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州府小十三   本文文案:   江晚从小被寄养在裴家,小了裴行初三岁。   温暖湿热的厨房,门板紧闭——   屋外是江晩的议亲对象窦亭樾和毫不知情的两家长辈。屋内,十分钟前借口进来洗水果的两人,却连水龙头都没有开。   “别告诉他们什么,”裴行初淡淡问,片刻后,没得到答案的他单手撑着台面重新吻下来,“是我在亲你,还是我们有过一段?”   [他们的关系——是暗色黄昏里的一场晚行]   *寄养梗|男女主无血缘,不在一张户口本   ————————————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婚恋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晚;裴行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分手了也要一起回家吃饭   立意:好好生活   ​ 第1章 11.07日更新   ◎“看什么,我锁门了”◎   《晚行》   著/州府小十三   晋江文学城首发   江晚正半跪在窗前的地毯上,摆弄一个四四方方的银色铁盒。   今天是和窦家谈联姻的日子,窦家人已经来了,就在楼下。   她因为换衣服,慢了点,还在二楼自己的卧室。   二楼最东侧的房间,晌午这个时间,从窗外挤进来稍刺眼的阳光。   裴家的宅院有些年头,江晚抬头,看到窗户一侧露出的爬墙虎。   绿油油的,冒了半个头。   只顾着看窗外,忘了手里还有个盒子。   手无意识搭上去,被金属表面冰了下。   往后缩了缩,垂眼,目光落上去——靠近盒子右侧的位置有枚银白的素戒。   “砰砰”两下,门外有人敲门。   江晚再次扫了眼那枚戒指。   铁盒扣上,上锁,放进一旁桌子最下层的抽屉。   撩了长裙的裙摆,抱在怀里,站起来往门口走。   门打开,小冉在外面。   帮佣刘妈的表亲,在裴家做了很久,比她还要大几岁。   “太太说窦家的人来了,让我问问你大概还需要多久。”   江晚回屋找镜子:“快好了。”   身后小冉跟上来:“不用急,太太叮嘱说收拾好了再下去就可以。”   江晚点头应了一声,弯腰在镜前调整耳饰的动作并没有放慢。   到底是第一次见面,让对方等久了总是不好。   结婚......江晚的动作顿了下。   一瞬间的跑神,让她用错了力气,耳坠后最尖锐的地方扯到耳孔,疼得她猛蹙了下眉。   小冉赶忙走上前,拉开梳妆台上的抽屉,找酒精棉。   江晚看到小冉着急忙慌的动作,任命般地把手垂下来,扶上身前的桌子,轻呼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她刚刚跑的什么神,现在还要白遭这种罪。   小冉撕开酒精棉的包装,按在她的耳垂上:“不用着急,而且太太想问你真的想好了吗,那个窦亭樾有名的纨绔浪荡,就算真的要联姻,也不用非要他,窦家人那么多......”   江晚从镜子里看到小冉一边小心翼翼地帮她消毒,一面皱着眉当传话筒。   片刻后,她笑了笑:“我喜欢他的嘛。”   消完毒,换了另一对流苏耳饰戴上。   手垂下拿另一只时,忽听小冉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等会儿你哥哥回来会怎么说......”   “谁?”江晚的手滞了下。   小冉走上前,从她手里接过东西帮忙:“我刚在楼下听到太太打电话,说是加拿大的事情解决了,昨天晚上的飞机,今天到家。”   小冉话密,一旦开话头就止不住往下。   但江晚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了。   裴家账目的问题,裴行初被迫在加拿大......时间算到现在,已经在那儿滞留了九个月。   手臂冷不丁被晃了下,江晚侧头。   小冉看了下她的耳孔,以为她还难受:“还疼?”   江晚回过神,摇头。   ......   收拾好自己再和小冉一起下楼,是一刻钟后。   还没从楼梯的拐角下去,已经听到了一楼厅内的笑声。   早听说窦家姑母是个爱说笑的。   但相比起她,自己的母亲,林芝华要温柔端庄许多。   应该算是母亲的。   江晚想。   作为裴家世交的女儿,父亲为国捐躯,母亲逝世,她半岁大就被裴友山夫妻俩抱过来养在身边,视如己出。   和裴行初一起......喊了二十几年的爸爸妈妈。   裙子太长,不小心踩到衣角,绊了一下。   斜后方小冉扶住她。   江晚下意识抬手按在胸口,像是要抚平从刚刚开始就惶惶不安的心脏。   随后撩了裙尾,碎发挂在耳后,仔细看地。   窦家早有意和裴家联姻。   裴家这辈女孩儿不多,另外几个大的大,小的小,年龄都不太合适。   半个多月前她站出来,跟林芝华说自己早有意窦亭樾,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代表裴家结这个婚。   林芝华其实不大愿意,因为那个窦亭樾,听说先前换女朋友有点频繁。   但架不住江晚一直说喜欢。   前些天林芝华松了口,说两家人一起见见。   楼梯有点长,刚下到最后一节,被从客厅走过来的林芝华握住手。   “怎么穿这么薄?”林芝华搓着她冰凉的指尖,“也不是非要穿裙子,没礼貌就没礼貌了,怎么也比冻着强。”   进入十一月,温度骤然降下来。   江晚吸了下鼻子,挤出笑容:“也不怎么冷。”   楼梯口离一楼内厅有些距离,裴窦两家的亲戚都在说话,听不到这边母女俩咬耳朵。   林芝华摸了摸她的手背,再抬眼时眼睛有点红。   “真喜欢他?不喜欢咱们就不嫁了,我跟你爸爸都这么疼你......”   林芝华疼自己,江晚是知道的。   她垂眼看了下裙摆。   默了两秒。   抹了那层犹豫,晃了晃林芝华的手,语调很轻:“喜欢。”   林芝华盯着江晚的眼睛看了看,末了叹气,垂头帮她整理腰带时又换了语气:“等会儿你哥回来,我要再好好问问他,他跟他那些狐朋狗友聚在一起,总能知道窦家这小子......”   尽管已经有小冉在楼上打的那个“预防针”,但江晚还是没忍住,身体微微一僵。   她脑内泥泞一片,像被迫进入某种倒计时,在等待死刑的来临。   说是死刑有点过于夸张。   但她实在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裴行初。   她抬眼,看到客厅西面墙上挂着的壁钟。   十一点二十。   刚忘了问小冉具体时间,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   窦家的儿子窦亭樾,在男女之事上风评并不怎么好,但本人......用小冉的话说,确实长得足够好看。   身高腿长,坐在客厅沙发一侧,不怎么说话。   浅灰色的衬衣减了份浪荡,多了点斯文。   不过江晚倒是没什么心思欣赏。   她坐在另一旁的单人沙发,捏着手机,频频低头,看了两次。   屏幕上有一条二十分钟前的未接来电。   一串孤零零的号码,没有任何备注。   但她知道,是裴行初的。   一个亲朋好友都不知道,两年前他们在摩洛哥度假时——用过的私人号码。   摩洛哥。   她低头,轻眨了两下眼睛。   玄关处传来门铃声响。   裴家夫妇和窦家姑母在客厅南端谈论墙上挂着的那副字画,剩下的长辈也都在喝茶聊天。   林芝华刚离开的时候说等下会有做蛋糕的师傅过来。   江晚没多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去开门。   天确实凉,门打开时,迎面灌进来一股冷风,再接着,她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裴行初。   这两年逐渐接手了家里生意的人,身上并不是常人以为的商务西装,而是件挡风夹克。   右手拎了个很小的银白色行李箱。   不过仔细想来,倒也是裴行初的风格。   没必须要求时绝不会穿西服,着装上,用林芝华的话来说,是个混小子。   江晚握在门把的手收紧,金属把手贴在她的掌心。   她目光定定地落在眼前人的身上,而对方眸光清浅,也正看着她。   恍然间,江晚胸腔里像被塞了个装了扩音器的鼓,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清晰地敲击着。   不过相较于她,门框之外的人显然轻松随意许多。   对方把行李箱放在地上,从夹克里摸出打火机,点了支烟。   整套动作,唯独不变的是,放在她身上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   随着时间的流失,江晚的心却仍旧不听话地吊在嗓子口,没有任何要下来的趋势。   她僵硬着手指,把手从门把上收回来,胡乱点了下头,像是礼貌问好,随后转身往客厅走去。   玄关处静,转身两步后,她听到身后一声若有似无的笑。   她没回头,但知道身后那人把行李箱交给一旁的阿姨,跟着走了进来。   客厅里的茶话会还在继续。   江晚先是走到一旁的茶台,不知道是掩饰还是意图回避什么,总之提了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接着端着茶杯走回来,坐回原先的位置。   坐在斜对面的大伯一脸惊喜,看向她身后:“行初回来了?”   男人极为清淡的应了声,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江晚往旁边欠身,给他腾出位置。   九个月时间没见,林芝华却对自己这儿子没什么好脸色。   她拍着裴行初的腿把人推开:“去去去,别坐阿晚旁边,一身凉气,冻死人了。”   罢了,还要补一句:“一天到晚就会欺负妹妹。”   江晚半低着头,视野里坐在身侧的人起身。   男人把烟蒂丢在茶几上的烟灰缸,在对面沙发上坐下来。   林芝华不让在家里吸烟,刚点的那支从玄关处走过来时就掐了。   她余光能看到很长的烟蒂被按进沾了水的烟灰缸。   可能人上了年纪就爱闲聊。   两家的长辈有一搭没一搭得话着家常。   无人顾忌他们这侧。   江晚不知道裴行初有没有看自己,但她垂眼抠着裙子上的暗纹,心里郁塞窘迫,坐得有点难受。   片刻后。   她端起茶几上的盘子,对身旁的林芝华低声:“我去把水果洗了。”   林芝华拉住她:“让小冉去。”   江晚摇摇头,找了理由:“长辈太多。”   长辈太多,想要避一避。   林芝华没再多说,嘱咐她拿不动就交给一旁的佣人。   她应声,从一侧绕出去。   刚走出去两秒,身后再次有响动,貌似是又有人站了起来。   “你又干什么?”林芝华上下看了裴行初一眼。   屋子里暖和,裴行初脱了身上的夹克搭在沙发靠背。   他下巴点了下江晚的背影:“去帮帮她。”   年轻的男人挽了袖子往外走,话语里有半分的吊儿郎当:“省得你又说我欺负她。”   ......   江晚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但眼下——除了按刚刚说的进厨房,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装水果的篮子刚放上一侧的水池,身后响起极沉稳的脚步声。   随后是走过来的人和他身上仍旧带着的凉气。   身旁的人在离她半米的位置停住。   手腕抬了抬,像是在挽袖口,再之后......伸手过来,关掉了她几秒前刚打开的水龙头。   水流声戛然而止。   连同江晚的心跳。   她沉默地盯着那个被关掉的水龙头,以及搭在水池边沿的那只手——   清瘦有力的小臂,腕处戴了支银色腕表。   江晚手抵在水池外侧,没再有动作。   僵持了几秒,她伸手,把水重新打开。   站在一旁的人很淡地笑了声。   接着抬手关掉。   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   打开,关掉,再打开,再关掉。   水流声断断续续,砸在安静的厨房。   厨房空间小,温度高,黏腻闷热,任何与皮肤擦到的触感都变得格外清晰。   重复三次后,江晚实在受不了这折磨,手垂下来,往后退开半步,哑声:“你......”   细软的声音响在此时寂静无声的房间。   然而下一秒,她被走上前的裴行初握着腰抱到了流理台上。   一墙之隔的屋外,还能听到两家长辈的说笑声。   像悬在心口处的弦终于绷断。   与之而来的是新的危险。   她倏然抬眼,去看厨房门。   而裴行初也在这寂静里说了第一句话。   他微微低头,不似刚刚在外间的调笑,声线轻沉,语调稀松平常。   他说:“看什么,我锁门了。”   随后,他再度垂首,捏着江晚的下巴,唇轻碰了下她的唇。   “好久不见,我的妹妹。”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以及我真的是个阴暗批/伪兄妹什么的我可能可以写十本   放两个预收《雨意荒唐[先婚后爱]》,《不是黄粱[伪兄妹]》   ——————————   下本写《雨意荒唐[先婚后爱]》   [小社畜x业内贵公子]   他目睹了她两次崩溃大哭,而第二次,他下车,给她撑了把伞。   荒唐的雨夜里,他冒出了一个略微荒唐的念头。   他看着伞下的她,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又哭?”   第二句:“跟我试试?”   ——————————   下下本《不是黄粱[伪兄妹]》   [明艳少女x冷静自持]   程轻玥和对她有意的男生站在小区门口。   她瞥了楼下树影一眼,对身旁的男生提了个无理的要求。   她说:“能不能假装亲我一下?”   男生稍怔,配合着低头时,看到从不远处树影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拽松领口,步伐中有着无法克制的烦躁。   男生记得他,好像是——轻玥的哥哥,叫秦牧修。   高三那年,他见过他给她开家长会。   -如果无法克制,那就只能——为她发疯 第2章 11.10日更新   ◎在看不到的桌下,轻轻攥住了她的手腕◎   暖烘烘的厨房,男人的唇上却染了室外的凉气。   她被这一下冰得手心发凉,抬手去推眼前人,压着声音:“你疯了!不怕被发现吗?”   “发现什么?”裴行初扫了眼她按在台子上手,淡淡问,“是我在亲你,还是我们有过一段?”   江晚轻轻吸气,往后移的手撞到盘子,发出极轻微的一声脆响。   她再度瞟了下房门,声音又急又低:“裴行初!”   太害怕了。   所有人都在外面。   像在狂风中走上根颤颤巍巍,摇摆不停的钢丝绳,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有死无葬身之地的风险。   裴行初目光从她眼睛上滑下去,不大在意地笑了下。   “我以为你会叫我哥哥。”   他单手抄在口袋,另一手撑上台面。   略微缩短的距离,让江晚被迫抬头看他。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总可以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   身下大理石的台面并不算凉,被迫分开.腿的姿势,让江晚的膝盖顶着身前人的胯骨。   她按捺住难堪,咬着唇商量:“我想下去。”   裴行初没说话,但也没动.   江晚说这话时半偏头,盯着地砖。   家里帮佣很多,她并不常进厨房,所以也是现在才发现,家里厨房的地砖,有很浅的波纹。   几秒后,她攥上裙摆,再次虚哑着嗓子说了句:“我想下去。”   站在她身前的人仿佛刚听懂这句话,看了她一眼。   侧了侧身,往旁边让开。   她从柜台上下来,深吸一口气,想去把锁上的房门打开。   身后传来水流的声音,夹杂在水流声中的是依旧没什么起伏的语调。   “门没锁,骗你的。”   江晚脚步顿住,猛然转身,语气又气又恼:“你怎么......”   “我怎么了?”裴行初两臂挽着袖子,把来企饿群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看更多完结文红得发紫的李子丢进水池,淡声笑着,“好久没见妹妹了,想跟妹妹亲近亲近。”   ......   洗完水果,再从厨房出来是十分钟后。   江晚跟在裴行初身后,落了他两三米的距离,看到他弯腰,放下手里的盘子。   大伯端了杯茶,乐呵呵地扬了扬:“不问问行初的意见?到底是嫁妹妹。”   “有什么好问我的,”裴行初摘了表丢在茶几上,在沙发上坐下来,轻声混笑,“又不是我嫁人。”   江晚刚刚的位置被一位长辈坐了,眼下空着的地方只有裴行初身边。   她迟疑两秒,走过去。   坐下时垂着的手碰到了身旁人的衣服,微不可见地轻颤,手拿上来,交握,放在自己的腿上。   几分钟前在厨房,那个短暂的吻,停留在唇上的触感还很清晰。   她无意识地抿了下唇。   “阿晚自己喜欢就行。”   江晚感觉到身旁的人转过来,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这么说。   “阿晚喜欢吗?”裴行初又问。   “阿晚怎么不喜欢,”大伯呷了口茶,语气里有种长辈看晚辈的慈爱感,“阿晚跟你妈妈说好几次了,喜欢亭樾那小子喜欢得不行。”   离他们有些远的几个长辈不知道在聊些什么,间或笑了两声。   在这并不算安静的背景音里,江晚听到裴行初应了声。   “这样啊,”他碰了下放在桌面上的表,听不出情绪,“我倒是不知道阿晚喜欢这种类型的。”   江晚再抬眼时看到林芝华从另一侧绕过来。   “你能知道什么?”她手上拿着的书卷成桶,敲在裴行初身后的靠背上,点了点他的手机,“还有你在外面交的什么女朋友,要么带回家看看,要么给我断了!”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江晚交膝上的手再次动了动。   垂眼,两手往内侧放了些,一个下意识回避的动作。   “行初谈女朋友了?”大伯语气稀罕。   “不知道,”林芝华没好气,“他自己说的。”   江晚低着头,但余光还是看到林芝华越说越来气,扬了手里的桶,敲在裴行初倚靠的扶手:“你老实给我说,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女朋友,是你在外面鬼混?”   世交朋友家里的孩子多的是这样。   身边的女伴经常换来换去,说是女朋友。   裴行初转着桌面上的杯子,不知道想到什么,很轻地笑了下,没吭声。   眼见林芝华的火气已经顶到了最上面。   江晚伸手拉了拉林芝华的衣服,叫了她一声,让她别生气。   接着她声音微顿,丝毫不顾及裴行初是不是能听到,轻着声音说下去:“......哥哥可能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林芝华不疑有他,顺着江晚拉她的手,挤开裴行初坐到她旁边,“你哥跟你说过?”   江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吾了一声,模棱两可:“也不算,先前听他提过。”   被挤开的裴行初往旁侧坐了坐。   和江晚中间隔了个林芝华,离得并不远。   他偏头就能看到半垂头的女孩儿,细腻的脖颈。   她肩颈纤细,脖子也长。   小时候裴友山夫妇带他们去看歌剧时,江晚曾经被舞团的首席相中过,想让她进舞团学芭蕾。   林芝华觉得学跳舞太吃苦,拒绝了。   裴行初盯着那处看了两眼,想起好久之前,他手指摩挲在上面时,江晚轻轻哼的那声。   “行初?”大伯叫了他一声。   裴行初转过来,摸了身前茶壶的把手,敛了脸上的神色。   笑得懒散:“大伯,你说。”   ......   中午的饭确实是在斋香园吃的。   算上意外回来的裴行初,一共十几个人,斋香园往里,最内间的一个包房。   斋香园并不是对外开放的酒店。   硕大的园林一共没几间厢房,祖上是清末年间御膳房有名的几位。   半开放的雅间,西南两面是两排浓密的竹子。   世家尊长幼,小辈往往是要坐在下侧。   江晚也不知道座位是怎么排的,但坐下来之后才发现,阴差阳错的,她左侧坐了窦亭樾,而右边则是裴行初。   说是窦家和裴家联姻,但自始至终,两位主人公之间倒是没有怎么说上话。   窦家姑母敲了敲桌子,打了眼色示意:“亭樾,你跟阿晚多说说话。”   左侧的人放了手机,一副正人君子做派,很谦和地笑:“看阿晚腼腆,总要慢慢熟悉。”   男人嗓音清朗,只听声线,让人无法把他和那些传言里放浪形骸的事联系在一起。   江晚手揪着眼下白净的桌布。   一时抿唇,也没讲话。   她是有点腼腆。   但现在不想说话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身旁还坐了一个存在感很强的人。   她右手搭在桌沿,转着玉石架子上的银色汤匙。   桌上的长辈还在说话,但她没怎么听进去,视线落在自己右手边,再往右的地方——   男人腕骨侧面轻抵在桌沿,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玻璃杯壁。   小指上戴了个银色的素戒。   江晚盯着那个戒环看了两眼,目光下垂,落在他手腕处。   腕骨外侧微微突出的骨头上,有一颗不大明显,却极为性感的痣。   痣长得太蹊跷,是个如果接吻,无论是握腰,还是捏脖颈,那颗痣都会抵在对方白嫩皮肤上的位置。   江晚眨了眨眼,视线偏开。   随即她听到隔了两个位置的大伯再次打趣。   话是对着裴行初说的:“妹妹要是真订婚的话,你这个做哥哥的不送点什么?”   裴家不缺钱。   嫁妆什么的,不说“十里红妆”,陪嫁点股份地产总是应该的。   而且照林芝华他们夫妻两个疼江晚的程度。   给的东西,只会多不会少。   裴行初手轻轻转着杯子,摘了左手小指的那个尾戒,随手抛到江晚手侧:“随便送个首饰吧。”   戒指滚了两圈,掉在江晚的右手旁。   她垂眼,目光落在上面。   裴友山看到他那个混了吧唧的样子刚想出声教训,林芝华已经先他一步张了口。   林芝华就坐在裴行初另一边,她探手捡了那枚戒指丢回裴行初怀里。   “你到底有没有个做哥哥的样子,拿你那些破烂糊弄谁呢??”   裴行初轻抬了下眉尾,捏起被扔进怀的戒指捻了捻,不大在意的口吻:“那看她喜欢什么。”   大伯笑着摇头,点着裴行初来了句“你小子是不是看爸妈对阿晚太好,才总欺负她”。   上了年纪的男人,声音浑厚。   江晚听着这话,把搭在桌子上的手放下来。   她手无意识地往里收,放到桌下,桌布盖着的地方。   压着下巴,两手的食指相互勾着。   脑子仍旧是混乱的。   她轻轻吐了口气。   理不清思路,也不想理。   正巧窦家姑母这时候说了话。   她从身后的托盘上拿过一个四方的盒子,让身后的应侍小姑娘拿过来,递给窦亭樾。   “家里的小玩意儿,送给阿晚吧。”   按理说亲事并没有订下,不该给议亲时的见面礼。   因为窦家姑母的话,江晚抬了头,顺着窦亭樾的动作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   上好的羊脂白玉,包玉镯的帕子绣了暗纹。   世家家里古董器件都不少,这个应该也是,原先皇家的东西。   窦家姑母把这东西给窦亭樾,意思很明显,是想让他帮江晚戴上。   窦亭樾无可无不可。   联姻嘛,和谁结不是结,他会配合的。   把镯子从手帕里拿出来,对江晚摊开手。   示意她把右手拿上来:“阿晚。”   江晚眸光落在那只玉镯上。   接了这镯子,就是相当于答应了和窦亭樾试着交往。   她内心挣扎了一下,两秒后放在桌下的手动了动,下定决心般,打算把手交上去。   然就在她手从桌布下抽出来的前一刻,右侧伸过来一只男人的手,攥住了她的腕子。   温热的掌心,包住她微凉的手腕。   大脑宕机了一秒,意识到那是谁的手时,江晚一瞬间浑身的血液再次凝住。   因为窦家姑母刚刚的那番话,桌上的人大多都停了正在干的事情,投了目光过来。   而裴行初,就在这么多双眼睛里,在所有人看不到的桌下,轻轻攥住了她的手腕。   “阿晚。”江晚听到窦亭樾再次喊她。   她右手轻挣了下,试图从桎梏她的那只手里挣脱出来。   然而没用,男人手动了动,手指探出,缓慢地插入她的指缝,和她十指交握。   甚至是,刚刚那个被摘掉的尾戒因为还没来得及再次戴回去,而被他压在了两人相贴的掌心间。   纠缠的双手,隔了个明显却并不明显的戒环。   江晚沉默了太久没动。   一侧的林芝华也开了口,带着疑问再次叫了她一下。   “阿晚?”   作者有话说:   隔壁枝枝老婆有篇同类型刺激文学,可以去看看!   《折攀》by七颗荔枝   【霸道总裁为爱发疯横刀夺爱|修罗场】   斯文败类 * 明艳心机大小姐   一场秋雨要落不落,晚间的空气潮湿闷热。   云舒开了窗,坐在床边的化妆台前,裹挟热浪的风吹起她的长发。   一遍遍地描摹红唇,她看向镜子里的男人,眼眸清冷。   “你不介意吗?我和你哥在一起过。”   萧云钦闻言缓缓摘掉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   “是吗。”   他俯下身,将她反扣在怀里,带着薄茧的长指落在女孩纤薄的腰肢缓缓摩挲,看她秀眉微蹙,男人唇边扯出冷漠笑意,“那他知道你早就和我在一起过了吗。”   “他有这么亲过你吗。”   “你也不知道,无论什么痕迹,都是可以消除的。” 第3章 11.12日更新   ◎“也为家里做一份贡献。”◎   从斋香园的大门出来时,江晚还在回想刚刚吃饭时的那个插曲。   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手搭在车门上,不由自主地去想。   手被裴行初牵着,她嗓音发紧——“这太贵重了,戴回家磕了碰了,怕是要冲撞了老祖宗。”   紧张,心律不齐,让她说话时的语气并不自然。   好在她一直软糯的性子,大家都当她是脸皮薄,不好意思。   讲实话,拿这东西当定亲礼确实是贵重,更何况这还没定亲,只是见的第一面。   窦家姑母笑着应了两句,也没非要逼江晚收下。   窦家姑母性子辣,但也是个和善的人。   东西拿出来了是代表诚意,不硬逼着收是不想给小姑娘压力。   她觉得自己儿子说的也有道理。   年轻人嘛,要慢慢接触。   先约约会什么的,不急着走下一步流程。   江晚的思绪还未完全收回,听到身后林芝华的声音:“你跟你哥哥坐一辆?”   “过来时的那辆车有点问题,让你张叔开回去了。”   江晚回身,正想说那跟爸妈坐行不行,刚抬眼,就看到跟在林芝华后面走过来的裴行初。   男人身上不是刚回来时的那件挡风夹克,换了件略微厚一点的冲锋衣。   说是厚些,其实也没厚到哪里去。   敞着怀,凉风撩着衣摆,让人看着就冷。   他单手勾着林芝华打包的点心,目光越过的自己母亲的肩膀,轻飘飘地落在车前女孩儿的身上。   不偏不倚,盯着她看。   江晚下意识扫了身周,想看周围的人有没有注意他们。   还好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看什么呢?”林芝华笑。   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江晚收了视线,眸光很短暂地在裴行初身上落了下,再移开。   拒绝同车的话咽回去,对着林芝华点头回了声“好”。   林芝华再回头时,裴行初眼神早就从江晚身上挪开,正低头划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芝华看他一眼,没好气地叮嘱:“照顾好妹妹。”   被嘱咐的人掀眸,眼神往江晚这侧重新落了下,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应了还是没应。   林芝华抬手打他:“答应没?”   江晚抬了视线,和男人眼神轻触。   再之后她看到裴行初把手机揣进冲锋衣的口袋,在林芝华的手第二次落下来之前,偏头再次盯住她,慢悠悠地问了句——   “怎么照顾?”   语气听起来实在太暧昧。   江晚心下跳错一拍,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掐住指腹,但两秒后再次反应过来。   他一直都这样。   每句话说得都像调侃,语气轻佻又浮浪。   况且,在大家眼里,他们是不合的。   所以,江晚垂眼吐了口气。   林芝华瞪裴行初一眼,甩了挎包,转身朝江晚走来。   “走,不跟他坐,跟爸妈挤挤。”   被瞪的人像是玩笑得逞,没所谓地笑了下,勾着点心的手指随便晃了晃,侧身,倚靠在车头的位置。   江晚哑了下嗓子,朝已经扶上她肩的林芝华道了句:“没事,坐这辆就好。”   自己这个外来的女儿,总和爸妈一起,好像太排挤他了一点。   等江晚上了车,约摸着等了有几秒,靠在车前的人动了动,掐了手里的烟,走到不远处,把烟头丢进垃圾桶。   江晚坐在车后座右侧的位置,目光越过降了一半的车窗,落在树下那人的身上。   角度问题,从车前到树下的垃圾箱,他给她的一直都是背影。   但这好像也方便了她。   从两个小时前,拉开门看到他的第一眼直到现在,江晚才得了空闲好好打量他。   不是手指,腕骨或是衣角。   而是得以看到全貌的,望着他,尽管仍旧只是一个侧影。   他习惯烟蒂脱手后,轻搓指腹,像是要捻掉那并不存在的烟的味道。   此时搓过指腹的右手仍旧勾着点心,左手却执了手机,拇指按在屏幕上,上下滑动了一下,点在某处停了停,随后再轻拨,再停。   不像是在打字。   可能是在刷新闻?   江晚想。   从上学那会儿,貌似是高中,具体时间江晚记不清了,但他那时候就有这个习惯。   没事总爱划两下手机,问他,他又说没看什么。   神秘又疏离的样子。   散完烟味的人回身,朝车的方向走来。   江晚眼神飘了下,先是落在车前挂的中国结,再垂下来,看被塞在副驾驶后袋里的杂志。   装作刚刚没往窗外看的样子。   十几秒后,左侧的车门被拉开,灌进来一股凉风。   继而是冲锋衣布料摩擦后的窸窣响声,裴行初坐了进来。   车子启动时,江晚的思绪还没从身侧男人带进来的凌冽凉气上散去。   她总是这样,很轻易地就会被他带动情绪。   ......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   好久没这么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饭,相比如坐针毡的两个小辈......不,相比如坐针毡的江晚,林芝华夫妻俩心情倒是不错。   长方形的实木桌,裴友山和林芝华坐在一侧的窄边,江晚和裴行初相对坐在左右两侧。   饭吃到一半,林芝华旧事重提:“你那个女朋友到底在一起还是分手了?”   江晚垂眸夹鱼,耳朵听着桌上的对话。   用淡味豆豉蒸出来的石斑鱼,下面铺了青白色的葱丝。   林芝华话音落了两秒,没人回答。   江晚不禁往对面去。   视线落到裴行初的脸上时,看到男人整了下手里的银筷,轻抬手腕夹菜。   很轻微的走神,江晚察觉手里的筷子微不可查地动了下。   她视线落过去,发现裴行初也正在夹这盘石斑鱼,而筷尖恰好抵到了她的筷尖。   微怔之后,她筷子往旁边稍移了点,让出那块最好的鱼肉。   然而——不知道是无意还是凑巧,男人的筷子追着她的,也往旁侧动了半寸,夹起铺在豆豉里的葱丝。   “就那样吧。”嘴上回答着林芝华的话。   细长的葱丝却蹭过她的筷子,收回去,被他放在了自己面前的碟子里。   江晚轻吸一口气,拿着筷子的手收了回来。   刚那一下,两人动作幅度都太小,除了当事人江晚,怕是没人能注意到。   “那样是哪样?”林芝华皱眉,“你一天到晚就会糊弄我。”   正当江晚以为裴行初又不会回答,或者随口敷衍的时候,只听男人声音淡淡,没什么情绪地道了声——   “分了。”   江晚筷尖划拉着碗里的菜,很轻地顿了下。   听着这平淡无奇的两个字。   裴友山放了手里的杯子,皱眉看过去:“那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裴友山并不是严肃的人,在江晚面前也一直和蔼可亲,但大概是全天下的父子都是这样——看对方不顺眼,话不投机半句多。   裴行初在加大拿的这半年多,江晚听到过很多次裴友山让林芝华给他打电话。   但电话接通,自己又不会接,装着坐在一旁看报纸,等电话挂断,再问林芝华情况。   一个有点大家长威严的古板父亲。   “什么打算,”江晚听到对面人轻轻笑了下,不太认真的,“相亲呗。”   “也为家里做一份贡献。”他说。   江晚攥了攥手里的筷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   她总觉得裴行初这个“也”字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内涵谁啊......   她垂着眼,在心里小声嘀咕。 第4章 11.14日更新   ◎你让我送你去跟你男朋友约会?◎   裴行初的生日在来年春,还有几个月才二十六。   他这个年龄结婚其实有点早。   但大姓家族,盘根错节,往来复杂,虽然过了三十才步入婚姻殿堂的不少,但大多都是早早就订了亲。   人订下来,两家来往多,很多利益上的事捆绑在一起,也好办。   所以裴行初如果也接受家里安排联姻的话,确实也是时候了。   不过裴友山夫妻俩其实不急。   他们两个在事业上都没什么野心,手上的东西早早就下放给了裴行初,提前退休,乐得清闲。   所以在联姻这事上,远没有裴家其它几房的人热衷。   他们更希望两个孩子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而非仅仅为了“家里”。   但裴行初这话说完,林芝华倒是有了想法。   虽说现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裴行初在打理,但可能是平日里说话的口吻和行径,让林芝华总觉得他有点过于肆意妄为,没个规矩。   说不定谈个正经恋爱能好点?   这么想着,林芝华离席,从客厅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本册子。   拿着册子走过来,递给正在擦筷子的裴行初。   江晚抬眼看过去。   “你要不看看这个?”林芝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其它几家人递过来的,你看有没有合眼缘的,也不是非要谈恋爱,试着接触接触......”   江晚垂了眸,筷尖仍旧漫无目的地划拉在碟子中间,听着林芝华的话。   “你是不是把我的也递上去了?”裴行初扬了下手里的册子,问林芝华。   林芝华敲了敲碗,一副无语的表情:“你不乐意,谁敢把你的给上去。”   话音落,江晚手往旁边移了移,手上没注意,不小心拨到汤碗,“砰”一下,碗掉在地上,瓷片混着汤水,碎了一地。   林芝华抬手拉上她的胳膊,往她身上看:“烫到没?”   “没有,”仍旧是软软的声音,解释,“不小心碰到了。”   家里碗碟那么多,林芝华并不在意一个碗的寿命:“摔就摔了,没烫着就好。”   江晚抽了纸弯腰擦自己的毛绒拖鞋。   纸巾沾掉淡白色的汤汁,起身时听到林芝华说:“你先去坐你哥那边,让刘妈把瓷片扫了。”   她犹豫了一下,瞟了眼对面的男人,端着碟子站起来,往裴行初那侧走。   “小心点,别踩到瓷片。”林芝华嘱咐。   江晚刚落座,碟子还没摆好,裴友山接了个电话,起身往阳台走,林芝华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停了对裴行初的“教育”,也跟了上去。   裴友山的父亲年近九十,各种基础病加在一起,身体每况愈下。   这回也是,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   偌大的餐厅,没了林芝华两个,忽然空空荡荡的,没了声音。   刘妈正半跪在地上,把湿抹布包住的碎片往垃圾桶里抖,“哗啦——哗啦”的细碎响声。   江晚攥着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挑着面前碟子里的青菜。   她不想吃了,但也知道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走。   会太明显。   刘妈收拾东西收拾得细致,但也慢。   这么静默的几分钟,江晚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刘妈用手里的抹布最后抹了下地,撑着腿站起来。   刘妈从身旁走过,脚步声消失在身后的厨房时,江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为什么会那么难捱了——   她有点怕裴行初当着人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   那还不如让她跟他单独呆着。   就像现在。   右手边翻册子的声音还在响。   一下又一下。   江晚抬眸往不远处看了眼,阳台上的两人侧对着屋内,表情都不怎么好,电话还没打完。   目光收回来时不由自主地往旁侧落了落。   下意识的动作,她自己都没注意。   但不期然的,却对上了裴行初的视线。   两秒后,江晚眼神晃了下,不太自然地转开。   身旁的人貌似也没什么和她继续对视下去的欲望,手腕轻动,再次翻了翻手里的相册。   没过多久,刘妈拎着洗过的拖把从后面走过来,想再清理一遍洒了鱼汤的地。   江晚轻轻呼了口气,忍受新一轮精神上的折磨。   好在几分钟后,阳台上的那对夫妻挂电话走了回来。   林芝华刚坐下便问:“有想接触的吗?”   裴行初把册子合起来,放在一旁:“嗯。”   “谁?”   “南漪。”   江晚听着两人的对话,眉心轻轻拧了下。   窦亭樾的表姐?   太专注地听声,让她的筷子移错了地方。   桌子上有一盘蟹肉拌的竹笋。   临近经期,她小腹痛得厉害,实在不适合吃这种寒性的食物。   但东西已经夹起来,也不好再放回去。   想了想,她把夹的那块蟹肉放在自己的碟子里,用筷子往旁边推了推,没再动。   裴行初把册子递还给林芝华时看到了江晚的动作。   他目光在她盘子里没动的菜上停了停。   ......   晚饭结束,裴行初去楼上书房办公,快九点的时候下来,去了趟厨房。   厨房冰箱旁还放了个半人高的矮脚冰箱。   用来放各种低温保存的药。   裴行初在那个矮子冰箱前蹲下,拉开门,往里看了一眼。   最下一层是空着的。   他目光在空着那层顿了顿,合上门起身,从另一个冰箱里掂了瓶矿泉水出来。   “行初,”刘妈端了个铁盆从门外走进来,“是要拿什么吗?”   铁盆里放了酱料和嫩白的笋。   要过冬了,她想腌一些笋丝。   裴行初看了眼盘子里的笋,突然问了句:“家里还有杏仁吗?”   “有,”刘妈点头,随后摘掉手套笑了下,“想喝杏仁姜茶?”   刘妈不是淮洲本地人,家乡带过来的杏仁有种独特的香味。   杏仁加姜,煮开再放少量冰糖,淮洲本地的甜汤。   淮洲的孩子从小喝到大,大多都喜欢这个,裴行初也不例外。   这些年刘妈不知道煮了多少回。   她从橱柜里拿出煮锅:“还是多加糖,最后放点桂花蜜?”   裴行初点头:“麻烦刘妈了。”   刘妈笑:“跟我客气什么。”   ......   晚饭后江晚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本科在伦敦读的艺术设计,卧室里有抠叩君羊把留意齐齐散散灵思追更最新完结文一间自己的小画室,再过几个月她可能要再出国修个学位,最近在准备比赛。   拿出先前第一版的初稿,修了点细节,想拍个照片问问上大学时的同学兼闺蜜宋芙时,外间门被敲响了。   江晚从画室出来,去开门。   刘妈手上是冒着烟的甜汤:“来给你送姜茶。”   裴行初要喝,总不可能只熬一碗,刘妈煮了一小煮锅,分开盛进碗里,端了送上来。   刚煮出来的姜茶冒着热气,很淡的黄色,放了桂花蜜。   江晚搓了搓手,欣喜地接过来。   她痛经严重,姨妈来前的两三天就会腹痛。   刚吃完饭,她去厨房看过,冰箱里调养痛经的中药已经没有了。   上次喝完忘了取。   看来这两天要再去找一趟医院,拿点药回来。   江晚脸皮薄,痛经这种事不好跟家里谁说,拿药也都是自己去。   刘妈把碗递到她手里,收了托盘:“要喝再喊我,楼下还有。”   江晚乖巧笑道,说了句“谢谢刘妈”。   江晚这句“谢谢”含了十足的诚意。   在裴家住了二十几年,刘妈是除林芝华夫妻俩,对她第二好的人。   小时候喂她药时特地准备的麦芽糖,半夜起来给她做的宵夜,以及现在的姜茶。   江晚垂眸看了看手里热腾腾的碗,笑了。   是真的感谢。   门关上,江晚端了碗往回走,画稿的思路被打断,她突然没了想法。   索性走回床边坐下,专心致志喝碗里的姜茶。   她单手托着碗,右手习惯性地去划手机。   点进朋友圈随便划拉了两下,退出,再点进。   这样重复了两次,仿佛在犹豫什么。   最后一次从朋友圈里退出时,拇指轻抬,终于是压在消息列表的界面,往下滑。   她动作娴熟,没有任何停顿的,直接滑到底。   最底端有一个消息框,头像是空白。   信息框也是空白。   备注的名字只有单单一个字,是“裴”。   是裴行初的微信。   没有人的时候,她不太喜欢叫他哥哥,这会提醒她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她也不喜欢直呼他的名字,因为这也在提醒她——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既不是纯粹的兄妹,也不可能挣脱桎梏,成为不畏流言的恋人。   所以想来想去,她只备注了单独一个“裴”字。   这辈子,大家应该都会是一家人。   裴行初的微信头像,一直是张白色,没有任何字和图案的画面。   江晚盯着那个头像看了会儿,手指放下来,没有戳进去。   因为她不间断地走神,左手端着的碗已经没了热气。   江晚看了眼,索性把碗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往后躺倒,抱着枕头压在小腹,望着天花板轻轻吐了口气。   好早之前就有这个习惯了。   那时候她和裴行初还有联系,有时发了消息,对话框会被顶在最上面,她便挑一些压在下面的对话框,发去一些话,跟对方闲聊,把和他的这个框压下来。   实在没办法找话题发新消息的,她就直接把那些对话框删掉,保证和裴行初的消息框会在最底端——一个她能轻易找到,却很难被其他人发现的位置。   裴行初于她而言,像不小心滑落在温泉泉眼的石子。   沉在水面的最底端。   却被不断冒出的泉水顶得躁动不安,起伏不断。   是不见天日,却惶然不安的秘密。   -   第二天早上起床,她收到窦亭樾的消息,约她中午在景南吃饭,下午一起看电影。   江晚攥着手机缓了缓神,大概明白了这应该是“约会”的意思。   两人并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关系,只是按双方家里的想法,先“见见”。   她思考了有将近五分钟,回过去一个“好”。   江晚起得早,洗澡吹头发,换过衣服下楼,时间也不过刚九点。   窦亭樾有一家自己的传媒公司,和艺术沾边,他消息上跟江晚说可以提前去,先到他公司看看。   江晚左右闲来无事,答应下来。   下了楼,到客厅,跟林芝华说了安排,林芝华点头同意,很啰嗦地交代了好几遍,让她保护好自己。   江晚被交代的只想笑,好像窦家那儿子是什么洪水猛兽。   上次见面后,她觉得也还好。   毕竟先前那些都是传言,不知虚实。   吃过早饭,江晚发现自己忘了拿东西,转身上楼把遗忘的东西装上,又给自己戴了条围巾。   再下来时得到一个噩耗,原先她常用的那辆车还没修好,而裴行初正好要出门去公司,林芝华让裴行初送她。   嗯......江晚觉得自己出来这时间赶得有点太不凑巧。   其实家里车多,也不是非需要裴行初送,但林芝华存了心思。   她总觉得不是司机,而是家里哥哥送过去的,代表了裴家对江晚的重视,窦亭樾不敢乱来。   “快去,你哥刚出门,”林芝华再次催道,“我给他打电话让他等你一下。”   裴行初确实是刚出门,她现在透过一楼的窗户往外看,还能看到裴行初往院外走的背影。   电话接通,林芝华对对面的人:“你等下阿晚,等下送她去......”   江晚总觉得这个场面非常尴尬,想也没想拦住林芝华说了句“我跟哥哥说”。   但等林芝华挂了电话,她走出别墅的门时,又后悔了。   她说还不如让林芝华说。   因为刚刚那通电话停住脚的人,此时正站在院门的地方,侧身对她,一手勾了钥匙,另一手正在发消息。   江晚盯着他看了两秒,正了正包带,硬着头皮走过去。   “哥。”她在离裴行初两步远的地方停住。   好久没听到这称呼了,裴行初一时被叫得有点恍然。   他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来,斜眸扫了身旁人一下:“去哪儿?”   江晚看他一眼,报了个地址。   裴行初觉得这地方有点耳熟,随口问了句:“去那儿干什么?”   江晚踌躇了一下:“...有点事儿。”   她的回答太含糊其辞,让已经转身往前走的裴行初停住了脚。   他回过身,眸光落向跟他隔了一米的人。   随后再次问道:“你到底要去哪里?”   江晚扯着包带:“一个传媒公司。”   “谁的?”   “......窦亭樾的。”   话音落,她听到眼前人一声轻呵。   她抬眸看过去。   裴行初拎着钥匙的手抬起来,抱臂倚靠在身侧的墙上,眸色轻沉,望着她。   “我没理解错的话,”男人顿了下,嗓音清缓,“你让我送你去跟你男朋友约会?” 第5章 11.16日更新   ◎帮她把刚接通的电话挂掉了◎   江晚视线荡开,半垂头,盯着脚前的地。   她想说裴行初这话说得不对,还不是男女朋友。   但眼下不想解释那么多,只能梗着脖子不回答。   她鞋底轻搓了一下地面上的沙砾,紧了紧声音刚想再问一遍能不能送自己过去时,身前的人动了动。   撩起的衣角从她视线里飘出去。   江晚抬头,看到转身往院外走的裴行初。   她楞了一下,没往前跟。   前面的人回头看她:“不走?”   江晚反应过来,最后一次拉了下挎包的袋子,快步跟上去。   等到了车旁,从车前绕过去,她犹豫了一下,往后两步,去拉车后座的门。   前侧刚发完消息的人在这个时候抬了头,睇她一眼:“我是司机?”   江晚手顿了一下,一秒后,把已经拉开的门推回去,往右边两步,打开副驾的门,坐进去。   上了车,往外开出去两个路口。   江晚望着路前方的指示牌意识到有点不对劲——这不是去城南高新区的路。   “那个,”她上身往左侧转了点,口吻局促,“去科技园...好像不是这个路。”   驾驶位上的人单手抵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支着的窗框上收回来,侧眸看了眼倒车镜。   “我知道。”   江晚不明白:“那你...”   裴行初笑了下,眸子从倒车镜上转过来时说了句:“我说让你上车,说送你去了吗?”   “你不送我去,要带我去哪儿?”江晚声音轻,但语气有点急。   这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她实在摸不透他想干什么。   江晚梗着身子盯着他看了半天,然而开车的人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她这视线,右手在方向盘上轻轻打了个转,把车从高架上开下去。   江晚彻底放弃,倒回去,靠进座椅里。   没两分钟,手机震了震,她低头看了眼,是窦亭樾。   昨天那场饭局下来,两人交换了手机号。   此时江晚拿着手机有点为难。   距离早上发消息那会儿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现在窦亭樾打来,应该是问她走到了哪里。   但现在......江晚抬头,从顶头的后视镜看了眼裴行初。   现在她要怎么回答窦亭樾,她到底在哪儿?   犹豫再三,江晚还是转过身体,跟正在开车的人商量:“你能不能先送我过去,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跟爸妈讲过了,去晚的话,实在不好交代......”   话没说完,被一旁的男人缓声截住。   “跟我出去,有什么不好交代的?”   “我不是你哥吗?”裴行初很轻地掀眸,从后视镜里扫了眼副驾驶位上的女孩儿。   太久没有应答,嗡嗡响的手机断掉了。   江晚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裴行初说的是对的。   他们在其他人眼里,是兄妹。   “去趟医院。”裴行初目光从后视镜上转开,重新落回前车窗。   放松下来的江晚身体往后倚了倚,拿起手机准备给窦亭樾发消息时,手指顿了下,不太自在地问了句:“你病了?”   “绝症,快死了。”   “你有病吗,裴行初!”   “跟你说了有病,绝症。”   “我说的是脑子。”   年轻的男音,语气一直很淡。   显得跟他对话的这个女孩儿情绪颇有些激动。   但他这样不着调的说话,谁的情绪能不激动?   江晚咽了咽嗓子,觉得胸口像堵了团气,被裴行初噎得无语。   她盯着男人的侧脸看了几秒,扭回去,低头,发了两条消息跟窦亭樾解释情况,随后手机扔到车座上,赌气似的转头往外看,给了裴行初一个后脑勺。   前方路口是个红灯,裴行初踩了刹车,右手移到档位上,换了个档。   随后半偏头,眼神在身侧女孩儿身上极轻地落了下。   到了医院,车停进停车场,裴行初直接拐上二楼,不知道是去找谁,江晚嫌在车里呆着闷,想了想也跳下车,联系先前那个医生拿药。   中医院就在裴行初来的这家医院对面。   两家医院隔了条宽阔的马路,遥遥相望。   江晚提着一袋子中药回来时,裴行初已经坐在车里了。   男人收了手机,目光在江晚提着的袋子上落了下。   江晚没理他,打开门上车,半透明的白色塑料袋系好放在车后座,转身回来扣上安全带。   车子从停车场开出去时,窦亭樾再次打来电话。   说快到的时候跟他说,他派人下去接。   江晚礼貌的应了两声,抬眸往前,看了下车上显示屏的时间:“我可能还要过一会儿。”   “没关系,”窦亭樾表示理解,“到了跟我讲就好。”   江晚嗯了一下,再抬眼时,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一旁的男人。   驾驶位的人还是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撑在窗框的姿势。   坐姿透着些许懒散,眼眸透过前窗,望向远处。   尽管裴行初并没有看她,但江晚还是下意识不想在他面前和窦亭樾多说。   可能是她心里有鬼。   总觉得怪怪的。   “那先这样,”她清了下嗓子,企图结束这不尴不尬的对话。   “裴行初是不是在你身边?”那面窦亭樾问。   江晚轻皱眉,须臾后眉心抚平:“在的。”   “把电话给他一下?”窦亭樾礼貌地询问,“有点事跟你哥说。”   江晚和裴行初不一样。   从小就心理素质差,也没撒过什么谎,是那种有点事就会表现在脸上的人。   此时窦亭樾这么问,江晚虽然想拒绝,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磕巴了一秒,答应下来。   “我跟我哥说一下。”   话音落,手机递过去,抿了抿唇,跟裴行初说:“他想让你接电话。”   路口红灯,车子滑行了两秒,缓慢停下。   裴行初侧眸,斜眼扫了下江晚握着的手机。   “他”是个很暧昧的字。   是在你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但又不得不称呼时才会用这个字表达。   裴行初忽然想到大伯说的,江晚跟林芝华说了很多次,才求来的这个“联姻”。   他食指在握着的方向盘上极轻地敲了下,伸手接过江晚的手机。   听筒放在耳侧时,裴行初望着前处闪烁的红灯,淡淡应了下:“嗯。”   对面人听到他的声音,笑了:“阿姨让你送的江晚?”   裴行初右手把车挂了空档,再次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下。   “能不能麻烦你跟你妈说一声,我没那么吓人好吧。”窦亭樾不大正经道。   他跟裴行初不算熟,但世家往来,见过几次,明面上关系还好。   都是聪明人,林芝华让裴行初送江晚的意思,他不会不知道。   排除那些传言,窦亭樾本人其实温和绅士。   每句话讲起来,人都先笑三分。   没听到裴行初回话,他又半开玩笑:“家里就一个女儿,这么宝贵?”   江晚肩膀抵着一侧的车壁,望向前方略微拥堵的路口。   手机交出去,她一共就听到裴行初说了两个“嗯”字。   两边的车窗都开着,风混着车轮滚过的声音灌进来,让她听不到听筒那边的窦亭樾究竟说了什么。   江晚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有点没来由地紧张。   紧接着,她感觉旁侧的人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视线转过去,眼神里略带了疑问。   “是挺宝贵的。”她听到裴行初淡声回答对面。   正当她疑惑男人说的是什么时,他的目光已经再次转开,落到远处已经变成绿色的信号灯上。   档位重新挂上,启动了车子。   ......   半个小时后,车开到窦亭樾公司所在的高新园。   从高架下来时遇到追尾,堵了会儿车,不然会到的更早一点。   江晚看着地图上的位置,遵守承诺,在快到窦亭樾公司的前一个路口,给他发去消息。   窦亭樾回她,说自己正在开会,让她在楼下等一会儿,五分钟后亲自下来接她。   江晚不想窦亭樾和裴行初打照面,连发了两条,说告诉她几楼,她自己上去就好。   但窦亭樾大概可能是被会上的事情缠住了脚,没再回她。   车子停在公司楼下的后门。   夹在写字楼和另一侧商业区的小路,略微有点窄,除了出外勤回来的员工,没什么人路过。   江晚看了眼一旁的人,推门下车。   刚在车前站定,压上门,另一侧驾驶位上的人也下来了。   江晚一愣,不由地问了句:“你下来干什么?”   裴行初从临着路的那一侧绕过来,低头摸了口袋里的火机:“抽根烟。”   江晚点点头,转身往楼前走去。   然而走出去两步,她脚下轻轻停住。   窦亭樾还没有给她发消息,应该是会还没开完。   所以还有点时间。   今早出门时林芝华还提起过,说昨晚给窦家打了电话,可能这两天要安排南漪和裴行初吃饭。   南漪姐的事她知道。   和前夫闪婚半年离了婚,听闻两人当时闹得很不愉快。   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但让江晚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没记错的话,南漪是窦亭樾的表姐。   裴行初挑谁不好,为什么也要跟窦家的人相亲。   思来想去,江晚还是想问问。   而现在,这个远离家里,往来都没有什么人的路,可能是问这个问题最好的地方。   这么想着,江晚转了身,几步走回正低头抽烟的人身前。   看到江晚回身走来,裴行初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他摘掉唇上的烟,单手捏着,搭垂在身体一侧。   烟气熏过的嗓子带着微微哑意:“有事?”   时间不多,江晚开门见山:“你为什么要找南漪姐姐相亲?”   裴行初将还有一半长的烟蒂掐灭,半转身体,从身后的车里抽了张湿巾,包住烟头丢进车内的烟灰缸:“你那么闲不跟你男朋友约会,管我跟谁相亲?”   江晚觉得裴行初的话有歧义,她皱眉解释:“我没有想管你,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想问问......”   “想问什么,”裴行初看她,“我也想和窦家相亲的理由?”   江晚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说是理由也没错。   虽说已经入冬,但正午十一点的阳光刺眼明亮。   车就停在柏油路的一侧,两人身后是干净开阔的楼前广场。   裴行初的眼神从江晚被冻红的鼻尖滑下去。   他捏了下手里的打火机,混声笑了下。   声音极为清淡:“想换个身份,给你当姐夫。”   江晚下意识觉得他在插科打诨,闻言眉心再次深皱。   “什么姐夫,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江晚有点生气,随口甩了句,“我不想你给我当姐夫。”   话音刚落,捏在手里的手机再次震起来。   江晚低头看过去。   是窦亭樾。   应该是下了会,打来联系她的。   和裴行初的对话还没有答案,江晚其实不想在这时候接窦亭樾的电话。   但怎么想都觉得没理由不接,铃声混着震动响到第三下时,江晚轻拧着眉划了接听。   但紧接着的下一秒,眼前伸过来一只男人的手,他食指点在红色按钮上,帮她把刚接通的电话给挂掉了。   江晚倏然抬头。   男人眸色清冷淡沉,望着她。   “不想让当姐夫,那你想让我给你当什么?” 第6章 11.18日更新   ◎“接吻呢?”◎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两秒。   裴行初收了烟盒,单手把江晚转过去,推了下她的背:“去吧。“   江晚被往前抵了两步,回头。   目光落回男人脸上时,看到他笑了一下。   他背靠车站着,视线在她手机上点了点:“你男朋友不是在催你?”   刚刚的电话被挂断,窦亭樾又打了过来。   江晚低头看了眼,没来由地有点烦。   眼前这人挂她电话现在又让她接。   等下上楼还要想借口解释。   她盯着不断闪动的来电,轻咬了下唇,语气略燥的接裴行初的上一句话:“不是男朋友。”   “嗯,”裴行初点头,脚下换了重心,改口,“结婚对象。”   江晚轻吸一口气,觉得实在没办法跟裴行初说下去。   他一句两句,跟逗鸟一样。   “我走了,”江晚别开视线,快速道,“晚上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回去。”   前方极短促的一声笑音,像是觉得她这话好笑。   江晚抬头。   裴行初磕了磕手里的烟盒,没看她:“我说要接你了吗?”   “你跟你男朋友约会,凭什么让我接?”裴行初说。   “我没有让你接,我是说......”   江晚知道解释不通,话说到一半停住,有点硬地丢了句“反正我会自己回家的,你一路顺风”,继而转身往写字楼的方向走去。   几秒后,裴行初的视线从跟他说“一路顺风”的那个背影上落回来。   他从口袋掏出那个已经装好的烟盒,敲出一支烟,再次点上。   江晚从医院提出来的药还放在他的车后座,而人已经走了。   他单手夹着烟,侧靠着车身,目光在那个半透明的塑料袋上落了落。   烟再次从嘴上拿下来时,裴行初接到周扬的电话。   周扬隔着电话冲裴行初嚷嚷:“我以为你有什么病,主任医师都给你找过来了,结果你说你就拿个感冒药???”   “买个破感冒药不会去楼下药店买?!还非要跑医院??”周扬无语的要死。   裴行初眼神从那一袋子中药上收回来:“不是大医院开的我怕吃死。”   周扬被裴行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神经病。”周扬把电话挂了。   裴行初不大在意被挂断的电话,按灭屏幕扔到身后的副驾驶上,接着低头,抽刚刚没抽完的那支烟。   几秒后,扔到车里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男人眉心轻轻拧了拧,有种被打扰到的不快。   插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回身看了眼手机。   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看了两秒,裴行初弯身捡起来,按了接听。   南漪大小姐声如其人。   语速快,说话像炸炮仗:“晚上跟我吃顿饭。”   “不去。”裴行初回。   裴行初跟南漪的前夫认识,南漪和她前夫程岩清是被家里棒打鸳鸯离的婚,现在还在藕断丝连。   今早程岩清给裴行初打过电话,问他能不能帮自己和南漪在家人面前打打掩护,当个挡箭牌。   “让你帮忙装装样子你又不掉块肉,”南漪跟个机关枪一样,“而且程岩清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同意了,现在怎么能反悔呢??”   裴行初掀眸瞥了下前方几十层高的写字楼。   早上那会儿答应是因为......   他垂下眼,把手上的烟彻底捻灭。   “不行,这顿饭你必须跟我吃,不然我要被家里人烦死,”南漪语调很烦,“你跟程岩清关系不是很好吗,这点忙都不帮,回来我让程岩清跟你绝交......“   裴行初脾气本就不算好,此时被南漪东一句西一句嚷嚷得头疼。   “不去。”他把烟头丢进路边的垃圾桶,提步往驾驶位的方向绕。   “不去拉倒!”南漪说,“我自己去蹭窦亭樾的饭,程岩清交的什么朋友,关键时刻一点都不顶用......”   听到窦亭樾的名字,裴行初拉车门的手顿了顿。   他很轻地蹙了下眉:“跟窦亭樾有什么关系?”   “他今天不是和你家小妹妹吃饭吗,御香亭的厨子,这厨子半年没开过张了,我去蹭饭吃他做的杏仁茶酥,你不是不去吗,问什么问!”   南漪大小姐脾气,说炸就炸,估计只有程岩清能受得了她。   “所以晚上是要跟窦亭樾和江晚一起吃饭?”   “是是是!”南漪烦得要死,“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让我老公把跟你的合作全部取消 。”   裴行初抵上车门,沉吟半秒。   “把吃饭的地址发我。”   南漪以为是自己威胁成功,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我就知道你怕我老公不跟你做生意,还是把我家清清搬出来有用,晚上给清清打个电话......”   裴行初把车门重新拉开,根本懒得理她。   南漪和她那老公一对恋爱脑。   -   江晚从大厦后门进去,往里,正好撞上从电梯里出来的窦亭樾。   男人穿着哑白色的衬衣,斯文矜贵。   江晚站在旋转门一侧,冲他微点了下下巴,礼貌问好。   窦亭樾抬手,绅士地要帮她接过手上的东西。   江晚犹豫了一下,把提着的东西给了他:“家里阿姨家乡的茶叶,妈妈让我带来一点。”   因为说话的原因,窦亭樾的视线不由地落在她身上。   江晚今天穿了件廓形大衣,米白色,没经过任何题烫染的头发散着,随意地搭垂在肩上。   她人清瘦,但穿着这衣服的样子,却让人莫名地想到软糯糯的元宵。   窦亭樾笑着道了声谢谢,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转身带着她往电梯处走。   “刚刚怎么没接电话?”   江晚回头,往写字楼外路边的方向看了眼。   刚刚送她过来的那辆车还停在路边。   车旁的人正垂头,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窦亭樾问完没听到回音,不禁转头看过去。   “怎么了?”他笑着问。   江晚眼神收回来,头发挂在耳后,往一侧电梯看:“接通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挂断键,后来觉得你应该快下来了,就没有打回去。”   窦亭樾点头,按了电梯:“想去哪里逛逛?”   “我这里签的不止演员和歌手,还有画家写手。”窦亭樾看向江晚,打趣,“说不定哪天你也会签到我这儿,江艺术家。”   江晚低头扫了眼手机,心不在焉地笑了笑,糯声答:“我才刚毕业。”   ......   半个多小时时间,江晚跟着窦亭樾参观了一下他这家公司最上面的三层。   如他所说,除了和娱乐圈沾边的产业外,这家传媒公司还兼有木雕,刺绣等传统工艺品的制作。   除了涉及的产业外,这家公司的布局和装潢也都让江晚觉得——窦亭樾本身可能是个浪漫主义色彩很重的人。   半个小时后,顶层的办公室,江晚捧着水坐在沙发上。   稍稍迟疑后:“其实我今天来也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窦亭樾正在茶台前泡茶,闻言手里的杯子放下:“你说。”   江晚上下握了握手里的杯子,在想怎么开口。   “你的事我先前听说过一些...”   “哪些事,”窦亭樾在江晚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笑着,“那些风流韵事?”   江晚会问这个他并不奇怪。   毕竟是很可能要结婚的对象。   他没有大家传得那么浪荡,但也确实有过一些你情我愿的男女往事。   感情这种事在他心里并没有那么神圣。   所以这些事,走心得几乎没有,大多是露水情缘。   枯燥生活里的调味剂罢了。   短暂的沉默后。   窦亭樾回道:“我确实不是世俗意义上专一深情的人,但也不会在同一个时间段内和多个人有联系。“   “阶段性一对一?”窦亭樾调侃。   察觉到窦亭樾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江晚连忙说:“我不是兴师问罪。”   窦亭樾很轻地抬了下眉,示意她往下讲。   江晚看了他一下,眼睛垂下去,盯着水杯里漂浮的茶叶:“我的意思是...就算之后我们两个在家人面前是恋爱的关系,或者是...已经结婚了,你也可以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窦亭樾很轻微的一怔后,笑了,“什么意思。”   江晚抬头,认真解释:“就是你不用喜欢我,也不用和我有感情,就按你之前习惯的方式生活,我不会干涉你。”   窦亭樾花两秒时间琢磨了一下江晚这句话,接着,把面前的杯子往旁边推了推:“你的意思是‘协议夫妻’?”   江晚想了下,觉得这样说并不准确。   “也不算吧,就是你是自由的。”   轻轻软软的女声回荡在房间里,带着杯子里清茶的气息。   窦亭樾笑:“这么大度啊,江晚。”   江晚不知如何回答,捧着杯子低头喝了口茶。   “那你呢,你也是自由的?”窦亭樾看向她,“这么大度的原因总不可能是喜欢我。”   “心里有人?”窦亭樾问。   江晚搭在杯边的手微顿,几秒后轻轻摇头:“没有。”   她把手里的杯子放下:“裴家对我一直很好,我没什么能回报的。”   言下之意,和他做做表面夫妻帮帮家里,她是愿意的。   窦亭樾手在杯子上轻转了一下,点头,表示了解。   两人沉默了几秒。   窦亭樾忽然又问:“那为什么选我?”   “觉得我浪荡不堪,跟我做这个交易没心理负担?”他笑。   猝然被窦亭樾点出心里的想法,江晚脸上表情有点局促。   她往回找补着,解释:“没有说你浪荡...的意思。”   “不堪”两个字实在有点太不堪,江晚磕巴了一下,犹豫着没讲出来。   话音落,对面沙发的男人起了身。   江晚随着动了下的身影抬眼看过去。   窦亭樾从墙边衣架上摘了江晚的大衣,走过来,温和笑道:“不管是不是‘走心’的情侣,午饭该吃还是要吃。”   ......   按约定和窦亭樾吃了午饭,下午又看了电影。   窦亭樾公司旗下私人的影厅,一连看了两场,从影厅出来时,江晚眼睛酸得有点想打哈欠。   窦亭樾笑了笑,把手臂上搭的衣服递给她:“不想看了说就可以,又不是什么必须要做的任务,少一分钟都不行。”   江晚双手接过外套,点点头。   性格使然,很多时候她都听话得不太会“投机取巧”。   是那种上学时,会把老师的话当圣旨完成的学生。   循规蹈矩得要死。   和窦亭樾一起从楼里出来时,听到他说:“等会儿吃饭还有我表姐和你哥,介意吗?”   江晚绕围巾的手停了停:“我哥?”   窦亭樾接过助理递来的车钥匙,忽略了为什么江晚这句话里只提了裴行初。   “家里催南漪跟他见面,我姐正好馋御香亭的点心,想跟我们一起。”   江晚短暂地发怔后摇头。   “不介意。”   就是又要不尴不尬地吃一顿饭。   好不容易从家里避了出去,没想到还是要和裴行初同一桌坐。   江晚跟在窦亭樾身后往车的方向走,不自觉地轻叹气。   等会儿还有南漪和窦亭樾在。   真的有够混乱的,这个关系。   -   从两人看电影的地方到御香亭驱车半个小时。   他们到的时候南漪已经到了。   窦亭樾下车,看到站在门口的女人:“怎么就你自己,裴行初呢?”   南漪正低头跟自己那个前夫发消息,闻声随口答了句:“他说他等会儿到。”   女人一身黑色大衣,漂亮精致。   江晚走上前,礼貌地喊了声:“南漪姐姐。”   南漪今年二十七,比江晚大了五岁。   听到江晚的声音,南漪收了手机抬手捏了下她的脸,语调惊奇:“好久不见,你怎么又白嫩了点,去的哪家美容院保养的,说给姐姐听听?”   春天那会儿,因为家里的原因,江晚和南漪在国外见过几次。   南漪自来熟,在伦敦呆的短短半个月,叫着她出去购了好几波物。   江晚认真答:“家里妈妈经常去的那家,上周刚和她去过一次。”   “城东那家私人会所?”   南漪正从记忆里搜索江晚说的地方,被窦亭樾抵了背带着往前走。   “外面太冷了,进去说。“   窦亭樾握上江晚的小臂,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她轻拽到了自己身侧,示意她跟上。   御香亭的厨子做的东西好吃,脾气也大。   两个月开一次门,来的人非富即贵。   有钱也不一定能吃上。   进到楼里,往右通过一条窄而长的廊道,才是内厅。   先前订好的位置被弄错排给了别人。   窦亭樾跟餐厅的管事协商,南漪跟了过去。   三好宝宝江晚被独自留下来。   她觉得闷,往右几步,去了内厅东侧的阳台。   一侧木板一侧琉璃的推拉门从内打开,沁凉的风迎面扑过来,吹掉了领口间浮躁的热气。   江晚肩膀塌下,松了口气,抬手把脖子上的围巾扯开了一些。   站了没两分钟,身后传来不太清晰的脚步声。   江晚以为是窦亭樾回来了,正想转身问问情况,身后的门被再度拉开,室内的热气和身后的凉风交杂,有着极其微妙的触感。   再之后腰侧被人轻轻推了下,身后人绕过来,擦着她的肩走到了她旁边。   侧腰被抵的那下,触感还在   做这动作的肯定不是窦亭樾。   江晚惶然抬头。   看到了裴行初。   厅内的灯太亮,显得这个没什么照明的小阳台昏暗不少。   阳台不大,裴行初站在她右手旁,靠近角落的位置,正好隐在木板之后,让人从厅内看不到他的身影。   江晚下意识探头往外看了看。   窦亭樾和南漪还在跟那个穿了唐装的管事说话,在十几米外的地方,背对他们这处。   江晚视线落回来,又瞟了下身旁的裴行初。   男人穿了件浅灰色的冲锋衣,正单手在手机上打字,看起来并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   江晚看看他,又看了看内厅站着的几个人,最终轻咳一声,抬手想去推门:“我们出去吧。”   她直觉这个地方不适合她和裴行初呆。   “里面太热。”裴行初眼睛没抬。   话音落,他又道:“妈问你们中午吃的什么。”   裴行初背靠着栏杆,一面问一面仍旧垂首发消息。   江晚以为是林芝华在微信上问他,没多想,回了句:“江禧的日料。”   因为裴行初说闷,江晚没再执着于回到厅内,但想了想,还是把阳台门推开了一半。   敞着门,总觉得好像更光明正大一点。   “下午干什么了?”   “看电影。”   “文艺片?”   “商业喜剧。”   江晚盯着远处两人的背影,心不在焉,裴行初问一句,她便答一句。   直到——关于电影类型的话题结束。   过了两秒,混着微凉的风,清淡的男音再次响起。   “牵手了吗?”   反应过来裴行初在问什么后,江晚眼底神色微动,随后偏头极短暂地看了他一下。   像是察觉到女孩儿在看自己,男人眼神从手机上抬起来,脸上的表情很自然,带了点疑问。   仿佛在问她为什么不回答,自己还等着回消息给林芝华。   江晚咽了下嗓子,极轻的声音回了声:“没有。”   早上出门前,林芝华那副视窦亭樾洪水猛兽的样子还没从江晚脑子里散去。   会问这个,也正常。   “抱了没。”   “没。”   淡淡的男声应了下,目光垂落回屏幕。   片刻后再次开口:“接吻呢?”   “裴行初!”   刚刚那句还有可能是林芝华问的,但这句绝对不可能。   江晚极快地扫了眼已经结束对话,往阳台方向走过来的两人,回裴行初的话:“妈妈不会问这个......”   “嗯,”裴行初的视线再次从手机上抬起来,下巴处有屏幕散出的淡冷白光,“我问的。”   他偏头看了眼阳台外。   因为站位问题,他能看到走过来的两人,而那两人看不到他。   “从牵手那句就是我问的。”   江晚听到他淡声开口。 第7章 11.20日更新   ◎“下来。”◎   裴行初承认得太快,让江晚一时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扫了下厅内还有点距离才到的两人,眼睛垂回来时语气别扭:“我是一上来就会拽着别人亲的人吗......”   话音未落,身旁人嗯了一声。   嗓音混着身后冷松的凉气,说了句:“你不是。”   他声音淡到没什么情绪,但莫名的就是让人觉得,有种不想和她争辩的意思。   江晚还想说话,但恍然间想起了点什么,抿着唇噤了声。   几秒的时间,打头的窦亭樾已经走近。   他单手抵着门把,把半敞的阳台门拉得更开了些,接着看到了隐在角落处的裴行初。   他微微一怔:“怎么都在这里站着?“   “家里让问她点事情。”裴行初手机放进外衣口袋。   随后从背靠栏杆的姿势站直,从江晚身前绕过去,往外走。   窦亭樾对裴行初这种稍显冷漠的态度并不太在意。   他也没怎么搭理他妹妹不是吗。   这几年世家往来,无论是家宴,还是一些熟人局的酒会,偶尔遇到裴家一家四口,基本都能看出裴行初和江晚并不亲近。   两人不怎么说话,互相都当对方是空气。   先前听南漪提过,说裴行初以前上学时就这个样子。   可能是裴友山夫妻俩太把这个外来的小女儿当宝贝,让裴行初从青春期时就有的怨气持续到了现在。   这么想着,窦亭樾的眼神再落回江晚身上时,很轻地抬了下眉,眼睛里多了点看小妹妹般的怜爱。   这样的性子,如果从小就被裴行初这么甩脸子,应该不太好受。   “走了。”窦亭樾撑着门喊看起来有点发愣的江晚。   ......   这顿饭没有江晚想象得那么难捱。   坐在她对面的南漪好像很忙,不是在吃点心,就是在扳着手机发消息。   窦亭樾一直维持良好的修养,先是在餐前给她介绍了一下这家店,吃饭中又挑起了几个和她专业相关的话题。   江晚不太在状态,每句都回,但回得都很简短。   至于斜对角那位......更是全程都没看过她一眼。   江晚戳着面前碟子里的牛肉,对裴行初的心理素质抱有十二万分的敬意。   自己说一堆让人浮想联翩的话,现在还能这么淡定的吃饭。   真的不会噎食吗?   吃完饭,走出餐厅,窦亭樾提出要送她回去。   窦亭樾说自己约出来的人,约会结束不送人回去,实在是不像话。   江晚不好拒绝,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的车从院前的铁门开出去时,南漪快步跟上裴行初,打开他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她边拉安全带边说:“我以为窦亭樾会送我,过来的时候让家里司机回去了,谁知道那个臭小子根本就不理我,你送我到......”   “不送,”裴行初把手机扔在座椅之间的盒子里,“下去。”   南漪眼睛都瞪大了,她不懂为什么有人能这么没有绅士风度。   “你不送我我还要在这儿等半个小时司机,我要让我老公骂你!”   裴行初看都没看南漪一眼,抽走她的手机,开了免提,扔到中控台上。   程岩清的声音从扬声器里冒出来。   有种要老婆不要兄弟的没脸没皮:“我刚听到你怎么跟我老婆说话的了啊,太凶了,非常不是东西......"   五分钟后,裴行初把手机重新捞过来。   裴行初:“骂完没?”   对面:“完了。”   下一秒,程岩清的声音被挂断电话的“滴滴——”声阻断,裴行初用南漪的手机给她家司机打了个电话。   简单两句吩咐完,手机扔还给她,很冷漠:“下车。”   裴行初一套动作实在太流畅,南漪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一分钟后,她站在停车场被喷了一脸车尾气。   “............”   南漪看着从铁门处拐走的车屁股,站在冷风中,对手机那端的程岩清又骂了裴行初一万遍。   他大爷的,她诅咒裴行初这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找到了也要分,分了人家还不理他。   破镜永远没办法重圆!!!   ......   从御香亭回家的路上,裴行初绕去公司拿了个东西。   车停在裴家宅院门前时,看到从院子里开出来的黑色保时捷。   车轮内侧喷了深紫色的漆,窦亭樾的车。   因为绕了公司一趟,所以裴行初比预计的时间晚回来了二十分钟。   然而,窦亭樾现在才走。   裴行初把左侧车窗降下来,头往后靠了靠,枕在座椅上。   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盯着低而昏暗的车顶看了几秒。   院前的这棵榕树有百年的历史。   茂密的树荫盖下来,让人在昏沉夜色里,几乎看不到停在下面的车。   裴行初动了动,手搭上前侧的方向盘,偏头看了眼副驾驶位置上放的那个盒子。   刚回公司是为了拿这个。   盒子里一双浅灰色的版画手套,用的不是常规橡胶,掌心内侧的细线掺了蚕丝。   很薄,不会出汗,戴了像没戴一样。   因为材料的特殊性,制作流程略微繁琐,花了点时间。   熟悉画画的人都知道,油画材料中一部分有轻微的毒性,涂涂抹抹的弄到皮肤上也不好洗干净。   江晚是在这方面很讲究的人,画画的工具都要选最顺手的。   唯独在手套上,至今都没有找到最合适的。   车停好,裴行初拿着盒子下了车,进了家门,发现一楼客厅的灯暗着,只有刘妈在厨房不知道忙什么。   裴行初正欲上楼,略微侧眸,看到了餐厅桌子上扔着的一个袋子。   他视线在那个袋子外侧的图案上落了两秒。   很小众的一个牌子,卖的是油画工具,大多是定制,价格不菲。   刘妈端着锅从厨房出来时,看到停在楼梯前的裴行初。   她顺着男人视线的方向往餐桌上看了一眼,解释:“窦先生送给阿晚的,她光把东西拿上去,袋子忘了提。”   刘妈说着把手里的小煮锅放下,拎了那袋子走过来:“我去给她送上去。”   “里面是什么?”   “好像是手套,”刘妈乐呵呵,“阿晚不是一直没有合适的,这孩子也算有心了......“   刘妈擦着裴行初的肩过去,往楼上上时,被他叫住。   “刚窦亭樾进来了?”   刘妈一愣,应了声:“对。”   “你爸妈都在楼上,也没下去接,”刘妈说,“你知道太太一直都对窦家这个不太满意,但我觉得看着还挺好的,俩人一对回来,他一直帮阿晚拿着东西,态度不错,说话也温和,阿晚看起来也挺开心的......”   刘妈说完,意识到自己上了年纪,话又有点多了。   她手在围裙上搓了搓,笑道:“我先上去把东西给阿晚。”   站在楼梯下两阶的人没什么表情。   “嗯。”   ......   距离比赛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江晚在回来路上,又想到初稿上需要加的细节。   等回到家,和窦亭樾没说两句,把人送出去,自己就上楼回了画室。   她是个一旦做起喜欢的事,会很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   改图的间隙没注意,手肘移了下,碰到一侧刚摘下的手套。   手套掉进了笔刷桶,瞬间淹没在墨色的涮笔水里。   她听到“扑腾”一下的声响,低头看过去时,已经来不及挽救了。   唯一一副还能戴的,就这么送了命。   江晚盯着银色的金属桶看了两眼,叹了口气,任命地蹲下去,把手套捞上来,拿到浴室洗。   洗完本来想用吹风机吹干再用,想到刚刚窦亭樾给了她一副新的,便剩了这个力气,走到桌子旁,把那副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这个牌子她先前买过,用着还算顺手。   现在拿来应个急,刚洗过的那副,等明天干了再换。   戴好手套,在椅子上坐下来,调完颜色,刚试了两下,江晚的思想开始跑偏。   可能是因为刚刚洗手套,让她从画画的世界里短暂脱离出来了一会儿。   不自觉的,她又想到裴行初。   短短两天时间,她已经屡次被他搞得胆战心惊。   先是厨房,再是两家人吃饭的桌下,还有刚刚在那家餐厅的阳台。   江晚觉得自己的心脏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用来调色的木板被放下,她摘掉手套,头沮丧地垂下,单手插在发间无助地坐了会儿。   她总感觉还是要认认真真地和裴行初谈一下。   沉思片刻后,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看向一旁放着的手机。   微信界面划到最低端,一鼓作气的,给对方发过去两条消息。   江晚:[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能不能谈谈?]   江晚:[方便打电话吗?]   江晚发完消息,看了眼表。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夜里十二点十分。   她改画改的忘了时间。   这个点,裴行初应该还没有睡?   江晚食指蹭在手机壳的背面,琢磨裴行初到底会不会回时,屏幕上弹出消息。   裴行初:[?]   裴行初:[我不是被拉黑了?]   一句话,让江晚刚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才鼓起的勇气,瞬间撒掉了。   裴行初的微信在她的黑名单里躺了半年。   两天前才被放出来。   江晚其实一直觉得自己这事做得不太对,但又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   此时咬着唇,脸上显而易见的窘迫。   不过好在裴行初好像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几秒后,再次发过来信息。   裴行初:[不方便。]   再接着。   裴行初:[下来。]   江晚犹豫着:[......下哪里?]   裴行初:[我在一楼煮茶。]   江晚再度抬头看表。   分针已经走到了二十的位置。   裴友山和林芝华都睡得早,刘妈也是。   这个点,唯一没睡的可能是小冉,但她住在隔壁楼的一层,一般不会过来。   江晚踌躇了两秒,还是打字:[不能打电话吗...?]   这条消息发过去,等了有两三分钟。   她拇指按上键盘,想再问问时,屏幕亮了下——   裴行初:[要么下来,要么别说了] 第8章 11.22日更新   ◎“觉得不好看的扣1”◎   江晚攥着手机思索了又思索,还是决定下去一趟。   她和裴行初一直都在家里,实在找不到能说话的机会。   而且......他好不容易肯配合。   脱掉画画时穿的罩衣,露出里面的灰色毛衣和背带裤。   她有点跑神,推开门往外走,楼梯下了一半,才发现刚摘掉的手套被她带了出来,一直拿在手上。   没多想,把染了颜料那面翻过去,两只手套并齐,叠了下,塞进背带裤前侧的口袋。   口袋有点小,塞进去之后,还有一半的布料搭在外面。   江晚低头看了眼,没再管。   一楼的灯大多都熄了,只有连着餐厅的茶室亮着。   说是茶室,但并不是完全封闭的房间,敞开两面做了半人高的茶台,更像一个开放式厨房。   江晚站在一二两层中间的平台上。   从她站着的地方往茶室看,能看到单手撑着台面,侧对着她的人。   男人正垂眸盯着面前冒着烟的茶壶,应该是在等烧水。   她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踩下最后几节楼梯,往那侧走去。   人走过去,绕到茶台后,从一旁的木质架子上拿下几个翡翠色的小茶杯。   装作若无其事,也下来煮茶的样子。   身旁隔了两米背对她的人没有任何响动。   手里的杯子洗到第二遍,江晚很轻地咳了一下,出了声。   她嗓音轻软,带点虚哑,飘在此时清净的茶室。   “你病好了吗?”   她选了个不太生硬的话题切入。   身后煮壶很轻地嗡了一下,接着是壶被提起,水柱灌进杯子里的倒水声。   “不是跟你说了,绝症,治不好。”   “......”   江晚搓了搓手里的杯子,不知道下面怎么接。   估计八成也没什么病。   不然还能这么说话?   一楼院外有监控,摄像头的范围囊括了整个客厅和大半茶室。   虽说那监控只有发生特殊情况才会有人去查,但江晚还是觉得站在这里说话不太安全。   “......我们能换个地方说吗?”   话音落半晌,斜后方的人仍旧没有回音。   她不禁偏头看去。   细长的乌木茶台,中间没有任何隔断,只能从左右两侧空出的地方绕出去。   而裴行初就站在靠近东面出口的木架前。   正抬手拨着架子上的木罐,选茶叶。   江晚视线收回来,轻叹了口气,觉得裴行初可能不太想理她。   她垂头接着洗杯子,借着这个姿势,开始念在楼上打好的腹稿:“我先前跟你说的......是认真的,我们拉开点距离,该结婚......”   话说到一半,被裴行初打断。   男人把盖好盖子的木盒重新放回架子上:“过来说。”   江晚下意识“啊?”了一声。   裴行初转过来看她一眼:“你不是怕被监控看到?”   江晚反应过来,从茶台中间往左,一直到东面缺口,确实是监控“照顾”不到的地方。   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原以为是要跟裴行初从缺口处绕出去,换个地方讲话,没成想,两步走近,刚想绕开他再往外,被男人打开的柜门挡住了路。   身前半米,是裴行初和他打开的壁柜门,身后则是整排的吊柜和置物台。   江晚被迫停在了茶室东北侧的角落里。   裴行初伸手在壁柜中间那层随便拨了两下,拿了盒陈皮出来。   “要说什么?”   离身后的置物架还有点距离,江晚没能立马意识到这站位其实挤了点。   她垂头,盯着交握在身前的两只手,默了半晌,重复刚刚的话:“就是我们该谈恋爱谈恋爱,该结婚结婚,不要再......纠缠不清了,而且你和南漪姐姐不是在试着接触吗?”   大概是刚刚选的那盒陈皮不是裴行初想要的,追锦江连载文,加企鹅君羊八六一齐齐三三零四江晚看到他闻了下味道后,把盒子放回去,捡着那些木罐进行新一轮的挑选。   几秒后,他往左侧半步,去拿江晚头顶那层木架上的玻璃瓶。   江晚意识到自己挡到了他的路,往后退了半步。   她脸涨得有点红,声音也低下去:“我们这样是不道德的。”   “又没谈,有什么不道德的。”裴行初声音淡淡。   江晚随着裴行初找东西的动作再次往后退,尾骨的位置已经抵到了身后的台面。   她不知道裴行初说的没谈是他没跟南漪谈,还是没跟自己谈。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个关系很乱。   “可是......”江晚咬了咬唇,脸颊还是烫的,“可是同时跟两个人有联系是不对的。”   “我们就是兄妹......我会跟窦亭樾结婚,你也和你喜欢的人好好在一起...”江晚忍着羞愧说完,“你以后不要再说一些奇怪的话,也不要有......”   “不要有什么?”裴行初放了手里的盒子。   他站的位置离江晚太近,右手支着盒子撑在台子上,轻微侧身,根本不用上前,就已经把人拢在了自己的影子下。   裴行初垂眼,目光落在江晚胸前的口袋上。   那里装着副露了一半的手套,不是江晚常用的那个,布料上有那个小众牌子的logo,想来是窦亭樾刚刚给她的那个。   布料上已经染了颜料。   她拿出来用了。   裴行初目光抬起来。   两人挨得太近,江晚下意识伸手想推他。   只听裴行初又问:“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他撑着台子的小臂蹭到她的手腕。   江晚垂在身侧的手往里缩了缩,避开他   继而很缓慢地点了点头:“就.....我们拉开距离吧。”   清茶的味道从身后的茶壶里漫出来。   凌晨十二点的茶室,弥漫着寂静的茶香。   几秒后,身前的人往后退了半步。   极有压迫性的身影退开,江晚喘了口气。   “你听到我说的了吧?”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倒水煮茶的人。   裴行初把装了水的茶壶放进托盘里,又捡了两个同样色系的杯子放在茶壶旁边,单手拿起托盘,转身往茶室外走。   很显然,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和她继续谈下去的打算。   江晚想追上去,但又感觉在家里这样有点不合时宜。   她停住往前两步的脚,轻叹气,看着男人高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处。   -   往后一连半个月,江晚其实还是有和裴行初谈谈的打算,但她一直抓不到裴行初的人。   裴行初接连出了几趟差,很少在家。   她鼓起勇气又给他发了一次消息,也石沉大海。   信息上无非就是那几句车轱辘话,但一直没得到裴行初肯定的答复,江晚很不安心。   十一月下旬窦亭樾又来过一次,问裴友山和林芝华,祭祖之后要不要去自己家的雪场滑雪。   淮洲本地的习俗,祭祖日多半放在十一月底到十二月上旬。   而祭祖的这段时间,也是各家休息团圆的时候。   相当于年末的团圆节。   往年这段时间,林芝华和裴友山祭祖完,会再带着江晚出去玩儿几天。   今年,议亲的窦家既然邀请了他们,理应是要去的。   雪场的位置在距离淮洲市区一百多公里的郊外,占地颇大的一片雪场,连着的还有一处度假区。   前前后后都是窦家的产业,接待的也都是熟客和自家人。   江晚跟着裴友山夫妻俩到的时候,发现他们前面那栋住的还有林家表姐。   好不热闹。   窦家姑母选了两栋距离较近的别墅,坐南朝北挨着,中间隔了个宽敞的院子。   东面的那栋给裴友山他们住,西面那栋则窦家自己住。   江晚收拾完行李,从二楼下来时听到林芝华在给裴行初打电话。   “明天晚上才能到?那行......”   年末了,公司事情多,裴行初有事晚来或者不来,都属于正常。   到雪场第一天已经是下午,江晚被窦家的一个妹妹叫去游戏厅抓娃娃,期间遇上找过来的窦亭樾。   没想到窦亭樾对这东西还挺在行。   二十个币竟然抓了三个上来,窦家那小妹妹高兴得不行。   三个娃娃,两个给了窦家妹妹,一个被窦亭樾给了江晚。   江晚不是爱在外面玩儿的人,从游戏厅出来,窦家姑母邀请她过去吃饭,但她以累了为由,回到了自家这片住处。   吃过晚饭,上楼洗了澡,再躺上床,可能确实是累了,江晚划了几下手机,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半。   江晚作息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然而没想到比她起得早的还有。   短暂的滑雪日,为了交流方便,两家人暂时拉了个群。   他们这边只有裴友山夫妻俩和江晚三个,窦家那边则来得多点,除了窦家姑母三口,还有窦亭樾的二姨,二姨的女儿南漪和几个跟着来玩儿小辈。   微信群右上角有99+的红点。   江晚点进去看了眼,99条里有90条都是小辈在聊,还有艾特她的,说让她发一下昨天那个娃娃的照片。   窦家妹妹说一共抓到三个,最好看的那个白兔子被表哥给了阿晚姐姐。   另外几个小辈一听这话,非想看看那个娃娃到底长什么样子。   听是弟弟妹妹想看,江晚没多想,下床从柜子里找了那个玩偶出来。   正准备拍照片,屏幕上又弹出消息,是南漪在问她。   南漪:[@江晚,真的很可爱吗,我不相信笑笑的审美]   江晚看了看被她放在腿上的玩偶,很客观的评价。   江晚:[挺可爱的。]   消息发出去,江晚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群的人数好像有变化,她隐约记得昨天晚上还是11个,而现在顶头的群名后标的是12。   她想了想,点进群成员看了一眼,发现不知道是谁把裴行初也拉了进来。   几秒后,江晚点了左上角的退出,页面切回消息框,短短几秒界面里已经多了十几条聊天记录。   窦家妹妹1:[啊啊啊阿晚姐姐也说好看!]   窦家妹妹2:[我怀疑因为是表哥送的。]   窦家妹妹1:[+1]   窦家弟弟:[你们女生怎么那么八卦?]   