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女配去修仙》 作者:奥利奥冰冰乐 第1章   “天哪!小鱼儿翻肚啦!”   “什么?!鱼儿翻肚了?可千万不能坏了主人的大事啊!”   “这可怎么办呢?!”   鼓噪刺耳的声音伴随着第一道晨曦刺穿了林若渔的耳膜。   好吵……是何人在此呱糟,扰人清梦?   皱着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却是一汪清凌凌的泉水。   林若渔迟疑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天池锦鲤天下无双,娇贵无比,几百年才出了这么一条。这条小鱼儿还是主人翻遍了整个若叶大陆,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若是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莫慌,莫慌。大抵我们刚刚给换了避尘无根水。此水清净无尘,与人间凡水不同,它才适应不了吧。”   “倒是有这可能……”   “主人谋无遗策,筹谋多年。今日,成败在此一举,佛祖可千万保佑一切顺利啊!”   “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一句句念佛声喋喋不休,直念得林若渔脑瓜子都疼起来。   莫不是她的公主娘又不知抽了什么风,连夜把还在睡梦中的她给抬上了圣雪寺?   这又是要她向佛祖祝祷何事了?   但是……   也不对啊,他们方才分明说的是避尘无根水?   还有什么天池锦鲤?   天池锦鲤?!   林若渔心头一跳,猛然瞪大了双眼,却见那泉水下竟然有一片精致的亭台楼阁与山川流水。   清凌凌的泉水泛起层层波光,温柔地从她的身上流淌而过。底下的那片景色也跟着摇摇晃晃,竟如海市蜃楼一般,恍然如梦。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这是在做梦?   林若渔不可置信地伸手揉一下眼睛,却发现她的手竟然变得那么短,根本够不到眼睛。   再往下一看……   天哪!   林若渔陡然清醒了过来,用力甩动了一下身下的小尾巴。   “哗啦——”   悦耳动听的的水声骤然响起,似一抹嫣红撩碎了那片闪亮晶莹的光晕。   透明璀璨的水晶鱼缸里,一尾金红相交的锦鲤正在缓慢而笨拙的把自己翻正了过来。   “哎呀,好了好了!鱼儿又活回来了!”   “总算是活了,真是佛祖保佑!”   “阿弥陀佛!”   林若渔微仰起小脑袋,就见着那鱼缸外两位长像十分相似的小道童正撸起袖子,惊惶未定地擦着脑门上的汗。   这是在哪啊?你们是谁啊?你们明明念的是佛,为何又要做道童打扮啊?   还有……   我怎么……怎么变成一条鱼了?   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一张嘴,口中却只吐出的一串亮晶晶的鱼泡泡。“咕噜嘟,咕噜嘟”的往上冒泡,就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璀璨晶莹。   “真好看呀。”其中一名圆脸道童忍不住赞叹,“真不愧是若叶大陆中最漂亮的锦鲤了!”   “可不是嘛,那可是主人的宝贝!”   另一名高个道童双掌合十,认真的朝着林若渔作揖祝祷:“小鱼儿,小鱼儿,你可要乖乖的呆在这混元阴阳鼎里,好好的保佑主人的计划顺利进行哦!”   若叶大陆?主人?还有……混元阴阳鼎?这不就是一只透明水晶大鱼缸吗?!   林若渔发不出声音,只急得拖着那条长长的金红色小尾巴在鱼缸里团团转。   “砰——”   初次为鱼,业务不精。她一头就撞在了一块突出的红珊瑚上,只撞得眼冒金星。鱼肚白又不由自主的翻了起来……   “天哪!鱼儿又翻肚了!”   “佛祖啊——”   无外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林若渔大头冲下,随波逐流,迷迷糊糊地回想起她之前短暂的人生……   林若渔,永安小郡主,甬安府人士,年十二。   在甬安府有一句俗话,叫做:“甬安有三宝:汤团、莲花、小鱼儿。”   而这其中的“小鱼儿”指的便是林若渔。   林若渔能位列甬安三宝之一,便是因为她出了名的好气运。   当年,甬安府大旱,连甬安人视为母亲湖的瑞湖都即将干涸了。圣雪寺的天元大师为救百姓疾苦,带领了众僧侣,对着瑞湖念了七天七日的经文,结果却无半点成效。   而当时,她的作死的、身怀六甲、不日就要临盆的公主娘,不顾商人爹爹与众人的阻拦,执意要去瑞湖前与天元大师一同祷告。   结果,刚到了瑞湖,公主娘就发动了。   众人急急忙忙的把公主送到了瑞湖边上的大客栈春风楼。又叫来了一早都已准备齐全的稳婆什么的,在春风楼的客房中为公主接生。   于是,在众僧侣经文的吟唱声中,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了天际。   与此同时,炸雷平地起。刚刚还是一碧如洗、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乌云密闭、狂风大作。随即,便是黄豆大的雨点砸落了下来……   这场雨整整下了半个时辰。   待到雨止云收,湛蓝的天空如洗,一架彩虹桥稳稳的挂在瑞湖之上。原本瑞湖中蔫头蔫脑的莲花经过雨水的滋润,瞬间绽放,只传来满湖清香……   就这样,刚出生的她便变成了甬安人眼中的祥瑞。   而自林若渔出生到现在甬安府也的确都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   又有一年,台风肆虐,眼看着甬安府就要遭殃。被困圣雪寺的公主娘带着林若渔去拜了拜寺中的观音娘娘。   胖乎乎、三头身的林若渔刚跪倒在蒲团上,拜了三拜。   天空中突然炸起一道惊雷。不多时,便风收雨止,刚刚的风雨肆虐只好似一场梦。   为此,皇帝还特地御赐她为永安小郡主的称号以示宠幸。   昨夜,永安小郡主林若渔还在圣泉宫揽月居中挑选参加皇太后千秋宴上所用的双面绣猫儿滚球团扇。   今日,她一觉醒来,竟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条被养在透明鱼缸里的鱼!   此等怪力乱神之事,为何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林若渔百思不得其解。   “轰隆——”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炸雷平地而起。窗外更是乌云密布、风雨骤来。   白昼似乎在这一瞬间突然变成了黑夜!   林若渔尚未反应过来,紧接着,只听见“哗啦啦——”一声,一道龙光闪当空劈下,生生劈开了这片黑暗的夜空。   在这稍纵即逝间,她透过半开的菱花窗,见到远处的山顶影影重重,好似无数的魑魅魍魉张牙舞爪、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倾巢而出。   好可怕!   两名小道童面沉如水,对视了一眼。   “轰隆——”又一声炸雷,圆脸道童低声数道:   “一。”   “开始了。”   “走!”   道童们二话不说,直接转身推门出去了。   啊?别走啊!   林若渔快急死了。   那个……要走也先关窗子,这雨水都要下到房间里来啦!   下一刻,那俩小道童似乎听到了林若渔的呼唤。“吱嘎”一声,推开房门,他们倒是又回来了。   高个道童手中捧着一只硕大的紫檀木托盘,下方垫着一块红绒布,显然是为了盛放鱼缸准备的。   他们要把她一起带走?   林若渔还未松一口气,却立时又瞪大了眼睛。   “哗啦——”   只见,在那道童的身后,一道龙光闪瞬间劈掉了山头上的树木,噼里啪啦的火星四溅!   “铛!铛!铛!”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敲钟声也接踵而至。   这声音像极了走水时,甬安府军巡铺向全城百姓发出警示时的声音。但,此时的钟声惊天动地,分明比军巡铺的敲钟声要大上成千上万倍。   这每一敲钟声都好似敲打在林若渔的心口上,几乎要把她的小心脏都震出来了。   太吓人了!   林若渔忍不住就缩回了头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还是在房间里呆着比较安全。   可是,这次,道童们到底是没有听到她的心声。   “轰隆——”   “二。”圆脸道童低声数数,同时走上前来。他面色凝重地双手捧起水晶鱼缸安置在托盘上。另外一名高个道童则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在怀中。   就这样,他们把装在鱼缸里的林若渔也一并带出了门去。   ***   门外暴雨如注,电闪雷鸣。   两名道童急行如风,不消片刻,便将林若渔所在的鱼缸搬到到一处茂密的树林之中。   林若渔眼看着那建在高山之巅的房子离她越来越远,都快要绝望了。   ——好好的房子不呆,偏生打雷下雨天要躲在大树下,这不是在找死吗?……   身为一条小鱼的林若渔对此素手无策,又被黄豆大的雨水砸的生疼,只得往鱼缸里的假山深处游去。   “三十五。”圆脸道童忽而又沉声数道。   “轰隆——”   “三十六。”高个道童放下鱼缸,抬头看了看天,紧接着数道。   “抓紧时机。”   “嗯!”   很快,那俩道童便以林若渔为中心,分别向东南西北方向各走出五步。又吭哧吭哧地把几块闪着微光的石头埋到了大树下的泥土中。   也不知是林若渔的错觉,还是心理作用。   当那圆脸道童把最后一颗闪光石头按进湿漉漉泥土里,她明显感觉到一股柔和清新的气流便扑面而来。   紧接着,高个道童口中念念有词。那股气流便与鱼缸中的泉水相互交融、萦绕不断。   渐渐,鱼缸外依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鱼缸内却宁静惬意,舒适宜人。   林若渔鱼脸懵逼,抬头看了眼黑黝黝的天空。   豆大的雨点狠狠砸落,却神奇地再也没有一点雨水下进她的鱼缸里。   她周身上下更是舒适无比,精力充沛。只恨不得此时蹦跶出来,给跳上一曲胡旋舞。   “轰隆——”   “五十。”   矮个道童又数道。   高个道童耳尖微动,低声喝道:“他们来了。”   “撤。”   话音刚落,那两名小道童就好似突然隐身了一般,瞬间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五十一。”   一道苍老的声音却在这时隔着雨幕传来。   紧接着,随着一阵衣袂翻飞之声,一群人冒雨而来。   他们或凌空而立,或御剑而行。虽然暴雨如注,却没有一滴雨点沾湿他们的衣襟。仙风道骨,盛气凌人。   “轰隆——”   “五十二。”   那名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手持一面形状古怪的镜子,又开口数道。   一下子见识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林若渔此时麻木暗忖:   难道他们在数的是……雷声?   ※※※※※※※※※※※※※※※※※※※※   下一本预收,求收藏,进作者专栏就可以看到哦。   《穿成大佬的随身系统》   大魔头尹星阑凶狠阴郁、暴戾残忍,一不高兴就血祭了整个修真界。   可是,万万没想到,一朝死去,重生归来,他发现自己竟然多了个随身老爷爷(划掉),是一个哭唧唧的奶娃娃随身系统。   奶娃娃是个临时工,连上岗就业培训使用说明书都还没看全,只会用小奶音说:   亲亲,圣母系统999号客服:云轻轻,很高兴为您服务。   亲亲,这边建议您呢要平心静气,以德服人,不能吵架哦。诶!诶!更不能打架!   亲亲,您再这样,是要被打差评的!   尹星阑眼眸微眯,似乎漫不经心道:本座若真成了圣母,轻轻,是不是就一辈子都不走了?   云轻轻赶紧翻使用说明书:大、大概是可以的吧……   【阅读指南】   1.半吊子、迷迷糊糊临时工 VS 深井冰、占有欲极强反派大佬。   2.修真升级小甜文。男主不是好人。女主圣母系统客服。   3.本文设定以作者为主,不容反驳。 第2章   “轰隆——”   耳边又是一阵炸雷响起。随即,那白发老者又低声数道:“五十三。”   果然是在数雷声呀。   林若渔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是这里独特的风俗习惯吗?数这个什么用呢?   林若渔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突然之间,又想不起来这违和感到底在哪里。   她摇了摇小脑袋,清凌凌的泉水跟着她的动作荡起一层一层的波浪。   “谁?!”那白发老者猛然扭过头来,朝着她喝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地,还不给老夫滚出来!”   “……” 林若渔一惊,瞬间屏住呼吸,呆若木“鱼”。   “出来!”   白发老者声如洪钟,眼若铜铃,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镜子。   那镜子镜面斑驳粗糙,根本照不出人影来。但反射着天边一道道闪电,就如探照灯一般晃眼雪亮,莫名的令人胆战心惊。   “哗啦啦——”在他身后,那群人也是纷纷举起了手中千奇百怪的武/器,如凶神恶煞一般。   这架势……林若渔吓了一跳,赶紧把脑袋缩回到假山里去。   “师尊,发生了何事?”这时,一名身着劲装的高挑女子走上前来,举手躬身询问。   白发老者摆手不语,继续放出神识巡视四周。   四周漆黑一片,耳边狂风呼啸,暴雨打的树叶四散零落。   “哗啦——”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瞬间把周围照亮。   前方大树下的草地上空无一物!   “师尊,什么都没有。”高挑女子低声道。   白发老者眉头紧蹙:   “魔头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又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其师从昊空大师,尤为擅长法阵之术。高阶翳行术更是不在话下。吾等今日这一路行来,未曾遇到半点反抗,实属反常。”   “而此空畅山便是当年佛陀莲子补天陨身之地。魔头不惜一切代价把此地占据,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吾等切不可掉以轻心。”   “是!”高挑女子恭敬应道,“谨遵师尊指令!”   众人俱都凝神屏气,仔细查看四周。   但许久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端倪,白发老者遂收起了铜镜,扬声又对着众人道:   “道友们,吾等今日齐聚空畅山,目的便是阻止魔头为祸人间。”   “几日前,吾得正义盟通传,那魔头居然妄想着破开若叶大陆边界布阵,妄图强行破碎虚空,导致暴雨如注、生灵涂炭。”   “破碎虚空本是顺势而为、水到渠成之事。只是那魔头向来作恶多端,其生怕躲不过天道惩罚,强行为之,极有可能造成天破!”   “六百年前,天破之灾造成生灵涂炭、饿殍遍野的景象尚历历在目。佛陀莲子以神骨填补天破缝隙,最后魂归混沌,若叶大陆才幸的幸免。”   “修真之事虽说是逆天而为,但也不应该为了提高自身修为肆意妄为、枉顾人命!”   “所幸天佑若叶,魔头此前阴谋未成。但是,此妖邪不除,天下难安!”   那白发老者义愤填膺,振振有词。在场修士闻言,也皆都脸露愤愤不平之色。   “轰隆——”   “五十四。”   白发老者指着远处山峰,高声道:   “今日,便是那魔头飞升渡劫之日。其想要飞升,便要渡这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吾等一路行来,这空畅山如入无人之境。魔主十二峰、魔使三十六宫、魔修七十二骑,皆为魔尊之位内讧不断,自相残杀。连那害人无数的空畅山守山大阵都无人守护。”   “如今,那魔头的老巢——灭世峰就在前方!”   “轰隆——”   “轰隆——”   雷声阵阵不绝于耳。   众修士屏气凝神,隔着重重雨幕,抬头仰望这远处那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   那山峰上道道雷光劈落,忽明忽灭,犹如阿鼻地狱!   白发老者猛然握紧了铜镜,厉声喊道:   “那魔头将此峰取名为灭世,毁天灭地之心昭然若揭。今日,若天道让其飞升,吾等无话可说。但若是其飞升失败,吾等不借助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力将这魔头除去,更待何时!?”   “吾等此举乃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白发老者的话煽动性极强,连躲在鱼缸假山中的林若渔被他的一席话说得目瞪口呆,更何况那群要替天行道的热血修士们。   “杀魔头,安天下!”   “杀!”   “杀!”   “轰隆——”   “八十一!”   九九之数已到,白发老者并一众修士二话不说,朝着灭世峰直接飞身而去!   他们……竟然会飞?!   林若渔一脸懵逼地从假山里探出了头来。   今日可谓是大开眼界了。   她这是到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了吗?!   她如何才能回家呀?   林若渔忧愁极了。   树影下光影闪动,那俩道童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八十。”   圆脸道童看着那群修士的背影,面无表情的数道。   啊!   林若渔心头猛跳,她终于知道方才她心中的违和感在何处了。   ——那白发老者与圆脸道童所数的雷声并不一致。   她清楚地记得,那圆脸道童是从第二道雷声才开始数数的。这就是导致了那白发老者比道童要多数了一道雷声的原因。   白发老者那群人看起来厉害极了,似乎都有飞天遁地之能。只是,他们那么多人,方才却都没有发现他们眼皮子底下的水晶鱼缸?   还有……   那灭世峰……   林若渔抬头看向了远处忽明忽暗的山头,突然一双鱼眼瞬间又瞪圆了!   有东西冲过来了?!在那遮天蔽日的狂风暴雨之中,一束光华闪亮的火团,从灭世峰上如飞箭一般她所在的鱼缸冲了过来!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砰——”火团一下子砸进了鱼缸中央,火焰猛地腾空而起,瞬间点燃了整个鱼缸。   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林若渔拼命往假山深处躲去,百忙之中猛回头,却见那火团在她的身后如影随形!   呜!没想到她堂堂永安小郡主,今日竟然要变成一锅沸腾鱼了!   救命啊!   林若渔一张嘴,鱼泡泡还未吐出来,那个火团就随着鱼缸里的水突然一下子钻进了她的肚子里!   热!   无比的热!   原来,她还不是沸腾鱼,她这是要变成一条香喷喷的烤鱼啊!   林若渔意识渐渐模糊,没有发现那俩道童直接捧起了熊熊燃烧的混元阴阳鼎,也朝着灭世峰飞身而去。   ***   与此同时,灭世峰上。   天雷滚滚,狂风呼啸。往日人迹罕至的峰头上,此时已然围满了修士。   修士们长剑出鞘,俱都一脸警惕的盯着峰顶一处。   此处有一层笼罩着整个山头的薄薄屏障。四周并没有出现一丝飞身渡劫成功的瑞召与灵气波动。   此时,天雷余势未消,亮白的光晕忽明忽灭,从山峰处不断向四周扩散,依稀可见那屏障中央坐着一名男子。   只见那男子白衣胜雪,几乎与那皑皑白雪浑然一体。泼墨般的长发披散肩头,如一道水墨画般缥缈清冷。   那慵懒闲适的姿态,只以为其是在家中独坐小酌,丝毫看不出他方才才渡过那惊天动地的雷劫。   “江临渊!”   此时,白发老者越众而出,在屏障外高声道:   “魔头,你看这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后,天道都不肯让你飞升!天雷之下你虽能侥幸偷生,但吾等却不能善罢甘休!今日,吾便要替你师尊清理门户,还天下太平。”   “魔头,还不束手就擒,速速受死!”   “杀——!”   话音未落,白发老者便当空抛出那面古旧的铜镜。铜镜一晃,一道金光狠狠的朝着峰顶击去。其他修士见状,纷纷也祭出了各自的法器。   天雷声势尚未消散,仙家法器制造的雷电更是“轰隆隆——”的响彻天际!   一时之间,光华四溢,天昏地暗、雷嗔电怒!   但是,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尚且击不穿灭世峰上的屏障。这人为的雷电即使再惊天动地,也是无济于事。   “呵!”屏障内,忽而一声轻嗤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让在场修士立时心神动荡,警铃大震。   “清理门户,还天下太平,嗯?既然这天地容不下我,那便毁天灭世、重塑山河好了。”   光影交错,半明半昧,更显得那声音清冷凛冽。   江临渊缓缓地抬起头来。   剑眉星目,刀削斧凿。   一双漆黑如墨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看起来漫不经心,疏离淡漠,却在漫天风雨之中显得勾魂摄魄、璀璨如星。   紧跟在白发老者身后的高挑劲装女子,瞬间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魔尊江临渊果然一如传说中的俊美妖孽!   “江临渊!休要口出狂言!”老者怒极,又朝着徒弟喝道,“荧心,固守本心!莫要让这魔头迷惑了心智!”   “是!”荧心仙子脸颊微红,立时举起雪亮长剑横在身前。   她生性坚韧不拔,何曾被美色所迷过?!   江临渊对此倒是置若罔闻,懒洋洋托腮又道:   “一大清早便吵吵嚷嚷,本座还道哪里来的疯狗在此狂吠,如今一看……呵呵,单长老,多年未见,您老可还好?”   被人斥责为疯狗的单长老勃然大怒,刚要提起一口气怒怼,却又被江临渊打断了。   他道:“单长老啊,您这可真是老……当益壮。本座观之,单长老的修为可是精进了不少,如今可是元婴后期修为了?”   单长老一滞,又听见那魔尊是笑非笑道:   “哎呀,本座怎么记得十年前您老人家便是如此修为了。怎么如今这么多年,单长老就光长了年龄,不涨修为了?”   “你、你、你?!”   若叶大陆之中,高阶修士能够一眼看出比之低阶修士的修为。单长老修为远远不及江临渊,当下就被气的老脸通红,吹胡子瞪眼,却又无话可说。   江临渊怼完了单长老,唇角一勾,狭长的黑眸慵懒地扫过众人,淡淡道:   “单长老不专心修为,但与经济交际一道倒是精通。看看今日来此之人……只怕这若叶大陆一半的修士都被召集来了。这可真令我灭世峰蓬荜生辉啊。”   别看江临渊说话慢慢悠悠,客客气气,被他一一扫视过的修士却是精神陡然紧张了起来。   他们当然忘不了百年前的上华,这魔头便是如此不紧不慢的杀光了围攻九华峰的修士。   那时,他身上的雪白长袍被鲜血浸染成了黑色,从九华峰蜿蜒而下,拖出了冗长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痕迹。   那道血痕到了今日竟然还未完全散去!   他——魔尊江临渊便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是整个若叶大陆不可说的存在!   修士们俱都一脸警惕的捏紧手中了法器,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单长老忍无可忍上前一步,高声呵斥道:“闭嘴!为祸人间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魔头,你当年为上华神山昊空大师座下关门弟子,自然也知道当年鬼王作乱,佛陀莲子为修补天破缝隙之艰难。如今,你却作恶多端、肆意妄为。为免重蹈覆辙,再现末世灾难,就休怪我等以多胜少、替天行道!”   “好一个以多胜少,替天行道。”江临渊倏然抬眸,反问道,“单长老有何证据证明便是本座强行破碎虚空,捅破了这若叶大陆的天?”   ※※※※※※※※※※※※※※※※※※※※   求一个收藏,好不好?   推荐基友好文,求收藏:   70年代女配养娃日常[穿书] 作者:蓝十六   一句话:【我的金手指超级多!】   --   崔元雪打个盹,居然穿成睡前看的一本小说里的炮灰女配!   男人是死是活不明朗,   婆婆重男轻女翻脸快,   家徒四壁穷困潦倒!   上有嫂嫂下有姑子,   肚里还有个“遗腹子”!   日子过得心糟糟!   崔元雪:作者,你粗来,我们谈谈(手拎七尺大刀)   作者:嘿嘿嘿,金手指双手奉上!   崔元雪:几个?(磨刀霍霍)   作者:想有几个就几个!!!   排雷:   ①年代架空,日常向,有些慢热,家长里短细水流长。   ②女主有金手指,不止一个!! 第3章   林若渔刚到灭世峰时,听到了的便是江临渊这句话。   捅破天?!这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方才火团混着鱼缸里的水在她的肚子里不停晃荡,让林若渔着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水深火热”。   不过,随着她离灭世峰越来越近,她倒是没有变成一条烤鱼,反而那股灼热感也渐渐减退了。   此时,她迷迷糊糊的恢复了神智,只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倒是舒服的很。   那俩道童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抱着大鱼缸站在树下,那群修士居然还是完全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只有那江临渊慢悠悠地朝着此地瞥了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于是,连林若渔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如今耳聪目明,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那单长老厉声高喝:   “证据?要何证据?!放眼整个若叶大陆,只有你江临渊近日突破境界!也只有你这狂妄自大、肆无忌惮之徒,才会为了做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除了你,还有谁?!”   “如此说来,单长老倒是没有半点证据咯?”江临渊黑眸微眯,是笑非笑。   见那双墨黑如深渊的眼,单长老心头一凛,继续色厉内荏道:   “当年,东海楚家与你有养育之恩;昊空大师与你有知遇再造之恩;海外骆家更是不计较你为身世不明的孤儿,愿把独女嫁你为妻。”   “谁知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欺师灭祖、背信弃义。不但害死了师尊昊空大师,更曾在一日之内屠尽了海外骆家满门。东海楚家少主昊华君楚英韶为了阻止你的暴行,反而下落不明、尸骨无存,害得养育你多年的东海楚家家主被活活气死。”   “只要与你有一点关系的人,都无一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你对待恩人都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与你毫无关系的无辜百姓。此桩桩件件虽没有确实证据便是你所为,但你向来桀骜不驯、肆意妄为。放眼天下,也只有你这个大魔头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了!”   “是啊,这么说起来,普天之下,会做此事、且有能力办成的,恐怕只有这魔头了……”众修士悄声议论,纷纷握紧了法器,严正以待。   鱼缸里的林若渔:“噗!”   自古捉贼拿赃,捉奸成双。   这单长老方才义愤填膺的模样,也的确令林若渔感到满腔义愤。可是谁知,他最后却说“没有确实证据。”   这无凭无据的,单长老还能如此言之凿凿,也是令林若渔大开眼界。   再看这周围的一帮人竟然都附和单长老,无一人提出异议,可想而知,这个叫做江临渊的男子做人做得有多失败了。   “呵呵!”失败男子江临渊眼眸低垂,嗤笑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本就是人言可畏。单长老口口声声说本座欺师灭祖、背信弃义,今日本座倒是有一句话要再问问单长老。”   江临渊这不以为然的态度出乎了单长老的意料,他眉头紧蹙,半晌才从牙缝里憋出了一个字:“说!”   “昊空大师仙逝之地乃是贵派的飞云堡之中。据说,那时在他老人家身边的可就只有单长老一人。”   江临渊抬眸,眼中阴鸷渐起:   “昊空大师之骸骨如何被魔修所抢?而飞云堡正义盟却又为何会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其中到底有何内情?难道是飞云堡为求自保而舍弃了昊空大师?”   “一派胡言!”单长老牙呲欲裂,怒气冲冲打断道,“昊空大师被魔族挟持上了这空畅山,最后被老魔尊折磨致死天下皆知。吾当年不过是在侧好心替其守护,黄口小儿休要含血喷人!”   此事到底隐秘,其他修士也在旁忍不住窃窃私语:   “昊空大师之死确实蹊跷。有一说法,他乃是被自己的徒弟气死的。不过,更有一种说法,是其勾结魔族……”   “是啊,据说其不止勾结魔族,还与之前的老魔尊称兄道弟!”   “何止!”更有修士道,“听吾长辈之言,正义盟当年不曾揭晓昊空大师的死因,不过是想给他留个死后颜面。”   “还有啊,据说这魔头乃是老魔尊玷污圣雪仙子之后产下的幼子。血管里流淌着的本就是残忍肮脏的魔血……”   “够了!”江临渊蹙眉喝道,戾气深重。   这陡然升起的森冷寒意让在众修士倏然安静,心中发毛。   林若渔一惊,也屏气凝神地看向了在结界之中的白衣男子。   只见,江临渊唇边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慢悠悠的吐出了一句话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诸位来都来了,本座也不好让大家空手而归,那就请诸位听一听这灭世黄泉之音吧。”   话音刚落,江临渊的膝上便倏然出现了一架雪白古琴。   “铿——”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一勾琴弦,古琴便发出清冽的龙吟之声。   在场修士见之俱都脸色大变。   “天罡凤尾琴!”   “他竟然还能使出天罡凤尾琴?!八十一道天雷对他没有如何作用?!”   “不好!快!布阵!”   天罡凤尾琴乃是魔尊江临渊的本命法器。   据说,这表面看起来只是一把普通的凤尾琴,实则却是海外骆家用数以万计的修士的骸骨炼成——这琴能在黑夜之中发出雪白的光芒,便死在这把琴下的修士的怨气难散而形成的!   天罡凤尾一出,便如黄泉洞开,灭世之水汹涌,势不可挡。   在场修士人人自危,原先呈现包围之势的山头,隐隐出现了些许松动。   单长老见状心中大急,连声喝道:   “天道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已过,这魔头尚未飞升,其表面无恙,也定已是强弩之末。道友们定要同心协力,把这魔头一举歼灭!”   江临渊却是随手又懒懒地勾动了一下琴弦,漫不经心道:“乌合之众,何足畏惧。”   “铿——”虎啸龙吟,地动山摇,皑皑白雪更是扑梭梭的砸落了下来。   “不好!要雪崩了!”   “撤!”   魔尊江临渊生性暴虐,杀人不眨眼。   如今,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已过,从表面上看其毫发无伤,甚至还有能力弹奏天罡凤尾琴。其修为境界之高,已经超乎了众修士的想象。   而且,在灭世峰上弹奏天罡凤尾琴,真的有可能引来灭世黄泉,将这在场众人一同埋葬!   众修士顿时心生动摇,踟蹰不前。   “这魔头恼羞成怒,只怕是想与我等同归于尽!”   “什么?!他自己飞升不成,还想拉上我们?!简直丧心病狂!”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没必要为这疯子陪葬!”   “快撤!”   江临渊似笑非笑地睥睨着众人,眼眸中尽是鄙夷之色:“一盘散沙。”   “慢着!——”   就在军心动荡之际,那久久不语的荧心仙子却突然高声喊道:   “这魔头自八十一道天雷之后便为曾再动过一步!天罡凤尾之上也没有任何使用了灵力的迹象。四周更无一点威压之感……这说明他、他早已身受重伤!他分明在虚张声势!”   这话一出,众修士俱心中一凛。   是啊。   魔尊修为深不可测。若他有心,稍稍释放一点威压就会让在场众人无法招架。可是事到如今,他们的确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威压。   再低头仔细端详那江临渊,便发现他的面色苍白异常,唇角却是猩红一片。显然是口中已经呕出过了鲜血!   再仔细回想方才的种种,的确丝毫感受不到他身上渡劫期的灵力波动!   很明显,江临渊的确是飞升失败了。   而且,也正如荧心仙子所言,他如今身受重伤,极有可能早已跌落境界!   趁其病,要其命!   “几乎就要被这魔头的装腔作势给骗了!”   “魔头果然狡猾多端!”   “道友们。”单长老见状更是振臂高呼,“今日,这魔头孱弱如此,正是天载难逢的机会!且让我们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他说着,口中念念有词,悬在屏障外的铜镜不断翻滚,再加上其他修士同仇敌忾,灵力不断的打击到那屏障之中。   只听得极为轻微的一声“咔嚓——”,那光晕屏障竟然裂开了一个细小的口子。而那原先震耳欲聋的敲钟声也骤然停下了!   “空畅山守山大阵已破!”   “乾坤罩结界已破!”   “魔头,拿命来!”   单长老一马当先,冲将了进去。   荧心仙子咬住了下唇,用力一捏长剑紧随其后。   自他们身后,无数的修士也纷纷冲了上去。   刀光剑影、光影浮动,迷离又疯狂。林若渔瞪大了双眼,紧张地扒着透明鱼缸壁往结界内看去,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那魔头……要死了吗?   他的计划失败了?!   其实,林若渔在外并不知晓,那些以单长老为首的修士甫一进入结界,屏障内却陡然安静。狂风、暴雨、雷电在这里都失去了声音。   众修士茫然四顾。   下一刻,他们却好像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无法发出任何响动。   “不好!”众人心道不妙,身体却已经根本无法动弹。   远处,乌云蔽日,沉重的闷雷在厚厚的云层后不断的积聚着能量……   “来的还真慢。不过……总算是进来了。”   江临渊雪白广袖一挥,膝上的天罡凤尾琴骤然消失。   他缓缓地站立起来,身姿颀长挺拔,一双狭长黑眸慵懒的扫了在场众人一眼。   只这一眼,众人心中便是一凛,犹如一块大石猛然沉入深海!   方才隔着结界,他们尚且不能完全感受到魔尊的恐怖。如今,江临渊近在咫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恐怖的气息瞬间如无数条毒蛇钻进了他们的领口,这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打起了冷战来。   这魔尊江临渊太邪气!太恐怖!   随即,他们又听到江临渊慢慢悠悠地说道:“今日,本座飞升的最后一道天雷,还请诸位生受了。”   “什么?!”   “最后一道天雷?!什么最后一道天雷?!”单掌门一脸的不可置信,“明明八十一道天雷已过!明明……”   “咕嘟!”目睹这一切的林若渔在目瞪口呆,也悄悄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原来,那俩道童口中所说的计划竟然是这样的!   ※※※※※※※※※※※※※※※※※※※※   求收藏《穿成暴戾反派蛇的小娇妻》————home毒步天下   凌薇薇穿书了。   她穿成了星际兽人宠文中的男主未婚妻。   回想男主未婚妻的悲催结局,身为颜狗的她果断去婚姻中心领了个长相邪魅俊逸的丈夫,彻底断了与男主的联系。   只是这丈夫……到家第一天,就萎靡的化作一条黑色巨蛇。   从小怕蛇的凌薇薇当场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等她醒来才想起书中就有一条这样的黑色反派蛇   不仅拥有反社会人格,后期还精神错乱的试图拉上整个世界陪葬   凌薇薇后悔了,手脚并用地爬走:“嘤嘤嘤,太可怕了!”   巨蛇一甩蛇尾将她牢牢盘住,用猩红的蛇信舔她脸蛋:“你想始乱终弃?”   凌薇薇瑟瑟发抖地看着那恐怖的血盆大口,可耻的屈服了。   后来,真香……   墨晔:“潼潼乖,到老公怀里来。”   凌薇薇:“不去!大色蛇!”   下一秒,蛇尾闪过,凌薇薇已经被俊美邪肆的男人抱在怀中。   男人低头亲吻凌薇薇的唇,轻笑:“嗯,潼潼真乖。”   凌薇薇:“……艹”   墨晔:“我在深渊中苟延残喘,而你是一道光,从茫茫兽海中,选中我,为你,我愿奉上所有。”   凌薇薇:都是误会,刚来,还没学会辨认你们的兽型!   【被全世界抛弃的墨蛇墨晔vs胆小怂包娇作的凌薇薇】   男主后期变龙,心路历程:我在地狱仰望你,而你将我带出地狱 第4章   “呵!”江临渊轻嗤了一声。墨黑长发无风自动,长眸更是阴鸷森冷。   他拔地而起,直接冲破了将破不破的乾坤罩屏障。与此同时,一道长啸自他口中而出,那刺耳尖锐的声音几乎就要刺透众人的耳膜。   “噗——”   众修士同时呕出了一口鲜血。   远处的林若渔也立时想用手捂住耳朵,却苦于她的“手”——鱼鳍实在太短,根本够不到她的耳朵!   呜!果然是个大魔头!   半晌,声音散去,林若渔好不容易稳定住了心神,再往外看去,却见到乾坤罩早已修补好了破损,就如一道精美的牢笼完好无损。   而那魔尊江临渊竟然就在乾坤罩外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些修士。   他的眼神森冷,就好似在看一堆没有生命的烂肉。   他们中计了!   他们都被困住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结界内,单长老语无伦次,全然没了之前大义凛然的模样。   荧心仙子也是面色煞白,她努力回想,片刻后才恍然大悟道:   “那第一道天雷!平天白日的第一道天雷是……是魔头自己召唤的!他骗了我们!现在才是最后一道天雷!”   “天哪——”   天顶隆隆作响,最后一道天雷已从远处滚滚而来,蓄势待发。被困在乾坤罩里的众修士瞬间面如死灰。   大乘飞升这最后一道天雷的威力何其可怕,又岂可是一层薄薄的乾坤罩可以抵御的了的!而且,之前他们拼尽全力击打乾坤罩,这乾坤罩也只是表面光鲜,实则早已千仓百孔!   “魔头!快放我们出去!”在场修士大急,法器、灵力不要命的击打着乾坤罩,“怎么办?!根本出不去!”   乾坤罩素来只听主人的命令,且易进难出。这些修士们进入了结界之中,显然是江临渊故意为之,他们想要再出来,一时三刻,谈何容易!   更有修士高喊:“若叶大陆精英俱都在此,魔头,你这是想与整个若叶大陆修真界为敌吗!”   “与整个若叶大陆修真界为敌……如此甚妙啊!”   江临渊仰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意外地显露出几分少年气来。   下一刻,他突然收敛了笑容,姣好的薄唇吐出来的话语却是阴森残忍:   “杀光了你们,这修真界岂不就是本座的囊中之物。”   单长老闻言一愣,半晌才恍然大悟:   “魔头,你假借飞升之事,对外放出风声,实则是想引我等入局。这乾坤罩本是你的法器,上面全是你的灵力气息,天道自然会误入这屏障之中的人是你!”   “而你,却早已把自己的内丹逼出,寄存到了别处,所以,我们才无法察觉到你的灵力波动。天道自然也会被你欺瞒过去!”   林若渔心头也跟着猛跳起来。眼见那江临渊虽在笑,但却没有一丝笑意直达那墨黑的眼底。   单长老额头豆大的黄汗不停落下,一时之间似乎瞬间老去了百岁!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怪不得这守山大阵声势浩大,却没有半点阻拦之效;怪不得灭世峰上十万魔修竟然空无一人;怪不得我等如此轻易便上了灭世峰!”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最后一道天雷的威力无穷,若无法承受便会灰飞烟灭!你、你这个无耻的魔头!都是你的伎俩!你、你、你的目的竟然是要灭了整个修真界!”   “终于发现了,也不算太蠢。”   冰冷的眼眸如同从深渊爬出来的鬼魅,散发着嗜人的戾气,江临渊面无表情的广袖一挥,森冷的声音由近及远:   “送诸位去陪昊空大师,也算让尔等得偿所愿。”   “完了!”其他一众修士听到这话,根本来不及气愤自己上当受骗,只剩下无边的恐惧,眼睁睁的等着头顶之上那最后一道天雷击下……   而这时莹心仙子却一反常态,如大梦初醒一般,用近乎痴迷的眼神,看着结界外那道渐行渐远的白影,口中喃喃:   “是他,真的是他!……”   “轰隆——”   尘埃落定,万物消散。   ***   空畅山,无绝宫。   “主人!混元阴阳鼎、避尘无根水、天池锦鲤俱在此!决明、辛夷幸不辱使命!”两名小道童将水晶鱼缸高举过头,单膝跪倒在地,朝着江临渊喊道。   方才,在最后一道天雷降下之前,江临渊广袖一展,直接将两名小道童与林若渔一同带回了一座黑漆漆的宫殿中。   林若渔终究没有看到天雷下众修士的惨状,只在江临渊的袖中腾云驾雾、晕晕乎乎的难受着。   此时,炫目白光散去,江临渊满脸戾气,墨黑长眸中残忍血色还未曾散去。   “做得很好。”   混元阴阳鼎、避尘无根水此两件宝贝结合可暂时承载他自体内逼出的内丹,掩藏他的气息迷惑天道。   而那鼎中养着的天池锦鲤,却是因为避尘无根水离了天池的便会失去活性,需要其游动保持水质的鲜活。   有这三件宝贝加持,他的计划才能万无一失。   “多谢主人!”决明、辛夷闻言面露喜色,与有荣焉。   江临渊单手接过混元阴阳鼎,广袖一挥:“下去吧。”   雪白光华四溢,只听得“吧嗒——”一声,决明与辛夷在林若渔的眼皮子底下直接变成了两个小木人,掉落在了地上。   “是!”小木人不过拇指大小,面容精致,纤毫必现。他们朝着江临渊作揖,随即,又摇摇晃晃地爬上了一旁硕大的墨玉桌案。   桌案上放置着一只桃木盒子。   圆圆脸的决明小心翼翼地抬起盒盖,让高个子的辛夷先躺了进去。自己则回头看了那条天下最漂亮的天池锦鲤一眼,也笑嘻嘻地躺下了。   林若渔扒着透明鱼缸壁,用力地眨巴眼睛。   他们……那两个小道童竟然是木头人?!   古有诸葛孔明的木牛流马攻城略地,也有木匠皇帝做木鸟振翅高飞。但是对于这些,林若渔只当做是传说。却没曾想,今日,她竟然见到了几乎与真人无异的、会蹦会跳的、或说会笑的小木人!   这可真不是机关精妙可以解释的了。   这也难怪方才两个小道童抱着鱼缸站在大树下,那些修士都没有发现他们的气息——他们本就是木头,无人类气息可言。   而她则被那天池无根水掩饰了气息,自然也无人能够发现她。   今日之所见所闻太过骇人听闻,林若渔只感觉到自己的世界观支离破碎、崩塌在即了。   魔尊江临渊自然没有体会到小鱼的震惊,他指尖一勾,那桃木盒子立时就飞进了他的袖子中。   今日,他虽然没有渡劫成功,但离大境界就只差了一步,飞升虚空指日可待。   想他江临渊向来敢作敢当,只要是他做下的,就绝不会否认,又岂容人冤枉他为了提高修为而滥杀无辜?!   江临渊低头看向混元阴阳鼎,却倏然发现鼎中那条金红相交的小鱼儿正瞪着大眼睛,直接与他来了个四目相接。   林若渔:“……”   下一刻,那条小鱼儿立时拖着长长的尾巴抱头鼠窜。   只听见“砰——”的一声,小鱼儿撞上了假山上的红珊瑚,直接鱼肚朝天翻白了。   林若渔:呃,我死了!   眉心几不可见的跳动了一下,江临渊心道:“……这鱼儿倒是活泼。”他暂时也不去管那条鱼,敛去了身上的煞气,右手手指如勾探向混元阴阳鼎。   ——他要将他方才逼出的内丹收回来。   雪白光华四溢,气势霸道无比。连在鱼缸里翻着肚的林若渔都感受到阵阵强大的灵力波动。   半晌……   江临渊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掌,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他的内丹呢?!   不见了?! 第5章   众所周知,修真之人最重要的便是内丹。内丹之中蕴藏了修士的所有功力,若失去了内丹,修士便与普通人无异。   江临渊身为魔修,修为以至渡劫期。其内丹经过了元婴期的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四大境界的炼化,所以,更趋向于实体化。即使分神体外依旧神体纯净、强大自我。   当今世上,除了修魔者,更有修真者、修佛者、修妖者、修灵者等等。   修魔虽较一般的修士修行更为容易,但因为其魔修功法的缘故,若是没有顽强的意志力,修魔者极易走火入魔,而导致性情大变、癫狂难以自控,最终变成行尸走肉。   所以,放眼整个若叶大陆,大乘期魔修几乎凤毛麟角。   而江临渊便是其中一人。   他能以五百岁的年纪达到渡劫期的修为也可谓是资质惊人、天之骄子——修真之事本就是逆天而为,更何况其还是修佛转修魔。   凡有大成就之人,除了自身资质、刻苦修炼之外,气运又何尝不是一种关键的因素。   就如今日灭世峰一战,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他的内丹才得以顺利的被收纳到了混元阴阳鼎中,从而骗过了天道。   此时,江临渊盯紧了混元阴阳鼎。   鼎中明显有他的气息,显然内丹并没有消失,就是在这鼎中。但是,他放出神识反复搜索这混元阴阳鼎,却始终没有发现他的内丹的踪迹!   他的内丹到底哪里去了?!   视线缓缓的集中到了那条翻肚的小鱼身上……   天池锦鲤肚中自有乾坤,且又贪嘴的要命,向来荤素不忌、来者不拒。它莫不会是见到他的内丹,给当成什么好吃的给一口吞了吧?!   江临渊眼角一抽,抬手嫌弃地用手指头拨了拨小鱼——也难怪它现在会翻着肚子浮在水面上,肯定是吞了他的内丹给撑的!   真是一条蠢鱼!   修长手指如勾,江临渊面无表情地把那条小鱼从混元阴阳鼎中拎了出来。   ***   呜!魔头要杀人了!林若渔发现自己被江临渊一把抓出了鱼缸时,心里都要绝望了。   不!她不能死!她还要活着回家呢!   林若渔猛然睁开双眸,就对上了一双墨黑如墨的眼睛。   那双眼睛潋滟深邃,似醉非醉。   睫毛纤长且浓密,眼尾微微上挑、欲说还羞,似一抹山水画,晕染的恰到好处。若不是此时那双眼睛正恶狠狠的盯着她,林若渔都要赞叹一声这真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呢。   长着这种眼睛的人总是多情,极易招惹桃花。   林若渔下意识弹动身体,忽而又感觉到自己内体有一股火热的气息在她的四肢百骸上下流窜。最后,竟然凝聚到了她的小腹之中,岿然不动了!   这感觉又舒适、又诡异,林若渔不明就里,突然却见对面的那双桃花眼眼角抽搐,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随着江临渊的视线低头看去,竟然发现有一道红光自她的体内向外散发了出来!   随着那赤红的光晕如波浪一圈一圈荡漾开去,林若渔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的身体被逐渐的拉长、延伸……   圆润小巧的脚趾、修长白皙的双腿、纤细柔软的腰肢、精致漂亮的锁骨、还有……那张只有巴掌大小的绝色小脸依次出现。   呀!   她、她、她又变成人了?!   林若渔还未来得及激动,下一刻又觉查到了自己身上有点不对劲。   猛一低头,她便立时见到方才抓住她的那只爪子,如今正覆盖在她微微隆起的胸口上!   爪子?   胸口?……   他想干嘛?!   林若渔檀口微张,却见那只爪子的主人——魔尊江临渊此时面沉如水分外严肃。   那柔软的触感……   江临渊不太确定,再次用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她的胸口处了轻轻的捏了捏……   呃?!   林若渔默不作声地由着他动作,又迟疑的抬起头来与那双桃花眼四目相接。而后,她就在对方那漆黑的眼眸中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化成了人形,此时正裸着呢!   “啊——登徒子!”   林若渔猛然回过了神来,用力打落了那只爪子。她的力气并不大,却有一道红光随之而出,猛地拍打在了江临渊身上。   “噗!”   触不及防间,江临渊一下子被打翻在地,一口鲜血自他的口中喷将了出来!   嫣红鲜血如点点墨梅在白衫上倏然盛开。   “咳咳!”江临渊猛然咳嗽了起来。   魔尊江临渊天才绝伦,出类拔萃,盖世无双,斩杀千万修士尚可全身而退毫发无损,又如何会被那小鱼精轻轻一推给推得吐血了呢!?   林若渔见状也是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自己的手。她向来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可能一把就把人推到吐血呢?!   再看到对方朝着她又看了过来,林若渔立时就双手抱紧膝盖蹲下了。   那头墨黑如锦缎的长发自然的垂落下来,瞬间扑满了整个脊背,把她那娇小的身躯掩藏了起来。   只是那白皙柔软的肌肤却是无法掩饰,若隐若现之间,展现出一股柔弱脆弱的美,令人不由地产生一种破坏的冲动!   江临渊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他用拇指狠狠的擦去唇角的鲜血,这才略显狼狈地站直了。   怪不得找不到他的内丹呢,原来那条蠢鱼竟然把他的内丹给吸收了?!   天池锦鲤绝无仅有,近百年才得以现世。   若不是他在多年前无意间得了一本古籍——《观世》,他也不会知道这普天之下,竟然还有这种小鱼。   《观世》中上书:天池锦鲤长于纯洁清净之地,可吸收日月精华,自带灵气。且包罗万象,内里更自有乾坤。   当初江临渊费劲心力找寻天池锦鲤,便是看中了其纯洁清净、自带灵气的特性。也只有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小鱼才能承受他炙如烈火的内丹。   但是,即使心思缜密如魔尊江临渊,也万万不会想到,这天池锦鲤“包罗万象、内里自有乾坤”的特性。不但可以将他的内丹吞入腹中而安全无虞,更是可以完全将他的内丹吸收,从而化作了人形!   江临渊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内丹,他就跟普通修士没有两样。再加上他遭受了八十道天雷的打击,肉身的修为甚至还不如普通筑基修士。   刚刚他又被吸收了他的内丹的鱼精推了一把,伤势加重直接呕血了。   墨黑的桃花眼危险的眯了起来,想他堂堂魔尊,面对天雷都面无惧色,又何曾如此狼狈过?!   江临渊十指如勾,朝着林若渔抓去,却又发现那条鱼精此时缩成了软软白白的一团,正在那嘤嘤的哭呢。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就吐血了呢?你没事吧,你会不会死啊?”林若渔委屈极了,小小声的问着。   她出自江南,一口吴侬软语,又甜又软,莫名的有种对人撒娇的感觉,直听得江临渊额间青筋爆绽,一时竟然不知该接什么话了。   “呵!那难道还要怪我自己太弱?!”   许久,江临渊用力闭了闭眼睛才止住了内心的躁动:“说,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此计筹谋多年,眼见着胜利在望,江临渊却没想到会在这条鱼精的手上功败垂成。、   这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若是故意为之,她的目的又是为何?   等等……   她的目标难道就是为了他的内丹?!   心中警铃大震,江临渊右手一勾,墨玉桌案上的一把修罗尺瞬间飞起,被他一把抓紧!   而此时低着头的林若渔自然没有看见这一幕。   如今大殿内没有点灯,昏暗无比。借着外面的火光,林若渔只能依稀见到江临渊面色苍白、白袍散乱,又披头散发的,与他方才叱咤风云、弹指间灭杀千万修士的模样实在是天差地别。   他不是大魔头吗?他不是应该很厉害吗?也不该孱弱至此啊!他莫不是早就身有暗疾啊?   白皙圆润的脚趾头在地面上惶恐不安的动了动,她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在眼眶里不停打转的泪水,又小声道:   “我真的没用力……你自己都说了,是你自己太弱了。对不起,我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啊?你可千万不要死啊……”   “我死?!”江临渊都要被她气笑了,“全天下的人都死了,本座都不会死!”   “不会死自然是最好了……”   林若渔从来没有出手伤过人,此时整个人都混乱了,语无伦次道:   “所谓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读书……不是,修魔固然重要,但强身健体更是重要,强健的体魄才是一切的根本……”   她想了想,许久才如下定了决心一般又郑重其事地说道:“若真是我伤了你,我自然会对你负责的。魔……先生莫怕。”   “……”   江临渊实在没想到那条鱼精竟然真的会如此说。   他弱?   她竟然敢说他弱!?   她还说要给他负责?   她一条小小的鱼精竟然要给他负责?!   江临渊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扶额的冲动,只是那捏紧修罗尺的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其实,在方才那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查看过了那条鱼精的周身气息,却发现她除了小腹中有他的内丹之外,竟然半点修为全无。   难道……真是个意外,她是误打误撞才吸收了他的内丹?!   若真是如此,那就先把他的内丹还来!   江临渊眼眸微眯,修罗尺上白光大盛,眼看着就要朝着林若渔的背上拍落。   ※※※※※※※※※※※※※※※※※※※※   咳!女主林小鱼就是那种能BB就绝不动手的个性啦。 第6章   修罗尺长一尺,外表看起来与戒尺无异,是由天池十万丈下的玄冰制成,乃是天下至冰至寒之物。   江临渊身据冰、火双异灵根,其中又以火灵根为主修,冰灵根为辅。所以,其内丹至热至阳、霸道无比,只有用这至冰至寒之物辅佐冰灵根才能控制。   这一修罗尺拍下,即使他的内丹是藏在大罗神仙的体内也能被一尺拍出。   江临渊面沉似水,掌中寒冰灵力浮动。房间温度骤降,连缩成一团的林若渔都忍不住抖了抖。   半晌……那举起修罗尺的手却久久不能落下,甚至还从江临渊的手腕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起了一层冰霜。   不肯回来?!   分神之后,他的内丹便产生了自我意识。今日,他的肉身虚弱,那内丹竟然就要造反了!   “放肆!”江临渊不由的怒喝出声,“还不给本座回来!”   “啊?”林若渔闻言,懵懂地抬起了头来。一眼就那江临渊眉头紧蹙,额头青筋爆绽,手中持有的修罗尺就如此堂而皇之的横在了她的眼前。   “呃……戒尺?!”   林若渔倏然瞪大了双眼,又悄悄的往后挪了半寸——要知道永安小郡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族学中的老先生用戒尺打手心。   他、他、他这个大魔头果然丧心病狂,他竟然要用戒尺打她呢!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慢慢地酝满了泪水,却又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只憋的眼眶微红,显得委屈极了。   从一条鱼莫名其妙地变回光溜溜的一个人,如此有伤风化、有辱斯文,她也不想的好嘛!而且,这黑黝黝的大殿里,根本就没有可以给她遮挡身躯的衣物啊!   林若渔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试图与他讲道理:“先生,您是个斯文人,是不能随便动武的。”   江临渊闻言太阳穴更是突突的跳动起来。   他……斯文人?!   他——令整个若叶大陆都闻风丧胆的魔尊,何时竟然变成了柔弱的斯文人!   黑眸深沉,江临渊又将这鱼精好生打量了一番。   这鱼精软软白白的一团很是碍眼,她那又软又糯的嗓音也听得他头皮发麻。更要命的是,他还发现从那条鱼精身上隐隐的透出红光——那是他的内丹正在保护她!   他的内丹竟然在保护一条来历不明的鱼精?!   这条鱼精到底是吃什么长的,竟然比蛇精、狐狸精还要妖魅动人,引得他的内丹都胳膊肘往外拐了!?   江临渊深吸了一口气,只得拿出渡天劫时的心性修为,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翻涌的气血。   可谁曾想,林若渔见他久久不语,又在这时跟他掉起了书袋来:   “先生,方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古语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如此这般的确不好,但您也不能辱没了斯文。孔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你闭嘴!”   听着鱼精喋喋不休,江临渊忍无可忍。他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即将喷出,却又在看到林若渔懵懂、带着泪光的眼神后,硬生生地一口咽下了!   “呃!”林若渔也跟着他伸长脖子,咽了口口水。那水汪汪的鹿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疑惑。   ——你是不是要疯啦?   江临渊憋得面色铁青。   她的那双眼睛,纯净清澈,是丝毫没有被凡尘俗世浸染的干净。   被那样的一双眼睛委屈地盯着,不由的便从心底浮起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他是有多久没有见过如此漂亮明媚的眼睛了!?   “咳咳!”江临渊突然就咳嗽了起来。   他自诩铁石心肠,又何时被这小小的一个眼神就弄的乱了心绪?!   什么深沉内敛!   什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什么五百年的涵养,在这刻几乎就要分崩离析、毁于一旦!   这感觉就要将江临渊逼疯了。   他一手捂住胸口,气势汹汹却又跌跌撞撞地朝着林若渔走了一步。   “啊——君子动手不动口!不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先生,请冷静啊!”   房间昏暗,江临渊披头散发、失魂落魄、状如疯狗,着实把林若渔吓了一跳。   她怎么就忘记了,此时在她面前可是会毁天灭地的大魔头啊!   大魔头这种生物,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可完全不能用她之前遇到过的人的方式对待啊!   林若渔飞快低下了头去缩成了一团。   下一刻,江临渊却突然止住了动作。   他脸色难看的低头看向自己捏紧修罗尺的手背,只见那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忽隐忽现的长出了几根白色的绒毛。   ——他一甲子一次的衰退期开始了。   之前渡劫在即,江临渊用自身修为压制衰退期的到来。如今失了内丹,修为大减,衰退期却气势汹汹卷土重来,发作时间比预计的要提早了好几日。   渡劫天雷何等厉害,他生生受了八十道天雷,早已是强撸之末。若是他此时取回内丹,便会让天道发现自己上当受骗,恼羞成怒之下定会降下更为严厉的最后一道天雷。   如今的境况,他暂时还承受不起……   罢了!   他费尽心力,竟然给自己找了个动不得、骂不得的小祖宗来。   江临渊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面容清俊,黑眸深邃——魔尊已然恢复了他往日平静无波,万事不萦于心的模样。   飞快的把长出白毛的手背在身后,漆黑眼眸同时冷冷的扫过四周。江临渊心念一动,又朝着那混元阴阳鼎一招手。   雪白微光稍纵即逝,片刻之后,那鼎中所盛的避尘无根水化成了一套雪白衣袍。   广袖一挥,直接将那白袍朝着林若渔兜头罩下,江临渊一语不发转身打坐调息去了。   “啊——”缩成一团的林若渔被从天而降的衣袍吓的一个激灵。   江临渊法术深厚,动作间悄无声息,方才她又低着头窘迫不已,根本就没有发现这套衣袍竟然是他用鱼缸里的水变的。   林若渔好不容易从衣服堆里扒拉出一道缝隙,就抬眼见到江临渊正闭眼端坐在蒲团之上,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一种眼不见为净的无力感。   “……”   水润大眼眨巴了两下,秀气的鼻翼微动,林若渔紧接着就发现堆在她身上衣服竟然都是干净清爽的!   知廉耻、识礼仪,非礼勿视、非礼勿动,这魔头……先生居然还挺有气度的。   林若渔小声道:“……多谢。”   她的声音软糯悦耳,如清凌凌的泉水清澈见底,似乎用指甲一掐,就能掐出一汪甜水来。   江临渊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但还是努力维持住了他眼观鼻、鼻观心、淡然若老憎入定的模样。   林若渔下意识便要唤人来给她穿衣,随即又想起了如今的处境。只得抹去眼角的泪水,赶紧穿戴了起来。   这是一套右衽窄袖的男装锦袍,料子柔软舒适,丝毫不输上好的内贡织金锦,款式与她之前见过的那两名小道童的服制相似。   此外,她还发现锦袍底下,还放了一套轻薄柔软的里衣。   林若渔一边吭哧吭哧的努力穿衣服,一边心道,没想到这魔头……先生还挺贴心的。   虽然自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大群丫鬟、嬷嬷的永安小郡主林若渔,也不是全无自理能力的纨绔——她的商人爹爹日常最喜欢做的就是偷偷背着她的公主娘,培养她的独立自主的能力。   因为商人爹爹的想法与做法,往往与公主娘培养淑女的理念背道而驰。所以,在这两位大神的博弈之下,林若渔从小到大接受过的奇葩培训方式也可谓是千奇百怪、数不胜数了。   原本,她学了也不过是为了哄着爹爹开心,没想到此时竟然还用上了。   果然多学一点总是好的!   飞快的穿戴好了衣袍,甚至还快手快脚把自己的满头青丝挽成了双丫髻,林若渔瞬间觉得自己清爽利落了不少。   她挺直了腰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所谓事在人为,办法总比困难多,她总能找到回家的办法!   林若渔脆声道:“先生,我穿好啦。您可以睁开眼睛啦。”   江临渊耳尖微动,但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从表面上看他正在打坐调息,实则他却是放出了神识,片刻没有放松对四周的警惕。   “灭世峰的修士都死绝了!魔尊下落不明!”   “好!”   “空畅山法宝众多,吾等自然不能入得宝山而空手而回。走!”   空畅山下火光四起,烧杀抢掠之声不断。   果然不出他所料。所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那些宵小之辈,此刻已经按捺不住了。 第7章   “先生……?”林若渔见他不动,又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江临渊缓缓睁开狭长双眸,漫不经心地打量了林若渔一眼。   修士耳聪目明、五感惊人,江临渊身为大乘期修为的魔尊,即使在昏暗无光的房间里,也能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这条天下独一无二的天池锦鲤,化成人形时是个小女娃的形象。   方才,她蜷缩在那里,是又白又软的一小团。浑身上下还散发出一股炙热澎湃的灵气——那原本是属于他的内丹之力。   天池锦鲤负气含灵,本身便可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   此时又有了他的内丹加持。这小女娃一个人便比得上这若叶大陆之中最富含天地灵气的山脉、河流。若是让她这样出去,只怕还行不了半里地,她就会被修士捉拿回去,当做灵源囚禁起来。   所以,江临渊才用大法力化避尘无根水做衣裳,掩盖了她四溢澎湃的灵气。   此时再观,她穿着的不过是普通的内门童子服制,脑袋两边还各顶着一个圆圆的小揪揪,那张还没他手掌大的小脸蛋却粉嫩白皙、吹弹可破。   她微微侧着头看他,一双黑黝黝的小鹿眼带着一丝茫然与懵懂。那娇娇怯怯、欺霜赛雪的模样,似乎他说话声大了一些,就会把她给吹散了。   呵呵!冷漠薄凉如魔尊江临渊都不得不承认这小鱼精化成的人形,竟然还生的十分好看。   “咳!”江临渊咳嗽了一声。   “先生……”林若渔听到声音眼睛一亮,轻声又问,“您可还好了?”   江临渊凤眸微眯,站起身来把混元阴阳鼎与修罗尺一并拎了起来,又叫上林若渔:“此地不宜久留,走了。”   “啊?!去哪儿?”林若渔连忙追问。   江临渊眉头微蹙,似乎在头疼她的问题。   林若渔见他不语,就自行踮起脚尖朝着窗外探头看去。   远处山峰上硝烟阵阵,极有可能是刚才的雷电造成了山火。而山下似乎更有嘈杂之声,依稀可以听见还有人喊救命的声音。   莫不是……漂亮的眼睛倏然瞪大,林若渔忙压低声音问:“先生,难道……有人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呵呵!江临渊心底冷笑,这个成语她用得倒是十分贴切,还真是孺子可教也。   于是,他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是的。”   天哪,真的被她猜到了!林若渔拉住了江临渊的袖子,又问:“先生,是土匪吗?!”   土匪?呵!   “嗯。”江临渊缓缓点头,神情意外郑重其事,“此处山匪凶狠,若不赶紧下山,你我小命休矣。”   林若渔面色古怪的抬眼瞥他。   骗鬼呢!   明明这个世界与她原来所在的世界不同,她刚刚见到的人都能飞天遁地、腾云驾雾了,他一个堂堂大魔头还会怕什么山匪?!   魔头先生还真是个大魔头,不是好人呢!   其实吧,林若渔之前十二年的人生都是平安顺遂、平淡无波的。   记忆中那昏黄温暖的午后,她的祖奶奶抱着她坐在软软的摇椅上,给她讲那些远去的、动荡的故事,四周弥漫着樱草花的香气,淡淡的,却又历久弥新。   祖奶奶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说:“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我的小鱼儿向来是个有福气的……”   年幼的林若渔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摇摇晃晃的摇椅摇得她昏昏欲睡。   说来也怪,自林若渔出生起,甬安府便风调雨顺、太平富庶,几年都没有出过大案了。   最严重的案件,莫过于狂风吹跑了张三家的衣服,被李四偷偷藏起来了;王五家的小孩儿在赵六家门前摔了一觉,两家争执了半天,直吵到了知府衙门去了。   衙门里的捕头眼见着堂下乱哄哄,手握紧朴刀眼角抽搐,心中愤懑英雄无用武之地……   今日,林若渔一下子见到了如此多神奇刺激的事情,从一开始的震惊、恐惧,到现在她渐渐回过神来,倒是意外的生出些跃跃欲试的情绪来了。   “哦……”她也没有戳破江临渊有故意吓唬她的嫌疑,顺势装作急切道,“先生,那我们快跑吧!”   “嗯。”江临渊也冷冷地应了一声。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已经来到了书房门口,推开了门。   “咕噜噜……”   这时,空旷的大殿上却忽然传出了一道古怪的声音。   江临渊一滞,俊秀的眉头立时蹙了起来。回头,却见到那小鱼精红着一张小脸,欲言又止。   什么声音?   “咕噜噜……”声音又响,林若渔飞快的捂住了肚子。   好、好丢脸啊!   这次江临渊算是看明白了。   “饿了?”   “……嗯。”   感觉到先生都快要朝天翻白眼了,林若渔忙补充:“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这委屈巴巴的语气。   真是欠她的!   江临渊用力闭了闭眼睛。掏呀,掏呀,许久才从袖中找了一颗药丸丢给她。   林若渔好奇的接过,嗅了嗅,是一股淡淡的清香草药味道:“这是什么啊?”   “毒不死!”   林若渔犹豫,来历不明之物,岂可随便入口?但是,“咕噜噜”肚子又叫。这声音听在林若渔的耳中,简直可称得上是震耳欲聋了。   卿本佳人,奈何肚饿……   反正毒不死!   林若渔心一狠,眼一闭,张口就把那黑黝黝的药丸子给吞了。   嗯?……甜甜的!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原来是颗糖丸子呀!   江临渊默不作声地看着面前小小的人儿,视线冷漠地扫过她的脚下。   浑圆小巧的脚趾头不安的蜷缩在白袍下,因为没有穿鞋袜,她只得踮着脚尖,腰肢纤细如弱柳扶风。   真是娇气!   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起了慈悲心,江临渊从一旁的书架下拽出了一双靴子直接丢给了林若渔:“拿去。”   这小鱼精身娇肉嫩的很,就他刚才捏了她的……那一下,雪白处便留下了殷红的指痕。房间虽然昏暗,但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嗯?哦……”嘴巴里含着糖丸子,在脸上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包,林若渔看着丢过来的鞋子,很是自然的就伸出小脚去。   怎么?还要让他给她穿鞋?!江临渊面无表情地想。   “啊!多谢先生呀。”下一刻,林若渔回过了神来,接过鞋袜飞快地套上了,嘴上还不忘加了一句,“先生,您人真好。”   原本那靴子拿在手上看起来大了许多,但是穿起来却意外的合脚,这引得林若渔又诧异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拿出来的这些衣裳、鞋袜穿在她的身上,都分毫不差,仿佛给她量身定做的一般。这先生实在神奇,他如何就知道她的尺寸?   江临渊眼见那雪白小脚一闪而过,隐没在清风履云靴里,只垂下眼眸淡淡道:“走了。”   这清风履云靴乃是上个月妖王送他的生辰贺礼。   此靴轻如蝉翼,行走高山间也可如履平地,若稍用灵力加持更可日行千里。这对金丹期以下、尚不能御剑飞行的修士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不过,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特别的是,当初妖王送于他时还曾笑语,穿上此靴者便会体态轻盈,可做掌上舞。若他赐予手下妖娆苗条的女修,可增不少情趣。   江临渊拿到这件贺礼不置可否,直接就搁置在书架下落灰。今日倒是便宜了这条小鱼精。   “嗯。”林若渔脆生生点头应道,真是乖巧的不得了了。   ***   空畅山位于北川荒芜之地,乃是若叶大陆魔修的聚集之所。其山高巍峨,怪石嶙峋,又形如一座空旷的孤坟而得名。   这空畅山有九座奇峰,其中又以灭世峰最为有名。   灭世峰高不可攀,如一把利剑刺破苍穹,江临渊的无绝宫就建在其之上。而方才的这间书房他不常用,只因为其下靠近忘川,且与灭世峰仅差了一个山头,所以被决明、辛夷专门用来养鱼了。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已过,风雨渐歇。下过雨的深山泥泞不堪,山路陡峭难行。   林若渔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江临渊的身后,走的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   她自小娇贵,家中出入皆有车马轿撵,如此这般大黑夜的走山路,对林若渔来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会体力不支,走到半路会成为先生的累赘。没想到,她这一路走来虽算不上轻快,但总算是没有拖后腿。腹中甚至有一股热乎乎的感觉,特别是走到了山中的背风处,她竟然还有余力观察周围。   于是,林若渔渐渐便发现走在前面的江临渊走的漫无目的、毫无章法。   他一下子带着她往山上走了一段,停了停。下一刻却又往下走去。   如此这般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趟了,只走的她都快要晕了。   他不是说要赶紧跑路的吗,如今又为何在这山中兜兜转转呢? 第8章   莫不是这魔头先生还是个路痴?或者说,他日常处尊养优,与她一般出入车马轿撵,以至于不认识自己山头的路了?   林若渔恍然大悟,自觉看破了江临渊的窘迫,犹豫着要不要叫他先坐下来歇一歇。   江路痴……咳,江临渊方才在路上把混元阴阳鼎收回到了储物戒之中。他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厚厚的云层把明月星宿一应都遮掩尽了,让人无法分辨方向。   估算了一下时辰,此时快要月上中天。耳边厮杀、焚烧之声依然不曾断绝。   空畅山上设有守山大阵,但为了蒙蔽那些杀上山来的修士们,他早已撤掉了守山大阵大部分的防御功能——这也是如今那些妖修、鬼修、魔修敢在此横行放肆的原因。   江临渊眉头微蹙。   今日,他逼着单长老说出了昊空大师的尸骸尚在空畅山的事实,也坐实了他之前的想法——昊空大师之死是一切谜团的源头,楚英韶与海外骆家之事也皆因此而起,他必须一探究竟。   脚步一顿,江临渊转了个方向。   林若渔走了那么久累坏了,手脚酸软的,她正要开口,却见那先生突然停下了脚步,一个刹车不及就要撞上江临渊的脊背。   江临渊眼观八路,耳听四方,又如何会让她撞到。浓眉一挑,便微微侧开了身去。   “啊——”   却不曾想,那林若渔看起来娇弱,手脚却灵活的很。一见前方空旷陡峭,她控制不了速度,下意识就往旁边抓去!   这一抓,迅如闪电,完全出乎了江临渊的意料。“呃!”他都来不及躲闪,直接就被那只小手拽住了腰带。   一阵沉重的坠力传来,江临渊难以置信的发现自己竟然被那条小小的鱼精一起带着往山下滚了下去!   山路陡峭崎岖,又加上刚刚下过的那场大雨,更是泥泞不堪。   “砰——”   江临渊的背狠狠砸在了一块山石之上。   下一秒,又飞快地朝着山下滚去。“砰砰砰——”碎石烂泥乱飞,冰冷的泥水渗透进他的白衫里。   雷霆万钧尚能岿然不动,没想到被这小鱼精轻轻一带,竟然就拽着他在泥里打起滚来。自修真以来,江临渊从来就没有如此狼狈过!   而这小鱼精求生欲极强,拼了命往他的怀里缩,那毛茸茸的头发扫过他的胸前,小小软软的一只,只怕稍稍磕碰到就要坏了。   罢了,罢了!   江临渊伸手一探,抓住了山崖旁的一杆青竹,这才堪堪停下了继续翻滚的趋势!   下方山风凌冽,冰冷刺骨的寒风吹佛着江临渊的白衫猎猎作响,幸亏他当机立断,若是再犹豫一秒,他们便要齐齐跌落山崖了。   清冷禁欲如魔尊江临渊都有几分后怕。   精壮的胸膛不断上下起伏,冷漠的面具早已破碎不堪——他自从遇到这条小鱼精,便时时刻刻都在焦头烂额、发疯的边缘。   “放开!”硬生生的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此时,林若渔正用两条纤细的手臂紧紧的捁着他的腰,顶着两个丸子一般发型的小脑袋更拼命的往他的怀里挤。   她的身体又软又小,有股子淡淡的清香气息,轻飘飘的好似没有一点分量。   低下头去,江临渊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见到那两个黑色的小揪揪乱糟糟、毛茸茸的。纤细的肩膀也在微微颤抖着,显然是吓坏了。   真是又小!   又弱!   又娇气!   江临渊深吸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   千万不能被她娇弱的外表给蒙蔽了,方才那小鱼精带着他往下坠的力量那谓是犹如泰山压顶!   “下来!”江临渊喝道。   “唔……”   已经被翻滚的七荤六素的林若渔小心翼翼睁开了一只眼睛,她悄悄地四处观察,确认发现自己终于安全了,这才抬起了头来。   “啊,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这次的感谢可说是完全出自林若渔的真心了。   圆溜溜的大眼睛水润清澈,纤长浓密的睫毛闪动犹如蝶翼,这似乎比那漫天的星辰还要璀璨漂亮。   而那悦耳雀跃的声音听起来又轻又脆,只听得江临渊微微一滞。   不对!   被她一掌拍出一口老血、被她气的怒发冲冠、被她拽得在泥地里打滚,这些还记忆犹新。   但是……   丢,是不可能丢的,毕竟自己的内丹还在她身上。   打……可能也打不过,毕竟他的内丹还在一直保护着她,从而克制了他的力量。   “好了,下来了。”声音虽然冷漠依旧,语调里却意外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无可奈何。   林若渔小脸一红,立时从江临渊的身上爬了下来。   这真是有辱斯文啊!她怎么就窝他怀里去了呢?!   再偷眼看去,刚刚因为他做了她的垫背,她自己身上倒是没有沾染一丝半点的泥水,依然清爽干净。   然而先生身上又是泥点子,又是血点子,又披头散发的,更是状如疯狗,真是没眼看了。   “对不起啊……”   林若渔见那黑黝黝、寒风呼啸的山崖底,心中更是一阵后怕——方才若是没有江临渊做垫背,她可能就要掉下山崖了。   先生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啊,她定要找个机会报答!   林若渔如此想着,余光又见到山崖下有一处似乎在发着光。   “这是什么?”   那道光却绝不是方才雷击的火光,而是忽隐忽现、很是柔和的光芒,在黑夜里看起来倒似珠宝散发出来的柔光。   “走了。”   耳边传来了江临渊冷冰冰的声音,林若渔虽是心中好奇,但还是忍不住朝着发光处又看了一眼。   “等等……”她犹豫道。   又怎么了?江临渊一甩衣袖转身就走,根本不想理她。   林若渔见状急了,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快速道:“先生,你看!”   之前被她一把拽下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江临渊唇角紧抿,一脸警惕的随着那条鱼精指的方向看去。   “这是……?!”   这一看可不得了,狭长的桃花眼倏然瞪大。   江临渊二话不说,一撩衣袍,就要朝着那光芒散发处飞身跳下去。   “啊!?不要!”   林若渔当然不知道她到底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目瞪口呆中就见到那先生突然做出了一幅要跳崖的姿势。   “先生!”事出紧急,她下意识就用力拽住了江临渊的衣袍。   “砰——”   下一刻,泥水四溅,刚刚一跃而起的江临渊,就被林若渔生生的拽了个狗啃泥!   “放手!”   江临渊亲吻着大地,咬牙切齿。   “哦、哦、哦!”林若渔忙松开了手,蹲下身,不放心地用手指头戳了戳他,又问,“……您没事吧?”   “没——事!”江临渊大脸朝下,差点没把一口银牙咬碎。   “那就好……”林若渔又指着不远处,谆谆善诱,“其实那边有条山路可以下去的。您不需要跳崖的!”   我才不是要跳崖!   “……好。”   江临渊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起身如一道离弦的箭朝着闪光点奔去。   “诶!等等我!”林若渔也追了上去。   光芒微弱如流萤稍纵即逝,旋即便又消散在茫茫夜色之中。   江临渊面如冰霜,紧追不舍。淡薄的白衫被寒风吹鼓,便一只翱翔的鹰隼,凶狠桀骜。   半晌,他终于来到了山崖下,一处陡峭崎岖的山壁前停了下来。   “竟然在这里?”   修长的手掌骨节分明,江临渊轻轻的摩挲着山壁,墨黑的眼眸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不惜废掉自身修为,由修真到修魔,成为一代魔尊,目的就是为了找一个真相。   可是,整个空畅山在他的掌控之下,已经反反复复的被搜查了无数遍,他依然没有发现那处传说中的地方,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得到的消息是错误的。   没想到,今日他刚从单长老的口中得到了准确讯息,此时就被这条鱼精如此轻易地发现了?!   这难道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林小鱼就要展现她锦鲤本鲤的体质啦~ 第9章   过了许久,林若渔终于吧嗒吧嗒地跑到了江临渊身边。她都快要累散架了,站在一旁小小声喘气。   江临渊也不理她,视线冷冷的扫过四周。随即,一手按在石壁之上,全身灵力开始快速运转。   四周温度骤降,林若渔狐疑的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   这是又要下雪了吗?   忽而,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石壁竟然如豆腐渣子一般整个儿都掉落了下来。紧接着,倏然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山洞来。   “这……?”林若渔惊讶地张了张嘴,抬眼就看到江临渊一掀衣袍便走了进去,“等我呀!”   穿堂风呼呼作响,直吹得人冷到骨子里去了。这个山洞看起来年代久远,狭长潮湿,两旁的石壁上长满了青色的苔藓。   “滴答!”有水滴从山洞顶掉落下来,滴在了林若渔的鼻尖上。   抬头看了一眼洞顶,林若渔发现上面有无数条长长的石钟乳垂下,淅淅沥沥的水打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叮咚作响。   她小声问江临渊:“这是什么地方啊?”   江临渊瞥了她一眼道:“此乃昊空大师埋骨之地。”   “埋骨之地?是陵墓?!”林若渔吓了一跳,掖紧了衣袍离江临渊又近了一些,“此处如此潮湿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呀。”   江临渊闻言似笑非笑道:“葬在此地自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言毕,他便径直的往山洞深处走去。   山洞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前方也就江临渊的白袍散发着一丝萤光,林若渔深吸了一口气,赶紧跟了上去。   自他们走后,那破碎的山壁却又缓缓的恢复成了原貌。天边一轮圆月悬挂,稀薄的月光透过丛林照射其上,寂寥寒冷,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   “滴答!”   “滴答!”   越往山洞深处走,那滴水的声音越大,恍惚间似弹奏着一曲悠远绵长的乐曲。林若渔小心翼翼的贴着岩壁走,结果还是有一滴水滴到了她的鼻子上。   她忿忿的用袖子擦去,抬头直接望向了洞顶,却惊讶的发现他们转了好久,竟然又转回了原地来了!   再放眼四周,也不知在何时此地竟然起雾了。四周迷雾重重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先生!”林若渔脸色苍白、气若游丝,“我们是不是碰到鬼打墙啦?!”   什么鬼打墙,只不过是防御结界而已。   江临渊漫不经心地瞥了林若渔一眼。   那小鱼精长长的睫毛卷翘,一颤一颤的如蝶翼般脆弱魅惑。又因为寒冷,小鼻头被冻得红彤彤的,显得分外娇弱幼小。   她自己便是个颠倒众生的小妖精,难道还会怕鬼?   他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那可怎么办呢?”林若渔有些发愁。   小时候,祖奶奶总喜欢给她讲那些个古怪稀奇的民间传说。   在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中,鬼打墙、鬼新娘、狐狸精勾引了白衣秀才、黄大仙为了报恩跟在农夫身边几十年……   山中精怪虽非我族类,但也不乏善良可爱之辈。   年幼的林若渔听着这些故事慢慢长大,她的公主娘虽然从小就给她找了教习嬷嬷,励志把她培养成一名窈窕淑女,但终究还是没有阻止她与长辈亲近。   所以,林若渔如今一说起这些怪力乱神的民间故事来,自然如数家珍。再结合起之前她的遭遇,这个世界可与她的不同,肯定有那些无法解释的玄幻力量存在!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林若渔飞快地提出建议,“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吧?”   江临渊垂眸道:“你都说了鬼打墙,这又如何出去?”   林若渔秀眉微蹙,努力回想着祖奶奶的话:“啊!似乎吐口水是可以破鬼打墙的。”   “吐口水,呵呵……”江临渊道,“吐泡泡才是你的专长吧。”   “不是吐泡泡,是口水。”林若渔再次强调,“还有童子尿也是可以的……”   光线昏暗,她不太确定的打量了一下面前形容模糊的江临渊,说话的声音倒是越来越轻了。   先生可还是童子?   这句话终究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敏锐聪慧如江临渊怎么看不出她的想法,这一想,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又要忍不住突突跳动起来了。   而偏偏那小鱼精还不自知,没多久她又软糯糯的问:“先生,你听那水滴声啊,像不像一首曲子……?”   呵!曲子?还真是有闲情逸致!江临渊在心底默默的翻了个白眼,直接祭出修罗尺,朝着已经找出的结界阵眼狠狠扫去!   若叶大陆修士之中,除自身修炼之外,更有炼器师、法阵师、符篆师、灵兽师、灵植师等。   昊空大师当年便是若叶大陆最有名法阵大师。江临渊身为其关门弟子,法阵之术也是尽得其真传,青出于蓝。   不过,自从昊空大师死后,江临渊便在不碰任何与法阵有关的东西,在他的无绝宫中更是不见一丝法阵。   其中的原因不得而知。   世人皆道那昊空大师乃是为了那小弟子才被魔修害死的,而他千辛万苦救出的小弟子最后却转投了魔修,变成了一代魔尊。   世人也只道这世事无常,昊空大师若地下有知,真的要被活活气活回来了。   但是,事实真是如此吗?   修罗尺挥动,寒风猎猎。   江临渊面沉如水,白衫飘摇如风。狭长的山洞中温度骤降,石钟乳上的水滴往下落的速度更是随着风声越来越快。   林若渔见状赶紧贴着石壁站好。   此时,先生正拿着他那长长的戒尺漫无目的抽打着空气。光线昏暗,他披头散发、形容迷离,气势汹汹大有疯癫之势。   但随着他的抽打,那鼻尖的潮湿气息倒是越来越微弱。迷雾渐散,连带着四周环境也渐渐清晰了起来,依稀可以看到远处黑洞洞的蜿蜒小道。   好生玄妙呀!林若渔心中激动,却还是一声不吭,生怕自己妨碍了他的发挥。   这时,从那蜿蜒小道中却忽而传来了木鱼敲击之声。   “笃——”   “笃——”   “笃——”   ※※※※※※※※※※※※※※※※※※※※   咳!五百年的老处男,我会告诉你? 第10章   敲击声由远及近传来,依稀还可听到喃喃地念佛之音。几乎就要把山洞中原本的水滴声给掩盖了。   林若渔心下好奇,极目望去。   只见,山洞内突然白光大盛,在那片明亮刺目的光芒中缓缓走来了一名身披青色袈裟的男子。   青色本就是十分清淡温柔的颜色,如今仿佛就是为这男子量身定制一般。   他,和光同尘,缓步而来。年轻俊秀,无悲无喜。   “你来了。临。”   若有似无的叹息声从那男子姣好的唇中吐出。一双温和的眼睛缓缓抬起,眉心处却有一点赤红的朱砂痣,勾魂摄魄!   哇……林若渔目瞪口呆。   而江临渊早已在第一声木鱼声敲响之前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声道:“师尊。”   嗯?这便是传说中的昊空大师?!   林若渔眨巴了两下大眼睛。   昊空大师不应该是个老和尚吗?他为何如此年轻,看起来似乎与江临渊一般年纪。而且,那昊空大师不是早就死了吗?   啊!难道……这是昊空大师的鬼魂?!   林若渔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迅速贴紧了石壁,一脸的警惕盯着前方。   昊空大师身披光明、面容恬淡,处于微光之中宛若神人。   而江临渊却隐没在那片黑暗之中,面无表情,令人根本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笃——”   木鱼声戛然而止,昊空大师广袖一展,面前立时出现了石桌、石凳,并一壶浊酒。他柔声道:“多年未见,为师与你共饮一杯,临,可好?”   酒水甘冽,林若渔在一旁都闻到了那令人微醺的酒气。   江临渊却站在黑暗中之中,不为所动。   “临,你还在为那件事情耿耿于怀吗?连一杯酒都不愿与为师喝?”昊空大师将酒杯放回到了石桌上,面上难掩失望之色。   “师尊?呵!”江临渊忽而抱胸于前,似笑非笑道,“师尊故去多年,只怕是连佛门的三皈五戒的忘记了?”   昊空大师一滞,抬手却是轻轻敲击了一下木鱼。   “笃——”   “多年未见,为师竟然忘记了,当年的临是一位多么的循规蹈矩,端方正直之人啊。为师念念不忘的可都是当年的临。临啊,既然如此,为师便带你回忆回忆过往,如何?……”   “笃——”   也不容江临渊拒绝,木鱼声伴随着喃喃的念佛之声又起,昊空大师兀自伫立于微光之中,四周却突然景色大变。   “轰——”火光四起,到处残垣断壁,焦尸遍野。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突然从尸堆中探出,挣扎着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女尸。   又过了许久,一名幼童才艰难地手脚并用从尸堆里爬了出来。   他表情木然的看着周围。   “笃——”   远处,一名年轻的僧人头戴斗笠、汲着草鞋,逆光而来。他眼含不忍之色,朝着幼童蹲下身去,柔声问:   “我乃上华明昊空。孩子,你可愿随我上上华?”   幼童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眼眸漆黑空洞。   半晌,双拳紧握,他又倔强的摇了摇头。   “竟然不愿意?”   年轻僧人无奈一笑,凭空取出一把戒尺,交到了幼童的手里:“你既不愿走,我也不勉强。你带着它,它可保你平安。”   