期待地看着她，关滢叹口气，耸肩道：“行了，你不就是想听我自己讲这些嘛。好啊，没什么不能讲的。” 　　心思被戳破，孙导扬眉一笑，“被看出来了？看来我还是藏得不够好啊。” 　　说是这么说，但她神情并不见窘迫，因为其实也没有认真在隐瞒。 　　光看她这趟勘景连个助理都没带，就她们两个同行，就能对她的意图窥见一二了。 　　“你想拍好这部电影，我也想拍好这部电影，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所以，我希望你能更信任我。”孙影认真地说。 　　是一致的。 　　所以她的行为，关滢其实也并不意外。早在决定回七中看看的同时，她就做好了被打探的准备。 　　而且那些事情，太多年没讲过了。不仅她想听，她也很想找个人，再说一说。 　　两人再一次行走在校园里，但这一次，变成了关滢一个人的讲述。 　　傅时川是1班，教室在一楼最左侧，关滢是13班，教室在二楼最右侧。她总会在放学或者下楼去操场的时候，有意无意经过他们教室门口，然后飞快一瞄，指望能透过门或者窗户看他一眼。 　　但这样的机会毕竟太考验运气和眼力，所以，可以名正言顺去一班的机会就变得无比宝贵。有一次，班主任有事要找一班的班长，而他又一时没空自己过去，于是顺手抓住正好从旁边的经过的关滢，让她去一班带个话。 　　关滢记得，当自己带着被头彩砸中的不可置信靠近一班时，整颗心都在狂跳。而当她终于站到一班门口，看似在和对面的班长说着话，目光却在教室里逡巡，终于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看到了正倚在座位上和同学说话的傅时川。 　　只一眼，就让她那一天剩下的时间都在雀跃里度过。 　　每周五下午大扫除时，傅时川会和朋友在篮球场打篮球，这时候总有女生去看，虽然没有《灌篮高手》里那么夸张，但也挺热闹的。 　　但关滢并不敢。即使根本没人认识她，她也总是心虚。只有几次实在忍不住了，拿了一本政治资料坐在篮球场旁边的乒乓台上假装背书，嘴里念着我国的基本政治制度，却在每一次欢呼响起时，隔着书偷偷看他。 　　看到他进球后的笑脸，她会想，他应该很喜欢打篮球吧？她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是刚打完球回家。 　　那除了这个，他还喜欢什么吗？她不知道。她很想知道。 　　于是，每次在食堂吃饭时，关滢都会一边假装和同学聊八卦、分享彼此的菜，一边目光悄悄越过一张张桌子和攒动的人头，偷看另一边正在吃饭的傅时川。 　　她看他，也看他打的菜。他今天点过的东西，她会在隔天去吃同样的。她因此记住了他爱吃牛肉，不爱吃鸡，喜欢土豆，讨厌番茄，不吃姜。 　　她一边模仿，一边在心里点评，不吃姜就算了，怎么居然连番茄都不爱吃啊？不可置信，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讨厌番茄的！ 　　…… 　　仿佛游戏里的场景触发剧情，每到一个地方，关滢就给孙影讲述在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下午的风吹拂面颊，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追忆，而孙影一直安静地听着。 　　其实这些东西大多在她的书里都写过了，孙影之前也看了，但这样站在故事发生的地方，听关滢本人亲口讲出来，又有一番不一样的感觉。 　　然而，当她们在操场边的看台上坐下时，关滢却忽然停住了。 　　孙影奇怪地问：“怎么不讲了？这里呢，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往事吗？” 　　关滢还是沉默。 　　孙影转头，看向前方。 　　比起安静地教学楼区域，操场里要热闹一些。应该是有两个班正在上体育课，塑胶跑道上是玩耍嬉闹的学生，充满了少年人的蓬勃朝气。看到她们俩坐在上面，还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孙影：“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这里还真的发生过一件事。比刚才那些都有意思。你在这里给谢成文祈过福对吧？” 　　她说的是小说里的剧情。 　　高二下学期，谢成文生病住院，一周没来学校。季书每天见不到他，既担心他的身体，同时还因为思念，每天都无精打采。 　　谢成文在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当他不在了，她才陡然发现，原来没有他，这个校园瞬间变得如此索然无味。 　　她再也不能期盼和他在学校的某个转角偶遇，或者找机会去他班上见他，中午和晚上也不能一起在食堂吃饭。 　　每天上学失去了最大的动力，因为知道就算去了，也看不到他。 　　到了周五下午大扫除时，她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想到谢成文，再也忍不住了。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红色的纸，放在腿上，再拿出一只油性笔，在上面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下：希望谢成文早日康复、回到学校！ 　　写完后，她又仔仔细细地把它折成一架纸飞机。 　　小小的、红色的纸飞机。 　　这是她在她最喜欢的小说杂志《梦言情》上看来的，里面一篇小说里，男主生病了，女主就是折纸飞机给他祈福，然后男主真的很快就恢复了健康。 　　季书看得感动落泪，然后决定也要效仿。 　　纸飞机折好了，按祈福流程，她还要把它飞出去，飞得越远越好。但她却又迟疑了。 　　做的时候不觉得，做完了却觉得有点傻，这办法真的管用吗？会不会是骗她们这种小说少女的啊！ 　　而且，这里还有人呢，踢球的跑步的聊天的，万一被他们看到怎么办…… 　　正犹豫，一阵风却忽然吹来，她手一个不稳，纸飞机就这么被带了出去。 　　季书大惊，连忙去追它。但也许是她折得太好了，完美符合风学力学玄学原理，纸飞机居然像加了油的真飞机一样，一路飞驰，她愣是追了快一百米也没追到！ 　　好不容易等风停了，它的油也耗尽了，软歪歪落到塑胶跑道上。 　　季书松了口气，正想过去捡，另一双脚却先于她停在了纸飞机面前。 　　季书一愣，顺着抬头，却见面前居然是那个一周不见的人。 　　是谢成文。他回来了。 　　她一下子傻在那里，呆呆地像被点了定身咒，只知道看他。 　　而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下一秒，谢成文就弯腰，把纸飞机捡了起来。 　　季书脑中瞬间警铃大作，扑过去就要抢，但已经来不及了。 　　明媚的阳光下，男生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打开纸飞机，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挑眉一笑，说：“原来我不在，某人这么记挂我呀！” 　　季书的脸瞬间通红。 　　…… 　　这是小说的经典剧情之一，后来剧版一比一还原，很受好评。 　　孙影也很喜欢这个剧情，现在看着面前的操场，已经在脑子里设想，如果在这里拍的话，要从哪个角度架镜头。 　　关滢却忽然说：“其实，那不是真实的剧情。” 　　孙影诧异地看着她。 　　关滢却望向前方，似乎透过明媚的阳光，又看到了那个下午，“他确实生病了，我也确实给他折了纸飞机祈福，纸飞机也真的被风吹走了。但后面的剧情是，那阵风实在太大了，我追着找了好久，都不知道它到底被吹去哪儿了，最后只好丧气地回家。而谢成文那天也没有回学校，是下一周的星期一才回来的。那架纸飞机，并没有到他的手里。” 　　这话出乎孙影的意料，她挑了挑眉，试探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后面是我编的。”关滢看向孙影。 　　这是她的秘密。她曾经对傅时川含糊地承认过，西西也知道一点，但她从来没有详细地跟他们讲过。 　　而也许是因为孙影说，希望她能信任她，于是她努力去做了。在刚才的讲述中，真的逐渐卸下了心防。又或者是她早已决定要给这个故事一个圆满，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再逃避躲藏。而在这个地方，她也不想再说谎。 　　于是，第一次，她这样明白地、坦诚地，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另一个人。 　　“那本书里很多剧情都是这样，取材自我的亲身经历，但虚构了最重要的后半部分。其实，我当年并没有和谢成文在一起，甚至我喜欢他的那么多年，他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们只是两条平行线。” 　　孙影听完，先是惊讶，然后恍然大悟。 　　如果是这样，就解答了她刚才听关滢讲述时心头最大的困惑。 　　她还觉得奇怪呢，感觉在她的叙述里，她和那个她喜欢的人始终隔了一段距离，说是陌生人也差不多，根本不像小说里两人逐渐靠近，最后走到一起。 　　原来是这样。 　　关滢说完，像卸下一个重担一样，很轻松地舒了口气，却发现旁边的孙影沉默了。 　　回头一看，对方若有所思。关滢问：“干嘛，觉得我臆想症很疯魔？” 　　“没有，就是有点感慨。”孙影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读书时也暗恋过人？” 　　当然记得，这也是她能对孙影放下心防的一个重要原因。她们有共鸣。 　　“我之前觉得我们差不多，还暗中想过，同样是暗恋，你做的很多事我也做过，怎么就你能写一本书还赚这么多钱，我却不行？老天真不公平。”孙影耸耸肩，“但现在我明白了，我还是爱得不够深啊。看来想靠爱情赚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开了个玩笑，换来关滢一个嗔怒的白眼。 　　“叮铃铃——”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响起清脆的铃声。 　　是放学了。 　　关滢一惊，才发现她们居然已经聊了这么久。 　　仿佛一个开关被按下，下一秒，学生潮水般涌出教室，原本沉睡的校园瞬间喧哗起来。 　　两人坐在看台上，感受着这鼎沸的声音，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孙影才又拍了拍她肩膀。 　　关滢感觉出了她的安慰，回头一笑，“我不难过，真的。” 　　孙影扬眉，“真的？” 　　她担心关滢是强颜欢笑，但事实上，她真的不难过。 　　她以为想起这些事会很苦涩。以前每一次她都会觉得苦涩。 　　那样卑微的自己，那样无望地爱了一个人那么多年。 　　但也许是因为她现在和傅时川在一起了，这一刻，比起苦涩，她心中竟然是满足和感激更多。 　　她何其幸运，能够在十几年后，实现心中夙愿。 　　因为他现在在她身边，让她这些年一切的等待和仰望都有了意义。 　　她想起那个一直悬而未决的问题，到底要不要告诉傅时川这件事。 　　之前她有很多的顾虑，很多的不确定。 　　但这一刻，她终于下了决心。 　　就在剧本写完之后吧。 　　等她为这个故事再一次画下完满句点时，她就告诉傅时川，他就是谢成文。 　　就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人。 第65章 　　晚上九点，关滢回到酒店，第一件事就是给傅时川打电话。 　　这两天，她真正做到了像她保证的那样，早晚给傅时川报备。昨天飞机一落地就给他发消息报平安，晚上到酒店后也给他发了晚餐照片，今天出门前还特意拍了今日look给他。 　　也因此，傅时川一早就知道她们今天下午去七中参观了。 　　“感觉怎么样？”电话那头，他问，“我从毕业后就没回去过了，听说学校变化很大。” 　　“是很大，不过我们当年的那些教学楼啊操场啊什么的都还在，我们主要在那边逛了好久。” 　　“那岂不是有很多回忆？” 　　“是啊，我想起了好多当年的事。” 　　不仅如此，结束后她们还在学校门口的小店吃了晚饭。本来学校领导是想招待她们的，但关滢看到校门口有几小店居然是她当初上学时就开着的，立刻走不动步，最后酒店大餐变成了她和导演一起去吃砂锅米线。 　　她混在一群高中生中间，听着周围的喧哗吵闹，吃着十几年前就吃过的晚饭。有那么一瞬间，都有种自己从来没毕业的感觉，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 　　明明是他先问的，但真的听到女孩感叹中带着怀念的声音，还是让傅时川控制不住地想，是吗？ 　　当年的事，什么事？ 　　关于……谁的。 　　顿了顿，他跳过这个话题，问：“那最后决定了吗？在这儿拍吗？” 　　“嗯，我和导演是基本决定了。”关滢说。 　　这是在她们吃完米线、从学校回酒店的车上，导演就做出的决定，而关滢没有异议。 　　“不过我们这趟只是前期一个很简单的勘景，后面还会有剧组的工作人员来正式勘景，骆宁还要去和学校谈合作的细节。但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那就是这里了。” 　　傅时川一时不知什么心情，片刻后才说：“那恭喜你了。” 　　然后不等关滢回复，又问：“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你明天回来吗？” 　　关滢顿时迟疑，“可能，还不行。” 　　“为什么，不是已经看完了吗？” 　　“学校是看完了，但导演还想再去别的地方再看看。因为如果来七中拍，到时候学校外面取景应该也是在嘉州了，所以，我们还要去公园、体育馆还有河边逛逛。” 　　所以，不仅要在学校回忆往事，还有整座城市要慢慢回忆。 　　傅时川沉默。 　　关滢见傅时川不说话，担心他又不高兴了，毕竟自己之前只说了要看看学校，看完就回去，现在却又临时加了别的行程，推迟回家时间。 　　啊，这样一看，她好像一个忙于工作就冷落女朋友的说话不算数的坏男友哦！ 　　正想再启动一次撒娇大法，傅时川却又开口了，“好，那你好好工作。我等你回来。” 　　等她回来。 　　关滢的心被这句话瞬间融化，顿了顿，说：“你真好。你放心，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怎么补偿？” 　　关滢想到自己下午做出的另一个决定。没决定的时候还好，一旦下了决心，她发现自己居然有点迫不及待，想看他知道这件事的表情。 　　他……会高兴吗？ 　　关滢咬了咬唇，忍住心头那股雀跃和隐隐的忐忑，“现在还不能说，但我保证，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补偿！” 　　。 　　挂断电话，傅时川在原地坐了会儿。 　　骆宁今天又没回来，偌大的客厅就他一个人，连傅博文都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 　　他就这么坐在客厅沙发上，望着窗外出神。 　　脑袋里好像有想法，又好像没有，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轻舒口气。 　　揉了揉额角，他想，或许应该去工作了。虽然因为关滢不在家，他是在公司把今天的活儿都干完了才回来的，但想加班还不容易，只要找总能找到活儿的。 　　不过傅时川发现自己这会儿并不想加班，想了想，索性登上微博。 　　就这么巧，他一点进去，就发现关滢发了新微博，时间在一分钟前。 　　是两张照片，一张是七中的校门，另一张则是阳光下的操场。 　　而她的配词也很简单。 　　@关关今晚要早睡：嗨，好久不见。 　　粉丝当然也认出了这个，评论区顿时炸了锅。 　　“哇塞！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嘉州七中吧！关关你也回十六中打卡了啊！” 　　“怎么突然回去呀，不会之前那个传闻是真的吧！” 　　早在关滢还没决定接下电影版编剧时，关于《秘密》要拍电影的消息就传了出去，虽然这几个月随着剧版的热度逐渐散去，讨论这个的变少了，但一直没断过。 　　而且最近还传出新的消息，说电影版将会邀请原著作者关关来担任总编剧，亲自操刀改编这个故事。 　　粉丝们都将信将疑，所以现在看到关滢发的照片，很多人立刻想到了这个新闻。 　　“真的吗？关关真的要当电影编剧？那我一整个大期待了！” 　　“但也不一定吧。可能就是回老家顺便去母校打个卡？” 　　“我觉得不是。关关发秘密这本书相关一直很少，上一次还是剧版庆功会。现在没头没脑发一个七中的打卡肯定有原因，我赞成是为了电影预热！” 　　“不管是为了什么，看到关关发这个我都好亲切哦，感觉像是看到季书本人回母校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一直把关关当季书看的！嘎嘎嘎，就是不知道这趟故地重游，谢成文有没有陪你一起啊……” 　　傅时川目光落在最后一条评论，拿着手机的手忽然就攥紧了。 　　谢成文。 　　傅时川这段时间其实经常看关滢的微博，有时候也会在网上搜索一下她，所以他知道关滢的很多死忠读者都把《秘密》当成她的半自传小说。虽然因为她一直是单身、没和谢成文在一起这点跟书里不符合，但大家也像之前的他和骆宁一样，猜测这两人可能是在一起过但后来分手了，又或是结局从一开始就和书里不同，但谢成文这个人是肯定存在的。 　　傅时川早就习惯了看她们讨论这个，但这一刻却忽然觉得，那个名字是那样的刺眼。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陡然发现，在他还没察觉时，这个名字已经以越来越高的频率出现在他的世界。 　　好像每个人都在跟他提他，而他也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常想到他。 　　是了，既然她这趟是回去故地重游、缅怀青春，那有没有见到那个谢成文呢？ 　　他一直没问过，那个人现在在哪里，老家？还是别的城市？ 　　他们，还有联系吗？ 　　很久以前那个清晨，他和骆宁的那次谈话又跃上脑海。 　　那个谢成文，到底是谁？ 　　骆宁说，关滢可能对他开了美化滤镜，她也跟他承认，当初写小说时修改了一些信息。 　　但，最关键的信息应该是不会变的吧？ 　　所以，那个人确实是他们当年的同学，和他们同一届。 　　而且，他应该也真的很优秀，或许，长得也不错…… 　　片刻后，傅时川发现，自己居然开始回忆自己的高中同学了。 　　是他们班的吗？还是隔壁班？理科重点班比较出色的男生他都认识，毕竟除了教室挨着，平时各种竞赛大家也要打交道。 　　但他毕业这么多年，连同学会都没怎么参加过，很多人早就忘了，现在回忆得有些吃力。 　　而且，如果那个人不是理科班的，而和关滢一样是文科班的呢？那他就不知道了。 　　傅时川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结果。再看评论区越来越多对她有没有见到谢成文、两个人有没有一起回母校、他们俩现在又到底是什么情况的猜测，胸口一股焦躁忽然涌上来。 　　他再也忍不住，退出微博就打开了去哪儿，搜索回嘉州的机票。 　　页面显示，最早的一班飞机是今晚9点17分，然后是11点。明天早上也有两班。 　　傅时川选择了今晚11点那班，点击预定，页面弹出让他选择乘机人。 　　傅时川却又在自己的乘客信息那里停住了。 　　几分钟后，他退出app，往后一倒靠在沙发上，仰头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真是昏了头了。 　　。 　　傅时川这晚没有睡好，凌晨三点还在床上辗转反侧，吃了两颗褪黑素也不见效。 　　他对这样的情况并不陌生，事实上，他睡眠一直不好。之前关滢说，她不用睡，但他要睡啊。但她不知道的是，每次她11点离开后，他最早也要到凌晨1点半才能睡着。 　　不过今晚还是有点反常了。毕竟他1点就吃了药躺在床上了，以往花两个小时怎么也睡着了。 　　心里清楚原因是什么，傅时川有点自嘲地笑了。 　　人在失眠的时候，最难熬的其实是无聊。他脑子里漫无目的地想着各种事情，忽然就闪过更早的时候，在深海大厦，关滢对他说的话。 　　那才是他真正回避去想的。即使在最烦躁、最介意的时候，他也控制自己不去回忆。 　　但这一刻，在这失眠的寂寂深夜，往事像一个游魂，悄然无声闯入他的大脑。 　　那一天，在深海大厦晶莹剔透的玻璃幕墙边，关滢看着他，说，他是我青春里一个没有实现的梦。也是我人生里，一个永恒的梦。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动情，那样的怀念。 　　就好像，她一直记着那个人。 　　就好像，她现在依然爱着他一样…… 　　傅时川看着黑暗中的房间，三秒后，忽然坐起来打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版艾司唑仑，吃了一颗下去。 　　然后，他长舒口气，重新闭上眼睛。 第66章 　　两天后，关滢回到北京，傅时川去机场接她。 　　因为落地时间是下午四点半，傅时川要去的话就得早退，关滢一开始还说不用了，他好好上班，她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但被傅时川拒绝。 　　“我接我女朋友回家，天经地义。你不让我去是不想早点见到我吗？” 　　他这么一说，关滢再不敢推辞，“那好吧，我等你来接我啦。男朋友～” 　　反正，她也不是不喜欢他来接她。 　　不过也因为傅时川要从公司过来，晚了十来分钟，等他到的时候，孙导已经先被助理接走了。 　　本来孙导还说送她一程，关滢拉着行李箱，有点扭捏地说：“不用了，我也有人接的。” 　　孙导立刻就发现她表情不对，“什么人啊？男朋友？” 　　说起来，她这两天是看到关滢没事儿就给谁发消息，脸上还带着笑容。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确实像是在谈恋爱的样子。 　　关滢咬了咬唇，没有否认。 　　孙导顿时感兴趣地扬扬眉，“谁啊？原来你有男朋友啊！” 　　她语气有点惊讶。大概是因为这几天都在和关滢聊她初恋的事，听多了她的爱而不得、青春回忆，就下意识觉得关滢现在还对那人念念不完，完全没想过她已经有新男朋友了！ 　　但转念一想，其实也正常，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能一直想着高中时喜欢的人呢？ 　　也要向前看了。 　　关滢猜到孙导的想法，抿了抿唇，忍住心头的小窃喜，说：“他是做互联网的，现在在深海工作。哪天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呀。” 　　没说出来的话是，如果到时候我已经告诉傅时川真相了的话，再告诉你他另一个身份…… 　　要换了别的时候，以孙导的急性子才等不了改天，现在就要多留一会儿，见见这位男朋友。 　　不过她今晚还有别的事，只好说：“那就一言为定了！” 　　她离开后，很快，傅时川也到了。 　　他是打的车，关滢一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就控制不住地露出笑容，行李一丢就扑了过去，“有没有想我！” 　　傅时川感觉像是一只小鸟扑到了自己怀里，他微微垂眸，对上她仰着的笑脸，耳畔是她清脆的声音，顿了顿，也笑了，“当然想了。” 　　关滢也很想他。虽然这个差是她先出的，但这确实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分开几天没见，她昨晚做梦都梦到他了！ 　　等上了车后，关滢叽叽喳喳给傅时川讲自己这两天发生的事。 　　不过她说的内容傅时川都知道。这两天，关滢虽然没有再发微博，但一直有给他实时报自己在嘉州的行程。 　　所以，傅时川知道她去了他以前常去打球的那个市体育馆，去了以前同学们很喜欢去春游的西山，还去了河边的水上公园。 　　很奇特的感受，大概因为都是在嘉州长大的，她去的每一个地方他其实也都有在那里的回忆。但一想到关滢在那些地方想起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他就觉得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闷得难受。 　　关滢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傅时川好一会儿没说话。略一打量，见他好像兴致不太高的样子，神情里还透出股疲惫。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了？最近没休息好吗？” 　　傅时川一顿，说：“没什么。这几天工作有点多，可能有点累到了吧。” 　　这样啊。 　　关滢挽住他胳膊，头靠在他肩上蹭了蹭，义愤填膺道：“看你这样，我一点也不内疚你翘班来接我了！资本家好可恶，只会剥削人！就应该翘他们的班！”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回到关滢家。 　　一进门，关滢就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当当当当——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个淡绿色的盒子，上面印着Gucci的logo。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领带，暗蓝色，上面斜斜地绣着几排金色的小蜜蜂，看起来绅士优雅又不失活泼别致。 　　关滢说：“这是我昨晚在酒店附近逛街的时候看到的，觉得好适合你，就买了。虽然你说你们互联网行业，大家都不怎么穿正装，你平时也不打领带，但我想，一年到头，总有一两次用得上的场合吧？先买了，有备无患嘛！” 　　然后又补充，“这不是用你给的置装经费买的哦，是你女朋友我亲自花钱买来送给你的！喜欢吗？” 　　傅时川拿出领带，打量片刻，问：“这就是你的补偿吗？” 　　关滢想起来自己那天说的话，眼珠子一转，“不是，这就是单纯的礼物。出差礼物。” 　　这份礼物主要是向他证明，即使她人在外面，也时刻想到他，连自己逛街都不忘给他买条领带！ 　　“那你的补偿到底是什么？” 　　关滢见他不回答自己，只是追问这个，有点后悔提前给他预告了。 　　他不会要一直问吧？等自己剧本写完怎么也要几个月呢！ 　　“你不要这么着急嘛，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她有点蛮横地打断，然后又语气一变，撒娇道，“你还没回答我，喜不喜欢？” 　　对于女朋友这种卖关子不肯回答他的问题，却要求自己的问题必须立刻回答的行为，傅时川沉默片刻，再开口时有点无奈地说：“喜欢。很喜欢。需要我现在就戴给你看吗？关关老师。” 　　关滢看看他身上的polo衫和牛仔裤，吐吐舌头，“还是等你改天换件衬衣再说吧。” 　　因为几天没见，傅时川一早就说了今晚在家下厨给她接风。他先回去，关滢把行李大概收拾了一下，才晃悠到对面，看他打算做什么。 　　傅时川正在厨房，看她过来，说：“你来得正好，去冰箱里把那个保鲜盒给我拿过来。” 　　关滢哦了一声，打开冷藏室果然看到第二层有个保鲜盒，她拿出来，一边打开一边问：“我们今晚吃什么呀？” 　　傅时川还没回答，她先看到保鲜盒里的东西，愣了一下。 　　然后，耳边响起傅时川的声音，“番茄牛腩，ok吗？今天正好有新鲜的番茄。” 　　她脱口而出，“但你不是不吃番茄吗？” 　　因为这趟回学校，她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这才记起来高中时傅时川是很不喜欢吃番茄的。 　　这是她经过多次偷窥他吃午饭观察出来的，他甚至不吃番茄炒蛋这道无人不喜的世界名菜，因此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她打听过，是他小时候有次吃番茄被酸倒了牙，后来就连番茄的味道都受不了，煮汤都不肯喝。 　　但这个话一出口，她又猛地想起来，傅时川第一次给她做饭时，那道烤羊排里其实就有烤番茄。 　　傅时川闻言，先是诧异，“什么不吃番茄？” 　　然后反应过来，“哦，是。我以前是不爱吃。不过那都是多早以前的事儿了，我后来去美国后，就开始吃了。” 　　说完，他有点奇怪，看着关滢问：“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不吃番茄？” 　　关滢心一慌，胡乱遮掩，“我、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之前有次听人说的。骆宁？应该是骆宁说的吧……” 　　骆宁还记得这种事吗？傅时川有点疑惑，但也没再多想。 　　见他不问了，关滢暗松口气，却又忍不住想起刚才的事。 　　只是一点口味上的变化，没什么的吧？她这样想着。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人有些变化很正常。就像她也有一些以前不吃的东西现在吃了啊。 　　但大概是傅时川高中不吃番茄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以至于看到他现在这个变化，她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而且，傅时川的变化只有这些吗？ 　　一些已经很久不想的疑惑再次脑海，关滢看着地板发了会儿呆，忽然用力摇摇头，强行甩开那些念头。 　　。 　　即使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小事，但这晚关滢还是有点心不在焉。而很凑巧的，傅时川今晚话也很少，两人第一次在这个房子里吃完了有点沉默的一餐。 　　等吃完后，两人坐在沙发上。这是他们非常熟悉的晚间相处模式，但这次却有点不同，重逢的喜悦散去后，居然有种不知道说什么的尴尬。 　　很快，关滢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想到回来路上傅时川说的，最近有点累，她连忙内心谴责自己，男朋友这么辛苦了，还不忘接你回家、给你做饭，你怎么还约会的时候走神呀！ 　　她甩甩头打起精神，主动找话题，“傅博文呢，怎么一直没看到他？” 　　傅时川正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反应了一下才说：“不知道，应该在屋子里哪儿吧。” 　　“那我去找找他吧，找到了我们一起带他去散步？”关滢说着站起来，“我也好几天没见他了，好想他哦。” 　　可等她把玄关阳台书房餐厅各个角落都看了一遍，却都没有看到傅博文的身影，关滢有点紧张了，“他不会跑出去了吧？” 　　傅时川也站了起来，“可能在我的房间。你检查我的房间了吗？” 　　还没有。 　　关滢听他这么说，也顾不得别的了，走过去就推开了他的卧室门。 　　上一次，她进他的房间是帮他拿衣服，因为当时的尴尬情况，她匆匆忙忙的什么都不敢多看。 　　这一次为了找狗，关滢的目光简直是沿着房间一寸寸搜寻，可看着看着，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上一次进来时，匆匆一瞥的印象是，觉得他的卧室很宽敞，很干净，和客厅的风格接近。 　　但现在仔细看却发现，之所以她觉得宽敞干净，是因为屋子里的东西非常的少。 　　不是说这房间缺少生活的必需品，书桌、衣柜、床头柜和落地灯，该有的都有。但是完全没有个人特征。 　　按理说，傅时川已经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了，应该会添置不少自己的东西。但她一通看下来，却觉得除了此刻被关在衣柜里的那些衣服，唯一属于他的东西就是床上四件套。 　　深蓝色的床单被褥，铺得平平整整、一丝不苟。床头柜上放了一个金属线条的钟表，和客厅的挂钟是相似风格，应该是骆宁买的。落地灯也和客厅的落地灯是一个系列。 　　然后就没了。 　　什么床尾地毯，床头摆件，屋内绿植，全都没有。 　　也就是说，除了骆宁当初装修自带的家具陈设以外，他就再没买什么别的东西。 　　所以她之前才会第一印象觉得和客厅的风格像，因为这就是骆宁的审美！ 　　而且，她看着房间一角。 　　那里有一张深色的书桌，抵着墙摆放，此刻桌子上干干净净，却空无一物。 　　是真的空无一物。连一盏灯、一根笔、一张纸都没有。 　　书桌旁边就是落地玻璃窗，冷幽幽的月色透窗照进来，书桌就那样孤零零摆在那里，却让关滢从心底感觉出一种怪异。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狗叫，伴随着傅时川的声音，“不用找了，我找到了。他藏在窗帘后面呢。” 　　关滢回头，看到傅时川带着傅博文过来了。 　　四目相对，傅时川以为她要说什么，谁知一张嘴，却是一个他怎么都没想到的问题，“你房间怎么是这样的啊？” 　　他一愣，“什么？我房间……怎么了？” 　　关滢：“你桌子上，什么都没有。而且，也没有别的东西……” 　　乍一看，这特别像刚一间装修好的样板房。另一种意义上的空空荡荡。 　　如果不是清楚这是傅时川的卧室，关滢几乎都要怀疑这个房间根本没人住了！ 　　傅时川意识到她在说什么，表情顿时就有点不好。 　　他顿了顿，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说有问题又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关滢就是觉得很奇怪，怎么可能一个人在一个房间里住了几个月，却什么个人的东西都没有呢？ 　　傅时川说：“我喜欢屋子简单一点，不喜欢乱七八糟的。很多东西都收在柜子里。” 　　这样吗？但衣柜里她上次看了，都是衣服，而床头柜只能放得下小件吧？ 　　这还是不能解释他为什么没有自己添置一些家居摆件。 　　等等，关滢忽然想起来，那一次她去深海，他的工位也是这样。办公桌上除了笔记本电脑和几份文件，连一盆多肉都没有。 　　所以，这是他的习惯吗？ 　　她忍不住说：“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傅时川像是被“奇怪”那两个字刺到，额角一跳。 　　他看着女孩困惑的脸，这几天一直弥漫在心头的烦躁，在这一刻忽然达到顶峰。 　　关滢还想再说，傅时川却猛地打断了她：“我不觉得。” 　　关滢愣住。 　　第一次，傅时川有点不耐烦甚至粗暴地说：“我不知道你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我认为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不想再聊这件事了，我们打住，好吗？” 第67章 　　所以，他们这是吵架了吗？ 　　第二天早上，关滢坐在床上，想着前天晚上的事，还有点茫然。 　　傅时川说完那句话后，她就僵在了那里，过了几秒才迟钝地点点头，说：“哦。好。” 　　傅时川脸色稍缓，但语气还是有点生硬，说：“别在这儿站着了，出来吧。” 　　关滢跟着他出去，两人又在沙发上坐下。傅博文趴在傅时川脚边，他时不时揉他一下，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会儿，关滢站起来，像是忘了自己刚说的要带傅博文去散步，说：“我今天坐飞机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了。” 　　傅时川也没有挽留，点点头，起身送她到了家门口。 　　然后，她就这么回去了。 　　本来回来前，关滢还想过，他们好几天没见，这晚要做些什么。她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草草结束。 　　关滢抿着唇，回想昨夜。她可以确定，在那个瞬间，傅时川确实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要生气呢？就因为她说他房间奇怪？ 　　想到他当时的语气，她有点委屈，还有点不安。 　　傅时川还从来没用那种语气和她说过话。即使上一次因为她下雨没有告诉他让他来接自己，他也只是无奈和不解，而没有对她不耐烦过。 　　所以，是她当时的话越界了？冒犯了？ 　　可是，她是真的觉得他的房间有点奇怪啊…… 　　她越想越委屈，委屈完了又开始生气。 　　先是生傅时川的气，人家只是困惑，下意识问问，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好了，干嘛发脾气啊！ 　　可是很快，她又开始生自己的气。 　　她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啊！就算他不在屋子里摆放东西又怎么了？ 　　也许，这只是他追求的一种风格？ 　　极简风？侘寂风？这两种是这样的吗？不管了，不管是不是都是他的个人爱好而已，她为什么要去judge啊！ 　　现在好了吧，人家误会你的意思了！ 　　想到最后她提前回家，傅时川都没有留她，那样冷冰冰的样子。而且，关滢看向墙上的表，现在已经上午10点了。 　　傅时川今天没有叫她过去吃早餐。 　　她最近回嘉州，和孙导一起早上都起很迟，之前的闹钟都取消了。昨晚回来因为心里乱成一团，睡前也忘了重新设闹钟，导致今早上醒过来已经九点了，错过了以往两人一起吃早餐的时间。 　　但当她紧张地查看微信和未接来电时，却发现并没有他问她要不要过来的消息。 　　就好像，他也没有那个意思…… 　　想到这里，关滢甚至有点害怕。 　　她不会因为这个就失去她暗恋十三年、千辛万苦才追到手的男朋友吧？ 　　就因为她说他没有在桌子上放！东！西！ 　　她趴在床上，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忧愁，一会儿蹬腿，一大早就感觉人疯了一半。 　　关滢在这边纠结，另一边，傅时川也在工位上对着电脑出神。 　　今早他和关滢没有一起吃早餐。他不知道怎么叫她，她也没有主动过来。 　　傅时川本来一开始还想看看她来不来，但当到了八点半她还没有出现时，他忽然就不敢再等下去了。害怕她一会儿真的过来，他会不知道说什么，起身就出了门。 　　她是，生气了吗？ 　　他知道，昨晚是他失控了。这段时间因为总想着那个谢成文的事，他连续几晚都没睡好，心情本来就有些烦躁。 　　当着关滢的面，他还想努力遮掩。可当她闯入他的房间，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说出那番话时，他就像一个被踩中痛脚的人一样，忽然就不能控制自己了。 　　他生硬地打断了她，然后又不知道怎么让气氛好转，只能沉默。后来她要走，他甚至觉得松了口气，立刻起身送她离开。 　　但这样是不对的。 　　傅时川心里清楚，有问题的是他，而不是她。她不应该承受这些。 　　而且，一夜过去，他冷静下来后，心中还隐隐开始担忧，她会因为这件事生气了，就不理自己了吗？ 　　他越想越心烦，手机却忽然响了一下。拿过一看，是一个朋友给他发了消息。 　　他之前托对方的那件事办好了。 　　傅时川看着手机，表情微变。然后，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强有力的理由，点开对话框，给关滢发了条消息过去：你醒了吗？ 　　关滢正在那儿为人生第一次和男朋友吵架长吁短叹、忧心忡忡，忽然瞥到手机屏幕一亮，等看清上面的名字，立刻一个激灵坐起来！ 　　傅时川给她发消息了！ 　　什么情况？她还担心他不搭理她了呢，他就给她发消息了！ 　　这是主动示好的意思吗？总不会是要说别的吧！ 　　关滢深吸口气，尽量自然地回复：嗯，醒啦。你呢，在公司？ 　　傅时川：是呀，早上刚开完两个会。 　　关滢：好忙哦。好辛苦。 　　两人像往常一样聊着天，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样子。 　　但关滢的心却还是提着。 　　傅时川：对啊，我昨天不是说了嘛，最近公司事儿比较多。所以我今早也走得比较早，没有叫你一起吃早饭。 　　他这是，在跟她解释吗？ 　　关滢顿时有点紧张，也立刻说：没关系，我也睡过头了。应该之前几天在嘉州到处看景太累了，我昨晚睡得可沉了，你就算叫我我也醒不过来的。 　　傅时川：不过我今天白天忙完了，晚上就有空了。这样，我们也好久没去外面吃饭了，今晚出去吃怎么样？ 　　关滢眨眨眼睛，有点不确定地问：你是说我们两个吗？ 　　傅时川：当然了。我听Jonson说有家西餐厅很不错，之前就想带你去，结果你回嘉州了。现在既然你回来了，不如就今晚，我们一起去吧？ 　　