窦家弟弟:[我就不一样了,@窦亭樾,表哥什么时候和阿晚姐姐结婚?!]   ......   因为发现群里多加了一个裴行初,江晚不由得拇指按着界面往上滑,想看看他有没有说话。   但大概是刚加进来,男人还没有在群里发过消息。   江晚下意识松了口气,这群从昨天晚上建好后,这样的消息就发了很多条。   小辈喜欢开玩笑,一直拿她和窦亭樾打趣。   眼下,玩笑还在继续。   江晚随便翻了两下,暗自祈祷裴行初不会无聊到在这个群里说话,或者翻记录。   他不是很忙吗?   对吧。   短暂的跑神,群里又多了几条消息,都是艾特她的。   窦家妹妹1:[@江晚,姐姐去哪里了,我们还想看娃娃!]   窦家妹妹2:[就是,姐姐呢?]   南漪:[我真的不相信笑笑那个烂审美,她以前说过我那个茄子紫的裙子好看]   南漪:[@江晚,娃娃发来,投个票,觉得不好看的扣1,都不许给窦亭樾面子]   江晚垂头,拍了娃娃的照片,发到群里。   卧室这会儿网速有点慢,点了发送后,图片转了两转,才显示发送成功。   江晚:[图片.jpg]   半秒后,紧挨着这个照片弹出两条消息——   裴行初:[。]   裴行初:[1]   “.........”   江晚盯着“1”前的那个句号看了两秒。   她总觉得裴行初的潜台词是——这个娃娃丑到令人无语。 第9章 11.24日更新   ◎“别被他们发现了”◎   看到裴行初回复的两秒后,江晚拇指按在他的头像,戳进和他的私人聊天框——   消息框里仍旧只有从她这侧发出来的一连串消息。   对方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回过。   那怎么有空在这里看群?   江晚揪了把自己的头发,迟疑了两秒,手指敲道:[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信息发出去,等了会儿,还是没人理她。   她再把页面切回微信群。   一数列的“1”和“2”之后,裴行初和群里的人打成一片似的,又跟了个“1”。   江晚:............   几万年没打过数字吗?   她怀疑裴行初把自己屏蔽了。   手机丢回身后的床上,她往后,靠上床沿,深深吁了口气,心里有种无处可撒的郁结。   ......   要在这个雪场呆一周多,纯来度假的,并不急着去滑雪。   江晚当天呆在自己房间画了一整天的画,晚上吃完饭,套好衣服出门,顺着度假区的人工湖溜达了两圈,然后回来洗澡睡觉。   窦亭樾有事回了市区的公司,要第二天才能回来,她乐得不用应付窦家的长辈,过得分外自在。   翌日清早,江晚起床下楼时,听到一楼传来的说话声。   林芝华最近进入了更年期,睡眠时间短,大多时候早上七点不到就会醒。   “怎么这么早,不是说要下午才能到?”   女人声落,没得到回音,不禁声调微微提高:“没问你话?”   片刻后,是外衣被丢在沙发上的声响。   接着是清淡的男声:“怕你和我爸想我。”   “我想谁也不会想你,”林芝华没好气地来了句,随后和每个喜欢操心的母亲一样,一边用勺子盛粥一边自言自语,“开夜路过来你也不害怕出事,家里又不是没司机......”   “饭都给你盛好了,你又去哪儿?”林芝华扬声。   “上楼洗澡。”   这句之后,站在台阶上的江晚看到了出现在楼梯口的人。   男人身上的衬衣稍有褶皱,透着些许并不明显的疲惫。   江晚从搭着的栏杆上收回手,犹豫着没再往下走。   裴行初显然也看到了她。   他轻掀眸,眼神在她身上落了两秒,之后视线扫过,踩上楼梯。   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楼梯和餐厅有些距离,江晚站的地方林芝华那边看不到。   江晚没动,等裴行初和自己擦肩而过时,轻声开口:“你......”   “困了,”男人声音里带着缺乏睡眠的轻微哑意,“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   从淮洲市区开车过来要两个多小时。   这么算的话,裴行初凌晨五点多就在车上了。   江晚看了眼他的脸色,往旁边避开,让出位置。   她稍稍低眸,眼神胡乱扫了下,轻声:“妈妈说让你住走廊尽头那间。”   裴行初没什么反应,擦着她过去,往楼上走。   他步伐慢,看起来是有些累。   江晚抬头瞧着他的侧影,不禁提醒了一句:“房间里有香薰。”   裴行初脚步稍停,扫了她一眼。   之后收回视线,嗯了一声,难得的给了回音。   随后单手撤开衣领,接着往上,消失在楼梯拐角。   ......   吃过早饭,江晚被窦家几个小孩儿拉去湖边散步。   昨天已经拒绝过一次,这回不好再推,只能过去。   她不喜欢钓鱼,坐在一旁看他们挂饵扔线。   南漪也在,比几个小辈玩儿得还开心。   临近中午时,窦亭樾回来了。   他依窦家姑母的话,带着表弟搬来了烤架和三把帐篷布。   钓上来的鱼直接用烤架烤熟,那鲜得肯定不是一星半点。   两家长辈姗姗来迟,身后跟着的还有补完觉的裴行初和来蹭饭的周扬。   前栋别墅住的林家表姐是周扬的亲姐姐。   周扬和裴行初关系好,一听说有现成的烤鱼吃,死皮赖脸非跟过来不可。   弟弟妹妹们围着窦亭樾看他装烤架,搭帐篷的任务被林芝华扔给了裴行初。   “搭湖边吧,”林芝华拨着手里的花生,“那地方软。”   她虽然不满意窦亭樾,但毕竟是江晚自己选的人,面上还是要过得去。   总不能在对方家人面前不给自己女儿面子。   “小窦都在那边忙活,你坐在这里当大爷?”林芝华说。   裴行初收起手机,拎了脚下的伞布包,站起身。   三个帐篷的零件有点多,他一手提起两个包,还有些零碎的东西没拿起来。   江晚朝手心里哈了口气,弯腰把裴行初没拎上的袋子捡起来:“我帮着一起。”   她还是想跟裴行初说两句。   林芝华把自己的手套摘了塞进江晚怀里:“你搭把手就行,重活都让他干。”   江晚点头,声音轻软:“没事的。”   说罢她抱着东西转身,快步跟上已经走出去的人。   裴行初身高腿长,一步几乎几乎要顶她两步。   江晚追了几米意识到裴行初根本就没有等她的打算,脚下步伐不由放慢。   反正等会儿撑帐篷,总能找到机会和他说话。   三个帐篷,一大两小,淡蓝色的伞布撑到第二个时,江晚扫了眼不远处围着几个水桶挑鱼的人。   窦家的小妹妹钓鱼是把好手,一上午的时间,钓了两个满桶,南漪戴着手套,蹲在桶边,一边挑一边夸,就连裴友山和林芝华两个也从座位上站起来,眉开眼笑地在和那小妹妹讲着什么。   窦亭樾正半跪在烤架旁,固定架子底层的螺丝。   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江晚目光收回来,跟在裴行初身后钻进了帐篷。   离得不远,进了帐篷,仍能听到外面吵闹的笑声。   江晚上前半步,伸手帮裴行初撑住蓬顶,声音不自觉放低:“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男人已经换掉了早上过来时的衬衫,换了件蓝白色的登山服。   很干净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并没有人想象中的明媚温和。   他把手上的不锈钢架塞进伞布一角,确认撑好后,转身去拿身后另外几个支架。   眼见裴行初又不理自己,江晚着急,一把拉住他:“裴行初。”   手心挨到登山服外侧的布料,很凉。   像是意识到自己不该拽住他,江晚倏然松手,半垂眼帘:“我跟你说的话你都没有正面回应过我。”   “我们不要这样了,半年前我们就说好了的,就当......从来没有过,”江晚低头,语意涩然,“我们都退回原来的位置,你跟南漪姐姐好好相处,或者你不喜欢南漪姐,也可以再跟别人试试。”   “我不想让爸妈知道......”江晚盯着裴行初身后扔着的东西。   这个帐篷几乎已经搭好,只缺外侧的几个夹子固定。   另外还有一个小的还没有来得及组装。   裴行初俯身从地面上拎起最后一个篷布包。   江晚看到他要往外走,再次朝前跟了半步,声音里有些许的不确定和惶惶不安:“你怎么都不说话......”   她性格软,尽管着急,声音也一直是低低的。   但偏偏是这种又软又低的嗓音,让裴行初更生气。   明明都害怕难堪成这样了,为了不跟他扯上关系,还是要跟他说这些话。   裴行初昨晚在公司忙到凌晨,没回家,休息室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今天起了大早过来的。   其实明明可以晚点再来,但翻了翻那个群里的消息——他控制不住,还是早来了。   十几岁是最八卦的年纪,所以他能理解窦家那几个小孩儿在群里说的话。   但他不想听。   从一周多前,那天晚上在茶室就已经隐约顶起的火,在各种事情的叠加下,终于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他已经拎着伞包走到了帐篷口。   江晚就站在他两步远的身后,试探着又叫了一声:“...哥?”   裴行初停住脚,喉尖滚了下。   两秒后,“砰”一下轻响,江晚看到那个长方形的伞包被前侧的人丢在地上,接着他转身,朝自己大步走来。   “哥......”   声音出来的那一秒,已经被掐着腰掼到了身后的篷布上。   脆弱的帐篷狠狠晃动了两下。   “哗啦”一声巨响,靠在另一侧的几个不锈钢架全部倒下来。   钢架砸着钢架。   江晚听到外面窦家姑母在喊窦亭樾,让他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窦家姑母嗓音穿透力强,那声音一清二楚。   江晚猛然抬头,看向把她紧紧抵在篷布上的人。   靠得太近,裴行初敞开的衣领几乎蹭到了她的脸颊。   呼吸间带出的热气喷洒在她颊边。   “我也去看看。”是南漪的声音。   江晚想要推他,却被裴行初压得更死。   她声音有点抖:“你干什么?”   裴行初眸色沉沉,垂首注视着她。   “我干什么?”他嗓音里有压抑的微薄怒意,“你让我说什么,江晚。”   帐篷外并不算清晰的脚步声混着裴行初的声音,一句一句砸在江晚耳边——   “分手。”   “你要和窦亭樾结婚,‘你也去和南漪结婚’。”   “江晚,你这张嘴还能说出来什么好东西吗?!”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晚隐约听到南漪在问窦亭樾,他们这边怎么没有动静。   她怕都要怕死了。   两手推在裴行初的胸口,强压着声音:“你先放开我。”   “会被听到的!”她急道。   她想她就不应该跟过来,试图跟他交流。   她不懂为什么裴行初一点都不害怕。   “我们说好了撇清关系......”   “我答应你了吗?!”   裴行初按着她的腰,把她更死地压在帐篷上。   整个身体被钳制住,分毫都动不了。   江晚深吸一口气。   她再次看向门帘的方向。   裴行初看到她的动作,声音再度冷下来,语调里是仍未退去的凉意:“撇清关系,你要怎么跟我撇清关系?”   下一秒,在江晚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擦着耳廓的唇往下移了半寸,重重吮吻在她耳后。   带着疼痛的酥麻刺激到她敏感的神经。   江晚毫无防备,下意识闭眼,猛然攥紧了裴行初的衣领,承受了这个吻。   于此同时,她忽然想到——为了方便运动,她今天扎了马尾。   挑高的马尾让侧颈这个地方一览无余。   而还未消去的疼痛告诉她——   一定,留下了痕迹。   脚步声停在篷布外时,脖子上的唇恰好离开。   裴行初提着她的手指按在刚刚吻过的地方,哑声在她耳边:“你这么害怕,”   “那别被他们发现了。”   吻痕。 第10章 11.26日更新   ◎“我去楼上书房一趟”◎   被迫按住的那块皮肤灼热滚烫。   是精神和生理上同时的烫。   烫到她的手指几乎要弹开。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忘了其它动作般呆愣地看着裴行初。   而身前的人却在这个时候往后退开两步,目光从她身上收回,转身去扶倒在地上的架子。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绕过了拐角,停在门帘处。   刚为了装撑架方便,门帘被拉上大半,只露着一个不算大的缝隙。   江晚轻咽嗓子,手抖着摸上自己的发绳,扯松,拽开。   被束好的长发蓦然散落下来。   随后是门帘被拉开的声音。   南漪一脚踏进来,看到横七竖八倒落在地面的支撑架。   “怎么回事,地震了?”   窦亭樾弯了下身,跟着钻进帐篷,笑道:“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平原地区,哪里来的地震?”   说着弯腰,和裴行初一起扶架子。   江晚魂儿还没回来,像被什么东西掐着后颈似的,头皮发麻。   她稍带仓皇地拨了下头发,不清楚头发散下来的这个样子,能不能盖住刚刚裴行初留下的痕迹。   侧颈的那块肌肤仿佛还残留了濡湿的触感。   想到这里,她再次抬手摸上头发。   刚南漪帮着捡东西没注意,此时转头看到江晚,微讶:“头发怎么这么乱?”   江晚不安地看了眼裴行初。   她视线扫得很快,在南漪还没意识到时就已经收了回来。   而那侧利索收拾钢架的人,一眼都没有看她——   应该是还在生气。   江晚憋着泪,掩饰性地蹲下,帮着把固定夹装进袋子里。   她低着头,因为心虚,嗓音略微干涩:“皮筋绷断了。”   手上抓了一把夹子往包装袋里塞,塞一次没塞进去,掉出来的比装进去的多。   她强压着在胸腔里胡乱撞的心脏。   她不擅长撒谎,说谎话十次有九次都要被拆穿。   不过幸好,一直在看她的是南漪。   南漪脑子里,除了她那个前夫,完全没有别的东西。   此时没多想,随口:“等下出去让人拿两个过来。”   “不用了,”江晚幅度很小地摇了下头,哑声解释,“头发扎太紧,有点难受。”   窦亭樾把装好的东西递到裴行初手里,侧身往江晚那边走时,刚巧被站起来的南漪挡住路。   “你把这个也卷起来,”南漪把手里的承重垫塞给窦亭樾,推他的背,往门口指,“袋子在那边,什么东西,太重了。”   话音落,窦亭樾手上的东西被人拿走。   裴行初绕开他们往外:“我去。”   江晚耳朵动了动,半蹲着,继续塞手里的东西。   裴行初几步走到外面的桌子旁,把手上的承重垫塞进敞开的包,拉上拉链丢在地上。   随后把身旁最后一个篷布包丢给跟过来的窦亭樾,掏了打火机出来,点了下湖边:“我去抽根烟。”   他嗓音因为沉,带了些不太明显的哑。   窦亭樾无可无不可,轻抬了下眉,点头。   裴行初单手拉开登山服的拉链,垂头把咬着的烟点上,之后烟从唇上拿下来,甩了下右手拿着的打火机。   周扬正坐在湖边欣赏湖景,冷不丁身旁坐下来一人。   裴行初坐在他身侧的长椅上,比他坐的小马扎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知道是单纯的座位原因,还是裴行初身上带来的冷气。   总之周扬仰头看过去时,明显感觉到——这人心情特别不好。   周扬黏黏糊糊开口:“谁惹你了......”   裴行初单手搭在一条腿上,另一手捻着烟嘴。   南漪在帮窦亭樾搭帐篷,江晚则抱着一堆零件站在两人身后,递东西。   她有意地离前面两人有些距离。   肩膀轻轻夹着,看起来像是冷,又像是紧张,怕被发现什么。   裴行初烟捏起来,狠狠吸了一口。   周扬神经也大条,裴行初不说话,他便也忘了问他的问题。   此时顺着裴行初的目光看过去,挺乐呵地道了句:“我看窦亭樾跟你家这妹妹挺配的。”   他放下抱腿的手,比划着:“性格看起来挺合拍,公子哥和小白兔,长得也合适,年龄也合适,你别说,个头都合适,这高度,多好亲嘴啊。”   “你不是不喜欢你这妹妹吗,正好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周扬话没说完,翘着的小马扎被裴行初一脚踩翻。   他一屁股砸到冰冷的石板地上,差点没把他疼死。   周扬疼得龇牙咧嘴,抬头看过去:“你丫的裴行初,你有病?!”   “你那嘴能不能闭上,他妈的没看见我很烦?”   “你烦我不是问你了吗,问谁惹你了,你自己不说!”   周扬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是,他话就是多,平常裴行初也总挤兑他。   但他大爷的哪有上来就踹别人凳子的?!!   “你看看人家窦亭樾,见谁都笑,”周扬把自己歪倒的马扎摆好,“怪不得江晚也烦你......”   裴行初把烟头按灭在长椅上。   周扬是个话痨,就算不理他,他也能自己在一边叭叭地说,说上一个小时。   微凉的风带着周扬的话,一句两句灌进裴行初的耳朵里。   他指腹捻在烟蒂上,没再让周扬闭嘴。   最近江晚和窦亭樾的名字捆绑出现了太多次。   他好像已经有点免疫了。   远处搭帐篷的工作进行到了尾声。   林芝华从烤架那处走过去,先是朝窦亭樾和南漪点点头,再是走到江晚面前,伸手想帮她拽衣服。   江晚下意识往后退开半步,手再次摸上右侧的头发。   肉眼可见的,身体比刚刚绷得更紧了些。   比被窦亭樾他们发现更糟糕的是,被林芝华知道。   即使离了些距离,裴行初无法完全看清她的表情。   但也知道,此时她一定是那种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她一直都这样。   被逼急了也只会半夜躲在被子里偷偷流泪,哭湿一整个枕头。   想骗人又不会撒谎,想反抗也不知道怎么反抗。   只能胆战心惊地反复折磨自己   裴行初把那个摁灭的烟头塞回烟盒,重新抽出来一支。   他踢了脚一旁的周扬,很轻地皱着眉,语气依旧不怎么好:“不是说好久没见我妈了,陪我妈说话去。”   周扬“啊?”了一声。   裴行初没看他,咬了口新点的那支烟,猩红的烟尾在两指间亮了下。   周扬往远处看了眼,任命地起身抽了自己的马扎:“行,知道你烦我。”   他走到帐篷那处,揽上林芝华的肩膀,亲亲蜜蜜地叫了声“林姨”,一边把她往烤架的方向带,一边跟她骂裴行初不是个东西。   林芝华的注意力被周扬带走。   被暂时忽略的江晚终于松了口气。   她左右看了两眼,走回没人的帐篷区,整理那三个已经完全不需要任何“整理”的帐篷。   几分钟后,她再次轻轻吐气,跟一旁的帮佣说了句什么,抱着东西转身往裴家住的那栋别墅走。   裴行初视线收回来,把刚抽掉的几个烟头从地上捡起,起身,往右边两步,扔进长椅旁的垃圾桶。   零下几度的天,太冷。   室外BBQ这种东西不仅有难度,等BBQ的人也被冻得有点遭不住。   特别是四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年人”。   最后一合计,还是决定回去吃。   带来的厨师提前准备好了食材,回去吃的决定刚做没多久,饭就已经能被端上餐桌了。   两家人在裴家一层的餐厅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刘妈从楼上走下来。   林芝华转过去看:“阿晚怎么样?”   刘妈摇摇头:“她说没发烧,就是不想吃东西,想睡觉。”   “真没发烧?”林芝华还是担心,要不是她扭到脚,行动不方便,肯定要再自己上去看看。   “没有,”刘妈说,“我看着她测的体温。”   窦家姑母脸上也是担心:“要不要送点吃的上去?”   裴行初就坐在林芝华的右手边。   此时男人放了筷子,捡起放在一旁的手机。   楼上那个根本就不是生病,是为了躲大家。   她脑子一根筋得要死,绝对能做出来因为不想被看到吻痕,两天不下楼见人的事情。   为了装病又不肯吃饭。   不把自己饿死都是好的。   裴行初低头,发过去消息。   裴行初:[下来吃饭。]   信息前面的圆圈转了两转,在发出去的那一秒,最前面弹出了一个感叹号。   感叹号颜色鲜红,还配了一句话——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   拿着手机的男人无声地笑了下。   很好。   又被拉黑了。   两秒后,林芝华抬头看从座位上站起来的裴行初。   “你干什么?”   裴行初把手机按灭,神色很淡地推开椅子,从座位里绕出去:“有个文件要发,我去楼上书房一趟。”   作者有话说:   下章11.28日晚十点更新,之后就开始日更啦! 第11章 11.28日更新   ◎“来我房间。”◎   别墅一共三层,江晚的房间在二楼最东侧。   楼下孩子多。   十几岁,狗都不理的年纪。   裴行初踩上二楼最后一级台阶,还能听到从楼下传来的清晰的说笑声。   窦家妹妹在和她弟弟争执,到底谁刚拍的照片好看。   南漪插话,说两张都丑到了西伯利亚。   期间他还听到窦亭樾貌似问了林芝华一句,需不需要他上来再看看江晚。   林芝华拒绝了。   恋爱都不算谈,她并不想让哪个异性去自己女儿的闺房。   尽管窦亭樾看起来确实足够温和绅士,但也不行。   裴行初低头看了眼手机,拇指划了下,在通讯录“J”开头那栏找到一个号码。   他往前几步,朝东面尽头的地方走。   一楼的说笑声被甩在身后,而听筒里很有频率的“嘀——”声提醒他,那面的人根本不想接。   不过他既然上来了,当然也没抱希望她会接这个电话。   书房在江晚房间的隔壁,裴行初路过,脚步并不见顿。   接着停在尽头的卧室前,抬手叩了门。   江晚从半个小时前回来就翻箱倒柜找化妆品,遮脖子上的痕迹。   但无奈,粉底遮瑕摸了一通,还是没办法全部盖住。   她皮肤白,侧颈地方的皮肉又嫩,稍微掐两下都能红半天,更遑论是这个。   最开始的那层薄红褪去,深紫色的痕迹,在脖颈处分外明显。   位置虽然靠后,头发能挡住。   但保不齐风吹一下什么的,就看到了。   江晚盯着镜子叹了口气,第三次捡了桌子上的遮瑕想再试试。   身后的门却在这时候被敲响。   她以为是去而复返的刘妈。   手上的东西放下,抽屉往里一推,对着镜子拨了两下头发,人都站起来了,顿了顿又弯腰把被子拉得乱了些,装作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慢吞吞地走过去,手按在嗓子处,轻咳了一下,才拉开门。   带了吻痕的那侧身子半隐在门后:“有什么事......”   看到门外人的一瞬间声音止住,随后抬手就要把门重新关上。   裴行初手握上门侧,下巴轻微往右侧点了下,看着她:“下去吃饭。”   他语气挺冷的,带点命令人的口吻。   江晚本来心里就憋了一股气,这会儿听裴行初这么说话,没忍住,眼眶唰一下又有点红。   咬着唇呛他:“我不吃。”   她难得用这种语气跟裴行初说话。   但,兔子急了还咬人。   说罢又要关门。   裴行初手上使力,没让江晚这门关上半分。   “亲你一下你要闹绝食?”   “我没有闹绝食,你能不能走开,不要站在我门口?”   裴行初语气不耐:“你别给我废话。”   江晚也恼了,半边身体从门板后出来,撩了自己头发给面前的人看。   一贯软趴趴的语调终于硬起来半分,但眼睛依旧是红的:“你觉得我这样能下去吗?”   裴行初目光在她脖子上落了落。   两秒后,语气没再那么冷:“让人给你送上来。”   江晚视线撇开,盯着地面:“我不吃,我跟刘妈说是肠胃炎。”   “肠胃炎怎么吃饭啊,”她语气有点恼,眉心蹙着,“被看出来了是装病怎么办。”   裴行初扶在门框上的手动了动。   盯着眼前人看了两秒,算是拿她没辙。   他手从门框上放下来。   “别吃了,饿死吧。”   江晚抬头看他,紧接着目光往楼梯口处又扫了扫,像是怕有人上来看到。   视线收回来时,她声音低下去,再度犟了句:“我就饿死。”   裴行初很轻地嗤笑一声,目光从她身上收走,往旁边的房间走。   江晚盯着他的动作:“你干什么?”   “跟他们说了上来发文件。”   江晚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   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要发,是因为要上来,找的借口。   她再次瞟了下楼梯的方向,手撑着门,往外踏了半步。   对着已经拧开书房门的人问了句:“你也不去吃饭了吗?”   裴行初停下,侧头看她一眼。   “吃什么?”学江晚的语气,“被看出来是装加班怎么办。”   江晚:.........   她没什么气势地瞪了眼裴行初,之后进屋,“砰”一下关上了门。   爱吃不吃。   一起饿死。   裴行初视线在那门板上落了两秒,很淡地轻嗤一声,转身进了书房。   江晚这一装病就装到了第二天晚上   因为她说自己拉肚子,期间刘妈只送进去过一次蛋羹和小米粥。   裴行初看到过端出来的盘子。   为了做足戏。   小米粥和蛋羹都没吃完。   两天就吃了这么点东西。   估计房间里那人现在饿得连画笔都想啃了。   晚上前栋的林家表姐过来,找裴友山夫妻俩打牌。   祭祖日,多是各家的人来这度假区休息。   除了林家表姐外,往西再几栋,还住了些生意场上均由往来的友人。   林家表姐一来,窦家姑母也出来了,还有南漪和周扬,人一来来得多,最后干脆在楼后的院子里搭了两张麻将桌。   上桌的八个人都凑得齐齐的。   还有站在一边押输赢的。   暖炉和茶台支好,林芝华回来拿披肩时看到在阳台打电话的裴行初。   “去不去?”她隔着窗户示意了下后院的方向。   刘妈跟着也去了后院,帮忙沏茶。   这栋房子里现在只剩还在二楼挺尸的江晚。   裴行初挂掉电话,从阳台走进来:“不去。”   林芝华知道他不爱参加这种活动,没多劝,拿着披肩出了门。   院子在南侧,跟一楼客厅隔了些距离,拐个角,站在阳台能看到那边。   裴行初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回完助理消息,起身去了厨房。   房子构造问题,厨房属于视野盲区,站在厨房里能听到后院吵闹的声音,但和院子不通,两侧相互看不到。   裴行初把手机扔到流理台上。   抬手打开头顶的橱柜。   橱柜里有很多从家带过来的吃食。   裴行初在柜子里挑挑拣拣,拎出来一袋鸡蛋挂面。   柜子和冰箱里的东西很多。   但他能做熟的只有这个。   碗底铺了很简单的佐料,煮熟的面倒进去就是碗阳春面。   面捞出来之前,裴行初盯着锅里翻腾的水看了两眼,侧身从冰箱里捡了两个鸡蛋出来。   洗干净,在锅里打了荷包蛋。   最后再次抬头翻了柜子,把剩了半盒的桂花糕丢进微波炉里叮了半分钟。   因为中午和一个世伯吃饭,裴行初身上还是未换下的白衬衣。   右臂的袖口挽在肘间,让他在做这些事时有种很随意的清隽感。   像是屈尊降贵的。   随便煮了点什么东西。   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   装了面的碗被放进红木托盘里。   裴行初单手拿起托盘,往一楼自己的卧室走。   他比林芝华他们晚到两天,嫌搬行李麻烦,直接住了一楼东北角的房间。   推开卧室门,按了灯的开关,手里的托盘放在靠窗的办公桌上,他侧身靠在桌沿给楼上那个尸体发了条短信。   裴行初:[过来吃饭。]   江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了两天画。   她本来就性格内向,又身体不舒服,所以不出门也没人说什么。   此时她抱了抱枕,从床上爬起来,摸床头的手机。   看清是谁发来的消息时,她手指点在键盘上,有点愤恨地敲了个“不去”。   接着搂着抱枕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一天多没吃什么东西。   已经饿得前心贴了后背。   刚她翻手机,看群里说要去院子里打麻将。   她左想右想,要不要下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但害怕碰到人,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算了。   反正人饿一两天并不会死。   但被发现了她和裴行初的关系......   江晚轻轻晃了下脑袋,把这个骇人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随后往被子里缩了缩,脸埋进抱枕里吸了下鼻子。   快饿死了。   也不知道是拜谁所赐。   正这么想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又震了下。   江晚以为还是短信,并不打算看,但没想到手机震完,响起了音乐——是个电话。   她撑着床坐起来,接起。   很轻软的一声“喂”之后,是裴行初的声音。   “我再说一遍,来我房间吃饭。”   江晚手机拿下来,看了眼屏幕。   疯了吧。   吃饭就算了,还去他房间吃饭?   听筒重新放回耳侧,江晚低头揪着自己睡裙的布料,声音很低:“我不去。”   她语调太低。   让人听了觉得有点委屈。   江晚的房间只开了角落的地灯。   昏黄的光线合着淡白月色。   片刻后,对面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声线里少了些刚刚的冷冽。   “一楼没人,从客厅那侧绕过来。”   他音色轻沉。   “过来。”   “别让我去逮你。”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就日更啦,每晚12点更新~ 第12章 11.29日更新   ◎“去浴室换。”◎   不知道是不是肚子听到了耳朵边的话,很应景地“咕噜”了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分外清晰。   江晚肩膀微微塌下来,按上早就扁得没了实感的胃,很认真地犹豫了一下。   几秒后,有点虚的声音:“算了......”   “你选吧,”裴行初拉开办公桌后的椅子,坐下来,“要么我过去。”   江晚急得“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连串的说了好个“不”。   她攥着手机:“我去我去,你别过来。”   再让裴行初过来,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那端裴行初把手机按了免提,扔在桌面,从手边摸了一副眼镜戴上,开了电脑。   屏幕散出的淡白色薄光,散落在他的脸上。   助理几分钟前传过来一份收购案的合同,需要他看一下。   明早公司一位副总会去跟对方谈最后的价格。   “你等我一下。”扬声器里传出低弱的女声。   伴随着还有布料摩擦的声音,大概在掀被子下床。   裴行初把合同从文件夹里调出来。   他语调清淡:“卧室床头柜里有钥匙,出门把房间反锁了再过来。”   以防谁没打招呼去找江晚,发现她不在。   江晚明白这个意思,找了外衫穿在睡裙外,又去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卧室门的钥匙。   四层的别墅,有人的时候都显得空荡,更别说现在没人了。   房间里暖气给得足,到小腿的长睡裙,外面再加一层薄薄的罩衫已经足够。   江晚关上房门,再用钥匙把门锁上。   一切做完,转身看到昏暗的走廊时才倏然觉得——自己这一整套连声控灯都没有弄亮的动作,真的......很像做贼。   她手压着身后的门板,缓缓吐了口气。   从二楼下去,再穿过客厅,不到两分钟的路程,她走得胆战心惊。   依稀能听到院子里貌似谁胡了牌,“哗啦”一下麻将被推倒的声音,夹杂着热闹的恭维和说笑。   距离她说近不近,说远但也不远。   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过来。   江晚脚步加快,往一楼东南角的方向走去。   电脑上的文件看到第三页时,房门被敲了一下。   声音很轻,不认真听几乎都听不到。   裴行初松开鼠标,站起来,往门口走。   门打开,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进来,压上房门。   动作挺敏捷的,不像饿了两天的样子。   裴行初抱臂看她:“你做贼?”   语调轻飘飘的,带点噎人的调侃。   江晚站在离他一米远的位置,掀眼皮瞄了他一下,一秒后不太服气地垂眼,暗忖刚刚过来的路上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一楼就这一间卧室,所以在面积上比楼上的大一些。   左边是居住区和浴室,右边有三分之一的面积是办公区。   裴行初下巴点了下床边的桌子和软塌:“去吃吧。”   说完单手抄了口袋,转身往办公桌的方向走。   江晚再度看了他一眼,侧身,往旁边两步,确定门有没有从里面锁上。   裴行初落座时看到门口那人还在垂着脑袋捣鼓门。   他眼神在那处落了两秒,没理她,目光扫回荧白的电脑屏,看刚刚那份文件。   门锁好,江晚轻转了两下门把,做最后的确认,随后才垂了手,往办公桌的方向扫了眼,转身朝放了饭的桌子处走。   一碗白面,最上层点了香油花,没捏葱花,也没有香菜,素得不能再素。   不过倒是配了两个加营养的荷包蛋。   江晚盯着看了看,捏着筷子坐下时问了句:“刘妈做的?”   她从没见过裴行初动厨具,自然想不到这面和他有关系。   电脑后的人右手轻敲键盘,懒懒地“嗯”了一声。   江晚整了下筷子,低头夹了两口,她想可能是裴行初跟刘妈说他饿了,让给弄的。   碗旁边有个翡翠色的小碟,里面横七竖八扔了几块桂花糕,最上层淋了淡黄色的桂花蜜。   她拿筷子的那只手不小心碰到碟子,眼眸垂过去,盯着那个碟子楞了下。   这摆盘不像刘妈能摆出来的。   有点,太不拘小节。   因为疑惑,她下意识抬眸望向不远处还在办公的人。   男人哑白色的衬衫扯松了两颗扣子,鼻骨上架了副半边金属框的眼镜。   裴行初近视度数很低,镜片薄,眼镜也是很偶尔才会戴。   但印象里,为数不多戴的几次是在......   “我脸上有饭?”裴行初仍旧是盯着电脑,声音很淡。   但江晚想事情太认真,房间安静,这声冷不丁出来,吓了她一跳。   她无意识往后缩手,把面前的碗撞得猛得晃了一下。   汤碗很满,放的位置又是桌边,大半的汤不出意外的,都撒到了江晚衣服上。   胸前腿上都是,瞬间湿淋淋一片。   好在放了会儿,汤已经不是很烫了,就是整的她这身衣服跟做了副野兽派的画一样,不太能穿了。   她抬手抽了纸巾想挽救。   擦的时候瞄了下碗,第一反应竟然是还好面没洒出来,不然真就没得吃了。   手上刚擦了两下,办公桌后绕出来的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裴行初把她的手拨开:“吃个饭也能吃到身上?”   “不是,我......”江晚想解释,但说了两个字意识到好像没什么能解释的,确实是她不小心。   她把纸按在裙摆上:“对不起。”   “道什么歉,是洒你自己衣服上又不是洒我身上。”   江晚想了想觉得也对,闭上了自己的嘴。   裴行初站在江晚身前,低头看她这身脏掉的衣服。   白色的棉布睡裙,应该是个吊带,外面罩了浅灰色的开衫。   开衫的扣子扣了两颗,导致这线衫连带里面的裙子无一幸免。   其实汤洒出来的并不多,只是泼在衣服上显得多。   裴行初目光从她身上滑下来,转身往旁边两步,打开衣柜。   因为要在这边呆将近十天。   所以衣柜里的衣服也准备得多。   有从家带来的,也有度假区提供的。   裴行初视线在一排衣架上掠过,随后伸出去拿衬衣的手停了下,换了个方向,移到另一个衣撑上,拎了件毛衣出来。   深灰色的男士毛衣被扔到江晚身上。   江晚动作一顿,抬头看眼前人。   “去浴室换。”裴行初说。   江晚两手揪着裴行初扔给自己的衣服,略有些迟疑。   虽说屋子里暖和,但大冬天的,湿掉的布料贴着皮肤,确实难受。   而且这么湿溻溻的,穿着很奇怪。   关键,还是有点透的白色。   最后思考了几秒,她拿着衣服起身去了浴室。   衣服真的是从外湿到了里。   连最里面的内衣都遭了殃。   江晚犹豫再三,还是把内衣脱下来一并洗了。   裴行初扔给她的毛衣够厚,不穿也看不出来。   更何况好像也没必要在这个上面矫情。   衣服简单揉了下拧干,内衣搭在浴室的架子上,睡裙和外衫放进烘干机,等会儿一并拿走。   人出来时,裴行初刚把清理完地面的湿纸巾丢进床尾的垃圾桶。   裴行初就是再高,单单一件毛衣对江晚来说还是有些短。   她站在浴室门口,扯了下衣服,忽然觉得还不如不换。   不过,湿睡裙和毛衣,好像两个选择都不怎么样。   浴室门推开的动静,让站在床尾的男人偏头看了她一下。   笔直细长的腿,没有穿任何东西,露在毛衣外面,深灰色和嫩白的皮肤贴在一起,有种视觉冲击力很强的美。   最下面白色的毛绒棉拖,和毛茸茸的白色兔毛袜。   袜腰有点长,堆叠在脚踝。   裴行初视线收回来,抽了张湿巾擦手。   他侧对着身后的女孩儿,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垂眼,很低地笑了一声,带点嘲弄。   好像和让她穿衬衣没什么区别。   江晚收了撑在浴室门框的手,下了台阶,朝还放着面碗的桌前走。   她脑子里什么也不想想,只想早点吃完早点走人。   而就在这时,忽然很轻地“砰砰”两声——   江晚心脏下意识跟着跳了下,抬眼看裴行初。   站在床尾的人也听到了动静,抬头看过来。   随后侧眼望向门口。   有人敲门。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是晚十二点更新~ 第13章 11.30日更新   ◎“睡这儿吧”◎   “裴行初,”周扬的声音从外面冒出来,伴随着门把被拧动的声响,“你这门怎么打不开啊?”   江晚看到裴行初往门口走的动作,追了几步,拉住他的胳膊。   “你干什么?”她小声急道。   裴行初垂眸,眼神在拽住自己小臂的这只手上落了下。   毛衣袖口有点长,遮住了她一半的手。   露出的指尖纤细白净,抓在他的衬衣上。   五指微微收拢,把他的衬衣抓出了褶皱——那褶皱似曾相识,有点像一些漫画里画的,在某个难耐时刻,被抓乱的床单。   半秒后,裴行初抬眼:“不开门给他这么一直敲吗?”   周扬嗓门大,短短两句话的功夫,已经亮着嗓子又喊了裴行初一声。   江晚揪着毛衣下摆,左右为难:“那也不能让他进来啊。”   “谁说让他进来了,”裴行初下巴点了下床前的桌子,“吃你的饭去。”   说完手抵在江晚腰侧,推了她一把。   房门靠近东侧,对着的是办公区。   如果门不完全打开,确实看不到坐在软塌的江晚。   她顿了顿,一步三回头,下意识脚下放轻,走回去。   屋门打开,周扬裹挟着凉气要往里挤:“出去打游戏不打,窦家那小孩儿非缠着我玩儿怪物丧尸......”   “诶不是,你推我干嘛?”周扬往后踉跄,抬眼看撑着门框的人。   裴行初回答的是他上一个问题:“不去。”   音落便要关门。   周扬伸手拦住,莫名其妙:“不去不去呗,你让我进去找件你的衣服穿。”   他夹着肩膀,还想往房间里迈:“出来穿少了,差点没给我冻死。”   坐在软塌上的江晚一直盯着门的方向,门板因为被周扬推的这下,不可避免地再次晃荡。   她下意识抱腿,往沙发里缩了缩。   裴行初余光瞥到沙发上那人的动作,拎着周扬的领子把他丢出去:“都进来打游戏了还要什么衣服?”   “我等会儿万一去室外呢?”   “找窦亭樾要。”   “什么情况,为什么不给进,”周扬纳闷,勾头往房间里看,“屋子里藏的有女人?”   “嗯,”裴行初把周扬的头抵开,“十个。”   周扬嫌弃地看他一眼:“牛批。”   嘴上这么说,但周扬肯定是不会信,裴行初这人怪癖太多,一时半会儿不让他进他的房间,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奇怪。   “行吧,我等会儿回去拿一件,反正说不定要在你家这栋睡了。”   “什么?”   周扬一指身后:“通宵打游戏啊。”   游戏机和投影都在客厅,真要这么通宵打,江晚今天八成是回不去了。   裴行初眉宇间染了丝烦躁:“带人回你那儿打。”   “我倒是想,我那栋没投影,窦家游戏机是坏的,只能在你这儿打,”周扬啧了一声,“林姨都同意了,你别几把那么多事儿。”   说完不等裴行初再回话,转身扬手,招呼进来的窦家表弟:“小君,把笑笑叫来一起。”   门关上时,裴行初看了眼沙发上缩着身子的人。   “听到了?”他问。   江晚点点头,目光移到手边的面碗上。   她心里轻轻叹气,要不是为了这口吃的,也不会把自己搞到现在这幅田地。   “那我等会儿怎么走?”她转了下手旁的筷子。   裴行初没答她的话,唇上叼了烟,往阳台上走:“先把东西吃了。”   再放就成冷面了。   事已至此,好像除了先吃饭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江晚杵了下手里的筷子,夹起碗里的荷包蛋。   但目光追着裴行初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她小声:“能不能不要把窗帘拉那么开?”   背对她的人嗤笑一声。   他瞥了下墙角被江晚刻意调暗的地灯。   “不让开灯,也不让拉窗帘,”他轻笑,语调轻飘,没什么实感,“真当偷.情吗。”   江晚被他说得面红耳赤。   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埋下头去吃自己的面。   真的是饿了,一大碗面连同那碟子桂花糕都被她吃得干净。   吃到最后才察觉今天这面竟然放了胡椒粉,但咸味不重,有点淡。   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吃。   她抽了纸巾擦嘴,再度瞟了眼房门。   一碗面吃得快,时间将将过去不到二十分钟。   晚上九点半,本该洗漱上床的时间,外面却偶尔传来一声并不清晰的暴喝,和摔手柄的畅快笑声。   想来,那游戏是打上了。   除了几个小孩子外,没听到别人的声音,其他人估计还在打麻将。   阳台上背对她的人捻了烟走回来。   “我......”江晚站起身,“我回去了。”   “怎么回去?”   裴行初抽了椅子,在办公桌后坐下,掀眸斜她一眼:“穿着这一身,从我房间走出去吗。”   “路过客厅再跟他们打个招呼,说‘游戏打得怎么样’?”   江晚:............   她以前就知道裴行初有把每句话都聊死的本事。   她两手搭在身前,相互揪了一下袖子,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只听点了下鼠标的人又道:“睡这儿吧。”   江晚猛得抬头看他。   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和熟悉的窘迫。   她这样子把裴行初逗笑了。   他搭在键盘上的手放下来,看过去:“没睡过吗?”   “不是,就是。”江晚磕巴了一下,被烫到似的往后退了半步,离面前的床远了点。   她不清楚裴行初说的睡是哪个睡,但这会儿讨论这个太奇怪了。   她忍不住再次提醒:“你还在和南漪姐姐相亲......”   她头埋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觉得做什么都错,但又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做。   “嗯,”桌后的人淡淡应了声,看回电脑,平声道,“怎么了,道德标兵。”   “.........”   江晚本就被快要爆炸的道德感反复碾着脆弱敏感的神经,此时被裴行初这么一揶揄,整个人要被逼疯了,想缩到壳子里。   她真的无语了,她想,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和裴行初正常交流。   深深吸了口气后,别开视线,踩在地毯的两只脚,一只压在另一只的脚尖上。   不想跟裴行初再说什么,她打算就这么等到客厅的人散了,悄悄回去。   半个小时后,合同上需要修改的款项发回给助理,摘了眼镜再抬眼,不远处床侧的那个人,还垂着两只手,自己在给自己罚站。   她人站得直,脑袋却耸拉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裴行初眸光垂在她身上,看了会儿。   片刻后,视线转开时说了句:“南漪跟她前夫复婚了。”   “怕再被家里棒打鸳鸯,没跟其他人说。”   江晚扯着袖子望过去。   “所以没有不道德,”男人眸光点了下床,语调浅淡,“睡吧,姑奶奶。”   “复婚了?”江晚微诧,还没把这条消息完全消化掉。   她轻轻皱眉:“那你们......”   电脑屏淡白的光洒在男人脸上。   他低而短促的笑了声:“你说呢?”   “难不成我要给他们当小三吗?”裴行初看她。   江晚被噎了一下。   随后再度站了会儿,腿脚动了动,从床尾拎起一条薄毛毯,窝回沙发把自己裹了起来。   外面时有时无的游戏声还在继续,怕是要打到后半夜了。   她缩在毛毯里,垂眼翻手机。   但实在是高估了吃饱饭后的困意程度,手机翻了一个多小时,临近十二点时,她终于撑不住,拉了拉毯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过睡过去之前,倒是强撑着用手机给自己订了几个闹钟。   凌晨三点到五点,每隔半小时订了一个。   半小时醒一次,听听外面的动静,总能找机会回去。   裴行初处理完所有事情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助理在耳机里汇报最后一项工作进程时,他把目光移向了不远处沙发上的人。   一米多长的软塌,她缩在最左边的角落,人被一张宽厚的毛毯整个盖住,只冒出一个脑袋。   因为侧靠的姿势,脸被头发挡了个完全。   但她没什么动静的样子,应该是睡熟了。   “大概就是这样。”耳机里传出助理的声音。   裴行初“嗯”了一声,语音挂断,摘掉了耳机。   背靠着座椅坐了会儿,起身,拿了床边桌子上的托盘和碗。   拿着托盘往门口走时,低头看了眼。   东西倒是吃的干净,连汤都喝掉了大半。   推门出去,用钥匙锁了房间门,穿过走廊,往厨房走。   客厅里的灯已经黑了,投影仪倒是亮着。   没人。   估计是窦家那几个小鬼撑不住,回去睡了。   本就是为了陪小孩儿,周扬不可能一个人打,自然是告了辞。   裴行初站在客厅中央,弯腰捡了遥控器,把投影仪关掉。   随后走到厨房,把盘子和碗碟丢进池子,挽了袖子洗好,放回架子上。   一切做完,再回到卧室,开门声吵醒了本就睡得不沉的江晚。   因为起身的姿势,女孩儿身上的毯子往下掉了点。   江晚看了眼空掉的桌子,又望向男人过来的方向。   知道他可能是去送碗了。   她嗓音带着困顿的哑意:“几点了?”   “一点半。”   江晚刚醒,脑子还是懵的,迷迷糊糊地点了下头,又问。   “他们走了吗?”   她盯着裴行初的背影,看到他走到办公桌前,摘了表。   两秒后,她听到裴行初回答她。   “还没有。”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发个红包! 第14章 12.01日更新   ◎“把你内衣拿走”◎   江晚侧歪着身体靠在沙发里,本想接着睡,但这么一被打断,人清醒不少,有点睡不着了。   手伸到一侧,从桌面上摸过手机,想看一眼。   屏幕上有未读信息——来自那个暂时拉起来的微信群。   群里最后一条消息是十几分钟前,南漪嘲笑几个小辈,说打到一点就困了的人竟然还敢说通宵,吐槽他们回去时声音太大,扰了自己的美容觉。   江晚眼皮耸拉着,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几眼才明白——大家都已经回去了。   她眉心轻拧,凝神又听了听外间的动静。   好像......确实没人在客厅。   按着靠背坐起来,眼神往桌子那侧瞟了下。   男人右手握着酒瓶,正往桌子上的玻璃杯倒酒。   瓶塞塞上时,她舔了舔唇,试探着问。   “你看群里的消息了吗?”   “没有。”裴行初回答她。   江晚应了声,几秒后哑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们没在打游戏了。”   桌前的人瓶子放下,转过来看她。   脸上眼镜没摘,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落过来。   “是呢。”他笑。   “你骗我?”   “嗯。”   江晚捏着毛毯上的流苏,下意识顺口问出:“为什么?”   两人相隔大半个房间,沉默对视。   片刻后,裴行初侧身,右手捏上那个玻璃杯,轻缓地转了下。   他笑音很低:“你说呢,江晚。”   “我的意图很不明显吗?”   极清淡的男音,仿佛拨动了此时房间里浑浊凝结的空气。   抽丝剥缕出的暧昧暗暗涌动。   江晚捏着毛毯的手跟着心脏一起,倏然收紧,皱巴巴的。   她半垂眼睫,抿了抿唇。   几秒后,她挣扎起身,拎着毛毯站起来,哑声:“我走了。”   倚在桌沿的人貌似也没继续留她的打算。   手机拿起来,拇指敲在上面发消息。   “衣服拿走。”   没看她,但这话却是对着她说的。   江晚心里有点乱,没来得及再应什么,转身去浴室收拾了自己刚换下来的衣裳。   卧室门再次被压上时,裴行初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来。   刚短暂的响动后,房间再次回归了深夜里死一般的寂静。   他眸光在远处的软塌上落了落。   那条毯子已经被叠好搭在了靠背。   手机放下,他走向了浴室。   烘干机的门没关严,里面空着,一旁的椅子上放着刚自己的那件毛衣。   依旧是叠得规规矩矩。   时间不早,裴行初也打算睡了。   正当转身再往外时,他余光掠过一旁的架子,顿了下。   再接着,他偏头,看向那处。   银色的架子上勾着衣撑,而木色的衣撑上挂了块不大的布料。   白色蕾丝。   裴行初轻轻眯眼。   刚走的那个糊涂蛋不知道在跑什么神——忘把内衣穿走了。   -   江晚被裴行初两句话搅得心神不宁,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八留意齐齐散散零四回房间躺下,翻来覆去折腾到凌晨三点再睡着,都没发现自己没穿那件内衣。   她人瘦,胸......也不大。   穿不穿的,有时候确实不是特别明显。   所以是真忘了。   第二天上午起床,对着镜子照了半天。   侧颈的痕迹消下去不少,遮瑕涂了两层,几乎看不到。   不用再装病了。   中午下楼,遇到过来找她的窦亭樾。   男人穿着淡蓝色的登山服,手上提了拿给裴友山和林芝华的东西。   裴友山还在楼上书房,林芝华让江晚带窦亭樾在客厅坐下。   “什么事?”江晚在沙发上坐下来。   窦亭樾把带来的礼物放在茶几上:“过来带你去滑雪。”   江晚不疑有他,拎了茶壶给窦亭樾倒了杯水:“你妈妈让你来的吗?”   窦亭樾笑了,外套脱下来搭在身后:“怎么就不能是我自己想来?”   江晚看他一眼,茶壶放下,拿起一旁震动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有条短信。   还没看清号码,她眼神已经下意识闪了下。   知道应该是裴行初。   他微信被她拉黑了。YH   只能发短信。   输了锁屏密码点进去,窦亭樾还在跟她说话:“下午去滑雪,晚上去前面那栋楼看会儿电影,或者吃东西?”   江晚刚想回话,下一秒被短信上的图片震住。   连了网的短信能发照片。   那件蕾丝内衣还好好地撘在木撑上,照片角度有点斜,一看就是随手拍的。   她楞了半秒,猛然想起来——昨晚从裴行初房间走时确实忘了穿。   “江晚?”窦亭樾喊她。   江晚拿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往旁侧避了避,“嗯?”了一声,抬头。   接着握着的手机再次响了下。   她面色努力维持平静,低头去看。   裴行初:[过来拿走。]   窦亭樾看江晚看手机,没再跟她讲话,拿了水杯喝水,但眼神并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他总觉得江晚看起来有点......魂不守舍的紧张。   江晚盯着裴行初那几个字轻吸一口气。   刚下楼时就听林芝华说从早上起来就没见裴行初人影,估摸着还在卧室。   她全部注意力被裴行初抓走,暂时没顾得上还坐在她对面的窦亭樾。   江晚:[窦亭樾来了,我在客厅跟他说话。]   裴行初:[?]   裴行初:[有什么关系吗?又不是他的内衣。]   江晚手指稍停,憋着气接着回:[知道了,丢了吧。]   那面卧室里的人,看到这三个字很轻地笑了声。   江晚回完,手机按灭,放回桌子上。   半分钟后,裴行初推门从卧室走出来。   江晚还在听窦亭樾说下午去雪场的事情,耳朵却下意识捕捉了裴行初的动静。   男人先是喊了声在餐厅的林芝华。   随后问她要袋子,说自己有垃圾要丢。   江晚:?   林芝华放了勺子,挺不耐烦的:“你要丢什么还要重新找袋子?”   “一点私人物品。”   “让刘妈帮你收。”   江晚:??   被刘妈看到岂不是死定了??   身后裴行初已经走到了餐厅,大概是要接着和林芝华再说些什么。   江晚要疯了,满脑子都在想裴行初接下来还会再说些什么。   早知道刚刚无论怎么都会答应他过去拿了。   然而这时忽听到窦亭樾叩了下桌子。   江晚反应了一秒,看过去。   男人注视着她,笑得温和,语调却稍显轻浮。   “你再这样走神,我就要以为你在想别的什么人了。”   窦亭樾示意了一下江晚的手机。   意思很明显。   她看过那眼消息后,魂不守舍得太明显了点。   江晚胸口起伏了一下,下意识回:“我没有。”   话音落她察觉到原以为要往餐厅走的裴行初并没有朝那边去,而是拐了一下绕到了她身后的吧台。   吧台挨着客厅,离她所坐的沙发不足两米。   很近。   一定听到了窦亭樾和她的对话。   江晚心乱如麻,脑海里想打自己的念头不知道第多少次冒出来。   昨天就不应该过去吃那顿饭。   不然就不会把场面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轻轻抓紧手下的沙发绒布,正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办。   窦亭樾却在这个时候出声叫住了她身后的男人。   “裴行初。”   江晚抬头。   刚几秒的时间,裴行初已经越过吧台,走到了她斜前方的酒柜前。   此时抬头的动作,让她和前侧转过来的人短暂地触了下目光。   江晚视线别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看桌子上的茶碗。   裴行初眼神在她身上极短地点了下,移开,看窦亭樾:“有事?” 第15章 12.02日更新   ◎“想换个活动”◎   “要不要一起去滑雪?”窦亭樾问。   江晚目光没动,几秒后听到裴行初回了个“嗯”。   “一起啊。”   男人轻飘飘地重复。   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江晚:......   听到这话的窦亭樾轻抬了一下眉,点点头。   十分钟后,江晚借给裴行初送东西的机会敲了他的门。   门打开,江晚拎着东西走进来。   她手上拿的是一件浅灰色的衬衣,一边往办公桌的方向走,一边道:“妈妈说今天早上刚送来的,让你试试......”   门被关了一半,裴行初眼神落过来,看她。   裴行初单手抵着门把,而江晚则站在桌子前。   她侧眸看了下屋外的方向,压着声音道:“我衣服呢?”   她来之前,窦亭樾已经坐在了餐厅,和林芝华一起吃饭。   窦亭樾这人虽然话不多,但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和谁都能聊到一起。   “什么衣服?”男人明知故问。   江晚看回来。   两人声音都不大,外面不可能听到。   江晚没理他,径直往浴室走。   裴行初在身后叫住她:“衣柜。”   江晚被像猫一样逗了太多次,已经不大相信裴行初嘴里的话了。   她停住脚,转身看过来。   她那眼神一露,裴行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手搭在门框,把门再次抵上了一些。   “不收起来,挂在浴室展览吗?”   “......”   江晚说不过他,觉得他应该改行去开个噎人班,每句话都知道怎么能把人气死。   她侧身打开衣柜,用柜门挡着把衣服拿出来,折了两下塞进自己的外套里。   站在门口的人抬眸,眼神无声地在她那偷偷摸摸的动作上落了下。   江晚塞好衣服,提醒他:“你试一下衣服,妈妈说.....”   话音未落,门前的人已经扯掉前襟的扣子,把上衣脱了下来。   随后几步走到桌前,把江晚刚拿来的那件衬衣捡起来,套在身上。   男人宽肩窄腰,短暂地在空气中出现了一下,继而被拢上的衬衣遮住。   衣服穿好后,单手系扣子的人偏头看了她一眼:“有事?”   语调没什么起伏,像在问没事为什么还不走。   江晚脸上再次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目光从他还松着的衣扣上滑下来,绕过他往门口。   声音干巴巴的:“没事了。”   -   两家人来了这么多,下午滑雪自然不止窦亭樾和裴行初两个。   除了窦家的弟弟妹妹,跟来的还有南漪和周扬。   单独一间装备室,江晚坐在长椅上绑靴子上的绳结。   她手法不太熟练,扎了几次都没扎紧。   窦亭樾摘了手套,从一侧走来,在她身前蹲下。   手套被扔在江晚坐着的木椅上,修长的手指搭上绳子时,江晚慌忙收腿:“我自己来就行。”   前侧的南漪转过来,不太在意的:“男人就是拿来用的,你现在不用,什么时候用?”   窦亭樾笑了声,低头帮她系带子:“听到没?”   几米外的周扬看到这个场景,把自己没系好带子的脚也往裴行初脸前一伸。   “你也帮我弄弄呗。”   裴行初正弯身弄自己的板,周扬这么一抬脚,怕不是想踩他脸上。   他抬头看周扬,音调里有种性冷淡似的冷漠:“你傻逼?”   “不是,你看人家。”周扬扯了下裴行初的胳膊让他看旁边。   裴行初目光扫过去。   江晚也不知道是不是门敞着,这屋子冷,总之下意识缩了下脖子,硬着头皮看窦亭樾帮自己把左腿的带子系好。   “这边我自己来。”她及时出声,阻止窦亭樾的下一步动作。   江晚挑起手上的带子,示意刚弄好的左边:“是跟这边一样是吗?”   窦亭樾站起身:“底部拉紧。”   江晚“哦”了一声,装模作样低头系带子。   但她手上没力,即使按窦亭樾的方法,绑得仍旧不怎么好。   窦亭樾再次俯身,帮她把最后的结扣拉好。   窦家几个小辈在隔壁屋子,南漪被呼喊声叫出门,半分钟后后转身回来,喊走了窦亭樾。   好像是笑笑穿滑雪服时脑袋被卡在了袖子里。   周扬一听乐了,拖拉着自己没穿好的板跟过去看热闹。   简易的蓬房,门敞了半扇。   风卷着尘从外面撩进来。   江晚努力忽略还在屋子的另一个人。   都怪她穿衣服穿得慢,不然也不会就剩了她和裴行初在这儿。   另一侧的踢了下脚边叠在一起的两个雪板,从口袋里摸了烟盒,绕过她,往外间走。   江晚在他身后起身。   两脚都穿了滑雪板,起身这下不稳,晃荡了一下,右脚重重地踩了下地。   挺重的闷响声。   擦肩而过走到身前的人转了身,江晚下意识以为他回身是要扶自己,想也没想本能的往后缩了下身体。   然而没想到再抬眼,目光落到裴行初身上时,发现他根本没有要伸手的意思。   一瞬间很细微的尴尬。   江晚肩颈放松下来。   接着看到身前的人眼神在她的靴子上落了下。   貌似看的是刚被系好的绳结。   打火机的滚落轻转,他低头点上烟。   “脱掉就不摔了。”   江晚掀眸看他一眼,觉得他有毛病。   一天到晚不阴阳怪气不会说话。   她憋着气,低头看自己的雪板:“我就穿。”   前侧人笑了一声,貌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怼回来。   “也是,都要结婚了,给你穿个鞋怎么了。”   “不怎么,”江晚重重地捣了下手上的滑雪杖,“窦家催得紧,春天订婚,夏天就结。”   “不错,我得想想要随多少份子。”   “你跟爸妈一样就可以。”   “那不行,”裴行初侧身咬了口烟,烟蒂垂下时轻掸烟灰,“前男友得多给点。”   “.........”   江晚用雪杖把他挥开,跌跌撞撞地像个企鹅一样往前走。   被扔在身后的裴行初也没拦她。   目光在她背影上落了下之后收回,两指捏上烟蒂,低头吸自己那支烟。   片刻后,摘掉另一只手的手套从口袋里掏了手机,半垂眼,拇指按在屏幕上上下滑动了一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   滑雪这项运动......是需要一些天赋。   江晚承认自己不大擅长。   不仅是技术不行,就连体力也不怎么样。   结束时,换掉衣服,再去雪场下面的那栋楼吃饭,江晚觉得自己已经累得虚脱了。   偏偏吃完饭还不能走,晚上有个局要参加。   一个世家叔伯的儿子组了个局,说好不容易大家凑到一起,用窦家的地方聚一聚。   都是他们这辈的人,最年长的不过三十几岁。   江晚不爱社交,但也不能每次这种活动都不出席。   想来想去,吃完饭,跟着南漪去了大厅一层。   一路上南漪一直在跟她讲自己那个前夫兼老公。   昨天晚上才从裴行初嘴里得知南漪已经复婚的事情,今天南漪就自己又给她讲了两遍。   “你说这男人吧,总是要失去一次之后才知道要珍惜。”南漪点着手机给江晚看。   江晚心不在焉的应了两声,目光投向远处的台球桌旁。   窦亭樾,裴行初,还有周扬在那边。   看现在这走的方向,南漪应该也是要拉她过去。   “怎么跟你说话你没反应?”南漪手在江晚脸前挥了挥,“算了,你又没谈过恋爱,跟你说也白说。”   江晚“嗯”了一声,跟着南漪往前走。   然而没想到都走到台球桌边了,南漪这话题还没结束。   她在裴行初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在聊什么?”身旁男人手机放起来,随口问道。   “给江晚传授点恋爱经验。”   江晚侧眸,和裴行初对视一眼。   “谁?”裴行初问。   “阿晚,”南漪撩了下头发,又想起来,脸转向裴行初,“你和你那个女朋友怎么样了,真分了?”   裴行初重新低头看手机,声音挺冷的:“你管呢。”   南漪啧了两声,对裴行初的回答非常不满意。   “你一天到晚态度这么差,八成是人家要跟你分的手。”   说完还看江晚:“你说是吧,阿晚。”   江晚干笑一声,再次对上裴行初看过来的视线。   这面正聊着,周扬拿着杆子从另一侧走了过来。   “咱2v2怎么样?窦亭樾他妈的太厉害了,我根本打不过他。”   说着他伸手扯裴行初:“你帮帮我呗。”   裴行初看都没看他一眼:“滚蛋。”   周扬还在努力劝说:“正好江晚和窦亭樾一组,咱俩一组,我靠2v2我不信打不过他俩。”   江晚往后退了两步,摆摆手:“我不玩儿。”   南漪闻言抬头:“别啊,来都来了,你又自己坐到一边当个桩子?”   江晚拗不过南漪和周扬两个,赶鸭子上架被赶到窦亭樾身边。   至于裴行初仍旧坐在先前的位置,手机装回口袋,看着桌子这侧,没说玩也没说不玩。   斯诺克规则太复杂,一局时间也长,过来的服务生把台子收了,帮忙在旁边的桌子上开了台中八。   窦亭樾挑了根杆子递给江晚,问她知不知道规则。   江晚盯着台子略微出神,片刻后摇了下头,说不太熟悉。   窦亭樾点头。   他认识的人里面,喜欢这项运动的男生比女生更多。   江晚不清楚很正常。   他简单说了下中八的规则,把母球放在一颗彩色球之前,轻压了一下江晚的脊背,歪头问:“试试?”   江晚盯着那颗球看了两眼,俯身,抽杆,杆子轻撞了一下球。   母球撞击在那颗彩色球上,直直落袋。   无论是力度还是角度,都掌握得刚刚好。   不像是.....不会的样子。   窦亭樾半坐在台球桌上,目光从那个袋口移回来时,眼睛里的惊讶还未散去。   “很让人出乎意料啊,江晚。”   江晚手握在杆子上,后撤半步,眼神飘了下。   头发挂在耳后:“凑巧而已。”   像是不太想提。   窦亭樾无意窥探别人隐私,支着球杆起身。   “是吗?”他语调轻松,笑着,“那就是天赋。”   好久没打了,江晚在角度掌握方面摸得没有原来那么准,窦亭樾握着她的手腕帮她调整了一下方向。   这边的台球桌并排有两个,另一桌也是来参见今天这局的人,再往远处是酒台和沙发,有人在打牌,也有人围在旁边聊天看戏。   周扬坐在裴行初椅子的扶手上,用台球杆指了下前面,大拇指点着自己的下巴,分外骄傲:“我在撮合人这方面是不是个天才?”   “没我他俩能现在在这儿教打台球?”   尽管江晚和窦亭樾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不正常。   但“教打台球”这几个字本身就有点暧昧。   南漪百忙之中看了周扬一眼,赞许:“确实可以,我弟有没有老婆就看你了。”   “我靠,我真他妈是个人才。”周扬说完,肩膀撞了撞裴行初:“你说是不是?”   远处窦亭樾握上江晚的小臂,把她往自己的方向轻拽了一下。   女孩儿往旁侧半步,肩膀已经抵到了男人的前胸。   随后,她俯身,再次出杆,彩球撞击对面的桌沿,折角回来,应声落尽左侧的袋子里。   裴行初的目光从窦亭樾扶在江晚肩膀的手上撤回来。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语气里不带任何情绪:“从我扶手上下去。”   “小气死你,”周扬从他扶手上站起来,扬声喊前面的两人,“开始了啊,不许再教了,等会儿江晚出师了,我俩又打不过了。”   说罢抬手拽裴行初:“走了,干掉他们。”   裴行初拇指搓在手机边框,几秒后手机塞进夹克内衬的口袋,抽了一侧的杆子起身。   跟着周扬走过去时,他目光再次在台球桌旁的两人身上落了下。   窦亭樾的手还压在江晚手里的杆子上。   站位问题,两人挨得很近。   江晚撑起的手肘蹭到了男人的衬衣。   裴行初视线收回来。   2v2,一替一杆,一局定胜负。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一杆直接清了台。   裴行初开的球,黑八落袋的时候,江晚这边还一杆没打。   他把杆插回一旁的架子上:“换个游戏,没意思。”   周扬乐呵地笑了声,看窦亭樾和江晚:“那你俩可再没教来教去的机会了。”   窦亭樾笑了声。   他对裴行初的提议无可无不可,今天晚上这局他本就是过来凑人头的。   玩儿什么不是玩儿?   中八确实太简单了点。   周扬其实还有点遗憾没能打上一杆子,不过既然赢了,他心里也挺爽,管他是不是自己打的。   “要么扑克,喝酒?”周扬提议。   话音落他下巴往酒台的地方点了下,笑眯眯地喊窦亭樾:“你不是跟杨洪关系好吗,跟我找他要两瓶酒去。”   窦亭樾笑着应声,起身跟周扬往酒台走。   江晚弯腰从袋子里捞出球摆在桌子上。   裴行初拿过她手里的球放在白色三角框里。   东西收拾完,江晚后退两步,坐回墙边的椅子上。   几秒后,裴行初也走过来,坐在她左手边。   手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   南漪几分钟前就不在了,出去给她前夫打电话去了。   瓶盖拧上时,裴行初突然问:“多久没打了?”   江晚盯着远处打牌的那搓人,默了两秒答:“从摩洛哥回来后就很少玩儿。”   一年多前在摩洛哥的度假,两人在那里呆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严格意义上讲也不算度假。   只是凑巧遇到。   并不存在谁主动找的谁。   “那时候你斯诺克赢了我几分?”   “就两分,”江晚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你打错了好几次球。”   台球,他是好手。   她那时候其实并不知道,那局他为什么会心不在焉,频繁地蹭错球,让她险胜两分。   不过,后来她知道了答案。   远处周扬还扯着窦亭樾跟对方要酒,手从一排酒柜上点过去,挑自己喜欢的。   突然聊起来,江晚也就顺口问:“刚刚为什么赢那么快?”   记忆里裴行初虽然台球打得很好,但并不喜欢一杆清台,赢得太快,没意思。   他很喜欢对方在他手里反复挣扎,最后却还是他赢的感觉。   江晚话音落,安静了几秒,身旁人把瓶子放在地上。   “想换个活动。”   “不想看到我教过的人再被别人教。”   他这么说。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入v前几章发一下红包,感谢支持~   放两个预收《雨意荒唐[先婚后爱]》,《不是黄粱[伪兄妹]》   希望戳一下收藏呀!   下本写《雨意荒唐[先婚后爱]》   [小社畜x业内贵公子]   他目睹了她两次崩溃大哭,而第二次,他下车,给她撑了把伞。   荒唐的雨夜里,他冒出了一个略微荒唐的念头。   他看着伞下的她,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又哭?”   第二句:“跟我试试?”   ————————————   下下本《不是黄粱[伪兄妹]》   [明艳少女x冷静自持]   程轻玥和对她有意的男生站在小区门口。   她瞥了楼下树影一眼,对身旁的男生提了个无理的要求。   她说:“能不能假装亲我一下?”   男生稍怔,配合着低头时,看到从不远处树影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拽松领口,步伐中有着无法克制的烦躁。   男生记得他,好像是——轻玥的哥哥,叫秦牧修。   高三那年,他见过他给她开家长会。   -如果无法克制,那就只能——为她发疯 第16章 12.03日一更   ◎“你是怎么定义我们这段关系的。”◎   因为拿了两瓶酒, 他们这几个人都被杨洪逮来玩游戏。   南漪拉着江晚坐下:“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杨洪洗扑克,“主要是喝酒。”   卡座距离后面的牌桌只有三五米,洗麻将的声音在身后哗啦哗啦响。   周扬和窦亭樾跟杨洪坐在一起, 在南漪和江晚的对面。   裴行初则单独坐在东侧的窄边。   西面的贵妃榻还有几个熟人。   为了喝酒的游戏,规则都简单。   一叠扑克,背面朝上,从上往下抽。   抽到花牌的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不选的则喝酒。   第一个喝酒的人是一杯,往后两杯, 依次叠加。   江晚运气好, 几轮过去, 竟然没被抽到一次。   不过一桌统共八九个人, 运气好的不止她一个, 还有个裴行初。   周扬几杯酒下肚,不至于醉, 但人明显亢奋。   他拍着裴行初的肩,又看了眼江晚:“你们裴家是有什么符咒保佑吗?一次都抽不到你俩?”   “我还真不信了,我得帮你抽一回。”   说着他手伸到那摞牌上,摸到最上面的那张。   牌面翻过来——方片K。   花牌。   “卧槽。”周扬自己都惊了。   这手真开过光。   南漪探身把那张K拿过来:“别激动,这张不是裴行初的,轮到阿晚了。”   裴行初把周扬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拨开。   低头去拿杯子,没什么反应, 像是刚周扬调侃的并不是自己。   江晚眼神从他身上擦过去,低头看被塞进自己手里的牌。   光线昏, 即使裴行初就坐在她的右手侧, 仍旧无法准确看清男人脸上的表情。   “行, 算逮住一个。”周扬兴奋。   南漪白他:“阿晚有什么好问的。”   她搂上江晚, 看她:“大冒险是说句爱我,就饶了你......”   语音未落,一旁的窦亭樾放了手里的瓶塞,说了句“等会儿”。   江晚眼神落过去。   于此同时,裴行初捏起杯子的动作很轻地停了一下。   窦亭樾直起身体:“我有个问题想问。”   他眼神轻点了一下江晚面前的酒:“不想回答的话,我替你喝。”   桌上的人都知道窦裴两家有意联姻,起哄声一时全部起来。   江晚犹豫了一下:“你想问什么?”   不远处,麻将声混着小提琴的乐声,荡在此时沉闷的空气里。   江晚在这起哄和音乐掺杂在一起的声音里,听到窦亭樾问——   “你是不是,”男人声音里带了点笑,微微停顿,“有一个很在意的人?”   “暗恋,喜欢,或者是曾经喜欢都算。”   窦亭樾语音一直是温和的,但偏偏这样带了调侃的语气,才让人更加难以琢磨。   声落,周围揶揄声更重,说窦亭樾是在翻旧账了。   而江晚却在这说笑里被轻轻戳到了心。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闷重的两下呼吸后,她伸手去摸酒杯。   青梅果酒,已经攒到了六杯。   绝对不是江晚能喝下的量。   伸过去的手蹭到裴行初的袖口,却被另外一只手按住。   她抬眸。   窦亭樾顶着她探寻的视线笑了下。   “说了我帮你喝。”   江晚不好意思,强行给自己拿了两杯。   涩而烈的梅子酒顺着喉管下去。   她只希望这短暂的插曲赶快过去。   她没看旁侧的人,不清楚他是什么反应。   而在这种场合,她和他,本来就不是能互相盯着看的关系。   然而酒喝下去,以为翻了篇,没想到周扬却又再挑事。   他夺过裴行初的手机:“一晚上了,你就盯着那个烂手机,有什么好看的,又没人给你发消息。”   江晚杯子放下。   “阿晚都遭了,”他把手机扔回裴行初怀里,贱兮兮地凑过去,“你要不要送我们一次,让我也问你点问题。”   周扬已经做好了裴行初不同意就死缠烂打的准备。   没想到男人放松身体,往后靠了靠。   “想问什么?”   一听裴行初答应,周扬语调立时提高:“我真想知道你和你那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分的啊我靠,”周扬给江晚和南漪比划,“谈了有一年吧,他妈的连我都不给看。”   江晚应和着笑了一声,目光侧斜。   老实讲,并没有一年。   她微微垂眼。   指腹蹭在纸牌光滑的表面。   从夏末到初春,九个月的时间?   而且,其实也不算谈。   “不说怎么分的,说说怎么在一起的也行啊。”周扬急得抓耳挠腮。   “你主动的?”周扬问裴行初。   后面小提琴的声音还在继续,加入了黑管和萨克斯的声音,显得没刚那么单调。   桌上的人都认识,听周扬这么问,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甚至是刚帮江晚喝完酒,放下杯子的窦亭樾。   被大家注视着的人,指尖碰了下桌面上的扑克:“不是。”   “我靠,那就是她主动的?!”周扬道。   江晚的手搭在桌子上,裴行初手指收回来时,袖口擦过她的手背。   他声音很轻,带着淡淡嘲意:“也不算吧。”   ......   周扬喝多了,但喝多发疯的他依旧没从裴行初嘴里撬出什么东西。   不过他也习惯了。   裴行初一向都对他不冷不淡。   今天晚上能说那两句,已经是裴行初的极限。   这游戏玩完,又换了别的,翻来覆去玩了好几样,桌上的人大多都喝了不少。   晚上回去时,窦亭樾把人送到门口。   裴行初没怎么理人,先一步进了门。   窦亭樾目光从裴行初的背影上落回来,对身前的江晚:“早点休息。”   江晚礼貌点头,沾了酒的嗓音微哑:“我先回去了。”   转身往回走了两步,她停住脚又折回来。   窦亭樾看她:“怎么了?”   江晚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直说。   “我先前和你讲的,”她拢着围巾的手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我们之间的协议是奏效的。”   “你可以和别人在一起,我不会说什么。”她说。   晚上窦亭樾也喝了不少,其中一大半都是帮江晚喝的。   微醺酒意,让他并没有平日里那样清醒。   很多话会有点过界,或者说得直白。   “你是在提醒我,让我也不要管你的闲事?”   江晚看他。   窦亭樾笑:“不是吗?”   “只有我和别人在一起了,你心里才不会内疚,因为你有忘不掉的人。”   踌躇了两秒,江晚还是否认。   “我没有,”她语调轻缓,不知道是在试图说服窦亭樾还是在试图说服自己,“今天晚上的问题我没有回答。”   “是,”窦亭樾退后半步,往旁侧歪了下头,瞧着身前这个所有情绪都很容易猜出的女孩儿,“但也正是因为你没有回答。”   “因为忘不了,所以连提都不想提。”窦亭樾说。   语落,两人间有短暂的沉默。   夜风很凉,冻得人耳尖发痒。   “行了,回去吧。”窦亭樾示意了一下裴家的门。   江晚迷蒙看他。   身上的大衣让男人显得高挺。   “暂时答应你不会越界,和你‘各玩各的’,”窦亭樾低笑着说,“晚上的问题单纯是因为好奇。”   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触,江晚太多次让他有些意外。   而这个问题上,江晚的反应也多次让他觉得有趣。   像是有一个想喜欢,却不能喜欢的人。   上学时暗恋的学长吗?   窦亭樾笑了下,觉得江晚这性格像是会搞暗恋的。   见江晚不动,窦亭樾又出声调侃。   “还有什么要吩咐?大小姐。”   突然的称谓让江晚有点尴尬。   “没...没了。”   江晚再次点头,和窦亭樾道别。   回到家,锁上门,已经看不到裴行初的身影。   凌晨一点,这个时间,林芝华他们都已经睡了。   客厅里黑着,只有厨房有微弱的灯光。   江晚站在玄关处,往那侧看了两眼,没看到裴行初。   他对酒精有点不耐受,喝多了会肠胃炎,发烧。   而刚刚在那酒局,因为输游戏,他喝了不少。   江晚在客厅站了会儿,上楼找了药。   她随身带的有医药包,里面有肠胃类和醒酒的药品。   拿着东西下楼,站在楼梯口时却再次踟躇。   是她说了要划清界限,现在却又主动走近,貌似有点不好。   搭在扶手上的手稍稍收紧。   她垂头,仍在犹豫。   但刚刚回来的路上,他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衣服穿得也薄,喝酒吹风,真的会发烧。   病了再不吃药,怕是要挺三五天,会难受得要死。   正这么想着,一层那侧卧室的门突然开了。   江晚脚下晃了下,下意识想转身上楼,却被走过来的人捕捉到身影。   “站那儿干什么?”裴行初拐进厨房。   男人嗓音沙哑,话音落咳了一下。   江晚皱眉,弄不清他是因为喝了酒嗓子才哑,还是真的不舒服。   裴行初问她话,她没答,但那人看起来像是也不在意。   他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拧开,倒进烧水壶。   壶按了开关,没多久,发出细微的咕嘟声。   江晚看了眼楼上。   黑洞洞的一片。   她提步往厨房走。   脚下快,几步到了门口,在离裴行初两米远的地方停住。   手上的药放在台子上:“我有肠胃药和醒酒的。”   前侧的人像没听见一样,手指按在开关上,拎起茶壶,从头顶拿了个杯子下来,往里面加水。   江晚舔了舔唇,想说话,但终究是没开口,转身往外。   走出去两步听到身后的动静。   男人貌似是拎了壶和杯子也走了出来。   江晚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裴行初人是出来了,但那药还放在台子上。   他从餐厅绕过来,手上的东西放上茶几,在沙发上坐下。   没开灯的屋子很暗,仅有稀薄的月光。   他面前孤零零地放了茶壶和一个装了水的玻璃杯。   除了煮茶外,他几乎很少喝热水。   会出来烧水,一定是因为胃不舒服。   江晚没再想,抬步走过去。   去厨房拿了药绕回客厅,放在裴行初的杯子旁。   “这个...看一下剂量,还是吃了吧。”   药包是墨绿色的,点在上面的手指,纤细而白。   夜里静悄悄的。   裴行初手搭在膝盖上,盯着那处看了两眼,突然说:“江晚,你还管我的死活啊。”   他语调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但莫名的就是让江晚心里狠狠一揪。   她努力按下心头的那点涩然。   弯腰把另一盒药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支口服液,用白色的吸管扎开。   药递过去时,语音也有点哑,交代他。   “这个一天只用喝两次,你明早起来记得再喝一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周扬问裴行初的问题,让她想起来那半年多时间。   总之,她在此刻,这个没人醒着的凛冬深夜,略微也有点不清醒。   放任了自己,没再努力和眼前这人撇清关系。   见裴行初不动,江晚俯身拿了水,和手里的药一起,再次往前递了递。   “吃药啊。”她嗓音虚软。   裴行初搭在膝盖的手动了下,抬头,去摸她手里的杯子。   不期然地,碰到了她握在杯沿的手指。   江晚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下。   指骨外侧抵着男人的指尖。   可能是因为他身体不舒服,皮肤的温度比她的还要低一些。   微凉的触感,分外明显。   但他们谁也没有先移开手指。   墙上的钟摆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像是有浓重到化不开的雾,又像是在带着酒气的深夜难得暴露出的贪念。   总之两块温度明显不同的皮肤,若有似无地碰在一起,没人移开。   片刻后,江晚垂眼,先一步挪开手。   她蹲下去,把那个绿色的药包拆开,里面的颗粒倒进水里。   像是为了避开什么而生硬地转开话题:“两个一起吃好了,反正都要吃。”   “江晚。”   江晚手停住,看过去。   黑夜里,裴行初的眸色显得略微有点沉,但问话的语调像是不太在意。   “你当时发消息说分手的时候,是怎么定义我们这段关系的?”   听清裴行初的问话,江晚下意识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大半年前,裴行初刚去加拿大。   她给他发过短信。   信息上说......   江晚拿了杯子抬头,她明明不想再说一遍,但在撞上裴行初视线时,却知道自己避无可避。   她鼻子再次发酸,继而垂了眼睛,敛去情绪。   语调很轻,咬着牙把那条消息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就只是......睡过而已。”   “是吗,我倒不知道你这性格还能说出来这种话,”裴行初轻声笑了下,“除了睡过没别的了?”   江晚盯着桌子上那个泡了药的玻璃杯,良久后,低声“嗯”了下。   “上去吧。”   裴行初把她面前的杯子拿到自己眼前,连同那支被插了吸管的药。   -   裴行初那天确实不舒服,但第二天起来并没有发烧。   真正生病是在几天后,从窦家的雪场回到家。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出门时穿薄了,总之晚上回来直接烧到了三十九度二,病来势汹汹。   家里有个乖宝宝,相比起来,他就有点太不听管教。   林芝华他们对他散养惯了,他也没有生点病就跟父母讲的癖好。   半夜烧得难受,起床从客厅找了退烧药,吃了两颗再回去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头依旧昏沉。   周日,他不用去公司,中午吃饭时,林芝华让他下午帮江晚接一下人。   宋芙,江晚读书时的好朋友,今天回国,在淮洲找了工作。   江晚低头喝了口汤:“我自己去就好,不麻烦哥哥了。”   “不是还要拿行李,帮小姑娘安排住宿?”林芝华说,“让你哥跟你一起去,晚上带她回家吃饭,房子没找好先住咱们家也行。”   裴友山放了报纸也接腔,说家里房间多,住个把月半年都行。   江晚抬眸看了眼对面。   男人穿着浅灰色羊毛衫,比平日里一件单衣看起来要暖和不少。   重新垂眸夹菜时,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和裴行初这样的纠缠无法避免。   她点点头:“那我跟哥哥一起去。”   下午四点,江晚换好衣服下楼,找等在楼下的裴行初。   其实和裴行初一起去也好,她可以当面跟宋芙解释,也让宋芙适应一下她和裴行初之间突变的关系。   免得哪次冷不丁遇到了人,宋芙没掩饰好,说一些不该说的。   她还在伦敦上学那会儿,裴行初借着工作的缘由绕去过很多次。   作为江晚的朋友,宋芙自然常见到他。   而当时在异国他乡,她和裴行初的统一说辞是——男朋友。   最开始这个词是宋芙先提出来的。   江晚和宋芙当时租住的单人公寓挨在一起,一层楼只有两间,东面是宋芙的,西面则是她的。   宋芙第一次碰到裴行初那回,江晚不在家。   裴行初直接输了密码,进门。   关门的时候看到了对面出来扔垃圾的宋芙。   二十分钟后,宋芙守株待兔在家门口逮到了回来的江晚和出来接她的裴行初。   “男朋友?”她盯着两人这么问。   江晚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裴行初已经很淡地应了声,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所以之后......就这么短暂地称呼。   而她和裴行初的这段关系太隐秘,这半年和宋芙联系了那么多次,却一次都没有开口解释过——“当时频繁出入我公寓的并不是我男朋友,而是我的哥哥。”   ......   下到一楼客厅,没看到本应等在客厅的人。   林芝华正在跟刘妈学织毛衣,看到楼梯上的江晚:“你哥去开车了,你直接去找他。”   话音落比了比手里织了一半的衣服,叫江晚过去。   毛衣线在她身上比了半天:“这颜色确实好看。”   江晚想劝她不用织,林芝华说自己反正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林芝华在家确实闲,最近没事还在研究烤蛋糕,江晚想了想,没再劝下去。   出了门,往外两步,看到停在院外榕树下的车。   江晚走过去,拉了副驾的门,坐上去。   驾驶位的人罕见的穿了羽绒服,不过拉链还是不肯规矩的拉好。   仰靠在座椅上,阖着眼。   江晚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拉好安全带扣好。   裴行初动了下,睁眼,手摸上方向盘,启动,把车开了出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从几天前那晚在客厅的“摊牌”,事情好像在向着江晚想要的发展。   裴行初没再时不时地逗她,或者借助她那澎湃的道德感逼她做什么事。   两人明面上不熟,私下里也不联系。   做回了一对关系并不亲密的“好兄妹”。   但这短暂的“和谐”在到机场时被偶遇的窦亭樾打断。   窦亭樾是送人,但绕来出口大厅碰到了他们。   男人穿了驼色的大衣,从远处走来时身形标准得像韩剧里187的男主角。   走近,他收了手机,看向江晚:“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   “我父母说晚上想去你家拜访,已经跟伯母说过了,林阿姨说你来接朋友,我正好也在机场,就过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真的遇到了。”   裴行初从出门时就分外冷淡的脸,现在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单手抄在口袋,沉默地看着出口的方向。   那里不时涌出一拨人,是刚下了某个航班,从行李转盘拎了行李的旅客。   “等下一起走?”窦亭樾问江晚,“我父母现在在去你家的路上。”   一起?   江晚听到这句,骤然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她还没有跟宋芙摊牌。   而宋芙,江晚抬眼看了下不远处的电子屏......宋芙马上就要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发个红包,入v二更明天中午十二点来看呀~ 第17章 12.03日二更   ◎“知道妹妹去哪儿了吗”◎   江晚面上应着, 手上却掏出手机,飞快地给宋芙发消息。   问宋芙到哪里了,跟她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还让她出来时装作不认识裴行初。   她一句两句发过去都没有回复,不知道对面的宋芙是没开机,还是拿行李没顾得上看手机。   江晚盯着屏幕,眉心涌现了几丝焦躁。   她只顾着发消息,没注意身边,从前面走来一对年轻夫妻, 忙着照看哭闹的孩子, 手上的行李车撞到了她。   江晚往裴行初的方向歪了下, 下意识伸手想要拽他衣服, 然而手伸到一半, 在空中顿了顿,收回来。   垂眸看过来的裴行初一样, 往旁边让开,并没有伸手扶她。   像任何不熟的人面对这种情况时的第一反应。   斜前方窦亭樾握住江晚的手肘,帮她拉正身体。   他目光在江晚折回来的手上落了落,以为是她怕裴行初。   几番动作间,江晚手机震了震,她垂眼想去看消息,却听到出口方向宋芙的声音。   “阿晚!”   江晚倏然心惊, 抬眸望过去,随后几步往前, 走到围栏处跟宋芙招手。   她背对身后两人, 用唇语问宋芙有没有看到她的消息。   宋芙接收到她的信号, 轻轻眨了下眼。   暗示她看手机。   江晚松了口气, 低头划开屏幕。   宋芙:[???????]   宋芙:[好的,明白了,会装好的。]   宋芙:[但希望今天晚上就是不睡了,也要让我知道全部好吗!!!!!!]   宋芙走过来,把行李递给其中一位男士,接着淑女垂头,跟两位问好。   宋芙确实如她所说,表现得像第一次见到裴行初一般。   但在握手时,眼神还是不自觉地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往停车场走的路上,窦亭樾因为接了个电话,落了三人几步。   电话挂断,要跟上去时,目光忽的在前侧落了下。   宋芙的行李在裴行初手上。   男人拖着箱子走在另两位姑娘的左侧,隔了点距离。   他倒是没想到裴行初是这种爱乐于助人的人。   ......   到家时,窦家父母已经在了。   晚饭就是家常菜。   因为多了些人,这顿饭吃得格外热闹。   裴行初被赶去了江晚那边坐,对面那侧则让给了窦家三口。   宋芙坐在江晚右手边,开朗活泼的性格特别讨林芝华欢心。   大概是坐得近,江晚也终于发现了裴行初的不对劲。   从今早起床开始,他太安静了。   午饭吃得也少。   虽说他惯来冷漠,但也很少有这种一句话都不说的时候。   没夹两口,左手侧的男人再次落筷。   手不小心蹭过江晚的手腕。   江晚霎时皱眉。   刚那温度烫得人心惊。   她想起来今天穿衣服格外不一样的裴行初。   “阿晚?”窦家姑母喊她。   江晚抬头。   “虽然现在聊这个还早,但还是想问问你,婚礼喜欢中式还是西式?”她笑着说,“最近看了个地方很不错,想办的话可能要提前订。”   “都可以。”江晚注意力还在裴行初身上。   “中式吧。”林芝华帮着答了句。   近几次见面窦亭樾表现得都无错处可挑,林芝华不由得对他改观。   几个长辈你一句我一句得聊起来。   直到这顿饭结束都还停留在这个话题上。   窦家姑母笑:“现在说结婚确实还早,等春天天好了,寻个时间把婚先订了。”   “宋芙说给我带了一套画具,我想先上楼看看。”江晚起身,拽了下沙发上的人。   裴行初十分钟前上了楼。   她还是觉得不对劲,想跟上去看看。   他生病一向不喜欢去医院,两年前连着烧了快一周,最后烧成了肺炎。   宋芙没给江晚带什么画具,所以对她这突如其来的话有点懵逼,但并不妨碍她跟着一起演戏。   “对,我想让阿晚拆了看看。”   “去吧。”裴友山和善应道。   宋芙憋了一晚上,跟着江晚上楼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惊天大瓜,‘我哥哥变成了我的男朋友’???”   “晚会儿再跟你说。”   裴行初和江晚的卧室离得不远,中间只隔了林芝华和裴友山的房间。   裴行初卧室门没关严,江晚往里看了眼,男人正站在床边看手机,床头放了烧水壶和水杯。   江晚走过去,推门往里进。   