幼童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接过了戒尺……   “笃——”   木鱼声又响,场景再次变化。   当年的幼童已然变成了俊逸少年。   他鲜衣怒马,一骑绝尘,取得了上华选拔的头筹。可是,到了问灵阶段,少年却抿嘴不语,倔强地不肯说出自身父母来历。   上华掌门与一众长老齐聚芳华之巅,对此只得摇头拒绝、遗憾不已。   “上华历来门规森严,向来不收来历不明之人为徒。你若是始终不语,那只能说上华与你无缘。你回去吧。”   少年表情肃然,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慢——”   就在此时,有人推开沉重的大殿之门,身披光明,缓缓行来。   是他,是当年那名年轻的僧人。   多年过去,幼童已经长成了少年。而他却无半点变化,眉心的朱砂痣赤红依旧。   “不好意思,是我来晚了。”   僧人行至大殿中央,指着少年手中的戒尺道:“临,出自东海之滨的楚家,早已在凤凰城拜我为师,此修罗尺便是我赠予他的拜师礼。”   少年倏然抬起头,墨黑眼眸直直的盯住了那僧人。   年轻僧人回视于他,笑容恬淡,眼眉温柔。   “笃——”   场景又变。   寒来暑往,花开花落,年轻僧人在梧桐树下弹琴,少年人在梧桐树下练武。   转眼间,少年人变成了身材颀长、俊逸非凡的青年。而年轻僧人却容颜未改,只是眼底更加的纯净温柔。   僧人青衣赤足,飘飘欲仙,起身将手中的琴交到了青年的手中:   “临,你既已修得金丹,日后便要以天下为己任,维护若叶大陆的和平。此乃凤凰焦尾琴,乃是你母亲的遗物。今日,为师便将它物归原主。”   青年抚摸着焦尾琴久久不语……   “笃——”   “笃——”   “笃——”   木鱼声声,伴随念佛之音喃喃。   “你都忘记了吗?”   “你如何能忘记?……”   犹如魔音穿脑,声声入耳。   林若渔躲在小小的角落,目瞪口呆之余居然觉得那景象转换实在是精彩绝伦,简直比她在家里看的戏文、话本子还要好看百倍。   若不是她听了昊空大师与江临渊的对话,知道这是先生的过往,是先生真实经历过的,她都要忍不住为之鼓掌叫好了。   只是……   林若渔突然捂住了肚子,微微皱眉。肚子涨涨的、热热的,甚至还有点隐隐作痛。   唔?这是吃错东西了?   “……先生?”她低低的喊,却眼见着江临渊黑眸中竟然划过一丝迷离、纠结的神色。   “笃——”   下一刻,场景再次变化!   “临!”   一道爽朗轻快的声音盖过了木鱼声,“昨日我挑灯夜读,今日考试,我定会拔得头筹!”   一名头戴玉冠的年轻公子的身形渐渐出现在了僧人的身边,他手持白纸扇,笑得嚣张跋扈、洋洋得意。   “昊空大师与我作证,若我赢了你,你就等着给我铺床叠被、洗衣服吧!”   昊空大师抿嘴浅笑不语。   那年轻公子上前一把勾住了青年的脖子,只恨不得把自己挂到青年的身上去。   青年虽面无表情,但唇角还是无法抑制的微微勾了起来。   “笃——笃——”   木鱼声渐渐密集急促了起来。   “临!”   “临公子!”   “临哥哥!”   呼唤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或沧桑、或清脆、或欢快,一道道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扶老携幼、纷至沓来。   江临渊隐在黑暗之中不动声色,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着。   “笃——”   “笃——”   昊空大师举起双手,光芒大盛。在他的身后,青年公子与那些男男女女都面带笑容,迫切地呼唤着江临渊。   “临,你看大家都在这里。大家都很想念你,你快些过来,你莫要忘记了……”   “临!快来!”   “临哥哥!”   “临公子!”   声声呼唤殷切,伴着那喃喃地念佛之声,令人根本无法抗拒。   江临渊神色微动,缓缓地抬起了左脚…… 第11章   “呜呜……”肚子越来越痛了。热得好像要烧起来了一样,林若渔心里也急得要死。   这是什么昊空大师啊!他根本早已死去,留在此地的不过是一个不怀好意的鬼魂而已!   而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妖法弄出来的!   别以为使用那些障眼法就骗得了她!   林若渔自小便有些神奇,除了她出奇好的气运外,还能自动分辨别人对她散发出来的善恶情绪。   ——若是那人出自善意,即使表现的凶神恶煞她也能在第一时间体会到。而那人若是恶意满满,即使他再伪装的慈眉善目,林若渔也能一眼看穿。   从小到大,这个能力为她与她的家人躲过了数次灾祸。她也对她自己的感觉深信不疑。就比如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江临渊。   他被人口口声声称作大魔头,林若渔却未曾在他身上发现过对她的恶意——这也是她愿意跟着他一路从空畅山下来的原因。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往日这份善恶之感,她只能当做当事人体会。而今日,她却很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个和尚,对江临渊的不怀好意!   不行、不行,不能让先生落入圈套去!林若渔深深吸气,大喊了一声:“先生!”   这清脆的声音一下子打乱了木鱼声。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修为高如魔尊,想要控制他强大的心神本就是艰难异常。那和尚也不过是看准了机会,偷袭成功。而此时江临渊一滞,便陡然清醒了过来。   他面容凝重,身上冰冷的戾气猛然爆发出来,黑暗范围瞬间就扩展开去,将那片光明鲸吞蚕食。   和尚无暇对林若渔发作,口中不断喃喃道:“临,你如何能忘记呢?”   “笃——”   “笃——”   “笃——”   木鱼声一下子急促起来,密集便如风雨骤来。   白光大盛,耀眼夺目,场景再次变化。   月黑风高,寂静无声。   昊空大师独立高台,面色惨白,笑容依旧:“临,我不怪你。不怪你……”   突然,“嗖——”远处破空之声起,昊空大师扑将过来,挡在了青年身前。   “破!”一道箭矢直接插/进了他的胸口,没羽而入!   与此同时,那年轻公子面前的地面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缝,“临——”便径直掉落了下去!   而刚刚还在欢欣鼓舞的呼唤着江临渊名字的男男女女的身边,忽而燃起了熊熊大火。无数人在火海中挣扎,被生生地烧成了焦炭!   惨烈的呼喊声震耳欲聋,混杂着木鱼声与念佛声,四周便如人间炼狱一般。   “轰——”中了一箭的昊空大师身被火灼,唇边溢出鲜血,但依然在笑着:“临,莫要忘记……”   “莫要忘记!”   “莫要忘记!”   “如何能够忘记?!”   “砰——”青年跪倒在地,神情颓然,看着满目苍夷,竟然发不出一丝声响。   林若渔完全被眼前的残像惊呆了,一时之间连肚子痛都忘记了。   “……先生。”她急切地朝着江临渊望去,却见他一动不动地站立在黑暗之中,那无边压抑的阴鸷几乎就要将他吞没。   “这小子五时不遇、命犯孤煞,若无天大的气运,皆会被其拖累!”   “你还留着他作甚,还不把他丢到乱葬岗去!”   “他果然是个怪物,只要与他在一起的,都没有好下场!”   “怪物啊!快打死他!打死他!——”   嘈杂之声不绝于耳,江临渊墨黑的眼眸渐渐变得残忍凶狠,满身的煞气更是抑制不住要迸发出来了。   是啊,他如何会忘记呢?   一次次的希望换来的只是失望。失望堆积,他的心早已筑起了高高的围墙。层层盔甲护卫下,没有期待,便没有失望,便不会再受伤!反正这世上本就是利益勾结,哪里还有一片最赤诚的真心?   至于那些无心人,呵呵……那都杀了便好了。   他垂着头,朝着那片火海缓缓走去。   “先生!——”   突然,一声清脆急切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本软糯糯的嗓音此时几乎都要喊劈叉了,听得出带着满满的关切。   “咳咳!那些都是假的!就与海市蜃楼一般!是假的!不要过去啊!”林若渔捂着肚子,喊得声嘶力竭。   江临渊微微一滞,却没有停下脚步,握紧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暴绽。   呜……那糖丸子确认没毒?!为什么她的肚子越来越疼了!?林若渔咬了咬牙,全然不顾的冲了上去,一抬手……   一把拽住了江临渊的头发!   其实,她原本想拉的是江临渊的衣服,但是他动作太快,以至于她只够堪堪拽住了他披散在身后的墨黑长发。   “嘶——”江临渊吃痛,黑眸之中滑过一丝血色。   他飞快回头,就见到一双乌溜溜如黑葡萄的大眼睛。白皙纤细的手指头紧紧拽住他的头发,小姑娘脸色苍白,但表情倔强。   “别去。先生……”   话音未落,江临渊愣怔之下只来得及双臂一展,将那小姑娘接到了怀中。   小小、软软、轻轻的一只,似乎稍稍用力一点就要弄坏了。   江临渊措手不及,只得阴沉着一张脸,却又小心翼翼、略显笨拙的搂住:“……怎么了?”   “肚子疼……很疼啊……”一张漂亮的小脸皱巴巴,额间全是冷汗。林若渔拽紧了他的衣袖无情地控诉,“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啊?!”   江临渊一滞,大掌立时按到了她的肚子上。   “……”林若渔下意识就要挣扎。   “别动。”   一股清凉的气息直接传来过来。   “青璃炽火丹。”江临渊俊眉紧蹙。   “啊?”   “方才给你吃的乃是青璃炽火丹……”   江临渊乃是冰火双灵根,一般身上带着都是于火灵根有益的丹药。   青璃炽火乃是火灵根修习之圣药。只因其乃是用琉璃火淬炼而成,品质最为纯净,味道甘醇。是特别适合他的内丹。他一时不查,理所当然就翻了这枚青璃炽火丹给那小鱼精吃。   可是,他却忽略了,小鱼精身上虽然有他的内丹,但终究还是水中之物。所谓水火不相容,她现在肚子疼,便是属性相克的关系。   “……抱歉。”   “呜呜……”   “……对不起。”   随着冰魄之力的注入,肚子里热涨的感觉消退了些许。林若渔感觉好多了,但一只小手还是紧紧的拽住江临渊的袖子。   江临渊垂眸看着那只小手。   “别去啊,真的别去,先生,那可都是障眼法啊。”   小鱼精疼的脸色煞白,粉粉嫩嫩的嘴唇都没了血色,可是,到了此时,那用他的内丹化成人形的小鱼精,她最惦记的却还是他的安危……   江临渊依然面无表情,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的意味可以说是十分的明显了。   旋即,指尖接触的竟然是那样柔软的触感,让江临渊微微一愣。   “咔嚓——”心房处那坚硬的盔甲似乎松了一块,他的心都一不小心跟着颤了一颤。   ※※※※※※※※※※※※※※※※※※※※   两位一体了解一下,咳! 第12章   “本座岂会怕他?”   大掌又揉了揉小鱼精柔软的头发,直接把她的头发都揉乱了。江临渊倏然起身,玉立身长,白衣猎猎,缓步向前。   “师尊?呵呵。不过是抢了一缕残魂,脸就敢如此之大。”   “当然,也无需提醒,我如何会忘记,忘记昊空大师的一番辛苦栽培。又如何会忘记,众人皆因我而死。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江临渊全身戾气暴涨,一挥手,蓬勃灵力如滔天江水,连绵不绝,直接将那熊熊火焰浇熄。   “本座本就是命犯孤煞、五时不遇的命格。野性难驯、肆意妄为,这才是本座的本性,对吗?!”   “不——”   和尚刚面露恐惧之色,“砰!砰!砰!——”身形便如一团水雾陡然消失。连带着那些烧成焦炭的男男女女也一同消失不见了。   光明逝去,山洞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滴答!”是石钟乳上的水滴在地面上的声音,显得整个山洞幽静深远。   “哇!”林若渔揉了揉眼睛:“他们都不见了?……好了?是鬼打墙破了吗?!先生真是好生厉害呀!”软萌萌的声音带着欣喜,“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江临渊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四周。   方才那些都是他的过往,他的心结,他的心魔,若没有林若渔的几次提醒,他几乎就要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之前几次用灵力试探之下,他更是发现,那法阵筑造之人似乎提早就料到了终有一日他江临渊会来此破阵,其每一个阵眼的摆放都在克制着他的冰、火双灵根的灵力。   先前为抵御渡劫天雷,他的灵力实在消耗过度。最加之,他的内丹此时并不在体内,更是修为大减。   额间青筋爆绽,黑眸快速划过一道阴鸷的血色,江临渊忽而朗声又道:   “如此这般就想阻碍本座?未免也太小瞧本座。尔等不惜引发天破之灾,也要抢走师尊的一缕残魂,本座倒是要看看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话音未落,手中的灵力暴涨,修罗尺挥出的寒风更是凌冽萧杀、气势磅礴,整个山洞不堪重负,地动山摇,似乎下一刻便要倒塌下来了。   “滴答滴答!”   山洞之中水滴之声更是清晰明显,叮叮咚咚的似乎混成了一曲激昂古老的乐章。   躲在一旁的林若渔,渐渐的被那水滴声吸引了。懵懂抬头间,她突然见到那道他们在山崖下见过的柔光再次出现,忽隐忽现如暮暮老矣尚在苟延残喘。   “这光……?!”   “破!”江临渊灵力暴涨,生生撕裂开了那层浓浓迷雾,四周瞬间一片敞亮——此道法阵结界只剩下最后这一道屏障了!   “啊——”与此同时,一道尖锐难听的嚣叫之声骤起,犹如长长的指甲猛然滑过了黑板,无数残肢从石壁内伸了出来。   同时,更有数之不尽的黑色骷髅影影重重、湿湿黏黏地从石壁内挣扎而出,伸长了墨黑带着残肉的骨爪,颤颤巍巍的朝着她抓了过来。   “呃!?”林若渔何时看过这种场面,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江临渊飞身上前,一修罗尺打来,立时把那聚拢在林若渔面前那漫山遍野的黑色骷髅打散,又对着她高声喝道:“走!”   “哦……走……”林若渔口中应着,虽然脸色发白,但总算是回过了神来。   真娇气!   江临渊眉头紧蹙,直接一手拎起了林若渔的衣领。他身高腿长的,拎得她双脚瞬间就离了地。   下一秒,那地上突然就伸出了无数条血肉模糊的残肢,堪堪擦过了林若渔的鞋子。   “好险!”林若渔圆眼大睁,惊魂未定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那些余下的骷髅却在这时猛然张大着那似无底深渊般的大嘴,又是一声刺耳的嚣叫骤然响起:“啊——”   声音尖锐难听,一听之下便会令人感同身受,生生体验那被化骨片肉、被活活分尸的痛苦。   “唔!”林若渔感觉自己都快要死了。   “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江临渊喝道。   林若渔向来乖巧,都不需要他说第二遍,就忙不迭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又紧紧闭上了眼睛。   “百鬼夜哭?”   江临渊一把搂住小鱼精的腰,防止她掉下去。冷眼睥睨这四周满布、爬行着的恐怖异常的残肢与骷髅。   百鬼夜哭乃是上古邪阵,摆阵之人需坑杀数以万计的修真之人,抽骨剥皮,只留下一具具骷髅与残肢,填在法阵的四方。   被此阵坑杀者,则生生世世难入轮回,怨气便会日积月累,浩如烟海,神佛难破!   “神佛难破?”江临渊眼眸微眯,“本座倒是要见识一下这上古邪阵的厉害!”   话音未落,他口中便发出一声轻啸。   那声音清冽如磅礴汹涌的滔滔江水,竟然生生盖过了百鬼夜哭之声。那些黑色骷髅触及啸声,虽心有不甘,也只能如排山倒海一般化作了一团团飞灰。   半晌,飞灰散去,不远处似乎出现了一丝散发着柔光的缝隙。   “就是那里!”   江临渊眉心倏然跳动了起来。他耗费心力,殚精竭虑找寻的真相就在前方!   然而,随即,他便发现他若想再进一步,却犹如有着万水千山的阻隔。即使耗费全身灵力,但依然举步维艰!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即使身死道消那又如何!   额头冷汗如雨,江临渊唇边含笑,竟然被他硬生生的往前了一步。   但,只这一步,就已经让他气血翻涌,嘴角更是沁出了一丝血迹。   江临渊不以为然的擦去血迹,唇边渐渐勾起了一丝残忍暴虐的笑意。   他早已知道这道法阵乃是多个阵法的叠加组合而成,只是没想到这百鬼夜哭的上古邪阵竟然不是最后一道。那就是说,另外还有最关键的、更厉害的一道法阵没有被破开!   为了阻他,那人竟然布下了如此精妙绝伦又丧心病狂的法阵——以鲜血、杀戮、惨死的冤魂为阵眼的法阵!   呵!如此甚好,那就鱼死网破!   以杀止杀!   谁都别想止住他的脚步!   杀!   杀!   杀!   转瞬之间,江临渊眼眸之中血色更盛,几乎就要布满了整个眼眶!而他那握紧修罗尺的手上更是长出了一根根雪白的毛发,在幽暗迷离的法阵之中闪现出危险的气息!   山洞中空气凝滞,如灭世即将来临!   而就在这时,被颠得七晕八素的林若渔渐渐恢复了神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整个人已经窝在了江临渊的怀中。她也不敢随便睁开眼睛。视觉缺失,听觉却更是灵敏。耳边传来的水滴之声清晰明显,声声入耳。   “滴答!”   “滴答!”   这水滴声……   之前林若渔便一直在听那水滴之声。那声音时断时续,即使方才随着和尚一同出现的木鱼声与念佛声,都没有掩盖住水滴声。此时,她闭着眼睛侧耳倾听,总算是听出来这是在弹奏什么乐曲。   嗯?这里弹错了!   她的指尖微微一动,一道红光弹射了出去…… 第13章   “滴答——”红光掠过水洼处,落在此处的水滴声立时便有了变化。   诶?怎么突然肚子里就一阵轻松?!林若渔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突然,耳边那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忽而就变成了激昂澎湃的琴声!   琴声肃杀,如有千军万马纷至沓来。金戈铁马,鼻尖更是依稀可以闻见那血腥之气。   竟然是这样?!   林若渔猛然瞪大了双眼,回过了头去。   她之前见过的那道忽隐忽现的柔光倏然大盛,那明亮闪耀的光线瞬间撕开了整个昏暗的空间。   像是一道门被打开了!   林若渔下意识便举起手阻挡刺目雪亮的光线,再抬头却见江临渊也面无表情地朝着她看了过来。   光线明亮,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那原本漆黑的眼眸中带着一片血色。   林若渔微微一愣。   原先光线忽明忽暗,江临渊又一直隐没在黑暗之中,她到此时才终于看清楚了江临渊的长相。   竟然如此的……年轻、俊朗!   《世说新语.容止》中有形容嵇康:“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每每看到此处,林若渔便在心中想象嵇康的模样。   古有掷果盈车、看杀卫玠、貌似潘安,她却觉得嵇康才是自古风流倜傥第一人。只可惜斯人已逝,徒留其狂放任性、落磊不驯的形象留给后人凭吊。   但是,林若渔万万没想到今日见到的状似癫狂的江临渊,竟然符合她对美男子的所有想象——如此俊美!简直可以称作为妖孽!   “你?!”江临渊、林若渔不约而同开口。但心中疑惑尚未出口,突然又一阵地动山摇。   “铿——”   琴声之中杀机毕露,“砰砰砰!”无形的风刃擦着林若渔的脸颊而过,直直的砸进了石壁之中。紧接着,自她身后,“轰隆隆”一阵巨响。   突然一道浑浊的滔天浪潮从山洞的深处奔涌而出,直接化成了暴怒的骷髅头像。   “休想走!”   骷髅咆哮,嘶哑难听的声音随之而来。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暴怒癫狂!   下一刻,却又是念佛之声传来,骷髅头像却变成了昊空大师骤然出现。   “快走!临,快走!”   出生太平盛世的林若渔何时见过如此场景,她瞪大了双眼,已经完全被吓傻了。   骷髅与昊空大师的形象交替出现。   昊空大师面容清俊,看起来与方才她见过的一般无异,但是,这次她从他焦急的面容上却感受到了满满的善意。   这是怎么回事?!   江临渊大掌一按,就把吓傻了的小鱼精的脑袋重新按回了自己的怀中,口中冷冷道:“原来如此,阵灵总算是出现了!”   所谓阵灵,乃是整个法阵的灵魂。   先前江临渊面对法阵发出诸多恐吓威胁,其实,那些话他都是说给那阵灵听的。   说百鬼夜哭为上古邪阵,不仅是坑杀上千上万的修士,更是需要摆阵者割裂自己的魂魄以镇压被填在法阵之中的上万冤魂——也就是说,此时江临渊面对的阵灵便是百鬼夜哭的摆阵者!   方才林若渔用青璃炽火丹之力,无意间破开了最后一道法阵,那摆阵者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不惜显出原身想要阻止他们的离去。   面对这骇浪涛天,江临渊面无惧色,将他家小鱼放在一旁,一双如血赤眸如深渊诡异莫测。他一字一顿道:   “等的就是你!把吾师尊之魂魄还回来!”   下一刻,只听见“咔咔”之声响起,江临渊身上的白袍已然尽数裂开,健硕光洁的肌肉、皮肤上瞬间长出了银灰色的毛发!   “天哪……”   林若渔目瞪口呆地仰头盯着挡在她身前的江临渊。   只见他的身形越来越长、越来越大。那如一座小山般的脊背,上面覆盖着闪耀着银白光泽的短毛。   同样毛茸茸的脑袋上支愣着两个尖尖的耳朵,耳朵上还下垂着深灰色毛发,就如梳了两角辫似得。最后,他……它的身后更是长出了一根蓬松柔软而又硕大无比的雪白尾巴!   江临渊竟然眼睁睁的在她的面前变成一只巨兽?!   而与此同时,骷髅阵灵已然追到了他们的跟前。林若渔尚来不及凌乱一秒,就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巨兽与骷髅激烈地碰撞在了一起!   山崩地裂、天塌地陷!   若如果说江临渊破之前的法阵不过是信手拈来,而那此时才真正算是棋逢对手!   “吼——”巨兽咆哮,尖利的牙齿一口咬穿了骷髅的喉咙。   “没想到啊!没想到!魔尊失去了内丹,竟然还有余力与老夫一战!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堂堂魔尊不仅仅是魔修,竟然更是妖兽之体!”   骷髅岂肯善罢甘休,嘶哑苍老的声音啧啧有声。下一秒,立时又变成了昊空大师的模样:“临,你这是想弑师吗?!你怎么可以枉顾师尊的安危?!”   回答他的是惊天动地的巨兽咆哮之声。巨兽眼眸赤红,居高临下威压如洪!   昊空大师的面色突然大变。   “临,莫要管我。我在此处多年,就是为了等你。快走!快跟着光走!”   “不许走!我要你跟我陪葬!”   昊空大师与骷髅的面色变化不断,狰狞多变。   ——原来,先前那个“昊空大师”竟然是骷髅假扮的!   巨兽沉默不语,利爪如风。   “砰砰砰!”   碎石、波浪、风刃依然纷至沓来,山洞要塌了!   林若渔虽然躲在巨兽的背后,但还是被震的站立不住。眼看着她就要跌落下去,一道红光从她的腹部瞬间散发而出,猛然的包裹住了她的全身。   唔!这世界太过无法无天了,她还是早点回家去比较好!   林若渔惊惶未定,抬眼却又突然见到,从昊空大师的眉心处也发出了一道光,竟然朝着她射了来。   “快走!跟着她走!她能解开你所有的心结!”   “走——”   下一刻,那道林若渔曾在山崖石壁前见过的、如珠宝散发出来的柔光竟然与她身上的红光迅速融合在了一起!   而她身后的那道“门”里也在此时忽而光芒大盛,一阵强大的吸力伴随着光芒随之而来,一下子就把她与巨兽都吸了进去!   “救命——”   ※※※※※※※※※※※※※※※※※※※※   江大猫:呵!本座即使没了内丹,依然还能怼天怼地,叱咤风云。本座就是如此的厉害!(得意地甩尾巴)   林小鱼:是呢,是呢,先生真好看。 第14章   就在这时,林若渔便突然见到了一双赤红的眼睛与长着梅花肉垫的雪白爪子。   那巨大的爪子一把抓住了她,毫不温柔地把她塞到了自己柔软雪白的腹部下方。   雪白的毛发柔软蓬松,即使外面巨浪滔天、天翻地覆,但林若渔身处其中,却感觉到分外的安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颠簸总算是渐渐平息了下来。   林若渔睁开眼睛,四周触及全是毛茸茸的一片——那是巨兽团成了一团,似屏障一般在保护着她。   她等了半晌,也没有听见外面有丝毫的动静,便推了推压在身上的巨兽。   巨兽纹丝不动,若不是他的胸膛有些微的起伏,林若渔都要以为他死了。   “……先生?”   许久,那巨兽猛然翻身,将身底下的林若渔露了出来。   外面光线明亮刺目,寒意扑面瞬间而来。   林若渔抬头望了望天,一朵雪花飘进了她的眼中。   下雪了……   再举目看去,只见四周白雪皑皑、寒风凛冽。   这不是空畅山,他们这是到了哪里了?   身边倚靠着如小山般的巨兽,有他替她挡住风雪,她丝毫没有感觉到冷。只是从那巨兽身上却不停地流淌出鲜血来,把他身下的积雪都染红了。   “你受伤了!”林若渔急道,“这可怎么办呢?!”   巨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反而用一双赤红的眼沉默地瞪着她。   ……大眼瞪小眼。   “先生?”林若渔小心翼翼地问道。   巨兽在这刻却突然就闭上了眼睛,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了。   林若渔愣住了。   往日里,公主府也养过波斯猫、哈巴狗儿。猫儿、狗儿受了伤,林若渔也会帮它们处理。可是,如今,她面对的可是像一座小山一般的巨兽啊。   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林若渔实在是无从下手。秀气的鼻头微红,她都快要急哭了。   “流那么多血,你会不会死啊……?”   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天地之间,孑然一身。只有她与这看起来已经死了的巨兽。越想越伤心,豆大的晶莹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滴一滴滚落下来,直接砸在了巨兽雪白毛发上。   炙热滚烫,每一颗眼泪都似乎要把他的心都给烫化了……   “好了。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许久,江临渊忍无可忍,终究还是看不得她流泪,语带无奈的开口道。   “先生!你没死啊!”林若渔一下子就哭着扑进了巨兽的怀中。   “死不了。”   “呜呜……”   毛茸茸、温暖的触感,才有了一种真实的、劫后余生的感觉。莫名其妙就穿进了这个奇怪的世界,一来就经历了生死,早就满腹委屈的林若渔,不由地抱着江临渊的庞大身躯大哭了起来。   温热的泪水一下子就打湿了他的毛发,看着那黑色的小脑袋放肆地在他的怀里拱来拱去。江临渊全身僵硬,半晌,才用力的闭了闭眼睛。   ——罢了,罢了,他的鱼。   毛茸茸的巨掌笨拙的拍了拍林若渔的脑袋:“不哭了。……乖。”   被这样的安慰,秀气小巧的鼻子抽了抽,林若渔擦着眼泪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不是故意哭的。”   “嗯……”   “我很久没哭过了。”   “……哦。”   “其实,我也是很坚强的。没那么多眼泪的。”   “……知道了。”眼见着哭成大花脸的小姑娘还要喋喋不休,江临渊无奈道,“你生于水中,眼泪多是正常。不若我替你取个名字,可好?”   “嗯?取名?”林若渔一愣,“我有名字的。我叫林若渔。”   “大智若愚的‘若愚’?”   “不是!”林若渔道,“是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的那个‘渔’!”   “……哦。”   小鱼精竟然自己有名字,倒是省却了取名的麻烦。江临渊暗忖,却故意被他忽略了心底滑过的一丝遗憾。   林若渔被取名之事一打扰,忘记哭鼻子的事情。她胡乱的拉了袖子擦脸,突然,“啪嗒——”一声,就从袖子中掉出来了一物。   “这是……?”林若渔俯下身去拣那东西。   纤细洁白的指尖刚刚触及,一阵柔光瞬间四溢!   下一刻,在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架乐器。   那乐器足有她一人多高,三十六弦,根根闪亮剔透。曲木晶莹雪白,一条雪白游龙蜿蜒其上,张牙舞爪似乎随时准备腾云而去。   “这、这是箜篌?还是……龙首的?” 林若渔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身旁精美沉重的乐器,“这又是哪里变出来的?!” 第15章   箜篌作为乐器在宫廷中倒是十分常见。林若渔便见过卧箜篌与凤首箜篌,只不过这种龙首的倒是非常罕有了。她伸手摸了一下箜篌,只觉得触手温润,既非象牙,也非白玉,实在看不出是何材质。   江临渊也垂眸把那龙首箜篌一阵打量。   这小鱼精实在有些奇妙。先前,她不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用残留的青璃炽火丹之力破掉了他费劲心力也无法破开的法阵。如今,她还得到了这做为阵眼的法宝——龙首箜篌。   江临渊问:“你在洞中做了什么?”   “啊?”林若渔抚摸着箜篌,那双湿漉漉的小鹿眼显得分外无辜:“我没做什么啊。”   江临渊眼眸微眯,他在洞中分明看到小鱼精用青璃炽火丹之力,一举破开了最后一道法阵,最终才出现那道将他们吸入到此地的时空之门!   他至今没有想明白,她到底是如何破开那最后一道法阵的?是刚巧打到破阵之处?还是误打误撞、无意为之吗?   百思不得其解,毛茸茸的巨兽不想说话,又浑身是伤,显得好不可怜。   “先生……”林若渔从他毛茸茸的怀里抬起头来,想了想,这才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发现刚才在那山洞之中的水滴声,落下的韵律乃是广陵散的节奏?”   广陵散?……   江临渊眼角一抽。   他精通音律,天罡凤尾琴便是他的本命法器。但是,在当时的那种境况下,他哪里有闲情雅致去聆听那山洞中的水滴声。而且,还要听出那水滴声便是失传许久的广陵散?!   简直是矫情做作、不知所谓!江临渊对那摆阵者更是厌恶了几分。   不过,相对于江临渊的一脸嫌弃,说起这广陵散,林若渔倒是心驰神往。   《广陵散》,又名《广陵止息》。据说乃是一鬼神赠与嵇康,并要求其不得外传。   后嵇康为人所害。临死前,嵇康俱不伤感,唯叹惋:“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注】   《广陵散》琴声肃杀,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声。听那琴声,眼前便会出现当年聂政刺侠累时的怒发冲冠、宁死不屈之势。   先前在山洞深一脚浅一脚行走之时,林若渔听着淅淅沥沥的水滴声便觉得有些耳熟。   后来,当先生挥动戒尺时,那水滴声更是清晰密集了起来。随着那节奏越来越紧密、越来越快速激昂,她再闭眼凝神一听,便听出了那便是失传许久,却又享誉古今的琴曲——《广陵散》。   世人多用古琴弹奏这《广陵散》,琴声醇厚悠长。而方才林若渔在山洞中听到的水滴声却是清亮、空灵,如水面隐隐泛起的涟漪,又泠泠好似雪山之巅清泉流淌。   当时她还不能十分确定她听到的便是此曲,如今倒是明白了。原来山洞中的那曲《广陵散》便是由这架龙首箜篌所弹奏的。   这龙首箜篌一看便非凡品,绝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那个人烟罕至又潮湿异常的山洞之中呢?   江临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所以,你才改变了当时水滴的节奏?”   “嗯。”林若渔乖巧点头,“我当时听出了有一处弹奏的不对,便想要改变……”   林若渔,永安小郡主,自小便跟随音律大师寒梦先生学习音律。   十大乐器中琵琶、二胡、编钟、箫、笛、瑟、琴、埙、笙、鼓,她最喜欢琵琶。   四岁时,软软萌萌的小姑娘抱着比她还要高大许多的琵琶,在大殿之上为皇帝表演《阳春白雪》,就曾在天都贵女圈中引起过轰动。   天都贵女圈中向来各种争奇斗艳,姑娘们都憋着一口气想要一鸣惊人、技惊四座。林若渔虽不在意,但架不住其他人对她虎视眈眈。   犹记得去岁宫中中秋赏月宴时,便有一位小姐在宴会上用玉簪子敲击装着不同分量的水的杯盏,为大家表演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其心思之巧妙,手法之惊奇,乐曲之动听,令人叹为观止。   一曲完毕,满堂喝彩。   那小姐面上谦和,云淡风轻,口中只道有感而发、信手拈来。   而这时,林若渔的闺中密友九公主却与她咬耳朵,暗中猜测其在私底下也不知道练习了多少遍了才会有如此效果。   林若渔对此也深以为然。在场众人显然也是如此想,只是皆都看破不说破而已。   原本那位小姐可拔得头筹,可得到皇帝陛下的赏赐。只可惜九公主看不惯她的惺惺作态,但自己又不能仗势欺人,只得拜托比她们都小了好几岁的林若渔帮忙。   刚巧那几日林若渔新学了一种画画技巧。她一时技痒,便在月下作了一副《丹桂玉兔》。   她刚画毕,众人皆是一幅甚为惋惜的表情——此画虽然笔触精妙、栩栩如生,那只玉兔更是软萌可爱,与林若渔谜之相似。但是较于之前那位小姐别出心裁的演奏方式,还是少了点新意。   林若渔把大家的表情看在眼里,自然也见到了那位小姐掩饰不住的傲娇表情,她微微一笑,端起了手边刚沏的桂花茶泼洒在了画面之上。   瞬间,那画中的丹桂如受了雨露滋润朵朵盛开,还散发出丝丝甜香。与此同时,更有几只夜荧循着香气而来,提着忽明忽暗的小灯笼在四周盘桓。   天上明月如盘、星光闪烁,地下丹桂飘香、夜荧迷离,在场众人恍如置身仙界之中,一时竟失了言语。   如此这般,自然是永安小郡主独占鳌头。   她不但得了皇帝陛下的夸赞,与之前许下的彩头——九曲玉连环,更是接宫中娘娘们的礼物接到手软——宫中娘娘们本就自小看着林若渔长大,向来十分喜爱这福气满满的小鱼儿,今日再见她一展所长皆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这其中九公主最是开心,直接央着皇后娘娘让林若渔留宿宫中。皇后娘娘询问了林若渔的公主娘的意见才笑着答应了。   林若渔对此总归也是高兴的,但是对那位小姐心有不甘、却依然咬着牙、挤出笑脸来给她祝贺的狰狞表情记忆尤深。同时,她也记住了那位小姐芳名——薛莹心。   薛莹心乃是当朝新贵家的嫡女。后来在几次的接触下来,这位荧心小姐也给林若渔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所以,林若渔在山洞中听到那处声音不对,她便想起了那位莹心小姐,也想起水位的高低能够影响声音……   这故事太长,一时三刻也讲不清楚,所以,林若渔只讲了音律变化之事。她说完,朝着四周看了看,又问江临渊道:   “先生,你可知道我们这又是到哪里了呢?”   ※※※※※※※※※※※※※※※※※※※※   【注】:出自《太平广记》   林小鱼:问我如何能破阵,那便只有知识的力量!这章要考,划重点! 第16章 (修过了,请重新看)   毛茸茸的巨兽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心中也是滑过一丝疑惑。   “铿——”   这时,耳边突然传了一声极为清脆悦耳的声音。江临渊飞快地扭头过去,就见到那小鱼精见他久久不答,竟然好奇的伸出了手去,拨动了一下龙首箜篌的弦。   不好!   江临渊心头一突,雪白巨爪探手一抓,立时把还在一脸懵逼的林若渔拥到了身下。   下一刻,只听见“轰隆隆——”   震耳欲聋之声滚滚,漫天雪花飞扬,劈天盖地地就朝着他们兜头而下。若不是江临渊如此的身形巨大如山,他们几乎就要被突如其来的暴雪所埋葬了!   “对、对不起啊!”   林若渔万万没想到,她这一个小小的举动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许久,她从江临渊宽阔的怀中抬起头来,小心翼翼问道,“先生,你、你没事吧?”   巨兽用力的抖了抖身体,把身上的积雪都抖落了下去。他闭上眼睛,心中默念清心咒。   冷静,冷静。不是她的错,都不是她的错!   是他没有告诉她,这龙首箜篌乃是昊空大师修得大乘佛法之后,一次意外得到的上古神器。   此龙首箜篌在若叶大陆神兵排行榜上排名第六,具有通天彻地、无所不能之效!   又因昊空大师至死都没有收服龙首箜篌中的器灵,所以,此法器一直被封印了大部分的力量,从来没有发挥出那毁天灭地的能力来。   不过……江临渊也没想到,那小鱼精明明身上无半点修为,但为何这轻轻一拨,就有如此惊天动地的效果?   巨兽忽而垂下了眼眸,朝着林若渔伸出了一只雪白的巨爪。   林若渔:“嗯?”什么意思?   她抬头看了看先生,又低下头看了看那只硕大无比的、毛茸茸的、有着粉红色肉垫的爪子。最后,心念一动,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巨爪上。   江临渊:“……”我是让你从我身下爬出来!不是让你把手放上来!   他想要发作,可是看着面前的小鱼精眨巴着一双纯净漂亮的大眼睛,正专注万分的看着他。再看那小小、软软、肉肉的白皙小手放在他的巨大手掌中,似乎都要被他那雪白毛发淹没了。   哎……罢了,罢了,凶一点,她又该哭了。   江临渊想着便要收回手去,突然,赤红的眼眸微眯,他竟然从小鱼精的身上察觉到了灵力波动的感觉!   他清楚地记得在空畅山无绝宫中,小鱼精第一次化形时,他便探过她的灵力。   她虽有那天山锦鲤的特性——能自动吸收日月精华,全身上下都充斥着蓬勃的灵气。但是,当时她半点修为没有,流转的灵气根本没有半点转化成灵力存于体内。   可是,如今,他握住了她软糯糯的小手却发现,她竟然已经有练气三层的修为了!   这才不过一日的光景,便可以从无到有,还一次三级跳?!这是多么可怕的资质?!多么惊人的修炼速度啊?!……   关键这小鱼精分明没有做过任何修炼!   “先生?先生?”林若渔见巨兽久久不语,便侧着头冲他一个劲摆手。   此事确有蹊跷,还需从长计议…… 这时,江临渊突然耳尖一动,沉声道:“快把那箜篌收起来,有人过来了!”   “啊?!收起来?”肯定是方才暴雪的声响太大,引得人过来查看了。林若渔也急了,“这箜篌那么大一个,我收不起来啊!”   江临渊闭了闭眼:“你如何拿出来的,便如何放进去。”   “不是我拿出来的,是它自己掉出来的啊!”林若渔委屈道。   好好好!   江临渊又拿出从来没有过的耐心:“空畅山法阵为你所破,作为阵眼的龙首箜篌已经认主,所以它才会听你召唤显出原型。以后,它便是你的法器,现在你先把它收回去。”   空畅山法阵?!阵眼认主?!法器?!为什么他说的每个字她都听的懂。合起来,她怎么就理解不了呢!?   林若渔头疼摆手:“……收、收回到哪里去啊?还有……认主?我不要啊,此物还是您收着吧。”   江临渊倒是奇了:“此龙首箜篌乃是天下至宝,多少人对此无不趋之若鹜,你为何不要?”   林若渔欲哭无泪:“我并不会弹奏箜篌,此物于我就如同暴殄天物。而且,君子不夺人所好。此物本就有主人,我更不能随便拿了。”   “主人?”听到这话,江临渊倒是来了兴趣,又问她,“你又是如何知晓这旧主之事?“   “在那里不是刻着嘛。”林若渔指着龙首,道,“莲。”   “莲?”江临渊闻言心中一跳,快速扭头看去,果然便见到那龙须之下,有一道隐隐的刻痕。仔细看起来,似乎是刻了一个古篆体的“莲”字。   “莲……”雪白的爪子轻轻摩挲着这个字,江临渊若有所思。   那“莲”字笔力遒劲、龙飞凤舞,说是刻上去的,实则却是用毛笔写就。能够用柔软的毛笔在天下至坚至硬的龙麟角上留下刻痕,足见写字之人的修为深厚。   “这箜篌的主人只怕是位美貌多情的女子吧。”林若渔还有空惋惜道,“她失了如此珍贵的宝贝也定会十分伤心的。”   “呵。”江临渊似笑非笑,“大概是吧。”   其实,这龙首箜篌后来为昊空大师所用,江临渊也一直以为这旧主便是昊空大师,却没想到这上边竟然还有个“莲”字。   这“莲”又是何人呢?   又眼看着小鱼精急得脸都红了,江临渊收回视线,一字一顿道:“现在,你把你的手放在箜篌上,心中默念:‘回来’,它自会回去。”   “哦哦。”江临渊给的指点可以说是极为简单明了,林若渔二话不说立即照办。   瞬间青色柔光四溢,片刻之后,“啪嗒”一声,这么大的一座龙首箜篌,就眼睁睁的在林若渔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好神奇……”   看着小鱼精亮晶晶的眼眸,江临渊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她如此懵懂单纯,却有如此的天赋与能力,看起来将来有的他操心了。   罢了,罢了,终究是他的鱼,好好养着吧。   “走了。”   “好。”林若渔乖巧的应了,站起身来准备去扶那巨兽。   “不必。”   巨掌一挥,旋即,林若渔便不可置信的发现,自己身上原本那套雪白弟子服,竟然已经变成了普通农家少年所穿的灰布棉袄。   这灰布棉袄倒是一点都不厚重,穿在身上轻薄舒适,即使如今风雪漫天,她也一点没有感觉到寒冷。   林若渔低头惊呼:“我的衣服……怎么变样了!?”   江临渊几不可见了叹了口气。   这小鱼精身上的衣物原本就是他用避尘无根水凝聚大法力制成。他已经听到有人疾驰而来,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先给小鱼精换了衣衫款式。   这棉袄穿在别人身上可能是土里土气的,但穿在他家的小鱼精身上竟然意外的有些好看。咳!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太神奇了。”林若渔拉了拉身上的棉袄,好奇问道,“先生……那我以后想穿什么样子的衣服,你都可以帮我变出来?”   江临渊无奈:“……可。”   “哇!先生,真是蕙质兰心、好生厉害呢!”   江临渊:“……够了!”   “哦……”   下一刻,林若渔突然眼前一片白光闪过,那只巨兽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开始渐渐变小了。   林若渔不由自主的微微张开了嘴巴:“哇……”   随即,那小山般的巨兽居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只不过巴掌大的、毛乎乎的……银灰色小奶猫。   那小猫儿圆头圆脑,背部灰白,肚皮则是雪白雪白,头顶竖着一对尖尖的、长长的小耳朵,一双湛蓝的大眼睛溜圆,鼻尖则是粉色的一小点。   他浑身是伤,可怜巴巴地窝在雪地里,背部的毛发都被血沾染了,只看得林若渔心都快要化了。   “那个……先生?”林若渔小心翼翼道。   “还不快走。”那小猫儿一开口,懒洋洋的就显得没那么可爱了。   “哦哦!”林若渔擦了擦眼泪,也没有犹豫,俯身就把小猫儿抱在了自己怀中。   “……”小猫儿——江临渊的身体立时僵硬住了。   小鱼精又软又香,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就如抱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他被她抱着……   江临渊忍不住就想挣脱。可是,立时便有一只软绵绵的小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背脊。只把他全身寒毛都摸的倒竖了起来。   “先生别怕啊,我们这就去找个医馆给你看伤啊。乖……”   她那么软,那么乖,若是抚了她的心意,少不得又要哭鼻子了。而他如今也实在是受伤羸弱,不立时离开此时,怕是会多生事端。   罢了,罢了,终究是自家的小鱼。抱着就抱着吧……   江临渊深吸了一口气,鼻息间都是专属于她身上的馨香气息,毛茸茸的毛发遮住了底下蒸腾的红晕。他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   漫天风雪,天地茫茫。林若渔自小娇贵,从来没受过苦,她抱着化成小奶猫的大魔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突然生出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来。   “就只有你了……”小奶猫受伤甚重,已经沉沉地在她的怀中睡去了。林若渔小心翼翼地把他又抱地更紧了一些,感觉着那小小身体带来的体温,“还好还有你……”   话还未说完,林若渔突然一脚踏空,滚了下去…… 第17章 (修过了,请重新看)   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醒了!醒了!”   “总算是醒了!”   耳边传来雀跃的声音,林若渔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见到了一张苍老却又慈祥的脸。   微微一愣,再举目看去,林若渔便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简单朴素的小木屋中。此时,她躺在一张破旧的小木床上,身上还搭着一条同样旧旧的棉被。   “这是在哪啊?您是……”声音嘶哑,喉咙里像是喊着一口砂砾。林若渔难受的咳嗽了几声。她记得她抱着先生在雪地里走,结果不小心一脚踏空,随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里啊,是靠山村。娃儿你刚醒,先喝口水吧。”老妇人端来一碗水递给了林若渔,又朝外大喊了一声,“老头子,那女娃儿醒了!”   “靠山村……”林若渔微微蹙起了眉头。   “诶,来了来了!”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随着蓝花布做的门帘子被掀起,又进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人鹤发童颜、精神奕奕。他打量了一下林若渔的神色,又伸手搭了一下她的脉搏,笑道:“能醒过来这便是好了。这娃儿还真是福大命大。”   林若渔虽然全身酸痛,但还是朝着两位老人点头致谢。   “不谢,不谢。”   老妇人给林若渔喂了水、喂了米汤,又打发那老人出去了。   她告诉林若渔,此处叫做靠山村。因为背靠着落日神山而出名。她夫家姓周,是村里的郎中。村里人都叫她周大娘。   周老爹——也便是替她看病的老人,日常要去神山深处采药。那日见到昏倒在神山下的林若渔,就把她背了回来。   “女娃儿,你怎么会一个人到神山里去呢?神山荒芜,又有野兽出没,这几日又下了大雪,若不是我家老头刚巧这次去山里采药遇到你,你可是要死在山里头了。”   “我……”林若渔正要回答,耳边却听到了一声微弱的猫叫声。下意识循声看去,她便与一双湛蓝深邃的猫儿大眼四目相接。   是……先生?   “哎呀,这个可不是你那猫儿嘛!”   周大娘说着偏开了身去。   于是,林若渔便见到在她的小木床床尾处放置着一个小小的竹篮子,里面正趴着一只不过巴掌大的银灰色小奶猫。那小猫儿身上裹满了白色的纱布,其中一只爪子上甚至还用小木板固定着。   因为有些许血迹沁出,那些纱布此时都已经变成了黑色。而除去那些被纱布覆盖的部位,依稀可见它的背部长着毛茸茸银灰色的短毛,四肢爪子以及腹部则是雪白雪白的一片,全无半点杂色。   它还有一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此时大尾巴也密密的被缠上了纱布。如此一来,更显得那小猫儿可怜无比。   林若渔见状一惊。她早就知道先生受伤颇重,自己却不小心摔了一跤,也不知道有没有令先生伤势加重呢!   周大娘则道,当时周老爹听见了那小猫儿的叫声才发现了林若渔。当时那小东西自己奄奄一息,却始终一步不肯离开林若渔的身边。   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把小猫儿和她一起捡了回来,又在她的床后给那小东西搭了一个窝。这样,它才安生了些。   林若渔紧张问道:“那它可有大碍?”   周大娘心有余悸的念了句佛,道:   “哎呀,刚把它抱回来的时候,那可吓人的紧。它那背上也不知道被什么野兽撕咬的血肉模糊,骨头也断了好几根,身上毛上全是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整个儿软趴趴的,看起来就是等死。我家老头子看它忠心护主实在难得,便费尽心力照顾它,给它用了好些好药,这才好不容易把它给救了回来。”   林若渔闻言,立时便瞪大了一双水润润的小鹿眼。她如今能安然无恙,全靠着先生的保护啊!   它、他……   那小猫儿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舔了舔雪白的爪子,雪白的尾巴尖拖在竹篮子外面一甩一甩,毫不在意。   周大娘见林若渔心绪激动忙安慰道:“不用担心。这小猫儿机灵的很,生命力强,求生欲也强。它可比你好的快多了。”   她说着伸手想要抚摸小猫儿的脑袋,却被那猫儿侧头轻易地躲闪了过去。   周大娘收回手不由地感叹:“说起来啊,这几天我一进屋子,这小猫儿就支愣着两个小耳朵,看到是我才趴下去,可警惕的很呢。”   林若渔闻言重重点头。可不是嘛!它……他可不是一只普通的小奶猫呀,他可是叱咤风云、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尊啊!   “不过啊,那原也是你们俩的的福气,还真是福大命大——刚巧我家老头子在你昏倒的边上找到了好些珍贵的草药。说来也是奇怪,那神山我家老头子都去了好几次了,发现那草药倒是第一次。”   周大娘说完,便让她好好休息,随即便离开了房间。   如今,终于四下无人,林若渔眨巴了两下水润润的小鹿眼,小声唤道:“……先生?”   那声音柔柔软软,乖乖巧巧,听在耳中好似心里突然被一只小手给挠了一下。   小奶猫慢条斯理地瞥了林若渔一眼,懒懒地伸出红润的小舌头,舔了舔自己受伤的爪子——如今他衰退期已至,无力维持人形。这几天又担心这娇气的小鱼精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几日都没有合眼疗伤,终究还是有些累了……   “先生、先生……”不想,那小鱼精又叫,“先生,您可还好呀?”   被烦的忍无可忍,又念及她刚刚才醒过来,江临渊终于纡尊降贵的“嗯”了一声:“死不了。”   “哦……”林若渔得了回答,咬了咬唇又问:“先生,你可知道我们这又是在哪里呢?”   “我们到了五百年前的落日神山了。”   “什么?!五百年前?!”林若渔瞬间石化了。   小猫儿则百无聊赖的舔了舔爪子。   他先前就知道空畅山上留有当年佛陀莲子补天后留下的时空缝隙,也知道那摆阵者把他师尊的骸骨埋在那处,他寻找多年就是为了找到师尊骸骨从而找寻真相。   只是,他也万万没想到竟然这时空缝隙会一下子就把他们送到了五百年前。   呵呵,按师尊所说,只要跟着这条小鱼精,便能一一解开他的心中迷惑。这倒是有趣。   “那我们还能回去吗?”林若渔愁死了,“我还要回家去呢。”   “回家?”江临渊轻嗤了一声,“既来之,则安之……”   ※※※※※※※※※※※※※※※※※※※※   大纲没做好,后面的故事都重新写了,对不起各位大佬。第16/17章重修,这两章留言,红包奉上。么么哒~~ 第18章   “可是……”林若渔还未说完,就听见“撕啦——”一声,蓝布门帘被掀开,一群人便凶神恶煞般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汗水味、臭脚丫味、还有多日未曾洗澡的臭味一同冲面而来。   林若渔迅速屏住了呼吸。   “哎呦!还说捡来的是个小子,这不就是个漂漂亮亮的小丫头片子嘛!”尖锐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一个细脚伶仃的女人越众而出。   她双手抱胸,一根细细长长如鸡爪子般的手指头点着林若渔,又道:   “周大嫂,你这做的可就太不地道了!你也知道我们村里的情况——每年都要有一个丫头送给山神做新娘。你也知道今年刚好轮到村长家里。村长为了我们靠山村是尽心尽力,他家偏偏就只有荧心一根独苗,你怎么就忍心藏着这个丫头片子,而让村长把荧心给送出去呢!”   “你可是看着荧心长大的!”   “是啊。”   “是啊,太不地道了。”   在场村民议论纷纷,又悄悄的打量着林若渔,只看到林若渔有如芒刺在背。   “薛大姑快别这么说……”急得满头大汗的周大娘忙分开众人,挡在了林若渔面前,陪着笑脸说道,“刚捡来的时候这娃儿穿着男装,所以……再说,这娃儿终究是外乡人……”   “外乡人又怎么了?”那个叫薛大姑的女人翻着白眼道,“周大嫂,我叫你一声大嫂,那可是看在周老哥替村里人看病的情分上。你可别忘记了,你们夫妻俩,原本也是外乡人!”   “想当年你们逃难来靠山村,那可是全靠着村长跟全村村民的救济。如今外面世道那么乱,身为靠山村的村民,每年都会有一家村民贡献一个女娃出来保太平。你自己生不出孩子,那是没办法,我们也没有怪你。但是现在你们都捡来一个丫头片子了,刚好让你为靠山村做点贡献。”   “是啊!”   “是啊!”   其他村民又纷纷点头附和。   得了附和,薛大姑细眉一挑,更是尖声利气地道:“你要是这次不把这丫头片子献出来,你就跟你那老头子滚出靠山村去!”   “这……”听到这话周大娘脸色煞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薛大姑见状,直接扯开周大娘。抱着胸绕着林若渔走了圈,好似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嘿!你可别说,这丫头片子可真是太漂亮了,这么多年来我就没见过比她漂亮的女娃了。”   她说着更是不停的上下打量着林若渔,那眼神让林若渔极为不舒服。   在林若渔不长的生命里,无论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雍容华贵的皇后,还是周围服侍她的嬷嬷、丫鬟,无论谁遇见她,都是对她轻声细语、呵护有加。如此泼辣、蛮狠、不讲理的妇人,她还是第一次碰到!   林若渔一时有点懵。   如此一来,那薛大姑更是嚣张,直接竖起一根手指头就去勾林若渔的下巴,口中啧啧有声:“来,让我再好好看看!”   林若渔想也不想就往一旁躲……   下一刻,一只雪白的小爪子狠狠的抓了过来,立时在薛大姑的手背上抓起了五道血痕!   “嘶!”薛大姑飞快的缩回了手。   抬头一看,便见到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站在小木床上趾高气扬,威风凛凛。   本座的鱼,凭你的脏手也敢碰!?   ※※※※※※※※※※※※※※※※※※※※   不好意思呀,16/17章都重修过了,故事改了。请大佬们重新看一下,另外为了弥补失误,16/17、18章留言,会收到小红包,么么哒 第19章   他江临渊虽然进入衰退期,无法维持人形,但区区的一村凡人又岂会被他放在眼里?!   湛蓝的猫儿大眼中飞快划过一丝残忍的血色——看不顺眼,那都灭了就是了。   “呃!”那薛大姑被小奶猫一瞪,也这不知怎的竟然有些腿软。她神色古怪的摇了摇头,只道刚才可能是自己昏头了才会惧怕一只小猫。当即,更是恼羞成怒地伸手去捉那猫。   江临渊眼见这妇人一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依然还是一幅懒洋洋的样子,却没有人发现他那毛茸茸的白色爪子下,尖锐锋利的指甲已经蓄势待发!   “放肆!”   就在这时,一道甜甜软软的嗓音突然在嘈杂的房间内响起。   那声音虽然不大,却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在场的村民何曾听过如此清甜婉转如山泉叮咚般的声音?!他们闻声看去,便见到那小猫儿已经被林若渔一把抱在了怀中。   一双黑白分明的小鹿眼更怒气冲冲地瞪着薛大姑,让她高举的鸡爪子一时三刻竟然不知所措。   他们谁也没想到方才还软软萌萌的小女娃,此时竟然气势迫人。那自小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娇生惯养养出来的矜贵气质让村民们突然自惭形秽,根本不跟与之对视。   气氛一时凝滞……   “好了,好了。娃儿还小,不懂事,薛大姑大人不记小人过啊!”周大娘最先回过神来,赶紧回过身来拉住了薛大姑的手,拼命说好话。   “见鬼了!咳咳!”半晌,薛大姑也回过了神来,她万万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那小女娃一瞪吓得心头猛然发颤。此时,她得了台阶,便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又大声道:   “好!好!好!这丫头片子性子泼辣,又长的漂亮,献给山神肯定能让山神高兴。来年给我们村是不是风调雨顺,是不是安全,可都要靠这个丫头片子了。周大嫂,你可要把人看好了。哼!”   薛大姑说完,又点了在场的俩个粗壮妇人看着屋子,这才悻悻离开了。   林若渔抱着小猫儿也很是生气——她这就被人决定代替别人嫁给山神了?这个山神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紧了紧怀里的小猫儿愤愤不平,却没发现江临渊此时也是僵硬的很。   江临渊是突然被拥进了那个柔软的怀抱里的。   之前他虽然也被她抱过,但是,那时他受伤太重,一下子便昏迷了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如此清醒的感受到小姑娘身上暖暖的温度,与之一同而来的是那股淡淡的如同草木一般的清新气味。那触感、那气息……与他的冰冷坚硬完全不同,竟然意外的舒适爽快。   江临渊窝在林若渔的怀中,一时之间有点懵逼。   另一边,周大娘送走了村民,回过头来一脸的担忧。   林若渔揉了两把小猫儿的脑袋倒是渐渐平静了下来,她请周大娘先把来龙去脉细细说来。   “哎……”周大娘长叹了一声,这才向林若渔讲起了靠山村山神的故事。   原来,这若叶大陆与林若渔之前所在的大夏朝完全不同。这是一个全民修真,以武为尊,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若叶大陆按照势力分布,可分为“中原”、“东海”、“南屿”、“西荒”、“北川”五大块。   其中中原首府又被称为仙都,乃是修真皇族所在之地——无极之巅,养有獬豸,意味公正公平。无极之巅复姓公山,尊主为公山信用。   其下有九座城池,又以落日城为仙都第一城。而这靠山村则隶属于落日城,是个人迹罕至、消息闭塞的小山村。   自古以来,这若叶大陆共经历过两次天破。   第一次,女娲补天。   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大战不周山,共工大败而头触不周山。导致天塌地陷,产生了灭世的灾难。女娲娘娘心怀慈悲,熔五彩石以补天。   第二次,则是一百年前,魅虚出世,撕裂了女娲补天处的天破缝隙。   之后,魅虚妄图通过天破缝隙,让整个魑魅一族重临大地。佛祖座下佛陀莲子转世,抽自身神骨以补足了缝隙。   佛陀莲子师从上华神山,当年其补天破之后魂归混沌之际,这落日混沌之地便有一座神山从天而降,镇压住了整个魑魅一族。   这座神山便被称为落日神山。   此一百年后,魅虚虽已灭,但尚有魑魅乱世。北川之地更有魅虚之子,借魔物尸兵依然为祸人间。若叶大陆百姓俱都深受其苦,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更有许多人纷纷离乡背井,去寻求仙山上的仙人庇护。   这其中有佛陀莲子出世而闻名天下的上华神山最为威名赫赫。但上华神山再厉害也难以庇护万千百姓,依然有许多人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而这靠山村却因为神山山神的庇佑,年年风调雨顺,和平康泰。寻常的魔物尸兵根本无法靠近靠山村一步。如此日积月累、长此以往,靠山村便像个世外桃源一般令人神往,只是苦于无法得其门而入。   周大娘与周老爹也是十年前为了躲避魔兵,无意间才来到了此地。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此地。   之前周大娘便与林若渔介绍过,这靠山村以背靠落日神山而得名。其实,这所谓的落日神山则是当年魅虚首次现身之地——落日混沌。   “魅虚?”林若渔像听个传奇故事一般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奇道,“那到底是什么?”   周大娘闻言一滞,奇怪反问道:“你竟然没有听说过魅虚大王?”   林若渔思索片刻,的确没有听说过任何关于魅虚的传奇故事。于是,她摇了摇头,一副很是虚心求教的模样。   “你没有听说过魅虚,那可有听说过佛陀莲子?”周大娘又问。   林若渔又是摇头,在她所听说过的民间故事里女娲补天倒是有的,但是,落日神山、佛陀莲子……她是闻所未闻。   周大娘狐疑的又上下打量了林若渔一番。   这女娃儿又白又嫩,幼小精致,实在半点不像出生自穷苦农村的孩子。   “有仙门庇佑之地的百姓,加之家中长辈保护的好,也有可能未曾听说过百年前的往事。”周大娘自己给出了解释。   “嗯!”林若渔闻言赶紧点头,她可不想被人知道她来自是大夏朝,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又根据方才周大娘讲的故事,她赶紧岔开话题:“那如此说来,那落日神山山神可是个好神仙。”   “好神仙是好神仙。哎……”周大娘叹气道,“只是……这山神要吃人!”   “吃人?!” 第20章   “嘘!”周大娘立时压低了声音:“其实啊,与其说那些女娃儿是嫁给山神做新娘,还不如说她们是向山神祭献的祭品。”   “祭品……?”   “嗯。”周大娘语气低沉,“每年的春分之时,靠山村村民便要向山神献上一名十到十四岁之间的幼女。那日,村里会举行盛大的□□,山神会派使者来接走女娃儿。这么多年来,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幼女回过村里。所以……”   “所以大娘怀疑那些幼女都被吃了?”林若渔惊讶道,“那就没有村民跟着使者去神庙看看吗?”——那些被祭献的幼女可都是他们的亲骨肉呀!   周大娘蹙眉:“这十年来,的确未曾有人跟去看过。至于十年前,我却是无从得知了。只是,有一年,我家老头子无意中路过神庙,发现了神庙旁大树下埋葬着许多细小的骨头与毛发。”   “骨头与毛发!?”林若渔瞬间感到毛骨悚然,“还真的吃人啊……”   江临渊窝在林若渔的怀中也听得甚是认真,此时感觉到她的害怕,虽未起身,但那两个尖尖的小耳朵立时就竖了起来。   周大娘低声又道:“从这里出去往前山脚下便是山神庙了,里面供奉的就是落日神山山神。那处除了山神使者等闲不让人进入。里面到底是怎么的境况,我老婆子也就不知道了。只是吃人啊,即使再好的神仙也是作孽啊……”   她唉声唉气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了小包袱,塞给了林若渔:“大娘原本想要救你,谁知道竟然好心办了坏事了!你赶紧跑吧!”   林若渔捏着蓝花布小包袱,一双水润的小鹿眼眨巴。   自小的教育让她做不出一拍屁股走人,把一个烂摊子留给别人收拾的事情来。如果她就这样跑了,那救了她一命的周大娘和周老爹日后又如何在靠山村中立足呢?   而且,先生变成小猫儿受了重伤,一时三刻根本走不了。再加上,现在这屋子外早已有人守着,她既手无缚鸡之力,又人生地不熟。即使想跑,也恐怕很难从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跑出去。   一切还需从长计议的。   “我不走。”林若渔道。   “哎……”周大娘长叹了一口气,只说这几日大雪封山,要想出去也是十分艰难。所幸离春分尚有几日,这几日内想想办法,说不定还有转机。   “嗯。多谢周大娘。”林若渔点头,是一幅乖乖巧巧的模样。   她怀里的小猫儿一直闭着眼睛,此时好似已经安然入睡了,只有那雪白一点尾巴尖悄悄地动了一下。   又过了不久,周大娘吩咐她好生休息,自己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这可怎么办啊?”林若渔发愁。   如今发生的事情完全超过了她的想象。她是喜欢听祖奶奶讲那些离奇曲折的故事,但是,身临其境才发现举步维艰。举目无亲之下,唯一相依为命的可能就她怀中的小奶猫了。   林若渔低下头去,仔细查看小猫儿的伤势——虽然如今已经包扎好了,但还是能看出伤势的严重。   哎,看起来就好疼啊!若是她能帮助他疗伤就好了。林若渔看着那些伤口就想落泪,一只小手更是小心翼翼地抚上了小猫儿毛茸茸的背部。   这时,突然就有一道浅淡的柔光从她的掌心发出!   随着这道柔光,她的手掌所到之处,他身上还在渗透着鲜血的皮肉瞬间就愈合了。   “啊!我……我变成神仙啦!?”林若渔不可置信地举起自己的手掌。   看起来她的手也没什么不同啊。纤细柔弱,触之如一团小小的棉花团。那银白色的柔光源源不断,依稀混杂着淡淡的青色,似珠宝散发的光芒,柔和宜人,一点都不刺目。   而被林若渔怀中的小猫儿……咳!江临渊也是大吃了一惊,一双湛蓝的大眼睛瞪得溜圆。   这是木灵根散发的灵气无疑了!   若叶大陆全民修真,弱肉强食、以武为尊。但凡在幼儿期测出有灵根者,无论家境如何都会想方设法将孩子送往仙山、仙都、仙家以修习法术。   此来一则可以强身健体;二则,如今世道混乱,修仙才能保全。三则,若是学有所成,更是可以光耀门楣。   除中原仙都这一修真皇族外,另有上华、青晁宫、修心宗、东海楚家等等修真门派、世家。仙门虽多,但并不是闲杂人等皆可修习。这个时候,灵根便成为了检测的标准之一。   所谓灵根,则是配合五行,普通的有金、木、水、火、土五种。另外,还有几种罕见的变异灵根,如雷灵根、冰灵根等等。   在若叶大陆修/真界都认为灵根越少越佳,单灵根者在各个仙门的选拔中可算是炙手可热。   而身怀木灵根者,其性仁和爽直,其灵气色青,主生发治愈。入门驻基之后,更是能指挥天下植物为我所用,乃是不可多得的能力。但木灵根又因为缺乏攻击性,在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若主修木灵根的治愈能力,显然不易生存。   所以,放眼整个若叶大陆,把木灵根的治愈能力修炼到了极致的便只有一位昊空大师。只是昊空大师的法阵之术更是惊人,以至于掩饰了其强大的治愈能力,而让人遗忘了其也是一名木灵根修士。   江临渊微眯了眼,看向林若渔。   原本在空畅山无绝殿中他曾仔细查看过小鱼精的情况,发现其体内除了他的内丹——火灵根内丹之外,她身上没有灵根与灵力的存在。而刚刚穿越而来时,他再次查看,她已经有了练气三层的修为,这修炼速度真可谓是惊人!   只是如今,她这木灵根的治愈能力又是从何得来的呢? 第21章   “太好了,先生,那我就可以来帮你了。”   江临渊倏然抬头,便见到他家的小鱼精满脸兴奋,举着手,又要把她的手按向了其他的伤口处。柔若无骨的小手擦过他的脊背,平白无故地就让江临渊战栗了起来。   他微微一避,轻易地就躲开了去。   “先生?!”   林若渔举着摸空了的手,不由地鼓起了脸颊。当时在山洞里的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那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尤还在眼前,银灰色的巨兽赤红了双眼。   顶天立地、气势如虹。   即使鲜血飞溅,他还是只身挡住了巨浪滔天与尖锐风刃,把她好好地藏在了雪白的腹部下方。那温暖的体温与柔软的触感……   无论如何,他又救了她一次!   林若渔向来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江临渊救她多次,她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如此伤重。   “先生,先生,别躲呀。”软软糯糯的声音,光听着就让人不忍心拒绝。林若渔一鼓作气,又朝着江临渊伸出手去。   可是,魔尊即使受伤,但一旦有了防备,又如何会被她轻易抓住。几番下来,林若渔一无所获,鼓着一张小脸,泫然欲泣。   罢了,再这么下去她又要哭了。   江临渊见状,故意放缓了动作,便被林若渔轻轻一把按住了。   林若渔跃跃欲试:“乖呀,真的一点不疼的。”   “慢——”眼看着小鱼精又要使用治愈之力,江临渊阻止道,“使用治愈能力,要花费体内大量的灵力。你刚刚才化作人形,体内本就没有多少灵力,自然不可滥用。”   而且,他如今在衰退期,整个过程需要两个多月。即使他养好了伤,也是无济于事。这倒还不如让她保存实力,开始修习仙法,日后在若叶大陆之中行走方有自保的能力。   ——可能连江临渊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向来独来独往、淡薄冷漠的魔尊,竟然会给一条小鱼精做起了长远的打算。   “哦。竟然是如此……”   林若渔向来乖巧,听他说的似乎甚有道理,便停下了动作,又侧着头问他,“那先生,灵气是什么?灵力又是什么呢?还有……我要如何做才可以有很多的灵力呀?”   “……”   放眼五百年后的若叶大陆,谁人不知、无人不晓这魔尊江临渊向来独断专行、独来独往,脾气最是喜怒无常,无人可近其身前。   其活了五百岁,门下也没有收过任何弟子,是孤家寡人一个。只怕日后无论是飞升、还是陨落,都是孤独终老之命。   可又有谁想到,此时,大魔尊会变身成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慢条斯理的给他家的小鱼精解释“灵气、灵力”这些如同常识一般的内容。   “……天地之间、山川流水、日月星辰都蕴含着灵气。此需要你用自己的意念、神识、乃至身体去体会。而灵力,则是灵气在你体内运转,运行周天之后,凝聚于紫府之中而成。至于如何得到灵力,便要看你自身的资质与修行的努力程度。”   “嗯!”   林若渔托腮暗忖,先生果真学识渊博,足可车载斗量。她先前匆忙之际称呼他一声先生,还真是没错呢!   江临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耐心,又告知她身具木灵根,这也是她有治愈能力的关键。   “木灵根?”林若渔闻言好生惊讶,“我怎么会有此等能力呢?啊,对了……”   江临渊先前也是不解,但他听了林若渔说起当时在山洞之中,昊空大师最后朝着她射过来的那道青色的光芒。   “青色……果然如此。”   江临渊又想起那时昊空大师的话:“跟着她走!她能解开你所有的心结!”   难道这小鱼精真的是解开一切疑问的关键?!   江临渊眼眸幽深如海,毛茸茸的雪白爪子微微一动,一本古籍便凭空出现在了林若渔的面前。   “这是……?”林若渔接过,翻开封面,却是一本《无上心境》。   “这是本门入门心法。”江临渊又将若叶大陆的修真体系对她慢慢说来。   这若叶大陆之中,修真等级分为引气入体——筑基——金丹——元婴——大乘——破碎虚空,五个阶段。   从引气入体到筑基,可所谓是修真的基础。一旦筑基,方可被称为修士,也便比普通人要多了五十年的寿命。   “竟然还能增长寿命,那真的变成可以变成神仙了呀!”林若渔惊讶道,“先生,那我也可以修仙吗?”   他家的小鱼儿有诸多不懂,还需细心教导才是。“那是自然。”江临渊淡淡道,“你此次能化出人形借用的便是本座的内丹之力。”   “内丹?”林若渔闻言诧异极了,忍不住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肚子,“先生的内丹为何在我这里?”   啊,她想起来了!那日她刚刚醒来,还在那个水晶透明大鱼缸之中,便有一个火球滚滚而来。后来,她无意间把那火球吞了下去……   天哪……她竟然吞了先生如此重要的东西!这可如何是好?!   “咳!”江临渊轻咳了一声道,“我的内丹暂时寄存于你处,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花几日时间先将《无上心境》背熟,本座再教你如何感受天地灵气。”   林若渔忙点头,甜甜道:“先生真好!”   她要赶紧学会了将如此重要的内丹还给先生。   还有破碎虚空……她从大夏穿越而来,那若是她修成正果,破碎虚空,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太好了!   自认找到了回家的方法,林若渔兴奋不已,抓起小猫儿的两只手臂就摇了摇:   “先生,我读书向来好,族学里的老先生都夸我聪明。你放心便好,我一定会认真修行,定是不会令你失望的!”   一时之间,小鱼精意气风发,雄心壮志,似乎明日便能修成大能,与日月比肩!可是,下一秒,“咕噜噜……”她的肚子却突然发出一阵轰鸣,让她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   江临渊拿眼睥她:“怎么,又饿了?” 第22章   “……”林若渔红着脸,嘀咕道,“那你也不要再拿奇怪的药丸子给我吃啦。”   “呵!”江临渊轻嗤,白爪子又是一挥,一个闪着微光的袋子就掉落在了林若渔的怀中。   “这是……”林若渔拿起袋子一瞧,里面放的竟然都是些闪闪发亮的小石头。   她倏然想起那日在空畅山中,辛夷与决明在她的鱼缸四周埋下的石头,似乎就是这样子的。只不过,他们俩当时拿到的石头质地更加的纯净,散发出来的光芒也是更加的明亮。   “这是灵石。”江临渊淡淡道,“你既然已经引气入体,有练气三层的修为,那自然可以吸收灵石上的灵气。运转周天,可以暂时充饥。”   “是吗?”林若渔将信将疑。   这些石头大小、形状并不一致,但都统一散发淡淡的光芒。在灯光下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异常好看。   林若渔随手取出一块灵石拿在了手中,立时便感觉到有一股纯净舒适的气流从中流泻而出,令人神清气爽。旋即,她便很是自然的闭上了眼睛。   一开始,那股气流在她的体内慢慢流转,流转过她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而后,那股气流越来越快,竟然渐渐变成了液体。   此液体有青、红两色,融会贯通,相濡以沫。最后,凝聚到了一处,变成不过指甲盖大小的小球,存在她的紫府中不断旋转。而随着小球的不断旋转,又有源源不断的气流加入进来,直到林若渔渐渐感到了饱腹感。   她……吃饱了,浑身上下都似乎充溢着精力!   “呼……”林若渔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再睁开眼睛,只觉得神清气爽、眼前更是一片光明,好似换了个世界一般。   这感觉实在太神奇了!   “先生!”   林若渔惊喜,忍不住就想与江临渊分享这份喜悦。一垂眸,却意外的看到那银灰色小奶猫正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方才丢给她的袋子。   “怎么了?”她也低头看去,“呃……”   只见,原本满满一袋子闪闪发亮的灵石,如今都变得晦暗无光,甚至用手轻轻一触碰,便化作了飞灰。   “这怎么回事?!”林若渔心中惊呼,可是一开口却不小心打了个饱嗝。   “呃!”她立时用小手捂住了嘴,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瞪的溜圆。   “真是好胃口啊。”江临渊挑眉道,“看起来,这天池锦鲤包罗万象的特性还真是名不虚传。穷一点还真养不起你来了。”   “……”   林若渔闻言瞬间就脸红了。她原本只想着拿一块灵石试试,可是谁知道,她无师自通的竟然把一袋子灵石都给吸收了。   也不知道这些灵石价值几何,若是真的很珍贵,那岂不是要把先生给吃穷了。她现在身无分文,又该如何补偿先生呢?林若渔发愁。   看着小鱼精因为餍足了灵力,一改之前的苍白,此时变得越发红润漂亮、熠熠生辉的脸。江临渊蓬松的大尾巴轻轻甩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回了一直守护着她运转灵气的神识。   之前因为误用青璃炽火丹而导致林若渔肚子疼的事情,江临渊还记忆犹新。   先前,是她身上毫无修为,不会吸收灵石。而他又辟谷许久,早就不食这人间烟火食,所以身上根本没有准备食物,才会在匆忙中取了那颗药丸子给她吃……   如今她已经有练气三层的修为,那便可以通过《无上心境》的心法修炼,让灵气为其所用。这灵气是这天地间最好的东西,自然比吃烟火食好了许多。   江临渊原本想着先教她学《无上心境》的心法,再指点她如何吸收灵石上的灵气。却没想到,这小鱼精天生地就会吸收灵气。   也完全没想到,她的胃口还那么大,竟然直接将他准备的满满一袋子下等灵石都给吸收完了。   居然还吸得一滴不剩,直接变成了碎渣!江临渊眼角不由抽搐了一下。   方才,他一见情况不对,便立时散出神识,替林若渔守护,防止其走火入魔。   不过,如今,小鱼精的修炼速度可谓是一日千里。   吸收完了这袋子灵石内蕴含的灵气后,林若渔练气三层的修为已经隐约有了松动。只怕不日,她就能有所突破,达到四层的修为了。   想他被外界称为天赋异禀,是千年难遇的修真人才。可从引气入体到突破练气三层,他也花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而这条小鱼精竟然满打满算也没有超过五天!   这速度真的可以说是非常可怕了!   江临渊眼眸微眯,他家小鱼精果然是天下无双,矜贵难得。她又刚刚才化成人形,最是天真单纯,必须要好好养着才是。   五百年前的若叶大陆,资源匮乏。除了中原地带发现了一座灵石矿脉外,其余地方基本没有灵石出现。   修士们除了占据灵山秀水灵气汇聚之地,以吸收天地自带灵气外,想通过吸收灵石所带的灵气,实在是难上加难,想都别想。所以,谁都知道灵石难得,即使最普通的下等灵石都让人趋之若鹜。   而江临渊此次飞升之前自然也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五百年后的北川之地,皆由魔尊江临渊掌控。谁都不知道在那荒芜贫瘠之地,竟然有好几条上等灵石矿脉。里面的灵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财大气粗如魔尊江临渊,丢给小鱼精的灵石袋不过是其中的万万分之一而已。   算算时间,如今若叶大陆有几座灵石矿都没有被人发现。江临渊还记得这落日神山附近似乎也有一条灵石矿脉。   他原本倒是没有动灵石矿的想法。今日看着林若渔矜贵难养,倒是开始跃跃欲试了起来——与其平白便宜了别人,倒还不如拿来养他家的鱼好。   如此一打定了主意,毛茸茸的雪白爪子微微一动,被放置在一旁的《无上心境》又被江临渊收了回去:   “既然吃饱了,那便出去走走,消消食。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嗯……”林若渔随口应道,却见那本古籍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了,心中瞬间疑惑大盛。   方才先生左一样、右一样的凭空取出东西来,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再回忆起当时在空畅山无绝殿,他也拿了那只水晶透明大鱼缸跟戒尺,可是一转眼,那两样东西也都不见了……   看起来,在先生身上是不是有个专门收藏宝贝的大口袋啊!?   如此一想,林若渔就双眼发光,忍不住就把那小猫儿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   江临渊也察觉到了她的眼神,立时竖起耳朵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下一刻,那只软糯糯的小手就探了过来。   “先生、先生,你的宝贝都藏在哪里啊?”   “放、放肆!”江临渊尾巴尖的毛都炸了起来,“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林若渔闻言,倏然抬起了手。   哎呀,她只见这巴掌大的小奶猫,毛茸茸的,可爱的紧。却忘记了,他原本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尊啊。   看着林若渔微红了脸,江临渊深吸了一口气,白色爪子又一挥,一只黑漆漆的戒指就掉到了林若渔的手上。   “此乃储物戒,可收藏事物,你便拿着玩吧。”   他说着,顺便把《无上心境》也取了出来,演示给林若渔看如何从储物戒存取东西。   “哇!”林若渔目瞪口呆之余,深觉先生简直比话本上的活神仙还要奇妙百倍!   她连忙把黑漆漆的戒指戴在了自己手上。   还是一如既往的,这戒指看起来有些大,但是一旦戴到了她的手上便变得合适万分,好似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先生、先生……”林若渔举着手让江临渊瞧,戒指黝黑,更衬着她的手指白皙修长,“多好看呀!”   “……嗯。”   江临渊瞥了一眼她闪闪发亮的脸,终究还是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   之后,林若渔便小心翼翼地把小猫儿放回到了小竹篮里,还贴心的找出了一张蓝花布的帕子盖在了他的身上,轻声细语道:   “那先生,我们就出去走走瞧瞧这靠山村的情况吧?”   江临渊对此不置可否,只是不屑地用雪白小爪子把粗布帕子推了下去。   林若渔:“……”   此等粗布麻衣如何可以上身?湛蓝的猫儿大眼漫不经心的撇了林若渔一眼。   纤细精致,欺霜赛雪。   这小鱼精如今虽然只穿着他再次为她变化的蓝花布棉袄,作着最是普通的农女打扮,却依然无法掩盖她白皙精致的面容和与生俱来的贵气。   只怕她再长大一些,便足以变成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大妖精了。   也只有他的避尘无根水方可配得上她了。   “外边风大,而且,你还受着伤呢。要乖呀。”   这厢,林若渔又拉起了帕子给他盖了回去。顿了顿,又道:“本来不该带着你一起的。只是我觉得那薛大姑在你这吃了亏,万一她想要报复回来,你岂不是要吃亏。所以啊,就劳烦你老人家跟着我吧。”   柔声细语又软软糯糯的念叨实在令人无法拒绝,小猫儿岿然不动,只有尖尖的小耳朵微动了一下。   “这才乖呢!”林若渔挎上了小竹篮,掀开了蓝布门帘,走了出去。   小屋外大雪初霁,此时天朗气清,万里无云。远处青山耸立,几乎高可入云。想必那就是周大娘口中所说的传奇的落日神山。   林若渔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刚想跨出门槛,便被一名健壮的妇人拦了下来。 第23章   那妇人膀大腰圈、身如铁塔。要不是她完全的一幅妇人打扮,林若渔几乎要把她认成了绿林好汉。显然就是薛大姑留下来监视她的。   林若渔站在她的面前小小的一只,大腿都没她胳膊粗,实在是不够看。   而那妇人也不说话,就直愣愣的盯着林若渔猛瞧,从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一言难尽的味道,差点便要让林若渔窒息了。   这时,还好周大娘赶了上来,忙说这女娃在家闷的慌,随便出去散散心。反正这靠山村就那么大,她也走不出去的。   那妇人闻言虽然没有再阻拦,却还是一路跟着林若渔闷头走了出来。   周大娘见状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还是提醒了林若渔一声:“村里到处都可以走,就是有两处,你还是不去为妙。”   林若渔问:“是哪两处?”   周大娘看了身后的妇人一眼,压低声音道:   “出了药庐一路向西,行过一里地,便可以到达落日神山,在山脚下能有一座山神庙。那庙便是我与你说过的……庙中供奉的便是山神。”   “三日后便是春分,为了山神娶妻,村中为山神重新塑了像……我还听人无意间说来,今夜山神使者召集了许多村民前往山神庙中议事。未免冲撞了山神,那处……你还是不去的好。”   “哦。”林若渔点了点头,“那另一处呢?”   “另一处嘛……”周大娘顿了顿,道,“另一处则是在东边薛家祠堂。靠山村在百年前也叫做薛家村。村中人都是姓薛。后来有了魅虚乱世,靠着山神避难,才改的名字叫靠山村。那处也最好也别去。”   “祠堂?供奉的都是薛家人的祖先,可是为何不能去?”   周大娘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若是相信大娘,就别去。”   林若渔低头于小竹篮里的小猫儿四目相对,又眨巴了两下水润润的大眼睛。   小猫儿一甩大尾巴,可以说是非常的漫不经心了。   “哦……”林若渔乖巧应下了。随即,也不管身后的大尾巴,便自顾自地拎着小竹篮在村里慢慢的溜达。   正如周大娘所言,这靠山村并不大,统共不过五十户人家。村民们都十分熟悉,可谓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这一路看下来,林若渔发现来往村中的大多都是年富力强的青、壮年人。   各个身强体健,红光满面,与一直跟在她身后虎视眈眈的妇人极为相似。但他们的形象实在与之前周大娘所说当今世道艰难、生存不易完全不符。   而且,林若渔还奇怪的发现,别说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一个都没有,与她相同年纪的少年、与之前见过周老爹这般花头头发的老人,也都是未曾得见。   个村里是只有青、壮年人,而没有老人与小孩吗?那他们所说的每年都要有一名女娃儿嫁给山神做新娘,那女娃儿又从哪里来的呢?   哦,对了!   林若渔心念一动,立时又想起了薛大姑所说的,她是要代替村长的女儿嫁给山神的,那也就是说,村里是有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的。   只是那些女孩都在哪里呢?   心中存了一肚子疑惑,林若渔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她此时所穿的依然是江临渊给她的履云靴,轻便舒适,一大段路走下来倒也不累。只是,这村里的路都是十分古怪,没有一条是笔直笔直的,皆都曲里拐弯、歪七扭八的,而且相当的泥泞。   这靠山村显然十分富庶,所建造的房子虽不及甬安府的黛瓦白墙,但也都是砖石结构。比林若渔想象中的穷苦小山村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既然并不穷,为什么不好好修路呢?   她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村子边上去了。身后粗壮妇人的脚步声骤然停下,而林若渔一头就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嗯!”林若渔捂着脑袋,抬头看去。   前面空无一物,并没有什么墙之类的东西存在。可是碰撞到的触感明明还如此明显……林若渔伸出手去往前一摸。   冰凉粘腻的感觉立时从指间传递了过来,让林若渔的背上瞬间就起了一层白毛汗。   她飞快的缩回手,再极目看去。   与靠山村的大雪初霁不同,在她的前方,那村子外竟然是一层迷迷蒙蒙的黑雾。   雾很大,很稠,几乎看不清楚外面的景象。雾中似乎还有什么黑黝黝的庞大物体,好似下一刻便会冲破重重迷雾夺路而出。   林若渔突然就明白了周大娘所说的山神对靠山村的庇佑——原来就是用了那一面看不见的“墙”隔绝了靠山村与外界的联系。也明白了粗壮妇人可以放心她在村子里游荡的原因了。   她也没有再做过多的尝试,直接挎着竹篮子往回走。   此时,一直趴在竹篮子里的江临渊也如有所感,轻轻甩动了一下雪白的大尾巴。   这一路回去,路旁的景象又是让林若渔的一颗小心脏怦怦乱跳起来。   那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路旁两边,瓜田里竟然结满了累累的果实!   稀疏的绿叶下躺着无数个硕大无朋的西瓜,俨然已经是收获的季节。而不远处的荷塘里更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场景。碧绿的莲蓬都长的分外的好,颗颗饱满的莲子似乎都要迸发而出了。   林若渔见状诧异地停下了脚步。   甬安府林家少主,林若渔,有时也会跟着商人父亲在商场之上游走。就她名下便有好几间旺铺与乡下好多的田地。她自然知道春耕秋收,“春吃芽,夏吃瓜,秋吃果,冬吃根”的常识。   可是,现在明明才下过大雪,而且林若渔还听周大娘所说,此时明明还不到春分,又何来的硕果累累、瓜熟满地?!   这也太诡异了!   她正奇怪着,突然眼前一花,一名男子飞奔进了瓜田,用力的砸开了一个西瓜就啃了起来。那猩红的汁水顺着他的手指稀里哗啦的流淌下来,远远看去,竟然好似他抱着一颗人头在啃。   林若渔目瞪口呆,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   “别看。”这时,一直懒懒地躺在竹篮子里的江临渊突然睁开了眼睛。   “嗯?”   林若渔还未回过神来,便又见到有越来越多的村民成群结队地跑进了瓜田里。   那些村民是她一路走来时都曾见过的。   原本他们都在村里闲逛,或三五成群的聊天,或坐在树下发呆。整个村中完全没有她曾在甬安府乡下日常见过村民辛苦耕作的模样,反而十分的闲适懒散,给人一种无所事事的感觉。   而此时他们突然蜂拥而至,冲进了瓜田也并没有开始劳动,而是与那名男子一般,随手抱起了一颗大西瓜就直接用牙齿啃噬了起来。   猩红的西瓜汁水没有散发出清新好闻的果汁味道,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这味道加上那些粗鲁癫狂的动作,让林若渔几欲作呕。   “他、他们这是饿疯了吗?”   她捂着胸口,转眼却又见到那一直监视着她的粗壮妇人面色也是越来越古怪。   那妇人额间青筋爆绽,贪婪可怕的眼神更是深深的望着那片挤满了村民的瓜田,几乎抑制不住就要扑进瓜田里去。   远处,一轮红日正在缓缓地往地平线下沉,村外的黑雾蔓延,黑暗一点一点地吞噬了光明。   妇人就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表情狰狞可怕。   “走了。”江临渊低声催促,一对小小的尖耳朵警惕地竖立了起来。 第24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俊杰……咳!林若渔转身就走,根本不管那粗壮妇人没有跟上来——他们大抵是认定了小女娃走不出这靠山村去,所以对她疏于防范。   其实,在甬安府时,林若渔虽然也曾陪商人爹巡视过庄园田地,但来招待他们的往往都是庄子上的掌柜。俱都是谦恭洁净,进退有礼。   此时,她看着这群村民如此疯狂粗鲁的模样,心头疑惑万分。   ——他们看起来就不像正常人!   林若渔下意识就抱起了竹篮子的小猫儿,比人类体温稍高的温暖让她稍稍安心了一点,她在他耳边小声道:“先生,你有发现这村子很不对劲吗?”   耳朵边痒痒的,江临渊侧开了头去,但从她身上传来的、那淡淡如草木的馨香在靠山村的一片腥臭中显得分外清醒舒服。   罢了,也不是第一次抱了。   江临渊自暴自弃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地窝进了小鱼精的怀中。   “嗯。一群行尸走肉罢了。”   淡淡的、懒散的鼻音。