关滢看到这个邀约，一颗心顿时落了下来。 　　这个口气，肯定不是要和她分手啦！ 　　她先捂着胸口，倒在床上长舒口气，然后又兴奋地滚了两圈，才想起来傅时川还在等她的回复，连忙又拿起手机。 　　明明是发文字，还先清了一下嗓子，然后，咬着唇、一字一句回复：好啊，那我们今晚就一起去吃吧。 　　。 　　于是，当晚七点，傅时川和关滢在那家西餐厅见面。 　　关滢记得傅时川说过，他们确定关系那晚的高层餐厅就是Jonson帮忙订位的，由此让她对他留下了一个吃喝玩乐一流的印象。 　　而这里也没辜负这个印象，环境一如既往的好，幽静典雅，现场还有钢琴演奏，身穿黑色裙子的漂亮小姐姐手指像翻飞的蝴蝶，乐声如潺潺流水，淌过她的指间。 　　两人一边用餐，一边聊天。但话题都是围绕工作，傅时川讲自己最近在公司发生的事，关滢则讲她白天和她的编剧老师聊天，忽然又有了一些新的领悟。 　　不过整顿饭气氛不错，以至于关滢都偷偷在心里想，就这样吧，昨晚的事别再提了。就让它这样过去。 　　她实在害怕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气氛…… 　　然而，等正餐吃得差不多了，准备上甜品时，傅时川却放下刀叉。 　　他看着关滢，沉默一瞬，郑重地说：“昨晚的事，是我不好。我要跟你道歉。对不起。” 　　关滢先是一愣，然后忙说：“不，是我的错。是我越界了……” 　　“不，你没有越界。”傅时川打断她，“我不希望你这样想。” 　　关滢顿住。 　　傅时川说：“你是我的女朋友，当然可以关心我的生活。昨晚你问的只是一个非常正常的问题，是我反应过度了。” 　　他这话让关滢沉默一瞬。 　　昨晚的事，其实她也暗暗想过，真的是她越界了吗？ 　　明明傅时川之前说，希望她能真正把他当男朋友，信任他，依赖他。他们已经越来越多地参与了彼此的生活，那作为这样亲密的关系，她只是问一下他的房间陈设，她真的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没分寸的事。 　　按理说，以傅时川以往的表现，是不该生气的…… 　　但因为他的态度，她还是先反省了自己，现在，听到他这样说，关滢忍不住暗松口气。 　　可松口气后，又忍不住开始疑惑，如果这只是一个正常的问题，他又为什么会反应过度呢？ 　　她试探道：“你真的不生气了吗？” 　　“真的。我昨晚其实也没生气。”傅时川说，“我只是一下被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被问住了？” 　　“对啊，你问了我才发现，原来我居然这么久都没给房间添置什么东西。”傅时川说，“可能因为这是骆宁的房子，他已经装得不错了，我懒得再弄。又或者是，我确实没什么生活情调吧？每天工作太忙，只当那里是个睡觉的地方，没想那么多。” 　　他语气轻松中带点自嘲，而给出的解释，似乎也合情合理的样子。 　　如果他只是把那里当酒店，那不布置好像，也说得过去？ 　　关滢心头仍有疑惑，但傅时川已经这么说了，她不想再追究，于是摇摇头，说：“是我不该那么说你。” 　　傅时川又说：“但你提了，我也确实觉得有点单调了。不如这样，你来帮我布置房间？你觉得缺什么东西，就放进去。” 　　她帮他布置？关滢先是一愣，然后一喜。 　　他愿意让她帮忙布置卧室，那应该真的只是太忙了顾不上，而不是她模模糊糊闪过的一些自己都不敢深想的猜测吧？ 　　就像之前他懒得买衣服，她帮他买衣服一样？ 　　是这样吧！ 　　傅时川见她面色终于松动，暗舒口气，含笑问：“那现在，关滢小姐可以原谅我了吗？” 　　关滢看着男人的表情，再看看周围，眨眨眼，忽然回过味来，“你今晚约我来这里，是专门跟我道歉的吗？” 　　“对啊，关小姐还满意吗？” 　　“如果，我说还不是很满意呢？” 　　她只是故意逗他，谁知傅时川却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那我就只能再补一招了。” 　　他说着，从椅子后面拿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袋子，“我有份礼物，要送给我最美丽、最宽容、最不记仇的女朋友——” 　　淡橘色的灯光下，关滢看到那个熟悉的橙色包装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爱马仕？ 　　心底浮上一个猜测，她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居然真的是个铂金包！ 　　傅时川送了她一个爱马仕铂金包！ 　　她顿时忘了刚才讨论过、怀疑过的所有事情，只是震惊地看着傅时川，结结巴巴道：“你、你说这是礼物？你要送我这个？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傅时川扬眉，“这不是Birkin吗？虽然我是无趣的程序员，但还是有一点基本的时尚知识的。”而且他的朋友圈子里，背铂金包的女士并不少。 　　男人目光落在包上，唇畔含笑，说：“我看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包，正好上个月我有朋友在欧洲，就托他帮我从法国买了一个。你看看这款，喜欢吗？我觉得很适合你。” 　　喜欢吗？他居然问她喜欢吗？！ 　　关滢看着手里的包包。和她之前买的两个颜色都不同，这一个是雾面薄荷绿的，看上去非常清新独特。而且她之前买的都是普皮，但傅时川送的这个是鳄鱼皮，她记得现在专柜配的话得准备100万了。 　　虽然他说是在法国买的，会便宜不少，但想也知道，价格肯定是她之前的款的几倍了！ 　　太过震惊，导致关滢都开始胡说八道了，“这是领带的回礼吗？” 　　“不，是道歉礼物。”傅时川说，“其实本来不是道歉礼物的，是想作为恋爱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三个月纪念日的礼物——至于到底是哪个纪念日，主要取决于它什么时候到。但谁让我这么不争气，这么快就犯错了，而就这么巧，这个包今早到了。所以我想，这可能就是老天的安排吧，就挪过来当道歉礼物了。” 　　傅时川说到这里，想起自己今早接到朋友的微信时，心头的惊讶。 　　他当时正为什么时候找关滢解释犹豫不决，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倒像是被无形中推了一把。 　　关滢看着包包，脸色变幻，好一会儿，却还是推了回去，“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并不是矫情的人，尤其是在金钱上。因为自己不缺钱，也就不会觉得男朋友为自己花点钱会怎么样。 　　如果傅时川送她一个几万甚至十几万的礼物，她都会收了，大不了之后再买别的送回给他就好。这点小钱算什么，要知道，她为了追傅时川，现在还花着一个月四万块的房租呢！ 　　但这个包，实在是有点超出她的想象了…… 　　傅时川似乎早猜到她的反应，说：“你先别急着拒绝，回答我，你喜不喜欢这个包？” 　　关滢看看包，又看看傅时川。然后再看看包，再看看傅时川。 　　如此重复三次后，终于闭上眼睛，忍着激动点点头。 　　废话！她当然喜欢了！ 　　她其实之前也动过买一款稀有皮铂金的念头，但后来还是觉得有点太奢侈了，强行按捺住了这个冲动。况且她在国内，就算想买也不是那么容易买到，排队都要排死你。 　　没想到傅时川会送她！而且他送的这款就是她曾经看上过的！ 　　傅时川看着女孩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颊，还有刚才她看到包那一瞬间闪闪发光的眼睛。 　　那样真挚的快乐，是他长久以来最喜欢在她身上看到的，也是，她最吸引他的。 　　傅时川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快乐起来，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四目相对，他说：“既然喜欢，你就应该收下。” 　　关滢还想再说，傅时川却摇了摇头，“关滢，你不明白。金钱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但是如果换成东西能够让你开心，那它就是有意义的。” 　　男人语气那样平淡自然，就好像他口中的金钱、东西不是价值百万的Birkin，只是一个25块的帆布袋那样轻巧，不值一提。 　　关滢被震住了。 　　她看着傅时川，良久，终于喃喃道：“不得不说，认识这么久，这是你最像霸总的一刻……” 第68章 　　关滢坐在衣帽间里。 　　之前已经说过，她这套斥巨资租下的房子里有一个超大的衣帽间。和房子整体的风格一样，衣帽间也是纯白华丽的法式公主风，地上铺着雪白的羊绒地毯，两侧则是从地面通到天花板的玻璃衣柜。 　　关滢专门腾出其中一个柜子来摆放她的包包，只见明亮的灯光下，玻璃柜里各种大牌应有尽有。最中间、最瞩目的地方之前摆放着她的两个铂金包，现在却换成了一个新的。 　　关滢坐在柜子对面的化妆凳上，已经看着它很久了。 　　没错，这就是傅时川送她的那个包。 　　已经一夜过去了，但当她再次起床，看到它时，还觉得非常不真实。 　　傅时川，居然送了她一个铂金包！还不是普通版而是进阶版！ 　　她没有经验，但刚谈恋爱一个月就送女朋友鳄鱼皮铂金是合理的吗？ 　　她这是傍上什么大款了吗！ 　　耳畔又响起傅时川昨夜的话：“金钱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但是如果换成东西能够让你开心，那它就是有意义的。” 　　关滢有点扛不住了。 　　这是什么霸总台词啊？她著名言情小说作家关关女士都没写过这么玛丽苏的句子！ 　　总裁文女主竟是我自己！ 　　想到这里，关滢脸颊红红的。一方面是得到梦中情包的兴奋，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傅时川的话而控制不住升腾而起的甜蜜和欣喜。 　　他说，对他来说，只要她开心，那这些钱和东西就是有意义的。 　　要命！之前网友说得没错，傅时川真的很会甜言蜜语！ 　　她碑林里要刻的话又多了一句！ 　　这么一想，关滢就忍不住又把包包从柜子里取出来，背在身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直到终于受不了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包包兴奋得双脚都在扑腾。 　　好一会儿后，她才又逐渐冷静下来。 　　手摸着冰冷的鳄鱼皮，关滢想，不行。 　　虽然收到包很开心，但她还有理智。而作为一个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却看过无数言情小说和网络恋爱帖的女作家，她深谙一个道理，除非你真的活在总裁文里，否则最好不要在恋爱一开始就接受男朋友太过贵重的礼物。 　　这样对关系的长远发展不一定好，就算傅时川有钱又主动送，也不行。 　　而且就算不为这个，她也实在没办法轻轻松松接受别人这个价位的礼物，即使这个人是她的男朋友。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在傍大款！ 　　但让她不要这个包她又舍不得。既是舍不得包，也是舍不得傅时川这片心。 　　关滢纠结许久，忽然豁然开朗。 　　真是笨！她之前不就想过吗？如果他送个几万十几万的礼物，她收了之后再回礼就好啦，现在换成更贵的也可以同样操作呀！ 　　她又不是出不起一百万！ 　　那给傅时川送什么呢？关滢立刻兴奋起来，展开畅想。 　　女生会喜欢包，那男人呢，一般都会喜欢什么？ 　　名车？名表？豪宅？ 　　最后一个pass掉，她现在还送不起。那前两个呢？ 　　送表好像不错，傅时川喜欢什么表呢？ 　　关滢想到这里，神色忽然一顿。 　　她眉头微蹙，思索片刻，从旁边的凳子上拿过手机，翻到相册。 　　最开头几张就是昨晚，晚餐结束后她和傅时川没有立刻打车回家，而是沿着餐厅外的街道随便散步。 　　她因为太开心了，走着走着忽然打开手机，让傅时川来跟她自拍。 　　傅时川也很配合，手臂从后面绕过来环住她，头和她亲昵地碰在一起，冲着镜头露出笑容。 　　但关滢此刻看的却不是他们的脸，而是目光下移，落到傅时川的手腕。 　　那里空空荡荡，他没有戴表。 　　关滢第一次和骆宁相亲时，他手上就戴了名贵的钻石腕表，后来的相处中，又在他手上见过多款不同的名表。 　　但到这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好像从来没看过傅时川戴什么名表。 　　他不喜欢表吗？ 　　不，不止表。 　　他好像，对很多东西都不喜欢。 　　思绪一开始发散就挡不住。关滢想到，傅时川没有买房，也没有买车。当然，他之前调侃过，自己现在没有买房资格，买车也需要摇号。 　　但前者就算了，后者想解决其实只要花钱，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却没有。 　　再回想他的日常生活，关滢陡然惊觉，作为一个年薪数百万、光存款就有五千万人民币放在美股的有钱人，傅时川居然没有一个符合他经济收入和社会地位的奢侈爱好！ 　　连她都会买包，傅时川却对男人最爱的车和表一样都不感兴趣。 　　他是出家人吗？这么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 　　更奇怪的是，他自己什么都不买，转头却随手就给她买了近百万的包，这让关滢又忍不住想起他昨晚那句话：金钱对我没有意义。 　　这一刻，这句话的意味却完全变了。 　　什么人会说金钱对我没有意义啊？扎克伯格吗？钱已经多到成为单纯的数字了，于是失去意义。 　　那他也没到那个级别吧！ 　　关滢脑子有点乱糟糟的，心里忽然冒出个想法，起身就去了对面。 　　今天周六，但傅时川又去公司加班了，骆宁也不在，只有傅博文迎接了她。她却顾不上搭理傅博文，而是直奔傅时川卧室。 　　但到了门口又停下了。 　　她想了想，还是给傅时川发了条信息：你说让我帮你布置房间，那我现在可以去你房间看看吗？ 　　很快，傅时川回复：可以啊。欢迎参观。 　　关滢这才打开他的卧室门，走了进去。 　　他的房间还是和她那晚看到的样子差不多，干净，整洁，空旷。 　　唯一不同的是那张桌子。 　　关滢看着桌子。那上面现在放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水杯，似乎想增添几分随意感。但太突兀了。在这样的房间里，那个东西放在那里突兀到甚至有点刻意。 　　像是有人专门放到上面去似的，为了掩饰什么。 　　关滢看了杯子三秒，转身拉开衣柜。 　　这一刻，她也顾不上自己这样是不是侵犯别人隐私、不太好之类的了，先把衣柜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触目所及，除了他曾经的衣服，剩下的就是她为他买的衣服。 　　关滢看着这些自己精心挑选的衣服，想起的却是一周前，她第一次打开他衣柜时产生的疑惑。 　　他的衣柜里，有很多一模一样的衣服。 　　当时她就很奇怪，后来以他可能只是理工直男不爱打扮解释了，再加上他让她帮他挑衣服，她立刻美滋滋忘了这茬。 　　昨晚，他也这样说。让她替他布置屋子。当时她其实已经察觉，他这两次的招数很相似，但因为她已经忘记了之前对衣服问题的疑惑，所以连带着也觉得房间没什么了。 　　但这一刻，曾经的疑惑再次浮上心头。 　　她忽然觉得，不仅他的招数相似，他在这两件事上表现出来的症状，也有点相似…… 　　关滢看了片刻，又拉开下面的抽屉，一个个检查。 　　然后是床头柜。 　　他房间虽然大，但因为东西少，所以即使她检查得细致，也没用多久就查完了。 　　然后，她离开他的房间，坐在客厅沙发上，望着前方怔怔出神。 　　一个人的卧室是可以看出很多东西的，尤其是对关滢这样善于观察的创作者，很多时候她甚至能通过卧室里的陈设看出这个人的性格、兴趣、感情状况。 　　但当她看完一圈傅时川的卧室，却发现，不行。 　　她不仅看不出他任何奢侈的爱好，甚至看不出这个人的爱好。 　　昨晚他说，每天工作太忙，只当把这里当睡觉的地方。 　　而她仔细看完发现，这里还真的仿佛只是一间酒店客房。 　　但问题是，就算真的是酒店，住了几个月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她有一种感觉，傅时川虽然生活在这里，却从来没有让自己融入过。 　　仿佛只要他想，随时都能离开，不留下任何痕迹…… 　　她就这样发着呆，不知过了多久，才猛地回过神。 　　她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然后，她抿唇想了一会儿，点开一个微信小程序，下单了个东西。 　　。 　　等傅时川加完班回到家后，刚打开门，还没看清楚呢，一束鲜花就凑到眼前。 　　他一愣，就见花往下移，露出后面关滢灿烂的笑脸，“当当当当～欢迎回家！” 　　傅时川扬眉，“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你看不懂吗？”关滢说，“喜欢我送你的花花吗？” 　　傅时川笑了，“这是送我的？你让我有点惭愧了。” 　　“惭愧什么？” 　　“惭愧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居然没送过你花。” 　　也是到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他居然真的没送过关滢这种每对情侣一开头就会送的东西。 　　“没关系，你已经送了更好的了。”关滢眨眨眼睛。 　　傅时川知道她指的什么，点点头，“那还好我昨晚提前表现了。好险啊。” 　　他的语气让关滢嗔他一眼，“说得好像我会因为这个兴师问罪一样。” 　　然后又说：“而且，这个花也不是单纯送你的礼物，而是为了完成某位先生给我下达的任务。” 　　“这位先生不会是我吧？” 　　“除了你还能有谁？” 　　“那我有点奇怪了，我什么时候下过这个任务？” 　　“你忘啦，你让我帮你布置卧室啊。” 　　从傅时川的表情看，他当然没有忘记这件事，顿了下，才笑着说：“当然记得。你今天不是进去看了吗？有什么灵感吗？” 　　“我确实看了，但暂时没什么灵感，所以就想着，不如先放束花吧。放花总不会错的。”关滢说，“这是我在我最喜欢的花店精心挑选的，怎么样，好看吗？我家的花都是在这里买的。” 　　傅时川再次看向她手里的花束。 　　那是一捧黄色的郁金香，颜色灿烂而明亮，花朵并不是含苞待放那种，而是已经此刻开得正好，看上去生机勃勃。 　　傅时川微微一笑，“好看。” 　　“那你喜欢吗？” 　　“喜欢。” 　　“真的？”关滢问，笑容下有几分认真，“如果你不喜欢，可以直说的。我再换别的。” 　　“真的喜欢。”傅时川说。 　　这话是真心的。 　　看着她捧着花的笑容，这一刻，他觉得她也仿佛像是这束花一样，在他眼中灿然盛放。 　　四目相对，关滢也笑了。 　　她看着他，说：“只要你喜欢，那就好了。” 　　。 　　第二天早上9点，傅时川睁开眼睛。 　　他昨晚难得睡得还不错，只吃了褪黑素，两点不到就睡着了，到现在睡够了七个小时，是最近睡眠时长之最了。 　　美中不足的是中间醒了三次，不过他习惯了，对此并不想抱怨什么。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让自己从睡眠的迷蒙中慢慢清醒过来。 　　大概五分钟后，才轻舒口气，掀被起身。 　　然而，等他坐起来后，却先看到对面桌子上的郁金香。 　　这是昨天关滢亲手放到他房间的，插在她特意买的象牙色陶瓷花瓶里。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在花瓣上，看起来比昨夜开得更好了，而这个原本空旷、冰凉的房间被这一簇花点缀，也仿佛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可这样的生机勃勃，却忽然让他觉得烦躁。 　　傅时川定定地看了花很久。 　　昨夜接受它时，他是真的喜欢。 　　但当它不在关滢怀中时，他却发现，自己忽然就失去了欣赏它的心情，和能力。 　　他沉默起身，进到卫生间洗漱，然后打开衣柜换衣服。 　　等一切收拾好，他打开卧室门要出去时，却忽然转身，回到书桌前拿过花瓶，连带着里面的花一起，带了出去。 第69章 　　和傅时川不同，关滢这一夜睡得并不好。 　　一个晚上睡睡醒醒，各种乱七八糟的梦，等她早上9点醒来时，感觉这一夜仿佛没有睡般疲惫。 　　今天是周日，傅时川也不用加班，他们说好下午一起出去看电影。按照往常，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在一起吃早餐了，但昨天分开时她跟傅时川说，想睡个懒觉，不如11点的时候直接出门吃早午餐吧。傅时川同意了，所以，她现在不用急着过去。 　　这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坐在床上，一点点回想昨天的事。 　　这一整夜的胡思乱想，其实都围绕着同一个主题——关滢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了解傅时川。 　　或者说，她曾经以为自己了解他，但那是十几年前的他。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的他，她还了解吗？ 　　其实她已经察觉，他变了很多。就好像她前两天刚发现的，他现在可以吃年少时绝对不碰的番茄了。但口味的变化只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环，重要的是由此而让她重新想起的他的许多别的改变。 　　比如，她更早前就发现的，他的性格也与年少时有了很大不同。从前的他更孤冷、不易接近，而现在的他，就像她之前在深海听到的，Trent Fu性格温和、平易近人、长袖善舞，让接触的人每个人都如沐春风。而她本人也在和他几次打交道后就感觉到了，如今的他确实比当初要好相处很多。 　　那一次，她就困惑过，但后来以人长大了，总是会成长、会改变的，来自己解释了这个问题。 　　是，人长大了是会改变，所以如果只是这些，她并不会多在意。 　　可直到昨天，关滢才陡然惊觉，除了正常的改变，傅时川好像，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忽然甩甩头，从枕边拿过笔记本电脑，做了一件已经有阵子没做的事。 　　她再次打开了那个帖子。 　　自从上回那个讨论她落荒而逃之后，她就没再上来了，在她和傅时川确定关系并开始日更后，还从来没有这样过。 　　主要是因为上次那个话题，让关滢意识到，随着她和傅时川关系的深入，有些事情她已经不想也不适合再和网友讨论了。而且她也确实不可能一直这么连载下去，不如就顺势降低更新频率，隔三差五上去汇报一下近况，然后等哪天傅时川得知暗恋真相，再来给大家一个happy ending，也算不枉各位为她出谋划策一番了！ 　　但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又有新的问题需要大家支招了，还是她此前从没想过的问题。 　　一登进帖子，果然看到了满屏的催更和疑惑她怎么忽然失踪了，还有人在说：“都怪你们，乱讨论十八禁话题，把我们初次恋爱的小G都吓跑了！” 　　“干嘛怪我们呀，明明当时大家都在讨论，每个人对这个话题都很感兴趣！” 　　“小G到底要消失多久啊，这都一周多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啊？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关滢接上最后一条直接说：“我回来了。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些让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可能需要大家帮忙！” 　　然后，顾不上看大家的兴奋欢呼，她直接开始讲这几天发生的事。但和以往的详细描述不同，这一回，她大多数内容都说得很简略，而把重点放在了她和傅时川的那次矛盾和她由此发现的他的一些异常上。 　　等她讲完，帖子里面诡异地安静了会儿，才有人说：“……等等，什么情况？我有点跟不上。怎么消失了几天，回来变悬疑剧了？” 　　她的反应可以理解。估计本来看到关滢出现，大家都满心以为可以听到新的甜甜蜜蜜的恋爱故事，补上这一周的进度。 　　没想到进度确实有，画风却急转直下，忽然从小情侣恋爱日常变成我的男友到底有什么问题的探索揭秘，一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过很快，就有人回过神，“你是说，你这周发现了一些男神的古怪，你现在怀疑他有事儿瞒着你？是这个意思吗？” 　　关滢回复：“是。” 　　“但你说的这些我也没有觉得很怪啊。确实，房间不放东西是有点少见，但也可能是他喜欢简洁？现在不都流行极简风嘛。” 　　这种可能关滢之前也不是没想过，但她后来想明白了，追求极简也不是这样的。 　　极简风的设计那也是一种设计，一样能体现一个人的品味和存在感。 　　傅时川的问题是，他一点都不想表露自己在这里的存在。 　　“还有男神给你买了一个超级贵的包，这怎么也能怀疑上他啊？这个剧情难道不该出现在炫耀、秀恩爱的环节吗？而且到底能有多贵，把你吓成这样？你不上图我们也不能相信啊！” 　　关滢看到这里，即使心乱如麻，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具体有多贵？说出来才真的吓死你！ 　　我倒是想上图，但这个图上了，我这个帖子就彻底变成写手帖编故事了，到那时才是真的不会有人相信我！ 　　她上来发帖，一方面是寻求帮助，一方面也是想借着讲述，让自己再整理一下思绪。 　　而随着大家的回复，她确实觉得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她们的反驳没有打消她的疑虑，反而让她的某个猜测愈发强烈。 　　仿佛为了呼应她的想法，帖子里又有人说：“我和你们的观点不同。我觉得，要说奇怪，确实有点奇怪。你们看小G的描述，房间没有个人物品、空旷到近乎刻意，还喜欢买重复的衣服，以及明明有经济能力却不买房、不买车、不买任何奢侈品……这些所有表现结合在一起，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个人没什么物欲。或者直白点说，他没什么生命力。” 　　她提到“生命力”，关滢忽然觉得这个词很熟悉，皱眉思索片刻，想起来了。 　　很久之前，她和傅时川在骆宁的影音室一起看电影时，傅时川对那部电影的女主角的评价就是，很有生命力。然后说那个男主角，没有生命力。 　　当时他还说，他可以理解他…… 　　“没有生命力，什么意思啊？是说这个人不想活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没那么严重吧？我就是一个形容。”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你们在怀疑男神有什么心理疾病，是这样吗？” 　　关滢看到这行字，敲键盘的手一顿。 　　这便是她内心深处的猜测。但即使从昨天开始，已经在她心里转了一天一夜，此刻这样直白地看人说出来，她依然觉得被刺到般，额角猛地一跳。 　　帖子里还在说：“难怪，我之前就说不可能有这么完美的男人！肯定有问题！抑郁症？焦虑症？强迫症？我不太懂这个，不知道他的症状符合其中某一样吗？又或者是别的？天啦，他不会有什么隐藏的暴力倾向吧！” 　　关滢看到这里，再也看不下去了，猛地合上电脑！ 　　清晨的房间里很安静，她坐在床上，两手按着电脑，眉头紧蹙、看着前方，半晌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忽然重新打开电脑，把自己刚才发的那几条内容全删了，尤其是关于傅时川异常表现的。 　　确定没有遗漏后，这才下床化妆、换衣服，然后去到对面。 　　门一打开，就看到傅时川正在客厅对着电脑工作，看到她进来，有点惊讶，“这么早，已经11点了吗？” 　　“早点过来不行吗？”关滢说。 　　“是不是饿了？”傅时川说，“那里有零食，可以先吃一点，或者我们现在就出门？” 　　他说着，把电脑合上，起身作势要走，却忽然被关滢抓住了胳膊。 　　傅时川诧异地看过去。 　　四目相对，关滢看着傅时川，脑海里却闪过刚才帖子里那些话。 　　真的吗？ 　　那些事情，那些她从来没想过会和傅时川有关联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在他身上吗？ 　　男人目露疑惑，似乎在问她是想说什么吗？ 　　他的神态是一贯的温和，那样从容镇静的样子，让关滢忍不住想，会不会，其实是她想多了？大家都想多了？ 　　也许，那些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一切就像他给她的解释那样，只是他个人的习惯，很正常…… 　　关滢深吸口气，决定放过这个话题，“没什么，我就是……”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 　　因为她看到了客厅右角一个造型艺术的小几，之前上面都是空着的，此刻却摆放了一个东西。 　　她昨天精心挑选、送给傅时川的黄色郁金香。 第70章 　　傅时川见她忽然不说话了，有点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脸色微变。 　　今早他克制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把花拿出了卧室。但他还有最后的理智，知道这是关滢送的，所以最后只是放在了客厅。 　　不过这样就够了。只要不在他的卧室、他的领地，他对客厅发生怎样的变化并不在意。 　　但他没想到，她会在出门前过来，还没等他想好后面要把这花怎么办，就被她撞个正着。 　　他立刻看向关滢，果然，她也正好转头看向了自己，问：“你为什么把这个花拿出来了？” 　　傅时川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脑子有瞬间的空白，下意识说：“哦，因为，今早骆宁看到了这个花，觉得好看，所以，我拿出来给他欣赏一下……” 　　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因为他不想总是对她说谎，但不这么说，他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是这样吗？拿出来给骆宁看？ 　　关滢看着他，“那现在看完了，我帮你放回去？” 　　傅时川一顿。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是接受不了的，她再放回去也是一样，略一迟疑，说：“就放在这儿吧。我觉得，放这里也挺好看的。骆宁也不买花，我们这房子确实缺少一些植物。” 　　男人说着看似合理的理由，但落在关滢耳中，只觉得每一句都是借口。 　　她看得清楚，他的表情分明是抗拒再把花放回自己的房间！ 　　见她不说话，傅时川试探道：“怎么了？你不高兴了吗？” 　　关滢还是沉默。 　　老实说，在看到花被拿出来的瞬间，她确实有些不高兴。但下一秒，就变成了困惑。 　　她昨天给他买花，只是因为实在不知道买什么，所以想到了这个。 　　她本能地想给他那个冷冰冰的房间增添一点生气。 　　给他的时候，也担心过他会不喜欢，还特意问了他。而他当时明明接受了，从神色上看那句“喜欢”也不像在说谎，可为什么一夜之后，又把它拿出来了呢？ 　　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他连一束花都接受不了？ 　　除非是…… 　　傅时川一直在观察关滢，只见女孩眼睫轻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让他有点紧张，正想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却又见她忽然深吸口气，抬起头，朝他若无其事一笑，“没有。我只是在想，这是我为你卧室专门买的花，你把它拿出来了，那你卧室怎么办？” 　　女孩语气正常，看起来确实没有生气，傅时川这才暗松口气，也笑着说：“卧室回头再说吧，不着急。” 　　事实上，现在他连让关滢帮自己布置房间这个提议都想反悔了，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于是只是道：“我们还是先出门吧。就算你不饿，我也饿了。” 　　“不过，”关滢却又说，“虽然我不生气，但既然你把我的花拿出来了，那作为补偿，你还是应该再答应我一件别的事。” 　　傅时川一愣。 　　关滢嘴角还是带着笑，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只是在开一个玩笑。 　　他于是问：“什么事？” 　　关滢没有立刻回答。 　　傅时川神色虽然轻松，心里却有点紧张。 　　他不想扫她的兴，但她要他答应什么？ 　　万一是那种会让他很为难、做不到的事，比在他房间里摆花还让他接受不了，那要怎么…… 　　心里的念头还没转完，却见关滢目光往下落到他身上，冷不丁说：“我不喜欢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你换一身吧。” 　　傅时川：“……啊？” 　　。 　　二十分钟后，两人一起出门。 　　滴滴专车上，关滢用余光打量旁边的傅时川。他已经换下之前的白T恤和牛仔裤，改穿一件韩国潮牌卫衣和黑色长裤，而这两套都是她买给他的。 　　她知道换衣服时傅时川有些疑惑，但他没有提问，关滢也就没有解释。 　　事实上，就算他问，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 　　脑子里乱糟糟的，有很多的想法。早上帖子里的那些话不断在眼前浮现，她本来已经决定从记忆里删除了，就当那些人在胡说，但在看到傅时川把花拿出来后，再联想他房间的样子，却还是控制不住地产生一个猜测：不会让那些人猜对了吧？傅时川真的有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呢？ 　　那样刻意地维持自己卧室的陈设格局，甚至不能接受多一束花的存在，这让关滢立刻想到了强迫症。 　　所以，他是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吗？ 　　猜测一起来就怎么都压不住，没等关滢自己反应过来，就已经做出了那个试探。 　　她不是真的不喜欢那套衣服，她只是想看看这种突然让傅时川换衣服的行为，是不是会打破他的秩序感。 　　如果真的是强迫症的话，很可能会觉得不舒服。 　　但看起来，傅时川好像接受得还不错？ 　　也许是她试探得还不够猛！关滢想着。而且他之前本来就让她帮她选衣服了，可能在这件事上他的秩序感没那么重。 　　那要怎么办呢？ 　　关滢觉得，自己身体里仿佛燃着一团火，让她控制不住，一定要探个究竟。 　　没有丝毫犹豫，她忽然又转过头，严肃地看向傅时川。 　　傅时川以为她着急，说：“快了，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他们正要去北京一家很有名的brunch店吃早午餐，这是关滢之前在小红书上被种草的，觉得环境优美，正适合约会。 　　她之前期待了很久，此刻却说：“我不想吃那个了，我们换一家吧。我想吃烤鸭。” 　　傅时川以为自己听错了，“烤鸭？什么烤鸭？” 　　“北京烤鸭呀。全聚德便宜坊什么都行，反正我不想吃那个brunch了！去大董也行！” 　　傅时川定定看她，“你确定？” 　　关滢坚定地说：“我确定。”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事情的走向逐渐变得荒谬。 　　关滢和傅时川真的抛弃原本的浪漫法式brunch，仿佛两个刚到北京来打卡的外地游客那样，去全聚德吃起了北京烤鸭。 　　而这个全聚德还不是轻易吃上的，因为关滢一开始说去便宜坊，都快到了又临时反悔，从“什么都行”变成了要吃就吃名气最大的，就要全聚德，司机只好又掉头。 　　用餐时，她点了两杯鲜榨果汁，特意让傅时川选了他想要的口味。却又在送上来后，从他手里抢下差点就要被他喝下的橙汁，和自己的西瓜汁交换了。 　　傅时川：“？？？” 　　但这些都不是今天的巅峰。 　　最精彩的是，当他们吃完饭，按原计划打车去电影院看电影时，关滢却忽然指着刚刚经过的欢乐谷，说：“我不想看电影了，我们去欢乐谷玩吧！” 　　这次连司机都：“？？？” 　　…… 　　这样一通下来，当关滢站在热闹的欢乐谷内时，都有点搞不清楚，有病的到底是傅时川还是自己了。 　　尤其是当她看到无论她怎么折腾，除了最开始有点惊讶，后续便一直配合的傅时川时，这个感受更加强烈。 　　有没有搞错，他怎么完全不生气啊！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强迫症！ 　　反倒她很像一个注意力缺失、想一出是一出的多动症儿童！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傅时川扬眉一笑，说：“消气了吗？” 　　关滢：“啊？” 　　什、什么消气？ 　　傅时川说：“你难道不是因为早上花的事情生气，所以在故意惩罚我？” 　　她一开始让他换衣服时他还奇怪，等到她第二次换吃饭地点时，傅时川就有点回过味来了，这看起来分明是小女生不高兴了在使性子啊！ 　　至于为了什么不高兴，那只能是因为那束花了。 　　所以，某人并不像她嘴上说的那么大度。 　　但傅时川一点没有因此而不悦，相反的，他看着女孩一路上一会儿拧眉一会儿眼睛放光，好像在很认真地思索要怎么刁难他。这样的她，让他觉得非常鲜活、有生趣，甚至内心也跟着期待起来，想知道她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 　　早上因为那束花曾带来的烦躁烟消云散，他现在只觉得心情非常的轻盈、愉悦，甚至感谢起它来。 　　没有这一出，他也不能见到原来她使小性子是这样的。 　　关滢并不知道傅时川内心的想法，只是嘟嚷，“我说了，我没有生气。” 　　“好，那就没有生气。”傅时川配合地说，“是我小人之心，胡乱揣测我们关关老师了。” 　　然后又说：“还是怪我没把约会安排好，选的活动都太无趣了，才让关关老师不得不亲自安排。所以，有想玩的项目吗？” 　　最后一句指的是游乐园，关滢听完，忍不住抬头打量四周。 　　她来北京也有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来欢乐谷。和现在火爆的迪士尼、环球影城比起来，欢乐谷这种算是老式游乐园了。不过今天周末，人还是很多，以家庭出游为主，到处都能听到小孩的尖叫声。 　　但关滢看了一圈后，却震惊地发现，这里面几乎都是那种非常刺激的项目！什么过山车、风火轮、跳楼机、特洛伊木马，哦还有鬼屋，她一个都不敢玩！ 　　毕竟她马上就29了！早过了爱刺激、不怕死的年纪！ 　　听着前方半空中过山车上遥遥传来的鬼哭狼嚎，关滢咽了口唾沫，尴尬地和傅时川对视，“我们，可以就在这里散步吗？” 　　傅时川：“……” 　　不看电影、领着人进欢乐谷散步，关滢觉得，很难让傅时川相信自己真的不是在故意报复他了！ 　　她都不敢看他的表情，没想到等了片刻，却听到傅时川的笑声。 　　她惊讶地看过去，发现真的是他在笑，一边笑，还一边捧住她的脸，用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好，都听你的。那我们就在这里散步。” 　　关滢不明白他怎么这么高兴，有点傻乎乎地看着他，落入傅时川眼中只觉更加可爱。 　　总是这样。 　　从认识她以来，他最喜欢的就是她的各种古灵精怪、异想天开。 　　很多次被她逗笑的时候，傅时川都会想，也许就是因为她有这样灵趣的品格、蓬勃的生命力，才能成为有名的作家吧？ 　　不仅有自己精彩的世界，还能创造让别人感动、代入的精彩世界。 　　而她的那些在有些人看来可能奇奇怪怪、难以理解的言行，对他而言，也仿佛是他灰败乏味的世界里，一抹最绚烂的色彩。 　　于是，两人真的手牵着手，在欢乐谷里散起了步。 　　关滢一边走，一边偷看傅时川。 　　经过刚才的事，她现在也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试探有点过分上头、不太理智，甚至有些像在发疯了！ 　　