宋芙跟了两步,在门口站住脚,直觉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回避。   她往楼梯口折了两步,打算给屋子里那两人放风。   裴行初听到动静往门口处看了眼。   他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但眼睛里有疑问。   “你是不是生病了?”江晚问。   裴行初目光重新落回手机,嗓音沙哑:“跟你有关系吗?”   他从来就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江晚有点急,语音语调也没平时那样温和:“我房间里有药,你去吃了再回来睡觉,撑不住的话今天晚上就要去医院。”   裴行初发消息的手停住,斜眸看过来。   江晚以为裴行初还要和自己辩驳,但没想到男人这次没多话。   可能是因为实在不舒服,懒得和她吵。   一分钟后,两人从裴行初的房间出来,往江晚卧室走。   站在不远处的宋芙看了两人一眼,跟过来时小心翼翼道:“你俩谈恋爱这么刺激的吗?”   楼下还在商量江晚的婚事。   楼上这偷偷摸摸的,说话都不敢大声。   江晚轻吸一口气:“你帮忙看一下。”   宋芙连声应好。   她本来就是跟上来放风的。   进到房间,裴行初吃了江晚找出来的药,低头又看到她递过来的体温计。   他没接。   两秒后,转身往门外走:“还烧不死。”   江晚拿他没办法,往前追了两步,扯住他:“你到底在怄什么气,能不能不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我怄什么气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又有什么用?你明天早上去医院挂水!”   “我不去,别管我的事儿江晚,有空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婚期吧。”   两人情绪都有点激动,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   宋芙站在走廊里,胆战心惊得比里面两个人更害怕。   她走过去,磕了下半开的门,颤巍巍的:“你俩别吵了,我听到林阿姨说让你家阿姨上来看看情况。”   听到这话,江晚冷静下来。   她憋了口气,回身再次从医药箱里捡了两盒药出来,连着手里的体温计一起塞进裴行初怀里,紧接着拉着宋芙往外走。   两人在楼梯口碰到上来的刘妈。   宋芙心思活络,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上来太久的原因。   三人一起下了楼。   裴行初拿着药在江晚的卧室站了会儿,片刻后转身出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   翌日清晨,裴行初洗漱完出来看到手机上的消息。   江晚给他发了短信,问他药吃了没有,还烧不烧。   药......裴行初回头看了眼床头的方向。   药还好好地放在那里,连盒子都没有拆。   他无声笑了下。   吃什么吃,病死才好。   裴行初:[没有。]   江晚在一楼吃饭,此时低头看到这条消息,握着勺子的右手不禁紧了紧。   就知道会这样。   一旁林芝华看了下宋芙的碗:“小芙够吗?爱吃什么跟刘妈说。”   宋芙昨晚留宿在她家,跟江晚睡的一间。   江晚拿起空掉的碗往厨房走,碗递给刘妈,还在琢磨要怎么样才能把裴行初压去医院。   正这么想着,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江晚看过去。   下楼的人穿戴整齐,看起来像是要出去的样子。   “哥哥要去哪儿?”江晚出声问。   林芝华正在跟宋芙说话,闻言回头看了下。   看到裴行初身上的大衣:“估计去公司吧,今天不是周一吗?”   江晚从厨房绕出来,去沙发上捡自己的外套:“那能不能送我去一趟段老师的画室,我比赛的稿子想再给他看看。”   宋芙悄无声息地抬头,看了眼江晚又扫了下裴行初。   暗叹,人还是得被逼,你看江晚撒谎就越来越纯熟了。   “去啊,让你哥送你。”林芝华答。   江晚穿好衣服又去楼上拿了画稿,从别墅追出来时,院外的车已经发动了。   她绕到副驾,开门进去。   硬邦邦的语气:“去医院。”   裴行初手从档位上落下来。   他目光透过前车窗,沉默地盯着远处看了几秒。   前处树枝上的鸟飞起来时,男人轻沉的声线响起。   “江晚,你烦不烦?”   裴行初转过来看她:“我昨天晚上不是说过了,我病死跟你有关系吗?”   裴行初高烧未退,嗓音很哑,沉着语调,说话语气听起来特别得凶。   江晚抿着唇,强行压住想要溢出喉头的那点哽咽。   “我们别吵架,先去医院挂点滴。”   早晨风凉,混着鸟鸣,有种恍然的孤寂与安静。   几分钟后,车子启动。   裴行初选了一家南郊的私人医院。   离家里远,也没什么熟人。   所以不会有人碰到江晚来陪他看病。   不注意休息,不注意保暖,季节性流感。   两瓶水挂完,烧已经退掉了。   医生多开了一些药,说有肺炎前科,下次再发烧还是要早点来,不然烧久了,对肺伤害很大。   裴行初坐在一边。   江晚拿着体检单,一面点头应着,一面问医生还有没有要注意的情况。   “明后天还要再打两次点滴,这段时间别喝酒了,”医生低头写单子,抬眼时看到江晚在看药盒上的注意事项,笑了,“女朋友挺关心你的。”   裴行初搭在桌子上的手收回来:“不是女朋友。”   医生没多想,接着乐:“结婚了?”   看江晚年纪不大,医生又多说了句:“新婚快乐。”   江晚手蹭在药盒上,没来得及多说什么。   ......   从医院出来,江晚自己打车回了家,裴行初则去了公司。   医生开得药大多都是一天三次的剂量。   下午时,江晚又发消息问过一次裴行初,问他中午的药吃了没有。   男人没回她。   宋芙房子是找好了,但签合同的时候跟房东发生了点纠纷,一时半会还真搬不过去。   收拾了东西,暂时在裴家住下,和江晚一个卧室。   两个姑娘不愿意分开睡。   裴行初晚上有应酬,回来得很晚。   江晚一直坐在画板前也没睡。   一天里她给裴行初一共发了三次消息,对面人一次都没有回她。   应该是没吃药,而且弄不好又喝了酒。   “阿晚?”   宋芙已经睡醒一觉了,睁眼看到江晚还坐在隔壁敞了门的画室里。   江晚听到外面走廊的动静,脱掉画画的衣服,往门外走:“我出去一下,你先睡。”   宋芙时差还没倒过来,这会儿确实困。   应了一声,合眼又睡了过去。   江晚走得急,随手合了下门,没关严。   裴行初脱掉大衣,扔在床尾的软塌上,听到身后关门的响动。   江晚进来就闻到了酒气,出口的话语气一点都不好:“你不知道打了消炎药不能喝酒吗??”   “你要把自己弄死是不是?!”她声调不由提高。   裴行初背对身后的人,盯着床头墙面上的画,喉头滚了下。   片刻后,沉声道。   “我说了别管我。”   “你拿什么身份在管我,江晚,”裴行初转过来,“妹妹,还是你嘴里只是睡过的关系?”   他晚上是喝了酒,但不多。   从医院拿回来的药是没有吃,反正明早估计又要被江晚压去挂水,吃不吃的无所谓。   他闭了下眼睛,几天里翻来覆去的感情压抑汹涌到几乎要弥漫出来。   裴行初往前两步:“你会管跟你睡过的人吃没吃药,病没病,身体舒不舒服吗??”   沙哑的嗓音,混着沉重的怒意。   不仅是裴行初,江晚也要被逼疯了。   她看着他,眼里噙着泪,声音也抖:“我会,我就是这么爱多管闲事行了吗?!”   “鬼他妈的睡过,”裴行初上前,掐着她的腰把她抵在门上。   因为这一下,没关严的门“砰”一声被实打实地撞上。   裴行初语气很重:“我他妈当那是在谈恋爱,你敢跟我说你不是吗??”   江晚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男人握着她腰的手使了力气,她被掐得生疼。   “没有当那是在谈恋爱,确实只当我是哥哥,”裴行初垂眸盯着她,“你敢这么说吗江晚?!”   江晚咽了下嗓子,压抑的感情亦在心里汹涌翻腾。   两人情绪太饱满,谁都没注意到门外走廊的动静。   林芝华做了噩梦,这会儿醒了下,仍旧觉得心神不宁。   推门出来看到江晚半敞的房间门,眸光在床上落了落,看到貌似只有宋芙一个人。   同一时间,不远处裴行初的房门正巧被撞上。   林芝华不疑有他,想着是裴行初回来了,想去问问他有没有看到江晚。   大半夜的,这丫头不在房间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裴行初。”   身后抵着的门板被敲响。   林芝华声音出来的那一瞬间,江晚浑身血液冷掉,整个背脊僵住。   “你看到妹妹了吗,阿晚不在房间。”   裴行初握着江晚的手腕压在她背后,垂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仍旧还在,定定地注视着她。   而江晚同样望着他,嗓子发紧,轻咽了一下。   两人就在这样稀薄到几乎喘不上气的空气里,对着视线。   “裴行初?”林芝华再次叩了下门,“知道妹妹去哪儿了吗?”   两秒后,裴行初终于出声。   他紧紧盯着身下的人,回答外面:“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发个红包! 第18章 12.04日更新   ◎“说是女朋友陪着来的。”◎   因为太紧张, 江晚下意识伸手拉住裴行初的衣袖。   裴行初低低垂眸,目光从她的眼睛上滑下去,停在那秀气挺翘的鼻骨上。   门外林芝华好像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   江晚拉住裴行初袖子的手骤然收紧。   她害怕林芝华因为太担心而四处找她。   下一秒, 身前的人像是读懂了她的意思。   裴行初反手握住江晚的手腕,把她往右侧拉开,接着左手按上门把打开了门。   江晚被挡在门板后,倏地抬眼看向裴行初,同时屏住呼吸。   门开了一半,裴行初一手拉着江晚, 另一手撑在门框上, 看外间的林芝华:“刚在楼下遇到她了。”   “你不说没见她吗?”   “喝了酒, 眼花, 忘了, ”裴行初说,“可能是想她那个什么画稿, 想不出来,出去散步。”   林芝华闻言皱眉:“大半夜的这么冷,去哪儿散步?”   说着想下楼找人。   裴行初出声:“你别管了,你打断她的思路,等会儿她在外面散得更久。”   语音落,林芝华停住脚。   江晚最近要参加比赛,压力有点大, 家里人都知道。   画不出来出去转悠两圈,很正常。   但林芝华还是不放心:“她穿得厚吗, 别冻感冒了。”   裴行初侧眸, 眼神在门后的人身上落了下。   林芝华拢了身上衣服, 透过一楼的窗户往外看, 没注意裴行初的视线。   裴行初眸光点在江晚薄薄的睡衣上。   “挺厚的。”他答。   “行了,你也回去睡吧,”裴行初重新看向林芝华,“她那么大的人,还能丢吗?”   林芝华最后......听裴行初的话回了房间。   也是,在家里,总不会丢。   门关上的刹那,江晚松了气,屏住呼吸的动作停掉,深深吸气。   裴行初手撑在她耳侧,低头看她。   江晚喘匀了气,意识到自己还被裴行初拢在身前,动了动被捉住的手腕,想从被他拢着的影子里逃开。   然而裴行初手上使力,把刚往旁侧走了一步的她重新拉回来。   江晚被拽的一个踉跄,再次迫不得已,被夹在门板和裴行初中间。   她抬眼:“时间晚了,我要走......”   “别转移话题。”裴行初带着酒气的语音里有几分不耐。   因为林芝华的打岔,两人的情绪都被迫断了下,没再像刚刚那样顶得那么高。   “你真没当那是谈恋爱吗?回答我,江晚。”   江晚视线越过裴行初的肩膀,盯着他身后的床头灯。   片刻后,缓缓吸气:“疯了吗,爸妈不会接受的。”   “我没说他们,我现在是在问你。”   “这有区别吗?”江晚看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站的方向正好对光,眸子闪亮亮的,像是有薄薄的水雾。   “那不止是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她声音里带了微微的颤音。   “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在国外,无论是摩洛哥,”说到这里她顿了下,摩洛哥这个地名无论是对于她还是裴行初都太特殊,“还是在伦敦,熟悉的朋友不能知道,亲近的人更不可以,背着所有人......”   裴行初打断她:“所以你还是没有回答我那个问题。”   他松开她,往后退了半步,目光和身后微弱的灯光一起,锁着她。   “我还不知道你虽然不喜欢说谎,但这么喜欢回避。”   江晚被裴行初戳中心思,再次下意识垂眸。   眨了两下眼睛。   她是回避。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能说清楚的关系。   说清楚又能怎么样?   告诉所有人他们在一起了吗?   江晚根本就不敢想爸妈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从会说话时就喊的爸爸妈妈,他们拿她当亲女儿。   裴友山那么传统的人......而林芝华今早还在给她比毛衣的颜色。   裴行初的目光跟着江晚低头的动作,一起垂下去。   刚刚酒精上头被点燃的情绪,因为江晚回避的这几句话忽然放松下来。   回避,本来就是种答案。   而且其实,在今天这场架吵之前,他也知道答案。   只不过想再找她确定罢了。   她反复说了那些理由,但——没有说不喜欢不是吗?   他反身往远处走,绕到办公桌后,按开了电脑。   江晚看到他的动作,理智回笼。   盯着他拧眉:“你还不睡觉?”   不吃药也不睡觉。   真的想死吗?   “不睡,”裴行初在椅子上坐下来,“加班。”   江晚深深提气,往前走了几步。   既然她今天已经过来了,八六一起起三三灵思每天更新肉文清水文又跟他吵了这么一架,不把裴行初逼去睡觉她是绝对不会走的。   “凌晨两点了,有什么工作非要现在做不可吗?”   裴行初没看她:“有,非干不可,不干明天就破产了。”   声落,江晚还没来得及回,他又看过来。   “怎么,陪我一起加班吗?”   裴行初这几句话问的比刚刚情绪稳定很多。   江晚摸不准他为什么突然不生气了。   她垂在身侧的手捏了捏指尖。   还是那句话:“你去吃药,然后睡觉。”   裴行初手指敲在键盘上:“那你在这儿陪着吧,反正你走了我肯定不会吃。”   江晚半垂眼帘,看了看脚下的地板,像是在纠结。   今晚状况百出,但可以肯定的是已经回去的林芝华应该不会再出来了。   但她还是有点害怕。   “我房间门没关,等会儿妈妈再找......”   话音未落看到办公桌后的人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江晚就站在桌子前一米的地方,屋子里静,听筒里的声音她能听得一清二楚。   几声“嘟——”之后,对面的人接起来。   是宋芙。   裴行初出声:“把你们屋子门关了。”   “关门?”宋芙睡得晕晕乎乎,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阿晚还没有......”   “她在我这里,晚会儿回去。”   短暂的静默后,那面宋芙像是反应过来到底是谁在给自己打电话。   “啊??你们俩都是白天装不熟,半夜这个点开始谈恋爱吗?”   “好刺激啊,我的妈呀。”宋芙喃喃。   听到这句的江晚:.........   裴行初没回宋芙这话,只是再次重复:“把你们的门关上,你们展在展上的画我都买了。”   一听有好处拿,宋芙语气瞬间狗腿:“哥,你也是我亲哥,我现在就去关门,阿晚一晚上不回来都行!!”   江晚:.........   几秒后,裴行初把挂掉的手机扔回桌子上。   江晚瞧着他的动作。   两分钟后,绕到办公桌一侧,拖了个软椅,抱腿坐上去。   她刚出来得急,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睡裙。   裴行初目光从她身上落回电脑:“衣柜里拿件衣服穿上。”   江晚摇头,下巴抵在自己小臂上:“不了,我等会儿就走。”   说罢转头看裴行初,眉心皱着:“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弄完?”   对着电脑的人轻笑一声,语气淡淡。   “早着呢。”   ......   江晚是凌晨三点回去的。   看着裴行初吃过药上床才走。   回房间时,宋芙正巧起夜,看到关门銥誮进来的她,诧异地问了句“这么快?”   江晚看她一眼没答话。   会半夜窝在被子里看黄色条漫的人,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   第二天上午起床下楼,林芝华和裴友山都已经不在了。   两人跟另外的朋友约好,今天要去近郊钓鱼。   夫妻俩起了大早,清晨六点半就出了门。   这倒是方便了裴行初和江晚。   不用再找理由骗人,江晚直接跟着裴行初出门,一起去了医院。   昨天开的药里有一种副作用有点大,两人到了医院,先是去找了昨天那个医生,问了要不要另开一种,才出门往输液室拐,打算去输水。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江晚把手上的东西递给裴行初,自己去了趟洗手间。   裴行初坐在拐角的座椅上等她。   低头翻了两眼手机,斜前方忽然有人叫他。   “裴行初。”是周扬的声音。   刚从他们找过的那个医生房间出来。   周扬两步走过来,语带惊奇:“你怎么在这儿?”   话音落看到裴行初手里拿的药和单子。   “你病了?”   “发烧。”裴行初答。   周扬自己就是医生,今天来南郊这医院是有学术交流的活动。   刚那个房间的医生是他的前同事。   既然来了,顺便来找他聊两句。   “这地方这么远,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说罢想起来,“我靠,你找的是老罗?”   “我就说哪个脑残得过肺炎还敢连着烧三天都不来医院。”   “......”   裴行初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他:“有事吗?”   周扬不知道怎么的,从这没什么情绪的三个字里听出了下文,比如——没事还不滚。   周扬轻啧一声,还想再拿肺炎这事揶揄两句,斜前方的洗手间忽然拐出来一人。   女孩儿穿了淡蓝色的棉服,袖子往上挽了一些,刚洗过的手上还带了水。   “江晚?”周扬语气更惊讶了。   江晚脚下一顿,下意识和裴行初对视一眼。   裴行初坐在靠墙的塑料座椅上,在周扬的斜后方,也正看着她。   还没想好说辞,目光再落回来时就见周扬脸上的表情突然有点怪异。   他扫了两人一眼:“你们......”   裴行初冷着脸看过去。   周扬:“刚老罗说那个得肺炎的傻逼是女朋友陪着来的。”   作者有话说:   江晚:就说这个关系不安全,天天遇到人   发个小红包! 第19章 12.05和12.06   ◎“我们再谈谈。”◎   “什么?”江晚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周扬看看两人, 又指指身后已经关了门的办公室:“不是,就是......”   裴行初从座位上站起来:“你同事眼神真够好的。”   他声线清沉冷淡,不带什么情绪说话时, 总是嘲讽拉满。   裴行初人太淡定,周扬顺着他这话,下意识以为是自己那同事理解错了。   “我就说嘛,你哪儿来的女朋友。”   江晚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她这气喘匀,又听周扬问:“不过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   江晚从座椅上捡起包背在身上,支吾着:“我来庆大找老师看画稿。”   裴行初垂眸看她一眼。   女孩儿头发散着, 一半别在耳后。   低垂着眼睛调整自己的包带。   她一撒谎就不喜欢看人。   而且用的还是昨天对林芝华的那套说辞。   周扬傻子一个, 和南漪差不多, 这么二十几年, 什么都长, 除了脑子。   “庆大......”他有点迷,“你去学校来医院干什么?”   裴行初把自己拿着的药塞进周扬怀里:“我妈让我送她, 我正好过来拿药。”   周扬“哦”了一声,转脸骂裴行初:“你天天随心所欲,你来医院就把人家带医院?人家要去的是学校。”   说完对江晚扁扁嘴,来了句:“等会儿哥送你哈,不理裴行初这个变态。”   江晚应和着点了下头。   周扬垂眼看裴行初的药单:“你俩吃饭没,去吃个饭再回来输液吧,这会儿人多。”   “吃饭了吗阿晚?”周扬抬头。   江晚站在裴行初一侧, 和他隔了半米多,闻言如实回答:“还没有......”   “那走吧, 一块先去吃东西, ”周扬反身拉上裴行初, “隔壁有家私房菜做得不错, 去吃个早茶。”   周扬说的店在一家私宅小区。   上午十点半,三人到的时候位置还很多。   周扬选了窗边的四人台。   周扬和裴行初走在前面,坐下时选了相对的位置。   等江晚跟上来,上了台阶,才发现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坐在周扬旁边,要么坐裴行初那侧。   她和周扬其实没有那么熟。   所以坐一边好像不合适。   但她不确定,和裴行初坐一边合不合适。   大概是心里有鬼,这种事情上,她总是会下意识心虚。   就比如一起吃饭,如果能有选择,她和裴行初大多时候坐的都是斜对角。   中间隔着许多人,在模糊的背景音和嘈杂的说笑声里去捕捉对方细微且遥远的声响。   “阿晚,楞什么呢?”周扬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   江晚往旁侧半步,和裴行初对视一眼,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坐下后,她拉着椅子往旁边移了移,原先紧挨着的两张软椅隔了些空隙。   江晚挪椅子时,胳膊不小心撞到裴行初的手肘。   下意识抬眼扫过去,才发现男人一直在看她。   她冷不丁心慌,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周扬。   裴行初目光没动,仍旧停留在她脸上。   两秒后,在江晚眉心轻轻皱起时,视线移走。   周扬一直低头看菜单,没注意对面两人的动作。   再抬头,问他们两个想吃什么时,这俩人早已恢复了正常。   “你们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加的。”周扬把菜单递过去。   裴行初提了壶倒水。   “加份甜品。”   周扬正问服务生这里能不能送餐到市二院,听到这话,看过来:“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   “突然想吃了。”   “真难伺候,”周扬嫌弃的语气,继而看江晚,“那阿晚选吧。”   被突然点到名字的江晚反应了一下,转了转手上的杯子:“......桂花糕吧。”   周扬看裴行初:“还是女孩子跟甜品比较配,你一大老爷们要什么甜品。”   对面周扬低头选配菜,江晚察觉到裴行初好像斜眸看了她一眼。   她眼神转过去,和他对了下视线。   只一眼,裴行初先移开。   接着他不动声色地推了下手旁的杯子,递到江晚那边。   桌子上有几个小碟,里面放着各种茶叶。   这杯里面用镊子夹了干桂花。   江晚抬眸,扫了下对面的周扬。   他还指着单子在问服务生某道菜里加的香料。   目光垂回来时,她伸手,把裴行初推给她的杯子拿了过来。   他好像一直知道,她喜欢桂花香。   自始至终,两人动作幅度都很小。   下意识悄悄的,背着周扬。   周扬跟那个服务生对话的时间有点久。   江晚看着那处,略微思索了两秒,手伸下去,轻轻碰了下裴行初的手背。   不烫了。   早上出门时问他有没有测体温,他说没有。   江晚有点怕他还在烧。   温度好像正常,她放下心来。   被贴了手背的人,手并没有移开,任由江晚的手指挨着自己。   等江晚反应过来贴了太久时,匆忙收手,而后最后一次瞥向一旁的男人。   裴行初余光看到她的动作。   江晚目光收回来,唇小心翼翼压上杯沿,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含混解释:“看看你还烧不烧。”   话音落,装模作样喝下一口水时,听到身旁的男人很轻地笑了一声。   带了点微不可见的愉悦。   ......   吃完饭周扬遇到熟人,和裴行初一起跟对方聊了两句。   江晚去洗手间出来,在不远处餐厅门口的地方等他们。   一旁走过来服务生。   女孩儿身上穿了餐厅的制服,扎的高马尾,看起来和江晚差不多大。   她把结过账的单子递给江晚,让她写餐后评价时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你跟刚刚坐你旁边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情侣?”   江晚一愣,对“情侣”这个词有着下意识的恍然。   “什么?”   那姑娘再次眨了眨眼,一指身后:“我跟我朋友在打赌。”   “我说你们两个像背着朋友谈恋爱的小情侣,她非说不是,”她耸着鼻子笑了笑,“为此我们还赌了二十块钱。”   听懂她在说什么的江晚不由得攥紧手里的笔,略有点慌乱地低头。   “不是,我们不是情侣。”她否认。   小姑娘很失望地“啊”了一声。   江晚快速地在餐评卷上打了几个勾,一方面因为让身前女孩儿输了钱而感到抱歉,另一方面是陡然心惊,有点出冷汗。   幸亏......今天跟她和裴行初一起吃饭的是周扬。   周扬线条粗,看不出她和裴行初撒的谎,也注意不到两人越矩的行为。   但周扬看不出来,不代表别人也看不出来。   江晚把评价表递还给对方时,再次吁了口气。   这几天因为裴行初的病,他们好像走得太近了一些。   喜欢这件事藏不住。   接触多了总会被外人看出来。   她实在是没有做好被谁发现的准备。   后果太严重,一步踩错,就是万丈深渊。   江晚手扶在一旁的柜台上,再抬眼,看到远处两人已经和朋友结束了对话在朝她走过来。   她盯着那处失神的看了两秒,随后低头摸出手机,给裴行初发去了一条消息。   江晚:[我等会儿就直接去学校了,你打完点滴再回公司。]   几米外穿着深灰色冲锋衣的男人垂首看了眼屏幕,目光再抬起,隔着餐厅的一众座椅,落在她身上。   江晚看到他看自己,再次发。   江晚:[周扬在,我没办法跟你一起去。]   裴行初:[他等会儿去隔壁医院开会。]   江晚盯着那几行字犹豫了两秒。   很难说清楚自己的想法,既想跟他拉开,又贪恋跟他在一起的时间。   几秒后,江晚终是敲字。   江晚:[再被撞到就没有理由了。]   周扬就是再迟钝,也会看出端倪的。   点了发送手机收起来,几米外的两人正好走到她身前。   周扬看了眼把手机揣回口袋的江晚,接着视线又落到裴行初身上。   “都出来吃饭了,怎么还一个两个都拿着手机,”周扬道,“我服了,电子产品真的荼毒正常社交。”   江晚目光在裴行初身上疏离地落了下,随后对周扬微微点头:“我就先去学校了?”   “哦,行啊,裴行初还要去打针,我送你呗。”   “不用了,”江晚摆手,“我打车去就可以,你不是还要开会?”   裴行初站在周扬斜后方的位置,目光自始至终都毫不避讳地落在江晚身上。   除了最开始那一眼外,女孩儿没再看他,只是跟周扬解释,学校离得不远,不用麻烦他。   没有分给他半分视线。   裴行初垂在身侧的手,两指很轻地搓了下,挪开目光。   江晚太坚持,周扬最后也就随了她。   三人从餐厅出来,江晚去路边打车,裴行初则和周扬站在花坛旁等周扬的朋友。   上午十一点多,太阳不知道怎么隐到了云里。   天阴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天色的原因,周扬觉得站在身旁的人心情貌似也不怎么好。   明明刚吃饭的时候好像还不错。   男人倚靠在身旁围树的栅栏上,低头翻着手机。   周扬一直不太理解他这个奇怪的癖好。   他不清楚手机有什么好看的,盯着电子屏看多了还伤眼。   他目光垂在裴行初小拇指根部的戒指上。   “都分手了,戒指还戴啊?”周扬随口道。   裴行初抬眸看了他一眼,收了手机,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半转身体靠着身后的栏杆,眼神落在远处的主干道上。   江晚打的车刚刚启动,往左侧打了方向,混入了车流。   车太多,一晃眼就辨不出哪辆是她坐的车了。   周扬偏头,又一次看了看裴行初手上的戒指。   印象里这戒指是裴行初从摩洛哥回来那次戴上的。   问他,他说是和女朋友一起去度假,在那里买的。   周扬仔细看过,不算什么好的材质,就是个纯银的素戒。   他第一次见有人跟女朋友买戒指买尾戒的。   而且,周扬眼神从那戒指上收回来时,还是那个想法——他总感觉这戒指做工太粗糙,像是手工做的,而且宽度太窄,像个女戒。   -   裴行初在医院连着挂了三天水,那点炎症终于消下去。   隔了几天的周末,早上下楼吃饭,餐厅已经有几个人在了。   宋芙坐在江晚旁边,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   裴行初绕到餐桌这一侧,抽开椅子坐下,听到林芝华对江晚道:“中午不想在外面吃的话就回家吃,把窦亭樾一起带回来。”   林芝华总觉得还是家里的饭菜干净。   两天后有个晚宴,窦家姑母打来电话,希望江晚跟窦亭樾一起去。   今天出门,是为了选衣服。   裴行初从刘妈手里接过东西。   一旁的林芝华又改口:“算了,在外面吃也行,你们下午还能出去逛逛,不然一来一回的净跑趟了。”   江晚舀着碗里的粥,应了一声。   宋芙没他们两个心理素质好,没憋住,抬眼看了裴行初一下。   半个小时后,宋芙送江晚出门。   窦亭樾的车等在院外。   宋芙把围巾递给江晚。   最近几天阳光好,但温度低,晴冷。   宋芙两手缩回口袋,透过一楼的窗户往客厅看了眼:“你跟裴行初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没看到刚裴行初脸都黑了。”   江晚往脖子上绕围巾,闻言拇指搭在围巾外层,蹭了蹭。   她其实不大相信宋芙的说辞,一定有夸张的成分。   因为裴行初向来比她掩饰得好多了。   但她还是没来由的,手上动作停了停。   “我不知道。”她视线偏向一侧,盯着院子里那棵松树。   宋芙“啊?”了一声,没听懂意思。   江晚轻声重复:“宋芙,我不知道。”   宋芙不是傻子,能看出江晚的情绪,当然也懂江晚在说什么。   她拢了拢衣服,往房间里再次瞧了下。   林芝华在打电话,跟一个牌友的表姐。   那位貌似认识某场画展的主办方。   江晚很想看那个展,但票很难搞到。   林芝华留心问了很多次,终于找到了认识的人。   电话号码记下来,今早起来吃过饭,等了个合适的时间就把电话打了过去。   刚在饭桌上裴友山还说,票钱不是问题,能联系到的话,多买几张,让江晚除了宋芙外,再喊几个朋友一起去。   宋芙自认,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   “算了,”宋芙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帮江晚整围巾,“事情理不清就别理,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江晚被她这不着调的两句逗笑。   她再次叹口气,手压上围巾,冲宋芙:“那我走了。”   宋芙摆摆手:“快走吧,就留我在家里厚脸皮的叨扰你爸妈。”   江晚笑,说自己晚饭前就回来。   -   窦亭樾带江晚见了几个品牌方,挑好衣服和配套的珠宝,中午饭在提前定好的餐厅。   江晚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等再反应过来,发现窦亭樾把车开到了动物园。   她微微一怔,视线从窗外落回来,看向身旁的人。   接收到她的疑问,窦亭樾把车熄了火,坦诚道:“家里让我带你约会。”   江晚了然,点点头:“你可以去干你想干的事情,我自己逛逛再回家,家人那边我们统一好口径就好。”   窦亭樾手支上窗框,眼神似笑非笑落在身旁的女孩儿身上。   老实讲,虽然窦亭樾的私生活不太好评,但本人确实很有能力。   他手上的两家公司,没有动用任何家里的人脉,是自己做起来的。   所以在看人方面,他很在行。   江晚......每次出来都心不在焉。   他把钥匙扔在中控台,再次对江晚的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是真的好奇,”他出声。   江晚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来,望过去。   窦亭樾笑看她:“到底是谁,能这么让你为他受戒。”   “一起逛个动物园都不行。”   江晚习惯性否认:“没有。”   之后垂眸,重新看回手机。   她其实并没有在看什么东西,屏幕亮着,停在桌面,拇指左右乱滑。   与其说是无聊玩手机,更像是......在等谁的消息。   可是,是在等谁的消息呢?   意识到这个的瞬间,江晚指尖从屏幕上撤掉,抬起头来。   她单手掐着指尖。   就算是裴行初给她发信息,她又能回什么。   窦亭樾目光从江晚身上收回,降了车窗。   淮洲几年前新建的野生动物园,面积大,设施齐全,能见到的种类也多。   从建成到现在一直是全国重点旅游景点。   周末,人不少。   车窗一降,外面飘来熙熙攘攘的人声。   “不然你跟我谈个恋爱吧。”他忽然说。   听到这句话的人像是被吓了一跳,手机险些从手上掉下去。   窦亭樾看她,好笑:“有这么意外吗?”   “没听说过能把文件删干净的最好方法是替换文件?”窦亭樾看向她的手机,温声笑道,“走不出来的话,可以用我试试。”   江晚连忙摇头:“不用了。”   窦亭樾看她这个样子更觉得有意思。   手搭上方向盘,带着调侃的轻叹:“那可惜了,我还是挺好用的。”   “毕竟恋爱经验丰富。”他开玩笑。   江晚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目光收回来时,再次摇头,认真拒绝。   ......   今天周末,裴行初本不用去公司。   但上午林芝华给那个画展的主办方打过电话后,又接了一个窦家的电话。   窦家貌似对江晚非常满意,打来的电话是说给江晚从国外订了一套珠宝。   项链吊坠是塔菲石。   林芝华自己的陪嫁就有不少珍贵宝石,所以她对珠宝兴趣并不大。   但,对方愿意给东西,是代表了会对江晚好,她倒是挺高兴。   两家人聊得愉悦,像是所有事情都在往大家所希望的发展。   但裴行初不太想听。   这是所有人都希望的方向。   但独独不是他的。   他上楼换了衣服出门。   车子从院子里开出去不足百米,在路边停下来。   他从副驾的储物箱里翻出烟盒打火机。   打火机的转轮蹭开,点烟时没控制住,手抖了下,烟灰落在另一手的手背,被烫了一下。   裴行初拂过烟灰,捏着烟深吸一口,左手探出去搭在窗框时,把划了两下的手机扔在副驾,随后头后仰,后脑抵在靠枕上。   喉结滚动时有锐痛的涩然。   前几天的病还没有好全。   他没有给江晚发任何消息,因为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是问她在哪里,还是在干什么?   他知道江晚在怕什么,所以也知道即使消息发过去,可能也并不会得到她的任何答案。   悬在他们头顶的,并不是因为双方意愿而产生的问题。   抽了两支烟,发动车子,去了公司。   提前完成了一些工作,傍晚时又加开了一个会,直到晚上八点,才开车从公司出来,回了家。   到家打开门,发现客厅里不止有林芝华,还有小姨一家。   见他回来,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还教怀里抱着的外孙喊他舅舅。   但裴行初环视了一圈,没看到江晚。   他喉结轻滚,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没回来。   左侧楼梯忽然传出声响。   是下来的宋芙。   宋芙视线扫到他,有意说了句:“阿晚在楼上试礼服,感觉尺寸正好。”   像是说给大家的,又像是特意说给他听。   裴行初喉尖再次滚动,再之后目光落回来,转身往外。   林芝华看到,扬声喊了下:“刚回来又要去哪儿?”   裴行初没答。   人走到外面,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冷风掠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刚脱了大衣,现在身上只有一件很薄的衬衫。   夜风很凉,撩过领口,往衣服里钻。   他站了几秒,低头去摸口袋,发现烟忘了带出来。   宋芙借着帮刘妈扔垃圾的功夫溜出去,看到站在门侧的男人。   他站在没灯的那侧,隔了半敞的门,这边的灯光洒不过去,他整个人都站在阴影里。   显得有点......说不上来的压抑。   宋芙本不想多事。   但她直觉这两个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江晚今天回来也很沉默,甚至比早上出去时更没生气。   宋芙把垃圾丢掉再回来时,忍不住说了句:“阿晚在三楼衣帽间。”   “嗯,”男人声线轻沉,“知道了。”   宋芙没再多说,打开门回了屋子。   几分钟后,独自站在门侧的人终于动了动身体,脚下因稀薄月光而投出的影子也因为这下晃动,有一半暴露在了灯光下。   他转身拉开门,进了房间。   步子中没再有犹豫。   像是刚刚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终于决定了什么。   从玄关处走到楼梯间并不会经过客厅,所以正在热闹聊天的长辈也没有注意到他。   裴行初脚步没停,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尽头的东侧,是宋芙说的那个衣帽间。   他人走近时,宋芙正巧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后看了眼身后。   穿了哑白色礼服的女孩儿就在她后面。   与此同时,江晚也看到了裴行初。   她左手还拎着裙摆,脚下停住。   一天了,没有和她有任何联系的人,此时就站在她房门口。   身上穿了和她裙子一样的白衬衫。   领口松散,染着疲惫。   三楼走廊的灯暗着,只有遥远的楼梯口有一盏吊灯。   光线昏,对视的两人甚至有些不清对方的表情。   夹在中间的宋芙左右看了眼,正想说话,一直未出声的男人忽然张了口。   他看向宋芙,嗓音微哑:“麻烦你,我有点事想跟江晚说。”   他话音一落,宋芙立马点头,往外面绕:“我知道,我去外面帮你们看着。”   说罢人已经闪身绕出去,往走廊上去。   瞳孔适应了昏沉的光线,纵然还是只有冷白的月色照明,江晚却已然能看清裴行初的神情。   男人眸色沉沉,眼底有化不开的浓雾,和克制后却依旧波涌的情绪。   江晚受到感染,攥紧衣裙,嗓音也哑:“你......”   裴行初拨开门,推着她重新回到房间。   单手压着她的腰把她扣在自己身前时,另外一只手带上了身后的门。   明明没有任何烟味,他的声音却有种染了烟意的沙哑。   他垂眸注视着她,连着说了两句。   第一句:“我们再谈谈。”   第二句:“你把婚退了。”   作者有话说:   后天要上新书千字榜,所以今天和明天的二合一更了,明天晚上就不更新了,下章12.07晚十二点更呀   另外想要多多的评论呜呜呜 第20章 12.07日更新   ◎“哥哥。”◎   裴行初的手就搭在她的腰后。   礼服后腰是镂空的。   冷白月色里,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掌心灼热滚烫。   裴行初喉结再度滚了下,沉声重复:“把婚退了。”   江晚略微犹疑,随后手抵在他前胸想往后退。   裴行初手上使力, 把她压回来。   江晚想挣扎,却挣扎不过他。   暗暗较劲的动作结束后,刚还隔在两人中间的空隙这次是真的没了。   江晚感觉到自己的肩膀紧紧抵着裴行初的前胸。   她有一瞬间的迷茫,声音虚飘,木讷道。   “......然后呢?”   退婚,然后呢?   话音落, 她抬头, 对上裴行初的眼睛。   光线暗沉, 朦胧地切割在两人之间, 他们从对方眼睛里看出那并未说明的意思。   然后和爸妈坦白吗?   江晚手指搓在衣裙上。   片刻后。   “不行。”她低头, 匆忙避开裴行初的视线,再次往后退。   她和裴行初不一样。   无论是性格还是处境。   而且她听到过.......   裴行初看到面前人一而再再而三往后退的动作, 嗓子空咽,之后伸手,把人最后一次捞回来时,终于是抱进了怀里。   他单手压在江晚后背,把她制得死死的。   “我没在跟你商量。”他低声说。   温热的气息染在江晚耳边。   她两手握在前胸,隔在自己和裴行初之间。   裴行初一字一句,声线冷沉:“本来就没有订下来的事, 出尔反尔很正常,跟爸妈说接触下来并不合适......”   江晚反应有点大, 抬头打断:“不行。”   “不能告诉爸妈。”   因为她骤然仰起脸的动作, 两人对上视线。   距离很近, 裴行初几乎能看清她瞳仁里倒印出的影子。   她眼神惊慌, 有着飘忽的失神。   裴行初看着她的样子,语调缓下来:“我没有说现在要说,但......”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宋芙隔着门在外面:“阿姨说让下去吃饭。”   江晚冷静了几秒,从裴行初怀里出来。   她感觉到男人的手臂从她肩膀上滑下去。   站定两秒,她捞了裙摆抱起来,准备往外走。   她心里有点乱,不知道如果按裴行初说的跟窦家退了婚,然后怎么办。   手搭上门把按了下。   门被打开一条窄缝,看到外面站着往里看的宋芙。   江晚轻吸一口气,提步往外走。   下一秒,手腕再次被拽住。   她被迫停住。   “江晚,”裴行初出声,“我不逼你。”   他偏头看过来:“但如果这次你不答应,”   他停顿了一下,声线微沉:“我们就算了。”   “以后你结你的婚,我过我的日子,按你说的,做正常的兄妹。”   语毕,裴行初松了江晚的手。   他手搭在门框上,把门拨开,没再有任何停留,绕过她,先一步走了出去。   江晚抬眸,目光下意识追上他。   松开的门板在身后晃荡了一下,前侧男人身姿挺拔,单手插在口袋,脚下没有迟疑,几秒间已经走到了楼梯口的地方。   背影决绝,没有任何商量的可能。   宋芙往裴行初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再回头看到江晚,觉得她脸色有点白。   宋芙以为两人谈崩了。   手抓上江晚的胳膊,晃了下:“阿晚,你们……”   江晚摇头,抓着的裙摆从手上滑下去,反身靠上墙。   裸.露的皮肤贴在墙上,后脊冰凉,她半垂眼帘,看着脚边的地。   -   裴行初说的是真的。   那天从衣帽间走后,他按自己说的没再单独找过江晚一次,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他退回那个跟她不相熟也不亲近的位置。   但没先前跟她吵架时那么冷漠,反而礼待有加,甚至会在偶尔撞到的早饭后,主动提出要送她去学校。   连林芝华都在惊讶,说裴行初最近转性子,会管妹妹了。   隔了几天的周末,窦亭樾再次打来电话找江晚,约她下午去剧院看歌剧。   电话打来时,江晚正在客厅看林芝华摆弄手里织的那件毛衣。   已经织好了一半,但袖子的地方有点奇怪,林芝华比了半天,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打算拆了重织。   “去玩吧,”林芝华摆了摆手,低头研究自己的毛衣,“晚上回来吃饭吗?”   裴行初从楼梯口走过来,听到这句。   “去哪里?”男人随口问了句。   江晚直起身,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林芝华一边扯毛衣线一边替江晚回道:“跟窦亭樾去看歌剧,清淮那边不是来了个剧团嘛。”   裴行初应了一声,从一旁的塌子上拎了自己的外套,回头看了客厅中央一眼:“要我送吗,我去高新区。”   “不用......”   江晚刚想拒绝,那边林芝华已经答了话。   “一起去呗,反正顺路。”   裴行初从林芝华身上收回视线,穿好衣服,摸出烟盒往玄关处走。   话是对着刚路过的江晚说的。   “上去换衣服,车上等你。”   江晚手上还拿着帮林芝华撑的毛线团,闻言看了眼林芝华,接着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到远处,看那个已经走远的人。   玄关处的人已经拿了鞋柜上的钥匙,推门走了出去。   很轻的“砰”一声,门被关上的声音。   林芝华回头看到江晚还愣在原地没动。   “不上楼换衣服?”林芝华道,“慢的话我跟你哥说一声,让他等你。”   江晚温吞地嗯了一声,上楼收拾了一下,再下楼拿上包往外走。   车停在院门口的地方。   江晚站在院前盯着那处犹豫了几秒,走过去。   拉开副驾的门,坐上去。   听到门响,驾驶位的人把手机扔到前方的中控台。   “哪个剧院?”   “省院。”江晚讷讷道。   裴行初身上的大衣已经脱了下来,扔在后座,身上是一件月白色的衬衫。   车子发动,手按在方向盘上的人又问了句:“要先送你去做个头发,或者美容院吗?”   没有任何阴阳怪气的口吻,是单纯地在陈述问题。   江晚正低着头,拇指压在自己背包的带子上,闻言回答:   “不用......”   裴行初点了下头,车子轰了油门,开出去。   江晚盯着棉服上的暗纹看了几秒,最终抬头,看过去:“你别这样,我......”   “想好了吗。”男人问。   江晚目光越过裴行初,盯着他那侧的窗户往外看,知道他在问什么。   没得到回答,驾驶位的人打了下方向,语调没什殪崋么起伏:“没想好就别说了。”   -   和窦亭樾约定的那场晚宴就在这个周末。   娱乐性质更盛的酒会,来的还有很多娱乐圈的小明星。   宋芙闲来无事,被喊去一起玩儿。   窦亭樾临时被事情绊住了脚,没来接江晚。   江晚和宋芙是坐裴行初的车走的。   到地方,下了车,裴行初在外面遇到了生意上的人,让江晚和宋芙先进去。   刚在车上一路上气氛太沉静,宋芙也不敢说话,现在跟着江晚进去,也没多问。   窦亭樾提前给江晚发过消息,确定她到地方的时间。   几分钟前从内厅出来,等在外间。   此时看她和宋芙进来,迎上去。   “比我预计的快点,”窦亭樾笑,“裴行初车开挺快的。”   窦亭樾提到裴行初,江晚心里又是一缩。   她偏过头,目光瞥向一侧,心里那点酸涩恍然无端得更甚了些。   窦亭樾把江晚和宋芙引到位置,跟她们交代说自己要去旁厅一趟。   因为窦裴两家的婚事,窦亭樾最近和裴行初生意上也有一下往来。   旁厅还有两个熟人,是来跟他们谈项目的。   江晚听到这话,不禁抬头问:“裴行初和你?”   因为惊讶,她没用常日里的称谓,直接称呼了裴行初的名字。   窦亭樾听到后,微微抬了下眉。   眼睛里的少许讶然并未掩饰。   从江晚嘴里听到裴行初的名字,是件很神奇的事。   窦亭樾点头,打趣:“反正如果真的结了婚,就是一家人,提前建立点合作,互利共赢不是很好?”   江晚听后,手搭上桌面,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一旁的杯子,没答话。   最近两周多,裴行初做的所有事情都在向她表明,如果她决意不退这个婚,那他也会像自己说的那样,退回去,和她算了。   江晚手指触在杯沿,胡乱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听到了窦亭樾的话。   窦亭樾走之前再次交代她和宋芙,如果有需要的除了应侍外还可以找他的助理。   宋芙视线从已经走远的窦亭樾身上收回,转头看到江晚还在发呆。   角落的沙发距离厅中间有点远,光线不算明晰。   她抬手晃了晃很明显还在失神的人。   “阿晚?”   几秒后,江晚手从杯子上收回来,缓慢地偏过头,看向她。   先前在衣帽间那次,裴行初和江晚最后说的话并没有避着宋芙,所以她听了个大概。   此时她把江晚手上的杯子移开,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然你往前走走,跟裴行初试试?”   “林阿姨她们对你那么好,不见得不会同意。”宋芙说。   江晚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半年多前会给裴行初发那条消息,是因为听到一些对话。   当时她距离远,又隔了层门板,虽然没有逐字逐句的听清,但大概意思是听懂了的。   她不想冒这个险。   裴友山和林芝华不会接受的。   但当时下定决心要跟裴行初断干净的想法,现在好像有了些动摇。   在被安排好的位置坐了有半个多小时,谈完事情的窦亭樾和裴行初回来了,跟着的还有一起来玩儿的周扬。   周扬手里拿了两瓶利口酒,牌子很小众,产自北非。   国内能见到这种酒的机会很少。   但江晚认得。   因为那晚在摩洛哥喝的就是这个。   周扬走在窦亭樾和裴行初的前面,先一步落座。   他从一旁应侍手里的托盘里拿了杯子和开瓶器。   扬声笑:“你不知道我刚跟在旁厅听他们谈生意,对面医疗公司那个女老板肯定对你哥有意思。”   周扬给倒了一半酒的杯子推到江晚和宋芙面前,接着又抽了另三个杯子,倒满,加了冰块。   其中两杯分别给窦亭樾和裴行初,另外还有一杯留给了自己。   裴行初挨着窦亭樾,坐在江晚对面。   正经酒会,过来时他身上穿的是大衣和西服,进来不久外套就被脱掉,现在身上只有一件墨蓝色的衬衫。   和暗色的光线融在一起,冷漠又遥远。   “跟南漪的相亲黄了,找个医疗公司的千金也不错,”周扬笑嘻嘻的,再次问一旁的江晚,“你说呢,阿晚。”   江晚摸上杯子,拿起来,抿了口酒:“......挺好的。”   周扬一听江晚这回答,登时笑了,把矛头再次转向裴行初:“阿晚都说好,你考虑考虑?”   被点到的人也拿起了杯子,他语调没像平常那样疏懒,像是认真想过:“考虑了。”   周扬听到他这话的语气:“真看上了?”   “稀奇。”周扬说。   “总要结婚的,”男人语声淡淡,“阿晚都要结了。”   江晚再次偏头,拿起杯子,微甜的酒液顺着喉管流下去。   热热的,刺激着喉咙。   没多久南漪和她那已复婚的前夫也来了。   一桌几个人,除了话最多的周扬外就是南漪。   江晚说得很少,只有偶尔谁把话题转到她身上,她才会应两句。   聊着聊着,南漪又把话题绕到江晚和窦亭樾的婚事上。   “到底要什么时候办,有点想吃喜酒。”   窦亭樾淡笑不语。   接这话的是裴行初。   “家里的意思如果定下来的话最好两年内。”   林芝华是说过这话,觉得拖久了对江晚不好。   南漪听了挺乐呵:“那不行,两年也太久了,我觉得最好再早点。”   话赶话,竟然真的顺着聊起了婚期。   最先接南漪话的那个男人,一改往日冷漠,寥寥几句也在参与交流,转述着林芝华和裴友山的意思。   他语调如常,事不关己的样子。   但江晚知道,他每一句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江晚杯子空了,去摸酒瓶,周扬惊讶,感叹江晚酒量还挺好的。   聊了许久,裴行初和窦亭樾各自起身,被人邀走,南漪因为另见到朋友,也拉了自己老公前去叙旧。   桌上傻子周扬还在拉着宋芙聊什么手办,宋芙一面应着,一面注意着一旁的江晚。   “阿晚?”她拉住江晚的手,“度数虽然不高,但也少喝点。”   江晚摇摇头,看了眼也已经喝兴奋的周扬,拿起剩下半瓶和自己的杯子,站起来,指了下不远处的露台。   “太热了......我去外面坐坐。”   江晚脑子有点沉,她知道自己貌似也喝得有点多。   但心里难受,手上的酒一点都不想放下。   她知道裴行初在逼自己。   他把事情剖开了摊明白了给她看。   想让她再往前走走。   推开露台的门,外面风掠到眼前。   江晚身上裹了羊绒大衣。   不冷,只有耳朵冻得有点痒。   她找到露台上的藤椅坐下,酒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吸着鼻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又想到刚在桌上谈论那个医疗公司老板时,裴行初的神情。   他好像没什么表情,但很认真地让她感觉到,如果她结了这个婚,他是真的会和她一样,谈婚论嫁,找别的人。   江晚低头,手握在冰凉的酒瓶,内心再次反复挣扎摩擦。   她不知道自己在阳台上坐了多久,只知道酒瓶见底时,斜前方的玻璃门响了下。   推门进来的人穿着墨蓝色的衬衣。   他在她桌前站定,离得有一米的距离。   江晚抬头,缓慢地视线聚焦,望向他。   “宋芙说你喝多了。”他声音响起来,依旧是这么多天来,熟悉的平整语调。   没有任何起伏,不带什么情绪。   江晚没出息地鼻子一酸。   她知道自己反反复复的,特别没意思,但现在也是真的难受。   “喊窦亭樾带你回去?”裴行初又看着她问。   他问完见江晚没什么反应,还是维持这个姿势看着他。   片刻后,女孩儿垂头,枕着一条胳膊趴在了桌子上。   发丝软趴趴的,散落在木色的桌面。   裴行初嗓子咽了咽。   是失望的。   他以为这么刺激下,江晚总会说点什么,譬如挽留,或者示弱。   其实早在不清不楚和她搅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想了很多。   父母那边他可以解决,退婚的事情他也能善后。   他很早之前就开始处理江家剩下的产业。   他希望能慢慢剥离林芝华两个对江晚的感情,让她以江家人的身份回去继承家业。   等她回了江家,长此以往,那些先前所担心的舆论也都不会那样铺天盖地的发生。   可是他想的再多都没有用。   只要她不愿意,这些都没有用。   裴行初想,或许江晚是喜欢他的,但喜欢的程度还远没有达到能接受失去爱她的“父母”,能背负一些不堪入耳的舆论。   她瞻前顾后,有所保留。   他望着远处院子里的刺槐,终是不想在她喝了酒的这个时候逼她做什么选择。   “让窦亭樾送你回去。”   说完他转身,往来时露台门的方向去。   然身形刚动了下,垂在一侧的手突然被牵住。   不到二十度的利口酒,即使江晚喝的有将近一瓶,但还不到醉的程度。   江晚知道,裴行初也知道。   女孩儿纤细的手指拉住他。   压抑的声音有轻微的哽咽。   她吸了下鼻子,喊他:“哥哥。”   “我错了,哥哥。”她有点委屈地说。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发个红包!   看到有人问订婚的事情。   预告一下:退不掉,会订婚,会发疯(就喜欢这种刺激的) 第21章 12.08日更新   ◎“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邀请我吗”◎   清晰绵软的嗓音从身侧飘飘荡荡地散过来。   沾了夜晚的潮气。   江晚力气小, 拉他的手也没有使力,安安静静地牵着,两根手指搭在他的手心里。   裴行初透过露台的磨砂玻璃门往外看。   光线模糊, 人影绰绰。   扯住他的明明是很松的力道。   他却没有把手抽出来。   “想好了吗?”他在这安静里问。   围栏上的露水凝结成珠,滴落在栏杆下的花盆里。   啪嗒一声。   身后依然是寂静。   裴行初喉结滚了下,欲抽手往前。   察觉到他的动作,趴着的人终于忙乱使力,攥紧了他的手指。   “想好了,”语气着急, 很委屈的颤音, “......我错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道什么歉, 只是反反复复地说自己错了。   江晚脸埋在胳膊里, 酒精刺激着神经, 让她的所有情绪都被无限放大。   她肩膀颤着,一耸一耸的, 很明显在憋着,为了不让自己的哽咽那么明显。   裴行初最后看了眼阳台门的方向——刚他进来前,顺手按了门栓。   可能是他确实对江晚抱有期待,总之这无心而顺手的动作,阻断了外界一切打扰这个露台的可能。   手指搭在他掌心里的触感还很明显。   江晚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裴行初并不想再往前进一步。   但犹犹豫豫反复挣扎后,在围栏上的水珠再次“啪嗒”一声滴下, 他猝然反握住掌心里的那只手,回身, 在她身前蹲下。   他攥江晚的手力气很大, 把她的手完完全全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   难以克制的情绪, 想要从喉咙口冒出来。   裴行初握住她的侧颈, 把她的头抬起来。   江晚眼睛湿湿的,睫毛上挂着很明显的水渍,一颤一颤,害怕又慌乱的样子。   裴行初盯着她,嗓子发紧:“确定了,要退婚是吗?”   浓重夜雾里,他嗓音干哑难明。   江晚眼睫半垂,神情依旧有点恍惚。   几秒后,抽了下鼻子,身体往前,略有些无措地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哥哥......”   她眼睛上还有泪,沾湿了裴行初侧颈的皮肤。   裴行初单手搭在她的后颈,再次咽了咽喉咙。   江晚夹着的肩膀放松下来,不知道是怕他走,还是单纯地想寻找安全感,总之是蜷着身体,往他怀里缩的姿势。   她搭在他颈窝处的头慢腾腾地上下点着,声音里仍带了哭腔,终于说出来。   “我不结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裴行初嗓子空咽,这么多天来也架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不管她酒醒后会不会反悔,但她现在这么说了,他就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露台的另一侧还有个窄门,通着楼上的酒店。   一些远道而来的宾客,被主办方安排在了下面几层,二十层往上的房间并没有被活动方包下。   两人还有事情没有说清楚,裴行初不想带她回家。   在外面总是方便一点。   而且江晚喝成这个样子,回去了不太好解释。   裴行初忽然有点庆幸,最近幸好宋芙住在他们家。   几分钟后,接了电话的宋芙从内厅过来。   她合上门转身,看到一坐一站的两个人。   裴行初站在藤椅一侧,单手搭在江晚的后背,而江晚则靠在他身上。   女孩儿头发散着,身上搭了件男士大衣。   江晚头晕晕乎乎,称不上醉,但绝对不清醒。   刚那么多没羞没臊的话都说了,现在自然也没避讳,坐在椅子上,脸埋进裴行初衣服里,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   宋芙觉得这俩人谈恋爱,担惊受怕的是自己。   在这里这么赤.裸.裸地抱成这样,真不怕厅里的人看到吗。   窦家那边的人还不知道,这要是被发现了,真不敢想象会闹成什么样。   宋芙吸了口气,再次感叹——   怪不得原先江晚要分手。   天天这么谈,精神确实有点受不了。   她脚步放轻走过去,先是看了眼江晚,本文由暗号峮整理以乌二儿漆雾儿爸依随后转向裴行初,低声:“我跟阿姨打过电话了,说阿晚喝的有点多,我跟她住在楼上酒店。”   “我说的是你送的我们两个。”宋芙说。   裴行初点头,弯腰把椅子上的人打横抱起。   转身往侧面通道走的时候交代身后的宋芙:“等会儿上楼,你再用江晚的手机给窦亭樾打个电话。”   宋芙应了声,捡了椅子上江晚的外套,跟着往上走。   房间是宋芙拿身份证去开的。   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没有用裴行初的证件,用宋芙和江晚的身份证在最顶层开了两间挨着的房间。   离酒会结束还早,按理说应该不会碰到人。   但上楼时,坐的还是拐角处一间孤零零的备用电梯。   等上了楼,走到尽头的房间处,裴行初抱着江晚,不方便开门,侧头礼貌地看了眼一旁的宋芙。   宋芙忽然反应过来。   虽然讲给别人的说辞,都是说她陪江晚在外面住,但眼下开的这两间房——肯定不是她跟江晚一间,裴行初自己一间这样分配。   她从口袋里摸出房卡,帮裴行初开了房门,随后房卡放在江晚身上,指指旁边,很有眼色的:“我去旁边那间,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喊我。”   宋芙跟江晚关系确实好。   现在这表情总有点那么“绝不叛变,誓死效忠”的感觉。   裴行初笑了。   他人虽然冷淡,但对江晚的朋友一向不错。   江晚在伦敦上学的那段时间,少数见过他的人,也都觉得他话虽然不多,但绝对称不上冷漠。   “谢了。”他微微点头,对宋芙说了句。   进了房间,他用膝盖顶上房门,抱着人往里走。   顶层都是套间。   外面是客厅,左手边挨着的是书房,再往里,临着落地窗往左才是卧室。   穿过客厅,进到卧室,裴行初把人放在床沿,让她坐好,打开空调,调了温度,自己反身回到客厅,烧了水,又从储物间找了药箱提过来。   醒酒药,和预防感冒的冲剂各给江晚喝了一支。   等他把杯子拿出去洗过再回来时,刚安安静静裹着被子坐在床边的人,不知怎么的滑下来,靠着床蹲在了地毯上。   裴行初前后忙活了一通,身上的衣服没来得及换下,还是刚在下面穿的那件衬衫。   江晚也是,身上也还是那件露腰的月白色长裙。   一字肩,露着锁骨和漂亮的肩颈。   遮在半敞着的被子里。   裴行初的目光从她露出的皮肤上滑过去。   走到床头,提着壶重新倒了水,才低头去看蹲在床侧的人。   她脑袋耸拉着,身子摇摇晃晃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行初拿着水,站在她一旁看了会儿,继而往旁侧两步,也在她面前蹲下。   前后折腾了一番,距离刚刚在酒会外的阳台,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又吃了醒酒药,江晚现在人清醒了点。   她抬眸看了眼身前的人,眼睛再次垂下时,脸颊有点红。   她还记得刚刚在外面,她拽着裴行初都说了些什么。   江晚脸皮薄,想一下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想把头埋起来。   偏陪她蹲着的人仿佛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专往她雷点上踩。   裴行初手指在水杯上捏了捏,笑看她:“你男朋友知道你现在跟别的男人呆在一个卧室吗?”   江晚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裴行初嘴里的“男朋友”指的是谁。   她简直羞愧到爆炸,头再次往下藏了藏,手戳着地毯,嘴里嘟嘟囔囔:“......说了不是男朋友。”   裴行初“哦?”了一下,改口:“未婚夫?”   “.........”   江晚忍不住了,抬头看他,轻轻磨牙:“......你有完没完.....”   女孩儿眉眼秀气,敞亮的灯光下,就连皱眉的表情都是好看的。   裴行初略微失神。   他好像很久,没有距离这么近的看过她。   江晚低着声音解释:“没有谈恋爱,跟他是......”   她凝神想了下措辞。   因为思维迟钝,想事情的这下缓慢而可爱。   “跟他约定了‘各玩儿各的’。”江晚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裴行初听到她这么说提唇笑了。   他手拨在她的脑袋上,把她的脸正回来。   “你从哪儿学的,各玩各的。”   他捏着江晚的下巴晃了晃,语调慢悠悠:“之前是骗我?”   江晚被捏的不舒服,手抬起,扯着他的胳膊拽了拽,想拨开。   温吞的语调:“嗯......”   裴行初笑了下,松开手,起身垂眸瞧着她:“不过也确实不是未婚夫了,刚有人在楼下哭着说她不结了。”   “............”   江晚瞪他。   又来。   调戏完人的男人貌似没看到江晚这瞪人的眼神,也不管身后的人是羞愤还是不好意思,眉眼松散,转身往屋外走。   几分钟后,重新折回来,手里多了瓶利口酒。   还是刚楼下江晚喝的那种。   卧室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有很大的办公桌,他把酒放在桌子上,捡了手机看了两眼。   几分钟前他给助理打过一个电话,让他把自己的电脑送到楼下。   江晚没听到裴行初的动静,扭头盯着他看了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回完消息,接收到江晚视线的人,用启瓶器开了酒,往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些。   没看不远处蹲着的人,但嘴上的话依旧是调侃她。   “要不要再来点?”男人语调闲闲,“你最喜欢喝的。”   声落。   江晚再次脸颊和耳朵都染上绯色。   她知道裴行初说的不止是刚刚在楼下,还有在摩洛哥。   她脸皮薄,那时候想干什么又不敢干,要东摸西摸喝点酒。   尝多了,觉得这个最好喝。   后面就总爱喝这个。   江晚被调侃多了,这会儿有点不服气,盯着裴行初手里的酒,软趴趴的声音努力冷道:“你当时也喝了。”   “是,”裴行初点头,模样懒散,“但我没喝完一直叫谁的名字。”   江晚耳根发热,深呼吸,现在想剁了当时的自己。   她酒劲儿没完全散,脑子晕,此时被欺负紧了,趴在床沿又有点想哭。   都说酒这玩意儿不好,一旦喝了,人的情绪跟开闸放水似的,哭哭笑笑得没个晚。   裴行初偏头看她一眼,几秒后放下杯子走过去,弯腰拨她的头,声音轻缓。   “去洗了再睡。”   江晚拧着性子,晃了下肩膀,躲开他的手:“你走开。”   裴行初被拍开手也不生气,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盯着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看了会儿。   片刻后,再次拢了她的侧脑,弯腰到她耳边,轻声哄道:“你听话,去洗了澡早点睡觉。”   “明天起来清醒点,我有事情要跟你谈。”裴行初说。   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把人哄去浴室,裴行初先去楼下找助理拿了电脑,再之后在一楼门外给林芝华拨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简单说了两句,说自己把宋芙和江晚送去了酒店。   然后说自己有工作上的应酬,今晚不回家了。   反正他本来也不是每天都回家。   林芝华应了两声,嘱咐他少喝点酒,便把电话挂了。   接完电话反身往酒店大厅回的时候意外遇到了窦亭樾。   窦亭樾事情不多,嫌酒会厅里坐得闷,出来透气。   烟抽完,正打算往回走,看到朝一侧酒店内厅去的裴行初。   “晚上不回去?”窦亭樾看了眼身后的楼。   夜风凉,裴行初身上却只有一件衬衫,想是从房间出来,忘了穿。   主办方给很多宾客都订了房间,窦亭樾知道。   裴行初脚步停忆樺下,收了手机往他那侧看了眼。   “还有点事,不回了。”   窦亭樾点头。   “你呢?”裴行初又淡声问了句。   “我也不回,”窦亭樾答,“等会儿要去趟公司。”   裴行初嗯了一声,无意多交流的样子,低头一边看手机一边往旋转门处走。   刚走两步,忽然又被窦亭樾叫住。   “江晚住在哪一层?”   刚宋芙打电话时说过,人是裴行初帮着送过来的。   裴行初看回来。   两秒后。   “不知道,没送上去。”   “问宋芙。”他说。   窦亭樾掸了下烟灰,点头。   裴行初这人确实对谁都挺冷淡的,能把人送到楼下估计还是家里父母说他了。   窦亭樾往旁侧两步,把手里半长的烟蒂丢进垃圾桶,两指捻过手上掉落的烟灰,听到那面的人又问他。   “你父母最近在筹备订婚宴的事?”   窦亭樾搓掉指尖上最后一点灰色,先是回了句是,接着耸了下肩,不太在意地笑:“我爸妈挺喜欢她的。”   裴行初压了下下巴,表示了解。   垂眸重新看回手机时觉得到时候退起婚来可能有点麻烦。   “而且我本人也是。”窦亭樾又说。   裴行初停住,抬眼先是扫了下斜前方的旋转门,之后侧眸,目光落在窦亭樾身上。   “也是什么?”   窦亭樾单手搭在栏杆上,扯了下领口,笑说:“我也挺喜欢江晚。”   他手压在围栏上,轻松靠上去。   他说的是真的。   江晚挺有意思。   谈不上多喜欢。   但最起码每次跟江晚出来,除了家里那边的授意外,他本人也很愿意。   跟江晚现在的感情虽然是假的。   但他不太介意以后发展成真的。   窦亭樾三言两语,当是跟裴行初调侃。   他不太想回酒会跟那群酒囊饭袋虚与委蛇,所以这会儿多说了两句。   但话音落,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裴行初的眼神变了下,没有刚刚那样淡冷漠然。   不过也只是一瞬。   接着,对方说了句:“挺好的。”   语毕,没再跟他多寒暄,揣了手机,走进旋转门。   窦亭樾盯着裴行初的背影看了几秒,转开视线,靠回围栏处。   那边已经走到电梯间的裴行初,伸手按了上行键。   十几秒后,“嘀——”的一声电梯到的时候,裴行初把手机屏幕按灭,走进去。   倏地想到几分钟前窦亭樾的那几句话。   食指抵上楼层键时他想的是,这婚还是退晚了。   上了楼,刷开门走进去,几步回到最东面的卧室,推开门,发现半个多小时前还抱着被子蹲在地毯上的人已经睡了。   身上换了酒店提供的米白色绸制睡袍,被子没盖好,露了一半的腿在外面。   衣服被子乱,头发也乱,海藻一样铺散在枕头上。   裴行初关上卧室门走进去,不知为何,又想到窦亭樾那几句。   妈的,心里忽然又有点烦。   就应该回来那天就逼她把这破婚退了。   结什么结,糟心死了。   他把电脑扔到一侧的桌子上,又看了眼床上的人,站定两秒,绕去浴室拿了吹风机过来。   走到床边弯腰摸了下她的头发。   确实是湿的。   裴行初把吹风机插在床头,单腿跪在床上,托着江晚的头把她哄起来。   江晚困得不行,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   这姿势不方便,前后吹了十几分钟,才算是帮她把发根的地方全部吹干。   把人放下,盖了被子,吹风机重新放回浴室,裴行初才去看刚拿上来的电脑。   公司确实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不然他也不会让助理这个时候送电脑。   坐在办公桌后看了会儿文件,无意间瞟了眼床上的人。   可能喝了酒不舒服,江晚一直在反复不停地扯被子。   裴行初托了电脑起身,拉了张长软塌到床边,把“办公区域”搬了过去——为了方便照顾这个不安分睡觉的人。   东西看到凌晨一点半,把需要修改弋㦊的地方发给助理。   电脑合上放回床头,裴行初从刚靠躺的软塌上下来,扶着后颈扭了下脖子,去外间烧水。   而江晚,就是在这个时候醒的。   睡了两三个小时,困劲儿稍微散了点。   就是太阳穴还突突地跳着疼。   她迷迷蒙蒙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距离她手边几十公分的那张软塌。   接着是床头被合上的电脑,和软塌上的毛毯——是人躺过的痕迹。   她盯着这软塌看了会儿,意识慢慢回笼后,忽然想起来这软塌原先好像在床尾。   想到这里,江晚又扫了下软塌上的毯子。   她抓着被子的手稍稍收紧,以为裴行初是在这个上面睡的。   可是这上面......江晚再度盯着看了几眼,可是这上面不大舒服。   凝神思索了两秒,她把自己铺了一床的被子拽过来,抱着被子往右侧移了移,腾出左边的位置。   移过后,看着左侧空出来的位置又有点愣神。   这样好像太明显了。   而且......他俩现在睡一起总觉得不太对。   距离上次同床共枕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况且现在处境还有点混乱,好像要等到事情都解决才行。   这么想着,江晚挪了挪,把手上的被子重新铺开,占据整面床。   但左思右想,觉得反正也不干什么,临时给裴行初让一半床给他睡个觉好像是应该的,毕竟他照顾了她。   而且是哥哥。   江晚第二次把手上的被子收回来,再次腾出位置。   她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几回,脑子太专注想这件事,没注意半敞的门已经被推开。   刚出去烧水的人已经折了回来,正靠在门框处,看她这纠结来纠结去的动作。   江晚望着身旁腾出的空位,正犹豫着伸手,把枕头也拽过去一个摆好时,忽听门板被磕了一下。   她扭头看过去。   裴行初斜倚在门侧,手上拿了杯水,左手抄在黑色的西裤口袋。   他脸上架着副眼镜。   江晚看到他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在自己脸上落了一瞬,随后往左偏了偏,垂到她身旁的那半面床上。   江晚忽的一紧张。   紧接着听到男人嗓音清淡,带着些轻浮的笑。   “我可以理解成,”裴行初看回来,“你是在邀请我吗?” 第22章 12.09日更新   ◎【回忆章】“烦人精。”◎   其实小时候两个人也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大概四五六七岁的时候?   那时候江晚年纪小, 裴行初也不大,裴友山和林芝华还没有“退居二线”,公司里有好多事情要忙, 林芝华和裴友山感情好,不像一般的家族联姻,是实打实地嫁给了爱情。   林芝华本人不仅仅是阔太太,分家产的时候从上一辈手里分到些东西,自己在家里的集团也任的有职位。   夫妻俩忙,不是每次离家都能带着江晚。   最忙的那两年是江晚刚上小学, 很多次都只能被迫把她和裴行初留在家里, 让保姆和阿姨带着。   可能是命里带的基因, 也可能是寄人篱下的原因。   江晚的性格有点与生俱来的敏感和软糯。   从很小的时候就不让人操心, 乖得不可思议。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把叛逆和硬气跟她联系在一起。   没办法, 不是每个人都是披甲挂帅的穆桂英,也不是每个人都是个性鲜明, 独具一帜的艾莎女王。   总有人乖巧可爱,善良柔软,你会因为她的好脾气而频频想和她接触,也会因为她温吞的性子,在某些事情上跟她着急。   江晚就是这样的人。   但和江晚不一样,裴行初从小就又冷又混。   十岁之前,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儿总有种和年龄不相符的中二和倨傲。   不爱带比自己小一点的小朋友玩儿, 也不爱跟家里这个妹妹说话,端着自以为冷酷的架子。   江晚那个时候怕他, 因为裴行初不太跟她讲话。   事情出现转机是在江晚六岁那年的夏末。   她刚上小学, 裴友山和林芝华出差不在家。   家里新来的佣人知道她不是亲生的, 在日常起居的照顾上, 有着很明显的怠慢。   江晚年纪小,不懂这叫“看人下菜”,但知道最近新换的那个带她的阿姨,总不爱搭理她,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对她也有点凶。   才六岁的小姑娘,对身边的大人有着很严重的依赖,也有着很严重的畏惧。   那天下午放学,她下了车从前院回来,好奇拨了拨院子里新长出来的木芙蓉,不小心被花盆破掉的棱角扎到手。   挺长的口子,痛得她一直皱眉。   她叫了几声前面的阿姨,阿姨没理她,她怕再被阿姨凶,忍着痛进门,自己悄悄摸到储藏室,找医药箱。   然后——药箱是找到了,但从架子上扒拉下来时砸到了脚。   她抱着脚踝坐在储藏室的角落里,眼冒泪花。   后来是路过的裴行初发现了她。   不到十岁的男孩儿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拽到了自己房间,问她情况,又给她涂药,最后把那个新来的阿姨给炒了。   “疼就说,没长嘴?”   江晚木讷:“可是爸爸妈妈都不在家......”   面前站着的男生虽然比她高不少,但脸孔仍旧稚气。   他貌似有点无语,说了句:“我不是在吗?”   江晚反应了半晌,点点头,意识到——自己还有个哥哥。   当天晚上阿姨被炒没人陪的江晚,犹豫再三,抱着绘本爬上三层,敲了裴行初的房门。   门打开,小姑娘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里面的人。   怯怯的童声。   “哥哥能给我讲故事吗,以前都是妈妈讲,现在妈妈不在家......”   觉得自己摊上事的男孩儿:......   那天两个人一起睡在了阁楼。   虽然两个人年纪都不大,但男女有别,林芝华很少让他们睡在一起。   只有偶尔午觉会。   一直到上初中前,裴行初都自己霸占一整个阁楼,一墙的漫画书,还有一墙的手办和游戏机。   江晚有时候会爬到阁楼找他。   比她大几岁的男孩儿和她玩儿不到一起,所以也很少带她玩儿什么。   随手丢给她一本漫画,她看困了就直接睡在阁楼。   但每次醒来,身上都会盖着一条魔动王的毛毯。   裴行初八岁那年让裴友山动关系帮他买到的限量联名——没成想,最后成了江晚专属的小被子。   江晚九岁那年,裴行初去上初中,学校离家有点远,他选了住校。   裴友山和林芝华都不同意,但拗不过裴行初。   他性子挺傲的,做什么事都不跟家里商量,也没人能管得住他。   江晚对裴行初要离家上学没什么想法,唯一想到的是这样的话她以后就没办法经常去阁楼了。   裴行初会锁门。   好可惜,之前的漫画她还没看完。   走前那天,裴行初把她叫到了阁楼。   跟着人上去,男生站在书架前整自己的东西,没开口说话,也没理她的迹象,貌似没什么重要的事。   江晚呆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最后实在是有点疑惑,正想开口问问,看到放了书的裴行初走过来。   “如果以后爸妈不在家,有人再欺负你,你就给他们打电话,”过了十二,男孩儿身量拔高,站得近了,是完全的垂头。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挺冷漠的样子,口吻也有点阴阳怪气:“家里电话又不是给死人用的。”   江晚支吾了一下,没立马应下来。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给爸妈添麻烦。   她有点怕麻烦添多,他们就不要她了。   反正那些人充其量也只是有点冷淡,她还是受得了。   再说也不是每个阿姨都那个样子。   无关性格或者别的什么,每个人的幼崽时代,最害怕的莫过是被“抛弃”。   生活在幸福原生家庭的小朋友,刚被扔到幼儿园都会“分离焦虑”哭上一整天,更遑论这种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乖巧小姑娘。   大家都对她很好,但她还是活得有点拘谨。   裴行初没什么耐心,看到江晚踌躇的样子,有点不想理她,但目光飘到耸拉着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时,往外迈的脚又顿住了。   思索了两秒,他转身绕到桌后,从本子上撕下来一张便签纸,挺不耐烦地写了一串号码扔给她。   那天,裴行初出房间前,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被人欺负了就打给我。   我替你向爸妈保密。   他这么说。   对了,除了一张写了手机号的便签外,还丢给了她一把阁楼的钥匙。   这个任何人都进不来的阁楼房间。   江晚意外的,竟然成了除裴行初外第二个拥有钥匙的人。   很神奇,两个人不算亲近,却像是秘密般,拥有一个共同的房间。   后来江晚来过阁楼很多次,意外发现,书柜最右边放了整套原先她在看的那个漫画。   她忽然想起,也就是几个月前,她看完其中一本拿过去问过裴行初。   问他还有没有,好像没完结,说自己还想看后面的故事。   整套的漫画书放在书架的第三层——她目光平视正好能看到的位置。   江晚有裴行初的号码,裴行初也有她的。   但那几年两人好像从未互相发过消息。   本就不是亲兄妹。   江晚腼腆,裴行初孤冷,会亲密无间才是奇怪。   江晚上六年级那年,裴友山因为公司的事情要常住纽约半年,林芝华也因为遗产官司的问题被迫长期呆在荆北。   骤然,家里只剩了江晚一个人。   她胆子小,跟家里的佣人也并不是很亲近,开学晚会坐在倒数第二排,身后的男生非要讲鬼故事,江晚不想听,男生就喊的大声,最后还是一句两句灌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晚上回家,面对空荡荡的别墅,一时后怕,抱了几床被子在床上围着自己,却翻来覆去不敢闭眼,还是睡不着。   熬到凌晨四点,床头的手机忽然亮了下,是裴行初发来的消息,让她第二天早上起床去书房帮他找本书。   前两天返校走得急,他忘拿了。   这是记忆里裴行初罕见给她发消息的时候。   江晚却忽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行动先于意识,颤巍巍地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时,风大,没关严的玻璃窗被吹得“咣当”响了一下。   江晚被吓了一跳,张口说话时,声音下意识带了哭腔。   那面裴行初起夜发现书忘拿了,第二天上午要用,所以给江晚发了信息。   他浑浑噩噩的,被江晚这声音一下弄清醒了。   问她怎么回事。   最后搞了半天弄明白是因为“鬼故事”。   电话那端的男生非常无语,冷笑着嘲讽了她两句,说听个鬼故事就不敢睡觉了,也是神人。   江晚被讽刺得脸红,放了电话更睡不着了。   但几分钟后。   她战战兢兢,终是按捺不住恐惧,再次回拨刚刚那个号码。   “嘀嘀——”声后被接起来。   十四岁,对面人已经过了变声期,电话接通的那一瞬,低低“嗯”的那声混着电流,略微带了磁性。   江晚莫名,耳朵一烫。   小学六年级,班里有早熟的女生已经开始传阅古早言情,江晚对那些不感兴趣,只是在同桌看的时候翻过几下。   有相熟的女生偶尔会谈论,隔壁中学哪场球赛有哪个男生,长得帅,声音也好听。   江晚在这一刻模模糊糊地想。   那些男生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她哥哥的声音也好听。   对面人貌似困得不行,耐着性子问了江晚一句干什么。   江晚打了电话又不敢说话,通话时间走着,两边却是寂静。   片刻后,那面的人像是妥协,手机按了免提,扔在床头。   “睡吧,我不挂。”   私立中学,裴行初申请的是单人房间。   大半夜开免提打电话也不会有人听到。   这边江晚伸手抓头发,本就凌乱的长发被她抓了几下,更乱了一点。   她有点犹豫,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听到回音,那面人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笑,慵懒困顿:“不说话,我可挂了。”   江晚慌了神,连忙往手机旁趴了趴。   软软的声音喊了声:“哥哥......”   裴行初被她要哭不哭的这声逗笑。   抬手把手机的音量按大了一些,嗓音困哑:“我睡了,害怕的话叫大声点,能听得到。”   说罢合上眼,嗓音虚虚地道了句:“烦人精。”   江晚被他叫得羞愧,挠挠脸,把开了免提的手机插上电,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   盯住亮着的屏幕看了会儿,怕对方不在,没忍住,试探着又喊了声“哥哥”。   对面人都快要进入梦乡了,被她无端喊醒。   语调不怎么温和:“有事?”   江晚怯糯糯回了个:“没事。”   “再没事乱叫,真的会挂电话。”对面懒懒的嗓音威胁她。   江晚抓抓头发,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得寸进尺。   后来几天,江晚是搬到三层阁楼睡的。   晚上害怕的时候也有想过找阿姨或者打给林芝华,但最后思来想去,既然都已经麻烦裴行初了,不如麻烦到底——便连着给裴行初打了好几天。   起先还有点麻烦了人的不好意思,后面便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接到电话的裴行初会冷嘲热讽她两句,但没有不接过。   通着电话睡觉的时间有差不多一周,悬在江晚心头的那点恐惧减少很多。   从阁楼搬回自己的房间,正打算回归正常睡眠,那个周六,回家的裴行初却带了行李。   江晚站在楼梯拐角木愣愣地看着他。   初三,已经是脸上棱角都变得爽利的少年。   他穿了黑色连帽卫衣,冷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拉了袖子走过来,单手拎着行李箱往楼上走,路过江晚时看到她还愣愣地看自己,一时没忍住,笑了。   他单臂靠着一侧的栏杆,懒洋洋的样子:“看什么,再打下去要神经衰弱。”   江晚一愣,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心里内疚,正想张口说对不起。   头顶突然被揉了一下。   靠着栏杆的人直起身,拎起行李箱往楼上走,淡淡的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小,从前面飘下来:“我在家住到爸妈回来。”   江晚不知道的是。   那时候裴行初收拾行李出寝室时,正好碰到隔壁房间的同学。   那男生看到裴行初手里的箱子怔了下,问他怎么不住寝室了。   当时裴行初想了想,笑了声,给的回答是——   “家里有个胆小的麻烦精”。   作者有话说: 正文中间会穿插几章回忆,贯穿两人小时候,初高中,以及成年后在一起的时间,会在章节名上标注(回忆尽量单独成章,方便大家跳章)   下章回到现在时,感恩~   感谢在2023-12-09 00:03:35~2023-12-09 23:0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和小狼永久热恋 6瓶;长颈鹿的大冰块、子不妤、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mom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12.10提前更   ◎模糊的黑暗里,他微微垂首。◎   ......邀请, 邀请什么?   江晚偏头盯住房门口的人。   他一手拎着杯子,斜倚在门板上,身上的衬衣扣子扯松了两颗, 揉着不羁的褶皱,端了点笑,有那么点斯文且颓丧的欲。   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江晚心里愤愤。   他不可能不知道她没这个意思,故意这么说的,想看她窘迫难安罢了。   从晚上回来到现在,江晚脸上的那点红晕被逗得就没下来过。   她抱着被子往旁边再挪了挪, 虚着嗓子:“我只是想让你睡觉......”   “睡什么觉, ”裴行初走过来, 把杯子放在床尾的茶台上, 侧身对着她, 笑了声,“和你睡觉?”   他语调一向懒慢, 听多了人容易脸红。   江晚被他这句搞得又闭上嘴,不说话了。   裴行初放完桌子上的茶包,转回身看她的时候,发现床上的人已经裹着被子蹭到了原先他躺靠的那个软塌上。   很长的贵妃软椅,塞了枕头在一端,确实能睡下一个人。   男人眼神在空荡荡的床上飘了下,靠着茶台抱臂看她。   江晚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胳膊, 指指床又指指自己身下:“你睡床,我.....睡不着, 坐这儿看会书。”   看书。   怕是把这酒店房间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到一本书。   裴行初唇角带了很淡的笑, 眼神在她脸上上下扫过。   很难讲他对江晚到底是种怎样的感情。   可能担了个哥哥的名头, 所以除了喜欢外, 还多一份寻常情侣没有的责任和任她为所欲为的退让。   是妹妹。   所以下意识想让着她,包容她,嘴上说得再狠,却也永远没办法真的对她冷言相对。   他们不是那种谁甩谁就可以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也不是吵架分手后,把对方拉黑删除还心底诅咒对方死一百回的前任。   是无论怎么闹,即使做不成爱人做回家人,却仍然要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带点那种“打断骨头连着筋”,无法剥离且难辨的情绪。   从江晚出生,裴行初记事起,掺入对方生命二十几年,知道早餐对方是会拿煎蛋还是白煮蛋、无意或有意目睹过对方成长中的各种喜怒悲欢。   是遑论怎么遏抑,却仍然不堪且野蛮生长,痛苦颓唐后终于妥协,任由它汹涌喷出的感情。   比青梅竹马羁绊再深一些,比寻常爱情再复杂一点。   太特殊了,没有人能再进来掺一脚。   裴行初手指从茶台上滑过去。   那份纵容像家常便饭一样再次冒出来。   没纠结江晚那没什么鸟用,偏偏还要死守的道德感。   转身往办公桌的方向去。   语调和缓,带了深夜的温和,喊软塌上的女孩儿:“睡不着就过来,谈点事情。”   江晚动了动腿,披着被子找拖鞋,往裴行初指使她的方向去。   拖鞋被她踢出来一些声音,像是对裴行初无声的反抗。   带点不同于平日乖巧的小性子。   裴行初回头看她一眼。   江晚抬头看到,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摸摸鼻尖,却再次踢了下脚上的拖鞋。   周围人都对她很好,但她好像只有在裴行初面前才是最放松的。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小时候的那句“疼就说,是不是没长嘴”,让她总是下意识对裴行初暴露本来的自己。   对所有人对温柔乖巧,唯独会对他瞪眼睛,磨磨唧唧从脑子里挑一句怼人的话讲给他听,也只会跟他闹脾气。   十二岁之前养成的习惯和三观,很难在成年之后改变,心理依赖也是。   六岁那年的储藏室,九岁那年的便签纸,十一岁时长达一周的深夜语音,以及那几年在阁楼房间睡觉的每一个晚上。   像毒药一样沁进她的身心,这辈子都没办法从她的骨血中抽干净。   江晚慢吞吞地走到裴行初身旁,拖了张单人沙发过来,抱着腿坐在上面。   “这几天再跟窦亭樾见面,先跟他说一声,看看他的意思,再看怎么跟两家父母说。”   江晚嗯了一声,点点下巴。   “爸妈那边,“裴行初嗓音顿了下。   江晚看过去。   “爸妈那边以后再说,”瞥眼看到江晚懵懵的眼神,裴行初顿了两秒,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再转回去看电脑时语声更温和了点,“江叔叔虽然是外交出身,但你叔父手里还有一些产业应该是属于你的,我帮你争取到了。”   “这两年书读完,回江家住一段时间。”   裴行初一句一句,把先前安排好的讲给她听。   江晚又想到:“那你最近和窦亭樾谈的那些生意......”   “都给他了,”裴行初笑了下,“我这不是抢了他的人吗。”   他嗓音轻沉,带点不多见的随性慵懒。   平常说话时已经足够撩人,更何况现在说这些。   江晚头低回去,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低低地“哦”了一声。   