没有过多解释,显然他并没有将靠山村的异样放在眼中。   “哈!?”林若渔却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把手里的小猫儿给摔了。   “……冷静。”江临渊快速扒住了小鱼精的衣襟,防止自己掉落下来。翻了个白眼,道:“本座在此,何惧之有?”   “哦……”   若是不看他此时的体型,那这句话可真真是所向披靡、霸气侧漏啊! 林若渔渐渐冷静了下来——她可不是只有一个人,左右还有先生陪着呢!   她想着把怀里的小猫儿又抱得紧了几分,却没发现江临渊那雪白的毛发下,微微发红的脸颊。   日落西沉,幽深的黑暗如深渊般快速地笼罩靠山村。   村里的道路泥泞不堪,林若渔抱着小猫,胳膊上挎着竹篮子,专心致志的只挑着干净的路走。   江临渊微眯着眼,发现她一直在往西走,走着走着,竟然快到那处山脚下了。   “不怕了?嗯?”   “不……怕……”林若渔好不容易扯出个难看的笑容,“这不是还有先生在吗!”   江临渊:“……”   这小鱼,明明怕得要命,却还是走向了这处周大娘千叮咛、万嘱咐不可靠近的地方?   倒是有趣。   当他再一抬头时,就见到了那周大娘口中,那座无比神秘诡异的落日山神庙。   这庙宇与林若渔平常所见的普通庙宇完全不同。   此时庙门紧闭,黑黝黝的让人根本无法窥见其中的奥秘。庙门两边神龛里则塑着两座张牙舞爪的塑像。   林若渔不认识。   神庙前的空地上也并无香炉、烛台之物,正对着庙门口则矗立着一座顶天立地般的巨大神像。此时,神像被一块厚重的黑布蒙住,让人根本无法得见其真实面貌。   这便是为了山神娶妻而重塑的山神神像?   山神是长得什么样子?   林若渔仰着头、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努力看那神像,却发现那山神应该长得奇怪万分——那黑布的上部枝枝丫丫、凹进突出,而越往下,则越显得狭小。   这山神并不是人类吧?   “真丑。”江临渊看了一会儿,下了结论。言简意赅。   林若渔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看看这神像头重脚轻、千奇百怪的模样。黑布蒙得严严实实,最底下也用碎石块紧紧压住。   林若渔力气小,自己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肯定是搬不开的……   “不要!不要看!”   这时,突然在她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尖锐难听的声音。   林若渔吓了一跳,猛然回头,便见到一张画的浓妆艳抹、乱七八糟的脸。   “不要看……看了会死哦!咯咯咯……”   那人又猛然就跳远了。   在空旷的神庙广场前跳跳舞舞,随着她的动作,那满头长发乱糟糟,打着结,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你?”林若渔被吓的一颗小心脏砰砰乱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咯咯咯……”   那人听到声音又笑了,扑闪着手臂,像大鹏展翅一般又朝着林若渔扑过来。   林若渔灵巧一避,深觉自己此时有点像老鹰捉小鸡的小鸡。   小鸡战战兢兢,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她穿着的似乎是一套华丽繁复的服装,鲜红的布料因为年代日久,如今已经斑驳褪色。其上还有乱七八糟的污糟。   若不是林若渔认出那人肩头上,还挂着彩珠碧霞云纹霞帔,她还真不知道那套明显是新娘服。   新娘子?   难道她也是嫁给山神的姑娘?   “笃笃笃,碰墙角,姊姊抬去娘要哭。阿姆哎,勿哭喽,轿到堂前喽……”   那人拍着手欢快的念着一首童谣,忽而又突然“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林若渔听不太懂方言,只觉得头皮都炸起来了,手中不自觉的紧紧搂住了小猫儿。   她……是疯了吗?又哭又笑的。   江临渊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小鱼精勒死了,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不要去!不能去!”   这时,那疯女人突然又一本正经的站定了。   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林若渔的鼻子,活脱脱一个大茶壶的造型:   “谁敢看,就会被挖出眼睛,割下耳朵,拔去舌头!会死!会死的!好痛!好惨啊!”   她说完,突然又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掐着脖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哎呦!哎呦!”的大声惨叫着。   林若渔目瞪口呆。   旋即,她又骤然发现那一路跟随她的粗壮妇人忽然出现在了那个疯女人的身后。   疯女人也有所感,飞快的回过头去。   “啊——”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如同惊雷乍起。   “不要看!不要听!不要说!救命,救他!救他——”   那疯女人一咕噜从地上爬将了起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疯疯癫癫、哭哭笑笑的往落日神山跑去,一会儿便没了踪迹。   那速度之快,堪比兔子。   林若渔:“……”   粗壮妇人未发一语,依然阴沉着一张脸,并没有去追那疯女人。只是林若渔却分明见到她的唇角沾染的汁水,却如鲜血般殷红血/腥。   林若渔深呼吸。   不怕!不怕!   “回去了。”这时,怀里的小猫儿,忽而一甩毛茸茸的尾巴尖,轻巧的擦过林若渔的手背,让她立时便清醒了过来。   “嗯。”林若渔低下头,看也不看那粗壮妇人一眼,直接擦身而过,往周大娘的药庐走去。   夜幕似乎就在那一刻降临了,四周越来越黑暗。   江临渊窝在小鱼精的怀里,将她“砰砰”乱跳的心跳声听的分明——她在害怕,可是,那口中还是遗憾地嘀咕:   “薛家祠堂还没去看过呢……”   呵,这小鱼精。   林若渔跑得飞快,半天没比之前那疯女人速度慢。可是,渐渐地,在她的身后响起了一阵阵“屑屑索索”的声响。   那声音很轻,似有什么物体贴地爬行,毛毛的意外令人头皮发麻。   这不是那个粗壮妇人的脚步声,也不是任何人类走路时会发出的声音!   那是什么?!……   “不要回头!”   漫不经心的声音骤然响起,林若渔一个激灵,瞬间脖子僵硬地看向了前方。   下一刻,那双履云靴几乎就要跑的起飞了。   小猫儿窝在林若渔的怀里被颠得东倒西歪,百忙之中找了个机会朝天翻了个白眼。   ***   很快,当林若渔像个灵巧的小兔子一般跑回了周老爹的药庐,最后一丝光明被淹没在了地平线下。   天地瞬间一片漆黑。   此时,药庐里点起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把周围的事物照得影影重重,明眛不明。   “可算是回来了。”   在小房间里,林若渔再次见到了薛大姑。   那个细脚伶仃的女人手中拿着一盘切好的、红彤彤的西瓜。瓜皮碧绿,瓜瓤鲜红,黑籽饱满,看起来令人垂涎欲滴。   “吃吧。”   细瘦的爪子飞快的把西瓜怼到了林若渔的鼻尖下,“如今年景差,村子穷,没得好东西。不过,你既然就要嫁给山神,自然要给你吃的饱饱的。这瓜可是好东西,快吃吧。”   在薛大姑的身后,粗壮妇人与其他的村民如一座座铁塔一般隐没在灯光的阴影中。却也隔绝不了他们那贪婪近乎于疯狂地看向西瓜的眼神。   林若渔抿着唇不接那瓜,水润的大眼睛中隐隐透出一丝倔强。   小小的女娃儿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还是依然冰雪可人,精致漂亮。   “咋?还嫌弃村里没好东西?!”薛大姑勃然大怒,细长枯瘦的手指直直的点了过来,“我跟你说,这瓜,你吃也要吃,不吃也要吃!”   ※※※※※※※※※※※※※※※※※※※※   吃瓜群众不好当。 第25章   鲜红的瓜瓤散发着清甜的气味。光看那样子,很容易引人食指大动。   只是,端着瓜的薛大姑形容枯槁,面目狰狞。在她的身后,无数的黑影重重,纠缠成一团恐怖迷离的景象。   林若渔抿着唇,指尖开始微微发抖。   “喵——”   这时,一声慵懒傲娇的猫叫声突然在房间内响起。   薛大姑眼前一道白影闪过。随即,只听见“啪——”的一声,她单手托举的盘子直接被打翻在地。   “啊!?”薛大姑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而林若渔只感觉到她的怀里一空,瞬间温暖的温度又贴了回来。她反应极快,立时开口道:   “连个盘子都端不住,如此毛手毛脚、心浮气躁,难登大雅之堂。”   那傲娇又略带指责的小语气,带着久居上位者的气势。   “你!”薛大姑鼻子都气歪了。   刚才她似乎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手才会失手摔了盘子。可是,她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薛大姑又回过头去看她身后村民,其他人也均都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来。   他们也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那盘子就这么大咧咧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掉到了地上,里面的瓜被摔了一地,红红白白的犹如摔破的脑浆子。   似乎就是薛大姑失手打翻的!   “今日……只有这一份……”   遗憾粗哑的声音从黑影中间传了出来,却又在薛大姑怒视下沉默了下去。   “别以为打翻了你就可以不吃!”   薛大姑恼羞成怒,俯下身就去抓破碎的瓜瓤。   红白的汁水被地上的尘土沾染,变成乌黑泥泞的颜色。汁液又从她枯瘦的爪子里一点一滴渗透出来,腥臭的气味也随之而来。   看着薛大姑近似癫狂的眼神,林若渔心里发毛,抱紧了小猫儿往后退了一步,口中却喝道:   “休得放肆!”   这声音不大,却带有上位者的气势与威压。   薛大姑闻言,心头便倏然一凛,手臂似有千金重,竟然再也提不起来了。她心中大骇,双腿都抑制不住开始发抖了起来。   面前的小姑娘白皙精致,是软萌无害的模样。可就是被这样子娇娇弱弱的小女娃一呵斥,薛大姑竟然感觉到弑人的威压,竟然真的就不敢造次!   这、这是怎么回事?!   肯、肯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薛大姑迅速调整好了心态……   可谁知,林若渔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女子当以娴静为宜,你却如此呱糟吵闹,实在是太丢人现眼!薛大姑,我叫你一声大姑,也望你能拿出个长辈的样子,方为一村表率。”   江临渊闻言,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掉书袋子又来了……   “噗!你、你、你!”薛大姑则又气又怕,简直都要呕出一口老血来。   就在这时,周大娘刚好掀开了门帘走了进来。她手里还端着一碗米汤,见到一地狼藉,也是吓了一跳,忙好声好气地劝道:   “娃儿刚刚才好,薛大姑,这圣果难得……她只怕是虚不受补……而且,已经摔了,已经没效果了……”   “闭嘴!”   薛大姑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来,惊觉全身都冷汗淋漓。她瞬间怒发冲冠,本就枯槁的脸惨白犹如厉鬼,色厉内荏道:   “好好好!算你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啊!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既然你不吃圣果!其他东西也不许吃!”   薛大姑说着,一把抢过周大娘端进来的米汤直接打翻在地,随即拂袖而去。   在她身后那一群黑压压的村民也随之退了出去。   林若渔抱着小猫儿,手心里也全是冷汗。半晌,她把小猫儿放回到了竹篮子里,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放好。   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也软了,刚才全凭一口傲气支撑着。   “呼……”林若渔偷偷的擦了擦额头冷汗,这永安小郡主的架子偶然端出来,还是必须的。   江临渊则看着那群人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呵!敢欺负他家小鱼,看他不把这个村子给闹得个天翻地覆不可!   他家小鱼单纯,自是还不了解自己练气三层的修为足可以对付这些村民。   不过,就方才她虽然很害怕,却还敢跟那薛大姑硬抗的那股硬气与傲气,便足以让江临渊刮目相看。   所谓修真者,便是要有坚定的信念,与傲视天下的气魄。   没想到,他家娇娇软软的小鱼儿,小小年纪竟然也有如此心性。   江临渊眼眸微眯。   只不过,看起来如今他家小鱼可是吓坏了。   毛茸茸的小猫儿漫不经心的甩了一下尾巴,好似无意间把尾巴贴在了林若渔的手边。   柔软温暖的触感的确让林若渔好多了,她扶着床沿坐好,又见到周大娘默默的蹲下身,拿抹布一点一点把地面上的残渣擦干净。   但那股腥臭的味道却始终散不去。   “圣果是什么?”半晌,林若渔开口问道。   周大娘动作一停,犹豫了片刻才道:“这圣果啊,是山神赐给靠山村村民的圣物。”   按照周大娘所说,整个靠山村风调雨顺,根本不需要村民劳作,果实都会自己成熟。而那像西瓜一般的圣果便是山神赐给村民最大的福祉。   靠山村的村民在成年后,都会去山神庙中祈福,请求山神赐果。山神听到了村民的祈福,就会在瓜田里结出一颗专门属于那人的果实。   村民吃过了这圣果之后,日常就不需要再吃任何其他食物了。同时,还有永葆青春、不老不死的作用。   “原来可以长生不老啊。”林若渔喃喃。   在林若渔的记忆里,从前皇室中便有一位以寻求长生为人生最终目标的闲散老王爷。   那老王爷的王府修建的堪比道馆,炼丹炉随处可见,里面还养着许多古古怪怪的方士。方士们会炼制许多奇怪的红丸给那位老王爷服用。   老王爷服用了以后自觉返老还童、精神百倍,还把丹药进献给皇帝。皇帝对此倒不是很热衷,只说了一句莫要迷了心智。   后来,那位老王爷非但没有长生不老,反而中了丹砂之毒,腹如鼓胀,据说死状十分恐怖。   所以,在林若渔的眼中,长生不老不过是一个巨大又虚幻的诱惑,就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的不可靠。即使,如今她在江临渊的指点下修仙,但其实并没有觉得有多少真实感。   “吃那个圣果真的可以不老不死?”林若渔又问,“那周大娘与周老爹吃过吗?”   周大娘郝然:“我与老头子是外乡人,山神并不会赐福给我们……”   哦,怪不得在村中,除了周老爹与周大娘,林若渔便没有再见过年老之人。   既然这圣果如此珍贵,那又为何要给她——一个马上就要被山神吃掉的人吃呢? 第26章   “这个……”周大娘思索了片刻,“这倒是村中的传统。山神娶妻的前几天,新娘才会被允许吃圣果。你没来的前几日,那小莹心就已经吃了几日圣果了。至于为什么要吃,据说是为了净化血脉……”   净化血脉?这山神还挺挑嘴,吃之前还要先拿圣果把食物从里到外洗一洗?   林若渔撇了撇嘴,却又倏然想起她在村中见到的,除了长得像西瓜一般的圣果,另外还有莲蓬,遂又问道:“周大娘,那莲蓬也是圣果吗?”   “是啊。”周大娘点头道,“那瓜是普通的圣果。村中人每日服用一次。而那莲蓬却是上等圣果。非得神庙使者的允许,等闲不得服用。”   圣果还分普通与上等……   林若渔问:“那上等圣果的效果与普通的又有什么区别吗?”   “这……”周大娘犹豫道,“我们都是外乡人,尚且没有资格吃那普通圣果,更何况上等圣果。这效果有何差别,我也不知道。只是……那莲蓬却是每年的春分前后才成熟,服用的期限也只有这几日。”   “原来如此……”林若渔点了点头。   江临渊懒洋洋的窝在一旁,此时,小小的耳尖也微微的动了一下。   “娃儿啊……其实……”这时,周大娘欲言又止,许久才道:   “其实,也不知是否是圣果的缘故,自我来靠山村十年,这村中便少有新生儿诞生。可能好几年全村才会有一两个小孩。”   “那些好不容易生出的男娃自然是放在自家管教,而那些女娃儿则是被安置在祠堂旁的大宅子里教养。小娃儿们自小吃的倒是五谷杂粮,与常人无异。到了成年之后,才会由山神赐下圣果食用……”   原来薛家祠堂附近养着那些女娃儿,所以,这便是周大娘不让她去薛家祠的原因吗?   “如此说来,那女娃出嫁那日,便是山神为刚成年的男娃赐下圣果之时咯?”林若渔突然歪着脑袋又问。   “嗯?”周大娘一惊,“……的确如此。不过,你又是如何知晓的,我似乎并未提过……”   林若渔托腮道:“是我猜的呀。”   按照周大娘之前讲的百年前佛陀莲子的故事,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能够存活下来的必定是青壮年居多。   而百年前山神出现在靠山村时,便有活下来的村民食用了圣果。此圣果能让他们长生不死。所以,她才会在村中看到大部分的村民都是青壮年的模样。   这世上之事本就是有因便有果,有阴便有阳。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靠山村的村民光凭一个圣果逆天改命,肯定要为此付出代价。而村民生育能力下降便是其中的一个表现。   而听刚才村民的说法,似乎这圣果他们必须每天食用,且每人每天只有一个。那些女娃牺牲了自己,便是为全村的村民换来了这些所谓的圣果。   那若是开始食用圣果之后,有一日不食,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周大娘答不上来,只说这春分之前的几日,新娘的圣果都是村中人均出来的。贡献圣果之人,在那日就会留在家中,不出门。待第二日吃过圣果之后,才会继续在村中活动。所以,她也不知道不吃圣果会有什么后果。   “这样……”心中疑惑没有得到解答,林若渔不由的又问:“周大娘,那村中是否还有一位疯疯癫癫的女子,这又是何人?”   “什么……你碰到她了?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周大娘捏了捏鼻梁,深深叹了一口气:“十年前我与我家老头子刚无意间进入这靠山村时,便碰到山神娶妻。而当时山神娶的,就是那个疯女人。那女人本来与村长的儿子从小指腹为婚,只是那年实在没有合适的女娃儿,便让那女人嫁给了山神。当时……”   她心有余悸道:“当时那女子拼命挣扎,将那新娘服都要拽烂了,双目都哭出了血泪来。为了防止她大喊大叫,那山神使者更是、更是指使村民拔掉了她的舌头!”   “天哪!”   林若渔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些村民为了自己的生存,竟然可以残忍至此!   简直太可怕了!   可能感受到了他家小鱼精的恐惧与僵硬,江临渊忽而扬起了毛茸茸的脑袋,状似无意的蹭了蹭她的手指。   感受到了那柔软的触感,林若渔才回过了神来。   “周大娘曾说一进入神庙之中,便无人生还。那她如何又在村中游荡呢?而且,依照我今日之所见,她似乎能说能看,除了疯疯癫癫之外,并无异样啊。”   “哎……她如何能离开山神庙,那就不得而知了。”   周大娘深深叹气,“她是几个月前突然出现在村中的。当时她就已经疯了,村中人即使再追问也不知道到底在神庙中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她刚嫁给山神时,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十年过去,她也老了。并没有像村中人一般的青春永驻……”   “不要看!不要听!不要说!救他——” 林若渔的耳边似乎还存在着那疯女子的叫嚣声,这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呢?   见着林若渔皱眉,周大娘也不能一一作答。   她又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围裙,只嘱咐林若渔天黑之后,千万要留在房间里,切不可以四处乱走了。还有,如今大雪封山,实在没有多少余粮,她准备再替林若渔盛一碗米汤过来。   “不必了,周大娘,我不饿。”   林若渔得知周大娘与周老爹日常所吃的粮食,都是他们自己在药田处一块贫瘠的土地上种出来的。本来亩产就不高,又加上天气恶劣,他们现在吃的都是早就囤积好的余粮,能均她一口吃的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周大娘也不要忙了,赶紧休息去吧。”   周大娘听了,拿着手中的碗又叹气:“想当年我与老头子也是为了逃难才来到此处,没想到之后便再也出不去,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今变得怎么样了?哎……”   她说着,站起身来准备出去,可就在跨出门槛时,又突然再次回头嘱咐林若渔:   “小娃儿啊,这一入夜,你就千万千万不要离开药庐!再有什么疑问,也一切待明日太阳出来以后再说。切记!切记!”   听到周大娘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林若渔微微一愣,但还是乖巧点头应了。   “知道啦,谢谢周大娘。”   待周大娘走后,林若渔独自坐了一会,好好回忆了今日之所见,也将从周大娘打听来的消息在心中过了一遍。   这整个靠山村都透露着一丝诡异与古怪,她好似忽略了什么东西,但是,暂时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来。   “一入夜就不能离开药庐?为什么?”   林若渔起身推开窗,只见四周一片漆黑,竟然连一点月光、星芒都没有。整个村落好似被装进了一个黑漆漆的黑布袋里,令人无端地感觉到压抑与窒息。   远处,隐约传来“屑屑索索”,什么物体贴地爬行的声音。这声音与之前她在村口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这听一声便会让人感到汗毛倒数、毛骨悚然。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这村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到底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林若渔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却突然感觉到自己握紧窗棂的左手掌心有些发痒。 第27章   林若渔狐疑地抬起手来看了看。   手心洁白细腻,手指纤细白皙,嫩如青葱。并没有一点反常的地方啊。   只是那细细碎碎的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在她的左手掌心发芽似的。   一瞬间,林若渔被自己的想法震惊的哭笑不得。   她偷偷地用右手挠了挠左手的掌心,便要与先生商量对策,甫一转身却只见到一双湛蓝如海的眼眸。   那眼眸中只有一个小小的姑娘,是娇娇软软、玉雪可爱的模样。   “先生?……”   江临渊对于偷看人家,却被正主抓了个正着,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羞赧,只大大方方的收回眼神,并且咳嗽了一声,沉声道:“怎么了?”   “先生啊……”林若渔凑了过去,“先生乃是魔尊,自然厉害非常,所向披靡。那只要有先生在我身边,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吧……”   “所以……?”江临渊挑起了眉。   “所以……要不我们等周大娘睡下了,就去薛家祠堂看看吧?”   声音又软又糯,甜的好似能掐出水来一般。一双如黑葡萄一般的水润眼眸,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他,带着水气,又有些抑制不住的跃跃欲试。   看起来就是难养的,可偏生又是那么天真可爱,好似炼化了这天地间的所有灵气而成的,真让人忍不住就想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江临渊一时之间突然对那些戏文、话本里,祸国殃民、红颜祸水的妖精,有了清楚的认识。   ——也亏得这小鱼儿是在他身边化成了人形。   这若是在别处,定会被人关起来,做炉鼎也好,做道侣也罢,定是要偷偷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见到她一丝一毫才好。   如此想来,湛蓝的猫儿大眼微眯,江临渊不动声色道:“周大娘的吩咐,你一转身就忘记了?”   “……没有。”   林若渔缩了回去,吐了吐小舌头,犹豫道:   “虽然周大娘也告诫我天黑了便不能出去。但是,被选了做山神新娘的人可是我呀。此时离春分也不过三日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而且,既然村民们要我嫁给山神,他们自然在春分前不会对我怎么样——如果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可不是又要把村长的女儿给嫁过去了。所以,其实我在村中行走,也是相对安全的。先生,你说是不是?”   江临渊:“……是。”   “嗯!”林若渔在兴头上,忍不住侃侃而谈,“所以呀,先生,我之前便听周大娘说过,今夜村民都会去那山神庙中集/会。那村中其他地方定是人少,这不正是我们去看看薛家祠堂最好的机会吗?”   “先生、先生,不若我们就去看看吧。即使薛家祠堂没有什么特别,那我们也可以趁机找找,有没有离开这个村子的其他方法呀?”   林若渔抓起小猫儿的一只雪白爪子,忍不住摇了摇:“先生,好不好呀?”   江临渊由着她晃:“你就不怕有危险?”   “那不是还有先生……您嘛!”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里发酥。   谁知,江临渊却直接拒绝:“不可。”   林若渔没想到,微微一愣:“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   江临渊眸光微动,这小妖精刚刚化形不久,就已经有了如此缜密的心思,还会审时度势,计算人心。日后可真是不可限量了。   不过,这五百年前,若叶大陆还处在动荡不安中。“中原”、“东海”、“南屿”、“西荒”、“北川”五大块势力划分并尚不明确。   此靠山村背靠落日神山,便是在中原的势力范围之内。   回想五百年前,那时的他不过才十五岁。   此时应该正在华海楚家努力修行,目的便是为了参加上华山五年一次的选拔。关于靠山村之事,他也倒是一无所知,闻所未闻。   不过,据他所知,落日神山附近是有一座灵石矿脉。百年后,则被中原皇族——公山世家发现并开采。   今日,小鱼精在村中走了这么一遭,他就已经感受到了此地充沛浓郁的灵气。   而那些所谓的“圣果”,长得如此之好,又何尝没有这灵石矿脉的功劳。   他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养着他家小鱼,自然也需要这些灵石的加持。如今,这条灵石矿脉还无主,他定是要占为己有的。   今夜,即使小鱼精不主动提出要再次夜探靠山村,他本就打算要出去的。只是……   江临渊眼眸低垂,不动如山。   这村中如此神秘诡异,之前小鱼精一直未醒,他只在附近查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危险。至于其他地方,他不得离开,也没有追查。如今,少不得他要出去探究一番。   只是,他暂时对此还没有完全的把握。他家小鱼娇气,还是不要身处险境的好……   久久得不到先生的回答,林若渔着急了,不由凑过来,开口催促:“先生,为什么呀?”   催促的声音也是如此娇滴滴,反而有些像在撒娇。   江临渊霍然抬起了头来,与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四目相接。   林若渔愣了一下,神情开始恍惚:“先生……你……”   “乖。”   江临渊语气少有的温柔,沉沉地好听,却又充满了诱惑。湛蓝眼眸也如海一般的深沉,让人忍不住就沉溺其中。   “听话。先睡觉。”   “哦……听话。”   林若渔乖巧的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即,便懵懵懂懂地爬上了床。端端正正地躺下,双手放在胸前。   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绵长,似乎是睡着了。   江临渊见状,雪白爪子微动,给她盖上了那床旧旧的棉被。   “睡吧。明早一起来就好了。”   低沉的嗓音,带着他也不自觉的宠溺。   江临渊安顿好了林若渔,刚要离开,略一沉吟,又在床边四处摆放了几块灵石。   药庐附近虽然没有什么危险,但难保万一。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一个透明的防御结界便已摆成。   江临渊方才为林若渔所施的乃是安心凝神咒,是若叶大陆中日常使用的法术,安全无害。甚至能起到日常保养的作用。   而他的防御结界却是天下无双,只要林若渔不意外醒来,自己走出这个结界,便无人可伤她。   自觉一切准备万无一失,雪白蓬松的大尾巴一甩,银灰色小猫跃上墙头,一下子便消失在那片黑暗之中。   ***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萧瑟的寒风中带着腥臭的味道,屑屑索索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江临渊在黑暗中也可视物,此时站在村中的一棵大槐树上居高临下,睥睨着整个靠山村。   “吱嘎——”   村中有一道房门突然被推开,随即,薛大姑手中拎着一只碧绿的灯笼走了出来。   那灯笼中点着红色的蜡烛,在黑暗中散发出一点猩红的光。那光打在薛大姑的脸上,显得她那干枯皱纹满布的脸,更加的狰狞恐怖。   “时辰到了,启程了——”薛大姑慢慢地走到那大槐树下,放声喊道。   ※※※※※※※※※※※※※※※※※※※※   林小鱼:就这么丢下我,你一定、一定会后悔的! 第28章   她的声音尖锐嘶哑,犹如夜枭泣血。   “吱嘎——”随着她的喊叫,村中的房门接二连三的被打开,一名名林若渔之前在村中见到的精壮男子,都默不作声地提着与薛大姑相似的绿色灯笼跨出了房门。   那些人低着头,沉默地排成了两列。   薛大姑行至队伍的前列,抬起枯瘦的手一挥,两列红色的队伍,缓慢地朝西走去。   去神庙?   江临渊漫不经心的跟上他们。   他轻巧穿梭于树枝之间,如履平地。转眼间,几次跳跃,果然是来到了一座古老黝黑的庙宇前面。   相较于林若渔在日落前见到的落日神庙,此时的神庙显得更加诡异。似乎有无数浓稠的黑雾,从神庙中缓缓的渗透了出来。   江临渊等了片刻。   半晌才见到那些村民也来到了此地。他们神情麻木,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列队缓缓的走到了神庙前的空地上。   “慢——”薛大姑一抬手,示意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她恭恭敬敬的走到那座蒙着黑布的神像前,五体投地的磕头跪拜。旋即,又在怀中取出一张黄色的符咒,就着绿色灯笼的火焰将那符纸点燃。   “轰!”符纸上的火光,片刻就把整张符咒都吞没了。   随着那符咒的燃尽,一缕黑色的烟丛中冒了出来,很快就将薛大姑整个儿都包裹了起来。   薛大姑身处黑烟之中,鼻翼煽动,表情似乎是万分满足。   由着薛大姑带头,其他村民也依法炮制,纷纷用手中的绿色灯笼点燃了从自己怀中取出的符咒。   一时之间,黑烟滚滚,几乎与神庙中在不断渗出的黑雾融合到了一起。   这时,薛大姑走上前去,在神庙门前跪下,“啪啪啪”连磕了三个响头。   只听得“吱嘎——”一声,那沉重的铁门从内部打了开来。   江临渊微微挑眉,并快速的散出神识,却在触及那黑色烟雾的瞬间,被弹了回来。   此地竟然有如此厉害的结界,呵,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他低头瞩目,转眼便见到那薛大姑的身影一闪而过,就好似如被那神庙给吸进去了一般。   随即,跟随在薛大姑身后的那些村民也依法炮制,接二连三的进入了神庙之中。   神庙内漆黑一片,那抹黑,浓稠粘腻,如有实质。   所有村民进入铁门之后,又“砰——”的一声快速了关了起来。   而后,黑雾四散,四周一片寂静,就如死了一般。   江临渊湛蓝的眼睛迅速眯了起来,他似乎见到那薛大姑在进入的瞬间,她的脸上隐约泛起着了黑色的鳞光。   这是……?   强硬破开结界,容易打草惊蛇。   略一沉吟,江临渊伸手一挥,一只桃木盒子应声而落。   旋即,便从那盒子里钻出来了两个小小的木头人。   圆圆脸的决明与高个子的辛夷,如大梦初醒般的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见到站在树上的银灰色小猫儿,便单膝跪倒在地:   “决明、辛夷见过主人。不知主人有何吩咐?”   江临渊指尖一动,两个小木人身上便带了他的一缕神识:   “进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是!”   决明、辛夷一抱拳,旋即,转身便如流星一般,越过神庙高高的围墙,直接进到了庙宇中。   而当他们穿越围墙而过时,四周那黑暗的雾气微微抖动,留下如波纹般的痕迹。   果然,这神庙周围设立了结界,等闲不得进出。即将强大如魔尊江临渊,他放出神识也无法探查神庙的内部。   而决明与辛夷乃是天山神木所制的傀儡,本身无任何气息存在,又性质最是温和无害,轻易能被所有法阵所接纳。   所以,他们出入各种结界,便如如入无人之境。   有了他们俩,这世上就没有什么结界是可以挡住江临渊的!   决明与辛夷带着江临渊的一丝神识入内。   只见这神庙四周也是昏暗无比,内里并无一座神像,空空荡荡,潮湿粘腻,怪石嶙峋之下,甚至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传来。   随着村民依次进入,“啪啪啪——”他们手中的灯笼就被一股股强大的吸力吸走了。依次镶嵌砸在了最内里的墙面中一个个孔洞之中。   孔洞数量颇多,简直可以说是数以千计。   远远看去,几千盏绿色的灯笼里透出猩红的光,就好似无数双窥探的眼睛。只看一眼,就令人头发发麻,不寒而栗。   显然,那面墙内的灯笼是整个神庙中唯一的光线来源。   在那些灯笼的下方,则高高在上的放置了一架黑色的宝座。   宝座精雕细琢、金光闪闪,与神庙内的空洞简陋的装饰完全不符。   而随着那些火苗抖动,坐在黑色宝座上之人,背后好似无数双眼睛在不停的眨动,睥睨众生,令人胆寒。   此时,薛大姑与一众村民匍匐于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决明与辛夷悄无声息地对视了一眼,很快便找了个阴暗的角落隐藏身形。   片刻之后,从神庙的内部传来突然“嘶嘶……”的声音。   薛大姑闻言便像抽筋了一样,五体投地,并且疯狂的喊叫了起来:“恭迎圣主驾临!恭迎圣主驾临!”   其他人也跟着低下了头去,匍匐在尘埃之中,齐声喊道:“恭迎圣主驾临!恭迎圣主驾临!”   “圣主降临,泽被苍生。洪福齐天,与天同寿!”   “圣主降临,泽被苍生。洪福齐天,与天同寿!”   声音癫狂,震耳欲聋。   江临渊窝在神庙外的大树上,漫不经心的掏了掏耳朵。   啧,这架势,可比他做魔尊时还要狂妄。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嚣张。   江临渊居然莫名有些期待起来。   神庙内,那“嘶嘶”之声更盛。有过了不久,一团浓稠的黑雾缓缓从深处飘出,渐渐将整个神庙内部都包裹住了。   靠山村村民隐秘在黑雾之中,更是用力磕头,高声喊叫,犹如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一般。   这时,一声呼啸骤然响起,黑雾掠过在场的每个人。   最后,黑雾竟然凝成了一个实体,直接坐到了那黑色的宝座之上。   神庙外,江临渊意外地挑起了眉头,居然是他……   ※※※※※※※※※※※※※※※※※※※※   大佬们,林小鱼下一章就要入v了,明天按照惯例入v万更。接下来三天都是00:00:01发文。   希望喜欢本文的大佬们多多支持!   V章留言发小红包哦~   另外,订阅量关系到三天后林小鱼上夹子的位置,也关系到本文日后的数据。   小饼干今年全职啦,还是希望大佬们多多支持~~   谢谢大家~~   另外,求个预收和作者收:请点进作者栏哦~   《穿成大佬的随身系统》   大魔头尹星阑凶狠阴郁、暴戾残忍,一不高兴就血祭了整个修真界。   可是,万万没想到,一朝死去,重生归来,他发现自己竟然多了个随身老爷爷(划掉),是一个哭唧唧的奶娃娃随身系统。   奶娃娃是个临时工,连上岗就业培训使用说明书都还没看全,只会用小奶音说:   亲亲,圣母系统999号客服:云轻轻,很高兴为您服务。   亲亲,这边建议您呢要平心静气,以德服人,不能吵架哦。诶!诶!更不能打架!   亲亲,您再这样,是要被打差评的!   尹星阑眼眸微眯,似乎漫不经心道:本座若真成了圣母,轻轻,是不是就一辈子都不走了?   云轻轻赶紧翻使用说明书:大、大概是可以的吧……   【阅读指南】   1.半吊子、迷迷糊糊临时工 VS 深井冰、占有欲极强反派大佬。   2.修真升级小甜文。男主不是好人。女主圣母系统客服。   3.本文设定以作者为主,不容反驳。 第29章   这是一名黑袍人。   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整个人都隐没在黑色浓雾之中, 黑雾覆盖住了面容, 让人根本看不清楚长相。   “恭迎圣主——降临!”薛大姑喊得声嘶力竭。   其下的村民也是神情癫狂, 欲/仙/欲/死。   薛大姑待那人坐定,连忙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前去:   “启禀圣主,今年春分时节,进献山神的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新娘是个极为漂亮的小姑娘, 保准山神满意。”   “哦……”   黑袍人在黑雾中缓缓开口。   那声音嘶哑难听, 好似含了一口浓痰,似男非男, 似女非女。又伴随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之音,又忽散忽聚的黑雾, 只听一声便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十分不适。   “这次既然你把事情办妥了,那便有赏。”   “啊!多谢圣主仁慈!”   薛大姑大喜过望, 得意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干瘪的脸孔都颤抖了起来。   “该赏你什么好呢?……”   黑袍人探出手来,苍白细瘦犹如骷髅的手指相互摩挲,好似甚为苦恼的模样。   随即, 那黑色的细长指甲抬起, 漫不经心的随手一指薛大姑身后的几名男子:   “就把你们身上的圣力,都贡献出来给她吧。”   “什么?!”被指到的几名男子闻言瞬间面如土色, 抖如筛糠。   “不!——”   更有一人猛然跳了起来, 跌跌撞撞地往外夺路狂奔。却被那黑袍人轻轻一指之下, 便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唔唔唔!”   那人本就面色惨白,瘦骨嶙峋,与其他人的体型完全不同。此时更是拼命挣扎,额间青筋爆绽,却始终无法挣脱。   “吃了圣果,便要好好听话。乖……”那黑袍人又勾了勾手指。   瞬间,那名瘦弱男子便双脚离地,飞快转身朝着那黑袍人所在的方向飞过去。即使他双手无助的捂着自己的脖子,双目圆瞪,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速度。只得如一只垂死的鸡,任人宰割。   “还敢反抗,看起来是还没体会到长生不老的好处……”   黑袍人站立起来,细长指甲慢慢变长。   随即,高高举起手,将那指甲一点一点的探入到那名男子的头皮中去。   “噗嗤——”   如同水球被细针扎破的声音,缓缓的在空旷的神庙大殿中响起。令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那瘦弱男子双眼翻白,不停的颤抖,却连一句讨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众人匍匐在地,俱都面色惨白,抖如筛糠。只有薛大姑双目放光,贪婪地舔舐着干涸的嘴唇。   “圣主、圣主饶命!”   这时,紧跟在薛大姑身后跪倒的一名精壮男子,忽然战战兢兢的喊了起来:   “小七、小七是十年前才有幸吃了圣果,他、他还小,他不懂啊!而且、而且今日山神新娘的圣果便是由他提供的……望圣主看在他无私奉献的面上,饶了他一命。”   “哦……原来他今日未食圣果,难怪看起来有些虚弱……不过,你又是谁?竟然与本尊的对话,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黑袍人动作一停,低下头去,细细打量那说话的男子。半晌才语气古怪道,“哦……本尊当是谁,原来是薛寿——薛村长啊……既然如此……”   黑袍人又将指甲,缓缓的从那名叫做小七的瘦弱男子的脑袋里抽了出来,“本尊向来仁慈,所谓不知者不罪。再看在你今日无私奉献的面上,那便……饶了你吧。”   “砰——”   那小七便如一滩烂泥一般倒在地上,全身抽搐着如同一只被人放干了血的鸡。   而墙面上属于小七的那盏灯笼只留有一丝光线,火苗忽隐忽现,好似随时就会熄灭。   “小七,小七!”薛寿着急叫了几声,却丝毫不敢上前查看,只磕头不停重复,“多谢圣主博施济众,普度众生!多谢圣主博施济众,普度众生!”   “好了,好了。金刚一怒,方显菩萨慈悲。”   黑袍人低头把玩黑色的细长指甲,那指甲上还挂着白色粘稠的液体:   “不过,本尊既然说了要赏赐,这缺了一人终究不好。不如……”   黑袍人忽而一指伏在尘埃中的薛寿:“就由你代替他吧。”   “什么?!”薛寿一听这话,瞬间面如死灰,一下子便瘫倒在了地上。   而薛大姑则大喜过望,连声高呼:“多谢圣主!圣主泽被苍生,圣主洪福齐天!”   喊毕,她倏然回身,对着薛寿说道:“村长,那便得罪了。”   话音未落,便见那薛大姑十指如钩,恶狠狠的按在中年人的头顶上。随即,便有一簇簇黑色的光芒从中年人的头顶处慢慢渗透出来……   神庙外大树上,江临渊倏然眯起了双眼。   薛大姑独立神庙中央,她闭上双眼,近乎贪婪地吸收那些黑色的光芒。   随着光芒渐渐散去,只见那薛大姑原本细脚伶仃的身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丰满,而原本干瘪难看的脸也变得细腻白嫩了起来。   而薛寿却一下子就干瘪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剧增,头发也变得花白。   那面放灯笼的墙上,有一盏蜡烛忽明忽暗,火苗不停的抖动着!   “呼……”   薛大姑终于松开已经面如土色的薛寿,一脸的餍/足。   她摸着自己白嫩的脸蛋,似笑非笑,又居高临下对躺在尘埃里一动不能动的薛寿道:   “今日还要多谢村长的成全。以你儿子才服用了圣果十年的修为圣力,哪里比得上村长的服用百年的修为。有了村长这些精纯的圣力,才终于可以让我容貌回春了!”   那薛寿原本是一名高大精壮的年轻男子,如今却突然好似瘦了整整一大圈,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此时,他也是一语未发,只看了一眼身旁不知死活的小七,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睛。   “呵呵……没想到村长今日如此硬气!”薛大姑“哼”了一声,又依法炮制的吸了另外几名黑袍人指给她的壮汉的圣力。   如此一来,她面容娇艳,宛若新生。而那些被她吸去了修为的男子们,皆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地上,与薛寿一般,似乎一下子就老去了好几岁。   “多谢圣主!”薛大姑跪倒在地,脆声喊道,“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促成娶妻之事,定不会让山神失望。”   “如此甚好。”黑袍人用一块帕子细细的擦去指甲上的脏污,“今年春分之事做的甚好,山神甚为满意。有赏。”   又随手一挥,原本那些在众人四处游离的黑雾瞬间凝成了一颗颗碧绿的果实——莲蓬。   “啊!上等圣果!”   村民们望着那青翠欲滴的莲蓬,皆都露出贪婪的神情来。   薛大姑更是惊喜道:“原本一日一人只得一颗圣果!一日不食,便会迅速体态羸弱。多日不食,便会迅速衰老,行将就木。即使长生,也只能苟延残喘。”   “一颗圣果只有一日的圣力。而一颗上等圣果,则有一年的圣力!没想到啊今日……圣主英明!圣主博施济众,普度众生!”   说着,她便带头“砰砰砰”的磕起了头来。   在她身后的村民装葫芦画瓢,磕头磕的一点都不马虎。   黑袍人似是十分享受他们的跪拜,懒懒地挥了挥手道:“起来吧。赏……”   与此同时,莲蓬依次飞起,凌空停顿在了每个村民的面前。   下一刻,在那神庙里就响起了一阵唏哩呼噜、狼吞虎咽的声音。   而那几名被吸取了灵力的壮汉,也颤颤巍巍摔开了莲蓬,大嚼了起来。原本因为被吸去了圣力而变得虚弱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得以恢复。   村长薛寿犹豫了片刻,闭了闭眼,也抢过圣果,胡乱的吞咽了起来。   只那小七还是昏迷,眼见着有人要来抢夺他的圣果,却被已经恢复的薛寿狠狠的瞪了回去。   那上等圣果从外表上看起来与莲蓬似乎并无分明,可是,随着村民们的吞咽声,整个神庙中瞬间就弥漫起一股腥臭腐败、又带着酸涩的气味。   那气味与浓黑的迷雾相互交融,像无数只舞动着的触手从村民们的背后贪婪的汲取着力量。   那些村民尤不自知,还在疯狂的咀嚼。   黑袍人端坐在闪耀着无数双眼睛的宝座之上,身上黑雾也越来越浓密,渐渐便如有实体一般。他睥睨四方,表情餍足而疯狂。   而那些碧绿的灯笼更是红光大盛,猩红如血……   在神庙外目睹这一切的江临渊皱起了眉头,冷冷吐出几个字:“泥猪疥狗。”   不消片刻,那些村民便吃完了今日多得的圣果。   体型越发的精壮,面貌也越发的年轻,似乎整个人都精力无限。他们喜不自禁的互相打量着,面容红润饱满之中却带着一丝诡异。   “放眼整个修真界,人人修道只为长生……”   此时,黑袍人高坐于宝座之上,忽而朗声道。   村民立时便安静下来,纷纷跪倒在地,做细心聆听状。   “但是,这修道之事何其艰难,又岂是朝暮之间可得?有灵根乃是其一,日常苦修其二。若是有点气运,拜入仙门得高人指点,那还有望筑基入门。可是,又有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引气入体。更何况,你们这些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   黑袍人身边黑雾萦绕,“嘶嘶”之声不绝于耳。黑色的尖锐指甲点着匍匐在地上的村民们,语气分外的慈悲:   “落日山山神游历人间,识得人间疾苦,派下本尊为尔等降下这救苦救难的圣果。食一日圣果,便可强身健体、寒暑不侵。食多日圣果,便可耳聪目明、身含圣力,便如修士筑基。而有幸日日食圣果者,不但比修士修真省心省力,其修为更是可以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其下村民闻言,纷纷倒伏在尘埃之中,高声呼喊:“圣主英明!圣主慈悲!泽被苍生,福泽绵长!”   黑袍人一摆手,让他们停下,又道:   “若这辛苦万分的修炼,仅仅只得一个长生,却垂垂老矣,那又何来的半点乐趣?依本尊所见,这长生需得不老。不老不死,有强健的体魄与青春的面貌,方可享受这人间的无边乐趣。所以,本尊赐福于尔等,这无需修炼,只要日日食用圣果,便可得百年修为圣力,长生不死!”   “你们啊,可都是有福之人呐!”   话音刚落,以薛大姑为首的村民,便又高声大喊:   “圣主英明!圣主慈悲!泽被苍生,福泽绵长!”   “好了。好了。”黑袍人抬手压了压众人激动的情绪,“可能你们之中也有人没有经历过百年前魅虚乱世的惨状,所以,一心想要离开靠山村,离开山神的保护,独自闯荡世界。还怪山神将尔等囚禁于此,与外界没有半点沟通。但是,山神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尔等着想。”   黑袍人顿了顿,目光扫过瘫倒在地的薛小七:   “若叶大陆如今尚有上古妖兽作乱,村外的世界艰辛异常。邻里之间,易子而食更是比比皆是。尔等得山神庇佑,在这世外桃源平安富足,还长生不老,更是要好好珍惜。”   “而山神培育圣果艰难,一年只在春分时节清醒。所以,此次春分,本尊希望能够得到尔等的圣力相助,降下甘霖,让来年村中更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薛大姑闻言,立时高声附和:“圣主有令,尔等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她身后的村民也跟着高声喊道:“圣主有令,尔等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黑袍人看起来极为满意,一挥手:“既然如此,如果没什么事,尔等便跪安了吧。”   “是!”听到这话,薛大姑忙带着所有村民,倒退着离开了神庙。   决明与辛夷也借机,悄悄躲在抬薛小七的担架上,一起退了出来。   神庙外,光影浮动,似乎有一道灰影掠过,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   天色依然漆黑一片,村民们默不作声的行了一段路。   很快便离开神庙,快要到达村落之际,那薛大姑挥了挥手,便让其他人都各自散了。   “村长,留步……”   这时,薛大姑却拦下了薛小七的担架,似笑非笑在薛寿的耳边轻声说道:   “村长的圣力我自会好好使用,这也算我替你家莹心找了个替死鬼的谢礼。不过,到了明年,莹心一定还会是山神的新娘。我……保证!”   薛寿咬紧了牙关,双手放在身侧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半晌,才从牙缝中憋出了一句话:“走!”   看着抬着薛小七的担架犹如丧家之犬般,匆匆忙忙的跑了,薛大姑忽而放声大笑。   那尖锐的笑声犹如夜枭泣血,只听得人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哈哈哈……薛寿,你想不到吧,你也会有今天!哈哈哈哈……”   薛大姑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还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薛寿啊,薛寿,你最想要那长命百岁,青春永驻。我却偏偏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   薛大姑笑得癫狂,可是下一秒,她却突然感觉到背后一凉,就好似被一条毒蛇盯着了视线。全身的寒毛猛然战栗了起来,让她上下牙齿都忍不住开始打架了。   “谁?!”薛大姑脸色发白,倏然回身喝道,“谁在装神弄鬼!?”   可是,她的背后却空无一人。   “谁?!是谁?!”   薛大姑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脸色大变,拔脚就往家中跑去。可是,无论她跑得多快,那阴寒的感觉却跗骨之蚁,如影随形。   “啊——不要再跟着我了!”薛大姑忍无可忍的大吼出声,“不是我!不是我!要找你们就去找薛寿!是他……对对对!你们去找薛寿!害死你们的,是他!是他!”   几句话还未说话,背后似有一股大力传来。   “砰——”薛大姑一下子被狠狠的摔在地上。村里的道路泥泞不堪,飞溅起的泥水沾满了她的全身。   “……不是你们?!是你?!是你?!”薛大姑低头看着泥水凝结成冰,忽而恍然大悟。   她一拍地面,十指如钩,口中怒喝:   “薛寿!我知道是你!百年前,你本就是变异单灵根之冰灵根,还被认为是全村的希望!”   “你定是你恨我夺去了你百年圣力!害了你家小七……但是,你也要好好想想,当年要是没有我,你、你的儿子、你的女儿、包括你的好村民们,又如何可以活下来!?”   “是我!是我救了你们所有人!”   此话一出,那背后的阴寒之气骤减。   薛大姑心头一松,却突然悲从心来,她双手拍着地,捶胸顿足大哭起来:   “薛寿!你可知道我是怎样活下来的?!你可知道我在神庙中的日日夜夜是怎样度过的?!你可知道我是如何才能逃出神庙,如何回到靠山村来?!”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不顾满身泥泞,伸手用力抹了一把泪,只污脏着一张脸,似笑非笑道:   “你,薛寿,靠山村村长,在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儿子、只有你的女儿。在你的心里,何曾有过我一丁点的位置!是我傻,是我蠢,是我天真,是我幼稚。是我以为牺牲了我一人,便可换得全村人的安全。可是……”   薛大姑说着,突然脸色大变:“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这些人竟然可以虚伪恶劣到如此地步!你们在害死我的百年中,竟然为了自己的安逸,还有害了那么多的女子!那些人可是你们的女儿、爱人、妻子!”   “还有你的宝贝儿子——薛小七,他又干了什么好事!呵呵……这还真应了一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的脸色越来越诡异,最后竟然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怎么?当年舍得下我,舍得下那个人,如今怎么又舍不得你的女儿莹心了?又想着带着自家老小,离开靠山村了,呵呵……”   “不过……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只有自己长生不老才是真的。我再不会是你手中的提线木偶,事事都听你的摆布!”   薛大姑擦汗眼泪,咬牙切齿道:   “薛寿,再过三日便是春分,山神便会重临人间。到时候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做完山神与那女娃的婚礼。你再向圣主提出交出村长一职于我,我便求着圣主饶你家一命。说不定……还可以求着圣主放你们一家离开靠山村,你看如何?”   许久都没有得到回答,薛大姑回过头去……   下一刻,她却突然见到了一双湛蓝如海的眼睛。   那眼睛似嗔似怒,看似波澜不惊的碧蓝海面,底下却蕴藏着怒浪涛天一般的威势。   那威势与之前她所侍奉的圣主完全不同。   那圣主虽然阴森恐怖,但绝没有此时那种遮天盖地的绝望与恐惧同时袭来的感觉。   “呃——”   薛大姑几乎来不及多说一句话,立时便吓得双眼翻白,两腿一软,直接摊倒在地。   “呵!” 江临渊站在树枝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薛大姑在烂泥地里瘫软如泥。   雪白爪子一挥,一颗黑色的圆珠立时便从薛大姑的头顶被抽离了出来。   “唔唔唔!”薛大姑无意识的拼命挣扎着。   “百年冰灵根修为?圣力?不苦心修炼,就想不劳而获?这个梦可做的真美。”   江临渊把玩着黑色圆珠,漫不经心的看着其上灵力流光溢彩,却又不知被什么事物污染,变成了如今这脏污的黑色:   “留着你还有用,便再让你多活三天。”   话音刚落,小猫儿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而那薛大姑,随着那颗黑色圆珠离开她的身体,她好不容易刚刚得来的丰腴身材,与白皙粉嫩的面容瞬间就变回到之前那细脚伶仃、面黄肌瘦的模样…… 甚至比之前还要不如。   此时躺在泥地里的薛大姑,完全就和穿着衣服的骷髅架子没有任何的分别。   ***   光影迷离,圆圆脸的决明与高个子的辛夷,化作小木人的原型,在树影间穿梭,紧紧的跟随在小猫儿的身后。   “主人到衰退期了?这次看起来的确十分严重,竟然变得只有这般大,这可如何是好啊?”决明担心道。   辛夷手脚修长,纵越之间,小声道:“主人英明神算,自然是算到了衰退期这一点。无须担心,无须担心。”   “那倒也是。主人向来算无遗策,对此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是……”   决明加快步伐以跟上辛夷,又忧心忡忡道:   “辛夷啊,你说那天底下最漂亮的天池锦鲤小鱼,现在去哪里了?她会不会还留在空畅山中啊?她娇气难养的很,向来只食朝花、只饮晨露。这没有了你、我的照顾,她可要怎么才能活下来啊?”   辛夷闻言,也忧愁的皱起了眉头:   “是啊,那小鱼儿要一天换一次天池水。还要在阴阳乾坤盯鼎里放上珍贵的宝石,供她玩赏。我记得,那日给她换了避尘无根水便连连的翻肚。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换水。哎……”   小猫儿——江临渊在前听着那两个小木头人嘀嘀咕咕,也是眉头微微蹙起。   这小鱼精果然妖孽娇贵,连木石心肠的决明与辛夷,养了她这短短几日便讲她记挂在心。   那也无怪乎,他与她日夜相对,此时离开不过一会儿便着急着想要赶回去。   也幸亏这次没有带着他家小鱼一同出来,若是让她见到今日神庙内的场景,只怕要吓坏了。   今日的探查已有所得,江临渊加快了步伐,也不管身后的决明、辛夷是否赶得上。   他悄悄将决明所说的天池锦鲤食朝花、饮晨露的特性记下。心道,这若是让那俩小子见到小鱼精如今化形后的模样,也不知会不会惊掉下巴。   江临渊如此想着,转瞬之间便已经来到了周老爹的药庐。   只要从半开的窗棂之上一跃而下,便能见到她熟睡的容颜。   房间内孤零零的一盏油灯闪烁,与他离开前没有丝毫差别。   可是……江临渊突然湛蓝双眸圆瞪。   那张小木床上空空如也。   他的小鱼精呢?!   江临渊抬眼一扫,便见围着小木床四周的几块灵石还在尽心尽力的散发着灵气,那周围灵力波动,如波光粼粼——他为小鱼精所建立的防御结界完好无缺。   再看那小木床之上,破旧的棉被被人掀开一角。枕头、蓝花布包袱、小竹篮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处,丝毫没有杂乱的感觉。   看起来,小鱼精并不是被人带走,她是自己走的。   这黑灯瞎火,危机四伏之地,她去了哪里?!   而且,他的安心凝神咒下的并不重,但凭着林若渔此时的修为,也不可能自行破开。那必是有外界的力量使其清醒。   到底是谁破开了他的宁心凝神咒,又诱拐了他家小鱼出去?!   因为江临渊突然加速,紧随而来的决明与辛夷气喘吁吁,他们好不容易进入到了药庐之中,却忽而感觉到魔尊骤然爆发出来的蓬勃怒气。   决明与辛夷对视一眼,立时,一二三木头人。一动不敢动!一动都不敢动!   江临渊低垂着脑袋,全身隐没于黑暗之中,周身邪气肆意。   地面上那小猫儿的影子也渐渐被扭曲、叫嚣、拉长。   他缓缓抬起头来,湛蓝的眼眸中迅速划过一丝暴戾残忍的血色。   小鱼精身着避尘无根水所化的衣衫,隐藏自身气息于无形。若无与之肌肤相触,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探究她的原型与修为。   这原本是他为了保护林若渔的方法,没想到此时竟然变成了一旦与其失去了联系,便再也无法找寻她的障碍。   不久前,那乖巧漂亮的小姑娘还在这里抱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柔声细语的说着话儿。如今那小姑娘却消失不见了。若早知道会如此,他便不会放她一个人留在此地!   她那么小,那么弱,又那么娇气,如今一人在外,少不得受了委屈,便又要哭了。   江临渊面无表情,一挥手,“砰砰砰——”小木床四边摆放的灵石瞬间炸成了齑粉。   一旁的决明与辛夷早就噤若寒蝉,此时恨不得都直接昏死过去算了。   其实,他们本该命丧百年前,是魔尊江临渊给他们留了一线生机,又赐予了他们身体。他们甘心跟随魔尊,服侍他也已有百年。   这百年来,无论是正道仙子,还是魔道妖女,无一不对其趋之若鹜。就如那飞蛾扑火、前赴后继。   只可惜这魔尊浑身上下无一点人气,就如天上之巅皑皑白雪,清冷禁欲、薄情冷血,几乎无人可其身前。   日常里,魔尊也是如古井无波、无事可萦绕其心头。若真有看不顺眼之事,弹指间,樯橹便灰飞烟灭。   决明与辛夷,又何曾见过江临渊生气至此!   这魔尊一怒,足可以令日月无光、江河逆流。如末日来临,无人可得生还!   此时,决明与辛夷战战兢兢,却还是不明白,是什么事情可以令魔尊如此生气?   犹记得那时,正义盟单长老趁着魔尊渡天劫这个紧要关头,召集天下义士,围剿灭世峰,也不见江临渊有任何情绪波动。   魔尊也只是有条不紊的搜集信息,按部就班的做着计划。冷血无情的好似冰雪铸就,无半点人气。   可是,今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临渊面沉如水,轻轻一招手,辛夷与决明身不能自控,瞬间又回到了小木匣子之中。   与此同时,一张轻飘飘的纸条则被他抓在了手中。   这纸条是被遗留在床脚旁,上边不过写了三个潦草的字:“不要吃。”   不要吃什么?圣果?   湛蓝眼眸如淬满了寒冰,江临渊捏紧了纸条便出了药庐。   此时,已近春分,一轮满月突破厚厚云层,悬挂于半空之中,悄无声息的照耀着整个靠山村。   林若渔失足跌下靠山村为周老爹所救时,江临渊已经在第一时间查看过整个药庐,并无一点不妥之处。   而此时,药庐里四下却静悄悄。周大娘与周老爹都似乎陷入了昏睡之中。   江临渊缓缓穿过药庐,面前便是一片药田。   按照周大娘所言,他们俩不是靠山村人,所以,山神并没有赐下圣果给他们。他们日常所食用的便是自己种植的粮食。今日晚间周大娘端来的米粥,便是自己所种的口粮之一。   放眼看去,此时大雪封山。一片白茫茫的田地里本并就没有种植植物,此时,却突兀的出现了一条条泥泞蜿蜒的痕迹。   那些痕迹显然是全新的,延绵不绝,倒是与白日里林若渔在村中见过的痕迹相似。   远远所指便是神庙的方向!   江临渊一跃而起,立时便跳上了药庐外的一棵百年参天大树之上。强大的神识迅速笼罩整个村落,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小鱼精虽然被避尘无根水遮掩了气息,但却带着他刚刚才送她的“夺命”。   那“夺命”从外表上看起来是只黑漆漆、毫不起眼储物戒,但实则却是在五百年后的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武器。   ——其在护主的同时,更有击杀对手于瞬息之间的作用。   “夺命”取材乃是上古凶兽睚眦的龙角。   所谓睚眦必报,“夺命”刚成之时,凶性难驯,妄图弑主。是江临渊不惜以鲜血喂养,又以大乘威压镇压,才使其乖乖听话。   当年,九华山一役,江临渊以一己之力,杀光围攻九华山的百万修士。直杀的天地无光、血流成河。当时便是驱使夺命与修罗尺互相配合而成。   夺命煞气太重,容易使人迷失本性。后昊空大师用佛音整整炼化了七七四十九天,使内里的睚眦昏睡。日后才得安生。   这次,林若渔追着他看藏东西的地方,江临渊便随手将这去了凶性的“夺命”给了她。   一来,他身边并没有收藏其他普通储物戒,夺命形如戒指,有不大不小的空间可以储物。   二来,此物认主,虽凶性已除,但相较其他还是十分凶悍。小鱼精身上有他的内丹,夺命自然将其认为主人,不敢造次。   三来,夺命日日跟随他左右,早已沾染他的气息。将此交付给林若渔,也方便他寻找。   只是没想到,夺命刚刚交付出去,便立时派上了用场。   “……竟然在那里?”江临渊眼眸微眯,飞身跃下。   ***   月上中天,树影婆娑,在斑驳泥泞的地面上形成光怪陆离的景象。   江临渊一路向西,再次回到了神庙的周围。   黑黝黝的一座建筑伫立在山脚下,巨大的阴影笼罩四周,其背后倚靠的便是传说中的落日神山。神庙前的那座神像上依然蒙着黑布,萧瑟的夜风吹起,也无法吹开其真实面目。   江临渊自是没有兴趣探究黑布下,神像的庐山真面目,他只要找到他家小鱼。若是他家小鱼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整个靠山村就等着陪葬!   夺命上的气息在此地越来越明显,小鱼精分明就是在这周围。江临渊四处查看,却毫无所获。   她到底去了哪里?!   此时,耳边骤然又响起了“嘶嘶”之声,江临渊耳尖微动,目光忽而看向了那神像所在的位置。   那厚重的黑布下,竟然露出了一抹熟悉的蓝色。   这是……?   江临渊一跃而下,直奔神像而去。   瞬间,却听见“嗖嗖——”的破空之声。   ——显然,为了防止有人破坏神像,此处设有防御法阵。   方才薛大姑一行人来到此处,也又是跪拜,又是磕头,又是烧符。这些仪式下来,目的便是为了用燃烧符咒产生的黑烟,隔绝人身体的气息,防止触发这防御法阵。   至于那跪拜、磕头,不过是装神弄鬼,增加那山神在村民心目中的神秘感罢了。   “班门弄斧。”   对面来势汹汹的箭矢,江临渊不屑一顾,轻巧一跃便都轻松避开了。   同时,在法阵被破坏的警戒尚未响起之前,他眉头一挑,只听见“砰砰砰——”三声,那耗费颇多灵石的法阵直接就夷为了平地。   湛蓝眼眸飞快扫过四周,神像周围并没有一点打斗过的痕迹。那便说明,带着小鱼精的来此的人,想来便是十分熟悉靠山村之人。   那人到底是谁?   江临渊缓缓上前,一把拽下了藏在神像黑布下的那抹蓝色。   ——那是一块普通的蓝花布帕子。   他自是认识那帕子,这是小鱼精带他出去查看村中情况时,怕他受伤体弱,而准备好盖在他身上的帕子。   这帕子应该和那个小竹篮一起放置在周老爹的药庐里,此时,却出现在了这里。   这是小鱼精带过来给他提示的吗?   江临渊如此一想,“唰——”的一声,雪白爪子上便探出了锋利尖锐的指甲。   指甲银白如雪,在惨白月光下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倏然抬头,被蒙着黑布的山神神像顶天立地、高耸入云,此时更是张牙舞爪的仿佛要倾倒下来。   “呵!不能看?”江临渊发出一声轻嗤,直接探出指甲,凌空对着黑布虚虚的一划。   “撕拉——”   裂帛之声骤然响起,那厚重的黑布瞬间裂成了两半,婆婆娑娑的从半空中掉落了下来。   在惨白如水的月光下,一座巨大的黑色神像骤然出现在了江临渊的面前。   那神像蛇首两身,凶眸倒竖,左右两边竟然各长了两只翅膀!其下更长有六足!   难怪被黑布蒙上时,那造型会如此怪异。   “是……肥遗?”江临渊撇了撇嘴,“真丑。”   他家小鱼看到这种上古凶兽大抵会被吓哭。   而他一直听到的“嘶嘶”之声,也不过神像仿造毒蛇吐信声而出发的声响罢了。   回想五百年前,的确有太华之山肥遗乱世。   肥遗引起中原地带年年大旱,民不聊生。其后,有仙都第一城之称的落日城,最后也变成了一座鬼城。靠山村就在落日城的附近,难道落日城变成鬼城也是这肥遗之故?   江临渊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肥遗所在,便会引起大旱,而靠山村却风调雨顺,着实令人感到奇怪。   他眼眸微眯,又骤然见到有无数浓稠的黑雾像丝线一般从神像处慢慢的渗透出来。   这便是这靠山村周围弥漫着的黑雾屏障,也便是那圣主口中保护村民不受乱世之苦的庇佑。其实,这些黑雾不过就是肥遗口中的蛇唾而已。   肥遗乃是毒蛇之王,其蛇唾自然是奇毒无比。蛇唾弥漫在靠山村周围,其他人还未进入村中就被毒死了。这靠山村还因此变成了世外桃源。   简直是荒谬!   江临渊凝灵力与利爪之上,隔绝蛇唾,轻扣神像。随即,便传来了“咚咚——”几声。   果然,这神像是中空的。   他家小鱼极有可能便是在这神像底下!   只是这神像上枝枝丫丫实在太多,又该如何进去?   江临渊眉头紧蹙,循着记忆,又朝着神像走了几步,却是来到了之前薛大姑跪拜、磕头、烧符之处,再次抬头……   原来如此!   此时月上中天,惨白月光通过这四翼神像,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斑驳的倒影。   而这些倒影,正是《易经》中的卦象——山火贲。   《易经》有云:山下有火,贲。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狱。   山火贲,艮上离下。由此衍生而出的法阵,其破阵之法便是在六二之处,蜕皮自长。而这六二,便在这神像的双眼之间的倒影之处!   江临渊飞快向前,直接一爪拍下。   “轰——”   大地开始颤抖,神像发出嘶鸣之声。紧接着,那肥遗神像的四翼上下交换位置,而他的六足之下的地面上,轰隆之间竟然出现了一个向下的通道。   江临渊捏紧蓝花布帕子,毫不犹豫地直接冲了进去。   ***   通道悠长泥泞,两边却点着碧绿的灯笼。那灯笼里的蜡烛鲜红,忽明忽暗之间,把整个空间照射的光怪陆离,就犹如那地狱魔窟,魑魅魍魉,影影绰绰。   江临渊面无表情的往通道深处跑去。   此地如此恐怖,他家的小鱼该要哭了。   随着他如风一般的跑动,碧绿的灯笼依次被点燃。就犹如一双双窥探的眼睛,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注视着入侵者的一举一动。   江临渊完全不为所动,刚绕过一处潮湿泥泞之处,眼见却是豁然开朗。   地宫!   没想到这不起眼的靠山村山神庙下,竟然有个如此宏大壮阔的地宫!   只见江临渊刚刚驻足的面前便是一道品字形夯土城垣。   外城垣下一片江河湖泊,河面波光粼粼,反射着银白的光芒,俨然便是在人工开凿的河道上灌满了水银。此为护城河。   再仰头看去,便可见地宫顶上,明月如盘,四周繁星点点,更有几片云彩忽隐忽现。   夺命的气息便在地宫的深处,江临渊目不斜视,直接越过护城河,来到城垣之下。   入目便是一道顶天立地的石门,上书写着“得天独厚、极乐永生”。其上更有沉重无比的铜管扇,并以浮雕的形式雕刻着一副巨大宏伟的画作。   那画作之上是两尊慈眉善目的菩萨,菩萨俱都弯腰低眉,看着的却是一名襁褓中的婴儿。   那婴儿双眸紧闭,睫毛纤长浓密,安睡在摇篮里,显得栩栩如生。   这幅雕刻是何意思?江临渊眉头紧蹙,心中诡异之感更甚。   这时,耳边却传来“叮铃铃”一声铃铛声。   这又何处来的铃铛声?   江临渊侧耳倾听。这铃声时断时续,隐隐约约,倒似乎像是一首乐曲。   此念头一划过脑海,江临渊心头一凛。他骤然想起林若渔在空畅山中,破开百鬼夜哭最后一道法阵时,她曾提及的那首《广陵散》。   魔尊江临渊本就精通音律,又天资聪颖,过耳不忘。即使之前对广陵散不甚熟悉,但那日听过几次之后,便把那音律牢记心中。此时一听,便听出便是《广陵散》无疑了。   是他家小鱼!   无论是夺命的气息,还是这铃铛艰难的摇出《广陵散》的节奏,都说明林若渔此时就在这地宫深处——这是她在用铃铛声向他传递着消息。   江临渊面沉如水,直接推开了石门。   下一刻,那石门上雕刻的婴儿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第30章   “呀——”   尖锐的啼哭声瞬间响起。   与此同时, 护城河内之水“砰砰砰——”炸起, 迅速席卷成一条蛇首、二身、四翼、六足的肥遗, 朝着江临渊猛地扑将了过来。   护城河内流动的水乃是水银灌注。水银可隔阴阳,所化成的肥遗凶狠暴戾,坚不可摧。   江临渊面无惧色, 瞬间拔地而起, 直接祭出了那混元阴阳鼎。   所谓混元阴阳鼎,可化天地之灵气,容纳山川流水, 调和阴阳两级,吸收日月精华。   面对来势汹汹的肥遗, 混元阴阳鼎缓缓旋转着,看似没有半点威势。   “嘶嘶——”水银汇成的肥遗振翅高飞,呼啸而至, 眼看着就要朝着江临渊扇来。   可是,下一刻, 混元阴阳鼎之上突然银光大盛, 直接将肥遗包裹住,再一点一滴的缓缓的将其往自己的内部拖去。   浮雕之中的小婴儿见状, 立时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水银所凝结成的肥遗拼命挣扎,试图再次化作流水,退缩回护城河内去。可是, 江临渊如何会让其得逞。口中一声轻啸。   混元阴阳鼎缓慢旋转, 有条不紊, 却强硬坚定的将那肥遗的六足、四翼、二身吞噬。最后,是蛇首……   “嘶——”水银肥遗绝望的嘶吼声响彻地宫,但完全无济于事。   “砰!”整个水银凶兽被混元阴阳鼎吸入其中,护城河内瞬间干涸龟裂。   浮雕之中的小婴儿完全没想到地宫的第一道守卫,在江临渊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目瞪口呆之下,连啼哭都忘记了。   直到一道阴影覆盖在他的上首,小婴儿懵懂抬头,却见到江临渊面如冰霜。还未曾有半点接触,那噬人的寒意扑面而来。   小婴儿尚还来不及抽泣一下,立时就被彻骨的寒意凝结成冰。保持着要那哭不哭的模样,永远的被冰封在这道石门之内!   江临渊利爪轻摇,那透明的混元阴阳鼎装满了明晃晃的水银,慢吞吞地飞到了他的跟前。   这混元阴阳鼎乃是他家小鱼原本的栖身之地,本该最是清净之地,如今却被这些东西给玷污了。   江临渊俊眉微蹙,这时,“铃铃铃……”铃铛声却密集了起来,好似在回应刚才的打斗时巨大声响。   罢了,先把他家小鱼找到再说。   银白光芒闪过,混元阴阳鼎瞬间消失不见。江临渊面无表情的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石门。   石门后,倏然出现了一片繁华的城池,茶楼酒肆、栉次鳞比。恍惚之间,仿佛还能看到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幻象。   江临渊面沉如水穿梭其中,刚想将这些幻象打破,却听见“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声,锣鼓喧天,远处更是有一队人马欢天喜地而来。   其上一头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名面目不清的男子,身上绑着红绸、头上簪金花,兴冲冲地打马游街而过。   这正是:十载寒窗无人识,一朝金榜天下闻。   江临渊眼眸微眯,倏然停下脚步,如同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那男子一马当前,很快便疾驰过繁华的街道楼宇,最后,来到了一处简陋的农舍前。   下马、推门进入,门内似乎传来了惊喜的欢呼声……   江临渊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紧随其上,四周环境却倏然变化。   那简陋的农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如包裹着一层浓稠的液体般蠕动成型,越变越高,越变越大。最终,变成了另一道顶天立地的石门。   这道石门一如之前那一道,上书八个大字:“诚心实意,心想事成。”   其上却又是另一幅浮雕:一名大约五、六岁的女童垂髻,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在月下虔诚祈祷。   月上中天,追云逐月,文昌帝君与文殊菩萨分列两旁,低眉垂眸,面含欣慰之色。   又是浮雕,装神弄鬼,不知所谓!   湛蓝的眼眸如淬满了寒冰,江临渊全然不顾,直接推门进去。   “啊——”浮雕上的女童突然睁眼尖叫,惨白的眼珠翻起,尖锐且残缺不齐的牙齿“咔咔咔”不停的撕咬。   十指如爪,更是想从浮雕上一跃而下,直接朝着江临渊的面门招呼而来。   但她却万万没想到,狂妄如魔尊江临渊此时显然已经厌烦至极,竟然寸步不让,不退反进,直接硬生生的朝着那石门冲了过去。   “砰砰砰——”   女童不甘心的尖叫声还响彻耳际。石门却直接被撞成了齑粉,化成飞灰盘桓于天际,消失不见。   随着那女童的消失,方才繁华的城市也如沙土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塌,瞬间化作了一堆尘土。   四周猛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江临渊抖落一身浮尘,突然拔地而起,站立于城垣之上,居高临下,远眺四方。   此地宫呈现倒品字形,按照他破开之前两道石门的经验来看,此地宫中应该有十二道类似的石门。每一道门中都藏有一只守门的恶灵。   那婴儿、女童便是如此。   此地如此诡异惊险,他家小鱼虽然身上也带有几件法宝可保其平安,但她刚刚化形不久,又是那样胆小娇气的性子,定是被吓得不轻了。   如此一想,江临渊更是加快了步伐。   “砰砰砰——”   “嘭嘭嘭——”   江临渊一路接连破开了数道石门,如入无人之境。   回想那些石门上的浮雕所见,情节连贯,大抵是画出了一名女子的出生、成长。   就比如方才,江临渊破掉的一扇石门上所雕刻的是那女子长成豆蔻年华后,参加皇宫宴请的景象。   那女子手持一枚玉簪子轻轻敲击分装不同水量的水杯,四周模糊的人像俱都是惊讶不已的模样。而其上月似银盘,月宫中的嫦娥怀抱玉兔,见那女子也是面露喜色。   江临渊刚见此浮雕时,心中也是微微一愣。   ——这场景倒是与林若渔与他说起音律变化的原理十分相似了。   不过,江临渊心无旁骛。   管她浮雕中的女子,是否一直受佛祖、菩萨眷顾,受世人喜爱,只要她不是林若渔,在江临渊的眼中便是狗屁不如——他才不管她是何方神圣!   浮雕中的美貌女子被江临渊立时撕成了两半。   “轰——”   这一道石门破开,场景却是与之前的不同——浓稠粘腻的黑雾便直接从石门后铺天盖地而来!   江临渊屏气凝神,全身毛发竖起,浓稠黑雾一直在其身边萦绕,却无法靠近他半分。   他举目看去,确认这次石门后的场景居然是一座迷宫!   其迷宫的道路更是盘根错节,纷繁复杂。   江临渊再次尝试散出神识,却又很快被屏障弹回。   看起来,他不绕出这迷宫,显然是无法再往地宫的深处走去。   银白利爪探出,轻扣迷宫墙面,“咚咚——”墙面夯实,并无中空的迹象。   湛蓝眼眸微眯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已经安静许久的铃铛声却又忽而响了起来。   “铃铃铃……”清脆无比的铃铛声,带着缓慢的节奏。这已经不是《广陵散》,而是断断续续,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   伴随那铃铛声,江临渊也察觉到睚眦龙骨所制成的“夺命”的气息似乎也就在附近了!   那就说明,他家小鱼就在这迷宫中。   江临渊思及此处,心头隐隐滑过一丝焦急。   ——这黑雾乃是肥遗的蛇唾,有毒。   林若渔虽然穿了避尘无根水所做的衣衫,可掩饰气息,寒暑不侵。可到底却没有多少抵御毒物的作用。   看起来,待出了这诡异的靠山村,他还是要替她寻个抵御的宝甲来穿上才好。   江临渊如此想着,忽而余光却见到一道黑影闪过。   “谁?!”   江临渊倏然回头,见他身后只一堵黑色的墙,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那黑影迷离矫健,动作如影似幻,与之前所碰到过的恶灵完全不同。   ——那个东西有智商。   他知道江临渊的厉害,并不与他硬碰硬。而是在黑暗中潜伏,伺机寻找机会,以望一举偷袭成功。   江临渊心知肚明,但依旧不动如山。   他乃是大乘修为,即使缺了内丹依然可叱咤风云,岂会怕他小小一只恶灵?   尖尖的猫耳朵微微一动。黑影已经与他近在咫尺,江临渊眼眸微眯,迅速侧头避过。   “刺啦——”   锐物快速划过黑色墙面。   火星四溅之中,江临渊见到了一张破碎的脸!   那脸被肮脏黝黑的纱布重重包裹,只露出一双泛白空洞的眼,与一副层差不齐的牙齿。   旋即,火星迅速散去,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雪白利爪捏起了一个手决,全身毛发炸起,神识疯狂的扩散。   这座迷宫内的东西与江临渊之前破掉的石门不同,那并不是恶灵!   而是比恶灵还是恐怖、厉害成千上百倍的东西!   四周万籁俱静,没有一丝声响。天地万物好似都死去了一般,整个迷宫就好似一口棺材。   无光、无声、无生机!   即便是恐怖如斯,但堂堂魔尊怎么可能束手待毙?!   在那里!   江临渊微微一动。   “砰!”利爪拍出,一道银光直接打在对面的黑色墙面上,留下一道绚烂的光影。   “噗——”   呕血之声骤然响起,黑影闪过,落荒而逃。   打中了!   电光火石之间,江临渊还见到那被纱布包裹下的脸庞,那东西似乎连耳朵都没有!   不要看!?不要听!?不要说!?   银光褪去,黑暗再次袭来。   江临渊面沉如水,刚想再次拍出手决,这时,耳边却再次响起了急促而轻微的呼吸声。   “呼呼呼……”   很是小心翼翼,是那种想要屏住呼吸,却又实在忍不住小小声吸气的声音。   那声音……   “嘭——”   一道灵力凝结于指尖,银白的光芒照亮露出了一对湛蓝如海的猫儿大眼。   与此同时,“砰——”一木棍就朝着他的脑袋狠狠的敲击了下来!   “坏蛋!快放我们出去!”   是那熟悉的、娇娇软软、甜甜糯糯的嗓音。   ※※※※※※※※※※※※※※※※※※※※   上夹子之前,V章都发小红包哦。小饼干准备了好多小红包,快来榨干我吧!   不要让我一直都在单机呀~ 第31章   江临渊早有所感, 轻轻一避, 便直接避了开去。   那一棍子虎虎生风, 擦着他的毛发,“砰——”的一声,直接砸在地面之上, 火花四溅!   好大的劲。   “……是我。”   语带无奈之中, 却带着连江临渊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欣喜。   “嗯?……”   紧紧捏着木棍的小手,微微一滞。   下一刻,银白灵光笼罩下, 就出现了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那张原本白皙粉嫩的小脸,此时灰一条、黑一条的脏兮兮的。一头柔软乌黑的头发也是乱糟糟, 胡乱的沾在脸上,真是又可怜、又弱小的模样。   乌黑水润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随时都可能有大颗晶莹的泪珠会滚落下来。   “先生?……”委屈巴巴的。   江临渊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吊起的一颗心,在看见她的瞬间总算是放了下来:   “我在, 别哭。”   这话不说还好, 一说,那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止都止不住了。   人往往便是如此。   没人在旁安慰、支持的时候,即使再苦、再累、再害怕,自己一个人咬着牙也就支撑下来了。   可是, 一旦有了个人在旁, 哪怕只是轻轻的一句话, 一个眼神,就会让人感觉到委屈的不得了。   先前还怼天怼地、邪气肆意的魔尊见状,直接慌了手脚:   “不哭了,……乖。”   林若渔从小到大娇生惯养,何曾碰到过今日这种事情,当下越发委屈了。   “先生!”   软软小小的身子一下子冲过来,将小猫儿紧紧拥住了,随即,大颗大颗的滚烫眼泪就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   “好了、好了……”江临渊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一动不敢动!   知道此时情况危急,林若渔也不敢大声哭,只抱着她家的小猫儿小小声的抽泣着。   那样子,可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了。   江临渊也不会安慰人,最后,只得干巴巴的说:   “别哭了,一切都有本座。”   小姑娘哭着摇了摇头,小小的身体颤抖着,显然是吓得不轻了。   魔尊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娇小柔弱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她止住哭声,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   旋即,毛茸茸的雪白爪子微微一动,却是指尖的那点灵光,掐出了一只银白色翩翩飞舞的蝴蝶。   “……你看。”   林若渔眼中还噙着眼泪,闻言懵懂地抬起头来。   “哇——”   她立时就被那蝴蝶吸引住了目光,甚至连哭都忘记了。   那只蝴蝶极美,清凌凌的全身透明,好似冰雪凝结而成的一般。   它悄无声息地闪动着银白色的翅膀,围绕着林若渔轻轻的转了一圈。   ——这是江临渊用冰灵根灵力凝成的灵蝶。   “好漂亮啊……”林若渔忍不住轻声叹息。   江临渊盯着他家小鱼还沾着眼泪的纤长睫毛,低声道:   “不哭,就送你了。”   “送我?”   林若渔用力吸了吸鼻子,就见那灵蝶轻巧地停在了她的手背上。   透明的翅膀闪动,散下星星点点的灵光。   她忍不住想去抓……   却见那蝶儿忽而振翅飞起,旋即,便轻轻的停在了那只银灰色小猫儿的头顶。   湛蓝如海的眼眸微微一愣怔,倏然抬眸,却在林若渔的眼皮子底下,挤了个小小的对眼。   “噗嗤!”   林若渔脸上还挂着泪,见那小猫儿懵懂的模样,终究忍不住笑出了声。   结果,却一不小心直接吹出了一个大鼻泡。   “呃……”   “……”   一猫、一鱼同时低下了头去。   ——天哪,再没有比这个更丢脸的事情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咳!”江临渊试图说些什么来挽回一下魔尊的尊严。   下一刻,尖尖的猫耳朵却一动,耳边已经传来了那“屑屑索索”之的声音!   以此同时,那张还挂着眼泪的雪白小脸立即就紧张兮兮的凑了过去。软软的小手一下子就捏住了他那毛茸茸的雪白爪子。   他家小鱼极小声道:   “先生,他、他来了!”   他?   是指那个包裹在纱布里的东西?   那东西长得实在太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清……   “先生,我们先离开这里。刚才你已经暴露位置啦!”   轻轻软软的声音响在耳际,江临渊眼眸微眯。   “……好。往那边走。”他指着那灵蝶,“跟着它走。”   银白色的灵蝶翩翩起舞,悄无声息,只照亮了林若渔脚下的方寸之地。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   林若渔一把擦干眼泪,抱紧了小猫儿:“好!”   而后,她便连忙飞快地跟了上去,蒙着头往前跑。   小小软软的、带着淡淡馨香气息的怀抱,江临渊已经非常熟悉了。他的耳朵靠在她的怀里,能听见她急促的心跳声。   “咚!咚!咚——”   跳得很快。   果然是吓坏了。   湛蓝的眼眸一点一点的眯了起来。   日后只要有我在,定不会再丢下你……   这迷宫的道路与靠山村的道路一般,十分泥泞不堪。上边还有许多弯弯曲曲的痕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曾在上面爬行而过。   林若渔闷不吭声,一手抱着小猫儿,一手却还拖着那根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长长的木棍子。   待来到了迷宫深处,原先那些古怪的声音渐渐远去。   灵蝶翩翩飞舞,守卫着四周。   江临渊确认此处暂时是安全的,遂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到这地宫来的?”   “地宫?”林若渔喘了一口气,小声道,“这里是地宫吗?其实,我是被一阵铃铛声惊醒的……”   按照林若渔所说,当时她安睡在周老爹的药庐之中,梦中却传来了“铃铃铃”的铃铛声。   这铃铛声让她倏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醒来的一瞬间,林若渔一阵恍惚,看着四周昏暗的房间,几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愣愣在小木床上坐了半天,她才想起来如今的处境。   其实,说起来,这恍惚之症乃是林若渔自娘胎带出来的毛病了。   林若渔自小嗜睡,睡着之后难以被叫醒。若是被强行叫醒,便会神志模糊,需要极长的时间才能清醒过来。   小时候,她娘亲还不当回事,但看她大了,这一情况却没有得到好转。更有一次,她昏睡了一天一夜未曾醒来,公主娘慌了神,连夜带着她上了圣雪寺,找天元大师救治。   一番折腾,她其实已经悠悠转醒,便在迷迷糊糊之中,听见那须发皆白的天元大师语重心长道:   “小鱼儿乃异世之魂,投胎转世本是逆天而行,若不是福泽深厚,只怕早已夭折……”   公主娘闻言急了,一个劲的追问如何办才好。   隔了许久,天元大师才长叹一口气道:   “老衲会为小鱼儿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望能切断她与异世之联系牵绊。至于能不能成功,则要看她的造化了。”   后来,她就在圣雪寺待了四十九天,连吃了四十九天的素,直把她的脸都吃绿了。   再后来,她这嗜睡的毛病的确好了许多,也有许久没有发作。   她只当都好了,没想到今时今日在这古怪的靠山村,她却又再次发作了。   当时,林若渔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只觉得头晕脑胀,下意识叫了先生,却发现先生不见了。   在四处寻找不到的情况下,她便走出了房间。   结果,刚跨出房门一步,她就在门边踢到了一颗金色的小铃铛。   那枚金色的小铃铛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成,非金非银,质地非常的坚硬。   其上还有隐隐约约的图案,只是这周围光线实在昏暗,林若渔原先无法辨识,只用指尖触摸感受过——似乎是一条有脚、有爪、有翅膀的龙的图腾?   原来如此,江临渊心头一跳,却又面不改色的问道:   “那如今那颗铃铛又在何处?”   林若渔咬了咬下唇道:“不见了。”   不见了?   江临渊眉头微挑。   那他一直听到的铃铛声又是哪里来的?!   难道不是他家小鱼一直给他信息提示?   江临渊沉吟道:“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进到这地宫内部的?”   “这个……”   林若渔犹豫了片刻,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像下定了决心一般,快速道:   “先生,我知道这次我擅自行动、行为太过莽撞了些。不过,先生,你莫要生气。