不过好在这个疯也不是发得完全没有成果，她想着一路过来傅时川的表现，在心里总结：所以，他不是强迫症吧？ 　　应该不是。完全不像。 　　而且她之前被房间和花给迷惑住了，现在仔细想想才回过神来，其实除了在这两件事上，傅时川平时并没有什么别的强迫行为的表现。比如买重复的衣服就不像是强迫症。 　　那不是这样，又是什么呢？ 　　关滢头痛。关滢纠结。关滢苦恼。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就是直接问他。但之前几次他的态度，都让她感觉到他对这个问题的抗拒，不然刚才也不会下意识想的是侧面试探。 　　如果现在她直接问，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愿意告诉她吗？ 第71章 　　关滢挣扎半晌，还是决定再努力一把。 　　当然不是直接问，那太激进了，但她可以换一种方式，试探一下他愿不愿意主动说出来。 　　“其实，我昨天去你的房间，不止是想帮你布置，还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她说话时，一直留意傅时川的表情，所以没有错过他听到这句话时，神色里一闪而过的紧张，“我喜欢的东西？你为什么要看这个？” 　　“因为我想回你礼物啊。总不可能你送我那么贵的包，我真的只送你一束花吧？”关滢说，“但我看来看去，好像没看出来你有什么喜欢的。所以，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见傅时川不答，她又说：“傅时川，你知道的，我对你的每一件事都非常好奇、非常想要了解。所以，如果你有任何想要的东西，或者事情想告诉我，我都愿意听的。” 　　她睁大眼睛，那样专注、用力地看着他，希望他能读懂自己眼中的暗示和真诚。 　　但傅时川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试图去感觉，在听到她的话后，就本能地抗拒，避开她的目光，生硬道：“没有。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关滢心头一沉，不甘地追问：“真的吗？” 　　“真的。我上次就说过了，我是个没什么生活情调的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特别的偏好。所以，你不用想着要回我的礼物。”傅时川说，“事实上，你愿意接受我的礼物，我就很开心了。如果你下次把它背出来，我会更开心。” 　　他说着，瞥了一眼她的包包。 　　关滢今天拎的是个雾霾蓝的戴妃包，没有背他送的那个铂金包。 　　她愣了一下，才说：“你送的那个包太贵了，我怕弄坏了。” 　　“坏了就再买新的。”傅时川说，“包买来就是拿来背的，我喜欢看你背着它。而且哪有那么容易坏？” 　　关滢抿了抿唇，终于点头，“好，那我下次背出来。” 　　傅时川这才满意地笑了。 　　关滢看着他，也笑了，却难掩心底的低落。 　　他不愿意说。 　　无论他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有什么问题，但反正，他不愿意告诉她。 　　。 　　后面的气氛忽然变得沉默。 　　两人在热闹非凡的欢乐谷内，却都不怎么说话，安静得和周围有点格格不入。 　　傅时川只当她觉得无聊了，又怕她累到，看到前面有条空着的长椅，带着她走过去坐下，然后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流，说：“早知道你想玩游乐园，其实我们今天应该直接去环球的。” 　　关滢这会儿心头正丧，闻言自暴自弃地想，去环球又如何呢？ 　　难道在哈利—波特的魔杖下，你就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了吗？ 　　她说：“还好吧，其实都差不多。这里也挺好的。” 　　她一边说，一边再次打量四周，“而且看到这个游乐园，让我想起来，嘉州也有一个类似的。咱们高中时修的，现在都觉得过时了，但当时真的觉得很大，也很好玩。我以前总是和朋友去玩来着，你呢？去过吗？” 　　她说的游乐园傅时川也知道，在城南，是老家最大的游乐园了，他当然也去过。 　　不过听着她的话，他却又控制不住地想，她说的朋友，是谁呢？谢成文吗？ 　　这里不会也有她和他的回忆吧？ 　　他顿了顿，说：“没有。” 　　关滢确实不知道傅时川当年有没有去那个游乐园玩过，闻言“哦”了一声，“也是，像你这样的优等生、超级学霸，和我们这些差生可不一样。应该是觉得游乐园什么的太幼稚了吧，我小学毕业就不玩了！” 　　因为心情不好，她没控制住语气里的一点阴阳怪气，傅时川听出来了，扬了扬眉，“听上去，关关老师对自己的高中评价不高呀。” 　　关滢耸耸肩，“和你比起来，我的高中那当然是非常的普通、平庸、暗淡无光了。毕竟，不是谁都像傅时川同学那样，从小到大都闪闪发光的。” 　　傅时川反问：“你知道我从小到大都闪闪发光？但关关老师之前见面，可还记不住我啊。” 　　关滢一下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傅时川和她对视三秒，见她真的忘了，哂然一笑，“算了。” 　　关滢这才猛地回过神。等等，他说的不会是除夕那晚，她在他家楼下装不认识他那次吧！ 　　她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含糊道：“我、我当时就是没反应过来，但我以前上学，也是听过一班傅时川的大名的。” 　　“是吗？” 　　“是啊。”关滢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你不知道你以前有多优秀吗？以你上学时的出名程度，全校同学应该没人没听过你的名字吧。” 　　傅时川沉默一瞬，忽然轻轻一笑，“我确实不知道。” 　　关滢一愣。 　　“或者说，我并不觉得我上学时有多优秀。即使曾经这么想过，现在也不觉得了。” 　　关滢很惊讶，“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觉得？” 　　傅时川不答反问：“那你呢，又是为什么觉得我优秀呢？” 　　关滢被问住了。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就是很优秀啊！ 　　“因为我学习好，每次考试都在前面，最后又考进了顶尖的大学，这样就是优秀了，是吗？” 　　关滢迟疑地点点头。 　　傅时川说：“那你觉得你自己那时候黯淡普通，也是因为你上学时学习不好？” 　　是，那时候她的学习虽然不差，但也绝对说不上好，再加上长相也一般，在学霸云集的七中，像个透明人般不起眼。 　　傅时川说：“但你真的觉得这样的定义对吗？” 　　这问题有点尖锐，关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好在傅时川也不是真的在问她，自顾自说：“上学时，有好的成绩，能考上好的初中、好的高中、好的大学。等到毕业了，再进一个好的公司，拿到好的title，赚很多的钱，这样就是优秀了？” 　　关滢终于问：“你不这样认为吗？” 　　“也许吧，我曾经也这样认为过。但现在却觉得，这样的定义未免过于傲慢。”傅时川说，“拥有金钱和地位的人来注解这个世界，判定那些没有这些东西的人就是失败的，这样的标准会不会只是这些所谓‘成功者’的自以为是？” 　　关滢忽然觉得这对话有点熟悉，想起来了，也是之前那一次，他们一起看电影时，他就曾经说过：“什么是成功，有钱有地位就是成功吗？那都是世俗的价值体系给人的评价，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还有那天晚上，他也说了，“金钱对我没有意义。” 　　她隐约间觉得，自己可能触及到了一些什么，傅时川的真实想法。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她试着问：“所以，你觉得你不优秀，也不成功，是吗？” 　　傅时川不语。 　　他知道，按某一种评判标准来说，他应该是优秀的，也是成功的。 　　但现在却越来越常想，这一切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从小到大，他一直走的是最标准的优等生路线，但到底是他主观想要这一切，还是只是被主流的价值排序裹挟，被别人的视线推着，才一步步走到了这里？ 　　也许是有些话在心里转了太久，这一刻，面对着关滢，他终于没有忍住，自嘲一笑，“我只是觉得，我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好。” 　　“什么‘从小到大、闪闪发光’，事实上，我对我的高中，没有任何留恋，也不觉得有任何事情是有意义的、值得回忆的。” 　　关滢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的高中时代，是她喜欢上他的时期，也是她对他最熟悉的时期。 　　那样黯淡无光、自卑敏感的少女时代，因为喜欢上了一个这样优秀的人，就像是有一束光照进黑暗一样，让她也有了期待和憧憬的方向。 　　这过程里当然有苦涩，但也有无数让她多年后回忆依然怦然心动、不能自已的美好瞬间。 　　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仰望了他这么多年。在她心中，他一直都是这个世上最优秀、最完美的人。 　　可此刻，他却说，那些曾打动她的东西，让她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东西，都没有意义，不值得回忆。 　　她彻底忘了自己还要试探，有点激动说：“我不同意！” 　　傅时川惊讶地看着她。 　　关滢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又不知怎么解释，一时张口结舌，愣在那里。 　　而傅时川也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掩饰地笑笑，“我随便说说的，不用当真。”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并肩坐在长椅上，看着对面疯狂旋转的超级大摆锤。 　　关滢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转头看他，问出心头困惑，“你说，你觉得那些东西都没有意义，但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啊。” 　　不光是以前。而是直到现在，依然很好。 　　傅时川闻言沉默，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轻轻一笑，“大概是因为，不这样做，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第72章 　　关滢再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了解傅时川。 　　这几天，她总是不断想起那天两人在欢乐谷的谈话。 　　她从没想过傅时川是这样评价自己的。 　　“不值得回忆”“没有意义”，这些词有一天居然会用在他的身上，还是由他自己亲口说出。 　　不，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迹象。他的那些想法，之前也曾无意中泄露过一二，但每次都只是一个瞬间，就又被遮掩过去。 　　所以此刻，她才会像是从一个长久以来的幻象中醒来，惊觉自己好像从未看清楚过他。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因为她太粗心了吗？ 　　关滢回想重逢以来，傅时川在她面前的表现。 　　不，不是她太粗心了，是他表现得太好了。太完美了。 　　交往前，是风度翩翩的绅士，交往后，是细心体贴的男友。于是，即使偶尔有一星半点的异常，都被她很自然地忽略。 　　可这样的完美，其实是带着距离的。让人无法触及真实的他。 　　所以，他在她面前其实一直戴着一层壳子的吗？就像他不肯告诉她他身上隐藏的秘密。 　　关滢咬了咬唇，心里不知什么想法。 　　如果只是这样，也许她还不会那么难接受。可之前她想，即使她不了解现在的傅时川，至少十几年前的傅时川她是了解的。如今却连这一点也开始怀疑。 　　因为他的那番话，还引起了一个让她始终无法释怀的问题。 　　如果，他的高中在他眼中是那样不值一提，那她从前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们两个人中间，总有一个人是错的。她很想说错的那个人是他，可事实上，那些年她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他、认识过他，一切不过是她在远处独自的想象。 　　如今陡然得知，她的想象和当事人的感受截然不同，这让她陷入迷茫，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么多年来，她喜欢的到底是真的傅时川，还是只是一个完美的符号？ 　　关滢坐在沙发上，看着前方长久发呆，好一会儿才悚然一惊，猛地甩了甩头！ 　　不行，这个念头太疯狂了！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拍拍脸，决定振作起来。 　　现在不是在这里想那些意识流的东西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搞明白傅时川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 　　也许等她弄明白了这个，别的困惑也都能迎刃而解了。 　　再回想他的观点，其实他说的那些东西她不是不明白，之前在网上、书上、电影里也曾经看过类似的讨论。事实上，很多人到了一定阶段都会产生迷惘，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到底在哪里。 　　只是这种迷惘的程度各自不同，有些人只是想想，有些人却会陷入其中，甚至无法走出。 　　所以，傅时川的问题和这些迷惘有关吗？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迷惘的，又是为什么产生的？ 　　常识告诉她，一个人如果产生严重的心理问题，很有可能是因为在生活中遭遇了什么大的变故。 　　她不知道傅时川是不是这样，但想来想去，觉得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的话，应该不是在高中，也不是大学，而最有可能是他在美国时。 　　这不单是因为她对傅时川高中和大学的经历多少有些了解，更重要的是她想起来之前有好几次，她提到他在美国的经历，傅时川的神情都有些不对，似乎不是很想讲的样子。 　　所以，是因为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关滢想不出答案，决定去问她身边唯一可能知道答案的人。 　　。 　　关滢和骆宁这段时间的接触并没有那么频繁，原因是骆宁最近又在忙另一部电影《不完美小姐》的上映。 　　和之前的《我不是创世神》一样，这也是他做执行制片人时参与的项目，同时还是他手里最后一个作为执行制片人的项目。 　　两部电影的拍摄时间隔了快两年，但因为前者作为特效大片的制作周期太过漫长，导致最后和《不完美小姐》这部都市浪漫喜剧就隔了一个多月，前后脚上映，也让骆宁在短时间内忙得跟转圈的陀螺似的。 　　而关滢这段时间按照计划应该在潜心写剧本（当然实际根本写不进去），所以两人除了之前勘景归来沟通了一下，就没再碰过面了。 　　这天上午骆宁难得在家，傅时川又去上班了，关滢以聊剧本为由邀请骆宁和自己一起遛狗。 　　两人牵着傅博文在小区里跑了几圈后，改为绕着人工湖慢走，关滢也在此时状似无意地把话题从剧本岔开，“说起来，我一直有点好奇，你和傅时川虽然是校友，但又不是系的，甚至不是一个学院，怎么认识的啊？” 　　骆宁正悠然地欣赏眼前的自然美景，享受难得的空闲，闻言随口说：“就跟咱们俩认识的原因一样啊。” 　　关滢一愣，她和骆宁认识的原因？ 　　她有点迟疑道：“相、相亲？” 　　骆宁偏头瞅她一眼，有点无语地笑了，“老乡，你忘了我们是老乡吗？就跟当初刘阿姨介绍咱俩一样，我跟他也是在共同朋友拉的老乡群里被介绍认识的，又都喜欢打篮球，就熟起来了。而且我高中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了，可以说是神交已久！” 　　骆宁说着挑了挑眉，那表情，就跟暗恋了傅时川很久似的。 　　“那，后来他去美国后，你们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吗？” 　　“是啊。联系不算特别多，但确实一直有联络。否则他也不会回国后来跟我一起住啊。” 　　“那你对他在美国的情况了解多少？” 　　骆宁刚要回答，却又猛地打住，奇怪地看向关滢，“你问这个做什么？” 　　关滢看着骆宁。 　　在想到要打听傅时川在美国的情况后，她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骆宁。如果她身边还有人知道这个的话，那就只能是他了。 　　而且她心里也很好奇，骆宁和傅时川关系这么好，那他知不知道傅时川的问题？ 　　不过立刻，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骆宁知道的话，会跟自己说实话吗？会不会帮着傅时川一起隐瞒她？ 　　关滢思来想去，决定放弃原来的委婉试探计划，直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你有没有觉得，傅时川对我们隐藏了什么秘密？” 　　说完，她紧紧盯着骆宁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 　　而在她对面，听到这个问题后的骆宁脸上并没有出现心虚或是惊慌之类的情绪，而是露出货真价实的迷惑，“……秘密，什么秘密？” 　　看他的样子，不像假装。 　　所以，除非骆宁演技已经好得堪比他的电影男主角了，否则，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关滢一时心情复杂。有失望，因为看来无法直接从骆宁这里探听出答案了。 　　但同时，还有一种隐秘的欣喜。 　　骆宁也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傅时川不是不告诉自己，是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轻吸口气，掩饰一笑，“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我很好奇傅时川在美国的经历，但他总是不爱说，所以我还以为，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呢。” 　　她不知道骆宁有没有拿出演技，但反正她是拿出了全部演技。从表情看，完全是一个为情苦恼、疑神疑鬼的恋爱中小女生。 　　关滢觉得自己应该演得不错，证据是下一秒骆宁就恍然大悟，“这样啊。” 　　他笑着说：“那你真的想多了，能有什么特别的事？就老傅在美国那个经历，他不说，可能是觉得怎么讲都有吹嘘的嫌疑，有损他低调谦逊的君子形象。你知道的，他在你面前向来喜欢装逼。” 　　关滢忽略最后一句，问：“真的这么顺利吗？其实之前我听他提起过一些，但有些不信。就没遇到过一点挫折？”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确实就是有这么顺利。事实上，他在美国短短几年的顺风顺水程度以及最后取得的成就，即使是在我们那届校友里也是能排得上号的！” 　　是啊，他多厉害。 　　可这样厉害的经历，他却讳莫如深、不愿提及。 　　关滢不死心追问：“那，工作上没有的话，生活上呢？” 　　骆宁这次卡住了，“生活的话，我就不是很了解了……但没听他提过，应该也没什么吧？而且他是在硅谷，不是在纽约或是LA。你不知道湾区的无聊程度，我怀疑他都没什么生活，就成天工作了。” 　　这样吗？ 　　连骆宁都这么说，看来是真的没有她想象的那种事了？ 　　不过也不一定，骆宁和傅时川关系再好，毕竟那些年隔了一整个太平洋，也不可能事事知晓。 　　所以，到底是曾经有事发生，只是骆宁不知道，还是真的没有？ 　　关滢垂眸思索。 　　骆宁见状，只当她还在胡思乱想，眼珠子一转，说：“其实，你要问老傅在美国的事，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另一位。” 　　“谁啊？” 　　骆宁努努嘴，示意前方草坪边正优雅打坐的傅博文，“那位呀。想打听爸爸的情况，当然得问儿子了，你这后妈当得不够机灵。” 　　关滢：“……” 　　她没好气地白骆宁一眼，他笑嘻嘻道：“我说真的。咱们傅博文同学可是别人特意送给老傅的大礼，跟着他从美国回了中国，老傅在美国的情况，没人比他更了解了！” 　　关滢一愣，“你说，傅博文是别人送给他的？” 　　“对啊。” 　　“谁送的？” 　　大概是她表情太认真，让骆宁想到了别的地方，立刻表态，“放心，不是女的，是个男的送的。他之前提过一次，是他在美国的下属，关系挺好的，后来还跟他一起回国了。好像叫……叫……” 　　“Jonson？” 　　“对，就是Jonson！”骆宁说，“原来你知道啊。” 　　傅博文居然是Jonson送的！ 　　关滢很惊讶。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傅博文时，曾经非常意外傅时川居然养狗了，因为她清楚地记得他高中时是不喜欢宠物的。 　　当然，和他别的改变一样，这一点关滢也用人长大了、观念变化解释了。 　　而且傅博文那么聪明可爱，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这几天，她除了思考怎么跟骆宁套话，也在网上搜索傅时川那些症状可能的原因，想判断他到底是什么病。 　　傅博文的存在，还给她造成了迷惑作用。 　　因为她记得帖子里曾经他的评价，说他没有生命力。 　　她当时也这么觉得，可整理思绪时却又发现，虽然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傅时川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爱好。 　　他会固定时间运动，还喜欢做饭，养狗，这三件事都是很用心生活的人才会做的。 　　但现在骆宁告诉她，原来狗不是他自己决定要养的，而是别人送的。 　　什么情况下，你的朋友会送你狗呢？ 　　除了你这个人本身就特别喜欢动物、爱和动物玩耍，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连你的朋友都觉得你的状态很不好，需要宠物的陪伴…… 　　关滢的心一沉。 　　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的话，除了确定傅时川真的病得很严重，同时也意味着，这件事他并不是谁都没告诉。 　　至少Jonson是知道他的情况的。 　　她沉默良久，忽然牵着傅博文转身就走。 　　然而没走两步又停下，回头对骆宁说：“我们今天的谈话，不要告诉傅时川，好吗？” 　　她以为骆宁会追问一下原因，谁知他只是看她片刻，就点了点头，“好。” 　　。 　　晚上6点半，傅时川回到家。 　　他和关滢约好今晚一起出去吃晚餐，本来是直接在楼下见的，但他到小区时距离出门还有15分钟，想了想，干脆回家换件衣服。 　　谁知一进门，就看到骆宁等在那里，劈面就道：“你小心一点，你女朋友好像在打听你在美国的情史。” 　　傅时川正弯腰换鞋，闻言眉头一皱，“情史？” 　　他抬起头，奇怪地看着骆宁，“什么情史？” 　　“你还问我？问你自己啊！你是隐瞒了什么了不得的爱情往事，才让关滢都跑来跟我刺探军情了？”骆宁说。 　　今早谈话时，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最后聊到傅博文时，关滢的表现让他忽然回过神。 　　难怪他一直觉得不对劲呢，什么好奇傅时川在美国的工作、生活上有没有遇到什么挫折，绕来绕去，折腾一大圈，她其实就是想问他的感情经历吧！ 　　再仔细一想，其实她的第一句话就暴露了：傅时川有没有对她隐藏什么秘密。 　　能让一个恋爱中的女生这么在乎的秘密，那除了前任也没有别的了吧！ 　　悟透了这个，骆宁有点得意。看来自己虽然这两年工作忙得都没空谈恋爱了，但毕竟是在红尘里打滚多年的爱情大师，宝刀未老，一眼就看穿了关滢那藏在欲语还休下的真实意图。 　　他把早上的事跟傅时川大概讲了一遍，然后表功，“你放心，虽然我当时没有领悟，但还是本能地帮你打掩护了，说你在湾区过苦行僧生活呢。不过我应该也不算说谎吧？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有那种夸张到不能告诉现女友的感情经历啊。” 　　这也是他奇怪的。从之前的各种表现看，关滢在感情上不像是扭捏的人，更喜欢打直球。这种事想知道，直接问就好了，干嘛这么兜圈子？ 　　除非，她觉得有什么原因，导致傅时川不会跟她讲实话。 　　但傅时川有吗？ 　　他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人，傅时川猜到他的想法，说：“确实没有。” 　　他心里也很惊讶，关滢真的在打听他在美国的感情生活？那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平时两人相处时，也没感觉她对这个好奇啊。 　　骆宁猜也是这样。那就奇怪了，关滢搞这么迂回干嘛？ 　　见傅时川也不明白，只好作罢，不过他没忘了嘱咐另一件重要的事，“哦，对了，别跟关滢说我告诉你了啊。我答应她不跟你说的。但当然是咱们俩关系更好啦！” 　　说完，撞了撞他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半点不为自己的出尔反尔惭愧。 　　这让傅时川一瞬间有股错觉，仿佛他是出轨了，骆宁正和他狼狈为奸，为他打掩护…… 　　他没好气道：“好的，知道了。谢谢您无用的帮助。” 　　居然不领情！这可是他背叛了他的亲密合作伙伴兼金牌编剧才换来的通风报信！ 　　骆宁气结，朝他比了个中指，转身走了。 　　留傅时川站在原地，陷入思索。 　　被骆宁提醒，他其实也觉得这几天关滢有点怪怪的。 　　以往两人约会时，她总是非常积极热情、充满活力，最近却经常心不在焉，甚至忧心忡忡。 　　有几次，傅时川明显注意到关滢在看着自己，目光却飘向远方，不知道走神到了哪里。 　　之前没有多想，但现在回忆起来，却忽然有些忐忑和不安。 　　她到底想知道什么？ 　　这么一折腾，他也没心思换衣服了，想了想，直接去了对面。 　　关滢家的密码她之前就告诉他了，但傅时川考虑到她是女孩子，自己应该有点分寸，所以很少用，每次过去都会敲门。不像她，早就出入他们家跟自己家似的。 　　这次因为心里有事，就忘了按铃，直接开门进去了。 　　客厅里没有人，卧室隐约传来声响，她应该里面换衣服。 　　傅时川正想开口叫她，却看到沙发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 　　他认识那个电脑，是关滢最常用的MacBook Air，之前很多个一起工作的夜晚，他都看到她抱着它敲敲打打。 　　此刻电脑打开，随意地放在那里。 　　他的目光从上面掠过，并不打算多看，可当扫到屏幕上的字后，却一下子停住不动了。 　　“抑郁症的多种表现……” 　　“出现以下哪些症状，就可能患有躁郁症……” 　　“强迫症的成因都有哪些？” 　　“现代人最常见的十大心理疾病及其具体症状……” 　　…… 　　不大的电脑屏幕上，充斥着类似的搜索。 　　她查阅时似乎很烦躁，一口气打开了很多个页面，然后都没有关。 　　此刻，那一个个弹开的页面，就像是一下又一下接连不断的拳头，全打到了他的脸上。 　　傅时川僵在原地。 　　血液一瞬间变得冰凉，仿佛冻住了一般，他定定看着屏幕，良久不动。 　　他没想到会在关滢的电脑上看到这些。 　　脑海里闪过刚才骆宁的话，还有她这几天的异常，好一会儿，才仿佛恍然大悟般道，原来是这样。 　　确实，也应该是这样。 　　他早该料到的，不是吗？ 　　傍晚的夕阳透过落地窗，在客厅投射出一段橘色的光。 　　仿佛绚烂，又仿佛惨淡。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脚步声，然后越来越近。 　　傅时川回过神，在卧室门打开前，往后退了三步到玄关处，仿佛刚进门一般。 　　然后，他抬起头，正对上刚打开门的关滢诧异的脸，“你怎么进来啦？我以为我们在楼下见。” 　　傅时川很惊讶自己居然能这么镇定，也许是这一幕其实已经在他心里预演了无数遍，所以当真的发生，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释然。 　　他微微一笑，“我来接你。” 第73章 　　北京今天下了小雨，到中午还淅淅沥沥个不停。 　　午休的时候，傅时川照例去了大厦旁的咖啡厅，点了一份简餐和咖啡，坐在窗边一边看雨，一边安静地吃着。 　　身后忽然有人拍他肩膀，“就知道你在这里。” 　　是Jonson。 　　傅时川看着他，问：“有事？” 　　Jonson手里也端着一份简餐，在他旁边坐下，说：“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一起吃饭了？” 　　“可以，但这里的东西你不是吃了几次就说吃腻了嘛。” 　　这家咖啡厅做的是西式简餐，味道还行，但种类就那么几种。之前Jonson陪傅时川在这里吃了几次，就说如果天天来这儿吃，他还不如去吃食堂呢。 　　毕竟，深海大厦的食堂菜色丰富、物美价廉可是远近驰名的！ 　　“你也知道啊。”Jonson瞥一眼他的盘子，果然又是意面、牛排和时蔬老三样，摇头道，“就您每天吃的这千篇一律的，真难想象你是一个能做出那一手好菜的人。” 　　傅时川叉了一块牛排放到嘴里，没有接茬。 　　他知道Jonson不是专程来陪他吃饭的，果然，很快他就说：“我来是想问你，下周上海那几个大客户，你要亲自去见吗？” 　　项目做到现在，虽然距离上线还有半年时间，但已经开始和一些有意向合作的公司接洽。 　　比如最近，就有几家上海的大企业都对他们的app表示感兴趣，有意在项目上线后，使用他们的app为企业的统一办公软件。 　　傅时川为此打算下周带人去实地考察一下，深入了解这些企业日常工作流和数字化过程中有没有什么痛点以及特殊定制化需求。 　　Jonson：“如果你不想去，我也可以替你去。” 　　傅时川扬眉，“这么积极，你不是不爱出差吗？” 　　“我这不是看你最近忙着谈恋爱，怕你不想出差离开北京嘛。” 　　他调侃一笑。 　　傅时川闻言却神色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 　　Jonson又道：“说到这个，你到底什么时候安排我和你女朋友吃饭啊？上次我说要请客，你说过一阵，这都过了多久了！” 　　是傅时川刚和关滢在一起时，Jonson说想请她吃饭，正式认识一下。但当时他觉得关滢还没适应他们的新关系，就说再等等。 　　如今，她是适应了，但傅时川却已经不确定，还有没有必要介绍他们认识了…… 　　他长久不语，Jonson见状，打量他片刻，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傅时川丢下叉子，抬眸看他，“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四目相对，三秒后，Jonson举手投降，“我承认，其实我不是觉得你在谈恋爱，所以想替你去。我是觉得你这两天状态不太好，有点担心，所以……” 　　所以跑来试探一下，没想到三两下就被看穿了。 　　傅时川：“你担心什么？” 　　Jonson小心翼翼道：“你和那位关小姐，闹矛盾了吗？” 　　傅时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为什么这么问？” 　　“虽然你这几天表现得很正常，但我看得出来，你不对劲。工作一如既往，但除了工作，就不怎么不和大家聊天，没事儿还老看着窗户发呆，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自打从美国回来后，你已经很久没这样了。不，应该说，自打你和那位关小姐在一起后，就很少这样了。所以，我在想，你们是不是……” 　　原来是这样。 　　看着Jonson担忧的眼神，傅时川沉默。 　　有些事他并不习惯和人倾诉，但Jonson不同。 　　如果有人能理解这一切的话，那就只有他了。 　　他忽然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好像看出我的问题了。” 　　“你的问题，什么问题？”Jonson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猛地意识到什么，“你是说，你的‘那个’问题？” 　　是。他的“那个”问题。 　　傅时川现在还不能忘记，那天傍晚在关滢电脑上看到搜索记录时的心情。 　　他以为他藏得很好，他以为一切都是完美的，即使偶尔有过破绽，也都被他遮掩过去了。 　　但原来，并没有吗？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暴露了。 　　甚至她已经背着他偷偷查了很久，还去和骆宁试探。 　　他没想到，Jonson也没想到，“你的意思是，你到现在还没给她讲你的情况？” 　　傅时川不答。 　　这在Jonson眼里就是默认了，他震惊道：“你为什么不说？我以为你早告诉她了！”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惊讶了，傅时川反问：“我为什么不说，你不明白？” 　　Jonson被问住了，他确实不太明白。但看傅时川的神色，再结合他过往表现，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试探道：“你不会是担心，她知道了你的情况，就会不喜欢你，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吧？” 　　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荒谬，但傅时川却轻轻一笑，没有否认。 　　他居然真是这样想的！ 　　Jonson就差拍案而起了，“怎么可能！你不知道就你的条件，多少女人喜欢你吗？就咱们公司，还有以前在美国时，真的，我有时候都不想和你混一起，否则根本约不到女孩儿，全盯着你去了！” 　　而这样的他，却在担心一个女人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后会离开他？ 　　傅时川：“那些人看到的不过是表象，就像我拥有的也只是一些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剥离了这些东西，下面那个真实的我，一无是处。如果她们看到了这样的我，还会喜欢吗？” 　　顿了顿，又说：“就算别人喜欢，她也不会的。” 　　他语气很平静。 　　但就是因为这平静，才让人越发觉得，他是真的这样想的。 　　Jonson一静。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大概是傅时川回国后表现得太正常了，以至于让他都要忘了他在美国最严重时的样子了。明明他的情况他最清楚，怎么还能说出刚才的蠢话来！ 　　再回想之前和那位关小姐的短暂会面，以及傅时川和她恋爱后的表现，看得出来，他对这段感情是很认真，很在意的。 　　因为在意，才会愈发患得患失。 　　他想了想，换了个口吻，说：“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但你要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想的，你也不像你以为的那样不堪。那位关小姐既然选择了你，就说明她能看到你身上的这些优点。当然，人总不是完美的，有优点就有缺点，你也不例外。你的‘那个’问题只是你的一个缺点而已。它没有那么轻松，但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你既然喜欢她，就应该跟她说实话，更真诚地面对彼此。你怎么知道，她知道后就一定会离你而去呢？也许她愿意陪你一起面对呢？” 　　他自觉这番话足够语重心长，傅时川却仍是道：“不。她不会的。” 　　“为什么？”Jonson试着开了个玩笑，“你这话让女孩子听到，也许会伤心哦。你这么不相信她。”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你不明白。” 　　“好，我不明白。”Jonson好脾气地说，“那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就明白了。” 　　傅时川沉默。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想起之前有一次，他、骆宁还有关滢一起吃饭。 　　当时骆宁刚拿下《秘密》那个项目不久，心情正好，而他也不负职场狗腿之名，自己高兴了也力求让合作方也高兴，在饭桌上极尽讴歌之能事，各种吹捧关滢在写作上取得的成就。 　　关滢被他捧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其实我也只是运气好啦。毕竟我读书时各方面都平平无奇，大学也一般，如果不是靠着运气，写了第一本书，然后走上这条路，现在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每天为了生计发愁。” 　　骆宁连声说她真是太谦虚了，他却看着她，说：“你确实是有好运气。” 　　关滢听他这么说，盈盈一笑，并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她以为他指的是她通过这本书成名，然后赚到了钱，但不是的。 　　他从来不认为那些名利有什么重要的。他觉得她运气好，是因为他一直记得之前她曾给他讲述的，自己创作时的样子。 　　在她的描述里，她是那样的全情投入、激情澎湃、神采飞扬。 　　她拥有一份能带给她巨大快乐和满足的事业，这让她对未来的人生乃至整个世界也都充满了期待。 　　这是他所没有的，也是他所羡慕的。 　　而这一切，是她那个曾唯一爱过的人带给她的。 　　傅时川慢慢说：“她曾经喜欢过一个，在她心中几乎是完美的人。她从那个人身上，得到了无穷的力量，甚至改变了自己的整个人生。” 　　Jonson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登时愣住。 　　傅时川转头看向他，唇角微弯，有点讽刺道：“所以你明白了吗？和那个人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 　　他一直知道，自己喜欢她，是因为她身上无穷的生命力。 　　和她在一起时，他会觉得，自己也像是真实地活着。 　　就像快枯死的植物，会本能地追逐阳光。她就是他的阳光。 　　但相对的，他能给她什么呢？ 　　真实的他，是一个只会从她身上索求、无限汲取能量，然后去填满自己内心的巨大黑洞。 　　因为明白这个，所以他一直努力想表现到最好，做一个最完美的男朋友。 　　她也确实被这样的完美表象骗住了。 　　但终究，向阳的植物不会喜欢一片晦暗的天空，一块潮湿的洼地。 　　如果知道真相，她早晚有一天会离开他。 　　关小姐居然还有过这么强大的前任！Jonson失语了。 　　他看着傅时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可是，你不是说她已经看出不对了吗？那就算你不说，她也迟早会知道的啊。” 　　傅时川闻言再次沉默，片刻后，微微笑着说：“是啊。所以这一天，好像已经快要来到了。” 　　。 　　在各方搜索查探了几天都没有得到确切结果后，关滢决定，不再自己胡乱猜测了，转而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装潢雅致的咨询室内，她看着对面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轻声提醒，“徐老师？” 　　