片刻后,回过味来。   扯了下身上的被子,皱皱眉:“但不是说谈了好几个项目吗?”   “对,”裴行初笑了,慢悠悠地点了下键盘,“所以你以后要好好服侍我。”   江晚耳朵比刚刚更烫了。   ......到底还能不能正经一点了。   她头埋着,试图把话题拉上正规:“.....谢谢你。”   “嗯,那亲一个。”   “.........”   江晚忍无可忍,嗓音干紧:“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身旁看着电脑的人短促地笑了声,扭头睨她:“那你说怎么感谢?”   江晚藏在被子里的手互相揪了揪袖口,片刻后,手从被子里拿出来,递过去。   很小声地问:“牵手.....可以吗?”   单臂搭靠在椅背的人垂眸,眼神在她伸过来的手上落了下。   几秒后抬眼:“你觉得我稀罕这个吗?”   被怼了,江晚脸一烧,火速地扯着袖子收回手,低头把自己更紧地裹在了被子里。   不稀罕拉倒......   不过好在接二连三调戏人的人好像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单纯地随便讲两句。   江晚感觉到他最后看了自己一眼,转回去继续看电脑上的清单表格。   江晚偏头望过去,眸光落在他的侧脸上。   显示屏散出淡白色的光线,落在他鼻骨和下颚处。   不清楚是不是冷光的原因,让光线里的人显得也冷。   身上换了白色衬衫,袖口散着,露着支银色腕表。   可能是他为人处世先天的淡漠,让他很多时候看起来都有点清冷禁欲。   裴行初叫了江晚两声,都没有听到答音,侧身弯腰握在沙发的下沿,把她往自己身旁拉了点。   江晚缓过神。   男人修长的手指把电脑屏拨过去,对着她的脸:“这家公司在你名下的股份,我之后会帮你转给窦家。”   “愿意吗?”裴行初看她。   江晚捏了捏自己浴袍上的带子,盯着冷白色的显示屏,点了点头。   反正都是林芝华他们给的,而且裴行初给她看的这些资产表什么的,她也看不懂。   虽说没到定亲那一步,反悔很正常,但为了以后方便合作,生意场上大家不闹僵,该拿出来的诚意还是要拿出来。   “还有淮洲郊外的一处地产。”   江晚再次点头。   “你在荆北的房产......”裴行初滑动着鼠标,“以及荆北两家公司的股权。”   裴行初越说越多,饶是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江晚,也不禁抬头看过去。   这些是她的全部家当了,都要给吗......?   她有点郁闷。   退个婚还挺烧钱的,早知道当时就不相这个亲了。   办公区吊顶的灯没开,只点了办公桌上的一处桌灯,暖黄色,朦朦胧胧,不至于太暗,也不至于太刺眼。   裴行初偏头过去,对上女孩儿的眼神。   他手上的鼠标轻拍了下桌面,略微上扬的语调:“怎么,不愿意?”   江晚脑子里盘算那些资产,花了几秒时间。   她有点懵,还没来得及算清楚,视野里裴行初抬手,忽然轻拨了一下她的脑袋。   再接着男人目光移开,看回屏幕。   “骗你的,不用你的,”他修长的手指按在键盘上,轻轻提唇,“裴家还给得起。”   江晚迷迷糊糊想到,裴家的东西大多数都让渡到了裴行初的手里。   他这句的意思,应该是......这部分“赔偿”是裴家,也就是他来。   江晚手指扣着棉被上的标签,琢磨了几秒,觉得自己应该有个表态。   她扯着头发,往裴行初那边很缓慢地蹭了蹭身体,转向他:“我愿意给的。”   “都给了......也没关系。”她轻声说。   裴行初视线从电脑上落过去,侧眸睇她。   光线昏,她声音又绵软,离得近了,看她一张一合的嘴再配上这句话。   说不清的蛊惑,让人有点想亲下去。   江晚看到裴行初望着她不说话,以为是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急着表明想法,手无意识地拽上他的衣服,往前再次凑凑。   “我说的是真的,刚刚是还没反应过来,你不要不相信。”   “家里对我这么好,这些是我惹出来的事情,本来就该我......”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沙发和办公椅本来就挨着,江晚往前这一倾身,几乎是把自己完全放进了裴行初的视野里。   她眼睛闪亮亮的,印着电脑散出的白光。   头发有点乱,有几根不听话的沾在了唇上。   她注意力在和裴行初说的事情上,没感觉到,说话时粘在嘴唇上的发丝跟着动了动,像在亲吻她。   裴行初握着鼠标的手松开,转而搭在江晚的沙发靠背。   “你怎么不说话?我真的没骗你。”轻软的女声。   他视线左右扫视在江晚的眼睛上,几秒后,往下落了落,划过她小巧的鼻尖,再往下,停在她的唇上。   他清冷的眸色带了点温度。   江晚视线抬起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眼睛。   并不是没做过亲密的事,所以她很轻易地察觉到危险,上身无意识地往后避了避。   然刚往后撤了半许,搭在沙发靠背的手按在了她的背上。   她抱着腿缩在裴行初垂首的方寸之间。   “你躲什么?”他含混地笑了下,染着微微哑意。   “没...没有啊。”   裴行初另一只手轻敲在桌面,口吻戏谑:“我做了这么多事,收点辛苦费不是应该的?”   江晚还是往后缩,避而不谈:“什么辛苦费......”   但被裴行初压住了背脊,无论怎么缩,都没有办法再往后退。   努力了几下,江晚不动了。   她环着腿,眼睛轻眨,定定望着近在咫尺的人。   夜里安静,连灯管里滋啦的电流声都能听到。   两人对视几秒,裴行初再次低头,想要亲上去。   江晚的心轻轻一提。   温暖的热气被带过来,在唇即将要贴上的那一刻,她提着领口的被子轻轻捂在了嘴巴上。   还是有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屋子里灯光敞亮,又在淮洲,明早回家就会见到父母.......   她揪着手里的被子,睫毛颤了颤,和近在眼前的人对视。   害羞,压抑,每一分都侵扰着她的神经。   “哥哥......”她无措地叫了一声。   裴行初本来还想算了,但被叫完这一句显然没办法放过她,他搭在桌面的手移过去关掉了台灯。   这是办公区仅有的照明。   灯光骤然暗掉。   纵然还有远处床边的地灯,但眼眸前忽然失掉光线,还未适应的瞳孔,传达给大脑的第一反应是——昏沉黑暗。   眼前人低沉清哑的声线,淡淡的哄骗。   “手松开。”   江晚手抖了下,没按紧的被子从下巴处滑下去。   原先被遮住的皮肤接触到新鲜的空气。   下一秒,唇被吸吮住。   压在她后脊的手稍稍用力,把人完全抱进怀里。   模糊的黑暗里,江晚手指颤了颤,被身前垂首下来的人深深吻住。   作者有话说:   提前更啦   评论区发个小红包   感谢在2023-12-09 23:03:01~2023-12-10 17:2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egg不吃yolk 10瓶;口去皿 5瓶;乌芮、Justin.、我磕的CP必须在一起、35218016、639724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12.11提前更   ◎“你以为他说喜欢你我没听见?”◎   太久没做过这种事, 唇齿相贴时,克制不住深一点,再深入一点。   不疾不徐, 却绵长深刻的吻。   江晚睫毛微抖,被吻得喘不上气,伸出去想推他的手,被握住手腕重新带回了她的腰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唇上湿润的触感终于离开。   短暂喘息了两秒,裴行初捏起她的下巴, 重新低头, 轻轻缓缓地碰了两下她的下唇。   光线昏暗时总是让人更容易迷失。   等到唇再次往下, 落到侧颈娇嫩的皮肤时, 江晚轻哼了一声, 手抵在他的肩膀处。   “哥哥?”   他喉咙轻滚,哑声应了下:“嗯。”   再之后, 很轻微的“刺啦——”一声,办公桌上那盏明黄色的台灯被人按开。   江晚的意识还未从这缠绵的吻中完全剥离。   灯光亮起,心里的那点羞赧让她下意识往前轻扑,脸埋进裴行初怀里。   软软的身体突然贴进怀。   裴行初单手搭在她后背,眉尾轻轻抬了抬。   倒是没想到还能得到一个投怀送抱的拥抱。   他偏头看了眼亮着暖黄色灯的古朴桌灯,寻思这东西以后家里的办公桌上也可以放两个。   ......   裴行初晚上没睡在这儿。   林芝华发来消息,裴友山半夜心口不舒服, 去了医院。   老毛病了,前年心脏做了支架, 这两年偶尔还会不舒服。   上了年纪, 谁没点毛病。   林芝华消息上说让裴行初第二天早上再过去, 但无论是裴行初还是江晚, 都觉得要现在去一趟,看看情况。   消息是直接发给裴行初的,江晚现在跟去不合适。   所以她被留在了酒店,裴行初一个人开车过去。   江晚挂念裴友山的事情,左右睡不着,连着给裴行初发了几条信息,确定裴友山真的没什么大事,早上五点多才上床,又睡了几个小时。   九点过,洗漱好,去隔壁敲了宋芙的门。   宋芙打着哈欠走出来,伸了下懒腰,惊讶看她:“裴哥不行啊,你精神这么好?”   “.........”   江晚不明白自己这性格为什么会宋芙这样一个朋友。   荤话真的说的没边。   她伸手把宋芙推进去,催她换衣服:“他去医院了......”   话还没说完,宋芙“啊?”了一声,转脸看她:“真不行啊,怎么就一晚上还要去医院啊?”   江晚抽了一口气,发誓今天晚上一定把宋芙平板里的黄.色条漫全部删了。   还有黄.色小说。   “我爸住院了。”   “裴叔叔?严重吗?”   “不严重,老毛病,住两天观察一下就能出院。”   宋芙放下心来:“我就说嘛,裴行初看起来也不像不行的。”   “......”   江晚抵着宋芙的背,把她往衣柜前带,恨恨的:“你再多说两句,我就以后把你的男朋友打成不行要去医院的。”   宋芙乐了,嬉皮笑脸地上手捏她的脸:“原来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   搞艺术的人日夜都有点颠倒,宋芙昨天夜里兴致来了,拿平板涂抹了两张稿。   江晚怕她睡得太少不舒服,让她再多睡会,宋芙没答应,执意要跟她去医院看看。   两人收拾了一番,十点多从房间出来,下楼退房。   房卡递给前台小姐,核对过房间号,两人从大厅一侧的玻璃旋转门出去。   窦亭樾从电梯出来时,正好看到江晚和宋芙跟前台的姑娘说再见。   他本想喊住人打声招呼,但叫了一声,江晚没听见,便作罢。   走到前台,接过笔签单子时,听到斜前方刚给江晚办退房的女孩儿对着耳朵上挂的耳机道:“顶层刚退了3012和3014两间,查一下房。”   窦亭樾还在签字的手停了下。   他隐约记得昨天问宋芙时,宋芙说她们住在顶楼。   但为什么是两间?   宋芙要照顾江晚,不是应该住一间吗。   窦亭樾停住笔,抬头问:“刚走的两个姑娘退了两间房?”   这家酒店是窦亭樾发小的,前台的这个女孩儿认识他。   女孩儿微微一愣,正犹豫要不要回答,窦亭樾说了句“刚其中一个是我的未婚妻”。   女孩儿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应道:“对的,两个人各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一间。”   西装革履的男人眼神突然变得有点玩味,片刻后,笑道:“谢谢。”   窦亭樾从酒店出来直接去了机场。   他要去荆北出几天差,三天后要再从荆北去加州一趟。   到荆北的当天没什么事,晚上和几个朋友有个局。   有生意场上的人,也有认识时间长,有点交情的好友。   一家颇有格调的酒吧,被包了场,只有他们这些人。   窦亭樾从幽暗的通道被领进去时,迎上来的朋友揽住他的脖子:“好久没来了,忙什么呢?”   做传媒的,大半身子都在娱乐圈,少不了跟各种明星制片打交道。   朋友压着声音在他耳边:“前段时间热播剧那女二也在,真的盘顺条亮。”   窦亭樾“哦?”了一声,轻笑着道了句:“跟我有什么关系。”   “素了挺长时间吧,兄弟给你介绍个美女。”寸头好友随手拍了下他的前胸。   窦亭樾把他的手拨开,半是玩笑:“我要结婚了。”   “回头请你喝喜酒?”他说。   兄弟对窦亭樾这话略微表达了一下惊讶,不过没放在心上。   世家联姻嘛,没几个是真心的。   到了座位,照样招呼了两个穿着清凉的小明星坐在他旁边。   窦亭樾也不是什么有底线的人,虽说没想做什么事,但也没拒绝谁往他旁边坐。   但等坐下喝了两杯,忽然觉得身旁的香水味有点浓。   最近跟江晚出去多了,习惯了那种淡到几乎嗅不到味的味道,现在身处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鼻子突然有点不适应。   他拿着酒杯跟身边衣着暴露的女孩儿轻碰了一下。   “喝了酒我就要提个要求了。”窦亭樾温声笑。   女孩儿听到这话一时脸红,难得在这种场合遇到这么出众的男人。   长相身材挑不出错,气质上温柔浪荡里还带着几分绅士。   听说是橙意传媒的老板?   女孩儿正琢磨今晚会不会攀上高枝飞黄腾达时,看到喝掉酒放了杯子的人对她指了指斜前方空着的沙发。   “坐那儿去,”男人转了视线,没再看她,“不习惯有人离我这么近。”   女孩儿闹了个大红脸,踌躇地攥着裙角坐了过去。   酒喝到一半,刚领窦亭樾过来的寸头帅哥从另一侧绕过来,手上拎着酒瓶,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提起刚刚的事。   “要和你结婚的是裴家那个妹妹?”   左边这桌上总共没几个人,跟窦亭樾都熟,闻声投过来视线,眼睛里都沾点八卦。   窦亭樾看着远处舞台上的表演,没太在意,随口嗯了一下。   寸头哥左右扫了下刚被窦亭樾“遣散”的女星,笑谑:“这么清心寡欲是怎么回事,怎么,你跟那裴家妹妹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   窦亭樾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下,摘掉表放在了桌子上:“她心里有人。”   这句声落,桌上几个的表情都有点精彩,寸头帅哥更是露出一副闻所未闻的表情。   “什么?”他笑道,“我靠,我竟然能等到这一天。”   “哪一天?”窦亭樾问。   寸头哥笑得更欢了:“你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你。”   窦亭樾也笑,慢条斯理:“我说我喜欢了吗?”   寸头帅哥上下扫了扫他的表情,断论:“多少有点吧。”   被评判的人眉棱轻挑,貌似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没再反驳。   大家看窦亭樾不说话,脸上也敛了笑,以为是因为江晚这事,让他下了面子。   这桌除了他们几个朋友外,还有一个最近挺红的女明星。   跟着其中一个朋友来的。   女星最近才捧了两座奖,人很红,也会察言观色,阿谀奉承。   她撩了撩身上的披肩,看窦亭樾一眼,搭话:“不是说是世家的女儿吗,男女关系也这么乱?”   “就是,”那寸头帅哥点头,调侃着抱不平,“不行你还找唱歌的那个,前一段你俩不是还拉扯不清?”   他嘴里唱歌的那位两年前跟窦亭樾在一起过几个月,不过前段时间的照片纯属娱记瞎写的。   对方求他办事,吃了顿饭而已。   那女星喝了酒,说话有些口无遮拦:“心里有人还能跟别人结婚,有点过分吧......”   窦亭樾往面前杯子里添了酒,轻轻勾唇,笑了下。   女星以为自己说得对,张口接着道:“感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婚不结.......”   她这句出来,一旁的男朋友已经去拉她了。   即使是拱气氛,说这话也越矩了。   然而没成想,拉她的这下还是拉晚了。   窦亭樾抬手把杯中不多的酒泼到了她那张姣好的笑脸上。   冰凉的酒液触到脸颊时,那女星霎时张了嘴。   讶然和惊慌写在脸上。   窦亭樾从过来到现在,举止一直温和有礼。   实在是想象不出他能做出这种事。   “话有点多了吧。”男人往后靠了靠,眉眼中的温和不在,收敛起所有本就只是表象的绅士。   杯子放在桌上时,他很轻地笑了声,回答她刚刚的话:“那要这么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没听说吗,我前段时间还和女人拉扯不清。”   “不比她过分多了?”   朋友连忙把那女星拉起来,让她跟窦亭樾道歉,又让她坐别的桌等着。   窦亭樾对这样的处理结果不置可否。   他本来就没心思处理谁。   手机再拿起来,回了条家里的消息,退出返回时不经意扫到和江晚的对话框。   为了联系方便,前些时间把江晚设成了置顶。   窦亭樾盯着那个头像看了两眼。   不过置不置顶的,好像没什么区别,不是家里要求,这姑娘从来没主动给他发过消息。   一直公事公办的态度,把他当“同事”一样。   手机放下时窦亭樾又想到中午在酒店前台发生的事。   当时听前台小姐那么说,他倒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符合常理。   但现在想起来,莫名的,心情不太爽利。   和谁约会呢。   还单独开间房。   -   因为裴友山住院,一家四口最近三天的主要活动地点都变成了医院。   林芝华24小时不离地守着。   裴行初晚上出了公司就过来,江晚更是一天三顿地送饭。   裴友山靠在床头看着这仨人,说自己没病也要被他们担心出来病。   随便住个院,调养一下身体而已,这搞得跟他做了多大的手术似的。   江晚第三天晚上再来送饭时,林芝华帮裴友山拉了被子,跟她道:“亭樾上午来了电话,说在外面出差,过几天回来了要来看看。”   坐在东侧沙发,膝上摊着电脑办公的男人,闻言抬眸看了江晚一眼。   江晚余光瞥到裴行初看她,大气不敢喘一下,把床旁的架子支好,拎着的饭盒放上去。   “我说不用,他不听,”林芝华帮江晚一起把饭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你回头再跟他说一下,再过两天就出院了,真不用来。”   饭是家里用惯了的厨子做的。   味道清淡,还有赤豆鱼汤,裴友山就爱喝这个。   江晚点点头,感觉到裴行初的视线还没从她身上撤走。   吃过饭,林芝华催着江晚回家休息。   最顶层的单人豪华病房,旁边的陪护床和正常双人床一样大,林芝华不放心,最近都睡在医院。   江晚应了一声,起身收拾了饭盒,几个盒子摞起来,装进淡蓝色的绒布袋子。   出门前林芝华让江晚把床边的一盒西洋参提走,让她拿回家泡水。   江晚弯身刚提上盒子,沙发上的人合了电脑站起来。   他捡了靠背上的大衣:“我下去买点东西。”   林芝华看他一眼:“要不你和阿晚一起回家吧,你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我等会儿还上来。”   林芝华低头拉卷在袋子里的毛线,知道劝不住:“那你正好把阿晚送下去。”   男人嗯了一下,走过来,接过江晚手里的绒布袋和人参盒。   “走吧。”他对江晚示意,先一步往外。   江晚没敢再看林芝华,跟在裴行初后面出了病房门。   顶层病房本来就不多,住了人的更少。   走廊宽敞安静,等走出去七八米,江晚没控制住,回头往刚出来的方向看了眼。   再转过来时,身前男人的步伐已经放慢,走到了她左手侧。   “跟窦亭樾说了吗?”   江晚瞥他一下,小声道:“打电话跟他说了想谈谈,他说他在出差,让回来后见面再说。”   “出多久?”   “半个月。”   “半个月,”身旁的人嗤笑一声,“黄花菜都凉了。”   提着的东西被他换到了左手,挨着江晚的那只手空了下来。   “用不用我给你俩买一套床上用品。”   “新婚礼物。”他幽幽道。   江晚把他碰到自己的手拍开,咬着唇:“你有病啊。”   说话间两人走到走廊尽头,裴行初握上她的胳膊把她带到电梯间。   在电梯前站定,他抬手按了下行键。   “等会儿下去你给他打个电话,出差见不了面就电话里说清楚,都是现代人,不见面不会用通讯工具吗?”   事情牵扯得有点多,江晚不知道电话里说不说得清,犹豫着正在考虑。   “半个月,订婚宴都准备完了,怎么?他回来你们两个直接结婚,三个月后,请我喝孩子满月酒?”   江晚转头看他,无语到接近失语。   “你家三个月生孩子吗......”   裴行初轻嗤一声,推着她的腰把她带进开了门的电梯。   医院离家不远,江晚没喊司机送,自己开车来的。   玫粉色的保时捷taycan,停在停车场最东侧一排,临着半人高的绿化带。   裴行初握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到身旁,打开门,手上的东西放在后座,把江晚的手机从她手里抽过来,找窦亭樾的号码。   “你等一下,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说。”江晚惊道。   她没有说不打,但最起码稍微打一下腹稿啊。   年轻的男人穿了深灰色的大衣,一旁的女孩儿头发散着,裹了米白色的面包服,探手抢他手里的手机。   裴行初单手锁住她两只手腕:“说不喜欢他,要退婚,问他怎么想的,能什么时候跟双方父母说,他妈那边他解决,你妈这边你解决。”   电话拨出去还给江晚的时候,睇着她问了句:“听懂了没?”   “听懂了,听懂了。”江晚拿手机的动作像拿烫手的山芋。   眼见屏幕上提示接通,她赶忙拿起往耳朵上放,脚下不自觉往远离裴行初的方向迈了一步。   男人眼睛微微眯起,抓着她棉服的两襟把她逮回来。   江晚被扯得站不稳,扶上他的手臂。   窦亭樾人还在荆北,刚结束一场应酬,从俱乐部出来。   裴行初松开抓在江晚衣服的手,垂眸看到她敞着的外套,手里的打火机放在身旁的车顶,动作不算温柔地帮她拽了下衣服,提着拉链扣帮她拉上。   “怎么了?”   听筒传来窦亭樾的声音。   江晚轻吸一口气,拨开裴行初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不行,她真的不行。   耳朵上还打着电话,不往后站点总感觉像在偷.情。   看到江晚慌乱到又去抓头发的动作,裴行初没再逮她,左臂搭在车顶,半身倚靠在车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她打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江晚想了个开场白。   窦亭樾正站在俱乐部门口吹风,等司机把车开过来。   闻言有点稀奇。   这还是第一次江晚没事,给他打电话。   “荆北东郊的俱乐部。”   江晚“哦”了一声,迟疑着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腰侧被人捏了下。   她那块皮肤怕痒,已经冒到嗓子眼儿的惊叫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她转眼看裴行初。   男人神情懒懒,比了个口型“快说”。   江晚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一口气全部说出来。   “已经一个多月了,除了先前在雪场外,我们还一起出去过五六次......你也来家里吃过饭,但我觉得我们爱好不一样,喜欢的东西也很少相同,专业领域互相也不熟悉对方的,所以我觉得我们......”   “不合适?”那面的人接过话。   随后,他嗓音压着夜风,极轻地笑了一声:“你拐弯抹角说这么多,是想说不想和我谈了?”   江晚一惊,觉得窦亭樾怎么跟裴行初一个样子,喜欢把关系说得这么“密切”。   她本来也没有跟他谈啊......   江晚心里发虚,硬着头皮应声:“......对,是这个意思,主要除了这些,我们都对对方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你不喜欢我,我也......”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斯文含笑的男声。   江晚一噎,随即偏头看了眼裴行初。   什么啊........不是说好了演演戏吗?   而且离得这么近,虽然她是另一只手拿的手机,但她不确定这句有没有被裴行初听到。   江晚视线落回来,脚踩上花坛,碾了碾带着泥的木板,闷声:“你别乱开玩笑,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跟双方父母说一下,要不这个联姻就算了......”   “你可以继续谈你那些漂亮女友,自由了,不用结婚,也不用总是跟我出去,多好啊......”江晚声音低下去,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好了,等我回去再说。”那边人的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恼怒,更听不出其他的情绪。   江晚意识到对方想挂电话,抓住机会又问了一遍:“那你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   她一心虚,声音就又低又软,更何况这在她心里,有点算求人办事,所以不自觉地放低了姿态。   然而没等话音落,腰侧又被狠狠掐了一下。   江晚眉心一跳,抓住裴行初的手,赶忙挂了电话:“那好,就这样吧,回来再说。”   电话挂断,她反身瞪向裴行初:“你总捏我干什么??”   “跟他撒什么娇,你当我死了??”   “你瞎说什么?!”   江晚瞠着眼睛,气呼呼的,觉得自己一天到晚被他当做翻不出手心的宠物猫。   她往前一步,脑袋上顶着气正想跟裴行初辩论两句,忽听他问自己:“窦亭樾怎么说。”   大概是没完成预定的任务,听到这问话,江晚的气一下泄下来。   她摸摸鼻尖舔唇道:“他说等他回来再说。“   面前的人轻呵一声:“还说了什么?”   江晚努力回忆,片刻后,讷讷:“他说会提前两天回来。”   “还有呢?”   “下周末可以吃个饭,详细谈谈。”   “还有没,你别让我一句一句问。”   江晚抬头看了裴行初一眼,左思右想觉得好像没什么了。   但冷不丁又想起最开始窦亭樾貌似开玩笑的那句。   应该是开玩笑吧。   开玩笑不能算对不对?   “没了。”她撇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   话音落,身前的人慢悠悠地轻嗤了一下。   江晚偏眸,看向他。   男人把手边的车门抵上,冷笑:“你以为他说喜欢你我没听见?”   作者有话说:   1月中旬隔壁开个十几万字的小甜文《今晚抱抱吗》渴肤症少爷x可爱软妹,欢迎去戳个收藏!!真的很需要啦,爱你们哈哈哈   感恩~感谢在2023-12-10 17:26:10~2023-12-11 18:1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涵磕磕磕 9瓶;呐呐 7瓶;Justin.、乌芮、Hedwig、夏日晚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12.12日更新   ◎【含回忆】“想我亲你啊?”◎   “...............”   耳朵这么好使怎么不去当千里耳啊!!   江晚缩了下脖子, 打开驾驶位的门就要往里钻。   被裴行初拎着衣领提了出来。   “你干什么......?”江晚虚着嗓子,扯他拽自己衣领的手,“你不要把我的衣服拽坏。”   “拽坏再买。”   裴行初把人提溜到自己面前:“我说话当没听见是不是。”   “我没有。”江晚扫他一眼, 轻着声音,视线转到一边。   “没说清楚你跟他挂什么电话?”   “你一直掐我.....”   “掐你碍着你嘴了?”   “......你就欺负人吧裴行初。”   女孩儿两手绞着自己的衣袖,裴行初说一句她软绵绵地顶一句。   “而且他没说喜欢我,他说的是如果,”江晚抿抿唇,搓了搓袖口的扣子, 慢吞吞的语气能气死人, “是假设, ”   “你当我聋?他说如果了吗?”   “但他的意思就是如果的意思......”   裴行初语气阴冷:“你就编吧。”   “行行行, 就当他说了。”有人肩膀一塌, 破罐子破摔。   “.........”   裴行初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脱了身上的大衣挂在手臂,反手去拉她。   手刚抓住江晚的手, 忽听不远处有人喊他。   江晚的车子停在角落,以为没人,两个人才敢这么闹。   来人声音很熟悉。   江晚抬头看过去——又是周扬。   应该是来看望裴友山的。   幸亏她和裴行初站的地方黑,她挣了挣,想把手从裴行初手里抽出来。   然而没想到牵着她的人根本不打算放开她。   扯了下小臂上的大衣,盖住两人拉在一起的手。   冬天衣服穿得厚,站得近, 又有厚实的外套挡着,不注意确实看不出来。   周扬走近:“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   江晚眼看周扬几步走到跟前, 呼吸简直要停滞了。   她手搭在裴行初手心里, 根本不用裴行初费力, 她自己都不敢动。   “我妈让我送她。”   周扬“哦”了一声, 刚老远就看见这有俩人影,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他奇怪:“那你俩站在这儿干嘛?”   裴行初从善如流:“讨论语文。”   江晚:............   他有病。   被裴行初握住的那只手,发狠地捏了下他的小指。   被捏的人微微垂眸,微不可见地弯唇笑了下。   “哦,”周扬看裴行初,“那你跟着回去吗,还是跟我上去?”   裴行初能感觉到牵着的手已经明显变得僵硬。   再不松开有人真的要炸毛了。   他敛了神色,右手松开力道,跟周扬道:“跟你上去。”   掌心里的手像泥鳅一样滑走。   江晚拉了袖子,遮住自己的两只手,反手去拉车门:“那我先回家了。”   说完在周扬看不到的地方再次瞪了裴行初一眼。   没什么气势,像猫挠人。   “行啊,”周扬垂眼看手机,抬头时扬了下下巴,呲牙笑,“回去吧,妹妹。”   ......   周扬手上拎了自家阿姨炖的汤,十全大补,放了味道很正的鹿茸。   病床旁的架子还没来得及收,周扬把保温桶放在上面,脱了外套说刚在下面遇到江晚和裴行初。   “俩人不知道在那儿说什么呢,站在车旁边,天黑,又有树挡着,老远看我还以为是哪对情侣。”   周扬神经大条,说话从来不过脑子。   林芝华低着头,正在扯毛衣针上的线。   闻言扶了下老花镜,还没来得及对这话做出什么反应,一旁跟进来的裴行初看了他一眼。   “你脑子有坑?”   “我这不是夸林姨一双儿女男帅女美吗,”周扬扬扬下巴,“本来只想夸阿晚,顺带着才夸你,你别在那儿得了便宜卖乖。”   裴行初把胳膊上的外套扔在沙发,捡了电脑重新打开,坐下来:“赶快探望完赶快滚。”   裴友山靠在床边乐呵呵地看两人斗嘴,让周扬赶快找个地方坐。   林芝华扯好了线,终于抬头,看到周扬的一瞬间,仿佛才意识过来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她目光顿了下,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略微有点走神。   周扬把餐盒从保温套里拿出来,喊了声:“林姨?”   林芝华回过神,笑看周扬一下,又去看他刚拿出来的汤:“你裴伯伯刚吃过饭,现在就是金子也吃不下。”   周扬也笑,插科打诨说自己带过来的汤可比金子还金子。   上了年纪的人都爱跟小辈聊天,住院这三天,虽说裴友山天天都有人陪,但林芝华忙着织毛衣根本不搭理他,江晚腼腆话少,至于裴行初......根本不说话。   裴友山憋得难受,这会儿见了周扬,逮着人好一通聊。   裴行初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发给助理,看了眼时间。   离江晚走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   应该是到家了。   他掀眸看了眼正聊在兴头的三个人。   捡了一旁的手机,打开聊天框。   拇指刚在发送框里敲了两个字,对方先发过来了一行信息。   江晚:[我到家了。]   刚走之前,裴行初帮江晚关门时交代过她。   让她到了说一声。   几米外的话题已经从经济形势转换到了国际政.治,林芝华在一旁撇嘴,无语得不行,说自己家这一亩三分地都管不好,还国际政.治。   裴行初收回目光,往右侧扶手靠了靠。   裴行初:[今晚爸妈都不回家。]   江晚刚进到自己卧室,脱了外衣搭在衣架上,看到信息时奇怪了一下。   江晚:[我知道啊。]   林芝华最近都在陪床,裴友山也不可能拔了各种检测仪回来。   裴行初:[但我回去。]   江晚:.........   什么意思。   裴行初前两天因为工作都住在另外一家酒店,工作处理完了,今天能回家住。   消息发出去,对面没了回音。   裴行初用小拇指想想都知道对面在装尸体。   其实没想干什么,单纯觉得逗她好玩。   林芝华和那俩人聊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在。   她回头看他。   “这件给阿晚织完,也给你织个吧?”   裴行初看了眼林芝华手里拿的毛线,没给自己妈没面子:“你折腾她就算了,别折腾我了行不行?”   林芝华一听这话提气:“臭小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折腾你?给你织衣服你还不乐意?”   年轻的男人语音闲闲:“你自己看看你织那毛衣能穿吗,不是多条袖子就是少个孔。”   林芝华被讲的想笑,抄东西扔他,被周扬拦下来。   两人同仇敌忾,开始批.斗裴行初这张嘴。   裴行初有一下没一下地应着,对所有批评照单全收,眼皮塌着,两指仍旧敲着键盘,给对面那具尸体发信息。   裴行初:[刘妈探亲什么时候回来?]   几秒后,对面慢吞吞——   江晚:[周五。]   裴行初:[宋芙房子的事情解决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江晚:[不用了,她那个房东同意按先前的合同走。]   裴行初:[今天下午搬过去的?]   江晚:[对的。]   裴行初:[嗯,那晚上要不要来我房间睡?]   “...............”   对面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边有人逗人逗上瘾了。   接着发:[你再装死?]   半分钟后——   江晚脸几乎要红透了,差点把手机按烂:[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裴行初盯着那一连串的感叹号无声笑了下。   突然真的有点想回去了。   周扬视线不经意瞥过来。   “你笑什么呢?”   沙发上的人敛了神色,手机收起来:“没什么。“   ......   十点多,裴友山睡下,裴行初和周扬一起离开病房。   两人走到楼下,往西面的停车场走。   “你跟南漪真的算了?”周扬问。   裴行初低头看助理发来的文件:“你不知道她跟程岩清复婚?”   “知道,但以为是假的呢,”周扬的车比裴行初停得靠外,他走到车边,拉开门,“也行吧,反正你家已经跟窦家结了一门亲事了。”   裴行初把手上提的东西扔进周扬后座,没答话。   周扬自顾自地说,笑嘻嘻:“好像最开始说联姻的时候窦亭樾他妈就想挑江晚,但因为是养女,一直没定下来,谁知道后来阿晚自己说愿意......上次还撞到她跟窦亭樾去看歌剧,相处得挺好?”   裴行初抬腕看了下表:“十点半了,还有十分钟你们夜班打卡。”   “晚去几分钟没事,最近管得不严。”   “我有你们主任的电话。”   “你他妈的.......”周扬把裴行初手机抢过来,狂按挂断键,“你这人怎么这么毒啊!”   周扬一秒钟都受不了裴行初了。   怎么这么他妈的贱啊,他又没惹他!!!   他想象不出以后裴行初恋爱结婚会是什么样子,温柔估计这辈子跟他沾不上什么边,裴行初要是能找到老婆,他周扬就去吃屎!   周扬钻进车,捞上安全带,打着方向盘开出去时,还不忘探头朝裴行初骂了一句。   站在原地听骂的人,看起来并不太在意,从口袋里摸出火机,低头点了支烟。   夜里雾气重,烟尾捏起来都有点湿。   周扬的车已经从医院侧门拐了出去,看不到影子。   裴行初盯着那处看了几眼,目光收回来,把仅燃了一半的烟按灭,丢进一旁的垃圾箱。   事情是有点错综复杂,也棘手。   江晚顾虑的那些都没有错。   而且爸妈这边,林芝华他们一直当江晚是亲生女儿,想法上可能很难转变。   但慢慢来,总能解决。   现在多想也没什么用。   裴行初捻掉手指上残留的烟灰,往东侧几步,走到自己的车前,拉开门,上了车。   晚上十一点,刘妈不在,小冉住在隔壁楼,一层亮着柔软的地灯,静悄悄的。   裴行初把大衣脱了,随手抛在衣架,黑色的细领带扯开一半,松垮地挂在脖颈处。   去厨房拿了杯子倒水,喝完,最后一次回了助理信息,让他第二天中午把法务部改好的文件再发给自己,才上了楼。   上学时,他的卧室一直在三楼,后来其中一间说要改成江晚的画室,才从三楼搬下来。   他和江晚的房间一东一西,被隔在裴友山和林芝华卧室两边。   离得不远,但搬下来这几年是他和江晚关系最僵的几年。   身边人一直觉得他们两个不熟,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江晚初中升高中的那个暑假,他一直在办出国。   不过后来他没去,选了淮州本地的大学。   淮大本身就是全国最顶尖的学府,林芝华他们没管那么多,随他自己去了。   在学校旁边买了套房子,长期住在那边,不怎么回家。   可能是他的刻意疏远,即使回到家,江晚也并不怎么跟他说话。   明明她初中那几年,他们关系挺好的。   记忆里她被误会早恋要请家长那次,不敢跟爸妈说,还是来找的他。   新换的班主任,还没有林芝华的号码。   当时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江晚一直跟南极生物群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整理在他身边讷讷解释,说自己没有答应那个男生,真的没有早恋,一直好好学习,很乖很听话。   裴行初当时低头看了她两眼,也知道这种事不像是这个妹妹能做出来的,多半是误会。   不过作为哥哥,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还是要敲打一下。   两个人在校门口站了有十分钟。   江晚惴惴不安地抬头。   裴行初想了半天,实在没办法把同龄男生那些龌.龊的想法用简单直白的语言告诉她,最后只是说了句——“上大学之前都不能谈恋爱。”   江晚很认真地点头,脸红得要滴血,说自己一定一定不会的。   ......   踏上二楼最后一级台阶,裴行初飘远的思绪收了回来。   他盯着不远处那间紧闭的房门。   倒是没想到——到头来,最龌.龊不堪的是他。   不过......他低头笑了笑。   他早就不在乎了。   在摩洛哥那晚,听到她颤颤巍巍说喜欢自己的时候就不在乎了。   礼法道德是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江晚最近嗓子不舒服,今天主任来查房的时候,林芝华问医生多要了两盒清肺的口服液。   刚出门时让裴行初带了回来。   这两天加班,忙得有点累,他按了按眉心,拎着药袋往江晚房门前走。   走到门口,抬手敲了下门,没多想,手按着门把打算直接进去。   然而门把往下压了两下,门却打不开——   好像是被锁住了。   裴行初往后退了半步,视线落在那门把上。   片刻后,眸光偏向一侧,笑了。   真行,门反锁了。   也不知道是在防谁。   裴行初手从门把上滑下来,反身,靠在一侧的墙上。   唇上还挂着笑,低头摸了手机出来。   周扬有一句说的没错。   裴行初这人是有点贱。   防他防成这样,这不干点什么还真对不起上了两道锁的门。   门里,江晚在他敲门前就听到了脚步声。   裴行初两个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她弄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讲真的。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今天家里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是在家,她真的接受不了。   要疯了。   门把动了两下后,门外没了生息。   江晚莫名意识到这是暴风雨来的前兆。   果然,没等几秒,被扔在床头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来看。   信息框里只有一个很简短的标点符号。   裴行初:[?]   于此同时,房门又被人叩了一下。   江晚被烫到似的把手机扔开,决定装死到底。   反正,反正门锁了他进不来是不是?   下一秒,手机屏再次亮了下,消息弹出来。   裴行初:[爸妈房间里有备用钥匙。]   ???   !!!!!!!!   哪里?!   她怎么不知道???   走廊灯暗着,裴行初垂眸盯着屏幕。   对面人貌似慌了。   江晚:[不要!!!!!]   江晚:[!!!!求求你了!!!!]   江晚:[这是在家里!!!!!!]   裴行初眼睛里的笑意逐渐变浓。   一晚上的时间,江晚可能把这一年的感叹号都发完了。   裴行初:[那自己过来开门。]   江晚缩在椅子里,重重地点手机:[不行。]   她忍着害羞一字一字往对话框里敲:[我真的接受不了在家里,不可以,哥哥。]   裴行初:[嗯。]   裴行初:[那我们去酒店开间房?]   “............”   江晚什么羞耻都没有了,疯狂点着手机:[你疯了疯了疯了疯了裴行初]   消息刚发出去没两秒,屏幕上弹出语音通话。   江晚头埋在膝盖里,发烫的指尖戳上去,点了接听。   混了电流声的男音,沙哑磁性,很温和,仿似还带了点无奈的笑。   “来开门,给你送药。”   “药?”   “妈妈让带给你的。”   江晚想起来,刚想应一声从椅子上爬下来,又听对面懒懒反问。   “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江晚抓着头发,心里开始骂人。   什么我以为你以为,不是你在那儿说点有的没的?   她趿拉上拖鞋,动作缓慢地往门口去。   门打开,看到站在外面的男人。   领带已经被拽掉了,和装药的白色塑料袋一起拎在手上。   衬衣领口半敞,站在走廊的阴影里。   江晚让开位置,裴行初从门外进来,走到床边,把药放在她的床头柜上,再抬手把一侧的烧水器打开,调了温度。   烧水器的托盘上放着透明茶壶,转头交代她:“等会儿水烧开用热水吃。”   江晚乖乖点头。   她身上已经换了睡衣,白色的毛绒睡裙,还带了帽子,挂在头上。   小腿后部抵着床沿,站在裴行初和床之间,抬头看着他听他讲另一种外用药的注意事项。   “就......就是给我药吗?”听裴行初说完,她无意识很懵怔地问了一句。   她还以为......   裴行初手上的药盒放下来,转头看到她望着自己。   暖色的光线散在两人之间。   盯着江晚帽子上的毛绒球看了两秒,他微微低头,靠过来。   轻笑着,懒懒的:“怎么,想我亲你啊?”   作者有话说:   看到评论有说哥哥和窦像,是的哈哈哈,不过是窦像哥哥,不仅是性格,身形也像,晚晚就是因为这个才挑的窦结婚,后面会被窦亭樾发现哈哈哈哈哈哈哈(作者的恶趣味)(“我为你浪子回头,你当我是替身”神马的)(裴狗:来啊,一起发疯啊)   随机50个小红包(24小时后发),感恩~   感谢在2023-12-11 18:12:03~2023-12-12 17:4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椿 10瓶;mina酱 5瓶;Just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12.13提前更   ◎三个人一起吃饭?◎   白色的绒毛裙衬得江晚的脸更红了, 她努力端着架子和面前的人对视。   但到底是脸皮不够厚,几秒后,轻轻“呜咽”一声, 帽子往下拽了拽,遮住大半张脸,撞在裴行初怀里。   脸在他前胸压得死死的,仿佛这辈子都不想再抬头见人。   她手揪着他胸前的衬衣布料,很小声很小声,跟念经似的:“不行不行不行......”   裴行初笑得愉悦, 拎着领带的手顺势抬起, 搭在她的后背, 低头到她耳边:“怎么不行?”   江晚语气又急又快:“你疯了, 爸妈的房间就在隔壁。”   “房间在, 人又不在,怎么了, 你想去他们房间试试?”   “裴行初你变态啊!!”   ……   江晚一害羞,下意识就想找地方躲,一面说一面用帽子捂着耳朵往裴行初怀里缩。   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怎么骂人,翻来覆去只能欲哭无泪地说他是变态。   裴行初笑得唇角压不下去。   他虚拍了两下她的背:“起来,你再抱一会儿我真就不走了。”   听到这话,江晚身上像装了个弹簧一样, 从来没动作这么敏捷过,一下从他身上弹开, 扑到床上, 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奶白色的羽绒被, 把自己裹得像个圆鼓鼓的元宵。   脸埋在枕头里, 只冒出来一个罩着白色绒毛帽的脑袋尖。   裴行初看着床上的人笑,踢了踢床沿:“闷死你。”   被子里的人瓮声瓮气,说话间带了羞恼。   “就闷死我,你走开!!”   “我不走你能怎么办?”懒洋洋的语调。   床上那颗元宵拱了两下,闷着声音没说话。   大概是没想好怎么应对床前站着的这个无赖。   裴行初望着床上那只头插在枕头里的鸵鸟,片刻后再次沉声笑了下,在她床边坐下来。   “晚晚?”   没有刻意放柔和的语调,带些惯常的懒散。   江晚动了动,却觉得他在蛊惑自己。   随后察觉到外面那人拨开她的被子,把自己的脑袋从羽绒被里剥出来一半。   耳尖突然的温热湿润,有人在上面亲了一下。   低而轻缓的男音:“早点休息。”   接着,窸窣声响,他起身。   江晚从被子里缓慢地冒出半个头,露出一双眼睛看他。   轻而软的声音:“......你去干什么?”   裴行初从桌子上捡起自己那条领带,眼睛示意了一下屋外的方向。   “回去赚钱,”他唇角挑着些笑,不紧不慢,尾音微微上扬,“不然怎么养你?”   他还有一个视频会。   “谁要你养了......”略微别扭的语气,说完又觉得自己说这话不硬气,语调软下来,“我可以少吃点。”   男人“哦”了一下,把领带重新打好,轻轻歪了下头,学她的语气:“那你明天早上不准吃饭。”   裹在被子里的人眼眶微微发红,闷着声音:“不吃就不吃。”   裴行初盯着她的眼睛,没忍住,俯身,单臂撑着床靠近,唇再次找到她的眼睛,碰了碰她颤抖的眼睫。   亲完再起身,她眼睛更红了。   江晚喘了口气,眼看裴行初看了她几秒后,再次弯腰,她急忙出声,依旧是温软的调子:“不行!”   站在床前的男人手指把领带从结里挑出来,笑看她:“不行什么?”   “不能再亲了......”她瞪着他,恨不得在床上刨个坑。   “哦。”懒懒的应声。   一分钟后,终于在床上那人熟成虾米的前一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早点睡。”裴行初笑。   之后转身出了房门。   ……   裴友山还有一周才会出院,刘妈也要到周末才能回来。   所以往后连着三天都只有裴行初和江晚在家。   江晚胆战心惊,第二天晚上还想锁门,被裴行初抵着门板警告,说再发现她锁一次就把她连人带被子抱到自己房间睡。   “知道了知道了。”江晚还穿着那条白绒毛的睡裙,帽子一半扣在头上,脑袋耸拉着,小声嗫嚅。   “那你不许摸我。”她把裴行初挨着自己的胳膊拨开,手缩进自己衣袖。   “我摸你什么了?”裴行初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她一下,笑,“浑身上下没二两肉。”   江晚总觉得他眼神好像在哪里停了一下。   她羞愤欲死,左右握了两下门把,退后一步,“砰”一下把门撞上,把人关在了外面。   裴行初盯着紧闭的门板再次笑了笑,寻思要不要再给裴友山多约两项检查,给刘妈多放几天假。   让他们都晚点回来。   片刻后,被关在房间外的男人肩膀顶着门框,伸手勾了下女孩儿门把上的玩偶。   白色的绒毛兔,随着被挑起的动作晃了两下。   裴行初低笑一声,手抄进裤子口袋,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除了江晚的极力抗拒外,他最近确实也没心思抓着她干什么。   裴家三房有一些生意转到了他的手上。   叔父一家其实不太愿意,做了些手脚,有几家公司的资产情况有问题。   最近在忙着核算,确实很忙。   裴行初回到卧室,拿上电脑去了书房。   两个小时的视频会后,其中一家公司的财产清算终于告一段落。   关掉视频,抬手轻顶了一下眉心,听到门外有动静。   快十二点了,那丫头不睡觉又在干什么?   裴行初解开领口的扣子,压上电脑,起身往外走。   说实话,打开门之前确实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江晚身上围着一条淡粉色的浴巾,头上用同样颜色的毛巾包着,裹得不太整齐,湿溻溻的发尾翘在末端,像撮小鸡毛,仔细看还沾了点未冲净的白色泡沫。   露出的肩膀和脖子上很轻易地能看到水珠。   看起来像洗澡洗了一半出来的。   裴行初抱臂倚在书房门口,睇着几米外的人。   裴友山和林芝华的卧室门被江晚开了一半,她手正搭在门框上,也回望着看她的人。   她也没想到就换房间的几秒功夫,能撞到裴行初。   冤枉。   她真的没想搞这种茶里茶气......勾引人的套路。   江晚看了裴行初一眼,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房间花洒坏了,想来爸妈这儿洗个澡。”   洗一半了,头发上还是泡沫,不然也不能这样急慌慌地就出来。   早知道就多穿一件了!   在没人的家里,和哥哥搞play什么的......   见鬼,江晚现在只想一头撞死。   早知道就是脏死,她今天也不会洗这个澡。   裴行初看着她精彩纷呈的脸,越发觉得需要多给刘妈放几天假。   看她被逼的想要翻腾又翻腾不过的样子。   两秒后,他放臂,往江晚的方向走。   江晚一看他走过来的动作,脑子瞬间警铃大做,反手推开门就要往爸妈房间里进,被裴行初捏着腰抓回来。   “哥哥,我错了。”   “错哪儿了?”裴行初扣着她把她夹在门框之间。   身后门半敞着,能闻到房间里林芝华最喜欢的香薰气。   而江晚被卡在裴行初的手臂和门框间。   身前是熟悉又陌生的温热气息。   因为习惯喝茶,他身上总是沾着若有似无,不太明显的淡茶香。   “我错了,哪里都错了。”江晚半垂头疯狂认错,她好怕裴行初在爸妈房间门口亲她。   站在这个地方,连碰碰他,手都是抖的。   裴行初垂眸,轻飘飘看她一下,偏手上还要把她往房间里带。   “认错态度挺诚恳,但没一句说到正点上。”   江晚被他手上的动作吓一跳,抬手揪住他的衣服往前靠,想远离身后的屋子。   骤然贴近,带着水汽的冰凉肩膀隔着衬衫抵上男人的前胸。   裴行初垂眸看她一眼。   抬手抹掉她脖子上的水,声线轻沉:“冷不冷?”   江晚慌忙摇头,嗓音哑着:“...不冷。”   别墅里暖气打得足,甚至穿短袖都可以。   “不冷...”男人语调慢悠悠,低下头,“那亲一下?”   “............”   江晚掀眸飞快地扫了他一下。   她不懂这两句话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不行,”她轻着嗓子往后躲,“换个地方好不好。”   “不要在家里,在外面,在外面好不好,哥哥。”   她软下嗓子说话时总有种莫名的虚哑,像被堵在墙角,要被逼哭的样子。   太让人想......蹂.躏了。   裴行初喉咙滚了下,低眸望着她:“亲一下就放你去洗澡,不然我再给刘妈放两天假。”   ?!!   江晚睁大眼睛仰头看他。   “那我就收拾收拾去宋芙那里住。”   裴行初从嗓子里滚出一声低笑,微微直起点身体:“那我就给她打钱,你看你姐妹在钱和你之间选谁。”   “............”   江晚没忘裴行初说买宋芙的画时,宋芙的狗腿样子。   “快点。”裴行初扣着江晚的腰把她往自己身前逮。   江晚放弃抵抗,手揪着裴行初的衣服,眼神混乱扫了下:“......亲哪儿?”   裴行初笑了,拨了她的脸让她看自己:“你还想亲哪儿?”   “脱了衣服给你挑?”   江晚受不了了,小声喊道:“你变态啊!”   江晚骂完,被骂的人显而易见笑得更愉悦了。   他单手搂在她腰后,低声笑着,头往她肩上搭。   “快点。”他手再次掐上她侧腰怕痒的地方,缓声催促。   江晚觉得再磨叽下去,头顶的泡沫都要干了。   咬了咬唇,轻轻闭眼,攥住裴行初的衣服,仰头在他唇角碰了下。   一触即离,头偏向走廊那侧,睫毛颤着,透露着她此时的害羞和紧张。   裴行初垂眼,抬手摸了下她轻轻抖动的睫毛。   嗓音微哑:“没了?”   江晚声音干干的,羞到想去死:“嗯......”   因为浴巾只围到锁骨下方,裴行初很轻易地能看到她从耳根开始,顺着脖颈往下,皮肤上微微泛起的薄红。   好像真的把人欺负狠了。   “那下次在外面?”裴行初低声跟她商量,“再亲深一点?”   江晚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好好好......”她小声应着,说罢察觉到腰上松下来的力道,拨开裴行初,从他胳膊下钻出去,飞速地往浴室走。   裴行初手握上门,右肩斜靠墙,轻笑着看她身影闪进浴室,动作不带丝毫犹豫地拉上门。   -   因为加州的工作提前完成,窦亭樾比他原先说的还要提前回来两天。   吃饭的时间定在周二晚上。   前一天刚把裴友山从医院接回家,江晚今天去了趟淮大找一个老师。   下午从学校出来,直接去了窦亭樾所在公司的高新区。   她到得早,楼下逛了会儿,才联系窦亭樾。   窦亭樾:[等我一下,十分钟后下来。]   江晚回了个“好的”,心想再去旁边一家甜品店看看,给林芝华带些点心回去。   人刚走到店门口,先是收到两条林芝华的消息,以及30万的转账记录。   林芝华:[跟窦家那个在一起不要委屈自己]   林芝华:[想买什么买什么。]   从上高中开始,对金钱的观念更清晰了后,林芝华给她打的钱便越来越多。   她物欲不重,很多时候都说不要,但林芝华说家里有钱,不给孩子花给谁花。   这些年一两个月一次,每次都很多。   江晚花得少,大多都存了下来,林芝华知道后,带着她把那些存款买成了理财,找专业的基金经理打理,放在她的名下。   握着的手机震了震,又进来两条。   林芝华:[你爸爸让给你的,那个老头,每次联系你和你哥都要通过我。]   林芝华:[烦得很。]   江晚盯着屏幕上的消息想笑。   最近夫妻俩24小时不间断地呆一起,互相都有点看对方看烦了的意思。   她甚至能想到林芝华发这话时的表情。   不过......拇指从屏幕上蹭过去时,江晚心里微微有半分沉重。   爸妈是真的对她很好。   当时分手的原因她还没有告诉裴行初。   除了她不够勇敢,觉得这个关系难维系之外,也是因为知道林芝华和裴友山会很难很难很难接受。   她是很回避冲突,很柔软的性格。   作为养女,她一直心怀感恩,所以真的不想因为她的关系,让林芝华和裴友山难做。   这也是一直以来,她表现得比裴行初更被道德感所束缚的原因。   和她自己的一己私欲相比,她会下意识把父母放在更前面。   江晚低头,轻轻吁了口气,把这些烦乱的想法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   宋芙说的。   轻踩了下脚下的软靴,推门正打算往店里进。   手机再次进来消息。   裴行初:[在哪儿?]   江晚:[窦亭樾公司楼下。]   裴行初:[晚上和他吃饭?]   江晚:[嗯嗯,之前约好的。]   裴行初:[我在附近。]   裴行初:[等会儿一起。]   ?   一起什么?   一起吃饭??   他和自己还有窦亭樾一起吃饭???   江晚站在甜品店门口,接过一旁店员递过来的宣传单,满脑袋冒出的都是问号。   江晚:[你和我们两个一起吃饭?]   对面人似乎对她这个阵营划分不太满意。   裴行初:[你们?]   裴行初:[你皮痒了吧。]   江晚站在店前有点挡人,往旁边让了让,两指狂按手机想打他。   床上说自己是男朋友,下了床就当自己是哥哥。   还要揍人!   怎么占便宜和管人的事都要干啊!!   江晚轻轻吸气,没管他的强调,继续发。   江晚:[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干什么?]   江晚:[我今天是要和他谈退婚的事情。]   江晚:[你在我怎么说啊......!]   裴行初:[怎么,耽误你们约会了?]   江晚深深皱眉。   什么跟什么啊......   江晚:[......你能不能不要乱曲解别人的意思。]   江晚:[谁要跟他约会了?]   对面人大概也是烦了一直打字,直接甩了条语音过来。   清清淡淡,带着微讽的男声:“约得少,去看个歌剧还能被周扬撞见。”   江晚也委屈。   她怎么知道会碰到周扬。   再说那歌剧也不好看......看了三个小时,两个半小时她都跑神想他了。   在这儿阴阳怪气什么?   语音听完,江晚再次打字过去。   江晚:[你回家等我好不好?]   江晚:[郁闷.jpg]   江晚:[我们三个一起吃真的好尴尬......]   几秒后,对面人回:[我不嫌尴尬。]   裴行初手机收起来,按了电梯键。   就江晚那个性格,他不过去看着,八成被窦亭樾逼两下又要不知道怎么办。   就靠她自己,这婚得退一年。   裴行初那句之后,江晚试着又发过去几条,但没有一条回音。   她觉得裴行初现在铁定就在这广场旁的哪栋写字楼里,正往下下。   真的好尴尬,她实在不想三个人一起吃饭......   窦亭樾也挺不着调的。   她想象不出这俩人凑一块,那两张嘴能说出来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东西。   真的哭了。   江晚放弃了买甜品的想法,往窦亭樾公司楼下走,她现在就希望窦亭樾赶快下来,两人能远离这片广场,别碰到裴行初。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她没往前走几步,便看到出了前侧楼,朝她这个方向走来的窦亭樾。   她左右扫了下周围的几栋楼,快步迎上去:“我们要去对面顶楼那家餐厅是吗?”   窦亭樾黑色的大衣里面是浅灰色的格子西装。   身形高挺,走近了垂眸看向她。   “在那家订了位置,不想去的话也可以换另一家。”   “想去,”江晚顺势点点头,拉上他的袖子想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们快走吧。”   扯他袖子只是无心之举,想催身边人快点走罢了。   窦亭樾眼神在江晚脸上落了两秒,觉得她这着急的样子有点微妙。   江晚急着躲裴行初,没注意窦亭樾的表情。   扯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下。   裴行初:[你再摸他试试?]   “.......”   江晚心凉了半截。   所以没躲掉?   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到的??   而且没有摸没有摸!   他近视度数肯定涨了,她要去重新给他配副眼镜!!   江晚捏在窦亭樾衣袖上的手松开。   转头看到远处朝他们走过来的男人。   他右臂搭着件浅灰色的长风衣,身上不怕冷似的只穿了件同样灰色的衬衫,衬衣里面是一件小高领的黑色羊绒衫。   江晚觉得裴行初的穿衣风格,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接受过韩剧的启蒙影响。   窦亭樾的视线在裴行初身上扫了下。   觉得最近在外面遇到他的次数貌似有点多。   上次是在那晚宴隔壁的酒店,两人还聊过几句。   “怎么在这儿?”窦亭樾客套地打招呼。   裴行初眼神在江晚脸上落了下,转过来:“办点事。”   同样客套的回答。   江晚低头,鞋底搓着脚下的灰色地板,在心里默念一万遍希望窦亭樾不要开口邀请裴行初一起吃饭。   最近跟窦亭樾见过很多次,江晚对他也有些了解——不知道是客气还是别的,这人特别喜欢邀请遇到的人一起干点什么。   就比如先前在雪场喊裴行初一起滑雪。   俩人当着身旁女孩儿的面针对生意上的事简单交流了几句。   疏离且客气。   江晚没怎么听,也听不懂。   正当她在心里第一百零八遍祈祷不要一起吃饭时——   一旁的窦亭樾开口了。   “就对面那家餐厅,一起去吗?”他问。   江晚:......   ??   江晚松掉脚底的枯树叶,目光转向身旁只穿了件衬衣的男人。   就见他扫她一眼,语调疏懒,侧眸答:“好啊。”   江晚:................   !!!   这俩人是不是都有病啊!!   吃什么吃,就他们两个会吃饭?!!   作者有话说:   阿晚:神经病啊!!!!   感谢在2023-12-12 17:41:25~2023-12-13 21:0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看有星星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ustin.、25192549、乌芮、6597323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12.14日更新   ◎“嘘。”◎   要不让他们两个自己去吃吧。   不是都喜欢吃饭吗?   她看他们两个相处还挺好的。   江晚踩了踩脚下的树叶, 愤愤地想。   不过不仅是江晚,窦亭樾也稍微有点惊讶。   他以为裴行初不会去。   他望着面前的人,眉尾略微轻抬。   但也无所谓, 正好可以和裴行初谈些生意上的事。   晚两天再和江晚单独出去,反正最近不忙,时间多。   他视线偏向一侧,望向垂头看地,貌似在数砖块的女孩儿:“周末再去星子塔?那边新开了一家做墨西哥菜的餐厅。”   他语调和缓。   窦亭樾声落,江晚感觉到左侧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连忙抬手摆了摆:“不用了......”   江晚反应略微有点大。   窦亭樾眸光微变, 眼神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这姑娘今天有点奇怪啊。   江晚深吸一口气垂头盯地板砖, 想赶快去吃饭赶快结束。   现在这情况维持久了, 人容易窒息。   这么想完, 她闭了闭眼睛, 抬头。   眼神在一旁的两人身上溜了下,垂在身侧的手错了搓指尖, 指向不远处:“......那我们现在过去?”   两位亲爱的大爷。   其中一位大爷温声答了句“好”侧身和她并肩,往前走。   另外一位大爷视线淡淡撇开,落了几步跟在他们身后,低眸发消息。   裴行初:[两个小时内说完,去东郊“青石”吃夜宵。]   江晚垂眼看了下屏幕,实在是觉得这样太像偷.情。   窦亭樾就走在她左边两拳不到的地方,侧侧眼说不定就能看到。   她贴的是防窥膜吧, 是的吧。   真的很想哭。   从小到大没怎么骗过人,实在是没办法像裴行初一样淡定。   关键是, 努力维持平静她姑且可以, 但耐不住后面有个“监工”一直撩她。   裴行初:[晚上晚点回家?]   对面不知廉耻地又发过来一句。   江晚觉得自己眼睛脸颊都在发烫。   快速地回了个“好好好”, 接着发了个带颜文字的请求。   江晚:[能先不这样发消息吗, 哥哥T-T]   后面捏着手机的人,看到前面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的烂心情被这个哭泣的表情治愈。   浑身上下几乎要溢出来的那点不爽终于消散了一些。   他把车钥匙放进外衣口袋,拇指按在键盘敲字。   裴行初:[等下吃饭坐我这边。]   江晚:[嗯嗯嗯!]   估摸着是怕他再干什么,对面人十足乖巧。   裴行初扫了下前侧窦亭樾的背影,捻着手机边框还是不太满意。   他轻轻眯眼。   裴行初:[你选的什么烂人,他前女友一箩筐你不知道?]   江晚:[反正我也不喜欢他,所以无所谓......@o@]   江晚耳朵动了动,用余光捕捉了一下身旁窦亭樾的动静。   随后再次重申——   江晚:[不要再发了,我真的好怕被发现哥哥//-\\]   江晚:[我们不是说好了悄悄的吗T-TT-T]   裴行初再度撩了眼皮,往前面扫了下。   目光重新落回来时,屏幕上又一次弹出消息。   江晚:[我真的真的真的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   比如拉手拥抱,肢体接触什么的。   所以别在折磨我了。   江晚:[我保证^-^]   裴行初盯着她那个很可爱的笑脸看了两秒,界面切出去回复了一下工作消息。   随后手机收起来,再抬头时,看到窦亭樾握在江晚小臂的手往下滑了滑,牵住她把她带离拥挤的人流,往马路对面走去。   男人的手牢牢握住女孩儿的手,毫无间隙。   裴行初:............   她保证的是个屁。   裴行初:[。]   裴行初:[江晚,我数到三。]   这边裴行初消息刚发出去,前侧江晚连第一个数字还没收到,噌一下手从窦亭樾手里抽出来,像只兔子一样往旁边蹦了半米。   她真的要哭了。   救命!!   她发誓这真的是第一次。   而且她真的不知道窦亭樾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带着她过马路!!   江晚抽离的动作太迅速,窦亭樾偏头看了她一眼,终于察觉到她今天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以前对他也排斥,但好像没今天这么严重。   是因为今天有“家人”在身边?   就是再不亲近,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可能有点当着“家长”的面谈恋爱的尴尬。   窦亭樾手抄进大衣的口袋。   他不是爱窥探别人隐私的人。   对江晚微妙的反常没过分深究。   前方的人行道台阶旁有一个包了银色铁皮的广告牌。   即将要走到斑马线尽头时,窦亭樾透过那个广告牌看到后侧离他们三四米远的裴行初。   男人微垂头,手机放在耳侧,貌似在跟下属打电话。   身高腿长,走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周扬以前说过,冲着裴行初的这副皮囊,想跟裴家联姻的不在少数,但裴行初自己貌似没什么意愿。   这么久,就只听说过他一个女朋友。   窦亭樾目光从那个广告牌反射的人影撤开,转向身旁的江晚:“你哥除了先前那个,还交过别的女朋友吗?”   江晚刚把手机按灭,闻言心里一抖。   就说了不能三个人一起吃饭!!   你看看!!问题来了吧!!   还问的是她!!!   江晚稳了稳心神,手机塞进口袋时,木讷摇头:“不太清楚,没往家里带过什么人。”   “这样啊,”窦亭樾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异样,“也是,一般这种事都会瞒着家里人。”   谈恋爱什么的。   被父母知道了很麻烦。   江晚点头:“应该是吧......”   “那你呢?”窦亭樾又问。   江晚轻怔,眼神迷茫:“我什么?”   “谈恋爱,”窦亭樾笑了笑,“你有没有谈过男朋友?”   江晚下意识摇头:“......没有。”   身旁的人听到这句嗯了一声,接话道:“那我还是你的初恋?”   ??   !!!   什么?!!   江晚现在觉得窦亭樾的脑子八成也有点什么毛病。   而且,这话要是被后面那位真正的“初恋”听到,她今天晚上还活不活了?!!   几秒后,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纯白背景板的对话框,有种让人看到死亡气息的苍白。   裴行初:[?]   裴行初:[你最好好好想想晚点怎么跟我解释。]   江晚有一瞬间想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   !!!她就说离这么近怎么可能听不到!!   她被头发遮了一半的脸哭丧着。   要死啊。   一起毁灭吧。   过了马路的那栋楼,走过去,再坐电梯上顶层,前后只有不到十分钟。   幸好只有十分钟。   不然真的不知道窦亭樾还会再问她什么问题。   “前菜里有黑松露的那道换成另外一种沙拉。”窦亭樾把菜单递给一旁的应侍生。   他和江晚的位置靠窗,裴行初则坐在挨着通道那侧,江晚的旁边。   右边的气息太明显,而对面的人也礼节性地望着她。   江晚如坐针毡。   窦亭樾看到她动了一下,浅声解释:“这家上菜很快。”   江晚抬眼看了他一下,点头。   她不想知道这家菜上得快不快,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说完结束。   转着一旁的叉子还在想开场白,却忽然感觉到放在桌下的手被裴行初一点都不温柔地拍了下。   江晚手收上来,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被逼着开口。   “我上次跟你说的......你考虑好了吗?”她看向窦亭樾。   “上次,”对面人把用过的湿手帕扔在一侧,“哪一次?”   江晚硬着头皮:“就是我说我们这个联姻算了......”   她话音未落,对面人像是想起来:“考虑了。”   江晚点点头,抬了视线望过去。   窦亭樾:“我不同意。”   江晚:............   耳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   江晚心瞬间提起来,手伸下去,按在裴行初的手腕上。   不过好在身旁的人貌似没有做什么的打算。   江晚缓了下心神,再次开口:“我们互相也不喜欢,你可以找更合适你的。”   窦亭樾笑了:“我说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江晚吐了口气,忽略窦亭樾这句话:“我是想先跟你商量一下再跟家里讲,但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就只能直接跟家里说......”   窦亭樾接话:“跟家里说什么?说这婚不订了?”   没等江晚回答,窦亭樾把应侍拿上来的果汁推给她。   “你不会的,”他嗓音温润,“你一定是因为不想跟家里说,所以才先来找我商量,所以现在也不太会跨过我跟家里摊牌。”   “也代表我还有跟你谈判的机会?”窦亭樾两手交握放在膝上。   女孩儿轻轻皱眉,像是觉得他在说一个难题。   窦亭樾视线从她面上转开,扫了眼旁边一直置身事外的裴行初。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这顿饭吃得有点怪了。   要退婚的事——江晚不想跟林芝华他们讲,但裴行初貌似知道。   虽说年纪相仿,有些事情兄弟姐妹之间交流起来更方便一点。   但......他们两个关系不是不好吗?   裴行初的手从江晚手下抽出来,拎了桌上的透明小壶,给自己倒了杯加了冰的柠檬水。   水注进玻璃杯里发出清脆的水柱声响。   窦亭樾目光抬了抬,再次移过去,片刻后问了句。   “你妹妹要跟我退婚,你什么想法?”   男人手上的茶壶放下来,眼皮都没抬一下,神情清淡:“没什么想法。”   仿佛事不关己。   但茶壶放下来没两秒,男人又补了一句:“不过强扭的瓜不甜,不想结就不结了。”   窦亭樾眉眼稍稍扬了扬。   这就有点护着江晚的意思了。   窦亭樾轻轻笑:“裴家跟我家生意上联系紧密,这个婚结了比不结好。”   斜对面刚回过他话的人应了声,说了句“也是。”   这话说的语调没什么起伏。   窦亭樾觉得裴行初性子是挺冷的。   到底是妹妹,也不愿意多管两句。   这想法刚落,就见男人又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儿,征求意见似的问:“要不你还接着结?”   江晚:.............   她现在哪敢回答这话。   咬着唇再次摇头,申明自己的立场:“真的不太想结了。”   “我年纪还小......”她绞尽脑汁又想了一个借口。   “不小了,”对面人接口,“22,到法定婚龄了。”   窦亭樾杯子放下来:“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领证。”   “愿意吗?”身旁裴行初也看她,缓缓问了一句。   江晚:.........   领什么领,领大头鬼啊!   ......   这顿饭吃得其实还算和谐,但事情——他大爷的没解决一点。   窦亭樾开玩笑,打太极,愣是一个“好”字都没说。   江晚站在电梯往下下时,还在心里叹气。   本来想着如果能跟窦亭樾统一战线,跟双方父母都好说。   现在怕是要直接跟林芝华和裴友山讲了。   如果窦家姑母那边执意要结,真的会有点麻烦。   米其林星级餐厅,一道一道菜吃下来,不止两个小时。   从酒店大门出来,站在外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本来就冷,天早已经黑透了。   窦亭樾侧身看江晚:“不喜欢我的话都说出来了,你今天估计不太想让我送。”   江晚迟疑了一下,还是诚实点头。   她对窦亭樾其实是有点歉意的。   最开始是她点头同意,现在又是她反悔。   确实有些抱歉。   她指了指前方路边:“家里司机来接了,不用送的。”   窦亭樾点了下下巴:“我还要再回趟公司。”   说完看向江晚身后正在打电话的裴行初:“你怎么走?”   裴行初手机拿下来往右侧示意了一下:“开车过来的。”   裴行初先一步去停车场开车,江晚跟窦亭樾在酒店门前分开。   这栋楼连着铺装好的广场,车不能开进来,刘叔停得有些远。   江晚快走到车旁时,手机收到消息。   裴行初给她发了一个停车场的车位号。   裴行初:[来找我。]   江晚抬头看了眼前方不远处来接自己的那辆车,舔了舔唇,回——   [我怎么跟刘叔叔说?]   消息发出去,对面拨过来语音。   夜里静,从听筒传出来染在耳边的男声,有种沙哑隐秘的好听。   他笑得很淡,但夹杂了些许不太明显的愉悦。   “说你要自己逛逛,”懒怠的语气,“这么大人了,怎么撒谎还要人教?”   江晚抿抿唇,声音不由自主也轻下来:“我不会啊......”   挂了语音,江晚按裴行初说的,走到前面跟刘叔交代了两声,随后折了个方向,照着裴行初发给自己的那个号码往停车场找去。   这片是才建成的新区,广场灯带不多,靠近停车场的地方更是没什么照明,只靠远处主干道旁的灯柱,零零碎碎洒过来一点。   江晚沿着花坛旁的石阶走过,默念着车位号,仔细核对地面上用白色油漆刷着的数字:“A103......”   终于,她再抬头,在极角落的地方看到那个车位。   整个停车场最西北角的位置。   停车场大,空着的位置不少,江晚不太理解裴行初为什么要把车停在这么靠角落的地方。   好难找......   她拢了拢外套两襟,快步走过去。   因为跟裴行初说好了要一起吃夜宵,刚在那家店江晚没吃多少。   她以为裴行初会在驾驶位等她,往车那处走的时候绕了一下,打算直接去副驾,上车。   然而人刚绕过车尾,往前处走时,后座的门突然在她身前打开,紧接着有人握上她的腰,一股大力,把她带了进去。   冷不丁的动作,江晚被吓了一跳,惊声叫出来之前,跌进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男人身上穿了那件一直拎来拎去的灰色风衣,单腿跨在车门外。   江晚撑着裴行初的身体要起身,被他按着后背重新拢进怀里。   女孩儿棉服两襟敞着,让抱她的人很容易伸手进去,隔着薄薄的线衣贴在她的身上。   她里面穿了浅蓝色针织衫,很薄,也有点短。   两番挣扎的动作后,露出一截细腻的腰线。   略微粗糙的手掌贴着那截柔软的肌肤。   和这段时间以来,每一次亲近的接触都不一样。   这次是紧紧的,没有任何阻隔和空隙,像揉进身体里的拥抱。   江晚这个动作不舒服,轻轻动了下。   抱着她的人单手把她提起来,探身勾上车门。   很轻的“砰”一声。   凉气,鸟叫,远处的车鸣,以及幽幽月光都被阻隔在这狭小的空间之外,剩下的只有昏沉的光线,和一片寂静中格外明显的呼吸。   裴行初换了个姿势,把她面对面重新抱进怀里。   照样是手伸进外套,把她完全拢在怀抱的动作。   因为连日里的抗拒,让江晚在此时此景还是下意识挣了下。   裴行初下巴搭进她的颈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   他笑着,哑声:“不是说了在外面可以。”   “让我抱抱?”低声问她。   江晚能感觉到藏在他压抑的呼吸里,那丝几不可闻的喟叹和压在她后背的那只手透露出的淡淡满足。   她意识到,其实他们很久,没有这样拥抱过对方了。   她很轻的呜咽一声,很乖顺地趴进抱着她的人怀里,头埋进他的侧颈。   无意识地轻蹭了一下,极度依赖的动作。   男人像是被她这动作取悦到。   再次低低笑出声。   裴行初搂着她的腰把人往上抱了些。   江晚是被忽然抱进来的,所以并没有注意裴行初戴了眼镜。   此时男人头低下来,金属镜架贴着她的侧颈往下。   江晚被冰得瑟缩了一下。   裴行初托着她的下颚让她抬头。   鼻尖抵上她的时,轻沉的声线,沙哑着喊了声:“宝贝?”   “亲亲我。”他说。   话音落,单手扣着她的后脑,把她压向自己。   “哥哥”这个身份,总是让江晚下意识顺从裴行初的所有指令。   她被扣着向前,唇碰到他的侧颈时,迷迷糊糊的贴上去,很轻地舔了下他前颈突出的喉结。   突然的湿润,轻轻扫过那个地方,裴行初身形不受控制地绷了下。   再之后,是无奈的笑。   他垂眸,昏暗的光线里,看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嗓音不禁再次哑了半分,滚出一声很低的混笑。   “谁让你亲这儿了?”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还带着茫然。   她貌似反应了两下,懵懵的:“对不起......”   刚被那样按着,江晚真的以为是让她亲那里。   裴行初的视线扫过她水蒙蒙的眼睛。   软软的声音道歉......太让人想把她按.在身下了...   裴行初捏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下去。   被握着腰倒在后座上时,江晚再次感觉到冰凉的镜架压在自己的鼻骨。   她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做这种很亲密的事情时,裴行初总喜欢戴眼镜。   不过现在,她也分不出什么心思想这个。   左手被握着手腕摁在座椅上,她脑子昏沉,像是要在朦胧中失去意识。   ......   窦亭樾和江晚分开后,本打算直接回公司,但没走两步遇到了一个熟人,聊过几句后,想起吃饭时表摘掉,忘到了餐厅。   折返餐厅拿了再下来,折腾了一些时间。   公司的方向路过停车场。   从西侧路过时不经意地看到了裴行初的车。   后座车门开着,能看到被男人遮住的......半个女孩儿的身影。   光线太暗,又被车门遮了一半,连衣服都看不清。   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是长发。   应该是个女人。   窦亭樾脚下停住,刚往那侧又看了一眼,后座男人的身影探出,关上了车门。   十分钟前,他回餐厅拿东西,看到过接江晚的车从主干道往东开上了高架。   几个小时前还问过江晚裴行初有没有别的女人,这会儿就撞到他在外面跟人幽会。   窦亭樾并不是好奇心重的人。   这也是他对江晚明显奇怪的反应没有过多探求的原因。   但这一次,他莫名觉得——有点奇怪。   可能是上次在晚宴旁的酒店,问起裴行初江晚住在几层时他的反应,也可能是今晚江晚毫不避讳,在裴行初面前说出退婚的事情。   总之,这一次,窦亭樾并没有作壁上观,绕过走开。   他望着那处稍稍看了一会儿,随后抬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裴行初把江晚从座位上托起来,抱进怀里时,她身上的外套已经掉了一半,露着里面浅蓝色的线衫。   头发凌乱,对襟的线衫被扯松了两颗扣子,露着漂亮的锁骨和脖颈。   裴行初低低垂眼,眸色极认真地在她脸上扫过。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怀里的人被吻到几近喘不上气。   女孩儿跪坐在他身上,同样伸手抱住他的腰,脑袋软趴趴地搭在他的肩膀。   裴行初扣着她的后脑把她的头抬起来,接着垂首,再次去找她的唇。   堪堪吻上,他们这侧的后窗却被人从外叩了一下。   裴行初动作停住。   除了前挡风玻璃外,后面几扇窗户全部贴了防窥膜。   没有任何光线的树下,根本看不清车里的情况。   副驾驶的窗户没关严,露着一条狭窄的缝。   窦亭樾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裴行初?”   略微扬了语调的调侃。   因为长时间的荷尔蒙刺激和缺氧,江晚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说这话的是谁。   直到空白了几秒,没听到裴行初的回音后。   她慢慢抬头,对上身前男人清沉的瞳色,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车外的,是刚刚和他们分别的窦亭樾。   她一瞬间瞳孔紧缩,脖颈处还带着亲吻后发烫的温度。   眼睛红红的,盯着裴行初:“哥......”   裴行初抬手压住她的唇,制住了她要叫出的称谓。   他唇间依旧带着懒散的笑,右手抬起,对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江晚声音太小。   窦亭樾并没有能完全听清。   但隐隐约约,风带着那极细微的声音还是落进了他的耳朵。   车里——一定有一个女人。   而且,裴行初为什么不回答他?   照理说在外面幽会,也不是什么避不可谈,很丢人的事。   不应该这么避讳。   窦亭樾眉棱轻挑,几秒后,往旁边两步,背靠在裴行初的车尾,低头拿起手机,拨过去一个电话。   被扔在中控台的手机响起的一瞬间,裴行初就知道是谁打的了。   江晚揪着他的衣领,稍显惊慌地注视着他。   裴行初垂眸,看她一眼,之后探身拿了被扔在前面的手机。   靠回来时,抱着江晚的手再次紧了紧,把人完全搂进自己怀里。   唇压在她的耳侧,在电话接通前轻声——   “嘘。”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呜呜呜/但是是大肥章/发个红包!   感谢在2023-12-13 21:00:41~2023-12-15 00:1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米 20瓶;淼淼今天喝水了吗 3瓶;夏日晚风、69905964、晏柒、天蓝玉、Justin.、长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12.15日更新   ◎【含回忆】有份扎了蝴蝶结的快递◎   电话接起来的一瞬, 微哑的男音从听筒传出。   “有事?”   还未从刚刚的暧昧中完全抽离,带着将醒未醒的沉溺。   窦亭樾带着笑的眼睛有一闪而过的意外。   倒不是意外裴行初是这样的声音,是意外他好像没多掩饰。   不过仔细想来, 裴行初确实是这样的人。   即便是做了什么荒唐行迹,也不太会因为怕被人发现,而刻意遮掩。   所以疑惑再次绕回去。   那刚刚为什么不回答他?   既然不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行为,那是——为了藏住车里另外一个人?   窦亭樾轻摇了一下头,觉得事情貌似有点意思。   他脚下换了重心,嘴上道:“还不走?”   “有点事。”对方回。   “什么事要把车停在这个地方?”   那侧人笑了, 两秒后, 语调再次放缓, 没给什么面子:“我想我还不需要跟你汇报。”   车里太静, 窦亭樾的声音从听筒里散出来, 一字一句都无比清晰地落进江晚的耳朵。   她两手早已经从裴行初的侧腰收回来,轻轻攥住自己领口的衣服, 神色紧张地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早在心里最没有束缚,最上头的几个月,她也只和裴行初在摩洛哥和伦敦这么亲近过。   不熟悉的国外,周围也没有认识他们的人。   人有种被抽离现实的恍然,和被抛于世界之外的肆无忌惮。   而现在,每每有不管不顾, 一股脑扎进去的冲动时,就会有现实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一点点把她从想坠入的梦境中再次拉出来。   是啊, 婚还没退。   还有生意上的事情, 窦裴两家的关系复杂纠缠着。   不过这些都还好, 令人担心的是林芝华和裴友山那边。   即使,退一万步讲,他们最后会同意。   但挑明一切的那段时间,因为难以接受而产生的疏离,尴尬,甚至于生气吵架,都有可能。   还有最最重要的外界舆论。   江晚虽然也很贪心,不想因为喜欢哥哥而失去父母的爱,但其实她并不怕被骂。   因为确实是她起了不该有的念头,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被吵被训斥,甚至被冷落都是应该的。   纵然性格软,但她并没有那么爱当缩头乌龟,负得起应该负的责任。   不过她不想因为和裴行初的关系,让外面的人戳着林芝华夫妻的脊梁骨骂。   有先河。   她听到过,所以才格外担心。   世人八卦,也总爱对别人的事情妄加论断,只字片语地指摘。   添油加醋,把事情说得更难听,再当笑话讲给身旁的人听。   大多数人貌似都有这个不怎么好的癖好。   保守传统,做了一辈子好事的夫妻俩,最后因为一双儿女,羞红了脸被人讲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是江晚最不想看到的。   还有裴友山不算好的身体状况,公开关系后有可能对家里公司造成的影响......   江晚低低垂眸,脖颈处因为刚刚的亲吻而升腾起的灼热温度已经冷下来,被手机那端窦亭樾的几句话带回现实。   还在打电话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扣在她腰后的手抬起来,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侧脸。   江晚抬头,手握上他的手腕,看他。   “你们公司是喜欢加班到十二点吗。”裴行初对那端的人道。   窦亭樾眉宇间再次染了些笑。   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裴行初这话里的意思。   下逐客令了。   “现在回去处理事情,”窦亭樾低头看了眼表,“十一点半可以结束。”   “嗯,不送。”   挂了电话。   窦亭樾从倚靠的车尾起来。   裴行初松开江晚,帮她把外套提好,再次比了下噤声。   随后把她自己留在后座,单腿跨到前面,坐进了驾驶位。   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放在副驾驶的座椅,眼镜摘掉,插在手旁的收纳台。   接着启动车子,先是把车内空调开到了适宜的温度,再接着手指划过车载屏,挑了一首很老的奥地利民谣。   他动作不疾不徐,甚至于当民谣的前调结束,才终于摸上方向盘,轻打方向,通过右前方的小路,把车从停车场开了出去。   窦亭樾没走,一直站在原地,等车拐出停车场,再看不到影子,他视线才收回来。   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烟来,低头挡着风点上。   高新区这两年还在往外扩,有些地方基建设施没有完全搞好。   车少的地方,路灯时有时无。   车子开出去两个路口,在宽敞的路边缓缓停下。   暖黄色的灯柱,每隔十米便有一个。   但很巧,裴行初停车的地方,左手边的那个路灯坏掉了,暗着。   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面还有些呆愣的人。   轻声笑着,语声难得的带了些温柔:“过来抱抱?”   江晚还没从刚刚的后怕中缓过神,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每一种引发的结果好像都不怎么温和。   她没动。   驾驶位的人貌似是看了她两眼,极轻微的叹气,随后探身过来,把人抱了过去。   后背抵着方向盘,侧坐在裴行初身上。   大概是周身包裹的温热气息,让江晚的精神回暖了一些。   “在想什么?”裴行初低头问她。   江晚摇摇头。   她没说话,但两人都心知肚明现在的气氛是因为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江晚侧头看他:“窦亭樾好像不同意......”   “嗯,不同意就算了,”裴行初帮她把领口的扣子扣好,“那就直接跟爸妈说。”   江晚有点犯难:“生意上不是牵扯的有点多吗,如果那些合作都没有的话......”   裴行初手从她扣子上滑下来,笑了:“担心这么多,缺你饭吃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行初低头亲了她一下:“别想这么多,去青石吃宵夜?”   他嗓音低醇,有点勾着她让她别再想这些事的意思。   江晚悬空的腿轻轻晃了晃,努力让自己抛却这些想法,之后稍稍偏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婚暂时退不了的话,那我们......”   裴行初降了车窗,单臂支在窗框,微微眯眼看她,神情模样都有种随性懒怠。   他含混笑着,说——   “偷.情啊。”   “.........”   江晚看他一下。   就知道这人正经不过三分钟。   -   青石是条近郊的古街。   挨着淮洲附近的一个小镇,有几家做淮洲小吃很有名的铺子。   大多来淮洲的游客都会被导游带去市内的一条商业街,而只有本地人才知道青石才是能尝到淮洲特色最好的地方。   江晚上初中的前两年,林芝华和裴友山出差的时间还是多。   可能真的是被“午夜电话”骚扰怕了,上了高中,裴行初没再办住校,而是搬回了家。   淮洲教育资源倾斜严重,学生生活忙。   两人课业压力都不小,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交流并不多,一个占据三层阁楼,一个霸占二楼书房,各自学各自的习。   不过不一样的是,独占阁楼的不再是裴行初,变成了江晚。   江晚很努力,但学习成绩一直不上不下。   文化课方面她好像并没有那么擅长,但对色彩有着异于常人的感知力。   初一下,林芝华找了老师,开始帮她专修美术。   人的天赋真的是种很神奇的东西。   