你如果不生气,我就告诉你我是如何来到此地的!”   见她漂亮白皙的小脸蛋都快要变成大花猫了,江临渊闭了闭眼睛,懒懒道:   “……好。”   “嗯!先生真好!”   林若渔遂回忆道:   “当时,我捡到了那枚金色小铃铛也觉得奇怪。刚要回去,就远远见到那些村民排着队、提着灯笼往神庙的方向走。我有些好奇,再加上先生也不见,我便也跟了上去瞧瞧。一来,是为了探一探究竟;二来嘛,也是为了寻找先生……”   “哦……”江临渊似笑非笑道,“然后呢?”   “然后我跟着队伍走了一会……”   林若渔郝然道:“可是,那路不太好走,再加上我怕被他们发现,走的很慢,很快就掉队了。后来,我想我走那么慢,即使他们有些什么秘密,等我赶到,肯定也看不到了。”   “而且,神庙我白天已经去看过了。那些村民既然要我嫁给山神,少不得三日后,我还是要去神庙的。”   “再说,我家先生如此厉害,可谓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说不定此时先生不在药庐中,就是跟着那些村民去探查神庙的情况了。”   “所以到时候,只要有先生在我身边,我自然是没什么好害怕的!”   小姑娘软软糯糯,语气却十分笃定,做出的推测竟然也分毫不差,这让江临渊微微眯起了眼眸。   “然后呢?”   “然后啊,我又想到村民们既然都去了神庙,那薛家祠堂肯定就没什么人了。所以,我就转头去了薛家祠堂……”   果然还是去了薛家祠堂。   江临渊眸色幽深:“继续。”   “嗯。”林若渔想了想,忽而压低了声音道,“先生,你可知那祠堂古怪的很!”   ※※※※※※※※※※※※※※※※※※※※   那个……明天林小鱼就要上夹子啦,为了位置好一点,明天更新会延后到晚上21点。   以后就恢复更新明天中午的12点啦。   还请各位大佬多多支持呀!   说起来,每次上夹子都好紧张啊,就像考完试要公布成绩一样。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失眠呢…… 第32章   可能先前的经历实在太过古怪, 林若渔不由搂紧了怀里的小猫儿, 试图从他小小的、毛茸茸的身体里汲取温暖……   之前, 周大娘便说过,这村里的女娃儿都是被集中养在祠堂旁的一个大宅子里。她们日常吃的也是普通的五谷杂粮,并不同村中的那些壮年男子一般吃的是所谓的圣果。   而且, 还说村民们把那些女娃儿养起来, 是为了更好的照顾。   呵呵……   林若渔听了,只觉得荒唐与惊悚。   虎毒尚且不食子。而这些靠山村的村民却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圈养着那些女娃儿, 就像圈养了一群鸡鸭一般。   ——不过是到日子了用来斩杀了招待宾客的食物而已。   难道那些村民都忘记了,这种女娃儿可是他们的亲人啊!   这若是在大夏, 林若渔定是要找府衙里的差役,把这些卖女求生的村民都抓起来!   可是,现在她初来乍到, 完全没有能力与之对抗。   询问过了周大娘。周大娘语焉不详,得到的消息也是只是皮毛。   于是, 林若渔在去薛家祠堂的同时, 也想去见见那些女娃儿。   特别是村长的女儿,也就是村民口中的莹心姑娘。   如果林若渔没意外来到这村落, 这莹心姑娘便是今年嫁给山神的人选。想她从小在村中长大,又是村长的女儿,定是比其他人要知道的多。   若能得到她的帮助, 想必能够事半功倍。   只是, 这靠山村中的陋习, 林若渔虽然十分痛恨,却也不知道那莹心姑娘的态度。   若是她自小生活在此,早已被村中人洗脑,那也为未可知。   于是,林若渔这次便报着试探的心理——若是能从莹心姑娘处打听到消息那是最好。若是打探不到,她便来看看这薛家祠堂,说不定有什么新的发现。   除此之外,这村长女儿的名字也给林若渔留下了极大的印象——莹心。   而靠山村前身叫做薛家村。   那么,这村长的女儿就应该姓薛,她的闺名就应该叫做薛莹心。   薛莹心。   这名字还真与她在大夏时,遇到的当朝新贵家的嫡女的名字一模一样。   那位薛莹心小姐可是在大夏天都城出尽风头,给林若渔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也不知这位村长女儿薛莹心,与那位薛莹心小姐,有无相似之处呢?   林若渔如此想着,便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薛家祠堂。   薛家祠堂顺山势,在靠山村的东边。与神山庙所在的位置刚刚相反。   白墙黛瓦,飞檐翘角,其上还点着两个大红灯笼,在村中十分醒目好找。   林若渔往东走了没多久,便远远看到了薛家祠堂。   极目望去,那祠堂旁果然有一片大宅子。   不过,说是大宅子,其实就是普通一进一出的大院子。   靠山村中的院落,外围是一圈篱笆墙。林若渔踮起脚尖,就能看到那院子里一片漆黑,似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她又抿着唇,细细打量那院子,却惊讶地发现那整个院子都是荒芜的,四周都长满了荒草,完全没有日常有人活动的迹象!   这里真的是靠山村中教养女娃儿的大宅子吗?   为何空无一人?!   为何荒芜至此?!   村中的那些女娃儿呢?!   林若渔心头猛跳,又大着胆子去推了推院门。   “吱嘎——”一声,那门竟然应声而开了……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悄悄的走进了院子里。   此时,月上中天,冷月如盘,悄无声息的洒下阴冷的月辉,照耀着这杂草丛生的院落。   冰冷的寒风吹得那院子中树叶沙沙作响,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留下斑驳迷离的倒影。张牙舞爪的犹如怪物便要扑面而来。   林若渔深呼吸,又深呼吸,哆哆嗦嗦地把那《心经》翻来覆去在心里念了好几遍。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无有恐怖!   无有恐怖!   好不容易从佛经中汲取了信仰的力量,可是,突然“吧嗒——”一声巨响又在耳边骤然炸开。   林若渔吓了一跳,飞快循声一看,却见那院子里一扇破旧的窗户从窗棂上掉落了下来!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她拍了拍胸口,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那双墨黑水润的眼眸却是猛然一缩!   她、她、她看到了……什么?!   那、那是眼睛……?   无数猩红的、不停眨动着的眼睛!?   “呃——”   林若渔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虎口,才让自己没有当场厥过去。   掉了窗户的那间房应该是左厢房。方才,她就是从那扇破碎的窗户里看了进去。   只见那空荡荡的房间黑洞洞,犹如野兽张开了狰狞的巨口,引诱着猎物自投罗网。   而那结满了蜘蛛网的墙角,密密麻麻的叠满一个又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盒子里似乎还有无数双猩红的眼睛一闪一烁,在无声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   天哪……   林俊杰……咳!若渔二话不说,扭头便跑!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更是传来了那熟悉的“屑屑索索”,那是什么物体贴地爬行的声音。   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林若渔犹豫着想要回头……   不行!   不能回头!   千万不能回头!   林若渔在百忙之中还有时间告诫自己,祖奶奶曾经说过,人的身上有三盏明灯。   一盏在头顶,两盏在肩头。   此乃阳火!   若回头,一盏肩头的明灯便会熄灭,给那鬼怪多了害人的机会!   往日里,永安小郡主出入皆有随从,从来都是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守着、护着。怎么可能发生落单的事情?!更不可能如此这般一个人在暗夜里行动。   林若渔深吸了一口气。   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过去种种皆随风而逝,她既然已经穿越到了这个稀奇古怪的世界,便要去努力适应、生存!   于是,林若渔咬紧牙关,更是跑得虎虎生风。   却没发现有几道黑影从左厢房内突然蹿了出来,猛然朝着她的后背扑去!   那黑影速度极快,简直避无可避。   眼看着就要正中林若渔的背心,可下一刻,从她的身上却猛然亮起一道暗沉凶猛的光。   那光就犹如愤怒的凶兽咆哮而出,一下子就将那几道黑影吞噬的一干二净!   “……”   林若渔不明就里,只觉得背后猛然一松。   还没喘上一口气,可紧接着那“屑屑索索”之声更重,似乎有无数东西破盒而出,朝着她翻涌了过来。   林若渔只得加快了步伐,连滚带爬、屁滚尿流之际才发现自己慌不择路,竟然已经冲进了那薛家祠堂之中。   一般来说,祠堂相对于村民的房屋来说,修建的更加考究一些。这薛家祠堂也如是。   其除了悬架着的两只红灯笼外,两旁甚至还一本正经雕刻着一副对联:   “祖功宗德得长生、子孝孙贤永不老。”   电光火石之间的一瞥,林若渔便将那副对联记在了心中。   她甚至还有心将那对联翻来覆去的读了几遍,总觉得不伦不类、怪异非常。再结合她所知道的村中习俗,更是觉得那对联可笑至极。   林若渔喘着粗气,心中怪异感更甚,一般来说,祠堂无事都会落锁。可这个薛家祠堂却大门洞开,好像就为了等着她的到来似的。   而当她一跨进薛家祠堂的那刻,背后“屑屑索索”之声便骤然消失了!   原本在她背上如跗骨之蚁的冰寒感也瞬间不见了!   ……安全了吗?   林若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抬眸,看到薛家祠堂的内部,却更是感到诧异无比!   众所周知,祠堂是供奉祖先的所在。日常族内有重要事件,也会开祠堂议事。对一个家族来说,祠堂显然是一个非常重要与神圣的地方。   就比如说,林若渔家的林家祠堂。   林家现如今已经是大夏最大的皇商之一,地位可谓是举足轻重。   林家祠堂随着她的商人爹爹做大了生意、又有幸娶了当朝公主,随着这一次次的翻新,外表宏伟壮丽,雕梁画栋。内里更是灯火通明、庄严肃穆。与此同时,祠堂内更是日夜有人看守。   而到了每年的大小节日,林氏族内也会举行祭祀典礼,族中人大大小小都会到祠堂里拜祭祖先,可说是非常热闹了。   按照林若渔的想法,这三日后的春分,山神便会娶妻,族中也会先告慰祖先,祠堂内定是要先行打扫、装扮起来。   可是,这次当林若渔进入薛家祠堂时,却发现里面居然空空如也。   别说普通的茶几桌案、香炉蒲团,竟然连祖先牌位都没有!   她不死心的四处查找,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最近有人在此活动的迹象。   ——这薛家祠堂除了尚且干净整洁之外,其他就与祠堂旁边的大宅子一般,是被空置起来的!   这也太奇怪了!   如果只是一个空置的大宅子,又如何可以被称为祠堂呢?!   林若渔心中疑窦丛生,只感觉自己的腿都要软了。   四周昏暗,只有窗外一缕惨白的月光照射进来,祠堂门外黑黝黝的一片,树影婆娑,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异。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看着门外。   这薛家祠堂此时寂静无声,似乎是安全的。但若是出了祠堂的门,可能就会再次碰到那些从盒子里跑出来的东西!   怎么办呢?   要不就在这里等到天亮吧?   林若渔贴着墙角慢慢地蹲了下来,背上紧紧的贴着墙,似乎这样就能给她安全感。   可是,下一刻,她身后的墙却突然抖动了起来。   “啊——”   ※※※※※※※※※※※※※※※※※※※※   今天的更新来啦,非常感谢各位大佬的支持。   以后,每天的更新会在中午12点,如果加更一般会在18点。   小红包已发。   最后,爱你们哟!! 第33章   林若渔只来得及惊叫了一声, 就从突然翻转过来的墙外滚了进去。   随即, “砰——”的一声, 那墙又快速的合了起来。   林若渔回过神来,立即去推那墙, 却发现墙体严丝合缝,根本没有办法推开。   在放眼四周,一片昏暗,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在黑暗之中, 林若渔不辨方向,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一声粗似一声。   “呼……呼……”   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这是又到了哪里?!   纤细洁白的手指不死心的扒拉着墙壁,缓慢地走了几步, 林若渔发现此地墙面密实, 似乎没并有出口。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极轻微的一声。   “铃——”   “嗯?”   林若渔飞快低下头去一瞧, 依稀看到了她的脚边似乎滚落着一物。缓缓的俯下身去, 却是一枚金色的小铃铛。   那金铃铛只有拇指大小, 落在满是尘土的墙角下,却闪烁着幽暗而迷离的光。   这是……林若渔当时在药庐门口捡起来,又随手塞在荷包里的那枚金色小铃铛。   因为那金色小铃铛并不是她的东西,她当时下意识想着要还给失主。   又因为虽然有了江临渊送给她的黑色储物戒, 但她还没有将物品收藏在储藏戒中的习惯。所以, 就随手收到了随身的锦囊里。   如今, 大概因为她又跑又颠, 刚刚又从墙外滚了进来,这枚小铃铛也就从荷包里掉落了出来。所以,走动之际,便一脚踢到了那枚金铃铛。   林若渔弯捡起了那枚小铃铛,指尖微微一动。   “铃——”   清脆的铃声瞬间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响。   旋即……   “啪!”   “啪!”   “啪!”   一排排的香烛快速的依次点亮。   香火摇曳,四周瞬间一片光亮!   “唔……”林若渔久在黑暗之中,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光线,只得举起手来遮住那刺目的光芒。   而后,她便倏然发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座神龛,而神龛之上是满满当当一整排的灵位牌!   只见那神龛描金罩漆,精细异常,又呈阶梯状。灵位牌从上到下,几乎顶天立地。   其下香炉供桌、烛台蒲团一应俱全。另外还有供奉着“三牲”供品、新鲜瓜果、糕饼点心,以及冬日里几不可见的鲜花。   这才是林若渔印象中的祠堂的样子。   只是,这祠堂怎么会藏在一面墙的后面?!   而且……   林若渔仰着头,眯缝起了双眸,艰难地辨识那些祖先灵位上的名字。   这一看,又是猛然一惊!   “薛初瑶。”   “薛相依。”   “薛怜怜。”   “薛映柳。”   “薛碧曼。”   等等、等等……   看那些听起来就很柔软曼妙,寓意美好的名字,这分明全都是女子的名字!   林若渔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些……难道靠山村中被祭/献给落日山山神的那些女娃的名讳?   想这百年来,靠山村每年春分都祭/献一名女娃儿给山神,如此算起来,这百年的时间,便有百位女子因此被害。   此时,那些牌位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描红画金的字体在明亮摇曳的烛火之中,显得如此诡异与深重。   林若渔盯着那些名字,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来自于大夏朝,那是一个女子地位颇高的朝代。   在大夏,女子可读书、可入仕、也可经商。女子更可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与男子一较高下。相较于大夏之前的数个朝代,如此开明、且女子地位如此之高,可算是前无古人。   可就算是这样的一个开明的朝代,未婚女子死后尚且不得入祖坟,也没有未婚女子入祠堂可得香火供奉的先例。   试问这靠山村如此封建落后,都要靠进献女娃给落日山山神以求得长生不老的圣果,又如何会只替那些女娃儿立牌位,供奉香火呢!?   而且,林若渔方才将那些灵位牌都好好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男子祖先灵位。   为什么会这样子?!   那些男子祖先的灵位牌去哪里了?!   林若渔心中疑窦丛生。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那灵位牌上书名讳的写法也太过怪异。   有一个成语叫做:“如丧考妣”。所谓考乃是指男子,而妣乃是女子。   若以靠山村的村长薛寿与其妻子为例,灵位牌一般会写作如此:   “故显考薛公寿老大人之灵位。故显妣周母老孺人之灵位。”   ——女子不称名,只会写作某氏,而不会如此大大咧咧将女子之闺名都写在灵位上。   而从那些女子的取名上看起来,薛家村并不像林若渔之前所想象那般愚昧——那些女子的名字也并不像林家佃户的女娃儿们,统一的叫大妞、二妞,或者,大花、二花之类,反而还甚有文化素养。   可是,既然如此,为何灵位牌会写得如此怪异呢?!   这真是太奇怪了!   林若渔见状更是警惕起来,她仰着头,又将四周好生一番打量。   此房间无门无窗,除了摆放灵位牌的神龛外,其余三面皆是白墙。   这明显是一间密室!   如果是密室的话,她又该如何出去?!   难道她就要困死在这里?!   林若渔不死心,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赶紧冷静下来。   两边的白墙自是没什么好看的,她滚进来的那面墙她刚才推过、摸过,确认无法出去。   若是这三面她都出不去,那么,出路会不会在放置神龛灵位牌那里?!   林若渔如此一想,再次抬头仔细查看。   这一看,她便发现了那最最顶端灵位牌上写的名字——薛静好。   “薛静好?……”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这“静好”二字,乃是出自《诗经》中的《国风.郑风.女曰鸡鸣》。   此前一句为:“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当时,林若渔读到此篇时,便会心一笑,瞬间想到了她的爹爹与娘亲。   她的爹爹虽不会打野鸭子给公主娘下酒。公主娘也不会亲自洗手作羹汤,为她的商人爹爹做一桌子野鸭大雁筵席,但二人还是恩爱异常、羡煞旁人。   她的爹爹时常变着花样、从海外淘了宝贝给公主娘逗乐子。   公主娘也是以一己之力,将甬安林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如此琴瑟和鸣、与子偕老、岁月静好大抵是每个女子的心愿了吧。   其实,她娘贵为大夏公主,当年会下嫁成商人妇,又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外人又如何得知,她娘与她爹爹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公主娘回忆起往事,每每会把林若渔抱上膝头,摸着她软软的头发,道:   “这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是自己看中的、喜欢的,便要勇于追求。至于世俗的那些条条框框,只能制约那些无用之人。”   “日子是自己过的,只要你过的好,那些闲言碎语、那些暗地里的指指点点,自然也不能伤你分毫。”   “宝儿啊,你要有一颗坚强的内心,坚定自我。一旦做出了决定,便不要后悔,勇往直前,披荆斩棘,便一定能够得到胜利。我的宝儿,你知道了吗?”   “娘亲,我知道啦。”   林若渔软糯糯的回答,也拿小手摸了摸公主娘乌黑浓密的云鬓,“娘亲也要乖乖的。等宝儿长大了,定会保护娘亲、保护爹爹、保护祖奶奶、还有好多好多人……”   “我的宝儿,可真乖!”公主娘把她紧紧拥进了怀中。   娘亲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樱草花的香气,初闻时优雅浅淡,回味却是悠长深远、历久弥新。就如她的公主娘一样,外表看起来虽然娇娇弱弱,内心却是无比的强大自我。   呜……好想她的公主娘!   好想回家!   不过,现在绝对不是可以哭鼻子的时候!林若渔用力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她知道这次晚上出来可能太过莽撞了一些,但是,事已至此,后悔是绝对没有用的。   她自己做的决定,自己就会负责到底!   她一定能够平安出去的!   林若渔捏紧了小拳头,眯着眼睛又开始细细端详,寻找出路。   这“薛静好”的牌位被放在了第一位。   林若渔猜想,她大抵便是那百年前魅虚乱世时,落日山山神现世,被薛家村村民第一位被祭/献的女子了。   也不知道,在那样的境况下,她到底是怎样的心境,又到底遭受了什么?   而且,现在她的牌位明显与其他人的不同!   其他人乃是红字描的姓,金字描的名。而她的却是红字描的姓,黑字描的名。   这又是代表了什么?!   林若渔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要爬上神龛去看看?这似乎对死者太过不敬了吧……   林若渔犹豫了片刻,随即,双掌合十,恭恭敬敬地朝着那些灵位牌拜了拜。   ——死者为大。   另外,她又何尝没有物伤其类之感。还有,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看看神龛的内部!   林若渔咬了咬牙,回想她家祖奶奶在每年的七月半时,都会在路口一边烧纸钱,一边念叨的话。   她也依样画葫芦,口中碎碎念着:   “诸位……姐姐,多多冒犯,有怪莫怪,有怪莫怪。若是我有幸逃出生天,我一定锡箔元宝,感谢各位……”   林若渔念叨完,便恭恭敬敬地俯身下拜,却没有发现那些灵位牌受了她一拜之后,上边都突然开始隐隐透出点点光芒。   与此同时,那一旁的香炉上原本袅袅上升的白烟,与那些光芒结合,光影浮动,似散似聚,隐隐约约之间似乎要凝结成一个浅淡的人影。   可就在这时,“砰——”   墙外似有一股外力重重撞了过来,整间密室都为之一颤!   而连神龛上的灵位牌都好似抖动了一下!   怎么了?!   林若渔吓了一跳,捏着金铃铛迅速抬起了头来,扭头看去。   随即,她就见到她方才滚进来的那面墙开始不停的抖动起来。   “砰砰砰——”   是那面墙!   是那面墙外不停的有东西在撞击,似乎有东西要从外面撞进来!   是什么?!   林若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背后靠近了神龛。   “砰砰砰——”   撞击越来越激烈,整间密室都在抖动,更有房梁上的灰也扑扑索索的掉落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   林若渔心急如焚,也不知道那面墙能支持多久,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踮起脚来试图看清楚神龛的内部……   “砰砰砰——”这时,外力撞击的声音越发大,简直可以被称为震耳欲聋。   随即,这听见极轻微的一声“咔嚓——”   那墙面便在林若渔的眼皮子底下,生生的裂开了一道细如蛛网的裂痕。   而后,伴着那屑屑索索的声响,有什么东西就要爬进来了!   ※※※※※※※※※※※※※※※※※※※※   咳!不恐怖,一点都不恐怖哦。   小饼干写的是小甜文,跟我一起念:“这是一篇小甜文……”   爱你们~~哟! 第34章   就在这危机时刻, 突然从神龛中飞出了几块灵位牌。   她们以飞蛾扑火之势, “啪啪——”几声, 敲进了那即将裂开的墙壁,瞬间将那缝隙补全了!   林若渔:“……”   是那些被祭献的女孩子在帮她吗?   林若渔下意识捏紧了金铃铛, 警惕地看着前方。   “砰砰砰——”   外力不停的撞击着墙面,丝毫未曾停歇,小小的灵位牌根本无法阻拦。   只听见“咔嚓——”那几块填补缝隙的灵位牌也已经出现了裂痕, 眼看着就要支持不住。   就在这时,“啪啪啪——”又有十数块灵位牌飞身而起, 前赴后继的,用自身填补住了即将碎裂的墙面!   整间密室都在颤抖, 无数的尘土都在洋洋洒洒的落下。   林若渔紧张之余总算是看清了, 这些灵位牌上都隐隐闪烁着一层幽光。   那幽光浅淡温柔, 一如女孩子们柔软温和的目光。   “咔擦——”   可随着灵位牌的破裂,那些幽光绕着林若渔缓缓的转了一圈, 随即,便消散不见了。   也不知怎么了, 一股淡淡的忧伤与无助的情绪瞬间袭上心头。   一滴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下一刻,林若渔用力吸了吸鼻子。   不能哭!   绝对不能哭!   越是紧急的情况, 越是要镇定!   无论外面的是什么东西,既然那些女孩子的都在帮助她, 她一定一定会找到方法出去的!   林若渔下定了决心, 听见耳边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飞快的循声看去, 林若渔便见到那些原本还在神龛之中的灵位牌, 此时都忽而朝着两边退了开去。   在她面前,空空的神龛内部,骤然出现了一道小小的铁门。   出路果然是在神龛中!   “谢谢……”林若渔手脚并用,飞快的爬进了神龛。   那铁门极小,之前被灵位牌所遮掩着,大小只有她这种身量未足的小孩才能钻过。   其上有锁了一把黑黝黝的铁锁,阻住了去路。   林若渔用力拉拽铁门,一无所获。她发现如果不解开锁,是根本没有办法把那铁门打开的。   深深呼吸,林若渔不顾头顶不断掉落的砂石,低下头开始仔细地研究那把黑色的铁锁。   黑锁上以九个圆环与九根杆子相连,叮当作响,其上还有一根铁手柄在中间穿过。   只有解开铁手柄,才能打开铁锁。   林若渔蹙起了眉头,这是……九连环?   九连环古就有之,当年,卓文君写于司马相如的信中便有提及:   “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怀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此九连环环环相扣,多一环便会要多许多步破解的步骤,乃是如今大夏朝中广为流行的益智玩具。   犹记得,那日中秋饮筵,贵女们在筵席上一展所长,当时,皇帝舅舅给的彩头便是九曲玉连环。   这九曲玉连环乃是前朝的宫中旧物,做功极其精妙,其框柄下,每一处都雕刻着莲花。栩栩如生、精美无比。   又以极其罕有的和田暖玉所制,触手温润、水头极好,被放置在锦缎之上,莹润透亮,简直令人爱不释手。   传说,当时如此的九曲玉连环一共有一对——两只。其中一只因为那名祸国殃民的宠妃无法解开,一气之下,竟然用锤子直接将其砸碎了。   现在独剩下了这一只。   那晚,各家贵女见此彩头都跃跃欲试,恨不得将其收入囊中。   最后,是林若渔以一副《金桂玉兔》拔得头筹,得到了这件宝贝。   林若渔还记得当时,九公主也是十分喜欢这九曲玉连环,曾多次向皇帝舅舅讨要而不得。   她看九公主的小嘴都快要挂油瓶了,就大方的把玉连环送给了九公主。   九公主自然不会要比她小了好几岁的小妹妹得来的彩头,当即就捏了捏林若渔的小脸,笑着拒绝了。   不但如此,九公主想了想,还让贴身大宫女去取了好些个类似的精巧小玩意儿来给林若渔玩。   这些小玩意儿里除了九连环外,另外还有孔明锁、鲁班球、智力环等。   ——九公主久在深宫,日常就靠这些个小玩意儿打发时间。   她与林若渔好久未见,今日得见自然是亲热的很。就忍不住用她最近收集的奇巧物件来逗林若渔玩。当然,多少也有点像向自己的小伙伴显摆的意味。   而林若渔呢,家中有自己的商队、商船。她的商人爹爹也时常会游历海外,搜罗一些当地的奇特玩具、特长带回来给他的宝贝女儿玩。   所以,林若渔把玩着那些小玩意儿,也是有板有眼的。   可就在九公主与林若渔玩的正高兴的时候,那薛尚书家的莹心小姐走了过来——她的位置本就被安排在外围,此时过来也定是有意为之。   说起来,那次的中秋宴乃是皇后娘娘主持,除了邀请各家王爷携妻女出席之外,皇后娘娘还另外邀请朝中重臣的夫人、小姐们。   这一来以示天恩,二来……   大夏已有多位皇子成年,皇后娘娘何尝没有暗中在这些贵女中挑选皇子妃的意愿。   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且又心照不宣。所以,那些贵女们才会铆足了劲来表现自己,以期得到皇帝、皇后娘娘的青睐。   薛尚书刚刚上任不久,近日来在朝堂上风头正盛。但说到底当朝新贵还是根基不稳,他的女儿莹心小姐自然不可能与九公主并永安小郡主坐在一块。   不过,她既然主动过来示好,林若渔与九公主自然不会怠慢。   林若渔刚放下手中的九曲玉连环,便听见那薛莹心先是将她方才画画的表现好好夸赞了一番。   而后,她又笑着与九公主说道,她玩孔明锁、智力环等,倒也是颇有心得。   九公主一听是同道中人,倒是来了兴趣,随手便给了她一只九根的孔明锁。   薛莹心笑了笑,只说了一句献丑了,随即便云淡风轻地解了起来。   果然不消半盏茶的时间,那孔明锁便被他解开了。那九根小块依次被码放在桌子上,整整齐齐。   “哇——”九公主摆弄了多日,现在解开一只孔明锁需要花费的时间却比薛莹心要长的多。此时,见她如此迅速,不由的也叫起了好来。   林若渔与九公主所坐的位置,本就是在皇后娘娘的宝座下首,自然是大家的焦点所在。如此一来,更是大受瞩目,当即便有几位小姐过来,一同把玩。   皇后娘娘见他们如此,便笑着提出不如组个局,请其他在场贵女们一同比试解九连环,也算是给中秋筵席助助兴。   有比赛,自然要有彩头。皇后娘娘便让贴身的宫女嬷嬷去取了一只流光溢彩的琉璃珐琅瓶过来。   这琉璃珐琅瓶乃是海外一小国进贡过来的,精美绝伦、价值连城。   九公主见状当仁不让,自然是要参加的。她拖着林若渔,死活也一定要她参加。   林若渔知道她的倔脾气,想了想,也便同意。   旋即,一切准备就绪。   九公主、林若渔、薛莹心、并其他几位小姐在琉璃宫灯下,开始拆解那九连环。   九连环环环相扣、互相制约,除了第一环能够自由移动、上下之外,其他都需要反复拆解。   林若渔从小聪明,记忆力好,于算数方面也可能继承了其商人爹爹的精明。再加上她来天都城后,又在官学广文馆中认真学习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所以,即使她平常并没有特地去把玩、训练过九连环,但是,短时间内解开也不在话下。   果不其然,林若渔又是最快解开九连环的,为此还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珐琅瓶。   再反观那薛莹心,眼见着林若渔轻轻松松就超过了她,手忙脚乱之下,意外弄伤了手,这还惊动了皇帝,请了太医院的太医过来包扎,着实是热闹了一番。   终究此番薛莹心却没有赢,但是,总算是让天都贵女都记住了有她薛莹心这么一个人。也为日后其在天都贵女圈中行走打下了基础……   今日林若渔手中捏着黑铁九连环,便又想起了那日之事。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竟然也有人会用九连环做锁?   那么……她捡到的金铃铛是意外?   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若是故意为之,那人又是谁?!   目的又是什么?!   一时之间千头万绪萦绕心头,林若渔简直都快要窒息了。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只有解开这九连环!   此九连环不知道是用何种金属所制,黑黝黝的,林若渔用力拉拽也无法弄断。她自然不可能如那前朝宠妃一般用锤子砸断,唯一可行之法,只有层层拆解开去。   其实,后来林若渔也有仔细计算过,拆解九连环一般需要三百四十一步,是层层推进之法。最关键的是耐心与计算。   平时若是记住那拆解步骤,多加练习,熟能生巧,也是能很快的解开。   不过,她后来并没有去做过专门的练习。如今要解开,还是要靠自己的反复推演,另外更是要专心致志、心平气和。   林若渔深吸了一口气。   “砰砰砰——”   她的身后走石飞沙,虽然有灵位牌不停的填补墙面的缝隙,但是,终究还是无法抵御外界不停的撞击。   渐渐的,神龛中的灵位牌越来越少,整个密室似乎都要倒塌下来了。   林若渔百忙之中往后看了一眼,却发现那面墙早已龟裂如同蜘蛛网,可能随时都会崩塌下来。   手心里全是冷汗,粘腻冰冷的手指几乎都要捏拿不住那黑锁。   不行!   快集中精力,不要再胡思乱想!   林若渔不断告诫自己,手指翻飞。   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漆黑的铁锁中间有条不紊地穿梭,一如轻巧的蝴蝶翩翩飞舞。   丁零当啷……不断有铁环被解开,随即,又复推上去。   眼看这黑锁上的圆环越来越少,林若渔完全沉浸其中,已经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快点!   再快点!   可就在这时……   那最顶端的“薛静好”的牌位上,黑色的“静好”二字之中,突然睁开了一双漆黑的眼珠。那眼珠到处乱转,最后在看到神龛下小小的一团时,瞬间瞳孔紧缩。随即,灵位牌上就冒出了一股黑雾。   那黑雾粘稠粘腻,蜿蜒扭曲,似乎要凝结成一个人形,却又无以为继,只凝成了模糊的黑色狰狞的一团。   随即,那一团东西从神龛的最顶端,缓慢的流淌了下来。   它爬得极慢,每爬下一格,便又其他的灵位牌极力上前阻止。怒极了,就无声嘶吼着,一口将那些灵位牌吞噬了干净。   随着吞噬,那团东西慢慢变大,变强,快要凝成了实体,长出手脚来。而它离林若渔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林若渔此时面朝着神龛,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拆解九连环,对此毫无所差。   那黑色人形就在此刻,猛然一抖,凶猛的朝着她扑了过去!   ※※※※※※※※※※※※※※※※※※※※   今天的更新来啦!   小饼干保证明天一定甜,不甜不要钱!   试图挽回暑假(划掉)大佬的我……蹲在墙角……   爱你们哟。 第35章   就在那一团黑色的模糊人形即将触碰到林若渔发顶的瞬间, 林若渔只感觉到指间一热。   下一刻, “砰——”   从她的黑色戒指中猛然冲出来一头豹首龙身的黑色凶兽, 一下子就把那一团人形直接打翻在地!   眼见着猎物唾手可得,却寸步难进,那模糊人形如何肯甘心。混沌扭曲的四肢趴在地上, 扬起硕大无朋的头颅, 无声的张大了嘴,咆哮着。   黑色凶兽目光凌厉,毫不示弱, 直接巨掌拍下,瞬间就把那团人形拍做了飞灰。   “呀——”   尖锐嘶哑而又极度不甘心的惨叫声瞬间响起, 简直可以说是惨绝人寰。   林若渔赶紧捂住了耳朵,低下头去。   与此同时,“啪——”的一声, “薛静好”的灵位牌从高处坠下,直接摔成了四分五裂!   而低着头的林若渔, 刚巧与其上的那只黑色眼珠对视了一眼。   林若渔心头猛然一突, 下一刻,那只黑色的眼珠便甚是不甘的化作了一缕黑烟, 瞬间消散不见了!   又是眼睛……   林若渔眼眸微眯,等她再抬起头时,却倏然发现那黑色凶兽已经化作了人形。   那人玄衣墨发, 挺拔颀长, 此时背对着她, 气势凌冽。   “……先生?!”   林若渔欣喜万分,眼睛更是酸涩无比,忍不住就要掉下眼泪来。   却又在那人回过头来之时,硬生生的忍住了。   那人不是先生!   他乍一看体型与江临渊十分相似,甚至眼眉间也有些许的相似之处,但是两人气质却完全不同。   虽然,之前林若渔清楚地看到江临渊的面貌只有一眼,但那惊鸿一瞥,却让她记忆犹新、毕生难忘。   江临渊相貌俊美,几近妖孽。   平日里,他总是懒洋洋的,就像那宽阔平静的海面。即使内里有惊涛骇浪,与面上却永远都是波澜不惊。总给林若渔一种万事不盈于心的落磊之感。   而那黑衣人却是目光凌厉,其俊逸面容上线条极其锋利,更有一条黑色的纹路从脸颊处一直延伸到了耳际。   就像是一把骤然出鞘的刀,寒光森然,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盈泪于睫,林若渔心中百转千回,手上解锁的动作却并没有停。白皙指间,那枚黑色的戒指分外醒目。   黑衣人缓缓踱步前来,垂首,凝眸看了那小姑娘一眼。   软软小小的一团,又娇又弱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他一根手指头就可以轻易碾死。   这样子棉花团一般的小姑娘,降服得了那个无法无天的男人?   那个男人居然把他送给了她,他是那么随便就会替人卖命的人吗?   黑衣人面似寒霜,直接往前一跃,化作了龙首豹身的模样,又蹿进了林若渔的黑色戒指之中。   果然是先生给的戒指在时刻保护着她。   “吧嗒……”忍了大半天的眼泪终于砸落了下来。她突然好想先生……   林若渔用力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去飞快拆解那九连环。   剩余的灵位牌,幽光闪烁,缓缓的萦绕在她的身边,就像是温柔的女孩子们在围绕着她、安慰着她。   “砰砰砰——”   撞击墙面的声音不绝于耳,外面的东西还没有死心,他们要进来!   那些描金画红的灵位牌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拼命的填补缝隙。   随之,灵位牌断裂开的声音也不断传来。   林若渔面沉如水,指尖翻飞。   她一定一定可以出去!   只有她出去了,才不辜负那些女孩子舍命相助的期望!   “咔——”   最后一个铁环掉落了下来。   解开了!   可以出去了!   林若渔欣喜的抬起头来。   下一刻,却听见“哗啦啦——”一声,那被浅淡幽光填满的墙面已经龟裂了开来,瞬间,便似雪花一般散落了下来。   ——那外来的撞击力度可称得上是雷霆万钧,又岂是那些女孩子羸弱的幽光可以抵御的。   “屑屑索索”声音传来,随之便是一团浓密粘稠的黑雾,从外翻涌了过来……   林若渔咬紧了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落下来。   在那已经模糊的泪眼中,她分明见到无数柔弱的女孩子们在向她挥手告别。   他们明明是那样美好,明明那样温柔,明明刚刚才要开始自己的人生,却因为他人的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梦,所有的美好都在那刻戛然而止!   林若渔一把擦干了眼泪。   该走了。   冤有头债有主,始作俑者,一定会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林若渔义无反顾,一把拉开了铁门。   森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鼻翼微动,她在那空气中嗅到了一丝泥土的味道。   林若渔捏紧了那枚金铃铛,转身蜷缩着就往里爬去。   与此同时,密室中点燃的烛火也瞬间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那熟悉的“屑屑索索”之声在不甘心的回响!   随即,“轰隆——”那支撑了许久的密室终于倒塌,化作了尘土,直接把那团黑雾生生压在了地底之下……   那通道十分幽长狭小,即使是林若渔这样小小的个子都转身不得。   她吭哧吭哧的往里爬,那些浅淡的幽光一直萦绕在她的身边,似乎是在陪伴保护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许久,林若渔的耳边似乎传来了水声。   那些浅淡的幽光也终于化作了流萤,渐渐消失,只在林若渔的耳边轻轻道:   “不要看,不要听,不要说。救他……”   林若渔闻言心头一惊,这句话?……   ***   江临渊听着他家小鱼哆哆嗦嗦的说完,一甩大尾巴,语气低沉道,“你可知道她们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林若渔咬了咬嘴唇。   江临渊方才见到他家小鱼好端端的,除了一张小脸弄的脏兮兮、手上有些小伤口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不妥之处,却不知道她的经历竟然如此惊险恐怖。   若不是她聪明沉稳,在那样的环境之中,依然还能从容面对,才得以逃出升天,要不然他岂不是再难见她?   江临渊不由的在心里生出了一股怒气。   竟然把主意打到他家小鱼的头上来了?!他还真是小瞧了对方了。   想他魔尊向来睚眦必报、气量小的很,原本还准备让他们多安生三天。   既然如此,那便休怪他手下无情!   林若渔还未回答,突然却感到周围的温度骤降,身上更是一阵发寒,她下意识搓了搓手臂,道:“先生,你觉不觉得好冷啊。”   江临渊微微一滞:“……”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他遇到这条小鱼精,竟然渐渐的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往日里,江临渊最引以为傲的自持沉稳、古井无波的心绪,竟然都极容易地被她的一举一动所牵绊、所影响。   这……并不好……   嘴上说着不好,但江临渊还是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停止散发怒气。   ——毕竟是他家小鱼。罢了,罢了……   林若渔明显感觉到了气温回升,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轻声道:“先生,你莫要生气。她们……我其实也猜得到几分她们的身份。”   江临渊对此不置可否,只淡淡的睥了她一眼。   “她们……应该就是这百年来,被用来祭/献落日山山神的女孩子们的亡灵。她们心中有怨气,以至于一直没有去投胎转世。也不知道是谁在薛家祠堂的密室里,供奉着他们所有人的牌位。”   “这日日的接受香火,若是法力高强者,自是可以凝结成实体的。只不过他们终究是凡人,而且还是柔弱的女孩子,所以只能凝结成那么一点点幽光了。我想啊,那幽光大概就是他们的魂魄吧……”   听着林若渔软软糯糯的话,这下子轮到江临渊吃惊了。   他原本打定了主意,日后要好好教一教他家小鱼,关于这若叶大陆的一些常识,却没想到,这次她又无师自通了。   “这些你又从何处得知?”   林若渔犹豫了一下:“先生可知道哪吒三太子的故事?”   “哪吒?……三太子?”江临渊闻言,奇怪道,“这与他何干?”   林若渔轻声道:   “当初哪吒三太子剔骨还父、割肉还母。之后曾托梦给殷夫人,要她替他建一座庙宇,只要享三年香火,他便可重生为人。”   “我便从那个故事中得到的启发,猜想大抵这些薛家村的女孩子们也是如此吧。”   江临渊默不作声,心中却是升起了一丝疑惑。   听小鱼精的表述娓娓道来,有条不紊。包括到她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破解九连环,也是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这份心性足可以说是上上佳。   不过,她不是一条刚刚成精的小鱼精吗?为何能够如此临危不惧、沉着冷静?还有那个什么九连环,她又是从何处得知?   “先生……”   见他久久不语,纤细的手指头戳了戳小猫儿的背,林若渔软软道,“我推测的对不对啊?也不知道日后做做法事,能不能让他们再投胎转世呢?”   “做法事投胎转世?”   江临渊轻嗤了一声。   终究还是一条单纯的小鱼精,一心想得还仅仅是投胎转世……方才可能真是是他想多了。   “她们是魅。”   所谓魑魅魍魉魃魈魁,魅乃是深山里的鬼怪。   当年的魅虚乱世,所谓的魅虚大王也是如此。只不过是些心有不甘的亡灵罢了。   它们灵力低微,以一己之力绝无凝魂的能力,所以,才会凝结成千上百之亡灵于一体,化作人形,在人间作乱罢了。   人死亡则为鬼,鬼在特定的环境下会变成魅,而魅再死一次,便是烟消云散,飞灰湮灭了。   江临渊说着,不由地再次看向他家小鱼。   说起来,这小鱼也真是天下独一无二、奇特至极。   魅这种东西无情无义,更是毫无智商可言,可她们竟然会帮她?还会有求于她?   她到底有何魅力?   ※※※※※※※※※※※※※※※※※※※※   今天的更新来啦。   预报一下,明天会有万更,记得来玩哦~   爱你们哟! 第36章   “那……先生, 魅的形成需要什么特定的条件吗?”   “那为什么在村中会有魅的形成呢?难道真的是如我猜测那样, 是那些女孩子们心有怨气造成的吗?”   “那魅……她们真的已经烟消云散, 再没有办法转世投胎了吗?”   “那个‘薛静好’为什么和他们不一样?我看到的黑色眼珠又是什么东西?”   “啊!还有……先生,你还记得我们在村中碰见的一个疯女人吗?她一直在喊的那句话, 和那些女孩子最后对我说的话一模一样呢!她是十年前从山神庙里面逃出来的,你说,她又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呢?”   “还有啊, 还有啊,那些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问题实在太多了, 林若渔只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开了。如今碰到了江临渊,她便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言语之间多多少少带着不安的情绪。   其实, 于林若渔而言, 今日所经历的这些事情都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完全超过了她的想象。即使她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一时之间也是无法将其完全接受。   而且,这个世界光怪陆离, 玄幻奇妙, 远比她之前所在的大夏要动荡不安、危机重重。   在大夏时,她家人口简单, 万事都有她的爹爹、娘亲在她的身前遮风挡雨。加之她如今年纪尚幼, 还要过几年才及笄, 所以, 暂时也没有择婿的烦恼。   顶破天了, 林若渔最大的烦恼也就是功课没有好好完成。从前会被族学里的老先生用戒尺打手心,后来则是会被天都官学广文馆中先生罚抄书而已。   ——林若渔就是如此一名被人保护的很好、教养的很好、又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如今,她乍一穿越到了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完全都是晕乎乎的状态之中。   戏文、话本子里虽然也有得道成仙、仙人下凡、山中精怪的故事,但是,真正身临其境之时,林若渔惊吓之余,才觉得自己实在太弱小了!   若是没有先生的保护,她在这个世界中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而且,这次她能全身而退,再次碰到先生,真可以说是她无知者无畏与福大命大了。但是,运气这种东西终究还是会耗尽的。   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她必须要赶紧强大起来!   而这重中之重,则是先解开心中疑惑,多多的了解这个古怪的世界!   林若渔一旦打定了主意,便孜孜不倦的提出问题,眼巴巴的等着她的先生给她解答。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水润润,在幽暗的环境下亮似天边的星芒。   江临渊最怕的就是林若渔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眸,被她这么一望,方才的疑问瞬间便不知所踪。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深深的觉得他可能把这辈子的耐心,都花到了他家小鱼身上。   “魅的形成当然是有条件的……”   其一是地点,必须在深山之中。   靠山村位于落日山山脚,人迹罕至。   符合。   其二是人物,自带怨气的亡灵乃是必须。   百年来,一直有小女孩被害,女孩们的怨气日积月累,逐渐增多,也算是符合。   其三最为关键,则是天时。   一般来说,只有死在阴年阴日阴时的亡灵才有可能成为魅。   不过……说到天时这点,江临渊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那两方东西相互博弈,最后竟然都算计到他家小鱼头上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倒是奇怪了,山神娶妻都是在每年的春分,这也不可能每年的春分都是阴年阴日阴时呀?难道……”   林若渔忽而惊讶的微微张口了小口,快速道:   “难道山神娶妻一开始并不会吃掉新娘,而是把她圈/养起来,等到了时辰再吃?”   这一想法太过惊悚,林若渔忍不住又追加了一句:“我的天哪!”   那如果是这样子,便和为虎作伥中的养“伥鬼”没有什么两样了!   所谓为虎作伥,出自《渔樵闲话》:“猎者曰:此伥鬼也;昔为虎食之人;既已鬼矣;遂为虎之役。”乃是说山中有猛虎食人,人被食变成鬼之后,反而成为了猛虎的仆役。   如此一想,林若渔便明白那个“薛静好”为什么会突然在密室之中对她发难了。   俗话说,人分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层。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也有不好不坏中庸之人。那想必先生口中的“魅”,分有好坏之分。   其他的女孩子还知道奋起抗争,不能坐以待毙。也避免让更多的女孩子重蹈覆辙。而那个“薛静好”却甘心为落日山山神所役,为虎作伥。   这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不过说到底,真真的恶人还是那个始作俑者——落日山山神!   他才真真是个作恶多端、罄竹难书的大坏蛋!   林若渔越想越气愤,一张小脸都憋红了。   既然那“薛静好”为落日山山神所役,那么,她的牌位上的黑色眼珠,便极有可能就是山神日常用于监视那些女孩子的。   而那些浓稠粘腻的黑雾,以及那时她在薛家祠堂旁的大宅子里看到的、那些装在盒子里的怪物,也极有可能都是山神所养的“打手”!   如此一想,似乎所有疑问都有了解答,林若渔忍不住便捏起了小拳头。   若她有大法力,她现在就冲出去,将那山神绳之以法!   只是……   弱小便没有发言权。   从小到大,林若渔第一感到了无力感与紧迫感,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也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她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强大起来!?   江临渊默不作声,一双湛蓝的眼眸都没有离开过林若渔一刻。   其实,这次重逢江临渊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他家小鱼的情绪低落。   在他心里,他家小鱼就应该永远像颗小太阳一样,温暖明亮,积极向上。有他所没有的、也是最向往的干净澄澈与纯洁美好。   这些特质无疑对久在深渊之中,不见光明的他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也让他甘心情愿、任劳任怨的保护她,为她付出的原因。   江临渊思及此处,忽而心头一怔。   这些特质既然可以吸引他,那想必也可以吸引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山精鬼怪——也包括那些毫无智商的魅。   这大抵便是那些枉死的女孩子愿意帮助她,甚至还信任她、向她求助的原因吧。   如此看来,喜欢这小鱼儿,乃是人之常情了,江临渊不由释然。   不过,此时再见到他家小鱼如此垂头丧气的模样,他的心里却有一股怒气在悄悄的积聚。   ——他尚且都舍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而那些东西却让她担惊受怕,真真是该死!   江临渊少不得像个老父亲一般耐心满足小女儿的好奇心与问题,同时也不露痕迹的转移他家小鱼的注意力。   “至于如何让她们再投胎转世……”江临渊眼眸低垂,慢条斯理道,“那也不是没有办法。”   “先生有办法?!什么办法?”林若渔果然上了勾,回过神来急促道,“我要怎么做呢?”   江临渊眼眸微眯。   那些女人所说的“不要看,不要听,不要说”,其实是指在她们死前的瞬间,被人挖去了眼睛、割去了舌头、切下了耳朵。   死前遭受如此酷刑,定会让她们瞬间怨气剧增,从而变成了山中鬼怪的一种——“魅”,为人所驱使。   而她们的眼睛、舌头、耳朵,便相当于她们心中所念,定是被人集中收藏于某处,以便于控制她们。   只要找回那些东西,让她们消除心中怨气,再以大乘佛法超度,配合天时地利人和,能让她们再入轮回,也为未可知。   不过,挖眼、割舌、削耳之刑太过残酷,江临渊只怕他家小鱼听了更是害怕,心情更是不佳。所以,他并没有据实已告,只是语焉不详道:   “待破了这地宫,本座自然有办法。”   可以说是非常的狂妄自大了。   “哦……”林若渔缩了回去,小声嘀咕,“我还山人自有妙计呢……”   “嗯?”江临渊挑眉。   “呵呵……”嘴角迅速扯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林若渔讨好道:“先生神机妙算,真乃是神人也!”   “呵!”江临渊轻嗤了一声。   魔尊神识强大,方圆十里,一处雪水融化滴落竹叶之中,尚且听得分明。更何况就在他身旁的小鱼儿的嘀嘀咕咕。   小姑娘此时抿着唇,亮晶晶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侧着头思考的认真模样,分外的惹人疼爱。   毛茸茸的雪白猫爪子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手背,江临渊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你进了那铁门后,又如何进到迷宫里来的?”   “这个……”林若渔抿了抿唇,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   可能林若渔自己都没有发现,只要呆在她家先生的旁边,她便会无端的生出一种安全感来。这种安全感,让她渐渐地从方才惊悚紧张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如今,当她再次说起那段经历,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了。   “当时,那些幽光散去,四周太过昏暗看不清楚。”林若渔慢慢回忆,“前方似有亮光……”   在幽长狭窄的通道里,林若渔捏紧了金铃铛,警惕地观察着前方,并不敢随意走动。   经过薛家祠堂密室一事,现在安静下来,林若渔才渐渐回过了神来,她会捡到那枚金铃铛可能并不是个意外。   ——极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人似乎就是想偷偷的指引她到薛家祠堂里的密室去的。   那人是谁?   让她去密室又有出于什么目的?!   难道就是为了让她进到这个密道里来吗?   林若渔如此想着,耳边忽而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她还来不及害怕,就惊讶的看到她面前的狭小悠长的密道上突然打开了一个大洞!   捏着小铃铛,林若渔悄悄的探头一看,只见那洞口黑黝黝的,冷风呼呼从洞口处吹拂出来,显得意外的阴森。   “咦——”好可怕!   若说之前的林若渔勇闯薛家祠,只不过是无知者无畏。如今的林若渔已经知道厉害,自然不敢贸然行动。   她一手捏紧了金铃铛,一手无意识地转动着了指间的黑色戒指。   戒指是先生给的,会代替先生保护她。而且,说不定现在先生就已经在到处找她了……   在她没有清楚知道下方是安全的情况下,她是不会贸然下到那个洞里去的。再加上,方才已经折腾了那么久,想必也快要天亮了。   她只要等到天亮、或者等到先生找到她,她便安全了!   林若渔打定主意,搓了搓发寒的手臂,刚想要回身,突然背后一凉。   猛然回头,却见一道黑影闪过,另一旁更有一只枯瘦如柴的手迅猛得向她抓了过来!   “谁?!”   林若渔在通道里根本就没有听见另外的动静,此时大吃一惊之下来不及躲避,只得后退了一步,结果却一不小心掉进了那个洞口中……   “所以,你是被人逼下来的?”湛蓝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阴鸷,江临渊语气低沉,“你看到是谁吗?”   他家小鱼精向来娇弱,方才他就见到她白皙娇嫩的手背上明显有擦破的伤口。自从化形以来,他都一直护着她,没有让她受过一丁点的伤。   她这才离开了他一会儿,便把自己弄得受伤了!   江临渊更是生气了。   林若渔侧头想了想。   当时,光线昏暗,她就像颗球一般的从洞口处滚了进去。   这一路滚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才稳定了心神,林若渔再快速抬头看去,却只听见“轰隆隆——”一声,那洞口又被封闭了起来!   “其实,我倒是觉得那人……或者说那个东西想要的是金铃铛。”林若渔道。   “为何如此说?”江临渊沉声问道。   “那是因为后来一直有人想要抢那枚小铃铛呀。”   洞口又被关了起来,底下一片漆黑,林若渔虽然视力较之前好了许多,但是终究没有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   这四周似乎长久的无人往来脏得很,被她这么一滚,空气里全是飞扬的尘土。林若渔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为了防止那人再追来,她忙忍住咳嗽,又贴着墙根,赶紧往前走了一段路,这才停了下来。   这一停下来,再回想起方才的事情,林若渔才后知后觉的害怕了起来。   她被铃铛声惊醒,一路来到了薛家祠堂,现在又进到了这地洞里面。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一再地推动着她往前走。   林若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又将前后发生的事情仔细回想一遍,她倏然想起方才那只枯瘦的手向她抓来时,目标明显是她捏在手中的金色小铃铛。   又是这个金色小铃铛!   在密室里的时候,也是这小铃铛唤醒了烛台上的烛火与那些女孩子们……   这铃铛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林若渔轻轻摩挲着铃铛上的图案。   在药庐前她刚捡到金铃铛时,她便仔细观察过。   那小小铃铛上所刻的图案很是奇特,似乎是有脚、有爪、有翅膀、长长的物体,似乎是龙,又似乎是蛇。这种生物她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时之间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林若渔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十分古怪的声音。   “嗯!嗯!嗯!……”   这是一种混沌浑浊,非常用力,且十分痛苦的声音。   乍一听见那声音,林若渔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寒毛都快要竖起来了。四周又是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这无疑又让那声音在这空洞的空间里,显得分外明显与恐怖。   “嗯!嗯!嗯!”   伴随着那声音,似乎有一道沉重的脚步声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一声声的几乎都打在了她的心上。   小心脏砰砰乱跳,林若渔手心里全是冷汗,立时便循着感觉往反方向跑去。   可又谁知,此地竟然如迷宫一般。她也不知道转了几个圈,最后,居然与那声音当头撞上了!   天哪!   林若渔迅速屏住了呼吸,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一股腥臭难言的味道在鼻端萦绕,那声音也越来越痛苦。   林若渔看不清那东西的样子。   听得久了,反倒是觉得那声音在拼命向下用力,可是一直无济于事的的感觉。   嗯……像极了便秘!   这想法一出,倒是让林若渔啼笑皆非。她屏气凝神,瞪着一双墨黑大眼睛,一动也不敢动,一动也不敢动!   她只盼着那东西赶紧离开。   可是,那东西越来越躁狂,痛苦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声。最后,甚至发疯似的用指甲不停的抠挖着墙面。   “哗啦——”   尖锐的指甲滑过墙面,火星四溅。   然后,林若渔目瞪口呆之中,就见到了一具全身都包裹着黑色纱布的躯体!   那是……勉强还可以被称为人形的东西,有黑色的液体不断地从包裹的纱布内渗透出来。   太可怕了!   墨黑的眼眸猛然一缩,林若渔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火光稍纵即逝,四周瞬间又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既然看见了那怪物,林若渔猜想那怪物也肯定看到了躲在墙角的她。林若渔二话没说,飞快站起来,蒙头就往外跑去。   她这辈子就没跑这么快过!简直比大夏的武状元还要静如处子、动若疯子了!   一路烈火狂奔,整齐的发髻都散乱了。可是,粗重的呼吸声,伴着偶然那痛苦的声音,一直不离不弃,如影随形。   那怪物追过来了!   “哗啦——”   尖锐指甲再次滑过墙面,火星闪过,在黑暗的通道中显得分外明亮。   不行!   不行!   这么横冲直撞是没有办法甩开那怪物的,那怪物显然是有智商的!她千万不能被他抓到!   林若渔之前在这里走了一遍,就已经发现这是一座迷宫。   这道路千奇百怪,错综复杂,稍一转弯,就可能走到另外一条岔路上去。   她不能再跑直线了!只要不被那怪物第一时间抓到,依靠迷宫曲折离奇的道路,她应该还有逃离的机会!   林若渔咬紧了牙关,好不容易转过了一道弯,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那痛苦癫狂的声音,却突然又出现在了她的耳际。   就快要被抓住了!   林若渔心头一惊,手心里的冷汗淋漓。金色小铃铛却意外脱手而出……   “铃铃铃——”   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骤然响起。   腥臭的气息就在林若渔的面前。只要在靠近一步,她就要被抓住了。   怪物尖锐的指甲本来已经触碰到了那坚硬的墙面,却在一愣之下,没有狠狠的划下去。而那近在咫尺的痛苦声音也骤然停了下来。   ——那个怪物竟然对金铃铛的铃声有反应!?   面前是黑黝黝的一团,林若渔庆幸如今四周黑暗,她只能看清楚那怪物的轮廓,而看不清楚他的真实面容。要不然就刚才那惊悚一瞥,她现在跟对方四目相接,估计腿都要吓软了。   看着怪物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倾听铃铛声的姿势,林若渔屏住了呼吸,试探性地往下蹲了一点点。   ——那铃铛声似乎能够安抚怪物,她可能还用得上。   此时金铃铛在黑暗中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它就掉在了怪物的脚边,她伸长了手臂应该就可以够到!   林若渔微微抬起头,飞快的瞥了一眼,面前的黑影没有反应。   好现象!   她见状,又小心翼翼地往下蹲……   “嗯!嗯!”   这时,那痛苦的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   怎么又便秘了?!   林若渔心中大急,忙伸长了手去够那掉在一旁的金铃铛。   呃!手竟然不够长!差了那么一点点!   林若渔急得冷汗都要下来了。   而这时,那黑影已经动了,他快速俯身下来了!   林若渔一咬牙……   “铃——”指尖好不容易碰到了,轻轻一拨,清脆的铃声骤然响起。   怪物又停住了,同时,那痛苦的声音也一同消失了。   那铃声果然能让怪物安静下来!她必须拿到它!要不然就凭她,暂时还跑不出这个迷宫。只有这个金铃铛可以成为她的保命符!   林若渔心如擂鼓,拼命用指尖再去够那金铃铛,却始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反而,刚才那轻轻一触之下,金铃铛没有被够到,反而被她还推远了一些。   哎呀!不管了!   林若渔也不顾教习嬷嬷的日常管教,全然不顾地面污脏,直接就趴到地上去够那金铃铛。   可就在她刚刚趴下的瞬间,林若渔忽而又感觉到背后一阵寒意。   又是这个感觉——是黑色戒指在给她的警示!   完全来不及思考,林若渔只下意识的飞快低头一避。   “砰——”   林若渔的头顶处直接擦过一道风声。   头顶上几缕被风刃削下来的碎发,洋洋洒洒的落到了她的脸颊旁。   林若渔一伸手接住了碎发,黑色瞳孔猛然一缩。   天哪!   原来这迷宫中,除了这个怪物外,竟然还有另外的人在!难道是那个要抢她金铃铛的人一同下到地洞里来了?!   如此一想,当即一滴冷汗就从她的脸颊处流了下来。   新来之人一出手就削去了林若渔一搓头发,肯定是来者不善!   而那原本静止不动的怪物听到铃铛声一消失,又开始痛苦地嚎叫了起来。   这前有狼、后有虎,林若渔被夹在了中央。   林若渔深吸了一口气,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她一直奉为金科玉律。是她决定要出来查看薛家祠堂的情况,自己做的决定,自己便要负责!   如此一想,林若渔便猛然趴下,借着后脚用力一蹬的力量,探手就去抢那又滚远了一点的金铃铛。   ——没有退路,便只能前进!   “砰砰砰——”风刃从林若渔的身后打来。   每一道风刃都直接打在她的手边,看那架势完全是对金铃铛势在必得,同时还要把她的手指斩落!   “啊!”   林若渔飞快缩回手,避开了那风刃。   那人显然是要跟她抢金铃铛了!   林若渔咬紧了牙关,要是她的手再能长出一截就好了!   她想着,直接伸手又探……   “嗖嗖——”眼看着背后风刃又至!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欺负,一向好脾气的永安小郡主这时也发了怒。   会使用风刃好了不起啊,简直欺人太甚!   不行!   她绝不认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发生了一件奇特万分的事情!   ——林若渔的掌心突然发出了青色的光芒!一支绿色的小小藤蔓,猛然从光芒中窜了出来!   林若渔迅速回过神来,用那绿色藤蔓就勾住了那枚小小的铃铛。   随即,用力的往后一拉。   小小的铃铛一下子被林若渔捏在了掌心。   “铃铃铃——”清脆的铃铛声乍起。   柔和的金色光芒猛地笼罩住了林若渔。   小小的姑娘绝色倾城、恍若神人。   而与此同时,那风刃再次袭来。   “呵!来得正好!”墨黑的眼眸微眯,林若渔朝着那风刃袭来的方向用力一挥手!   “啪啪——”   原本小小的绿色藤蔓,在一挥之下,倏然变大拉长,柔韧无比,无坚不摧。   下一刻,“砰砰砰——”   绿色藤蔓与风刃在空中交汇,直接将那风刃击落。   风刃用力的砸进了一旁的墙壁之内,瞬间化作了乌有。而绿色藤蔓却还在前进,其所到之处,走石飞沙,火光四溅!   黑暗之中,那人似乎在猖狂后退。   可是……   “噗!”   明显的呕血之声。   打、打中了?!   她竟然打中了!   天哪……   一颗小心脏都忍不住砰砰乱跳,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林若渔猛然收回藤蔓,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深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在药庐时,她就已经发觉自己的掌心一直在发痒,让她忍不住就想去抠挠。   但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不受控制的事情,林若渔便无暇顾及这些微的刺痒。却没想到她的手掌中竟然能够长出这么厉害的藤蔓来!   林若渔瞬间从心底生出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来。   方才她被那风刃压着打,还削落了她一簇头发,这简直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想她堂堂永安小郡主,自出生起便是集千万宠爱于一生,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压着欺负过。而她从小所受的教育便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她又不是懦夫,难道被人欺负了还要忍气吞声。   兔子逼急还咬人呢!   其实,可能林若渔连自己也没有发现,她骨子里、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十分强悍的气势。只是,日常里也没有人敢惹永安小郡主如此动怒,所以,她也没有机会发觉自己的潜能罢了……   “嗷——”   被林若渔打中的瞬间,尚在黑暗中的那人早已慌不择路,猖狂逃离。   而那怪物在听得铃铛声响起的瞬间,立时便停下了动作。又在见到那风刃几乎就要伤到林若渔,便疯了似的举起了双手,跃过了林若渔,朝着冲将了过去。   “砰砰砰——”   一时之间,迷宫之中,地动山摇,火光四溅。   怪物利爪抓出来的火光,与风刃砸进墙面时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坏蛋,哪里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林若渔立即上前,也想助怪物一臂之力!   可是,就在她刚想再次唤出绿色藤蔓,却发现掌心中除了痒痒的,便一无所有。   “嗯?!”林若渔慌忙止住了脚步——她刚想要大杀四方,怎么可以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非但如此,她不用力还好,这一用力反而一股严重的疲惫感袭来,让林若渔忍不住想一屁股就瘫坐在地上。   总归是骨子里的教养根深蒂固,才让林若渔勉强支撑着倚靠在了墙边。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只觉得头晕目眩。   前方是那全身都缠满了黑色纱布的怪物,与那黑暗中差点削掉了她的手指的人对打。怪物外形虽然恐怖,但是显然能力更甚一筹。几乎没多久,那人便落荒而逃。   “等等……”林若渔也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忙摇了摇手中的金铃铛。   很奇特,那怪物居然听到了那铃声中蕴含的意义。他又回来了。   不过这次,这次那怪物显然在克制自己,那痛苦的声音显然比之前要轻了许多。   林若渔之前就发现那怪物其实是有智商的。此时一看,果然是如此。怪物可能也知道自己的面容狰狞,便一直低着头,不让林若渔正面看到他的脸。   他只是一点一点,缓缓靠近林若渔,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动作间甚至还有些唯唯诺诺。   林若渔意外落入地洞中,虽然一开始怪物也吓了她一大跳,但是,他总是没有伤害过她。此时更是在压抑自己不要发出那痛苦的声音。   他在怕吓到她。   疲惫感如水一般袭上心头,林若渔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铃铃铃——”她有气无力的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金色铃铛。   随即,那怪物痛苦的声音果然便减弱了许多。他就静悄悄的窝在林若渔一丈远,不近也不远,慢慢地低下了头去,动了动脚指头。   林若渔快要累死了,手都快抬不起来,肚子更是又开始“咕噜噜”乱叫。   听到那声音,怪物迅速抬起头来,向着林若渔所在的方向张望……   林若渔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堂堂永安小郡主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沦落至此,真的是好难呢……   许久,林若渔好不容易缓过了劲,又仔细想想,她从大夏穿越过来就没好好吃过东西。唯一一颗青璃炙火丹差点没把她疼死。   后来就是吸收了那满满一袋子的灵石。   按照先生所说,她吸收了那一袋子灵石中的灵气,转化成了自己的灵力,应该是能让她好长一段时间不会肚子饿的。   可是,林若渔摸着肚子,她怎么又饿了?   白皙纤细的手按在了空空如也的肚子上,左手手心处又有些痒痒的。   那里刚刚长出了一根绿色藤蔓,那可是相当的厉害呢。   林若渔记得江临渊曾说过,她身具木灵根。那么,这绿色藤蔓极有可能与她的木灵根有关?   这藤蔓如此厉害,足可以让她在这迷宫中自保。她要好好利用才是!   如此一想,林若渔强自打起了精神,也不再管肚饿,立时凝神静气,试图再次召唤出绿色藤蔓。   她盘腿而坐,五心向天,那姿势可谓是十分的标准了。若是被圣雪寺的天元大师得见,定要夸她一句孺子可教也!   可是……林若渔努力了半天,软软白白的手掌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行吗?   难道是她的姿势不对?   哦,当时,她是趴在地上的。   于是,林若渔立时闭上眼睛,往地上一趴。又努力回想方才危急时刻她使出藤蔓的感觉……   等了片刻……   林若渔悄悄的睁开了一只眼睛,一看……   呃!完全没有反应。她的手掌里除了擦了一地迷宫里的灰尘,便再无其他。   还是不行!   难道这小藤蔓就如昙花一现,便再也不见了!   哎……   林若渔只得垂头丧气的坐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若无其事的试图把刚才她连五体投地的曼妙姿势都摆出来,却没有召唤出小藤蔓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的揭过去了。   可是,“咕噜噜……”她的肚子响的惊天动地,严正抗议她对肚饿的视而不见!   林若渔一张小脸都红了,抬起头来才发现其实,方才铃铛声已经断了有一段时间,那怪物的呼吸声都重了几分,却始终没有去催促她。   林若渔意识过来,又摇了摇金铃铛。   可能有过了之前那段生死只在一线的接触,林若渔此时明显能感觉到从那怪物身上传来的善意——他明显很依赖那铃铛声,从而他也信任手持金铃铛的人。   林若渔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她暂时也没力气出去,便过一段时间就摇一摇金铃铛,给那怪物止痛。   同时,她还不死心,试图让掌心再次长出藤蔓来……   ***   “先生啊,我掌心里的绿色藤蔓,便是用木灵根灵力促成的,对不对呀?”   林若渔回忆着,把自己白白软软的手掌放到了小猫儿的跟前。   “可是,现在为什么就长不出来了呢!哎……”   小鱼儿叹气。   她怀里的小猫儿却明显没有注意到她说的话,湛蓝的眼眸微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江临渊听了一路,此刻才终于恍然大悟。   这一路重重困难,几乎经历生死,他家小鱼虽然害怕,但都是自己想办法克服,自己给自己鼓励打气。最终,独自一个人挺了过来。甚至,她还在迷宫中,还差点用木棍子打了他的头。   在此过程中,她几乎就没有想到过他!   ……所以,他家小鱼并不知道他为了找她,也进入了地宫之中。也没有用这个铃铛声,给他传递消息咯?   亏得他还一路担心他家小鱼精见到那样的地宫、那样的怪物会吓的半死。   这么想来,原来之前那一切想法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呵!   想他江临渊堂堂魔尊,无数女修前赴后继、趋之若鹜,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如今好不容易如此在意一条小鱼精,却没想到他家小鱼,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她根本就没想过等着他来救她。   哦……可能就只有那么一瞬间想起来过。   可是,这对时时刻刻挂念着他家小鱼,不惜以破釜沉舟之势,破开层层地宫之门,来到林若渔身边的江临渊来说,不够!   就这么点细枝末节的想念,完全不够!   在这瞬间,江临渊甚至阴沉地想到,要把他家小鱼藏起来,揣进口袋,就拴在自己的身边,让她从此再不能离开自己。   江临渊抿紧了唇,全身气压骤然降低。也不知道是在气他家小鱼,还是气自己。   林若渔不明所里,悄悄地挠了挠左手的掌心,孜孜不倦的问道:   “先生,我要如何才能再次长出藤蔓来呢?”   江临渊根本不想理她,兀自窝在她的怀中装死。   “先生,有诗云: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你说这藤蔓我要不要浇点水啊,什么的……?”   这“先生”、“先生”的不绝于耳,软软糯糯的声音,又甜又好听,清凌凌便如冰凌滑过,只听得江临渊渐渐没了脾气。   而且,浇水……亏她想得出来。   罢了,罢了,他的鱼,总是要好好宠着的。如今她身边就他一个,若他不理她,说不定等下又要哭了。而且,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魔尊的坚持还不到一秒,就在他家小鱼软软糯糯的呼唤声中烟消云散。   江临渊保持着面无表情,沉声道:   “木灵根有治愈的能力,也有攻击能力。每个修士修习的法术不同,自然产生的攻击之术不同。”   “而攻击之术的使用,皆需要使用灵力。你现在是练气三层的修为,生出小小的一条藤蔓还是有可能。若瞬间要凝结成可以攻击的藤蔓,后续却是需要源源不断的灵力。你灵力尚且不足,且不稳定,无法生出藤蔓来,自然是正常……”   不过,她能在这短短时间里,便能在掌心用灵力凝结出实体藤蔓,简直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实乃是修真奇才!   这若是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前途便不可限量。   只是……江临渊眼眸微眯,他才不要告诉她其实资质惊人,谁让她居然没有在危机时刻想起过他!   “哦……原来如此。”林若渔点了点头,“灵力便好似春雨,那我还需勤加练习才行,方能不辜负先生的一番教导!”   这句话还算动听。   于是,江临渊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后来呢?你的那个金铃铛又是如何不见的?”   林若渔听到这话,突然身体抖了一抖。   显然有些害怕。   “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江临渊眸光凌厉。   林若渔压低了声音道:   “先生,你还记得那个疯女人所说的‘不要看!不要听!不要说’吗?”   江临渊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落日山山神简直是穷凶极恶、罄竹难书。就是他挖去了阿蛇的眼睛,拔去他的舌头,割掉了他的耳朵!”   林若渔愤愤不平:“最后甚至还抢走了阿蛇的皮!”   哦,原来她已经知晓了。不过……   “阿蛇?倒是叫的亲热。阿蛇是谁?”江临渊挑眉问道,风雨欲来。   ※※※※※※※※※※※※※※※※※※※※   他来了!他来了!勤奋的小饼干带着万更来了!   预报一下,明天依然万更,快来夸我呀。   爱你们哟! 第37章   林若渔咬了咬下唇, 犹豫道:   “阿蛇便是那全身都缠满了纱布的人啊……”   原来, 林若渔肚饿之声在幽暗的迷宫之中回响, 简直是惊天动地、震耳欲聋——这个与打嗝、放屁一般乃是人之本能,又不会因为其是小仙女可以控制。以至于, 林若渔后来也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放弃了。   只是那怪物听见了,消失了一会儿。回来之后,他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只莲蓬。   “……又、又是莲蓬?!”   因为之前看到村中的怪事, 林若渔现在对西瓜啊、莲蓬啊简直避如蛇蝎。此时,见那怪物小心翼翼捧着莲蓬的样子, 她可丝毫没有吃的欲望。   怪物轻轻地把那莲蓬放在了林若渔的面前,又畏畏缩缩地缩回到了黑暗之中。   林若渔能感觉到别人的善、恶, 也察觉到了此时怪物忐忑的情绪。   她低头看了看一眼那莲蓬, 却惊讶的发现那些被放在地上的莲蓬,竟然都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这……”   林若渔当然清楚地记得,在靠山村见到的莲蓬都是碧绿的。这些又怎么会是金色的呢?这光芒倒是与她手中金铃铛发出的光有些相似。   她好奇地拿起了一朵金色莲蓬把玩, 白皙的手尖刚刚触碰到里面金色的莲子,瞬间便感受到了一股纯净、且蓬勃的灵力。   下一刻, 完全不受控制, 她的身体便开始自发吸收灵力。金色的光芒柔和,映照着林若渔的巴掌小脸熠熠生辉。   一顿饭的时间, 林若渔只觉得神清气爽, 全身上下似乎都充满了力量。再睁开双眼, 低头一看, 她原本手中捏着的莲蓬、跟底下散落的几朵金莲蓬却已然化作了飞灰。   呃……她怎么就变成了大胃之女, 斗食食五升,简直可以媲美当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廉颇老将军了!   林若渔脸色微红,从这些金色莲蓬里吸收的灵力,似乎比之前吸收先生给的灵石还要多那么一些。如今耳聪目明,甚至还能在黑暗中视物。   不过,在此时她宁可没有这能力——因为她总算看清楚了那怪物的模样。   林若渔吓了一跳,又连忙拍了拍胸口,不怕,不怕,切不可以貌取人。   下一刻,拍抚胸口的手却倏然一停,林若渔想起那天在村中遇到的疯女人所喊的话:“不要看!不要听!不要说!救命,救他,救他——”   而薛家祠堂密室里的那些女孩子们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等等……   这个“他”,会不会就是她眼前的怪物呢?……   那怪物自是不明白林若渔心中所想,见她吸收了所有的金莲蓬里的灵气,沉默着站起来,准备再去给她寻找些莲蓬过来。   “我肚子不饿了。”林若渔见状连忙阻止,“你不要再去拿了。”   怪物听力似乎不大好,翻着白眼珠,表情更是狰狞难看。   “……”林若渔连忙低下头去。   这一低头,她便发现手中的金铃铛,正在发出一点点微弱的光芒。   林若渔忽而福至心灵!   先前她肚子饿,用先生所教的《无上心境》自窥其身。便发现在她的紫府之中,那青色的液体早已消失不见,而红色的液体也是少的可怜。   林若渔暗自猜想,定是方才她掌心中突然出现的绿色藤蔓,耗费了过多灵力,所以才会饥饿至此。   所幸,方才她又吸收了好多金色莲蓬上的灵气。如今,在她的紫府之中,那青、红两色的液体又再次出现,而且似乎还比之前要多了一些。   林若渔努力回忆着方才掌心长出绿色藤蔓的感觉。   渐渐地……有一点点青色的光芒在她的指尖升起了。   “哇——”林若渔瞪大了眼睛,惊叹地盯着自己的指尖。   那青色光芒温柔浅淡,犹如星芒,一点一点的惹人亲近。   她赶紧凝结了这一点灵力于指尖,在金色莲蓬化作的灰烬中写了两个字:“谢谢。”   怪物显然十分关注林若渔的一举一动,此时好不容易看清楚了那地上的二字,整个黑乎乎的一团忽而僵硬的岿然不动,几乎要化作一块石头到天荒地老。   林若渔也不催促他,蹲在一旁,随手又画了一尾小鱼。   小鱼灵动,寥寥几笔,简直活灵活现。   怪物倏然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探出了被纱布所包裹的手指,也照着林若渔的办法,在地面上写上了三个金色的字:   “不客气。”   “哇!原来你认识字呢!”林若渔十分开心,于是,她又写道:“小鱼。”   然后指了指那两个字,又指了指自己。   江临渊听她讲到此处,只感觉到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辛辛苦苦养了半天的小鱼,却从来没有如此亲亲热热的唤过她:   “小鱼。”   全身气压不断降低,魔尊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只抿紧了唇也不说话。   “小鱼……” 怪物口中喃喃了一声,却毫不意外的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他立时闭紧了嘴巴,犹豫了片刻,终于又写了两个字:“阿蛇。”   “……阿……蛇。”林若渔歪着头,努力辨别那两个字,“原来你叫阿蛇啊。蛇……是长长一条的蛇?还是姓佘呀?”   阿蛇闻言,瞬间低下了头,缩了回去。   忍不住再次抬头,却见那漂亮的小姑娘,又小鱼旁边,随手画了一条盘在一起的小蛇。   小蛇乃是用她的灵力画就,浅浅淡淡的青色,吐着蛇信,看起来一点都不恐怖,倒是有几分可爱。   阿蛇于黑暗中一瞬不瞬的看着地上的那副画。   “这个……是你的东西?”此时,林若渔摇了摇手中的金铃铛,又问。   阿蛇倏然抬起了头来,他望着那金铃铛,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渴望。   “若是你的,我便还给你。”林若渔往前挪了挪,“不过,你能送我出去吗?”   阿蛇沉默着点了点头。   “好。那我把金铃铛给你哦……”林若渔说着,朝着阿蛇伸出了手去……   可就在这时,忽而有一道黑色的浓雾不知从何而来。   林若渔还来不及躲避,那浓雾中探出了一根如骷髅般的手臂,一下子勾住了她手中的金铃铛,用力的向外扯去。   这一变化,太过突然,林若渔完全没有防备,金铃铛一下子脱手而出,眼睁睁的看着就被那骷髅给卷走了。   “啊!”林若渔不甘心,拔腿就要去追。   阿蛇见状,也立时冲将了过去。   “铃铃铃——”   这时,金铃铛突然又被摇响了……   与之前林若渔小心翼翼的摇动金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不同。这次铃铛声骤然响起,气势汹汹地简直要把这座迷宫给震塌了。   林若渔只来得及捂住耳朵,一抬眼就看到阿蛇痛苦地在地上打起了滚来。   ——他被那铃铛声控制住了身体!   阿蛇不断的挣扎,试图反抗。   而铃铛声却在这刻更加激烈地响了起来,林若渔听在耳中,倏然发现那节奏俨然就是《广陵散》!   为何又是《广陵散》?!   林若渔被音浪震得头晕眼花,根本无法思考。   “吼——”阿蛇痛苦嘶吼,又朝着她缓缓转过了身来。   “铃铃铃——”   他突然举起双手,黝黑尖锐的指甲,就要朝着林若渔狠狠抓下!   “……阿蛇?!”   林若渔捂着耳朵,艰难避过。   阿蛇听到她的声音突然停住了动作。他的双手在不停的颤抖着——那是两股完全不同的意识,在阿蛇的体内不停的拉扯着。   这时,“铃铃铃——”铃铛声却是更加的激烈,俨然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意味。   阿蛇全身颤抖,倏然转身。   “吼——”在那狭窄的通道里,他突然狂吼了一声,“喀拉喀拉……”的声音骤然响起,那是骨骼拉伸时发出的声音。   林若渔屏住了呼吸,就见到她面前那团黑乎乎的影子,正在疯狂的拉扯、变化。   天哪!   没想到阿蛇也会变身,就如先生一样!   林若渔满掌心都是冷汗。   其实这几日,在闲暇里江临渊也跟她讲了一些若叶大陆的常识,让林若渔对若叶大陆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   这若叶大陆与大夏完全不同,是个弱肉强食、以武为尊、全民修真的异世界。   除了修道、修佛、体修、魔修等修真者,更有妖修一族。   说起这妖修一族,乃是妖物有了神识,化形成人,再修炼成仙。   妖修成仙较之普通修士,自是难上加难。而其后大乘渡劫之天雷,也更是凶险异常。   所以,修真界对待妖修一族,虽是非我族类,却还是平常对待,习以为常。更有些仙门世家会有妖修签订协议,互为协作。   妖修未曾化形者,按修炼等级可分为天、地、玄、黄四级。天级对应大乘,地级对应元婴,玄级对应金丹,而黄级则对应筑基修士。   而除了妖修之外,尚有一族更为特殊的修士存在。   ——其为人,但身怀上古神兽血脉。   这种妖修在成年之后便会觉醒血脉,轻易便可修得通天彻地之能。于修炼一道,远比那些循规蹈矩修士要事半功倍。   此一族天赋异禀,实可称为天选之人。而其修炼之气运,也足可令若叶大陆整个修真界为之嫉妒、疯狂。   但,这种人,实乃少数。即使出自千年历史的修真世家,也只是在上古典籍中的记载中略有所闻。   放眼整个若叶大陆,真实见过的这类人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江临渊便是身居上古妖兽血脉的修魔者,即使他失了内丹,尚能怼天怼地、所向披靡。所以,也不排除其他人有这种妖修血脉。   至于江临渊是何种上古妖兽血脉,林若渔听了他的话,也曾问过他。   这毛茸茸的小奶猫形态,显然不是他的完全体。而江临渊变成的那头顶天立地、硕大无朋的巨兽,林若渔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完全不认识。   “你想知道?”江临渊挑眉问道。   “嗯!”林若渔点头。   “想知道,先把《无上心境》背会!”江临渊如是说。   “哦……”   因为江临渊并没有据实已告,以至于林若渔目前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血脉的。   不过有了江临渊这先例,现在对面阿蛇的突然暴起,林若渔也只是惊讶,而没有感觉到特别的害怕。   只是,阿蛇的变身似乎非常的不顺利。   他的骨骼的拉扯扩大,却始终无法挣脱黑色纱布的束缚。   