这位徐老师是塔塔推荐给她的心理医生，之前塔塔状态不好时，曾找她咨询过很久，说是很厉害。 　　不过关滢此次登门，并不是问自己的问题，而是问别人。 　　徐老师刚才正盯着自己记录的本子思考，听到她的声音，片刻后才抬起头，说：“您这位朋友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所以，关小姐是想知道，他是有什么心理疾病是吗？” 　　关滢点点头，“是。” 　　考虑到这是傅时川的隐私，关滢没有直说是自己男朋友，也没有透露他的真实信息，只说是自己一位朋友，再大概讲了一下他的情况。 　　“我想知道，他这样的可能是什么病呢？是抑郁症吗？” 　　这几天，她琢磨傅时川的病情，想得最多的就是抑郁症。 　　这既是因为这几乎是现代人最熟悉的一个心理疾病了，同时也因为傅时川没有物欲、心灵空虚以及质疑人生的意义，这些都很符合抑郁症的现象。 　　但如果是抑郁症的话，她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比如，他好像从来没看到傅时川吃药。 　　是因为他刻意瞒着不想给她知道，还是因为他的病情还没有严重到需要服药？ 　　如果是前者，那他藏得有点太好了。但如果是后者，就更没必要了，只是那种程度的病的话，他根本没必要这么介意。 　　徐老师说：“是，根据您的描述，您这位朋友的各种症状确实很符合抑郁症。” 　　所以，真的是这个？ 　　关滢刚要开口，就听到徐老师说：“但我刚刚想了想，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什么？” 　　徐老师：“你知道‘空心病’吗？” 第74章 　　关滢一愣，“‘空心病’？这是什么？” 　　徐老师说：“您没听过也很正常，空心病是一种近几年才被提出来的心理疾病，不过已经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和认可。网上关于这个病的讨论也不少。” 　　关滢立刻急切道：“你的意思是，我朋友是这个……空心病？为什么呢？这个病都有些什么特征？” 　　“从症状上讲，空心病和抑郁症很相似，所以大多数人并不能区分二者。但空心病还有一些抑郁症没有的特征。比如，我刚才听您说，您这位朋友从小到大都非常优秀，名校毕业，又去了美国留学，现在的事业也发展得很好，是一位各种意义上的成功人士。那他正好符合了这个病最大的特征之一——得这个病的人，基本都是这样的社会成功者。” 　　关滢眉头微皱。 　　什么意思，成功者才会得的病吗？ 　　因为这个，所以徐老师就说傅时川不是抑郁症而是空心病？ 　　她顿了顿，“我还是不太明白。” 　　徐老师也猜到了，笑了笑，说：“其实很简单。空心病，顾名思义，就是说这个人的心，是空的。” 　　一瞬间，关滢的心仿佛在胸口狠狠一颤，让她的手也不自觉攥紧了。 　　她轻声道：“心，是空的？” 　　“对。”徐老师说，“得这种病的人，会从根本上怀疑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不知道自己存在在这个世上的理由，觉得自己和世界的所有联系都是虚幻的，不真实的。而对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他也没有什么感兴趣的，甚至没什么讨厌的。就像心空了一样，什么都没有。” 　　关滢顿时想到那天在欢乐谷。 　　是了。 　　傅时川当时，就是那样说的。 　　没有什么事情是有意义的，也没有什么是值得回忆的。 　　她不由道：“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遭遇了什么吗？” 　　“这很难说。可能是经历了什么变故，但更大的可能是，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一直以来积累的东西爆发了。” 　　见关滢不懂，徐老师解释道：“空心病的本质其实是一种价值观的缺失，而造成的原因绝大多数都是压力。” 　　“我刚才说了，这种病多发生在那些传统价值观里认为优秀、成功的人身上。这些人在我们看来，可能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的，一路从最好的小学、中学升到最好的大学。仿佛他们得到的一切都很轻松，然而在这个过程里，他们其实也承受着压力。完美的压力，优秀的压力。” 　　“也因此，恰恰是这些人，当他们走到某个阶段后，会逐渐对自己一直以来做的事情产生质疑。” 　　“比如取得好的成绩，然后呢？找到好的工作，赚到钱？又然后呢？所有的声音都在说，这条路是正确的，是成功的，但真的就是吗？大家口中的成功又到底是什么？” 　　徐老师摇摇头，“我们的社会对成功的定义是很狭隘的，做不到的人会因为做不到而不快乐，但做到的人，也会不快乐。因为他们能力足够，所以每一步都是做的最优选，看似完美无缺，时间长了，却会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一切真的是我想要的吗？我付出这么多走到这一步，到底是我真的想来到这里，还是我只是在按照别人给的逻辑活着？” 　　“而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经不住深想的。” 　　咨询室里安静良久。 　　关滢从来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一时很受震动。 　　是这样吗？ 　　这就是傅时川的问题？是他一直不肯告诉她的秘密？ 　　关滢忽然想到她刚才说，得这个病的人会不知道自己存在在这个世界的理由，紧张地问：“那这个病最严重会怎么样呢？会……不想活了吗？” 　　徐老师沉默一瞬，“通常来说，患有空心病的人都有一定程度的轻生倾向，只看他的情况有多严重。” 　　徐老师说完，果然看到对面女孩的脸色瞬间一白。 　　她体贴地没有打扰，给了她接受消化的时间。 　　关滢看着徐老师，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他看起来，一切都很好，比很多人都要好。我没想过，他原来承受着这些……我都没发现……” 　　“这很正常。得这个病的人，几乎都维持着良好的人际关系和社会形象，因为他们在意别人对他们的看法。虽然已经对这一切产生了质疑，但从小到大保持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这个时候，完美反而变成了他们的枷锁。即使已经对这个一切不堪重负，但在真的走到最后一步之前，仍会竭尽全力去维系它。” 　　徐老师说：“但另一方面，他们又从心里鄙薄这份完美，认为这些都是虚假的，没有意义的，所以并不会觉得做到这一切的自己有多了不起。这就造成了一种明明已经付出很多、疲惫不堪，却什么正面反馈都没有得到的空虚心态，进一步加重了病情，形成恶性循环。”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在人前维持着光鲜成功的形象，独自一人时，却只看到狼狈不堪、一无是处的自己。 　　就像傅时川，事业上是长袖善舞、年轻有为的Trent Fu，感情上是温柔体贴、事事周全的完美男友，可他的房间，那样空旷，如同他的心，甚至不能接受一束来自女友的鲜花。 　　这一切，都是他在潜意识切断自己和世界的联系，仿佛自己并不存在吗？ 　　关滢闭了闭眼睛，问：“有办法可以医治吗？” 　　问出来时其实已经猜到答案，果然，徐老师摇摇头，“这就是空心病和抑郁症另一个重要的区别了。抑郁症还可以吃药，但空心病患者对药物治疗并不敏感，甚至完全无效。因为他们并不是生物因素导致的心理问题，所以，传统的治疗方式也就难以起作用。” 　　“也就是说，这几乎是一种无药可救的病。” 　　。 　　两个小时后，关滢走出心理咨询室所处的大楼。 　　她预约的时间是傍晚6点，所以出来后外面天已经黑了。 　　华灯初上，大街上车水马龙，她出来后没有打车，而且在旁边药店外的长凳坐下，看着前方怔怔出神。 　　脑海里回旋着片刻前徐老师的话，“空心病虽然是个长期的过程，在中学时代就得空心病的孩子也有，但从比例来讲，还是成年后爆发的概率更大。毕竟在中学时，大家都拥有一个清晰又直接的目标，就是考上最好的大学，而那时候的忙碌和压力也让人想不了太多。但当真的上了大学，这个目标消失后，很多人就忽然不知道下一步要走向哪里了。目标的缺失，是症状出现的第一步，这时候如果再来到陌生又孤独的环境，还可能加速病情的爆发。” 　　关滢想到傅时川对自己美国经历的态度，忽然就明白了。 　　是了，如果他真是这个病，那应该也是在成年后爆发的。但不是在大学，至少不是在中国的大学。 　　应该，就像她之前猜测的那样，是在他去美国后。 　　不过，他不是在那边发生了什么特别的往事，才讳莫如深。 　　很可能只是因为在美国那几年，他的这个情况逐渐出现并严重，所以才不想回忆。 　　关滢不知道坐了多久，忽然一个哆嗦。是夜风吹到了她的胳膊。 　　她仰头，看着靛蓝色的夜空。那样遥远。两人天各一方那些年，她也曾无数次看着夜空，想，他此刻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天空吗？ 　　当然，很快她就在心里嘲笑自己，他那边是白天，看不到夜空。 　　在她的想象里，他在美国享受着光明而又灿烂的人生。 　　她并不知道，原来就在那几年，他的人生一步步走向了无边深夜。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她想见傅时川。 　　她不知道见到他要说什么，但她就是想见他。 　　只有真真切切看到他在站自己面前，她才能安心。 　　相信他是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她的身边，而不是消失在那段遥远的、她从未触碰到的时光。 　　关滢拿出手机，就点开微信。 　　今天因为要来见徐老师，她不想傅时川知道，所以下午出门时给他发了个消息，说自己今晚要和朋友吃饭，就不和他一起了。 　　他当时没有回复，关滢以为他在忙，没放在心上。 　　但现在再一看，他居然还没回自己！ 　　她有点疑惑，他还没下班吗？ 　　可就算加班，都这个点了，按他的习惯也肯定会跟自己说一声的。 　　她想了想，发了条消息过去：你到家了吗？ 　　没想到这一次，傅时川回复得很快：没有。 　　对话框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三秒后，他又发来两条消息。 　　傅时川：忘跟你说了，我今晚不回去了。 　　傅时川：我在上海。 第75章 　　关滢一愣，上海？他去了上海？ 　　等不及再发消息，她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你说你现在在上海？” 　　傅时川那边有点嘈杂，隐约还听到机场播报的声音和说话声。他好像在走路，一边走一边说：“对，我刚下飞机，还没出机场。” 　　关滢整个眉头都皱起来了，“你去上海怎么不告诉我？去干嘛呀？” 　　“出差。因为是今天临时决定的，走得匆忙，就没来得及跟你讲。”傅时川补充，“你下午给我发消息时我正在飞机上。” 　　这样吗？ 　　关滢心中隐隐觉得有点怪怪的，真这么匆忙？连给她发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她咬了咬唇，想追问，但又忍住了。 　　现在听到傅时川的声音，就让她想起之前和徐老师的那番谈话，以及她最后说的：“当然，我们今天说的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要想确定，最好还是得亲自和您这位朋友聊聊。” 　　但她顿了顿，又说：“不过，按照您的描述，我觉得您这位朋友对自己的情况应该是比较清楚的。既然他不愿意告诉别人，可能，也不会想要我的帮助……” 　　关滢很想问问傅时川，真的吗？真的是那样的吗？但就如徐老师所说，考虑到他之前对这件事的态度，即使她真想谈什么，也要小心斟酌策略，而在电话里是肯定不合适的。 　　她只好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目前还不确定。”傅时川说，“我这次过来，是有好几个大客户要见，至少也要四五天吧。” 　　这么久吗？ 　　关滢几乎想说那不然我飞过去找你吧，但最后却只回了一句，“那好吧。” 　　这句说完，两人一时无话。 　　傅时川等了片刻，询问：“那我先挂了？” 　　关滢没回复。 　　傅时川又等了三秒，说：“我先挂了，一会儿到酒店给你发消息。” 　　说着，就要挂断电话，关滢却抢在最后一秒说：“我等你回来。” 　　傅时川一顿。 　　电话那头，她声音轻柔，像一股微风，透过听筒吹拂而来，“你忙完了就回家，我等你。” 　　傅时川沉默片刻，点头，“好。” 　　挂了电话，他立在原地，半晌没动。 　　身侧有人问：“是关小姐？” 　　傅时川回头，是Jonson。 　　他说：“嗯。” 　　Jonson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这时Rayray捏着手机凑了过来，“Trent，车到了，我们快走吧。” 　　刚才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停车楼，前方果然有好几辆车在等着了。 　　傅时川率先走过去，后面则是呼啦啦一群人，都是公司的员工。 　　他这趟来上海，是为了之前说的拜访合作企业、了解对方需求。当时Jonson还说他要是不想来，他替他来，但最终却是傅时川来了，Jonson也没逃掉。 　　而除了Jonson这个技术负责人，技术部还来了下面几条线的研发主管，以及销售、产品两个部门的负责人和主管，同时还有负责和对方企业对接的基层员工，算下来浩浩荡荡二十多个人，阵仗可以说不小。 　　傅时川没像以前那样叮嘱大家，直接上了最前排的车。Jonson紧随其后，坐到了他旁边，Rayray则坐到了副驾驶。 　　然后，专车缓缓驶出机场。 　　傅时川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色，想到刚才关滢的欲言又止。 　　她等他吗？等他回去，是想说什么呢？ 　　那件事，她又查到了多少？ 　　这几天，傅时川一直在想那天Jonson的话。 　　他不知道关滢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问题的。是之前那次看到他的房间，还是更早的时候看到他的衣服？又或是在他并未察觉的别的时刻？ 　　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就像Jonson说的，她察觉了异样，那找出答案其实就很简单了。 　　就像他当年，也是这样逐渐发现自己身上的问题。 　　傅时川其实不太爱回忆过去的事。 　　他对关滢说了一些谎话，但那一次没有。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过往的人生，不止高中，全都没什么值得回忆的。 　　但这一刻，他却想起了七年前，他大四毕业后，如愿来到CMU，攻读软件工程专业，又在第二年下学期进入微软实习。 　　一切都按照他的规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只要是他想要的，没有不能做到的。 　　他以为自己会感到满意，可渐渐的，他却开始对自己做的事产生迷茫。 　　有时候，站在微软那栋举世闻名的办公楼里，他会忍不住想，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里是硅谷，是这个星球上科技的核心和最前沿，能来到这里似乎是应该自豪的，也是很多人一生的梦想。 　　傅时川时常有个感觉，身边的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和别的人不一样，甚至觉得自己在做着改变世界的事情。 　　当然，他怀疑华尔街那群人也一样。 　　但他却感知不到意义。 　　强烈的孤独感笼罩住他，世界仿佛变成了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荒原，只有他一个人行走其中。 　　他开始失眠。其实他从高中起就有睡眠问题了，时好时坏，从褪黑素到安眠药都吃过，早就习惯了。 　　但如今却是严重加剧，一度几天几夜睡不着，连吃安眠药都只能让他短暂入睡两三个小时。 　　傅时川从小就是一个理智敏锐的人，所以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心理上出问题了，并通过心理医生确认了这一点。 　　发现这件事后，他心情一度很微妙。 　　有点意外，还有点生气，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心理疾病这四个字会跟自己有关系。 　　但很快，他又释然了。 　　既然谁都有可能得心理疾病，那他又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会得呢？ 　　虽然有问题，但依然不妨碍他正常上学，实习，毕业后进入想去的公司工作。 　　然后，一路顺风顺水，高歌凯进。 　　可惜的是，事业上的成功并没有缓解他的情况。伴随着得到的名利越来越多，是他心灵的越发空虚。 　　直到有一天，傅时川忽然发现，自己对生命的存在都开始生出质疑。 　　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呢？ 　　当然，这不是说他想死。但同样的，他也没那么想活。 　　死亡好像变成了一件毫无重量的事情。 　　对他的生命最终要驶向何方，他竟毫不在意。 　　傅时川正走神，却忽然听到身侧的Jonson说：“其实，我不赞成你来这一趟。” 　　傅时川收回目光，唇角微勾，“你就这么想替我跑这趟？想篡位多久了？” 　　“少胡扯，你知道我的意思。”因为Rayray在前面，Jonson不好说太明白，只是道，“逃避不是办法。” 　　傅时川眼眸一暗，没有作声。 　　Jonson见状顿了顿，又说：“老实说，之前听说你和她的事，我是很惊讶的。以你在美国的表现，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呢。” 　　傅时当然川明白他的意思。 　　想到那天骆宁的猜测，他以为关滢是要打听他在美国的情史，他忍不住苦笑，如果真是问这个那倒是简单了。 　　他在美国的感情生活非常简单。他当然也和女孩儿接触过，美国是dating文化，他入乡随俗，也试着和合适的女孩dating过几次。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和他的相亲对象一样，那些也都是非常优秀的女性，但最终的结果却都不好。 　　他发现，当他试图去构建一段亲密关系，心中的孤独感并没有减轻，反而更重。 　　就好像周遭越喧闹，他的心就越空旷。 　　几次之后，他意识到这不是他想要的，就放弃了这种尝试。 　　对于他的独来独往，身边的朋友都很不解，还有人替他惋惜，要给他介绍更好的女孩认识，说他这样的青年才俊怎么能单着呢。 　　听得多了，他忍不住想，这是不是另一种裹挟呢？ 　　当你已经拥有世俗的成功后，大家依然会说，这样还不够。 　　你不仅要有事业，还应该有一个和你相配的伴侣。 　　至于他本人真的想要这样一个伴侣吗？好像并不重要。 　　他的这些心态别人不清楚，但Jonson很明白，甚至可以说他是唯一了解他情况的人。 　　当初也是他在他收到深海的邀约后，力劝他回国。 　　Jonson认为，回国可能会对他的情况有好处，在熟悉的环境里，他的病情也许会有所缓解。 　　傅时川对此不以为然，美国和中国又有什么不同呢？ 　　也许美国是更陌生一些，熟悉的人也更少。但就像他试图建立一段亲密关系，却觉得更加孤独，回国了又如何呢？ 　　在所谓熟悉的环境里，他的情况到底会变好，还是索性更坏？ 　　他这样想着，最后却同意了。 　　因为经过思考，他判断回国对他的职业发展前景是更好的。 　　作为一个华人，他在硅谷有他的职场天花板，即使在公司做得再好，也很难进入最高决策层。 　　但回国就不同了。他全权负责这个项目的开发，如果最终发展得好，上市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傅时川忍不住自嘲。这就是活中别人目光中的人吗？以至于都已经这样了，却仍然被惯性驱使，继续做着正确的、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他没抱任何期待地回国，然后，就遇到了关滢。 　　想到这里，傅时川轻声说：“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会遇到她。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她。 　　有件事，他还是对骆宁说谎了。 　　在刚确定关滢在追求他时，骆宁问他是怎么想的，当时他没直接承认自己的心意。其实不止是因为觉得他们三个关系复杂，所以不想告诉骆宁，还因为他真的在迟疑。 　　因为在美国的几次感情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他害怕这一次依然会结果不好，所以犹豫不决。 　　他甚至想过，其实当朋友也不错，免得最后把之前的美好回忆都破坏了。 　　可最终，还是败给了内心的渴望。 　　第一次，他那么想要去拥有一个人。 　　不是别人介绍给他的，也不是这个世界认为他应该拥有的，而是他自己真心想要的。 　　一个让他憧憬的、向往的、想要和她构建一段关系的人。 　　而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想要什么了。 　　为此，他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只希望一切不要重蹈覆辙。 　　可最终，还是被他搞砸了。 　　Jonson说他在逃避，他当然知道自己在逃避。 　　因为害怕面对知道了一切的关滢，所以选择了最懦弱、最没勇气的办法。 　　他甚至在心里想，关滢总不可能在电话里跟他分手吧。 　　但如果不这样做，他又能怎么做呢？ 　　Jonson多清楚，一下就猜出他的想法，这次终于忍不住了，扭头就说：“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办法呢？就一定是你想的那样呢？你都没有做努力就下了定论，我看你的聪明才智在这件事上就全下线了！” 　　傅时川被骂得一愣，连Rayray都震惊地回过了头。 　　Jonson这才放缓语气，重复道：“想一想，一定有办法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失去她，那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 　　关滢回到家，连鞋都没脱，就倒在沙发上。 　　她觉得很累，身体的，心灵的，让她一点力气都没有。 　　然而明明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脑子却还是停不下来思考。 　　一会儿想到和徐老师的咨询，一会儿又想到和傅时川的那通电话，更多的时候还在想之后到底要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坐起来，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想下去，神经要承受不住了！ 　　无论如何，至少这段时间的辛苦查探有了个阶段性的成果。 　　至于之后要怎么办，既然现在想不出来，不如留到明天再说吧！ 　　反正傅时川这几天都不在，她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了，有的是时间从长计议。 　　这样一决定，关滢顿时豁然开朗，决定去泡个澡，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 　　她起身，走到衣帽间，一只手打开衣柜拿睡衣，另一只手随意地刷着小红书。 　　她的小红书都是可爱猫狗、漂亮房子和各地风景美食，关滢连续看了好几个视频后，终于觉得思绪不再一直钻牛角尖般想着傅时川那件事了。 　　她走进浴室，把衣物放在架子上，正打算退出小红书放下手机，却忽然瞥到左上方的一条，猛地停下脚步。 　　而此时右手已经又惯性地下拉刷新，眼看页面就要更换，千钧一发之际，关滢用不可思议的手速在最后一瞬点进那个帖子！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标题充斥了整个屏幕：《后天，我就要和暗恋了13年的初恋男神相亲了……》 　　关滢瞪大眼睛，先看看标题，再看看内容。 　　没错，这确实是自己发在豆瓣小组的帖子。 　　怎么回事？怎么会在小红书看到它？ 　　最近因为忙于查傅时川的问题，她都没登过豆瓣，甚至因为傅时川的特殊情况，还在思考要不要去申请删帖，怎么会这么突然地，在这里看到它！ 　　心底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再定睛一看，果然，这个帖子点赞量已经到了2万＋了，而且评论数和点赞都还在不断增加。 　　而转载的帖主在图片下方的正文热情地说：“所有人都来看看这个神仙帖子！太精彩了，我昨晚熬了一个通宵看完了！如此跌宕起伏、缠绵悱恻，同时还能兼具清新动人、抓马搞笑两种风格，简直可以夸一句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任何一个人没看到我都会伤心的ok？！” 第76章 　　关滢脑袋“嗡”的一声，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的帖子，这是被搬运了吗？ 　　不仅被搬运了，还火了！ 　　再看看发帖时间，居然是昨天下午，这都过了一天一夜了！ 　　一瞬间，关滢后背连汗都出来了。 　　她当初发帖只是一腔情绪无处抒发，必须要找个地方发泄，根本没想到帖子会得到那么多人关注。 　　后来因为和帖子里的大家一直互动得很好，还得到了很多有用的建议，所以就一直连载了下去。 　　但豆瓣小组毕竟是个较为私密的地方，那个组也不是什么大组，人再多也有限。而在关滢的计划里，这个帖子会一直藏匿在这个互联网的小角落里，就像她藏匿在虚拟ID后，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帖子会被曝光在光天化日下！ 　　关滢头皮发麻，再一次细看这条小红书。 　　这个博主是把她在帖子里发的内容整理之后，截成了十六张长图，所以关滢随便一划拉，就看到其中一张上面赫然是她精心算计想和男神相亲、结果却错捕了另一条鱼的尴尬场面。 　　完了，这种感觉完全不一样。 　　在一个熟悉的小组里讲故事，和私事被搬到大庭广众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关滢现在看到这些内容，只觉得仿佛被公开处刑，恨不得冲到天台大喊：“你们都不要看我啊！” 　　但和她的尴尬窘迫、脚趾抓地不同，评论区的反馈倒是相当热情。 　　不，应该是热情澎湃。 　　“啊啊啊啊啊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请恕臣来迟了，本周第一磕，开炫！” 　　“纯爱战士应声倒地，我永远会被这种暗恋成真的故事打动，呜呜呜！” 　　“好精彩好喜欢，帖主文笔好好，剧情也好有趣好刺激，感觉在看小说！” 　　“这难道不是小说吗？我就当小说看的啊！比我今年看过的最好看的小说还要好看！” 　　“确实，短短一个帖子，囊括了年少暗恋、成年重逢、女追男、男追女、看似一厢情愿、实则双向奔赴等多个小说热门元素，还附带一个英俊搞笑的男主好兄弟当助攻和感情催化剂，如此丰富的剧情，看得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就跟自己也去追了把初恋男神似的！” 　　“不仅楼主的内容有趣，和大家的互动也有趣，楼主照着大家的出谋划策去发展剧情更是超级无敌有趣！好家伙，这属于互动小说吧？时髦。那是相当时髦。” 　　“但问题是这个小说怎么没完结啊！是没搬完还是原帖就没更完？谁给个传送门我要去催更啊！” 　　下面立刻有人附上了传送门，同时震惊表示：“靠啊！我知道这个帖！我之前在豆瓣追过，但楼主好久没更新了，不知道是不是弃坑了。” 　　这条评论下立刻被回复淹没，大家都热情地跟这位看起来比较了解情况的姐妹打探，楼主真的弃坑了吗？断更很久是多久？ 　　而对方则再次回复：“其实认真想的话，也没有断更特别久，中间还是更过一次的，但那次的内容怪怪的，说到男神好像有什么心理疾病，没一会儿又把那些内容都删了，然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这个连博主整理都漏掉了，不过帖子里有当时手快的姐妹截的图，你们可以找一找！” 　　这一条看得关滢心头又是一跳。 　　怎么会这样，她以为她当时已经删得够快了，没想到居然还是有人截图了！ 　　“什么意思，这是剧情写崩了吗？回去重新修文改大纲了？” 　　“改大纲也可以，那什么时候改完了再出来更新啊！楼主速度！” 　　“不是，你们干嘛这么笃定是编的啊，万一是真的呢？那个截图不是说男神可能有心理疾病吗？那楼主最近没更新，搞不好就是处理这件事去了！这可是大事啊！” 　　关于写手帖的讨论在关滢刚开帖那阵子很多，后来大家都熟悉了、接受了，就很少见人提了。 　　这次被搬运到新平台，这个声音再次席卷而来，但关滢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之前看到别人说是写手帖，她还会不高兴，觉得被怀疑了，此刻却无比希望，你们就当这是个写手帖吧！ 　　什么初恋、什么男神、什么心理疾病，全都是我的编的！ 　　她终于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她被公开处刑，而是这个帖子火了，而她在里面讲了太多东西。即使已经给关键信息打了码，但如果被她身边的人看到，还是有可能猜出来。 　　尤其是，如果被傅时川看到…… 　　那他也会看到她之前为了接近他，使过的那些心机…… 　　关滢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私信这个小红书博主，“小姐姐你好，你首页发的那个豆瓣的帖子，我是原帖主。我没有授权任何人转载，所以可以拜托您删掉吗？” 　　然后，她澡也没心思洗了，就捏着手机，忐忑不安、无比焦虑地坐在那里，等着对方回复。 　　本来还担心帖子流量大了，对方会不想回，没想到十分钟后，她就收到回复，“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原帖主吗？” 　　对方愿意沟通，关滢松了口气。然后又想，确实，原作者维权也得给人家一点证明啊。 　　于是，她点开手机豆瓣APP，想给她截一个后台截图。 　　登上去后，她没忍住先去看了下帖子，果然，里面已经闹翻天了。 　　最新回复那里，在一片熟悉的呼唤她出现的ID下面，是忽然涌现的陌生ID。 　　“叮，小红书打卡。” 　　“打卡＋1。” 　　“打卡＋2，坐等楼主更新。” 　　“＋3。” 　　“＋10086……” 　　“……我靠，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新人！” 　　“你们没看到吗？我今下午就刷到了，有人搬运了这个帖子，小红书已经两万赞了，我看是要爆啊！” 　　“我也刷到了！啊啊啊啊我就知道能火！我之前就想过，怎么没人把帖子搬去别的平台啊，我们可比那些所谓的网络爆帖还要有爆点多了！” 　　“笑死，那我刚开始追这个帖子的时候，可没想过能有今天。我组的房子值钱了啊！” 　　“苟富贵，勿相忘。小G火了可不要忘了里面有我们的出谋划策啊！求带飞！” 　　“还带飞呢，都爆帖了，小G却还是没出现，我要这爆帖有何用……” 　　关滢看着这些回复，觉得太阳穴一直跳，直接退出点进后台。 　　然而一进去，就注意到右上方的私信提示。 　　点进去一看，屏幕瞬间跟爆炸了似的，一刷下去全是闪烁着红色感叹号的未读私信！ 　　关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还是那些被小红书引流来的人。 　　除了在帖子里打卡，连她的私信也被她们轰炸了！ 　　正想退出去不管，却一眼瞥到在满屏的示爱、催更和寻找失踪人口里面，还夹杂了好几条不一样的内容。 　　“小姐姐你好，我们这边是朝晖出版公司的，看到了你的帖子，觉得很有趣。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把它出版成书呢？” 　　“大大在吗？我们是做图书孵化的公司XXX，非常喜欢您的帖子……” 　　“作者大大你好，我是……” 　　连续看了五条私信，居然全是找她出版的！ 　　关滢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很多年前，她在网上写的《秘密》意外走红之后，也是这么被编辑联系上的。 　　不是，我怎么又火了呀！我是不是命里带火啊！ 　　文曲星下凡吧这是！ 　　关滢一边吐槽，目光一边落到最下方的一条私信。 　　发信人是个星黛露的头像，名字则是七个字：西西这把一定胡。 　　等会儿，她记得这是西西的豆瓣账号吧！ 　　关滢一愣，不由点了进去，屏幕上立刻弹出一长段话，“小G你好，我是作家经纪人西西，无意间看到了你的帖子，觉得非常有潜力。不知道你是专职作者呢，还是只是业余写写？有没兴趣和我谈一谈？我觉得你这个帖子完全可以出版成书，当然，现在肯定也有别的编辑联系你了。但除了出版，我同时还做版权代理，非常擅长开发IP。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证明，我服务过非常知名的作家，比如年初那部网剧《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的原著作者关关，就是我的签约作家。所以，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盼复。” 　　关滢：“……” 　　服了。她折服了。 　　到底是世界太小，还是西西就好这一口，怎么这都能挖人挖她身上！ 　　她这个豆瓣账号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所以西西不知道这是她很正常。 　　但就算不知道，你好歹当了我这么多年的经纪人，难道看不出来这位“很有潜力”的新人作者和你手下的那位“非常知名的作家”文风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吗？！ 　　仿佛为了呼应她的想法，手机上方忽然弹出一条消息提示，是西西给她发了条微信。 　　西西：[链接] 　　西西：你看到这个了吗？ 　　关滢心头一紧，她发的正是那个豆瓣帖子。 　　什么情况，她还是看出来了吗？ 　　关滢回复：没有，怎么了？ 　　西西：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我再签一个作者你同意吗？ 　　这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关滢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西西：这个帖子是我今天在小红书看到的，说是讲的自己的真实故事，但我觉得是写手帖。不过没关系，只要写得好就行，写不写手帖的不重要。这个帖子现在已经有一定热度了，我很看好，觉得有做成书再卖版权的潜力，想签下这个作者。 　　西西：但有一个问题，她和你可能有点撞路线，也是写暗恋的，所以，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但你放心，你肯定是比她写得好多了，她只是一个新人，威胁不到你的地位的！ 　　西西：所以，你介意吗？ 　　关滢：“……” 　　事情的荒谬程度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西西没认出她，但是要签她，然后来征求她这个本尊的意见。 　　关滢沉默良久，慢慢打字：如果她答应的话，我没有意见。 　　西西似乎有点惊喜：真的吗？你真的不介意？ 　　是，她不介意。 　　关滢握着手机，露出个假笑。 　　但她不会答应的！死都不会的！ 　　她没有再理会西西，而是把豆瓣后台截图发给那个小红书博主。 　　这次又是过了十分钟后，对方回复：“好吧，那我这就删了。抱歉哦，我也是看了太喜欢了所以才搬运的，没有侵权的意思。” 　　关滢忙说：“没关系，删了就好。麻烦你了。” 　　等再过两分钟去看，那个帖子果然已经显示不存在了，关滢终于长舒口气。 　　总算搞定了。 　　小红书删除了，傅时川应该看不到了吧？连她都是今晚才发现，他之前肯定没有看到。 　　而且，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还是她太紧张了。就算小红书不删除，傅时川也不一定能看到。 　　毕竟虽然他说他有微博，但看他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会玩小红书的样子。 　　但既然做了，就要做彻底，关滢又点开豆瓣。 　　申请删帖要找组长，她现在等不及了，想了想，直接把主楼内容编辑掉，然后再把自己更新后续的回复楼全部删除，顺便还删了那个贴了她讲傅时川可能有心理疾病那次的内容截图的楼。 　　等做完后，关滢看着帖子。 　　这会儿帖子里正热闹，她的动作当然没有逃过众人的目光。应该说，几乎是她一开始删除，大家就发现了，纷纷懵逼。 　　“什么情况？主楼怎么没了？还有小G的回复也没了？” 　　“是抽了还是真的没了？被删了吗？” 　　“是小G删的吗？你被盗号了？还是你亲自删的啊？？？”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不要啊，小G！不要抛弃我们！” 　　关滢看着这些回复，也有瞬间的舍不得。 　　想到这一路以来大家的陪伴，那些深夜的圆桌会议、激情讨论，其实都是很美好的回忆。关滢本来是想一直把这个帖子留作纪念的。 　　之前也是因为这个心情，她才没有当机立断去申请删帖。然而事实告诉我们，想做什么的时候就要立刻去做，她当时要不是犹豫了那么一下，今天何至于闹成这样！ 　　关滢甩甩头，让自己不要再想了，合上了电脑。 　　。 　　这晚关滢睡得不太安稳。 　　大概是晚上受刺激太过，她快2点才迷迷糊糊睡着，然后一整晚做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梦。 　　等第二天醒来，已经十点半了。 　　手机在枕边振动，是西西又给她发了消息，“我说什么来着，我看好的作者，肯定会红！就算她不搭理我还想跑路，但该红的就是会红！” 　　下面又附上一个链接。 　　关滢还没回过神，迷迷糊糊地点开她发的链接，顿时像一盆冷水泼到脸上，瞬间清醒！ 　　一切仿佛昨晚的重演，但这一次，是微博一个红V博主发了她那个帖子。 　　虽然原帖关键内容已经都删了，但互联网就是这样，只要走过必然留下痕迹。她把帖子里的删了，但还有截图，该在的都在。 　　@布谷鸟说布咕布咕布咕V：上班地铁上一口气看完了，太好看了！我宣布这是我今年看过的最好看的晨间读物！所有女生，全都给我点开看！ 　　这个博主是一个靠粉圈追星内容输出为主的营销号，粉丝里并没有特别多，但互动量很大，这条微博用词又很夸张有煽动性，所以才发出来一个多小时就好多人转发，现在转发已经超过一万七了！ 　　而下面的评论也很热闹：“太好了咕咕发了这个！昨天我在某薯刷到了，看了一半，本来打算收藏了慢慢看来着，结果那个博主忽然删帖了。有人私信问她，她说是原帖主找到了她，拜托她删的。我还以为我看不到后面了呢！” 　　“不止小红薯删了，连豆瓣原贴都编辑删除了。我当时正在帖子里，有幸赶上了删除现场，好家伙一刷新就消失一大片。帖子里哀嚎一片，都在挽留楼主，让她不要走呢！” 　　“所以为什么删除啊，是因为帖子被搬运了，怕曝光真实身份吗？” 　　“看起来像是这样。完了，我本来觉得这是写手帖，这么一搞怎么感觉很真啊！不会是真事儿吧！” 　　“我也觉得！