只修了半年多,一次偶然参赛,却拿了奖。   那时候刚升初二,还在十一假期,天也不算冷。   江晚约好了和几个朋友一起去青石吃宵夜。   她同桌,还有画班的两个男生。   林芝华还在荆北,约饭的当天晚上江晚跟林芝华例行通过视频后,换了衣服下楼,才发现来家门口找她的只有其中一个男孩儿。   她那个同桌临时爽约去找了男朋友,讲好要带过来的闺蜜也不可能来了,所以这场庆功会算来算去只剩了江晚和另两个男生。   天色晚,要去的地方也不近   但大家在画班时关系都不错,而且要庆祝的是江晚的事,她不好意思提出取消,所以最后踌躇了两下,还是打算去。   但刚走出家里大院没多久,被回来的裴行初撞上。   裴行初看了眼她身旁的男生,问清楚要去的是哪里后,黑着脸把她叫了回来。   往家回的路上,裴行初没理身后的人。   他不知道是林芝华他们管她管得太松,还是给她讲得太少。   这么大晚上的,去二十几公里外吃烧烤,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这段时间裴行初自己都忙得要死,也没什么功夫管江晚,把人逮回来,径直往楼上走。   江晚跟在他身后,垂着脑袋。   她......有点想林芝华。   到底还是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在得知自己拿了奖的这个晚上,最想的还是跟父母分享。   视频里说的那几句远远不够。   但林芝华还有半个月才能回来。   她微微垂头,情绪有点低落,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出来。   裴行初回头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是没吃到夜宵难受。   等踏上二楼最后一级台阶,往前侧走的路上,江晚忽听已经走出去几步,推开书房门的人对她道:“回去加件衣服。”   江晚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抬头望他。   “等会儿我带你去。”往书房里走的人这样说。   江晚反应慢,后知后觉地盯着那扇已经关上的书房门,再次轻轻“啊......”了一声。   不能见到父母的难过好像少了一些。   得奖的快乐还是有人一起分享。   不过那天,青石夜宵的记忆并不算愉快。   因为江晚再次感受到了这个哥哥嘴是有多贱。   “糯米鸡吃吗?”   “太油。”   “椰子饭呢?”   “白米饭有什么好吃的,回家电饭煲你能蒸两缸。”   “钵仔糕?”   “卫生吗?”   江晚心情全无,开始自暴自弃,发泄式吐槽:“这个板栗粽也不好吃,太甜了......”   她话没说完,身旁人笑着接口:“我倒觉得这个挺好的,比你之前买的所有都好。”   “...............”   江晚一生气,把自己那份板栗粽全扣到了他碗里。   ......   从高新区开车过来,再到青石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不过小吃街,也正是夜里这个时候才热闹。   两人没有一起下车,是裴行初过去买了提回来的。   一份糯米鸡,一份椰子饭,几个钵仔糕还有些淮洲当地的甜点。   江晚趴在车窗上舀着碗里的椰子饭。   裴行初则背靠在车旁,看从青石街门头源源不断走出的行人。   带着湿气的夜风吹过来,撩过男人的衣角,挤进车窗,又染在女孩儿的发丝上。   时间久了,青石街的商业化也开始严重。   很多传统老店不再是以前的味道。   饭有些硬,椰蓉的味道也不新鲜。   “好吃吗?”裴行初侧头看车里的人。   江晚有些失望地摇头,总觉得没有七八年前来的那次好吃。   她一手托着碟子,下巴搭在窗框上,看着远处。   瞳仁里映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唇角还沾了未蹭掉的白色椰乳。   出神的样子,眼睛里染了很淡却轻快的笑。   男人一时看得心痒,弯身想去亲她。   忽然被遮住的视线,在唇几乎要贴上来时,江晚才想起来往后躲。   拢在裴行初右掌的脑袋往后蹭了蹭。   而他也在这时意识到——这里太多人了。   并不是个适合接吻的好地方。   被人撞到或是上点财经新闻,会很麻烦。   裴行初垂眸,视线从江晚的唇抬起,重新落回她的眼睛。   尽管知道她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躲掉这个亲吻,但他心里好像还是有那么一分,微妙的低落。   这分低落来源于,好像还需要清除很多更多资源在抠抠峮乙乌尔尔气雾儿吧依阻碍,他们才能成为想接吻就接吻,想约会就约会,大大方方不必避讳任何人的关系。   但除此之外,这分低落还因为——她貌似把很多事都放在了“喜欢他”之前。   纵然清楚她很懂事,顾虑的那些也都很重要。   但他仍旧会纠结一些细枝末节,就比如——觉得她的这份喜欢不够奋不顾身。   这是件一旦在意了,就会频频想到,然后心里频频觉得酸胀满溢的事情。   但,也没关系。   她是妹妹。   要多包容她一点。   而且,裴行初垂眼低低笑了下。   奋不顾身这个词好像太幼稚了点。   他这个年纪,应该脱离了这种中二的词汇才对。   江晚被他这声笑弄楞了,塌下身体去找他的眼睛,软着声音:“你笑什么......”   裴行初抬起眼,指腹蹭掉她唇角的椰乳:“想到那年你扣到我碗里的板栗粽。”   江晚轻轻“哦”了一声,眼睛低下去,小声嗫嚅:“谁让我买什么你都说不好吃,偏偏那个......”   话未说完,被亲了一下。   终于亲到人的男人上身从敞着的车窗抽走,勾着唇:“以后不会了。”   ......   裴友山和林芝华明早要去临市找一个好友,最近半个月会不在家。   但今晚还在。   还在青石街时林芝华打过一次电话,问江晚什么时候回家。   当时两人还没吃完东西,江晚按裴行初讲的,说今晚住宋芙那里不回去了。   车再从青石街开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确实回不去了。   常住的酒店都认识他们,不好再去。   最后思来想去真的来叨扰了宋芙。   宋芙刚搬的地方,离淮大不远,拎包入住的精品小区,两室一厅。   其中一间卧室,本来就是留给江晚的。   江晚提前给宋芙打了电话。   所以来开门看到裴行初时,宋芙并没有任何惊讶。   她按着脸上的面膜,对两人指了指南侧带露台的那间:“你们两个......”   江晚瞄了下裴行初,推着宋芙的胳膊把她往里带:“我跟你住一间。”   宋芙“啊?”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转头看她:“不是和好了......”   没说完的话被江晚捂着嘴堵回去。   然而捂住了宋芙的嘴,却制不住她的声音。   她在江晚手底下哼哼唧唧,像个很吵的哑巴。   江晚的脸再次染上薄红,咬着唇,说话声细若蚊呐:“我没喝酒......”   有点不敢。   多尴尬啊......突然睡在一起什么的。   宋芙了然,从这短短四个字中提炼出“深层次”的含义。   不是不想——是不敢。   那好姐妹不帮一把这说不过去。   宋芙这房子不大,前面两个女孩儿就是再往前走,也没办法离裴行初太远。   小声嘀咕的声音都被他听了去。   他随手把外衣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一边扯松领口一边垂眼笑了下。   让她当着朋友的面和他这样那样......好像是有点为难她。   不过江晚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也不知道宋芙家里有没有什么酒。   ......   江晚从宋芙房间的浴室出来时,宋芙正翘着屁股在衣柜前扒拉什么东西。   听到身后门响,转过来看了她一眼。   紧接着把手里的一块黑色布料扔给她:“我新买的,还没来得及穿。”   “借你了,睡裙。”宋芙说。   江晚点点头,拿着东西回到浴室,然而把那块破布展开时,脸再一次唰一下红了。   宋芙管这小撮布料叫睡衣???   一条很短的吊带裙,大面积布料用的都是柔软的黑色薄纱。   好看是挺好看。   就是,盖不住一点。   江晚像熟了一样从浴室钻出来,把衣服往宋芙怀里塞。   半湿的头发垂在脑后,涩着声音:“......还有没有别的?”   “啊,别的?”宋芙拉开自己的衣柜,打量着里面一众漂亮的小衣服,“你嫌这件不好看?”   不对啊,这些都是自己和男朋友一起精心挑选的,无论从男性审美还是女性审美都是“顶级货”。   江晚站在宋芙身后,对着衣柜里那些千奇百怪的衣服看楞了。   “......这都是什么啊......”   “你别管这是什么,你穿就行了,不然你只能裸着睡了,你也不想半夜你裸.露的胸碰到我裸.露的胳膊吧。”宋芙把江晚往浴室推。   宋芙真的什么荤话都往外扔。   江晚听完这两句,比刚才更熟了几分。   她强迫自己直起视线,再次扫了眼宋芙柜子里的那些衣服。   布料一个比一个少。   而且那些只有几条细带的是什么东西,也是衣服吗?   江晚绷着唇,盯着那些衣服反复挣扎。   最终妥协下来。   因为剩下的那些,还不如手里这个。   手里这个至少是件“衣服”。   而且是跟宋芙睡,好像确实不用纠结那么多。   江晚转身从宋芙衣柜快速摸了个长到小腿的毛衣开衫,之后抱着两件衣服一起去了浴室。   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被床上的宋芙指使去厨房烧水。   江晚没多想,揪着开衫的帽子罩在头上,拢了两襟,趿拉着拖鞋往外间去。   等烧好水,拿了水壶和杯子走回卧室门前,才意识到好像被宋芙卖了。   拧了两下卧室门发现打不开,紧接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几声。   宋芙:[亲亲宝贝,找你哥睡去。]   宋芙:[我晚上还要跟男朋友打视频,不许你过来当电灯泡。]   宋芙:[又不是没睡过,多睡一次,加量不加价。]   宋芙:[我会捂着耳朵当什么都没听到。]   宋芙:[而且那件战衣…….]   后面嗖嗖嗖地还跟了好几句。   江晚扫了一眼,随后快速把界面切掉,当没看见。   宋芙到底在给她发什么鬼图片啊!!!   江晚两脚别在一起,勾着门把开始面壁望天。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刚从浴室出来的裴行初也收到了宋芙的信息。   宋芙:[裴哥哥,门外有个扎了蝴蝶结的快递,麻烦接收一下]   宋芙这房子两间卧室的门中间部分用的都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   裴行初把手上的毛巾放下,掀眸往外看,很容易透过浅白色的玻璃看到站在另一间卧室前的人影。   他盯着那处看了几秒。   随后重新低眸扫了下宋芙这条微信。   貌似有人被从另一间房赶出来了。   但,扎了蝴蝶结——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你看我是不是很肥!   感谢在2023-12-15 00:12:37~2023-12-16 00:0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746398 50瓶;枫娩 5瓶;淼淼今天喝水了吗、晏柒 2瓶;夏日晚风、清梦满舫、Justin.、啊啊啊啊啊、2519254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12.17日更新   ◎“你怎么知道这是他拿给你的?”◎   江晚像颗钉子一样订在宋芙房门口, 勾着门把,仰头望着天花板,人神交战。   让她主动去找裴行初一起睡觉已经够不好意思了, 各何况身上还穿着这样一件衣服。   江晚低头看了眼自己,黑色的薄纱布料从没拉严的毛衣外套里冒了个头。   她再次欲哭无泪,无奈望天。   怎么去啊......   忽然身后“吱呀”一下,清晰的开门声。   江晚想都没想,“砰”一下,背对身后的男人撞向面前的墙。   贴得很紧, 像张沾在墙上扒不下来的烙饼。   她并不知道宋芙给裴行初发了消息, 以为他只是看自己站在门外不动, 出来问情况。   还在想要怎么把现在的情形更“温和”地解释给裴行初时, 身后清懒的男音直接打碎了她这幻想。   “宋芙说你找我。”有人不要脸地把宋芙的话转了个意思。   “里面穿了什么, ”他语声轻缓,匀了点慢条斯理, “转过来让我看看。”   “............”   宋芙这个爱打报告的。   江晚很小心地往前迈了半步,更加严丝合缝地粘在墙上。   低低的笑音从斜后方飘过来。   她闭了闭眼,能想象到身后的人是种怎样的表情。   裴行初也不急,就这么靠在门框,抱臂看着她。   女孩儿下面穿了淡蓝色的长兔毛袜子,袜口堆在小腿下部。   杏色的毛衣外套,粗线麻花的纹理, 长到膝盖下面。   毛衣和袜口中间露着截纤细的小腿。   大大的帽子扣在她头上,让人看不到她的脑袋。   裴行初这么盯着她的背影, 思绪忽然飘得有点远。   江晚并不是主动的人, 但仔细想来, 其实这两年里两人关系每一次往前迈, 都是因为她。   裴行初抱胸的手放下来,绕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水。   短短两分钟时间,因为他开冰箱的响动,远处的那张“烙饼”按捺不住,正反两边翻了翻,又“烙”了两下。   裴行初瞧着那处无声地笑。   他没催江晚,反倒......很享受这种时候。   看她纠结挣扎,反反复复,最后却仍旧任命般地妥协,走向自己。   这个过程——   就像是看她突破捆绑,束缚住她的那些东西,承认这些都被“喜欢他”这件事打败。   他很受用。   裴行初拿着水走回自己房间门口时,墙上那张烙饼已经在第三次翻面。   他佯装没看到,往房间里进,一只手握上门侧,准备关门。   远处那张饼余光看到他的动作,终于再次动了动,贴着墙小步往左,朝距离裴行初近的地方挪了挪位置。   江晚两条小腿相互蹭了蹭。   宋芙这房子也不知道怎么装修的,卧室有暖气,客厅没有。   这么光着腿站了一会儿,真的好冷好冷。   她察觉到因为自己挪动的这两下,卧室前的人停住了关门的动作。   男人抬手磕了下门板,懒声:“没话说,我关门了。”   话音未落,贴着墙的人闭眼再次往左侧移动了两步,小声:“有有有......”   擦着墙一路过来,要把宋芙家的墙纸擦干净了。   裴行初望着她。   就见女孩儿穿着棉拖的两只脚在地板上踩了踩,憋了口气般转向他。   她右侧身体还贴着墙,像个软体动物一样黏在上面。   斜眼瞄了他一下。   目光落回脚下的地时,期期艾艾:“......哥哥,能不能收留我一下?”   一句话几乎耗费了她全身的力气,然而和对她对视的男人却轻笑一声,说了句。   “不行。”   被拒绝了。   江晚的脸倏然憋得胀红。   裴行初捏了捏手里的矿泉水瓶,侧身倚上门,吊儿郎当:“你要说,‘哥哥我喜欢你,想和你一起睡觉’。”   ......这就有点超过江晚能接受的范围了。   她踌躇了一下,再次回身面壁,几秒后挤出宛若蚊子哼哼的一声:“哥哥......我喜欢你。”   “嗯,”裴行初点头应了一下,提醒,“后面那句呢?”   “.........”   江晚憋了半天没憋出来,还在挣扎犹豫,只听远处的人大发善心地又来了一句:“不说也行,那再说句‘哥哥爱你’听听。”   “.........”   “哥哥,”   江晚看了他一小下,随后目光撇开,烧着脸含混不清地重复了一遍后面半句。   那面被一次又一次满足的人,这句之后继续得寸进尺:“那再......”   他刚说了两个字,那边贴着墙的人像是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精神折磨,两步跨回宋芙房前,拧了拧门把带着羞愤的声音喊里面的人:“宋芙,我要跟你睡......”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脚步声,随后身体一轻,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都把你赶出来了,能不能不要没脸没皮去打扰别人。”抱着她的人笑着调侃。   江晚被说得脸红。   揪着帽子挡住自己的脸,把自己往裴行初胸前埋。   进了房间,人被放在床上。   江晚拢着毛衣把自己裹紧,往被子里钻。   裴行初在床边坐下,捏着她的后颈把人扒出来。   他抬手在她屁股上轻拍了一下,好笑:“让我看看你里面穿了什么。”   江晚要羞死了,哼哼唧唧反驳:“......不是我要穿的,是宋芙。   她强调:“她非要让我......”   裴行初嗯了一下,截住她要说的话,随后稍稍俯身,气息拢着她。   依旧轻笑着,音调低低的,有点哄人的语气,却又显得很随意。   “对,她让你穿的,让我看看?”   这已经是从刚刚开始裴行初说的第三遍让他看看了。   江晚在这种事上是没见过什么世面,那点浅薄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通通来自裴行初。   但知道得少归知道得少,并不代表她傻。   身上这衣服属于个什么情况,她还是懂的。   “就是一件......普通的睡裙。”她被裴行初捞进怀里,小声叽歪。   “普通是有多普通?”   男人轻声笑着回应她,一条胳膊夹着她不让她从怀里掉下去,弯身另一只手把床头的几个抽屉依次抽开,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抽了他这一侧的床头柜,另外一边的并没有看。   像是在找东西,但也不是执著于一定要找到。   和他想的一样,宋芙还没有那么周到。   人是送来了,但有些必需品,并没有在这间卧室备上。   最后一个抽屉推上时,裴行初的手已经摸了江晚毛衣的扣子,一颗颗往下解了去。   江晚头搭在他的肩膀,闭着眼,睫毛轻轻颤着。   两手很安静地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没有任何推拒的动作。   裴行初看到她乖巧的样子,不禁低头,再次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她是这样的,因为害羞所以一开始总会回避,但真等他要对她做什么时,又总是无比听话和顺从。   任人予取予夺。   说的就是床上的她。   听话的让你觉得怎么喜欢她都不够。   毛衣的所有扣子被解开,裴行初也终于看到了里面的“乾坤”。   很细的吊带挂在女孩儿的肩膀上,薄纱的蓬蓬裙,有点像芭蕾舞剧里的黑天鹅。   江晚被裴行初侧抱在怀里,感觉到开衫前襟大敞的一瞬,她抑制不住羞意,抬手紧紧环住了男人的脖子。   脸无意识地埋进他颈窝,蹭了蹭。   裴行初盯着裙摆下细长的腿,再次低眸笑了。   也不知道现在再去找宋芙借点计生用品,还来不来得及。   早知道自己会这么没有抵抗力,刚在床头柜里没看到时,就应该打电话找宋芙要了。   他没见过江晚穿成这个样子,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从她的肩膀,侧腰......滑下去,但随后想再一次重复打量时,眼神克制地收了回来。   他压着声音在江晚耳边说了句话。   江晚听完,全身再次发烫:“......我不去借.....”   “嗯,那只能不用了。”他逗她。   听到这话的女孩儿好像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只是头更深地埋进他怀里。   裴行初垂眸看着她,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时,眼神也更暗了一些。   每当她露出这种极度依赖的样子,总能更深得勾起他本就已经要燎原的情.欲。   床头灯被拧暗了一些,江晚感觉到侧颈微微灼烫的温度,是灼烫的吻。   吻一路向下。   之后是肩膀,再往下......   这个下好像没有止境,直到她被放在床上,亲吻终于停到了对的位置。   半靠在床头的姿势,让她后脑轻抵着墙。   极度难耐时,她垂在腿侧的手,无意识地摸上他的耳廓,被他扣住手腕重新压回了被子里。   ......   那句“不用”确实是逗江晚的。   裴行初自认还没有禽.兽到这个地步。   而且即使不做到最后,代替的方法也有很多。   等结束,江晚被抱去浴室,她已经累得精疲力尽,腿都在打颤。   被洗好,重新换上衣服,她额头抵着他的前胸,闷着声音问用不用帮帮他。   裴行初一边低头帮她系扣子,一边低笑着让她不要招自己。   “你再找事,今天就真的别睡了。”他这么说。   江晚弱弱地应了一声,脑袋垂下去,没敢再看他。   ......   江晚那件黑色裙子被裴行初扔在了浴室。   再穿折磨的只能是他。   他把自己来时穿的衬衫套在了她身上。   抱着人重新回到房间。   江晚确实累了,滚在他怀里,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经过刚刚那一遭,裴行初倒是清醒了点。   睡不着,半靠在床头,一手揽在怀里人的后背,另一手拿了手机看消息。   手机上有两小时前林芝华发来的微信。   说她和裴友山改明天下午走了,让他中午没事就回家,一家四口再吃个饭。   还说三房转到他手里的生意有些问题,明天吃饭的时候再跟他说。   裴行初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单手打了个“好”。   江晚正好这时候动了下,迷糊地睁眼看到他还没睡,问了句。   裴行初手机按灭,帮她把散到前面的头发拢到后面,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轻声:“你先睡。”   江晚确实困得紧,一条胳膊搂住裴行初的腰,再次往他身侧贴了贴。   -   第二天醒来,两人是岔开时间回家的。   裴行初先绕了趟公司,才往家回。   江晚则在宋芙家磨叽到中午,等裴行初到了家,才从宋芙家离开。   刚和哥哥做了些不该做的。   江晚有点不敢回家,独自面对父母。   中午吃饭时谈起三房的那几桩生意。   “你二叔没什么意见,主要是你二婶......”林芝华说到这儿不知道想起什么,“主要是你二婶不舍得让到你手里。”   裴友山貌似不想听林芝华提到的这个人,手里的筷子轻敲了一下碗:“不说了,账上的东西回来多查查就行了。”   裴行初点头应了一声。   三人说这个时江晚刚好去厨房拿刘妈弄好的桂花糕,端着盘子走回来这话题刚好结束,所以没听到。   刘妈在裴家久了,有点像家里人。   林芝华也不允许家里的孩子太养尊处优,成为“饭来张口”的少爷小姐。   她踢了踢裴行初:“帮刘妈把甜汤端过来。”   裴行初放了筷子起身。   他从餐桌一侧绕过去,路过江晚时,在爸妈看不到的地方,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腿。   江晚早上起来还感觉腿上没力。   这会儿被他拍了一下,一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还觉得脸红。   林芝华瞥眼看到,随口问她了句:“热了吗,把客厅温度打低一点?”   江晚磕巴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听到正从她椅后绕过的始作俑者一声低笑。   林芝华倒是没听到裴行初笑,只是抬眼扫到他,有点奇怪:“那边空那么大,你从这边绕什么?”   “怕踩到我老子,他骂我。”裴行初从善如流,随便扯了句。   那边被点到的裴友山把碗里的鱼骨挑出去,轻哼一声:“我现在骂得了你?”   江晚悄悄抬头,往裴行初那侧看,看到已经走远的他通过前侧的玻璃和自己短促地对视一眼。   镜子里的他瞧着自己,唇角噙着很淡,但能看出的笑。   江晚视线撇开,很快速地瞄了下离裴行初不远,还在盛汤的刘妈,目光抽回来,低头去夹菜时,抑制不住也偷偷笑了下。   很不明显的,只弯了眼睛的笑。   -   两天后,裴行初,江晚和宋芙三人一起约了顿饭。   一家做淮洲本地菜的店。   去的路上,宋芙在车里叭叭了两遍,问另外两个人是不是单独出去吃饭不方便,才找她当挡箭牌。   江晚被调侃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裴行初也不帮忙,单手抵着方向盘,另一手撑在窗框,从后视镜看副驾驶和后座斗嘴的两个人。   不过相比斗嘴,不如说是江晚单方面“挨打”更恰当一点。   宋芙:“我那天晚上送你那件战衣好用吗?”   江晚:。   宋芙:“好用说话,我把店推你,肥水不流外人田,一般人我不告诉。”   江晚:。   宋芙没脸没皮地托了下巴往前凑头,笑着逗人:“到底怎么样,你给个用户反馈啊,好用的话我得给人家打个五星好评......”   江晚小声:“......你歇会儿吧。”   宋芙啧啧两声,把目标转向裴行初。   裴行初是个没脸没皮的,宋芙噎不住他,和他的对话能折磨到的只有江晚。   宋芙:“裴哥哥,那天晚上晚晚好看吗?”   裴行初:“好看。”   江晚:。   宋芙:“那店直接推给你吧,你看还有没有适合晚晚的。”   裴行初:“嗯,微信发我。”   宋芙盯着手机,夸张感叹:“哇,今天下单两件九折,三件八折,折上满两千减三百。”   裴行初懒声笑:“晚上回去买十件。”   江晚:。。。   他们两个才应该是亲兄妹。   开到地方,车停在地下车库。   从停车场出来,宋芙说要去隔壁商场先买个东西,陪着她过去逛过,乘电梯下楼时,在门前遇到了南漪和她老公。   隔壁两家事务所都有程岩清的股份,能在这里遇到他也不算稀奇。   “你们要去旁边那家淮洲菜?”南漪看他们,“正好一起,本来约了窦亭樾也说去那儿吃。”   江晚扫了下裴行初,和他短暂的对视一眼,继而微微耸拉了脑袋,看地。   她其实是有点不愿意的。   一起吃饭的人越多,代表她和裴行初说话的机会越少。   不过南漪这么说了,自然也不好拒绝。   几个人站在写字楼前,正是风口,最近降温降得厉害,风这么贯通地兜过来,扑得人有点冷。   江晚抓着衣襟稍稍缩了下脖子。   还在低头遗憾不能和裴行初单独吃饭,斜前方刚和她对视的人往后两步,不着痕迹地站到了她右手侧。   削过来的风不偏不倚被他挡了个完全。   江晚抬头,余光看到他还在跟程岩清说话。   再垂眸时,眼神却落在他垂在身侧,就离自己不远的左手上。   男人左手的小指戴着枚素色的戒环。   大衣的衣角被风撩起来,扑在她的大衣下摆。   白色和黑色,不同的布料,却在此时陡峭的寒风里悄无声息地纠缠在一起。   江晚视线收回来。   衣领往上拽了拽,遮住下巴,然后很轻很轻地笑了下。   ......   几个人进到隔壁楼,坐电梯上到八层,进门,被应侍引到最里面一张六人台。   窦亭樾比他们先到一步,正在桌旁站着,发消息。   看到人过来,收了手机,微压下巴,跟几人打招呼。   他表现得跟江晚找他谈退婚之前一样,温和礼貌,绅士周到。   甚至也还像之前那样对待江晚,落座时还贴心地帮她抽了椅子。   退婚的事他没跟家里提。   不过那之后也还没来得及再跟江晚联系。   南漪脱了外套,把自己的包递给程岩清:“楼下碰到阿晚他们,就说一起吃了。”   窦亭樾点头,刚手机上南漪已经跟他说过这事。   六人台的长桌子,一边三个人。   江晚坐的这侧左边是宋芙,右边是窦亭樾。   裴行初坐在她的斜前方,宋芙对面。   江晚对面是南漪,程岩清坐在南漪的另一边。   落座时江晚想和裴行初挨着,但南漪说有事情找他,不知道是谁先抽的第一把椅子,反正坐着坐着就坐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窦亭樾视线在远处裴行初身上落了下,再接着看了眼坐在裴行初对面的宋芙。   宋芙正在跟裴行初说话,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有点......过于熟稔了。   窦亭樾换了个坐姿,把南漪要的东西递给她。   接着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飞机场接宋芙,也是裴行初帮她拿的行李。   宋芙当时没有任何犹豫把行李给了他。   动作有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自然。   就好像,之前就认识一样。   但江晚的朋友,为什么会和裴行初这么熟?   窦亭樾身旁的女孩儿看不出异样,垂着眼,安安静静地听着桌上其它几人说话。   右手抬起,转着桌子上的餐具,像在走神。   “你们俩最近有没有吃到什么好吃的餐厅,推荐给我试试。”南漪把话题转到江晚和窦亭樾的身上。   要退婚的事情还没挑明,南漪并不知道。   她以为两人还保持着一周两次的约会。   “没吃到什么好吃的。”江晚笑了笑,有点尴尬地说。   窦亭樾但笑不语,没回话。   一侧有一张甜品台,放了可以自己随便拿取的甜点。   工作上的事情聊完,斜对角一直对桌上情况很冷淡的男人貌似对大家接着谈论的话题没什么兴趣,他起身,去了旁边的甜品台。   甜品台离得不远,三四米的距离。   南漪还在抓着江晚给她介绍美容院,唠唠叨叨的说过个没完。   窦亭樾眼神却停在裴行初什么的背影,没有收回来。   甜品的种类有很多,但裴行初取得貌似很有目的性,他从左边拿下几个碟子,其中有三个碟子都取的是桂花糕。   而且三碟桂花糕,其中有一盘,多淋了一勺桂花蜜。   男人托着深红色的木盘走回来,一旁的应侍帮他把盘子里的小碟依次摆到了长桌的中央。   再接着窦亭樾看到一旁一直在转餐具的女孩儿停了手上的动作,侧眸去划了下手旁亮了下的手机。   之后她抬眼扫了下桌上的几盘糕点。   只是很短暂的一眼。   刚浇上的桂花蜜因为已经从米白色的糕点滑到了盘底,只这么一眼,其实看不出来哪盘多还是哪盘少。   但她还是在再一次垂眼看手机时,准确无误地伸手,拿了其中蓝色碟子的那盘——淋了两勺桂花蜜的那个。   动作没有任何挑选和犹豫。   像是和刚刚取这糕点的人有一种不为旁人所知道的默契。   一直注视着她的窦亭樾,眼神忽然变得微妙。   他总感觉江晚和裴行初并不像大家所认为的那么不熟。   南漪的嘴不停,已经把聊天对象换成了宋芙。   程岩清也被南漪拉着参与其中。   窦亭樾再次扫了下这桌上,除了自己外另两个都没有说话的人——一个江晚,一个裴行初。   再之后,微微侧眸,在江晚把那盘糕点移到自己面前时,忽然问了句。   “你怎么知道这是裴行初拿给你的?”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来晚啦!/但我很肥!/发个红包呜呜呜   感谢在2023-12-16 00:04:07~2023-12-18 00:2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枫娩 10瓶;口去皿 8瓶;芥末辣 5瓶;糯米夹心 2瓶;Justin.、夏日晚风、69905964、7024513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12.18日更新   ◎“想你了。”◎   屏幕上还显示着裴行初十几秒前发给她的消息。   信息很简短, 只有两个字,说是“蓝色”。   在悄无声息的角落,隐瞒着自己的心事看过对方很多年。   这让他们无论是对对方的喜好, 还是做事方式都很熟悉。   是对方仅仅只说两个字,就能领略到他整段话意的了解。   所以当江晚看到这条消息,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去看那些糕点,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她心里有小小的雀跃。   就像那种上学时,背着老师和同学,收到长相帅气, 有点暧昧的前桌给的一盒饼干。   因为想给你, 所以他拿了一盒饼干, 分给了所有人, 但只有分到你时, 掀眸,像是装作不经意地和你对视了一眼。   悄悄的, 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和你笑了一下。   这盒饼干的意思,你知道,他也知道,但被分到饼干的其它同学并不知道。   因为这短暂而高昂的雀跃,让江晚看这信息时太专注,没能第一时间听清窦亭樾问她的话。   而当她反应过来转头看过去, 窦亭樾已经敛了神色,换了另一种声线。   他笑了笑, 像是闲聊:“这份放的蜂蜜多一点, 我以为是专门拿给你的。”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并没有任何异常。   “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窦亭樾语音温和随意。   江晚手指从盘子边沿离开, 垂下来。   先前和窦亭樾吃饭, 有讲过自己的口味。   她仔细回想了下窦亭樾最先开始的那句话。   他提到了裴行初的名字,但好像......但从字面意思来看,确实也是一句没什么独特意义的寻常话。   江晚抬眼看他,嗓子微微发紧,顺着说下去:“我不知道这份多加了,我以为是一样的......”   窦亭樾轻微抬了下眼尾,随后微压下巴,像是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具体答案。   本来就是闲聊,回不回,怎么回,都无所谓。   江晚稍稍松了口气。   但手再次碰上面前的碟子时,恍然间却忽然有点心虚。   南漪和宋芙两个人一见如故,聊得别人插不进去嘴。   窦亭樾把一旁应侍端来的茶递给身旁的江晚一杯。   江晚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接着,杯子拿起来,压在唇沿抿了一口,听到窦亭樾又问。   “上周去的哪家餐厅你觉得怎么样?”   “哪家?”江晚没反应过来。   窦亭樾看过来:“你哥我们一起去的那家。”   江晚叉子戳在面前的糕点上,认真回忆了那天的菜色,答道:“挺好吃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窦亭樾把自己面前的餐盘摆好,“看你吃得不多。”   江晚插起糕点的银叉停了停,想起那天餐后又去加的那顿“夜宵”。   “......那天胃口不好。”她随便找了个理由。   窦亭樾一句两句的问话,让江晚叉子上的这块糕点自始至终都没有咬进嘴巴。   讲实话,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讲,窦亭樾和裴行初的性格有点像。   所以面对窦亭樾,她也总会招架不来。   好在这句之后,窦亭樾没再多问别的。   江晚低头小口咬了下那块奶白色的桂花糕,暗暗祈祷窦亭樾不要再问什么问题。   但大概是她最近做的亏心事太多,这祈祷没怎么奏效。   唇刚离开软趴趴的糕点,身旁一直没出声的人又问了句:“你那天,”   男人稍顿了一下,随后改口:“你知道那天,你哥在停车场跟人约会吗?”   窦亭樾右手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下,转过去看她。   其实在问出这话的一瞬间,他也觉得飘在他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有些荒谬。   尽管最近发生的几件事确实有那么一些不太明显的不对劲。   但把江晚和裴行初联系在一起,还是有些太离谱。   太捕风捉影了,没头没尾。   而且这不像他。   窦亭樾把桌上的茶杯拿起来,放在另一手的手心里。   把自己会这样问的原因归结于——自己可能确实对江晚有些兴趣。   而这兴趣也远超过自己所认为的那么多。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一直纠结来纠结去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和那个人能不能在一起。   而她又为什么要跟自己退婚。   他自认相处这些时日,自己对她挺好的。   也很洁身自好。   窦亭樾轻轻笑了下。   而另一侧的江晚因为他刚刚句问话,不受控制地惊了下,搭在桌下的手捏了捏自己的毛衣下摆。   她努力冷静下来,同时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那晚的场景......应该是没有被发现。   再抬眼时,她下意识往裴行初的位置看了一眼。   很快的收回,但还是被被她看的那个人捕捉到了。   裴行初把面前的汤碗推开,垂眸,另一手划着手上的手机,几秒后,薄薄的眼皮抬了抬,扫了下窦亭樾和江晚坐的方向。   桌子宽敞,几个座位之间隔得都远,他能感觉到刚刚两人进行了很短暂的对话,但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而在这情形复杂的几秒间,江晚也终于想到了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啊......是吗?”她转过去看窦亭樾,摇摇头,有点不知所措的,“不太清楚。”   窦亭樾的目光从她脸上略过。   还未完全镇静下来,因为心虚而带到脸上的那半分错愕让此时她的这句话,恰恰显得更可信了点。   窦亭樾视线挪开,拇指蹭了下桌上的银筷,反复斟酌自己刚刚的想法是不是确实太荒诞。   裴行初和江晚......怎么可能。   那侧的裴行初在这时低眸,指腹按在手机上给江晚发了条信息。   裴行初:[怎么了?]   因为感觉到江晚略微慌张,和依赖地看向他的那眼。   他没再单单只扔了一个问号过去,而是敲了一句话。   江晚:[T-TT-TT-TT-TT-T]   裴行初:[说话。]   虽然他们两个都在看手机,但裴行初是从坐下开始,手机就没离开过手,一直低眼拨动着,像在回工作消息。   江晚则是偶尔屏幕亮一下,才会回一条。   所以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对话。   江晚:[他问我知不知道你那天在车里的事情。]   裴行初:[什么车里?]   江晚:[你再装T-T]   拿着手机的男人换了个搭着的腿。   裴行初:[你回他你知道。]   江晚:[?]   裴行初:[你说当时你也在车里,他再晚来一步尺度就有点少儿不宜了]   江晚:[你有病T-T]   裴行初盯着江晚那个哭泣的表情看了两秒,拇指从屏幕上垂下时,抬眼,刚好和窦亭樾对上视线。   两人很平静地对视了一下,窦亭樾先一步移开,偏头靠向身旁的江晚,问了句什么。   随之江晚脸上,再次露出略为为难的表情。   隔着吵吵闹闹的南漪和宋芙,裴行初确实听不清窦亭樾的问话。   他目光垂回来,在键盘上打了个“出来”。   江晚余光看到屏幕上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回复,斜前方的人已经推了椅子,站起来。   因为他这动作,整桌人都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他绕过来,走到江晚这侧,抬手敲了下她的椅背。   下巴点了下不远处的阳台:“妈让我跟你说点事。”   全桌最单纯的南漪看过来,莫名其妙地问:“什么事不能在这儿说?”   “我妈要生三胎,问我们俩同不同意,怎么,你也要听?”   裴行初那语气,正经话也能被他说的不正经。   南漪翻了个白眼儿:“神经病。”   江晚起身,跟着裴行初走到阳台。   门关上,中间透明的部分印着两人的身影。   一高一矮,临着黑色的铁艺围栏站着,中间隔了一米。   裴行初:“说吧。”   “什么......说吧?”江晚莫名。   “不是他总问你问题,你回答不了吗?”   江晚“啊?”了一声。   “带你出来避避风头。”   裴行初往房间里侧看了眼,接着状似无意地后退半步,身体的大半隐在身旁的屏风后——这是一个外面看不到的死角。   他单臂搭上身后的栏杆,恢复了独自面对江晚时才有的样子。   眼睛里的冷淡褪去,带了点温柔的调侃。   催道:“随便说点什么,不然等会儿要被发现有猫腻了。”   说是过来商量事,如果一直站着不动嘴,被里面看到就会很奇怪。   听到这话,江晚再次“啊?”了一声,身体微微僵直,既不敢往房间里面看,又怕乱动被里面人看出什么。   她半低着头,看裴行初脚下的地:“说什么啊......”   “我哪知道,”被屏风挡住的人肆无忌惮地笑,“背首古诗吧。”   “.........”   江晚没抬头,并不知道此时面前人拢着她的目光很柔和。   在这陡峭的冷风里,笑看着她。   “鹅,鹅,鹅,”男人语调闲闲,给她起头。   “...............”   江晚十分无语地抬眼,在看清他脸上的笑和挡在他右侧的屏风时,脸上的无语又变成了气恼。   合着把她叫出来,就让她一个人演戏。   重新垂下眼时,她声音不自觉地泛了点委屈:“你就逗我玩吧,什么带我避避,就是为了......”   看她窘迫而已。   江晚越说声调越低,是真的生气了,话音落,侧身推开阳台门就想往里走,却被身后人叫住。   “宝贝。”   收敛了懒散,有点认真的声音。   “想你了。”他说。   江晚手松了门把,回身看过去。   “在外面既不能跟你说话,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看你,”他唇边噙了笑,注视着她,语调轻缓,低低重复,“想你了。”   江晚已经退回了刚刚的位置。   眼神在他脸上匆忙扫了一下,随即眼帘半垂:“什么......”   “抬头看看我?”   他嗓音低醇,这句说得太温柔,江晚受了蛊惑,抬了视线望过去。   触到一双眼神清润,只印着她影子的眸子。   他们在卷着冷风的阳台,和一门之隔内的温暖相隔,轻轻对视。   因为沾了里屋暖黄的光点,男人的眸色被衬得温和。   裴行初笑:“现在能背诗了吧。”   江晚盯着他看了两秒。   夜风凉,她却依然觉得脸颊很烫。   她视线不由自主地撇开,颤着声音随便念了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古诗词。   诗句背得坑坑巴巴,和这削在耳尖的冷风一样惹人嫌。   但她却能感受到来自身前,一米多外,注视着她的滚烫视线。   最后两个字被风卷走残音时。   “背完了?”男人问。   “嗯。”   “再站会儿。”   “啊?”   “等你不脸红了。”   “哦......”   几分钟后,两人再从阳台回来,宋芙盯着两人的脸来回扫了一下。   可能是她知道其中内情,所以每逢这俩人偷偷摸摸干点什么,她都比他俩还紧张。   宋芙:[你们俩刚在外面干什么呢?]   江晚:[没干什么......]   宋芙:[那你脸红什么?]   江晚:[!!??很明显吗......]   宋芙:[没,炸你呢,再红冷风吹吹也吹没了,没人看得出来。]   宋芙:[所以快说干什么了?]   江晚发完消息把手机扔开:[不说。]   这顿饭结束前,漂亮的服务生小姐拿了很多手编的挂扣走过来,说是餐厅和一家传统手工项目有合作,这是餐后赠送的编织扣。   线勾的挂饰,各种颜色的冰激凌形状。   江晚扫了眼托盘,看上的那个蓝色被隔壁桌跑过来的两个小朋友要走了。   六七岁大的小孩儿,手里还有另外一个。   应该是喜欢,重复来要的。   江晚的目光很遗憾地从那蓝色的编织扣上滑开,随手拿了个白色的。   吃完饭,几个人从餐厅出来,乘旁侧的电梯下到负一,去停车场开车。   到电梯前,裴行初说自己有东西忘了拿,折返了餐厅。   另外几人先上了电梯,到楼下等他。   一起来的,打算道个别,再各回各家。   电梯往下的路上,程岩清都在说裴行初是不是看上刚那个那托盘过来的服务员了,说盯着人家看了好几眼,说的有鼻子有眼。   南漪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程岩清一起调侃了两句。   等电梯下到负一,宋芙跟江晚说裴行初让她上去一趟,好像是刚签的单子有点问题。   打她电话没打通,才发消息给了宋芙。   江晚把包递给宋芙,反身回了电梯间。   上到刚刚的楼层,出了电梯往外走了两步,看到站在店门前的裴行初。   一侧的雕花盆景遮住了他身前的人,但还是能看出是刚刚程岩清嘴里的那个应侍生。   黑色的长发挽成了低发髻,身上素白色的旗袍。   确实很好看,最重要的是......   江晚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瞅了一眼。   最重要的是很凹凸有致。   跟她不一样。   江晚想到刚刚在电梯里南漪夫妻俩的话,说裴行初刚刚吃饭时就盯着人家看了好几眼。   前方不远处的人和那姑娘说完话,从她手里接过一个东西,很自然地抄进口袋,转身出了门。   视线扫到江晚,朝她走过来。   江晚目光落到裴行初一侧的大衣口袋,不清楚他刚刚从人家漂亮女孩儿手里接的是什么。   “走了。”裴行初走到她眼前。   江晚“哦......”了一声,转身和他并肩。   她因为跑神忘了问裴行初签错单的事,等走到电梯间按了电梯听到身旁的人开口。   “不是让你过来找我?刚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江晚心想到门口不就是找他了,还非要走进去吗。   走进去又打扰他跟别人说话。   她瞄了眼电梯门上显示的楼层数,恹恹的:“看到你在跟别人说话......”   “那你就不过来了?”男人尾音微扬,没事找事,“我又不是跟总统说话。”   江晚觉得他这语气很欠打,心里那点熊熊火苗燃起来,也没什么好态度。   闷声:“...不是跟总统说话,但是是跟漂亮的小姐姐。”   裴行初斜眸看她一眼。   一秒后,转回视线。   “确实漂亮。”他笑。   江晚垂眼盯着大衣上的扣子,两指捏着,略微愤恨地揪了揪。   接着“叮——”一声,电梯响后,甩开身后的裴行初,先一步走了进去。   裴行初跟着进去,抬手按电梯键:“你也觉得她漂亮?”   江晚声音闷闷的:“没看清。”   “没看清你就夸?”   “看清身材了,身材好。”   裴行初笑了声,没接着逗她。   二十几层的直梯,下到负一要走一会儿。   电梯下了几层,江晚揪着扣子没按捺住,通过电梯门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你们刚刚在说签错单子的事?”   “不是。”裴行初看了下电梯显示的层数。   “哦......”   “想知道?”   “嗯。”   这句之后,身旁人没再有回音。   像是不想说。   几秒后。   江晚舔舔唇,还是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电梯已经下到了二层,另外几人就等在电梯外的休息区。   江晚问完还是没得到答案,忽然实打实的有些难过。   不理人算怎么回事......   说了什么也不告诉她。   江晚低低垂眼,看着前侧壁上贴的广告纸。   头顶的显示屏已经显示了一层,紧接着在这数字再往下跳时,江晚感觉到身旁的人轻拽了一下自己,把她拉到了他的斜前方。   随后垂在身侧的手被塞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耳后是男人染着笑的声音:“我是去问能不能再多给吃醋鬼一个‘冰激凌’。”   显示屏已经跳到了负一。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刚借着塞东西的动作挠了下她掌心的人早已经收回了手,绕过她先一步迈了出去,留给她一个背影。   前方是南漪挥手向他们招呼的声音。   而江晚半垂眼,看了下右手上的东西——   是那个刚刚她多看了一眼的,蓝色编织扣。   作者有话说:   再偷一会儿/一点点发现才有意思/么么/发个红包   感谢在2023-12-18 00:26:16~2023-12-18 22:2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702451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卉 3瓶;糯米夹心 2瓶;长颈鹿的大冰块、夏日晚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12.19日更新   ◎“无论你做了什么,错的都只有我”◎   这顿饭回来的第二天, 宋芙拉了个三人群,并把自己公寓的钥匙用同城快递,寄给了江晚。   快递是裴行初帮江晚拿的, 拆的时候就站在她旁边。   当然同一时间收到的还有宋芙在群里发的消息。   宋芙:[@全员,我要去临市找男朋友玩儿几天,钥匙留给你们。]   宋芙:[请两位自便。]   宋芙:[当然,如果两位等我回来想讲居住体验,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听一听]   宋芙:[@江晚,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居住体验吧, 期待.jpg]   宋芙:[另外, 我衣柜里那些没摘吊牌的都能用, 大方.ipg]   江晚:。   裴家的别墅, 除了休假回来的刘妈, 还有小冉,以及一些其它帮佣。   即使不做什么, 只是单纯说说话,也不太方便。   要么说宋芙是好姐妹。   考虑得很周到。   江晚还没来得及回宋芙话,身旁的人已经拿手机发了条语音过去。   说让宋芙找自己助理拿两张游轮旅行的套票,想去哪里都可以,所有花费他来出。   几秒后,宋芙再发来的消息更加狗腿了一些。   宋芙:[你们裴家还缺妹妹吗,不当女朋友的那种。]   宋芙:[或者弟弟也行, 我让我男朋友上。]   宋芙:[必要的话我和我男朋友组一对龙凤胎,给阿姨再当双儿女也行啊!]   。   江晚觉得宋芙可能真的是裴行初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和他那张嘴十分聊得来。   林芝华夫妻俩已经走了三四天, 要到下下周才能回来。   裴窦两家的这个联姻不是上下嘴皮子一沾, 说取消就能取消。   牵扯颇多, 要慢慢来。   裴行初在做生意上的切分, 需要点时间。   江晚坐在宋芙公寓客厅的沙发靠背,两腿悬空,怀里抱了个白色的鹅玩偶。   正望着不远处桌后看电脑的人。   出声问:“那等爸爸妈妈回来告诉他们?”   退婚的事。   她身上穿了淡蓝色的毛绒睡衣,睡衣上的帽子鹅黄色,带了个酒红的蝴蝶结。   顶着这帽子,让她看起来像颗巨大的水果糖。   裴行初确认了一下手上的文件,还有几个项目需要最后明晰资产情况。   “嗯,等他们回来。”   要在挑明这件事之前,把其他准备先做好,才不至于到时手忙脚乱,出现无法解决的意外情况。   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欲,影响家族的生意,家里的关系。   这不只是江晚的想法,也是裴行初的。   左右也就这两周。   很快。   至于他们的关系要不要现在就跟爸妈说明。   他们达成共识,暂时先算了。   人骤然面对一个完全未想过的事时,可能一时很难接受。   但有了铺垫,从思想上一点点潜移默化,去改变,或许不难。   过两年。   也不急在这一时。   为了加快事情进程,裴行初最近几天都很忙。   江晚盯着裴行初坐的那处,舔了舔唇,很想也出分力。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她很认真地问。   那端的人回得倒不怎么认真:“你好好服侍我。”   话音落,那面没有回音。   裴行初没太在意,他知道江晚八成不会回答他这话。   几分钟后,沙发上的那团影子动了动,像条虫一样,从坐着的沙发靠背爬下去。   江晚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到厨房,左右看了两眼,找了个浅蓝色的琉璃杯,泡了杯水果茶,又从冰箱里拿出下午买的柠檬蛋糕,切了一小块装在盘子里。   找了最漂亮的叉子放在盘子旁,退后两步看了看,端起东西折回客厅。   蛋糕和茶放在桌子上时,一直盯着电脑处理东西的人笑了:“你干什么?”   江晚动了下手指,没吭声。   裴行初抬头看她:“说话。”   有点拖沓的语调,乍一听是懒散,其实听多了会知道,里面带的是不起眼的温柔。   江晚站在他身旁,指了指茶和蛋糕。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她咬了咬唇,换了个词。   裴行初手从键盘上垂下来,很认真地打量了她两眼,随后点了下手边的蛋糕笑:“你觉得我要这个?”   “我打个电话能找十个不同的厨子每人做十个。”   男人的调侃让江晚脸有点红。   她抬手抓了抓头发,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片刻后,拽着帽子往卧室走。   声音嗡嗡的:“知道你有钱。”   裴行初在她身后笑了下。   没管她,重新看回桌上的电脑。   卧室里窸窸窣窣,黑团团的人影左翻右拉貌似在找什么东西。   十几分钟后,抱着东西的人再次回到客厅。   裴行初坐的桌旁是块灰色的羊毛地毯。   江晚把拿过来的东西铺在地毯上,一面核实一面用手机计算。   她还是那副扣着睡衣帽子软趴趴的样子,脸上表情认真。   时而皱皱眉,嘴里念叨着什么。   再一份文件看完时,江晚已经算好所有东西,把那些卡都捡起来整理好,重新走回裴行初身边。   感觉到东西被放在自己的右手侧。   女孩儿也抱着腿蹲在了他身旁。   裴行初侧眼看过去。   江晚头上还顶着那个蝴蝶结,手指按了按桌子上的那些银行卡。   她舔唇,说话语调慢,脸上的表情很自然,像是现在说的话,就好像本该就是这样。   “这些都给你,或者,给妈妈。”轻声阮语。   裴行初往她手指压的那些东西上瞥了下,尾音微微上扬:“你的所有存款?”   江晚点点头,接着又摇了下:“还要信托和基金。”   “还有我之后再拿奖的奖金,”她仰头看着裴行初,“都给你。”   裴行初的手从鼠标上垂下来,微微笑着看她:“那你自己呢?”   “什么我?”江晚明白过来,柔着声音说,“我饿不死就好了......”   因为抱腿蹲的姿势,让她必须仰头才能和他对视。   她注视着他,是那种每次和他对上目光都会有的眼神。   相信的,全身心交付的。   因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   所以即使两人的关系再有变化,还是改变不了她早已习惯的那份依赖。   裴行初垂眸,同样看进她的眼睛。   她压着那些卡又往前推了推,还在自说自话,脸上是那种只有对着家里人才会有的天真和轻快:“我用不到这些,本来就是爸爸妈妈和你给我的,我会很努力地画画,以后再得了奖金,也都拿回来,给你们。”   “而且,”她看了下裴行初还亮着的电脑,眼神有不太明显地愧疚,“这些都是我惹出来的事,我也没有其它能补偿......”   裴行初垂首望了会儿。   终是在她说到这句时,抬手盖上她的头顶,往前探身,微微俯了俯,额抵上她的前额。   “晚晚。”   江晚很小声地“哎?”了一下。   因为她这有点可爱的回音,裴行初不可抑制地压着嗓子再次笑了一声。   “不是你惹出来的,是我。”裴行初说。   “而且就算是你,”他轻笑着停顿,“也有我担着。”   房间里很安静,墙上的挂钟轻摆,有咔哒咔哒的响声。   他拇指蹭了蹭她的脸颊:“晚晚,你是妹妹。”   是永远都需要他照顾,需要他保护的妹妹。   这一次,他停的时间有点长。   就在江晚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时,耳边却再一次落下了声音。   她听到裴行初的语调收敛起平日里的所有懒散。   轻声道:“无论你做了什么,错的都只会是我。”   江晚下巴搭在自己的膝盖。   睡衣毛茸茸的触感蹭着她的皮肤。   把她此刻的心轻轻往下拽。   拽得软一点,再软了一点。   “听懂了?”裴行初的手从她的脖颈抬起来,摸了摸她的耳廓。   他温声再次重复:“所以别自责?”   江晚下巴贴着绒毛,轻轻点头:“嗯……”   这么坐了会儿。   大概是天色晚,又或是最近的心情实在是太愉悦。   江晚情不自禁地眯着眼睛笑了笑。   她手搓着自己的衣角,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点撒娇地仰了头,欢欣地小声问了句:“哥哥,你会永远让着我吗?”   裴行初笑了,片刻后应声:“嗯。”   作者有话说:   甜章过个渡/后面来点起伏的/以及今天有点瘦,明天中午12点加更/么么   感谢在2023-12-18 22:22:26~2023-12-19 22:2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咖啡加奶不加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192549、桠 5瓶;长颈鹿的大冰块、Just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惊喜加更】   ◎“你跟他有点像。”◎   裴行初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房门口有个抱着枕头扒在门框的人。   “干什么?”裴行初把换掉的衣服扔到墙边的脏衣筐。   江晚贴着墙,眯眼笑着,望着他“哎?”了一声。   接着还是那种语调, 很可爱的,最后两个字,稍稍扬起。   “我能跟你睡吗?”她眉眼弯着。   “不能。”懒懒的应声。   “为什么?”   她抱着枕头挤进来,怀里的东西往床上一扔,趴倒在床上占据了个左边的角落。   立在床边的人踢了踢她的小腿:“起来。”   江晚头埋在枕头里,闷声笑, 有点耍无赖的意思:“我已经在了, 没办法走了。”   裴行初提着她的腰把她往里扔。   “我是说让你睡那边。”   江晚起身, 往旁侧拱了拱, 还没看清, 就被忽然按灭的灯扰掉了所有视线。   身旁的人拿被子拢着她把她拖进怀里。   江晚头发乱糟糟地拱在他胸前。   长发被搅在一起压着,有点不舒服, 她在他怀里像个虫一样左右动了两下。   裴行初隔着被子在她背上打了一巴掌:“快三点了,姑奶奶你睡不睡。”   “我睡啊,你打我干什么......”   “你再动我就把你丢出去了,我加班加到刚刚,明天早上八点还要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江晚弱着声音回,“你压着我的头发了。”   “而且我不是陪你加班了嘛......”   她明天也要早起改稿子啊。   裴行初下巴压在她头顶, 喉咙滚了滚阖眼笑,因为困, 嗓音变得喑哑含混:“那还不快睡觉?”   “睡呀睡呀, ”江晚还在试图拯救自己的头发, 有点可怜巴巴的, “你压着我的头发了......!”   裴行初笑了声,终于屈尊降贵的把手臂从她耳侧移开。   另一条胳膊从她颈下穿过去,把她更紧地勾进自己怀里。   “谁再说话谁是狗。”   江晚:.........   这么一副沉哑磁性的嗓子,配上这么一句话,稍微有那么点违和。   幼不幼稚啊……   她想。   时间太晚,江晚其实也很困了,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裴行初怀里,闭上眼睛。   意识刚往下沉了两秒,身后忽然很轻微地一声“嘶”,像是哪里疼。   江晚立马睁开眼,反身按着床看过去:“你怎么了?”   裴行初动都没动,闭着眼睛笑。   稀薄的月光透过没拉紧的窗帘洒进来,淡淡的银色。   躺着的人侧脸的线条被昏沉的光线揉得模糊,但不影响人看到他唇边弯着的弧度。   江晚反应过来,使了力气捶在他的肩膀:“你有病,你才是狗。”   她这么说完,合着眼的人笑得声更大了。   江晚气死了,翻身躺回去,把被子抖得“扑扑”响。   “江晚?”   裴行初手搭在她侧腰,把人往怀里拉。   “阿晚。”   “你再不说话我把你丢出去了。”   听身后人这么说,扭过去生闷气的人更气了:“狗不跟你说话。”   裴行初沉声笑,勾着她的腰把人重新抱回来,唇压在她耳侧:“我错了,我是狗。”   “你确实是。”   “嗯,跟你一样。”   江晚语调提起来:“你是不是有毛病?!”   裴行初从后抱着她,头搭在她的肩膀,低笑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高中,和江晚关系最近的那两年,裴行初看着同龄男生的那些游戏机很偶尔的想过。   觉得这些玩具和游戏好像都没什么意思。   因为,他家里有个妹妹。   很多时候看她的反应,都比那些死板,有规律的游戏要有趣得多。   “周末我在清平有个会,要去两天,”裴行初靠近她的耳朵,低声,“跟我去?”   “我在顶层给你开间房,你可以带宋芙一起,你们两个去写生?”   清平就是宋芙男朋友在的临市。   裴行初开会的地方是一家园林式酒店,背靠清山,淮大很多学生周末都会去那边画上一两天。   “晚晚?”裴行初在耳边喊她。   江晚转过来,脸埋进他怀里,蹭了蹭,困着声音很快地答应下来。   爸妈不在,身边的朋友也不在,从裴友山住院,再到他们搬到宋芙的公寓住的这几天。   这段短暂而快乐的时光,让身处其中的人很容易脱离现实,安乐得稍稍有些忘乎所以。   其实裴行初做事足够稳妥周全,江晚也足够听话不惹事。   所以事情如果能按他们设想的来,   没有任何影响的退婚,等爸妈能接受了再公开……确实会是一个很圆满的结局。   但现实之所以是现实。   就是因为它不讲计划,不讲道理,永远不会按部就班地进行。   -   到清平那天是周五。   商会要持续两天,到周日晚上才结束。   车停到院前,裴行初先下车。   江晚跟着下来,接过应侍递来的行李箱往旁侧退了退。   设在江淮的商会,本地人自然缺席的很少,季,裴,林,窦......几家都来了很多。   这家酒店因为在清山景区,平时并不对外开放,宋芙听说江晚要来,消息上回,说就是江晚不邀请她,她也会死皮赖脸跟着来的。   江晚当时还躺在她公寓的床上,看着屏幕上的消息乐得咯咯笑。   不过她说自己晚上就不在这里住了,好不容易来找男朋友一趟,狗男人不许她外宿。   裴行初那会儿正站在床侧看江晚回消息,看到这条直接把手机拿过来,发了条语音过去。   说正好,为了房间不被浪费,他晚上上去住。   宋芙在那边直乐,说原来还真不欢迎她在那儿住……   江晚站在裴行初身后的地方,看着他跟服务人员交流,确定所订的房间楼层。   拿了房卡,两人一前一后往院子里走。   这边人多,不知道会碰到谁,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并肩,更不会牵手。   从外院往里,穿过一整个草坪,才能到酒店楼前。   走到半路,江晚目光不经意往旁侧飘了飘,看到正对着那栋楼的侧门,好像有熟悉的人影。   她盯着那处看了看,不确定是不是裴家三房的二叔一家。   她对这两位叔叔婶婶的印象不算好,看到的一瞬间,身体下意识绷直。   裴行初正好往后侧头,看到了她的表情。   “有事?”   “二叔一家来了吗?”江晚问。   “来了,但晚上会走,”走上台阶,裴行初抵开门,示意她先进,“他最近脱离了集团中心,并没有受邀。”   江晚点点头。   裴行初看着她很轻地蹙了下眉:“怎么了?”   江晚仔细想了下,没说。   二婶当时那几句话没有任何根据,只是骂上头的信口开河。   江晚不太想提。   而且提了也只是白白让人糟心,并没有任何意义。   裴行初把江晚送到楼上,这间套房有两张房卡,他拿了一张,看着江晚收拾行李,临出门前林芝华打来电话。   “阿晚也跟着去了?”林芝华正嘱咐那侧的裴友山不要乱吃东西,心脏还有问题,要忌口,话再转回来,接着对裴行初道,“你好好把阿晚带回来,不要又不管她。”   裴行初斜靠着墙,看一侧低着头不敢听妈妈讲话的人。   他单手把她扯到自己身前,托着她的下颚强迫她抬头看自己。   “知道了。”闲闲地回那边。   “你别光嘴上说知道了,你到底听到我说话没有?”   “听到了。“裴行初再应,手按在江晚腰侧不让她动。   等电话放了,才松开她。   “你打电话总拉着我干什么?”江晚看他一眼,垂眸说。   “给你脱脱敏,”裴行初擦过她去拿自己的外衣时,在她尾骨上方拍了下,笑说,“你道德感这么高,怎么偷.情啊宝贝。”   他天天什么话都往外讲,江晚实在说不过他。   转了话题:“爸爸身体怎么样?”   “还好,好好吃药不会有什么问题,”裴行初回,“但他总跟他那些写书法的喝酒,妈说他他不听,你这两天再给他打个电话。”   江晚点头:“我等会儿就打。”   喜欢书画的大多都有点文人风骨,裴友山也是。   所以才把生意早早下放给了裴行初。   不想沾这些铜臭味。   江晚正低头拨手机,思考是等下就打,还是过会吃完饭再打,人被握着手腕再次拖到裴行初身前。   “周扬他们也来了,晚上你跟他们玩七恶峮污二司酒零八一久尔追更最新肉文儿?”裴行初低头看她,“我有个应酬,没办法陪你。”   江晚被说得脸烫,抓抓头发回:“知道了……”   又不是小孩子。   陪什么陪。   身前的人看着她的样子笑了声,拉着她的手松开,侧身把备用的那张房卡抽走:“有事给我打电话。”   江晚点头如捣蒜:“好好好,你快走吧……”   “走了。”裴行初拍了拍她的侧脑,转身拉开门。   -   知道江晚过来,晚上南漪拉着她一起参加了一个熟人局。   酒喝到一半,窦亭樾来了。   男人站在门口扫视了一下里面的人,走到江晚旁边坐下来。   其它地方坐得挤。   只有江晚这边的沙发很明显的松散。   宋芙被南漪拉去隔壁桌喝酒,周扬还有另外几个认识的人语调高昂,吆喝着碰酒杯。   江晚一边看着他们,一边用叉子拨自己面前的甜点。   身边沙发微微下陷,她偏了偏头,看到身旁坐下的窦亭樾。   男人把打火机扔在桌子上:“怎么过来了?”   “来跟宋芙一起画画。”江晚一手托了下巴,轻点旁桌的那个人。   窦亭樾点头,从应侍手里接过干净的杯子,挑了桌子上一瓶还未开封的酒,打了瓶盖,给自己倒了一杯。   “窦亭樾,我想和你说点事情。”女孩儿出声。   一个很正经且认真的开场白。   窦亭樾笑了:“你说。”   “我们可不可以还是达成一致,互相跟自己的父母说把婚退了。”她旧事重提。   旁边人酒瓶重新放回桌子,回答依旧干脆:“不行。”   “于理,这场联姻对我们两家都有好处,我是商人,没必要拒绝一个很有利可图且我不排斥的婚姻。”   “于情,”窦亭樾捏了杯子看过来,包间内淡紫色的镁光灯让他的表情看起来疏懒有余,却没平日里那样温和好亲近,“于情,我确实想和你试试。”   江晚沉默地和他对视着。   尽管窦亭樾也很爱调侃,但他一次两次这么说,江晚姑且认为这其中有点认真的成分。   “可是……我不喜欢你……”江晚很坦白。   “我知道,”窦亭樾接话,“你有喜欢的人嘛。”   “但这影响我对你有意思吗?”他笑着看向她。   窦亭樾这话倒是把她问愣了。   严格意义上讲好像确实不影响……   “但我会一直喜欢他,”江晚表情有点为难,找了个勉强合适描述的词,“……而且我现在和他有点藕断丝连,纠缠不清……”   因为阻隔太多,他们并不算完全和好,除了裴行初偶尔会亲她外,其实也并没有再做过更过分的事。   因为江晚会有心理负担。   但她此刻如此坦白,窦亭樾有点意外。   自从她跟自己讲要退婚开始,他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但没猜到江晚会直接讲出来。   他把手里的杯子再放下,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对她感到意外了。   “这种事不应该都是藏着掖着吗?”窦亭樾笑。   江晚摇摇头,很坦诚的:“对不起……”   “你不用对不起,我们本来也不是要彼此忠诚的关系。”他往右,看侧桌那波人玩牌。   他刚还在外面遇到一位有点联系的前女友。   要不是因为对江晚有点意思,还真不保证今晚会不会发生什么。   不过就是对江晚有意思,他其实也不能保证。   他对男女之间这点事,真的没什么原则底线。   但现在……他心里那点本就不多的男女绮思再次少了些。   “当时为什么同意和我结婚?”窦亭樾忽然问。   窦家人很多,不一定要选他,但当时这场联姻会定下来,是裴家那边说江晚有意。   他视线偏过去,看向江晚。   女孩儿脸上略微迟疑,像是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可能确实有些不好讲的理由。   窦亭樾没想为难她,换了话题。   “那么喜欢他吗?”他好奇地问。   和他料想一样,在提到这个时,她脸上恢复了刚刚那种表情。   认真的,坦诚的,而且毫不掩饰,也掩饰不住对另外一个人忠贞且坚定的感情。   她手肘支上膝盖,托腮。   几秒后轻轻弯唇,笑了笑:“嗯。”   很诚实也很真切的回答。   窦亭樾目光从江晚脸上移开。   他没再跟江晚对话。   垂眼几秒后,回复了手机上前女友发来的第三次邀约。   退不退婚的事另外再说。   但他现在确实有点,心情不太稳的燥。   这场熟人局里还有几个刚成年的。   家里管得严,不让回去晚。   所以这局不到十一点就散了。   局结束南漪来找窦亭樾回去,被他寥寥两句支开了。   她隐约觉得窦亭樾哪里有点不对劲。   分明和平时一样温和懒散,但莫名就是让人感觉,他心情其实没那么好。   江晚和他在门口道别的最后,还是再道了声对不起。   窦亭樾点点头,把她和宋芙送到另一个路口。   随后往来时的那栋酒店回。   六层,他的房间。   进门有一会儿,窗前酒台有瓶打开且已经下去了一小半的酒。   远处房门被敲了两下,之后很轻地“嘀——”一声,门被打开。   是从前台拿了备用房卡的那位前女友。   她合上门,穿过客厅走过来,从后抱住身前男人的腰。   身后女人带着不浓烈但足以让人沉迷的香水味。   窦亭樾撑着窗前的围栏,却在这一刻想到了江晚。   他想到刚刚江晚的表情,和每一次谈到她所喜欢的那个人时的眼神。   他没喜欢过谁,所以确实好奇,真的能有人喜欢另一个人到这个程度?   仿佛一辈子仅有一次的热烈和忠诚。   这个疑问冒出的下一刻,窦亭樾忽然明白,他对江晚的兴趣是来源于哪里——是来源她如此执着的喜欢另外一个人。   斜窗被撑起了一些,卷进来不同于室内温度的风。   吹散屋内的酒气。   这是个伪命题。   自己对她那点微薄的喜欢是因为她喜欢另一个人。   窦亭樾的手不小心碰倒桌上的酒杯,接着沾了酒的手抬起,把身后已经在宽衣解带的女人拂开:“出去,没心情。”   被迫退后的女人娇嗔了两句,还想动作,被窦亭樾抓住手腕。   “出去。”他转过身,淡声重复。   嗓音是未染任何情.欲的清醒。   女人停顿了几秒,捡了地上的披肩重新穿回去。   远处关门声再度落下。   未开灯的房间回归安静。   窦亭樾倚着窗栏站了会儿。   拎了身旁自己的大衣,往外,出了房门。   他住的这栋跟江晚那栋离得不远,中间隔着一个草肥地平的花园。   窦亭樾没想过去找人。   只是有点事情想不明白,想下来抽支烟。   枝叶茂密的栾树下,他站在花坛一侧,低头点了支。   烟尾猩红,在黑暗里一点点燃着。   身后忽然有响声。   “裴行初!”   连喊了两句,窦亭樾听出是周扬的声音。   他回身看过去。   刚局上周扬喝了不少,天黑眼昏,他走近了才发现认错了人。   “草,我以为是裴行初,”周扬摸头。   “裴行初?”   窦亭樾两指捏着烟,眉心难得的轻微蹙起。   夜晚风大,鼓得人大衣下摆飘起。   周扬解释:“我下午见他也穿这衣服,你俩身高又差不多。”   “你不感觉吗,你跟他身形有点像。”   周扬话音落看到面前人像是想起什么。   男人轻轻眯了下眼,随后原先放在周扬身上的视线偏开,在不远处江晚住的那栋楼停了停   再之后,眼神转回来时,轻掸烟灰,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裴狗向你发送一条发疯邀请/窦:。   感谢在2023-12-19 22:28:33~2023-12-20 12:2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枫娩、Jayyyds 5瓶;晏柒 2瓶;夏日晚风、Just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12.20日更新   ◎“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当天晚上裴行初办完事情回了江晚的房间。   宋芙要第二天才能来, 顶层八楼的套间只有江晚一个人。   女孩儿半跪在地毯上收拾自己的衣服,刷卡进来的人在门口站了几秒,走进来, 坐在她平摊在地面的行李箱上。   “在收拾......”   还没问出口就被人拍着胳膊赶了起来。   “你不要把我的箱子压坏了......!”   裴行初往后两步,换到床尾坐下,抓着她的手臂把人拽回来:“坏了再买。”   “不行不行。”   江晚挣脱拉住自己的手,回到刚刚的位置,把被他压乱的衣服重新规整好。   江晚是个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的人。   包括叠衣服。   此时她单腿跪在行李箱前,把衣服分类叠好, 摞在一起。   裴行初坐得比她高一些, 垂眼能看到她因为低头, 而微微弯起的后颈。   头发被分开拨到两侧, 露着中间白皙细腻的皮肤。   裴行初盯着那处说:“明天晚上你和宋芙跟我一起去吃饭?”   一个大型聚餐, 来参加这商会的人基本都会在场。   江晚思考了两秒:“......我去合适吗?”   “合适,很多人都会去。”   江晚又略微思索了一下, 点头说好,随后从身旁叠好的衣服里抽了两件出来,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那我穿什么,这件可以吗?”   裴行初单臂搭在膝盖上,另一手转了转手机,往那裙子上扫了一下,笑:“恐怕不行。”   政府举办的商会聚餐, 风格有点像“春晚”,又红又专, 这种有点资本家性质的礼服不太合适。   江晚把裙子放下来, 弓着身体去扒拉箱子:“那穿什么......”   “这个吧。”裴行初弯腰从箱子里捡了一块很小的布料扔给她。   江晚轻叫一声, 待看清扔在自己臂弯的是一件什么时, 抬眼瞪过去,想拿手里的东西砸他,手都扬了一半恍然想到这是什么,又唰一下收回来背在身后。   神经病。   谁单独穿内衣啊!   床上的人没有另外多余的动作,轻轻睇着她,唇边挂了很淡的笑,看戏的表情。   江晚把那件胸衣团成团扔进行李箱,抽了条裙子扔过去盖上,站起身,往另一侧衣柜走。   衣柜打开,接着找合适明天穿的衣服。   “宋芙明天才来?”坐在床边的人问。   “嗯...”江晚一面扒衣服一面答。   “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   裴行初笑了下,盯着那个背对他的身影。   “那我今晚睡这里?”   江晚勾着衣撑,手指小幅度地蜷了蜷。   片刻后,转过身,眼睛微微撑圆,有点不自在又有点不明显的期待:“可.....可以吗,会不会不方便?”   明天早上裴行初还要开会,他助理如果找他的话......   貌似被她这反应可爱到,床上的人勾了唇,温声回。   “不会,我早点起来。”   江晚一手还拿着衣服,另一手因为思考习惯性地去扯自己的帽子,然而摸了一下没摸到,才意识到身上穿的不是睡衣,手尴尬地悬空抓了一下。   很可爱......   裴行初盯着她的样子半眯眼,喉间轻轻滚动,从床上站起来,握住她那只悬空的手。   一瞬间的动作,江晚根本没有来得及有任何反应。   “嗯.....唔.....”   刚抬头就被握着侧颈吻下来。   手上无力,抓着的衣服垂落到脚边。   被带着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柜门,半开的衣柜被压上,发出一声轻闷的响声。   下巴被挑起来,灼烫的气息从侧颈往下,流连在肩颈和锁骨。   “算了,”吻离开脖颈时,男人哑声亲了亲她的耳朵,“我还是走吧。”   江晚还没有缓过神,睁开眼,仰头,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嗯?”   裴行初没忍住,嗓子轻咽,再次低头亲在她的眼睛上。   他低声笑:“不走这回就真忍不住了。”   江晚听懂了意思,耳朵发烫,搭在他侧腰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抓着手里的衬衣。   又说了几句别的,江晚把人送到门口。   没立即关门,显然是还有话说。   裴行初反身看着她,等待下文。   江晚扒着门框,眼皮抬起,小心翼翼瞄了他一下,继而垂下。   过了两秒,吞吞吐吐:“真的不在这里睡吗......?”   裴行初嗯了一声,含笑。   女孩儿貌似有点失望,也轻轻嗯了一声,一番挣扎后,冲他小幅度地抬了抬手,小声:“那能不能......抱一下?”   “就只是抱一下?”   “嗯......抱抱。”她手还举着没放下。   抱抱两个字说完,抿了唇,垂眼,接着再次抬眸看了裴行初一下,又垂眼。   反反复复。   第三次再想瞄人之前,被身前的人抵着腰重新推回了屋子。   裴行初单手带上身后的门,低头碰了碰她的唇,再出口的话带了极轻的叹息。   “跟你睡,”他笑得不太明显,“我再忍忍。”   -   宋芙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才到,她和江晚约的是早上九点,但天冷,实在起不来。   晚上跟江晚一起来商会聚餐的地方吃饭。   整个三层大厅,几十张圆桌,最前面的台子还有戏曲表演,桌子上除了正经菜,最中间还摆了水果瓜子——确实很像在看春晚。   饭吃到一半,江晚起身被没刹住车的服务生撞到,带着温度的骨头汤泼到了她的小臂。   毛衣袖子是卷起来的,没弄脏衣服,就是皮肤被烫红了。   发生这事的时候裴行初不在桌子上,窦亭樾倒是在。   他们这桌往右七八米的地方就是洗手台。   江晚过去冲洗,宋芙帮她擦外套,没来得及跟上。   水龙头打开,冰凉的水浇在皮肤,下一秒被身后跟上来的人握住了手臂。   抬头看到窦亭樾,江晚胳膊往后缩了一下。   但她力气小,被烫到的地方又不舒服,纵然有抗拒的动作,还是被窦亭樾拉着带回了水下。   靠近洗手台的墙面有面扇形的玻璃镜。   江晚抬头,透过镜子看到走回桌边的裴行初。   她看到宋芙跟他说了什么,再接着是南漪,貌似补了一句,应该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在看什么?”抓着她的手帮她冲洗小臂的人倏然出声。   江晚一愣,再次抽臂。   而这一次,被窦亭樾更用力的握住。   他避开了她烫红的地方,捉住她的手肘,另一手抽了台子上的纸巾,帮她沾掉水珠。   尽管握她的手用了力,让她无法把手臂拿走,但其实并不疼,动作也称得上轻柔。   汤的温度没那么高,烫得并不严重,只是刚泼上去时有点难受罢了。   现在凉水冲过,仅仅轻微泛着红色。   “窦亭樾......”江晚还在挣扎。   窦亭樾手上力道没松,还是那副闲淡的表情,他稍稍抬了下视线,也看了眼桌台的方向。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和裴行初对上了视线。   “两家的关系还在,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联姻不顺利,或者说我们两个现在就闹崩对不对?”   看到裴行初移开视线低头跟宋芙讲话,窦亭樾也垂眼对江晚说出这句。   窦亭樾眼皮轻抬,眼神依旧温和,和看过来的江晚对视:“至少先维持表面的平和?”   他帮江晚擦掉小臂上的所有水,才真的松开她。   江晚被松开后的第一反应,是再次抬眼,看了下镜子里在桌边站着的男人。   男人半低头,还在问宋芙什么事。   窦亭樾把她的动作收在眼里。   即使江晚已经藏得很好,但跟裴行初比,她还是更容易泄露心绪。   “好了......”江晚帮着把用过的纸扔掉,“我们回去吧。”   窦亭樾随口应声。   刚在位置上坐下,裴行初很明显地扫过去一眼。   “有事吗?”他问。   他声线冷,不笑的时候更是。   江晚摆手说没事。   她左臂的袖子仍旧挽在手肘,裴行初细细打量了一下。   确实只是很浅淡的红色。   落眸时第二次对上窦亭樾的眼睛。   两人坐得近,中间没隔人,只有一个放菜的小木台。   远处台子上的节目换成了相声。   长褂子的两人刚上台,话赶话没两句把台下一众人逗得前俯后仰。   台下乱,叫好声一片,离得稍微远点,说句话还真听不见。   窦亭樾把刚擦过手的帕子随手放在桌面:“自己妹妹烫伤了,就问这一句?”   “裴总家庭关系不怎么好啊。”   他轻轻笑着,语调并无戏谑或者冒昧,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   “他俩关系确实一般,”隔壁周扬夹着菜搭话,“裴行初冷血动物。”   窦亭樾目光在裴行初脸上停了两秒,移开,状似不在意:“是吗。”   几秒后。   台子上的表演进入小高潮。   周围人又是一片欢呼。   裴行初却在这个时候出了声。   他手搭在桌沿,目光从远处戏台上移开,看过去:“那我多关心关心?”   他慢声慢调,真的关心起来。   问窦亭樾:“烫得严重吗?”   被问到的人微微抬眉,眼睛里带了疑问。   裴行初笑:“不是你帮她处理的吗,我问你不是很正常?”   确实是这个道理。   窦亭樾轻压下巴,语气自然:“不太严重,冲过水以后好多了。”   这回话得到了一句不疾不徐的道谢。   “麻烦了。”裴行初说。   窦亭樾也笑,缓声:“分内的事。”   这个相声实在精彩,就连先前搭话的周扬也被吸引了注意,看过去。   此时对话的就堪堪只有这两个——心不在节目上的人。   “毕竟可能是要结婚。”窦亭樾说了句。   一句两句,在缓慢地往对方的领域里侵近,试探。   再无动于衷就会比不回击显得更为可疑。   片刻,裴行初手里的杯子放回桌面。   “说了是以后,那就暂时还是我裴家的家里事,”他看回去,平声,“所以还是谢谢。”   窦亭樾不置可否,轻轻挑了下眉。   裴行初目光撇开,再度落回戏台,眼神依然是冷漠中带丝慢条斯理,看起来慵懒随性。   而且和窦亭樾一样。   也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   这场相声说了十几分钟,结束后换了歌舞。   民族歌舞,表演者年龄偏高,人也多,一部分并不在舞台上,厅内的气氛一时更热闹了点。   一些人离开自己的桌子往前走,为了更好地观赏这场说是非遗传承的唱曲。   裴行初在一片混乱中,离席,拿了衣服下楼。   从这栋楼出去,往右的一排矮房,有一个便利店。   “有这几种......”店员反身在玻璃柜里找了一下,指了指其中一排的几个盒子。   “蓝色那个,拿一盒。”裴行初掏了钱夹。   他下楼时给桌上的另一人发了消息。   现在人下来了,怕他生气,跑得急,羽绒服的拉链都没有拉好,长发卷在领子里,显得有点乱。   “哥哥。”   正在收钱的店员往江晚的方向看了一眼。   再接着看了下裴行初,她还以为眼前这个很帅的男人手里的东西是给女朋友买的,没想到是妹妹。   不过也对,妹妹嘛,也是小姑娘,喜欢用这种卡通样式的。   没得到裴行初的回应,江晚回看了眼店员,不禁再次往前走了一步。   “......哥哥。”   因为先前和窦亭樾拉拉扯扯被裴行初说过,她下意识以为裴行初现在是不高兴。   付过钱的人提着袋子转身走过来。   江晚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没注意他买的东西,一边跟在他旁边往外走,一边小心解释:“当时你不在,我去冲水,真的不知道窦亭樾为什么会来。”   “我没有想和他拉手......”她半垂头,语气有点懊恼。   早知道当时就再挣扎一下了......   出了超市,外面没什么灯,江晚又低着头,没看到身旁人浮起的笑。   超市离得不远,两人出来后,从侧门拐进之前的那栋楼,没坐电梯,从最左侧的消防通道一直上到三层。   江晚脑子有点一根筋。   裴行初不说话,她就一直解释,解释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事情就是这样,你不要不理我......”   裴行初推开消防通道的门走进去。   挨着消防楼梯的这个走廊没灯。   大概是节目真的好看,站在这儿都能听到厅内的欢呼。   “谁不理你了。”   前面的人轻声笑,转身拉着她的手腕把人带到自己身前。   楼梯间里有灯,冷白色的光线透过门上的四方玻璃窗照进来。   “那你别生气......”江晚还是有点忐忑。   “我有那么幼稚?”这回真的是实打实地笑了。   江晚看到说这话的人,低头借着微弱的光检查了一下她的手臂。   然后把袋子里的烫伤药放进她怀里。   “用得到这个吗?”   江晚垂头看了眼,摇摇头:“不用......”   真的没那么严重。   “嗯,那就不涂。”   知道江晚不喜欢用这个,太黏,沾到袖子会不舒服。   拉着她的人把她的手臂放开,从袋子里掏出来什么东西。   光线暗,还没等江晚看清,怀里已经再被塞了刚超市拎出来的那个塑料袋。   胳膊重新被提过去。   一张带了药剂的创可贴被贴在她的手肘。   江晚被内里的药刺了一下,扭着胳膊看了看才意识到手肘处有条划伤的口子。   不算浅,但可能是被袖子遮到,所以并不是很好发现。   约莫是被烫时她手缩了下,又刮到什么东西。   创可贴并排贴了两个,淡蓝色的卡通花纹。   江晚盯着裴行初的动作,舔了舔唇:“你刚刚下去......是为了买这个?”   面前的人低低地笑了声,音色温柔,说出的话却依然很讨打。   “不然呢,买空气?”   江晚有点不开心:“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裴行初帮她把袖子拉下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想看你解释又解释不清。”   “嘴怎么这么笨?”他闲闲道。   走廊的尽头,光暗,两人又站得近,没说两句裴行初就想低头亲她。   江晚往后躲了躲,抬头弯眼看他:“那你不生气了?”   裴行初扫了下她翘着的眼睛慢悠悠地笑了声。   食指伸出刮了刮她的脸侧,还是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下。   “吃饱了吗?”   “还行。”江晚回。   “饭不好吃?”   “还可以......”   “那就是不好吃,不然你说话都会带两个感叹号。”裴行初实在是了解她。   他侧靠在门上,伸手又摸了下她的脸:“等会儿再带你吃别的。”   江晚眉眼弯了弯,小声开始评判菜色。   她两手交握搭在下巴处,越说越起劲,没听到走廊另一侧的脚步声。   但裴行初听到了。   由远到近,是朝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虽然光线暗,但裴行初不清楚对方有没有看到刚刚他和面前的人接吻。   为了以防万一,他抵开左侧消防通道的门,拨着江晚的腰把她推进去:“有人来了,等会儿叫你。”   江晚很小心地“哦”了一声,稍微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钻进去,带上了门。   裴行初把门拉上,然后转身。   他们这边因为靠近楼梯间还稍微亮一些,走廊另一端更是暗。   待脚步声再近一点,裴行初才看清对方。   是窦亭樾。   他耳边的手机刚放下,貌似是刚通完电话。   “有事?”裴行初手抄了口袋,侧身倚上门。   窦亭樾确实是出来打电话的,但会往这边走,也是因为看到裴行初。   消防通道的门刚刚开了一下,他不确定有没有进去人,但......江晚的确不在桌子上。   通话挂断,窦亭樾目光再次抬起来。   他眼神里有半分打量,而这分打量未加任何掩饰。   这就代表——他并不介意对方知道他有探求的想法。   裴行初淡淡笑了。   他觉得,今天窦亭樾有点过于敏锐了。   无论是刚刚在桌上的那番对话,还是现在贸然走过来。   在光线不明的地方呆久了,瞳孔渐渐适应,让人觉得此处其实也还算亮。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几秒。   “怎么在这儿?”窦亭樾先开的口。   “下去逛了逛。”   “周扬一直找你。”他开玩笑。   “让他找吧,”裴行初还是那副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模样,“地上少个蚂蚁他都找。”   裴行初淡淡:“闲的。”   窦亭樾回道:“这倒是。”   片刻的安静后——   他望着裴行初忽然又说了句:“江晚不在厅里。”   “嗯。”   裴行初仍旧是抄着口袋的疏懒站姿,眼皮耸拉,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走廊静,即使两人说话声都不高,但彼此都能听得很清晰。   每个字,甚至是每个字的语气。   “知道她去哪儿了吗?”窦亭樾扫了下旁侧的楼梯间,轻哂。   空气再次沉静了几秒。   再接着,窦亭樾看到裴行初笑了笑,同样也注视着自己。   他声音和缓,口吻里的疑问很明显——   反问道。   “我该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两军对垒/来晚啦发个红包/爱你们哈哈哈   感谢在2023-12-20 12:27:33~2023-12-21 01:2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7177858 10瓶;Justin.、Ron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12.21日更新   ◎“所以裴总住几楼?”◎   饶是光线昏暗, 还是能看出倚着门的人穿的是黑色大衣。   窦亭樾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彻底垂下。   和昨天自己的那件确实很像。   也难怪周扬会认错。   男人的衣服款式不比女人,本就没那么多样。   冬天无非就大衣夹克冲锋衣,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颜色。   左右翻不出花来。   窦亭樾轻讪, 没再执著地盯着裴行初看。   突然没了什么探究的欲望   像不像的,或者对方究竟是什么关系。   关他什么事?   一而再再而三的追究,实在没意思。   他对江晚的兴趣还不足以支撑他再往前进一步。   右手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   裴行初往他手上睨了下,看回来:“还有事?”   窦亭樾和他短促对望,继而侧身,电话接起来。   南漪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窦亭樾回:“在外面, 有事......要回去了, 嗯。”   通话挂断, 窦亭樾再次回望。   裴行初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窦亭樾:“走了。”   裴行初点头“不送。”   裴行初瞥着人影转过的拐角, 少许时间后, 推开隔壁楼梯间的门。   门后没人,往下扫了扫, 发现刚被他送进来的人往下下了大半层,在半截楼梯上站着,仰头望他。   “走了.....?”手指戳了戳,对他比口型。   江晚被裴行初推进来的一瞬就已经朝楼下走了,楼梯间门板厚实,并没有能听到窦亭樾说话。   裴行初单手撑着门,对下面的人点点头, 对她道:“上来了。”   江晚弯着身体,小心翼翼地走上来。   走到楼梯间门口时, 被倚在门口的人戳了下头。   轻飘飘的声音:“你做贼?”   