林若渔眼见着他如一滩泥一样,两条腿似乎开始融合,可是瞬间又被拉扯成原来的样子。   如此的反反复复,不但是阿蛇痛苦不堪,林若渔也看的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连害怕都忘记了。   “铃铃铃——”那催命的铃铛声再次响起。   阿蛇终于忍无可忍,飞快的蹿了出去。   林若渔呆愣了半晌,知道他是怕被铃铛声控制心神而伤害自己。   那铃铛声还在耳边断断续续,简直是令人心烦气躁。其中,还夹杂着阿蛇远去的痛苦声音。   心中渐渐涌起一股怒气来,林若渔握掌成拳,她一定要想办法出去,还要想办法将那金铃铛从坏蛋的手里夺回来!   “夺回来?”江临渊微微挑眉,“你可知道黑雾是什么?那个阿蛇又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林若渔郝然。   “呵!”江临渊心中轻嗤。若是让她知道那个阿蛇的真身,只怕要吓的厥过去。   可真是无知者无畏。   这时,耳边又传来了小鱼精软软糯糯的声音:“先生,那你怎么会来这里的呢?”   江临渊额间青筋猛烈跳动了一下。   看起来,这整座地宫非常大,显然已经超过了他的预计。   从林若渔的表述看来,薛家祠堂与山神庙的下方都是地宫的所在。他从山神庙下来,一路过关斩将,耗费许多精力,才来到了林若渔此处的迷宫处。   先前他怕小鱼精害怕,一心只想快点找到她。如今,真的已经找到了她,江临渊的一颗心渐渐地平稳了下来。   这小鱼儿的确是吓坏了,如今回忆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江临渊虽然心中有气,但那毛茸茸的尾巴状似无意的搭在林若渔的手背上,无声地给她安慰。   江临渊简单讲了他进入地宫之所见,也讲了他破开的几道石门。当然其中的惊险,他直接忽略不计。生怕又吓到了他家小鱼。   林若渔听了,开始掰着手指头算:   “第一道门:刚出生的女婴;第二道门似乎是中了状元,打马游街。第三道门……中秋……皇宫宴请……”   她一个激灵:“中秋饮宴?!……薛莹心吗?”   江临渊不明就里,只感觉到抱着他的小鱼精突然身体僵硬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若渔捏紧了手上的木棍,忽而声音低沉道:“先生,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嗯?有些不对劲。江临渊暗忖。他家小鱼一直是个开朗乐观的性子,即使伤心难过,也很快就会自己调整好。就比如方才她诉说经过,虽然害怕,但情绪也尚且稳定。   可是,现在他抬起头,看着小鱼精的面容,却发现她一直蹙着眉,连时常噙在嘴边的笑容都消失了。   不该这样……   “好。那便出去。”江临渊道,“不过,你可知道如何出去?”   “我不知道。”林若渔摇头,“不过方才我几乎将这迷宫走遍,我可以画个图给先生。”   她说着,将怀中的小猫儿放在地上。而后,指尖凝结起灵力,在脏污的地面上,画下了一副闪着青色光芒的地图来。   “这……?!”   江临渊一见也是吃惊不小,雪白猫爪子直接按上了她小小的手掌。   她的修为又有进步了!   此时,林若渔体内灵力充盈,在七经八脉中快速流淌着。紫府之中,青、红两色的液体融合而成的小球,较之前他所见更是大了不少。   又结合起方才她说起,她的左手手掌中竟然能凝结成绿色的藤蔓,更能顺利流畅的凝结灵力于指尖。灵力能凝结成绿色藤蔓,那是她本身就是木灵根体质,这种粗放的灵力支配并不算什么。但是,她能凝灵力于指尖。   这是非常精细的控制能力了。一般来说,是即将筑基的修士才有的能力。   而他方才散出神识探视,便发现现在她竟然离突破练气三层只在一线之间了。这不过才短短几个时辰,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江临渊眼眸微眯,盯着他家小鱼精毛茸茸、乌黑的头发,若有所思。   他家小鱼真可谓是天赋异禀、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修真奇才!   连魔尊都叹服的修为精进速度,林若渔尚且不自知,只认认真真的画完了地图,又端端正正的在地图上点下了一点。   “先生,我们现在在这里。就是我不知道何处还是出口。”   “嗯。”江临渊低下头端详这地图。   这是……贲!与先前的山火贲之卦象一模一样——红莲之火!   所谓山火贲,艮上离下,生路乃在上九:金蝉脱壳、飞升成仙。   上九,那么,这生门就在此处。   小猫儿探出尖锐的银白指甲,在东边点了一下。   一点银白的灵力,在青色灵力凝结成的地图上显得分外的清晰。   “是这里吗?”   林若渔低下头凑过去看,随即就发现,先生那一点的灵力,银白明亮,霸气十足。相比之下,她那用青色灵力化成的地图整个都显得黯淡无光。   看起来,她要勤加修炼,才能追上先生的步伐,才不至于拖了先生的后腿。   林若渔如是想,努力修炼的信念更是坚定。   再想起自从先生把《无上心境》交给她后,她都没有时间看,实在了辜负了先生的一片期望。等她这次出去了,她定要先把这整本书给好好背下来!   “走吧。”   江临渊将那地图记在心里,招呼他家小鱼儿跟上。   那只一直在外警戒的银白色灵蝶也在这时飞了过来,轻轻巧巧地停在了林若渔的肩头,那晶莹剔透的样子总算让林若渔脸色好看了一些。   “好。”林若渔很是自然的又俯身一手抱起了她家先生,一手拖起了那条木棍。   再次触及她小小软软的怀抱,江临渊微微一僵,忽而问道:   “给你抓个坐骑如何?”   “坐骑?马儿吗?”林若渔小声道,“先生,我会骑马的。而且,骑术还不错哦。”   这几年,天都城贵族圈里流行马球,不止王孙公子喜欢,贵女们也都跃跃欲试。   林若渔自小身娇体嫩、娇生惯养,但是,运动细胞却十分了得。无论是捶丸、投壶、秋千,都是一等一的好。   永安小郡主在天都城的闺女圈中也是赫赫有名,公主、贵夫人、各家小姐,以至于各家公子,都是十分喜欢与她组队。因为,与她组队,十有八九都能拔得头筹,取得彩头。   试问谁人会不喜欢福气超好,又软软萌萌、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呢。   若不是她如今尚且年幼,只怕再大一些,公主府上的门槛都要被媒人给生生踩低了几分。   “是嘛?”江临渊勾起唇角,“那便给你找头大的。”   “……哦。”林若渔道,“那便先谢过先生了。”   江临渊:“……”   他明显感受到了他家小鱼的情绪低落。   想他五百多年的岁月里,早已心如磐石,食古不化,又何曾把某个人放在心上?又何曾会时刻去观察那人的喜怒哀乐,为别人的情绪所牵绊、左右?   今日这经验体会,可算是前所未有了。   江临渊几不可察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嗯,这感觉尚可。   先前他因为受伤羸弱,所以便由着他家小鱼抱着。如今,养了这几日,江临渊自觉已经无大碍,自然不会再让林若渔抱在怀中。   两条雪白的后腿一蹬,银灰色小奶猫直接跳上了林若渔纤细的肩头,惊得那灵蝶一抖翅膀,又飞了开去。   林若渔忙伸手扶稳了:“先生?”   江临渊默不作声,只是漫不经心得一指那灵蝶。   那银白灵蝶便乖乖的变作了一只蝴蝶结,绑在了林若渔乱糟糟的头发上。   林若渔:“……”   那灵蝶乃是江临渊的一道灵力化成,又注入了一丝神识。日后,只要他家小鱼有危险,这灵蝶便会替她阻挡一次灾祸。   原本他是准备让那灵蝶陪着小鱼儿的,只是现在又嫌弃它碍手碍脚,便直接让灵蝶变成了蝴蝶结。   灵蝶:有事叫人家小蝶蝶,无事就把人家变作蝴蝶结!哼!   “走了。”   江临渊站在他家小鱼肩上,目光炯炯、威风凛凛。与他巴掌大小的体型完全不符。   其实,这小奶猫就巴掌大小,实在没什么重量。无论是抱在怀里,还是站在她的肩上,林若渔都可以接受。   “哦……”她松开小奶猫,转手捏紧了手中的木棍子。   江临渊顺着她的动作一看,湛蓝的眼眸猛然一缩。   “这个你是从何得来的?”   “啊?这个吗?”林若渔举起了手中长长的木棍子给他看,“我在墙里捡的。”   “随便捡的?!”江临渊眼角抽搐了一下,“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木棍子吗?”   江临渊几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   而林若渔则被他的语气唬了一跳,又将那木棍子拿在眼前仔细端详……   这木棍子二尺来长,杯口粗细,上面坑坑洼洼,陈差不齐,摸上去粗粝扎手。   当时,阿蛇为了脱离那铃铛声的控制,如脱缰的野马疾驰而去。留下林若渔独自一人在这幽暗的迷宫中。说不害怕是可能的。但是,也绝不可能在留在原地,坐以待毙。所以,林若渔摸着墙角在迷宫里打转。   而后,她也不知道到了哪处。只记得那处的空气特别粘稠,还散发着一股恶臭。林若渔难受的厉害,便急急地想要退出来。   这一退,便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墙上被打落了下来。一脚踩上去,差点滑了一跤。   幸亏她现在手脚灵活的很,飞快地用手一撑墙面,总算是稳住了。   林若渔刚小小声的吐了一口气,那墙面却如有吸力一般,要将她吸将进去——先是撑住墙面的一只手,再是她靠近墙面的肩膀!   这墙有鬼啊!林若渔大惊,下意识就用另一只手去推拒。   而她那只手上带着的正是江临渊给她的黑色戒指。   ——自从进入此地,那戒指总是炙热如火烧,让她始终保持着一丝警惕。   这一推,“吼——”惊天动地的凶兽吼声。墙面猛然震动,颤动着、蠕动着,最后吸力骤减,只得将林若渔吐了出来。   林若渔自己一出来,还顺便从墙里一同扯出来一个事物,便是这根棍子。   那棍子看起来十分坚硬,随便在墙面上一划拉,便能划出火花四溅来。是个防身的好武器……   江临渊听完,止不住的眼角抽搐。他沉声道:“给我。”   林若渔也难得的踟蹰了一下。   这棍子好用的很,自从有了这棍子,她便没有再碰到过那会吞噬人的墙面。连这路面都好走了几分。真要交给别人,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不过,问她要的人是先生,那就另当别论了。先生那日随手给她的黑色戒指显然也是件宝贝。在这迷宫中,这黑色戒指便救了她好几次。   出于礼尚往来,林若渔二话没说,直接大方的把木棍子递给了江临渊:“先生,送给你!”   江临渊眼角一抽,没有收起那“木棍子”,反而让林若渔将其收入夺命之中。   “怎么又不要了?” 林若渔心中疑惑,但还是依言将其收入了黑色戒指之中。   只见一片青色光芒闪过,江临渊道:“以后莫要随便捡东西了。”   “嗯。”林若渔点了点头。   一般正常情况下,她自然是不会、也没有那么机会捡东西。不过,这不是情况特殊没有办法嘛。而且,那棍子真的是好用。   于是,她又追问了一句:“先生,那棍子到底是什么呀?”   江临渊似笑非笑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林若渔:“……”   他越是如此说,林若渔便越是好奇。抓心挠肺般的难受的厉害。   不过,随即,林若渔又想起一句老话,叫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先生如今都已经有五百岁的高龄了,想来说的话总有些道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从这诡异恐怖的迷宫里出去,而不是纠结这个木棍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所谓来日方长,她出了迷宫,自然有许多问的机会。   一旦打定了主意,林若渔便意志坚定,倒是引得江临渊又似乎有些诧异了。   就这样有了江临渊所指的生门,与林若渔的地图,一人一猫,走的飞快。   不消片刻,他们就已经来到了那处。   四周一如既往的昏暗,林若渔小心翼翼上前,却被一堵墙给阻住了去路。   “先生,就在此处吗?”   “上去看看。”江临渊眼眸微眯,站在她的肩膀,睥睨四周。   “嗯。”林若渔依言上前,敲了敲那墙面,却发现那墙果然与之前碰到过的完全不同。   ——敲击其上,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如同敲在棉花上一样。   这里真的是迷宫的出口?那要如何才能出去呢?   “不过是套叠迷阵罢了。”江临渊收回眼神,轻嗤了一声,“雕虫小技。”   迷宫的难处在于寻找出口,一旦找到了出口,一切便不在话下。   江临渊随即凝聚灵力,湛蓝的猫儿大眼微微眯起,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抵在那墙面之上。   “砰——”   墙面上倏然出现了裂痕。   “砰砰砰——”又是三声,那裂痕上凝结着银白的光芒,整个墙面瞬间便如蜘蛛网一般裂的四分五裂。   下一刻,眼前倏然突然一亮——反复套叠了好几道法阵的迷宫,就这么被江临渊强行破坏掉了!   林若渔还来不及高兴一下,转眼间却见到面前突然出现的景象更是令她疑惑不解。   为什么她看着这街道、这房屋竟然如此眼熟?!   先前江临渊刚进地宫时便看过,这整个地宫是呈倒品字形夯土城垣,也就是整个地宫一共有十二道石门、他之前一路过来,便已经破掉了数道石门。刚才破掉的那座迷宫,则是处于地宫的中心。   而如今,他们所在之地,应该就是那倒“品”字,最后的那个“口”中。   那是不是再破开面前的这道石门,就可以破解开靠山村的所有秘密?!   江临渊倏然回身,却看到了他家小鱼煞白的脸。   怎么了?   小猫儿一跃而上自家小鱼的肩头,那轻盈的感觉让林若渔回过了神来。   她指着面前的城市,急促道:   “先生,你先前破掉那几道门时,见到的景象也是如此吗?”   “嗯?”   江临渊眼眸微眯,再次看向了前方。   此时,他们面对的是一处繁华富庶的城市。   城中高楼林立,鳞栉次比、人流穿梭,摩肩接踵。街道中王孙公子打马游街,夫人小姐们则是轻摇罗扇,真真是好不热闹。如果,光看城中百姓的打扮,似乎与之前金榜题名那道石门内所见有些相似,但很明显比之要兴盛许多。   “怎么了?”江临渊问。   林若渔深吸了一口气,纤细白皙的指尖微微颤抖:“这、这是天都城!”   天都城?那是何处?   江临渊确认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就天都城这富庶的程度,即使他没有到过这座城市,也肯定听说过。但是没有。   而后,他就听见林若渔轻声道:   “我就是从那里来的。大夏。天都城。”   她的声音虚无缥缈,好似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人一下子抽走了。   林若渔原本以为她会从大夏穿越到了若叶大陆,纯属意外。但是,此时,见到了这与大夏的都城——天都城一模一样的场景不得不让她多想。   而且,之前的那些经历,《广陵散》、九连环这些在大夏十分普通兴盛的事物,又为何出现在此地?!   这真的是意外吗?   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江临渊闻言也眯起了眼睛。   原来他家小鱼,竟不是仅仅是天池锦鲤所化,而是从面前这个虚幻的城市穿越而来的?!   这也难怪她懂音律、会拆解九连环,虽娇滴滴的、十分单纯天真,但是又意外的懂的人情世故。之前她给他的那些违和感也便说得通了。   不过,她既然是用他的内丹化得形,那她便是他的鱼,永远不可改变!   强压下心头那隐隐的失落感,江临渊沉声道:“进去看看。”   “嗯。”林若渔低低地应了,迈步走近了“天都城”。   刚进城,耳边便传来了锣鼓喧天之声,整一个街道上都是披红挂绿,热闹异常。更有许多小童,站在街上拍着手喊道:   “新郎官来啦!新郎官来啦!”   林若渔站在街边,而后,就见到一匹高头大马在她身边而过。   那马上端坐的一名男子一身红袍,器宇轩昂,威风凛凛。   林若渔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这、这……   江临渊原本懒懒地趴在她的肩上,倏然感觉到她的僵硬。顺着林若渔的眼神一看,也见到了那名新郎官。   “齐哥哥……”   那新郎官竟然是宫中的三皇子,也就是她的表哥——贺修齐。   林若渔脸色瞬间一白,若不是她之前就从先生处得知,如今所见一切不过都是地宫之中设立的法阵,她早就要冲上去了!   这三皇子贺修齐与九公主一同都是皇后嫡出,他们三人在宫中玩的最好。林若渔年纪小,三皇子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她也把他当做亲哥哥一样。   三皇子身份贵重,甚得皇帝舅舅的喜欢,前几年便有皇帝舅舅要立其为太子的传言。但是,三皇子尚在弱冠之年。其上还有大皇子、二皇子,两位兄长,所以立储之事,一推再推。   林若渔分明还记得,她穿过来的前一天,三皇子去了江南游学,以至于赶不回参加皇太后的千秋宴。   于是,他便派了人千里迢迢的送了几面双面绣的团扇贿赂她,让她在太后娘娘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赦免了他未到的罪过……   三皇子只比她大了三岁,如今不过十五,远不到娶亲的年纪。可这面前的场景,却又是十里红妆、三皇子娶亲的场面。再看此时三皇子的面貌,也早已不是偏偏少年郎的样子,反倒有了青年的俊朗与英挺。   这到底怎么回事?!   “跟上去看看。”江临渊拉回了林若渔的思绪。   “嗯。”   林若渔心中好奇,加快了步伐。   齐哥哥到底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她跑得越来越快,江临渊也感受到了林若渔心急。   练气三层的修为,加之一双清风履云靴轻轻松松地就跟上了骏马。不消片刻,林若渔便站在了一座四进四出的大宅子前。   她仰起头,看着那张灯结彩的匾额口中喃喃:   “薛府。”   这是当朝薛尚书的宅邸。   薛尚书乃是天德二十年的状元。原本其只是一介布衣,后金榜题名,一直在外任职。几年前,因为赈灾有功迁升至任户部侍郎之职。后来更是青云直上,没几年就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他乃是当朝新贵,更是薛莹心的父亲!   林若渔抿紧了唇,缓缓的步入了“薛府”之中。   在大夏时,她曾到过薛府。   那时为了庆祝薛尚书高升,其夫人便在府中开设过筵席。当时,林若渔正好在天都城中,便受邀参加。听说这薛府的小花园乃是莹心小姐所设计,风格独特,别有匠心。一同参加筵席的九公主好奇,拉着林若渔一同去看。   结果,却意外见到薛家的庶出二姑娘薛莹玉落水了。   当时,薛莹玉哭着说是被薛莹心推下水的。薛莹心当然矢口否定。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场面一时之间很是尴尬。   林若渔与九公主本就是外人,自然无意插手此事,当即她便拉了拉九公主的袖子离开……   若叶大陆,靠山村村长的女儿叫做薛莹心。   大夏天都城,户部尚书的女儿也叫做薛莹心!   这地宫之中的法阵中偏偏又出现了这个薛府!   那日中秋筵席,用杯中之水分量高低所做的曲子。   与那日在山洞法阵之中的,水滴声组成的《广陵散》!   还有九曲玉连环与九连环黑锁!   林若渔越想越觉得惊悚,只觉得全身如同掉落了一个冰窟窿之中,让她不由之主的颤抖了起来。   “噼里啪啦……”   这时,爆竹声声,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子被喜娘搀扶着走了出来。   林若渔心念一动,低声道:“先生,你能掀开她的红盖头吗?”   ※※※※※※※※※※※※※※※※※※※※   开学啦,今天的更新提前来啦!   新的学期也要好好努力哦。   明天继续万更。   爱你们哟! 第38章   林若渔要看看里头的新娘到底是谁, 以证实心中的猜想。   “嗯。”   江临渊淡淡应道。   旋即, 一道寒风倏然袭来, 一下子便吹落的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   林若渔紧张的凝眸看去。   却骤然看到那新娘子头上依旧还蒙着那红盖头。   “这……”   江临渊早已散出神识,探查这周围的景象不过是虚幻。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既定好的。即使中间发生变化, 一切场景还是会按部就班而来。根本无法用外力改变。除非……   既然无法掀开新娘的红盖头看到她的面容, 林若渔看了那新娘子的体型一眼,直接便直接往薛莹心的玲珑小楼里跑——如果,今日这新娘子是薛莹心, 那她的玲珑小楼里定是与平常不同。   若那新娘子真是薛莹心,那她会穿越到此地肯定不会是意外!   一双清风履云靴穿着, 林若渔跑地几乎就快要飞起来了。她三步并做两步,直接便要冲进那玲珑小楼。   可是,下一刻, “轰隆隆——”在林若渔的眼皮子底下,十里红妆、玲珑小楼瞬间消散。   空气中如包裹着一层浓稠的液体, 开始蠕动成型, 越变越高,越变越大。最终, 变成了另一道顶天立地的石门。   这道石门一如之前那些门,上书着八个大字:天作之合,平步青云。   其上却是一副精致的浮雕:一名身披凤冠霞帔的美貌女子, 双掌合十, 虔诚祈祷。   在她的上方, 腾云驾雾之间,手持红线的月老与红娘,满心欢喜,溢于言表。   林若渔默不作声地看着那浮雕。   是她!就是她!   林若渔能认定那嫁给三皇子贺修齐的新娘子就是薛莹心!   虽然,林若渔所认识的薛尚书家的嫡女薛莹心不过才刚刚及笄,而这新娘子显然更加的年长稳重。但是,一个人的样貌在短短几年之内,并不会有特别大的变化。   林若渔一眼就认出了其高挑的身材,与眉宇间的那股傲气。   “你……认识她?”   这时,江临渊低声问道。   认识吗?林若渔不禁也问自己。   在大夏,当朝新贵与百年世家本就是不同的两群人。   世家们自然看不起那些新贵,总有那泥腿子一朝得势的气焰。而新贵也看不起百年世家迂腐与重重规矩。   这种近乎于敌对的情绪,从朝堂之上更是蔓延到了贵女圈中的交际。   林若渔自小就与天都城的世家小姐交好,最好的闺中密友乃是九公主。九公主的母家更是开国元勋,是最老牌的世家之一。   她与薛莹心从一开始,便不可能是一国的。   要说认识,也是可以说是认识的——她知道当年十五岁的薛莹心是如何的一个人。但是,谈及深交是绝对没有的。以至于,林若渔也根本不可能知道,这座地宫到底与薛莹心是何关系。   “哦。”江临渊闻言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打破此地宫,一探究竟!”   话音未落,银灰色小猫便一跃而起,直直的朝着那新娘子的浮雕一挥雪白的爪子……   浮雕似有所察,那新娘子瞬间便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眸没有半点眼白,全是乌黑空洞的颜色。红唇如血,她似笑非笑的瞪着站在门前的一人一猫,缓缓的伸长了脖子。   那脖子就如何之前的黑蛇一般,越伸越长……   林若渔见状,愣住了。   她、她、她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所谓眼不见为净。即使刚才她一个人在迷宫之中,独自面对阿蛇,但四周昏暗,见到的阿蛇也是黑乎乎的一团。那恐惧的感觉也会黑暗掩饰了许多。   而此时,那新娘子的长脖子上挂着一颗精心描绘、且珠钗满头的脑袋,渐渐地就要从那石门中探出来。   林若渔深呼吸,再深呼吸,但还是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如此丑陋,居然还敢来丢人现眼?!”   银灰色小猫儿就懒懒的趴在林若渔的肩头,此时一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便知道她的害怕。   他家小鱼最是胆小娇气,怎么可以被如此丑陋之物惊吓?!   江临渊一怒之下,直接白雪爪子凌空一抓。   “啊——”   那新娘子疯狂的挣扎,蠕动着长长的脖子。但是,她那冗长的脖子还是迅速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起,并且狠狠的打了个结!   还是个蝴蝶结!   林若渔:“噗……”   见此景象,她非但不害怕了,甚至还想笑。   林若渔赶紧抿着唇,低下了头去。   小小的银灰色猫儿就趴在她的肩头,如何听不见她那极轻的笑声。   总算是好了。江临渊面无表情的想。   “闭眼,别看。”   “嗯。”   低沉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林若渔立时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只听见“破——”的一声,像是绳索被用力拉拽,最后被生生拽断的声音!   随着那声音响起,地面开始颠簸,林若渔倏然睁开眼睛,便见到面前那道原本顶天立地的石门,已然化作了一片流沙。   四散而去,飞灰湮灭!   “走了。”   林若渔愣怔了片刻,举步前行时,却倏然发现那片飞灰下,竟然还有一抹猩红的颜色。   那是那个新娘子的红盖头!   她的红盖头被江临渊掀起后,掉落在了地上。却并没有一同化作飞灰。   林若渔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将那红盖头捡了起来。   银灰色的小猫儿趴在她的肩头,默不作声。只一双湛蓝的眼眸,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时,“啪嗒”一声,竟然从那红盖头中掉落下了一本书。   林若渔快手快脚的将那本书接住,低头一看封面,却是《凤临天下之初露锋芒》。   这是什么……话本子?   江临渊显然也未曾见过。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   林若渔快速的翻了翻书,入目却是熟悉的三个字:“薛莹心。”   这、这是一本以薛莹心为故事女主角的话本子?!   结合起江临渊之前破掉的那几道门,显然可以组合成一名女子的小半生。   浮雕上所刻的也便是她的出生、她为其父亲高中祈福、她在皇宫中秋饮宴上一鸣惊人,以及方才林若渔所看到的迎亲。   如今又捡到了这样子的一个话本子,翻开里面写的全是“薛莹心”,那便是可以肯定,这座地宫也是与薛莹心有关。   而三皇子贺修齐最后迎娶了薛莹心为妻,她也便是大夏的三皇子妃!   纤细的手指不可抑制的抖动了起来,林若渔忍不住就去翻找那个话本子上关于她——林若渔的纪录。   银灰色的小猫安静的趴在小姑娘的肩头,湛蓝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耳边传来她急促的呼吸声,江临渊从来没有如此忧心忡忡。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凝出了一点灵光,照亮了林若渔手中的书。   “谢谢先生……”   软糯悦耳的声音轻轻响起,她虽然情绪不佳,但是礼貌依旧。   银白灵光柔和光洁,林若渔一目十行。   原来,这《凤临天下》分上、中、下三卷,而《凤临天下之初露锋芒》则是上卷。   开篇故事是从一名乡下村妇产下了一名女婴。那村妇的婆婆重男轻女,见生了个赔钱货,就想把女婴溺死在尿桶里。结果,被那女婴用威压反杀,自己反而掉进了粪坑里。   而这个一出生就日天日地的女婴,她的名字就叫做薛莹心!   那薛莹心并不是普通人,她是从一个叫做若叶大陆的修真.世界穿越过来的。   这一段,书中是这么写的:   “莹心仙子原本是修真.世界的一名散修,她生性坚韧不拔,在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如蒲草一般坚韧,从来不依附别人。”   “她凭借着个人能力,在修真界有了一席之地——散修门盛光门的门主。她自认并不是好人,希望带着散修们飞升上界之外,更是希望盛光门发扬光大。”   “可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因缘际会,她无意中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富饶和平的大夏朝。成了一名小小的农家女!”   林若渔快速的翻看之下,发现那薛莹心的爹好吃懒做、烂赌好色,不但花光了家中的钱财,还把薛莹心的娘卖进了青楼。   薛莹心找到机会,救出了她娘,还让她娘嫁给了一名秀才恩客做了小妾。后来,那薛秀才中了状元,刚好又死了老婆,就把小妾——薛莹心的娘抬成了正妻。还把薛莹心这个拖油瓶认作嫡女,按千金小姐的规格教养。   林若渔微微蹙眉,单看这一点,她就觉得这书写的简直是一言难尽。   大夏虽然民风开放,但还是极为重视血脉的。青楼女子被抬成正房简直可以说是骇人听闻了,更何况将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认做嫡女。   再后来,那薛莹心就一边修仙,一边宅斗。另外,她还有一个天大的金手指——玄学,她能看出其他人身上的气运。   之后,薛莹心就将这个金手指发挥到了极致。但凡有气运者她便会与之交好、亲近,丛中谋求最大的利益。反之则避如蛇蝎。   靠着这一个金手指,她的便宜老爹父亲薛秀才也在她的指点下,顺利抱上了当朝权贵的大腿。在官场中更是如鱼得水,名声渐起。官也越做越大。   而家里人都对她唯命是从,姐妹也对她马首是瞻。她更是结识了许多江湖豪杰,甚至还有人称呼其为“雪魄莹心”。   以上的这些剧情发生的地点都不在天都城,林若渔目下十行,看了个囫囵。   再后来,薛莹心的便宜老爹得了举荐,升任尚书一职,全家搬家到了天都城。薛莹心也就此进入了天都贵女圈,开始了她一路打脸、撕逼的开挂人生。   林若渔在这里开始放缓了翻动书页的速度。   《初露锋芒》中有写到,那薛莹心简直是人见人爱,只要是男人见过她的容颜都会爱上她。   唯独薛莹心在天都城一次意外碰见了微服出巡的三皇子,那贺修齐却对她不假辞色——因为三皇子喜欢的是他的表妹林若渔。   林若渔看到此处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那书上面写的真的是“林若渔”三个字。   “……林若渔。”   拿着书本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这个话本子中终于出了她的名字。   这绝不会是同名同姓的杜撰,这是真实存在的一个世界。林若渔活了那么十二年,才倏然发现自己竟然只是一个话本子里面的虚构人物。   林若渔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她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话本子里的几个文字呢?!她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一旁一直在观察着她的江临渊见她状态不对,只低低道了一句:“看下去。”   那声音沉稳有力,富有磁性。即使没有千言万语,但语气中的坚定,却意外的安抚了林若渔震惊、紧张、不安的情绪。   “嗯……”林若渔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心神。   按照文中所写,那薛莹心发现三皇子身上有隐隐的紫气,此乃龙翱九天的先兆。也便是说,日后,这三皇子极有可能在夺嫡之中胜出,成为太子,并一举登上帝位。   之后,薛莹心三番五次的接近三皇子,却无一不在他身上碰了壁。   薛莹心找不到突破口,便暗中记住了三皇子心中的白月光——他的表妹林若渔的名字。   再后来在一次宫中的中秋宴,那永安小郡主林若渔终于出现了。   林若渔年纪幼小,却如粉雕玉琢、欺霜赛雪。刚出场,她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薛莹心身上的女主光环都不由的减弱了几分。   之后,林若渔不但在用一副心思精巧的画赢过了薛莹心,还在玩九连环上也赢过了她。   难得的挫败让薛莹心对林若渔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她暗中观察,竟然发现林若渔气运惊人、福泽深厚,更有母仪天下的面相。   薛莹心惊讶于林若渔的气运,心中难免生出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挫败感。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并带有目的的与林若渔接近。   所幸,林若渔实在年纪小,又十分单纯,没多久便喜欢上了这个薛姐姐。她还把薛莹心介绍给了三皇子、九公主认识。这也让薛莹心成功的进入了皇家的视线范围。   再后来……剧情急转而下,有一天,那林若渔突然就死了!   ——不明不白的淹死在了御花园的太液池中。   林若渔:“……”   她就这么死了?   凶手是谁?!   文中林若渔的死因,林若渔翻遍了整个话本子都没有找到。   林若渔死后,三皇子、九公主伤心欲绝,薛莹心便代替她成为了他们的知己好友。又在众多贵女中脱颖而出,大放异彩。   最后,意气风发的嫁给了三皇子贺修齐。   这本《凤临天下之初露锋芒》写到薛莹心十里红妆便戛然而止了。   至于永安小郡主的死因,大抵在《凤临天下》的中卷才会揭晓。   但是,中卷又在何处?!   林若渔翻完,用力的捏紧了书!   她活到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自己只是活在话本子里的女配,说死就死去了。连她的公主娘、商人爹爹后来怎么样了都没有交代。   她的人生,在别人作为主角的书里,只有那么寥寥的几句话,最终也逃不脱死亡的结局。   林若渔的三观被彻底颠覆,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如果结局已经注定,那她何必还要经历生死;   她何必还要辛苦修习仙术,试图破碎虚空,再回到她的世界去……   一直以来积极向上面对人生的林若渔,在此刻就像突然全身都没了力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她活着是为了什么。   江临渊默不作声的陪着他家小鱼看完了这本《凤临天下之初露锋芒》。   任谁知道突然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他人的配角,没过多久就会死的不明不白,都会心神恍惚。   更何况他家小鱼还那么小,仅仅才十二岁。   这相对于已经有五百岁高龄的江临渊来说,她的人生仅仅只是个开始。娇嫩的小树刚刚才长出了嫩绿的小芽,又怎么经得起风吹雨打?他家的小鱼,又怎么可以变得情绪低落,从而失去了那温暖的笑容?   湛蓝的眼眸微眯,好似不经意间那毛茸茸的大尾巴,轻巧地擦过了林若渔白皙的脸颊。   “先生……”   那柔软又温暖的触感让林若渔回过了神来。一双漂亮的小鹿眼此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汽,看起来真是又可怜、又委屈。   江临渊垂眸注视着她,感觉到她纤细的肩膀在微微发颤,那样子真需要有人把她好好的拥进怀中,抱一抱,揉一揉,低声安慰,让她破涕为笑。   只是……江临渊低头看看自己。   虽然是毛茸茸的样子,但只有巴掌大小,能给到她的温暖与安慰都只能这么多。他甚至还不能把她整个人抱在怀中。   心念忽而一动。   罢了!   旋即,只见一道银白光华闪过。   林若渔泪眼朦胧中,就见到一只顶天立地的、毛茸茸的巨兽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赤红的双眸、银白的发毛。无风自动,威风凛凛。   这便是五百年后,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江临渊的兽型!   “……先生?”林若渔呼吸一滞,轻声喊道。   她心中疑惑,不知先生为何无缘无故突然化出了这成年体态?   难道是地宫之中又有危险袭来吗?   谁知,那巨兽却微微低下头来,对她轻声说道:“不怕。”   此时迷宫昏暗,本来是伸手不见五指,可江临渊身上却好似有一道光。那毛茸茸、雪白的腹部,温暖而坚强,巨大到好似能帮她遮挡一切风雨。   林若渔听到那句安慰,就感觉到自己一颗小小的心脏忽而不受控制的胡乱跳动了起来。   “嗯!”   她吸了吸鼻子,猛地就冲进了巨兽的怀中。那雪白的毛发一下子把她整个人都覆盖了起来。   温暖而且安全。   “你的人生当有你自己把握。”   江临渊低沉的声音缓缓自头顶传来。   “人生在世,事在人为。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注】,小鱼儿总不会因为这本书上写的就害怕妥协了吧?”   林若渔听到这话微微一滞。   我命由我不由天……   是啊。   这《凤临天下之初露锋芒》写的是薛莹心的人生,又不是她林若渔的人生。她的人生自然是由自己把握,何时轮得到一本话本子来指手画脚!   而且,从她穿越过来的那一天起,她的人生就发生了改变,绝不会像《凤临天下之初露锋芒》书中所写一样,她就会不明不白的淹死在御花园里。   她——林若渔绝对不会受人摆布,过别人替她安排好的一生!   “先生……”林若渔如醍醐灌顶,灵台瞬间一片清明。   她的人生由她自己决定!   她一定会过的很好!   林若渔依偎在巨兽毛茸茸的怀中,踮起脚尖,伸出纤细的手臂,圈住了江临渊的脖子:   “谢谢你,先生。”   谢谢你变成那么大来安慰我。   “真的好温暖,好有安全感……”林若渔软软糯糯的说道。   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会好好修真,学习仙法,早日破碎虚空,回到大夏去!   而巨兽那双赤红的眼眸,在那两条纤细的手臂圈上来的时候,就猛然一缩!   宠大的巨兽忽而全身僵硬,似乎快要变成一座石雕。   那娇娇软软的小身子,紧紧的依偎着他,就好似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这种全心全意被人依赖的感觉,是江临渊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看着怀里那只露出一点点黑色的发顶,江临渊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软成了一滩水。   许久,那巨兽举起了毛茸茸的白爪子,小心翼翼地按在了林若渔的头顶。   他说:“乖……”   “嗯!”   他的小鱼,在他的怀里,乖巧的点了点头……   今日这一日,实在是经历太多。过了没多久,林若渔精疲力尽,窝在江临渊暖暖的怀中便睡了过去。   江临渊见着他怀里露出了一点点黑色的发顶,不由的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   他家的小鱼,只能宠着吧。   他如此想着,将她轻轻一甩,便甩上了自己的脊背。   宽阔的脊背,毛茸茸的触感,又有远高于普通人类的体温,让林若渔感觉万分舒适与安心。   她迷迷糊糊的把脸埋进了那银灰色的毛发之中,低声喃喃了一句:“先生……”   “嗯,我在。睡吧。”   “嗯……”   林若渔只来得及轻声应了一句,就陷入了黑甜梦乡之中。   轻轻柔柔的一小只,趴伏在他的背上,轻若鸿毛。但在魔尊的心中,却重若泰山。   江临渊眼神镇定,迈开步伐,驮着他家小鱼往地宫的最深处走了。   ***   大抵这地宫真的是按照《凤临天下之初露锋芒》一书来建成,自从江临渊破开了那道娶亲的门之后,便再没有碰到过这些古怪的阵法。   不过,这地宫的规模还是超过了江临渊的预计,他一路向前,按照方位,几乎就快要走到落日山去了。   难道……这地宫乃是依山所建?   江临渊默不作声一路向前,随手收拾了沿路的几只鬼怪,都没有惊醒他背上的小鱼。   很快,一猫一鱼便来到了一处大殿前。   汉白玉阶梯一层连接一层,层层递进,延绵不绝。依稀可见那大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直入云霄。   抬头看,其上更用宝石、珍珠镶嵌于穹顶之上,好似整个宫殿之间有朵朵白云萦绕、日月星辰拱卫。虚无缥缈,宛若来到了天宫之中。   江临渊眼眸微眯,轻嗤了一声。   总算到了这地宫的关键所在,所有的秘密都会在此得到解答!   他眸色幽深,纵身一跃,便向那宫殿跑去。   四周云雾袅绕,犹如仙境。而汉白玉的阶梯,一阶又一阶,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毛茸茸的银灰色巨兽跑了一会,缓缓的停下了步伐。   不对。   他自觉已经跑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前进半分!   这又是什么迷阵?!   江临渊心生疑惑,谨慎的四处查看。   又尝试往前缓缓的跑出了一段。   那宫殿就始终矗立在前方,却无法再接近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   满身的戾气渐渐积聚,依照魔尊江临渊的脾性,所有不听话的东西,毁了便罢!   银白灵力渐渐凝聚,银灰色毛发无风自动。滔天威压伴着风雨欲来,世间万物瑟瑟发抖,一切都好似静止了一般。   可就在这时,“先生……”   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从江临渊的背后模模糊糊的响起。   随即,一个漂亮的不似真人的小姑娘,揉着眼睛从巨兽银灰色的毛发之间坐了起来。   乱糟糟的黑发上,绑了一个银色的蝴蝶结。她小小软软的一只,与身下这顶天立地般的庞大巨兽比起来,简直娇小的可怜。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女孩,轻轻浅浅的一声便止住了江临渊即将爆发的滔天威压。   “你醒了?”巨兽敛下眼眸,低声问道。   “嗯……”娇娇软软的声音还带着沉睡初醒时的娇憨,林若渔掩着口,小声地打了个哈欠,“先生,我们到哪里啦?”   她说着,抬眼一看,便见到了那座藏在云霄之中的宫殿。   “哇!这是云霄宝殿吗?”   “呵!”江临渊轻嗤了一声。   看起来之前还哭哭啼啼、情绪低落的小鱼儿,睡了一觉,已然恢复了精神。依然精神头十足,无论对什么事物都是如此好奇、如此兴致勃勃的。   他想着,忽而又听见林若渔“噗嗤”笑了一声,又道:   “这修建地宫之人还真是有趣。坏事做尽、好事做绝,却偏偏还要自认慈悲。还真以为她能得到菩萨庇佑呢!”   江临渊听她这么一说,默默回想。   他破掉的几道铁门上的雕刻,除了“薛莹心”外,这每一道门上都雕有菩萨、佛祖。无论是文殊普贤、文昌帝君,还是红娘月老,好似“薛莹心”成长的每一个阶段,都有菩萨在庇佑保护着她。   可是,事实呢?   无论是那婴儿、女童、少女,还是那新娘,只要一触及,她们就会变成那么狰狞恐怖的模样。   真是与山中噬人的恐怖精怪相比也不遑多让。   “呵呵……”于是,魔尊江临渊也笑了,“那就让我们来瞧瞧这‘云霄宝殿’里,供的到底是佛,还是魔!”   “抓紧了!”   话音刚落,巨兽咆哮而起,朝着云霄深处的宫殿跑去。   林若渔立时趴伏在了巨兽的背上,纤细的手指紧紧拽住了他长长的银灰色毛发。   脚下的台阶一步一步跑过,但是,与那宫殿的距离却一点没有缩短。   江临渊跑着,凝结浩瀚灵力与巨爪之中,用力朝着汉白玉阶梯拍去。   这一拍,非但没有破开任何法阵的迹象,反而让整个阶梯摇摇欲坠,几近破碎。   此处竟然没有设立任何法阵?!   这又是怎么回事?!   江临渊暂时找不出破解之法,只得停下了脚步。   而林若渔在江临渊行动之际,也察觉到了异样。   这可能不是普通的阶梯啊,看起来像鬼打墙却又不是!   经过了之前的历练,林若渔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弱小的小鱼儿了,此时,端坐在魔尊背上的是……咳……面对如此怪异的阶梯依然可以岿然不动的林小鱼!   “先生……”林若渔犹豫道,“你可有听说过‘不可能阶梯’?”   “不可能阶梯?”江临渊下意识重复她的话,“此话何意?”   林若渔思索了一下,斟字酌句道:   “在大夏……就是我的家乡,曾有一位长辈醉心于长生之道。在他家中便养了许多方士,那些方士会配奇奇怪怪的红丸给他吃外,还贡献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书籍……”   林若渔年纪小,长得粉雕玉琢,又聪明可爱,从小就深得皇族长辈们的喜爱。而那位立志长生的七王爷也不例外。   据说这位七王爷性情古怪,又神神鬼鬼的,导致一般人不敢与之亲近。他的府邸就在天都公主府的旁边。   而林若渔小时候一年有几个月总在天都居住。   有时候,她在公主府中荡秋千,一荡一荡就能见到七王爷家又添了好几个铮明瓦亮的香炉,或者,又有方士跳跳舞舞、装神弄鬼的做法事。   小孩儿总是好奇心重,见他府中如此热闹,终于有一次,林若渔忍不住爬过围墙,直接掉进了七王爷种的菜地里。   七王爷像拔萝卜一样,笑呵呵地把这脏兮兮的小孩从菜地里拔了起来。   后来,林若渔就变成了七王爷家的常客。   七王爷家有个很大的藏书阁,里面藏了无数稀奇古怪的书。林若渔是唯一一个得了七王爷的允许,可以随意出入那藏书阁的人。   于是,林若渔得了空,就往藏书阁里钻,终于看了一肚子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书籍。   她依稀记得,她曾看过一本很是古怪的书,那些字在她眼中看来都是缺胳膊少腿。她浑沦吞枣般的读了一通,却对书中提及的一种阶梯印象深刻。   这种阶梯呈现的效果是让行走其上的人一直在原地打转。   这似乎与鬼打墙相同。   但是,事实上鬼打墙乃是鬼怪的迷幻术。而这个“不可能阶梯”却是通过阶梯的高低落差造成的错觉。   这种阶梯在上下行走的过程,每节阶梯的高度差都有差别,造成了视觉上的错觉,看起来……只是看起来是一直在往上走,事实上却是在逐渐下降。   也就是说,没有参照物,导致的视觉与现实上的差距,最终呈现的结果便是一直在原地打转。   林若渔无法记住书中的原话,只能模模糊糊的讲个大概。   江临渊却是何等聪明人,被她如此一说,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如此说来,只要找到制高点,便能解开这“不可能阶梯”!   “嗯……”林若渔点头,“但是,制高点又要如何找呢?”   江临渊眼眸微眯,在毫无参照物的情况下寻找制高点,或许对其他人来说谈何容易。   但是,对身经百战、又修为深厚的魔尊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只见江临渊巨爪一挥,林若渔发间的蝴蝶结便瞬间又变成了那只透明晶莹的灵蝶。   灵蝶轻巧的扇动蝶翼,银白色的磷粉婆娑而下。   “哇——”林若渔微张了小口,再次对如此漂亮的灵蝶发出了赞叹之声。   那灵蝶听了,更是翩翩起舞,卖力的向上飞去。每到一处,它便在上面留下了一点银白光芒。   “那便是制高点……”林若渔恍然大悟!   不可能阶梯其实更有一种“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错觉,所以,一旦脱离这点,居高临下的俯瞰一切,便能极快的分辩出至高点。从而走出这“不可能阶梯”!   “先生真是好生厉害!”林若渔毫不吝啬的夸赞,“小鱼真是佩服!佩服!”   江临渊听着他家小鱼的夸奖,所面无表情,但是唇角却还是忍不住勾了起来。   他家小鱼虽然年幼,但学识却远远超过了她的年纪。她有如此心性,再加上努力上进,只怕假以时日,实力不可限量。   想到如此,江临渊的心中不由的划过一丝紧迫感。   就好似原本只独他一人欣赏的珍宝,因为独一无二、珍贵无比,就要别人觊觎了一般。   真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赤红的眼眸划过一丝狠厉,江临渊不动声色的向上纵越,很快便通过了那汉白玉铸就的阶梯,来到了大殿的门口。   那前头带路的灵蝶完成了任务,轻轻巧巧的绕着林若渔飞了一圈,又化作了银白色的蝴蝶结,绑在了她的头发上。   林若渔伸手摸了摸蝴蝶结,随即一抬头,就见到了那大殿前,矗立着一尊巨大的汉白玉雕像。   看起来那汉白玉雕像乃是个慈眉善目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天衣,胸带璎珞。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其背后有一轮金色光晕,身化豪光万丈。在那片光晕之中,左右各有七只手,分执瓶、铃、轮、镜、弓、柞、盾等法器。   每个掌心之中更刻有一只半眯的眼睛。   其眼眸半合,长睫低垂,似悲悯着众生。   这是……落日山山神?   那日,在落日山山神庙前,林若渔曾见过那被黑布蒙起来的落日山山神神像。   她只记得那神像上枝枝丫丫甚多,那块黑布呈现出凹进突出的模样。   而面前的汉白玉雕像,其背后探出的手,若是蒙上了黑布,也定是同样的效果。   若此雕像真是落日山山神……林若渔下意识抿了抿嘴唇,那女子的面貌似存相识。看起来……   林若渔心头突然咯噔了一下,她、她、她是薛莹心!   其实,她在大夏统共见了薛莹心也没几面。记忆中的薛莹心也是十五、六岁少女的模样。   她能一眼认出来那铁门雕刻的新娘薛莹心,那也是因为显然那时日并没有过去多久,薛莹心虽然长大了些,但是样貌终究变化不大。   而那汉白玉雕像的女子,面似满月,慈眉善目。俨然已经是经过了岁月积淀后的模样,简直可以评价一句:宝相庄严。   林若渔在仔细端详之下,之所以现在还能认出来这汉白玉雕像所雕的乃是薛莹心,也是因为《凤临天下》的那本书让她印象太过深刻。   她忍不住反复的回想与薛莹心仅有几次的交往,将她的一举一动牢牢的记在了心中。   若是这汉白玉雕像乃是薛莹心,那么……薛莹心就是落日山山神?!   还有这雕像,明显是抄袭了大慈大悲、普度众生、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的模样。她、她这是自认为菩萨?!   这一想法一出,林若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倏然想起了那个“现在佛不拜过去佛”的典故。   当年宋太宗自认为定光佛,入寺庙问赞宁禅师:“朕参禅拜佛,拜还是不拜?”   赞宁禅师答曰:“不拜。现在佛不拜过去佛。”   纵观历史长河,这历代帝王总喜欢神话自己,向百姓宣传天生异象、天命有归。自认为佛祖、菩萨的不再少数。   先前林若渔拿到那本《凤临天下》,便已经心中疑惑。凤临天下——君临天下,难道……这薛莹心最后在大夏,会如则天皇帝般成为一代女王吗?   ※※※※※※※※※※※※※※※※※※※※   【注】:出自北宋张伯端所撰的《悟真篇》   不可能阶梯也就是彭罗斯阶梯(Penrose stairs)。   今天的更新来啦!   明天继续万更哦。   爱你们哟! 第39章   如今看来, 薛莹心不但狂妄至极, 更是不甘心只做人间的帝王, 她、她还要去做那长生不死、法力无边的菩萨!   而按照《凤临天下》上所写,那薛莹心本是从一个修真.世界意外穿越到了大夏,其之前乃是一名散修。   “啊!”这时, 林若渔突然灵光一闪。   她倏然想起, 那日,那个单长老带百万修士冲上灭世峰,原本是想趁江临渊飞升之际, 将其诛杀。却没想到,反而被江临渊用最后一道天雷反杀。   在这个过程中, 她记得有位女修甚是引人注目。   那名女修身材修长,黑衣凌冽,也是第一个识得他们中了江临渊的计谋。   林若渔依稀记得, 那单长老叫她似乎是……莹心仙子?!   若薛莹心便是五百年后的莹心仙子穿越,若叶大陆奇特无比, 各种功法无数, 佛修、道修、体修、妖修、魔修更是比比皆是。薛莹心为求长生而做出那些骇人听闻之事,也是没有可能。   只是……那薛莹心也跟着一同穿越回来了?!   “怎么了?”这时, 江临渊察觉到了他家小鱼的异样,不由的低声问道。   “先、先生……”林若渔哆哆嗦嗦道,“你对莹心仙子这个称号可有印象?”   “莹心……仙子?”江临渊闻言蹙起了眉头。   他的人生如此漫长。再加之当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他早已对人心失望, 又如何会把心思花在什么女修的身上?   之后, 他登上了魔尊之位,放眼天下,无人可与之匹敌。虽然有众多女修,对其趋之如骛。可惜那时他早已清心寡欲,活的好似受戒的老和尚一般。   再后来的五百多年过去,他更是如孤家寡人,越活越没人气,真正是到了古井无波、万事不盈于心的境界。   他如何会记得一个小小女修的称号?   “没印象。”江临渊道,“你怀疑薛莹心就是那莹心仙子?”   “嗯嗯!”   林若渔忙点头,并且提醒江临渊,那日灭世峰上的莹心仙子。   江临渊依然对她毫无印象——反正杀都杀了,他又何必对一个死人留有印象。   “先生……你说那莹心仙子是不是为了报复你,才引诱你、我到这地宫来的啊?”   先生生的妖孽,连她见了都忍不住砰砰心跳,也难保其他人被美色所迷,色令智昏。不过……林若渔刚说完,立时又推翻了这个推测:   “那也不对。她又怎么会知道我们俩偏巧会穿越到五百年前呢?”   林若渔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越想越玄乎,脑子都要炸裂开来了。   江临渊却显然对此不屑一顾:“无论是与不是,我们打将进去,不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旋即,江临渊二话不说,大步向前,很快便行至了大殿门口。   巨掌一挥,殿门便应声而开!   一道金光伴瞬间随着佛音袅袅而来,鲜花满地铺就一条通天大道。   恍恍惚惚之间,林若渔似乎看到了甬安公主府。   朱漆大门、金色铜钉,汉白玉大狮子分列两旁……   “宝儿、宝儿快过来!”   耳边突然传来了那温柔、悦耳的声音,更是如此熟悉。只那一声宝儿就让林若渔忍不住鼻酸。   随即,抬头看去,林若渔便只见一位美貌纤细的女子站在公主府的门口。身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梳着朝云近香髻,笑容恬淡,正朝着她微微俯下身,并张开了双臂。   “宝儿,你这是去了哪里?让娘亲一阵好找!宝儿,快到娘亲这里来。”   “娘亲……”   林若渔忍不住就想上前,可是,下一刻她就忍住了。   不对!   他们明明还在若叶大陆,还在那个高耸入云的宫殿之中,她的公主娘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她若是如此这般不明不白、莫名其妙的离家出走,回家时,等待她的定是她公主娘的滔天怒火、与堪比河东狮吼的咆哮。   她的公主娘怎么可能还如此心平气和、温柔笑语?!   假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   就如那日在山洞之中,那个假的“昊空大师”要欺骗江临渊过去一样,都是假的!   那美貌女子见林若渔始终不肯过来,还捏起了一块真丝帕子,一耸一耸的擦拭起了眼泪。   “宝儿,你怎么了?你连娘亲都不要了吗?”   呵呵……   林若渔闻言心中冷笑,她的公主娘只是外表看起来柔弱罢了,她的内里可住在一个比一般男子还要强悍千百倍的坚强心灵。   ——她才不会如此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唧唧呢!   这要是让她公主娘知道,扮演她的人演技如此拙劣,可能早就撸起袖子开干了!   “先生……”   林若渔俯下身去,在巨兽的耳边悄悄说道,“先生看得出这是什么迷阵吗?”   江临渊眼眸微眯,方才乍一看到那甬安公主府,他还怕他家小鱼中计,却没想到她竟然能如此清醒,完全不受外界的影响。   他家小鱼果然七窍玲珑、聪慧过人!   “那是自然!”江临渊二话不说,直接朝着那公主府冲了过去。   “呀——”   那美貌女子瞪大了双眼,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喊叫。   随即,整个甬安公主府便如大厦将倾,瞬间化作一片流沙,在林若渔的眼皮子底下烟消云散了。   与此同时,佛音戛然而止,宫殿轰然倒塌,鲜花也化作一片飞灰。四周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原来方才一切都是幻影,他们依然身处地宫。   “噗——”   这时,突然一声轻响,绑在林若渔头发上的蝴蝶结,忽而化成了翻飞的银白小蝴蝶,清清灵灵的就朝着黑暗处飞去。   “先生……”林若渔好奇道,“它要飞去哪?”   银白小蝴蝶乃是江临渊灵力所化,对四周灵气变化最为敏感。它突然飞了出去,显然是前方有大量灵气聚集的情况。   “上去看看。”   话音刚落,那巨兽便迈开了步伐,缓缓的跟了上去。   周围虽然还是漆黑一片,但只要在先生身边,林若渔便觉得十分安全。她坐在先生的背上,稳如泰山,不由的想起先生方才问她,要不要抓个坐骑。   啊!难道……先生是自己要给她当坐骑?!   天哪,那可是罪过!罪过了!   林若渔要不是怕自己拖了先生的后退,否则是绝对不会如此堂而皇之的坐在先生背上的。   哎呀,她要如何不露痕迹的婉言谢绝先生,才不会拂了他的美意?   林若渔微微蹙起了眉头,一时之间倒是想不出办法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身下的巨兽忽而停住了脚步。林若渔抬眼看去。   “这——”   远处似有一座山,其上有一条山脉正在散发着幽幽的荧光。那光芒澄澈透亮,随之而来,四周的空气也是新鲜清冽。   令人闻之便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先生、先生……”林若渔激动地指着那山脉,“那些都是灵石吧!”   江临渊眼眸微眯,果然没错,这落日山附近的确有一条没有被世人发现的灵石矿。   他会留在靠山村,并且夜探山神庙,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这座灵石矿。   呵呵……这靠山村让他家小鱼受了如此多的惊吓,受了如此多的苦,他将这灵石矿占为已有,也不过分吧?   江临渊面沉如水,缓步向前。   这时,银白的灵蝶在灵石矿上飞舞了半天,又屁颠屁颠的飞了回来,绕着林若渔转了好几圈,那邀宠之情溢于言表。   林若渔唇角微勾,又摊开了手掌。   那灵蝶就停在了她的掌心之上。透明的翅膀微微颤动,简直美不胜收。   “真乖,素素真漂亮。”   “素素?”江临渊闻言挑起了眉头,“你给它起的名字?”   “嗯。”林若渔拿指尖拨弄着小蝴蝶,“银装素裹分外娇。先生,你看,素素这个名字,多配它。”   素素得了名字,兴高采烈的在林若渔的身边翩翩起舞。   江临渊一挑浓眉,似笑非笑道:“在这若叶大陆,可不要随意赐予他人名字。”   “嗯?”林若渔不明就里。   她依稀还记得当初先生想要给她起名呢。那时,他告知她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先生都还有些失落呢。如今怎么又不能起名字了?   江临渊没有回答她,而是很快地就来到了那片灵石矿前。   明亮的灵石矿就在眼前,林若渔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好似充满了活力。   手心中处痒痒的感觉更加明显了,那是她的木灵根灵力在蓬勃生长的感觉!   好棒呀!   林若渔叹息着睁开眼睛,随即,更是发现那条灵石矿旁原来开满了一朵朵金色的莲蓬。   那些莲蓬与那时阿蛇拿过来给她吸收的金莲蓬一模一样!   显然阿蛇就是从此处采了金莲蓬给她的。那么,这条灵石矿与阿蛇有什么关系吗?   “没想到此地竟然还有伴生金莲。”江临渊漫不经心的说道。   “先生,此话怎讲?”好学的林若渔立时竖起了小耳朵。   先生是个好先生,学识渊博,不厌其烦。   不过,这份耐心也仅仅只给他家小鱼一人。   原来,在这若叶大陆之中,灵石按照其蕴含的灵气数量、灵气的纯净程度,被分外上、中、下三等。   下等灵石灵气稀少、且含有杂质,中等灵石中灵气数量多,且更纯净易吸收。一块中等灵石便相当于十块下等灵石。   而相交与中等灵石,上等灵石更是难得。因为其可能根本没有含有多少杂质,整颗灵石都可以被完美吸收。所以,简直是修真的圣品。   这一块上等灵石相当于十块中等灵石。   而江临渊那日丢给林若渔吸收的,便是一袋子中等灵石。   除了这上、中、下三种品阶的灵石外,这若叶大陆之中更有一种极品灵石。此灵石无需炼化,便可直接入药,乃是灵石的极品。   此等灵石极为罕见,传说其灵石矿旁往往伴生着金莲蓬。   而这些伴生金莲因为与灵石矿朝夕相处,身上已经被灵石上的灵气所浸润,所以,往往产出的金莲蓬上也蕴满了灵气。更有治病救人,清净灵台的作用。   是若叶大陆之中,高阶灵植,极其难得。得一朵,便可制十粒上品清心丹。   “……却没想到此地竟然有如此之多。”见多识广的魔尊此时也不由惊叹了一句。   林若渔闻言默默地低下了头去。   她一口气吸收就完了那么多金莲蓬上的灵气,这不是暴殄天物了嘛!   不过……   “那如此说来,这条灵石矿,是极品灵石矿咯!”   林若渔说着,眼睛都亮了——极品,听起来就超级厉害啊!   江临渊却眉头微蹙,显然心中另有疑惑。   五百年前,这若叶大陆几乎没有多少灵石矿现世。   他记得后来公山家族从落日山上找到一条灵石矿便引起了轰动。盛传是公山家族受天道庇佑,才能得此宝藏。   而当时,那条好不容易此现世的灵石矿明明是普通的下等灵石矿!   雪白巨掌之中倏然探出尖锐的指甲,随手捻起一块散落的灵石……   观其成色,不过是普通的中等灵石,又何来的伴生金莲?   这座灵石矿,果然有古怪!   旋即,江临渊散出神识,他便倏然发现那灵石矿下,竟然压着无数虚弱的魂魄。   面沉似水,巨掌一挥。   “轰隆隆——”   巨响过后,那灵石矿下倏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坑洞。   垂眸看去,赤红眼眸猛然一缩。江临渊瞬间回过神来,想去掩住他家小鱼的眼睛,却已经太迟了。   “这、这、这……”   林若渔观之,上下嘴唇都打着颤,一张小脸已经惨白。   只见,那小小的坑洞之中,竟然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尸骨。皑皑白骨互相交错,几乎已经分辨不清你我。这数量之多,简直不计其数。   而除此之外,白骨的旁边是一个一个密封的小罐子。   凝眸看去,那每个罐子里,都分辨装着眼珠、耳朵,以及舌头!   “呕……”   林若渔干呕了一声,又用力的掐了一下手中的虎口,才不至于让自己厥过去。   随即,她便听见江临渊低沉稳重的声音:“别怕。闭上眼睛。”   “我、我、我不怕!”   小姑娘不肯闭上眼睛,只哆哆嗦嗦的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而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先生,那、那些是不是就是百年来靠山村中被祭奠山神的女孩子的骸骨……?”   江临渊眼眸幽暗,许久才道:“是。”   “那这个呢?”林若渔举起了小手,指着不远处的坑洞。   “嗯?”   江临渊眼眸微抬,随即,便见到在那坑洞的最中央,被皑皑白骨掩埋覆盖的下方,似乎有一个黑色的铁盒。   那铁盒只露出了黑色的一角,便有粘腻浓稠的液体从中渗透出来。   这些液体在白骨与小罐子周围缓缓流淌,禁锢着那些虚弱的魂魄,使其无法从中逃脱。   可真是个阴毒无比的法阵。   江临渊不动声色:“不过是催动法阵的介质罢了。”   “……”   林若渔表示听不懂。   “那我还是拜拜她们。”   林若渔也不等江临渊阻止,便挣扎着抓着那银灰色的长长毛发,从巨兽背上爬了下来。并鼓起勇气对着坑洞拜了拜,低声喃喃道:   “谢谢你们之前救我。先生说有办法可以让你们转世投胎,可是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不过,虽然我现在还没什么能力,但是我会努力加油的……”   巨兽顶天立地,低垂着眼眸,默不作声的由着她拜。   随即,他却诧异的发现随着他家小鱼的碎碎念,那些伴生金莲更是开的花团锦簇、美不胜收。而与此同时,金莲旁边的灵石的成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的澄澈完美。   原来如此……   说什么山神娶妻全是借口,其实就是用那些女孩子的冤魂催生出伴生金莲,从而改变整个灵石矿的成色。   仅仅为了这一条灵石矿就如此大费周章、草菅人命,布下这骇人听闻的禁阵。呵呵……这幕后之人简直可以说是丧心病狂了。   “先生……”   这时,江临渊察觉到一只软糯糯的小手,轻轻的拉了拉他的长毛。   垂眸看去,原来是他家小鱼拜完了坑洞里的女孩子们,对着他欲言又止。   “嗯?”   江临渊何尝不明白林若渔心中所想,她大抵又想让他帮助他们转世投胎了。   果然,随即,那林若渔便小小声道:“先生,你能帮帮他们吗?”   小姑娘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水汪汪,此时正眼巴巴地仰着小脑袋看他,真的可以说是非常可爱了。   “帮他们自是可以,但于我却有什么好处?”江临渊却淡淡道。   “好处啊?”林若渔倏然低头看了看自己,却发现自己孑然一身,身无长物,“这……”   巨兽却在这时忽而低下头去,那毛茸茸的大脑袋直接凑到小姑娘的眼前。一双赤红的猫儿大眼,更是睥着这小小的姑娘:   “本座尚还缺个端茶递水、翘腿捶背的小丫鬟。你觉得你可以胜任吗?”   “这……”林若渔闻言愣了一下,许久才咬咬牙道:“可以。日后、日后便有我来服侍先生!”   “呵呵……如此甚好。”   巨兽挑眉,昂然抬头道,   “那日后你便片刻不能离本座左右。要听本座的话,乖乖呆在本座的身边。本座让你往东,你不可往西。你还要日常观察本座的需求,积极主动一点,你可明白?”   “……明白了。”   林若渔极小声的应道,又用力吸了吸鼻子。   所谓君子一诺千金。   她永安小郡主既然答应了,便会努力做到的。   只是……她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这卖身契还捏在他的手里。终究还是有点伤心。   于是,白皙漂亮、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站在幽幽灵光之中,眼波盈盈,好似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江临渊低头看着她,有一瞬间的心软。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只不过是吓她的。   可是,又一想到她竟然为了那些陌生人就敢这么答应他。那也就是他了,若是其他人,那还如何了得!   是该让她得些教训,方才知道若叶大陆的生存不易!   所幸他就先把她定下来,省得到时候被人骗了去。   思及如此,江临渊便硬起了心肠。   雪白的巨掌之中倏然伸出了锋利尖锐的长指甲,在林若渔的眉心处轻轻一点。   银白灵光闪过,林若渔只感觉一道雄厚磅礴的威压扑面而来。随即,她的额头上便被打下了一个小小的、水滴状的印记。   清清凉凉的感觉,鼻端还似乎能闻到冰雪的气息。   林若渔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打在此处,倒是有点像点在额间的花钿呢。   下一刻,那印记微微的闪烁了两下,便瞬间消失了。   江临渊收回眸光,直接吩咐林若渔去捡些灵石过来,用于他布置法阵。   “哦哦!”   林若渔见江临渊肯帮忙,立时摸着自己的额头,便去捡灵石了。   整条灵石矿脉都在此处,俯仰间皆是灵石,林若渔捡着捡着又开心了起来。   白皙指尖一触碰到一颗灵石,立时便感觉到神清气爽。徜徉在如此多的灵石之间,微微眯起眼睛来简直就是享受!   可等林若渔再睁开眼,就见到了江临渊一言难尽的眼神——她又不知不觉地把灵石上的灵气给吸收完了。   林若渔:“……”   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控制。   而且,多吸收灵力,不是有助于提高修为吗?那她早点筑基,早点升级,那是不是就可以早日破碎虚空,回她的大夏去了!?   江临渊一眼就看出了他家小鱼心中所想,他垂下眼眸,懒洋洋道:   “修真一事,讲究欲速则不达。打好基础乃是修真的关键。一味吸收灵气,而不加以炼化吸收,无疑于沙地建房,无根无基。”   林若渔悄悄的撇了撇嘴。   “而且,筑基之后,便容颜不变。你如今尚且年幼,一旦筑基,便永远保持此番模样,你可愿意?”   “啊?!”林若渔这一听连忙摇头,“那我不要!”   无论是她的公主娘还是商人爹爹,都是大夏有名的美人儿。她自是期待自己长大后的样子。若是一直都是如此这般小豆丁的模样,她可是要哭了。   “那你便要学会控制。”江临渊淡淡道。   “嗯嗯!”   林若渔忙不迭点头,乖巧又上进。   随即,江临渊简单的跟林若渔将了如何控制自身灵力运转的法门。   可能林若渔于修真一道果然有天赋,江临渊只稍一点拨,她便能举一反三。   这又让江临渊为之侧目。   于是,这一猫、一鱼交谈甚欢,即使在这幽暗的地宫之中,也显得十分温馨愉悦。   江临渊懒洋洋地看着面前忙忙碌碌采集灵石的小姑娘,心口不知不觉变得柔软而温暖……   很快,林若渔便将灵石放在了坑洞旁、江临渊要求的方位。   “好了!先生。”   她欢快喊道,同时几不可见的扣了扣自己的掌心。痒嗖嗖的,总让她想笑。   “嗯。”   江临渊低低的应了一声,便要凝聚灵力催动法阵。   “轰隆隆……”   就在这时,远处忽而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就似庞大而沉重的东西就要过来了!   旋即,“吼——”   有一团粘腻浓稠的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江临渊所化身的巨兽吞没。   蛇唾!   是上古凶兽肥遗的蛇唾!   那东西有剧毒,稍有不慎,便有生命危险。   终于来了。磨磨唧唧,等得本座好生心焦。江临渊如是想,巨爪一伸,立时将站在一旁的林若渔,搂在了怀中。   ——就像极了护着鸡崽子的老母鸡。   赤红眼眸低垂,便见他家小鱼闭紧了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就如脆弱蝶翼。   罢了。   银白灵力一弹,一只小木盒应声而落。   再次被木盒中放出的决明与辛夷尚且心有余悸,但是,在见到林若渔的瞬间,都诧异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是谁?!   “去保护她。”江临渊沉声吩咐。   “……是!”   决明与辛夷摇摇晃晃,几乎迎风而长。不消片刻,就已经长成了之前小童子的模样。   他们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口中念念有声,直接在林若渔的周围就布下了一个防御结界。   林若渔檀口微张,望着眼前的景象,觉得似曾相识。   随即,只见那巨兽缓步上前,凝聚灵力,赤红眼眸微微眯起,伸出巨爪用力一挥。   黑雾倏然如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砰砰砰——”   那黑雾之上突然凝结起无刷银白的光芒,从内部直接如蜘蛛网一般裂的四分五裂!   下一刻,眼前倏然突然一亮。   ——那粘腻浓稠的黑雾就这么被江临渊强行破坏掉了!   林若渔还来不及高兴一下,又只听见“轰——”的一声,震耳欲聋,如同山河迸裂。   从那消散的黑雾之中,有无数黑色的物体,噼里啪啦的就掉落了下来。   林若渔吓了一跳,定睛看去,便见到那一盘盘黑色的物体都是蛇!   无数条黑色的蛇,足足有碗口粗细。盘桓在一起,嘶嘶的吐着红色的蛇信。   只这一眼,就足以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可这显然还不够,因为林若渔更是发现,那些蛇之中,竟然有一些是一首两身!   ——那扁平、恐怖的黑色蛇头看,直接分列开了两条黝黑的蛇身!   而且,那些蛇首之上都是那猩红的、密密麻麻的眼睛!   她、她终于明白了,她先前听到的“屑屑索索”的声音,原本就是蛇群爬行时发出的响动。   而村中、以及迷宫中蜿蜒泥泞的道路,也是蛇群爬行是留下的痕迹!   而她在薛家祠堂旁的大宅子见到的重重叠叠的盒子都是用来养蛇的!   她看到的那些眼睛,就是这种一首二身的怪蛇的眼睛!   恍然大悟,这一吓可非同小可,林若渔差点撅了过去。   还是决明一看她不对,急急忙忙地翻出了一只小玉瓶,里面装着的是他原本用来养天池小鱼剩下的晨露。   这晨露乃是他与辛夷从天山之巅采集来的,最是纯净圣洁。   天池锦鲤天下无双,娇贵无比。决明与辛夷自是养得小心翼翼,平日里,吃的、喝的都是精挑细选的。   魔尊江临渊又极有财力,势力更是遍及整个若叶大陆,他想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于是,这天山之巅的晨露虽说是难得至极,但决明还是屯了许多。   而这主人让保护的小女娃,决明与辛夷从未见过。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一见到她,就产生了一种很熟悉,又忍不住想到亲近的感觉。   所以,决明一看林若渔害怕,想也不想,就将那小玉瓶塞到了林若渔的手里。   林若渔:“……”   “你、你喝点……”   被那漂亮的小女娃看了一眼,决明整张脸都红了,结结巴巴道,“喝了就不害怕了。”   “哦……谢谢。”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在耳边,决明的脸都快要滴出血来了。   “不、不客气!”   辛夷见状,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把他原本想要拿出来的、装着朝花的玉盒又收了起来。   林若渔自然是知道他们俩的身份的,打开了玉瓶的塞子,便闻到了一股甘冽清冷的气息。   也不知怎么回事,林若渔竟然觉得那气息十分熟悉,好像千百年来,她身边就一直萦绕着这种气息一般。   这一想法一出,林若渔便感觉有些啼笑皆非。   ——她才多大啊,哪来的什么千百年呀。   真是醉了。   林若渔饮了一口晨露,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舒服多了。   再透过那结界往外看去,也没那么害怕了。   此时,江临渊所化的巨兽背对着她,那银灰色的毛发无风自动,威风飒飒的模样,犹如杀神附体。   而他的面前却是密密麻麻的黑蛇蠕动盘桓,更是成群结队的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不自量力。”江临渊一声轻嗤,巨爪拍下。   只听见“轰——”的一声,那些蛇群瞬间便被拍散成了四分五裂。   一地断裂的蛇身在地面上翻滚,而后,渐渐没了动静。   打完了?   林若渔瞪大了双眼。先生真是好生厉害,若她有幸能学得先生的皮毛,自然不会再惧怕,才有能力在这若叶大陆之中生存。   林若渔如此一想,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巨兽猛瞧,恨不得立时从他身上能看出修炼的窍门来。   而就在这时,突然从地宫深处传来了鼓掌声。   “啪啪啪——”   随即,一个黑袍人提着一盏碧绿的灯笼,从黑暗之中缓缓的走了过来。   他边鼓掌,边狂笑道:   “好好好!本尊还只当是什么小猫、小狗的溜进了神殿之中,吵吵闹闹的扰人清梦。如今一瞧,呵呵……还真是不得了啊……”   那声音粗哑难听,就如含着一口浓痰,似男非女的,只听一句,就忍不住让人毛骨悚然。   “林氏国有珍兽,大若虎,五彩毕具,尾长于身,名曰驺虞,乘之日行千里。”【注】   “呵呵……没想到,这小猫儿竟然还是上古祥瑞——仁兽驺虞!”   林若渔听到这话,立时心念一动,原来先生身上流淌的竟然是驺虞的血脉!   她依稀记得曾在七王爷的藏书馆中,有读到过关于驺虞的书籍。据说,驺虞性如霹雳,爱憎分明。乃是惩强除恶、捍卫正义的上古仁兽。   可是,这明明是代表光明的上古仁兽,可五百年后,又落入到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地步?   这五百年,在先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且不管林若渔如何猜想,那厢黑袍人还在喋喋不休。   “不过本尊观之,你这驺虞似乎未能完全进化吧……五彩毕具,为何在你身上只得灰、白两色?另外你的翅膀呢?日行千里的翅膀去哪里了?”   “啧啧!本尊只当有幸得见如此珍贵的上古祥瑞,却没想到居然只是个进化不完全的废物……”   “闭嘴。”   一直沉默不语的江临渊,瞥了一眼眼巴巴的站在防御结界中的小鱼之后,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一个废物也够让你的百年计谋付诸东流。也够让你焦头烂额、狼狈不堪了。对吗?圣使。或者本座应该称呼你为……周大娘。”   话音刚落,雪白巨爪一挥,黑袍人根本措手不及。身上的黑袍立即化成齑粉,只留下一具犹如骷髅一般的躯体站立在大殿之上。   看其面容,的确就是先早在村中对林若渔照顾有加的周大娘!   怎么会?!林若渔倏然一惊。   “你?!”   那圣使被骤然掀开了黑袍,也是猝不及防。不过,她很快便回过了神来,突然探出猩红分叉的舌尖,飞快地舔了舔嘴唇道:   “呵呵……驺虞血脉真是好生厉害!本尊更是欢喜。”   她说着,扯了扯周大娘的脸皮,又指着林若渔,道:   “这普通老妪的皮囊终究是残破了些,本尊观之,那女娃儿倒是甚为漂亮。不若……本尊剥了那女娃儿的皮。而你就跟着本尊吧……”   江临渊赤眸微眯,轻嗤了一声:“你连小小一村凡人都无法掌控,装神弄鬼之下,还有这许多的漏网之鱼。就你这丁点能耐,还想让本座跟着你这个行尸走肉,简直天方夜谭。”   “你!你!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圣使闻言,瞬间恼羞成怒,用力的将手中的碧绿灯笼往下一摔,大喊道,“吾的子民还在?圣主有难,还不速速前来!”   话音刚落,忽而“屑屑索索”之声又起。   林若渔倏然瞪大了双眼,随即她便见到,从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手提碧绿灯笼的靠山村村民。   与她之前悄悄跟随他们过的一段路的境况不同,此时,这些村民目光涣散,行动迟缓,与一具具腐尸没有半点分别。   他们缓慢的行至圣使面前,瓢泼大拜,并且,齐声大喊道:   “圣主泽被苍生,圣主洪福齐天!”   “圣主泽被苍生,圣主洪福齐天!”   他们喊得癫狂,简直可以称为欲/仙/欲/死。更有甚者,其中有人“啪嗒——”一声,自袖子中掉落下了一截残破的手臂,瞬间就在林若渔的眼皮子底下化作了一段白骨骷髅。   这、这、这骷髅手臂!   林若渔倏然想起那时她与阿蛇在迷宫之中,被人抢走金铃铛时,那黑暗之中的人便是有着如此这般的骷髅一眼的手臂!   由此说来,那金铃铛就是那个披着周大娘的皮的圣使所为!?   思及此处,林若渔连害怕都顾不上了,眼巴巴地贴着防御结界,恨不得自己也能冲将上去。   决明与辛夷原本还怕这漂亮的小姑娘看到如此恐怖的景象,会吓晕过去。却没想到,她镇定如斯,甚至还带着几分好奇与激动。   呃……决明对着辛夷挑了挑眉,这小姑娘傻大胆,真是与主人太配了!   辛夷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随之那些靠山村村民山呼海啸般的跪拜,从他们身上有犹如蛛网一般的黑色丝线缓缓的渗出,很快就被他们手中所提着的碧色灯笼吸收。   不消片刻,那碧色灯笼中的红色蜡烛越发的明亮,几乎就要闪瞎了林若渔的眼睛。   也就在这一刻,那些原本被江临渊一爪子拍断的古怪黑蛇突然蠕动起来,就和蚯蚓一般裂开的残肢有忽而长出了新的躯体!   “嘶嘶——”毒蛇吐信之声不绝于耳。   眼见着那些跪拜着的村民像被吸干了养分,而蛇群却是倏然恢复活力,甚至比之前更是壮大了许多!   原来、原来……那些村民的身体就是养蛇的容器。而那些碧绿灯笼就是人与蛇之间养分转化的媒介!   林若渔站在防御结界之中,面似寒霜。   没想到这些村民妄求长生不老,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真是可悲、可叹、可伶……   不!林若渔一点都不可怜他们!   他们会有如此下场,都是活该!   蛇群在圣使的身前集结盘踞,“嘶嘶……”之声不绝于耳。圣使见状仰天大笑:   “不过就是一个没有完全进化完成的废物,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本尊当是何方神圣,引得人草木皆兵,如此紧张。罢了,就让本尊将你们俩拿下,一并交过去,也算是大功一件!哈哈哈……”   圣使笑得嚣张,几乎不可一世。她用手一指江临渊与林若渔,恶狠狠道:“把他们俩抓起来!”   话音刚落,蛇群便如乌云一般,伴着黑色浓雾,气势汹汹翻滚过来。   “呵呵……”   江临渊堂堂魔尊,岂会怕这些东西。他刚刚想迎头而上,忽而耳尖一动停下了脚步。   如此一来,圣使在后方更是发出犹如夜枭一般的嚣张笑声:“废物!现在怕了吧!”   ※※※※※※※※※※※※※※※※※※※※   【注】:出自《山海经.海经.海内北经》   以后,看谁给谁斟茶倒水、捶腿敲背!   明天靠山村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林小鱼与江大猫就要展开新的征程。   明天万更继续,记得来玩哦。   爱你们哟! 第40章   可是,很快, 圣使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 在那伴生金莲灵石矿前的坑洞之中, 忽而升起了袅袅幽光。浅淡的幽光犹如女孩子们温柔的目光,可此时却融合在一起,凶猛的朝着蛇群冲了过去。   耳边隐约传来呼啸之声,蛇群一下子就被那幽光所冲散, 溃不成军。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不过是最低等的魅, 如何能够冲破肥遗蛇阵!不可能——”   圣使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叫嚣着,“上啊!你们给本尊上啊!抓住他们!”   可是, 无论她怎么喊叫,蛇群还是七零八落, 甚至还畏畏缩缩想要向后退去。即使有圣使的极力驱使, 那些蛇群却是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屁滚尿流般的四散奔逃。   “怎么回事?!”圣使不明就里, 放声狂吼。   而林若渔站在防御结界之中,却看得分明。   那蛇群所有的养分都是从靠山村村民身上获得,原本那些村民都极为不愿意。如今一看到那些从坑洞之中飘出的幽光。村民的脸上更是展现出了恐惧、内疚之色。   因为这些被祭献的小姑娘们,完全就是他们的亲人啊!是他们亲手把这些女孩子送入的虎口之中!   在之后那些漫长的岁月里, 他们虽然无所事事, 悠闲平安度日,但难保午夜梦回之际, 倏然想起他们的所作所为。倏然想起那些女孩子的音容笑貌。他们难道就没有内疚、懊悔之心!   如今, 他们乍一见到了坑洞之中那些女孩子的惨状, 再加之倏然发现他们自身也是被人所利用。面对此情此景,他们哪里还肯再给蛇群提供养分。   这蛇群,一首二身,乃是上古凶兽肥遗的幼体。之前被江临渊一掌拍散早就已经知道他的厉害,此时又突然少了养分,自然战战兢兢、萌生退意。   “该死!该死!”圣使又惊又怒,裂开了大嘴狂吼,“薛静好!薛静好何在?!”   气急败坏的吼声响彻整个地宫,半晌,那薛大姑才从人群堆里,战战兢兢地钻了出来。   “你?……”   圣使没多久前才见到那薛大姑,更是赏赐了圣力给她。那时的薛大姑肤白貌美,体态年轻,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   可是如今再看,那薛大姑形容枯槁,状似骷髅,似乎下一刻就要散架了。   “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这般模样?!你的圣力呢?!真是没用的东西!”   圣使大声呵斥,“本尊赐予你皮囊,就是为了让你管好村民、管好那些低贱的东西!还不快让那些最低等的魅听话!快去!”   “是!是!圣使恕罪!圣使恕罪!”薛大姑——薛静好唯唯诺诺的应道,与之前在村中那趾高气扬的模样简直有天壤之别。   随即,她便弓着背颤颤巍巍来到蛇群之前,口中念念有词。   “砰——”“薛大姑”的肉身轰然倒地,从她身上升起了一道黑色的幽光,凶狠的朝着那些女孩子冲了过去!   与女孩子们那浅淡温柔的幽光相比,薛静好几近凶猛,试图吞噬一切。   而就在这时,从远及近突然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林若渔焦急朝外张望,就见到那个村中所见的那个疯女人冲了过来。   那女人如今已经打扮的干净利落,身上的新娘服也是穿的整整齐齐。   她看着地上跪趴着的村民,与缠斗的薛静好与女孩子们。   “百年恩怨,今日终得了结!”   话音刚落,那女子也倏然化身成一道幽光,冲进了战局之中。   有她的加入,情况倏然变化,属于薛静好的那道光,渐渐无力与团结一心的女孩子们对抗。   “你们、你们这群疯子!”薛大姑声嘶力竭的声音响彻整个地宫,“薛寿!薛寿!快帮我!快救我——”   靠山村的村民们趴俯在肮脏的地面之上,战战兢兢的互相交换着眼神,却依然抿紧了唇默不作声。   “你难道忘记了我们百年前的誓言!你怎么可以如此薄情寡义,忘恩负义!?薛寿!薛寿——”   喊叫之声,声声入耳。即便是如此,那薛寿依然混在村民当中,不为所动。   “好好好!你个薛寿!你无情就休怪我无义!”属于薛大姑的光越来越孱弱,就快要消失不见了,“当年,说什么魅虚大王乱世,薛家村无以为继,只得将我祭献给了落日山山神,谋求山神庇佑一村村民……其实,这些都是骗人的!”   薛大姑性格泼辣,此时恼羞成怒,一下子把当年薛寿的计谋和盘托出。   原来,一百年的魅虚之乱,只在中原、南屿、西荒之地。   而薛家村处在东海地带,本可避过灾难。薛寿为了谋求长生不老,以躲避灾祸之名,怂恿薛家村之前的老村长把全村搬迁到了落日山下。   可这落日山偏偏是魅虚出没之地,其后果便连累全村被魅虚围困,几乎全村人皆要丧命。   这时,薛寿便大义凛然的站了出来,将他的未婚妻——也就是当年的薛静好祭献给了山神。   其实,这一切都是薛寿的计谋,他早已跟落日山山神做了交易——山神助他长生不老,他便将自己的魂魄,以及薛家村全村村民的魂魄作为山神的仆役,供其驱使!   这话一出,不只是站立在防御结界之中的林若渔感到震惊,那些趴俯在尘埃之中的靠山村村民也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们齐齐的将目光汇聚到了人群的中央。   ——村长薛寿所跪拜之地!   那薛寿此时虽然与其他村民一般也是跪趴在地上,但他的面容年轻,似乎方才肥遗蛇群汲取养分,对他来讲毫无影响。甚至,他看起来比他身边的儿子薛小七还要年轻、健壮!   他一动不动,对薛大姑的叫嚣充耳不闻,对村民们审视的目光也无动于衷。   他太安静了,静默的简直可怕!   “……是、是村长吗?”   “是村长跟山神做了交易?欺骗了我们一百年!?”   “可是村长并不是山神最信任的人,那次山神不是还把村长的圣力给了薛大姑……”   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   村长薛寿在薛家村有着百年威信,在村民心目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积威深厚,这并不是轻易可以打破的。而且,靠山村村民不事劳作已久,思维僵化、行将就木。   薛大姑看起来乍一揭露所谓的真相,又有多少村民会去思考、会去辨别、会去信任她所说的话?   林若渔默不作声的注视着这一切,心中隐隐约约地划过一丝念头。但那念头太快,稍纵即逝,让她拿捏不到。   那不远处,金莲摇曳,属于女孩子们的幽光更甚,渐渐就要将薛大姑吞没。   “我死了,你们一定会付出代价!我死了,你们一定会后悔……薛寿——”   薛大姑不甘心的嚎叫着、嘶吼着。   林若渔见状,忽而心头咯噔了一下,不由扬声喊了一句:   “等等……让她说,让她说完。”   这时,幽光微微一顿,随即竟然好似听懂了林若渔的话一般,放松了对薛大姑的制约。   “啊——”   显然,薛大姑完全没有想到那些女孩子竟然会听林若渔的话,也完全没有想到林若渔竟然让他们放开她。她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那站在防御结界中小姑娘。   小姑娘白皙漂亮,乌黑的头发上扎了一个银色的蝴蝶结。她的眼神明亮温暖,干净澄澈,一看就是被人保护地很好的样子。   当年——百年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曾是如此单纯美好的样子?   “呵呵呵……”薛大姑突然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薛寿啊,薛寿……你竟然真的会如此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   当最后的一丝幻想破灭,一切都万念俱灰,薛大姑口中喃喃,只道当年她也是为薛寿所骗。   薛静好乃是一介凡人,没有灵根,无法修真。而薛寿乃是冰灵根单灵根体质,却苦于一直无法筑基。他将原因归结于没有仙门、世族的资源,也没有仙长的支持。   后来机缘巧合之外,薛寿得了一个神仙的赏识。   神仙对他说,只要有人诚心为他奉献、甘心成为神仙的仆役,那神仙就会赐予薛寿不老不死的仙法。不但让他、让薛静好、跟可以让整个薛家村从此以后免受轮回之苦!   而被祭献的薛静好只要待薛寿修成正果,他就求得神仙的允许,把接她回来,共享天伦。   “我为了你……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我好不容易从神庙逃回到了村中,我以为我终于安全了,终于有人帮我遮风挡雨,可是,我看到的是什么?!你回报我的又是什么?!”   没了女孩子们的制约,薛大姑的身形渐渐凝聚。她就站在众村民的跟前,形容萧瑟,状似骷髅。她举起如同白骨一般的手,遥遥指着跪在地上的薛寿道:   “你不但早已娶亲生子,而且,还长生不老、永葆青春。而我从小到大的薛家村,满村游荡的都是一些行尸走肉,这一切、这一切竟然是我用我的命换来的。”   “哈哈哈……长生不老、长生不老,多么的可笑!”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注】   痴心女子、负心汉,古就有之。林若渔默默地听着薛大姑的话,若有所思。   江临渊眉头微蹙,下意识将时刻关注着黑袍圣使的视线,转向了他家小鱼。   他家小鱼尚且年幼,听不得这些乱七八糟的儿女情长。若是知道那女人如此呱噪,早知道他就该取她性命,一了百了!   还在抹泪的薛大姑此时突然背后一凉,似是被什么凶兽给盯上了。她忍住恐惧想要回头,随即,又转念一想,她都快要烟消云散了。