苍天鹅，我不会磕到真的了吧！” 　　关滢没想到自己删豆瓣原帖的行为居然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顿时眼前一黑。 　　但这就是高潮了吗？并没有。 　　当晚7点，“和暗恋了13年的初恋男神相亲”登上热搜，高居第五位。 　　而看到这一切的关滢，感觉自己几乎要晕倒了， 　　都上热搜了，她还能挡住不让傅时川看到这个吗！ 第77章 　　关滢在为热搜发疯的时候，傅时川正在和客户吃饭。 　　今天白天，他们按计划去了一家全国知名的电气集团总公司调查交流。整个过程气氛良好，最后的成果也不错，对方提出了很多需求，也让傅时川对app的搭建有了很多新的想法，两边还约好明天再接着细谈实现方案。 　　晚上很自然地，大家一起吃饭。 　　傅时川做东，带着Jonson和其余几位负责人再加一些下面的员工，请对方公司的负责人及主管在一家粤菜馆吃晚饭。 　　席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等到结束时，已经十点了。 　　先把客户送走，然后再看自己这边。 　　Jonson席上拼酒最尽力，现在也醉得最厉害，傅时川安排几个同事先打车送他回去。等看着他们的车开走后，他松了松衬衣领口，却没有继续叫车。 　　餐厅的地点离酒店不远，他席上也喝了不少酒，现在觉得头有点晕，想了想，决定散步回去。 　　剩下的几个人听他这么说，纷纷表示也想一起，于是变成大家一起散步回酒店。 　　五月底的上海街头，夜风微凉，吹拂到脸上，让人觉得脸也没有那么烫了。 　　傅时川轻舒口气，旁边的Rayray却忽然凑上来，说：“Trent，可不可以问你个事啊？” 　　Rayray是今晚唯一的女孩儿，大家照顾她，并没有怎么让她喝酒，但刚才她也选择了跟他们一起走回去。 　　傅时川看也没看她，随意道：“什么？” 　　Rayray：“那你先保证不会生气。” 　　Rayray和Jonson一样，也是跟着傅时川从美国回来的。不过她是他们俩的学妹，在美国时没跟他们一起工作过，是大学毕业后直接被傅时川招回国的。 　　也因此，他们平时说话会比一般下属更随意一些。 　　傅时川：“好，你说吧。” 　　Rayray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傅时川对这个问题并不惊讶，昨晚他和Jonson的谈话她在前面多少听到一些，以她的聪明很容易就猜到了。 　　他顿了顿，没有否认，“是啊。” 　　见他愿意回答，Rayray一喜，“那，是之前和我们一起玩密室的那位关小姐吗？” 　　她之前见过关滢，猜到这个也不奇怪。傅时川说：“嗯。” 　　“所以，你们是吵架了吗？” 　　傅时川这时终于看向Rayray，“你到底想问什么？” 　　对上他的目光，Rayray有点紧张，忙说：“你别怪我多管闲事啊，我就是，有点担心你……” 　　Rayray现在想到昨晚听到的墙角都很惊讶。 　　Trent谈恋爱了，Trent恋爱的对象是那位关小姐，这两点都在意料之中，并没有什么。 　　但Jonson话里透出的另一个意思却让她震惊。 　　什么叫“如果你真的不想失去她，那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所以现在Trent是正面临着被甩的危机吗？居然有人舍得甩Trent！ 　　她不敢相信。还在CMU的时候，Trent就是他们的传奇学长，长相英俊、能力出众，华人学生里流传着他精准押宝、几年内资产飞升的梦幻故事。 　　她也是因为崇拜他、信任他，才会跟着他回国的。 　　而这样的Trent居然会被甩！ 　　Rayray一面在心里对那位关小姐竖起了大拇指，另一面，又对傅时川生出了同情和责任之心，认真地说：“我觉得Jonson不行。他一天到晚就喜欢八卦别人的爱情故事，其实自己也没有很懂，不然之前也不会被前女友单方面分手了。我怕他瞎出主意。所以，如果你需要帮忙，我可以替你参考参考。别的不说，我和关小姐都是女孩子，肯定比Jonson更懂女孩子的心思……” 　　听Jonson的意思，Trent正对如何挽救这段关系束手无策呢。 　　好可怜哦。这诺大一个公司，放眼望去全是废物男人，能在这件事上帮忙的也只有她Rayray了！ 　　然而，面对她的热心，傅时川只沉默一瞬，就说：“谢谢你，但不用了。” 　　Rayray只当他不习惯跟女生分享这种事情，急道：“我说真的，你不要不好意思说。有时候，我们女生的想法，你们男人真的不懂的。搞不好你们吵了半天，你甚至还没弄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我明白。”傅时川打断她，“我很清楚我们的问题在哪里。真的。” 　　这、这样吗？ 　　Rayray迟疑地点点头，“那好吧……如果你之后有需要的话，随时找我。” 　　两人再不说话。 　　过了会儿，Rayray找了借口，小跑到前面和Leo凑到一起了。 　　傅时川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点抱歉。 　　他知道她是好意，但他也没有说谎。 　　对于他和关滢之间存在的问题，他确实很清楚。 　　傅时川想到这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和关滢的对话框显示最新消息是在昨晚，他抵达酒店后和她报平安。不过两人只简短说了两句，她就没再回复了，而傅时川因为心中有事，也没有继续说。 　　但今天白天他没联系她，她也没主动找他，这让傅时川忍不住想，她是因为有别的事在忙，所以才没联系他，还是就是不想联系他？ 　　明明是他先为了躲她而逃到了上海，可当她真的如他所愿地不联络，他又忍不住忐忑。 　　她在想什么？ 　　在这段沉默的时间，她会不会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他错过了最后挽留的机会？ 　　正对着屏幕出神，手机却忽然在掌中振动。 　　来电显示：关滢。 　　傅时川一愣，下意识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过了三秒才传来关滢的声音，“……喂。” 　　她声音很勉强，还带着点猝不及防。 　　这让傅时川有个错觉，就好像，她并不想打这个电话…… 　　事实上，关滢就是不想打这个电话。 　　她今天一天都在纠结那个帖子的事。下午本来想也给那个大V发条私信，请她删帖，但大家对她之前删除豆瓣原帖的反应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要是再来一次，她们岂不是更确定这就是真事儿了？！ 　　这一拖延，就拖到了晚上帖子上了热搜。 　　看到热搜那一秒，关滢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好吧，至少现在她不用再纠结了。 　　到这一步，删不删帖已经不重要了！ 　　然后，她又想，都上热搜了，那傅时川看到了吗？ 　　如果看到了，会是什么想法？ 　　她害怕被傅时川看到那个帖子，除了不想被他知道自己在接近他的过程里使过的那些小心机，同时也因为，如果傅时川看到了帖子，那他肯定也会知道，自己就是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那个人。 　　他就是谢成文。 　　而在她的想象里，这件事并不是通过这种方式让他知道的。 　　她还没做好准备！ 　　想到这个，关滢又是紧张忐忑，又是崩溃懊恼，甚至拿出手机想，不然我趁他还没找上门，主动坦白吧！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自首总比等人来兴师问罪要好！ 　　然而，她对着通讯录里傅时川的名字，却迟迟按不下拨通键。 　　……话是这么说，但真的没有勇气啊啊啊啊啊！ 　　就这么僵持五分钟，关滢终于决定放弃。但人倒霉时就是这样，在她做出这个决定的下一秒，一个手抖，竟不小心按了下去！ 　　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边就接通了！ 　　关滢震惊。 　　傅时川是正对着手机吗，居然秒接！ 　　她几乎是以一种闭眼受死的心情说出那声“喂”，然后就屏住呼吸，一句话都不敢说，等着那边的反应。 　　他会说什么？会……问那件事吗？ 　　但让她意外的是，傅时川顿了几秒，再开口却是，“我今天白天去客户公司拜访了，刚刚才结束饭局，所以没顾得上找你。” 　　关滢一愣。 　　不是为话的内容，而是因为傅时川的语气。 　　很自然，很正常。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并不像是刚得知什么惊天大消息的样子。 　　他这是，还没看到吗？ 　　是了，他说他白天在客户公司拜访，晚上陪客户吃饭，那应该是没空上微博的。 　　关滢心中涌起一股绝处逢生的欣喜，忍住激动，试探道：“你是说，你一整天都在工作？” 　　“嗯。”傅时川说，“我没联系你，你会生气吗？” 　　关滢闻言，条件反射地说：“当然不会！” 　　说完察觉自己太激动了，又补充：“你出差嘛，工作忙，我可以理解的。” 　　开玩笑，她现在巴不得他24小时都在工作，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 　　她本意是指望忙碌的工作能让傅时川没空互联网冲浪，可落到傅时川的耳中，却成了一重意思。 　　她并不在意他是否联系她，甚至对于两人因为工作繁忙而疏于联系是欣然接受、迫不及待的。 　　而她从前并不是这样。 　　夜风吹拂在面颊，这一次，他竟觉出了冷。 　　耳畔又响起昨晚Jonson的话，“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办法呢？你都没有做努力就下了定论。” 　　“如果你真的不想失去她，那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他跟Rayray说，他知道他们存在的问题。 　　他当然知道。 　　他觉得自己是一片死寂的海洋，无法容纳灿烂的阳光。 　　但对于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傅时川在美国的心理医生曾告诉他，他的心理疾病归根结底，是活得太虚无，缺少人生的锚点。 　　所以，他建议他，多去做一些感受真实生活的事。 　　因为这个，Jonson送了他傅博文，他也开始做菜。运动倒是一直就在做的，也很自然地保留了下来。 　　回国后，他没有自己租房，而是选择和骆宁一起住，也是因为医生说，相比起独居，和人合住对他也许更好。 　　所以，对于他的病，他并不是完全放任自流，他也做出了努力。 　　可就像他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一样，这努力也只是他基于理智做出的判断，只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的。 　　至于到底有没有用，他不知道。甚至他是不是真的希望自己好起来，他也不知道。 　　但这一刻，感受到关滢逐渐离他远去的这一刻，傅时川却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希望。 　　如果，这些办法真的有用。如果，他真的像Jonson说的那样，越来越像是一个正常人了。是不是就不用承受这一刻的慌乱？ 　　如果，他能让这片海重新活起来，是不是，就能继续拥有这样的她？ 　　是不是，就不用再失去她了？ 　　大概是他沉默了太久，那边关滢有点不安地问：“傅时川？” 　　傅时川猛地回过神，说：“关滢，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太过突然，关滢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下才说：“哦，好，那你忙吧。” 　　然后，电话就真的挂断了。 　　关滢坐在床沿，想着刚才的事，还有点懵懵的。 　　但很快，她就庆幸地攥紧了拳头，太好了，傅时川没看到！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开心不过三秒，又想到另一点。 　　等等，就算傅时川现在没看到，也不能担保他之后看不到啊！ 　　热搜还挂在那里呢，一分钟没降下去，自己就一分钟没有彻底安全！ 　　那她要怎么办？现在杀去上海，抢走傅时川的手机不许他上网，还是斥巨资去撤热搜？ 　　但热搜要怎么撤啊，谁会干这个活儿，找骆宁吗？！ 　　她越想越烦，最后哀嚎一声，往床上一倒，自暴自弃道：算了，听天由命吧！ 　　另一边，傅时川捏着手机，站在路边。 　　刚才说话时他也一直在走，所以酒店已经就在前方。有人先进去了，还有人在回头看他的情况。 　　傅时川却没有看他们，而是目光落到了酒店旁的一架小推车上。 　　那推车是一个老奶奶的，车上摆了四五个水桶，里面插满了品种各异、颜色不同的鲜花。玫瑰芍药铃兰三色堇栀子花，密密匝匝挤在一起，在夜色中格外美丽。 　　是卖花的。 　　傅时川走上前，看着其中一只桶里的黄色郁金香。 　　就是这花。 　　之前关滢曾经送过他一次，最终他却因为无法接受，而把它挪出了房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自从生病后，他有很多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奇怪行为。 　　而每次，也是这些行为一次次提醒他，他和正常人不一样。 　　傅时川看着花，忽然想，如果再试一次，他能接受它吗？ 　　之前都是随波逐流，他自己从来没有期待。 　　但这一次，是他希望自己能好起来。 　　胸口像燃起了一团火，他直接从桶里抽出一束郁金香，说：“我要这个。麻烦帮我包起来。” 　　老奶奶笑着拿出张报纸，替他包花。 　　他却又想起来，以前每周关滢的花送到后，都会拍照发微博。 　　他想了想，也拿出手机，对着小推车拍了一张照，然后登上微博。 　　点击编写微博，选择图片，没有输入文字，直接发送。 　　发完后，他看着首页的照片。 　　夜色中的姹紫嫣红，那样绚烂热烈，仿佛是黑夜中蓬勃的生命。 　　而这一幕竟让他不再抵触。 　　傅时川看着看着，忍不住，唇角微微一勾。 　　花包好了，他接过来，正打算退出微博，余光却又瞥到热搜榜。 　　左边第二行显示着“和暗恋了13年的初恋……”因为太长，后面的内容不显示了。 　　傅时川的目光落在“暗恋”两个字，停顿三秒，又想到了一些让他很在意的东西。 　　但很快，他就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退出了微博。 　　。 　　关滢忐忑不安地等了三天。 　　热搜在当天深夜就下去了，而之后几天，网上的讨论也逐渐冷却。 　　傅时川一直没有找过自己。 　　期间她不放心，也去试探了几次，从傅时川的语气上，没听出什么异样。 　　一切都很正常。 　　关滢终于不可置信地确定，自己运气居然这么好，这都能躲过去！ 　　死里逃生，她一边感谢老天爷，一边觉得不能再这样了。 　　再来一次，她不一定还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可这次的事提醒了她，如果要告诉傅时川真相，又要怎么跟他说，一切他眼中的机缘巧合，其实都是她的处心积虑呢？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变态、很有心机、满口谎言？ 　　关滢想不出答案，只好先把重心放回之前的事上。 　　傅时川的心理问题。 　　这几天，关滢也再次查了那个“空心病”。 　　徐老师说得没错，这个病确实多发于成功者当中，或者更准确地说，它多发清华北大这一类的名校毕业生中，甚至“空心病”这个概念最初就是由一位北大的老师提出的。 　　这让关滢忍不住想，她也许可以再去寻求一个人的帮助。 　　这个人当然还是骆宁了。 　　不过她不是想和他商量傅时川的病情。既然傅时川没有告诉骆宁这件事，她当然也不会自作主张，只是既然数据显示这个病在清北的学生里很多，那骆宁的校友里，还有没有别的类似情况的人呢？ 　　或许，她能从中得到一些经验？ 　　说到这个，她忍不住暗中吐槽，怎么一样是清华的，骆宁没这个病啊？ 　　看来确实是没心没肺的人最有福气哈！ 　　她想找骆宁，但他最近都在忙《不完美小姐》的上映工作，每天加班到深夜才回家，根本抓不到人。 　　好不容易这天晚上9点，她给骆宁发消息，问他在哪儿，他回复说：“在家。” 　　关滢立刻起身去对面找他。 　　客厅里没有人，她四处转了圈，见书房门半掩，里面隐约传来声音。 　　看来是在书房。 　　她走过去就推开门，因为要套话，所以还挤出一副亲亲密密的口吻，“亲爱的骆宁同学，原来你在这儿啊！” 　　骆宁的书桌是背对着门的，他正坐在桌前，闻言诧异回头，“你怎么进来了？” 　　关滢不明白他表情怎么这么奇怪，眨巴着眼说：“我找你有事啊……” 　　说完才发现，他面前的书桌上有一个手机架，上面放着台手机，画面显示，好像正在拍摄的样子。 　　关滢一愣，“你在干嘛？” 　　骆宁沉默一瞬，“我在直播。” 　　最近《不完美小姐》上映，作为当红花旦周颖洁担纲主演的都市浪漫喜剧片，成绩不错，收获了符合预期的电影票房和还算过得去的口碑。 　　而身为这部电影的执行制片人，这段时间，骆宁不仅圆满完成了本职工作，还承担了很多额外的宣发工作。 　　比如今晚这场主创直播连线，本来应该由制片人亲自来的，但那位老师年纪大了，不太能适应现在的这种直播宣传的模式，所以只好由骆宁顶上。 　　老师说：“咱们的幕后主创里，就你长得最帅，这种场合理应承担最多。就当为电影奉献了吧！”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骆宁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他很认可。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因为长相，此前做过的很多项目里，需要露脸的工作都是他来。也因此，他在好几家电影主演的粉圈里都有一定关注，算小有名气了。 　　今晚也是这样。他和导演、编剧谈笑风生，交流创作心得，顺便如老师所说，靠自己的英俊外表再一次迷倒了一堆收看直播的主演粉丝和电影观众。 　　直播效果这么好，骆宁正倍感得意，没想到关滢会在这时突然闯进来！ 　　关滢闻言也是一愣，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在直播，自己这时候进来，岂不是被拍进去了！ 　　她拔腿就想跑，但已经来不及了，直播前的观众已经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弹幕刷刷刷道：“这是谁啊，也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吗？” 　　“怎么气氛怪怪的啊，不会是制片人的女朋友吧？” 　　“制片人刚不是说在家吗？这个点在他家还这么自然进他书房的人，语气还还这么亲密，肯定是女朋友啦！” 　　“制片人有女朋友了？No，我才刚恋爱就要失恋了吗！” 　　“女朋友直播误入镜，恋情曝光，怎么这么像某江小说剧情啊嘎嘎嘎！” 　　骆宁不愧是要成为金牌制片人的男人，反应飞快，一边在桌下给关滢打手势让她出去，一边笑着说：“是我朋友，不知道情况，误闯进来了。咱们接着说刚才的吧，编剧老师当初写这个剧本的初衷是……” 　　连线那边的导演和编剧立刻配合地岔开话题，关滢也蹲下身子、避开镜头，想悄无声息地出去。 　　本以为这个意外插曲会这么自然地带过去，谁知弹幕忽然有人说：“等等，这个女朋友怎么长得有点像关关啊？” 　　骆宁一愣。 　　没等他反应过来，下面就有人问：“关关，哪个关关？那个作家关关吗？” 　　“关关是制片人的女朋友？不是吧！她男朋友难道不是谢成文吗？” 　　“什么玩意儿，谢成文是谁？关关又是谁？你们在说什么？” 　　“谢成文的女朋友不是季书吗？” 　　“那是电视剧里，现实中谢成文就是原著作者的男朋友啊，我之前看营销号这么说的！” 　　弹幕唰唰唰过得飞快，《秘密》不愧是大爆剧，即使过了这么久了，还是在别的电影的直播场合，居然还能激起大家讨论剧情。 　　而之前在剧播时，确实有很多营销号写那种煽情长文，讲述这个剧其实是原著作者的真实故事。又因为剧情里是happy ending，所以对于很多不了解关滢其实一直单身的路人来说，确实还以为她和谢成文原型在一起了。 　　骆宁暗骂一声，正要再解释真的不是他女朋友，弹幕已经先辟谣了，“那是营销号瞎编的，本书粉作证，关关没和谢成文在一起。不过她最近微博透出来的迹象确实很像谈恋爱了，我们都在等官宣呢！” 　　“所以，是真的啦？关关真的恋爱了，男朋友就是这个制片人？！” 第78章 　　晚上十点，西西连夜赶到了骆宁家。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骆宁的房子，也是第一次知道关滢的详细住址。要知道，自从搬家后，关滢为了避免她和傅时川撞上导致露馅儿，都不许西西来新家找自己的。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顾不上考虑这个了！ 　　就在西西抵达前15分钟，“关关”这两个字已经登上了微博热搜。 　　好巧不巧，也是第五位。 　　灯光明亮的客厅内，大家看着手机，相对沉默。 　　片刻后，西西说：“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因为你在骆宁直播时误闯进去，网友觉得他是你男朋友，你们在谈恋爱？” 　　确实是这样。 　　关滢现在还想不通，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直播还没结束，她出现在骆宁直播的截图和录频就被发了出去。 　　其中发得最早的是个普通网友，她兴奋地说：“没想到追个直播追出抓马剧情，居然赶上恋情曝光现场！有没有认识的来看看，这是关关吗？！” 　　截图里是关滢清晰的正脸，她在下面解释，自己今晚蹲《不完美小姐》的主创直播，结果居然在里面看到了关关误闯。 　　天啦，她不会是无意间看到了关关的男朋友吧！ 　　这条很快被营销号转发，顿时激起讨论！ 　　“关关，就是那个写《秘密》的关关吗？她长什么样儿啊，我不知道诶，有人知道吗？” 　　“是她！我之前看过兰央发的合照，刚还去对照了一下，绝对是她！我不会认错的！” 　　“那这个男的又是谁呢？为什么说是她男朋友啊？球球了，我看不懂啊，快来个人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瓜！” 　　“我来我来我来！我看懂了！博主的意思是，这个男的是《不完美小姐》的制片人，就是周颖洁演的那个，这两天正在上，也是因为这个，才有今晚的直播。然后他正在直播，那个作家关关不小心闯了进去，看起来就很像是女朋友误闯男友直播，恋情曝光！” 　　“原来如此！哇塞，那真的很抓马诶！难怪大家这么激动！” 　　“不过不是都说《秘密》是原作者的真实故事吗？我还一直以为她男朋友是谢成文呢。” 　　“不是啦，关关之前一直没有男朋友。但现在看起来是有了哦！笑死，我们书粉之前在关关微博下猜男友的时候，万万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看到！” 　　“不愧是女作家哈，连恋情曝光都这么戏剧化。我们不仅把初恋写成了小说，更要争取每一段恋爱都像在写小说！” 　　“而且这个制片人长得还挺帅，还很年轻，更像写小说了！不错不错，本书粉表示满意。我同意这门亲事了！” 　　…… 　　诸如此类的评论，看得关滢头都大了。 　　其实按理说，她和骆宁都不是明星，这件事本不至于闹这么大。但倒霉就倒霉在，就像网友说的，今晚的事确实有点戏剧性。 　　一部正有热度的电影的男性制片人，大晚上在家直播，却忽然闯进来另一个同样有点名气和热度的女作家。 　　两人此前从未传过有交集，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此刻却言语亲密，仿佛这个点还住在一起似的。 　　此情此景，怎能不让饱受晋江娱乐圈文熏陶的网友们多想？ 　　再加上骆宁帅气长相这个致命杀器，热度立刻就上去了。 　　当然，也有网友提出不同意见：“但我觉得，就算误闯了直播，也不一定就是男女朋友吧？那个制片人不是说了是朋友吗？” 　　旁边的骆宁看到这一条，激动得一把夺过关滢手机，恨不得当场大呼：看看吧，还是有头脑清醒的人的！还记得他当时就辟谣了，是朋友，不是女朋友！ 　　这中间的区别大了！ 　　他期待地刷新，想看看别人对这条的回复，却只看到：“他说了吗？我没看到啊。哎呀就算说了，那也不代表什么。没公开之前肯定都这么说啦，不会承认的，但看这个架势、这个氛围，绝对是在搞对象啦！” 　　什么架势！什么氛围！ 　　你们给我说清楚！ 　　语气黏糊糊恶心人的是关滢，他可是从头到尾清清白白、光风霁月！ 　　骆宁气得不行，但也没办法。毕竟作为一个娱乐圈从业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互联网，大家都只喜欢接收最有噱头、最刺激的信息。 　　连当时直播间里的人都无视他的解释，直接盖章这是恋情曝光了，何况这些吃二手瓜的网友？ 　　更别说很多营销号为了找爆点，根本提都不提他曾经辟谣了那么一句这件事！ 　　要么发截图，要么录屏只录前半段，删掉他后面解释的那句话，才导致错误消息越传越广，直到搞上热搜。 　　他埋怨地看向关滢，对方则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关滢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地后悔。 　　要是她进门前再多问一句就好了！ 　　但这也不能全怪她啊，她怎么知道骆宁当时在直播！他也没主动说啊！ 　　至于语气，她就说了那么一句，而且也没有很夸张吧。 　　之前在工作过程里，骆宁为了说服她、达到自己的目的，更恶心的语气都有过呢！只是没有被直播出去！ 　　“好了，你们两个别生气了。”西西说，“你们这个事虽然离谱，但真处理起来也不困难。实在不行，发条微博辟谣就好了啊。” 　　确实，发微博辟谣是最简单也最有用的办法，但辟谣时要怎么说呢？ 　　最可信的当然是照实说，告诉大家两人是有合作，才会经常一起工作。可这样一来，多半会被人猜到这个所谓的合作就是《秘密》的电影版。而如今还不是项目定好的对外公布日期，这么一搞很容易打乱后面的宣发计划。 　　身为制片人，骆宁不太能接受因为自己的疏忽，发生如此不专业的行为。 　　见他皱眉，西西从善如流，改换方案，“那你也可以再说一遍，你们就是朋友，她来你家是做客。虽然可信度可能没前一种高，但说白了，你们也不是恋爱了就塌房了的艺人，大家就算不信，又如何呢？” 　　这倒是，今晚的事闹这么大纯粹是凑巧了，事实上，真正关心他们恋没恋爱的人没那么多。 　　关滢好歹还有读者，他连粉丝都没有。再认真辟谣一次，该信的人自然会信，而不信的人，那就随他们好了。 　　等回头电影正式官宣的时候，一切自然清楚了。 　　骆宁沉吟片刻，提出第三种方案，“或者我们可以加一条，先辟谣我们俩，再说她其实另有男朋友。这样即使不说有合作，听起来也很可信了嘛。” 　　关滢一愣，西西已经扬了扬眉，“她有男朋友？” 　　“你不知道吗？她没给你说？”骆宁反问。 　　两人都看向关滢。 　　在他们的注视下，关滢沉默一瞬，放弃了抵抗。 　　算了，叫西西来商量这件事时就有准备了。 　　她说：“是，我确实有男朋友了。之前没告诉你。” 　　她以为西西会惊讶，没想到她只是点了点头，“所以，你真的谈恋爱了啊。” 　　关滢：“你已经猜到了？” 　　“早猜到了。”西西说，“连你读者都看出你的微博恋爱气息满满，更何况是我。” 　　准确地说，上次陪她去拿包时，她就几乎确定了。只是既然关滢不想说，她就装不知道。 　　“没错，就是我的室友。”骆宁插嘴，“和我一样长相帅气、风流倜傥，青年才俊一枚。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他去上海出差了，不然你这趟还能见上本人。” 　　原来如此，难怪她一直觉得关滢和骆宁走得近得不像一般编剧和制片人。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所以，我的提议怎么样啊，要直接说你的男朋友另有其人吗？”骆宁问。 　　他其实是有点诧异的，关滢对自己恋爱的事居然瞒得这么严实，网上没有官宣就算了，连这个看起来和她关系不错的经纪人都没说。 　　不是说女孩子都是忍不住秀恩爱的吗？她平时看起来也不像沉得住气的人啊，在这件事上有点过于能忍了吧！ 　　就好像，有什么理由让她在这件事上不愿声张一样。 　　诡异。实在是诡异。 　　跟大家说她的男朋友吗？ 　　关滢一直没有在网上正面官宣，原因很简单，因为傅时川特殊的身份，在他本人知道一切前，她不想打草惊蛇。 　　而且，她也偷偷想过，如果在傅时川知道自己就是谢成文后，他也不排斥的话，她也许还可以在微博郑重地告诉大家，自己终于逐梦成功，和谢成文在一起了！ 　　因为存着这个打算，也就不想随随便便地说了。 　　但现在听到骆宁的提议，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计划，而是傅时川的病，有点迟疑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万一傅时川不愿意……” 　　“他为什么会不愿意？”骆宁说，“哦，你是担心，以他的性格，会不想出这种风头？也有这种可能。但我不是让你在微博发你们俩的合照，只是公开你和另一个男人在恋爱而已。一种含蓄的官宣。而且，我也不全是为了辟谣。毕竟就像你经纪人说的，我被误会就误会了，没人在乎。但你不一样。你可是有家室的人。” 　　“你不觉得，你现在做这个举动，能有效缓解傅时川因为看到我们俩的绯闻而大吃的飞醋吗？” 　　说完，见关滢一愣，他也愣了，“你不会还没跟他说这个事吧？” 　　关滢：“……确实还没有。” 　　骆宁无语，“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关滢不答，骆宁有点惊讶道：“你不会不打算告诉他吧？” 　　他立刻变了脸色，提醒她，“这件事我是肯定要跟他讲的。我是觉得让你讲更好，才没有立刻说。” 　　关滢和傅时川毕竟是恋爱关系，他和关滢平时因为工作走得近点就算了，真传了绯闻还是有些微妙和尴尬的，要小心处理。 　　要是主动告知，态度坦荡一点，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但如果自作聪明，做什么怕他生气就隐瞒不说的蠢事，才容易出问题。 　　他是聪明人，从不做蠢事。 　　见骆宁一副你不说我就要说的表情，关滢道：“没有，我没不打算告诉他。就是一时没想起来。” 　　她刚才光顾着想要怎么处理网上的热搜了，骆宁问了才回过神，还有这么一个问题要解决呢。 　　不过此情此景，愈发让她觉得熟悉了。 　　就在几天前，她才因为另一个热搜，而发愁要怎么跟傅时川解释。 　　她最近真的命犯热搜吧！ 　　骆宁轻哼一声，“那您心可真大，这都能忘。他没发消息问你吗？” 　　就这短短一个小时，他微信里已经收到众多朋友的问候了，都在问他网上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和那位女作家在恋爱？ 　　其中当然也包括《不完美小姐》剧组的同事，制片人老师开玩笑道：“我让你为了电影奉献，但也没让你豁出自己去炒作，这样会不会用力过猛了一点？” 　　关滢看了看手机，这期间傅时川确实没发过消息，骆宁说：“那他可能没看到。你应该主动一点。去自首吧。”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关滢跟西西比了个手势，离开客厅、走到书房，把门半掩上，然后站到窗边，拨通了傅时川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喂？” 　　“是我。”关滢说。 　　“我知道。” 　　关滢问：“你在干什么，工作吗？” 　　“没有。” 　　“已经休息了？那今天结束得比昨天早啊。”昨晚她11点发消息他还在工作呢。 　　以她的感觉来说，傅时川这趟出差确实很忙，她不由问：“你还要在上海几天啊？” 　　这个问题他去上海那天她就问过，当时他说不确定，这回终于说：“明天是最后一天，下午就结束了。” 　　关滢有点意外，“那你明天就要回来了？” 　　傅时川顿了顿，“应该。” 　　既然明天下午就结束了，那就算明天不回来，后天也该回来了。 　　这比她预计的快，关滢心头一喜，却听他问：“你打电话就是想问这个？” 　　“不是。”她一下回过神，想起自己这通电话的正题，“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看到今晚的热搜了吗？” 　　其实她觉得，傅时川应该没看到，毕竟他没发消息问自己。而且既然他这么忙，前几天那个热搜都没看到，再错过这个也很正常。 　　没想到傅时川却说：“看到了。” 　　关滢一愣，“你看到了？” 　　“嗯。” 　　“那你看到了，怎么不问我啊？” 　　傅时川没有回答。 　　关滢终于察觉不对了。好像从接起这通电话，傅时川的态度就很冷淡。 　　她忽然生出个想法，迟疑道：“傅时川，你不会是真吃醋了吧？” 　　她的语气有点惊讶。虽然刚才骆宁那么说，但她其实并没有担心傅时川会真的因为这件事生气。 　　毕竟如果他看到了热搜，应该也能猜到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和骆宁的关系！ 　　不过她转念又想，知道是知道，但这次毕竟是传出绯闻了。 　　面对铺天盖地都在说自己女朋友在和别人谈恋爱，作为男友，可能是会有点介意吧！ 　　她立刻道歉：“对不起嘛，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不过你放心，我们会澄清的！” 　　她想到骆宁的提议，说：“我打电话也是想问问你，如果我在微博说，我其实另有男朋友，就是你，你会同意吗？” 　　话问出口，她也有点紧张。 　　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个合适的时机，更不知道，傅时川对这个提议是什么反应。 　　电话那头，傅时川依然沉默。 　　他确实吃醋了，但不是关滢以为的那样。 　　傅时川站在酒店的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繁华的上海滩夜景，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已经快60个小时没有好好休息了。 　　三天前的晚上，他做出了试着改变自己的决定，带回了那束郁金香。 　　作出决定的当下，他充满了希望。 　　然而当晚，他就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努力了两个小时也没有睡着，不得不放弃，坐起来吃了一片艾司唑仑。 　　自从第一次关滢察觉他房间的异常，他就把这个药从床头柜转放到随身的包里。他庆幸这个决定，让关滢后来进他房间时没有发现，也让自己在这个深夜有药可以吃。 　　但这一次，连艾司唑仑都失效了。 　　他服下药后，很快睡着，但一个小时后就猛地惊醒。然后再次入睡，再次惊醒。如此重复四次，每次一个小时，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而且，即使是在这一个小时的短暂睡眠里，他也一直陷在做各种混乱梦境中。高空攀爬，失足落海，永远追不上的班车，无限的争吵和喧嚣。 　　每一次，都让他在焦虑和惊惧中醒来。 　　就算是在美国最糟糕的那段时间，他也很少失眠这么严重。 　　他以为这只是一次偶然，可第二天、第三天晚上都是这样，就算吃了安眠药也只能睡三四个小时，而且是质量极差、噩梦不断的那种。 　　晚上睡不好，白天还要照常去工作，全靠意志支撑。 　　今晚又是饭局，他本来还想去，早就察觉异样的Jonson终于看不下去了，勒令他回酒店休息，剩下的事他会全权负责。 　　他回了酒店，却一点都不想睡觉。那张大床甚至让他觉得恐惧。 　　最后，只好坐在沙发上发呆。 　　那束郁金香还插在花瓶里，摆在窗边，比三天前开得更好了。 　　他看了一会儿，移开目光，拿出手机、登进微博，一眼就瞥到热搜上她的名字。 　　他微微一愣，点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了她和骆宁的绯闻。 　　他当然知道真实情况是什么，所以的确没有因为大家误会她和骆宁而有多介意。 　　只是，当他在浏览网上的评论时，却发现网友说的最多的不是她和骆宁的所谓“恋情”，而是在扼腕叹息：原来关关的男朋友不是谢成文啊！ 　　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所有人关注的是谢成文，在乎的是谢成文，津津乐道的也是谢成文。 　　而现在和她在一起的那个人，仿佛毫不重要，没有任何人在意。 　　关滢说，想公开他才是她的男朋友。可就算说了又怎么样呢？ 　　是他或者骆宁，对大众来说没什么不同。大家关心的只是谢成文是谁而已。 　　他永远比不过的那个人。 　　连续失眠让他连神经都仿佛在剧痛，他想到这几天可笑的尝试。 　　他以为他可以改变，以为有办法不用失去她，却被现实迎头痛击。 　　世界一片黑暗，从未有过的心灰意冷笼罩住他。 　　傅时川听着电话那头轻柔的呼吸声，忽然问：“关滢，你会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关滢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傅时川已经又问：“其实，你已经猜出我的病了吧？你知道了多少？” 第79章 　　关滢呆了三秒，才明白傅时川说了什么。 　　他知道她看出他的病了！ 　　她猝不及防，一时有点无措，片刻后才结结巴巴道：“你、你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的？知道多久了？ 　　仿佛猜到她的疑惑，傅时川说：“那天我去你家接你，无意中看到了你的电脑搜索。” 　　她的电脑搜索吗？关滢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他说的“那天”大概是哪一天，然后震惊地发现，居然是一周多以前！ 　　他发现这么久了？ 　　她脑子乱糟糟的，第一反应是害怕傅时川觉得她在背地里调查他，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要查你，我就是担心，又不知道怎么问你，所以……” 　　“没关系，我理解的。”傅时川说，“遇到这种事，任何人都会想查清楚的。也应该查清楚。” 　　他的话听起来似乎在安抚她，关滢却觉出了一股不对。 　　他的语气，有点奇怪。 　　像是在调侃，又更像是在自嘲。 　　没等她想明白，傅时川又问：“你上网查了，那查出答案了吗？还是你有去咨询专业人士？” 　　关滢不敢再隐瞒，老老实实说：“我去问了一位心理医生。” 　　“有结论吗？” 　　“她说，你可能是空心病。” 　　傅时川点点头，“空心病，这个名字我也在网上看到过。” 　　“所以，你是吗？” 　　“大概？我美国的医生没有给我下一个具体的结论，只是给我提出了一些建议。不过症状看起来倒是挺像的。” 　　是了，空心病都是国内近些年才出现的名词，傅时川在美国的医生肯定不会这么跟他说。 　　但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刻，在他的话语面前，她终于确定，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猜测没有错。 　　他确实是生病了。 　　关滢一时不知什么感觉，顿了顿，问：“多长时间了？” 　　“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我去美国一两年后吧。” 　　连时间也和她猜得差不多。 　　关滢：“你说，你的医生有给你一些建议，所以，你是有在治疗的，是吗？” 　　傅时川不答。 　　“你别担心！”关滢连忙说，“这阵子我也了解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我知道，这个病可能会有点麻烦。但只要我们勇敢面对，总能治好的。” 　　只要勇敢面对，总是能治好的。 　　也许放在一周前，他也会信。但傅时川想到自己这几天狼狈不堪、糟成一团的样子。 　　