江晚往旁侧移了移, 躲开他的手, 低声问:“刚刚是谁?”   裴行初手抄回口袋:“窦亭樾。”   江晚一瞬间绷直, 转头:“他说什么了吗?”   裴行初看了女孩儿两秒,伸手帮她把敞开的领子往里拉了一些。   “没有。”   江晚松了口气。   足够放松,动作和心情都没有任何遮掩,落进裴行初的眼睛。   他想了想,倏尔抱臂,再次问她:“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江晚又看了下外面黑着的走廊,视线落回来时,拢着领子略微苦恼的:“不行啊......如果被发现了告诉爸爸妈妈,不是还没准备好吗......”   其实也不是怕被窦亭樾发现,主要是怕被无关的人知道后告诉林芝华他们。   江晚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捏着袖子,小心看裴行初:“......有人知道了吗?”   她表情很担心。   裴行初眼神在她脸上落了两秒,打消她的顾虑:“没有。”   就是被知道了,他也会解决。   江晚点点头,咕哝着建议:“......那我们再小心一点?”   她抓着自己领子说这话的样子像只小松鼠。   裴行初不禁提了下唇,再开口时哄人的语气更浓了一些。   “好,我再小心一点。”答应她。   “等会儿去林海路再吃点?”他抬腕看表。   江晚压了压领子,踌躇:“不了吧......”   这种单独行动还是少点的好。   裴行初手放下来,抛了抛手里的钥匙:“听说那家芒果糯米饭做得不错。”   江晚瞟他一下。   “还有海鲜芙蓉蛋。”裴行初拿捏七寸。   有人投降:“去去去......”   聚餐的饭确实不好吃,不去晚上就要饿着肚子了。   “那再进去待会儿,那家店还要一会儿才开门。”裴行初帮她把垂下来的头发拨开。   夜宵店,从夜里开到第二天清早。   晚上开门晚。   两人一前一后从内厅侧门进去。   厅里乱,大多数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没坐在原先的座位上。   餐桌旁的位置被坐得稀稀拉拉。   有些看节目看累了,找了挨着墙的软椅歇着。   江晚回到桌边,外套脱下来时发现毛衣下摆还有零星的汤渍。   抽了纸,走回不远处的洗手台。   稍微揉了一下边沿的位置,再抬眼,看到不远处坐在墙前的窦亭樾。   窦亭樾本来在看戏台上的节目,不经意地在这时挪眼,恰巧触到江晚投过来的视线。   也知道她不是故意要看自己。   本不想再多事,但手碰到外衣口袋的东西时,还是出声叫住了她。   “江晚。”   他声调不高,不确定那侧的人有没有听清。   但她看着他,应该知道他是在喊她。   果然,女孩儿貌似略带诧异地“啊”了一声。   窦亭樾低头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接起,他很简短地:“过来一下。”   “现在?”江晚有点疑惑。   “嗯,有事。”   江晚下意识以为他有正经事要跟自己谈,想了下,往那处走。   在离窦亭樾半米多的地方停住。   两手垂在身侧,一个很乖巧的站姿。   男人看到她毛衣打湿的下摆,没请她坐,想直接把东西给她让她走。   然而手摸到口袋里的盒子,却正巧看到她肘间贴着的创可贴。   因为洗衣服,两侧的袖子都被挽了起来。   右肘的地方横着贴了两个,样式很可爱。   “什么时候去买的?”窦亭樾从那处抬起眼。   江晚跟随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刚刚。”   半秒后,窦亭樾手从外衣口袋掏出,下巴点了下远处的圆桌:“去吃饭吧。”   江晚奇怪,微微侧身看他:“你不是说有事?”   窦亭樾极轻微地讪笑:“现在没事了。”   江晚认真琢磨了一下他的表情。   她还以为退婚的事窦亭樾改主意了才叫她过来,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走了?”她抬起手,很有礼貌地小幅度摆了下。   接着再次礼貌地点头,转身往回走。   一边走还一边伸手扯头发,像是仍旧搞不清男人把她叫来又跟她说没事,是怎么个情况。   窦亭樾目光从她背影滑开,再落回戏台时......两指撮了下,突然有些没来由的烦。   真够操蛋的。   这婚他还真有点想结。   “你不回去坐这儿干什么?”南漪从侧门进来,“吃饱了?”   窦亭樾没看他:“嗯。”   “兜里装的什么,鼓囊囊的。”   窦亭樾掏出来扔给她:“送你了。”   南漪接住,低头看清上面的字,无语:“神经病,我要创可贴干什么。”   “随便贴着玩吧。”窦亭樾捏了捏手里的烟盒,抖出来一支烟。   南漪踢他一脚:“出去抽。”   -   天不作美,从度假区出来开到林海路,被告知想吃的那家店今天没营业。   无奈只能另选一家,但江晚被裴行初说得心心念念,隔天晚上两人又去了一次。   好不容易来次清平,不尝尝再走,下次还要来,很麻烦。   晚上八点,店刚开门,人还不多。   香喷喷的芙蓉蒸蛋,芒椰糯米饭,清炒的蛤蜊蛏子......吃完沿着林海路走了半圈,消了食,再开车回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车没停在楼下,而是停在了远一点的花园附近。   临下车前裴行初接了个电话,江晚先他一步往住处去。   电话是助理打来的,有点要紧事征求他的意见,打了足足二十分钟。   电话挂断,再下车,裴行初想起昨天去便利店买药时落在那里的眼镜,往回走正好路过,顺道去拿了一下。   便利店24小时营业,裴行初进去时,收银台后的人恰好还是昨天那个店员。   店员对裴行初印象很深,男人一身行头价格不菲,人又帅,冷漠的外表下貌似还有那么点温柔体贴......刚大学毕业来兼职的小姑娘很难忘记。   “稍等一下,我去帮您拿。”   裴行初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把手里已经空掉的矿泉水瓶扔到了垃圾箱。   反身往回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   “裴行初。”   裴行初回头,看到周扬和走在他身侧的窦亭樾。   前面侧厅喝了点酒,他们刚从那边过来。   这局下午周扬就给裴行初打过电话,但裴行初说晚上有事,没来,没想到这会儿能在这里遇到。   “你干什么呢,买东西?”周扬看了下他身后的超市。   裴行初刚想敷衍地嗯一声,身后门响了一下,店员找到了东西看他不在店里,顺手送了出来。   “昨天晚上换了个同事值班,他帮忙收到里面了。”她抱歉地解释。   裴行初点头。   周扬听出意思:“你来买东西眼镜落这儿了?”   “嗯。”   “什么时候落的?”   “昨天晚上。”   周扬是个二愣子,既然问了就顺嘴都问下去:“昨晚吃饭的时候?你来买什么了?”   什么东西还要专门下来买一趟?   “水。”裴行初随口道。   他也不在乎这回答听起来到底合不合情理。   反正——   精的骗不过,傻的不用骗。   话音落,意料之中的再次和窦亭樾对视了一下。   而那面有个傻子还叭叭地懵着脸问:“你买水干什么?桌子上不是提供的有?”   这次是窦亭樾先一步挪开目光。   裴行初则多停留了两秒。   昨天一晚上都浮在窦亭樾眼里的那点探究貌似不在了。   他像是对自己和周扬的谈话并不感兴趣,低头看了两眼手机。   裴行初偏眸看回来,语调没什么起伏,回了傻子一句:“不是我喜欢的牌子。”   周扬咂咂嘴,表示嫌弃。   周扬就住在裴行初那栋的侧楼,窦亭樾正好也要去那边找人,三人不可避免地同行。   到楼前,周扬跟两人打了招呼,往侧楼走。   剩下的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楼内大厅。   窦亭樾和人约好了在电梯前见面,两人并肩过去,稍微寒暄了两句,一如既往的——   没什么营养,表面平和。   到了电梯间,裴行初抬手按了上行键,两人一个侧身垂眼看消息,另一个单手插在口袋站着,微仰头,注视着显示楼层的屏幕。   十几秒后,电梯门开,裴行初抬步往里。   窦亭樾正好抬头也扫到电梯,随口问了句:“裴总住几楼?”   “三楼。”裴行初答。   窦亭樾微微颔首,不甚在意。   裴行初也点头,礼貌道别。   这个时间,几个电梯都空的不能再空,裴行初进去,电梯门关之前,伸手按了楼层。   按过八楼之后,想起昨天在楼梯间,江晚提起被人发现时那个苦恼的表情,手指移了移,屈尊降贵地又点了个三——   为了不让楼上的那个人担惊受怕,他姑且再粉饰一下这个太平。   裴行初进电梯没多久,旁侧电梯也到了,出来了和窦亭樾有约的人。   而这时窦亭樾碰巧抬眼,看到裴行初的电梯在三楼停了一下。   目光收回来时,他和已经走到身前的人握了下手,就刚刚电话里提到的事情接着聊下去。   裴行初到楼上刷卡进了房间,江晚正蹲在床边的地毯上看自己那张房卡,见裴行初过来,手上的房卡扬了扬,示意他看:“这张好像有点问题,折角了,我下午回来时刷了好几次才刷开房间。”   说着她提着睡裙站起来,要去衣柜找衣服:“我想下去问问前台能不能换一张。”   裴行初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走房卡:“我去吧。”   江晚抠着衣柜门,看了看他身上还没换下的衣服,甜甜地笑了笑:“好哒。”   裴行初拿着房卡下楼,出电梯时看到窦亭樾在跟一个男人说话。   那男人跟裴行初也认识,看到他从电梯出来,跟他打了声招呼,随口问他下来干什么。   裴行初扫了旁边窦亭樾一眼,回了句:“房卡有问题,下来换一张。”   男人点了头,和他随便开了两句玩笑。   前台还有备用的,经理检查过裴行初手里的那张,从抽屉里找了另外一张802房间的,用褐色的皮套套起来,递还给裴行初。   裴行初再从前台走回来,窦亭樾那边的交谈刚好进入尾声。   “那就先这样说好?”窦亭樾语调平和。   另一位儒雅的男人点头:“改天请你吃饭。”   和友人道别,不远处的裴行初已经背身走进了等来的电梯。   窦亭樾淡淡地往那处扫了眼,紧接着目光偏向另外一侧,习惯性地搓了下并没有拿烟的两指。   他盯着墙壁上淡金色的暗纹,有一瞬间的走神。   讲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   说好算了,不再深追。   但一天时间,反复了两次,此刻那点想要探究殪崋的冲动又一次,克制不住的,隐隐冒出来。   窦亭樾不清楚自己对江晚的那点喜欢到底有多少。   更说不清此刻心里那点燥,是因为貌似被当成了替代品从而引发的微薄怒意,还是仅仅是没来由的占有欲在作祟。   明明是要跟他结婚的。YH   而且这是个他不讨厌,甚至有点期待的婚姻。   无论是因为什么,总之,这一刻,   或者说从刚刚超市到这里的一路上。   他是真的想要确定——江晚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他低眸,似笑非笑地弯了下唇,在一秒间,想清楚,并纵容了自己的想法。   他抬步回身,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前一刻,按了电梯键。   得到指令的电梯重新把门打开。   站在里面的人身上只有一件哑白色的衬衫,没打领带,衬衣领口松了两颗扣子,清冷疏离中带一份难得的随性。   鼻骨上架了眼镜。   看到他的时候微不可见地轻挑了一下眉。   除此之外没再有多余的表情。   像是并无意外。   窦亭樾背手站在电梯外。   两个男人隔着敞开的电梯门框平静对视。   之后在电梯门再一次要合上时,窦亭樾伸手挡了下,走进来,依然是温润的声音:“不好意思,实在是有点好奇。”   听到这句,裴行初脸上浮出似有若无的笑,微微偏身,给他让出空位。   窦亭樾在他让出的位置站定,随后视线右扫,落在电梯按键上。   一排的楼层键里,有两个按钮是亮着的——除了裴行初房间在的三楼外,还有一个顶层八楼。   窦亭樾看着那两个按键笑了下。   所以——确实是他想的那样。   到的第一天送过江晚,自然也知道她住在这栋的顶楼。   眸光从那按键收回来,他温声开口,问:“所以这么晚了,裴总到底是去三楼休息,还是八楼?”   泛着淡金色光的电梯门在两人面前缓缓合上。   裴行初通过反光的镜面看到自己以及身侧隔了半米的窦亭樾。   既然如此,那确实也没什么遮掩的必要了。   他把右手的房卡放进裤子口袋,探身点了下数字三,把那个楼层键消掉。   之后收回手,淡笑开口,依旧是随性疏懒的——   “八楼。”   落在此刻安静的电梯里。   作者有话说:   终于发现啦哈哈哈/我的xp就是在这种刺激的边缘反复试探/希望你们没有觉得前面拉扯得太多(后面可能还要拉扯哟)/来晚啦发个红包/么么   感谢在2023-12-21 01:21:06~2023-12-22 00:3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颈鹿的大冰块、25192549、Justin.、胡图图、6761923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12.22日更新   ◎“去。”◎   电梯门完全合上, 很短暂的停顿后,缓缓上升,电子屏有规律地变动着数字。   当数字跳动到第三下时, 窦亭樾开口,先打破了这沉静。   他平视前方,语气里没有任何气恼,依然是温和有度的。   “前天晚上在楼下抽烟,周扬把我认成了你。”   身旁人没什么动作,只是重新撩了撩眸, 通过电梯镜面看向他, 等下文。   窦亭樾同样看过去。   他没继续往下说, 也不想说。   两人依旧静静对望。   片刻后, 他看到裴行初眼眸微动, 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   江晚找他结婚的原因。   裴行初大概也是现在才知道。   从昨晚在楼梯间到现在,每一次和裴行初对上, 他都是那种波澜无惊的,只有这一次——   他在裴行初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不太明显的诧异和一瞬间,难以掩盖的柔和。   不过也只是很短暂地一瞬。   对方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换了抱胸的姿势,说了句:“谢谢你告诉我。”   言语挺真诚,但窦亭樾没搭这个腔。   他能忍住不出言不逊已经是好的了,自然不会接这句道谢。   而很显然, 裴行初也没对他的回应抱有期待。   电梯已经到了三层,门开之后, 没人上也没人下。   门再次关上。   窦亭樾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搭在手臂:“不问我退婚的事?”   一旁人脚下换了重心, 口吻略微敷衍:“退吗?”   短暂的沉默后, 一声分外淡的轻嗤。   裴行初无甚在意, 只是不太明显地抬了下眼尾。   没见过窦亭樾这样,有点稀奇。   电梯里重新回归平静后。   裴行初放下抱胸的手,再次仰视,看了眼已经跳到八的电子屏,接着刚刚的话说下去:“所以我问不问有必要吗。”   门打开,他走出去。   单腿跨出电梯后,他身形稍停,站在门框之间,回身看向还在电梯里的人。   站在里侧的人收敛了身上一贯的温和,单薄的灰色衬衣下有一种很温柔的放荡。   抬手按电梯键的动作停住,眼眸轻撩,望回来。   示意裴行初有话就说。   裴行初望着他,两秒后淡声说了句:“别告诉她你知道了。”   裴行初:“她害怕。”   说完,很随意地一下点头,像是礼貌道谢。   窦亭樾手指从电梯键上滑下来,勾住领带松了下,越过即将关上的电梯门最后一次望了下裴行初的背影,无声嗤笑。   从一楼到顶层,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因为这段你来我往的对话,却仿佛走了很久。   裴行初其实并不担心窦亭樾会告诉其他人。   他没那么“小人”,也并不屑于干这种事情。   但他有点担心窦亭樾会拿这事去折腾江晚。   她那个性格,一旦知道了,一定会紧张兮兮,整日不得安宁。   况且窦亭樾对江晚多多少少有点好感,裴行初能感觉出来。   但仗着她性子软,强迫她就范这种事他一个人做就够了。   他不希望窦亭樾也这样。   走到尽头,刚刷完卡,门还没完全推开就隐约看到从房间里小跑过来的一个淡黄色身影。   江晚握着门把,把拉了一半的门打开,探头往走廊上看了看。   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拉着裴行初进来。   她拿过裴行初手里的房卡,一边往里走,一边小声道:“应该还是我下去的,不然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总觉得裴行初去帮她换房卡还是有点危险。   跟在她身后的男人盯着前侧那颗耸拉的脑袋。   他很想告诉她,也不用那么怕别人知道。   因为已经有人知道了。   想到这儿,裴行初步子停了停,下意识抱臂。   刚在外面还拽得跟二八五万一样,眼睛抬抬,能一只眼写“你看我想搭理你吗”,另一只眼写“爱知道知道,知道完快滚”的人,在这一瞬间有很微末的心虚。   他抱胸的手放下来,抄在西裤的口袋,侧倚上墙,眼神锁着前面那个边走还边嘟囔下次要再小心一点的人。   他不太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此刻的他,有点怕江晚骂他。   早知道刚才收敛一点了。   正这么想,前面的人转了过来。   她身上穿了鹅黄色的棉睡袍,长到脚踝。   “你刚刚在下面遇到人了吗?”   一秒的停顿。   裴行初面不改色:“没有。”   声落,裴行初试探着改口:“...如果有呢?”   “什么叫如果?”江晚一瞬间眼睛瞠大,加快了脚步走过来,“你遇到谁了吗?”   她表情认真,是真的很担心。   罢了,裴行初垂眸,换了个站姿,还是决定不让她烦心。   毕竟......挑得也不算那么明是不是。   “没碰到谁。”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江晚对他无条件信任,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顺带连肩膀都塌下来。   “你不要吓我......”她慢吞吞地往回走,重新坐回电脑前。   她光脚蹲在电脑椅上,照例是扣着帽子,像黄豆芽上的那颗黄豆。   拉了拉帽子,嘴里念念叨叨地接着戳键盘。   裴行初倚墙看着那侧,眸色里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去浴室洗了澡,再出来,江晚还抱腿蹲在电脑前查着什么。   裴行初走过去,低头看了眼:“你改行学医了?”   江晚把他按在键盘上作乱的手拍开,咕哝:“......你不要捣乱,你弄乱顺序我还要重新排......”   电脑上显示的是英文论文的收录网站。   裴行初扫了一眼,有很多医学上的专业名词。   分屏后的屏幕,左侧很窄的一边是另一个中英翻译的网站。   江晚一边看一边往便签上抄着资料。   裴行初手搭在她的发顶,没用什么力气就把她的头发揉乱,嗓音懒哑:“医院里都是医生,需要你在这里查什么资料。”   江晚看的都是关于肺源性心脏病的。   江晚并没有把他的手推开,下巴搭在膝盖上,旁若无人,抄的认真。   她做什么事情总是慢吞吞的,说话也是。   “我闲着也是闲着......”   裴行初看了一会儿,手从她头顶拿下来,走到不远处翻文件。   江晚这一查就查到了十二点。   太困,实在顶不住了。   抄过字的便签整在一起,放在电脑一侧,跟裴行初打了声招呼,爬上床,先睡一步。   下午才开过会,裴行初还有些东西要处理。   爬上床没多久的人拉了被子遮住脑袋,貌似已经睡了过去。   裴行初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屋子里的灯都关掉,只留了办公桌这侧的台灯,又走到床尾,把搅乱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帮她盖住脚。   一切做完,才走回办公桌后坐下。   助理传过来的合同看到一半,习惯性地去捏发酸的眉心。   手放下时,看到贴在显示屏边框的便利贴。   和手旁那摞便签不一样,这几张显然是抄废不要的。   裴行初把那几张摘下来,依次看过去。   七八张,有裴友山要忌口的东西,做过同类手术后罕见的不良反应,还有西区一家新开的点心铺卖得最火的几种点心,应该是要买给林芝华......   还有两张是关于他的,东涂两下西涂两下,不知道具体写了什么,只能模糊看到他的名字。   最下面一张是几种画笔类型,涂涂抹抹,最后圈出了两种。   江晚写东西有她自己的习惯,有些提醒自己要记住的事情上面会划很多感叹号,还会标颜文字。   提醒要买糕点的那张画了好几个笑脸,还絮絮叨叨地在其中一种下面画了波浪线,标了句“都说很好吃”。   裴行初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很轻地笑了一声。   办公桌上的灯偏暗,暖黄色的光线印得男人眸色也很暖。   几张废纸,他从前翻到后,又从后翻到前,脸上一直挂着很浅淡的笑。   最后一次翻看时,他把写了自己名字的那两张剔出去。   从剩下的里面随意抽了三张,一张是关于裴友山,一张是糕点铺子,最后是写满了画笔类型的那个。   不知道是不是染了暖光的原因,他眼神里一直是那种带点眷念的温柔。   拇指很缓慢地蹭过写了字的那面,随后伸手把一旁的钱夹拿过来,把这三张纸一起,放在了钱包的最内层。   一个大家习惯放照片的位置。   放那种难以忘怀的故人,相恋已久的爱人,或者昭示自己人生步入另一个阶段的合照的地方——被他用来放了几张划破的便利贴。   这里并没有故人,因为种种原因也并没有相恋已久,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但这里放了这辈子和他最深的所有羁绊。   他的父母,还有她。   钱夹合上,放回手旁。   裴行初单臂搭在座椅扶手时,目光垂落到屏幕上的时间。   已经是凌晨一点,大多数年轻人的夜生活都还没结束。   但裴行初却在这一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是一种尘归尘,土归土的宁静。   总会尘埃落定,会有始有终。   他敛眸笑了笑。   会的。   慢慢来。   他望着那个跳动的时间看了一会儿,起身。   没发出什么声音,并不会吵醒床上的人。   他走到床前,看了下墙上显示屏的温度,之后扫了眼还在睡的人,检查她的被子有没有盖好,再之后弯身,帮她把埋得太深的头从棉被里扒出来一点。   江晚睡得太熟,除了不太清醒地唔了一声外,并没有其它响动。   被裴行初摆好姿势,脸蹭了蹭枕头,再次睡过去。   裴行初坐在床侧,手搭在她的后脑,拇指轻蹭了一下,紧接着俯身隔着睡衣的毛绒帽亲了亲她的发顶。   床上的人如有所觉,无意识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袖口。   -   从清平回来,江晚收到南漪的消息。   看到消息时,她正在家里的餐厅和裴行初吃午饭。   刘妈在厨房忙着给两人煮姜茶。   看到江晚脸上不解,裴行初杯子放下来:“怎么了?”   江晚看了眼厨房,压着声音:“南漪姐让我去她家吃饭。”   南漪跟江晚投缘,近来总爱找她玩儿。   最近两次还喊了宋芙。   但玩归玩,很少约江晚直接去她家。   裴行初看到她的表情:“不想去?”   江晚摇摇头。   也不是。   而且本来就约好了今天出去,临时爽约不太好。   只是还有长辈在,她有点不自在。   “去吧,”裴行初把面前的汤碗往前抵了抵,“我跟你一起。”   南漪的母亲是窦亭樾的姑姑,夫妻两人跟裴家也有生意往来。   况且裴窦两家本就关系近,就算没有联姻,互相多走动也是应该的。   总不可能不结这个婚,所有往来就断了。   今天这顿饭也是南漪的父母喊江晚去的。   元旦节,林芝华夫妻俩不在,喊江晚和裴行初去吃个饭。   裴行初两人到了之后,和南漪的父母简单寒暄了两句,陪着坐在侧厅搓了会儿麻将。   临吃饭前,玄关处又响了声门铃。   南漪把江晚拉在身侧看她打麻将。   转身看到江晚望着门口疑惑的表情,解释了一句:“我爸妈把窦亭樾也喊来了。”   江晚很小声的“啊?”了一下。   南漪拍拍她的手,不甚在意地说:“你们两个从清平回来是不是还没见过,正好吃吃饭联络联络感情。”   江晚:?   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联络的......   佣人去开了门,窦亭樾从外进来。   裴行初坐在客厅,最先看到进来的窦亭銥誮樾。   裴行初还是那个样子,从头依譁 到脚写着冷漠,目光从窦亭樾身上掠开时没有任何变化。   跟看到个甲乙丙丁没什么区别。   窦亭樾......就比较抑郁了。   从清平回来,连着压了三天气都不顺。   今天南漪打电话喊他来吃饭,本不想来,但南漪的妈妈一连打了两个,说元旦,让他过来聚聚。   没想到来了还能见到裴行初和江晚。   一顿饭吃下来,南漪的父母热情有佳,南漪也是东一句西一句聊得欢,江晚......她其实紧张,但表现也算好。   剩下两个平时话就少,这会儿不说也没人觉得不正常。   但本以为这顿饭这么“热热闹闹”的吃完就算了,没成想,饭结束,南漪又要拉江晚去逛街。   江晚之前欠南漪一顿饭,没怎么拒绝,答应下来。   单独她们两个还好,错就错在南漪这个“无事生非”的多问了一句窦亭樾。   “去,”男人把手里的杯子放下,看到身旁几人投过来的目光,解释了一句,“帮你们拿包。”   裴行初听到这句,手上的杂志往后翻了一页,轻声笑了下。   那边南漪没注意他,倒是疑惑地看了一眼窦亭樾。   以前喊他他都不去来着。   今天怎么回事。   南漪想了下,觉得可能是江晚在。   反正他既然这么说了,就当带个提包架子,也没必要轰他。   南漪的父母还在侧厅,客厅这边就他们几个还有佣人。   沙发上一共就四个人,南漪出于礼貌,又问了剩下的“那个”。   “你呢?”她看着裴行初。   他总不会再去了吧。   带两个男人就有点多余了。   江晚也看他一眼。   老实讲,她也不知道自己盼不盼望裴行初去。   跟南漪和窦亭樾去逛街好像有点奇怪,但......他们四个人去逛街好像更奇怪......   不过江晚没想多久,那边已经给了答案。   裴行初手里的杂志合起来,扔在桌子上。   “去,”他淡声回答。   他面无表情地抬了眼。   “帮你们付钱。”他说。   裴行初语调太冷,江晚坐在南漪旁边,身体小幅度地往后缩了缩,那种奇怪感从背脊开始,比刚刚再往上冒了冒。   她左右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两个人。   窦亭樾还在拎着茶壶倒水。   裴行初则又捞了本杂志随手翻了两下。   江晚看不出什么东西,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至于南漪......她更是满脑袋问号,不是,她就是随口一问,没真心实意想让他们去啊!!   听不懂别人是客气还是在说真话?!!   她还预约了全身精油spa,谁要跟他们两个大男人一起做?!   神经病啊!!   作者有话说:   发个红包/么么   感谢在2023-12-22 00:39:18~2023-12-23 02:2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芥末辣、米米、和小狼永久热恋 5瓶;34173925 2瓶;-17X1、Justin.、子不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12.23日更新   ◎“你总看你哥干什么?”◎   既然是四个人一起去, 那——怎么坐车就是一个问题了。   四个人坐一辆的话没办法带司机,但不一辆的话......要怎么安排?   南漪上楼换了衣服,提着包从楼上下来时, 扫视了一下在客厅坐得安静的三个人。   四个人里除了她自己,剩下三个都不爱说话,江晚就不说了,其它两个一个面热心冷,白色的皮里面裹的是颗黑心,另外一个......南漪看了下裴行初, 面冷心更冷, 把他扔到南极, 没轮到他冻死他能把企鹅说死。   南漪深吸一口气, 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 要跟他们两个出去。   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她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边往江晚坐的方向走, 一边盯着西南侧的两个男人犹豫了一下:“我和阿晚坐一辆,然后你们两个开一......”   后面那个数量词还没说出来,沙发上坐的两个男人同时撩了眸子看向她。   南漪一瞬间,觉得有什么凉丝丝的空气灌进了自己的后脊。   她定睛往那处看了看。   窦亭樾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眉眼间看不出任何异常,而裴行初......一向冷脸惯了,就算他现在张嘴怼她一句, 南漪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所以,这诡异的凉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南漪是个跟周扬很像的人, 但她在直觉上, 比周扬强一点, 就比如现在,她敏锐地感觉到,如果真让这俩人坐一辆过去,今天怕就是那辆车的忌日。   但,他俩关系不好?   南漪疑惑地想,没听说啊。   但疑惑归疑惑,想不通也是真想不通。   她拉住江晚的胳膊,清了清喉咙,看着对面的两位重新安排:“这样,咱们四个开一辆过去......”   话音落,她看了一下那两位大爷,和仰头很认真看自己的江晚。   一秒后。   再次深吸一口气:“我来开。”   她今天早起一定没看黄历。   第一次出门逛街自己当司机。   几个人从家里出去,往院前停着的那辆车走。   快走到时,南漪想也没想推了把身前的裴行初,把他抵到副驾驶门旁,指了下后面,悄悄放道:“让他们两个坐一起。”   既然都这么出来了,逛街逛不成,干脆做个媒算了。   裴行初:......   南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   她总觉得这句完了之后裴行初看她的眼神比平常更冷了一点。   她看裴行初不动,抬手再次拍他,指门:“坐啊。”   裴行初手搭在门把,往车后侧看了眼。   江晚走得慢,落在最后面,正低头在包里找什么东西。   窦亭樾走在她的斜前方。   女孩儿身上穿了米白色的羽绒服,窦亭樾则是驼色的大衣。   风把他的风衣下摆吹起来,碰到了江晚的小腿。   正是晌午,日头刚好。   男人身姿高挺,影子俯落在身侧的女孩儿身上,为她遮了一半刺眼的阳光。   两人在往他和南漪的方向走。   有种很难言的般配。   裴行初手搭在车把,无法说清在这一刻,心里那份十恍惚的微妙。   那是种,好像没有自己,她可能也会过得很好的微妙。   很短暂地闪过,难以捕捉的失重感。   这种很难说明的低落无关窦亭樾。   只源于他和她之间。   他们好像很难,有这种并肩走在阳光下的时候。   裴行初拇指动了动,指腹触到微凉的门把。   南漪莫名其妙,再次提醒:“你到底坐不坐?”   裴行初眼眸落回来,越过车顶,在不远处茂密青葱的草坪上落了落。   半秒后,他拉开车门,坐进去。   前面被人占了,后座的两个位置留给了江晚和窦亭樾。   左右车窗都降下来,启动车子前,南漪连上蓝牙找了首最近很火的歌。   某个长红歌手发的新专辑,曲调很慢,有种晒在日光下的忧伤。   裴行初这侧车窗降得很低,单臂撑在窗框上,一脸懒怠地扫视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晚往他那处瞄了眼,目光垂回来时,拿手机给他发了消息。   江晚:[......我们要提前走吗?]   不知道是不是车上这曲子的原因,她总觉得裴行初的心情好像没有那么明朗。   手机屏幕亮起,裴行初低眸看了眼。   对方貌似在很认真地思考计划的可行性,没几秒又连续扔来几条颠三倒四的话。   江晚:[之前说好了要陪南漪姐,走太早可能不好。]   江晚:[但逛一会儿,我可以说想回家,然后我们早点离开?]   江晚:[......晚饭饭前?]   裴行初盯着那几行字,几秒后终是微不可查地眸色柔和了很多。   他总是在以年上者的身份保护她,照管她。   但很多时候,其实都是她在照顾他的情绪,包括很懂事,很听话。   刚刚在车外看到那幕的短暂失落被抹去。   裴行初收敛了一切略微低的情绪,手肘往内侧收了点,恢复了往日里懒怠疏冷的样子。   很真心实意地回了她一个——   [没事。]   [不用管我,你好好玩。]   江晚其实并不确定裴行初心情到底好不好,只是下意识希望他时时刻刻都是高兴的。   此时看到这两句话,眉间展开,也放松下来。   窦亭樾从上车看了眼窗外后,就一直平视前方,看着南漪不太利索的转车。   他没刻意关注身旁人在干什么,但余光还是看到了她低头发消息。   以前不知道她这消息是发给谁的。   现在知道了。   他眼眸微动,抬手勾了下衣领。   南漪取消了精油spa的预约,手机扔到前面,轻快的声音问车上的另外三个:“精油spa我取消了,咱们四个去哪玩儿?”   其实人多也不是不好,能玩点平时玩不了的——比如能找帅哥美女陪玩的游戏店。   程岩清平时都不让她去。   今天正好可以试试。   “我们去国贸那家游戏店吧,玩点情侣游戏什么的。”   声落,她感觉到副驾驶的裴行初转过来看了她一眼。   什么情侣?   谁跟谁是情侣?   南漪完全没看到裴行初的死人脸,握着方向盘,分外兴奋:“阿晚和窦亭樾一组,咱俩可以一人点个奶狗一人点个小姐姐。”   “你是喜欢甜美,青春,又欲又撩还是.....”   南漪的话还没问完听到裴行初回答她:“我喜欢三头六臂的,能不能给我点一个。”   “少一个头都不要。”裴行初说。   南漪:.........   妈的,他是不是有毛病。   后排的江晚实在看不过去了,往前倾身,试图把自己撇干净:“......我就不玩了,姐姐你们玩就好。”   “那怎么行!”南漪不允许江晚扫兴,“你是不是对窦亭樾不满意,没事,姐姐单独再给你点个,给你点个有八块腹肌的猛......”   这次话还是没说完,因为座椅被窦亭樾踢了一脚。   他冷笑:“别去了,等会儿我就打电话,让扫.黄.打.非的过来把这店端了。”   窦亭樾这边话音还没落,裴行初那侧已经接通了:“114吗,想问一下举报扫.黄.打.非应该打什么电话?”   ??   !!!   南漪扬手把裴行初的手机抢过来按了挂断。   这俩人是有什么大病??!!!!   跟着过来玩还要举报她!!!!   南漪想去情侣游戏店的想法被窦亭樾和裴行初联合制止。   本来窦亭樾并没有那么反感,但架不住她说要给江晚点八个猛男。   从停车场往商场走的路上。   “我给你说,腹肌真的太好摸了,我上次在网上看他们的宣传图......”   裴行初捏着江晚的衣领把她从南漪胳膊下提出来,放到自己右手侧。   他瞥了下瞪他的南漪。   眉眼冷,语调更冷:“不好意思,家教严。”   “什么家教,”南漪不想听他的狗屁理论,“叔叔阿姨又不在。”   “她哥在。”   一旁的窦亭樾听到裴行初这三个字低混地笑了声,像是听到了什么世纪笑话。   南漪才不理裴行初,挤着他再次凑到江晚面前,继续刚刚的话题:“你是没看那个宣传图,还有胸大肌......”   这次江晚又被往远离她的方向拽了拽。   窦亭樾松开握在江晚小臂的手,盯着南漪的眼神分外阴冷:“她未婚夫也在。”   南漪:.........   南漪很郁闷,她就说带两个男的来没什么好事。   大爷的聊个胸大肌怎么了???   又没聊他们两个的胸大肌。   而被两次往后拽的江晚也很郁闷。   她觉得裴行初今天有点太张狂了,这还是在外面呢。   而且窦亭樾貌似也不是很正常。   什么未婚夫,不是说了要退婚吗。   她两手抄在口袋,夹了夹肩膀,跟在三人身后低头看脚尖。   真的真的真的好奇怪。   没两分钟,南漪再次不死心地摸到江晚身后。   跟她咬耳朵:“不然把他们两个扔在这里,咱们两个悄悄去......”   窦亭樾拽着南漪的外衣把她和江晚分开。   偏头看一旁的裴行初,口吻平淡:“扫.黄.打.非的电话......”   另一侧的男人淡漠地掏出手机:“我再问问。”   “..................”   南漪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   因为计划被强行打断,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好的去处。   南漪最后扯着几个人去了负一看魔术表演。   国外来的魔术团队,和淮洲当地文旅局有合作,在几个商圈有为期一周的表演。   负一的圆厅,免费观看。   三个人里就南漪上蹿下跳跟个猴一样兴奋。   魔术开始没多久,又是拍手又是叫好,蹦跶着往前挤。   这表演提前三天淮洲官博就有宣传,所以来的人不少。   圆厅面积已经很大了,但从进来的通道开始就挤得水泄不通,更不用说厅里面。   下午两点,正阳光明媚的时候,魔术厅里却有种与世隔绝的黑暗。   为了保证效果,厅边缘的位置亮度非常低,只有最前面的表演台亮着极微弱的光。   南漪给程岩清打了视频,一个劲儿往前,早就挤得不见了人影。   看不清,又人挨人,所有人都在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走。   江晚被推了一个踉跄,窦亭樾下意识伸手想拉她,人已经被裴行初牵住手换到了他的左侧。   在黑暗里被牵住,江晚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到窦亭樾想要拉她的手。   站在两人中间的女孩儿被裴行初拽到了另一边,窦亭樾再次没得选择地和裴行初并肩。   窦亭樾收回抓空的手,抄进外衣口袋。   三个人跟随人流往前。   两秒后。   窦亭樾目视前方,笑了声,语调不高,问身旁的人:“是不是太明显了点?”   他说的是裴行初护人的动作。   怕江晚被人流冲散,或者是再严重点发生踩踏,裴行初拉住她的手一直攥得很紧,没有松开。   他和窦亭樾一起看向不远处的魔术台。   周围的叫好声掩盖住两人的声音。   和窦亭樾比,他笑得没那么明显:“你不是知道了吗?”   “江晚知道我知道了吗?”窦亭樾问。   裴行初语声很淡:“我说了别吓她。”   极短暂的安静。   “未婚妻。”   窦亭樾越过身旁的男人扬声喊了句。   江晚听到这声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挣脱裴行初的手。   裴行初怕她摔到,转而握上她的小臂。   “怎......怎么了?”江晚瞠着眼睛看过来,结巴了一下。   她刚刚跟在两人身后,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此时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   “......有什么事吗?”   她不明白窦亭樾为什么这样喊她。   裴行初压着声音,望向窦亭樾:“你过分了。”   窦亭樾扫了下他握在江晚胳膊的手,声音微凉:“你不过分吗?”   说完他逆着人流退后半步,揽着江晚的肩膀把她拢到自己身前,帮她完全挡住人流。   被窦亭樾握住肩,江晚下意识转头看裴行初。   而窦亭樾就在这个时候低着声音在她耳边道:“你总看你哥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来晚啦/发个红包/嘻嘻   感谢在2023-12-23 02:20:07~2023-12-24 00:3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E、Justin.、夏日晚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补12.24更新   ◎“对不起”◎   人实在太多, 而且除了南漪,剩下三个显然对这表演的兴趣都不大。   只看了最开始的两个节目,几个人从负一层的圆厅挤出来。   南漪拉着江晚去洗手间, 只剩了裴行初和窦亭樾在一层西侧的通道。   国贸一栋今年新修过,往下三层都是顶奢,逛的人很少。   通道灯光敞亮。   裴行初抱臂的手垂下,先开的口。   “之前谈的那几个项目我都不要了,撤资之后所有的利润都在你那边。”   听到这声音,窦亭樾看过去。   片刻后再次抬手勾松衣领, 像是真的被气到, 偏头冷笑:“这么大手笔?”   “条件呢?”他凝着裴行初, “总不会是做慈善?”   裴行初从另一侧转过来。   刚在厅里, 窦亭樾把江晚拉走时, 身后挤过来一队旅行团,把裴行初和他们挤散了。   隔着人流裴行初听不到窦亭樾还跟江晚说了什么。   但肉眼可见的, 女孩儿面色稍稍绷紧,磕巴而犯难地回答着什么。   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很简单就能把江晚这样的人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揉捏,随便说点什么就可以让她心神不安。   他侧身对着窦亭樾,从靠着的墙壁站直。   嗓音清淡,没动任何情绪的样子:“我说了不要为难她。”   窦亭樾盯了他两秒, 忽的笑了一声,看不惯裴行初这个云淡风轻, 四平八稳的样子。   “什么叫为难?跟我结婚算不算为难?”   从刚刚到现在, 冷淡到甚至没什么动作的人, 终于在窦亭樾这声落之后, 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偏眸看过来。   窦亭樾目光不偏不倚,和他对视,笑意里没什么温度:“难道你们能结?”   “窦亭樾。”已经有了隐隐的警告。   他打断他:“我就问你们能结吗?”   声音掉落在地上,偏僻的角落,气氛在一瞬间绷紧。   聪明人最知道什么话能刺中人心。   “你可以,但她呢?”窦亭樾知道自己没资格,也没立场,但莫名的还是想帮江晚叫屈,“你让她这样跟你谈恋爱?!”   连吃个饭都要躲躲藏藏。   有的人生来根里就带了那么点狂,“傲”着长大的。   没有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时候,认准的路一条道走到黑,就算撞了南墙,也会硬挺背脊,云淡风轻地说一句“错就错了”。   裴行初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但窦亭樾清晰地看到,在这一刻,自己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对面人的表情有一闪而过的松怔。   再之后,空气里那一触即发的紧张气焰突然松下来。   他听到裴行初开口,语调依然很平稳。   他说:“我不用你跟我说这些。”   会这样刺中他其实并不是窦亭樾的本意。   他望着裴行初,情绪缓下来,想再张口说话。   身后却有人叫住了他们。   “我包呢?”南漪快步过来,找自己的手机,“阿晚肚子疼,我去帮她买点东西。”   经期提前了三天。   东西忘了拿。   裴行初低头看了眼手机。   从两人身旁擦着过去:“我去买。”   南漪刚从窦亭樾手里拿过自己的包,说话的人已经走出去了半米多。   她反应过来转身,出声叫:“你知道买什么吗你就去?!”   已经走远的人并没有回应她。   南漪转过来,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窦亭樾,低头拿手机要给裴行初打电话。   是买卫生巾,别他搞错了买点肠胃药回来。   窦亭樾看了眼南漪的动作,之后目光再从裴行初的背影落回时,略微烦躁地把南漪拨电话的手按回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帮他们遮掩的什么劲儿。   “女生不就那点事,有什么能买错的。”他帮裴行初解释。   南漪哦了一声,想了想,觉得从小家里有个妹妹,有些事裴行初可能确实知道。   处理完突然造访的姨妈,又陪着南漪逛了会儿街,她有东西想买,拉着江晚一起试。   南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但总感觉气氛要比刚来时更沉闷一点。   她试着活跃了几次都没活跃起来,也就作罢。   从一楼逛到二楼时,裴行初公司有事,出去接了个电话。   越洋电话,来回打了三通,事情终于解决,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   裴行初站在商场一楼门外,靠着栏杆站了会儿,再回到楼里找到南漪,发现只剩了她一个人。   南漪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看见裴行初冲他摆手:“我晚上有事,程岩清喊我跟他去应酬,得提前走了。”   男人难得皱眉:“他们两个呢?”   “去看电影了,”南漪往楼上一指,“我给他们俩包了个场。”   自己临时有事,只能请大家看场电影,顺道帮弟弟追一下还没追到手的弟媳。   南漪看裴行初,突然提议:“要不你也跟我一起走吧,你公司不是也有事?”   本打算让被剩下的三个一起看,但这么一看到裴行初,突然觉得他有点电灯泡。   “你别影响人家小情侣约会。”南漪说。   从今天中午到现在,“小情侣”三个字被南漪说了很多次。   裴行初听的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南漪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这想法甚好,给窦亭樾和江晚都发去消息,说自己和裴行初都不去了,让他们两个好好约会。   窦亭樾那边没回,江晚可能实在是震惊,一连刷了三个猫咪摸头外加瞪大眼睛的表情包。   南漪瞧着那三个表情包打字回复她,觉得她实在是可爱。   没多久裴行初这边也收到消息。   江晚:[你们......都不来了吗T-T]   江晚不想和窦亭樾一起看电影,她觉得都说清楚了不喜欢,私下再纠缠会很奇怪。   南漪因为接程岩清的电话,先走一步,从商场侧门离开了。   裴行初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几秒后回了一个。   裴行初:[嗯,]   江晚看到这个字,以为真的只剩下自己和窦亭樾,刚开始想怎么办,又看到下一条。   裴行初:[跟窦亭樾好好打声招呼,我们回家了。]   听到也要带自己走,江晚精神起来,很认真地回消息,说自己会好好跟窦亭樾讲。   裴行初一边看手机,一边从电梯出来,往右侧电影院走。   南漪包的三号厅,进门左侧第二个。   裴行初走到,跟工作人员简单交涉后,通过闸机通道,往那处走。   从南漪的消息发出来,江晚就在抠手机。   淡白色的光映在女孩儿的下半张脸。   窦亭樾坐在江晚的左手侧,余光很轻易地能览括她的动作。   她不像裴行初,也不像自己,不是那种心绪再翻都能波澜不惊的人。   但她也不像南漪,无论什么情绪都要耀武扬威地告诉所有人。   她安静内敛,但又明明白白的可爱。   她会失望,会遗憾,会小兴奋,偶尔开心惊喜,眼睛亮亮地看着你。   窦亭樾再次陷入那种纠结的无力感。   广告结束,悬疑片的前奏开始,整个影厅完全暗下来。   他们坐在倒数第三排靠中间的位置。   情侣座的宽敞影厅,江晚另一侧就是过道。   斜后方的门却在这时候被打开,走廊上通透的光散进来。   因为门开的声响,窦亭完结文追更在气俄君羊:叭刘一七七三三零四樾感觉到一旁女孩儿身上冒出了很细微的开心。   他过往从没有过插足谁感情的想法。   却在这一刻因为江晚身上这陡然生出的开心,起了念头。   他忽然很希望这种只专注于一个人的情绪,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行动先于意识。   在江晚起身离座时,窦亭樾抬手,拉住了她。   裴行初撑着门站在门口,看到江晚身形停住,随后目光下垂,又看到了握在她小臂的手。   江晚被窦亭樾拽得一愣。   转头看他:“窦亭樾?”   她侧过身,对黑暗中的男人,小声提醒:“我要回家了。”   她刚刚已经跟窦亭樾礼貌讲过,说要回家。   “而且已经决定之后不联姻的话,再这样相处可能有点不合适......”她脸上踌躇,却仍旧很认真地跟他解释。   “江晚,”窦亭樾打断她。   紧接着偏头问了一句话。   “你能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江晚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这里。   窦亭樾的话掐中了近来最耗费她脑细胞的事,她一时犹豫没能立即回答。   而窦亭樾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中继续道。   “如果你没办法和他在一起,那希望你能考虑我接下来说的话。”   远处电影暂停。   空旷而安静的影厅,没有任何人打扰。   窦亭樾声调不高,但清晰地落在后排这小半个影厅。   “第一,我不同意退婚,两家的联姻有正向利益,于公,它能帮你父母稳固集团产业,于私,”   他停顿;“我喜欢你。”   “第二,我过往男女关系混乱,干过混蛋事,我向你道歉,但我向你承诺,以后不会再有。”   他们坐的位置离后门很近,所以除了江晚外,裴行初也能一字一句都听得很清楚。   他没走过去,而是靠在通道内墙壁上,听不远处身后的两人对话。   烟盒里磕出一支烟来,没点,捏在手里,在黑暗里望着狭窄通道墙壁。   窦亭樾知道门是他开的,所以这话不仅是对江晚,也是对他说的。   “三,你没办法和他在一起,但可以很轻松地跟我在一起,吃饭约会,逛街看电影,我没什么独特的偏好,想去哪里都随你,想干什么也都可以。”   “和正常情侣一样。”窦亭樾说。   光明正大,不用任何的提心吊胆。   裴行初夹着烟的手指轻轻按了按,继而侧身,往门外的方向走了两步。   江晚往那侧看了眼,下意识不想让裴行初听到这些话。   他们连喜欢都不能说。   这样的对比太残忍。   她挣了一下:“窦亭樾,你不要再说了......”   窦亭樾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平淡。   他缓声:“江晚,你好好考虑一下。”   他放开她:“如果这婚最后退不成,我就默认了我们在重新好好交往。”   骤然被松开,江晚转身就想往门口走,然而刚迈出去两步,又回身对窦亭樾欠了下身。   她咬着唇,语气抱歉:“窦亭樾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我…真的不喜欢你,你因为这场联姻可能有的损失我也会想办法补偿。”   “真的对不起。”   说完再次鞠躬。   紧接着没再有任何停留,转身往厅外走。   小跑出来,气还没喘匀,急促寻找的目光便已经锁到了裴行初。   男人穿着浅灰色的风衣,站在厅外走廊的一副海报下。   很安静地在等她。   离厅门有点远,江晚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刚刚窦亭樾的那番话。   她快步走过去,轻喘气,仰头看他:“哥哥?”   “电影好看吗?”男人烟收起来,缓笑的语调。   他声音足够平和,语气也没什么异常。   江晚想问的话停在了喉咙,接着在扫过他平静的眼神时,咽了回去。   应该没听到吧。   那些…..会让人难过的话。   她再次去看他的眸子,想要确认。   却被裴行初抬手遮在了眼睛上。   清哑低醇的男音,随意轻佻的口吻:“你再看等会儿被发现了。”   她其实还有点想问问窦亭樾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裴行初这个语气又让她不确定。   “回家了。”捂着她眼睛的人这么说。   江晚在心里叹了口气,想问的念头彻底打消。   如果没听到,那她再提起,只会更让人难受。   两人分开,转身往外走。   照例是裴行初走在前面,江晚落后半米,跟在他身后的位置。   从商场出来,遇到生意上的熟人。   淮洲就这么大,认识的人多,偶尔碰上很正常。   裴行初跟对方聊了两句,对方问起江晚。   江晚抬头,听到身前的男人顿了顿,随后轻笑着介绍。   “我妹妹。”他说。   从商场再到停车场,并不远。   裴行初提前让助理开了车过来。   助理放了车,人已经走了。   车从地下车库开出去。   往左两个路口,走上绕城高速。   裴行初话不多,但和江晚在一起时,总会和她有来有回的聊。   怕她无聊,怕她的话落地。   在一个话题再次结束时,裴行初手机忽然按灭,放在中控台,问副驾驶的人:“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已经开离商场许久,谈论的话题也一直轻松欢快。   刚刚在影厅那短暂的不快仿佛已经不在。   至少江晚没因为这问话联想到什么。   她一边回宋芙消息,一边轻轻“哎?”了一声,问不回家吗。   “还早,”开车的人看了眼时间,“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或者想去的地方?”   “黛汀?”他提了家她很喜欢的蛋糕店。   江晚把手机里的图片全部选中发给宋芙,界面切出去,习惯性地找了家略微远一点的黛汀。   驾驶位的人听到她报的地址眼眸轻轻动了下。   其实这附近就有一家,但这处是商圈,人流量大,碰到人的可能性也大。   裴行初手抵在方向盘上,半秒的失神后,车从右侧的出口开下立交,往江晚说的那家店走。   “晚晚。”   开车的人忽然又喊她。   “嗯嗯?”江晚还在手机上帮宋芙修稿。   “家里放映室的碟片还有多少?”   江晚慢吞吞:“很多。”   她习惯画画前看很多影片,仿佛看了很多人的故事,然后在某一瞬间找到灵感。   “看完跟张瑞说。”   “嗯嗯。”   “这两天看吗,”男人单臂横在窗框,清淡懒散的口吻,“陪你?”   江晚还在发消息:“不用啦,都是些无聊的纪录片…..”   男人嗯了一声,没接着问。   因为江晚忙着回宋芙,车里比先前安静不少。   裴行初并不会在她忙着的时候主动提起话题,大多时间都是跟随她想说的说。   一直到开到地方前,裴行初只是在她提起宋芙要跟男朋友去滑雪时,问了句她还想不想去。   除此外,再没有多话。   去黛汀买了糕点,又搜索了近郊一家新开的小吃店,去买了晚饭。   裴行初把车停在路边,江晚下去买的,打包回家吃。   选菜等菜花了些时间,江晚提着东西从餐厅出来,太阳已经不打招呼地开始落山。   近郊度假区旁一家很有格调的店。   用打包袋打包出来却并不怎么好看。   江晚会喜欢这家是因为在网上刷到摆盘。   学艺术的人对这种细节总是有着自己的热衷。   裴行初早就下了车,等在路边。   马路和那家店中间隔着一片宽阔的草坪。   裴行初站在车侧,看从远处往自己方向走来的人。   因为不舒服,女孩儿的头发在下车前就挽成了丸子。   羽绒服的袖子有点长,遮住她的半只手,手上提着半透明,有点丑的打包袋。   裴行初目光在那袋子上落了落,略微出神,再次不期然的想到窦亭樾下午的那些话。   江晚和他在一起……除了在国外的那些时间,剩下好像在房间里度过的更多。   看电影在家里的放映室,出门吃饭大多是打包,地方选得远,多数时候都是晚上,近郊。   他其实很少有时间,这样明目张胆,目不斜视看着她在未开始日垂的阳光里,明亮的,轮廓清晰的,走向自己。   而她也是。   她才22岁。   青春期喜欢自己,19岁那年又和自己开始了一段不太正常的关系。   她没有和别人谈过恋爱,就这样“委屈的”,“不健康的”和他锁死了。   只是像平常情侣一样坐在餐厅给对方夹菜,好像也是一种很奇怪的奢望。   “哥哥?”   江晚走到他身前,对他敞开袋子,欢欣地说:“店家说新开业,送了一份小菜。”   “是吗,”裴行初拢了思绪,抬手摸了她的后脑眯眼,“你确定不是因为你漂亮,卖饭的故意这么说的?”   江晚瞄他一下,还是不习惯这样被调侃,反身打开后座,把提着的袋子放进去。   关门时因为裴行初的堵路不小心夹到自己。   她小声哎呀了一下,去摸自己的手腕。   裴行初侧身,把她拉到自己身前,检查她被车门蹭破的皮肤。   胳臂被这样拉着,裴行初帮她把袖子拽下来,再垂眼又看到她因为提袋子被勒红的手心。   女孩子手嫩,袋子重一点,就会在掌心坠出红色的痕迹。   既然要打包,那总有人要过去买。   没来过的店,想让江晚选自己想吃的,所以这次不是裴行初去的。   男人盯着她手心看得有点久。   江晚手往后缩了缩,想跟他说没事,但下一秒,掌心温热。   拉着她的人拇指贴上被勒红的那块皮肤,很轻缓地揉了揉。   江晚左右看了下周围,还想抽手,却被拉着她的人轻轻握住。   十二月末。   身后一些店面已经挂了跨年夜的彩灯。   远处日光渐垂,橙色与明黄色交织。   她再抬眸时,看到半垂眼的男人很低的笑了一下,很轻很轻,带点无奈和让人难以和他联想在一起的些微挫败。   风带着他的声音蹭进她的耳朵。   有种不真实的清晰。   她听到他说。   “对不起啊。”   不止是害你被车门夹到和手心里红痕。   还有很多——   因为恰恰是我,所以才没办法给到你的事情。   对不起啊。   宝贝。   作者有话说:   铺垫一下/爸妈要回来啦/后面两章加快进度/爱你们   感谢在2023-12-24 00:32:36~2023-12-25 05:3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 136瓶;米米 7瓶;喵星人徒弟哦 5瓶;Justin.、夏日晚风、云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补12.25更新   ◎“不是要结婚了吗?”◎   江晚以为他指的只是刚蹭到车门。   手从他手里收回来, 弯身去找他的眼睛:“没事的,真的不疼。”   她表情太认真,裴行初笑了下, 抬手揉揉她的脑袋。   “饿吗?”   才六点刚过。   江晚摇摇头。   “那陪我在车上坐一会儿?”裴行初手滑下去,又捏了捏她微鼓的侧脸。   江晚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坐一会儿,又要坐多久,但还是点头。   正是落日的时候,几分钟时间,天色比刚刚更暗一些。   江晚看到裴行初身动, 便也转身去拉副驾驶的门, 手刚挨上门把, 被人牵住从车头绕到驾驶位那侧, 再接着被抱起来坐了进去。   车窗降了半扇, 裴行初把她往怀里揽了揽,一只胳膊搭在窗框, 另一只手攥着她的手。   他看起来像在思考事情,江晚没有打扰。   裴行初眼眸再落回来时,看到怀里人低头捏着手指,很安静地在等他。   她坐得很乖,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心神不可抑制地再次动了下,手从窗户上收回,把人完全拢进怀里, 下巴搭上她的头顶。   怀里人如有所觉,转过来看他:“......你怎么了?”   裴行初低头, 视线垂下来。   她眼睛很亮, 映了路灯里的暖光。   “晚晚, 你开心吗?”他摸了摸她的脸, 突然这么问。   她有点担心地去扫他的表情。   “开心啊......”   担心,惊慌,以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茫然都浮现在她的脸上,被裴行初收在眼睛里。   他有一瞬间想问她,要不要把他们的事情现在就告诉爸妈。   但只略微想了两秒,便又忍住了。   她是养女,所以爸妈如果真的不同意,有怒气,那些怨气很可能会无意识地更多倾向她。   还有外界的声音,因为收养的身份和无依无靠的背景下,不好听的话也更多都会集中在她的身上。   所以好像不管怎么做,她都是更委屈的那个。   裴行初喉结滚了滚,帮她把额前的碎发拨开。   他沉默片刻,盯着她的发顶,忽然说了句:“我再对你好点好不好?”   他声音足够温和,甚至带了些常日里无论如何也沁不出的暖意。   即使是这样,仍旧不想放手,所以只能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江晚望着他的眼睛,声音软糯的,带着疑问:“......已经很好了。”   裴行初笑了,装作思考的样子,往后靠了靠:“好像还不够。”   他把她拨过来,凑近她的耳朵:“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好不好。”   怀里的女孩儿思考了一下,小声:“什么都可以?”   男人再次笑,轻眯的眼睛看起来懒懒的。   配合她小声:“嗯,都可以。”   ......   打包的饭已经凉了,中途折到另外一家又买了一些。   回到家吃过,再洗漱,已经是晚上十点。   十点过,裴行初从电脑后起身,往书架处走,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打开,再接着一个抱着枕头的人钻进来,肩膀抵着门框,期期艾艾地看他。   “干什么?”裴行初手从书架上垂下。   江晚回头,再次确认门有没有关紧,抱着枕头挪了步子过来。   站在裴行初面前,小心翼翼抬眼看他:“......我可以和你睡吗?”   看裴行初不说话,她又往前走了半步。   睡袍上的帽子太大,垂头的动作,几乎盖住了她的眼睛。   她手拉上他的衣服下摆,舔唇,实话实说:“感觉你心情不好......”   “不行。”男人往后撤了半步,抬手取书,幽幽懒懒的声音。   江晚看他,控诉的口吻:“你说什么要求都可以提的。”   因为裴行初的后退,两人中间隔了些距离。   “骗子。”女孩儿小声骂。   裴行初垂眼翻着书想笑。   旁侧人又小声骂了句:“骗人。”   这声落,拖鞋趿拉在地板往外的声音。   “谁骗你了。”裴行初出声叫住她。   江晚回身,脸上还是那种带气的表情。   “去把你屋子门锁了再过来,”他温声,“怕刘妈上来找你。”   那面人反应了一下,脸上表情变了变。   踌躇着往前半步,声音低低的,带点悄悄的意思:“那锁过门我能再来找你吗?”   翻书的人这回真笑了。   他含混地嗯了一声,很好听。   “敞开大门欢迎。”   ......   一连两天江晚都是在裴行初这里睡的。   刘妈一般十点半过就会去睡觉,即使不睡也不会再上来打扰他们。   第三天晚上照常,裴行初处理办公文件时,江晚坐在他的沙发上看书。   书翻到一半,沙发上的人被叫过去。   过了年在奥地利有一个画展,裴行初问她想不想去看。   江晚抱腿坐在他身旁的软塌,认真思考。   决定完又问他:“爸妈是下周三回来吗?”   裴行初嗯了一声,江晚低头去看时间。   今天是周五。   还有几天。   她和裴行初商量好的,爸妈回来就跟他们讲退婚的事。   生意上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一小部分,最后几天也能收尾。   三房那边的事情分散了裴行初的精力,不然应该已经都处理好了。   正说着话,手边接到电话。   江晚摸了手机接起来,是裴友山打来的。   吐字不清楚,语调拖沓缓慢,明显喝了酒。   带着笑,挺乐呵的。   “在家.....干什么呢?”   裴友山嗓音醇厚,笑起来总是格外慈爱。   江晚另一手还抱着腿,也笑:“在看书。”   “我跟...跟你说啊,”裴友山声音低下来,“我用私房钱给你买了个小画室......可不敢告诉你妈妈,她要是知道我有私房钱......”   “......那画室特......特别好,我老朋友转给我的,我回去找人给你装修装修......还用我的私房钱。”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当父亲的都这样。   喝多了酒才会对子女表达那无尽的爱,平日里总是板着脸,报纸后面悄悄瞄两眼,饭桌上递个东西都递得格外收敛。   江晚脸上都是笑,一句两句,回着裴友山。   屋子里静,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很清晰。   裴行初也都听到了。   他摸了摸江晚的头,清沉的眸色里也染了笑。   跟她比口型,让她跟裴友山说少喝一点。   那边林芝华抢了手机,一边斥裴友山喝酒,一边在电话里跟江晚拆他的台,说他就那点私房钱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后面他那朋友打电话让补钱,还是自己帮着补上去的。   “别听你爸的,他那眼光能装修得好看吗,妈妈给你找专业的设计师......”   电话放了,江晚有点担心:“爸爸的心脏能喝这么多酒吗?”   “不能,”裴行初手了收,搭在电脑上,“他回来你再劝劝。”   和自己相比,裴友山还是听江晚话的可能性大一点。   江晚点点头,手里的书放下,抱着自己的电脑开始查东西。   她想琢磨一下,看让刘妈做点什么吃的能解一下裴友山的酒瘾。   一旁裴行初看了眼屏幕弹出的消息。   助理说二叔为了抵先前的窟窿,把裴家一家公司转手卖了出去。   卖的那家公司主要是做字画修复。   经营方面走的不是赚钱的路子,近两年都在亏损。   所以按理说卖也是应该的。   但关键在于那家公司是裴友山的心血。   有将近三十年了,本来也没想着用它赚钱。   裴行初微微皱眉,让助理找经手这件事的几个人问问,能不能再把经营权转回来。   “有什么事吗?”一旁江晚看过来,问他。   裴行初放了手机,手搭在她的后脑揉了下:“没事。”   ......   第二天一早,江晚起床去找了宋芙。   和她一起去了淮大找老师,中午从学校出来,在外面吃饭时,接到了裴行初的电话。   裴友山住院了。   临市中心医院,突发心梗,正在紧急抢救。   淮大离高新区不远,挂断电话,江晚在原地等裴行初。   十几分钟后,裴行初车到,接上人直接从中心大道往北上了高速。   一个半小时后,终于赶到临市的中心医院。   林芝华在抢救室外,一起等在外面的还有几个昨晚一起吃饭的老友。   乘电梯上去,门打开,江晚衣服都没拉好,先一步跑过去抱住林芝华。   裴行初往那处望了眼,快步走到一旁问情况。   走廊另一侧的病房外站的有两位医生和陪同林芝华过来的小张。   说是来看朋友,本不想带人,但当时裴行初强制要求,让夫妻俩带了个生活助理过来。   没想到却真的派上了用场。   两个小时前的电话里,小张把情况跟裴行初说得很清楚。   肺源性心脏病本就是肺动脉高压引起的心室病变,患者呼吸系统非常脆弱。   昨晚喝了酒,今天中午去的地方人流量又有些大,多种因素加在一起,造成了现在的境况。   “手术还需要几个小时。”小张把现阶段情况再次报给裴行初。   裴行初点头,接了小张手里的衣服往林芝华的方向走。   江晚已经扶着林芝华在靠墙的休息椅上坐下来。   林芝华并没有哭,但说话声音里有很明显的哽塞:“不是因为去的地方,是你二叔。”   “你二叔把‘华田’卖了。”林芝华说。   就是那家字画修复的公司,昨天晚上裴行初才得消息,裴友山和林芝华今早也知道了。   林芝华气急,声音止不住提高:“心脏病不能受刺激,你二叔不知道吗??卖就卖了,专门打电话过来说一声是什么意思?!”   因为集团主心骨的转移,三房一直对裴行初一家抱有敌意,但确实没想到他们能做到这个样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利益面前那本就微薄的亲情算个屁。   走廊电梯门再次打开。   走出来的是林芝华嘴里的那两口子。   二叔身上穿了中山装,手里提了东西,身后跟着几个人,边往林芝华的方向来,边说要看看大哥。   江晚能感觉林芝华的手臂因为用力轻轻颤了下。   她揽着林芝华的肩膀轻声叫道:“妈妈。”   裴行初身后跟着的助理,走上前,把人拦住。   林芝华捡了裴建元提的东西,丢过去,眼里有微不可见的泪光,虚瞪着他,气急:“你们来干什么?人不是你们气的吗,你们来装什么好人??”   裴建元走在前面,他老婆穿了黑白格子的大衣,站在他斜后方。   裴建元被人挡住,没办法再往前走。   “嫂子话不能这么说,是大哥自己喝了酒。”   裴行初挡在林芝华前面,让裴建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语调很冷:“我爸还在手术室,有什么以后再谈,请回吧。”   “滚出去!”林芝华声线抖着,硬声说了句。   林芝华态度太差,裴建元脸上装腔的笑也没了。   “我说了我只要集团原股份的百分之十五,是你们赶尽杀绝!”裴建元看向林芝华,“而且‘华田’卖出去有窦家的股份,你们不是马上要和窦家联姻了吗,转手再买回来有什么不一样?”   裴建元说得简单,但他把华田卖出去时,折了百分之三十的价钱。   买家只要脑子没缺弦,想再买回来非常难。   况且只是股权里有窦家一部分,又不是全是窦家的。   但事情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裴建元往旁边一步,再次把目光对象林芝华:“你们用得着对我们这样?!”   裴行初握着裴建元的肩把人扯回来,让他远离林芝华。   他斜眸看下来:“集团控股是爷爷分配的,你去找他。”   裴行初语调很冷,比裴建元多出将近一个头的身高,让他看下来的目光带了轻微睥睨。   二婶拨过裴建元的肩从身后走上来,言辞激烈:“找他有用我们还找你??!”   “你们是因为营业亏损,集团控股才会重新分配,”裴行初手点着地,提醒,“跟别人没有关系,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女人抱胸,歪过头,上下睇了眼林芝华,笑道:“那大哥的病也是自己的问题,跟我们说句话有什么关系?”   她语气轻飘飘的,在病房前说这样的话是实在是太过分。   林芝华从江晚手下挣开,不顾已经从肩上掉下的衣服,高跟鞋底打在医院光滑的地板上,走到最前面,颤声:“你们是故意的,故意卖掉‘华田’,故意打电话过来,‘华田’确实营业亏损,但并没有花你们的钱!”   已经好几次了,裴建元打来的电话阴阳怪气夹着嘲讽。   是最近一段时间,次次叠加,才造成了现在这样。   “说了是卖给窦家了,跟窦家协商再买回来就行了,我们只是中间赚一笔钱,你们不给我们,我们还不能自己赚吗??”女人目光落在江晚身上,然而不知道怎么,又瞟了眼一旁的裴行初,“不是要结婚了吗?”   她目光扫回去时,虚飘飘地笑:“怎么,不结了?”   江晚看到她的眼神,身体轻颤了一下,随后在裴行初身体动了下,想要开口说什么之前,抬手在背后拉住了他。   “二婶知道。”   她颤着声音小声说了句。   作者有话说:   更晚了抱歉/发个红包呜呜/晚上12点还有一更,是今天的/么么   感谢在2023-12-25 05:31:17~2023-12-26 13:0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源 14瓶;糯米夹心 10瓶;云源 3瓶;25192549、夏日晚风、晏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12.26日更新   ◎“当圣诞礼物?”◎   人总有一种错觉, 是“下次再说”,是“等准备好了再讲”,但大家都忘了, 很多时候意外都发生在你准备的过程中。   很多事,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能开口的境况只会更糟。   裴建元夫妻俩走后,裴友山的手术又持续了六个小时。   天黑之前,江晚和裴行初都没能找到机会说话。   晚上十点,裴友山终于脱离危险,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林芝华还在病房陪护。   裴行初在住院部楼下, 刚挂掉和医生的电话。   “医生怎么说, 先前搭的支架......”江晚从后面走上来。   话没说完已经被转过身的裴行初摸了摸头:“没事。”   “先前的支架没有问题, 主要是忌口和不要受刺激, 这次住院会住的久一点,顺利的话年前可以回家。”   天气冷, 夜晚更是。   裴行初脱了衣服裹在江晚身上。   江晚推了下:“我不冷。”   裴行初没看她,只是帮她把扣子系起来,轻声笑:“上面那个还没好,不要再病倒一个。”   扣子系完,手滑下来,摸了摸江晚缩在袖子里的手。   不是很凉。   还好。   “二婶知道是怎么回事?”裴行初垂眸看她。   两人站得近,裴行初身后就是花坛, 茂密的枝叶挡住了两人一半的身形。   裴友山的病房朝东,并不会看到他们这侧。   江晚舔了舔唇。   “她在伦敦撞到过我们。”   对方应该并不确定他们是否在一起, 不然也不会次次只是试探, 而是直接敞开了告诉林芝华。   但只是起疑.....就已经够糟心的了。   男人身材高挺, 尽管衣着单薄, 但还是站在通道外侧,帮女孩儿挡住风。   江晚陷入回忆,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几秒后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再垂眸时语音艰涩:“半年前的家宴,她跟爸爸妈妈说过......”   因为集团控股的事情,两家人吵凶了,对方余光瞄到她便把事情往她身上扯。   说林芝华弄了个养女回来,跟自己儿子搞乱.伦.   只是寥寥几句,但骂得很脏很难听。   当时在场的并没有谁相信,都觉得她是耍泼,口不择言。   但只有江晚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场面混乱,所有谩骂铺天盖地的砸过来。   她站在温暖的会客厅,身上的血却在那一瞬间冰凉。   “妈妈哭了,”江晚头再次低了抵,脚底无意识地搓了下青石板下的苔藓,“爸爸......也很生气。”   被人骂那样恶心的话,裴友山一个那么讲风骨的文人,第一次脸红脖子粗地冲对方说了脏话。   林芝华气得发抖,说自己的儿女自己知道是什么人,不用她来泼脏水。   后来没几句又转了别的话题,所以几乎没人记得这个插曲。   但江晚记得。   记忆里父母总是和蔼可亲的,她没见过他们那个样子。   那场架把她拖回了现实。   她不想爸妈被人这样骂,不想他们成为谁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且当时的情景让她知道,父母大概率不会接受这段关系。   “所以那时候才要分手?”裴行初盯着前侧的楼问。   两人并排坐在花坛上。   前处一个宽阔的广场,后面是另一栋住院楼。   江晚艰难地点点头。   温度太低,说话间都带了哈气。   这让江晚透过白茫茫的雾气,忽然再次想到,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并没有减少,甚至——好像更多了。   被卖掉的公司,爸爸的病,和窦家的生意,妈妈有可能的态度,二婶再次的试探......   太多了。   重重地压在眼前,让人看不清对面。   而且每一项都不能不管不顾。   生活不止是他们两个人的。   还有很多别的牵绊。   江晚这么想着,再次轻轻哈了口气。   身旁的人却在这时候笑了下,像是刻意回避刚刚说的那些。   “冷吗?”他问得很随意。   江晚默契地没有提,收拾了心情,顺着他的话往下:“不冷。”   “上去吧,跟妈妈说说话。”裴行初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江晚看了他两眼,点头,身上搭着的大衣拿下来,还给他。   往楼洞里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身看他:“哥哥。”   两人隔着矮矮的花坛对视。   裴行初知道她想说什么。   沉默良久。   男人低头摸了烟,他语调低下去,像是安抚。   商量的:“等等我?”   “我会解决的。”他说。   江晚盯着他的背影又了会儿。   倏然想起裴行初好像也没有大她很多。   但每一次,都无一例外的,站在了她的前面。   -   裴友山手术完的第三天,如裴行初料想那般,他接到了二婶宋宛霖的电话。   很多事情并不是确定了才有杀伤力。   捕风捉影的几句,随便传出去,一样可以达到效果。   裴友山身体不好,宋宛霖在他面前随便讲两下,谁都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股份转移的事情也没有处理完,股价跌下来,裴家内部只会一团糟。   和窦亭樾还好商量,但如果他和江晚的事情在明面上被捅出去,伤了窦家的面子,合作断裂,将有一大笔资金亏空。   裴友山的手术只是个开头,事情好像忽然遭了很多。   确实。   是在走钢丝。   因为不会承认宋宛霖问的事情,所以这个见面也只是敷衍地在公司楼下谈了十几分钟。   裴行初全程几乎没有讲话,只是在结束时,答应会帮三房还一部分钱,前提是她和裴建元收起那些恶心的招数,无论是在集团内部做手脚,还是破脏水,并且在裴友山康复之前不会有任何联系。   让父母安安稳稳度过余生,本就是他的责任。   男人站在公司楼下的玻璃门前,黑色的领带被风撩了下,低头点烟。   “闭好你的嘴,”他说,“不然裴建元手里那点股份只会更少。”   同一天晚上,江晚见了一次窦亭樾。   她并没有那么厚颜无耻,开口要把“华田”部分股权买回来,只是问了问相关的事情。   和裴行初当时说的一样,公司被低价卖出,要想重新买回需要花多几倍的钱,而且因为附带的一部分古玩字画很值钱,买方不舍得在这个时候出手。   “如果我们可以安稳结婚的话我可以帮你,”窦亭樾很客观地说,“不然我没理由做慈善。”   江晚点点头:“我知道,我没有想......”   窦亭樾打断她,他缓和下语气,看着她:“我的意思是,结婚的话我可以帮你。”   他缓声笑了,有点无奈的:“你怎么只听后半句。”   气氛一时有点安静。   江晚吐了口气,目光移向玻璃外的路灯时,语气轻轻的,还是那句话:“真的很对不起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垂了眼。   最后一个字轻飘飘的,没什么实感,听起来像是有点难过。   窦亭樾浑然望着她。   她明明没有泪,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红。   窦亭樾却觉得她比真的哭出来,看起来还要再难过一点。   虽然明知道原因,但窦亭樾还是在此刻,轻声开口,问了句。   “怎么了?”   江晚摇摇头。   自从意识到自己喜欢裴行初开始,这种酸胀难耐就会时不时在她心尖拂过。   她一直都很坦然地在接受。   只是刚刚窦亭樾的话貌似又提醒了她一遍。   窦亭樾看起来是挺喜欢她,联姻,结婚,阖家欢乐,她还是爸妈的好女儿,裴行初也不用承担更多的责任,每天劳碌奔波这么累。   明明有一条阳关大道摆在面前。   但怎么办,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背道而驰,一条独木桥。   ......   晚上回家,直到过了零点裴行初都没有回来。   江晚坐在二楼自己卧室的窗台,拄着下巴往下看。   旁边放了画板,但从回来到现在,三个多小时,上面还是空的。   裴行初最近几天都很忙。   华田的股权转让手续没有完全下来,还有机会挽回,补三房的亏空转出去了一笔钱,还有和窦家生意分割没结束的那部分......   江晚不知道怎么帮他,但知道昨天晚上书房的灯亮到了今早。   零点过半,院前终于走进来一个人影。   刘妈和小冉早就睡下了。   江晚披了衣服下楼。   裴行初走到前院时,别墅门开,从打开的木门处钻出来人。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酒红色的毛衣外套。   领口处有深绿色的毛线球。   裴行初忽然想起,今天是平安夜。   最近事情太多,自然不记得这种节日。   裴行初走过去,揽着她的肩把她往屋子里带:“怎么出来了?”   江晚小幅度从他手下拧开,侧身去看他的脸色。   “你今天白天有睡觉吗?”   “睡了,”走到门口,裴行初拉开门,把人推进去,随口说,“中午在休息室睡了两个小时。”   客厅暗着,只有昏沉不明,勉强照明的地灯。   江晚跟在他旁边往里走,嗫嚅:“骗人。”   这么忙,怎么可能中午睡两个钟头。   裴行初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瓶水来,拧开,仰头喝了两口。   瓶子放下时,看到身后人的表情笑了。   “知道骗你的还问?”   江晚倚靠在冰箱旁边,低着头。   厨房的暖光散下来,她睫毛长长的,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影子。   裴行初用握过矿泉水瓶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下巴。   江晚被冰得往后缩了下,抬眼看过去。   男人微扬着下巴,笑起来时眼睛总是微微眯起。   “你多睡会就行了,管那么多。”他说她。   说罢,放了瓶子转身拉头顶的橱柜:“有吃的吗?”   江晚直起身,在另一个柜子找东西。   有是有,但就是都不快。   而且她会的不多,要做丰盛的只能喊刘妈起来。   找了一会儿她手握了一把挂面,转过来:“阳......阳春面可以吗?”   侧靠在厨房门框的人好脾气地点头:“你只要不把我吃死,就可以。”   江晚转身开火,小声嘟囔,说他说话难听。   面还没煮好,裴行初却再次接到电话。   周扬打来的,说正跟自己在外面的一个朋友能帮他联系到先前找的人,问他要不要去见一面。   裴行初应了一声,说帮他把人留住,他现在过去。   江晚跟到玄关:“现在吗?”   裴行初从沙发上捡起外衣:“他明天上午的飞机,不见可能就见不了。”   江晚没有问什么时候回来。   问了也帮不上忙。   她弯身从鞋柜里拿了鞋,要跟着一起出去。   看到她动作的人轻声笑:“你干什么?”   “送送你。”江晚说。   裴行初没拒绝。   江晚跟着他走到院门,被他侧身挡住路。   “回去吧。”裴行初冲她身后点了点下巴。   江晚轻轻晃了晃头,手缩在袖子里,声音因为冷已经变软:“我看着你走。”   女孩儿还穿着那个圣诞的毛衣。   裴行初盯着她看了两眼,没再催,只是目光从她身上滑下来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细白的手指搭在他的掌心里。   他拇指一根根蹭过去,最后停在中指时,问了句:“你的戒指呢。”   他声音沙沙的,因为声线低,染了点若有似无的哑。   江晚看了下他的小指:“在房间。”   从摩洛哥回来摘掉,放在了盒子里。   裴行初垂眸看着那根手指又摸了摸,片刻后说了句。   “这段时间忙过了,再去买一对?”   “买对更漂亮的。”裴行初把她的手放下。   夜晚悠长而静,显得他轻声说出的话像一个绵长的秘密。   “当圣诞礼物。”他说。   ......   裴行初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对方跟周扬的哥哥关系很好,饶是这么晚了还在等他。   事情谈到一半,中间休息时,裴行初的手机响了下,他看了眼,备注显示的是江晚。   跟对方打过招呼,裴行初拿着手机出门,走到远一点的地方接了起来。   江晚睡不着下来泡茶,看到了裴行初刚忘拿走的醒酒药。   她怕他们会喝酒,提前从医药箱里拿了出来,裴行初却忘了带。   裴行初这边信号不好。   接起来除了第一句外,双方都没再听到回音。   那边茶壶响了下,提醒水已经煮好。   江晚无奈放了手机,先去拎茶壶,倒水时不小心弄洒在桌面,拿纸巾擦完再收拾好擦出来的茶叶,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   然她侧头瞥了眼,发现还在通话中。   电话拿起来,试探着“喂”了一声,没想到那侧竟有回音。   “嗯。”对方温声答。   江晚微微怔愣,一瞬间的恍惚,像是想起什么事情。   见江晚愣着不回话,那面语调微微上扬,提醒了一句。   “说话。”   江晚连忙说:“我没事,就是想问你药是不是忘拿了。”   那侧人想了一下,随后轻笑:“忘了。”   “那没事了,你快去忙吧,事情不是还没有谈完?”江晚有点懊恼,“刚刚以为信号不好,我去烧水了,怎么一直等我。”   对方轻缓地笑了:“怕你有要紧事。”   事情多,时间紧张,周扬已经来催过一次。   但裴行初不确定是信号不好,还是江晚那边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便多等了一会儿。   确认她没事,这才挂断电话。   折回去,事情又谈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结束。   因为是平安夜,店家过来清账时送了小礼物。   手工编织的毛线背包,只有巴掌大,一看就是女孩儿的东西。   很凑巧,递给裴行初的是淡蓝色海星的样式,裴行初拿着看了看,想着带回去给江晚。   往外走时,周扬递过来烟,裴行初没接,推开了。   他其实并没有烟瘾,只有烦的时候才会抽上一两支。   走到门口,等泊车员把车开过来的间隙,裴行初突然想到事情。   “今年端午,我家的家宴你是不是也去了?”   他当时在加拿大,缺席了。   周扬低头搓烟:“对啊。”   因为裴行初要求,陪林芝华他们去的。   “我爸妈是不是跟裴建元他们吵架了。”   周扬抖烟的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   吵得挺厉害,但不是什么好事,怕裴行初担心,林芝华没让周扬告诉他。   “都吵什么了?”   周扬提起来就皱眉头:“还不是为集团那点股份,宋宛霖那人说话太难听,真不要脸。”   裴行初听周扬说了个大概,紧接着顿了两秒又问:“有没有提过我和江晚。”   时间过去太久,周扬想了几秒,忽然想起当时宋宛霖提到的那几句。   “那女人真是疯了,当时说你和江晚,我草我真的服了,骂得太脏了,你不知道把你爸气的。”   “都骂什么了?”裴行初问。   周扬回忆了一下,简单复述了两句。   “但其实她说叔叔阿姨说得少,江晚是真的被骂得惨。”   一侧的人皱起眉心:“江晚?”   周扬眉毛一斜:“对啊,宋宛霖还是有点怕你爸妈,我靠那话全在骂江晚,十句里面八句都往她身上招呼,我都听不下去,而且人家小姑娘没干什么啊,你们俩怎么可能......”   周扬一句两句都在说宋宛霖和裴建元两口子不是东西。   但裴行初的思绪却停在周扬的上句话没再往下走了。   凉风从后刮过来,蹭得人脸生疼。   前几天江晚跟他说这些事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过这些。   所以他以为,宋宛霖当时更多的话是砸在他爸妈身上的。   来得晚,车停的位置也远,等了有好几分钟,泊车员还没有把车开过来。   周扬胳膊上挎着刚店家送的那个背包。   广场上立了很大棵的圣诞树。   氛围太浓厚,周扬一时被感染,胳膊撞了撞裴行初:“你说谈恋爱是挺好啊,还能过圣诞节,我今天下午来的时候,这广场好多情侣拍照片,小姑娘一个个都特别开心。”   身旁人像是不太想搭理他,淡淡应了一声。   周扬也不嫌尴尬,自己说自己的:“我要是有女朋友了也得这样,电视上总说全世界搬她面前什么的,太酸,但确实得对人家好点,出来过过圣诞,逢年过节给买个礼物,得宠着。”   旁边人又是一声“嗯”。   周扬急了:“你老嗯什么嗯,能不能说点别的?”   “确实要宠着。”身旁的人回了他一句。   裴行初难得顺着谁说话,周扬下意识偏头看过去。   身旁的人微微仰头,盯着远处的那棵圣诞树。   周扬描述不清那是种怎样的表情。   只是觉得周围的光都很暖,但那一刻他还是觉得裴行初的身上有些冷。   有点彷徨。   带着虚飘飘的无力。   他听到裴行初很轻的声音说了句。   “但我好像,”很细微地顿了下,   “什么都给不了她。”   作者有话说:   有些铺垫要写(和后面对照的),所以可能会有点慢/应该还有两章订婚/放心,只订了一半/么么   感谢在2023-12-26 13:06:26~2023-12-26 22:2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 6瓶;念桃yyds 3瓶;夏日晚风、Just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12.27日更新   ◎“哥哥,你再让让我吧。”◎   和周扬分开, 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平安夜总是比圣诞当晚过得更隆重。   驱车从市中心开回老宅,一路上经过几个商圈和广场,都还有人在。   商场打了烊, 但商场附近的夜宵店并没有。   还有通宵的剧本杀和游戏店,店外挂着缤纷的彩灯,门口立了各式各样的圣诞树。   车子一直开到北郊,过了榆林大道,路上的车才终于算是少了些。   再往前两公里,进入裴家老宅的范围内, 更是静了不少。   灯都少了许多, 天上挂着一轮弯月。   车子停在院前, 熄了火在车上坐了会儿才下去。   下车前裴行初偏头, 目光在副驾驶的座位落了落, 捡了那个店家送的小东西。   手指在上面捏了捏,忽然有点不想给她了。   觉得有点寒酸。   其实东西并不差, 高级会所的赠品本就是品牌的东西。   而拿给这种单独留房间,甚至有时需要帮忙清场的贵客,更是挑了又挑的。   附赠的小礼品,拿出去也都是几千或是上万的标价。   但裴行初看了看,还是觉得东西不配她。   她值得最好的。   拔了钥匙,推门下车,从院前到房子, 不过几分钟的路程,裴行初却走得很慢。   周扬那些话总是翻来覆去出现在他脑子里。   挥不掉也散不去。   抬头, 二楼最东侧的灯还是亮着的。   裴行初知道她没有睡。   最近事情太多, 她应该也睡不着。   进了屋子, 没开灯, 在玄关处站了会儿,直接上了二楼。   踩上二楼最后一节台阶时,声控的壁灯亮了亮。   裴行初脚下停住,几秒后,往走廊尽头走去。   走到江晚的房间门前,抬手想敲门,右手在距离门板几公分的地方停住,片刻后,垂下来,没有敲响那扇门。   他反身,背靠着门侧的墙。   深夜,人的情绪总是更容易翻涌一些。   往旁侧两步,倚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前。   手上那个淡蓝色的海星被他随手放在了窗台上。   单手搭在窗柩,摸了口袋里的钱夹。   思绪飘得远,意识再拢回时,右手已经抽出了原先放在钱包内侧的那几张便利贴。   便利贴黏胶的地方当时被折了起来,淡黄色,月光下看字迹稍模糊了一些。   裴行初侧靠着窗沿,一个很懒散的姿势。   拇指一点点蹭过那些纸,一张一张地再次看过去。   最后一行字看完,手捏上那几张纸搭上窗框,侧了侧头,微仰了视线,透过窗户,看那幽暗夜色皎洁的月。   江晚其实已经很困了,但她睡不着。   趴在窗前的画板上,脑子里却像走马灯一样过着各种画面。   她没有关房间的灯,她想裴行初回来了,如果看到,一定会来找她。   但搭垂在桌上的手臂收起来,再抬头看表,已经过了两点,却还是没有人回来。   如有所觉般,她想了想,起身往门口处去,想出去看看。   门打开,恍然看到站在房外的人。   听到响动,靠窗的人回头看了眼,看到她时,眉宇间更放松了些,眉眼微微下垂,一种极度懒怠的样子。   “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江晚合了门,走过去。   江晚看到窗台上的东西,视线多停留了一秒。   