她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于是,薛大姑大喘了一口气,继续疯狂喊道:   “薛寿,你不是一直好奇、一直在追问我是如何从神庙又回到村里的?又是如何成为山神最宠幸的信徒吗?”   “我告诉你,你可以出卖灵魂,我为何不可?!成为山神最宠幸的信徒,所做的不过就是愚化村民,让他们甘心情愿的听他的吩咐;不过就是每年找个小女娃来祭献吗?你能昧着良心作这些,我为何不可?我还能做的比你更好!”   薛寿依然跪在原地,头低着,并无一点反应。而他身边的薛小七似乎并不相信薛大姑所说的一切,焦急而低声道:   “爹,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话啊!是这个女人在胡说八道、危言耸听吧!”   “呵呵……我胡说八道、危言耸听?”   薛大姑当即怼道:“薛小七,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别忘记了,十年前,你是如何将你的未婚妻送进神庙,换得属于你的圣果的!这些年在村中游荡的疯女人,你可别说你不认识!你啊!你跟你爹一路货色!”   “呸——”   原来,那穿着新娘服的疯女人竟然是薛小七的未婚妻。林若渔倏然瞪大了眼睛。   由此看来,这村长薛寿与他的儿子薛小七的行为果然是一脉相承、异曲同工。此时薛大姑这个“呸!”不屑至极,简直是点睛之笔。连林若渔都忍不住要替她叫好!   薛大姑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薛小七的鼻子,继续道:   “还有……怎么不问问你的爹,为什么村中人生育艰难,生下一个孩子都属于难得。而偏偏村长家却接连的生下了你跟你妹妹!还有这百年来,村中的女孩子不足,而那些被祭献的孩子又都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   薛大姑说着,突然转身直指站在防御结界内的林若渔。   “你问问你爹这个女娃儿,她又是如何莫名其妙的突破了村外的黑雾屏障,来到村中来的!?”   突然被点到名的林若渔,闻言倏然皱起了眉头。   那时她与先生刚刚从五百年前穿越过来,先生受伤颇重,昏睡了过去。而她一个不小心就从雪地里掉了下来。   如果从一开始就是薛大姑所说的那个神仙所设计的,那这一切也太可怕了!   那个神仙是谁?!难道就是落日山的山神?   “阿爹!你快说啊!快说啊!”那薛小七不可置信的拉着薛寿的手喊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爹是这样的人!”   薛寿由着他摇晃,依旧面无表情,置若罔闻。整个人好像僵化的傀儡一般!   薛大姑咬牙切齿道:“其他人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都被你爹无情的祭献了。只有你家的孩子,却要别的孩子代替。呵呵……你爹真是好心肠!”   “不可能!你是在胡说八道!”   薛小七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对着所有的村民喊道:   “大家不要信她的一派胡言!她才一直都是山神的走狗,一直都在压榨我们。现在的你不过是看事情败露,恼羞成怒,想要把脏水泼到我爹的身上罢了!”   可是,薛小七的话并没有引起村民的共鸣。甚至那些村民还是把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薛寿的身上,只恨不得把他瞪出个窟窿来!   “不……不……你们要做什么?!”   薛小七被村民们盯得头皮发麻,猛地躲到了薛寿的背后,“你们不能伤害我、我爹,你们别忘了,我爹、我爹可是你们的村长!”   “村长?真是好一个村长啊!”薛大姑扬天大笑,忽而又立时止住了笑声,大声吼道:   “就是这个好村长,将我们所有人推入了这阿鼻地狱。将我们都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而你……他却将你保护的如此之好——你没有被那蛇群汲取养分吧!”   听到这话,村民们表情愤怒,再也不肯跪倒在地,纷纷站了起来,朝着薛寿与薛小七围了过去。   “不!你们别过来!爹啊,你快说话啊!爹啊,快救我啊!”   薛小七见状惊恐万分,堂堂七尺男儿却竟然似一只鹌鹑一般蜷缩着,不断地推搡着纹丝不动的薛寿。   “村长,薛大姑说的都是真的吗?”这时,一名身如铁塔的壮汉朝着薛小七微微俯下身来,重复问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方才,靠山村的村民都被肥遗蛇群汲取了养分,此时那壮汉的脸颊枯瘦,眼珠凹陷。在昏暗的地宫之中,犹如白骨骷髅在不断的开合着嘴巴。   薛小七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那人,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走开!走开!”   “妹妹,妹妹,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啊!”   这一声啼哭,靠山村村民置若罔闻。只有站在防御结界之中的林若渔突然竖起了耳朵。   妹妹?   薛小七的妹妹应该是薛莹心!   薛莹心人呢?   林若渔终于明白方才她心中的怪异感是什么了——薛莹心!   她一进这个村子,便听到了莹心姑娘的名字;后来去薛家祠堂也是为了找薛莹心;再后来,在这诡异恐怖的地宫之中,角角落落里都是薛莹心的痕迹……   可是,薛莹心在哪里呢?!   她从头到脚就没有见到过薛莹心!   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盛,林若渔悄悄的扣了扣痒索索的掌心。她恨不得现在就走出防御结界,用力摇晃薛小七,把他的妹妹——薛莹心叫出来当面对质。   但显然,除了林若渔,并没有任何人想要知道薛莹心的下落。薛大姑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跪在地上岿然不动的薛寿,突然古怪一笑:   “薛寿,你最想要的便是长生不老。我却偏偏不让你如意。如今我就快要死了。你也跟着我一起去死吧。这才不辜负你我当年同生共死的誓言啊。”   话音刚落,那由幽光凝聚成人形的薛大姑就直直的朝着薛寿冲了过来。   村民们见状,都极有默契的朝着两旁闪避,竟然是给薛大姑让出了通道来。   “不——不要——阿爹,我不要死!妹妹,快救我!”薛寿还没有反应,那薛小七就已经屁滚尿流、涕泗滂沱。   “闭嘴!真是没用的东西!”就在这时,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黑袍圣使上得前来,对着那些村民们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的念道:   “圣主博施济众,普度众生!薛静好违抗圣主命令,罪大恶极,其心当诛!你们去杀了她!”   他一开口,那些村民好似突然中邪了一般:   “圣主博施济众,普度众生!杀薛静好!杀薛静好!”   他们竟然都眼睛发直的朝着薛大姑冲了过去!   “你们——”   薛大姑本就受过重创,方才又和祭献的女孩子们缠斗,此时,再被那些村民一冲,几乎连人形都无法维持。   “不——”她不甘心的嚣叫着。   圣使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你都说了他们不过是圈养的猪猡,当然关键时刻要替本尊卖命。杀了薛静好!再把那只驺虞给我抓起来!”   话音刚落,一部分的村民们去攻击薛大姑,而另一部分村民则举高了双手,朝着江临渊冲来。地宫之中更是影影绰绰、阴森恐怖。   林若渔扒在结界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够了,这场闹剧应该结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久未出声的江临渊却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整个薛家村的生机早在这百年之中就已经断了。而你们所信奉的神仙,那才是最大的魔。”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虽然音色十分年轻,但此时意外的显得沧桑沉稳,好似千百年的岁月从他身上悄然流淌而过。   林若渔闻言,只觉得心头一阵清明,好似有一种醍醐灌顶、大梦初醒之感。   她正在奇怪方才那种感觉,从何而来。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却倏然发现靠山村的村民们也是猛然一惊,突然停下了对薛大姑的围攻。   一名壮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   “是啊,这百年来,村中少有孩童出生。其实,不止是我等的生育能力,包括村中的田地。除了那些所谓的圣果,又有多少粮食、农作物能在村中被种出来呢……”   被那壮汉如此一说,其他人也倏然惊醒。   “那村周围弥漫的黑雾,与其说是不让外界的人、或者物进入到薛家村来,不如说是防止我们这些人出去!那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囚禁我们!”   “而这地宫从百年前就开始修建,当年为了修建这座地宫,落日山山神拼命让我们吞食圣果,让我们都变成了无知无觉的怪物。我的兄弟、叔父就是他们的身体无法接受那么多圣力,而在修建的半路爆体而亡的。”   “那山神从来就没有想过庇佑我们,他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一直在奴役我们!驱使我们!”   “今日他能拿我们做饲蛇的容器,明日,他就能拿我们喂蛇!”   薛家村村民多年的圈养生涯,早已失去生存的基本技能。连他们的脑子都已经僵化,今日若不是有薛大姑之事的刺激,他们甚至连回忆往事的能力都没有了。   “跪着生,还是站着死。你们苟且偷生、不人不鬼的过了百年,还不够?   江临渊缓步上前,银灰的毛发在伴生金莲的照耀之下熠熠生辉。   “因缘际会,天道轮回。不若都散了吧……”   话音未落,原先布下的法阵开启,伴生金莲倏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而那些由女孩子们组成的幽光也缓缓的飘到了上空。   “初瑶。”   “相依。”   “怜怜。”   “映柳。”   “碧曼……”   半空之上,似乎出现了那些美好可爱的女孩子形象。他们娇俏可人,真是如花一般的年纪。他们也不是没有怨恨,只是已然放下。   “对不起、对不起……”   薛家村村民见到了女孩子们,终于大彻大悟,与薛大姑一同烟消云散,化作了飞灰。   “不——救我!莹心,救我——”只有那薛小七与薛寿惊恐万分,但也只能惨叫声声,倏然消散!   随即,那些浅淡的幽光闪烁着飘了过来,绕着林若渔的结界转了一圈,又齐齐的聚集到了江临渊的身旁。   “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注2】   江临渊眼眸低垂,口中念念有词。   他的声音沧桑低沉,化大法力与往生咒,于光芒之中,犹如神袛。   浅淡幽光围绕着他,越来越明亮。坑洞中的尸骸与那些小罐子一同升起,溶于了幽光之中。   “散了吧……”   今生的苦难已然过去,只愿来生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一滴泪不知不觉的从林若渔的眼角滑落,她忙擦去眼泪,就看江临渊那双赤眸直直的看了过来。   “谢谢先生……”林若渔无声道。   随即,光影消散,原本那恐怖的坑洞之中,皑皑白骨一扫而空,只余下那个黑色的盒子,显得分外的孤独……   “啪啪啪——”   另一厢,目瞪口呆的圣使终于回过了神来,她懊恼不已,却还表情倔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并且鼓起了掌来。   “精彩!真是精彩!”   她顿了顿,又道,“想不到这传说中的上古仁兽驺虞,真的有警醒世人的能力。而利用这些伴生金莲,就可以令人消除业障,转世投胎。厉害真是厉害!这真是让本尊刮目相看啊!更让本尊想将你收入囊中了。”   江临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的信徒都已死,你还有什么能拿来与本座斗。”   “呵呵……信徒?他们?他们也配!?”   圣使状似并不在意,但黑袍下的手却紧紧握住:   “他们这些人啊,愚昧无知,又好吃懒做。但凡有一点脑子,也不会甘心困在那个小山村百年。本尊刚巧也厌烦了他们。他们死了,才能给新人腾出来位置,才能有新鲜血液注入啊。”   “呵!”江临渊漫不经心的轻嗤了一声。   “就比如你……驺虞。”   圣使突然激动地搓着手道,“本尊真是越看你越欢喜啊!你便从了本尊吧。你若是不从,呵呵……你度化那些‘魅’可是耗费了诸多修为。本尊,看你还能反抗到何时!”   话音刚落,她突然拿出了一只小小的金铃铛,用力的一摇。   “铃铃铃——”铃铛之声排山倒海。   随即,“轰隆隆——”那伴生金莲旁的灵石矿中,竟然钻出来了一个庞然大物。   那东西蛇首、二身、四翼、六足,顶天立地,眼眸赤红!   江临渊眼眸微眯:“果然是你。”   “哈哈哈……你是上古仁兽,这可是上古凶兽——肥遗!你是未进化完全,先前又耗费诸多。而他可是身强力壮,处尊养优,处在实在最强的阶段。本尊倒是要看看,你们俩到底谁厉害!”   只见那圣使一摇金铃铛,高声喝道:“阿蛇,抓住他!本尊要活的!”   “阿蛇?”   林若渔听得这话,也是心头一突,阿蛇就是迷宫中的那个阿蛇吗?   “铃铃铃——”   金铃铛之声急促迫切,肥遗扬天长啸,冲着江临渊直接一翅膀挥了过去。   “啊——”林若渔见状,忍不住叫了出来。她更是担心起她的先生来。   原来要让那些女孩子转世投胎,要花费先生那么的修为!若是知道如此,她定不会让先生在这个紧急关头冒险。   而且先生受伤颇重,此时内丹又在她身上,从他日常都是化作小猫儿来保存体力来看,他肯定不是那个肥遗的对手!   怎么办?!   怎么办?!   林若渔的担心不无道理,而且,她所不知道的是江临渊此时还处于衰退期中,他奋力与全胜期的肥遗一战,实在是有些艰难。   但是,江临渊是何许人?   越是艰难,就越是能挑起他好胜之心。   他轻轻一跃,便避开了肥遗,同时,更是一爪朝着肥遗拍了过去。   “砰砰砰——”   两大神兽撕咬,地宫几乎就要天塌地陷。   林若渔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江临渊的打斗,但是这次她分外紧张,手心里全是冷汗。   “吼——”   眼见着肥遗一掌没有避开,被江临渊生生在蛇背上化成了一道血痕。   随即,那血却是怎么都止不住,“哗啦啦……”的往外流淌,几乎就要流到林若渔所在的防御结界来了。   肥遗喘着粗气,“嘶嘶”地吐着蛇信。   “铃铃铃——”   圣使用力的摇晃金铃铛:“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把他给我抓住!”   与此同时,她眼珠一转,竟然朝着林若渔奔了过来。   辛夷与决明立即戒备。   圣使此时的目的昭然若揭,她就是江临渊厉害,而结界中的小女娃明显就是其软肋。只要抓住了林若渔,又何愁江临渊不乖乖束手就擒。   肥遗被那铃声催促的没有办法。   他怒吼了一声,又冲了上去。可又在看到圣使跑向林若渔的时候,拼命的奔回来,想要保护林若渔。   林若渔看着这一幕,心中对肥遗便是阿蛇又笃定了几分!   “太过分了!”她愤愤不平,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若没有辛夷与决明拦住,林若渔几乎就要冲过去冲那圣使手中把金铃铛抢回来。   就在这时,江临渊忽而喊道:“小鱼,把你捡到的……棍子丢过来!”   “棍子……哦!”   林若渔不明就里,还是快速的从黑色戒指中取出了“木棍子”,直接甩了过去。   “算是便宜你了。”   江临渊赤眸微眯,朝着那“木棍子”一挥掌,立时将那东西,丢到了肥遗的跟前。   肥遗一见那物,竖眸猛缩,随即他便居高临下深深的看了那个身处在防御结界的小姑娘一眼。   只见一道明亮的灵光闪过,先前度化女孩子们的法阵再次运转。   “砰砰砰——”   原先布下的邪恶祭阵都瞬间打破,黑色盒子瞬间飞起,与“木棍子”一同落在了肥遗的跟前。   狭长竖眸猛然一缩。   “吼——”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   黑色盒子打开,里面倏然出现了眼睛、耳朵,以及舌头。与那“木棍子”一同,就如同一件衣服一下子便穿在了肥遗的身上。   黑色光芒大盛,肥遗扬天长啸,而他身上被江临渊抓出的伤口也是骤然痊愈了。   林若渔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   那什么木棍子啊!   那就是阿蛇的皮啊!   难怪那时先生看到她拿着那个会是那样子的表情。   我的天那!   林若渔还未惊叹完,那圣使已经气急败坏的来到了结界前。   “铃铃铃——”   金铃铛不断乱摇,圣使更是伸出如白骨骷髅一般的手臂,妄图破掉防御结界。   “砰砰砰——”   利爪砸在结界之上,砸出一道一道的光晕。   决明与辛夷急急防备,手中掐诀,口中念念有声。   肥遗在光晕之中,几次被铃声所影响,也是进度缓慢。   “够了!”   林若渔简直被砸的不胜其烦,随手一挥。   只听见“扑簌簌——”的一声,一支绿色的藤蔓瞬间从她的掌心探出。透过防御结界,猛地勾住了那枚金色的小铃铛。   圣使只当林若渔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小姑娘,却没想到她还能反击。   猝手不及之间,那金铃铛脱手而出,直接被林若渔拽进了防御结界之中。   “……厉害啊!”决明与辛夷对视了一眼,口中更是念念有声。   防御结界坚固无比,任那圣使气急败坏也无济于事。   “呵!”林若渔叉着小腰,趾高气扬地扬起了小脑袋。   想当初,她就是这么抢走她的小铃铛,如今抢回了,看她还能怎么办?!   “铃铃铃——”   柔和的铃声瞬间从结界中响起,肥遗微微一滞,随即,黑色光芒散去。   出现在林若渔面前的是一名腼腆而纤长的黑衣少年。   那少年皮肤苍白,毫无血色,一双竖眸的大眼睛,睫毛修长浓密,根根分明。他就这么眼巴巴的盯着林若渔。   “……阿蛇?”林若渔低声道。   听到林若渔的声音,那黑衣少年微微扯开了唇角,艰难的拉扯出一个可称之为笑的表情。   林若渔:“……”   “不——不可能!不可能!”   另一厢,圣使见那肥遗竟然化成了人形,惊呼之下,瞬间向外猖狂奔逃。   她与肥遗并无血契。   当年虽然她没有参与肥遗的抓捕,但也知道那人为了抓住他、制服他,更是不惜对其施以扒皮、挖眼、拔舌、割耳之极刑。且不说肥遗乃是上古凶兽,若是个普通人此时也定要报复回来。   她若是不跑,只怕早就被那黑衣少年碎尸万段!   “吼——”   圣使还没跑出两步。   黑衣少年竖眸猛缩,纤瘦的身躯立时冲了过去,轻而易举就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咳咳!”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圣使被那黑衣少年单手越举越高,惊恐的不断挣扎。   “你不能杀我!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杀了我会有什么后果!?”   圣使发出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吼叫。   但是,黑衣少年如何会听她的,纤细但有力的手指慢慢收拢……   “救我——救我——求求你,救我!”   此路不通,圣使只得另寻他法。她双眼眼眶几乎瞪裂,艰难的朝着江临渊伸出手去:“你若是救我……这、这灵石矿就送给你!”   “呵呵……”江临渊轻嗤了一声,“送我?这灵石矿本就无主,何时需要你送我?”   圣使没想到江临渊会如此说,一双眼珠子咕噜噜乱转:   “灵石矿长在此地,你又拿不走,我、我就替你管着,你需要了尽管来拿。而且、而且,有这伴生金莲,灵石矿的成色会越来越好。都给你!我都给你!求求你,放了我!”   放眼若叶大陆,有谁不爱灵石?   圣使如此说,完全有信心说服江临渊,为了这条灵石矿而放她一条生路。   谁知,那江临渊却是懒洋洋地说道:“拿不走?谁说的。”   圣使几乎就要被黑衣少年掐死了,她艰难地翻着白眼,但还是不相信江临渊能轻易将一座灵石矿给取走!   这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随即,她就见到那只毛茸茸的巨兽缓步上前,对着蜿蜒如蛇形灵石矿轻轻一摆巨爪。   “咿呀——”   整个落日山开始颤抖,发出呻/吟之声。   不消片刻,那闪着浅淡光芒的灵石矿便被江临渊连根拔起,直接塞进了他刚刚祭出的混元阴阳鼎之中。   再看那原本是灵石矿脉的位置,早已是漆黑一片,只隐隐约约露出了连接外界的通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   ※※※※※※※※※※※※※※※※※※※※   【注】出自《诗经》《氓》   【注2】出自《往生咒》   嘤!判断失误,没码完结局。   日万了五天,小饼干的发际线都要跑到后脑勺去了。   明天就更6000啦,容我喘口气哈。   爱你们哟。 第41章   圣使拼命挣扎, 甚至不管不顾的探出如长虫一般的脖子去看。   混元阴阳鼎, 便是林若渔口中的水晶透明大鱼缸。其可化天地之灵气, 容纳山川流水,调和阴阳两级,吸收日月精华。   此乃先天灵宝。要容纳一条小小的中等灵石矿又有何难?   待圣使看清, 那灵石矿已然盘踞在了混元阴阳鼎中的一座假山之上,连其旁边的伴生金莲都已经在混元阴阳鼎中悄然盛开。   隐隐灵光闪烁, 将毛茸茸的上古仁兽——驺虞映照的更是顶天立地、威风凛凛。   赤红的眼眸微眯, 江临渊瞥了一眼他家小鱼,发现她也是一脸崇拜的表情看着他, 心满意足的巨爪一摇。混元阴阳鼎瞬间消失。   完了, 完了, 全完了!   圣使面无人色, 心如死灰。   试问天下谁人不爱财,她还想着用灵石矿逃出生天。结果,整个灵石矿都被人收入囊中。   这个收入囊中竟然还是字面意思上的“收入囊中”!   脖子上的手越掐越紧,黑衣少年纤细苍白,但动作却是凶狠毒辣。   圣使计无可施,直接双眼一副,口吐白沫……   呃……她就这么死了?!   这变化太快, 连一直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她的林若渔都没有防备。   她做了那么多坏事, 害死了那么多人, 造了那么多孽, 就这么一下子就被阿蛇给掐死了?   这也太便宜她了吧?!   林若渔这想法一出,心头也是咯噔了一下。   难道她已经适应了这个杀人不犯法、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了吗?!   “砰——”   阿蛇将那具没了生息的肉身直接丢弃在了地面之上。   墨黑的浓眉紧蹙,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分外醒目。   少年人本就身量未足,身材纤细,一身黑衣更显得形销骨立。   除了那些女孩子们,阿蛇可能是这整个事件中受苦最多的人。   他掐死了圣使,可以说是替自己报了仇。可是仇人太不堪一击,完全没有获得手刃仇人的快感。   此时的阿蛇,缓缓的蹲了下去,双手圈住了膝盖。   他很迷茫,一时之间,不知何去何从。   林若渔也抿紧了唇。   这时,耳边却传来江临渊的轻嗤之声,他淡淡道,“决明,便宜你了。”   “啊!”刚刚与辛夷撤掉了防御结界的决明听到此话,大喜过望,连声道,“多谢主人!”   他得意洋洋的与辛夷对视了一眼,而后,纵身一跃,却是从灵石矿的通道口,抓出了一缕几不可见的黑烟。   黑烟上一刻还在装死,下一秒却在决明突然张开了大嘴之时,疯狂的喊叫出声:   “不要!不要杀我!放了我!”   听到那似男似女,又好是满腔浓痰的声音,林若渔才吃惊地发现,这缕黑烟竟然就是那原本不可一世的圣使!   原来那圣使想要借死遁出逃,谁知又却被江临渊一眼识破。   “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吧!”黑烟在决明的手中挣扎,却丝毫没有办法挣脱。   江临渊缓缓走到了他家小鱼身后,雪白的大尾巴将她圈了起来:“说吧,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啊!我说,我说——”圣使这下真的是黔驴技穷,只得和盘托出。   原来,一百年前,魅虚作乱。中原皇族——公山世家救护子民,却在落日山发现一座灵石矿。   灵石矿实在难得,即使是下等灵石矿藏,也让公山世家欣喜若狂。当即,公山世家便想向世人宣布,将这灵石矿占为己有。   但是,立即便有人站出来,说他才是更早发现这灵石矿的人,他才是灵石矿的主人。   六百年前,若叶大陆秩序未定,本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公山世家根基未稳,再加上魅虚的威胁,皇族地位岌岌可危。   权衡再三,公山世家便与那人达成了一致,这灵石矿一人一半。   后来,那人又说这落日山的灵石矿成色不好,虽有价值,但价值不大。   不过,他有一套改变灵石矿成色的办法,而且,已经开始着手实施。只是,他个人的力量有限,还要借助整个公山世家的势力。   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连灵石矿的成色都可以改变,公山世家惊讶之余,便与那人合作,不惜耗费心力布下了禁阵。又花费了百年时间,才将这灵石矿由下等变成了中等。   “薛家村村民便是由那人找来的,地宫也是按照那人的要求建造的,还有、还有这上古凶兽肥遗也是那人提供的。至于他与薛寿做的交易,本尊……我是不得而知。我不过也是这十年间被家族派出来的监督他们的。原本待这次春分山神娶妻的仪式完成,我便可以回家复命去了!”   没想到那圣使是个话痨,大抵是一下子已经把所有秘密托出,他也便毫无保留。只是哭唧唧的说,他只是公山世家里的一个小角色,这个任务还是他家长辈好不容易给他争取来的。只盼望着他完全任务后能够平步青云。   “哎……没想到这计划辛苦百年,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心里,最后功亏一篑,竟然还给他人作了嫁衣裳。只怕这次不止是公山世家,与之合作的那人也要气的暴跳如雷、七窍生烟了!”   圣使不停叹气。   若不是想到这回去之后的好处,他也不会花十年的时间蛰伏与此。没有自己的肉身,想要指使村民,还要附身在十年前无意中闯入靠山村的普通夫妇身上。   为了活命,那圣使甚至还透露,这周大娘其实并没有死。他需要用她的肉身时,才把她的魂魄挤压到了一处。只要用还魂咒,就可以让她活回来。   江临渊赤眸微眯,对此不置可否。   圣使见状更急了,竭尽脑汁的想还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啊!啊!对了!”黑烟在决明的手中扭曲成一个古怪的形状,他激动道,“我虽然没见过那人的相貌,不过倒是听说那人喜欢穿一身黑袍。我、我就是按照那人的样子打扮的。”   他口中所说的那人便是,薛寿口中的神仙。   他……她会是从大夏穿越过来的薛莹心吗?!   如果是,那她在百年前就已经开始在布局了吗?   真是可怕!   林若渔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忽而开口问了一句:“你既然是公山世家的人,你又叫做什么名字?”   “啊!?”   圣使完全没想到这看起来软软糯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会突然问他的名字。他支吾了片刻,随即又想,这帮人实力超群、且心狠手辣,如果不说,只怕难逃一死。便小小声道:   “公山超群。我的名字叫做公山超群。”   “公山超群?”江临渊懒洋洋道,“那公山信用是你什么人?”   “啊——无极尊主的名讳岂可是你随便可以喊的!”   公山超群死都快要死了,却没想到还对公山信用推崇有加,“我、我只是无名之辈,自然不得见尊主之圣颜。我家其实只是落日城中一个旁支而已……”   之前江临渊便有对林若渔提及过,这若叶大陆按照势力分布,可分为“中原”、“东海”、“南屿”、“西荒”、“北川”五大块。   其中,中原首府又被称为仙都,乃是修真皇族所在之地——无极之巅,养有獬豸,意味公正公平。无极之巅复姓公山,尊主为公山信用。   其下有九座城池,又以落日城为仙都第一城。据说,这落日城繁华富庶,鳞栉次比、热闹非凡。   “好了,知道了。”江临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怀里他家小鱼乱糟糟的黑头发,如今,直接朝着决明使了个颜色。   “好嘞!多谢主人!”   决明早就迫不及待,此时,抓着那黑烟就往自己的嘴里塞去。   “啊!不要——”公山超群惊慌尖叫了起来,“你明明说过我说了,你们就不会吃我的!你言而无信!你个大骗子!”   江临渊掏了掏耳朵,低头问他家小鱼:“我说过吗?”   林若渔摇了摇头,一双水润润的小鹿眼极为明亮漂亮:“没有呀。我家先生只是让你说,又没有答应,你说了就放了你。”   “啊——”   公山超群绝望地惨叫,这帮人真是太恐怖了,实力惊人,却又心狠手辣,连个看起来软萌萌的小姑娘都不好对付。   “尊主救我——”   公山超群惨叫声,声声在耳。决明面不改色,直接把那股黑烟团巴团巴,塞进嘴里一口吞掉。   等到决明消化完,再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连他如小童子般的身量都眼见着长了许多。   这决明、辛夷乃是江临渊化大法力所制的傀儡,本身乃是魂体。   所谓以形补形,自然可以吞噬他人魂魄助长自身。不过,魔尊一向清高自傲,自是不屑自己的仆从以食人魂魄为生。   只不过这次的圣使作恶多端,留着他反生事端,还不如让决明一口吞了,一了百了。   “多谢主人赏赐!”决明跪倒在地,心中欣喜。   “起来吧。”江临渊不甚在意道。   决明起身看着自己长大了些许的模样自是高兴。可转眼,他又看到了窝在主人身边的那个漂亮小姑娘。   她方才瞪着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吞噬魂魄,并悄悄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现在,她已经把自己整张小脸都窝进了主人毛茸茸的怀里,只用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冲着他——显然是一眼都不想再见他的模样。   “……”   决明难免心中失落,委屈的朝着辛夷眨眼——我做错了什么?她就不理我了?   高个子的辛夷摊了摊手。   他吞噬的魂魄可比决明来的多。所以,他才比决明长得高啊。不过,以后这个只能当做秘密藏起来,决不能让那小姑娘知道了。省得到时候她连他都不理了。   辛夷心中暗自做好了打算。   “先生……”这时,软软甜甜的声音从江临渊雪白的毛发中传了出来。   “嗯?”毛茸茸的巨兽垂下了眼眸。   林若渔踮着脚尖,仰着头问他:“那个公山超群说,周大娘还能救。先生,可以救她吗?”   江临渊略一沉吟道:“自是可以。不过出去再说。”   “好呀!”   林若渔早已在这黑黝黝的地宫中待的厌烦了,当即就自发地爬上了先生的背。   决明、辛夷随侍左右。   “……等……等……”这时,那黑衣少年——阿蛇艰难的开口,并且眼巴巴的望着他们。   蛇首二身的肥遗蛇群都游了过来,屑屑索索的围绕在他的周围。他作为肥遗之王,此时,在幽暗的地宫之中仰着头,看着林若渔,一字一顿道:   “你……能……带我……走吗?我、我……是……阿蛇。”   林若渔其实早就知道他就是在地宫中的阿蛇,只是她没想到阿蛇就是落日山山神,也没想到其实山神也是整个事件的受害者。   说实话,这阿蛇的真身那么恐怖,她还真是有点怕他——他可是一条长长的、滑溜溜的蛇啊!   他一点都不像现在驮着她的先生,真身与一头毛茸茸的大老虎一般,又大又温暖,又有安全感。让林若渔接受良好。   “这里是你的家,还有有你的……家人,或者说你的子孙。”林若渔想了想,“我、我们尚且居无定所,还不知道等下会去哪里。这样子,你还想跟我们走吗?”   阿蛇闻言握紧了拳头,缓慢而坚定道:“请……你……带我走!”   他说着,好似想到了什么,竟然如方才决明对江临渊一般,朝着林若渔所在的方向,跪了下来。并且,再次重复道:   “请……带我走!……主人。”   “呃……”林若渔这下可吃惊不小,有上古凶兽肥遗化身的阿蛇,竟然要认她做主人?!   “先生,先生……”她忍不住就趴下去,凑在江临渊的耳边悄悄问,“这主人可以随便认的吗?我认了,该要给他负责的吧……”   小姑娘娇娇软软,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带着淡淡的馨香。   巨兽不由自主的动了动耳朵,随即,便凭空取出了一只通身墨黑的项圈。   “你要跟着她,也可以。不过,你要把这灵兽圈带上。”江临渊淡淡道。   “灵……兽……圈……”阿蛇竖眸猛缩。   他自是认识那东西的。   在若叶大陆之中,自古便有修士圈养灵兽的传统。   灵兽与妖修不同,灵兽一般是指未开灵智、且无法化作人形的兽类。   其等级区分倒是与妖修几乎一致,分为“天、地、玄、黄”四级。天级对应大乘,地级对应元婴,玄级对应金丹,而黄级则对应筑基修士。   因为灵兽灵智未开、凶残难驯,修士将其制服之后,更要防止其反噬。所以,一般来说,修士会与灵兽签下血契。   血契以修士心头血为饵,结法印与灵兽的额头。从此之后,缔结誓约,同生共死——修士若是意外身亡,或者陨落,那灵兽也会当即死去。   当然,这血契的缔结也是有相应的条件。只有等级修为高于灵兽修为的修士,才可以驯服修为弱于自身的灵兽。若是修士修为低于灵兽,极有可能被其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血契一事不成,那普通修士便不可能拥有自己的灵兽了,那也不是完全绝对。想要降服灵兽,还可以借助于外界的法器,就比如灵兽圈、或者御灵铃。   阿蛇还清楚的记得,当年,那个人从山中将深睡的他唤醒,本来就想与他缔结血契。   是他不甘心臣服,受其摆布。那人才会使出阴毒的招式,用蛇群做威胁,又对其施以了剥皮、挖眼、拔舌、割耳的毒刑。还用那枚金铃铛——御灵,控制他。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后来,是那些被祭献的女孩子们齐心合力,使计从圣使手中抢走了御灵,才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阿蛇紧紧地盯着那灵兽圈,又扬首看了那漂亮的小姑娘一眼。   他与小鱼只在迷宫中匆匆一见,可就从此惊鸿一瞥,无法忘怀。   他自是知道小姑娘修为等级不高,几乎就是个普通凡人。而他却已经到了玄级,相当于金丹修士的修为。   缔结血契,他是心甘情愿,只怕是那个男人并不放心,怕他暴起。所以,才会拿出灵兽圈来,控制他。   阿蛇想着低下了头去。   纤瘦的黑衣少年趴俯在尘埃之中,脊背挺直而倔强,他一字一顿道:“我……愿意。”   “好。”   江临渊巨掌一挥,那灵兽圈直接便套住了阿蛇的脖子。   灵光闪过,灵兽圈严丝合缝,就如一圈黑色的纹身。   阿蛇摸着脖子站了起来。   “走吧。”   既然一切准备就绪,江临渊留下决明与辛夷处理靠山村后续之事,自己则重新又化作了小猫儿的模样,跳上了林若渔的肩头。   阿蛇见状,扬天长啸,立时现出了四翼、六足的真身。   “上去。”江临渊低声道。   “哈?”林若渔有点懵。   阿蛇全身漆黑,实在是算不得多好看。而且,林若渔向来怕蛇,让她现在去骑一条滑溜溜的大蛇?……   “这便是我与你说的坐骑。大的。”江临渊不明就里,甚至还有些得意,“肥遗乃是上古凶兽,凶猛无比,得此坐骑,你便可以横行天下,为所欲为。”   林若渔:“……”不要,可以吗?   江临渊显然无法理解她的害怕,在他的意识中,能得如此坐骑,岂不是威风凛凛、睥睨天下?开心得意都来不及呢。   还是决明机灵,看出了林若渔的踟蹰,便取了一方毛茸茸的毛毡子,放置在了阿蛇的背上。这样林若渔才犹犹豫豫的爬了上去。   鼻息间是淡淡的草木香气,似乎是她闻惯了的先生的味道。   “这是主人从前掉的毛,我拿来织的毛毡子。哈哈哈……”决明摸着头笑。   江临渊:“……”   这时,“抓……紧……了……”   阿蛇低低一声,随即便一扇翅膀,直接冲破地宫,腾空而起。   “啊——”林若渔吓了一大跳,立时抱紧了毛毡子,许久,才战战兢兢地往下一看。   天哪!她、她、她可从来没有飞那么高过!   那次在空畅山,在江临渊的袖子里被带飞,她也是在混元阴阳鼎中晕晕乎乎的,一下子就回到了无绝宫中。而这次却是明晃晃地被阿蛇带着在离地面几百里的高空之上。   不行了!不行了!   林若渔头晕眼花,忍不住都要吐了。   而江临渊向来酷爱飞翔。此时他站在上古凶兽肥遗的背上,居高临下,将那若叶大陆大好山川尽收眼底,极有一种直抒胸臆之感。   “若叶大陆。本座,又回来了。”   可一句话还未抒发完,下一刻,立时有一条绿色的藤蔓缠绕了上来,将他结结实实的困在了肥遗的背上。   “……”   江临渊大惊,倏然回过头去,却是见到他家小鱼脸色苍白,也用一根藤蔓将自己与肥遗牢牢缠上。   “嗯嗯……先生,太、太高了……你、你要注意安全啊。”   小姑娘哆哆嗦嗦,手掌中的绿色藤蔓胡乱飞舞着。   “你、你别乱动!”   江临渊也被她吓了一跳,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他家小鱼怕高,连忙招呼阿蛇降低高度。   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林若渔口中说着:“好!好!”   掌中的绿色藤蔓却是越长越大,完全不受其控制,猛地就缠绕住了阿蛇的翅膀……   “砰砰——”   一条被绿色藤蔓缠绕着无法动弹的巨蛇从天而降,直接摔到了雪地之中。   半晌,才从雪堆了钻出了一个小娃儿。皮肤雪白、头发乌黑。一双小鹿眼灵动可人。   “咳咳咳!”她一边咳嗽,一边坐了起来,随即便发现四周一片雪白。   原来,黑夜早已过去,光明重现人间。   “下雪了……”雪花飘飘扬扬,落在了林若渔的头发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清新而寒冷的空气瞬间布满了胸腔,让她一下子就精神振奋了起来,再飞快低头看了看自己。   啊!她从那么高掉下来,竟然没什么事情?!   “先生?先生?”   阿蛇就在旁边,正在用他的六条腿巴拉缠在身上的藤蔓。   那她的先生呢?   “别叫了。”半晌,才从乱七八糟的藤蔓堆里传出来江临渊不太耐烦的声音,“我在这里。”   “啊!”   林若渔连忙手忙脚乱的把藤蔓收起来,才将缠在里面先生救出来。   “对、对不起啊。我还不太能够控制这些东西。”林若渔捏着乱七八糟的藤蔓,低下了头去。   “哎……”江临渊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就着她抱着他的手,下意识探出神识一查看。   果然,这小鱼精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突破了练气三层的修为,达到了第四层!   如此也难怪她从高空掉下安然无恙;也难怪在地宫之中,她能用掌心的藤蔓勾住小铃铛;方才,还能突然生出那么多绿色藤蔓来。   也不知道她是何时突破的?   “先生、阿蛇,对不起啊。你们有没有事情啊!?”林若渔忙不迭的道歉。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怕高。往日里登高楼,她可没有那种感觉啊……   阿蛇身如钢铁,自然是没有任何损伤。只是对林若渔生出的绿色藤蔓好奇极了,一对竖眸不停地打量着雪地里缠绕成了一团的藤蔓。   而江临渊雪白的尾巴尖却流血了。   “先生……你没事吧?”林若渔内疚死了。   江临渊自然也无恙,只是现在还处在衰退期,刚才那么一摔,把旧伤口都迸裂了。   “先生……”林若渔眼中包着一包泪,忙去抱他,想要用自己的木灵根灵力帮他治疗。   这时,江临渊却突然耳尖一动,沉声道:“把东西跟阿蛇都收起来,有人过来了!”   ※※※※※※※※※※※※※※※※※※※※   林小鱼:ladies and gentlemen,飞机即将降落,请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扶直座椅靠背哦~~ 第42章   “啊——”   阿蛇刚来得及变作了一条黑黑的小蛇手镯缠在了林若渔的手腕上;而林若渔也刚刚来得及在江临渊的指点下, 将所有的藤蔓收回来。   “哒哒哒——”   一行身着皂衣的衙差便面容凝重、行色匆匆疾驰而来。打马而过时, 飞溅起来的雪水差点溅了林若渔一身。   “哎呀。”林若渔忙用袖子遮住了雪水。   “吁——”殿后的一名衙差见状, 立时拉住了缰绳。上下打量了林若渔一眼,他厉声问道,“你是何人?来落日城做什么?方才你有听到什么声响吗?”   落日城?   这便是仙都第一城的落日城城外?   “老五, 怎么了?”这时,已经跑过去的一名高大衙差又骑着马退了回来, 低声问道。   老五道:“老大, 这冰天雪地,她一个女娃儿独行, 实在有些奇怪。”   被称作老大的衙差闻言, 低头打量起面前的小女娃。   那小女娃看起来实在幼小, 小小的脸蛋上一道黑一道灰, 一头黑色的头发乱糟糟,让人看不出她的面容。她身上穿着的也是最普通的蓝花布棉袄,怀里还窝着一只同样灰不溜秋的小奶猫。   老大不露痕迹的放出神识……   看起来,这女娃的确只是个不起眼的普通人,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灵力存在。   只是她那双如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却是像会说话一般,水灵灵的,一眼看过来莫名的让人生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来。   “如今世道不太平, 太华之山有上古凶兽出没,导致大批灾民来落日城避难。她极有可能也是如此。”   老大说完, 想了想, 又随手掏出几块碎银丢到林若渔的怀中。   “此去一里便是落日城。今日, 城中有大事发生,你小心与他们撞到。另外,若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到城中府衙找陆之遥。”   他顿了顿,补充道:“陆之遥便是我。”   “哦。”林若渔一脸懵懂地接了银子,小声道:“……谢谢。”   “走了。”陆之遥一拉缰绳,扬长而去。   远远还传来老五惊讶的声音:“诶,老大,为什么让她来府衙找你?啊!还别说,那女娃儿的声音甚是好听……”   “闭嘴!”   “哒哒哒——”   马蹄声跑远了,窝在林若渔怀中一直默默不语的江临渊浑身都要炸毛了,连林若渔要替他治疗都没同意。   竟然有人敢觊觎他家的鱼?!   “先生,我们这是到落日城了啊……”林若渔只得用软软的小手抚摸着他的背,轻声安抚,“就是那个公山超群所说的那个吧。”   “落日城、余晖楼,圣泉洗髓得永生。”   毛茸茸的大尾巴不经意的擦过她的手,江临渊摆出不以为然的姿态道,“靠山村之事与公山家族脱不了关系,此地又离靠山村极近,我们便来此探个究竟。”   “嗯!”林若渔表示赞同,“我极怀疑圣使与薛寿所说的神仙便是薛莹心,说不定在落日城便能找到她!”   听着小鱼精坚定的语气,与她闪闪发亮的眼眸,江临渊眼眸低垂,似笑非笑道:   “呵呵……是啊,这落日城五百年前就已经消失,上古凶兽乱世也是五百年前的事情。看起来……师尊还真是煞费苦心,用自己的一道残魂,将你我送到了五百年前。也不知他如此做到底是何目的?既来之,则安之。快进城吧。”   “嗯!”   林若渔起步便要走,结果江临渊却在这时甩出了一个小竹篮给她。   仔细一看,便是她在靠山村中游荡时,装着先生的小竹篮。   “这是周大娘给你的。”江临渊淡淡道。   当时,江临渊救活了周大娘,将她交给了急急过来寻找自己妻子的周老爹。   周大娘幽幽醒来,知道了前因后果。感谢之余,她与周老爹还是决定留在了靠山村中。准备凭借着自己的一双手,多多的种植粮食、植物,早日让靠山村恢复生机。   江临渊对此不置可否,由着老夫妇俩去忙活。随即,他又吩咐决明、辛夷,乘着阿蛇,将混元阴阳鼎中暂时存放的水银,倾倒在地宫的周围,防止闲杂人等进去。   至于,靠山村中的蛇唾,他并不让阿蛇撤去。   一来,肥遗之王——阿蛇要跟他们走,但那些蛇群却是出去不得,还是要将他们留在此地。   二来,此百年前,佛陀莲子抽自身神骨补天,这落日神山便是镇压魑魅一族之地。   百年后,此地已经形成了那么多的魅,虽然他们灵力低微,看起来没有半点威胁,但难保积少成多,成为日后的祸患。   所以,江临渊非但要保持靠山村之前闭塞的情况不变,更要加固封印结界,防止再生事端。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靠山村的秘密虽然已经解开,但是,那个人——薛大姑、公山超群口中的神仙却始终没有出现。   既然按照公山超群所说,公山家族与那人有过交易,那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便是中原仙都第一城——落日城。   后来,周大娘知道他们便要离开,连忙拿出了一篮子的落日山山脚的珍惜草药作为感谢。   草药江临渊随手放在了储物戒中,而这小竹篮倒是不错,可以让他家小鱼装着他拎着。   ——五百多岁的老男人,有手有脚,老是让个小姑娘抱,他可总算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那便要谢谢周大娘了。”   阿蛇刚刚取回了他的眼、耳、舌、还有他的皮,需要休养。于是,暂时便伪装成了一个黑色的小蛇手环套在了林若渔的手腕上。   而后,林若渔便拎起了装着小猫儿的小竹篮,又给江临渊盖上了之前他一并取出来的蓝花布帕子,朝着落日城走去。   “先生,你说这块蓝花布帕子乃是在落日山山神庙的雕像前捡到的,可是,我并没有去过那里啊。到底是谁把这帕子拿过去的呢?其目的恐怕就是为了引诱先生去那地宫里呢!”   林若渔百思不得其解。   江临渊眼眸微眯,这人是谁?倒是十分有趣了……   一里地,说不远不远,说不近也不近。   林若渔穿着履云靴、用避尘无根水化成的衣物,在风雪天中行路竟然也没有感觉到疲累。很快,一座巨大的黑色城门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黑黝黝的钢铁城门,上整齐地钉着同色的铁钉,古老苍茫、气势恢宏。城门上挂着一块黑色的牌匾,龙飞凤舞,铁画银钩,只写着“落日”二字。   “到落日城啦。”林若渔仰着头小声道。   江临渊一语未发,尖尖的猫耳朵却微微动了一下。   城门口原本就围了好些百姓,显然是等着开城门进城的。此时,他们都对着城门口的公告栏交头接耳。一名秀才模样的人摇头晃脑,念道:   “招贤纳士:落日未晚余晖楼,八方修士乘风来。诸君若往,千山无阻,扫塌相迎!”   一旁百姓议论纷纷:“据说,余晖楼此次招贤,招的乃是弹奏箜篌的乐师。”   “箜篌?城主大人十分喜爱箜篌之音。只是……城主大人不是……”   “嘘!不能说!”   “吱嘎——”   沉重的城门就在这时被推了开来。   随即,又是“哗啦”一声,一叠纸钱被高高抛起,四散飘散在空中。   江临渊感觉到抱着他的小鱼精身体微僵,懒懒地睁开眼睛,便见到漫天飞舞的纸钱,与无数的雪白迎魂幡迎风飘扬。   一队披麻戴孝之人抬着沉重的棺木从城门口鱼贯而出。   “好可怜呢!城主大人就这么亡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新招的乐师弹奏的箜篌。”   “城主大人身强体壮,正值壮年,竟然会突然暴毙,留下这一对孤儿寡母。”   “华夫人出自名门,当年乃是仙都第一美人。与城主大人结为道侣,尽得各仙家的祝福,可谓是一段佳话。可又有谁知,这恩爱不过十年,却无法白头偕老,还真是生死无常啊。”   “哎……”   城门口,那些等着进城的百姓窃窃私语。   “不过,你们难道觉得城主之死就没有蹊跷吗?”   忽而,有人压低了声音道,“落日城、余晖楼,圣泉洗髓得永生。咱落日城修炼向来比普通修士要来得简单,城主大人又已到了金丹后期修为,他如何会暴毙呢?!”   “诶……此事可蹊跷的很呢……”百姓们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低了。   林若渔听得一头雾水,默默地目送巨大玄色棺木出城而去。   在那群丧葬队伍之中,有一名带着面纱的女人被人群簇拥在中间。林若渔即使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依然能够看到她姣好的身段与雍容的气质。   她手中牵着一名半大不小的男孩,也面无表情地跟随在棺木左右。   “不对劲。”江临渊忽而说道。   “哪里不对?”林若渔小声问道。   江临渊却闭上了眼睛,只道:“进城去再说。”   落日城繁华富庶,鳞栉次比、热闹非凡。   林若渔抱着小猫儿走在落日城中,见这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白皤,城中百姓的面上也隐隐有戚戚之色,显然是在哀悼城主公山断的辞世。   今日风雪漫天,又加上城主出殡,家家闭门闭户,即使偶有几名路人,也是行色匆匆,缩头缩脑。   她初来乍到,一时三刻也找不到医馆,反而看到大街旁有一家大客栈。隐隐火光从其门内传出,显然正在营业。今日风雪漫天,又加上城主出殡,家家闭门闭户,即使偶有几名路人,也是行色匆匆,缩头缩脑。   “咕噜噜……”这时,林若渔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轰鸣,直接把闭着眼睛的江临渊都吵醒了。   “又饿了?”   “……”   她现在的胃口可堪比老将廉颇,可日食三斗!吃得多,才有精力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林若渔不以为耻,低下头与江临渊商量:   “先生,要不我们先在这里住下吧?先生既然不同意我使用木灵根灵力。那等我问到了医馆的确切位置,再带你去看伤,好不好?”   江临渊抬眼打量了一下客栈,金碧辉煌,气势恢宏。   “落霞与孤鹜起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客栈两旁分别悬挂着这两句诗,而正中心则刻着“秋水楼”三字。   “秋水楼,落日城中最好的客栈……”江临渊慢悠悠道,“你有钱吗?”   “这个……”   往日里,林若渔出门身边总是围满了人,除了偶然带几个赏人用的金瓜子、金花生,她可从来没有考虑过钱的问题。   听了江临渊的话,林若渔想了想,便摸出那几块刚刚陆之遥给的碎银子,犹豫道:   “就这么多,那还是先给你看伤要紧……”   小姑娘软萌萌、漂亮得很,眼巴巴的望着他。声音又好听的如黄莺出谷,即使粗布麻衣也难掩其娇滴滴、细皮嫩肉的本质。   小猫儿——江临渊耳尖微动,默默地朝天翻了白眼,心道:   如今这是什么世道,怎么就会平白无故的有人给她送银子。是落日城的人都那么有钱了吗?还是见这小鱼精不谙世事,看起来就好骗得很,以至于对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咕噜噜——”这时,林若渔的肚皮却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到底还是惊得她小脸一红。。   罢了,终究是他的鱼。   毛茸茸的雪白爪子一动,一个闪着微光的袋子就掉落在了林若渔的怀中。   “进去,先吃东西。”不过,他似乎记得这家客栈什么都好,就是东西不太好吃。不只是这个秋水楼不好吃,以至于整个落日城的食物都不咋的。   五百多年的记忆,对于这一点可谓是记忆犹新了。   “这是灵石呀。”而林若渔拿起袋子一瞧,里面放的竟然都是些闪闪发亮的小石头。   “嗯。”   在靠山村中,江临渊直接将灵石矿脉收入混元阴阳鼎之中,如此他的灵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是,他家小鱼似乎还不知道这灵石的价值。   于是,江临渊懒懒地应了一句:“灵石,比你的银子可值钱多了。”   “是吗?”林若渔将信将疑,“灵石竟然可以当钱花呀。”   注意到小鱼精略带惊讶的眼神,江临渊蓬松的大尾巴轻轻甩了一下。   他家的小鱼儿天下无双,矜贵难得。她又刚刚才化成人形,最是天真单纯,必须要好好养着,才不会随随便便被人塞了几块碎银子的就给骗走了!   嗯!他家小鱼当富养!   江临渊打定了主意便不会更改,林若渔也拗不过他,上前一步推开了客栈的大门。   “轰——”   一股暖气夹杂着熊熊燃烧的火光,与人声鼎沸的嘈杂声一同兜头兜脑的扑面而来。   林若渔看着宾客满座的大堂,一时有些踟蹰——永安小郡主出入皆有随从,让她独自一人到熙熙攘攘的大客栈来,这还是第一次。   “哎呀,客官来啦,客官里面请!”秋水楼里的小二最是机灵,早在林若渔步入客栈的第一刻就迎了上来,“客官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呢?”   小二满脸堆笑,一双聚光的绿豆眼却是飞快的将林若渔打量了一番。   蓝花布棉袄,脏兮兮的小脸蛋,还拎着个旧旧的小竹篮——穷人家的女娃。   “住店的话,如今客满,只剩下了一个天字一号房。那价钱可是有点贵……“   秋水楼乃是落日城中最大、最好、最贵的客栈……之一,可不是普通百姓消费的起的。但是,今日风雪交加,再加上城主大人出殡,许多客栈、酒馆早就打烊了。   这就导致往日空闲的秋水楼里,今日人满为患了。   而天字一号房是秋水楼中最好的院落。一日房价要五两银子,相当于普通百姓的半个月花销用度。这小女娃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想必也没有那么多钱。那可就要居无定所了。   也不知为何突然心生善意的小二刚想好心给她指点迷津,让其去附近救济堂里将就一晚。林若渔就拿出一颗灵石摆在了他面前。   “这够了吗?”软软糯糯的声音,有些不太确定。   那闪闪发光的灵石如一颗掉落在凡尘的星星,差点没闪瞎了小二的眼。   “这、这、这……?!”他瞬间结巴了起来。   即使繁华如落日城,一户百姓一个月也不过十两银子的收入。   在若叶大陆中,一百两足色白银可以可兑换一两黄金。一百两黄金才可以兑换这小小一块下等灵石!   而这小姑娘手中的灵石成色……显然已经达到了中等!   再说金银易得,灵石却难求——灵石可助修士提高灵力。即使是百年的修真世家,也极少会奢侈的拿出灵石用于消费。   要是秋水楼里能得到这样的一块灵石,再到专门交易妙法、法宝的如意楼里倒一倒,瞬间能赚取好大的一笔差价啊!   “啊!够了!够了!足足的够了!”   小二回过神来,激动的把多年未曾主事的老掌柜都请了出来。   秋水楼的老掌柜姓冯,原本见今日生意爆满,正舒舒服服地窝在摇椅里,喝着茶、听着楼里说书先生说书,被小二一叫还不乐意的很。但当他见到那闪闪发亮的石头时,一双满是褶皱的眼瞬间就瞪得比铜铃还大。   他茶也不喝了,故事也不听了,拄着一根拐杖,忙不迭招呼小二道:   “快、快把这位小姐……仙子请到后院去。快让人好生伺候着……”   “哎呀!仙子,小老儿、小老儿这就给您去兑钱啊!”   冯掌柜一时激动,都不顾外面大风雪,自己跑出去就要兑银子了。   还是林若渔阻止了他,让他不要急,找钱之事不急于一时。也与他打听了附近医馆的所在。   冯掌柜总算是缓过了最开头的激动,渐渐地倒是平静了下来。   他说,最近城中出了点事情,附近医馆里的大夫都被召集到了城主府——余晖楼去了,她现在过去,想来也找不到好的大夫了。   林若渔闻言也没有办法,便请老掌柜拿些金疮药、纱布给她。   此时冯掌柜是完全把林若渔当做了菩萨供了起来,自然是有求必应。他请林若渔先在大堂里稍做休息,他令人去天字一号房洒扫焚香、准备东西。待一切就绪,再请她过去。   林若渔谢过了老掌柜,跟着小二大堂里走。   自认为阅人无数的冯掌柜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心中暗想,那小女娃表面上看起来脏兮兮的,但也难掩其娇贵的本质。   而且,她一出手就如此阔绰,看起来极有可能是什么世家小姐,或者什么仙门仙子出来历练了!   秋水楼若是能把她伺候好了,说不定还能与世家搭上点关系。而她给的灵石也可以给他的孙子修炼用。   哎呀!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秋水楼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冯掌柜越想越激动,更是把客栈里的人都指使的团团转。   林若渔眼见着冯掌柜、小二点头哈腰,前倨后恭,倒也是习以为常。只是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在如此热闹嘈杂的客栈大堂里呆过,当即便带着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周围。   “啪——”   这时,惊堂木拍得震天响,秋水楼的说书先生正说到精彩处。   他说:“今日,且让老夫说说当年城主大人力拔山兮气盖世,斩了蛟龙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原来,这故去的城主——公山断,乃是中原仙都无极尊主公山信用的长子。   无极尊主之位的传承向来从嫡从长。公山断虽是尊主的长子,却不是嫡子,所以,并没有得到尊主之位的传承。   而如今中原仙都的少尊主乃是公山断的弟弟,无极尊主的嫡子——旭耀仙君公山刻。   公山断为落日城主,其二弟少尊主公山刻却为旭耀仙君,真是令人不得不猜测其中的端倪。   也有说,公山断的生母乃是一名普通的侍女。   她从小就服侍当年还是少尊主的公山信用。后来又因为她生的美貌,就被公山信用收在了身边,为其生下了长子。   说书先生唾沫横飞,手舞足蹈,把故事讲的是一个精彩纷呈。台下的听众也是听的如痴如醉。   “这普通侍女能为无极尊主生下长子,想来必是无比美貌的?”   “那是自然啊!”说书先生“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摇头晃脑的念了一句:   “那可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最难消受美人恩啊!不过啊……这爱江山,还是爱美人,终究还是千百年来难以抉择的难题啊……”   于是几年后,公山信用便迎岐山华家华落英。   岐山华家,是赫赫有名的百年丹药世家。   ※※※※※※※※※※※※※※※※※※※※   咳!这章留评发小红包呀。   原因嘛……嘿嘿……   爱你们哟! 第43章   其家中门徒人人都是炼丹好手, 其中华落英便是中原最好的炼丹宗师之一。她嫁于公山信用乃是世家联姻, 目的就是为了强强联手。   果然, 后来,华落英便助公山信用登上了无极尊主之位,成就了一方霸业。   同年, 华落英又为其生下了一子, 也便是如今的少尊主公山刻。   之后,中原仙都成为在整个若叶大陆修真势力中心,岐山华家也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所以,华落英生下的二公子公山刻,名正言顺地便成为了无极尊主的继承人……   “原来如此啊……”   这秋水楼中的说书先生在落日城非常有名, 台下听众们恍然大悟, 纷纷点头。   林若渔也听得津津有味, 却很奇怪的发现,在场的食客吃饭的几乎没有,大家都在嗑瓜子。“咔咔咔”的声音不绝于耳, 于是,她跟着也悄悄地磕了一把香瓜子。   在大夏,她可难得有机会去酒楼里听说书。甬安公主府里本就养着戏班子,排的戏是公主娘挑选过,是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看的戏文。   她爹有时候会偷偷摸摸带她出去玩, 坐的也是包厢里, 身边更是侍卫围绕。而且, 一回家她爹少不得要主动认错, 还要在她娘的房中跪半宿的算盘。   今日,林若渔能正大光明的在酒楼大堂里,与那么多人一起喝茶、听说书,倒还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   没想到这落日城舆论如此开放,竟然可以如此正大光明的谈论起当权者的家事!这还真是让林若渔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按照她的理解,这无极尊主就与她的皇帝舅舅一般。岐山华家华落英,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公山城主便是皇长子,而公山刻则是皇太子。   皇长子与皇太子之争,也是自古有之,并不奇怪。   就比如大夏的大皇子、二皇子俱以成年,还不是在暗中较劲,甚至偷偷的想要拉拢她商人爹爹。   而且,如果按照那本《凤临天下之初露锋芒》来看,最后胜出的,还是皇后娘娘嫡出的三皇子表哥。其不久后,将被册封为了皇太子。   一想起那本《凤临天下》,林若渔便有些不高兴,连嗑瓜子都少了一份劲头。   江临渊眯着眼睛趴在他的小竹篮里,似乎已经睡着了,只有偶然微微一动的小耳朵,才能看出一点端倪。   这时,房间已经收拾妥当,小二来请林若渔,见她听的认真,还笑嘻嘻地说:“这些故事我都听熟了,仙子想听哪一段,我直接说与仙子听便是了。”   这种皇族私密事总是让人津津乐道,一讲起这些,台上人说的口水四溅,台下人也听得如痴如醉——这也就是如今中原仙都言论自由,无极尊主公山信用一心修道,并不控制舆论所致了。   “真的吗?小二哥竟也知晓?”   “嗨,这可是说书先生的保留项目,每次一说这段,便宾客满座。小的自然也学了一段,所谓技多不压身嘛,哈哈哈……”   “呵呵呵……”林若渔拎着小竹篮也笑了。   没想到这小二哥还是如此好学进取之人呢。   林若渔来落日城本来就有目的,于是,便让小二哥,把城主大人、城主夫人、还有少尊主年轻时的故事给说了个完整。   原来与林若渔所在的大夏相似,这世族子弟的婚姻并不自由,中原皇族自然也不能幸免。   皇后……咳!那尊主夫人华落英,想要巩固自己的势力。   之后,便有意让她的本家——华家之女来到无极之巅修行。   岐山华家之女皆都美貌动人,其中以华落英的侄女华丹云最为惊人。   当年的华丹云云英未嫁,小小年纪便已修得了一步金丹修为,更是被称为仙都第一美人。而且她的学识非常渊博,不但精通炼丹术,更在幻术、法阵、音律方面都有着不俗的成就。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大公子公山断与二公子公山刻都心悦华丹云,对其展开了热烈追求。   最终,却是公山断斩杀了一头害人的蛟龙,引得了美人青睐,抱得了美人归。   “不过,后来城主大人也因此离开了仙都,来到了这原本不毛之地的落日城。”小二又道。   公山断到了落日城后,公正决断,勤政爱民,以一己之力将当年颓败无人的落日城,建设成了如今中原仙都中最繁华的城镇之一,也受到了无极尊主公山信用大大的赞赏。   上个月,无极尊主派了旭耀仙君少尊主公山刻前来奖赏,公山断却在这时离奇暴毙了……   “城主大人可是个大大的好人呢!哎!”   小二感叹道,“听说他也是修行太为激进,才导致走火入魔的。哎……如今落日城没有了做主的人,边上也有凶兽作乱,恐怕是要乱起来了……”   为何如此之巧?林若渔闻言也蹙起了眉头,他们刚刚来到此地,那落日城城主就暴毙了呢?   却也不知道公山城主与靠山村之事有没有关系?   林若渔又倏然想起了那个圣使。于是,她便问了小二哥,可有听说过一名叫做公山超群的人?   “公山超群?”小二哥仔细想了想,“这名字倒是霸气!”   公山家族,原本并不与外族通婚,以至于人丁不兴。公山信用迎娶华落英还算是开了先河。   至于公山超群嘛……   落日城终究离仙都甚远,小二道听途说,只知道比较有名气的几人,对这个名字还是没什么印象。   不过,小二又说,冯掌柜的儿子乃是在城主府——余晖楼当差,认识的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仙子若是有意,可以让冯掌柜打听打听,说不定有印象。   林若渔见状,便说自己只是随口问问。既然小二哥不知道,便不用记挂在心。   小二连声应承。   江临渊窝在小竹篮里,微微的动了一下小耳朵。   如此这般他们边走边说,不消片刻,林若渔已经跟着小二来到了天字一号房。   这天字一号房其实就是一个二进二出的大院子。花厅、书房、卧室、厨房一应俱全。另外,冯掌柜还配了俩个小丫鬟——红红、兰兰,专门负责打扫卫生、照顾林若渔的日常。   林若渔拎着小竹篮,将院子大致看了一眼。   这落日城里最好酒楼的最好房子,完全比不得她往日里在大夏时,暂时落脚的别院,不过也强求不得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拎了一路的小竹篮放在了内室的红木大床上。红红、兰兰很是机灵,很快便迎了上来,说已经备好了热水,请仙子洗漱。   这一路走来磕磕绊绊,虽然身上的衣物乃是江临渊用大法力化避尘无根水所制,洁净舒适。但林若渔一想起她多日未曾洗漱,身上忍不住就有些刺痒。   实在还是忍不住,林若渔犹豫了片刻,又抬眼看到先生窝在小竹篮里,一动不动,好似已然睡着了的模样。   嗯!她快去快回就好。再不洗漱,林若渔觉得自己都要长出蘑菇来了。   于是,她也不去打扰先生休息,只取了干爽舒适的锦被将他团团围住。又褪下了手腕上的小黑蛇手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吩咐了红红照顾好猫儿,就带着她的银白小蝴蝶结屁颠屁颠地去洗漱了。   听着林若渔远去的脚步,江临渊从一团被子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家小鱼刚才与冯掌柜沟通、随手打赏小二、吩咐小丫鬟做事,都得体自然、落落大方,想来自是家中教养极好的。   这样的小姑娘离了家,想要回家去,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一想到日后他家小鱼终究会离他而去,江临渊突然眉头紧蹙,满身不悦。   冰冷的气息骤降,引得红红、兰兰都忍不住搓起了手臂,赶紧把地龙又烧热了几分。   江临渊:“……”   ***   又过了许久,始终不见林若渔回来。魔尊一开始还是不甚在意,但,渐渐地便不耐烦了起来。   于是,那小丫鬟红红只不过一错眼,红木大床上的银灰色小猫儿便不见了。   几下纵越,江临渊很快便来到了林若渔洗漱的房间外。   竖起小耳朵听了片刻,确认里面并没有传出水声来。江临渊纵身一跃,跳上窗台,随即,便见到他家小鱼正蹙紧了眉头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本书。   哪来的书?   又是那本《凤临天下之初露锋芒》?——看他家小鱼的脸,都快皱起了薄皮大馅十八个褶的包子了。   “先生……”   这时,林若渔也听到了动静,发现了房间内多了一只小猫儿,她委屈巴巴地抬头,“我知道上辈子,我是怎么死的了……”   江临渊闻言,眉头微蹙。   此前那本书只有上卷,剧情到薛莹心出嫁便戛然而止。如今,他家小鱼又是从何得知后续的剧情?   “先生,这本书更新了。”   随即,林若渔便解答了他的疑惑。   她举起话本子给江临渊看:“这本书已经有中卷了。叫做《凤临天下之风云再起》。”   这书本竟然还能更新?   江临渊皱起眉头,踱步上前一看。   的确,那话本子变厚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林若渔此时翻看的,便是关于她自己的内容。而这书上赫然所写杀死“林若渔”的凶手,却是谁也想不到的一个人。   “阿薇!这书上竟然写着杀死我的凶手是阿薇!”   阿薇——贺念薇,是大夏朝皇后嫡出、最皇帝受宠的九公主。也是林若渔的闺中密友。   至于九公主害死林若渔的理由,也是令人啼笑皆非。   因为她与宫中侍卫有染,一次在御花园中私会,被林若渔无意中撞破。推搡之间,林若渔意外掉进了御花园的太液池中。而九公主与那宫中侍卫就站在岸边,眼睁睁地看着她淹死在太液池中。   “太荒谬了。”   林若渔捏着书,几乎要被气笑了:   “阿薇心高气傲、志向远大,如何会做出与宫中侍卫在御花园中私会之事?”   “而且,她若是真的看上了宫中侍卫——这能在宫中当值的侍卫大多是世家子弟,出身、人品都不会很差。既然有我娘嫁作商人妇的先例在,皇帝舅舅未必不会答应。而我也是最有可能支持她的人,她何必要对我见死不救?!”   “而我从小在甬安府长大。甬安府靠海,女子大多会水。我打小就随我爹爹出海游玩,深谙水性,怎么可能会淹死在只有一尺来深的太液池中?!”   “还有啊,在我死后,我娘竟然还去找了薛莹心——也便是三皇子妃求助,来查找我的死因。而为了得到她的帮助,我娘竟然还把我家的商队、银号都拱手交付给了薛莹心!”   林若渔越说越气,一双漂亮的小鹿眼里都蕴起了一层水汽,看起来可怜极了。   “现下里,谁人不知薛莹心的爹乃是户部薛尚书,正是炙手可热之际。而我爹爹乃是大夏最大皇商之一,两家若是交往过密,显然会引人侧目。我娘又不是无知懵懂之辈,不懂这官场、宫闱之事,又如何会做出这落人口舌之事?”   “再说了,我娘又不认识这薛莹心,我死了,自然有大理寺卿、天都府尹查明真相,何时轮得到她薛莹心?!”   林若渔直接就把书丢在了地上,可以说是非常有气势了。   “哼!这本书简直就是信口雌黄、一派胡言!”   江临渊默不作声的看了他家小鱼半晌。   小姑娘眼泪汪汪,气鼓鼓的,白白嫩嫩的脸颊都气成金鱼状,让他忍不住就想伸出爪子来戳一戳。   “咳!”   江临渊轻咳了一声止住了冲动——若他真戳上去,小孩那包着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这世界天大地大,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既然你认为这书乃是胡编乱造,你又何必信以为真、妄动肝火?而你又怀疑那薛莹心也来到这个世界之中,为何不自己去找寻真相,求一个清楚明白、心安理得呢?”   低沉磁性的嗓音,又难得的耐心细致,且谆谆善诱,简直比圣雪寺的天元大师还要慈祥。   堪比一位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为他发脾气小女儿开解答惑。   “先生……”   林若渔听着江临渊的话,缓缓地抬起了头来。   是啊,所谓事在人为,她又不是书中的那个“林若渔”,绝不可能就那么轻易地死去。   而真相究竟是如何,她也一定一定能够找出来!   先生都说了,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自己的人生便有自己把握,又岂会受这个小小的话本子摆布!   如此一想,林若渔便豁然开朗。一下子就把小猫儿搂紧了怀中,把脸埋在他又短又浓密的毛发中,痒痒的。林若渔终于软软道:   “谢谢先生开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孩还真好哄。   被他家小鱼紧紧搂住的江临渊,动弹不得,只得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人的一生何其漫长,难免遇到居心叵测之人。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并不恐怖,真真令人恐惧的未免不是人心。只要坚定自我,勇往直前,就能慧眼独具,明心见性。”   江临渊抬起他雪白的猫爪子,轻轻地拍了拍林若渔的小脑袋。   ——柔软丝滑的头发,刚刚洗过,还带着淡淡的香气,是一如既往的好摸。   林若渔非但没有反感,反而还把小脑袋更凑了点过去。   “先生真不愧为先生。孔老夫子便曾经说过:慧而明理,思而知之,敏而好学,扬而不张。大抵就是与先生说的一般道理。修真便与读书一般,也要坚定勤奋,才不会被外物所影响。”   小姑娘此时大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坚定不移。   面对如此勤奋好学的学生,魔尊还能说什么呢?当然知道由着她吸猫,肚子上的白毛都弄的乱糟糟。   这时,江临渊却忽而眼眸一凛,迅速散出了灵识探查那本《凤临天下》的情况——他原本在地宫之中便想如此做。只是,当时情况并不明朗,需要保存实力。所以,只得暂时压制了这个冲动。   如今,这本话本子竟然可以自主更新,显然内里定有蹊跷。   魔尊灵识强大,蓬勃如海。一旦进入,便势如破竹。其中虽然有遇到极小的阻挠,但是,不消片刻,原本话本上残留的灵力便被立即抹杀,服服帖帖。   大抵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个话本子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化作了一枚金色的玉简。   那玉简几近奢华,外围更是雕刻了凤凰呈祥、以及祥云的图案。   “这个图案有些奇怪啊。”林若渔也听见了响动,回过头来,从江临渊的爪子上接过了玉简,“一般都是龙在上,凤在下。而这边却是凤在上,龙在下呢……”   “呵呵……”江临渊冷笑。   他方才探查过了玉简内部,发现其中除了这本只有中卷三分之一的《凤临天下之风云再起》之外,另外,竟然还藏了许多邪术、功法、禁阵。   其数量之多,也令人叹为观止。其功法之阴毒,竟然是连江临渊都未曾见过的。   而且,残留在这玉简之内的神识也是阴险狡诈,诡异多端。江临渊与之交锋,几次都差点被其迷惑。   最后,是江临渊爆发了大法力,才将其抹杀。在这之前,江临渊还发现那人竟然自封了自己为:大慈大悲神武英明圣仁皇帝。   呵呵……想他江临渊也算是肆意嚣张之徒,却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为张扬狂妄。   如这物原本是属于薛莹心所有,只怕这人真是来者不善。   “这东西就暂有我替你代为保管。你觉得如何?”   “好呀。”   林若渔没有片刻犹豫。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在书中的结局,至于薛莹心之后如何在大夏大杀四方,她完全不关心——何必要为一个毫不相干之人花费心思。   如今,她能倚靠的就是自己,还有……先生。   再次搂紧了小猫儿,还摇了摇他雪白的爪子:“谢谢先生!”   甜甜软软的声音响在耳边,江临渊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心会乱成了一滩水。只恨不得将这小姑娘揉一揉,变成小小的一只,藏进自己的口袋里带走……   湛蓝的眼眸在这时一点一点、危险的眯了起来——既然已经是他家的鱼了,那便是谁也抢不走的。即使是她自己,也不能离开!   “先生啊,这本书竟然是个玉简。那为何书本会更新呢?”林若渔得知了玉简的作用与内容,也觉得甚是神奇,不由的问到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江临渊闻言沉吟了片刻,   其实,林若渔早已洗漱完了,先前不过是她脱下了指尖的黑色戒指,却从里面掉出了这本书来,这才捡来看的。   这想来也是夺命发现了那本书有所变化,才把书推了出来。至于这书本为何会有变化,大抵也是与林若渔修为提升有关。   “嗯嗯!先生可真是见多识广呢!”   今日的林若渔依然十分崇拜她家先生,她听了江临渊的分析深以为然。随即,又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抱着小猫儿回到了花厅。   甫一进门,林若渔就见到大鱼大肉的摆满了一桌子。   ——秋水楼的大厨被冯掌柜逼着,使出了浑身解数,亲手做了几道招牌菜。   冯掌柜不仅将自己身边所有现银、以及酒楼里今日的流水都兑了出来,却还凑不够数。又将城中最好的药房千金坊中出的上等药材,与将银票、并几道菜肴,亲自送了过去。   他原本心里便猜想林若渔出身仙门世家,如今不过是来出门历练。但是,当冯掌柜见到刚刚洗漱干净的林若渔还是大吃了一惊——她竟然好看、精致到如此地步!   细腻白皙、吹弹可破的皮肤,厚如鸦羽、乌黑油亮的长发,简直就是倾城绝色。   她小小年纪便是如此一副勾人模样,再大一些真是要不得了了!   而那陪着她去洗漱的兰兰,此时眼神也还是晕晕乎乎的。连林若渔压根没有穿他们准备的衣衫,而是把换了个齐胸襦裙的款式、由避尘无根水所化的衣衫又穿上了,她都没有发现。   林若渔原本是很饿,但方才吸收了几颗灵石中的灵气后,便没了饥饿感。现在,看着这满桌子的菜肴,她倒是有几分好奇——也不知道这若叶大陆的菜肴,与大夏的有何不同?   兴冲冲的拿起了调羹,林若渔舀了一口看起来像是龙井竹荪的汤。   刚刚一进口……   “唔!?”   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瞬间变的通红,她忙放下调羹,用手掩住了嘴,将口中的汤吐到了一旁的痰盂里。   ※※※※※※※※※※※※※※※※※※※※   今天的更新来啦~   小饼干总觉得修真界的玉简就和我们现代人的U盘一样呢,嘿嘿。 第44章   “哈!哈!哈!”林若渔微张着小口, 不停的哈着气。   这、这、这汤竟然是辣的!   而且, 还是那种火烧火燎的辣、直冲脑门、单纯的辣,直辣的她的嘴巴都要肿起来了。   “啊!仙子!仙子没事吧?!”冯掌柜也被吓了一跳。   小仙子本就皮肤白皙, 现在竟然整个人都辣红了。……倒是也满可爱的。   林若渔几乎就要被辣得涕泪横流了,她捂着嘴, 摇了摇手。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在大夏, 便有“北咸,东南甜, 西辣”的说法。在西境地带,因为地处盆地、潮湿多雨, 当地的百姓就极喜食酸食辣。更有青、红两色的辣椒最为著名。   她的商人爹爹就曾将西境之地的干辣椒面贩卖到了甬安府、天都等地,倒也是在各地引起了轰动。   而林若渔从小长在甬安府——东海之滨,多食鱼虾鲜甜之物,口味向来清淡。   而且,按照她的想法, 龙井竹荪也应该是清淡味美的汤羹,却完全没想到竟然如此热辣刺激!   “没事……”   “那个汤……难道不合仙子的口味?”冯掌柜擦了擦汗,“要不你再试试其他?”   呵呵……这贪嘴的小鱼,如今可算是遇上对手了。窝在一旁江临渊冷眼腹诽,这五百年前秋水楼里的食物, 肯定还一如他记忆中的味道……   “嗯!”   林若渔也是不信邪, 又举起了筷子。犹豫了一下, 夹起了一道菜。   “这个应该是绣球干贝吧?”   冯掌柜忙点头:“是啊, 是啊。这可是我们店中的招牌!”   “嗯……”   林若渔这次学乖了,绝没有一大口塞进去,而是,小小的咬了一口。   下一刻,“呃!”林若渔连忙把整口都吐出来了。   “咳咳咳……”林若渔捂住嘴一脸的不可置信:“这真是绣球干贝吗?怎么会那么酸啊?”   “绣球干贝”可是一道名菜,乃是选用鸡脯肉、虾肉、肥猪肉等与干贝做成丸,先隔水蒸熟,再勾芡浇汁,其色彩绚丽,味美香浓。是她平日里极喜欢的一道菜。   “这个……红红,快、快拿水来!”冯掌柜喊道。   原本还等着看戏的江临渊这时都忍不住抬眼看她,看他家小鱼眼泪汪汪的,终究还是不忍心。轻轻的一甩尾巴勾住了她的手指,示意她不要再次尝试了。   “仙子……仙子……是的确是绣球干贝啊……”冯掌柜知道他家的菜拿不出手,此时无奈道。   秋水楼什么都好,客栈干净卫生,小二服务周到,每日说书场也是精彩万分。唯一、唯一不好的就是菜绝对、绝对的不好吃。   这也就是秋水楼只能被称为落日城最大、最好、最贵的客栈……之一的原因,其一直比不过对面的秋波楼也有这层关系。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冯掌柜也换了几位很厉害的大厨,可是,无一例外,他们一到秋水楼这做出来的菜就会变得不好吃。   这也难怪林若渔在大堂里只看到听众们嗑瓜子,却没有人点菜呢。也还好这秋水楼乃是客栈,若是酒楼岂不很快便要倒闭了。   林若渔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用她爹爹的话,她有一条金舌头,味蕾超群。只要她觉得好吃的菜,一上酒楼,立即便会大卖。所以,她也是林家酒楼的金牌试菜员。   不过,就刚才的两道菜真的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极限,林若渔当即就让红红、兰兰撤了。   “仙子……”冯掌柜见状生怕招待不周,忙小心追问,“仙子还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小老儿便是!”   林若渔用茶水漱了好几次口,才冲掉了嘴巴里的古怪味道。   她想了想,又把方才的两道菜——龙井竹荪与绣球干贝的正确用料、作法都告诉了冯掌柜——刚巧林若渔穿越过来前,正帮着公主娘亲准备太后千岁筵,这也属于掌管中馈的必修课。   冯掌柜一听这上好的食材,考究的作法,心中大喜。若真是换一种做法就能做出美味佳肴来,那秋水楼食物不好吃的短板就可以弥补了!   “多谢仙子!”   于是,冯掌柜也更是确定她是仙门世族出来的大小姐无疑了。他搓着手,又道:   “那个……如果仙子手边还有灵石,大可以兑换给秋水楼。仙子这几日在秋水楼的花销,都算在小老儿的头上!”   “仙子?”林若渔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秋水楼的人都称呼她为仙子,她先前还没注意,现在听着冯掌柜一口一个仙子,倒是反应过来了。   这边的人都是这么称呼姑娘家的吗?她还记得之前还有个莹心仙子呢!仙子,真是怪怪的。   林若渔心中腹诽,但还是彬彬有礼的回道:“灵石就此一枚,其他便没有了。我所用之花费,冯掌柜自管从账上扣除便是。我今日累了,冯掌柜还请自便。”   “哦!哦!如此就请仙子好好休息,小老儿就不打扰了。”冯掌柜兴冲冲地退下了,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红红、兰兰千万要照顾好林若渔。   自从穿越过来,林若渔就一路经历凶险,今日也算是难得的空闲了。   她略略的休息了片刻,便打发了红红、兰兰,蹑手蹑脚地拿着金创药、纱布朝着江临渊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   一双湛蓝湛蓝的大眼睛瞬间警惕地瞪的溜圆,里面还藏着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惊恐。   林若渔见状,悻悻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她害得先生迸裂了伤口,一直耿耿于怀。原本还想着趁着他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包扎好呢。   “不用你包扎。”   “……为什么?”林若渔不由鼓起了嘴巴,他始终不肯去医馆,再加上听说城中的大夫都去了城主府,不治疗、不包扎如何会好?   “本座天赋异禀,自然能不药而愈……”   不药而愈,骗鬼呢!他大抵想要死扛吧!若江临渊仍然为巨兽,林若渔可能还完全没有办法,但是,此时他变成了软萌萌地小奶猫,嘿嘿……   话音未落,江临渊就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按住了脖子。   “呃?!松开!”江临渊大吃一惊,开始挣扎。   “别动!不许动!”林若渔也喊,并且一把就把他掀翻,露出了雪白的肚皮。   “……放……肆!”   “轰——”湛蓝的瞳孔紧缩,江临渊只觉得全身都要烧起来了!   林若渔毫无所察,甚至还凑过去将他好生检查了一遍。那清清淡淡的馨香气息扑在江临渊的身上,他喘着粗气,一动也不敢动!   一动也不敢动!   知道先生是不会同意她使用木灵根治愈能力的,林若渔便与他商量:“我那么厉害的治愈能力不能替你治伤,但是拿纱布、金创药,包扎一下,总是可以的吧。先生信我,我的包扎技术可好了。”   呵呵……可好了的包扎技术,真是信了你的鬼!   最后,尾巴尖上还顶着一个大大蝴蝶结的江临渊,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包扎完了这还不算,林若渔更是凑过来查看他的身体。   “咦……这里还有好多伤口,都在背上呢。”   这显然是在空畅山的山洞中,他为了掩护她而造成的。在靠山村时,她无暇检查,如今看着这些狰狞的伤口,林若渔就鼻子酸酸的。   纤细洁白的手指更是小心翼翼地划过他的胸口处。   “嗯?这里怎么还有一道伤?”   隔着雪白的皮毛都可以见到那道伤口,虽然如今已经长好了,但足可见当时的惨烈。   哎,看起来就好疼啊!   “好了!好了!”江临渊几乎就要炸毛了,立时转移话题道,“你书背会了吗?!”   “书?哦!”   林若渔拍了拍脑袋,连忙自黑色戒指中取出了《无上心境》开始背诵了起来。   面对如此勤劳上进的学生,江临渊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在旁默默地替其守护。   随即,他便惊讶的发现,林若渔于修真一道果然是极有天赋。其记性好、理解力好、且做事十分专注,不会轻易被外界的事物所影响。   几乎不消片刻,周边空中蕴藏的灵气都聚集了过来,而从林若渔身上有青、红两色的光芒交汇,那是她在吸收灵气的表现。   青、红光芒闪烁,随着林若渔的运转,灵气很快便转化成了灵力,慢慢汇集到了她的紫府之中,凝结成了葡萄大的液体状态。   这感觉实在玄妙,让林若渔根本停不下来。   最后,还是江临渊眼见着他家小鱼经脉扩张太快,生怕她承受不起,才缓缓的将其从入定中唤醒。   林若渔睁开眼睛,只觉得好似换了天地一般:“先生!先生!好神奇啊!”   江临渊也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家小鱼实在奇妙,这短短修炼不过一个时辰,《无上心境》既然已经到了一层的境界。只怕再没过多久,他就要给她张罗新的功法了。   “如今,你的体内的灵气已足,还需慢慢转化成灵力。一切修炼不宜过快,你还需再将《无上心境》反复理解。”   “是。”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林若渔此时不但将《无上心境》背熟,同时,还是深刻理解。   江临渊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兀自闭上了眼睛。   ***   也不知过了多久,“砰——”房门突然被人粗鲁的推开了!   林若渔一惊,抬眼就看到门口出现两个黑衣少年,一个搀扶着另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就冲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做什么?……”   林若渔飞快地站了起来,刚想去抱小猫儿,却一下子被其中一名少年捂住了嘴巴。   “呜呜!”   其手腕上的黑蛇手环极轻微的“嘶——”了一声。   一旁刚刚睁开眼睛的小猫儿也瞬间竖起了尾巴,却又在下一刻突然安静了下来。同时,示意阿蛇安静。阿蛇犹豫的低下了头去。   随即,江临渊听见那名少年低沉着嗓音说道:“你安静些,我们不会伤害你。”   少年尚在变声期,声音略有些嘶哑。他说完话还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唔!”林若渔被他从后捂住嘴巴,以至于看不清楚那人的面貌,只能闻到他身上血腥气浓重,显然是受伤了。   “临,别和她废话。打晕了再说!”   另一名少年嗓音清朗,语气却是颐指气使,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林若渔闻言抬眼瞥他,只见那少年一头黑发高高扎起,发顶处用一颗价值不菲的墨玉扣住。脸上全身污渍,让人看不清的长相,只能见到他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看起来就是个浪荡人间的纨绔。   纨绔子飞快地关紧了房门后,又将整个花厅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这房间内就只有一个软糯漂亮的小女娃与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儿:   “小妹妹,你可不要害怕,我们都是好人。”   林若渔:“……”还好人呢,是谁不打招呼破门而入,又是谁要打晕她的!   “好了,别吓她。”她身后的少年道,“我等就放开你,你不要叫。我们不会伤害你。”他咳嗽了一声,紧接着又道:“你若是听明白了,就点点头。我就会松手了。”   林若渔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慢!”这时,她前面的纨绔少年却一把拎起了小猫儿的脖子,道,“你要是敢乱叫,我就摔死它。”   林若渔急了,先生受伤还没好全,怎么禁得起他这么拎着?!还说自己是好人,他们俩分明就是大坏蛋!   她如此想着,一双大眼睛瞬间就湿润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   江临渊心中一突,他家小鱼虽然已有了浅薄的修为,但内里的教养根深蒂固。她并不是会随意就与人动手之人。   “哎呀!你怎么哭了?别哭啊!”   结果,纨绔少年也急了,忙把小猫儿丢到她的怀里,“我、我只是吓吓你的!临、临,你快松开她。”   林若渔:“……”大坏蛋竟然怕她的眼泪。   站在她背后的临显然也有几分无奈,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而后,便飞快地松开了她。   林若渔抱着小猫儿,迅速就闪到了一边。低下头去就仔细检查小猫儿的情况。   “临,临你怎么了?”   耳边却又传来了少年的惊呼声。   林若渔一回头,便见到刚才捂住她嘴巴的临已经面朝下地倒在了地上。另一名少年急急忙忙地将他翻转了过来。   “他……”   林若渔一见那受伤的少年,也是大吃了一惊。   那名叫做“临”的少年面色苍白,双眼紧闭,显然已经晕了过去。   但是,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到他剑眉星眸,面目俊秀,特别是那双眼睛——那双狭长微翘的桃花眼,为何如此似曾相识?!   林若渔心头一跳,迅速地低下了头去,与怀中的江临渊那双湛蓝的大眼睛四目相接。   他……那个临,为何和先生的人形长得一模一样?   呃,也不全对。   应该说,临的面容更加的年轻青涩些,而不像江临渊那般的深邃分明,俊朗英挺。但是,说一千道一万,少年临的面目轮廓,却是与她匆匆一瞥见过后就无法忘怀的、先生的本体是一模一样的!   他到底是谁?   江临渊窝在林若渔的怀中,眼眸中也快速滑过一丝血色。   他怎的就忘记了,五百年前的那件事情……   “先生……”林若渔低声道。   “喵。”小猫儿凑上来,用毛茸茸的小脑袋顶了顶林若渔的手指。   林若渔突然心领神会,她抱紧了小猫儿,低声问:“他没事吧?”   “你说呢!”纨绔少年没好气的回答,“你们落日城,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头一次被人称呼为“刁民”的林若渔不明就里,快速回道:“……我又不是落日城的城民。”   