那样无能为力，甚至连一个觉都睡不着，只觉她此刻的话是那样天真。 　　他被这个疾病纠缠这么多年，第一次勇敢去面对它，就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不用了。”他轻声说。 　　关滢一听就急了，“怎么能不用呢？我明白，你现在生病了也许会有些消极，但你真的不要太把这个病当回事儿。我相信，你可以战胜它的，我也会陪着你……” 　　“你陪着我，你真的能一直陪着我吗？”他反问。 　　关滢闻言一愣，“什么？” 　　傅时川不语。 　　电光火石间，关滢忽然想起来，既然他早就发现她知道了，那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说？ 　　还有刚才，他还问了她什么来着？ 　　她会不会，后悔和他在一起…… 　　关滢表情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还是不说话。 　　关滢：“我会不会后悔和你在一起？所以你是觉得，我知道了你生病了，就会和你分开？在你心里，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她的语气透着股震惊，仿佛不可置信。 　　她从没这么想过，更没想过傅时川会这么想！ 　　自从知道他可能生病了，她想的最多的就是心疼他、担忧他，还有自己之后要怎么帮助他，怎么陪他一起走出来。 　　她从没想过要离开他！ 　　震惊之后，涌上心头的便是委屈。 　　他怎么能这么想她？ 　　难道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对他有多在乎还表现得不明显吗？ 　　她希望傅时川否认，告诉她他不是那个意思，然而他却说：“有些事情，是我先隐瞒了你。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所以，如果你知道真相后，想离开也很正常。” 　　“我没有想过！”关滢生气地说。 　　她觉得他简直是在冤枉她。她只会担心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他，怎么会因为觉得他哪里不够好了就要离开他！ 　　她急切地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如果真这么想，今晚就不会还提议要跟你公开了！” 　　是。傅时川想到，刚才她还要和自己公开恋情。 　　她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知道了她的病就要离开。 　　但这样的她，愈发让他觉得自己的可耻。 　　是他做了卑鄙的骗子，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她。 　　他骗她喜欢上了那个虚假的自己。 　　他想到谢成文。也许她还以为，他和她曾经爱过的另一个人一样，优秀，美好，拥有那些珍贵的品质，值得让她为他付出。 　　但事实上，不是的。 　　她现在这样说，只是因为她还是不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 　　她只是知道他得了这个病。但知道和真的面对，是不一样的。 　　等她看到他最真实的一面，糟糕透顶的一面，就会知道，原来他和那个人不一样。那她的喜欢也不会再存在了。 　　那样的他，本就不值得被任何人爱。 　　他觉得头又在痛了，连日的疲惫让他一点力气都没有。而关滢还在等他的回答。 　　傅时川忽地一笑，那样讽刺，不知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所以才能说出这样轻轻松松、轻而易举的话。你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吗？你不知道。但凡你知道一点，都不会这样了。” 　　“关滢，你从来就不了解我。” 　　关滢忽然安静。 　　他说她不了解他。好熟悉的话。是了，她想起来了，在刚察觉出他身上的异常时，她也这么自我怀疑过。 　　这么多年来，她喜欢的到底是真的傅时川，还是只是她幻想出来的一个完美的符号？ 　　当时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但现在，傅时川把这个问题避无可避地摊到了她的面前。 　　关滢忽然觉得茫然。 　　傅时川不相信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她这么多年来以来的仰望、爱慕，她把他放在心中最珍贵的地方，那样小心翼翼、近乎虔诚的供奉，他全都没有感觉到，所以才会这样看待她的感情。 　　而现在，他更是直接说，她不了解他。 　　这一刻，她笃定的一切，好像都被他全盘否定。 　　被这个她最在意的人否定。 　　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开始问自己，她真的，曾经了解过他哪怕一瞬吗？ 　　一颗心仿佛被丢入茫茫旷野，寻不到方向。 　　她安静良久，忽然轻轻说：“是，我不了解你。但你试图让我了解过你吗？” 　　关滢问：“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反反复复地告诉我，希望我相信你、依赖你，接受你的帮助。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 　　“这么大的事情，你瞒着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告诉我。我一开始还为你找理由，想着可能你是生病了，心里介意，所以谁都不想告诉。但其实，你还是跟别人说过的，对吧？那个Jonson，他知道，对吧？” 　　不需要傅时川再回应，她已经知道答案。 　　她忍住涌到眼中的泪意，说：“所以，你愿意告诉别人你的情况，愿意告诉Jonson，却不愿意告诉我。因为你从没想过要我帮助你，你也从不信任我，不相信我会陪你面对。” 　　“因为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个朋友值得信赖，是吗？！” 　　还是说出来了。 　　在猜出Jonson知道他的情况后，一直隐忍在心里的委屈和不甘，这一刻，终于爆发了。 　　她的质问，让傅时川无言以对。 　　他很想解释，不是那样的。但又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 　　她的语气是那样难过，他终究还是让她难过了。就像他此前担心过无数次的那样。 　　傅时川闭了闭眼，说：“也许，你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和能带给你快乐的人在一起。而不是我。” 　　关滢心瞬间一空，片刻后，轻声道：“你是在和我说分手吗？” 　　傅时川看着对面那束郁金香。 　　之前他一直害怕她知道真相会离开自己，因为不敢面对，甚至逃到了上海， 　　但这一刻，听着她在那一端的问题，仿佛铡刀终于落下，忽然觉得，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奢求不属于自己的阳光。 　　他走到桌前，把郁金香从花瓶里抽出，丢进垃圾桶里，说：“是。” 　　傅时川：“关滢，我们分手吧。” 第80章 　　关滢去打电话后，西西和骆宁在客厅又商量了一会儿，还是觉得由关滢来发这个辟谣微博最好，于是决定先按兵不动，等她出来。 　　可她这个电话打得格外久，迟迟不见出来。骆宁终于忍不住了，起身走到书房外，试着敲了敲门，“关滢，你好了吗？” 　　没想到门没有关严，他这么一用力，就轻飘飘地朝里打开了。 　　关滢站在落地窗前，脸色煞白地回过头，看得骆宁和紧随其后的西西都是一愣。 　　西西连忙迎上去，问：“怎么了？怎么这个表情？” 　　关滢没有回答，西西握住她的手，却发现触手冰凉一片。 　　她心一惊，冒出个猜测，“是谈得不好了吗？你们，吵架了？” 　　骆宁也这么想。但不应该啊，就因为那个绯闻？都主动坦白了还不行吗？傅时川没这么小气吧！ 　　关滢浑身紧绷，一双眼眸乌黑，透着股茫然，仿佛还陷在巨大的冲击中没有回过神。 　　她看着西西，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她刚问了什么，摇了摇头，“不是吵架。” 　　西西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她轻轻说：“他说，要跟我分手。” 　　骆宁这次彻底愣住，旁边西西已经愤怒地提高了声音，“分手？为什么？就因为那个绯闻？他有没有搞错，吃醋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 　　骆宁连忙说：“不是，你先别忙着发火！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他看向关滢，眉头紧皱，“你确定是老傅是亲口说要跟你分手？这不应该啊，你不是去打电话给他解释的吗，怎么会闹成这样？” 　　是啊，她也想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明明她是要跟傅时川解释她和骆宁的乌龙新闻，甚至商量要不要公开他们的恋情，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觉得很茫然，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般懵懵的，甚至怀疑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可掌心手机里的通话记录、面前骆宁惊讶的表情，都清楚地提醒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傅时川，跟她分手了。 　　他亲口，在电话里，跟她说出了那五个字。 　　她忽然后退一步，像是再也无力承受似的，转身就往外走。 　　西西连忙追上去，见骆宁也想跟过来，连忙使了个眼色，“你别来了，人越多越乱，这事儿交给我处理！我陪着她！” 　　骆宁只好止步。 　　西西本以为关滢会直接回家，没想到追出去却看到她进了电梯，而等她赶过去电梯门已经关闭了，旁边的屏幕显示是往下。 　　她暗骂一声，连忙去按另一个电梯。好不容易等她赶到一楼，冲出去却发现关滢没有走远，就站在单元楼外。 　　西西走过去，正好关滢也扭过头，直勾勾看着自己，“我想喝酒。你知道现在哪里可以喝酒吗？我想喝酒！” 　　女孩一双眼在黑夜中像是燃烧着两簇火，看得人心惊。 　　西西握住她的手，说：“好，我知道哪里可以喝酒。我陪你去喝酒。” 　　。 　　西西带她去了三里屯的一家著名酒吧。 　　虽然已经11点了，但酒吧里正热闹着，有乐队在现场演奏，还有衣着火辣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跟着节奏跳舞。每一次曲终，欢呼声和喝彩声都响成一片。 　　不过关滢和西西没有参与这热闹，两人坐在吧台边，一杯接一杯专心地灌酒。 　　西西经验丰富，知道这种时候就是要发泄出来，所以根本没有拦着关滢，反而主动说：“没关系，你放心喝，想喝多少喝多少！喝醉了有我兜着，肯定不让你有事！” 　　不过就关滢那不咋的的酒量，不等放开喝，几杯鸡尾酒下去，就觉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头也晕乎乎的。 　　她趴在吧台上，身体飘飘然仿佛要飞起来的同时，是胸口那仿佛要将她吞噬的巨大空洞依然存在，怎么也摆脱不掉。 　　西西见状，这才试探道：“想聊聊吗？” 　　关滢闻言看向她，眼睛里还有酒精的迷惘，“聊聊……聊什么？” 　　“还能聊什么，你那个忽然出现又忽然要分手的男朋友呗。”西西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对于关滢这个传说中的男朋友，她早就好奇了。 　　不为别的，关滢这个恋爱谈得实在突然又神秘，她一直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听骆宁的意思，是叫傅时川是吗？他是骆宁的室友，也就是关滢的新邻居，那她当初在微博提过的那位“米其林三星主厨”应该也是他了。 　　那么，关滢当初是为了他才搬家，还是搬完了才认识的？ 　　以西西的分析，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样看起来，关滢应该是真的挺喜欢他的，也难怪现在会这么难过了。 　　西西拍拍她的肩，“这种时候就是朋友存在的意义了，今晚我就是你的垃圾桶，你想倾诉什么、吐槽什么、痛骂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关滢听着西西的话，迷迷蒙蒙地想，所以，这是到了失恋后的闺蜜复盘控诉前男友大会吗？ 　　她在小说里也写过的，没想到自己也能亲身经历一回。 　　失恋。 　　她人生的第一次失恋，居然，是和傅时川。 　　胃忽然一阵绞痛，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因为想到这个事实就让她控制不住地痛苦。 　　她捂着脸，苦笑一声，“说什么呢？我没什么想说的，也没有什么想控诉的。我只是，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他为什么跟你分手吗？”西西说，“其实我也想问，那个绯闻，不是导致你们分手的原因吧？” 　　刚才光顾着生气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还是觉得不对。 　　难道就因为那个正常人一看就知道是误会的绯闻，就闹到要分手的地步吗？ 　　以关滢和骆宁前后的反应来看，那个傅时川应该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也许就像骆宁说的，这中间还有别的原因。 　　是啊，她这一路想了又想，还是没想明白，傅时川为什么会忽然跟她分手。 　　关滢想起两人那通电话，明明一开始他们还在正常地说话，到底是从哪里开始一步步走向争吵的？ 　　哦，是他突然问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的病了。 　　所以，是因为这个吗？ 　　因为她发现了他的病，所以，他就要和她分手？ 　　因为这是他不想让她知道的，而她去打听了，让他觉得她越界了，让他受到了冒犯，所以，他不想再和她在一起？ 　　关滢忽然觉得这感受那样熟悉，好像是他们刚在一起时，她也曾困惑、茫然，惶惶不安，不明白傅时川为什么会忽然喜欢她，愿意和她在一起。 　　后来她问他，他说，是因为他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开心。 　　然后她又说，很担心自己万一哪天不小心做错了什么，让他觉得不再开心了，也就不想再和她在一起了。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呢？他亲吻了她，跟她说，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足够开心了。 　　那样美的情话，可现在看来，她终究还是做错事了吗？ 　　关滢忽然打了个哆嗦，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样，夺过面前的酒杯就仰脖一整杯灌了下去，然后对酒保说：“再来一杯！不，再来十杯！” 　　酒保在这种地方工作，对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看旁边的西西没有阻止，微笑着去调酒了。 　　关滢喝得太快，觉得酒劲直冲大脑，愈发眩晕。 　　她以手扶额，双眼紧闭，却挡不住眼角终于涌出来的泪水。 　　她后悔了。 　　如果她不去打听，如果她不好奇，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是不是，他们现在依然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可是，她明明只是太担心他，太想了解他了…… 　　“不对。不对……”关滢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睫轻颤，喃喃道。 　　西西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回答，只看到她一个人先是发呆，然后又开始狂喝酒，这会儿还自言自语上了，心中担忧，问：“什么不对？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关滢看向西西，怔怔道：“他说，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西西一愣。 　　“他还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相信我，不愿意依赖我，觉得我不会一直陪着他……” 　　这是傅时川那通电话里的内容。 　　在听到的时候，每一句，都让她觉得心像是被刀剜一样，狠狠一痛。 　　脑海里翻来覆去，是从高中到大学、从重逢到现在，两人相处的每一幕。 　　一个她这样喜欢的人，一个她付出了全部热情的人，最后却这样看待她的感情，让她觉得自己这些年坚持的一切都被否定了。 　　可这一刻，她猛地想起来，他怪她否定他，但她喜欢了他那么多年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傅时川从来都不知道。 　　他跟她分手，也许不是因为觉得她打听了他的隐私，让他受到了冒犯，而是就像他说的那样，他认为她知道了这件事就会离开，所以替她做了决定。 　　那，如果他知道了她对他的心意，就不会再怀疑她了！ 　　如果他知道了…… 第81章 　　关滢忽然低头到处翻找，西西奇怪地问：“你找什么？” 　　“手机，我的手机在哪儿……”关滢口齿含糊，焦急地说。 　　她是直接跑出来的，连包都没拿，只有那个刚通过话的手机被她死死抓着。但后来来酒吧的路上，她就像在梦游一般，这会儿才发现手机早不知丢哪儿去了。 　　“在我这儿，我帮你收着呢！”西西说着，从自己包里拿出手机，却又忽然想到一事，“不过，你要手机干嘛？” 　　关滢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我要给他打电话！有些事他不知道！我得告诉他！他不能就这么跟我分手！” 　　出现了！ 　　喝醉酒后忍不住电话求和，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出！ 　　她试图阻止关滢，“你确定？但现在太晚了，他搞不好已经睡了，要不明天再说吧？” 　　他们分手到现在还不到两个小时，两人多半情绪都还激动着，关滢又喝了酒，这种时候贸然打电话过去，很容易复合不成再次吵起来，反让事情更糟！ 　　而且，单从争口气的角度，她也不赞成关滢现在打电话。毕竟可是对方先提的分手，哪有这么快她这边就低头求和的啊，怎么着也得再观察观察 　　至少先把分手的原因弄明白吧！ 　　可关滢就像没听到似的，一把抢过手机，翻到最新通话记录就按了下了去！ 　　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和关滢一起看向手机屏幕。 　　本来还担心那个傅时川接起来后，两人会说些什么，然而只见闪烁的屏幕显示着“正在呼叫手机”，耳畔是一声又一声的“嘟”，对方一直没有接。 　　漫长的等待后，终于，机械的女声响起：“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然后自动挂断。 　　两人沉默。 　　西西有股不祥的预感，咽了口唾沫，干笑道：“我说吧，太晚了，他睡了……” 　　关滢却看着手机，酒吧明灭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她再次按下拨打键。 　　这回，没有等太久，就又听到那个声音，“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西西心头一沉。 　　刚才没关机，现在关了，那这意思很明显了。 　　傅时川没有睡，也看到关滢打来了电话。 　　但他不想接她的电话。 　　她能想到的，关滢当然也能想到，她沉默片刻，忽然起身就往外冲。 　　西西连忙追上去，一把抓住她，“你要去哪儿！” 　　关滢一边挣扎，一边大声说：“我要去上海找他！他不能就这样判了我死刑！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说清楚！我不能接受！” 　　身体里像燃着一团火，让她连血液都是滚烫的，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必须当面见到傅时川！他不能就这样把她打发了！就算要分手，她也要一个更清楚明白的理由，而不是这样稀里糊涂的！ 　　西西当然不会让她就这么走了，但关滢借着酒力和情绪加持，力气出奇的大，她比她高那么多居然也差点制不住她，两人就这样纠缠着到了酒吧外。 　　午夜的冷风兜头而来，关滢忽然打了个哆嗦，表情一变。 　　西西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挣开她冲到一旁的大树下，弯着腰痛苦地呕吐起来。 　　世界仿佛都在旋转，关滢跪在地上扶着树，吐得眼泪涟涟，连胆汁都要出来似的，从来没这么难受过。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稍缓过来，感觉有人在轻拍她的背，同时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好点了吗？漱漱口吧。” 　　她接过水，含了一口进嘴里漱了几下，然后吐了出来。 　　西西这才微松口气，说：“好，你要去上海就去上海，我陪你一起去！我现在就订机票，所以你别自己乱跑了，好吗？” 　　关滢却垂眸发了会儿呆，然后摇了摇头，哑声道：“不用了。” 　　“不用了？”西西迟疑，“你是说，你不去了？” 　　关滢觉得，在刚才那样剧烈地吐完后，自己的疯狂好像也随着那动作，烟消云散了。 　　大脑忽然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惊觉，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啊？ 　　他都跟她说分手了，现在更是连她的电话都不接，已经这么明显了，她还不明白吗？ 　　她还要追去上海，是要做一个死缠烂打的前女友吗？ 　　就算见到他了，又能怎样呢？ 　　关滢想到自己刚才想告诉他的东西。 　　她想告诉他，她对他这么多年的心意。可真的，还有必要吗？ 　　关滢低着头，长发在脸侧垂下，看不清表情，只听到她忽然问：“西西，你说，一个人明明那么喜欢另一个人，可另一个人却感受不到，这说明什么呢？” 　　西西一听这问题，再想到她刚才的话，就猜到这是关于谁的，不敢贸然回答。 　　关滢却微微一笑，自己回答了，“说明，另一个人其实从未对这个人敞开心扉。” 　　她想起自己今晚在电话里的控诉，傅时川对她说过那么多次让她相信他、依赖他，可事实上，他却不肯告诉她他的疾病，甚至在发现她知道后，就要和她分手。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说明了一点——他拒绝对她打开他的精神世界。 　　她想到自己刚才还一度后悔，觉得要是没有去调查这个就好了，要是什么也不知道就好了。 　　可是，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又怎么会忍住不去了解他，不去走近真正的他呢？ 　　她想靠近他，也想跟他打开心扉，可他却不愿意。 　　对他来说，她不比任何人特殊，甚至不如他的朋友值得信赖。 　　所以，是因为这样，他才感受不到她的心的吧？ 　　那她又何必再去说呢？ 　　现在讲这个，就好像在勒索一样：因为我爱了你这么多年，所以你不能甩了我。 　　虽然这爱你从未有所感觉，甚至还需要我亲口说出来，你才能知道。 　　想到这儿，关滢闭了闭眼睛。 　　即使她再卑微，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要让自己变得这么难堪又可笑。 　　西西看她这样，终于忍不住了。 　　她其实从刚才心里就压着一团火，觉得那个傅时川也太可恶了，什么人啊，说分手就分手，电话不接就算了，还直接关机，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 　　本来还想等明天两人都冷静下来了，帮关滢分析分析有没有复合的可能，现在也不想了，直接说：“没关系，不就是分手嘛，有什么的啊！你看我都分手多少次了，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你也会缓过来的！” 　　关滢不语，西西以为她不信，又补充：“真的，你现在就是因为是第一次，没有经验，才会把这个看得这么重！但是你认真想一想，这个男人再重要，能有你的谢成文重要吗？” 　　关滢一愣。 　　西西以为被自己说中了，立刻再接再厉，“你忘了？过年时咱们才聊起这个问题，当时你还说，没办法从对谢成文的多年暗恋中走出来，也就没办法开展新的恋情。但你看，你后来不也谈上了吗？那既然连谢成文你都能放下，这个人又算什么呢？” 　　说到这里，其实她还是有些惊讶的。关滢能够放下谢成文去和别人发展恋爱关系，最后还真的发展成功了，现在失恋了还伤心难过成这样。 　　可见，哪有什么走不出来的初恋暗恋，只要时间够久，大家都一样。 　　西西的话，让关滢忽然觉得很恍惚。 　　她以为，她是放弃了多年执念，去和新的人在一起了。 　　但她并不知道，她其实从来没有放弃。 　　这个她口中“不算什么”的人，就是她的谢成文。 　　她想到那一天。是哪一天呢，哦，是去年过年时，眉佳婚礼那天。 　　她时隔六年，再次见到傅时川。 　　就在那天深夜，她从睡梦中惊醒，梦中是她和傅时川的初遇，而她热血澎湃地给西西放下豪言，说自己要得到他，完成十三年前没有做成的事！ 　　那时候她想，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无论成败，她都要去试一次。 　　后来，她真的去试了，也真的成功了。可最终，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这一刻，关滢忽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她的分手，和西西的那些分手，是不一样的。 　　因为，她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分手，而是一个多年的梦碎了。 　　她努力了那么久，曾经无限于接近她的梦想，无限接近于她想要的那个答案，可最后，却还是以失败告终。 　　甚至，破碎得更加彻底。 　　过去，她以为他们是平行线，此生不会相交。 　　后来，在她的强求之下，他们终于有了交集。 　　可是她忘了，两条注定不在一起的线，即使短暂交集，之后也只会越来越远。 　　也许，这才是老天爷想要给她的答案。 　　关滢轻轻一笑，像是终于认清了什么，身体也在同时失去力气，软软地倒在西西身上。 　　她的头靠着西西肩膀，仰头看着深蓝色的夜空，心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还好没有告诉他。 　　她对他这么多年的爱意和期许，那些热烈而又寂寞的少女心事，一个人的独角戏。还好，他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 　　“关滢？关滢？”她突然倒过来，西西吓了一跳，连叫了几声都没反应。 　　她侧头检查了下，见关滢呼吸平稳，应该只是喝醉了睡过去了，这才安下心，然后打了个车，把她半扶半抱到车上。 　　司机往回开，西西坐在后排，让关滢靠着自己继续睡，终于有空去看看自己的手机。 　　首先看到的就是这期间，骆宁给她发的好几条微信。 　　骆宁：怎么样了啊？你们去哪儿了？ 　　骆宁：我给老傅打了电话，他没接，发消息也不回。 　　骆宁：靠啊，这狗东西现在还直接关机了！等他回来看我怎么跟他算账！ 　　骆宁：声明的事儿怎么办啊？关滢那边不发话，我不敢轻举妄动啊。 　　西西于是回复：我们在回来的路上了，关滢喝多了。 　　西西：我刚想了想，那个声明你直接发吧，就按我们的第二个计划，简单澄清下你们只是朋友就可以了。反正她现在肯定不会官宣什么正牌男友了。 　　骆宁大概是一直关注着手机，回得飞快：你们回来了？好好好，回来了就好。我刚一直担心呢。 　　骆宁：行吧，我也这么想。那我就按之前商量的那么发了。 　　处理完这个，西西轻舒口气，又偏头看看关滢。 　　她即使睡着了也眉头紧蹙，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西西看着这样的关滢，又想到她刚才仿佛心都要碎了的样子，忍不住眉头也皱紧了。 　　虽然知道第一次恋爱容易投入，但她会不会也有点陷得太快太深了？ 　　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但如果关滢过年时还在挂念谢成文，那满打满算，她和这个新男友从暧昧到恋爱一共也不到半年吧？ 　　这也放下得太彻底了吧！ 　　这让西西再一次心生好奇，不知道这个男的到底有什么神通，能让关滢忘了她的初恋男神、灵感缪斯。 　　想到这儿，她又给骆宁发了条消息：对了，你的室友、关滢那个前男友，你有照片吗？ 　　骆宁：干什么？ 　　西西：不干什么，就是想看看把我的金牌作家害成这样的人长什么样子。 　　骆宁听出她语气不善，男人间那点彼此维护的本能又上来了：那还是算了吧，我怕你拿到他的照片，去网上曝光审判他。 　　西西翻了个白眼：你还知道渣男要害怕被审判啊！ 　　骆宁辩解：你不要这么快就给人打上渣男的标签嘛，他们为什么分手的原因我们还不知道呢，我觉得这中间很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西西：什么误会？我看就是你朋友情绪不稳定，没事儿乱发疯！早知如此，我当初还不如劝关滢去找她那个初恋呢，也好过跟不值得的男人浪费时间！ 　　这是她的心里话，她现在确实有些后悔当初没有继续鼓励关滢去追求那个谢成文了。 　　哪怕最后也是被甩呢，好歹是被多年男神甩的，而不是伤在这么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横插一脚的男人手里！ 　　骆宁立刻不服了，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什么叫不值得？我朋友仪表堂堂、温柔体贴，之前还是硅谷的科技大神，今年年初才回国，现在在深海当互联网高管。无论从哪个方面，都配得上你的金牌作家ok！” 　　呵呵，还硅谷大神、深海高管，就算这些是真的，那至少那个温柔体贴她可没看出来，冷酷无情倒是真的。 　　西西在心里不屑道。 　　然而下一秒，她忽然一愣。 　　等等，骆宁说，这个傅时川是今年年初才从国外回来。 　　她记得，之前关滢也说了，她是过年时偶然遇上谢成文，才知道他回国了。 　　所以，他应该也是年初回国的。 　　怎么会这么巧？ 　　而且，关滢当时好像还说了谢成文回国后在哪儿工作。 　　是哪儿呢？ 　　西西皱着眉，努力回忆，终于，一道灵光闪过脑海。 　　是深海！ 　　她居然忘了，关滢当时说过，那个人也是在深海工作！ 　　西西浑身僵住，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内心浮上一个猜测。 　　一个她从未往那边想过的猜测。 　　难道…… 　　莫非…… 　　就在这时，骆宁又说：“还有你说的那个初恋是谁，谢成文吗？他们都没谈过算什么初恋！我跟你说，即使是那个谢成文，也不能跟我的朋友比的！他们当初都是同一所高中的，我朋友才是他们那一届真正的校园男神，学霸兼校草，那个谢成文就算真的存在，也只有被我朋友秒杀的份儿！也就是关滢暗恋滤镜开太大，把他美化了而已！” 　　西西的脑子像是瞬间炸开般，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耳畔挥之不去的，是骆宁的声音。 　　所以，傅时川也是嘉州七中的，还是他们当年真正的校园男神。 　　她不知道这个。关滢也从来没有说过。 　　那么，到底是关滢因为滤镜，在小说里美化了暗恋的人，抢了他的光环。 　　还是从头到尾，她写的那个人，都是他…… 　　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骆宁接起来还有点惊讶：“喂，怎么了？” 　　西西正要开口，却又猛地顿住。 　　等等，如果真的像她猜的那样，那她可以告诉骆宁吗？ 　　听他的口气，应该是不知道的。那傅时川多半也不知道。 　　关滢没有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可以擅自替她说吗？ 　　她沉默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们就从来没好奇过那个谢成文是谁吗？” 　　“好奇过啊，我们还讨论过呢，可惜没讨论出来。” 　　说到这个，他还记得那两次讨论时，傅时川对关滢这个曾经唯一喜欢过的男人有多么的吃醋和介意…… 　　骆宁忽然敏锐地察觉到点什么，“怎么，你知道是谁？” 　　西西不语，只听到那边键盘敲击的声音，猜测骆宁应该是正一边打电话一边操作电脑。 　　还没等她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说，骆宁忽然顿了一下，然后语气一变：“西西，上微博！” 　　又、又怎么了！ 　　她连忙放下手机，登进微博app。映入眼帘的是乱七八糟的首页，她点击搜索框想要搜索，才想起来还不知道骆宁要她看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消息，骆宁发来了一个链接，应该就是他要她看的东西。 　　她正要点进去，却先在下方的热点广场上看到了另一条微博。 　　西西盯着那行字，瞳孔瞬间收缩。 　　。 　　关滢第二天醒来，已经上午十点。 　　她睁开眼睛，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直到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和翻飞的窗帘，意识才一点点回笼。 　　这是她的卧室。她回家了。 　　下一秒，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午夜寥落的路边，酒吧里混乱的灯光，还有更早一点，电话里委屈而不解的争吵…… 　　是了，昨天晚上，她和傅时川…… 　　她以为想到这个，自己会很痛苦，但也许是昨晚发泄过了，此刻她的心情竟然诡异的平静。 　　就像一潭不与外界流通的湖水，不泛起一丝波纹。 　　不过虽然心情平静，头却还有点宿醉后的疼痛，她揉了揉那里，缓缓坐起来，下床朝外走去。 　　打开卧室门，却发现客厅里坐着两个人。 　　是西西和骆宁。 　　关滢看到他们，并不惊讶。毕竟自己昨晚喝醉睡过去了，肯定是西西送她回来的，而骆宁知道她家的密码，开门的人不作二想。 　　“你醒了。”西西看到她，立刻站起来。 　　关滢想回答，但开口却发现嗓子有些哑，于是就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西西拉着她的手带她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坐到她旁边，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关滢只当她是担心自己，顿了顿，终于说：“放心，我没事了。” 　　“真的吗？”西西问。 　　关滢点头，朝她笑笑，“嗯，谢谢你昨晚陪我。我现在好多了，也想明白了。不就是失恋嘛，没什么的。我会好起来的。” 　　她说了西西昨晚的话，以为她听了会附和，没想到西西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古怪，看着她不说话。 　　关滢皱了皱眉头，终于觉得这气氛有点奇怪，看向骆宁。 　　说起来，就算担心她，有西西在这儿等着就够了，骆宁怎么也在？ 　　他最近不是挺忙的吗，不用去上班？ 　　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骆宁忽然开口，“我们等你醒来，就是有事想和你商量。” 　　关滢下意识问：“什么事？” 　　“关于网上，你的新闻。” 　　关滢一愣，“难道我们的绯闻还没平息吗？” 　　虽然自己昨晚后来只顾着发失恋疯了，但他们俩都是专业人士，不至于这点事情处理不好吧？ 　　照理说，在看到她的情况后，他们应该就会选择发之前讨论的另一个声明。那现在都一晚上过去了，热搜应该早就下了吧。 　　“不是。”骆宁注视着她，关滢这才发现，他的表情和西西很像，有点复杂，有点古怪，都让她看不明白，“不是我们的绯闻。确切地说，是‘你们’的新闻。” 　　关滢没听懂，西西递过来手机，页面显示是微博。 　　她接过来一看，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热搜上熟悉的“关关”两个字。 　　居然还没下去！ 　　而且除了这个昨晚就挂在热搜上的笔名，上面居然还同时显示着“关关豆瓣”“关关帖子”“谢成文原型”以及“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等四个词条，一眼扫过去，仿佛热搜霸榜了一样，全都和她有关！ 　　关滢愕然地睁大眼睛。 　　什、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秘密》和谢成文也上榜了？因为她和骆宁的绯闻吗？还是骆宁公开他们的合作了？ 　　不，不对。 　　她看着“豆瓣”、“帖子”这两个词，脑子里猛地涌上一个不好的猜测。 　　仿佛为了映证她的猜测，下一秒，她一失手点开其中一个词条，最上面第一条微博赫然是：“今日最抓马！豆瓣年度爆帖大揭秘，作者居然就是著名作家关关！” 第82章 　　关滢登时愣在那里。 　　那个豆瓣帖子，大家知道了？知道那是她写的了？ 　　可是，这不可能啊！ 　　他们怎么知道的？！ 　　旁边西西也看到了那条微博，不由又回想起昨晚。 　　就在她陪着关滢在酒吧里借酒浇愁、发泄失恋的痛苦时，并不知道这个今晚已经因为她很热闹的互联网，又正在掀起另一场飓风。 　　起因在那个几天前曾引起过轰动、连她都被吸引了的豆瓣爆帖里。 　　虽然楼主当时就把帖子的主楼编辑、后来的更新也删除了，但帖子本身并没有删，还留在那里。所以，虽然这几天微博上关于这个帖子的热度逐渐退去，但帖子里还余热未消。 　　以前的旧人、最近涌入的新人仍在激情分析、热烈讨论，同时许愿做法，再过一阵子小G冷静下来，能回心转意，回来给大家一个交代，要是能继续连载就更好了！ 　　昨晚也是这样，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还有人深夜报社，分享起自己的夜宵来，引得大家纷纷抗议。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发了一条评论：“卧槽！你们看到热搜了吗？关关！我就说我前几天看到这个帖子时，总觉得哪里不对，今晚被热搜提醒了才忽然反应过来，难道没人觉得这个楼主的文笔和关关很像吗？！” 　　下面很快有人回复：“什么意思，关关，哪个关关？”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是那个作家关关，《秘密》的原著作者，她今晚直播意外曝光恋情了！好抓马啊，我刚刚还在微博吃瓜来着！” 　　“哦，她啊，我知道。但这跟我们的帖子有什么关系？” 　　“等等，你说小G的文笔和关关很像，你不会是在暗示我想的那个意思吧？你想说这个帖子是关关写的？小G就是关关？” 　　这个猜测立刻引发众人的嘲笑，“不是，你这也太荒谬了吧，是在说著名女作家会来豆瓣匿名发帖讲初恋吗？” 　　