裴行初把那颗海星拿过来,递到江晚手里,口吻依然是惯常的轻佻随意:“去的地方送的,本来想拿给你。”   “本来?”江晚站在裴行初身前,低头去看东西时下意识反问。   男人单臂搭在身后的窗台,懒懒倚靠着,月光下有种恹而松散的好看。   他抬手拨了下垂在她耳边的头发:“嗯,后来觉得应该给你买更好的。”   江晚抬头看他。   视线扫过他的眉眼,鼻子,再到唇,很细致的打量。   好久,没有这样静静看过他。   他明明是笑着的,却看起来略微疲惫。   江晚鼻子吸了下,在要哭出来之前,抬手抱住他。   大概是知道身前的人要抱自己,她抬手的一瞬间,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也扬起,搭在了她的后背。   怀里人很瘦,一只手就能很紧的抱住。   江晚不想哭,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睛红,所以一直埋头在他胸前。   抱着她的人很配合地没有戳穿,只是低头,依旧清清淡淡的声音问她:“圣诞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江晚摇头说真的没有。   男人就作势要打电话,说要问问宋芙都想要什么,然后列个单子买给江晚。   反正都是小姑娘,喜欢的都差不多。   江晚被逗笑,让人熬夜列清单,东西却不是买给自己的。   宋芙八成要被气死。   她扬手去抢手机,被裴行初锁住手腕抱回来。   他低头再次靠近她,语调很温柔地问了句“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江晚脑袋蹭着他的锁骨,更深地埋进他怀里,还是摇头。   头顶的人笑着叹气,伸手捻着她的耳垂,语音轻柔。   “怎么这么乖啊宝宝。”   他最近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次数太多,温柔眷念,一点点无奈和一点点歉疚的。   江晚听得心里发酸,她想摇头安慰他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除了爸妈外对我最好最好的哥哥。   但心里郁塞,张口刚说了两个字,还是忍不住带了哽咽。   怕自己哭出来他会更难受,强行闭了嘴咬唇忍住。   但裴行初把她的脸托起来,指腹蹭过她的眼尾,极轻缓的声音,带着安抚人的笑。   他说:“哭就哭了,有什么不敢的。”   “哭吧,”他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懒声笑着,“我哄你。”   本来已经忍住的泪因为这句话却更加汹涌的流出来。   很多时候哭并不仅仅是因为难过。   是因为对方太好,因为对方太好你为他而难过。   裴行初果然如自己说的那般,她哭多久,就哄了她多久。   但很无奈,因为他的话江晚好像哭得更凶了一点。   江晚很困,又流了很多泪,整个脑子都晕沉沉,哭到后面几乎没注意裴行初都说了什么。   只记得到最后时,男人低声在她耳边开玩笑。   “哭这么久,我是不是对你挺烂的?”   问话的人貌似并不在意她有没有回答,拨了拨她的头发,随口道。   “但其实什么都想给你最好的。”   尾音虚无。   落在此时清冷却温和的月色里。   -   隔天下午,裴行初乘飞机去了趟荆北。   裴友山一介文人,实在不喜欢玩弄生意上的事情,这些年在裴家的地位一直不高不低。   最近两年,裴行初接手,裴家内部也重新洗牌,很多东西都倾斜到二房,放在了他手里。   但时间太短,只是吃掉原先那几家公司,在集团内部划分出自己的势力再和其它几房长辈分庭抗礼,已经耗费了他很多精力。   枪打出头鸟,被所有枪最先指的一定是最出众的那个。   其它几房不允许这样一个年轻有能力的晚辈的出现,或多或少都在使绊子。   加上最近的各种事情,内忧外患,全压了裴行初自己的身上。   只在荆北呆了两天,又出了趟国,华田被卖出的部分股份在另一个美籍华人手里。   裴行初还是想尽量把公司的经营权转回来。   那是裴友山这么几十年的心血。   时间拖得越久就越难收回来。   周日,周扬得空来了趟医院。   裴友山已经转回了淮州,还在重症监护室,情况依然没有那么好。   但命肯定是保住了,主要是后续调养。   因为裴友山的身体,林芝华最近状态也不好。   周扬是江晚送下楼的。   天气冷,江晚顺手抱了怀里的玻璃杯。   很厚实的杯子,装了热水不烫,温温的,正适合暖手。   裴行初走之前送她来时,顺手给她的。   两人乘电梯往下的路上,周扬还在宽慰她:“心脏病嘛,做好复查,别跑别跳别受刺激,没什么,上了年纪的人谁还没点毛病。”   “嗯......爸爸情况还好。”   “别太担心,好好调养没问题。”   两人从电梯出来往一楼侧门走。   身旁来往的有推着病床的护士。   周扬顺口问了句:“你哥最近是不是没来过医院?”   江晚点头,说他忙。   周扬笑,应和着说了是,说自己给他打五个电话能接一个就不错了。   几个专家会诊,说裴友山最好二次手术,心脏上的问题能得到更多的缓解。   周扬在的医院有新型的医用材料,联系裴行初是为了这件事。   倒时差加上大多在飞机上的时间,最近两天周扬打给他的电话,他很少接,都是忙完后看到又打回来的。   “他去国外主要是想请那边一个医生回来给裴叔做手术,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不过估计过几天就回了。”   江晚把水杯往怀里抱了抱:“差不多,之前说过周六回来。”   周扬纳闷:“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急,一点点来不行吗?”   裴友山的手术没办法往后拖,但公司的事没必要着急。   他总觉得裴行初跟有什么期限似的,所有事情都在没来由的往前赶。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玻璃门处,从侧门出来,往台阶下走。   午后日头好,把花园小道洒得暖堂堂的。   阳光晒得人想眯眼。   江晚落在前侧花草上的目光却再次垂了垂。   周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   是因为——还要跟窦家退婚。   她抱在水瓶上的手指蜷了蜷,轻眨眼睛,再次觉得中午头的阳光太刺眼了,映得人眼睛发酸。   “再不回来人就是铁打的也撑不住,他刚到荆北那两天还挂了水。”   身旁女孩儿诧异转头,声音干涩:“他病了?”   周扬没太在意的“啊”了下,低头联系司机:“好像吧,他作息不规律,连轴转身体扛不住。”   周扬正忙着发消息,没注意身边人的情绪。   江晚半低着头,盯着脚边的花草。   前几天跟裴行初打电话时,他并没有提过这件事。   自那天深夜在走廊哭过后,两人之间就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像守着一个漂亮却易碎的玻璃球。   他们都很努力。   却仍然不知道这个玻璃哪天会碎掉。   江晚深吸了一口气,近乎压抑的喘息。   她不知道怎么做才可以让裴行初轻松一点。   “我哥他......很累是不是?”   “是啊。”   周扬笑了一声,转身时撞到了江晚的手臂。   怀里的水杯没抱紧,掉在地上。   玻璃的杯子,瞬间摔成了好多碎片。   杯子摔下去的一瞬间,周扬反应很快,拉着江晚往后撤了一步。   但江晚动作僵硬,盯着脚下的碎片好像很茫然。   裴行初临走前开玩笑地说等自己回来了,让她拿这个找他换戒指。   说无论怎么讲,圣诞礼物总要给。   但现在杯子碎了。   那个摇摇欲坠的玻璃球好像也要碎了。   “弄到你没有?”周扬往江晚身上看。   好在冬天穿得厚,并有玻璃碎片划到裸露的皮肤上。   不远处已经有拿着簸箕的清洁工往这处走。   周扬一边点头道谢,一边拉着江晚再次往后让了几步。   “周扬哥,”江晚还是望着那处,呆呆的,“我杯子碎了......”   周扬回头看到她眼睛有点红,瞬间手足无措。   “我看到了......我草对不起啊,哥再给你买个。”   江晚摇摇头,声音木然,低低的:“我杯子碎了。”   “哥再给你买十个!”   “不是,”江晚语调忽然很难过,“我要那个。”   她低头,最近一段时间的情绪再次在这个时候涌出来。   她执著地重复了两遍,她说“我要那个”。   要裴行初给她的那个。   ......   裴行初回来的时间往后拖了三天,一直到周二才坐上返程的飞机。   这中间裴友山的主治团队换过一次,确定了二次手术的时间。   因为裴行初近段时间的操作,其他几房的人也反应过来,联合集团内部已有的势力对二房手里的几条产业线进行了反扑。   二房本来人丁就少,不算江晚的话,这辈只有裴行初一个,其它几房订婚联姻的不少,打起仗来都有帮手,只有他们这里算是孤立无援。   而林芝华因为多日来的担忧和陪床也终于病倒了。   给林芝华端茶倒水的工作自然是江晚来。   小病,但林芝华还是在太阳落山时,满眼慈爱地看着她,说没有白养一个女儿。   江晚耸了耸鼻尖,后侧从窗户透进来的霞光洒在她的身上。   她望着林芝华,后来慢慢俯身下去,趴在床沿,说自己也很爱妈妈。   那天,江晚侧趴在床边时,突然觉得虽然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并不全是因为她。   但因为她的那点私心,真的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   这个大家里包括裴行初。   如果他们不在一起,事情至少会比现在好办很多。   太难了。   真的好难。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喜欢是一件很难的事。   但从来没想过两情相悦也会这么难。   不过也是。   不然就不会有缘分未到,天人永隔这种带了很多遗憾的词。   有好多好多人,   喜欢却没能在一起。   裴行初回来的前一晚,江晚在书房坐了好久,她始终下不了决定要怎么做。   很幼稚地列了一张清单。   盯着那个单子看了看,眼睛再次红了。   单子的右侧是要分开的原因,单子的另一侧是在一起的理由。   右侧好长,好多。   左侧却只有孤零零的一条。   第二天上午裴友山进手术室前的半个小时,裴行初终于到了医院。   林芝华在隔壁病房躺着,手术室前只有江晚和另两个助理。   手术结束,人被安稳推进了病房。   裴行初跟着江晚下楼,走到住院部侧楼的花坛处,那个大半个月前,两人坐在这里,裴行初说过“等等我”的地方。   上午过来,几乎在病房前见到江晚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她要说什么。   但他还是跟着她过来了。   怕冷,女孩儿身上穿的还是保暖的棉服。   她两手插在口袋,脚尖轻轻抵了下前方的石子。   有些话,她不说,她知道裴行初永远也不可能说。   即使再苦再累他都会顶着。   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但和他恰恰相反,她不希望任何一个人撞得头破血流。   都是她爱的人。   不舍得看到任何一个受累,痛苦。   今日天气清朗。   下午四五点这个时候,阳光依旧很好。   坐下后江晚没说话,良久后身旁人清清懒懒的声音,提醒了一句。   “说话。”   很温和的语调,尾音微微上扬。   沉闷的气氛因为他这句话变得轻松了一些。   江晚攥了攥手指又松开,望着远处的绿植:“身体好了吗?”   裴行初并不意外她知道:“普通炎症。”   “那公司的事情呢?”   裴行初咽了咽喉咙,没回答。   裴友山老同志给他留下的烂摊子太多,想要在短时间内收拾好,不容易。   江晚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再之后轻轻吸了口气,缓缓说。   “我们......还是分开吧。”   裴行初目光凝着远处,没动。   江晚再次深深吐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准备:“父母,生意,公司......”   她没说完,但裴行初却听明白了。   天平的一端沉甸甸的,有各种事物。   而天平的另一端很遗憾,只有他们相爱。   他视线垂下去时,蹭了两下火机,终于把手里的那支烟点燃。   他问得很慢。   他说:“晚晚,你是不是不开心?”   江晚摇摇头,她努力让自己的音调平稳。   “这段时间和在摩洛哥,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她声音轻到像要随风飘出去:“但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夹缝里偷来的时光。   每次都很难走下去。   “大家好像都过得很不好。”   江晚说这句时想的是最近很累很忙的裴行初。   而裴行初想到的则是前些天周扬给自己打电话,说把阿晚杯子打碎,把她弄哭了。   裴行初知道她为什么哭。   所以他的思绪当时并没有在那个碎掉的杯子上停留太久,只是想,自己好像又让她难过了。   “再坚持坚持?”他口吻依然轻松,捏着烟问。   他说:“我快把事情处理好了。”   江晚还是摇头,软趴趴的声音:“下次呢?”   只要在一起,就会一直有很多很多问题。   至少这几年,问题层出不断。   大家还是好好归位。   走阳关大道。   “......我不想看你那么累。”她望着前处,“不要在一起了。”   分手只要她不提。   裴行初就是把自己弄死也不会提。   说了,他喜欢撞南墙。   “能在一起过,”她低头,盯着脚下的石子,努力语调欢快,“我已经非常非常开心了。”   从来没想过你其实也喜欢我。   前栋楼外的爬墙虎绿油油的。   阳光明媚的午后,不知道是不是心境的原因,江晚却总觉得那绿植显得并没有那么有生机。   她脚下有点虚,手撑着木椅撑了两下,才从椅子上站起来。   身旁的人却在这个时候抬手拉住她。   江晚身形顿了顿,片刻后,低头,吸了吸鼻子,轻声说了句。   “哥哥,你再让让我吧。”   原谅我,在这个时候耍赖地让你让着我。   裴行初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的爬墙虎。   他喉咙滚了滚。   像刀片划过般的干涩。   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的手从女孩儿手腕上滑下来。   像是终于认命,答应了什么。   人已经走出去好远,裴行初才反应过来。   右手的烟燃到尾端,烫到了他的手指。   他没有拦她,也不知道怎么拦。   因为她每一句说的都是对的。   他又想起来那晚她在走廊上抱着他哭。   烟还在燃,烫得他指尖发疼。   他手抖了一下,垂眼,终于把烟捻灭。   指腹还残留着灼烫的温度。   她好像很难过。   而他也是。   作者有话说:   小虐一下/伪.骨磕的就是一个酸涩/对吧对吧/一直甜就是正常言情了/但我保证后面会超甜/来晚啦发个红包呜呜   感谢在2023-12-26 22:26:21~2023-12-28 01:5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呐呐 9瓶;:D、念桃yyds 5瓶;小E 3瓶;Justin.、子不妤、2519254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12.28提前更   ◎【回忆章】“关于为什么喜欢”◎   关于青春期时为什么会喜欢, 这是一个很难说明的问题。   所有三观的形成,各种心理和行为上的习惯多多少少都和对方有关。   五六岁开始有性别意识,十岁多因为接触到的书籍和影视, 知道了这世界上除了朋友和家人外,还有另外一种亲密关系。   懵懵懂懂的知道什么叫爱情,到投射在自己身上时的情窦初开,再到把这种情感和亲情完完全全区分开,意识到自己真的喜欢对方......这是个十分漫长的过程。   漫长到江晚觉得花了自己近十年。   在她的视角里,初三暑假是条分界线, 分界线之前裴行初是那个嘴有点坏, 但却对她很好的哥哥, 分界线之后裴行初是和她话不多, 若即若离, 疏离有距的哥哥。   小学后几年跟他更熟悉,六年级的时候因为那为期一周的深夜语音让她对他更多了点说不清的依赖, 她开始偶尔给他打电话,不方便找父母时也第一个想到他。   那是种全身心的相信和依靠,而裴行初当然也感觉到了。   江晚上初中时,裴行初住在家里,两个人间的联系比先前更多。   父母还是经常不在家,但江晚并不会害怕,因为她知道隔的不远的房间有人。   只要她去敲, 就会有人开门。   她半夜太饿时去敲过,吃坏东西闹肚子时去敲过, 缩在房间里看了恐怖综艺时还去敲过。   而那端, 每一次都有人回应。   纵然他开门的语气并不好, 淡淡的不耐烦, 和怼人的揶揄。   但江晚从不担心。   因为潜意识里好像知道,他不会不管自己。   那是种很微妙,会让人上瘾,且戒不掉的安全感。   永远有人回应。   本身就是个很浪漫的句子。   但初三那年的暑假,这种微妙的温暖却恍恍然地,有了转变。   七月末的夏天,热气浮浪。   那天家里没人,午后她从画室回来,去阁楼小睡。   前一天晚上熬夜看了部影片,这觉睡了很久,醒来太阳已经落山。   阁楼房间光线昏沉,但江晚抓了抓头发坐起来,却意识到靠近角落地方开了盏地灯。   淡淡的暖光,并不刺眼。   不会把她弄醒,但恰好够她醒来时的照明,不至于踢到或撞倒什么东西。   应该是有人来过。   江晚起身下楼,发现裴行初的门关着,她没想太多,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第二天中午,裴行初把她叫过去,把阁楼房间的钥匙要走了。   之后......他有几天没回家。   然后,不知道怎么,他就变成了和她讲话很少的哥哥。   那个暑假快结束时,对方大概也察觉到最近对她太冷淡,一次周末,上午出门前问了她一句,要不要跟他出去玩儿。   林芝华正好听到,说让她一起,江晚想了想便点头答应。   但那天的记忆并不算好。   那天他难得的对她生气,再之后也没再带她出去过。   江晚不太明白是怎么了,问过一次,没得到答案。   后来她上高中,裴行初也住在了淮大附近的公寓,不常回来。   联系逐渐少下来。   再后来,是她察觉到自己的喜欢。   但这是江晚的视角。   裴行初的视角是另外一个故事。   三岁,并不多,但在成年前,这个年龄差尤为明显。   对方还在上小学,而你已经要中考。   对方初中毕业,你已经是成年,要上大学的年纪。   多了三年的知识储备,接触到更多更为广阔的常识,也比懵懂的对方更早意识到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裴行初对她的感情一开始是挂念。   家里有个很乖的妹妹。   无论是经意还是不经意,总会时不时地想着。   挂念多了慢慢成了习惯,再后来,是意识到她长大了。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对彼此的年龄总是很模糊。   是那种在翻看去年或者前年的照片时,才恍惚反应过来你和先前好像不大一样。   真正认识到她长大了些,是在她初三末的最后一个月。   十五岁,身高基本已经确定。   腰身和以前也不一样。   她站在他的房门口敲门,门打开,迟疑良久,问他能不能去她学校见下老师。   问她怎么回事。   她说是早恋。   听到这两个字的第一秒,他和全天下所有哥哥一样。   他妈的,哪个臭小子,他妹妹才几岁?!   对方看他的脸突然变得很黑,赶忙解释,说是误会。   那天去她学校见过老师,出校门时交代了很多,看她不清不楚的样子,仍旧不放心,回去找了以前的同学,让人帮忙看着点。   再有这种上赶着往上凑的。   揪着领子腿打断。   那是种因为年长,出于保护的关心。   但当时这件事在裴行初脑子里留下了一个不明显的印记。   是经过绵长的岁月后,她不再是需要踮脚才能够到架子上医药箱的小丫头,而是会被人表白,可以谈恋爱的女孩儿。   再次意识到这件事,是两个月后,七月末的那个阁楼。   他有事回来晚,回家直接上了阁楼。   进门时看到了窝在沙发上的人影,没打灯,直接走进去找书。   书找到回身时,从另一侧的软塌捡了毯子。   屋子里空调温度开得低,这样睡难免会感冒。   走近,撩着毯子想要盖到她身上时,朦胧的光影下,看清了她的轮廓。   她穿了白色的吊带睡裙,黑发凌乱,铺散在枕头和脖颈间。   因为睡觉时乱动,裙摆已经被往上,扯到了大腿处。   裴行初只扫了一眼,毯子扔到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盖了个彻底。   拿了书再走出房门,站在三层和二层之间的楼梯上,他忽然停住了。   讲不清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恍然飘过。   他不想细想,也不想深究,只是克制地把思绪从那个隐隐的漩涡中拎了出来。   他想自己可能是挂念出毛病来了。   手搭在栏杆上动了动,随后垂眼,下了楼。   后面几天住在朋友家。   刻意逃开的思绪,转移着并不知道为什么转移的注意力。   再之后,是一个月后的度假区。   长达半个夏天的时间,他都在有意回避着什么。   却在那天早上看到她失望的眼神后,没忍住,问了句要不要跟他出去玩。   几个朋友约他去临近的度假区,一群人里还有周扬。   他本不爱参加这种活动,是早上吃饭时,看到有人可怜巴巴的一张脸,才回了周扬消息,说再带一个人过去。   但等到了地方,才发现人远比他想象的多。   除了和他相熟的,还有那些人的朋友。   十来个,男生多女生少。   度假区后有一片池塘,吃完饭几个人说要去钓鱼。   也不知道怎么,钓着钓着有人下了水,江晚也被带了下去。   等裴行初再从前面回来,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半。   而站在她另一侧的男生看了她好几眼。   裴行初看了那侧两眼,转头找周扬想骂他怎么看的人,视线扫过去发现周扬也在水里。   裴行初手里的东西“咣当”一下丢在桌子上,缓了两下,气压却仍旧低着,几秒后,走过去冷着脸把人喊上来。   江晚看他生气了,从水池里爬上来跟在他身后。   还没往前走两步,刚跟到一棵树下,身前的人把外套脱了扔给她。   第一次跟她说话动了气。   “你能不能有点男女意识?!”   江晚的裙子并没有很透,只是湿了贴在身上,显出了一些曲线罢了。   很难说裴行初这场来势汹汹的气里有多少是因为一个月前,在阁楼房间她对他的不设防。   她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但他却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干净。   一整个月的煎熬,终于在这一刻隐隐出现裂缝,从深不可见的深谷挤出了一些,敲击他的每一根神经。   告诉他——你好像确实,有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强行把这些压下去。   他觉得至少,自己对江晚的想法不该是从这种欲.念开始。   不过后来他在反复挣扎,压抑克制的那几年里,也想清楚。   他对她的喜欢并不是源于这一瞬间他觉得并不干净的妄.念。   即使没有身体上的亲近。   他也一样喜欢她,纵容她看漫看开车呜呜视频在企鹅君羊八六艺奇奇散散零四,想要百般呵护和照顾她,想看她开心,想为她解决所有麻烦。   她是他这辈子剥离不了,密不可分的牵绊。   所以当时那短暂的欲.念只是提醒了他,他对她并不只是兄妹和家人的感情。   并没有那么不堪。   后来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也更多是拥抱她。   拥抱和亲吻已经能满足所有身体上的需求。   是脑子在喜欢她。   并不仅仅是身体。   夏末的度假区,那天的最后江晚迷看zhe他,茫然的解释,说是哥哥的朋友。   裴行初只用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可能以为他是在说她仪态不够淑女,不应该跟男生下水玩。   所有的气在一瞬间卸掉,裴行初知道自己也不该对她生气。   他嘱咐她穿好衣服,抬手揉了把她的头发,语调缓和下来,问她有没有想吃的甜点。   江晚摇摇头,指了指一侧的楼,说自己回去换衣服。   江晚走后,周扬摸过来。   裴行初已经不记得周扬当时都跟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对周扬话里“妹妹”两个字有点敏感。   他在那一瞬间忽然很不想承认,她只是他的妹妹。   自己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哦对,他说——   “什么妹妹,养在家里的小孩儿罢了。”   可能是因为那句话,又或是之后他略显冷漠的态度。   周扬一直觉得他不怎么喜欢江晚。   半个月后,临开学之前,裴行初在书房坐到了深夜,回了国外那所大学一封邮件。   出国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他去了原先就已经录取他的淮大。   忽然不想走太远。   想安稳看着她长大。   ......   如果说裴行初是在之后几年时间经过知晓震惊,纠结克制,往复挣扎,最后才确定并且承认了这份喜欢的话。   那江晚应该是在一瞬间知道的。   她在很多事情上存在后知后觉的问题。   情感上也很迟钝。   就比如六年级班里传阅的言情小说她并不喜欢看,同桌谈论的帅气学长她也不感兴趣,会在夏末夜晚,穿着单薄的睡裙睡在阁楼..….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对裴行初是哪种喜欢。   也从未深究过这个问题。   但她清楚的记得高二寒假的那个雪天。   那时候她和裴行初单独的联络已经非常少。   哥哥很少回家,偶尔回来吃饭,目光也不会停留在她身上。   她想可能是课业繁忙,或者跟她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再或者......可能确实没有那么喜欢她。   她是有点难过的,但也很坦然接受这件事情。   但有些时候,早就养成的习惯并不会变。   就像深夜害怕,她还是会下意识打电话给裴行初。   高二那年的平安夜,是个周五。   裴友山出差,林芝华本是下午的飞机,但因为强降雪被留在了荆北。   江晚半夜起来,下楼煮水,脑子晕晕的,不清醒,窗户因为风雪咣当了两下。   她害怕,下意识拿手机拨了裴行初的号码。   凌晨一点,电话却没响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那端令人安心的声音响起,江晚却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她吞吞吐吐地说了句晚上看了电影,听筒那侧却没了声音。   江晚“喂”了两声,意识到是信号不好。   电话没挂,她起身去拿烧好的热水。   半夜起来太昏,把八角大料当成茶叶丢进了茶壶里。   江晚看着茶壶反应了一下,把水倒出来,再洗壶。   一切弄好,重新烧上水已经是十分钟后。   最近实验室忙,裴行初连着几天都是过了零点才回来,江晚打来电话时他刚进电梯。   从公寓一层出来,到外面,再跟那边说话,已经听不到了声响。   这两天风雪大,压断了几根电缆,最近几天学校附近的信号都不好。   怕挂了电话更打不进去,就这么通着一直在等。   江晚从厨房再走回来,发现屏幕还在通话。   她拿起来放在耳边。   恍然听到那侧的风声。   这个时间,又下了雪,外面很冷。   她有点疑惑,试探着“喂”了一声。   话音未落,便听到那端人回话。   很清淡的男声,因为担心并没有惯常的稀松平常。   他嗯了一声,说:“说话。”   轻沉的男音,有混着风声的空旷。   江晚搭在桌沿的食指蜷了蜷。   忽然在这一刻清楚地意识到,   自己这一秒的心跳绝对不同于往常。   它重重地敲击在胸腔,有种恍然如梦的紧缩。   无论是几年前害怕给他打电话,还是之后每次相处,她犹豫迟疑的时候,他总会静静地等一会儿,轻轻懒懒地说上这两个字。   而这一次,江晚倏然意识到“说话”这两字背后真正的意思。   它代表——我永远在听。   不厌其烦的。   无论等多久的。   不管你是害怕,还是哭了,抑或只是单纯无聊想讲讲话,再者是犹豫迟疑,想说些不好的事情......   无论是哪种,无论我是在哪种境况下等待。   只要你开口,   我永远都在。   那晚听筒那侧,风声猎猎。   而江晚垂眼,突然无比确定——   是的。   她好像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有些事必须交代一下/所以插了章回忆/下章回来/祝大家天天开心,心想事成哈哈哈/么么/要和爱的人在一起呀   感谢在2023-12-28 01:55:49~2023-12-28 20:5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和小狼永久热恋 8瓶;佩噔噔 5瓶;25192549 4瓶;云源、豆豆其 3瓶;Just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12.29日更新   ◎“离订婚宴还有多久?”◎   这次回来, 裴行初在淮洲待了不短的时间。   裴友山术后恢复得很好,林芝华心情舒畅,先前那点小病也跟着消得无影无踪。   心思在丈夫身上放了太多, 等反应过来,再操心其它事,发现家里两个孩子最近都瘦了不少。   林芝华往江晚碗里夹菜,心疼得看她:“是不是前段时间在医院累着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手里的筷子往上拿了拿,江晚想起来刚下楼时照镜子。   差吗?   好像也还好, 只是最近吃得少, 瘦了点, 脸色有点暗。   刘妈刚把甜汤端上来, 从身后楼梯走下来人。   裴行初最近都很少在家里吃饭, 问他他都说有应酬。   裴友山昨天刚出院。   吃得不多,端着的碗放下来, 问从楼梯上下来的人:“今天还要出去?”   大概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知道了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最近没再对儿子刻意板脸,有点大难不死格外疼爱子女的意思。   林芝华往那侧看了一眼,也留他:“在家里吃吧,你爸下周就不在家了。”   联系了国外一家疗养院,裴友山下周三的飞机,要在那边长期待上一段时间。   江晚把手边汤碗的盖子打开, 不可抑制地轻轻吸气。   她还是控制不住在有他的环境心绪涌动。   不过慢慢来。   总会好的。   现在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最近在家里呆的时间确实太少。   裴行初回完消息,往餐厅的方向扫了下, 目光没有在那个背对他的身影上做任何停留。   他从餐厅的一端绕过去, 拉开江晚对面的椅子, 坐下来。   刘妈过来递上碗筷。   两个孩子都不是话多的性格,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快结束时林芝华提到窦家。   “等会儿窦家的人要过来,商量订婚宴的安排。”林芝华抬手帮江晚把汤碗往里推了推,避免烫到她。   退婚的事,窦亭樾一直没松口。   窦家长辈催得紧,不知其中曲折,一直赶着把进程往前推。   林芝华手收回时看向裴行初:“你下午.....”   男人筷子放下,抽了一侧的纸:“我下午有事要出去。”   林芝华:“行吧。”   反正有他没他并不重要。   下午三点,窦家的人到,来的自然也有窦亭樾。   既然不能跟裴行初在一起,那对江晚来说,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所以这婚如果结了能对家里有帮助,她真的很乐意。   但她道德感太高,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窦亭樾。   长辈在客厅说话时,她找了窦亭樾来阳台。   玻璃的推拉门被关得只露了一条缝。   她背对里面,因为天冷,环抱着自己搓了搓手臂。   略微思索了两秒,问一旁的人:“窦亭樾,你真的愿意跟我结婚吗?”   “我不喜欢你......以后可能也不会。”   尽管江晚知道这种联姻有感情的很少,但她还是想把话说明白。   男人侧身转过来,靠在栏杆上,身上的大衣被风鼓起了下摆。   他单手敲在围栏,望着江晚的目光带了点审视。   他话里带了笑,不太在意的:“这么能肯定以后?”   一辈子这么长。   怎么就能确定不会变心。   就像他自己都不能保证,会一直“有点喜欢”江晚。   身旁女孩儿望着远处,她眼神有对不上焦的虚无,片刻后,搭在围栏上的手臂往前伸了伸,头往下,埋进胳膊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窦亭樾看着她的样子,倒说不上有多难受,好奇和隐隐的不服占得好像更多一点。   他有点不懂。   自己哪里比裴行初差了。   他了然自己的想法,轻挑了眉,把话总结性地讲给她听。   “不跟你结也是跟别人结,再找一个就能保证她一定喜欢我?”他笑了笑,手放下来,撑在栏杆,“你性格好,没那么多事,我又恰好对你感觉很不错。”   “所以你是最好的选择。”   “听懂了?”他侧头问她。   江晚点点头,不想再去细究对和错。   感情这种事,讲不出个对错。   就这么凌乱地过吧。   两家长辈聊得好,林芝华隐晦地提起窦亭樾之前的那些女朋友,窦家姑母很严肃地保证如果抓到这种情况,一定自己先抽自己儿子。   林芝华稍稍放了心。   反正如果离婚什么的,家里总能为江晚撑腰。   两家谈拢,选场地,选衣服,拟宾客......   事情按部就班地往前推进,不远的前方,是明朗且清晰的尽头。   对身边匆匆流逝的时间,和因为准备订婚发生的各种事情,江晚都没什么想法。   她有点麻木,不欢喜,也不难过。   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做着这些该做的。   但挺好的,阳光明媚,阖家喜乐,像电视里大团圆的结局。   不过这份恰如其分,无波无澜的平静,在某一天下午被轻轻扰乱了一些。   和裴行初很简单的对话,却搅散了她内心深处死寂的那片湖。   让她意识到有些病确实没那么容易好。   那天约好了和窦亭樾一起去选戒指。   中午吃饭时在厨房撞到裴行初。   裴友山第二天的飞机,今天抓住机会在客厅陪老婆看电视。   电视上难得的没有放战争电影,而是放了部林芝华喜欢的宫廷剧。   妃嫔哭喊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江晚开冰箱时没注意,往后退了半步,撞到从门侧进来的人。   “对不起。”她下意识道歉。   裴行初越过她,往前两步,打开头顶的柜子,从里面拿杯子。   江晚余光扫过裴行初的身影,收回。   再望向冰箱时,突然忘了自己刚刚要拿的是什么。   搭在冰箱门上的手,手指茫然地蜷了蜷。   “今天下午出门?”两步外的人忽然问她。   江晚反应了一下,轻啊了声后,嗯了下。   厨房里静,任何声响都分外清晰。   他把倒过茶叶的盒子重新放回去,盒子发出哗啦的响声。   “戒指选好了吗?”   平静如水的男音落在午后的阳光里。   江晚的心脏猛然像被什么捏住,狠狠地揉搓了两下。   她想起来,不久前的圣诞,裴行初也跟她说过......要去买戒指。   她轻咽了嗓子,还是没能想起要从冰箱里拿什么。   “差不多了,订了几个款式,从中间挑一个。”   “嗯。”   “有钱吗,”男人又说,“缺钱的话跟我说。”   江晚摇摇头:“不用,都是那边......”   背对她的人貌似笑了一下:“除了给你钱,我也没办法再从别的地方对你好。”   冰箱里的凉气扑到江晚的指尖。   手指被冰得抖了下,她也不知道只是凉罢了,为什么能蔓延到全身的神经都痛。   她侧了侧眼,不经意瞟到男人手上的尾戒。   盯着那处看了几眼,目光收回时,声音微涩:“......戒指不要戴了。”   不在一起,是想看他好好往前走。   不是想彼此抱着回忆停留在过去。   江晚的话没有特地指明,泡茶的人却听懂了。   她看到他手撑在桌沿等壶烧水。   漫长的等待,烧水器“嘀——”的一声之后,他终于动了动,摘掉了戒指放进口袋。   说了句:“听你的。”   冰箱已经开了很久,没有拿任何东西的江晚把门重新合上。   她吸了口气,很缓慢的声音:“不要总是喝酒,也不要作息不规律,会生病,病多了会出大毛病。”   “嗯。”   “过完年再两个月我就要回伦敦了,之前联系的教授说要我了。”   “嗯。”   “要在那边读三年,不会经常回来......在你眼前烦你。”   “家里的生意我帮不上忙,但你不要太累了,总不会饿死。”   ......   江晚一句句说着很没有营养的话,但她每说一句,那边人就会回一声。   直到最后——   “哥哥,”她喊他,长久的停顿,“我会努力过得很好的......”   “你也要这样。”她艰难地说。   这次之后,那边人沉默的时间长了些。   热气从壶嘴的地方冒出来。   细细一条,白蒙蒙的雾气。   良久,他拎了煮好水的茶壶,转身往外,路过她时很低地,再次“嗯”了一下。   脚步声跟随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厨房。   江晚手搭上面前的冰箱,终于想起自己刚刚要拿什么——   是刘妈今早封好放在里面的桂花糕。   多加了很多桂花蜜,裴行初要求的。   ......   下午去先前约好的店选戒指。   在最里面的贵宾间呆了很久,从选款到试戴,再到最后细节的确定,花了很长时间。时间。   试尺寸时江晚又想起先前在摩洛哥和裴行初一起做的那对。   路边一个手工铺子,店主是个老奶奶。   纯银样式的素戒,作废了好几个。   裴行初大概是不擅长这样的精细活计,做得全不能戴,留下的两个都是江晚出自江晚的手。   她按着自己的手指尺寸做了两个,一个中指,一个无名指。   无名指那个被裴行初拿去当了尾戒。   他说那个尺寸刚好合适,中指那个就被留给了她。   从店里出来,本来说要去吃饭,但窦亭樾临时接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回来跟她说有点事情要去处理,饭只能她先自己吃。   江晚说没关系,反正她也不饿,跟窦亭樾说自己会直接回家,不麻烦他了。   男人思忖两秒后点头,嘱咐了两句,驱车离开了。   江晚联系了家里的司机,随便在路边找了个花坛,坐着等。   赶上堵车,路程又远,司机来得晚了点,江晚在路边冻了半个多小时,回家便感冒了。   回家的路上,收到林芝华的消息,问她戒指样式,江晚打了几个喷嚏,头昏,没多想,直接把图片发了过去。   等意识到这不是私聊,而是家里的群时,已经过时间不能撤回了。   她发的消息上面紧挨着的是裴行初上午回林芝华的话。   江晚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   按灭手机抬眼时,眼前突然水雾一片。   再次哭了。   路是她选的。   但好像这样还是没有好过一点。   眨了眨眼睛,再次打了个喷嚏,鼻尖连带眼睛又涩又酸。   她好像病了。   一种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好的病。   ......   裴行初看到那条消息时正在一场应酬上。   短短一个多月,其它几房在集团内部的势力已经被他摸得差不多。   手里原先被几家联合打压的线隐隐有抬头的趋势。   今天来的是集团内部高层里他的心腹。   一场酒下来,大家相谈甚欢。   但他喝得少,没人敢灌他。   饭局已经接近尾声,裴行初话不多,看着桌上的另外几个人聊。   屏幕亮了下,他拿过来看。   划开屏幕发现是家里的群,最新的消息是两张图片。   戒指的样式很独特,比先前自己尾指上的那个好看多了。   图片是长图,从整体到局部,甚至内侧细节都展示的很清晰。   桌子上的人还在说话,坐在主位的人却半垂眼看着手机,没有参与其中。   他长久地沉默着。   等好久之后,一旁的副总发现他这边太安静,举杯过来试探着喊了一声。   酒喝得多,这副总又和裴行初关系好,一时多问了一句。   说裴总看什么呢。   男人抬了头,神色依旧很平静。   几秒后,伸手摸了杯子,说了句:“家里妹妹要结婚了。”   副总一愣,虽觉得他这语气并不喜气,但还是下意识跟他碰了下杯。   “恭喜。”副总笑着说。   被恭喜的人左手捏着面前的酒杯,小指上很空,只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戒痕。   他很淡地“嗯”了一声,回了这句很平常的恭喜。   ……   酒喝得有点多,但裴行初却很清醒,凌晨回到家,打开门,手机扔在鞋柜上。   昏暗的玄关,他很缓慢地背靠上身后的墙壁。   不知道站了多久,弯身换了鞋,穿过客厅,走到楼梯口,往楼上去。   踩上楼梯时,听到上方有压抑的轻咳声。   步子稍停,没多久,从前侧的平台转过来人。   她身上穿着很厚实的棉睡袍,一如既往地扣着帽子,看到他时,眼神微微顿住。   隔了半截楼梯,两人的视线穿过此时仿佛昏沉且稀薄的空气,落在对方身上。   裴行初看到她眼睛渐渐有点红,随后低头别开视线。   他最后看了眼她头顶的那个发旋,接着垂眼,踩上了那节早就该登上的楼梯。   擦肩而过时,江晚听到男人说了句:“照顾好自己。”   再接着是衬衣擦过她的绒毛睡衣,轻缓而沉的脚步,从她身旁而过,慢慢往上。   声音完全消失时,她还站在刚刚的位置。   很久很久之后,她才重新往下,走完了最后几个台阶。   只是脚步好像比刚刚下来时,更无力一点。   -   因为江晚的订婚宴,林芝华并没有和裴友山一起出国。   送他过去后,又坐了飞机回来。   江晚让她不要折腾,但她说裴友山不来已经够遗憾的了,她怎么能再不在场。   订婚这天刚好是情人节。   窦家姑母说找人算了黄历,这是今年上半年最宜嫁娶的一天。   江晚对时间没什么想法,大家说好,她就觉得好。   订婚宴在这天晚上,而裴行初下午的飞机飞伦敦。   有一个合作要他亲自盯着,这次过去,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来。   回来也是直飞荆北,最近两个月都会这两个地方轮换着待。   不会怎么回淮州。   江晚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自己。   但能肯定的是,她肯定占了一部分原因。   中午饭吃得早,吃完林芝华和江晚直接去了预定好的礼堂。   化妆换衣服做头发,需要不少时间,要提前过去。   而裴行初早在午饭前就去了机场。   下午三点的飞机,其实不用去那么早。   但实在是不想听林芝华交代江晚注意事项。   一个字都听不了。   每一个字钻进耳朵,都在折磨身体每一处敏感的神经。   在机场的贵宾休息厅从上午十一点一直坐到下午两点。   像是要和人作对。   天好得不得了,是最近一段时间少有的清朗。   无风也无雾。   飞机起飞前的四十分钟,助理过来提醒登机。   裴行初合上摊在桌子上的电脑,摸了烟盒起身,去拐角的抽烟室抽烟。   烟室有整面的落地窗。   他身上依旧是不怕冷的薄风衣,身姿高挺,垂在身侧的左手捏着烟,低头用另一只手划手机。   点进微信,指腹按压在屏幕,偶尔上下拨动。   离远看有点像在刷新闻。   不像在看微信上的某个东西。   然而他指法自然,显然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再接着,随手切进朋友圈划了下。   裴行初其实并没有看朋友圈的习惯。   他对任何人的生活都不关心。   看这东西基本不过脑子。   但随手拨了下,拇指却按在某一处停住了。   对方和他算熟。   照片应该是在一场局上拍的,有不少人,没什么稀奇。   但他在背景里看到了窦亭樾。   男人和另一个长发的女人站得很近,拿着酒杯,头抵在一起像是耳语,而他的手亲密地揽在女人的肩上。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窦亭樾那些前女友他多多少少都知道。   这个栗色长发的女人在去年,还是他的女朋友。   照片不是最近的,因为发这个朋友圈的人说是记录这个月的生活,在每张照片上都标了日期。   而这张上的日期,裴行初记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他在楼梯上遇到过江晚。   她病了。   后来两天听宋芙说过,那晚因为窦亭樾临时有事离开,江晚在路边等司机等了很久。   那天他在楼梯上听到的轻咳,是吹风吹感冒的。   “老板,提醒登机了。”   身后不远的地方响起助理的声音。   裴行初手指从那张照片上离开。   烟按灭在身前的台子上,手撑上窗沿,目光透过身前的落地窗,落在远处起落的飞机上。   阳光洒落在白色的机身。   远处跑道上的飞机加速往前,收起轮子腾空而起。   “离订婚宴还有多久?”裴行初问。   助理看了眼时间:“五点开始,还有两个半小时。”   再接着是另外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我爸在的疗养院有人陪吗?”   “有二十四小时陪护。”   助理抬眼,视线落在前方那人的背影上。   耳机里再次传来催促登机的语音,他却没有再提醒前面的人。   一分钟后。   前侧的男人把半长的烟蒂丢进身侧的垃圾桶,转身朝他走过来,与此同时声线非常平稳地说了两句话。   他说——   “保证国内所有消息不会传到我爸那里。”   “还有,车钥匙给我。”   作者有话说:   爱你们   感谢在2023-12-28 20:50:06~2023-12-30 02:5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源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源 14瓶;35218016 10瓶;佩噔噔 5瓶;Just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补12.30更新   ◎“开一间。”◎   江晚是十分钟前下来的。   化妆室在三楼东侧的尽头, 暖气温度打得高,饶是开了窗户,她还是觉得有些闷。   订婚宴定在五点, 但好多宾客四点多就会陆续到了,所以,她低头看了下手包里的表,还有一个多小时。   这个时间......裴行初的飞机已经起飞了。   手指在表链上蹭了蹭,心里像空掉了一块,突然觉得眼前的日光也并没有那么晴朗。   微微眯了眼睛, 盯着远处的喷泉看了一会儿, 紧接着深喘一口气, 平复心跳, 提上裙摆转身。   然而下一秒, 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小臂。   她侧身抬头。   “......哥哥。”   主楼后门临着花园,有着不同于前侧热闹的隐秘与安静。   张口叫人的一瞬间, 凉气顺着喉管灌进身体,让人霎时清醒不少。   “你不是在机场......”   “不去了。”男人打断她。   他身上的风衣已经脱掉,只留了内里一件浅灰色休闲衬衫,一侧袖子挽起,戴了只银色腕表。   而被他拽住的女孩儿,身上的裙子明明是月白色,但莫名和他看起来很相称。   “......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   话还没问完人已经被他带着往后走。   脚下踉跄,江晚这时候才注意到花园侧边的小路上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不远的距离, 江晚被塞进车时人还是懵的。   敞篷轿跑, 她手臂从车窗的位置伸出去, 拉住了裴行初的衣服。   “你干什么, 我们要去哪里??”突然被带过来,她问得急切。   裴行初把她的手拉下来,从车头绕到另一侧,上了驾驶位。   没有任何犹豫,关门,启动。   短短两分钟的时间,江晚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风在耳边呼啸着掠过,把她刚卷好的长发吹得飘扬。   她拽着安全带迷茫且慌乱地看向另一侧,重复地问了遍:“是要去哪里?”   驾驶位上的人手从档位上离开,换了只手抵在方向盘,左肘支在窗框上。   他平视前方,把车从庭院开出去,直接上了高速。   江晚虽然不认识路,但也知道这不是过来时的方向。   看上方的路标,应该是去往青山。   十分钟后,车在青山脚下停住。   大概是考虑到副驾驶上的女孩儿,并不是猛踩刹车极速停下,而且轻缓有余。   裴行初捡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后砰一下扔在中控台,拉了手刹。   “和我在一起。”   他语调非常平静,言简意赅。   江晚猛然望过去。   “我今天是……”   她张皇失措地说出来,然而声音掺着风还未完全掉落在地上,人已经被抄着膝弯抱了回去。   后背抵着方向盘,被裴行初从后座捡过来的风衣整个包住。   她不理解地看着他。   显然还没明白事情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裴行初两手撑在她的身侧,凝着她,像是在考虑着什么话。   江晚和他静默对视。   须臾后。   “不行,”她拨开裴行初,略带惊慌,“还有一个多小时,今天晚上……”   他冷声:“别给我提今天晚上。”   她声音涩然,朝一侧低头,伸手去拉车门:“你疯了?!还有一个小时,所有人都来了,妈妈也在!”   裴行初没说,但她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逃婚疯了?!!   裴行初握着她的肩把人重新压回来。   “在又怎么样?所有人都在又怎么了?!”   “你想过是什么后果吗??”江晚语调提高。   在和窦家的订婚宴上公开,相当于……   “妈妈呢?”江晚眼睛红了,语音哽咽,“让妈妈怎么面对厅里的那些人?!还有爸爸......爸爸知道了会怎么样你想过吗!他刚做完手术......”   裴行初握着她肩膀的手收紧,扫着她的眼睛:“爸爸不会知道,我不会让他知道。“   “不行......”江晚摇着头。   “窦亭樾是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就这么想和他结婚??”   “不是,”江晚望着裴行初,眼眶泛红,语无伦次,“不是想结,但今天不行,不能是今天,哥哥......”   她眼神很害怕。   她说得对,不能是今天。   但又能是哪天呢??   今天不对,明天也不对,所有事件都不对,那他们要怎么办呢!   裴行初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后笑了。   他摸了手机往后靠了靠,倚在车座上。   单手划着手机屏,一个分外懒散的姿势。   “你不是害怕吗,那就让他们都知道好不好?”   “把我们在摩洛哥的照片放在你的订婚宴?”他咽了下嗓子,声音是裹着风的凉,“拥抱,牵手,还是接吻,你选一个。”   “哥哥。”江晚张慌地去抢手机。   裴行初一只手握着她两手的手腕:“或者都放上去,反正也不差这几张。”   “裴行初......你疯了吗......”   “对,我是。”   除了中间的两句,他语调其实一直是平缓的。   但偏偏是这样,江晚却觉得更可怕。   男人把手机按灭,丢在一侧的副驾座椅上。   稍偏头,看向车子右侧的山壁。   片刻后,转过来,格外深沉的眸色拢着她。   “你还不懂吗,”他嗓音轻沉,“除了你和爸妈,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身上裹着的风衣被撩起一角,江晚的心被这句话狠狠戳中。   她张了张嘴,想把事情再掰回正轨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没有理清这乱成一团麻的思路,后方车尾处,突然从拐角再次转过来一辆车。   黑色轿车,打了大灯朝他们直直地开过来。   清晰的车轮擦地声,紧接着是骤然停下的刹车声。   江晚看清驾驶位上的人:“窦亭樾......”   极重的撞击声响,是被她念了名字的人从那车上下来,甩上了门。   随后她身体轻轻腾空,被抱起放在了副驾,紧接着裴行初也打开门下了车。   “裴行初,你太过分了吧?!”带着冷笑的声音里有强行压着的怒气。   窦亭樾几步走上前,伸手要去拽眼前人的衣领。   裴行初拂开他的手,揪着他的领子先一步握拳顶在了他的下颚。   下手狠重。   窦亭樾被身体一偏,往后两步,低头手背蹭过出血的角,再次冷眉笑了声。   裴行初上前,拎着他,把他压到他开来那车上   背撞上车头时,窦亭樾简直被气笑了。   他刚过来时是想来一架,但没想过裴行初下手这么重。   “你他妈的......”他骂了声。   然而换回的是裴行初更冷森的声音:“一月二十五那天你在哪儿?”   窦亭樾反握他手腕的手停下,略微思索,之后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似的想解释:“我没有......”   裴行初俨然不想听他废话,揪着他的大衣衣襟把他更重地掼在车上:“她因为回家晚病了你知道吗?!”   窦亭樾微怔,然后在裴行初提膝顶在他身上之前,抬手卸掉了他腿上的力。   窦亭樾从他手下挣脱,反身两步跨出来。   他扯了下领子,手点地,厉声:“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但你把江晚带走是什么意思?”   “晚上的婚宴呢?”他凉声笑问。   “她不去了。”裴行初淡声。   窦亭樾今天第三次被眼前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气笑。   他往前迈步,想要跟他争辩,江晚却在这个时候冲过来,稍显慌张地挡在了裴行初身前。   她离得远,从车那侧跑过来没听到两人这语调并不高的对话,只看动作,以为窦亭樾要对裴行初对手。   “对不起,”她抱歉地看了下窦亭樾唇角的伤。   窦亭樾已经实打实地挨了两下。   她知道自己现在过来是在拉偏架。   但......   “对不起,”她再次重复,却仍旧步子不移地挡在裴行初身前,摇了摇头,望着窦亭樾艰涩道,“但不可以。”   窦亭樾看着她,眼神沉静。   三人僵持着,窦亭樾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   舒缓的钢琴曲响在此时山脚旷谷下,却并没能疏解半分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   长久的音乐之后,窦亭樾低眸接起。   背身往后走了两步。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回了句:“阿晚和我在一起。”   应该是看到他们两个都不在了的长辈。   江晚听到这声下意识想往车的方向走,拿自己的手机,然刚侧身,再次被裴行初拽住。   江晚抬眸看他一眼。   但想到他刚刚在车上说的最后一句,心神稍动,没能动手去挣。   虽然努力想让事情回到正轨。   但眼下她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更好的选择。   窦亭樾这通电话没打多久,江晚跑神,也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但貌似他用什么理由,搪塞了过去。   挂断电话,身旁和前方的两个男人再次平缓对视。   “你去车上呆着。”裴行初推了下江晚的腰。   江晚害怕地看他一眼,又看窦亭樾。   “不会再动手了。”裴行初说。   窦亭樾看她扫向自己的眼神,一秒后,摸了烟盒和打火机出来,低头点了支烟,自嘲道:“你看我打得过他吗?”   江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稍稍放下心之后,对窦亭樾微微点头,说了个“谢谢”。   听到这声,窦亭樾再度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   江晚拎着裙子一步三回头的上车,看到不远处的两人往路的另一端走了走。   窦亭樾把烟从唇上拿下来,垂手在身侧捏了捏。   裴行初站在他一旁半米多的地方,单手抄在口袋。   可能因为是打人的那个,所以和窦亭樾相比,他倒是显得没那么狼狈。   江晚听不到声音,但看到两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后,窦亭樾抬了视线,在她这侧落了落。   之后垂眸,再次带着嘲弄地提了下唇。   两人谈得不久,之后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似的,对话结束,窦亭樾没再过来,而是径直走去了他开来的车。   身侧车门响动,裴行初单腿跨进,坐上来。   他放了手刹,发动车。   “你们说了什么?”江晚有点担心。   裴行初把车篷合起来,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手机呢?”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包,紧接着还是问:“你和窦亭樾说了什么?”   男人没回答她,探身过来帮她系好安全带,接着从她包里拿了手机直接关机,扔在自己那侧车门的储纳袋。   江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被丢过去,而车子就在这个时候踩着油门开了出去。   和青山的方向相反,往淮州市区的方向。   “订婚......”   “你最好现在别让我听到你说这两个字。“   裴行初声线太沉,但江晚心里担忧,左右看了下窗外,再扭回来还是问。   “妈妈还有窦家怎么办?”   “窦亭樾会处理。”   “那你的工作?”   “联系别人去了。”   江晚手机被关机,又不知道裴行初和窦亭樾刚刚说了什么,焦躁地问了几个问题,但无一例外的,裴行初都没有回答她。   车子走了一个多小时,从近郊的度假区到淮州市内。   赶上中心路堵车,最后到高新区时已经过了五点。   “饿不饿?”旁边的男人问。   江晚摇头。   十分钟后,车在高新区一家五星酒店前停下。   瑞士那边的星级酒店,今年刚在淮州开的第一家。   车就停在这家酒店院前的泊车区,意思非常明确。   江晚扶着车门把回头。   她不知道裴行初想要干什么。   而且已经过了五点半,   阳光渐收,趋近于日暮。   她和外面完全断联,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裴行初......”她无计可施地叫他的名字。   那侧男人恍若未闻,拨出去一个电话。   “在森纳帮我订间房。”   “嗯,一间。”他回答那边。   再接着又是一阵沉默的等待。   片刻后从车前跑过来一人,是裴行初的助理。   裴行初的助理,自然认识江晚。   跑近看到副驾驶上的她时微微一愣。   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并没有再对着看江晚。   他跑到驾驶位那一边,把房卡从开着的车窗递进来,接着抬眼再次扫到江晚时,还是弯身问了句:“需要再多订一间吗?”   “不用。”裴行初从他手里拿过房卡。   江晚手勾着安全带轻轻吸了一口气。   助理走后,裴行初探身帮江晚打开这侧车门,随后从自己这侧下去,绕到她这边把她带出来,另一手还拿着她那个被关了机的手机。   江晚身上还穿着他的风衣。   右手被他牵住,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往酒店里走。   还不到六点,天还没有完全黑,酒店前灯火通明,来往车辆虽不多,但还不至于静谧没人。   江晚手无奈地挣了下,没有挣脱。   她被牵着一路走进酒店大厅,再接着是电梯间。   进了电梯,裴行初的手依旧没松开,用手里的房卡点了下二十八楼。   江晚跟在他身后,无论在他身后叫了多少遍“哥哥”都没人应。   从电梯出来,一直往里走到尽头的房间,江晚的心理防线几近崩溃。   刷卡进去的前一秒,她强行拉住他;“你先告诉我要干什么,还有订......”   她说了半句没敢再说下去:“还有今天晚上原本的事情,到底现在是什么情况?”   拉着她的人停住,几秒后,咽了咽嗓子,手从开了一半的门上松下来。   扯着江晚的手臂把她拽过去,反手按在墙上。   明亮的酒店走廊。   她身后是贴了米白色墙纸的整洁墙壁。   “你确定要在这里说?”他问她。   在走廊,这个有人开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江晚抬眸,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了眼走廊里明亮的灯。   问她话的人貌似也没想她回答。   语调不复先前的平静,沉着声音,把话砸下来。   “既然要算,我们就从头开始算。”   “你不是说先前不叫谈恋爱吗?那我们好好算算到底是谁先喜欢谁的。”   “在摩洛哥,”他注视着她,从今天下午这场混乱开始,直到现在,声音唯一一次有了哑意。   “在摩洛哥是你先亲我的,江晚。”他说。   作者有话说:   反复修改了好几次/来晚啦!!/发个红包呜呜呜   而且两人信息一直没对上/妹妹后面会很勇敢的啊啊啊啊我保证   感谢在2023-12-30 02:50:30~2023-12-31 12:4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桠 18瓶;呐呐 12瓶;云源 3瓶;小U、3417392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12.31日更新   ◎【回忆章】摩洛哥。◎   摩洛哥的事......开始于一场意外。   江晚要参加一个比赛, 和同学过去采风,而裴行初刚接手家里的生意,比江晚提前到两天, 在摩洛哥的首都拉巴特见一个合伙人。   马拉喀什——江晚去的城市,有南方明珠之城的旅游胜地,在摩洛哥的西南部。   她是在和周扬聊天时才知道裴行初也在摩洛哥。   周扬传过来的照片,除了裴行初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很正常的饭局,但被周扬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下,让江晚以为那很有可能是她未来的嫂嫂。   不过裴行初大她几岁, 无论是有在相处的女生还是女朋友, 都不奇怪。   但在反应过来时, 她已经从马拉喀什到了拉巴特。   提着行李站在拉巴特火车站的出口时, 她难过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过来是要干什么。   没有联系裴行初, 自己随便找了个酒店,行李扔进去, 在临近的酒吧旁找到一家能打台球的娱乐场所。   会打台球,也是裴行初。   他从小到大都是那种别人嘴里很聪明的男孩子,什么东西一上手就会,而且都玩儿得很好,帆船,赛车,斯诺克......   意识到自己喜欢他之后, 江晚总会想能离他再近一点,挑来挑起, 选了最安静的台球。   好在这个项目貌似也很适合她。   闲来无事, 和朋友去台球馆, 自己开一张台, 杆子不断撞球的几个小时里,没人打扰,也没人知道她在想他。   在拉巴特的台球室,从下午三点一直呆到晚上九点,期间收到过周扬的消息,消息上周扬开玩笑说自己谎报了军情,那并不是裴行初的女朋友,只是他的合作伙伴。   但江晚盯着那条信息,本就胀痛的心脏更往下坠了些——因为她知道即使不是那个女生,也不会是她。   而且这辈子,有很大概率,都不可能是她。   按了响铃服务,问服务生要了些摩洛哥当地的酒。   江晚很少喝,但大概是因为基因,她酒量很好。   所以没有想过那天会醉。   大概是真的太难过了。   裴行初是在晚上十一点半接到的警局电话。   那会儿他刚回酒店,在问助理第二天飞淮洲的时间。   警察在电话里跟他确认妹妹的姓名,让他过去接人。   警察说是在一处娱乐场所把江晚弄回来的,当时她正在跟人打台球,喝了点酒,被几个有过前科的痞子围住,幸好当时警察查到那地方,逮人的时候顺便把江晚捞了出来。   有女警员查看了她的护照,问她有没有能联系上的家人或朋友,她反反复复念叨着一个号码。   打过去——是裴行初的。   裴行初赶到,看到歪倒在座椅上几乎不省人事的人,肺几乎要气炸。   没打电话给林芝华或者裴友山,避着几个来谈合作的朋友,甚至是助理,把江晚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再之后就是坐在床边喂她药的时候,被人揪住衣领。   醉得不省人事,喝酒吹风又低烧。   脑子一团浆糊的江晚以为这是梦。   情窦初开,别别扭扭的知道了自己的那点心意后,她梦到过裴行初很多次。   但那是第一次,在梦里,两个人离得那么近。   然后——   也是第一次她由着自己的想法,勾着人的领子亲了上去。   她太难过了,在梦里看了那么多次的背影,这次终于有了正面,不做点什么,总觉得好亏。   其实她并没有大家看起来的那么胆小。   她不是畏缩,也不是不勇敢,只是太善良。   她总是把所有人都放在自己之前,从不会不计后果去做事情,她希望大家都幸福,快乐,自己不要给任何人惹麻烦。   因为她得了很多无亲无故,却无条件的爱。   她无以为报。   亲完人的人迷迷糊糊倒下去睡了,剩裴行初自己坐在她床侧。   水杯放到床头,没再纠结她究竟有没有把杯子里剩下的冲剂喝完。   从小到大几乎连异性手都没拉过的女孩儿,接吻技术能好到哪里去。   只是轻轻贴着,还带着微苦的药气。   裴行初在那瞬间扬起的手,却始终没有落下去推开她。   说不清那几秒间,是恍然更多,还是私心更重。   在她床边坐了会儿,再抬头,目光落在床上那人身上时,这几年第一次纵容自己亲近她。   他抬手,帮她抹掉了唇角残留的淡白色药渍。   再接着,关掉灯,起身去了阳台。   裴行初很少抽烟,但那天阳台的烟灰缸里零零碎碎落了数不清的烟头。   他想了很多。   譬如她是喝醉把他当成了别人,那种心里牵肠挂肚的小男生。   再比如这真的只是一个混乱意识中的意外。   又或者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她真的喜欢他。   裴行初掸了掸烟灰,靠在阳台的围栏,觉得估摸是因为江晚亲他时唇上沾的酒气,让他也有些不清醒。   竟然还会想到这种可能。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要怎么办。   他比她多吃几年饭,也多走几年路,发生了什么事总要挡在她前面。   在做决定之前,也要万无一失,想好各种可能。   但裴行初翻来覆去几乎想了一夜,都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试探她,或者问她。   太珍爱,就会太小心翼翼。   天快明时他去了隔壁房间睡觉。   说是睡觉,朦朦胧胧其实也没睡熟,十点多醒在房间坐了一会儿,打电话跟助理交代了让他先自己回国。   江晚中午醒来,人还是懵的。   本就烧得不高,昨晚喝过药,烧已经退了。   只不过因为宿醉,头还有点疼。   按着床坐起来时的第一反应是后怕,因为断片,无论怎么想都只能想起在台球馆和警局的零星画面,她很害怕自己是跟什么不认识的人在酒店。   直到裴行初来敲她的房门——   江晚一脸茫然地望向他。   看到江晚眼神的一瞬间,裴行初就意识到她应该是忘了昨天晚上的事。   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也好,他有更多的时间去考虑和做决定。   起床洗澡,洗梳收拾完再被裴行初带到楼下的酒店吃饭,江晚都是懵的。   她很敏感地察觉到裴行初对她的态度有所缓和。   虽然并不明显,但比如在电梯里会帮她隔开不熟的人,再比如过马路会放慢脚步等她。   但她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长久的暗恋,自己想太多了。   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就会觉得对方喜欢自己。   她晃了晃脑袋,把这想法赶出去。   这不可取。   那天中午吃过饭,裴行初又带她去了台球馆。   除却最开始裴行初问她来拉巴特的原因,她扯谎搪塞了过去外,两人之间再无更多的交流。   江晚觉得奇怪,她不知道裴行初为什么没催她走,自己也没走,反倒是像度假一样带她来打台球。   但她也并不在乎,只是想跟他多呆一些时间。   只要能呆在一起,无论怎样都可以。   到了台球馆,裴行初单独开了一间房间。   没有任何人打扰,两个人平静而沉默地打球。   江晚把这当做一段难能可贵的独处时光,而裴行初则需要这短暂安静的几个小时,再想一些事情。   男人好像对她的台球技术很意外,江晚谎称确实是因为爱好。   为了听起来真一点,还随便扯了两句,说跟同学学过。   那局之后,是那天下午裴行初唯一输给她的一局。   少了两分,不多,但江晚很意外。   不过那会儿她兴致来了,对这结果没细究,只是单纯的高兴,自己也能有赢一次的时候。   因为打开心了,她心思太多放在了台球上,不然她应该会发现,除了那局外,裴行初那天其它几局的表现也并不好。   赢她的那几局分都不多。   有点心不在焉,很明显在想事情。   一下午时间,除了切磋球技,裴行初还教了她一些东西。   打得久,江晚领悟能力又强,到晚上,已经比来的时候提高了不少。   后来,裴行初手机响,去外间接电话,江晚看到茶几上的单子,随手按铃点了瓶酒。   加了冰块的酒灌进喉咙里,很忽然地想起了昨晚被她忘掉的那些事。   说是想起,并不准确,因为只是很模糊的几个画面。   但江晚捏着酒杯的手还是在那刹那僵住了。   精神缓过来时,她开始很努力地分辨那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心脏仿佛要从胸腔跳出来。   因为她隐晦记得,裴行初并没有推开她。   是她记错了,还是是真的,她实在想不起来,也不敢确定。   但已经足以把她心里那片平静如波的海掀得天翻地覆。   她开始忍着强烈的震颤去回忆昨晚。   尽管还是无法明晰地想起,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   今天一整天裴行初流露出的似有若无的照拂。   像是为了壮胆,又或者别的什么。   瓶子里的酒一杯杯喝下去。   裴行初再回来时,江晚点的那瓶酒几乎已经完全空掉了。   她从没有当着家里人的面喝过这些,除她自己外,没有人知道她的酒量。   所以裴行初看到那个瓶子时,下意识以为她又喝多了。   但江晚没有。   昨天会醉,是因为心里难过。   而今天,在半个小时前内心刚刚遭受巨大冲击的现在,她其实很清醒。   面对以为醉掉的妹妹,裴行初再走过来时,少了很多克制。   他抬手去摸她的头,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又握了她的手,拿走了她的杯子。   自始至终,他的语调都非常温柔,口吻像在哄小朋友。   心里那个猜想隐隐约约冒头时,江晚的眼睛已经有了湿意。   她恍恍然地望着裴行初,一直都没有讲话。   而裴行初低头看到她眼睛里的泪,再一次放任了自己的行为。   他帮她抹掉眼睛里的泪,从一旁捡了外套帮她穿好,再弯身把人从椅子上打横抱起。   昨天接人,是把人背回来的。   江晚头埋进他怀里,也知道他以为自己醉了。   出了会所的门,把人放进来时的车里,裴行初绕过车尾,坐进驾驶位。   脱掉自己的衣服盖在江晚身上,车窗降下来,把车开出去时,裴行初已经不想去想等明天江晚酒醒,还记不记得他今晚这些明显过界的行为。   无所谓,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   有些事一旦开了口子,就不会再忍得住。   而副驾驶上一直没有说话的人,此刻内心一样的混乱难捱,滔天巨浪。   巨大的喜悦,和“不确定”的惶惶不安冲击着她。   暗恋的人都是赌徒。   你知道能拿到头奖的概率是0.01的渺茫,却仍然孜孜不倦地买着每一期的彩票。   而江晚觉得,自己大概率,是要被这份头奖砸中了。   她有点想哭,心里又酸酸涩涩的很欢喜。   二十岁的小姑娘,在喜欢这方面,大胆又冲动。   所以那天最后,在裴行初把她放在床上起身离开时,她做了这辈子第二件最勇敢的事。   第一件,是昨晚在梦里亲了他。   第二件,则是在现实。   她拉住他的衣领,仰头亲吻他。   唇离开时,睁开眼睛,十分清明地和他清沉的眸子对视。   嗓音虚哑喊了声——   “......哥哥。”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到现在/评论区说的没错,快在一起啦/do也快啦/因为是高潮,这两天会尽量写/明晚肯定有一更/明天中午前尽量加一更(不保证一定会加,如果没加就是没写出来)(爱你们)   感谢在2023-12-31 12:48:10~2023-12-31 22:1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不妤、夏日晚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01.01日更新   ◎他做好了所有准备。◎   因为裴行初的话, 江晚思绪短暂地飘出又绕回来。   后背抵着墙。   但肩胛骨这种容易被硌到的地方却被人托住了。   江晚哽咽了一下,干涩道:“那都是以前......"   “对,是以前, ”裴行初的声音同样好不到哪里去,“那现在呢?”   男人的声音响在头顶,江晚盯着地毯上的花纹,艰难劝说:“可是会有很多很多问题。”   裴行初把她的脸扳起来,试图让她仰头看自己。   “有什么问题我顶着。”   江晚想到前段时间的他,情绪变得再次激动。   她眼眶湿湿的, 声音也提高:“我就是不想让你顶着才不要在一起的!”   “而且有那么多漂亮, 性格好的女孩子......”   人生那么长, 那么多人喜欢他, 他不用非要和她纠缠在一起。   那些世家的哥哥们, 都谈过好几次恋爱。   时间长了,他也能喜欢别人, 和别人轻松快乐地在一起。   江晚看着他,无比难过地说:“你和爸妈都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坐享其成,一直受恩惠,我去结婚就好了,每家都联姻的啊......”   裴行初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松开:“一定要这么说话伤我是不是?”   “不是,”江晚着急地扯住他的袖子去, 拉他,“不是的, 哥哥。”   她低着头泪从鼻尖掉下来, 摇着头否认。   她手还拽在裴行初的袖子上。   裴行初反握住她的手。   呼吸不可抑制地沉了沉。   重新托住她的脸, 垂头, 额头抵上她的前额。   两人鼻息相抵,谁都没有比谁心里好过半分。   ......   江晚这场并没有哭多久,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因为她知道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她不知道裴行初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明明现在外面应该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裴行初手从她肩膀上滑下来,牵着她打开门,领着她进去。   可能是缓了一会儿。   动作相比刚刚把她抵在墙上时,轻了很多。   江晚身上裹着的风衣,刚刚在走廊上哭的时候就已经掉在地上了。   裴行初等她进来,弯身捡了衣服,关上门。   刚情绪顶得太高,现在忽然松懈下来,人特别累。   江晚站在客厅中央,半垂头,一手撑着沙发靠背,一手捂在自己的额头。   裴行初从后面走过来,抵着她的腰带着她往卧室走。   卧室提前准备好了所有东西。   他从衣柜拿了浴巾和睡袍,走过来塞进她怀里,把她往浴室的方向轻推了一下,温声:“去洗个热水澡,等会儿喊你出来吃饭。”   说着低头看了眼手机,转身往外。   江晚在他身后抬手扯住他的衣服。   裴行初回头。   她吸了吸鼻子,嗓音还哑哑的:“......我为什么不能看手机。”   说话声带着哭过后的鼻音,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的,看着可怜巴巴。   裴行初看了她一会儿,笑得不太明显,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怕你乱说话。”   “乖,去洗澡。”   说罢,再次垂眼,手机已经拨出去号码放在了耳边。   江晚盯着裴行初的背影,把怀里的东西往上抱了抱。   片刻后揉了揉眼睛,往浴室走。   她知道裴行初的决定多半是有原因的。   暂时,在她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还是听他的比较好。   洗过澡从浴室出来,穿好衣服又吹了头发,从卧室走出来时,裴行初还坐在床边的茶几上打电话。   二十八层的落地窗,站在窗边几乎能俯瞰整个淮洲。   窗前的男人还是刚刚进来时的那身衣服,他靠坐在半人高的桌子上,和手机那端的人说着什么。   不远处的餐桌放着事物,江晚距离不远,能看到最中间的甜汤,还冒着热气。   刚吹头发时有听到外间门响,应该是裴行初知道她洗完了,让送上来的。   她没有先去吃饭,而是目光又移向裴行初。   窦裴俩家的订婚宴没有进行下去,是件挺大的事。   而裴友山生病,裴行初作为一家之主,自然是有什么事都是他负责。   因为今天下午这一遭,江晚以为裴行初的手机现在会被打爆。   但和她想的不一样,貌似他打出去的比接到的多。   不像是外面乱成一片都在找他,反倒是像他打出去在交代什么事。   江晚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萦绕在她心头一下午的问题。   “妈妈......找过我们吗?”   裴行初低头看屏幕,像在浏览消息,听到她这话抬头。   习惯性地伸手摸了她的脸。   “可能找你了。”他笑得很浅,像是在安抚她。   江晚下意识皱眉。   “但应该没有很多,”他的手从江晚脸上滑下来,“我找了宋芙帮忙。”   “宋芙?”江晚往前走,还是想去拿自己的手机。   被裴行初往餐厅的方向推了下。   “先去吃饭,”他重新低头回消息,“妈妈现在在去新西兰的飞机上,你现在就是开机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江晚恍然想到确实是。   林芝华为了丈夫和儿女都能兼顾到,今天晚上十点的飞机,参加晚她的订婚宴直飞新西兰。   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林芝华什么意见都没有,还是如期去了吗?   江晚往餐厅走的步子停住。   她站的地方靠近客厅里侧,转身又看落地窗前的人,没再往餐厅走,而是低了头想事情。   斜前方还在回消息的人却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晚晚。”   江晚看过去。   “这两天都呆在这儿,”他拇指点在屏幕上,没抬头,“别让我找不到你。”   他语声很温和,但江晚却听懂了意思。   他并没有锁她,而是跟她讲让她自觉呆在这里。   江晚手插在睡袍的口袋,拖鞋搓了搓地:“......我也没地方跑。”   “嗯,”裴行初视线从屏幕上抬起,看过来,眸色柔和,很认真,“别让我担心。”   虽然两个人还没有说明白。   江晚也没有同意他说的,就这么再一起,但眼下还是垂眼点点头。   再接着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趿拉着拖鞋往餐厅去。   裴行初这电话一打就打到了晚上十点多,期间下楼拿过一次电脑。   他确实很忙,但忙得有条不紊。   让江晚疑惑的是,中间她貌似还听到了裴行初打给窦亭樾。   不过......交谈还是不那么愉快。   裴行初打定了主意不给她手机   江晚无事可做。   吃完饭看了会儿电视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也暗叹自己心大,这时候还能睡着。   不过......可能是因为这屋子有裴行初在。   江晚就这么在酒店过了两天吃完睡,睡完吃偶偶看看电视的米虫日子,直到第三天下午宋芙来了。   裴行初有事出门,不在。   宋芙是来给她送东西的。   进门时大包小包的放在地上:“裴行初让拿给你的。”   江晚盯着东西“哦”了一声。   吃饭时江晚忍不住问宋芙外面的情况。   宋芙夹菜的手停住,也奇怪:“风平浪静,什么消息也没传出来。”   “而且那天窦亭樾回去,跟两家人说是因为他的关系订婚宴进行不下去,要暂时放放,”订婚宴那天宋芙也在场,“然后裴行初让我给林阿姨说没订成,你难过,这两你都在我家,心情不好要静静。”   这也是为什么林芝华只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就去了新西兰的原因。   大家都以为是江晚和窦亭樾闹了小矛盾,而订婚宴也只是被暂时搁置。   “窦亭樾说是他的原因?”江晚很疑惑。   “对啊,”宋芙也奇怪,“他为什么这么说?裴行初威胁他了?”   江晚摇摇头,她想起那天两人在山下的谈话。   她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说了什么。   宋芙夹了块排骨到自己碗里,又问:“你和裴行初......到底谁先喜欢的谁?”   她一直对江晚和裴行初怎么在一起的特别好奇,虽然知道是在摩洛哥,但不知道细节。   江晚低头,手蹭了蹭碗,想到摩洛哥的那两次亲吻。   “我吧。”她回答。   毕竟她上高中开始,裴行初就已经对她很冷淡了。   而且严格来讲她和裴行初确实不算在一起。   没人表过白,也没有谁开口扯清楚这个关系,就那么浑浑噩噩,凭着自己对对方那点点而不透的感觉,搅在一起。   没有说过我喜欢你,更没有跟对方剖过自己的心路历程。   那些零零星星在伦敦见面的日子,他们都在刻意模糊着从亲人到情侣这个关系的转变。   所以直到现在,江晚都觉得是在自己那次冲动行事后,裴行初才意识到并且接住了她的冲动。   在那之前,裴行初可能对她也有感觉,但应该不多。   “那谁更喜欢谁啊?”宋芙又问。   江晚想了想:“也是我吧。”   所以她才想分手。   她觉得对裴行初更重要的是未来,是明亮轻松的生活,而不是她。   但现在......她也不清楚她这种“没我你会过的更好”的想法对不对了。   吃完饭把宋芙送走,江晚呆在客厅又看了部影片。   很文艺的片子。   看到最后让人想要睡过去。   直到傍晚,裴行初才回来。   他的确很忙,一直在处理各种事情,这几天没怎么在酒店呆过。   但江晚不知道他在处理什么。   “吃过饭了?”脱掉外衣扔在沙发上的人问她。   江晚抱腿坐在沙发上,望向他:“没有......不怎么饿。”   裴行初看他一眼,拿起茶几上的电话给前台打去了一个,点了餐。   “饭到了你先吃,”裴行初挂断电话,“我在书房,有事找我。”   江晚看到他扯了领带,又摘掉表,往书房的方向去。   思索了两秒,没忍住,在沙发下找了拖鞋,跟过去。   她到的时候时裴行初已经坐在了电脑桌后,听到门口的动静,掀眸扫了她一眼。   江晚在门口站了会儿,还是走进去。   找了办公桌不远的沙发坐下,习惯性地屈腿抱着。   下巴埋在膝盖里,盯着羊毛地毯上的花纹想事情。   不知道想了多久,她抬头目光移过去,舔了舔唇,打算开口。   一直在看电脑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注意到她的这个动作。   在她开口前出声,提醒:“想好了再说。”   “你知道我只接受一种答案。”他说。   裴行初一句话把她想说的再次堵回去。   江晚思考了几秒:“.......那我能出门吗?”   裴行初把她的手机、证件包括护照都扣了下来。   “让宋芙陪你。”   得到回答,江晚低头,她想宋芙现在八成是裴行初的间谍。   也不知道裴行初要这么扣着她到什么时候。   还没再说两句,外间门铃响了。   江晚以为是酒店的送餐员,拽好衣服,穿了拖鞋往外,慢吞吞地走去开门。   结果打开门,发现是一个她从没想过的客人——窦亭樾。   她愣住。   男人唇角那点伤早就好了,此时一身笔挺的西装外套深棕色的大衣,看起来清隽英挺。   因为太惊讶,江晚一时半会儿没说出来话。   青山脚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再见窦亭樾。   相比她,窦亭樾的眼神丝毫不意外,仿佛就是来找她的。   “一起去吃顿饭?”   江晚还没消化完上个场景,又开始消化这句话。   “我要问问......”她习惯性往身后指。   窦亭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那处扫了眼,看到从书房透出的细碎灯光。   他挑眉接话:“裴行初?”   江晚略有点尴尬,但还是干巴巴地点了头:“对。”   面前的男人轻而短促地笑了声。   “你挺怕他。”   没等江晚回答,他掏出烟盒点了下下巴:“去问吧。”   江晚看他一眼,还是感觉奇怪。   她总觉得无论是窦亭樾还是裴行初,都表现得太平和了。   江晚转身往书房走。   走到门口,敲了门。   站在门口迟疑两秒没说话,裴行初抬头看她:“有事?”   “窦亭樾来了。”   男人神色平静,垂眸看回电脑,“说干什么了吗?”   “说找我吃个饭。”   “就吃个饭?”   “嗯......”   “去吧。”   裴行初同意得太快,江晚诧异看他。   明明她说想出去逛逛的时候他还说让宋芙跟着。   现在就这样让她跟窦亭樾出去?   裴行初拉开抽屉,把近几天都没开机的那个手机给她。   “有事再开机,没事就别看了。”   他点了下键盘,最后叮嘱了一句:“吃完饭就回来,别让我找不到你。”   江晚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会儿,点点头。   回房间换了衣服,跟着窦亭樾出了门。   窦亭樾带她去了离得不远的一家餐厅。   饭中聊了点不痛不痒的话题。   但江晚直觉这并不是窦亭樾想跟她说的。   一顿饭不紧不慢地吃完。   车再次开到酒店楼下,窦亭樾找了个远一点的地方停下。   车子熄火,钥匙拔下扔在中控台上,问了句:“在一起了?”   江晚一愣,听出来意思,摇摇头:“......还没有。”   窦亭樾笑了,抬眼透过前车窗看向远方:“想着也是。”   见江晚看过来,他解释。   “不然刚开门你不会是那个表情。”   “裴行初不行啊。”他笑道。   夜里静,车里更静,很适合谈事情。   江晚垂眼,抚了抚外衣上的绒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窦亭樾回:“看魔术那天之前。”   江晚点头。   想到了。   那段时间有感觉他说的话很有针对性。   “没别的想问了?”窦亭樾缓声。   江晚踌躇了一下:“宋芙说那天回去你说是你的原因要暂缓订婚……?”   窦亭樾知道她会问这个,沉默了两秒。   轻笑:“裴行初没告诉你,我被他威胁了?”   “什么?”   “那天在青山脚。”   窦亭樾知道生意上的事江晚听不懂,所以只粗略的说了两句。   “他卡掉了我家在集团的一些项目,威胁我,让我在家族站不住脚。”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一样可以把你们的事情捅出去,让他面临同样的境况。”   “然后呢?”江晚眉轻拧。   “然后,”驾驶座的人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手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转过来看江晚,“他说他不怕。”   “但我怕,”窦亭樾笑,“所以我谈判失败了。”   人一旦什么都能豁出去,就没什么能威胁道他。   默了两秒。   江晚又问:“那现在呢?”   “我答应了,所以现在相安无事。”   窦亭樾话音落,车内陷入安静。   风从未关严的车窗吹进来,带着夜晚的寂静和旷然。   良久的沉默后。   窦亭樾伸手碰了下中控台上的钥匙,再次出声:“江晚,我今天来是想最后问你一次还想不想跟我结婚。”   他笑了笑,很平静的:“想的话我就再努努力,和裴行初碰一碰。”   “我承认我没有裴行初那么喜欢你,他,”他顿了下,浅声,“我比不过,但你生病那天是个误会,我是想好好跟你过的。”   他那天去是因为一个重要的生意,去之前并不知道那位前女友也在。   扶人也是凑巧。   不过确实是他的问题,没注意避嫌。   最近天气好,夜里也没有那么凉。   车里暖和,夜深了,这么坐着,有种温暖的安逸。   许久后。   江晚轻轻摇了下头。   她声音低缓。   “算了。”   窦亭樾没有细说,但江晚大概听懂了。   裴行初为了让窦亭樾退这个婚,而且让错不落在她身上,貌似做了很多事。   她想,或许她那个“分手为他好”的想法真的错了。   江晚的答案在窦亭樾的预料内。   可能人总是很贱。   越得不到就越想尝尝是什么滋味。   不过话已至此,这次算是真的谈完了。   窦亭樾拿了扔在前面的钥匙,重新启动车。   看到江晚开车门时随口道了句:“还挺遗憾,好不容易碰到个我真心喜欢的。”   江晚回头看他,他把她落下的包扔过去。   好笑:“你这个表情干什么,我又没说只喜欢你一个。”   江晚松了口气,她就知道窦亭樾嘴里也没几句认真话。   下了车。   身旁的车子启动前,江晚弯身,扶着窗框问了车里人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问一下我父母,还有我家......”   江晚的话只起了个头,但窦亭樾知道她想问什么。   不过他没回答,而是先问了另一件事。   “你什么时候和裴行初说清楚,不想在一起的?”   “......一个多月前。”江晚回答。   裴友山二次手术那天,在医院。   窦亭樾手从档位上滑下来,略微凝神,思考了下时间。   之后再次淡声笑了下:“但他可能并没有放弃。”   江晚眼神带了疑惑,显然不太明白。   窦亭樾扫了下她身后的灯柱,目光落回来。   “一个多月的时间,裴家集团内部的股份顺利完成转移,他在一众长辈里站住脚,然后用两年前自己在国外创业的钱填了三房的窟窿,把华田也买了回来。”   “还抽空卡了我家的合作,让我把错担下来。”窦亭樾轻哂。   江晚呼吸微滞,明白了这其中意思。   “还有除了你爸妈不知道你们的事情外,订婚宴当天的事也没有任何外泄,媒体和公关应该也是早就联系好的。”   夜风静,男人的话一字一句都很清晰。   窦亭樾手搭回档位,语音微嘲。   “他应该是提前做好了所有准备,只要你回头,就带你离开。”   江晚扶在车窗的手稍稍收紧。   