少年瞥了她一眼,见到那漂亮的小女娃穿着一身他未曾见过的服饰,大抵真不是落日城的人,便悻悻道:“那算小爷说错了,对不起啊。”   纨绔子竟然还会道歉,这倒是出乎了林若渔的意料。   她想起了方才闻到的血腥气,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他是不是受伤了?我这里刚好有用剩下的药。你要吗?”   “那你还不快去!”纨绔颐指气使,气焰嚣张的很。   林若渔忍了忍,心中暗道: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先生,才不是怕他们!   她飞快地取了方才替江临渊包扎完剩下的金创药与纱布,远远地递给了那少年。   “临,你忍一下。”纨绔接了药,面色凝重,“刺啦——”一声便撕开了临的衣服。   非礼勿视!   林若渔迅速闭眼,但还是堪堪看到了那道足有一尺宽的伤口横亘在临的胸口处,就差点没把他当胸斩断了。   鲜血不断地从他的伤口中涌出,金创药洒上去,很快就被他流出来的血给冲走了。   “临,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不会死的!”少年急了,全然不顾鲜血,手忙脚乱的按住临的伤口。   林若渔也有些着急,这时,却又突然感觉到江临渊蹭了蹭她的手指。   怎么了?   她凝神静气,便听见远远又来了脚步声。   “哒哒哒——”显然这次来的人可不少!   “老大,收到二哥的传讯,那两名疑犯又回城了!你说,他们怎么那么狡猾呢?!做下了那种事情,竟然敢带着我们在城外兜圈子,还敢再回到城里来!真是太不把正义卫放在眼里了!”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随着脚步声,远远更有说话声传来。林若渔耳尖微动,深觉那声音十分熟悉。   “大人,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小老儿此地做的可是正经生意啊!”这是秋水楼冯掌柜的声音。   “冯掌柜,吾等不过是例行公事,惯例的搜查一下酒楼、客栈。我们看一眼就走,还望冯掌柜配合。”   “哎呀!陆大人,您这话说的也真是太客气了!快请!快请!小二,快带路!”   紧接着,那脚步声就朝着天字一号房来了。   是他们……陆之遥。   林若渔心念微动,立时便想起那队他们在落日城城外遇到的衙役。   “竟然又追过来了!”   那纨绔少年自然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他将昏迷过去的临放下,全然不顾满手鲜血,猛的就去捂林若渔的嘴:“不许说话!”   血糊糊的手眼看着就碰到林若渔……   下一刻,只听见“砰——”的一声,少年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掀翻在地!   少年人都快被摔懵了,他用力摇头,拼命地让自己快速的清醒过来。一抬眼,直接对上了一双湛蓝深邃的眼睛。   就像无边无际的深渊,冷酷阴鸷,令人不寒而栗……   是……那只猫!?   竟然是那只猫!   方才还被他轻而易举掐住后脖颈的小猫儿,此时站在林若渔的肩膀上,正在居高临下地低头睥睨着他。   那股久居高位而造就的迫人气势,与蓬勃如海的威压,竟然让那向来颐指气使的少年人瞬间说不出话来。   好可怕!   碰我可以,但是,别碰我的鱼。   江临渊淡淡地扫了少年一眼,见他已经心生惧意,便又懒洋洋地窝回到了林若渔的怀里。   这小猫儿全身上下毛茸茸的,又不过巴掌大小,那可爱模样,根本无法与方才的骇人气势结合起来。   仿佛那少年见到的惊人威压,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   “天字一号房便在此地了,如今住的只是个小女娃而已。”走的太快,冯掌柜有些气喘,“这是楼里最后一间房了……”   大抵是听见了响动,那留下来服侍的红红、兰兰都迎了出去,奇怪问道:“冯掌柜,这是怎么了?怎么来了那么多人啊。”   冯掌柜道:“正义卫检查呢。诶,仙子呢?你们倆怎么不在里面伺候着,都跑到外边来做什么?”   红红、兰兰上前,一边一个扶住冯掌柜,道:“仙子说累了,要休息。让我们不用在房里伺候了。”   “哦……”冯掌柜转头对陆之遥道,“陆大人,那客人……仙子可能尚在休息。你们……你们这么多大老爷们一窝蜂进去,怕是要吓到人家姑娘。不如就让这两丫头现在去通传一声。”   “通传个屁!”老五显然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发作道,“都跟你这般磨磨叽叽,那嫌犯老早就跑啦!”   冯掌柜闻言可就不乐意了,他用力敲了敲手中的拐杖道:   “凡事都要讲道理。对吧?”   “如今秋水楼出入口都已经被你们的人封死,那嫌犯想跑,也是插翅难飞。也不是小老儿夸口,能住得起秋水楼的,那多是非富即贵之人。小老儿如此配合你们,也是怕惊扰了各位贵客。这一来会坏了秋水楼的名声,二来与各位大人也是有害无益!” 第45章   “你!……”老五性格直爽, 是个一身热血的莽汉,哪里说得过圆滑世故、能说会道的秋水楼秋冯掌柜。   “好了, 老五安静些。”陆之遥一摆手道, “那还请冯掌柜将此房中居住的贵客请出来,在下就简单的询问几句便好。”   “好, 好,好。还是陆大人上路。”   冯掌柜说着,也不让红红、兰兰搀扶,自个儿就颤颤巍巍的上前敲门。   ——那房里住的可是大财主, 他准备着要好生伺候好的, 可千万不能因为此事给那仙子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以后若是她一个不高兴, 不住他秋水楼了,那他就得不到那千金难求的灵石与难得的食谱了。   “哆哆哆!”冯掌柜敲了一会儿门,房内却无半点动静。   “怎么回事, 怎么还不开门?她不开门, 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老大, 我们便撞门进去吧!”老五急吼吼的道。   “闭嘴。”陆之遥斥了一声,转脸又对冯掌柜道, “客人再不开门,就休怪我等粗鲁了。”   “哎呀!”冯掌柜也急了,抬手拍了拍门,小心翼翼地高声喊道, “姑娘、姑娘开开门呀。是小老儿……”   老五见状, 忍不住就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么小心翼翼地, 里面难道还住了个仙女宝贝咋的了?!”   他话音未落,“扎嘎”一声,房门应声而开了。   “冯掌柜,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那声音清泠泠、软糯糯,就如一汪清泉缓缓流淌而过。   老五循声看去,眼眸猛然一缩,口中喃喃:“……这是什么仙子下凡了?”   此时已近晌午,风雪渐停,一抹浅淡的日穿透厚厚的云层散落了下来,似乎就洒在了门前的那一片小小的空间里。   有一位娇小的人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猫儿,就俏生生的站立着那片光芒之中。白皙剔透就如一捧纯净的初雪,令人生怕大声了一些,就会一不小心将她给吹化了。   “她……她!?那个老大给银子的小姑娘?!”老五眼睛都看直了。他向来粗鲁惯了,嗓门也大,此时见到了林若渔也不由地压低了声音,“老大,你原本就知道她……那么漂亮吗?!所以,才给了她银子?!”   老大好重的心机啊!   “你闭嘴!”陆之遥也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若渔瞧。   幸亏他长的黑,那俊朗的脸颊开始慢慢变红也并没有人发现。   他原先不过见她可怜而已,谁知道,洗漱干净,露出原貌的小女娃竟然美得如此惊人。   “喵——”   这时,突然,一声尖锐的猫叫声打破了一室寂静。   陆之遥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走上前去,低声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墨黑纤长的羽睫微微抬起,林若渔眼神清澈问道:“见过陆大人。不知今日陆大人来,所谓何事?”   她竟然已经记住了他的姓,陆之遥心口又是微微一动。   “城主府余晖楼有圣物被盗,在下奉命追查疑犯。”陆之遥道,“这一路行来,吾等发现那疑犯极有可能跑进了秋水楼中。”   林若渔略显吃惊:“秋水楼中竟然有疑犯?!我也是听说这落日城治安极好。而秋水楼又是城中最好的酒楼……怎么会让疑犯——这种穷凶极恶之徒跑进来。”   冯掌柜忙在一旁安慰道:“秋水楼只是协助调查而已,林姑娘可别害怕啊!”   “哦……那还好。”林若渔拍了拍胸口,水汪汪的大眼睛担忧地看着陆之遥,“陆大人,您可要保证我们的安全呢!”   被漂亮的如同小仙女一般的小姑娘这般崇拜的望着,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豪气万丈,恨不得化作顶天立地的黄金力士,来替她遮风挡雨。   于是,陆之遥还未回答,一旁的老五便插嘴道:“那是当然,这是吾等职责所在!姑娘放心便是。”   “那便多谢大人啦。”林若渔脆生生道。   声音真是太好听了!   与漂亮小仙女对上了话,老五一激动,拍着胸脯就道:   “林姑娘莫要客气,一切包在我们正义卫身上。那两疑犯从余晖楼出来身上就被带上了‘形影不离’。他们哪怕跑到天涯海角去,也逃不离正义卫的五指山。对了,林姑娘可知道‘形影不离’是什么吗?”   “这……”她哪里会知道什么是“形影不离”。   “走了!”这时,陆之遥却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面无表情地踏进院子去了……   林若渔抱着猫儿,心中多少有些忐忑,见状,她也赶紧跟了进去。漂亮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   先生把他们俩都藏哪里了呢?   会不会被这些正义卫找到啊?!   天字一号房占地面积颇大,陆之遥挥了挥手,便有数名正义卫迅速四散开去,将整个院落好好的一阵翻找。   “老大,厨房没有。”   “花厅没有。”   “内室也没有。”   众人皆道没有,陆之遥却眉头紧锁,没有半点松懈。   “形影不离”乃是中原仙都正义卫特有的高阶追踪神咒,只要稍稍被其沾染了一点,便会经久不散。即使换下衣衫,梳洗打扮,也无法消除其气息。   那两名疑犯在余晖楼密室中沾了大量的“形影不离”,陆之遥就是凭着“形影不离”的气息,追查他们的行踪。   只是,自从追查到这秋水楼后,那两名疑犯身上“形影不离”的气息却是突然消失了。   他们真的不在这秋水楼吗?   “此时关乎落日城生死存亡之大事,得罪了。”   陆之遥摊开手掌,金色灵光闪过,一面古老的铜镜骤然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之上。   那镜子……在一旁林若渔突然眼皮一跳,骤然想起了那日在空畅山上,那个一直在叫嚣的单长老手中的那面铜镜。   这个怎么会出现在陆之遥的手中?   陆之遥面无表情地念动口诀,同时铜镜高举。   “吉量——出!”   忽而,起风了……   林若渔抬头看看天,将被风吹乱的鬓发夹在耳后。   这时,她却见到从那铜镜里猛然窜出了一匹银白的神驹!   “嘶——”   那马儿通体雪白,上有红色纹路,一双金黄眼眸,奋蹄嘶鸣。   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林若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老五见她害怕,上前一步挡在了林若渔的面前,道:   “林姑娘,莫怕。这是吉量永生。”   “吉量出自云谷,有永生之力,乃是中原仙都排名第二的神兽。如今已是‘玄’极修为——实力与金丹修士不相上下。天下野兽,见到吉量,无一不会俯首称臣,乃有‘吉皇’之美称。”   那吉量足有二人多高,四肢健壮有力,威风凛凛。它鼻翼微动,在院落里行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林若渔小声问道:“它在做什么呢?”   老五也压低声音道:“‘形影不离’无色无嗅,无可辨解。只有身为十大神兽之一的吉量才能分辨。那两名疑犯身上沾染了‘形影不离’,只要在吉量一出马,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哦……那真是很厉害呢。”   林若渔说着,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小猫儿,一双水润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吉量瞧——这么巨大的野兽在她的跟前转来转去,她还是有些害怕的。   而且,它会不会真的把他们两个找出来呢?   吉量四处巡查了一周,同样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它又缓缓的从花厅踱步出来,而后,一抬眼就见到了被老五掩住了身形的林若渔。   金黄马眼瞬间一亮,赤红的鬃毛也突然竖了起来,吉量猛地朝着林若渔冲了过去!   它的速度快如闪电,即使正义卫也无可企及。   “吉量,住手!”陆之遥的怒吼声在后响起。   “吉量!——”   “危险啊!救命!”秋水楼老掌柜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吉量向来训练有素,温顺听话,从来没有如此不听指令。此次,事发突然,连陆之遥的怒喝,都没有阻止它的动作。   而老五时常与吉量相处,自然知道它的一扑之力有多厉害。   他下意识便要躲避,但是,又骤然想起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她才那么一点大,是又娇又弱的样子。这要是被吉量全力一扑,她定是会受重伤的。   老五咬紧牙关,寸步不让。   “嘶——”目标被人挡住,吉量怒气冲天,一下子就把老五扫倒在地——已经筑基后期修为的老五面对吉量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林若渔仰头直面这巨大的神兽。   是神兽,但也是野兽。   吉量扬天嘶鸣一声,血盆大口怒张,一股难言的气息更是扑面而来。   前蹄飞扬,眼看着就要朝着林若渔踏下!   “不要——”老五绝望的声音。   而就在这时,林若渔怀中的小猫儿耳尖微动,懒洋洋的开口“喵”了一声。   这一声轻的几不可闻。   可下一刻,方才还兴致冲冲的吉量,却猛然停住夹着尾巴停住了脚步。   它弓起了背,全身发抖。甚至,前蹄趴倒在地上,朝着林若渔俯首称臣。   “吉量?!”陆之遥在后冲将了上来,见到如此情景,也是迷惑不解。   “呜呜……”吉量听到了主人的声音,委屈的应了一声。   紧接着,它迅速回身一扑,随着灵光闪动,十大神兽之一的吉量竟然夹着尾巴就如丧家之犬一般,直接逃回到了陆之遥的铜镜之中去了。   “老大,吉量这是怎么了?!”老五死里逃生,只觉得惊魂未定。   陆之遥也不明就里。   方才吉量的表现,并不是它找到了目标之后该有的反应。   一般来说,它若是找到了目标,必然是盘桓在目标周围。在没有得到陆之遥的指令之前,它是断然不会向目标发起攻击。   而听着它方才委屈的叫声,陆之遥倒是觉得刚才吉量那番动作,倒是想与林若渔示好。只是,后来,它被吓得夹着尾巴跑了,这更是令陆之遥百思不得其解。   吉量身具永生之力,是何等厉害,即使面对金丹修士,尚不曾露出一丝怯色。可为何方才被吓成了那样?!   这小姑娘到底是何来历?!   陆之遥心中疑窦丛生,他捏紧铜镜,又将林若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她就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真如雪花堆树一般,好看地令人移不开眼睛。可是,她也真的是娇娇弱弱的,身上没有半点灵力存在的痕迹。   再看被她抱在怀中的小奶猫,尾巴上被包扎了一个蝴蝶结,看起来也很是可怜的模样。   就这一组合,能让“玄”极神兽落荒而逃,真是说出去都无法让人相信。   难道……此处还有实力完全凌驾于他们之上的人物存在?!   陆之遥心头一跳,不露痕迹地将铜镜收回,上前对林若渔道:   “在下有失管教,还请林姑娘海涵。林姑娘此时感觉如何?可有需要叫上大夫来看看?”   经过了空畅山与靠山村的洗礼,林若渔觉得自己都要变成个傻大胆了。   从前在大夏,一只小飞虫都能让贵女们吱哇乱叫。她胆子还算大,不惧怕小虫子。可即便如此,她的公主娘还时不时给她吃上几贴凝神安神药。更有甚者,说不定,还要让她上圣雪寺,找天元大师给念个安神符随身携带才肯罢休。   如今,她可是经历过风浪,见识过魔尊江临渊上古仁兽、与阿蛇上古凶兽的原型。再是巨大的吉量永生与他们的原型相比,那也只能是小巫见大巫。   当下,林若渔拍了拍胸口,喘了口气摇头道:“我没事。多谢陆大人、盛大人。”   此盛大人便是替她挡在面前的老五盛厚义。   老五听了脸都红了,忙摆手:“举手之劳,举手之劳。林姑娘无需介怀。”   陆之遥闻言,也似不经意地问道:“林姑娘此前可有来过落日城?”   “没有啊。”林若渔回道。但她一转念,又觉得陆之遥突然如此问,绝对不怀好意。   下一刻,果然,不出林若渔所料。陆之遥立时便道:   “既然林姑娘未曾来过落日城,那便由陆某带着林姑娘尽尽地主之谊,如何?”   “这个……”   林若渔虽然年幼,但也见惯了宫中人打机锋的场面,她如何会不明白现在陆之遥的目的。   跟着他走,是不可能的。   她还未拒绝,才悠悠醒过来的冯掌柜一听陆之遥的话,立马就松开了丫鬟的搀扶,颤颤巍巍喊道:“仙子是秋水楼的贵客,又不是你的疑犯,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跟你走了?!”   对冯掌柜的质问,陆之遥置若罔闻,低着头对面前的姑娘谆谆善诱:   “林姑娘自然是贵客,这次受了惊吓,陆某是想替吉量赔礼道歉。若是林姑娘随在下走,一切费用自然由陆某替姑娘支付……”   江临渊直接在林若渔的怀里炸毛了——又来了!又来觊觎本座的小鱼!   “好你个陆大!竟然抢起我秋水楼的贵客来了!?”   不过,陆之遥还未说完,冯掌柜就跳了起来:   “哎呀,落日城原本就有巡防安全的长天卫。你正义卫不过是仙都派来安防的,来我们落日城也不过一月有余,如今倒是管起我秋水楼的事务来了!”   “你别看我如今老了,但我也有筑基后期的修为。想当年的落日城的建设也没有少了我小老儿的功劳。如今,我儿子也在城主府——余晖楼中当差。我奉劝陆大人一句,可别在太岁头上动土!”   “哎呀!”听到这话,盛老五也按讷不住,大声道:   “正义卫可是中原仙都最重要的安防守备。要不是尊主念及落日城城主劳苦功高,吾等也不会千里迢迢,从仙都来到此地。”   “我家老大自从来了落日城,哪日不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你秋水楼丢了几次鸡、鸭、猪,哪次不是我们替你找回来的。想我等堂堂正义九卫,可曾做过此等琐事……”   “呵呵!你们正义卫来我落日城真的是为了安放守备吗?”秋掌柜翻着白眼不屑道,“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圣泉永生!”   圣泉?永生?林若渔夹在众人中间,眨巴了两下大眼睛。   “落日城、余晖楼,圣泉洗髓得永生”,这句话林若渔从江临渊口中已经听到过数次。   她也从那个话痨的小二哥口中得知,当年的落日城能从个贫瘠的边疆小镇,变成如今这繁华富饶的城镇,除了城主公山断与城主夫人华丹云的努力外,更是因为他们夫妻俩在城主府——也便是余晖楼中,发现了一座圣泉!   说起这座“圣泉”,故事便长远了。   老五也吵不过冯掌柜,见小姑娘好奇,便退出战局,简短的说了起来。   修真之事,逆天而为。说到底,也就是为了追求一个永生不老。   所谓万事开头难,若叶大陆的修真体系中筑基这一步可以说是最难的一步。多少人终其一生,都不能够窥得门道。更别提修成金丹大能,有通天彻地的能力。   不过,既然,筑基一步如此艰难,于是,便有历代老祖反复研究。   后来,老祖们便发现人食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难免带有混沌杂质,不够轻灵洒脱。这也便是筑基时存在的最大的难题。   于是,如何祛除体内杂质,洗精伐髓便成了重中之重。   一次偶然的机会,有一位老祖用避尘无根水、曼陀罗花、七夜草等等材料,意外地配置成了一枚洗髓丹。而其门下一名外门弟子也是误打误撞服用此丹药,即使是五灵根体质,也是十分顺利的筑基成功了。   从此,这洗髓丹便成了若叶大陆之中最为珍贵的丹药之一。   洗髓丹难得。   避尘无根水、曼陀罗花、七夜草等等,这些材料,哪一样拿出来不都是天下至纯、至净的宝贝,又岂是等闲人等可以获得。   那些普通人家出来的、但是身具灵根的孩子,是极难得到一枚洗髓丹的。这也导致了无数人只能望丹兴叹。   这境况持续了多年,直到有一日,落日城烧制出了一种名为“断念”的洗髓丹!   而炼制出这“断念”的,便是有炼丹大师之称的落日城城主夫人——华丹云。   出自岐山华家的华丹云乃是若叶大陆有名的丹药大师,无数丹方她自然是牢记于心、信手拈来。   她与公山断来到落日城后,便发现了足可以媲美避尘无根水的“圣泉”。   这圣泉纯净无暇,空灵至圣,比那在高于天际的避尘无根水有过之而无不及。   城主夫人激动不已,立时取了这水,烧制出了新的洗髓丹——断念。   “断念”能够洗精伐髓,超凡脱俗,效果无敌。   而且,相较于之前的洗髓丹,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优点就是,服用“断念”洗精伐髓者,将不用承受任何痛苦,轻轻松松便可祛除体内的杂质。   一时之间,“断念”在若叶大陆之中引起了轰动。人人都希望能够得到“断念”。   落日城主公山断宅心仁厚,并没有做出奇货可居之事,而是在落日城中造了一座余晖楼,专门出售“断念。”   自从有了断念这一项收入,再加上落日城主的名声在中原仙都地界也越来越响亮,有越来越多修士前来朝圣。这落日城便渐渐成为了中原第一大城。   无极尊主见此,也对这个长子越来越重视,遂派出了其贴身护卫仙都正义卫前来保护落日城的安全!   哦……原来如此!   林若渔一会儿看着老五,一会儿看看秋掌柜,听得认真极了。   原来正义卫乃是“皇帝”派来的,与其说是保护,其实更有监视之意。这也难怪秋掌柜会对陆之遥、正义卫怀有敌意。   “好了。老五别说了。”陆之遥显然比老五更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再看一眼林若渔,此时,她也抱着猫儿一言不发。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听得津津有味,却显然是不愿跟他走的样子。   陆之遥遂抱拳道:“秋掌柜,今日之事不过是正义卫职责所在。城中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正义卫也定是要还落日城城民一个真相。今日,秋水楼检查之后,并无发现任何异样。吾等这便撤了。”   “哎呦,如此甚好。”陆之遥递了个台阶,秋掌柜当然顺势下了,“城主大人之事……哎……小老儿送送,送送……”   终于都走了!   林若渔松了口气,目送众人离开。然后又将红红、兰兰指使开去了。   甫一返回内室,林若渔便急急忙忙地锁上了房门。好生将四周寻找一番,她也没有找到临与另一位少年的踪迹。   “先生,你把他们都藏哪里啦?”林若渔轻声问道。 第46章   就在正义卫进门前, 江临渊要去了林若渔的一片衣角, 然后把她赶出了门去。   林若渔挺想要扒着门偷看, 可是多年的教养让她实在拉不下面子来。所以, 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施展了什么法术。   再进来内室时,便再也找不到那两个少年的踪迹了。   听老五说的那吉量如此厉害, 林若渔当时也是提心吊胆,生怕那大马儿把人给找出来。现如今,她倒是安心了许多,更是对先生表示无比的崇拜。   ——先生就是如此靠得住!   江临渊默不作声地瞥了自家小鱼精一眼, 见她真是把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而后, 又状似漫不经心的一甩雪白大尾巴。   “哗——”一片雪白微光闪过。   “放我下来!你们这些无知匪类!”   “再吊我一会试试!等小爷我下来了, 就要你们好看!”   声嘶力竭的喊叫声瞬间响彻整个房间。   林若渔目瞪口呆之下, 便见到那名嚣张跋扈的少年竟然就被大咧咧地倒吊在内室的房梁之上。   墨黑的马尾辫垂落下来, 少年人一双眼睛都被吊地赤红了。   “他……”   “他还真以为人人皆他爹, 人人都要宠着他,惯着他。”江临渊不屑道。   少年立时回怼道:“……你才人人皆你爹呢!”   “呵!”江临渊嗤笑一声, “楚英韶你出息了,竟然会顶嘴了。”   楚英韶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呵!”江临渊如何会理他, 兀自从林若渔的怀中爬下来,又懒洋洋地趴回到了他的小竹篮里。   楚英韶?   这个名字似曾相识。林若渔皱着眉头想, 一张精致小脸可以说是表情十分凝重了。   “好!好!好!”楚英韶急了, 左摇右摆挣扎地像个大蚕蛹:“你既然知道我是楚英韶, 自然也听说过华海楚家的名头。你有种就别放小爷下来!”   啊!   华海楚家?   林若渔忽而灵光一闪。   是他!   是单长老口中江临渊昔年好友——东海楚家少主昊华君楚英韶。   五百年后, 楚英韶因为魔尊生死为明,而楚家家主也是因为江临渊而气死的!   竟然是他……   所以,江临渊方才才会对他诸多特别——被楚英韶拎着了脖子,他也没有对他怎么样。   所以,江临渊也才会出手救他们。   所以,江临渊才会出言教训楚英韶。   这便是“爱之深,责之切”!?   林若渔被自己的发现深深惊呆了。   啊……还有……   如果那少年是五百年前的昊华君,那跟他一起的被叫做“临”的少年,又是谁?!   临呢?   林若渔飞快四周查看,终于在内室的拔步床上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临。   他就安静地躺在那里,清隽的面容惨白如雪,那双微微上翘的眼紧闭,只在眼尾处勾勒出一段欲说还羞的风情。   那双眼睛,与那日在结界环境中见到的惊鸿一瞥是如此的相似。   林若渔心念一动!   他、他、他莫不是……五百年前的先生?!   啊!林若渔简直就要被自己离奇的推断惊呆了。   “好啊!算你有种,竟然敢这样子吊着小爷!那个……姑娘……姑娘!”   楚英韶年轻气盛,但他也不是一味只会横冲直撞的傻子。他见江临渊油盐不进,便转头喊起了林若渔。   林若渔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对、对、对!”楚英韶艰难的把自己转向林若渔,并露出了一副自以为很潇洒的笑容,“姑娘最是好心,你且帮我看看,我这兄弟可还好?”   林若渔低下头去:“他并不好……”   方才她被临捂住嘴巴时,就已经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   如今,他躺在床上,清晰可见有鲜血缓缓渗透了床褥,将他身下淡色的床垫都染红了。   楚英韶闻言彻底急了,拼命挣扎,口中还大骂江临渊是见死不救的混蛋。   “见死不救的混蛋?呵呵……”江临渊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湛蓝的眼深邃如海,里面的情绪被掩藏的波澜不惊,“若没有我们救你,你又准备如何救你的朋友?是准备一走了之吗?”   “一走了之!?你当我楚英韶是什么人!?”楚英韶怒气冲冲道,“这次之事皆因我而起,我自然会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没有你,我便冲出来,将正义卫都引开,让我兄弟有机会离开!”   江临渊闻言微微一滞,声音分外低沉:“是吗?你没有想过丢下……他,独自一人逃走吗?”   “废话!”楚英韶翻着白眼道,“临自小与我一道长大,是我最好的兄弟。这次临受伤也是因为我,即使我死,我也不会丢下我的兄弟!”   心口厚重的盔甲好似裂开了一道缝。   江临渊忽而没了声响,只有被倒吊着的楚英韶突然发现,原本紧紧绑住他的绳索松了一些。   “临,我带你去看大夫!”   楚英韶折腾了半天,终于脱离了绳索的桎梏,他连滚带爬的冲将上来,差点没把站在一旁的林若渔撞翻了。   “还是如此冲动,莽撞。”江临渊慢悠悠道,“你若是出了这院子,正义卫立即便会蜂拥而至。你若是不信,大可拿你兄弟的性命试试。”   “这……”楚英韶一时没了主意,望着气息渐弱的临,素手无策,“那要……怎么办呢!?”   江临渊淡淡道:“就让他躺着,他自己会好的。”   楚英韶、林若渔:“……”   他真以为自己是天赋异禀,可以不药而愈了?先生,连对自己都是这么狠的吗?林若渔想了想,还是道:“这里还有些金创药、绷带,不如我们先看看他的伤口吧……”   “对!对!”楚英韶抬手就去脱临的衣服。   林若渔猛然闭上了眼睛,耳边却又传来楚英韶急躁的声音:“快来搭把手啊!”   “……哦。”林若渔实在想跟他念叨一下非礼勿视的问题,但是也明白人命关天,救人要紧。   她踟蹰了片刻,还是上前去,帮着楚英韶扶住了临。   少年清隽俊俏,虽然清瘦,但日日修炼之下,身材已经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高腿长,肩宽腰窄,骨肉匀称,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林若渔眯缝着眼,尽量不去碰到他。但是,当楚英韶一把扯下临身上染血的白色内衫,鲜血翻涌而出时,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一道伤口从他的前胸贯通而过,深可见骨,只要最往上一寸,就要将他的心脏扎透了!   这、这样子……不去管他,他自己能好?!   林若渔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懒洋洋趴在小竹篮里的江临渊。   小猫儿状似漫不经心地窝在小竹篮里,一只雪白的爪子却是轻轻的搭在自己的胸口处。   呵,深可见骨的伤口又如何?   当时再痛得惨绝人寰、生不如死又如何?   天生天长,自生自灭,天长日久的也不就自己好了。   他便是如此命硬,连阎王都不敢收他。只怕他去了九幽殿,也会把那处尊养优的十殿阎罗给踏平了!   江临渊嘴边噙着一丝冷笑,他就是如此肆意妄为、桀骜不驯之人,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生于暗黑的深渊,从来未曾见到过光明。若没有如此心性,他早就被那些人啃的连渣子都不剩了。   临与楚英韶身上有“形影不离”,即使有避尘无根水加持,掩饰了自身气息。但是,身为吉皇的神兽吉量又是何等厉害?   江临渊自空畅山穿越而来,又经历过了靠山村之事,几乎没有时间去治疗他的伤——他的伤从外表看似乎好了,但内里其实受伤颇重。   但魔尊向来逞强惯了。   为了不让正义卫、吉量永生发现他们的踪迹,完全没有顾忌自己身上的伤,也没有考虑到自己还处在力量最弱的衰退期。他硬生生用自己的修为掩住了他们身上的气息,此时也是疲累了。   只是他自己不愿意说,便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啊——金创药都被血冲掉了!”楚英韶着急的都有了哭腔,“点穴也根本止不住血。”   他家小鱼也急,软糯糯的声音:“那怎么办啊?”   “我、我怎么知道!?”   “那你想想办法嘛……”   向来有天之骄子之称的昊华君也有如此惊慌失措的一刻,呵呵……   江临渊闭着眼睛听他们讲话,昏昏沉沉之间,不知不觉就昏睡了过去。   ***   好冷……   是一种侵入骨髓的冷意,如一条毒蛇嘶嘶吐着蛇信蜿蜒爬上脊背,江临渊不由地蜷缩了起来。   “阿英、阿英……你在哪里?”少年人独有的清朗的嗓音,此时显得分外的嘶哑。   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回应,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了。   “不要丢下我……”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被人丢弃在一间破旧的柴房里。   “阿英?!”   江临渊知道他又在做梦了。   梦见了那些他铭刻在骨子里,永远无法忘怀的往事。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时阿英他听说了落日城之事,心急火燎的从处于东方的华海千里迢迢赶到了若叶大陆中心的中原地带。   他自然不放心还未筑基的楚英韶独自一人前往这人生地不熟的落日城,于是,便偷偷跟了上去。   落日城、余晖楼,圣泉洗髓得永生。   可是,有谁知道这句耳熟能详、妇孺皆知的话,竟然改变了他的一生。   在余晖楼,楚英韶不小心触动了机关。雷霆万钧的金甲神兵,长/枪森然,散发着噬人的寒光。   他冲上前,一把推开楚英韶,却被金甲神兵捅了个对穿。   心脏几乎就要停止跳动,血流不止,楚英韶背着他在雪地里狂奔。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逃,那仙都正义卫却如跗骨之蛆形影不离、穷追不舍。   后来,他有了一段难得的清醒。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让楚英韶回到落日城去。   楚英韶向来对他言听计从,好不容易躲过了诸多搜查,他们躲进了城中最大的酒楼——秋水楼。   在这里他们终于有了短暂地歇息。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那正义卫又冲了进来。   那时的他们躲在那间最贵的天字一号房中,房间里空无一人。他失血过多,体力难支,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便是在那间破旧的柴房里。   “阿英……”空荡荡的房间响起他虚弱的回音。   没有人。   他担心向来冲动莽撞的楚英韶会被正义卫抓走,便硬生生凝聚了灵力封住了穴道,撑着一口气走出秋水楼。   那天下雪了。   好大的雪。   白茫茫的一片,将一切脚印、血迹、气息都掩盖了。也将一切脏污都掩藏了起来,只留下表面这一片洁白、纯净。   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原野里。   没有人。   楚英韶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下着茫茫白雪的落日城中。   “哒哒哒——”   马蹄声声远去,根本没有人回过头来看一眼,看一眼那渐渐被雪花覆盖住的、血肉模糊的残躯。   “你终于还是丢下了我。”   他仰面躺在雪地里,漫天飞扬的雪花掉落在他的眼睛里。   “是你丢了我。”   好冷……   仅存的灵力早已用完,鲜血根本止不住,如涌泉一般的翻涌出来,将那片洁白的血染的鲜红。   好冷……   冷的心都无法跳动了。   雪落无声,将那片红雪覆盖、掩藏、埋葬。   根本没有发现那片红雪下有一个人,有一个有血有肉却被人遗忘的人。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雪停了。   突然,有一只雪白的爪子从脏污的雪堆里用力的探了出来。   一只虚弱、瘦小的小奶猫从雪堆里艰难的爬了出来。   他小小的胸口处被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周围的毛发都被已经干涸的血迹打结。   如幽灵、如僵尸一般,小奶猫游走在这肮脏的人间。被小孩用石头砸、被人恶作剧般丢进冰冷的河水里、被丢弃在腐臭的泔水桶里……   没有人,没有人在乎,他早就知道!   身上仅有的一丝热度早随着全身的血液倾洒在了那片雪地里,他的胸口早已没有了热血。心口结起的伤疤,厚重如盔甲。   再不会有希望,再不会去期待。没有期待,便不会受伤。   那时的他只有十五岁,根本不知道按照传统,他应该在十八岁成年时方会觉醒血脉。   至此,只有他突破境界前,才会再需要经历衰退期——三天即可。   而到了他修成金丹后,他便会脱离衰退期的桎梏,从此海阔天空、洒脱自由。   可是,就是因为那次的落日城之事,他原本应该失血而亡,而他的身体便自动展开了自救,逼着他的衰退期提前。这也导致了他以后即使有了通天彻地之能,也不能摆脱衰退期。   后来,他的第一次衰退期终于艰难地渡过,他不甘心之下,只想再去看一眼他自小长大的地方。   在那里,他见到那口口声声喊他好兄弟的楚英韶,百无聊赖地坐在望江楼上,身边早已围绕了新的朋友。   他见了他,也只不过淡淡的说了一句:“临,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呵呵!   冲天的寒意让他忍不住要颤抖,他却又死死的压了下去,也是不咸不淡的回道:“如今,我可还算你的兄弟?”   楚英韶向来没心没肺,一拳就打在他的心口处,还笑着道:“那是自然!”   再后来……   这时,还四平八稳地窝在小竹篮里的小猫儿猛然动了一下耳尖。   他突然听到那楚英韶急促失措的声音:“林姑娘、林姑娘!你、你怎么了?!”   湛蓝的猫眼一下子瞪大,半点没有昏睡后骤醒的迷茫。江临渊只见到他家小鱼精摇摇欲坠的身形……   怎么回事?!   银白小猫倏然暴起!   ***   时间往前推半个时辰。   “没办法了。”楚英韶翻身上床,将临扶了起来,“等下我用灵力封住他的穴道。你帮我护法!”   “护、护法?”林若渔一脸懵逼,“……怎么护?”   楚英韶:“……”   放眼整个若叶大陆,竟然还有人不知如何护法?!   “你是故意的吧!”楚英韶愤而怒视,“爱帮不帮,小爷就不信,没了你,小爷救不了临!哼!”   听着楚大少爷哼唧,林若渔甚觉委屈:“我真不知道呀。不过,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做,我可以学的。”   小姑娘软软糯糯,一张小脸皱了起来,但还是那么漂亮。楚大少爷生性就最喜欢那些漂亮的事物,又眼见着靠在他身上的临气息越来越弱。他只得深吸了一口气,大发慈悲道:   “算了,你过来,我教你。”   “嗯。”   林若渔上前,一把就被楚英韶抓住了手。   “你干嘛!?”   软绵绵的手那么小,轻轻巧巧的如一片小小的蝶翼。   “轰——”楚英韶一下子从脖子红到了耳根,“那、那个……小爷只是想看看你的灵根属性!”   林若渔飞快挣脱了他的手,背在身后道:“我是木灵根属性!”   “木灵根……好、好!那个……天有五行,相生相克。好死不死,临乃是火灵根,而小爷我乃是金、水双灵根。水克火、火克金……”   楚英韶吭哧吭哧地扶着临的上半身靠在了自己的胸前,“我们俩的灵力互相克制。若是我用灵力封他穴道,难免出现差池。不过……“   楚英韶看了林若渔一眼:“木生火!有你在从旁协助是再好不过了!”   他絮絮叨叨一堆,林若渔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那到底要我做什么呢?”   “哎呀!”其实,楚英韶不过练气八重的修为,只能算个半吊子。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反正我用灵力封住临的流血的伤口,你也把你的灵力加进来就是了!”   “……灵力……加进来?”林若渔听的头都大了。   若不是先生简单地给她讲解过了若叶大陆的修真体系,她才知道自己的治愈能力乃是木灵根独有的。但是,灵力这种东西玄之又玄,她还是一头雾水中。   “别发呆了!快来!”楚英韶打定主意,一咬牙就凝聚全身灵力与手掌,朝着临的伤口按去。金色耀眼的光芒瞬间充斥整个房间。   “原来是这样……”   林若渔见状,心念一转,也伸出白皙的小手,探了过去。   让他的伤口快快好起来呀。林若渔心中默念。突然,一道青色的柔光就从她的手掌处缓缓的倾泻了出来。   楚英韶嘴巴微张:“你……挺厉害哈。”   “嗯!是挺厉害的!”林若渔一本正经的点头。   临有可能便是五百年前的先生,若是临死在了这里,那因果轮回。先生会不会也跟着消失啊?!   林若渔被自己的想法一惊,当即也不管先生的告诫,满心只想着赶紧将那少年人治愈。   她专注无比,青色柔光如波涛一般一浪接着一浪,源源不断,温柔宜人。青色柔光很快就盖过了金色光芒,扫过之处,少年人原本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渐渐愈合,恢复成了原先的结实光洁。   根根分明的黑睫微微颤抖着,临垂落在两边的手指也渐渐蜷缩了起来。   “好强的治愈能力!临没事了!”楚英韶大喜过望,缓缓地收回灵力,“好家伙,你竟然这么厉害。你救了我的兄弟,日后,你也是小爷的兄弟了!”   在楚大少爷单方面宣布这个决定后,一转头却见到身边的小姑娘满脸的苍白,额间甚至还沁出了丝丝冷汗。他吃惊道:   “你、你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林若渔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虚弱。   青色的灵力快速的从她的身上流转到了临的身上,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好像随时都会像一道青烟一般消散。   “快!你快把灵力收回来啊!”楚英韶将临放回到床上,在一旁急道,“灵力倾泻过多,你会死的!”   可是,林若渔根本来不及、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回灵力。   而楚英韶即使是个半吊子,也清楚此时无论如何是不能强硬破坏两人的连接——若没有大法力,弄不好,两个人都会死的!   “怎么办?!怎么办?!”   渐渐,林若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就快要被临吸干了!   “松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低沉稳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一道白光应声而来,一下子便切断了林若渔与临之间的联系。   “唔……”林若渔头晕目眩,全身无力,直接扑倒在了床上。   柔软乌黑的发轻轻的滑过少年的胸膛。   这时,临缓缓地睁开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入眼便是那张精致漂亮却苍白如雪的小脸。   “你……?”   ※※※※※※※※※※※※※※※※※※※※   重回五百年前,又未尝不是江大猫与自己的和解之旅。 第47章   “你醒啦?”救了人, 林若渔还挺高兴。软软糯糯的声音不由的带上了一丝欣喜。   下一刻, 她却眼前一黑,直接昏倒在了临的怀中。   “你?!”临手足无措的看着趴在自己胸前的小姑娘, “你……到底是谁?是谁?”   她如此美好明媚,就好似在他无边黑暗的生涯中突然照进了一道光。   他不由地伸出手, 想去摸一摸她的脸颊。   “放肆!”   眼前一花,白影闪过, 临的手被江临渊立时打落。   我的鱼,谁都别想碰!   江临渊垂眸与临对视。   湛蓝的猫眼如同大海般幽深宽阔, 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底下却是蕴藏着磅礴无边的气势。   临微微一滞, 心底却突然翻涌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临!你终于醒了!”楚英韶回过神来欣喜不已,但那只小猫儿也不知是什么神兽,给他的威压感竟然比元婴大能还要恐怖,害得他根本不能靠近林若渔。   “阿英。”   临的手背上被抓起了几道血痕,他皱了皱眉, 还是将怀里的小姑娘轻轻地放在一边,“他们……?”   “他们救了你。救了我们。”楚英韶道。   “在下楚临,多谢两位救命之恩。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少年到底身强体壮,一旦伤口愈合便活蹦乱跳。他拢了拢衣衫, 飞快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呵!是了, 当年他被华海楚家家主所救, 被当做少主楚英韶的玩伴, 从小在楚家长大。   当时他还没有用回自己的姓氏。   所以,那时的他叫做“楚临”。   江临渊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们可以出去了。”   楚临一愣,视线不由自主地凝聚在那小姑娘身上:“她……?”   “不自量力。”江临渊踱步到林若渔的身边,冷冷道,“少不得吃些苦头。”   楚临听到这话,再结合当时醒来时看到的、与体会到的,他如何会不明白。   他身受重伤,失血过多,可谓是神仙难救。若不是那小姑娘不惜耗费自身木灵根的治愈能力,他又如何能好的如此之快。   放眼整个若叶大陆,木灵根修士虽多,但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耗费全身灵力的,却是少之又少。   她……   “出去!”   低沉的声音伴随着气势磅礴的威压,楚临与楚英韶一下子就被江临渊扫地出门了。   两名少年站在内室门口,回过神来之后,面面相觑——面对那只受伤的小奶猫,他们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哎……”   楚英韶认命的叹了口气,抬手搭在了楚临的肩膀上,“我们身上有形影不离,暂时出不了这个院子。还好这里房间多,先找间房休息,还有,别让这边服侍的小丫鬟发现我们。”   楚临有一肚子的问题,在他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那个小姑娘为什么会如此耗费全身灵力救他?她会不会有事?   “走了!走了!”楚英韶见着楚临眉头紧锁的模样,也明白他的个性,“要报恩,也要等她醒过来再说。”   楚临呆呆地在门口站了一会,耳边已经传来了小丫鬟的脚步声,他脚步一动,便和楚英韶一同消失不见了。   ***   房间内,银白光华闪过,一道颀长挺拔的人影骤然出现在了房内。   白衣墨发,俊逸非凡。   倏然转身,这便是五百年后,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江临渊。   此时,江临渊漆黑的桃花眼微眯,一眼便见到他家小鱼正可怜巴巴的躺在那被血迹侵染的拔步床上。   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往日里白皙粉嫩的小脸,如今已是惨白一片。   她的身上有青、红两种光芒交替,每一次光芒闪过,她的身形就会浅淡一分。   如今,她已如天边流萤一般,快要消散了。   “不听话。”江临渊眉头微蹙,广袖一展,一个清洁术便将床上的污渍一扫而空。   他早就与她讲过,她化形不久,虽身具灵气,已经有了练气四层的修为。但因为其进阶太快,根基不稳。妄自使用木灵根的治愈之力,只怕她自身难保。   也就是一个错眼没看牢,她就差点被打回原形,魂飞魄散了。   江临渊心中十分不爽,更是面沉如水。   耳边却传来了林若渔轻微的喘息声。   “唔……”很轻,犹如小猫爪子轻轻挠过。   江临渊冷眼再看她,小姑娘额间全是冷汗,往日如樱花般的嘴唇也是苍白如雪,想来自是难受的厉害。   这般的不听话!   江临渊眉头紧皱,上前一步,便将手掌按在了林若渔的腹部。   “唔……”大掌一碰触她软柔的腹部,林若渔微微挣扎,无意识地想要躲避他的手掌。   “……乖。”   江临渊身高臂长,一手就将躺在床上的林若渔搂进了怀中,同时将她手臂也桎梏过。   小姑娘个子娇小,一把搂住便动弹不得。微微的挣扎也如隔靴搔痒一般,直接可以忽略不计。   银白光芒闪耀,竟然分外的温柔。   他原本就是为了抵御衰退期、少浪费力量而化出了妖形,而此时为了救他家的小鱼竟然不惜灵力又化作了人形。   怎么一碰到这条小鱼,他总是会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江临渊自嘲地摇了摇头,觉得大抵自己也是有些疯了。   银白光芒更甚,专属于冰灵根的灵力冰冷刺骨,经过江临渊转化,传到了林若渔的体内。   原本病恹恹的赤色内丹受到最为纯正的灵力滋养,渐渐又活跃了起来。   可能林若渔自己都没有发觉,江临渊的内丹就藏在她的紫府深处。   大乘渡劫期修士的内丹何等厉害,即使不用修炼,自然会产生些微灵力,加上她这几日修炼来的刚刚练气四层的灵力。方才,她用来给楚临治疗的便是这些灵力。   就因为灵力一下子使用过度,内丹无法支持,林若渔才差点被打回原形。   江临渊面上古井无波,内里却是满腹牢骚。他自己都舍不得她用治愈术,却便宜了那个小子,真真是岂有此理!   他的内丹,他自然最是熟悉。   如今灵力不足,内丹不稳才会导致她如此难受,那他便帮着她运行几周天,将那些灵力补充回来便好了。   一个周天下来,林若渔的身体便渐渐凝实。感觉到肚子有东西搭着,林若渔又挣扎了起来。   “别动。”   “唔……”水润润的眼睛睁开,入目便是那清冷如天山之巅皑皑白雪般的俊颜。   “……先生?”   林若渔微微一愣,先生可真是好看啊。   她虽迷迷糊糊,再次能够见到先生心头却还是欢喜,笑着问:“先生,你好啦?”   他家小鱼的笑容最是漂亮干净,就犹如夏花骤然绽放,绚烂无比。江临渊一时愣怔,半晌才淡淡点头道:“嗯。”   这个小傻子。   “如此甚好。”腹中暖洋洋的,林若渔好了许多,轻轻拽着江临渊的大袖子,轻声道,“先生,我今日可厉害。我救了、我救了……”   最后的一个“你”字还未出口,江临渊的脸就黑了下来。   “他没有你救,也不会死。”   “嗯?”林若渔愣住了。转念一想,是啊,楚临是五百年前的先生。五百年前没有她,五百年后的先生也不是活蹦乱跳,好得不得了。   原来是她料想错了呢!   “可是……我总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林若渔松开了手,一张小脸明显垮了下来。那可是先生……你呢。   “呵呵。”江临渊似笑非笑。   真是傻到家了。   不过,楚临的人生也因为这条小鱼发生了改变。   他再不会因为命悬一线,不得不靠提前觉醒血脉活下来。余生在修炼一事上,也不会受衰退期之苦。   他也不会因为当初楚英韶为了引开正义卫,在他最危急的时刻离开,在他的心里留下那段心魔。   这五百年前的小子何其幸运,得了这条小鱼无私的治愈——这连他都舍不得用的治愈之术,江临渊控制着内丹在林若渔的体内运转,却没意识到他此时嫉妒的快要死了。   “太圣母,也不怕害了你自己。”江临渊顿了顿,“此生除了自己,谁都不要相信。”   “必要时,连自己都是不可信的。”   他想补充一句,可是垂眸见到那小鱼精纯净清澈的眼眸时,突然顿住了。   他家小鱼眨巴着水润润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那……先生呢?我能相信先生吗?”   “咳咳咳!”江临渊立时就咳嗽了起来。她的眼神太过单纯,真要对着那双眼睛说出狠话来,只怕到时候又要伤心了。   “本座嘛……”江临渊顿了顿,道,“可。”   “嗯!”听到江临渊的回答,林若渔这才放下了心来,“这世界上总是好人多的。先生,你也可以相信我。我们患难与共,同舟共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我是不会害你的!”   看着信誓旦旦,只差拍着胸脯的小鱼精,江临渊直觉都要笑起来了,却还板着脸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是还要与我拜把子、义结金兰了?”   “啊?”林若渔滞了一下,倏然想起先生已经有五百岁的高龄,若真是与他义结金兰,那岂不是占了他极大的便宜。   林若渔有些纠结,可她的那一张脸真是长的太好看。光看着她垂眸思考,便给人赏心悦目之感。   罢了,罢了,自家的小鱼,只能宠着呗。   江临渊帮她运转了几个周天,看着她的身体又渐渐凝聚成了实体。刚想收回手去,突然,又被林若渔一下子拽住了他的袖子。   “怎么?后悔没跟本座拜把子了?”   “不是……”林若渔却深吸了一口气,“先生,我疼……”   随即,她便软软的倒了下来。   “嗯?!”   江临渊一把接住那小小的身体,往日古井无波的面容划过一丝慌乱。   怎么又会疼了呢?!   他帮着她运转了几个周天,内丹早已无虞,此时在林若渔的紫府之中灵力充沛,如鱼得水。   而天池锦鲤的身体本就是最为清静自然,身具灵气。也没有经络堵塞,导致灵力不畅的烦恼。而且,她向来资质惊人,与修炼一道几乎无任何障碍。   方才,经过他的检查,林若渔的身体一切都好,怎么会突然又疼起来了呢?!   江临渊俊眉微蹙,毫不犹豫地又将自己的灵力探了进去。   天池锦鲤化成人形,说到底是妖,不是人。   他也是有上古妖兽血脉,也与普通人不同,自然明白妖与人的不同。是否有什么地方,他给忽略了。   江临渊面沉似水,丝毫不吝啬自身灵力。银白光芒大盛,比之前更是光彩闪耀。   灵力在她的奇经八脉中游走,内丹猛然受到如此多的灵力滋养,自是来者不拒,欢快的跃跃欲试。   还真是个贪嘴的小鱼。江临渊百忙之中还有空腹诽。   下一刻,他却是眉头紧皱。   他的内丹属火,火主心脉。小鱼的手少阴心经强健活泼,生机盎然。   而其他的十一道经脉之中,足稧阴肝经与足少阳胆经却是羸弱无力,断断续续,杂质堆积,正在不停地阻塞、衰败。   原来是木灵根灵力倾泻过多,导致肝、胆两处经脉堵塞,这才让她痛晕了过去。   不过……不应该!   江临渊猛然一滞。   这小鱼精明明是木灵根属性——这从她可以使出治愈之力便可以证明。   木主肝、胆。这本应该在她体内最为强健的两条经脉,为何会孱弱如此?!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唔……”很是小声的呻/吟,显得分外的可怜。林若渔笼罩在银光之中,秀眉微蹙,如梦似幻一般好似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江临渊都没有发现自己心急如焚,手中的灵力更是不要钱一般往她的两条阻塞的经络涌去——将这两条阻塞的经脉打通,就可以为她解除痛苦了。   手背上的雪白毛发忽隐忽现,江临渊又深吸了一口气。   灵力入小鱼精肝、胆两条经脉,便如泥牛入海,虽可以阻止其经脉阻塞的速度,却无法消除之前便已有的阻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小小的两条阻塞的经络他竟然搞不定?!   江临渊向来桀骜不驯,越是艰难,便越想要去征服。他全然不顾衰退期强自化形带来的反噬,指尖一动,银白灵力更是磅礴如海。   势有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决绝!   银白灵力很快就冰封住了两条经脉中的杂质,却还是始终无法打通已有的阻塞。   “唔……”疼倒是渐渐的不疼了,只是冷的要命。   林若渔艰难睁开眼睛,抬头就见到先生一脸的冷若冰霜,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都要把方圆四周的事物都凝结成冰了。   “先生,我冷。”小小声,委屈巴巴的。   江临渊额间青筋爆绽,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知道了。”   “嗯。”林若渔点头,又闭上了眼睛——对他是全然的信任,毫无理由。   看着那精致漂亮的小脸,江临渊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林若渔一向在修真之道上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其修炼速度也远远超过了江临渊的预期,这也导致江临渊没有察觉到,其实她那两条经脉已经堵塞已久。   若不是今日她帮楚临治疗,几乎用完了身上的灵力,江临渊可能要再许久之后才能发现端倪。若是待他在筑基之后才发现,便极有可能影响她日后的修真。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江临渊缓缓收回了林若渔体内的灵力。   他家小鱼如此娇弱,他强自使用霸道灵力冲破她的肝、胆经脉,只怕到时候又要疼得哭起来了。   罢了,罢了,这世上洗精伐髓之术颇多,眼面前这余晖楼的圣泉就可以。   江临渊刚想起身,却又被一只小手轻轻拉住了袖子。   “先生,冷……”   大乘渡劫期冰灵根之力何等霸道,一下子封住了她两条经络,娇气如天池小鱼自然是受不住。   江临渊俊颜冷酷,抬手就去拉被放置在拔步床上的被子,准备给她盖上。   “先生。”下一刻,一个软软的小身体就凑了过来,很是自然的窝到了他的怀中。   江临渊猛然就僵住了,双手大开,深吸着一口气,一动也不敢动。   “投怀送抱,不成体统!”   “嗯……”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怀里拱了拱,暖暖的温度,伴随着富有节奏的心跳声,显然很容易让人产生安全感。   林若渔都没有睁开眼睛,就直接睡了过去。   江临渊口中呵斥,脸上却凝着一丝无奈的笑意:“罢了,罢了,日后除了……先生我,对别人却不可如此!”   “……”   除了他家小鱼平稳的呼吸声,他自然是不会得到半分回应。   ***   “笃笃——”也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起。   林若渔长睫轻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嗯……重峦、叠翠,去开门。”懒洋洋的声音,还带着似醒非醒间的娇憨,躺在她怀里的银灰小猫儿耳尖微微一动。   “仙子,起了吗?”门外传来了小丫鬟红红与兰兰的声音,“厨房做了仙子昨日说的碧梗粥,仙子起来用一些吧。”   仙子……这又是什么古怪称呼?林若渔揉了揉眼睛,只看到满室的日光反射着窗外的皑皑白雪。还有长长的透明冰凌悬在屋檐下面。   好冷啊。   她迷迷糊糊地清醒了过来——她似乎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中她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条鱼?然后又穿越到了五百年前了?   够离奇……比她之前看的几个话本子还要精彩纷呈。   好想回家啊。   哎……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林若渔转过头就见着趴在她身边的小猫儿。   嗯?   小猫儿不过巴掌大小,此时正瞪着一双湛蓝湛蓝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瞧。   “好可爱呀。”林若渔有些意识不清,掩着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并凑过去就想摸一摸小猫儿。   小猫儿微微一侧头就避开了她的手指,那漫不经心的动作,可以说是非常行云流水、傲娇万分了。   “不让摸就不摸咯……”小脸蛋气鼓鼓,林若渔作势便要翻身下床。   小猫儿不疑有他,兀自又俯下身去趴在了被子上。   林若渔在这时却倏然回身,一下子按住他,狠狠的将他从头到脚的撸了一遍:“嘿嘿嘿,让我抓到你了吧!逃不了了,你!”   柔软的触感伴随着馨香的气味直接就涌了过来,小猫儿全身僵硬,由着她软软的小手在他毛茸茸的背上摸来拂去。半晌,才从牙齿缝里憋出两个字来。   “放肆!”   “啊——先生?!”   林若渔猛然回过神来,立马高举了双手。她隐约记得昨日,先生似乎已经恢复人形了。怎么如今还是小猫儿的形态?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她怎么又犯病了,还对着先生动手动脚了呢?!   “对、对不起啊!”这一惊吓,林若渔好不容易彻底清醒了过来,忙不迭地道歉,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如果……我说我方才是睡糊涂了,您相信吗?”   “呵!”江临渊轻嗤了一声,又兀自趴下了。   谁都没有发现,他那雪白的皮毛下,红的都要滴出血来了。   哎,好丢脸呢!怎么这异世魂之症又发作了呢?!林若渔垂头丧气地揉了揉脸,刚想要起身下床开门,却突然又被猫爪子碰了碰手。   “等等。”   “嗯?”   “听。”   林若渔一滞,乖乖侧耳倾听。   门外的说话声清晰可见……   “那仙子说不定还没醒,我们要不等会再来?”   “那不大好吧。再等一会,灶上温着的菜可就不好吃了。”   “那……要不再等等我再敲门试试。”   “嗯。   原来红红、兰兰见许久没开门,便开始坐在外间轻声的聊起了天来。   “兰兰,你上次说的表姨生病可好些了?若实在不好,要不托着余晖楼里人请一杯圣泉水来试试?”   “哎……”兰兰深深叹气,“这个办法我家里人早就想过了。可是,没有人帮忙啊。”   “嗯?我记得你的小表妹……那个叫莹心的,不是刚从乡下上来,又去了余晖楼当差的吗?为何不让她帮忙呢?”   莹心?!林若渔一听到这个名字,眉心瞬间一跳!   ※※※※※※※※※※※※※※※※※※※※   其实,本文又名《本座与自己抢老婆》。 第48章   “哎……快别提我那小表妹了。我那莹心表妹也是来的古怪。我原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一家子的亲戚呢。” 兰兰垂头丧气道。   “那个莹心啊, 一来就说她从小无父无母, 小时候我的表姨带过她一段日子——我是完全不记得了。偏偏我那表姨倒是认出了她来,还帮着她进了余晖楼。”   “乡下妹子一来就能进余晖楼, 那可是厉害的紧呢!”红红道。   “呵呵……据说是测灵根时测出来是水灵根单灵根,所以直接让城主夫人带回内楼了。不过, 厉害有什么用。这次,表姨都生病那么久了, 莹心表妹愣是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而且,之前表姨父写了信托人带进去, 也没有一点回音。只怕是现在攀了高枝,就看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了!”   红红闻言瞠目结舌:   “啊……竟然还有这种事情?不过啊, 我听说,这余晖楼也是易进难出。我小时候有个小姐妹,也被选了进余晖楼,嗯,算一算, 都有个三四年了。可是,这么多日子过去了,那小姐妹一次都没有回家过。连她父母过世,她都没有回来奔丧。只是余晖楼送了些抚慰银两过来。”   “真的假的?!”兰兰突然压低了声音,“诶, 说起来余晖楼每年都招侍女, 却从来没有一个侍女被放回家过。这么算起来, 岂不是要人满为患了!还是……”   红红也是很小声的说道:“真的, 我那小姐妹家中人除了每年去余晖楼领银子外,就再没见过我那小姐妹。她、她不会已经……死了吧!”   “啊!?”兰兰吓了一跳,拍拍胸口道,“快别瞎说了。余晖楼这几日还招乐师,要不是我半点乐理不通,我娘亲还要我去余晖楼试试呢。”   “哪里那么好进呀,我听说来了好多人,都快挤破头了。而且,你可别去。”红红看了看四周,极为小声说道,“我娘偷偷跟我说过,这余晖楼邪门的很。专门吃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兰兰一愣,转眼看到红红憋笑的脸:“好啊!你竟敢骗我!”   莹心又是莹心?!   这个莹心会是那个薛莹心吗?!   林若渔眼看着两个小丫鬟在门口打打闹闹了起来,她下床开了门,再次向兰兰问及她表妹莹心之事。   兰兰却说,她也只见过莹心一面,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看起来并无特别。   而且,这个莹心姓梁,全名叫做梁莹心。   这世上同名同姓着众多,保不齐,这个莹心只是巧合。不过,林若渔还是把这记在了心中。   ***   昨日冯掌柜得了林若渔的指点,今日,忙不迭地就让秋水楼的大厨做了出来。这不一大早,就指使着红红、兰兰来让林若渔试菜。   林若渔洗漱完,看着这满桌子的菜式。   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今日起来,她总觉得冷。明明房中地龙都烧的暖暖的,她还是冷的要命,以至于也没有多少胃口,只每样菜略尝了一口,虽然比昨日要好了些,但是,要说好吃还差的远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冯掌柜还是十分高兴。他推荐了那几道改良过的菜给今日到店中的客人吃,客人们都纷纷竖起了大拇指呢!   “哦……那便恭喜冯掌柜啦。”林若渔又给提了几个意见,就让红红、兰兰给撤下了。   冯掌柜、红红、兰兰这边刚走,只听见“咚——”的一声,便有一颗小石子砸在了林若渔半开的菱花窗前。   林若渔探头出去,便见到昨日见过的两名少年就站在她窗前的玉兰树下。   皆都是清隽俊朗、玉立身长之人。   这楚英韶今日洗干净了脸,黑衣挺拔,一头墨发高高扎起,显得英气勃发。   此时,他手中还拿着几块小石子,上下掂量着。看他那架势,若林若渔未曾听见,他势必还要再砸几颗石头过来的。   而同样一身黑衣的楚临则背靠着大树,听到房间内的响动,他缓缓地抬起了头来。   光影迷离,明媚的日光勾勒出他漂亮而深邃的桃花眼,光影迷离,总令人产生深情的错觉。   “喂!”楚英韶见到她终于出来了,高声道,“你没事吧?”   “……没事?”   林若渔微微蹙起了秀眉,昨日的记忆终于如潮水般涌来。   啊!   她还记得自己为了救治五百年前的先生——楚临,第一次使用了那所谓的木灵根治愈之力,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下意识扭头看去,林若渔便见到先生一直趴在她的枕头旁,已经许久没有动弹了。   再低头看看自己,手好脚好,除了身体有些发冷,似乎没有半点不妥。当时她迷迷糊糊,记忆支离破碎,但她依稀还记得,是先生花费了那许多力气才救了她!   “先生……”眼圈一热,林若渔转身就往床边跑。   “诶!诶!”楚英韶伸手叫唤,又扭头问楚临,“临,你说我这话还未说完,她怎的就跑了?!”   楚临轻轻触摸胸前,垂眸道:“我如何知道。”   “哎……我怎么傻到去问你这个木头呢!”   林若渔“咚咚咚”跑回了床边,一语不发地就盯着床上的小猫儿瞧。   之前的动静当然逃不开江临渊的眼睛,此时,那他家小鱼突然默不作声,实在有些古怪。等了片刻,江临渊终于纡尊降贵地懒洋洋抬眸道:   “又怎么了?”   “呜……”下一秒,一双软软的小手就把他搂进了怀中,林若渔小声道,“先生,我知道错了。”   “松手!”   江临渊被抱了个措手不及,连忙挣扎。   奈何昨日实在是耗费了太多灵力,被这小鱼精一把搂住,竟然毫无反抗之力。江临渊好不容易稳定了住情绪,才语气淡淡道:   “哦……你知道错在哪里了?”   林若渔抿了抿唇。   先前她自然是不知道施展这治愈能力要动用她全身灵力。也不知道治愈能力一旦施展开去,若是不能及时控制自己的灵力,她真的有可能被患者吸干。   所以,从前她想给先生治疗,都被他坚定的拒绝了——江临渊就是知道,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极有可能伤害到自己。   说到底,先生总是为自己好的。是她没有听他的话,差点害死了自己。   这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先生,我以后都听你的。不再擅作主张了。”   他家小鱼轻声细语,信誓旦旦,显得无比的乖巧。若不是她一直抱着他,还把他当做一只小奶猫撸,她看起来还可以再乖巧些。   有了她的抚摸,昨日因为强自耗费灵力过渡而产生肌肉酸痛之感,与衰退期期间的有气无力之感都消散一空了。江临渊被撸地舒服的眯起了双眼。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于他家小鱼真是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先生不生气了?”   先生不说话,一条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尖几不可见的动了一下。   “喂!你不出来,我们就进去啦!”这时,窗外又响起了楚英韶的声音。   “嗯?”林若渔只来得及低头看了江临渊一眼,那两名少年人便翻窗进来了。   水灵灵的小姑娘,怀中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奶猫,瞪着一双如黑葡萄般的水润大眼睛,真是漂亮又娇嫩。她一脸警惕的看着这两位不请自来的少年。   “咳!”突然意识到此番动作似乎是孟浪了些,东海楚家少主楚英韶与楚临,还是按照原计划恭恭敬敬地朝着她抱拳行礼,“多谢!”   林若渔一愣,下意识敛襟、微蹲身,也姿态优雅地回了他们一礼。   江临渊、楚临与楚英韶:“……”   “咳咳!”楚英韶虽觉得她的礼数有些奇怪,定了定神继续道,“在下今日前来,是多谢林姑娘的救命之恩。日后,林姑娘在若叶大陆行走,如有困难,只要报我东海楚家之名。楚家人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若渔:“……不客气。”   这时,楚临却突然走上了前来。他虽然还是十五岁的少年,但身材颀长、肩宽腰窄。站在林若渔面前,无形中带来一股威压。   林若渔后退了一步。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个给你。”   墨黑的桃花眼睫毛纤长,楚临垂眸看着面前小小的姑娘,将一块晶莹的红色石头递了过来。   “这……”   “这?!”   纤白掌心托着闪闪发亮的红色石头,林若渔与楚英韶异口同声。   “你把这个送她?”楚英韶急了。   楚临面无表情,只低声道:“不过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只是长得好看了些。楚某觉得与林姑娘十分相配。”   这也是灵石吗?她、她怎么会和一块灵石相配呢?   永安小郡主林若渔一头雾水,但还是坚定的不接那石头——私相授受,问题有些大吧。   楚临收回石头,抿紧了唇。   落磊少年相貌俊秀,鼻梁高挺,此时却显得有几分落寂。   林若渔打定了主意便不会更改,眨巴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不说话,显得无辜的很。加上一旁因为震惊而来不及发表意见的楚英韶,房间内的气氛一时尴尬。   一直在她怀中默不作声、冷眼旁观的江临渊却是微微一动,忽而开口道:“既然道过了谢,接下来你们又有何打算?”   “啊!这个嘛……”   还是楚英韶回过神来,扬首答道,“昨日小爷意外被余晖楼的机关所伤,才流落至此。如今,小爷与临身上的形影不离都已经想办法解开了,自然还要再探余晖楼!我们定不会重蹈覆辙,而临的伤,可不是白白受的!”   “呵!”江临渊闻言嗤笑了一声,“那如果再受伤,是不是还要再来找这个小丫头救命?”   “鲁莽冲动,莽夫所为。”   “你!——”楚英韶愤愤不平,但是,转念一想,他们的确并没有制定什么好的计划。   楚英韶一时语塞,而楚临却忽而沉声问道:   “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楚临与楚英韶结合昨日之种种,认为那小姑娘与他们一般,乃是逃家的修真世族家的小孩。而她身边一直抱着的小猫儿,则有可能是与仙门世家签有协议的妖修。责任便是为了保证那小姑娘的安全。   这小猫儿从表面上看来毛茸茸的甚是可爱,与其他的普通猫儿没有半点不同。但是,昨日从其身上感受到的威压与能力,却是楚临与楚英韶万万抵御不了的。   在修真界,向来有高阶修士一眼可看清低价修士之修为。而低价修士对此则是无法一窥究竟。   由此可见,这小猫儿定不是普通之妖修,说不定还能达到玄级的级别。若是玄级,那便是金丹修士了。比起他们还在练气期的,那便是前辈了。   若叶大陆,弱肉强食,以武为尊。前辈便是前辈,无论其是不是妖修。所以,楚临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好了。   但,江临渊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   “既然没有想好对策,便好好回去想想。命只有一条,就好好揣着。若再丢了,便不会再有人傻兮兮来救你了。”   楚临:“前辈……多谢前辈教诲。”   “你怎么说话的!”楚英韶脾气最是暴躁,见自家兄弟被怼,当下也管他什么玄级妖修,立时就冲了上来。   “冲动鲁莽,意气用事,早晚害死自己。”江临渊还是懒洋洋道,“天之骄子,不过是世人恭维之言,你怎么还当真了?”   楚英韶:“你?!”   看着两方火气似乎越来越大,林若渔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接口道:“先生之话极有道理。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也有一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们说对吗?”   楚临与楚英韶对视了一眼:“……”   他们俩似乎是被一个小姑娘与一只小猫给说教了。偏生这小姑娘说话软软糯糯、文绉绉的,他们竟然无法反驳。   林若渔看他们都不说话了,想了想,又条分缕析道:   “也不知道二位去余晖楼做什么呢?城主大人近几日刚刚亡故,死因不明。出了此等事,余晖楼定是戒备森严的——这从昨日正义卫来势汹汹,来者不善就可以看出来了。二位若是没有半点准备便去,只怕今日再探余晖楼也会是无功而返呢。”   “嗯……这样吧。”小姑娘轻声细语慢条斯理的,却意外的令人无法拒绝。“所谓,昨日之事,今日之师。不若我们来分析分析,三个臭皮匠还抵一个诸葛亮呢!”   楚临黛眉黑眸,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觉得在她身上似乎有一道光。   有一道让他不由自主想要去接近的光。   “咳咳!”   而三个臭皮匠之一的楚英韶也显然被她说服了。   只是他自华海楚家千里迢迢来到位于中原地带的落日城,自然有他的目的。这目的却是无法堂而皇之的告诉林若渔。   于是,他轻咳了一声:“小爷探余晖楼,自然有小爷的道理。尚不需要向你报备吧。至于那正义卫,也不过是怀疑我们是杀死城主的凶手罢了。”   “嗯?凶手?你们?……”林若渔奇道,“那你们在余晖楼里发生了什么,为何正义卫会认为你们是凶手呢?”   楚英韶凝眉思索:“其实,算起来我们是前日晚混进了余晖楼的……”   按照楚英韶所言,前日,他们扮作欲购买“断念”的散修进入到了余晖楼中。   余晖楼位于落日城的最中心。其楼高千尺,分作内、外楼两个部分。   其中外楼主要是用来接待宾客,而内楼则是圣泉所在,以及城主与城主夫人生活起居之地。这内、外楼虽统称为余晖楼,但实则完全不同。   外楼富丽堂皇,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而内楼戒备森严,机关重重。   说起来,楚英韶与楚临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至少他们在进入余晖楼前,弄来了一张外楼与内楼之间的地图。凭着这张地图,他们磕磕绊绊的躲过了正义卫的视线,顺利进入了内楼中。   楚临与楚英韶皆是出自有千年修真历史的华海楚家,算得上见多识广,但是,当他们来到余晖楼内楼时,看到那个环境,还是感觉到惊讶不已,措手不及!   那内楼是一个整体呈现环形的建筑。上可达九层之多。每一层都是密密麻麻的房间。   而在内楼的中心便是那令整个修真界修士趋之若鹜的圣泉所在。   按照楚英韶所言,若是站立在内楼圣泉中心抬头看去,那些从密密麻麻房间中传来的灯光,看起来就和一只只瞪大的眼睛一般,就会有一种被人随时随地注视着、无所遁形的感觉。   “啧啧!”   楚英韶再次回忆起余晖楼内楼来,还是一副毛毛的、惊魂未定的模样。   楚临看了他一眼,淡淡接话道:“内楼的设计的确完全超出我们的想象,进入之后,我们想要快速离开,竟然也变成了不可能……”   内楼乃是环形,其中每个房间从外面看几乎一模一样。四周也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物体。所以,人身处其中,很快就生出一种一直循环往复、一直无法逃离的错觉来。   他们俩进入内楼之后,既要躲避守护余晖楼的长天卫,还要查看四周的环境寻找退路,很快两人就应接不暇了。   后来,楚英韶误打误撞进入了一个房间。他这才发现,那些房间从外部看起来是一间一间隔开,面积大小几乎一致,但实则却不然——他进入的那个房间便是呈现出圆弧型的,内里中空,一个房间内竟然分别有三道门、三扇窗。   “一个房间,有三道门、三扇窗?”   林若渔听着也觉得十分好奇,“房间内有三扇窗倒是不奇怪,但为何是三道门呢?造那么多门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是方便出入吗?”   江临渊窝在她的怀里,听到这话耳尖微微一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刚巧这房间的桌案上放有笔墨纸砚,楚临想了想,便随手拿起一旁的笔墨,将那间古怪的房间画了下来。   从外表看,三道门、三扇窗依次相邻——也便是一道门的旁边便是一扇窗,下一道门的旁边又是一扇窗,以此类推,一一对应。   楚临画完,低声道:“那个房间位于三楼,总体面积并不大,实在在想象不出为何需要三道门。”   林若渔凑过来,端详着画面。   呃……没想到五百年前的先生,这画画技术可称得上是骨骼清奇了——若不是他一直从旁解释,光凭着这张画,她是万万看不出他画的那些方格子,竟然是一间间房间呢。   “那个……”林若渔犹豫道:“如此设计,难道就是为了让人从外表上看不出房间的大小?或者说,是为了追求整个建筑的完整性?”   “完整性?”楚临垂眸看她:“似乎也有这个可能性。”   “如此说来,那余晖楼的整个内楼应该是这样子的吧……”   林若渔将小猫儿放在了一旁,接过楚临手中的毛笔,随意的勾勒了几笔。片刻之后,一幢造型古怪、有九层高的环形土楼便跃然纸上。   楚英韶漫不经心地探过头来一看,立时便惊讶道:   “呵!还别说,你这画得还挺像!就好似你前日就跟着我们去过那边似的。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还有一手。”   楚临低头看着林若渔画的画,也是若有所思。一双墨黑的眼,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完美地掩饰住了其心中的丝丝涟漪。   其实吧,林若渔自小受公主娘的栽培,请了当代名师悉心教导,琴棋书画都不在话下。   再说这丹青一术,最注重神似。往往抓住事物的特征,便能画的□□不离十。   楼高九层、呈现环形、一门一窗、以此类推、循环往复。这些便是她从楚英韶以及楚临口中得到的关于内楼的主要特征。   林若渔不以为然,捏着笔又问 :“那你们还记得,那一层有多少个门窗吗?”   按照楚英韶所说,那门窗密密麻麻,她就随手画了许多门窗,只画的自己心里也有些发毛——那么多门窗到底是什么作用呢?   楚英韶皱着眉道:“你问小爷我,小爷又能去问谁?当时,小爷看见那一间间像眼睛一样的房间,都快要吓尿了!”   ※※※※※※※※※※※※※※※※※※※※   祝大佬们中秋快乐~~~ 第49章   林若渔:“……”实在不需要如此详实的告诉我你的真实感受。   “八十一。”   “嗯?”   楚临抬起头来, 看着林若渔的眼睛道:“若按一门一窗为一个单位来算, 一层一共有八十一个。”   “哦……”林若渔微微一愣, 俯下身细细勾勒,“一层八十一,一共有九层。成了!”   “等等……”楚临黑眸微眯, 指着内楼的中央道, “此处有一池泉水。我与阿英都觉得那处便是圣泉。而古怪的是,从圣泉道各个房间之间,都有赤红的细线相连。”   “什么细线相连?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现?”楚英韶深表奇怪。   楚临抿了抿唇,指着他的耳朵,淡淡道:“那是你笨。”   “啊?!”楚英韶抬手一摸耳朵, 竟然发现有些疼。他、他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怎么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呢?!   “林姑娘, 你帮我看看。”伤处在耳朵上,楚英韶无法看到。   “嗯。”林若渔凑过去,踮着脚看了一眼。   一道极细极细的伤口, 伤口不大,但极深。看起来的确像是被极为锋利的武器所伤的。   “……还真是。好疼!”楚英韶捂住了耳朵,回想起来满是后怕,“临,你当时为何不和我说。”   楚临面无表情道:“若是当时便告诉你, 只怕你伤得更重。”   “好, 好, 好。我笨!”楚英韶气鼓鼓地不想说话。   “嗯……细线相连。”林若渔抿唇忍笑, 又拿起毛笔,画了几笔,抬头问,“是这样吗?”   楚临接过画,此画面乃是从下往上仰视的角度,从画中来看,竟然有身临其境之感。   这小小的姑娘,到底还藏着多少令人惊叹的本领呢……   “厉害啊,林姑娘!”一旁探过头来观看的楚英韶立马就感叹了起来,“小爷收回之前的话,原来你不止有一手,那是相当的深藏不露呢!棒呢!”   看着楚英韶竖起的大拇指,林若渔十分谦逊:“好说,好说。”   她放下毛笔,又准备去抱她家先生。却发现江临渊仰头看着那副画,也是甚是认真的模样。   林若渔等了江临渊一会,却不见他发表看法,自己在此时倒是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啊,对了。你们还记得那这房间里有些什么东西吗?”   “什么也没有。空无一物。”楚英韶十分肯定道,“最最令人觉得奇怪的就是在那间房间里,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   林若渔也觉得古怪万分,不由地继续追问道:“什么都没有?那你们又如何会被正义卫认为是杀害城主的凶手呢?还有他——楚临又是如何会受伤呢?”   楚英韶闻言揉了揉眉心,飞快思索前日发生之事,眼前却好似被蒙了一丝薄薄的雾,再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哎呀!我记得……记得那天我们为了躲避长天卫,意外躲进了那个房间。房间内空无一物。我们呆那些长天卫离开,便准备离开那个房间,却听到了如野兽般嘶吼的声音。”   “那声音痛苦万分,听了一遍,便会令人感同身受。”楚英韶说着问楚临道:“你也听到那声音了吧?”   楚临沉默点头。   “当时让我们觉得很奇怪的是,那声音就是从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我们到处寻找,却一直找不到。后来……后来……”楚英韶突然皱起了眉头,“临,后来我们做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楚临微微一滞,再凝眉沉思,最后竟然也摇了摇头。   太古怪了,当事人都好似失忆了一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若渔心念一动,忽而俯下身轻声问:“先生,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一直默不作声的江临渊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呵呵,刚才一直忙着与那俩小子聊天,现在终于想起他来了。   他眼眸微眯,懒洋洋道:“你们可还记得他又是在何处受的伤?”   “啊?这个……”楚英韶揉了揉眉心,“不记得了。应该在三层吧。是吧?临。”   楚临的回答向来清晰缜密,但这次也难得地出现了犹豫:“我也记不清楚了。后来我们似乎并没有出那个古怪的房间。”   是的,江临渊微微点头。   五百年的岁月何其漫长,即使再刻骨铭心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过眼云烟。但是,余晖楼一事,却如一根针一般扎在了他的心里,让他每次午夜梦回之际,都会感受到剜心之痛。   仔细想想,其实当时最令他受伤的并不是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而是楚英韶的不报而别——他以为楚英韶是贪生怕死,丢下他自生自灭。   所以,江临渊才会在之后的日日夜夜里,不断的提醒自己,不断重复回忆在那间密室里,金甲神兵突然出现,他一把推开了已经吓傻了的楚英韶,然后自己被捅了个对穿的场景。   那场景历历在目,让他不停回忆他们当年如何进入内楼,又如何逃离余晖楼,又如何被正义卫追杀……那些记忆如镌刻在他的灵魂里一般刻骨铭心。   不过……如今的楚临因为遇到了林若渔,被她及时的治愈,便没有可能再遇上之后的那些事情。他不会日日反思,反复追查自己的记忆,日后甚至还对自己用上了搜魂之术……   所以,楚临才会对当时之事感到迷糊不清。   雪白的爪子漫不经心的搭在胸口处。   五百年前,他身受重伤,等到回过神来再想探查落日城。   那座往日繁华的城池已经变成满布僵尸的恐怖之地。僵尸攻击普通百姓,伤亡惨重,被若叶大陆修真界列为了一等禁区,闲杂人等禁止进入!   再后来,正义卫自仙都而来,烈火焚城。将那座好好的城池烧做了一堆焦土,连带着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秘密都尘封地下,再无重见光明之日。   厉眸深邃,江临渊瞥了林若渔一眼。   他家小鱼身上两条经脉被封,需要用上圣泉之水。而当年之事,他尚还有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再加上,在靠山村时公山超群的话……   “楼高九层成环形,周而复始,缓缓不断。一层九九八十一个房间。每个房间的门口都与中心圣泉处,以红线连接。”   江临渊淡淡道:“楚临,你既然看到了那些红线,那可知道那些红线是由何物所制?又是起何作用?”   “这个……”突然被叫到名字楚临微微一滞,思索了片刻后,蹙眉摇头,“晚辈不知。”   “铜玉。这乃是太华之山上的铜玉。”江临渊淡淡道。   楚临闻言,眼眸猛然一缩。   “铜玉……是太华之山的铜玉吗?!”一旁的楚英韶恍然大悟,快速道“‘又西六十里,曰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鸟兽莫居。’这……便是近日有上古凶兽出没的太华之山?!”   江临渊懒洋洋瞥了他一眼:“既然你听说过太华之山,那你可知道,那些铜玉相连又可以起到了什么作用?”   “这……”楚英韶欲言又止。   楚临接话道:“铜玉产自太华之山,呈赤色,烈火焚烧七七四十九日,其性状柔韧,可做绕指柔。铜玉相结成网,具有辟邪、镇压、除病之功效……”   哇……林若渔在一旁听的认真,忍不住惊讶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江临渊见状,更是眼眸微眯。   楚英韶之言出自《山海经—西山经》,而楚临所言乃是出自《若叶天象》。   此两本书乃是介绍若叶大陆奇闻异事之书,并不是日常修真的必读书。《山海经》尚可做打发日子的闲散之书,而《若叶天象》更是聱牙诘屈、晦涩难懂的很。   华海楚家藏经阁之中,古籍万万千千,可供族中子弟观看查阅。作为修士,除了日常蒙头修炼外,博闻强记、见多识广也是必要条件。   楚临与楚英韶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却已经对此两本书有所涉猎,足可见他们日常之用功。   江临渊对此表示满意,并难得一见的提示了一句:   “余晖楼所设皆都是九九之数,周易以为: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千门万窗,铜玉千缠,此目的为何,你们现在可明白了?”   楚临眉头深锁,在他身上显示出一种不符合他年纪的深沉稳重。而楚英韶猛然一拍桌面,站立了起来:   “啊!我知道了!难道……是为了镇压!对!那余晖楼的下面有什么东西?!难怪那余晖楼给人如此不舒服的感觉,原来、原来……”   他一时语塞,“原来”了一会,不知该如何说了。   “原来,那整个余晖楼便是一座巨大的法阵,目的就是为了镇压其下的东西。”   楚临缓缓接话道,“据说当年余晖楼是为了守护能炼出‘断念’的圣泉而建的,却没想到,其真正目的竟然还有其他……”   “如此看来,那圣泉的确有些古怪。是否真如传言所说的,能够洗精伐髓、清除杂质?而且,为何刚巧公山尊主派来了少尊主与正义卫,城主大人就亡故了。这圣泉、以及余晖楼镇压之物,对城主大人之死是否有关系?”   “哇!你小子,想得可真深远啊!把我想说,却无法好好表达的话都说了。”楚英韶说着便锤了楚临一拳。   江临渊唇角微勾,淡淡道:“既然明白了这点,等下该如何再进余晖楼,你们想必已经有想法了吧。”   “啊?!”即使明白了余晖楼古怪设计之目的,楚英韶还是感到一头雾水,“那要怎么进去?”   江临渊轻嗤了一声:“若你们没有办法,一个时辰后,便来此地集合,一切都需听本座的。”   “那个……先生,前辈……到底什么想法,再多说两句嘛!”   “送客!”   楚英韶还不死心,扒着桌子还想问。最后,还是楚临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拎出了房间。   门外还传来楚英韶不甘心的叫唤声,林若渔起身去关了房门。   少年冲动,楚英韶性格鲁莽,被人挑拨,一点就着。当年,他在冲动之下,就作出了许多错事来。当年华海楚家家主被气死,又何尝没有他的原因……   江临渊眼眸微眯,不过,既然这次他重回五百年前,就必定不会再让其重蹈覆辙!   他略一抬眉,却见到林若渔抿着唇,一张精致小脸俏生生地望着他,显然是憋着笑的样子。   又怎么了?   江临渊不想理她,可片刻之后,又忍不住再去看她时,还是和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四目相对。   乌溜溜如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又漂亮又水润,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猛瞧,只看得江临渊的心都忍不住颤了颤。   “……”她到底在想什么?!   “先生……”这时,林若渔捧着脸凑了过来,眼眸里全是崇拜:“先生,您博闻强记,博古通今,真的是好厉害呢!”   而且,先生与她在族学中照本宣科的老先生完全不同,他方才教学楚临与楚英韶都是以启发为主,引人思考。而不是如老先生一般都是填鸭式的,只让学生们死记硬背。若是背不出来,便是大大的戒尺伺候呢。   林若渔一想到这里,便有一种又被戒尺支配的恐惧感!   方才先生的简单几句,就让她这个半点不懂若叶大陆的外来人,都听得分外清楚明白,都入神了呢。