“我承认，小G文笔是不错，讲故事也很精彩，但也不至于猜她是关关吧哈哈哈！” 　　第一个人见大家不信，有点急了，“你们看过关关的小说吗？没看过的话去看一下，就会发现真的很像了！一些习惯的语气和措辞，完全一模一样！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帖子，就觉得似曾相识了！” 　　这一次，有人附和了，“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了，好像是有点像……” 　　“我没看过关关的小说，但我忽然想到，G和关，首字母确实一致啊！不会吧？？？” 　　文风的理由没能说服大部分人，但这个首字母的发现却让很多人一愣。 　　是哦，小G，小关，这么巧的吗？ 　　有人开玩笑说：“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帖子真是关关发的，那关关从高中就开始暗恋的人，就该是谢成文了？而按帖子里写的，小G已经成功和男神在一起了，也就是说，关关现在的男朋友、那个叫骆宁的制片人，就是谢成文？” 　　这个评论提醒了大家，很快，就有人去搜骆宁的履历。但这时候大家心里其实还是没当回事儿的，只是闲着也是闲着，就搜搜看吧。 　　要查骆宁的履历并不困难，毕竟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制片人，他也是有百度百科的。 　　只见页面显示，骆宁是嘉州人，92年生，清华大学毕业。 　　和关关是老乡，同龄，毕业于Top2的大学。 　　这些，都是网友曾经推测的谢成文的条件。 　　大家沉默了。 　　靠，不会真被猜中了吧！ 　　众人都有点懵了，帖子里也一扫之前的嘻嘻哈哈的氛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连路过的蚂蚁都不由自主地把眼睛瞪大了！ 　　“不、不是吧！我刚才以为你们胡扯呢，怎么看起来越来越真了！不要吓我！” 　　“还有没有别的证据！光这个还不算石锤，可能只是巧合！如果是真的，一定还能找到别的证据！” 　　“全体都有，今晚掘地三尺，我们也要找到新的证据！”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没有发现疑点的时候还好，而一旦出现一个破绽，再想找到别的就简单了。 　　更不要说，关滢留下的破绽也实在不少。 　　很快，新的证据就出现了。 　　“报！！！家人们，我刚才去巡逻了一下那个关关的微博，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她二月底的时候也搬过家！时间就和小G当时说要搬家的时间差不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们看，这是什么！” 　　下面贴了一张图，是关关的微博截图，只见上面赫然显示着：“@关关今晚要早睡：新家第一顿，吃到了新邻居做的法式大餐。足不出户，尽享米其林三星级别美味，我搬进的不会是凡尔赛宫吧？！[图片][图片]” 　　追过帖子的网友都记得，小G刚搬家的那晚，也吃过男神给她做的饭，后来男神更是经常做饭。 　　只是不管是第一次还是后来的，她都从来没发过图，只肯提供菜名。大家为此还抗议过，可惜小G依然故我。 　　救命，她们不会通过这种方式终于看到图了吧！ 　　再放大看那张菜的照片，红酒炖牛舌和烤羊排，正是那晚小G说的菜单！ 　　到这里，已经再无疑问，小G真的就是关关！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突然地、没有一点点防备地，就扒出这么一个大瓜，久久回不过神。 　　而等大家反应过来后，整个帖子瞬间炸锅了！ 　　“我靠我靠我靠！这是什么神展开？！所以这么长时间居然是关关在给我讲故事？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之前是谁说小G可以去做专业写手的？恭喜你，让你给说着了，人家确实是专业的！” 　　“不但是专业的，还是大神中的大神！之前我说我组人才辈出，但怎么也没想到能人才辈出成这样！我组的房子，这一次才是真的值钱了！！！” 　　“啊啊啊啊我要激动疯了！我可是关关的十年老粉，居然能在茫茫互联网和她有这样的缘分，之前她还跟我互动过呢！我还给她支过招！” 　　“所以，男神其实就是谢成文？？？电视剧里那个谢成文？？？柯星凡演的那个谢成文？？？” 　　最后一个人点到了关键。 　　其实刚才大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但因为当时没人真觉得这个帖子是关关写的，也就没深想。 　　但这一刻，在如山铁证下，大家猛地再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是啊，小G是关关的话，那男神就是谢成文了！ 　　群情顿时更加沸腾！ 　　毕竟谢成文这个名字，就算没看过剧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听过的。这可是今年最如雷贯耳的纸片人男神！ 　　现在忽然说，她们追了这么久的帖子的男主角，就是这位纸片人的原型，实在是有点太不真实！ 　　比小G是关关还让人不可置信！ 　　“男神是谢成文，小G是关关也就是季书，所以这个帖子其实是《秘密》的现实版续集？？？本秘密剧粉沉默了，合着我这半年就追了一部剧啊！” 　　“之前我也给小G支过招，现在有点眩晕，本人何德何能，居然能在谢成文和季书的爱情故事里有姓名！” 　　“当初我们是不是还说小G和男神结婚了姐妹们得坐主桌？她答应了没有？？？这个问题现在对我很重要！！！” 　　“重要＋1！我可以给礼金、不吃饭外加自带小板凳，只要让我旁观婚礼！！！” 　　“难怪之前掉马后小G会删帖，这是得删，否则传出去，不得分分钟全网轰动啊……” 　　确实，就在帖子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这些东西也几乎同步被搬运到了微博，立刻引发轩然大波。 　　网友们都纷纷震惊道：“啥玩意儿？？？是在说前几天那个倒追初恋的帖子吗？？？那是关关写的？？？男主角还是谢成文？？？” 　　大家一开始当然和之前帖子里的网友一样不相信，但很快，帖子里扒出来的各项证据也被摆了出来。 　　然后，微博网友也沉默了。 　　三分钟后，大家疯狂了！ 　　之前那个转载了帖子内容的营销号微博再次被转了起来，无数人涌过去打卡，同时重温经典，企图在字里行间寻找到更多的证据和蛛丝马迹！ 　　“是这个吧？是这个吧？谢成文和季书的恋爱实录，是这个吧？？？” 　　“妈呀，我本以为今晚关关直播爆男友就是抓马的巅峰了，但没想到，人外有人、马上有马啊！关关，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我看关关自己也懵了吧，先是直播，然后是掉马，还都是这么猝不及防哈哈哈！这一晚上主打的就是一个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很难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我之前已经相信那个帖子是真的了，还好奇过男女主现实中的身份，但我也确实没想到，这个故事居然是关关写的，甚至很可能和谢成文有关！这实在有点刺激过头了……” 　　“好痛苦，为什么要让我睡前看到这个，这让我今晚还怎么睡得着啊！” 　　“你还说呢，我他妈都睡着了还被姐妹连打十个微信电话给叫起来吃瓜。但我看完后觉得，值得！这样的抓马瓜就是要第一时间吃到！所以都睡什么睡，起来嗨！” 　　“那骆宁真的就是谢成文了？我还以为骆宁只是她的新男朋友，没想到啊，居然是老朋友！太震撼了，有生之年居然能等到谢成文原型大揭秘！” 　　正如网友说的，之前那个帖子本就热度高，现在突然扒出来作者居然是著名女作家，已经非常刺激了，再加上男主可能就是谢成文原型、而这个原型今晚正挂在热搜上这个最大爆点，种种因素叠在一起，愣是让这个没有任何一个明星参与的八卦，在午夜时分真的达到了一种轰炸互联网的效果！ 　　在西西看到时，最先搬运这件事的微博已经转发了三万次了！ 　　而在经过一夜的发酵，第二天一早大家醒过来上班上学、有时间看八卦的路上，热度更是到达了巅峰！ 　　…… 　　关滢看完一整个过程，站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马甲会被人认出来，就像她当初没想到这个帖子会被搬运走红一样！ 　　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好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忽然一个激灵。 　　等等，网友知道了，那西西和骆宁，他们也知道了？ 　　她立刻抬头去看两人，他们也正看着她，目光相对，关滢终于明白他们刚才为什么是那个表情了！ 　　她瞪着他们，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不是骆宁。” 　　她是说，谢成文不是骆宁。西西立刻回：“我知道。” 　　刚才关滢还漏看了一部分。不仅她知道，其实网友也已经知道了。 　　昨晚在被认为是谢成文的原型后，骆宁几乎是得到了一致好评。不谈别的，首先他帅气得完全担得起原著描述的外型就让大家很满意，没有以往有些电影小说作品的主角原型揭秘时，那种颜值上的幻灭感。 　　但很快，有人发现不对。 　　因为再深扒一点，就发现骆宁有些条件又不符合谢成文了。比如，他没有出国留学的经历，大学毕业后就一直留在国内，而且制片人的工作感觉也不太符合之前小G对男神工作的一些描述。 　　要知道，大家之前基本都觉得男神是做金融、互联网一类的。 　　而且还有人找到了骆宁直播时的澄清录屏，原来他亲口说过只是朋友。 　　不过这些并没有难倒睿智的人民群众，因为大家很快发现，比起男神，帖子里还有一个角色明显更符合骆宁——就是那个因为条件和谢成文吻合太多、而被小G错误捕进网里的相亲对象！ 　　如果是他的话，那今晚关关去他家也很合理了。毕竟按帖子里的说法，他实际上应该是关关男朋友的室友，如今就和她住对门，两人还有工作上的合作，关系不要太近啊！ 　　而且既然他和男神的条件重合多到连小G当初都找错了人，现在网友误会也很正常！ 　　正在此时，骆宁自己也发了微博再次辟谣：“是好朋友，不是女朋友，今晚就是个意外，大家真的不要再乱传了哈，拜谢拜谢～” 　　得到佐证的网友纷纷表示：“懂！我们都懂！相亲对象嘛！原来是你啊！” 　　虽然没能看到谢成文正主，但没关系，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大家的推理是正确的！ 　　而且既然连这个故事里的男配角都这么帅气出色，这让大家更好奇了，真正的谢成文到底是谁，又长成什么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今早上热搜的词条是“谢成文原型”，而不是“骆宁”。 　　不过对于西西来说，不需要网友的后续分析，在一开始看到那些东西后，她立刻就知道了到底谁才是帖子里真正的男主角。 　　她小心翼翼地问：“所以，是真的吗？傅时川就是你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就是……那个谁，是吗？” 　　其实心中已然知道答案。 　　毕竟早在昨晚，她就因为骆宁的话灵光一闪，猜到了真相。 　　但即使如此，当看到微博扒出来的东西后，她还是被震到了——原来那个帖子居然也是关滢发的！ 　　想到自己当初还想过签她，还去征求过关滢的意见，她一时不知该羞愧自己还不如网友了解手下金牌作家的文风呢，还是该夸奖自己即使没看出来文风，却还是目光犀利，一眼就在茫茫人海里看出了她隐藏在马甲下的实力。 　　但很快，她告诉自己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这个事实面前，她终于知道关滢昨晚为什么会是那个反应了。 　　她终于知道，自己误解了什么。 　　原来，那个凌晨她发的誓是真的。 　　她真的去追了她的谢成文，也真的追到了。 　　只是最终，又被他亲口说了分开。 　　所以，她的茫然、崩溃、痛苦、疯狂，全都有了解释。 　　因为，他不仅是他。他还是他。 　　西西看着关滢，心中除了恍然大悟，还有理解和心疼。 　　关滢接触到她的目光，仿佛被针刺了一般，额角一跳，忽然起身就要离开！ 　　西西连忙道：“关滢！” 　　关滢站住，却没有回头，半晌深吸口气，自嘲道：“没错，网友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帖子是我发的，那些事也是我做的。很可笑吧？” 　　“哪有可笑，你很勇敢！”西西立刻说。 　　她这话是发自肺腑。关滢居然说干就干，真在十几年后去追逐自己放不下的初恋，光这个行动力就让她刮目相看。再想到帖子里写的那些她在过程中的努力，她是真的佩服了。 　　关滢闻言，有些出神。 　　勇敢吗？以前她也这样觉得。怯懦了那么多年，终于鼓起勇气，为自己的心愿做了人生最大的一次努力。 　　只是在昨晚之后，这勇气，仿佛已经成为笑话…… 　　西西明白她的想法，顿了顿，说：“等他回来，你们要不要再好好谈一谈？我想，这其中可能是有误会……” 　　昨晚骆宁也这么说，她当时还不以为然，现在心态却完全不同了。 　　如果傅时川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那分就分了，但既然他是谢成文，这个事情就不得不重新商榷。 　　拜托，这可是爱了十几年的初恋，哪儿能这么稀里糊涂就分手了！ 　　她试着道：“还有你一直喜欢他这件事，他之前也不知道吧，你也应该和他谈一谈……” 　　关滢几乎是立刻就说：“我不要！”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她昨晚才刚想，还好傅时川不知道。可是转眼间，就被爆了出来，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看到帖子了吗？如果看到了，他就会知道，她是怎样费尽心机地想要接近他、和他在一起。他就会知道，她在这个过程中耍的那些手段。 　　这些事如果是之前被他知道，她也许会觉得尴尬、窘迫、羞耻，但在现在的情境下，就只剩下难堪了。 　　西西一愣，“可，他肯定是会知道的。” 　　关滢问：“他已经知道了？你们联系过了？” 　　这次不等西西回答，骆宁说：“他应该还不知道。” 　　关滢看向他。 　　骆宁解释：“今早你醒来前，我又给他打过电话。他还是没开机。” 　　这个意思很明白，傅时川没有开手机，那多半就没机会看到网上这些八卦。而如果他通过别的途径知道了这件事，第一个动作肯定也是立刻开机联系他们，不可能继续这样不理人。 　　关滢却没有因此放心。因为她忽然想到，傅时川昨晚说了，他上海的工作已经结束。那按照常理，今天或者明天，应该就会回来。 　　她看着骆宁，心说，是，无论如何傅时川肯定会知道的。到这一步，已经不可能瞒得住了。就算他自己没有看到新闻，等他回来，骆宁也会告诉他。 　　而她是不可能阻止骆宁的。 　　她有点不能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怎么和傅时川再见面…… 　　关滢抿紧了唇，而对面骆宁打量着她，心头也正翻江倒海。 　　他这一整夜，过得可以说是跌宕起伏、惊心动魄。先是莫名其妙和关滢传了绯闻，闹得满城风雨，然后又乍然听到她和傅时川分手的消息，自己疑似罪魁祸首。没等他消化完这两个噩耗，紧跟着，又被卷入另一个爆炸大八卦。 　　什么豆瓣热帖？什么关关马甲？什么谢成文原型？这都是啥啥啥呀！ 　　虽然刚才骆宁一副对现在什么情况了然于胸的样子，但事实上，昨晚刚看到帖子时，因为太过震惊，他确实迟疑了一瞬，心想，他妈的谢成文不会真的是我吧！ 　　不过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照帖子里的内容和关滢这些日子的行为，谢成文，只能是一个人。 　　骆宁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 　　傅时川居然就是关滢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就是《秘密》的男主角、传说中的谢成文，这个消息的震撼程度直接让他在昨天深夜被轰炸得瞪着手机半晌回不过神。 　　而等他反应过来后，满腔的震惊顿时全化作了愤怒和不甘！ 　　不是因为关滢在网上直播自己的倒追经历还擅自让他也出镜，也不是因为他终于搞明白了当初那个让他耿耿于怀的失败相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而是他很想大声地质问所有吃瓜网友：你们说谁他妈是男配角？！ 　　在昨晚闹成一团的互联网里，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个——怎么就把他定位成傅时川的男配了？还他这个配角都这么帅气出色，男主肯定更好，谁跟你们说的？老子比他帅多了！ 　　凭什么同样是被写帖子，傅时川是“男神”，而他却只能得到一个“相亲对象”的代号？！ 　　骆宁生气。骆宁不服。 　　但即使再不服，只要一想到自己这半年来一直围着打转的居然是傅时川从高中起被人暗恋十几年的故事，而他还要把这做成电影，还准备找一个帅哥来演他，骆宁就只觉一股名曰“输了、彻底输了”的情绪涌上心头…… 　　what the fuck！ 　　他忍不住费解地看向关滢，不明白傅时川那个狗东西究竟有什么好的，能让她这么多年念念不忘，得不到人还要写本书来赛博圆梦一把？ 　　再想到傅时川之前还吃过谢成文的醋，还好奇他是谁，不由在心里怒骂，这人是傻逼吗，自己的事儿都看不出来？ 　　关滢藏得够好的啊！ 　　他说：“我也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谈。” 　　虽然不知道傅时川为什么忽然发疯要分手，但他如果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有所反应…… 　　“我说了，我不想谈，你们听不懂吗？”关滢忽然发火。 　　骆宁一愣，还想说话，关滢已经一指门口，“出去！” 　　见两人不动，她一把把骆宁拽起来，然后另一只手拖着西西，强行把两人往外推，“我让你们出去！” 　　西西见状忙说：“好好好，我们这就走，你不要生气。我知道这事儿有点突然，你一个人先冷静冷静。” 　　把两人都推出门后，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关滢跌坐在玄关处，发呆半晌，拿出手机登上了微博。 　　一进去就先看到熟悉的热搜，那几个词条还霸占在上面，然后是自己仿佛要爆炸的后台消息提醒。即使她这半年来一直挺红、关注度挺高，这样的数量也有点过分夸张了。 　　点开评论一看，果然，全是关于这件事的。 　　“啊啊啊啊啊看到热搜我立刻来你微博了！真的吗关关？他们说的真的是真的吗？” 　　“我今早醒来看到微信八卦号推送，还以为是我看错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以为你只是随便谈了一场恋爱，没想到你谈的居然是谢成文！妈妈真是太激动了！” 　　“笑死，你要是早告诉最近在忙这个，我之前也不会催你赶紧写新书了！写书哪有这个事重要啊！” 　　“坏消息，骆宁不是关关的男朋友，我新磕的cp be了。好消息，谢成文才是关关的男朋友，我磕了十几年的cp居然he了！！！” 　　“牛逼，我最近吃的最有意思的两个瓜居然这样联动了，家人们，这不是精彩的双倍而是精彩的平方啊！”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人还是要有梦想！不管你的梦想多么遥远、多么不可思议，只要你坚持，一天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总有美梦成真的那一天！” 　　“太励志了，都给我看感动了！让我们一起恭喜关关，终于得偿所愿，十几年坚持没有白费！” 　　“恭喜＋1！顺便借地许个愿，祝我也能早日追到男神，美梦成真！” 　　“我也要我也要！蹭蹭好运，暗恋之神关关一定要保佑我们都能早日拿下男神啊！” 　　…… 　　关滢看着评论。这些人里有她的读者老粉，也有看到热搜来凑热闹的路人，但相同的是，每个人都认为她成功了，认为她实现了多年夙愿。 　　大家兴高采烈地恭喜她，给她加油，为她庆贺，甚至把这里当成了许愿的吉祥地，求她保佑她们。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把事情搞砸了。就在昨晚。 　　这一刻，关滢只觉得那样讽刺。 　　在她的梦刚刚破碎时，一切被昭告天下，让她连解释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再想到也许今晚傅时川就会回来，她忽然站起来。 　　不行。她不能再待在这里。 　　她不能这样见到傅时川。 　　她要离开！ 　　。 　　骆宁和西西在家里等了一天，关滢一直没有动静。 　　考虑到她现在心情肯定很乱，他们也没有再去打扰，白天充分留给了她空间，直到傍晚时分才觉得应该再问问她的情况。 　　然而发微信没人理，打电话过去，对面却提示，她的手机关机了。 　　两人一愣，涌上股不祥的预感，冲去对门一看，果然已经人去楼空。 　　关滢不在里面。 　　骆宁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沉默三秒，拨下了另一个电话。 　　西西问：“你给谁打？” 　　骆宁：“还能是谁？绯闻男主角。” 　　骆宁白天没有再联系傅时川说这件事，但就像昨晚他和关滢的绯闻一样，他不说，并不是不打算告诉傅时川，而是认为这样的事应该等当事人自己说。 　　可看现在的情况，他不说不行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傅时川的手机也是关机。 　　骆宁忍不住骂道：“艹！” 　　都一天过去了，这王八蛋怎么还在关机？他不会这一整天都没开机过吧！ 　　这就有点离谱了！ 　　西西见状，说：“他不是今晚要回来了吗？那很快了吧，等他回来再说也行。” 　　骆宁却没有理睬，拨下第三个号码。 　　谢天谢地，这一次终于通了。 　　电话那头，年轻的女声惊讶地问：“骆宁，你怎么会突然找我？” 　　这是傅时川的下属，他记得叫Rayray，之前有次他去深海办事，正好撞上她和傅时川一起。他交际花兴致一上来，就跟小姑娘聊上了，最后还互留了联系方式。 　　还好有这个联系方式，骆宁这样想着，笑着说：“也没什么，就是我有点急事要找老傅，但他手机打不通。我想起来你最近应该和他一起在上海出差，所以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已经回来啦，刚落地。”Rayray说，“但Trent没和我们一起。” 　　骆宁一愣，“你是说，傅时川没跟你们一起回北京？” 　　“对。他说，他有点别的事，自己单独走了。”Rayray语气思索，“电话打不通，那可能是在飞机上吧。他是和我们一起去的机场，不过他的航班比我们要晚，我们登机的时候，他还没走呢。” 　　骆宁忙问：“那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Rayray抱歉地说：“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 　　骆宁挂了电话，眉头紧皱。 　　傅时川没有回北京，这实在是让他没想到的。 　　那他去哪儿了？ 　　网上的事，他知道了吗？ 　　还有关滢，她又跑去了哪里？ 　　骆宁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出答案，只好重新回到自己家。 　　一进门就看到落地窗外，夜幕终于降临，小区里灯光点点，傅博文趴在客厅沙发前，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 　　这样熟悉的景象，可以往总是在这栋房子里腻腻歪歪、秀恩爱秀得让他翻白眼的两个人，却竟都不知所踪。 　　。 　　同一片夜幕下，嘉州滨川国际机场。 　　傅时川走在航站楼内，一手拉着行李，另一只手给手机开机。 　　一打开，首先就看到骆宁的未接来电提醒，他的目光在上面停了两秒，又转去微信，除了一些工作讯息，在他飞行这段期间，没有人找过他。 　　和白天一样。 　　他昨晚把手机关机后，直到今早出发去客户公司才重新开机，果然立刻收到了很多工作伙伴的询问。 　　他随口用没电了没注意到解释，然后就投入了工作。 　　虽然是最后一天，但今天的工作内容依然紧凑，他们一直忙到下午四点，才笑着和对方公司的负责人道别。 　　大家都想早点回家，于是晚饭也不吃了，直接拎上行李就奔赴机场。 　　而他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拿出手机，停顿片刻，翻开了来电记录。 　　这一整天，那个人都没有再找他。 　　傅时川想到这里，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 　　航站楼里人流熙攘，眼看前方尽头就是8号门，却忽然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傅时川愣了一下，回过神后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然而没走两步，就被一个兴奋奔跑的小男孩撞了一下。他脚步一顿，下意识避开，再抬头时，那个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只有明亮喧哗的机场大厅。 　　耳畔回荡着机场广播的声音，傅时川在原地站立良久，自嘲一笑。 　　是看错了吧。 　　他真是最近睡眠不足、精神太差，都产生幻觉了。 　　她不可能在这里。是他想多了。 第83章 　　傅时川到家时已经快十点。 　　高静看到他很惊讶，“怎么这时候忽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家里和他几个月前离开时没什么变化，客厅开着一盏落地灯，沙发上放了本日本推理小说，翻到一半，倒扣在那里。 　　傅时川把行李箱交给她，环视四周，问：“爸爸呢？” 　　“睡了。”高静朝主卧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前两天和人出去钓鱼，结果淋了雨感冒了，吃了药九点就睡了。” 　　这样啊。傅时川点点头。 　　高静笑着问：“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去给你做点。” 　　“不用，飞机上吃过了。” 　　“那累不累，要不要早点休息？” 　　说到这里，她端详傅时川，神情不由一变，“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人也瘦了，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吗，还是有什么别的事？” 　　想到刚才的问题，顿时有点紧张，“你还没回答我呢，忽然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傅时川顿了顿，微微一笑，“没事就不能回来吗？我想你们了，所以回家看看，不可以？” 　　从表情看，高静明显对这个回答不太信。傅时川于是说：“真的。前阵子工作是挺忙的，可能有些累到了，但今天刚结束一个阶段，我想歇歇，就放了自己几天假回来看看。” 　　高静这才松口气，“那就好。” 　　傅时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顺手拿起沙发上的小说，“你刚才在看书吗？” 　　高静很爱看推理小说，他本来以为他进门前她肯定在看这个，谁知她却摇了摇头，“没，那是中午翻的。我刚在看电视剧。” 　　“什么电视剧？” 　　他随口一问，高静却看着儿子，忽然想到什么，一下来了兴趣，“说到这个，还和你有点渊源呢。你还记得过年时我给你安排的那个相亲吗？就最后那次，你没去，把人家放鸽子跑路了的那个。” 　　傅时川一顿，慢慢回道：“啊，记得。” 　　“那你还记得我当时跟你说的，那姑娘是位女作家，写的小说还拍成了电视剧，特别火吗？我今晚看的，就是那部剧。” 　　她说着打开电视，按了几下点进深海TV，首页一片电视剧banner当中，赫然显示《那些你不知道的故事》的海报。 　　傅时川看着屏幕，没有说话。 　　他没想到妈妈会忽然提到关滢，这让他不受控制地再一次想起昨天晚上，他在电话里和她说了分手。 　　他知道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有多么懦弱和不负责任。因为害怕有一天会失去她，害怕会被她看到最不堪的自己，就选择先斩断。 　　甚至后来她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有接。酒店的房间里那样安静，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在茶几上振动，直到屏幕熄灭，也没有动一下。 　　她肯定伤心了。但她不会明白，他不接，只是因为不敢接。 　　他害怕自己一听到她的声音，就会心软，就会后悔，就会忍不住低下头乞求她，原谅他的胡说八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允许他重新回到她身边，而忘了自己是多么的不配和没有资格。 　　做出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太难了，他不敢再后退一步。 　　也是因为这个，他今天没有回北京。 　　可没想到，他会在机场又看到她。 　　想起自己当时那个错觉，他还觉得不可思议。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追过去。如果最后不是他看错了，而真的是她本人，那他见到她又要说些什么？ 　　明明他回家，是暂时不想面对她，可当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还是下意识想靠近。 　　高静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你别说，你刘阿姨还真没骗人，介绍的时候说是著名女作家，就真的很著名，我今晚还在抖音上刷到了她的新闻呢！闹得好大的样子，都上热搜了！” 　　傅时川有一瞬的惊讶。关滢的新闻，是她和骆宁的绯闻吗？ 　　都一天一夜过去了，还在热搜上吗？ 　　他问：“什么新闻？” 　　高静回忆，“我也没太看明白，只知道是关于她恋情曝光的。你看，叫你当初不肯跟人家相亲，现在想相也没机会了吧？好姑娘可抢手着呢！” 　　数落完儿子，又道：“那个视频还说，她把自己喜欢过的人写进书里，后来大红大紫了，拍成了电视剧。对，就是这个剧。” 　　其实还有一些，视频里说，关关现在的男朋友就是那个当初被她写进书里的人，但评论区又说，那个直播曝光的男人不是她男朋友，她真正的男朋友另有其人，还有什么豆瓣帖子之类的。 　　乱七八糟的，她实在看不懂，就随手刷走了。 　　原来如此。傅时川淡淡一笑。 　　和自己昨晚看到的一样，大家虽然以为她和骆宁在谈恋爱，但话题的中心永远会绕回到谢成文。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才会现在都还挂在热搜上吧。 　　他想起自己下午选择目的地时，其实有过短暂的茫然。 　　不回北京，他也还有很多别的去处，比如就留在上海，或者去周边江浙的小镇住几天。 　　但最终，却鬼使神差地输入了嘉州两个字。 　　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回来，但这一刻，忽然明白了。 　　他回来，是想在这座他们曾一起长大的城市，理清自己的思绪。 　　这段时间，因为那个谢成文，他觉得自己好像也被拖回了过去。 　　他总会忍不住想，如果他和关滢在高中时能够相遇，那该有多好。 　　如果，他能早一点注意到她，或者她能早点注意到他，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高静：“不过我看这个剧不是因为这个，是你爸爸看到那个视频后，忽然说，他认识这个女生。” 　　傅时川一愣，“你说，爸爸认识她？” 　　“对啊，没想到吧，他说这是他以前的学生。” 　　傅时川怎么也没料到会听到这个，“爸爸的学生？你是说关滢？” 　　“嗯，她是07级文科班的，你爸爸当初教过她一学期，因为她数学不太好，还来咱们家补习过。你说他记性可真够好的，这种事儿都还记得，反正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高静说着忽然一奇，“哎，你也还记得她的名字啊？我以为你早忘了呢。说起来，你后来跟人家道歉了吗，还有联系吗……” 　　傅时川顾不上回答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有一个念头。 　　关滢当过他爸爸的学生，还来他们家补习过半年，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是忘记了吗？ 　　不，不对，如果她真的来他们家补过课，那应该对他们小区很熟悉才对，除夕那晚为什么还要跟他问路？ 　　这个也忘了吗！ 　　那，如果爸爸说的是真的，他们在家里，见过吗？ 　　在这之前，她真的不认识他吗？ 　　傅时川有种很古怪的心慌的感觉，就像下楼梯忽然踏空一脚，他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但到底是什么呢，他不知道。 　　高静毕竟年纪大了，又坐了一会儿就去睡了。傅时川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着面前电视上的海报，忽然发现自己无比想知道她的高中到底怎么回事，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想知道，她喜欢的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之间的故事又是怎样的。 　　那个深夜，他曾只差一步就翻开那本书，但最后却选择放弃。 　　这一次，他握着遥控器，终于按下了那个播放键。 　　傅时川很少看电视剧，在国外时偶尔还会看看美剧，但国产剧是真的很多年没看过了。 　　不过过年时因为到处都在放，他在侄女和骆宁那儿都看到过一些片段，当时只觉得画面很清新干净，服装和场景的复原也做得很符合他们上学时的感觉。 　　但那时候，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深夜，独自一人怀揣着这样复杂的心情，这样认真地观看这部剧。 　　影像仿佛时空回溯机，将一切拉回到2007年，相貌清秀却内向自卑的少女穿着蓝白条纹的校服，背着书包，低头穿行在校园内。傅时川认识这个女演员，知道她叫兰央，当初还和关滢合过影，她饰演的就是女主角季书，而那个叫柯星凡的男演员饰演的则是谢成文。 　　季书从小就成绩平平，虽然考进了本地最好的高中十六中，但只能做班级里最不起眼的透明人。后来，因为物理不好，爸爸给她报了一个课外辅导班，她却在那里偶遇了学校里最引人瞩目的学霸男神谢成文。 　　傍晚时分，男孩身穿红色球衣，一手抱着个篮球，站在夕阳里仿佛站在一团火中。 　　她就此对他一见钟情。 　　季书开始每天都想要接近谢成文，她打听他的消息，想办法和他发生交集。在她的努力下，谢成文真的认识了她，两人逐渐熟悉起来。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手段有多高明，事实上，就像大多数爱情电影的类似情节一样，这个追逐的过程里发生了很多意外，造成了一系列搞笑剧情。 　　比如她去偷看他打篮球，却倒霉地正好被他的球砸到，最后变成两人一起医院一日游；再比如谢成文第一次会来辅导班是找他也在这里补习的球友，于是后来季书每次再去辅导班都精心准备，期待能遇见他，却总是失望，等她终于死心、再也不抱希望时，却又猝不及防和对方在教室里撞个正着，还被他认出她就是上次在体育馆被他砸中的女生，捂着鼻子问她是来寻仇的吗；还有就是两人虽然不同班，但物理老师却是同一个人，她心怀鬼胎地去对方班上找老师问题，想借机偷看他两眼，物理老师仿佛会读心术似的，直接指了正好路过的谢成文给她讲题，吓得她在后面的整个过程里连头都不敢抬…… 　　但这些笨拙和意外并没有让谢成文讨厌她，反而让她在他眼中的形象越来越清晰，也让两颗心越来越靠近。 　　客厅里没有开灯，那样安静，只能听到电视的声音。 　　傅时川坐在沙发上，荧幕的白光照在他脸上。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陷在一片大海里，随着剧情的发展，一点点下沉，直到坠入不可见底的深渊。 　　原来就是这样吗？ 　　你们就是这样遇见彼此，这样喜欢上彼此的？ 　　这些故事，就发生在七中？那个他也在的七中。 　　那那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他闭上眼睛，却没有试着去回忆，因为知道无论他在做什么，都和他们的故事无关。 　　天边开始有微弱的晨光，是黑夜要过去了吗？又是一夜无眠，傅时川却已经失去了感觉。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然而下一秒，荧幕上的内容却让他神色忽地一变。 　　时间来到高二下学期，谢成文生病住院，季书每天为他牵肠挂肚，最后在周五下午大扫除时，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为他折下祈福的纸飞机。 　　她在上面认真地写下：“希望谢成文早日康复、回到学校！” 　　一阵风吹来，红色的纸飞机被卷走，在风中飘飞，像一道鲜红的闪电。 　　而傅时川看着这一幕，也像是忽然被闪电击中。 　　等等。 　　纸飞机。还有那行字。 　　他觉得，这个东西很眼熟。非常眼熟。 　　就好像，他曾在什么时候见过一样…… 　　傅时川僵在原地，片刻后猛地起身，冲进自己的卧室！ 　　手在墙上一拍，明亮的灯光顿时充满房间，他径直走到书架前，目光在上面寻找。 　　他记得，过年时他回家，整理以前的东西，曾经偶然翻到过，后来又重新放回去了。 　　好像是，放在了第三层…… 　　他抽出一本书，哗啦啦从头到尾一翻，不是。 　　再抽出一本，再翻，还是不是。 　　直到第三次他抽出一本《从一到无穷大》，刚翻到一半，就猛地停住。 　　书页里静静躺着一枚纸飞机，和电视上那枚是一样的红色，只是因为年代久远，那颜色已经有点褪了。 　　他看着纸飞机，费劲地咽了口唾沫，才慢慢抬手拿起它，然后拆开。 　　灯光下，只见微微泛白的纸张上，赫然是属于女孩的一笔一划、清秀工整的字迹。 　　她写得那样认真，仿佛能透过笔迹，听到她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希望傅时川早日康复、回到学校！” 　　傅时川眼前一阵眩晕。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十二年前，他高二下学期，因为急性阑尾炎手术，住院了一周。 　　那一周，他每天都很无聊，因为要吊水，做什么都不方便，他也不想做那种在病床上还坚持学习的感人肺腑的事，只好时不时发短信骚扰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让他们在学校逍遥快活时别忘了还在坐牢的他，终于在周五下午把张之洋召唤来探监了。 　　结果那家伙一进门就朝他坏笑，“哎呀真是不得了啊，某人住次院，学校里盼着你回去的人都要望眼欲穿了，真是羡慕死我了！” 　　他没听明白，张之洋说：“我来的时候经过操场，在旁边的花坛捡到了一样东西。你猜到我捡到什么了？” 　　他神神秘秘地掏出个东西，捂在掌心在他面前晃悠了一圈却不给他看，换来傅时川一个无语的表情。 　　等终于卖够了关子，张之洋才慢悠悠地松开手，只见他掌中，赫然是一枚红色的纸飞机。 　　“这是什么？”傅时川问。 　　“纸飞机啊，你不认识？” 　　