但他等到了最后。   飞机起飞的前一秒,她都没有反悔。   所以只能他自己来了。   作者有话说:   马上了马上了/我加班加点的接着写/虽然没加更,但我挺肥是不是/发个红包哈哈哈   感谢在2023-12-31 22:10:13~2024-01-01 23:3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源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茶猫 25瓶;枫娩 5瓶;米米 4瓶;1111 2瓶;Vic_、胡图图、Takra、小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01.02日一更   ◎“你过来,在你耳边说”◎   窦亭樾的车已经开出去了很久, 从前方小道往右拐出去,看不见了影子。   但江晚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所以妈妈没有很着急地找她, 所以宋芙说外面风平浪静。   那些她害怕的,担心的,那天在医院她说的每一句他都听在了耳朵里。   提前都摆平了。   江晚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色毛绒外套。   她两手插在口袋,小半张脸埋在外套的立领。   眼睛酸酸的。   最近一段时间,她情绪就没有太平静过,很经常的激动或者哭。   所以这会儿, 即使心绪这样波动, 她也习以为常了。   风凉, 泪落下来就会在侧颊被刮干。   她提了提领子上的拉链, 转身快步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一口气上到二十八楼, 走到尽头的房间刷卡进去。   刚进门就看到穿戴整齐,从卧室出来进到书房的人。   江晚看到他身上的衣服, 追过去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裴行初今晚要去清江,明天下午的飞机飞荆北,在荆北转机去新西兰。   晚上十一点起飞,这会儿刚九点。   江晚对他的行程一点都不了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去清江有事。”   裴行初带着她走进书房,松开她的手,绕到桌后拿电脑。   江晚情绪有点激动, 她两步跨过去:“能.....能带我一起去吗?”   “我有点事想跟你说。”她说。   她其实还没有完全整理好思路,但她觉得他们之间还可以再谈谈。   但裴行初现在走......   “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江晚看着桌后的人又问了一遍。   她本就不是会隐藏情绪的人。   裴行初偏头看她一眼, 目光落回电脑时笑了一声:“窦亭樾跟你说什么了?”   江晚着急, 讲出的话颠三倒四, 说着说着, 因为难受还带了鼻音:“他都告诉我了,公司,订婚宴,还有媒体公关......我不知道,我之前都不知道这些......”   桌后的人懒懒散散地哦了一声:“那他还做了件好事。”   裴行初把电脑装好,从桌后绕出来。   江晚一步侧过去拦住他,还是那句话:“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哥哥,我们谈谈吧,”江晚抓着裴行初的袖子仰头看他,眼睛里噙着泪,“我......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关于现在,关于以前,还有......可能要一起面对的未来。   她站直也只到裴行初的下巴,这个角度,让他被迫低头看她。   因为有泪,屋子里的灯光掉进她的眼睛,晶亮亮的。   裴行初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不可以,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   “你等我回来?”他说。   等他从新西兰回来。   江晚眼睛蒙了层水雾,不解且执著地望着他。   眼神太真挚,也太专注。   裴行初放下手里的东西,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很轻地叹了口气之后,微微染了笑说。   “别这么看着我。”   他低头,依旧是捂着她眼睛的姿势,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   “等我回来。”   这就是没有商量的可能。   江晚手扯着他外套的侧面,声音染了委屈:“......真的不能带我一起吗?”   裴行初想了想林芝华可能的态度。   “你可能会添乱。”他口吻轻松。   松开她,重新拿起桌面上的电脑。   一句话,让江晚没再固执地要跟他走。   她往旁边让了让,看裴行初把东西装好,又去拎墙边的行李箱。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她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裴行初觉得她现在像条软趴趴的小尾巴。   他把抽屉里她的证件,家里钥匙都还给她。   算了下时间:“顺利的话一个星期内。”   “在这里呆闷了可以喊宋芙来陪你,你们两个也可以出去玩。”   “需要什么跟张瑞讲,”裴行初走过来手从她的后脑滑过去,“我很快,三五天。”   江晚有点郁闷,但还是点点头。   她不想耽误他的正事。   反正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说清楚。   裴行初当天晚上走之后,江晚没再住酒店,而是搬回了家。   外面再舒服,也不如家里好。   第二天中午宋芙过来家里吃饭,一同来的还有周扬。   他来帮裴行初找东西,正赶上饭点,从楼上书房下来,厚脸皮地留下蹭了饭。   江晚心里挂念着裴行初的归期,胃口一般,饭吃得不多,起身去厨房拿了碟桂花糕回来。   等糕点加热时,感觉小腹有点痛,算了算时间,还有两天姨妈造访。   家里的中药喝完了,跟刘妈讲了一声,问她能不能帮忙煮点杏仁姜茶。   端着糕点再走回时,看到周扬正情绪高昂地侃天侃地,宋芙则明显一脸尴尬地在应付他。   江晚望向宋芙,眼神问她“怎么了”,宋芙拿手机给她发消息。   宋芙:[在说订婚宴那天的事。]   宋芙:[骂窦亭樾是渣男。]   窦亭樾提了退婚,所以不知情人士——比如周扬,都以为这个故事是浪荡公子哥负了小白兔。   “也就是裴行初跟你不亲不帮你出头,有人敢对我妹妹这样,你看我不揍死他!”周扬开始口出狂言。   宋芙看江晚一眼,江晚干巴巴地笑了下。   心里有点对不起被蒙在鼓里的周扬。   宋芙:[刚周扬还骂裴行初了,说他一直都当家里没你这个妹妹。]   宋芙:[还说你们两个关系不好。]   江晚回忆了一下她高中那两年,裴行初对她冷淡的态度。   那时候裴行初不跟她讲话,她就也不敢跟他说。   好像关系是挺一般的。   宋芙:[?]   宋芙:[别不是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故意疏远的吧。]   宋芙这句没带主语,江晚下意识以为她在说自己。   她没有要故意疏远,只是不知道怎么跟裴行初讲话。   江晚:[没有。]   周扬真是少根弦,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有注意到旁边两人在互相发消息。   “裴行初性子太怪了,以前还能一起打打游戏打打球,后来高中往后再叫他他都不怎么去,无欲无求的,说都没意思。”   宋芙“啊?”了一声:“就没点爱好?”   “学习吧,”周扬无语,“没事爱看看手机。”   江晚应了一声,也说裴行初大学那两年,偶尔回家确实没见他课外活动有多丰富,很多时候家里人说话,就见他坐在旁边划手机。   “刷新闻?”宋芙问。   周扬皱皱眉:“也不是......有次我凑过去看,好像在看微信。”   “但也没有给谁发消息,像在看谁的头像,我见他把图片放大缩小过。”   周扬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也觉得奇怪。   裴行初的动作是挺像翻新闻的,但他凑过去看的时候发现界面没动过,一直停在微信。   问裴行初是不是找女朋友了,裴行初说他傻逼。   说话间,刘妈已经煮好了姜茶端过来。   刘妈笑着给他们分汤:“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家里一个个都喜欢喝这个,前两个月你哥还喊我给他煮。”   “裴行初?”周扬咧嘴笑,“错了吧刘妈,他既不喜欢杏仁又不喜欢姜。”   刘妈一拍腿:“我怎么可能记错,这么多年了,他老说喜欢我从老家带过来的苦杏仁。”   “他大一那年有次回来,大晚上问我能不能煮,阿晚那时候正好身体不舒服,”周扬一个男人,刘妈没说太清楚,“我还多给阿晚送上去了两碗。”   江晚不是原发性痛经,是后来的,从初二初三开始,后面每次经期都不舒服。   但那时候林芝华经常不在,她脸皮薄,也不知道跟谁说。   都是自己买止痛药吃。   高一那会儿有次半夜下来煮水,被裴行初看到过。   想到这里,江晚忽然又想起周扬刚刚说的。   在那之前,确实没印象裴行初喜欢喝姜茶。   不过后来,他经常喊刘妈煮。   可是那个时候......那时候他明明不太理她。   像是突然触到了什么秘密,江晚去拿汤碗的手都在抖,她仿佛要抽丝剥缕地看清楚什么。   还有头像......   短暂的怔楞后,她放下手里的姜茶,慌乱地去拿自己的手机。   她动作太快,宋芙迷茫地看着她:“怎么了?”   江晚没听见,只是点开屏幕,翻进微信确定着。   她的头像之前是全家福,从高中开始换成了她自己的照片。   得奖时的,或者出去旅行,朋友帮忙拍的。   她换头像的频率很低,但一直是她的照片。   裴行初是会时不时地翻手机,这实在是他太习惯性的举动,所以一旦有目的性地去回忆,会很轻易能想起他的变化。   就比如江晚现在去想,能回想起和裴行初在一起的那半年多,包括前一段他们“和好”的那两个月,他很少做过这个动作。   如果,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   还有什么。   江晚攥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已经发白。   还有什么是她没想到的。   高三他扔给自己的那几本明显是重新些过的笔记;那两年她偶尔给他的电话,无论是多晚,他都有接;阁楼一直没断过的影碟和漫画书......   都是在她高中,她以为他不太喜欢自己的那几年。   还有她大一在伦敦,隔壁院有个同学说裴行初托自己照顾她。   她以为只是那个同学随口讲的......   江晚愣神了太久,就连周扬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阿晚,你怎么了?”   “阿晚?”周扬也喊她。   江晚努力压下自己的震惊,颤着手去抓周扬的衣袖,问出了那个她一直没敢问的问题:“我哥......大学的时候有没有谈过恋爱?”   她一直不知道,也没敢问过,怕知道了自己难过。   “没啊,”周扬说,“我都以为他要跟女的绝缘了,问他他说家里有个妹妹已经够烦的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问他女朋友的事,他要提你。”   “而且都说好出国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留到淮大了,说要照顾家里。”   “你家能有什么让他照顾的,”周扬吐槽起来没完,“你爸妈他管不着,你他又不管。”   周扬嗡嗡的声音响在江晚耳边,而她几乎已经能确定了......   她一直以为是她先开始的,也是她更喜欢。   所以即使不在一起,他也能更容易走出去。   “我不吃了,”她声音还在抖,“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宋芙诧异:“不吃了?”   江晚打开手机去翻张瑞的电话。   裴行初有好几个助理,带走的是另外两个,张瑞是生活助理,被他留下来照看江晚。   信息发出去很快得到回复。   张瑞:[老板下午1:25——4:38清江飞荆北,晚上六点从荆北直飞新西兰]   新西兰?   为什么要去新西兰?   “我哥要去新西兰,”江晚抬头,因为着急,语声带了哭腔,“我要去荆北。”   周扬没听懂,拦住她:“你别急,怎么回事,他去新西兰跟你去荆北有什么关系?”   “有啊,有关系......”   江晚看了眼时间,推开碗转身就往楼上去,收拾东西。   他去新西兰一定是要给妈妈说。   所以才让她等他回来。   他已经把外面的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现在只剩爸妈了。   他把她藏在后面,要自己去跟林芝华讲。   江晚扶着栏杆快步上楼。   另一只手抓在心口的位置,几乎是凝滞的呼吸。   可是......是他们两个一起做的错事,为什么要让他自己承担。   爸妈这里,至少要他们一起面对。   江晚一边打电话给张瑞让他帮忙订机票,一边火速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十分钟后,背了个很大的托特包从楼上跑下来——她甚至来不及收拾行李。   已经过了一点一刻,她打裴行初的电话打不通,不确定是不是已经上了飞机。   宋芙等在一楼楼梯口,虽然不清楚情况,但看江晚着急的样子,也没啰嗦,只是问她钱和证件有没有带好,让她有事随时跟自己联系。   江晚点头就跑了出去。   淮洲比清江离荆北近得多,坐两点半的飞机,能比裴行初那班还早二十分钟到。   但天不遂人愿,飞机晚点,江晚坐得这趟航班,晚了半个小时起飞。   中间因为为军机让道,清淮上空清空域,迫降停了一个小时。   等她的飞机落地荆北已经过了五点半。   她一下飞机就冲出去,拨裴行初的电话,可是无论怎么都打不通。   她在机场大厅一边找一边拨号码。   但那端的机械女音听到她崩溃。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中央,无措地去看电子大屏上的时间。   已经将近六点。   她不知道裴行初是不是已经上了去新西兰的飞机。   虽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事,但江晚还是好难过。   她无措停住脚,又无措得伸手抹自己脸上的泪。   他在这段感情里付出了太多。   她都不知道,还推开了他那么多次。   至少给她一次机会,让她不要站在他身后。   手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电显示。   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江晚压抑着心里的难受,接起来。   “跑那么快干什么,”清懒的男声。“喊你你都听不见。”   听到裴行初的声音,江晚瞬间抬头,她视线焦急地乱扫,想在这个满是人的机场大厅找到她最想看的那个。   “你往右转身。”   江晚慌乱到第一次扭身扭成了左侧。   当转对方向,终于看到那个十几米外那个身影时,江晚再也忍不住,泪汹涌而出。   “......你没有上飞机?”她哽咽着,望着那处。   人来人往的机场。   他穿灰色风衣,在人群中高挺落拓。   裴行初笑,轻缓的语音从话筒传出来:“宋芙说你来找我了。”   “怎么是这个手机号,我不认识......“   “助理的。”   “你飞机晚点了一个多小时,我打你电话把手机打没电了。”他温声解释。   江晚轻轻吸气,因为哭,声音一停一顿。   几秒后——   “我想和你一起去见妈妈。”   “嗯。”   “还有我跟窦亭樾说清楚了,不结婚了,我跟谁都不结了。”   对面男人低笑:“嗯。”   “不哭了,过来抱抱。”那侧的人轻声哄她。   江晚遥遥盯住他。   他含笑看着她。   眉眼是一贯的疏懒,却带着微不可见的温柔。   她往前迈了半步,哭哑的嗓音——   “还有,哥哥,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   “那你呢?”   “我也是。”   江晚吸了吸鼻子:“......也是?”   停顿安静了半秒,浅声笑:“你过来,在你耳边说。”   作者有话说:   二更晚上12点   感谢在2024-01-01 23:35:43~2024-01-02 19:1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涵堡包、是今心心 3瓶;夏日晚风、樱桃布丁、故城旧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01.02日二更   ◎“小蛋糕。”◎   电话没有挂断, 裴行初在她跑过来的那瞬间,先一步抬了手臂抱住她。   带着熟悉气息的怀抱,江晚在扎进他怀里的一瞬间, 被巨大的温暖包裹。   人在难过的时候会想哭,在被巨大的欣喜砸中,和在劫后重生时一样。   但江晚觉得,现在这一刻,对她来说是这三点交织的总和。   她紧紧揽住他的腰,哽噎着断断续续:“......你是不是在很早之前, 我以为是我先......姜茶, 还有你总看手机, 跟妈妈说不想出国了......”   男人貌似有点诧异她发现了这些。   抬手帮她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哭湿的头发拨开。   他声音低低的, 轻笑:“被发现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江晚哭着说。   裴行初手指捻着她的头发, 像是陷入了回忆。   他调侃:“让我怎么说,说我对我单纯的妹妹起了邪念?”   他刻意轻松的语调。   她却笑不出来。   他那时候肯定很痛苦。   比她还痛苦。   江晚情绪翻涌, 又有很多话想讲,絮絮叨叨的,边哭边说,被裴行初从机场带出来下到停车场时,头还是蒙的。   车门打开,裴行初坐进去,拉住想往另一侧绕的人, 直接抱了过来。   被抱坐在他身上,江晚像怎么抱都抱不够似的, 扭身再次钻进他怀里。   哭累了就接着讲话, 说到难受的地方又开始哭。   反反复复的讲, 说自己这次不会再变了。   这么几年压在心里的那点事, 终于得到释放,怎么忍都忍不住。   她嗓子哑着,眼睛也肿起来,红得不能再红。   裴行初垂眸看着她,摸摸她的脸,低头吻她的眼睛。   起身离开时,含混的笑:“不哭了。”   “......为什么?”   “会想亲你。”   车里空间大,但冬天穿得后,驾驶位这样坐两个人还是略显拥挤。   江晚还是那个江晚。   会勇敢地说我喜欢你,但也还会在听到这种话时脸红。   她视线撇开,忽然觉得这么被抱着,车里的空气干燥而热。   棉服的两襟敞着,里面是一个衬衫领的黑色线衣。   “这么说就不哭了,”抱着她的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嘴唇,“怕我亲你啊?”   “没有怕......”她鼻子上还挂着泪。   他拇指从她柔.软的下唇蹭过,微凉的触感。   明明只是嘴唇,然而这凉气却像触到了别的地方一般,江晚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手指还勾在裴行初的衬衣上,后背抵着方向盘,和他之间的距离不到两拳,他低低头,唇就能贴到她的脖子。   她是这样想的,下一秒就这样被对待了。   从侧颈辗转到唇,再从唇辗转往下。   她被压在座位里,吻到几近喘不上气。   棉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臂弯滑下去,掉落在车座底,但并没有人有闲暇管它。   她穿着淡蓝色的紧身牛仔裤。   她被托着腰,两腿跪.在他的身体两侧。   黑色线衣的扣子从最上面那颗开到胸.前的第三颗。   皮肤白的人总是穿黑色更好看些。   裴行初目光落在她露出的脖.颈时,是这样想的。   车停在单独vip的车位,这地方本就没什么车,这位置又是死角。   江晚背对前车窗,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只是亲了亲,她就像熟透了一样。   知道她接受程度低,这种青天白日的,在车里亲亲脖子,她就能羞得像只虾米。   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个不。   即使她并不知道他会做到哪种程度。   乖得不像样子。   裴行初手从她衣服里抽.出来,咽了下嗓子,帮她把扣子重新扣好。   甚至拉了拉最上面的地方,遮住那一小块露出的痕迹。   江晚睁开眼睛,眨了眨,有点懵。   望着他的眼睛不由的带了困惑。   裴行初看到她的眼神,沙着声音:“怎么,还想亲?”   江晚连忙摇头,哭过后的嗓音又软又哑:“不,不是。”   否认完像是觉得自己这样拒绝的话会伤人,又红着脸说了个“也不是不想”。   颠三倒四,软趴趴的样子,让人很难控制住不再下唇。   “嗯,那也不亲了。”   裴行初的拇指再次蹭了她的唇角,抹掉水渍。   江晚脑子迷糊,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重新蓄了泪。   裴行初看得好笑,抽了纸帮她抹掉。   一边擦一边低声哄着:“不哭了。”   “晚上有你哭的。”他说。   ......   因为江晚来,裴行初去新西兰的行程被迫中断。   她想和他一起面对。   他同意了。   车停到荆北一处酒店。   裴行初从车上下来,把钥匙递给等在一侧的泊车员,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副驾上的人推门下车,走过来,牵住他的手。   思绪微不可见的一顿,裴行初反手把她的手握紧,才把话接着对泊车员说下去。   周围人来来往往,不断有人从身边走过。   但他们明目张胆地牵着对方的手。   察觉到裴行初握自己的动作,江晚再次侧了侧身,往他身边靠了靠。   裴行初松开她的手,揽住她的肩膀把人搂进怀里。   江晚觉得自己的病大概还没好,这样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她竟然又有点想哭。   临时改变行程,裴行初有些事情需要交代。   把江晚带进房间,接了两个电话,出去了一趟。   江晚在客厅坐了会儿,看了眼时间,打算先去浴室冲个澡。   从中午开始,忙乱到现在,猛然放松下来,人又困又累。   泡澡的时候在浴缸里睡着了,再醒,已经是晚上八点。   穿好衣服吹了头发,从浴室出来,刚好听到门响。   她正好走到床沿,没动,过了几秒,外间有打包袋在桌面放下,塑料摩擦的声音。   再接着是轻沉的脚步声。   几秒后,卧室的门被推开。   裴行初身上穿着哑白色的衬衣,鼻骨上架着眼镜。   他单手撑着门框看她:“出来把饭吃了。”   江晚没穿酒店的浴袍,而是穿了自己带过来的睡衣。   白色的小吊带和短裤,除了这层衣服外,什么都没穿。   她一手还拿着毛巾,蹭掉自己鬓角的水。   可能是因为哭过,也可能是因为刚在热气被熏的,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   眼眶里还挂着若有似无的水雾。   江晚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放了毛巾,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抱住了裴行初。   裴行初低头看过去。   他身上还带着在外面染上的凉气。   和刚洗过热水澡的江晚形成鲜明对比。   她像一个刚从蒸屉里拿出来的糯米团子,白白的,软趴趴的,还带着热气。   裴行初拉了下她的手臂:“先去把饭吃了。”   已经八点了。   她应该还饿着。   江晚摇摇头,收紧手臂,阻拦了男人想带她出去的动作。   从刚刚裴行初手触到她的胳膊,就没在离开。   可能是男女构造不同。   女生的身体貌似先天比男性更软一点。   骨头细,胳膊也细,软软的,很好捏。   裴行初拎起她的胳膊垂首看她。   “不想吃饭?”   她闭上眼睛,睫毛颤了颤。   他弯身,唇贴在她耳边:“那你想干什么?”   裴行初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说出这句时,抱着他的人再次轻.颤。   但她手没松开,依旧环在他的腰上。   几秒后。   裴行初托着她的腿把她抱起来。   身体骤然腾空,江晚下意识两腿夹住他的腰。   意识到去的方向是浴室,江晚头埋在他的颈窝,低低的说了句:“我洗过了......”   裴行初拍拍她的腿根,清沉的声线染了丝说不清的磁性:“陪我再洗一遍。”   “……对了,”江晚忽然想起来,“蛋糕,我刚刚要了蛋糕。”   她洗澡前饿了,打电话到前台,要了红酒和蛋糕。   蛋糕的内芯是草莓冰激凌。   “不吃会化掉......”她低声喃喃。   抱着她的人步子停住。   微顿之后,换了个方向,往卧室外走。   “必须要吃?”问她。   此时被抱着的人还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危险。   她脑袋蹭着他的侧颈,很诚实地点点头:“对......”   主动的下场就是江晚依然很害羞,头一直藏在裴行初的肩窝。   从卧室出来,裴行初随手把空调的温度再升高了些。   人被放在餐桌上时,一旁的座椅上被扔了一块白色布料。   他站在桌前,垂眼看着坐在桌子上的她。   “冷吗?”他问她。   温度开得足够高。   而江晚也确实再次如实回答。   她往裴行初怀里更深的缩。   这次甚至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乖女孩儿。   有时候也不需要这么诚实。   手腕被压在桌面上,被迫仰起头和他接吻。   被他扶着侧颈,箍住后脑。   手无意识地往后摆,碰到了桌面上的蛋糕。   手腕蹭到了奶油。   白皙的奶油挂在同样白.嫩的皮肤上。   裴行初松开她,刮掉她手腕上的奶油蹭到了别的地方。   江晚被冰了一下,再次闭上眼睛。   然而再接着,又是另外一处。   冰冰凉凉的,触在刚冲过热水的皮肤上。   她手反扶着桌沿,声音低到几乎听不到。   跟他商量:“太,太亮了......可不可以关灯?”   他摸摸她的脸:“不行。”   “可是......”她羞.耻到几乎不知道怎么说话。   头很深的埋着,闭着双眼,不敢看自己,也不敢看他。   等到奶油再次点到一处时,江晚控制不住地出了声。   “不......不要这里。”   “那要哪里?”身前的人低沉的声线,笑着问她。   江晚慌乱地摇头。   “哥哥......”她不安地叫。   裴行初拎着她的手指沾了沾那蛋糕上的奶油。   然后把她的手放在她自己的肩膀上:“要哪里,你自己涂?”   “你不是说要吃蛋糕?”   江晚还是摇头,眼都开始泛红。   手被反着压下去,吻再次落下来。   客厅光线明亮。   良久之后。   裴行初托着她的身体把她再次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喑哑的嗓音:“去洗掉吗,小蛋糕?”   作者有话说:   爱你们哈哈哈/么么/好像也没写什么/谁让我们在晋江/好清水哦   感谢在2024-01-02 19:16:20~2024-01-02 23:5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nyujin、子不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01.03提前更   ◎他堂而皇之的接受她的道歉◎   蛋糕的内芯是草莓冰激凌。   奥地利一家很有名的蛋糕品牌, 给这家酒店做直接的供应商。   无论从样子还是口味,都一顶一的好。   江晚不知道裴行初是怎么做到在刚刚那个时候,还能跟她讨论这蛋糕的味道的。   裴行初说了什么?   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这蛋糕的味道她没怎么尝到。   被这样抱着往浴室走, 不太舒服,江晚下意识扭动了一下身体。   裴行初托着她腿的手松下来,扬手拍了拍她尾骨下方,笑得很混,声音微哑:“动什么?”   江晚摇摇头,发梢带水搭在肩颈和后脊, 有一缕飘在前侧, 粘了点奶油。   裴行初低头, 在她脖子上亲了亲。   江晚身上那条奶白色的短裤还在。   裴行初一只手托在短裤边沿的地方, 勾了她细细的两臂搭在自己脖颈。   江晚借着这个姿势垂首埋头。   裴行初垂眼, 目光落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   她发丝柔软,像圣诞树上的毛绒球。   江晚人被放在洗手台上时, 不得已又想起十几分钟前,在餐厅。   奶油蹭过的地方,还有温热的吻,其实并没有吻太多处,但她还是有些受不住。   男人把她放下,转身要离开。   黑暗中,江晚耳朵发烫, 慌忙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裴行初没回答,只是把她拉住自己的手拿下来。   半分钟后, 返回餐厅拿东西的人走回来。   嘶啦一下, 微弱的电流声后, 橙黄色的光线洒下来。   江晚两只手臂下意识抬起, 环抱住自己。   同时看到走进来的人手上的东西——那碟蛋糕和已经开了瓶的红酒。   蛋糕上有一颗很鲜艳的草莓。   江晚觉得点这个蛋糕是今天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为什么还要把东西拿过来......   还有红酒。   她想打商量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那人已经走近,把东西放在了她旁边。   冰凉的大理石台面,她坐在裴行初铺好的垫子上,背对洗漱镜。   走到她身前的男人,目光带些审视,透过镜子看了眼她漂亮的肩胛骨。   江晚扫了下身旁的东西。   三好宝宝语音艰涩,不明所以地问:“......不是说洗掉吗?”   裴行初笑了下,声音带些烟熏的沙哑好听:“但发现好像还没有涂满。”   手指碰了碰女孩儿可爱的肚.脐。   她下意识想往后缩。   被勒令禁止。   “别动。”   语音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强势。   江晚动作滞住,真的没有再动。   裴行初的视线透过薄薄的镜片落在她身上。   看她睫毛,眼睑......   可能是错过了几年她的成长。   所以总想多看她几眼。   看清楚她的每一丝每一毫,看清这个时候她的每个神情。   拇指还按在她的肚脐,低头咬上她的唇。   手托在她的后腰,让她被迫仰头。   他吻得缓而深。   几下之后,江晚呼吸不上来,抬手揪住他的衬衣。   发丝被汗浸湿,她缩在他怀里,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她一直都这个样子,很少说“不”字,被逼急了,也只会低着声音轻轻缓缓地商量,问可不可以休息一会儿。   “想喝酒吗?”裴行初抵着她的额头,沙着声线,低声问她。   江晚睁开眼,迟缓了两秒后,点点头。   好久没有过了。   还是需要用酒精麻痹一下大脑,才放得开。   红酒倒进杯子里,身前人捏着杯子喝了一口,再托着她的下颚吻下来。   ......江晚没想到是这样的喝。   吞咽不及,没咽下去的酒液顺着唇角留下来。   深红色的酒渍,混着淡白的的奶油。   那个奶白色的短裤也染了暗红色的酒。   “......可不可以洗掉...”被吻到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人,弱着声音商量。   裴行初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衣领处,哑声:“你表现好得话。”   没多久,裴行初抄着她的膝弯把人抱起来。   做了干湿分离的浴室,最里面才是淋浴间。   人被放下,光.脚踩在冰凉且湿的地面。   裴行初开了热水浇在她的脚下。   他依然穿戴整齐,只是衬衣的前襟被解开了几颗扣子。   热水不断从花洒喷出,雾气升起来时,淋浴间淡白色的的磨砂玻璃上有浅浅的指.印。   细白的手指按在上面,偶尔蜷起或着舒展,再到最后紧紧握成拳头。   比她大很多的手从后捏住她细细的腕子。   再接着上移,手指从后插.进她的手指缝隙,和她十指交握。   握得很用力,扣着她的手,指骨的骨节突出来。   有很轻,却时有若无的抽泣声。   再接着是很低的,哄人的男声。   清冷低沉的声线,因为沾了淋浴间的热气,听起来没再那么冷。   哭.声在这个时候像催化剂。   落在裴行初的耳朵里,格外好听。   更何况,这是江晚在哭。   浴室的水流了将近两个小时。   江晚是被抱出来的。   坐在梳妆台前被吹头发时,脑袋点着差点睡着。   她太乖了,也太好骗,让有些人不知道节.制。   第二次点着下巴要睡过去时,江晚拉了拉身后的人,问他要不要坐下帮自己吹。   裴行初手从她搭垂的发丝穿过去。   问她,那她坐哪里。   江晚还没回答,被已经坐下的裴行初拉坐在自己身上。   淡蓝色的圆形软凳。   他穿着酒店提供的灰色睡袍,头发半湿,还没来得及吹干。   而江晚身上则是和他同样的款式,只不过是月白色。   腰带系得紧,显得她腰身盈盈一握。   他握着她的腰,让她面对自己坐在他身上,右手晃着吹风机,帮她把最后一缕头发吹干。   她脑袋垂着,搭在他肩窝。   软凳矮,江晚并没有完全坐下,而是一只手撑着他的肩膀,另外一只脚点地用着力。   吹风机放下时,江晚想起身,却被裴行初压着尾骨往下按了按。   女孩儿一瞬间缩身,有点怕的样子。   “太晚该睡了......”   她提了下几乎盖上的眼皮,软声提醒他。   裴行初伸手把梳妆台上的灯拧得更亮了一下。   借着光仔细打量她。   他浅声:“我还不困。”   “不困你可以……”江晚看着他,艰难建议,“工作。”   裴行初手搭在她后腰,唇角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晚上抱我的时候怎么不让我去工作?”   “会吗?”他把她压到正确的位置,很好心的问了一句。   江晚快哭了,扶着他的肩膀摇摇头。   其实那时他们在伦敦见的时间也不多。   裴行初很忙,每个月只能抽空去上一两次,每次留的时间也不长。   经常碰上她姨妈。   没碰上的时候也来不了太多次。   “相安无事”、“平安度过”的次数比较多。   但今天。   时隔太久,又是她主动的。   刚浴室的肯定远远不够。   “真的不会?”他又问了一遍。   江晚以为他要放过自己,很认真地再次抬头:“真的......不会......”   江晚不清楚为什么要翻来覆去的问这个问题。   她紧紧攥着裴行初肩膀的布料。   略有些滑的面料,从她掌心蹭过去。   江晚在这时候还有心思去想。   这家酒店提供的睡衣好像很好穿。   裴行初拍拍她的脸,单手撑在身后。   “没事,”他微眯眼,笑着看她,“那就多教你几遍。”   江晚怕得要死,两手连摆:“不用,不用多教……”   他探手从化妆桌上拿下来一枚东西,塞进她手里,包装纸锋利的边角硌在江晚手心,十分明显。   “来,从这个开始训练。”   江晚真的很害羞,平时连看都不敢看。   现在让她给这个穿衣服......   她已经怕得不困了。   低头看了看,视线像被烫到似的又去看裴行初。   “哥哥,”她摇头,眼睛里框着泪,“......我真的不会。”   女孩儿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但裴行初对强迫人貌似有癖好,伸手拉开化妆台的抽屉,把里面剩下的全部拿出来丢在她怀里。   他语调轻缓,模样疏懒落拓。   “没事,戴不上就一个个试。”   “用完了让前台再送。”   “直到戴好为止。”   实在强势的没道理。   江晚眨了眨眼,强忍着泪,拆开包装,强迫自己盯着看。   她动作不对。   裴行初包着她的手。   教到后面,他不动了,像没事人一样百无聊赖地看着她。   江晚软绵绵地揪着橡胶边沿往下。   裴行初让她用力,她也不懂,就用力,手上没轻没重,把人弄疼了。   男人轻“嘶”一声,笑得很混:“不想用,你也不能把它弄坏吧。”   江晚被吓到,手松开,很惶恐的:“对不起......”   “嗯。”裴行初堂而皇之地接受她的道歉,“那你对它好点。”   江晚脸上还是担忧,点点头。   她表情又懵又认真。   裴行初摸摸她的脸,牵着她的手带回来,凑过去,垂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脚踩着地。   女孩儿细细的脚.踝戴了粉金色的脚链,链子一晃一晃,不是很有规律。   男人手垂下,捏着她的脚腕,拇指蹭在那块凸出的骨头上。   这个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作者有话说:   改了百八十遍了/真的没写什么啊   感谢在2024-01-02 23:57:19~2024-01-03 06:4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源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218016 6瓶;小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01.04日更新   ◎“是为了亲你。”◎   昨晚是什么时间睡的江晚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在梳妆台前的最后, 她实在站不住,被裴行初抱起来放在桌子上。   她迷蒙中担心会把桌子弄坏。   单臂撑在她一侧,把她圈在怀里的人混声笑了。   拇指蹭了蹭她的侧颊, 浑不在意的语气调侃,说就她那点重量,还妄想把别人桌子压坏。   他捏了捏某个地方,唇落下时,关照的口吻。   真诚建议:“有这闲心多吃点饭吧。”   “是不是青春期光想我,饭吃少了。”   “为什么这么小?”他很奇怪。   江晚被揶揄得全身发.烫。   使了力气去扒他的手。   偏偏有人是真的不要脸。   出声疑惑:“都找不到。”   江晚抽了抽鼻子, 因为身体内yong上顶feng的“快乐”, 也因为被调侃羞愧。   她又羞又恼, 从下午见到他开始第一次反击。   捂着身体往后躲。   因为有鼻音, 声音听起来非常委屈。   “你不喜欢......算了。”   “谁说不喜欢了?”裴行初拖着她的脚腕把她拽回来, 指腹拨过那个地方的最前duan,“仔细找也能找到”。   江晚崩溃了。   哪里有这样描述的?   她手抵着他的前胸推他, 这回是真哭了:“......你再...嫌弃?”   抽哒哒的,说两个字就要吸下鼻子哽一下。   眼睛里的泪滑下来,挂到鼻尖。   眼眸晶莹,蒙着水汽,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拢在她身上的人手指蹭过她的眼尾,终于被唤起了点残存的善念。   他低头凑近她的耳朵,一边亲她一边哑声喊宝贝。   摸摸她的脸, 又握着她的腰,指腹揉她的肚.脐。   低低的笑音哄她, 说“没有不喜欢, 哪里都喜欢”。   ......   第二天醒来是中午。   卧室窗帘拉得严, 厚实的窗帘布阻挡了绝大多数的阳光。   房间昏沉得像是傍晚。   枕头下的手机震了震, 江晚脑子还没清醒,无意识地伸手摸过来,按了接听键。   “你到底去新西兰了吗?”周扬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被人从后拥在怀里,江晚在棉被下,以及他的臂弯里,艰难地转了个身。   脑后发丝凌乱,跟随她的动作缠绕在他的指尖。   手机还在耳朵上,江晚合着眼,对着那端温吞的应了声:“还没去......”   “我草?”   那边人克制不住的一声惊讶。   江晚霎时清醒。   手机从耳朵上拿下来看了眼,身体一抖就要扔出去。   是裴行初的手机。   搂在她腰上的胳膊收紧,把她往怀里压了压,抽走手机接起来。   他翻了个身。   “过两天再去。”沙哑的男声回答对面。   周扬对江晚的声音不敏感,但裴行初的声音,就是打死他他也能听出来。   “我靠??”又是一声。   “你他妈找女人去了???”周扬在那边炸起来,“你不是去新西兰看林姨和裴叔吗?”   江晚已经完全不困了,缩在裴行初怀里仰头盯着他看。   红扑扑的脸蛋藏在凌乱的黑发里。   裴行初合眼平躺,困得要死:“嗯,冲突吗?”   江晚手把着裴行初的胳膊,头往前伸了伸,试图把周扬的话听得更清楚点。   裴行初扫她一下,手从她身下抽出来,习惯性地揉了她的头发。   困顿的声音问那边的周扬:“听出来刚刚是谁了吗?”   江晚瞬时一僵,浑身汗毛立起来。   眼睛像聚光灯一样再次盯紧裴行初。   周扬想说你女朋友我他妈哪知道是谁,又不是我女朋友。   但一琢磨,确实觉得刚刚的声音有点熟悉。   软趴趴的,但有点哑,又有鼻音,像感冒了。   听不出来。   察觉到听筒那侧的人陷入沉思。   江晚撑着床支起身体,一个劲儿的冲裴行初摆手。   与此同时,周扬那边给了回话。   他犹豫地说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   “嗯,”裴行初目光从江晚狂摆的手上移开,对着那侧,“你果然没长脑子。”   “........."   周扬总觉得,因为有人在旁边,裴行初这句话文雅了。   他想说的可能是“你果然是个傻逼”。   电话挂断,手机被裴行初扔回床头。   江晚怯弱弱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周扬啊.....”   “你看他猜得出来吗,”裴行初把她扯回怀里,拉了被子盖住她半个下巴,“你和我手牵手站在他面前,他也只会拍手鼓掌,顶着个傻脸问‘你兄妹两个现在感情变好了?’”   “............”   虽然画面很离谱。   但江晚想了想。   好像确实是周扬能干出来的事。   -   原定飞往新西兰的计划往后推了两天,电话里裴行初跟林芝华说江晚跟他一起过去。   林芝华一直问阿晚心情怎么样,说这破婚不结就不结了,说两条腿的男人哪儿都是。   裴行初打这电话的时候江晚就在旁边。   听到这句,裴行初垂眸盯着身前的女孩儿笑了下。   眼神里有丝意味深长。   手机按了免提,放在一侧的桌子上,勾着江晚的腰把她拉过来,拖着声音回了对面一声“是”,接着低头捏起江晚的下巴亲了两下。   虽然已经准备好了要坦白,但现在边打电话边干这种事,江晚还是不习惯。   她拨开裴行初的手,头埋进他胸前,抱住他的腰。   裴行初拨了拨她的发顶,拿起手机跟那端的林芝华接着对话。   下午三点的飞机,头等舱座位宽敞。   空姐拉上帘子后,江晚往旁边侧了侧身体,还是有点不安。   “我们就直接这样告诉妈妈可以吗......?”   裴行初阖眼靠在座椅上,听到她的声音,手伸过去,摸到她的手牵住。   “可以。”   他昨天熬夜处理事情,觉还没补过来,染了困意的嗓音哑哑的。   “我给她约了个全身体检,”男人说,“身体硬朗。”   懒怠总结:“没有被气死的可能。”   江晚:.........   江晚叹了口气,还是担心。   裴行初没办法,下了飞机当着她的面给林芝华拨去了一个电话。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舟车劳顿。   下机后,温暖湿热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潮湿。   二月的新西兰,是夏天。   “到了?”电话里林芝华道,“直接过来吧,我和你爸都在家。”   周末,裴友山从疗养院回家,住两天。   “阿晚呢?”林芝华又叮嘱,“你带好她。”   夏末,半下午的温度依旧过了二十度。   江晚穿了很薄的线衫,里面纯白的小吊带,下面淡蓝色紧身牛仔裤。   裴行初一只手搭在她的头顶,听到这话手撤下来,捏起她的脸迫使她仰头。   “阿晚想问候你身体情况。”   说完把手机放到她耳边。   手机猛然杵过来,江晚懵了一瞬,接着紧张地揪住裴行初的衣服看他。   她每次露出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裴行初就更喜欢逗她。   手机放在她的耳侧,垂头注视她看了两秒。   捏上她后颈,低头去吻她的另一只耳朵。   “脖子上的痕迹怎么没遮全?”他气音问她。   江晚倏然低头看,下意识说了句:“没有啊,我早上......”   那端的林芝华听到声音:“阿晚?”   江晚一僵,抬眼瞥眯眼笑的男人。   她扎了丸子头,露出线条完美的脖颈。   裴行初接收到她的视线,手按上她后颈的骨头,低声笑。   语气并不是很抱歉地道了声歉:“看错了。”   他从头至尾都是靠着她的另一只耳朵说的。   手机那侧听不到。   江晚收拢心绪,捏着手机转身,从裴行初怀抱离开,回林芝华的话。   被留在身后的男人浅灰色的休闲衬衣,袖子挽在肘间。   布料是轻薄,扣子松散地解在胸前第二颗。   他单臂倚在行李箱上,目光落在前方几米远外女孩儿的背影上。   飞机上随便拧的丸子,后颈垂了几缕没扎上的碎发。   裴行初盯着那处看了会儿,笑了笑。   很奇怪。   他连她不听话的碎发都觉得可爱。   ......   惠灵顿近郊的一处花园别墅。   别墅后有一大片农场,临近还有个酒庄。   呆在新西兰的这半年,裴老头准备当个彻头彻尾的田园农夫。   保姆和佣人住在东面的另一栋楼。   中午饭是裴友山和林芝华准备的。   老头在后面农场的鸡棚里摸了几个早上刚下的蛋,说要给裴行初和江晚炒两个家常菜。   这辈子统共没做过几顿饭的裴老头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在晚上六点,端上来了四菜一汤。   分别是——黄瓜炒蛋,西红柿炒蛋,黄瓜炒西红柿,和西红柿炒土豆。   “你们饿吗?”裴友山搓了搓手,也觉得自己表演失败,“要不我再给你们搞两个别的?”   裴友山回头瞅自己的菜篮子。   裴行初坐在长餐桌的西侧,和江晚对面,扫了下裴友山的菜筐,很不给面子:“我不想吃黄瓜炒土豆。”   裴友山老脸挂不住,瞪眼看他。   裴行初冷笑:“马铃薯炒蛋也不想。”   “谢谢了,”他不咸不淡,“你儿子我还想多活几年。”   眼看裴友山眼睛噌噌想往外冒怒火。   江晚斜眼瞥了下两人,在餐桌下踢了踢裴行初的腿,想提醒他别气爸爸。   裴行初一点不加掩饰地扫过去。   江晚:?   林芝华看到裴行初的眼神。   “你看阿晚干什么?”   男人整了下手里的筷子,垂眼夹菜:“她踢我。”   江晚:???   两人说好了等周一裴友山回了疗养院,私下跟林芝华说。   他现在突然这样......   江晚咽了下嗓子,也低头夹菜,解释:“不小心踢到了。”   林芝华瞧裴行初一眼,莫名其妙:“踢你就踢你了,你告什么状?”   “确实。”男人点点头。   他夹了一筷子鸡蛋到对面女孩儿碗里。   林芝华莫名看他一眼。   裴行初抬眼过去,和林芝华平静对视:“我让她多吃点饭。”   “.........”   江晚想到前两天夜里…他提过的话。   她硬着头皮:“......我,我会多吃点的。”   林芝华觉得哪里怪怪的,左右扫了两人一眼。   但除了刚刚裴行初给江晚夹菜有点不像他平时会做出来的事外,两个人没有什么明显的不一样。   林芝华把水递给一旁的裴友山。   听到裴行初又提醒了江晚一句:“晚上也多吃点。”   江晚:………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小心翼翼地瞪了他一下。   吃完饭,林芝华和裴友山坐在客厅看电视。   林芝华那毛衣从去年年末织到现在,还差半只袖子没完工。   江晚蹲在厨房柜前,找林芝华说的那套茶具。   远处电视上放着新西兰本地的新闻。   江晚瞄了眼背对厨房,坐在沙发的爸妈。   抬手拍了拍身旁男人的腿,慢吞吞的声音:“……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   她说来找茶具,他也跟着过来。   远离公司和公事,他身上穿了件很薄的黑色连帽卫衣,下面是宽松的深灰色运动裤。   单身撑着身后的柜子,另一只手里捏了杯水。   姿态里带了些吊儿郎当。   电视里外文的背景音,让江晚抬头看他的一瞬间,觉得他有些像来这里留学的男大生。   拽拽的,不可一世的,谈恋爱之后又会对女朋友很好的,酷哥。   “看我干什么?”裴行初换了只手拿杯子,空着的那只用虎口掐她的脸。   江晚赶忙躲开,视线越过略有些高的台子,瞟了下外间:“你注意点……”   江晚觉得他他越来越放肆了。   裴行初哦了一声,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眼沙发的方向。   随后杯子放在台面上,弯身,手伸到江晚正找东西的柜子,拨了下里面的玻璃杯。   江晚蹲着,裴行初又骤然俯身下来。   两个人同时被遮在柜子后。   裴行初捏了她的下巴让她仰头,在她唇上亲了下。   唇上湿润的触感离开。   江晚抱着手臂往旁边蹲了蹲。   没看一旁人,嗓音低低哑哑:“你不要借着拿杯子偷偷亲我……”   裴行初终于从一众玻璃杯里挑出一个。   随手关上柜门,低闷的笑。   直起身之前说了句:“你说错了。”   “是为了亲你,才假装拿杯子。”   作者有话说:   么么   感谢在2024-01-03 06:43:13~2024-01-04 03:2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218016 20瓶;hanyujin、一块西瓜糖、夏日晚风、Tak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01.05日更新   ◎“你给我从阿晚房间里滚出来!”◎   裴行初说完这句仍站在原地, 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   江晚看他一眼,怕他兴致起来,扶着桌子再弯腰。   扶着柜门往旁边蹲了半步, 两手举起做投降状,声音细细的:“不了不了,求求你。”   “等跟妈妈讲过好不好。”   站着的人闲闲地“哦”了下,手伸下去,食指刮她的脸:“说了你也不会让这样。”   在有爸妈的在的空间,接吻什么的, 她一定还是羞到要死。   外面裴友山说了句什么, 林芝华声调怼了他一句。   随后扬声问江晚茶具找到没有。   江晚被吓得一个激灵, 一边也提高了音量回答, 一边双手合十对裴行初做拜托的动作。   裴行初笑了下, 目光从她脸上瞥开,拿起杯子往外面走。   裴行初在沙发上坐下来, 林芝华勾着毛衣线看他一下。   “你不上楼?”   真奇了怪了,能坐在这里陪他们看电视。   江晚走过来时正听到林芝华和裴行初的对话。   “您说我找个女朋友怎么样?”他声调不高。   林芝华勾着毛衣线,把江晚手上的茶具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又拉她坐自己身边,把手里的毛衣往她身上比——   “怎么感觉这颜色有点重?”   “花纹你喜不喜欢?”   江晚心思还在裴行初问的这句话上,点着头:“喜欢,好看。”   “没事, 不行就织大点扔给你哥穿。”裴友山在一旁答话。   林芝华比划着左看右看,也点头。   裴行初:.........   水粉蓝的。   年轻的男人手磕在桌面上, 换了句话:“给阿晚找个男朋友怎么样。”   这回对面沙发上的两个人倒是听见了。   裴友山茶杯往桌子上一放, 提起来这事就气得够呛:“找什么找, 还找个窦家那样的??”   “你干什么?”林芝华以为裴行初要给江晚介绍什么人, 皱眉看过来,“别什么烂人都往阿晚这里塞。”   说完,林芝华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跟江晚交代:“以后再找咱一定要看清楚,我就说窦家那个不行。”   “人品要好,也要对你好。”林芝华开始老生常谈。   江晚很乖地一下下点头。   林芝华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开始举反例:“周扬那种也不行,人挺实在,但脑子有点不转弯,还有经常和你们一起玩的,你段叔叔儿子那样的也不行......”   “还有你哥这种,一看就不靠谱。”   “.........”   江晚没忍住,往旁侧看了一眼。   林芝华是真心实意说的这句。   他们夫妻对裴行初一直用的放养政策,从上学就没怎么管过。   裴行初现在在他们那儿的形象还是说他一句他能怼两句半,不听话,不见人影,谈了个女朋友,一年了都没让他们见过——的不正经。   裴行初要被气笑了。   遥控器扔在沙发上,偏头看过来。   “什么叫我不靠谱?”   林芝华听到这个就来气:“你少问我,我就问你非逼我去做全身体检干什么?”   从脑子检查到脚后跟。   得知体检结果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更年期后,打电话过来仔仔细细地问了句——如果更年期听到情绪波动比较大的事,会不会对身体有损伤,比如气死什么的。   林芝华当时没听完就扬高语调打断了他这句话。   说没什么事能把自己气死,但他这句话现在快把她气死了。   就是说没听说过别家儿子也这么问话。   “我不是担心你的身体吗?”   林芝华横他一眼:“你担心我命太长吧?”   “那倒不是,”裴行初抽了个抱枕靠在自己腰后,“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您能活二百二,我都入土风干成肉干了,您还建在......”   林芝华手里的毛线团丢过去:“滚,别坐在这碍眼。”   林芝华被裴行初气了个半死,缓了两口气,去摸自己手机给江晚找相册。   上个月的她跟裴友山见老友时,遇到对方家的侄子觉得还不错。   “也26,但跟你哥不一样,人家去年就博士毕业了,现在刚到淮大,是讲师,没两年肯定要升副教授.......你秦爷爷的孙子,叫秦牧修......”林芝华拉着江晚给她看照片。   江晚心不在焉地嗯了两声,听到旁侧沙发上的人很低的冷哼。   林芝华可能也是上了年纪,话匣子一开,没完没了。   看完这个又给江晚看另一个,数了对方一大堆优点,又开始从夹缝中挑刺,有点看谁都不满意的意思。   身旁的沙发动了动,靠坐在上面的人站了起来。   江晚望过去。   “不看电视了?”裴友山翻了下手里的报纸问他。   “上楼收拾行李。”裴行初擦着江晚的身侧过去。   林芝华在后面喊他:“你住最里面那个房间,被子薄了给周姨说。”   没听到回答,林芝华扬声:“裴行初!”   他那房间的空调就没高过二十度,不提醒他,他又要感冒。   走到楼梯口的男人懒懒回声:“管我这该死的儿子干什么,接着给你的宝贝闺女介绍相亲对象啊,林红娘。”   林芝华抄了手边的枕头丢过去:“你要死啊裴行初!”   “还有把你空调温度调高点!!”   江晚拦住眼看气上头,撑着沙发要起来的林芝华。   起身:“我去跟哥哥说。”   “正好我也要上去整行李。”江晚说。   从过来还没有收拾行李。   江晚站起来,刚从沙发另一端捡了自己的包。   看到把手里剩的另一团毛线扔在裴友山怀里:“你看看你什么儿子!不把人气死他不开心是不是?!”   平白无故挨一顿的裴友山:“那是你儿子,我只有阿晚一个闺女。”   “而且放心,你气不死,”裴友山重新摸了自己的老花镜戴上,“他不是说他梦见你能活二百二吗。”   江晚缩了下肩,忽然明白裴行初嘴为什么这么贱了。   裴友山老同志也好不到哪里去。   “滚!”林芝华无处发泄,“以后我跟阿晚住,带着你儿子给我滚!!”   身后林芝华还在单方面对裴友山释放怒气。   江晚拿着自己的包,悄悄地往楼梯口走,上到二楼。   到了楼上,先是扶着栏杆勾头往下看了眼,随后快步往裴行初的卧室走去。   进了房间,悄悄关上门。   回身看房间里正从箱子往外拿东西的人。   他捡起一叠衣服丢进衣柜,像是不知道她进来。   “哥哥?”江晚望着他叫了一声。   没人回应。   她往前半步,再次试着叫了下:“......哥哥?”   男人往衣柜里扔衣服的手没停,不冷不热:“干什么?”   江晚手背在身后,瞄他。   走过去,指了指箱子,试图挑起话题:“你带的衣服这么少?”   “嗯,”他慢悠悠地笑了声,“25没读过博的人不配穿那么多套。”   江晚:.........   她被噎了一下。   想了想,试图哄人:“少年班上来的,本科毕业早,博士也读了挺久......”   江晚本意是想说也没那么厉害。   然没成想,扔完衣服在床边坐下的人忽然来了一句。   “听得挺认真啊。”   “.........”   “没有,”江晚干巴巴,“都是妈妈......”   “挺喜欢?”裴行初问。   江晚抬眼看他。   他用脚把行李箱往前抵了抵:“那我明天把公司全卖了,也去考个博。”   江晚:......   “不行,”男人又否定,“那不仅学历低,还不靠谱。”   江晚:............   她一句话都没说。   她站在床尾,舔了舔唇,又低头,一副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坐在床沿的人看着那颗耸下去的脑袋。   无声地笑了下。   随后抬手对着她招了招。   “过来。”他嗓音放下来。   江晚抬脑袋看他。   片刻后,慢吞吞地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想哄我啊?”他问。   他不是那种很沉的音色,而是懒散清冷的。   轻着声音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挑,给人一种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他纵容的感觉。   “也不是,”江晚顾左右而言他,“就是看你上来了.....”   裴行初把行李箱往旁侧再踢了踢,勾着她的腰往自己两腿间带。   “那你亲亲我。”   江晚很小声地“嗯?”了一下,之后快速垂眼。   为什么总要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不行啊?”男人松开她,下巴往门口的方向点,“那接着下去听林女士给你讲相亲对象吧。”   说完作势起身接着收东西。   “不是,”江晚急了,按着裴行初的肩把他压回去,“我没有要听。”   “嗯。”   很冷淡的应声。   江晚心一横,单腿跪上床,闭眼吻上去。   唇齿相贴的一瞬间,搭在她后腰的手上移,掌住了她的后脑。   被人压着往下,再次跨坐在他身上。   黏.腻的接吻声。   江晚下意识抽离自己的思绪,听门外的动静。   短暂的跑神被拢着她的人察觉。   他另一手扶在她的背,托住她翻身把她压在床上。   讶异的轻呼吞咽在唇舌中。   天气太热,被这么压在柔软的被子里很容易出汗。   她被扶住腰再坐起来时,上身柔软的线衫已经被脱掉了。   江晚的那个针织外搭被裴行初随手抛到了行李箱里。   侧坐在他身上回神。   等意识拢回,推着裴行初的肩起了身。   “不再留会儿?”男人逗她。   江晚捂着衣服,迷迷蒙蒙,被亲的还没缓过来劲儿:“不……不了。”   说罢捡了床上的包起身,往门口走:“明天再来找你……”   裴行初看着那个懵懵怔怔,小心翼翼往房间外钻的背影笑了声。   等她合上门,起身去了洗浴间。   ……   林芝华还是不放心裴行初那个空调,在楼下跟裴友山拌了两句嘴,起身打算往楼上去,看看。   走到二楼时,听到江晚门关的声音,没太注意,往另一侧裴行初的卧室走。   门没锁。   林芝华推门进去,听到淋浴间的水流声。   拢着身上的披肩,抬手调了房间里的温度。   转身准备出门时,视线扫过摊在地上的行李箱。   箱子里几件男士T恤上扔了团白色的布料,像是防晒衫。   一看就是女孩儿的衣服。   但林芝华也只是扫了眼就过去了,没仔细打探的心思。   她不是那种会窥探孩子隐私的父母。   但临出门时,步子略微顿了下。   有点像阿晚今天穿的衣服。   新西兰人口少,方圆十公里外,见不到几处住处。   夜深了,格外安静。   这是一个相安无事,格外风平浪静的夜晚。   裴友山术后恢复情况很好,第二天晚上六点,林芝华收拾了东西带他回疗养院。   从这边驱车过去,四十分钟的路程。   林芝华嫌麻烦,今晚就在那边住,明天下午再回来。   司机瑞恩帮忙把东西提进后备箱。   就住一个星期,周末又回来了,不知道大包小包的带的都是什么。   林芝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总觉得站在院围栏后送他们上车的裴行初有种身心舒畅的愉快。   江晚站在他旁边,跟他隔了半米。   林芝华临上车之前,往那处扫了眼,扶着车门不放心地叮嘱:“你不要欺负阿晚。”   年轻的男人潦草地点了下下巴:“快点吧,再不去疗养院要关门了。”   ......   晚上九点,江晚从浴室出来时,房门被敲响。   她搓着头发走过去开门。   男人还是那身大学生的装扮,单肩抵在她的门框上,很懒散地问她:“在你这里睡,还是去我那儿?”   他问得太自然,江晚下意识顺着他这话开始做抉择:“去......”   刚说了一个字,头顶的毛巾拿下来,把他往外推:“不要不要,等回淮洲......”   裴行初捉住她推自己的手,垂眼看她,乐了。   “你总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还有你不要总在爸妈面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她掀眼皮,快速地瞧了他一下。   裴行初不置可否。   “我给他们提前脱脱敏。”   裴行初把江晚的手反扣在她身后,推着她往房间里走。   身体比脑子更诚实,被按坐在床上,人已经仰头承受了他的吻。   半湿的头发被裴行初用毛巾拢住,刚从洗浴间带出的氤氲水汽仿佛萦绕在两人之间。   裴行初单腿跪在床沿,膝盖顶在床面,俯身吻她。   江晚睫毛颤着,下意识抬手扶住他的手臂。   湿掉的毛巾从脑袋上滑下来时,扣在她腰后的手已经探进了睡衣里。   谁都没注意,刚进来时没来得及关严的门敞着一条很大的缝。   绵密的亲吻会放大自己的感官,以及对方的气息,让人很容易沉溺其中,忽略周边的动静。   江晚身体受不住地后仰。   倒落在柔软的床榻时,房间里却突兀地响起电话铃声。   她手抵在裴行初的胸前,吸了下气,咕哝:“电话......”   裴行初右手还拢在她背部,略微抬起了一些身体,摸了被扔在床上的手机。   看到显示的备注时,轻挑了一下眉。   是林芝华。   他手蹭了下江晚的唇角,放开她。   抬头时,不期然地扫到远处的房门。   敞着小半扇。   他往旁侧两步,接起来。   听筒里短暂的静默后。   对面的人压抑着声音说了句:“你出来。”   裴行初很轻微地一怔,目光重新往房门的方向扫。   江晚还坐在床上木愣愣地看着他。   裴行初回想起刚刚听到的细微动静。   楼下好像是有开门声。   因为他的沉默,那端人貌似火气烧得更旺了些:“你给我从阿晚房间里滚出来!”   林芝华站在一楼书房前,冲裴行初吼了句:“现在马上!”   作者有话说:   哪个宝贝猜对了/下章妈妈指着裴狗:你是逼她还是骗她了?!   快正文完结啦   专栏可戳预收——   *1.15左右开个短篇甜文《今晚抱抱吗》   *2&3月开个先婚后爱《雨意荒唐》和伪兄妹《不是黄粱》   ————————————   《雨意荒唐[先婚后爱]》   [小社畜x业内贵公子]   他目睹了她两次崩溃大哭,而第二次,他下车,给她撑了把伞。   荒唐的雨夜里,他冒出了一个略微荒唐的念头。   他看着伞下的她,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又哭?”   第二句:“跟我试试?”   ——————————   《不是黄粱[伪兄妹]》   [明艳少女x冷静自持]   程轻玥和对她有意的男生站在小区门口。   她瞥了楼下树影一眼,对身旁的男生提了个无理的要求。   她说:“能不能假装亲我一下?”   男生稍怔,配合着低头时,看到从不远处树影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拽松领口,步伐中有着无法克制的烦躁。   男生记得他,好像是——轻玥的哥哥,叫秦牧修。   高三那年,他见过他给她开家长会。   -如果无法克制,那就只能——为她发疯 第51章 01.06日一更   ◎试了很多次,也没办法不喜欢◎   大包小包给裴友山带了一堆, 自己的一些贴身用品倒是忘了拿。   想了想,林芝华还是让瑞恩开车把自己送了回来。   反正明天再去也一样,往来不是太远。   进门发现厅里安静, 想着年轻人不喜欢佣人和保姆在,提前让他们去了侧楼休息。   没多想,拎着包直接上了楼。   江晚的房门没关紧,想过去问她晚上腹痛好点没,走过去正巧看到裴行初往女孩儿衣服里探手那一幕。   和亲耳听到事情相比,目睹这样的场面, 对林芝华而言是更大的冲击。   江晚才三个月大就被她抱了过来, 换尿布, 喂奶粉, 虽说有不止一个保姆在, 但全程她都参与其中。   养了二十几年,她是真的把江晚当亲女儿。   因为裴行初的混蛋性格, 也因为在这种事上,无论是生理构造还是世俗意义女生都是吃亏的一方,当时林芝华的第一反应和每个母亲一样——是想保护自己乖巧的女儿。   纵然另一个人是自己的儿子。   这种来源于“母亲”两个字的本能冲动,在那一刻甚至超过了看到他们在一起的震惊,和不能接受。   裴行初是在几分钟后从楼上下来的。   书房门半开,是在等他。   进门还没站稳脚就被用抱枕狠狠在身上摔了两下。   书房门被关上。   “谁让对妹妹做这种事的?!!”林芝华厉声,“你在外面怎么鬼混我管不了, 但谁让你对晚晚这样的!!”   林芝华气急了,拿手上的枕头打他:“你比她大那么多, 你怎么能带着妹妹......”   林芝华说到最后几乎带了抽噎。   江晚的生母是她亲如姐妹的朋友, 所以她对江晚, 除了有母亲对女儿的疼爱外, 还有一份责任。   把晚晚安稳养好,才不会对不起自己挚友。   所以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去伤害她。   裴行初也不行。   “你在外面谈恋爱就算了,家里是你玩儿的地方吗?!”林芝华眼眶里含着泪骂他。   裴行初被打得没脾气。   他知道自己吊儿郎当的性子在林芝华这儿不具有任何说服力。   早知道以前就也乖点了。   这张嘴不着调的说得太多。   现在说认真的没人信。   “我没有在外面谈恋爱,”他放缓语调,试图说服林芝华,“也没有找过任何女朋友。”   “你少骗我!之前那个......”   “之前那个,”裴行初顿了下,坦言,“之前那个说的也是晚晚。”   林芝华气得抖了下,再次深吸一口气,眼眶比刚刚更红,左右找东西要抽他。   裴行初弯腰捡了掉在地上的枕头,十分贴心地递过去。   林芝华胸口剧烈起伏,拿着枕头的那只手,指他:“那时候晚晚才几岁,你......裴行初!”   “你有没有......”林芝华眼睛很红,又气又恼,偏偏除了骂他还不知道怎么办。   林芝华问了两遍都没有问出口。   “成年了。”裴行初答出她想问的问题。   书房灯光柔和,男人的脸上很难得的没有那份淡漠和懒怠。   他望着自己的母亲,仿似带了承诺的口吻,认真告知。   “在一起的时候她成年了。”   他也和父母一样,当她是宝贝。   所以不会真的带她做不好的事情。   松了一口气,林芝华卸力。   到底是自己儿子,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真的怎么样。   “挺好,”裴行初走过去,拍了拍林芝华的肩,“您身子骨硬朗,顶多气两天,不会有什么事。”   听到裴行初又提体检,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林芝华甩着手上的东西又扔过去:“你那个狗嘴能不能闭上?!”   裴行初点点头,食指比在唇上,好脾气地噤了声。   林芝华需要时间消化和平复情绪。   裴行初不急,就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摆弄一旁的摆件,等她。   他知道除了对他生气外,林芝华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接受这段感情。   不过......林芝华应该不会跟江晚生气。   之所以会选择直接过来坦白。   也是因为确定了这个。   裴行初手指碰了碰桌面的玉壶。   两周多前,和二婶宋宛霖最后一次见面,临走前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女人对他说了一句话。   说林芝华和裴友山不一定不会同意。   她说半年前的那次家宴,她确实骂上了头,说话挺脏的,林芝华夫妻俩也的确非常生气。   但夫妻两人当时更多的不是辩解,而是句句都在维护江晚。   宋宛霖的话没说完。   但裴行初听懂了。   他撩了眼皮,看了她两秒,做了个请回的手势。   玻璃门开关了一下。   他坐在桌后,目光转向窗户外侧的街道,陷入了沉思。   保守刻板的父母,可能确实无法马上接受这段关系。   但他们不会把错怪到江晚身上。   也不会跟她生气。   这对裴行初来说已经够了。   至于能不能接受,慢慢给他们洗脑,总可以的。   又不是什么真的不能在一起的关系。   ......   等了许久。   裴行初终于等到林芝华开口。   书房灯光暗,静悄悄的。   很适合谈一些染了些隐秘的事情。   “你......”她咬了咬牙,确定,“你对晚晚是认真的吗?”   裴行初放下手里的茶壶:“嗯。”   他想再多说两句什么,但总觉得这个时候,单纯的应声比说其他话都更管用。   “晚晚呢?”林芝华抬头看过来,“她也喜欢你??”   裴行初笑了,再次嗯了一声。   林芝华背过去抹了下自己的眼睛,说到一半又想哭:“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晚晚......”   裴行初按着她的手,很让人安心的语气:“没那么严重。”   “也不是亲兄妹,而且这两年她要上学,我们在国外呆几年......”   “谁让你带着阿晚在国外呆的,你经过我和你爸的同意了吗?”林芝华把他的手拍开。   林芝华瞪他:“还有你爸,你以为他能接受?你看他抽不抽你。”   男人眯眼笑:“我从现在开始就给我爸洗脑,我天天给他放蓝色生死恋,跟他说谁家兄妹在一起了......”   裴行初专挑刺激的说。   “你再给我说这种浑话!”   林芝华听不得他把“兄妹”和“在一起”这几个字掺着说。   指着他,提不上来气:“你怎么这么没皮没脸呢?”   “这不你生的吗?”慢慢悠悠的。   林芝华弯腰找拖鞋。   裴行初踢给她。   “............”   把人弄得火儿根本顶不起来。   两人对视了几秒,在林芝华扬起拖鞋真要拍他身上的前一秒,裴行初压着林芝华的胳膊把人压坐在沙发上。   他往后,依旧垂手坐在茶几。   他知道,有些话他必须完完整整地说一遍。   “我不是一时兴起,也没有在外面鬼混过,”男人低头看了眼垂在两腿间的手,笑了笑,轻声的,“除了她之外,从来没有交过任何女朋友。”   “我知道我们在一起外面会有很多闲言碎语。”   “但闲言碎语嘛,又杀不死人,晚晚也比你们想的要坚强很多。”   裴行初抬头望向林芝华,语调很慢,很柔和:“我知道你和爸爸不能接受的最重要的原因,是怕别人说我们什么,我们过得不好。”   “但我们都是成年人,能处理好很多事情,所以相信我们?”   “妈,”他声音低低的,垂眸笑着,“我真的很喜欢晚晚。”   试了很多次也没办法不喜欢的——那种喜欢。   林芝华抬手,侧过身抹了抹泪。   上了年纪,最近两年多愁善感,碰到什么事都很容易哭。   她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   忽然发现他脸上的线条比两年前要更凌厉清晰一些。   他把家里的产业打理得很好,无论是亲近的亲戚还是关系好的世家叔伯,对他评价都很不错。   裴友山重病的那段时间家里内忧外患有多乱,她知道。   但之后事情被处理得有多好,她也看到了。   好像在那些她从未留心过的时间里。   他确实不再是那个嘴贱没正形的混小子,而是个能独当一面,在发生任何事情时,都会挡在家人身前的成年男人。   他从没说过什么。   但或许,他比她想的,要更爱家里的每一个人。   林芝华眼睛倏然有点酸。   意识到自己老了,也意识到家里的两个孩子貌似都长得还不错。   她爱的两个孩子,互相也喜欢对方......或许也是个还不错的选项。   “林女士?”某人混腔混调地喊了声。   林芝华最后擦掉泪,恶狠狠地松口:“你对阿晚不好,我让你爸抽死你。”   放狠话,代表同意了。   “知道了。”裴行初起身想出门,被林芝华再次叫住。   她还是不放心,琢磨了一下,问:“阿晚真的也喜欢你?”   “别是你骗我的,”这么说着,林芝华眉头紧锁,像是想起来什么可能,“她要是不喜欢你,我可不答应。”   想到刚刚裴行初压着江晚的样子,林芝华再次头痛地闭了闭眼睛。   眼睛复又睁开时,一脸担心:“你没强迫妹妹或者骗妹妹吧?”   裴行初看到林芝华的表情,想起最早江晚跟窦亭樾出门时,林芝华提起窦亭樾的样子。   跟看洪水猛兽似的。   裴行初彻底投降,走过来把拨了江晚的号码的手机,开免提扔在桌子上。   电话嘀了几声,被接起来。   对面女孩儿声线软软的:“哥哥?”   “宝贝,你说喜欢我。”男人蹲在茶几旁,对着桌上的手机。   没脸没皮的,林芝华差点背过气。   江晚以为裴行初是真的下楼给林芝华打电话,在楼上乖乖等他。   现在突然接到电话,被提这样的要求,她有点懵。   几秒的沉默。   男人不耐地轻啧一声,懒懒的调子:“快说。”   “啊?”江晚吞吞吐吐,“我喜......”   林芝华受不了了,捡了手机,对着话筒:“晚晚,我是妈妈。”   那边女孩儿音调霎时变了:“妈妈?”   紧接着是叮当咣啷的声音,那面人在找鞋往下跑。   “慢点,没摔着。”林芝华起身也要往外。   刚拉开门,从远处楼梯跑过来一个浅粉色的身影。   女孩儿头发都没来得及扎,乱糟糟的,脸色很白,惊慌错乱的样子。   “妈妈。”她跑过来叫了声,又转头去看裴行初,不了解现在是什么局势。   裴行初作为三个人中最淡定的那个,走过来圈住她的腰反身把她重新往楼上带:“我刚跟妈妈说过了。”   松口是一回事,但眼睁睁看着裴行初这么猖狂又是一回事。   林芝华两步走上去,拎着裴行初把他往一边扔:“你给我滚远点!”   手往哪儿摸呢???   几秒间,江晚也差不多明白了情况。   她转头看林芝华,语调还是有点张慌的:“妈妈......“   林芝华就站在她旁边,抬手摸她的头把她往怀里搂,安抚她:“没事,妈妈不生气,不生你的气。”   接着林芝华不知道第多少次想起她回来时的香艳画面。   她扭过来指着裴行初:“但是你,给我去你自己的房间去,明早天亮之前不许出来!”   拄着沙发椅背的人非常不真诚地点了两下头。   “行。”   晚上十一点半。   裴行初从自己房间出来,去敲江晚的门。   门没关,随着被敲的动作往里打开。   裴行初看了眼,黑着一片,也没开灯,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他轻皱眉心,边往楼梯处走边给江晚发消息。   裴行初:[去哪儿了?]   听到震动,江晚悄咪咪地从枕头下摸了手机。   十几秒后,裴行初收到回信——   江晚:[我在妈妈房间OoO]   江晚:[妈妈说让我今晚跟她睡>o<]   楼梯下到一半的男人盯着这两句话看了三遍。   被气笑了。   很好。   坦白后的结果就是林女士开始防他了。   裴行初站在楼梯上扫了下二楼东侧的那间卧室。   房门紧闭,从缝隙中泻出来一抹暖黄色的柔光。   还未过零点,一切都安静得恰如其分。   夏天的惠灵顿,夜并不长。   这个时间带着悄无声息的静谧,和埋在寂静深夜里隐隐跳动的小兴奋。   雀跃的,欢喜的。   等待明早朝阳的。   裴行初收了手机,垂眼笑了。   或许,此刻,才是真正新的开始。   ......   第二天起床林芝华收拾了东西要去疗养院。   临走前复杂地看了裴行初一眼。   想习惯性地提醒他照顾阿晚。   但又怕他“照顾”得太好,照顾到了别的方面。   他身旁的女孩儿,站在院子中心,穿了淡蓝色的短T和白色短裤,扬手对她挥手,问“妈妈晚上回来吃饭吗?”   “回来。”林芝华回答。   话音落,林芝华看到江晚身旁的男人偏头轻啧了一声。   他手肘搭在身侧的围栏,穿很薄的连帽卫衣,头上搭着帽衫的帽子。   踢了踢脚边的除草机,分外懒怠的样子。   应该是对她这个回答不满意。   林芝华没忍住,对电话那端的裴友山骂了句:“你狗儿子就像你,色胚子。”   那端裴友山莫名其妙,抬眼看推车过来要给他打针的小护士。   琢磨了两下问一旁的助理,能不能换个男护士来。   嗯......   怎么说呢?   生活像惠灵顿此时的阳光一样美好。   暖烘烘的,晒的人心里发烫。   作者有话说:   下章正文完结/我争取明早太阳出来前发出来哈哈哈/么么/评论区有个宝贝,生日快乐吖   感谢在2024-01-05 15:29:48~2024-01-06 00:3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仔仔要开心?、夏日晚风、Takra、我磕的CP必须在一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正文完·早安   ◎我喜欢你,在阳光明媚的惠灵顿。◎   老两口都不在, 在家里闲着无聊。   江晚换了衣服跟着裴行初出门。   两个人去了惠灵顿市区的古巴街。   以彩虹十字路口为中心,遍布着咖啡馆,画廊, 还有卖各色首饰和衣服的小店。   与其说是步行街,这里更像充满创意和风俗的艺术廊。   缤纷色彩和腾腾热气的冲击。   像夏日午后最浓墨重彩的那抹日光。   江晚很应景地穿了彩虹色的针织小吊带,下面是水洗蓝的牛仔裤。   头发依然抓成丸子,背了奶白色的水桶包。   裴行初跟在她身后,没再穿连帽衫,换了T恤和工装裤。   离她有四五米, 看前面走的女孩儿踩着脚下的水粉格子, 左右张望。   她很白, 头发没有任何烫染。   纯天然的颜色, 让她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要再小一点。   江晚视线从一家唱片行的门头上滑下来时, 意识到裴行初没有跟上来。   她转身,等身后的男人。   他穿了一身黑, 手里却拎了她那个鹅黄色的遮阳伞。   伞把有点长,被他拿在手里抛来抛去。   一身黑和鹅黄色。   加在一起看有点滑稽。   江晚勾着包带,站在路旁的台阶上,单手遮着阳光,歪头看他。   知道前方有人在等,裴行初却依然走得不紧不慢。   路过踏着滑板的小男孩儿,懒洋洋地冲那男孩儿弯唇, 勾着手指让对方过来,轻踩了一下他的滑板。   气质太懒散随意, 一个很普通的带板动作, 却被他做得格外好看。   江晚看到他把板还给身旁的小男孩儿, 扬手去揉他的头。   男孩儿被他逗得开心, 咯咯笑,从口袋里掏出刚从街边买的糖分给他。   然后用当地的毛利语问了裴行初一句话。   裴行初回了句英文。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声音太小,江晚只听到几个模糊的词汇。   和那男孩儿道别,裴行初走过来。   走近,拢着江晚的后脑把她转了个身,带她往前。   江晚任由他揪着自己头顶的丸子,侧头问他和小男生说了什么。   裴行初斜眼看看她:“我说我听不懂毛利语,问他能不能说英文。”   毛利语是当地原住民毛利人的语言,除了英文外新西兰的另一种官方用语。   虽说知道裴行初不会这门语言,但听到他如此自然地说出来,江晚还是下意识,没来由的惊讶。   真的是没来由,且不可理喻的惊讶。   可能在她心里。   比她大三岁,永远走在她前面的哥哥,是什么都会的。   他永远站在她身后,也永远站在她身前。   “嗯......”江晚踩着人行道上用油漆画的彩色横线,不太在意地问,“后来你们说了什么?”   裴行初看她一眼。   几秒后,手盖着她的头顶,俯身下来,凑到她耳边:“他问我,一直在等我的那个漂亮姐姐是不是我的女朋友。”   江晚耳朵发烫,这样的称谓,原先她从未想过。   她抿了抿唇,压抑着不好意思,抬头瞄他,磕磕巴巴地问他说什么。   裴行初捏了捏她的耳朵:“我说不是。”   江晚一时失望,头往下垂,拉着他胳膊的手也滑下来。   然而要掉落的手却被男人重新捞住,牵在手里。   他侧身把她的脑袋往自己唇边压,低头温声。   音色低醇,语调也自然。   “我说是我爱的人。”   没办法用单独的身份界定。   是妹妹,是家人,是女朋友,是跟他有一生羁绊,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大概是这句话的意思,让他的嗓音好像在此刻更动听。   江晚眼皮轻抬,再次看他。   很小声地低低哦了下。   带着不明显,却汹涌澎湃的开心。   世上描述遗憾的词有缘分未到,有天人永隔。   但万幸,描述幸运的词也有三生有幸,有千载难逢。   我也爱你的也字,就是幸运本身。   再往前走,江晚被身后一对奔跑的情侣撞到。   男生戴着鸭舌帽,背着很大的双肩包,手里高举单反,女生两根麻花辫,穿吊带热裤。   他们转身,张扬地笑,跟江晚说对不起。   裴行初伸手勾在江晚的腰后,把她搂回怀里,语调微扬,跟那对情侣说了个没关系。   情侣中的女生笑笑,对他们做了个手势,扬声喊了句“Break a leg !(爱人好运)”。   江晚被感染,手抬起,小幅度地摇了摇,算是回应。   在古巴街慢慢悠悠地晃荡了一个小时。   买了五颜六色的冰激凌球,握着甜筒,游荡到街中心的大教堂。   1866年建造,纯木结构,哥特复兴式建筑。   每一个标签打出来都在昭告它悠久的历史。   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上一场音乐会,工作人员告诉他们最近的一次在下周六。   一个气温在17-25,艳阳高照的好时候。   好奇怪,天气好像都和他们一样开心。   教堂并没有神父。   所以无处祷告。   可是,命运的事谁能说的准呢。   不需要特定的时间,也不需要固定的场所。   只要你向神明许愿,神明就听得见。   江晚从教堂内厅出来时,裴行初还举着她的冰激凌等在外面。   太晒,他打了她的那个鹅黄色遮阳伞。   高挺的身躯,不羁且委屈地躲在伞下。   并不在乎路过的人是不是觉得他奇怪。   他倚着身旁的雕塑,手上的冰激凌化得只剩下半个球,盛冰激凌的甜筒变成了“装奶昔的碗”。   伞搭在肩膀上,正垂眼看钱夹里拿出的什么东西。   而他旁边站了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正仰头跟他说着什么。   裴行初像是在犹豫。   片刻后弯腰递给她三枚五十分的硬币,然后对她指了指手里的便签纸。   江晚隔了四五米远,抱臂看得奇怪。   她觉得裴行初手里拿的,有点像她的便签。   她放下手,扯着挎包的包带,悄悄走过去,绕到雕塑的另一侧,伸手戳男人的腰,细声细语:“你在偷偷干什么?”   裴行初跟小女孩儿对话太专注,是真的没有注意到江晚。   冷不丁被人戳了下,那个装奶昔的甜筒晃了晃,差点洒出来。   他夸张地诶呦了一声,调侃着喊了声姑奶奶。   江晚又扫了下旁侧那个小女孩儿,想起来进门时见过她。   50分一个硬币,为爱的人许愿一次。   江晚带着狐疑的目光看向他,软糯糯的:“你不是说你不想许愿才不进去的吗?”   裴行初把遮阳伞塞进她怀里,揉了把她的头发,又问冰激凌还吃不吃,不吃就丢了。   三言两语把话题带跑偏。   冰激凌扔进路边的木色垃圾桶时,江晚才想起再问一遍这个问题。   “还有你那个便签纸......”江晚伸手想去拿他的钱夹。   裴行初躲了下她的手,手盖在她的脑袋顶,把人往胸前压,混哑的声音:“再看就不礼貌了。”   “......什么不礼貌?”江晚有点奇怪的瞄他。   她表情太可爱,裴行初笑了一声,虎口掐住她的下颚,把她的脸捏成o型。   轻轻眯眼,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像说悄悄话。   “被你发现偷拿了你的东西,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江晚耸了一下鼻子,确定了那应该确实是自己的便利贴。   从教堂出来,绕回那个充满艺术气息的街道。   江晚挂念着过来时路过的手工铺子。   两个人徒步二十分钟,绕回了那个路边摊。   脚边放着粉色双肩包的年轻姑娘,看起来和江晚年纪差不多大。   小木扎,木架子,架子上挂着琳琅满目的首饰。   手工编织的手链,和需要敲敲打打才能做成的银戒指。   见江晚和裴行初走过去,姑娘扬扬手,热情的打招呼。   说手工铺子今天刚开业,做饰品买一送一。   画画,编织,珠宝设计。   在外行人眼里可以统称为——搞艺术的。   所以......江晚是对这个真的感兴趣。   裴行初接过姑娘递过来的马扎,拍了拍裤子坐下来,大手一挥,说每个样式来一对。   铺主姑娘笑起来。   江晚瞪大眼睛望了裴行初好几眼,慢吞吞地移步过去,坐下来,低着声音小声吐槽,说他疯了。   每样一对要来做一个星期。   细线编织的手链很简单。   江晚做什么都精细且认真,等完成后抬头找裴行初,才发现他比自己还要再快点。   纯黑色线的编织绳正摊在铺主姑娘的简易桌子上,铺主在帮他装珠子。   江晚从马扎上站起来,绕到姑娘另一侧看。   绳子编得整齐,每个结扣无论大小还是花纹都正好合适......是一个完成度很高的“作品”。   江晚瞄瞄那编织绳,又瞄瞄裴行初,最后低头看自己手里的。   小声嘟囔:“不是不擅长手工吗......”   裴行初还坐在路边的马扎上,隔江晚有一米多的距离。   铺主姑娘的架子在两人右手侧。   下午四点半,日头正好。   远处的彩虹路口,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在搞街头艺术,整齐的踢踏舞步伐,再加上搞怪的篮球动作。   周边围了三三两两的人,在看在交谈,还有说说笑笑跟上去跳的。   路两侧连着几家咖啡馆都大敞着门,整条街弥漫着说不清的咖啡豆香。   而路边的这两人,就这么一站一坐的对望着。   因为正对日光,裴行初稍稍眯了眼,紧接着在江晚的注视里,微微垂头,笑了下。   “不是不擅长手工吗……”   女孩儿刚刚的抱怨仿佛还回响在他耳边。   谁说他不擅长,大学航模他还拿过奖。   裴行初转了转左手尾指上的那个戒指,再次无声笑。   在来新西兰之前,就把它重新戴上了。   江晚余光扫到了那个戒指,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秘密。   两只脚原地踩了踩,之后弯腰和坐着的男人对视。   她声音低低的,染着浓郁的咖啡豆香,和此刻傍晚前的清风。   很笃定的:“你是不是骗我?”   说自己不擅长手工。   所以拿了她无名指的那个戒指,当自己的。   裴行初轻轻侧歪头,对着她的眼睛。   男人清润的目光和女孩儿明朗的视线织在一起。   他勾着唇,含混地嗯了一声,证实她的猜想。   “......为什么骗我?”   “嗯,”男人装模作样地想了下,笑,“不然你会给我吗?”   “为什么想要这个?”   “你说呢?”   当然是......   男人牵着她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勾着她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下她的无名指。   动作里除了温柔外,还带了些他一贯的肆意随性。   随后拉着她的手垂下,抬头。   小马扎坐得实在委屈,腿伸不开也就算了,也太矮。   让他只能被迫仰头看她。   “在摩洛哥那晚......我亲你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女孩儿忽然问。   他们当时一夜荒唐,江晚却从没有问过他的想法。   她怕得到“只是一时冲动”的回答,又害怕提了他会认真思考,然后觉得不合适,和她结束那断不清不楚,互相都没挑明的关系。   但现在好像可以问一问。   问问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又为什么会回应她。   “当时啊,”裴行初琢磨了一下,“前一晚就想了一整夜。”   “你发烧的时候我没睡,在阳台站着。”他说。   “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千算万算,什么都算到了,”裴行初抬手刮刮她的脸,“就是没算到后来你不愿意。”   开始的时候没有表白。   想分开时却有一条决绝的短信。   斜前方那个踢踏舞团队逐渐壮大,已经加到了十几个人,像个方阵一样,边舞边朝他们走。   裴行初往那侧扫了眼。   收回视线时看到身前的女孩儿低了头,很抱歉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当时你就做好了面对所有的准备。   裴行初笑了,懒懒散散地往旁侧的小矮桌上倚。   “你不知道的多了。”   江晚被他柔和的目光拢着,忽然想起意识到自己喜欢他的那天后的点点滴滴。   周末得知他要回来,提前假意去玄关处换鞋;过年家宴,悄悄选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竖起耳朵听长辈问他的私事;再或者偶尔深夜下楼路过他的房门口,有意或无意慢下来的脚步……   他们总是深夜在茶室相遇。   并不是凑巧。   而是她怀揣了少女心事,刻意而为之后的必然。   他们一样。   在每个看似风平浪静,淡到几乎不被任何人能记住的瞬间,都藏着他们对对方难宣于口,遮遮掩掩的心思。   不过现在,好像并不怎么需要遮掩了。   江晚稍稍弯身,望进坐着这人的眼睛里。   身边踢踏舞的方阵已经过去。   人声渐弱。   盯了一会儿,心脏像被什么充满。   江晚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勇气大概只对着裴行初。   她弯了弯眼睛,说出那天在机场一样的话。   她说:“哥哥,我喜欢你。”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惠灵顿。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阴雨天。   而这次,轻眯眼回望她的男人并没有说“我也是。”   他淡笑开口——   回了句:“我爱你。”   【正文完·早安】   作者有话说:   【他永远站在她身后,也永远站在她身前】 正文完结啦/番外从周二开始隔日更/大概有恋爱日常&爸爸发现&周扬发现、摩洛哥和伦敦也挑着写点/觉得到这里就很好的我们就到此结束啦,还想再看些甜甜的就常来看看/感谢两个月的陪伴/爱你们/真的爱   最后再打个广告,去收藏哦!   *1.15左右开短篇小甜《今晚抱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