“我知道这是纸飞机，我是说，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他把手一伸，傅时川接过纸飞机，有点奇怪地打开，却见红色的纸张上有一行很清秀的字迹，像是出自女生的手，“希望傅时川早日康复、回到学校！” 　　他看得一楞。 　　张之洋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见状笑嘻嘻道：“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 　　傅时川没有回答，而是问：“你说，这是你捡到的？” 　　“嗯，就操场边那个花坛，这东西挂在小松树上，像是被风吹上去的，看起来很醒目，我一时好奇就拿下来了。结果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在里面看到了你的名字！” 　　张之洋摇头啧啧感叹，“你说你就切个阑尾，住几天院，也不是什么大病，怎么就有人操心成这样，都给你折纸飞机祈福了——这是在祈福吧？都动用起玄学了！” 　　是的。看上去，这确实是在给他祈福。 　　傅时川顿了顿，问：“你知道这是谁折的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张之洋说，“都说了是我捡的，我还想问你呢！” 　　他贱兮兮凑近，“你心里难道没有怀疑对象吗？” 　　“我怀疑谁？” 　　“你装什么傻！还用我再多说吗？这纸飞机十有八九就是喜欢你的那些女生当中的一个折的，你好好想想，谁最有做这种事的可能？” 　　张之洋说完又感叹，“唉，我知道有很多女孩儿喜欢你，但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多，随随便便就让我撞上了，这概率也太惊人了！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有女生喜欢你啊！” 　　最后一句是警告傅时川的，他闻言不语。 　　他当然知道学校里有女生喜欢他，也时常会有女生跟他示好，但他对这种事情向来不感兴趣，所以对那些示好也没有多少感觉，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困扰。 　　但这次却有点不一样。 　　这也是，喜欢他的女生为他折的吗？ 　　他看着红色纸张上的字迹，片刻后，抬手沿着折痕重新把它折回去。然后，看着红色的纸飞机躺在自己掌心，仿佛将要腾飞的模样，心头忽然有种奇怪的触动。 　　思绪也不受控制地，真的去回想那些曾接近过他、对他有过示好的女生。可就像刚才说的，他平时对那些事太不在意了，想了半天，脑海里也只闪过几张模糊的脸和几个分不太清楚的名字，更多的则是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实在判断不出到底谁有可能做这样的事。 　　后来，这枚纸飞机被他收藏进书本中，连同那个疑问一起尘封。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知道纸飞机的主人是谁了。 　　却没想到，会在十几年后的这个黎明破晓前，忽然得到答案。 　　傅时川脑子仿佛炸开一般，一片空白，所有的想法都失去了，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这架纸飞机，是关滢折的吗？ 　　是，一定是。 　　一样的时间地点，一样的纸张颜色，连上面的话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只是被祈福人的名字。 　　所以，这是她为他折的？ 　　那她喜欢的那个人，那个谢成文，难道是…… 　　房间的灯光打在头顶，傅时川觉得有点站立不住，抬手扶住旁边的书架。 　　不过短短几分钟，他手心出汗了，后背也是汗，耳畔嗡嗡作响。 　　不，不可能。 　　是他想多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她又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他？ 　　但如果不是，这个纸飞机……这个纸飞机又怎么解释？！ 　　没等他想明白，目光又顺着房门，看到自己放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着，似乎是有人打来电话了。 　　昨晚机场看过一次消息后，他就把手机开了静音，随手丢到一边，一整个晚上没搭理。 　　傅时川现在整个人都是木的，见状下意识走过去，看到屏幕上还是那个熟悉的来电姓名。 　　他拿起手机，按下接听。 　　“我草，你接了？”电话那头，骆宁的语气听起来很猝不及防，“是我没睡醒出现幻觉了吗？” 　　他今天要出差，早起赶飞机，出门前也不管现在才几点，随手又给傅时川打了个电话。没想到这次等待他的不是关机或是忙音，居然是活人的声音！ 　　那边接了！ 　　下一秒，骆宁意识到这不是幻觉，立刻破口大骂，“你大爷的总算舍得接我电话了啊！这两天我联系你八百次，真行啊！我还以为你要躲到下辈子去呢！” 　　“你找我，什么事？”傅时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还有点飘。 　　一如他此刻的心，像是在万丈高空飘荡，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脑子里乱糟糟地想，骆宁找他，是为了他和关滢分手的事吗？他这两天打那么多次电话，都是想问这个吗？ 　　他也有很多的问题，但不知道应该问谁…… 　　谁知对面开口，却是另一句话，“你这两天都没上网吗？” 　　“什么？” 　　骆宁深吸口气，仿佛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好半晌，才道：“算了，你看微信吧。我给你发个东西，你看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傅时川过了好几秒，才点开微信。果然与此同时，骆宁发来了条新消息，是个微博链接。 　　他点了进去。 第84章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标题：《后天，我就要和暗恋了13年的初恋男神相亲了……》 　　这标题让傅时川一愣。 　　然后，下一秒，心脏开始狂跳。 　　仿佛冥冥中有了某种预感，他急切甚至是慌乱地点开下面的文字长图。 　　而随着阅读的逐渐往下，他的手也越来越抖。 　　这是……这上面写的是…… 　　等不及看完，他就把手机放回耳边，哑声问：“这是什么？你发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什么意思？！” 　　“你没上网，所以不知道，这是最近火爆全网的豆瓣热帖。前天半夜忽然被扒出，原来作者就是著名女作家关关。”骆宁说，“至于上面写的那个被她暗恋了13年的男人是谁，我想，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当然。 　　连骆宁都能一眼看穿这个帖子里写的人是谁，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傅时川，当然更加清楚！ 　　他站在那里，整个人都陷在这巨大的冲击中，久久回不过神。 　　好半晌，傅时川忽然抬起左手，那里还握着那张折纸飞机的红纸。 　　他像记忆中那次一样，慢慢把它折回去，然后看着它。 　　就在片刻前，他还觉得心里有很多很多的问题，而这一切，都在看到那个帖子时，得到了答案。 　　他回忆帖子里的内容，脑海里也同时闪过很多画面。 　　喜气洋洋的婚房里，红线那端女孩绯红的脸和亮得惊人的眼睛；除夕的夜色中，她回过头，笑着对他说新年快乐；日料店里，她晃动着手机，狡黠地问能不能和他加强一下电子联系；还有在她家客厅，她含笑朝他伸出一只手，说：“那么，现在可以欢迎我了吗？邻居。” 　　这些原本他都以为只是寻常小事，却原来，是她一步步在朝他走近。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化作那晚的深海大厦，她坐在玻璃幕墙前，身后是满城璀璨灯火，对他说：“他是我青春里一个没有实现的梦。也是我人生里，一个永恒的梦。” 　　那时候，他以为她在说别人，但原来，是他。 　　原来，他的猜测是真的。 　　谢成文，真的是他。 　　一股无法描述的狂喜涌上心头，然而下一秒，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做了什么。 　　他跟她分手。他说她从来就不了解他。甚至后来她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有接，还关机了。 　　像是忽然从云端坠入冰窖，浑身冰寒彻骨。 　　傅时川呆了三秒，说：“我要见她。我现在就回北京。我必须立刻见到她！” 　　骆宁：“这就是我找你想说的另一件事，你现在回来也见不到她。” 　　“什么意思？” 　　“关滢不见了。”骆宁说，“就在昨天，她看到了网上的东西，情绪很激动，把我们都赶走了。我们以为她想冷静一下，就没去打扰，结果晚上过去一看，人已经不见了。我们找不到她，打电话也关机，到现在还不知去向呢。” 　　关滢不见了，她会去哪里？是还在北京，还是去别的地方了？ 　　“我说你们俩怎么一个毛病，都给我玩关机失踪这一套！还有你，现在又在哪儿呢？你那个女下属说你没跟他们一起回来，那你跑去哪儿了？” 　　他们一样…… 　　傅时川忽然想到昨晚在机场的那个错觉。 　　如果，那不是错觉呢？如果那真的是她呢？ 　　就像他一样，她也在发生这么多的事后，想回到这座一切开始的城市，理清自己的思绪…… 　　他立刻问：“她家里你们问过吗？她有没有可能回嘉州了？” 　　骆宁却说：“问过了。她那个经纪人也这么猜，昨晚专门给她妈妈打了个电话，试探了一下。结果她爸妈正在新疆旅游，家里没人，不过有监控，特意上去看了一下，她没有回去。” 　　“你确定？会不会是关滢不想见人，让她骗你们？” 　　“我觉得不是。阿姨叔叔因为之前一直在信号不太好的地方，都不知道网上的事，见我们打电话过去还挺奇怪的，问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们不想让他们担心，还撒了个谎安抚好一会儿才糊弄过去。” 　　他说着叹口气，“其实我觉得，她如果是真不想见人，应该不会回去这么明显的地方。” 　　这样吗？ 　　傅时川薄唇紧抿，片刻后忽然说：“你让西西把关滢家地址发给我，我去确认一下。” 　　骆宁一愣，“你是说……” 　　“是，我现在就在嘉州，我去找她！” 　　。 　　关滢家果然没人。 　　傅时川按照骆宁转发过来的西西提供的地址找过去，按了十几分钟门铃、直到把对门阿姨都给按出来了，也没人开门， 　　他又去跟门卫打听了一下。这是二十年的老小区了，业主都是认识的，尤其是关滢这样的名人，他一说名字门卫大爷就知道了，一边喝着茶，一边摆手说，没见到啊，大作家不是在北京赚大钱吗？都是过年才会回来的。 　　这期间，他也给关滢打了很多个电话，果然像骆宁说的，一直是关机。 　　傅时川听着那端机械而重复的女声，忍不住想，这是不是就是他那晚对她关机的报应？ 　　当又一次通话被自动挂断，他起身，看着小区外川流不息的街道。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 　　从早晨到现在，他一直在她家小区门口等她。 　　因为担心她只是昨晚没回来，也许今天会回来，就一直在这里等着。每一次有人出现，都会下意识抬头，心里想也许这一个就是她。但最后都是失望。 　　门卫大爷见他起身，关心地说：“小伙子，你还是去吃点东西吧，我看你这一天什么都没吃，别把身体给饿垮了！要实在不行，你留个名字电话，我答应你只要小关回来了，我一定给她递话，让她联系你！” 　　傅时川确实一天没吃东西，不仅如此，昨晚还一夜没睡，他怀疑大爷是被他的脸色吓到了，怕他晕在这里。但他不是故意自虐，以前状态最不好的时候也曾经这样，睡不着觉，也没有食欲，仿佛感觉不到饥饿和疲惫。 　　不过大爷的话提醒了他，他不能在现在倒下，于是朝对方点了点头道谢，转身进了小区旁边一家全家，买了个鸡柳糯米饭团，加热后默默吃了起来。 　　他没有给大爷留姓名和电话，因为他觉得如今的关滢就算看到他来找了她，也不会联系他，相反只会躲得更远。 　　而且，他也觉得她不会回家了。 　　骆宁说得对，她既然想躲着他们，就不会回这么明显的地方。 　　嘉州这么大，就算她真的回来了，也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那他要去哪里找她呢？ 　　到这里，他才发现他对她的了解这样贫瘠，她从前喜欢去哪里，做什么，他都一无所知。 　　等等，傅时川忽然想到，如果关滢回来是像他一样，想理清关于这段感情的思绪的话，那她有没有可能去一些和他们的过去相关的地方？ 　　他努力回忆昨晚看的剧情里提到过的地点。是市体育馆吗？他曾经在那里不小心砸中了偷看他打球的她。还是他家小区楼下？她在那里等过很多次他回家。 　　不。都不是。如果说嘉州有什么地方对他们最重要、拥有最多回忆的话，那只有一个。 　　七中。 　　他们的七中。 　　脑海里闪过那枚纸飞机，还有操场边放飞纸飞机的少女，傅时川忽然坐直了身体。 　　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直觉，他想，也许他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了。 　　。 　　关滢坐在看台上。 　　面前是傍晚时分空旷无人的操场，她坐在那里，已望着前方出神许久。 　　校园里很安静。为了迎接三天后的高考，学校已经在今天下午两节课后全校放假，所以此刻学生都跑得差不多了。 　　这样的安静，正适合现在的她。 　　关滢从包里拿出手机。漆黑的屏幕，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是这样。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开机了。 　　自从昨天决定逃走，她就把手机关机了，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也从那些吵闹喧嚣里逃出来，藏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她、打扰她的地方。 　　她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样的，但想也知道，网上的声音肯定还没有平息，而骆宁和西西应该正在到处找她。 　　她知道她一定让他们着急了，但没有办法，那一刻的难堪和无法面对，让她只能做出这个选择。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天一夜的逃避，她觉得，自己好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脑海里又闪过刚被分手那晚，她在极端的痛苦中，认清了自己在傅时川心里并不比任何人特殊，也无法让他信任、打开心扉。 　　那时候，她还暗暗有怨怪，可现在想来，他又有什么错呢？ 　　他只是没那么喜欢她而已。 　　但从一开始，这段感情就是她强求来的，既然如此，失去不是很正常吗？ 　　是她被前段时间甜蜜的恋爱冲昏了头脑，才会忘了这一点。 　　他不爱她，不是他的错。 　　至于她对他的多年感情曝光了……关滢抬眼，再次看向面前的操场。 　　就在不久以前，她才和人这样坐在这里，只是当时的她满怀期待，想要在剧本完成后告诉傅时川她这个深藏多年的最大秘密，给自己这个暗恋故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而如今，她的秘密真的曝光了，却是在他和她分手后。 　　她本来觉得这是命运对她的耍弄，此刻却又觉得，也许，这个曝光不是一件坏事， 　　故事总是要有结局的。 　　就像她和傅时川这段恋情是让她明白，两条注定不在一起的线，即使短暂交集，之后也只会越来越远。 　　而让这段纠缠她多年、牵绊她多年的暗恋大白于天下，才是真真正正地给它画上句点。 　　想到这里，关滢打开包，里面有一叠装在透明袋里的红色的纸。 　　刚才经过校门口时，她去文具店里逛了逛，结果在货架上看到了一摞颜色各异的牛皮纸，和她当年买过的那种很像。 　　鬼使神差的，就从上面拿下了其中一袋红色的。 　　现在坐在这里，看着这个纸，忍不住想起更早以前，也是在这个操场，她为他放飞了一枚红色的纸飞机。 　　纸飞机里写着她对他的希冀、祝福，以及只敢隐藏在这看似正常的话语下的绵绵不尽的情意。 　　后来，那架纸飞机不知所踪，她在故事里编造了一出它恰好飞到他面前、被他捡到的故事，就像她的情意也被他捡到。 　　蔚蓝的天幕下，关滢轻轻一笑，扬手放飞了指尖的纸飞机。 　　红色的纸飞机像一道鲜红的闪电，在半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流线，又被一阵风托着，越飞越远。 　　她有点意外，起身几步跑下看台，追着纸飞机而去。 　　好在风不大，很快，纸飞机就显出颓势，歪歪斜斜地掉下来，落到塑胶跑道上。 　　她正想过去捡，另一双脚却先于她停在了纸飞机面前。 　　关滢愣住。 　　她忽然觉得，这场景是那样熟悉。 　　操场，被风卷走的纸飞机，还有忽然出现在纸飞机前的人。 　　不是她曾经历过的，而是她曾幻想过的。 　　心脏在胸腔处剧烈跳动，她生出一个强烈的预感，又不敢相信，好一会儿，才慢慢抬头。 　　傅时川站在几步之外的跑道上，一边喘气，一边看着她。 第85章 （正文完） 　　关滢像被点了定身咒，什么反应也失去了，只是呆呆地与他对视。 　　阳光照在两人身上，在塑胶跑道上投出两个拉长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关滢忽然回过神，“是你……” 　　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傅时川看起来像是刚经过剧烈的奔跑，胸口起伏，闻言顿了顿，才说：“骆宁说你不见了，我很担心，所以来找你。” 　　他来找她？可他为什么要来找她？ 　　他不是跟她分手了吗？连她的电话也不接……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里冲撞，不等她问出来，就看到傅时川弯腰，捡起了脚边的纸飞机。 　　关滢看看他，又看看纸飞机，猛地反应过来。 　　他和骆宁通过电话了。那也就是说，他们交谈过了…… 　　她看着傅时川，轻轻说：“你知道了？” 　　傅时川没有回答。 　　但不需要他再说什么，对上他的眼睛，还有他刚才看到纸飞机时的神情，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是，他当然知道了。 　　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不管是骆宁告诉他的，还是网上看到的，他都肯定会知道。 　　她明明早有预料的，不是吗？ 　　然而，即使早有准备，当这一刻真的发生，她还是觉得整颗心都忍不住颤抖。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她一直喜欢他。 　　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太久。 　　十几岁的时候，在无数个因为暗恋的酸涩难言而失眠的夜晚，她都会一遍遍在心里想，如果有一天，她能告诉他。 　　如果有一天，她能跟他讲述她对他的心意，那她要怎么说？ 　　每一句台词、每一个表情，甚至连语气的停顿，都在脑海里描摹了无数遍。 　　而他听完后的反应，也被她想了无数遍。 　　他会感动吗？会被她的表白打动，就和她在一起吗？又或者是虽然感动，但还是礼貌婉拒，像对待别的曾和他表白过的女生那样。 　　哦，还有一种可能，是惊讶奇怪，因为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 　　她的心就这样随着这些想象，起起伏伏，时笑时哭。 　　如果他知道…… 　　渐渐的，这成为了她的一个执念，可惜的是，她始终没有得到这个机会。 　　后来，他们离开了七中、上了大学，再后来，他出了国。 　　她的执念越来越深，实现的可能性却越来越小，小到她几乎已经放弃。 　　但现在，他真的知道了。 　　这让她忽然有股流泪的冲动。 　　在她对面，傅时川看着她，胸中也无数情绪涌动。 　　她真的在这里。 　　刚才一路过来，他都在想，如果她不在这里该怎么办？ 　　这只是他的一个猜测、一个直觉，其实一点根据都没有。如果他想错了，他又该去哪里找她？ 　　可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却看到女孩站在傍晚的操场上，放飞了一枚红色的纸飞机。 　　过去和现在仿佛在这一刻交叠，他看到了17岁的她。 　　想到这儿，傅时川再也忍不住了，一把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关滢感觉自己撞上他的胸口，他的手那样用力地抱着她，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我知道了。对不起，关滢。我知道得太迟了。是我来迟了……” 　　仿佛岁月长河里，一声姗姗来迟的叹息。 　　这句话，她终于等到。 　　关滢闭上眼睛，一滴泪顺着眼角落下。 　　片刻后，她也抬起手，却不是回抱傅时川，而是轻轻将他推开。 　　两人分开一点，关滢吸吸鼻子，仰起脸，朝他露出一个笑，“没关系，你不用道歉，你也没有对不起我。你不知道这些事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说。如果真的要道歉，也应该是我向你道歉。” 　　傅时川一愣，却听她继续说：“你现在知道了，这半年来，我一直在骗你。你以为的那些机缘巧合，全都是我的精心安排。” 　　“对不起，是我用了心机、耍了小聪明，才接近了你。我还在网上写这些事情，结果现在闹成这样，真的，我都羞愧得抬不起头了。” 　　“你一定觉得很荒谬、很可笑吧？但请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给你造成困扰，希望你能原谅我……” 　　傅时川之前想过关滢见到自己后的反应，可能是伤心，可能是愤怒，甚至打他骂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冷静中带着自嘲。 　　她看着他，那样客气、诚恳，仿佛真的心存歉疚，可语气里透出的距离却让他的心蓦地慌乱。 　　“你不要这样说，是我的错。我知道，你肯定是生气了，因为那天晚上……但也请你相信我，关滢，如果我知道这件事，那晚一定不会说那些话！” 　　傅时川想起十几个小时前，陡然得知关滢对自己的感情时，那一刻的浑身发寒。 　　他不敢想象，这样的她，那晚在听到他那些话时是什么心情，这几天又是什么心情。 　　更不敢想，自己伤害她有多深。 　　关滢闻言一静。 　　那个最痛苦的晚上，她也曾这么想过，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也许就不会跟她分手了。可现在真的听他说出来，她却没有半分欣喜。 　　她看着傅时川，轻声问：“为什么呢？因为觉得我这么喜欢你，你却甩了我，很不好意思？你在可怜我？” 　　“我不是……” 　　“那是什么？如果知道我这么喜欢你，你就能相信我不会在知道你的病后就离开，就愿意跟我说实话了？”关滢反问，“所以在那之前，我对你的感情，你完全感觉不到。” 　　傅时川撞上她似乎含泪的眼睛，一瞬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关滢却又微微一笑，“你不要误会，我说这个，不是要怪你。我承认，我之前是很生气、很难过，但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我觉得，也许，这是一件好事。” 　　关滢说：“我之前觉得，我那么喜欢你，你却感觉不到，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对我敞开过心扉。但我现在却觉得，也许，不单是你的问题，我也有问题。是我的感情无法让你相信。” 　　“那晚你说，我不了解你。我之前不肯承认，但现在想想，可能我真的不了解你。我觉得自己爱了你这么多年，可那些时光里，我从未和你生活在一起。我对你的一切了解，不过来自于遥远的观察和想象。但那些东西真的是正确的吗？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就好像我们在一起了这么久，我才知道了你身上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而在那以前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春风得意的人生赢家。” 　　“也许从头到尾，我爱的只是一个想象中的人。” 　　傅时川的心随着她的话，直直往下沉。 　　他看着关滢，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到的。 　　所以，这才是她态度这样奇怪的原因。 　　她不怨他怪他，甚至主动安慰他，因为她想通了，决定放弃他了。 　　她甚至否定了她对他这么多年的感情！ 　　他知道他做错了事。他伤了她的心。 　　他来找她，做好了接受一切惩罚的准备，只要能让她原谅他。 　　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惩罚！ 　　关滢说完，见傅时川半晌没有反应，轻舒口气，“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今天来找我。你现在看到了，我没事，一切都好，可以放心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你不用再有心理负担，就这样吧。” 　　然后，她转身想离开，傅时川却忽然一把抓住她手腕，“不，我不相信！” 　　关滢被他扯得回过身，正好撞上傅时川乌黑而急切的眼睛，“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不是这样想的。你只是在说气话，想让我后悔……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 　　关滢的表情像是在看天底下最荒谬的人，“为什么不可能？难道我连不喜欢你的权力都没有了吗？我就应该在你这棵树上一辈子吊死吗？而且你明明就不喜欢我，现在我好不容易想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谁说我不喜欢你！”傅时川终于失态，“因为我要跟你分手，因为我不告诉你我的病，所以你就这样觉得是吗？” 　　“这样还不够吗？！” 　　傅时川看着关滢，喉结上下滑动，片刻后，说：“不是的，你误会了。我不跟你说那些事，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不在意你。相反的，是我太在意你，太害怕失去你了。” 　　他以为承认这一点会很艰难，但话到嘴边，却发现比想的要容易，也许是因为心底深处，他早就想要告诉她了，“因为我觉得，你知道了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就不会再喜欢我了。但这也不是因为我不相信你，只是因为我真的觉得，那样的我配不上你。” 　　见关滢眉头微蹙、有点不解的样子，他自嘲一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偷偷吃醋。吃谢成文的醋。” 　　关滢眼睛蓦地睁大。 　　傅时川说：“我觉得，你曾经喜欢过那样一个完美的人，一个改变了你整个人生的人，和他比起来，我实在是太黯淡、太不堪，甚至是一无是处。你现在只是被我伪装出来的表象欺骗了，才会喜欢上我，当你发现真实的我不是这样，完全比不上你曾经喜欢的人时，肯定会失望、会后悔。我太懦弱了，害怕这一切的发生，所以一直隐瞒。而当我发现瞒不住时，又因为害怕会被你放弃，所以选择了先离开。” 　　“关滢，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好。你说我感觉不到你的爱，其实只是因为，我不敢去想这样好的你，会那么喜欢我。” 　　“所以，你知道当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有多么高兴吗？” 　　“你刚才说，这半年来你为了和我在一起做的事还有现在的局面让你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但你不知道，这对我有多么重要。” 　　“我一直觉得，我的人生是乏味的，是空洞的，是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但你现在告诉我，原来，我曾经在一个人的生命里这么重要。原来，我就是你的谢成文。” 　　“关滢，你知道我在得知这件事时的心情吗？” 　　关滢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怔怔地看着傅时川。 　　而他与她对视，像是要望到她心里去，语气似质问，又似祈求，“这一切对我这么重要，你现在怎么能跟我说，那都是你的想象，你的错觉呢？” 　　关滢心神皆颤。 　　傅时川说，他不是不在意她，而是太在意她，太害怕失去她。 　　他说，他一直在嫉妒谢成文，因为觉得自己永远比不上他。 　　他还说，她对他的喜欢对他那样重要，甚至让他的人生都有了意义。 　　每一句，都是她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傅时川轻碰她的脸，道：“关滢，我知道你刚才说的不是真心话。之前的事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刚才说的不是真心话吗？她不知道。 　　说出口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真是那么想的，可现在，在他的这番话下，她却不确定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如果他真的是这样想…… 　　但下一秒，她又想起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了那么多的动人的情话，转头却那样轻易把她推出他的世界。 　　关滢声音颤抖，说：“不……” 　　傅时川一僵，“为什么？” 　　“我没办法再相信你。”关滢说，“心碎的感受太痛苦了，我好不容易决定放过自己，不想再冒险承受第二次。” 　　傅时川急着想说话，关滢却打断他，“而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我小时候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有一条鸿沟，以至于无论我怎么试图接近你，都始终进入不了你的世界，连在里面留下一个痕迹都做不到。当时我以为，那条鸿沟是因为你太优秀了，而我太平凡，配不上你。所以长大后，当我们重逢，我觉得自己已经也变得优秀了，这才鼓起勇气去追求你。而我也真的追到了。可最后，我还是被你推开了，理由却是，你觉得自己配不上我。” 　　“所以我想，也许这条鸿沟不是我曾以为的那种‘谁配不上谁’的世俗条件的鸿沟，而是无论你怎么努力，都碰不到对方的，命运的鸿沟。” 　　关滢心底是说不出的难过，“我们没有缘分，傅时川。我现在明白了，这才是老天想告诉我的——如果一扇门一开始没对你打开，那就说明你进不去了；如果一个东西不属于你，即使你抓到过它，但它就是不属于你，你最后还是会失去。” 　　她说完，狠下心不再去看他的表情，转身离开。 　　这一次，傅时川没有阻止她。 　　夕阳在前方天空缓缓落下，整个操场都被染成了金色。 　　关滢看着坠落的夕阳，觉得就像他们这段感情一样，无论此刻看上去多么绚烂美丽，终究已经走到尽头，来不及挽回了。 　　眼看她就要走远，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谁说我们没有缘分？” 　　关滢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傅时川：“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吗？” 　　这一点她刚才也惊讶过，但很快想通了，“你猜到的，那又怎么样？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就是谢成文，再联想到我在七中也不奇怪，说明不了什么。” 　　“那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我就是谢成文的吗？” 　　关滢终于回头。 　　四目相对，傅时川猜出她所想，“不是骆宁说的，也不是网上看到的。” 　　都不是？那他是怎么…… 　　傅时川：“我这几天因为心情不好，不想跟人联系，也不关心外界发生的事。所以，无论是骆宁的电话，还是网上的新闻，我都没有看到。” 　　“我知道我是谢成文，是因为昨晚我回家后，通宵没睡，把《那些你不知道的秘密》那部电视剧看了。因为我很想知道，那个被你喜欢了那么多年的谢成文，到底是什么样子，你们之间又发生了些什么。” 　　关滢抿了抿唇，“然后，你就看出来了？” 　　“是。”傅时川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算我看了剧，也不一定就能看出那是我吧？毕竟你也说过了，因为不想被人看出来，故事里有些东西是你编的，而就算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些事，我也应该早就忘了。” 　　不是早就忘了，准确地说，是从来就没有记住过。 　　关滢看着他。 　　过去的那些年，他连她这个人都没有留下过印象，又怎么会记得那些只被她一人放在心上的交集呢。 　　傅时川：“其实你想得也没错，一开始我确实没有猜到谢成文是谁。直到，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他抬起左手，掌心躺着一枚红色的纸飞机，是她片刻前放飞的。 　　关滢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就见他又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同样躺着一枚红色纸飞机，只是那纸已经有些褪色了，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样子。 　　她登时愣在原地。 　　夕阳里，两架纸飞机那样相似，又那样不同，让关滢瞬间如遭雷击。 　　好一会儿，她才抬眼，有点茫然地问：“这是，什么？” 　　傅时川声音轻柔，“这是十二年前，我有一次在病中，收到的礼物。” 　　十二年前。 　　她在心里念着这四个字，一步步走到傅时川面前，然后，抬手拿起那枚褪色的纸飞机，慢慢打开。 　　傅时川：“我记得是高二下学期，我手术住院，那周五放学后张之洋来看我，给我带了这个。他说，这是他经过操场时在旁边的花坛捡的。至于为什么给我，是因为他打开后，在里面看到了一行字。” 　　与此同时，关滢也拆开了纸飞机。 　　只见微微泛白的纸张上，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迹。 　　那样工整清晰，仿佛能看到许愿人虔诚郑重的模样，“希望傅时川早日康复、回到学校！” 　　眼前又闪过那个周五的下午，她在操场边找了好久，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最终却什么都没找到。她的纸飞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最后，她只能失落地离开操场。 　　她以为，她寄出去的情意注定落空，就像这枚纸飞机。 　　可原来，当年的纸飞机，真的到了他的手里，甚至在多年后重新出现在这里！ 　　关滢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看着傅时川，怔怔地问：“你一直留着它？” 　　“是。” 　　“为什么？” 　　“因为我很想知道，给我折这个纸飞机的人到底是谁。” 　　关滢脸上全是不解，“我……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我为什么想知道纸飞机的主人是谁吗？其实我也不明白。我只知道，当我看到纸飞机上的字时，心里有一种奇怪的触动，从没有过的。我就是想要知道。”傅时川露出一点笑，“你也许不信，我还试着找过她。” 　　“你找她？你怎么找她？” 　　“笔迹。有一些我怀疑的女生，我对照过她们的笔迹，但最终发现都不是。” 　　傅时川想起当年，收到纸飞机后的自己，第一次开始观察注意起那些平时会靠近他、和他示好的女生。 　　但他的关注点很单一。作为数学课代表，当他又一次把全班的作业本都收起来后，忽然从里面选出其中的几份，然后和自己特意夹在笔记本里的纸飞机上的笔迹对照了起来。 　　这个尝试当然是失败了。 　　好几次之后，他意识到自己行为的自以为是。 　　谁说那个女生就一定是他们班的呢？又有谁告诉他，她是那些主动接近他的人之一？ 　　她会用这种方式为他祈福，是内敛沉默的性格的可能性明明更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全校这么多人，只要她不说，也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是谁。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通过这种方式知道答案。 　　傅时川眼眶也微微红了，四目相对，他微笑着说：“所以你看，关滢，你早就进入了我的世界，还在里面留下了那么重要的痕迹。那些你以为我接收不到的感情，其实我都接收到了。” 　　像一个幻想了多年的美梦，终于成真。 　　夕阳里，关滢看到彼此手中的纸飞机，分别来自十二年前和十二年后。 　　很多年前，她写下了一个故事。 　　在故事里，她记下了她与他的每一次交集，并为它们编写了她期待中的后续。 　　她以为，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想象，她的奢望。 　　可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真的发生了她不知道的故事。 　　他捡到了她的纸飞机。 　　不仅是十二年前，还有今天。他都捡到了。 　　她以为他们没有缘分，但原来，不是这样。 　　傅时川重新抱住她，那样用力。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轻柔得仿佛感恩的喟叹，又坚定得如同永恒的誓言。 　　“那扇门早就对你打开了，关滢。从以前到现在，都只对你一个人打开。” 　　作者有话说： 　　正文在这里就完结啦。 　　之前就确定了这一幕作为正文结局，但后面还有番外，讲述之后的剧情，包括文案的内容，电影上映，都会讲。 　　本章送300个小红包，还有很多话，等全文完结的时候一起说吧，给大家鞠躬～ 　　感谢在2023—09—20 22：56：44～2023—10—31 16：4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嘉同倩倩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亭亭玉立82瓶；WR 67瓶；傻瓜医生36瓶；面纱8990 30瓶；xiao？wen 25瓶；jasmine 20瓶；嗷呜一口16瓶；七月13瓶；嘉同倩倩、鱼鱼大福10瓶；吨吨吨7瓶；怡宝要天天开心5瓶；九川2瓶；泈和晴、嘟嘟的猫咪、狗蛋公主、万年迷、中韵、晨雪、宁静、喃喃细语、寄予你的厚望、Lisa、ku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