若是先生能去林家族学教学,那将来林氏一族肯定能多出好几个秀才、举人,说不定还能出个状元呢!   如此一来,可不就弥补了她的商人爹爹,家中没有读书人的遗憾了!   “先生,先生,您如何能知道的如此多,真的是好棒呀!”软绵绵的小手摸着他背上的毛发,林若渔再次赞叹不已。   “呵呵……”这就厉害、好棒了?那若是让她知晓若叶大陆之历史;各种□□、秘史、阵法他都烂熟于心,那这小鱼精不知道要如何崇拜他了。   江临渊表面上不动声色,趴在桌案上置若罔闻。但,若是仔细瞧,他那雪白的大尾巴尖早就抑制不住的蠢蠢欲动了。   “先生呀……”林若渔撸了猫儿一会儿,心满意足之余,忽而小声问道,“我们真要帮他们去余晖楼吗?您已经想好了进余晖楼的办法,对吗?”   小猫儿懒洋洋的,但总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   江临渊勾起了唇角,道:“让秋水楼小二去买些东西过来。”   “嗯?买东西?”   ***   时间飞逝,转眼便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秋水楼小二屁颠屁颠的带了一个大包袱送给了林若渔,得了小费以后,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来,只希望这样子的好事多来几次。   此时,楚英韶与楚临绕过了后院围墙也进来了,终究他们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所以回来听从江临渊的安排。   江临渊雪白爪子一挥,一套衣物便朝着楚英韶劈头盖脑的掉了下来。   楚英韶慌忙伸手接过,低头一看,却是一套女式的衣裙。   “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临渊眼眸微眯:“要去,便穿上。不穿,自己想办法混进去。”   楚英韶:“……”   穿还是不穿,这可是个大问题。   楚英韶还在犹豫,下一刻,却见到楚临默默的拿着一套藏蓝色的衣裙走了出去。   “诶,等等!”楚英韶忙阻止,“那套裙子留给我!……”   楚临才不会理他,一个转身便消失不见了。   “诶……”   “噗!”看着楚英韶急急忙忙跑出去的身影,林若渔忍不住捂着小嘴偷笑。   方才,小二哥便是按照林若渔的要求去了泰瑞丰买小裙子。为此她还故意要求小二哥买了好几件粉嫩嫩的小裙子,只有一两件深色稳重的衣裙。   此时,楚英韶想必是要和楚临为了小裙子抢起来了。   江临渊看着他家小鱼笑得促狭,如何不懂她的心思。   ——真是个小坏蛋。   “先生,我们等下便去余晖楼的选拔吗?”林若渔凑过来问。   “嗯。”江临渊淡淡道。   算算时间也是差不多了。原本这次余晖楼的选拔,据说就是为城主准备的。只是如此城主已死,城主夫人依然准备在城主七七还魂夜,让乐师弹奏给他听的,算是一了他的遗憾。   城主昨日是第二天便上山的,那算下来左右不超过四天时间了。   只是……选拔的乐师是要会弹奏箜篌,她可不会啊。   “先生,你会吗?”林若渔问道。   江临渊挑眉道:“我也不会。”   林若渔:“……”   “不会,学便是了。”江临渊一抬手,便指了指面前的《天音九律》。   果然,先生是起了临时抱佛脚之意啊。方才一个时辰里,她也看了这本《天音九律》。   林若渔又想起那日在灭世峰上,先生是会弹古琴的。古琴、箜篌、琵琶皆是弦乐,那一通百通,想必……也是可以的吧。   “先生,真是厉害。”林若渔笑道,眼眉弯弯,甚是好看。   感受到他家小鱼对他无条件的信赖,江临渊耳尖微微一动,不动声色的垂下了头去。只是唇角的弧度却是怎么都压不住了。   不消片刻,“砰——”的一声,房门被无情的踹开。一位身材修长的美人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其后,更是跟了一个面若寒霜的高个美人。   林若渔闻声看去,下一刻,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只见那楚英韶穿着一身大红襦裙,一脸的不耐烦。   而楚临也是身着烟青色长裙,依旧的面无表情。   这两人如今也是少年体型,稍有青涩之感。身高腿长、窄腰宽肩,挺拔漂亮,此时穿上裙子倒也不是十分违和。就是这两人的脸实在太臭,大老远就能感觉到那种莫挨老子的暴躁感。   “咦?那条藏青色的裙子呢?”林若渔好奇问道。   这是那些裙子中比较暗色的颜色了。方才她看见楚临拿着的就是那条裙子呀。   楚临不答。   楚英韶臭着一张脸,恶声恶气道:“撕破了!”   林若渔抿着唇,赶紧低下头去。防止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用猜,就可以想象出他们俩为抢那条裙子的战况激烈了。   “好了,小爷裙子也换好了。接下来该干嘛?!”   衣服是换好了,只是这发型有些问题。江临渊让林若渔给他们梳头。   楚英韶不愿意,拿着把扇子不停扇风,只把两支鬓发都扇的快要飞起来了。   还是楚临眼眉幽深,不发一言的就在梳妆台前坐下了。   林若渔拿着梳子,还在憋着笑。可就在看向镜子的瞬间,她忽而一愣。   ——那俊逸非凡的少年人,一双墨黑的眼眸片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那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眼睑下是淡淡的卧蚕,看着她的时候,眼眸微微眯起,是那样意外的深情……   “……我也不怎么会梳头。”林若渔赶紧低下头去找梳子,“梳得不好,你可别见怪。”   “不怪。”楚临低声提醒道,“梳子在你的手上。”   “哦。哦。”林若渔举起手,下意识吐了吐小舌头,小脸蛋瞬间变得绯红,“……的确是哦。”   随即,她伸手解下了楚临头上的发带。   那墨黑的头发瞬间披散下来,便如上好的绸缎一般,在春光之中散发着浅淡的光。   林若渔抬着手给他梳头。   她在家中惯常有丫鬟服侍,繁复的发髻她是不会,简单的……她也不是梳地那么好。只能说是得过起过了。   少年人毫不在意,他身高腿长,即使坐在红木小圆凳上,也不比小姑娘矮上几分。   小姑娘动作轻柔,小手如同蝶翼又软又轻。   而他就坐在她的面前,仰着头,墨黑的眼眉专注地看着她深思皱眉,和煦的春光通过菱花窗洒在楚临白净的面孔之上,显得意外的乖巧……   江临渊原本还在扒拉那本《天音九律》,可是有半晌没有听见他们的动静了,再一抬头,就见到他家小鱼捏着小梳子,正在与楚临四目相对。   湛蓝的猫眼倏然眯了起来,这二人年纪相仿,此时一坐一站,披着满身的春光,竟然分外的登对好看,简直可以说是赏心悦目了! 第50章   偏巧这时楚英韶在一旁翘着脚, 还忍不住摇头晃脑的念了一句:“……画眉深浅入时无。”   “咳咳!”忽而一道咳嗽声显得刻意而尖锐, 瞬间打断了楚英韶的话,“小鱼, 让他们自己梳。你,过来看书。”   “啊?”林若渔踮着脚, 好不容易用桂花油将楚临的碎发都抿了上去,听到先生的话, 她想也不想就道,“还差一下下就好啦……”   竟然拒绝了他?!小猫儿雪白的小胸膛开始起伏, 房间内骤然起了一丝寒意。   楚临不动声色的接过了林若渔的梳子,道:“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哦……”   林若渔捏了捏酸胀的手臂, 原来梳头也是件力气活呀,以后回家,可要对重峦、叠翠好一些了。   楚英韶本就不想梳头,见着楚临此时不过也是扎起了一个高马尾,绑上了一色的发带。   少年人气质干净, 高挑修长,即使穿着烟青色的裙子也不甚违和。   于是,他也举着手,将宽宽大大的广袖撸到了肩膀上,开始给自己扎辫子, 口中还招呼着:“小鱼, 帮我找个发饰来。”   “嗯。”林若渔之前便让小二买了许多好看的饰品, 此时翻了翻, 就给他找了一只梅花发扣。   楚英韶伸手接过,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真是粗糙的很呢。自从海外骆家的花姑姑意外陨落,这世间就再没有如秋蝶这般好看又好用的首饰了……”   林若渔虽然不知道海外骆家的花姑姑是谁,但对楚英韶的话还是深以为然。落日城的发饰实在都粗糙了些。   “诶,你的小蝴蝶倒是挺好看的。”这时,楚英韶又道。   “那是素素。”林若渔摸了摸带在发间的银白蝴蝶结。   “不过还是不够精致。”楚英韶对着镜子,将梅花发扣扣在了头发上,“下次去我家,小爷招待你吃华海的海鲜,还有骆家做出来的首饰都让你随便挑。包在小爷身上,你千万可别客气。”   林若渔笑,楚英韶的脾气总让她想起她的闺中密友九公主呢:“好呀,那我便先谢谢楚大少爷啦。”   “不客气!不客气!”楚英韶也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我与你说呀,华海那可是个好地方……”   “诶,对了……”这时,楚英韶突发奇想,“既然我们现在都是朋友了,你就唤我‘阿英’,如何?至于他……”   楚英韶勾着楚临的脖子,指着他道:“临,你叫他临。”   少年人说的兴高采烈,又笑容明媚,极富感染力。   林若渔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若是在大夏,他们俩看起来比她大了几岁,若是世交好友家的孩子,少不得“哥哥、妹妹”的称呼。不过,如今是在若叶大陆,没有教习嬷嬷在一旁虎视眈眈,自然可以随心所欲。   她现在可是自由自在的一条小鱼儿呀!   “阿英。”林若渔叫了一声,又对着楚临叫道,“临。”   楚英韶笑道:“这才对嘛!”   “……嗯。”楚临也低低的应了。   真好。   “既然你叫我们的名字啦。我们自然也不会老是林姑娘、林姑娘的称呼你啦。”楚英韶又道,“叫你小鱼如何?”   “好呀。”在家的时候,除了公主娘喜欢叫她宝儿,最多的都是叫她小鱼的。   “小鱼,小鱼。很高兴认识你。”楚英韶高兴了,“临,得一好友如此,我们真是不枉此行啊!”   “嗯。小鱼。”楚临眸色幽深,嗓音低沉。   将那“小鱼”两字在唇间轻抿,意外的竟然品出一丝甜蜜的感觉来。   “既然收拾好了,就去余晖楼了!”   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原本一直在桌案边扒拉《天音九律》的小猫儿,实在忍不住了,轻轻一跃便跳上了林若渔的肩头。   小鱼?!他都没有如此叫过她呢!   看起来不过巴掌大小,毛茸茸的小猫儿,此时他的身后却好似凝结起了一道黑色的旋涡。沉重蓬勃的威压排山倒海而来,一下子就让楚英韶闭上了嘴巴。   “走了。”江临渊冷冷道。   林若渔不明就里,先生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发脾气了呢?   楚临也默不作声,只略略收拾了一下,便随着他们出去了。   这走了一段,楚英韶倒是回过了神来。他也不怕死,又凑在林若渔的身边,小声道:“诶,不对啊!为什么你要扮成男子?我们却要扮成女子呢?!”   “这个呀……”林若渔抿嘴笑。   就在先前,小二哥刚刚离开。林若渔便拿了老掌柜找回来的银子,又准备了一只垫着厚厚棉布的小竹篮给小猫儿用。   “等一下。”篮子旁的魔尊忽而懒懒开口了。   “嗯?”   “你就想这样子出去?”   有什么不对吗?林若渔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白净净的,并没有有碍观瞻啊。   几不可见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江临渊指尖微动。   银白光芒闪过,方才还穿着留仙裙的小姑娘,瞬间换上了一件男装。   林若渔:“……”   这灰不拉几的颜色,都没她第一次穿的弟子服好看呢。   她因为刚刚化形不久,还不识这人世间的阴暗,如此的单纯洁净,最容易招惹那些阴暗邪物。而且,她又生的如此妖孽祸人,偏生又不自知。如果就放她这般出去了,少不得招蜂引蝶,多深事端!   江临渊心里吐着槽,出口的解释却很是耐心动听的。他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嗯……”大眼睛眨巴了两下,林若渔欣然接受,遂粗着嗓子抱拳道,“先生果然思虑周详、深谋远虑。在下实在佩服!佩服啊!”   江临渊:“……”难道又想跟本座拜把子了?   做戏嘛,当然要做全套。林若渔又飞快地给自己改了个男子的发髻,对着镜子照来照去。   江临渊懒洋洋地趴在小竹篮旁,眯眼看她,这小脸蛋白白净净,精致可爱,怎么看,怎么好看。还不行……   随即,他偷偷摸摸的动了手脚,让他家小鱼的肤色一下子便黑了好几个度。   这下,魔尊可算是满意了,又懒洋洋的趴了下去。   林若渔则鼓着脸,这镜子里的黑小子是谁?!   “噗!”   林若渔想到这里,忍不住想笑,她也极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呀。要不你问先生去?”   银灰色小猫儿威风凛凛的站在小姑娘的肩头,湛蓝眼眸睥睨众生。   “不了……”小命要紧,楚英韶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楚临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终究还是垂下了眼眸。   ***   余晖楼在整个落日城的中心位置,从外表看,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与那日楚临与楚英韶的表述相同,这余晖楼果然气势恢宏,不同凡响。   往日里余晖楼总是人来人往,人声鼎沸。这次城主大人意外亡故,余晖楼对外宣布歇业七日。如今,前来购买“断念”客人减少了不少,但是,前来吊唁的宾客也是络绎不绝。   林若渔在楼前站了片刻,看到余晖楼招聘乐师所指引的位置却是在偏门处。又来到了招聘处,他们一行人就发现这次来应聘的人还真是不少,此时那队伍已经排的老长了。   几位身着统一服装的白衫女子见他们过来,便要将号牌给他们,让他们到时候按号码进入房间表演才艺。   “多谢……”林若渔正要抬手接过。   这时,突然从旁边伸出了一只手来,一下子抢过了她的牌子。   林若渔的速度也快,猛地就捏紧了牌子,任那人生拉硬拽,也没有把牌子从她的手中拽走。   “乡巴佬,快放手!”   这时,颐指气使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林若渔抬眼一看,便见到一个穿着华丽的小丫头正涨红了一张脸,跟她抢牌子。   “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当鱼泡泡踩……”   凶神恶煞般的话音未落,“喵!”只见一道灰影迅速在眼前闪过。   “嘶——”那小丫头立时龇牙咧嘴地缩回了手去,又惊声尖叫道,“师姐!他打我——”   林若渔也是生气,一把拽紧了牌子,又虚扶了一下瞬间又跳回她肩头的先生。   “真真,休得无礼。”对比那小丫头又喊又叫的声音,此时,一道娇美温柔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   林若渔循声看去,只见到了一顶富丽堂皇的四人大轿停在了他们的身后。红色轿帘厚重,上坠着金色的流苏。轿帘摇晃,让人看不清楚里面坐着的人的长相。   再看四周,也是阵仗极大。轿子四周围满了侍从,有打伞的,有抱琴的……更有甚者还有两名侍女提着两个花篮,里面装满了花瓣。   显然是要等那里面的小姐出来,撒在她身上的。   林若渔与小猫儿对视了一眼。看来也是来应聘的。   “师姐,可要为真真做主啊!”那小丫头扑将了过去,哭哭啼啼的委屈的不得了了,“那只猫、那只猫竟然抓我!”   轿中人闻言,缓缓道:“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小公子随意让爱宠伤我师妹,显然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而那真真小丫头听到了这话,也止住了哭声,转头恶狠狠道:“你们可知道我师姐是何人?!”   “呵!”林若渔才不管她是谁,如此仗势欺人之徒,真应该好好教训一下。   “哦……我当是谁?原来是西荒八大派之一的晴瑶宫。”这时,楚英韶与楚临走上了前来。   楚临眼眉墨黑深邃,见林若渔并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这才放下了心来。   “哗啦——”一声,楚英韶则打开白纸扇摇了摇,漫不经心道:   “晴瑶宫徽章分金红两色,以瑶花为底,绘以一把利剑为中心。此代表着晴瑶宫中人皆是剑修,且都是女修。只不过,这西荒之地离落日城千里迢迢,你们来得晚了,又怕得不了今日的牌子,所以,就可以干出抢人号牌的事情来了?”   余晖楼挑选乐师并不是从早到晚都有人在此接待,一般都是从下午开始面试,而且,一天只会发放三十个牌号。余下若还有人来,便会请对方明日再来。   而林若渔此时手中捏着的牌子,便是今日的第三十号。   “你、你一派胡言!”   真真被人一下揭穿了老底,恼羞成怒,又疾言厉色道:   “明明是我等先到。只不过,我们去停了一下轿子而已……是这牌子也应该是我们的!你们不过都是些乡下土包子,竟然也有脸来参加城主夫人的选拔,你们懂音律吗?!”   真真说着,将那伙人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跟她抢牌子的小子,黑黑瘦瘦,灰头土脸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特别是站在她肩膀上那只小猫,灰扑扑的,跟他的主人一样毫不起眼。   只是,现在站在那黑小子面前的两名高挑女子倒是英姿飒爽,面容姣好,颇有晴瑶宫师姐们的风范。可就是这样子的女子,她更是讨厌!   女修在若叶大陆之中本就生存艰难,而晴瑶宫身处西荒之地,资源贫瘠,宫中还全是女修,资源的竞争激烈程度那更是可想而知。   她与师姐是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才从诸多师姐中脱颖而出到这落日城来的。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与落日城结盟。   至于为何不直接登门拜访,却要用如此曲折的手段。那也是因为晴瑶宫在修真界也实在是排不上号。而显然抱着如此想法来落日城的修士也不在少数。排在林若渔之前的,便有好多其他门派的修士。   真真看着前面的那些人心中何尝没有着急,所幸在此之前,还没有任何一名乐师入选。   谁人不晓这落日城城主夫人——岐山华家的华丹云,乃是若叶大陆之中鼎鼎有名的炼丹大师。那千金难买的“断念”便是出自其手。   若是他们能得了城主夫人的青眼,说服其与晴瑶宫联合,凭着落日城的财力、华丹云的炼丹术,那也能暂时缓解宫中的窘境。   为此,她的师姐已经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来练习音律,也算是投其所好。   可是长此以来,这余晖楼只招收落日城之人,极少有招聘外人先例。这次他们也是好不容易才得知城主大人招会弹奏箜篌的乐师,这才千里迢迢而来。   放眼整个若叶大陆,人人修真,以武为尊。又有谁有空闲去修习音律,想来这次他们也是势在必得!   “呵呵……想你们这些土包子也定是半点不通。不过是想来此碰碰运气而已。”真真叉着腰,颐指气使道,“这样吧……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家师姐是谁,还不快快把那牌子交出来。下次我晴瑶宫见到你们,还会给你们几分好脸色。”   “呵呵!”楚英韶几乎要被气笑了,“只不过是个小小晴瑶宫而已,真是好大的口气……”   他还要再说,却被楚临拽了一下衣角。下一刻,便听见楚临淡淡开口道:   “既然你们是晴瑶宫的,那你可知道我们又是谁?”   这话一出,非但真真愣了一下,就连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白衫女子都抬眼看他。   楚临也是不动声色,与楚英韶使了个眼色。   楚英韶当即便明白了过来,挑着眉取了一块玉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这你可认识吧?”   “这、这、这……”那真真看着那玉牌上明晃晃的“修心”二字,立时便结巴了起来。   林若渔自是不明白那修心二字有多厉害,但江临渊何尝不懂,他忍不住勾唇轻嗤了一声。   当年,他与楚英韶一路从东边而来,路遇了一名小毛贼。那毛贼想偷他们的东西,结果反被他抓住。而后,他就那毛贼身上得了这块“修心”的玉牌。   这上面的“修心”二字,便是指修真仙门修心宗。而那玉牌却是代表修心宗弟子的铭牌。   修心宗是与中原仙都、华海楚家、上华神山齐名的四大修真门派之一。其势力之大,连中原仙都公山世家的人都要礼让三分。   这不,那白衫女子原本还在一旁看热闹,见楚临一亮出这牌子,立时便拱手行礼道:“原来是道友,不知道友该如何称呼?”   这白衫女子变脸速度之快,可真是令林若渔叹为观止。随即,她又听到楚临道:“我等之名何足挂齿。此玉牌乃是我家少主之物。我家少主姓孟,孟易灵。”   “原来是孟公子。”白衫女子转头对林若渔笑道,“不知孟公子与修心宗孟长老有何关系?”   林若渔一愣,这才发现原来那个白衫女子是把她当作了孟公子,此时正在跟她说话呢。可是,她又怎么知道什么孟公子、孟长老的关系。   还是楚临迅速接话道:“这便不便告知了。待我等见到城主夫人,夫人自会明白。”   “哦,原来如此……呵呵……”白衫女子露出了然的表情,“那请贵客们稍等。容我进去打点一二。”   白衫女子转身便进了余晖楼。   “原来是修心宗的孟公子,方才便是幼蓉失礼了。”   话音刚落,林若渔便见那四人大轿的厚重轿帘被掀起,一名身着流彩暗花云锦裙的女子从轿子中走了出来。   旋即,只见漫天的鲜花花瓣随风飘扬,那女子头戴面纱,娉婷婀娜,宛若月中仙子。   “晴瑶宫邢幼蓉见过孟公子,此乃吾之师妹——郁幻真。方才是小妮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孟公子见谅。”   那邢幼蓉微微作揖,那态度十分客气,倒是与那个郁幻真完全不同。   “师姐,他、他肯定是假的!”郁幻真不服气道,“你可别被一块玉牌子给骗了!”   “真真!”邢幼蓉低声呵斥道,“休得放肆!还不快向孟公子赔礼道歉。”   郁幻真看起来还是十分委屈,但还是在师姐的示意之下,咬着牙,不清不愿的向林若渔行了个礼。   林若渔并不说话,只是抱着小猫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原来她还以为这若叶大陆既为修真.世界,其中之人定都是肆意潇洒的豪杰之辈。却没想到这拜高踩低、趋炎附势之人也有之,还真是与大夏没有半点不同。   江临渊也是懒洋洋地由着他家小鱼抱着。   ——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英雄豪杰之辈,那自然也会有趋炎附势之徒。   “哎呀,原来是修心宗与晴瑶宫大驾光临,那可真是让余晖楼蓬荜生辉啊。”   这时,随着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那白衫女子跟着一位年长者从余晖楼走了出来。   之后,经过那白衫女子介绍,林若渔得知此年长者乃是余晖楼外楼管事,专管接待事宜。   那管事笑容可掬,直道今日原本招聘的号牌只有三十号,但是鉴于修心宗与晴瑶宫同时远道而来。余晖楼便破例,二者皆为三十号,到时候一同面试,去留由城主夫人定夺。   这作法可谓非常的和稀泥了,两方都不得罪。   楚临朝着管事点了点头,示意同意。那邢幼蓉也是如此。   只是,那个真真还是不死心,在等待面试之际,她不停的拉着师姐的袖子低声道:   “那个孟公子定是假的,那么黑、那么瘦,哪里有半点世家公子的模样!师姐,你可别被他骗了去啊。”   邢幼蓉面带笑容,面上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地模样,底下却是咬牙切齿道:   “他是与不是,与我们有何关系?我们如今所做的便是要给城主夫人留下好印象,以顺利进入余晖楼去。你可明白?”   真真自然是想不明白,又不能发作,只得嘟着嘴、恶狠狠地剐了林若渔一眼。   林若渔如今顶着孟公子的名号,对此毫不在意,只是一本正经、正襟危坐等着城主夫人的面试。   “小鱼可会嫌弃我今日之作法?”   这时,方才还是镇定自若的楚临,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忐忑问道。   楚临向来独来独行、自信独断,从来不曾在意过别人的看法。可今时今日,看着面前小小的姑娘,他还是怕在她心中留下他投机取巧、谎话张口就来的印象…… 第51章   而从来没有做过冒名顶替之事的林若渔, 此时也是明白方才之事显然是逼不得已。   按照之前余晖楼负责分派牌子的白衫女子, 冷眼旁观他们两方争执。加之,后来那余晖楼外楼管事的作法, 林若渔何曾不明白,他们不过都是些趋炎附势之人。   若他们不亮出一个足以压倒晴瑶宫的身份, 只怕那三十号的牌子早就被邢幼蓉给夺走了。   于是,林若渔摇了摇头, 极小声道:“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非常时期, 自然可以采取非常手段。坐以待毙,才是迂腐。多亏了临的随机应变, 我们才有机会进余晖楼呀。”   她说完了,还朝着楚临悄悄的眨了眨眼睛。   漂亮的大眼睛水润润,亮若星辰。   楚临盯着她,心中猛然的松了一口气——原来,她不曾怪他呢。   少年人安静的站在林若渔的身边, 墨黑浓密的睫毛低垂,悄然掩饰住了他的心潮澎湃。   呵呵……原来,当年的他小小年纪便已经有了如此深沉的心机。江临渊见状,忍不住自嘲了一声。   是啊,他就是如此阴险狡诈之人啊, 但, 那又怎么样呢?   他生于暗黑的深渊, 从来未曾见到过光明。若没有如此心性, 他早就被那些人啃的连渣子都不剩了。   只是……这样子的人,又如何配得上温暖而单纯的小鱼呢?   ***   此次余晖楼招聘之人并不多,一共也就两个名额,而应聘之人却是络绎不绝。   显然城主夫人的眼光极高,之前一直没有人应聘成功。今日,一路过去了二十多人也是无人入选。   于是,很快便轮到了三十号。   在白衫女子的指引之下,林若渔一行人、并邢幼蓉那浩浩荡荡的队伍,便来到了余晖楼外楼的花厅里。   “孟公子、邢仙子请稍后,我家夫人马上就来。”   话音刚落,只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从内向外而来。旋即,花厅内,大雁南飞紫檀木屏风后,便有人扬声,让两位开始表演。   显然城主夫人已经在屏风后就坐。   这就开始啦?林若渔低头与小猫儿对视了一眼。   方才,她抓紧了时间一路翻看着《天音九律》,这本书中的确有弹奏箜篌的指法。但是,她往日里弹奏的都是琵琶,从来没有尝试过箜篌,此时要赶鸭子上架,多少是有些忐忑。   再看另一边,邢幼蓉显然是准备充分,她并没有使用余晖楼准备的箜篌,而是由她家的几名侍女抬着一架巨大的箜篌进来。   “此乃凤回首?”屏风后传来了惊讶的声音。   “是的。”邢幼蓉道,“此乃孤云大师留下的凤回首。”   “传说,当年,孤云大师与海外骆家家主合作,取上古神木不死木共做了两家箜篌,一架便是此凤回首。这凤回首得名,不仅仅只在于它的造型,更是有传说,当日箜篌制成之日,便有凤凰回首栖息。由此可见,此乐器之珍贵难得!”   邢幼蓉笑着点头:“城主夫人果然见多识广。小修能得到凤回首也是机缘巧合,请让小修为城主夫人弹奏一曲。”   “好。”   “那便献丑了。”   邢幼蓉端坐在箜篌前,伸出纤纤玉手,开始弹了起来。   琴声动听,不绝于缕。   林若渔暗道不好,她本就没有学过箜篌,现在又被邢幼蓉抢得了先机,只怕结局不容乐观。   此时,邢幼蓉一曲毕了,屏风后随即便传来了城主夫人的声音。   “此曲甚妙。辛苦邢仙子了。”   邢幼蓉微微额首,站立起来,端的是云淡风轻,荣辱不惊。   接下来便轮到了林若渔。   白衫女子上前低声询问:“孟公子可有带自己的乐器?”   林若渔摇头。她虽然有龙首箜篌,但也不好随意拿出来。需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便委屈孟公子用余晖楼准备的乐器了。”   “好。”   林若渔深吸了一口气,便昂首走了上去。所谓输人不输阵,即使她心里没底,但是架子还是要先端起来。   刚在箜篌前坐下,那久未出声的真真挑着眉,突然扬声说道:   “修心宗乃是玄修,却没想到孟公子竟然精通音律。不过,说起来这精通音律,可不是指光会某样乐器。孟公子可能精通箜篌,那不知是否会其他乐器呢?”   “这个……”林若渔欲言又止。   其实,她其他乐器都会那么一点点,就是箜篌从来没玩过,她能说吗?   “真真,休得胡言!”邢幼蓉在旁低声道。   真真充耳不闻,自以为拿捏到了林若渔的短处:“孟公子若是不会,那便不要舔着脸来参加选拔。还是早日回家去,好好修炼才是正道。”   “真真!够了!”邢幼蓉呵斥道。   “师姐!”   郁幻真深觉委屈。   她盘算着那个孟公子既然敢来参加选拔,定是在弹奏箜篌上下了大工夫——这就与她的师姐一般,日常除了基础的修炼,几乎已经把所有的时间都用于练习箜篌上了。   既然她的师姐练习不过一年,都可以得到城主夫人的赏识。若是那个孟公子下过苦功怎么办?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现在就露出破绽来,让其知难而退!   “幻真仙子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这时,端坐在屏风后的城主夫人也柔声问道,“不知孟公子除了箜篌,可会其他的乐器?琵琶如何?”   “这……”林若渔站了起来,面有难色,“琵琶……”   “呵呵……这一看就是不会了吧,还装作什么精通音律的样子。”真真不无得意道。   半晌,林若渔才缓缓道:“幻真仙子竟然如此说,那小可便试试吧。”   “呵呵……”真真抱胸于前,阴阳怪气道,“你可别逞强!”   林若渔忽而笑了笑道:“那还让幻真仙子操心了。”   她这一笑,便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更显得笑容明媚璀璨,只看的真真也愣了一下。   “我——我操心你?!”过了片刻,真真才回过神来。她差点没被气的厥过去,只用力的一甩袖子,“哼!”了一声。   旋即,那白衫女子便抱来了一把琵琶交到了林若渔的手中。   林若渔谢过,端坐在红木圆凳上,轻轻的一拨琴弦。   “铮——”   如玉珠走盘,清脆悦耳。   俗话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林若渔从前日日都要练习半个时辰的琵琶,最近有一段时间没有摸到琵琶,真是甚是想念啊。   轻抚着琵琶,林若渔缓缓闭起眼睛,细捻轻拢。   一曲《十面埋伏》奏响,光听那琵琶交错之声,便如置身于垓下山林之中,危机四伏,蓬勃杀机扑面而来。   纤纤十指,翻飞如云,如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在场众人的眼前都似乎出现当年垓下之战惊心动魄的场景,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   楚临默不作声的隐没在阴影处,一瞬不瞬的盯着坐在中央的小姑娘。   似乎有一道光,照在她的身上。如此明媚,如此引人注目。除此之外,他的眼中便再无容纳其他的可能。   所有的曲目弹奏,都必须对其有理解,注入自己的感情,方能感动到听众,让其有身临其境之感。   方才的邢幼蓉,弹奏箜篌虽然熟练,但是并无多少感情。卖弄的都是技巧而已。   而林若渔,看起来只是个小小的姑娘,那纤细娇小的身躯中却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让人沉溺于她所带来的震惊之中,久久不可自拔。   “铿——”   一曲毕了,四座一片寂静。   林若渔站起身来,将怀中的琵琶小心的放置于一旁的小几之上。   许久,屏风后才响起了鼓掌声。   “啪——”   “啪——”   “啪啪啪!”   鼓掌声渐起,众人如大梦初醒,都不由自主的跟着鼓起了掌来。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绝妙!绝妙!”   城主夫人从屏风后猛地站立了起来,急急便绕过了屏风,对林若渔连声道:   “妙极了!妙极了!没想到孟公子的琵琶竟然如此的出神入化!”   林若渔道:“夫人过奖了。”   那城主夫人宛转蛾眉,气质温柔。一身素缟,头戴着一朵小白花,如一株空谷幽兰,亭亭玉立。   楚英韶一见到她,便直直的盯着她,一动不动,还是楚临用力的一拉他的衣角,让他回过了神来。   此时,却听见城主夫人柔声说道:“这若叶大陆之中人人以武为尊,只把这音律当做旁门左道、奇技淫巧,却也不知这音律更能陶冶情操啊。”   她顿了顿,又道:“城主大人喜爱箜篌之空灵,而我却喜爱琵琶的悦耳。城主大人知我喜欢,日前还在寻找这《十面埋伏》的曲谱,只是……”   当年的琴瑟和鸣,如今只剩形单影只。   城主夫人说着便哽咽了起来,林若渔只得连声安慰,节哀顺变。   “是我失礼了,让孟公子见笑了。”   城主夫人很快便稳定了情绪,转头吩咐道:“孟公子与邢仙子俱都技艺超群,余晖楼将聘请二位为乐师。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林若渔自然是求之不得,那邢幼蓉也显然如此。   方才听了林若渔的弹奏,邢幼蓉早已目瞪口呆,脸上也是五彩纷呈——比起林若渔的琵琶,邢幼蓉所弹奏的箜篌真可以说是匠气十足,刻板无趣的很了。   邢幼蓉心中暗自庆幸,也幸亏她是在林若渔之前表演,要不然,她可能连上前弹奏的勇气都没有了。   只那真真咬着牙,差点把衣角绞破。   她一定是假的!假的!   城主夫人见状甚为满意,遂点头吩咐道:“莹心、静丹,送孟公子、邢仙子去房间。”   莹心,又是莹心?!   林若渔如今一听到“莹心”这名字就心跳加速,飞快的抬头看去,却在见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时微微蹙起了眉头。   来者身材纤瘦,看起来似乎比林若渔还要小上几岁。脸色也是苍白,隐隐透露出一点营养不良的感觉。   这是……兰兰的表妹——梁莹心。   “是。”那梁莹心低头应道。   这个莹心,与林若渔在大夏见过的那个薛莹心可完全不同。   大夏的薛莹心高挑漂亮,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感觉。   虽然,之前林若渔与之接触不多,但是,在靠山村里,她可是对地宫中的种种记忆犹新。所以,今日一看,林若渔便立刻确定这个莹心,并不是薛莹心。   此次,余晖楼分别安排了两个院落给林若渔和邢幼蓉居住,由梁莹心与另外一名叫做“静丹”的女子分别负责接待。   梁莹心天资良好——乃是水灵根单灵根,被城主夫人一眼看中。虽说是当作侍女,实则据说是按照亲传弟子来培养的。   这从梁莹心到余晖楼不过几月,便深受器重可窥一斑。   “孟公子这边请。”梁莹心道。   “好。”林若渔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神。   余晖楼外楼果然气势恢宏,亭台楼宇比比皆是。梁莹心带着林若渔一行人在后花园中穿梭。看着那九曲回廊,假山小桥,林若渔都有种回到了甬安府的错觉。   可就在他们穿过一扇月洞门的时候,忽而看到一处竹林后抬了出来一具薄皮棺材。   此事发突然,林若渔无疑被吓了一跳。楚临见状,忙上前一步替她挡住了视线,以至于林若渔没有看到棺材的具体情况。但那鼻端传来的血腥之气,却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让孟公子受惊了,是莹心的过错。”梁莹心连声道歉,转头又呵斥了那抬棺材的两名小厮,“为什么不走后门,惊扰了贵客,如何是好?!”   两名小厮的脸色显然也不好,忙低垂着头,互相交换着眼神。   “无事。”林若渔摆手,这时却感觉到怀中,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的扫过了她的手背。   嗯?是先生……   林若渔耳尖一动,旋即,便听见似乎有人在旁窃窃私语:   “怎么又死了一个?”   “是什么时候死的?是昨天晚上吗?”   “天哪,加上这个,那可是第三个了……”   “今天刚刚从内楼抬出来的。”   “真是太恐怖了!”   那几人显然心中恐怖,忍不住越说越大声,连梁莹心也听见了。   她沉着面上前一步,大声喝道:“是谁在那胡言乱语,惊扰了夫人的贵客!”   “啊——”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立时闭上了嘴,噤若寒蝉,很快便做了鸟兽散。   梁莹心虽瘦瘦小小,但是气势十足,看得出余晖楼的地位可并不一般。之后,她便打发了那两名小厮,并带着林若渔一行人去了安置的清雅苑中。   林若渔跟在她的身后悄悄回头,却发现那薄皮棺材所过之处,竟然还有滴滴答答的血液滴落下来。   “……莫怕。走了。”江临渊终究没忍住,还是低声对林若渔道。   “好……”   ***   清雅苑,苑如其名,果然十分清净雅致。苑中另外还有两名白衣侍女负责贵客的起居。林若渔住在了东厢房之中,而楚临与楚英韶作为孟公子的侍女则住了西厢房。   如此安排妥当,梁莹心便告辞离开。可就在她跨出院门之际,林若渔忽而听见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怎么了?”   林若渔起身出门,便见到那梁莹心吓得脸色惨白蹲在地上。   再循着她的视线一看,林若渔只见到一条绿色的、正在地上蠕动的毛毛虫。   “……别怕啊,只是毛毛虫而已。”   在天都,有许多贵女都是害怕小虫子,一见就会忍不住叫的惊天动地。只有林若渔胆大,专门帮他们处理那些小虫子。于是,她在天都贵女圈中便有了个美名,叫做“都冲元帅”。这第一个叫出这个名字来的,还是她的闺中密友九公主。   所谓眼不见为净,其实不去看那虫子,也便没有那么恐怖了。林若渔毫不在意的替梁莹心挡住了毛毛虫:“莹心姑娘不怕啊,我扶你起来啊……”   梁莹心凝泪于睫,半晌才闻言回过神来。她缓缓抬头,就只见到那位孟公子身披着金红晚霞,犹如神袛一般朝着她伸出了手来。   “噗通——噗通——”心口乱跳,梁莹心只觉得一张脸都要烧起来了。   最终她也没有把手交到林若渔的手上,而是用衣袖猛地一擦眼泪,低着头,飞快的跑了出去。   林若渔:“……”这就跑了?弄得好似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她可没有那么可怕吧?   林若渔暗忖,回过头来,与那绿油油的毛毛虫对视了一眼。   又肥又大,还在那悠闲的蠕动着,实在是不太好看,也难怪女孩子们见到它都会尖叫呢。   “变成蝴蝶前可别出来了,小心被人踩死呀。”   林若渔蹲下身碎碎念,又随手捡了根树枝,将那毛毛虫拨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就在她专心致志之际,忽而余光中闪过一道红影。   “谁?!”   林若渔迅速回身,却见背后空空荡荡,只有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并没有半条人影。   难道是幻觉?   她摇了摇头,丢了树枝,起身拍了拍手,这才又回到了房间里。   ***   这一晃一个下午就过去,很快暮色四合,夜色笼罩了整个余晖楼。今日乃是元宵佳节。余晖楼中虽然有丧事,但节日气氛还是很浓。   梁莹心送来了晚膳。林若渔接过一看,其中还有一碗白白胖胖的元宵。   元宵节吃元宵可以说是非常应景了。   往年,林若渔在甬安府吃的元宵——也叫做汤团,里面放的是猪油豆沙馅,又甜又香十分可口。   而这次的元宵据说是梁莹心亲手做的,曾得到过城主夫人的亲口夸赞。大抵也是因为今日林若渔替她解了毛毛虫之围,她才难得的下厨做了这元宵。   林若渔接过吃了一个,便脸色大变,好不容易忍着才没让自己吐出来——那里面的馅是肉的,竟然还是甜的!   “咳!咳!多谢莹心姑娘……”她还真是无福消受啊。   梁莹心不明就里,还忙问:“孟公子,怎么了?是、是元宵不好吃吗?”   小姑娘一片美意,林若渔怎么忍拂:“不是……其实,也挺好吃的。”   “好吃便好。”梁莹心咬了咬下唇,小脸蛋红彤彤的,“那孟公子要不再吃一个?”   “……再吃一个啊……呵呵……”   林若渔唇角抽搐了一下,这可是甜的肉汤团呀!刚才那一个还是她硬着头皮,好不容易囫囵咽下去的呢!   在一旁的江临渊拿眼睥她,无半点同情。呵呵……让她那么会撩,撩了小少年还不自知,竟然连小侍女都没有放过,真当是要男女通吃了?   “我吃饱了。今日可是元宵佳节,莹心姑娘没有与家人欢度佳节吗?”林若渔不着痕迹地将那碗元宵推开了一点,又忙岔开了话题。   “家人?……”梁莹心垂下了眼眸,“莹心没有家人。”   林若渔:“……”兰兰他们就不是她的家人吗?为何她要说没有家人呢?   梁莹心也很快回过了神来,只道这余晖楼中往年元宵节都会有举办灯会,只是今年情况特殊,所以,让孟公子早点休息,无事不要在楼中闲逛。   特别是余晖楼内楼,楼内机关重重,外人入内容易被机关误伤,那便不美了。   “哦,多谢莹心姑娘。”林若渔自然是点头应下了。   可就在梁莹心刚转身离开后,林若渔一行人便早已等不及了——他们好不容易进到这余晖楼来,自然是要去一探究竟的。   楚临与楚英韶都换了一身夜行衣过来。   少年人气质挺拔,就如刚刚长成的青竹,连林若渔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今日你们可有想好如何进去内楼?”这时,魔尊低沉的声音传来了出来,立时拉回了林若渔的注意力。   “是呀,刚才这一路走来,似乎并没有任何可以进入内楼的门路呀。”林若渔托着腮问道,“那日,你们是如何进去的呀?”   其实,上次楚临与楚英韶能够进入余晖楼内楼也是误打误撞。让楚英韶再次回忆,只能是一筹莫展。还是楚临思索了片刻,低声道:   “不知前辈方才有没有见到那薄皮棺材抬出来之处?”   “啊!薄皮棺材?!……对对对!便是那处!”楚英韶得了提醒,一拍脑袋忙道,“那日,我记得也是见到了一处月洞门……还有,你们有没有见那棺材也是古怪的很!”   那时楚临挡住了林若渔的视线,她并未看清,随即,却又听见那楚英韶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棺材整个都是血红的!” 第52章   一般富贵人家棺材都用会选用上等木材, 再次一点也会使用杉木。而按照楚英韶所说,那口从余晖楼内楼抬出来的那口薄皮棺材整个都被鲜血染红了。那两个小厮一边抬, 一边还有血液从棺材里滴落下来了。   鼻息间似乎还萦绕着血腥气, 林若渔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江临渊眼眸微眯:“那便从那处月洞门查起……”   话音未落,雪白猫爪子一挥, 一只精致的桃木盒子出现在众人面前。随即,盒盖子自发打开,从里面晃晃悠悠的爬出来了两个小木人。   “哎呀!这是、这是……?”楚英韶瞪大了双眼,有些激动。   楚临不动手色的拽了一下他的衣服, 才止住了楚英韶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小木人迎风而长, 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圆圆脸与一个高个子的小道童。   “决明、辛夷见过主人, 见过小主人。”   原来那两个小木人正是魔尊的侍从决明与辛夷。   林若渔也有许久没有见到他们了,此时也忍不住笑嘻嘻地对着他们打招呼。   江临渊面沉似水,吩咐他们扮作林若渔的样子留在清雅苑中。   “是。”决明与辛夷得了命令, 自然严格执行。   “走了。”   待三人一猫离开了清雅苑, 楚英韶还是对那两个小木人念念不忘。   他悄悄的凑过去, 问林若渔:“那两个傀儡,是你家做的?做的可真是精巧, 似乎比海外骆家做的还要好些呀。”   傀儡?是什么?林若渔眨巴了两下眼睛。还有海外骆家……似乎楚英韶提及这个海外骆家的次数也十分频繁呢。   “到了。”   林若渔还未回答,站在她的肩头的小猫儿却低声开口提醒道。   面前是一片竹林,碧绿挺直。此时,月上中天, 明亮的月光散落下来, 穿过竹林, 在地面上形成了迷离斑驳的痕迹。   要从这里进去吗?   林若渔眨巴着大眼睛,踮起脚尖往里看,可以看到竹林后便是一面高大的青石围墙,那里并没有道路啊。   不过,当时,那两个小厮,的确是从竹林里抬出那具棺材的。   “楚临,你来。”这时,江临渊漫不经心道。   “……是。”   楚临上前一步,抬头看了看高悬在空中的月亮,又低头看着树影。而后,他取出了几块灵石,分别安置在午离、子坎、卯震之位。   而他自身则站在酉兑的方位,捏起了手决,口中念念有声。   风渐起,吹动起林若渔鬓边碎发。光影迷离,似乎斗转星移,四周景色不断变化。   “临,你、你何时学会这法阵之术了……?”楚英韶目瞪口呆。   华海楚家乃是玄修,于法阵之术半点没有涉及。突然见到楚临如此,他自然是一时回不过神来。   楚临身处法阵之中,自然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而江临渊面沉如水,一瞬不瞬的盯着楚临。   当年,凤凰城中,他并没有随着明昊空上上华。后来,明昊空就将修罗尺交给了他。而待楚临引气入体之后,他便发现那修罗尺中竟然还藏了一本《舞天机变》。   《舞天机变》乃是昊空大师将其百年来,于法阵之术的心得体会记录于此——显然,昊空大师从一开始便打算让他学习法阵之术。   对于法阵之术,楚临之前虽未有一点基础。但是,华海楚家自有藏书楼藏书万千。他天资聪颖,居然凭着几门基础书籍,对比着《舞天机变》把法阵之术学了个一知半解。   江临渊自然记得五百年前的事情,破这个小小的传输之阵他当然是易如反掌。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考校一下楚临此时于法阵之术又到了什么程度。   “破——”楚临低声喝道。   随即,那竹林抖动,婆婆娑娑间,竟然闪到了两旁,让出了一条幽深迷离的通道来。   “哇……”楚英韶惊叹,“临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嗯嗯。”林若渔也深以为然,表示赞同——无论是现在的先生,还是年轻时候的先生,都是极为厉害的呀。   江临渊默默收回了视线,却见到他家小鱼此时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楚临便是一脸崇拜的样子。   “……不过是最简单的传输法阵之外,套叠了一个迷魂阵。”   江临渊低声道,“你却为何还需要借助灵石之力?难道你自身灵力还不够破阵?”   楚临闻言眉头微蹙,低头道:“前辈教诲的是。晚辈自当更加努力才是。”   雪白爪子一挥,被放置在几处的灵石瞬间化作了齑粉,再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江临渊又道:“法阵之术,若要借住外力方可施展乃是下下等。你可明白?”   “是。谨听前辈教诲。”楚临答道。   “哎呀,走了,走了。”楚英韶都不耐烦了,忍不住出口提醒道。   三人一猫,穿过竹林墙,朝着余晖楼内楼走去。   林若渔跟在楚临与楚英韶身后,此时悄悄的对肩上的小猫儿道:“先生,这法阵之术可真是厉害呀。先生何时教教我呀?”   小猫儿忍住了微微上扬的唇角,语气依旧深沉:“何时你的经脉堵塞好了,何时再说。”   “哦……”林若渔鼓起了脸颊。   经脉堵塞之痛,她痛过一次可就够够的了,她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正在林若渔如此想着,余光却好似突然见到一道红影闪过。   “谁?!”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林若渔一回头,入眼四周却是一片浓雾,除了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便再无其他。而原本还在她身边的楚临、楚英韶,以及站在她肩上的江临渊竟然都不见了!   “呃……”林若渔大吃了一惊,这可怎么回事?   她只不过就是回了一下头,难道就中了什么迷魂阵吗?   经过了靠山村的历练,林若渔此时可算是处变不惊了。她捏起了小拳头,掌心中的绿色藤蔓正在跃跃欲试。   “嘻嘻嘻……”这时,迷雾之中突然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   那笑声时断时续,忽隐忽现的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再恐怖能有靠山村的地宫恐怖?   自觉早已脱胎换骨的林若渔默不作声,只是心里多少感到有点奇怪。   阿蛇向来最是警觉,平常一有点风吹草动,手腕上的黑色手环早就发出嘶嘶出声。可这次迷雾重重,他却没有半点反应。   这迷魂阵肯定有蹊跷!   林若渔刚如此想,余光忽而又见一道红影一闪而过。   又来?!   她这次可没有回头,而是屏气凝神,一团神全都防在背后。   “嘻嘻嘻……”又是若隐若现的笑声。   来了!   林若渔面沉似水,一掌挥去,手掌中的绿色藤蔓破空而出!   “啪——”   那笑声戛然而止。   同时,绿色藤蔓迅速回防,在林若渔的身前结成了小小的一道屏障。   湿漉漉的大眼睛警惕的巡查着四周。林若渔倏然想起,先生曾经说过,视觉是五感中最迟钝的。而神识却可以如蛛网,探查四周的一切动向。   何谓神识,眼耳鼻舌身意皆为神识,受想行识亦为神识。   心如明镜,则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林若渔缓缓闭上了眼睛。   风渐起,吹拂她的衣襟猎猎作响。忽而林若渔觉得心境一松,似有醍醐灌顶之感,神识如潮汐,蓬勃而发,迅速的朝外扩张!   扩张!   在那里!那个一直在吓她的东西!   绿色藤蔓与她心意相通,瞬间绝尘而去,疯狂的伸展蔓延。   “撕拉……”   裂帛之声骤然响起,与此同时,那被隔离的声与光同时回到了她的身边。   下一刻,林若渔就听见耳边有人急切的在喊着她的名字:   “小鱼——”   她倏然睁开眼睛,却直直的撞进了一双湛蓝如海的猫儿大眼里。   那里面的感情太深、太烈、太压抑,便如一道深渊,急急地吸引着她往下坠去。   “小鱼!”往日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此时竟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先生?”   林若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了?”   几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江临渊低声道:“你魇着了。”   “魇?我也没有睡着啊……”   话音未落,林若渔便发现自己此时躺在竹林下,楚临与楚英韶也是一脸急切地围在她的周围。   再下意识抬起手来一看,却见她的手掌中,竟然握着一条红色布条。   布条握在手里是柔软又湿滑的触感,让林若渔吓了一跳。她飞快的松开了手,将那布条丢了出去。   “别怕。”   楚临飞快敛起了脸上担心的神色,捡起那布条一看:   “不过是织锦羽缎,上绣着红色暗纹。看起来明显是从衣服上强硬撕扯下来的……”   林若渔骤然想起她在迷雾之中,的确是用绿色藤蔓打到了某样东西。   “啊!先生!先生!刚才我打到东西了!”小姑娘突然抓住小猫儿雪白的爪子摇了又摇,“先生!我刚才能用灵力掌控藤蔓了!”   “哦,那你真是好厉害啊。”江临渊看似漫不经心,却是飞快收回了方才散出的神识,又低声问道,“你方才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林若渔也知道此时情况紧急,忙收敛了心神,将刚才她的经历一一说来。   “九魔一魇。果然如本座所想……”   江临渊越听越皱紧了眉头,“只是没想到,此地,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凶灵存在。”   方才不过只是片刻的时间,林若渔便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失去了知觉。若不是江临渊迅速探出神识护住了她的紫府,而林若渔自身也是天资聪颖,定力非凡,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这余晖楼内楼远比他们之前推测的要古怪、凶险。江临渊眼眸微眯,当机立断,让他们先回清雅苑,带明日再从长计议。   楚临等人也看到了其中的厉害,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先生,什么是魇啊?”在回去的路上,林若渔忍不住追问道。   毛茸茸的小猫儿站在她的肩头,看起来幼小无害,实则却是绷紧了身上的每一根弦。   刚才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家小鱼倒了下去。紧闭的双眸,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原本还活蹦乱跳的小姑娘,似乎一下子便没了生机。   一旁的楚临见状手忙脚乱地将她抱在了怀中。   魔尊的暴虐犹如实质,在其身后凝结成了黑色的旋涡——若是他家小鱼有个三长两短,他便要让整个余晖楼、乃至整个落日城替她陪葬!   江临渊几乎就要忍不住立时突破衰退期,化成人形从楚临的怀里抢走那小小的身躯。   所幸林若渔很快就苏醒了过来,这才阻止了魔尊的暴起。   行了长长的一段路,江临渊已经平复了心绪,此时,他慢条斯理道:“你还记得靠山村的那些‘魅’吗?”   “那些女孩子?记得啊。”   魅,其实便是在深山中死去的鬼。鬼心中有怨,但是能力低微,只能与同类相互扶持。数量众多的孤魂野鬼,在特定的环境下便形成了魅。   而魇,却是完全与之相反。   魇是指人将死之时,处于极大的恐惧、愤怒、以及仇恨之中,死后其怨恨不散,怨念强烈,根本无法超度,久而久之便成为了恶魇。   而江临渊方才所说的九魔一魇,便是说这世上即使能生出九个魔头来,也不一定形成一个恶魇。而九个魔头加起来的凶厉,也比不上一个恶魇。   这魇的凶厉可远非小小的魅可比。也只有魇才能在魔尊的眼皮子底下,让他一直护在手掌心的人迅速中招倒下。   竟然如此恐怖……林若渔瞠目结舌。那她方才还用藤蔓打了魇呢。   “你打到的并不是魇。”江临渊十分笃定。   “如何能使人在死前凝聚足够的怨气?除了大规模的屠杀、或者瘟疫横行,且处于荒芜之地,让所有死者的怨气处于一具尸身之内,才有可能生出一只恶魇来。”   “而此地——落日城,本座没有听说这落日城曾发生过大规模的屠杀事件。而且,此地富庶繁华,热闹非常。即使有怨气,也会被人群的阳气所冲散。这唯一的可能便是在那人死前,用剥皮、分尸、凌迟等的方法,短时间内将怨气积聚到顶点……”   江临渊越说越轻,因为他看着他家小鱼脸色苍白,呼吸不畅,几乎就要厥过去了。   呃,一不小心就将禁术都说了出来,吓到小孩了。魔尊有几分懊恼,并迅速结束了话题:   “如此形成的魇,并无完整的躯体。更不可能还穿着织锦羽缎的衣衫。你打到的……极有可能是操控魇之人。”   魇如此凶厉,竟然还能被人所操控?!林若渔瞬间觉得是叹为观止。   这余晖楼可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与厉害。正如先生所言,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她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可不能再像在靠山村时那样的莽撞啦。   可就在这时,忽而又从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这余晖楼外楼,本就是落日城城主夫妇,日常处理城中大小事宜、贩卖洗髓丹——断念之地。他们的起居并不在此处,而是在内楼之中。所以,日常外楼的小花园处并没有安排侍卫。   而今日乃是元宵佳节,余晖楼中因故没有大操大办。但是,城主夫人体恤众人,还是放了一半的人休假。之前外楼中还有宾客前来吊唁,到了晚间那些人自然也都离开。所以,此时的余晖楼外楼,可以说是非常的安静。   这也是林若渔众人急于在今夜夜探余晖楼内楼的原因。   他们这一路行来,走到这小花园里,几乎没有碰到半个人影。可是现在,几近子时,竟然有人急冲冲地在此地奔忙?!   楚临与楚英韶对视了一眼,提气纵身一跃,便直接上了树。   而林若渔刚想效仿,却见小猫儿伸出雪白的爪子,漫不经心地在她衣服上划拉了两下。   蓬勃的灵力扑面而来,下一刻,林若渔只觉得身上有一丝寒意,她的手脚、身体,便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这是翳行术。”耳边传来了先生不以为然的声音,“此术不解,无人能发现你的踪迹。”   “先生好生厉害!”林若渔忍不住又赞叹了起来。   想那时在灭世峰上,决明与辛夷为了瞒过单长老等人,在大树下又是摆阵、又是用灵力,折腾了半日,竟然看起来还没有先生随便划拉两下厉害。   先生可是个大宝藏啊!林若渔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抱紧了先生的大腿不放手!   “有人来了。”江临渊低声提醒,“那边……”   循着先生的声音,林若渔快速扭头看去,只见到一袭白衫匆匆而至。   “是她?!”楚英韶几乎就要叫出来了,却被楚临一把捂住了嘴巴。   只见这是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乌黑鬓边带着一朵惨白的小花,气质却如空谷幽兰。   来的那人不是城主夫人华丹云,又是何人?!   若说城主夫人子夜时分在自家的小花园中散步,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可是,林若渔此时更是诧异的发现,城主夫人的唇角在月光下竟然猩红一片!   是用了颜色颇重的口脂吗?   城主大人尸骨未寒,城主夫人作为未亡人,本就是半点粉黛未施。这口脂的颜色也未免太艳丽了些。   林若渔心中奇怪,眼见着城主夫人离她越来越近,那唇边的一抹红也因此变得更为鲜明……   不对!   那不是口脂!   墨黑的瞳孔猛然一缩,林若渔鼻息间已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那是……血?!   城主夫人的唇角竟然是血吗?!   林若渔几乎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呼吸声跟着也急促了几分。   城主夫人倏然止住了脚步,面无表情的朝着林若渔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岐山华家乃是修真世家,华丹云更是金丹修士,修为可见一斑。   “谁……在那里?”她缓缓开口,意外低沉的声音,竟然无半点先前的温柔与娇美。   林若渔自然不敢造次,迅速屏气凝神。   “出来。”   月影迷离,白衫飘荡。城主夫人眉眼墨黑,唇角猩红。惨白着一张脸,缓慢的朝着林若渔靠了过来。   “我知道你在那里。”华丹云直愣愣的抬起了手指,指着林若渔道,“你出来……”   此时,她的语气十分古怪,乍听起来有着几分温柔,又似乎是在引诱。可再一听,却更多的是命令的意味。   林若渔呆若木鱼,憋着气,微微的侧了侧头,避开城主夫人削尖的手指。这时,她却诧异的发现,那华丹云尖尖十指上竟然还涂了嫣红的丹寇。   那一抹艳丽的红,在惨白的月光下,已经扭曲成了黑,也显得分外的惊悚。   “噗通!噗通!”一颗小心脏再也抑制不住狂跳了起来,林若渔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   “咯咯咯……”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犹如夜枭夜啼的声音,引得城主夫人迅速转过了头去。   “咯咯咯……”那声音又起,城主夫人快速转身,朝着那声音飞奔了过去,转眼便消失了踪迹。   “呼……”   林若渔长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额间全是冷汗。   此时,楚临与楚英韶也从树上跳了下来。楚英韶脸色有些发白,神情恍惚,也不知是不是被城主夫人吓到了。   城主夫人方才的表现也可以说是非常古怪了!   三人一猫没有再做逗留,急急的回到了清雅苑中。只是林若渔被吓的不清,方才在喘息之间,却是清楚的看到城主夫人方才消失的方向,正是他们之前没有进去的余晖楼内楼的那片竹林里。   方才是有人在帮她?还是……?   清雅苑,左厢房中,微弱的烛光还在摇曳。辛夷解了自己的道童发髻,梳了与林若渔一般的头发,从窗外看去,那倒影与林若渔一模一样,真好似林若渔半步没有离开房间一般。   见他们回来,决明与辛夷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道:   “就在主人与小主人离开不久,竟然真的有人过来拜访。”   林若渔问:“是谁?” 第53章   “正是那晴瑶宫的邢幼蓉与郁幻真。”辛夷摇晃着脑袋道, “小主人真是神机妙算, 早就算准了他们会来……”   其实,在夜探内楼前, 林若渔便将今日在余晖楼前的龃龉,与决明和辛夷简单的说了一遍——毕竟在邢幼蓉与郁幻真眼中, 他们是竞争对手,难保今晚他们便会来清雅苑中打探底细。   如今看来, 果不其然。邢幼蓉与郁幻真早就按耐不住,大晚上的还赶了过来。   “那他们有说什么吗?”林若渔问。   决明笑了笑, 道:“回禀小主人,那邢幼蓉与郁幻真说:‘你我有缘相聚, 便是缘分。而且,今日乃是元宵佳节,我见孟公子孤身在外,难免会思念亲人。所以,想邀请孟公子一同过节, 也好过孤孤单单,暗自神伤。’”   他学着邢幼蓉的话,真是惟妙惟肖,语气神态竟然不差分毫。   “邀请一同过节啊,这话说的可真是滴水不漏, 让人不好拒绝呢。”林若渔又问, “那你们又是如何应对的?”   “呵呵……我们当然不会让他们进来了。我们可还记得小主人先前想好的应对之法……”   决明说着, 嗓音就变了。立时就变成了如那软软糯糯的声音, 听起来还真与林若渔的一模一样,“今日真真是不巧。舟车劳顿,加上有些水土不服,小可如今已经歇下了。多谢两位仙子的美意,明日待小可身体大好了,便登门请罪。”   “噗!”林若渔捂着唇便笑了,“决明真是好生厉害呀!不但声音一样,听起来语气也十分相似呢!这样子的话,你只要在房中吩咐侍女们,侍女们自然会去回话。他们也会以为你就是我了呢……”   “嘿嘿……小主人谬赞了。还不是小主人吩咐的好。”圆圆脸的决明听了,笑得腼腆,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圆脑袋。   经过了靠山村之事后,决明与辛夷便开始称呼林若渔为小主人。江临渊非但没有阻止,看起来还乐在其中。如此一来,决明与辛夷对林若渔便更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了。   而经过今日这件小事,决明与辛夷也觉得林若渔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主人更能洞察人心,更有先见之明呢。   江临渊心不在焉的甩了一下尾巴,显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而楚临与楚英韶在旁,却是表情各异。   先前,林若渔在嘱咐决明与辛夷时,楚英韶还挺不以为然的,只觉得她是多此一举。   如今,听了决明与辛夷的话,楚英韶也不由挑起了眉头——没想到这小姑娘看起来娇娇小小的,却心细如尘、洞察人心,能把事情安排的滴水不漏。想想他在她那个年纪,可完全没有这份心思啊。   不过,楚英韶终究还是少年人心性,反省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就被决明的模仿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   他摇着白纸扇,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决明与辛夷,只恨不得冲将上去,将两人好好的研究一番。   “今日小鱼受了惊吓,不如还是早点安歇吧。”   这时,在一旁默不作声许久的楚临终究还是垂下了眼眸,将一切心动与神色都掩藏了起来,“阿英,我们先回去了。”   “这、这就回去了?”楚英韶心头还有无数问题没有解答,眼巴巴道,“要不再呆一会儿……”   楚临眼眉深邃,露出与其年龄不符的老成。他一抱拳与江临渊以及林若渔别过,便拉着楚英韶出了房门。   见他们走远了,江临渊一挥爪子,立时便将决明与辛夷收了回去。   随即,毛茸茸的雪白爪子便摊在了林若渔的面前,湛蓝的猫儿大眼微眯,其中的意味显而易见。   “哦……”林若渔忙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那长着粉色肉垫的猫爪子上。   蓬勃如海的冰灵根灵力迅速探了进去,在她的奇经八脉中游走,最后凝聚于她的紫府之上。   赤红的火灵根内丹潇洒自我,在林若渔的紫府之中慢悠悠的溜达着,显然是乐不思蜀。而林若渔自身的青红两道灵力凝结而成的水滴,此时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江临渊抬眼睥了一眼面前的林若渔。   只见此时她也是闭上了眼睛,专注的跟着他的灵力来运行周天。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白皙的脸颊上打了下了一层浅浅的阴影,显得那样娇弱与乖巧。   不对!   还是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江临渊记得当时他家小鱼中了魇的迷魂术,迅速便倒了下去,根本无法用外力叫醒。原本,他准备不顾一切的用大法力,通过紫府将其唤醒。   可是,不消片刻,她却自行醒来了。不但如此,她还告诉他,她打到了魇。   这一切都超出了江临渊的估算,难道他家小鱼的修为又有所突破了?   一般来说,在若叶大陆之中,高阶修士一眼便可以看出低阶修士的修为。只不过,林若渔身着避尘无根水所化成的衣衫,成功隔绝了旁人的窥探。若无直接接触,用灵力探查其紫府,旁人根本无法探查到她的修为。   修为高深如魔尊江临渊也不外如是。   但是,通过这次的探查,江临渊发现林若渔修为并没有突破,反倒是被堵塞的两根经脉倒是有隐隐松动之感。而且,她的木灵根灵力也是精进了许多。   这大抵也是林若渔今日的意外收获了。   江临渊不露痕迹地收回了灵力,也吩咐林若渔先行休息,一切待明日再说。   “哦……”林若渔简单洗漱了,乖乖爬上了雕花大床。不过,她还是睡不着,手中拿着她用绿色藤蔓拽回来的红色布条。   “这布料看起来可十分高档,肯定不是一般人可以使用的。能够趋势魇的人到底是谁呢?”   林若渔此时解了头发,墨黑的长发瞬间铺满了一床,“还有啊,城主夫人怎么那副样子啊?好恐怖……”   江临渊在小竹篮里眯着眼睛,并不理她。   “对了!先生,先生……”   这时,林若渔似乎想到了什么,忙把装着小猫儿的小竹篮拉到了自己的枕头边上,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盯着他。   她的视线太过赤诚与炙热,终究还是让江临渊睁开了湛蓝眼眸,淡淡道:“怎么了?”   “先生乃是从五百年后穿越而来,那想必也知道落日城之事。”林若渔斟字酌句道,“那先生可还记得落日城到底有何古怪?城主夫人又是什么结局呢?”   呵呵……江临渊眼眸微眯,这小鱼总算是想起来这个问题了。他漫不经心的甩了一下毛茸茸的大尾巴,不以为然道:   “都死了。”   “死了?”   “非但都死了,不消一月,这落日城便会变作一座鬼城。”湛蓝的猫眼微微眯起,江临渊语气低沉,“所有的人都会死……”   “什么?!”林若渔被先生的语气吓了一跳,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所有人都会死,那也包括城主夫人、秋水楼的冯掌柜、小二、红红、兰兰等等?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瘟疫吗?但是瘟疫的产生往往伴随着天灾,如今落日城风调雨顺的,又怎么会天降大灾呢?   “呵!”江临渊低下了头去,懒洋洋的趴在小竹篮里,“世人都道鬼怪恐怖,其实,真正最令人恐惧的倒应该是人心。别想了,好好休息,睡吧……”   话音未落,可就在这猝不及防间,他立时被拥进了一个柔软、温暖还散发着淡淡馨香气息的怀抱里。   “……”魔尊竟然也有一时回不过神来的时候。   这时,他家小鱼抱着他,低下头来,墨黑水润的大眼睛与他的四目相接,她郑重其事道:   “先生,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你可不能再丢下我独自行动了!”   “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我们要同舟共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小姑娘的语气太过坚定,而柔软的头发垂下来披在他的身上,软软的、痒痒的,一如此时魔尊的心境。   “咳!”江临渊轻咳了一声,不露痕迹的低垂下眼眸,道,“知道了。”   “嗯!”   落日城会变成鬼城也要一个月以后,目前千头万绪她都还未理清,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那一个月后的事情。   罢了,罢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林若渔打了个哈欠,倒头便睡了。   不过,在睡前,她还是没有忘记,悄悄的把先生的大尾巴拽在了手里。   江临渊垂眸,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的动作。   等了片刻,当她的呼吸声变得平稳,他就忍不住想把他的大尾巴抽过来。   可是,他一动,他家小鱼在梦中便蹙起了眉头来,软软白白的小手也在漫无目的的摸索着周围。   哎……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自家的小鱼,终究还要是要宠着的。   雪白蓬松的大尾巴又放回了原地,一下子就被那小手捏在了手心里。   江临渊眼眸深邃,终究还是伏在林若渔的身边,也闭上了眼睛。   ***   一夜无梦,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今日大雪初霁,窗棂下还挂着晶莹的冰凌。   林若渔睁开眼,盯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忽而却见那窗外的大槐树上似乎坐着一个红衣人。   那人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此时见她看过来,却是缓缓地歪起了脑袋。   “嗯?!”   林若渔心头一惊,猛然坐了起来。   可就这么一错眼,红影便瞬间消失了。还积着雪的大槐树被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可是,树上便空空荡荡、再无其他。   方才难道是错觉?   林若渔不可置信的揉着眼睛,她明明见到了树上坐着一个红衣人。   啊!红衣!   林若渔便又把那块红布找了出来。   若是用这种红布做成刚才红衣人穿的那套衣裳,显然也是可以的。而且……   林若渔举起红布,对着窗外的日光照了照,却倏然发现红布上还缠着几根长长的、又近乎于透明的丝线。   昨夜光线昏暗,又加之布料之上花纹繁复。林若渔又惊魂未定,她未曾发现。而此时,日光明亮,她将那几根线小心的从红布上解了下来。   透明的丝线,长且坚韧。看起来并不是红布上的同色刺绣。   这是什么东西?!   若是红布便是从操纵魇的人的身上扯下来的,那这几根线又代表了什么呢?   哎,头大!林若渔百思不得其解,坦然的放下双手,转眼却见银灰色的小猫儿团成了一团,毛茸茸的就睡在她的身边。   此时,正睁开了一对湛蓝的猫儿大眼朝着她看了过来。   “先生……”   小姑娘声音甜甜软软的,还带着一点刚刚睡醒时的迷糊。江临渊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他家小鱼一眼,道:“方才梁莹心来过了。”   “梁莹心?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自然是有事的。   梁莹心此次前来,便是奉了城主夫人之命,让孟公子于巳时去花厅,与城主夫人就城主大人的头七宴,做一个安排。   此事原本应该昨夜便通知,只是这梁莹心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忘记了。于是,她一大早便赶了过来。她见林若渔还未醒,便让那两名白衫侍女看着点时辰,若是到时候孟公子还未醒来,便把她提前叫醒。   江临渊本就是在闭目养神,他们的动静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等到他家小鱼自然醒来,他才告知其这个事情。   “巳时……”林若渔看了一眼房中的滴漏,时辰尚早,她还来得及。   城主夫人为了已经亡故的城主大人还特地选拔乐师,显然是对着头七宴十分看重的。   当即,林若渔便洗漱准备了起来。   说起来,这落日城的丧葬习俗与大夏的习俗不尽相同。   在大夏有人亡故,需要在家中或者祠堂里停灵三日,待第三日一早,便由家人扶灵送上山安葬。之后,家人会在家中安排酒席、宴请宾客,此乃是白事。   而在这落日城,停灵的时间则为七日。一般第七日才送灵柩上山。之后,也便是白事宴请。   一般来说,这第七日也便是头七,乃是死者魂魄返家的日子,极为重要。家人在家要设灵牌,焚香明烛,供献酒肴祭奠。而且,众亲友皆至,更要宴请一同帮忙的宾客。   之后,七七四十九日内,每七日便要过一次守七的习俗,百日以及周年更要烧纸钱、做道场。这些习俗倒是与大夏没有差别。   不过……林若渔洗着脸,突然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   头七宴?!那不就是说城主大人亡故的第七日吗?可是,她明明记得她刚进落日城时,就碰到了城主大人的灵柩出城。   如果三日后便是头七宴,那算算时间,再往前推两天,那城主大人竟然是死后第二日便上山了?!   按照城主大人的身份,为何不按照习俗停灵七日,而急冲冲的在第二日便将其埋葬了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城主大人的死另有蹊跷?!   “先生!先生!”林若渔放下了帕子,便急急的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江临渊也觉得古怪,提议她用过早膳之后,可以在余晖楼外楼、或者附近走走——这世上只要有事情发生过,便会留下蛛丝马迹。   林若渔如今被余晖楼聘为了琴师,自然也有自由出入外楼的自由。如果在余晖楼中得不到答案,那去外面说不定还有另外收获。   “嗯。”林若渔点头,觉得先生的提议甚有道理。   于是,趁着时辰尚早,林若渔洗漱打扮完,借着用早膳的机会,试探的问了那两名白衫女子几句。   果不其然,那白衫女子们对此脸色怪异,支支吾吾之中只推说什么都不知道。   林若渔见状立时便停止了话题,反而说自己乃是从外乡而来,也不知道这落日城还有什么其他有名的事物。   白衫女子们见状,似乎是松了口气。随即也告诉林若渔,就在余晖楼的旁边,有一家大嫂包子铺甚是好吃。孟公子若是有兴趣可以去尝一尝。   林若渔点头谢过了白衫女子,又道,她如今便去尝尝那好吃的包子,也会在巳时前赶到花厅,与城主夫人议事。   如此一来,林若渔便拎着装着小猫儿的小竹篮,与清雅苑中的白衫女子打过了招呼,出了余晖楼。   那大嫂包子铺果然就在余晖楼的旁边,林若渔才走了两步便看着了。那铺子看起来有些简陋,但十分干净。   店家是一对中年夫妻,丈夫是个粗壮的汉子,站在露天的灶台前,热火朝天的下着馄饨、下着面条。而妻子则是圆圆脸的妇人,笑起来甚是和气,正忙着招呼客人们。   灶台旁放置着几个笼屉,热气腾腾的,里面全是皮薄馅多的大包子。   那妇人装了一盘子大包子正要给客人端过去,余光却看到一名漂亮的小公子就站在她的摊子前。   “啊,小公子啊,你想吃什么啊?快进来!快进来!别傻站着了!”   林若渔还未回答,便被那妇人拉进了棚子里。   妇人手脚麻利地擦了擦桌子、板凳,招呼她道:“不是云娘我自吹,我家的包子、馄饨可是落日城一绝,连城主夫人吃过了我家的包子都是赞不绝口呢!小公子,你要不也来试试?”   林若渔看着妇人手中热气腾腾的包子,肚子突然就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一声。一张小脸一下子就红了。   “哈哈哈……”云娘豪爽大笑,“一个肉包子、一个菜包、再来一碗小馄饨,如何?”   林若渔抿了抿唇,眼见着烟火气十足,又堪称活色生香的包子,很快的点了点头。   落日城的食物都不敢恭维,连带这余晖楼的饭菜也是让人退避三舍。林若渔自从穿越来这若叶大陆可真是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了,想来这包子铺的包子也可能只是外貌好看,味道说不定也是一言难尽。   林若渔如此想着,可就在她吃到满含烫嘴汤汁的包子与包裹着整颗虾仁的馄饨时,漂亮的大眼睛微眯,真真切切的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这个味道与甬安府的包子味道太像了!   林若渔低下头,就见到小竹篮里的江临渊正睁开了眼睛看她。   有福同享嘛!   于是,林若渔又拿了双干净的筷子,小心翼翼地扒出来里面的肉,吹凉了,放在小盘子里,推到了江临渊的小篮子跟前:   “先生,这包子好吃的很,你也吃吃看呀。”   雪白的耳尖微微一动,耳边却传来了一旁食客刻意压低声音的交谈声。   “诶,你们可曾听说了,城主大人亡故未满三日就匆匆下葬了?”   按照落日城的习俗,一般人去世,都会在家中灵堂里做道场,到了第七天的一早才会送上山入土安葬,此叫做“上山”。   而此次落日城城主公山断离奇死亡,在余晖楼中不过安放了两天,就匆匆忙忙的上山了,的确令人生疑。   “还有啊……”那食客又压低了声音,眨着眼睛道,“你们不晓得,据说由于时间仓促,那边连墓地都没有准备,都没有找风水师寻龙点穴,只是寥寥草草的就找了个山头给埋了呢!”   “真的假的啊?这可是连普通人都不如了。也不至于吧,城主大人怎么说都是一城之主啊?!”   “哎……谁知道呢。还有啊……”   食客摇了摇头,声音更低了。一旁的人都赶紧凑过去嘀嘀咕咕。林若渔要不是耳聪目明,否则还听不清楚。   只听那食客道:“我家啊……便有一个亲戚是在余晖楼外楼当差的。刚巧城主大人没的那一天,他在外楼值夜。你们可能不晓得……他、他说他听到内楼那边有人惨叫整整叫了一夜呢!”   “惨叫?!惨叫什么啊?!”   “那个啊……”食客抬起头来四周望了望,发现并没有人关注他们。他又飞快地低下头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据说是……如同妇人产子一般的声音!”   “啊?!妇人产子?!”   “嗯!最后啊,还有肚皮生生撕裂的声音,‘撕拉——撕拉——’这样子。啧啧!我那亲戚被吓了个半死,第二日就告假回家了。结果,第二日,他在家就传消息说城主大人死了,还当天就给送上山给埋了!”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我也想要猫~~ 第54章   “这谁晓得啊。”   “酒来啦!面来啦!”   这时刚巧, 云娘端了两大碗面、烫了一大壶酒过去。那食客接过, 突然就问了一句:   “诶, 老板娘,我记得你家原先有个小娃儿不是刚经过选拔,在内楼给城主夫人当婢女的, 对不对啊?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吗?”   “啊!”云娘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道, “孙老三, 你说的是莹心啊。是啊,那是我六妹妹的女儿。她也是个可怜的, 我六妹妹刚怀孕, 六妹夫就没了。后来, 六妹妹生她的时候又难产死了。就送到乡下去养大的, 最近才回的落日城。”   “不过说起来,这莹心啊也是个争气的。那次余晖楼选拔,来了几百个年纪十四、五岁,像花儿般的女娃儿。结果,也就选上了莹心和其他两个娃儿。我家的兰兰啊,那主事看都没看她一眼呢!”   “至于……消息?”云娘叉着腰说道,“她在余晖楼里呆的好好的, 要传什么消息过来。孙老三,你问这个作甚?今日倒是有钱喝酒了, 怎么发财了?前几日的面钱你可还赊着呢, 何时有空给我结一下啊?”   原来这馄饨铺的老板娘竟然就是兰兰的母亲啊, 林若渔低头悄悄地看了江临渊一眼。   湛蓝的眼眸微眯,江临渊漫不经心的趴在小竹篮里,完全不为所动。   “啊哈,说钱多俗气啊!那个……没什么,没什么。这不城主最近没了嘛。还有啊,老板娘可别这么说兰兰。”   那孙老三贼眉鼠眼地打着哈哈,又色眯眯说道,“我说啊,这兰兰可是个好姑娘。她现在在秋水楼干活,也是很能干的。秋水楼的工钱,那也是一等一的呢!若不是我家大牛还太小,我都想找老板娘你提亲呢!”   试问谁不喜欢听见别人夸自家小孩啊,可云娘听了却挑了挑眉头,道:   “那可不是,秋水楼的工钱的确多。”云娘说着,把一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比划道,“一月也有这个数呢!你家大牛可真正配不上!”   “哦呦!得了,得了。你家兰兰是天上的白天鹅,我家大牛就是那癞□□。好了吧!?不过啊,这说起来,兰兰不去余晖楼还是对的。”   一说到了钱,孙老三看云娘脸色不渝,只得悻悻道,“你看啊余晖楼工钱虽然多,但是,一年就只能回家一天,哪里像在秋水楼,可以时常回家孝顺爹娘,以后还能孝敬公婆,你说是不是?”   “哎……也是呢。”云娘叹气道,“那莹心啊,自从入了内楼,就没回来过一天。我家包子铺离余晖楼那么近,她愣是没有出来看过我们一次。”   “这次连我那可怜的七妹妹生病了,她都没回来。要知道,我那七妹妹是最疼莹心的。小时候,莹心还吃过她的奶!哎……真是没想到,那丫头这么没良心!诶,诶!不说了。客官们请慢用啊,还要什么,尽管跟云娘我说就是了!”   云娘擦着手,又风风火火的招呼起其他客人去了。   “呵呵!”那孙老三显然还没有尽兴,看了一眼忙忙碌碌的云娘,翻着白眼对同桌的食客道:   “可别说,那余晖楼内楼可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我听我那亲戚说啊,那些女娃儿啊,说是进内楼当婢女的,其实啊,是与仙门世族一般,是当做内门弟子一般培养、修习仙法去的。”   “城主夫人华夫人可是出自岐山华家的,与尊主夫人同出一家。她当年可是名震若叶的仙都第一美人啊。还有啊,这岐山华家可是修真世家,主修炼丹术。寻常人能得华夫人指点一、二,那可是天大的福气了!”   孙老三喝完了一整杯酒,左右看看,凑过来低头道:“我看啊,是那莹心小姑娘是飞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怎么还会想到原本在一个草窝里小姨呢!”   “咳咳!”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孙老三直起身招呼道:“吃面,吃面!喝酒!喝酒!时间久了,这面就要坨了,可就不好吃了。”   众人唏哩呼噜的吃面,吆五喝六的喝酒,那声音之响亮,动作之豪放,也是令林若渔叹为观止。她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此时便准备走了。   这时,从外边走进来了两个人,林若渔一抬头就见到了楚临墨黑幽深的眼。   原来,他们见林若渔不见了,一早便寻了过来。   楚英韶一屁股就在另一边坐了下来。他身高腿长,这一坐就把位置挤了个满满当当的,“临,你比我瘦,只能委屈你和公子去挤一挤啦!”   方才,云娘把林若渔领到的乃是一个很小的桌子,那桌子其中有一只脚断了,两边靠着墙支持着。以至于那地方太小,只能坐一个人。   林若渔:“……”   楚临身材颀长健壮,高大的身影轻而易举就将面前的小姑娘给笼罩住了。他低下头,轻声问:“可以吗?”   黑色的桃花眼深邃迷离,墨黑的睫毛纤长浓密,一眼望过去,就有一种极为深情专注的感觉。   “……可以的。你坐吧。”林若渔拿起放在桌上的小竹篮,把先生连同小篮子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抱住。   “多谢。”   江临渊抿着唇开始运气。   这时,一旁又传来了那帮食客的交谈声。原来他们吃喝完,如今又点了壶茶水,开始喝起来了。   孙老三几杯黄汤下肚,话就更多了起来,他摇头晃脑道:   “诶,先前不是说起这个余晖楼的工钱啊。我听说我那亲戚说啊,这城主大人最是仁慈和善的,每次过年过节,给的红封利是也是最多的。他本来还想着这次元宵节,城主大人定会好好的赏赐大家。可谁知道呢,他竟然就没了!”   “哎……还真是好人不长命啊!”   在场众人俱都摇了摇头,感慨万千,其中一人突然低声道:“诶,你们猜这次又是谁来接替城主之位呢?”   “那还用说,自然是少城主了!少城主乃是城主独子,这城主之位,不传给他,还能给谁?!大不了华夫人从旁协助咯。”   “我看倒是不尽然。”   “怎么说?”   孙老三将那茶杯往桌上一放,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道:“我听说啊,仙都有意将落日城收回去。所以,才派了少尊主与正义卫分别前来的。”   众人恍然大悟:“如此说来,那华夫人与少城主孤儿寡母的,可就惨了……想想少城主才十一、二岁的年纪,还未及冠就没了父亲;想想这华夫人啊,年轻轻的就守了寡,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呵呵……”孙老三满脸通红,突然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你们可别忘记了,她那年轻力壮的小叔子!嘿嘿嘿……”   听着这邪/淫的笑声,林若渔也是秀眉紧蹙。   下一刻,只听得“砰——”的一声,方才还与她同桌而坐的楚英韶突然冲上前去,一脚就踹翻了对方的桌子。   “有本事,你再说一句试试!”   那桌食客本就是贩夫走卒,皆是身强体壮之辈。突然被人掀翻了桌子,震惊之余,见对方不过是个姑娘,一拍桌子都站立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呵呵……”楚英韶满脸戾气,握着拳头狠狠道,“嘴巴如此之臭,就应该给你好好洗洗!”   他说着,双掌一合,便有隐隐水汽从他的手掌中蒸腾而出。   “是、是修士!?”   原本那些食客们见楚英韶的寻常打扮,又见他们在这路边的包子摊上同食,只以为他们不过是普通公子哥而已。此时,一见顿时吓的屁滚尿流,纷纷让了开来。   只那个孙老三却抿着唇,贼眉鼠眼地把楚英韶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便惊天动地的喊了起来:   “哎呀呀!你、你想干什么?!”   “中原仙都有令,修士不可欺侮百姓;不可在普通百姓居住之处打斗!不可滥用修为!你们别以为我们平凡老百姓好欺负啊!你们若是敢动我们……长天卫!正义卫!正义卫!有修士打人啦!打人啦!打死人啦!”   “你?!——”   楚英韶碰都没碰他,孙老三却眼珠子一转,突然倒在地上,满地打起滚来了。   楚英韶到底年轻,此次也是第一次偷偷出门历练,何曾见过如此泼皮无赖。此时,一双手蕴满灵力蓄势待发,却举在半空不上不下。   “阿英……”楚临上前,面沉如水,拦在了他的身前,“休得放肆!”   孙老三眯缝着眼睛瞄了楚临一眼,旋即,却叫得更欢了:“哎呦!哎呦!救命啊!救命啊,疼死啦!”   其实,孙老三是当地有名的泼皮无赖,平常专门做些偷鸡摸狗之事。   其人嘴巴还碎的很,惯喜欢打听个家长里短,比那些个长舌妇还要呱糟难听。若被他粘上一点,就好似粘上了狗屁膏药,甩都甩不脱。   所以,日常乡里乡亲的见着了他,都避着走。即使精明能干如包子铺老板娘云娘,被他赊着钱,也只能怼他几句,若真要撕破脸,还真真会膈应死人。   此时,孙老三对上了外来的女修,众人都一脸懵逼,连包子铺老板、老板娘都束手无策。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大队人马正在接近的声音,有可能落日城日常守卫长天卫,也有可能是仙都派来的正义卫。   楚临眉头紧蹙。   他与楚英韶从余晖楼出来之时,虽未与正义卫正面对上,但难保无意间留下影像。而且,他们身上的“如影随形”虽解,但那吉量永生何等厉害?   而且,他们好不容易才混进了余晖楼外楼,借得乃是修心宗的名头。若是这次被正义卫抓到,难道还真的要搬出华海楚家的名头来?   华海楚家与中原仙都分数两个不同派系,日常井水不犯河水。若因为落日城城主之死而纠缠不清,少不得挑起事端。他好不容易拉住已经在爆发边缘的楚英韶,急急想走,却被那泼皮无赖横亘在地,拖住了去路。   若真是踹开那人徜徉而去,那楚英韶心心念念、为之奔波千里之事,他们还未找到一丝端倪,难道就这么功亏一篑了?   按照楚英韶那臭脾气,定是不会善罢甘休。这可如何是好?!楚临急得额间微微沁出了汗来。   “闲谈莫论他人非、静坐常思自己过。”   而就在这紧急的关头,突然有一道悦耳的声音从人后传了出来。   “孙老三,你觉得你方才坐在这边侃侃而谈的话,若让长天卫、正义卫知晓了,是这位姐姐的责任大,还是你的责任大呢?你觉得正义卫又应该找谁问责呢?”   四周嘈杂,那声音却分外清楚,软糯糯地声声入耳。   楚临与众人一般微滞,循声望去,就见到一位漂亮的小公子。   那小公子就俏生生地站在一张破旧的桌子旁,手中还拎着一个小小的竹篮子。   四周的陈旧环境,偏生有一束光透过棚子照射在了她的身上。瞬间就让这间简陋的、小小的街边包子铺因为有了她,变得生动好看了起来。   若是用一个成语——蓬荜生辉来形容,那真是一点点都不过分!   楚临眼眉墨黑,下意识捂住了胸口。众人也忍不住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吸声太大了些,就把这如雪做的小公子给污染了、吹化了。   而方才还在那满地打滚的孙老三,只听到那话就已经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忽而额间冷汗就冒出来了。   妈呀!他刚才黄汤下肚,情绪上头,大肆肆讲了那些关于公山尊主、少尊主、落日城城主、城主夫人的话。虽然,如今尊主仁慈,舆论自由,但城主刚刚亡故,他说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话,若是被忠于尊主、城主的正义卫、长天卫知晓,肯定没好果子吃。   但当他抬头再看到那小公子,一双小眼睛却立时迷离了起来。   这、这、这小公子也实在是太好看了些!简直比隔壁浮生城内极乐阁中的头牌还要引得人蠢蠢欲动!   想那故去的落日城城主刻板无聊,严禁在城中开设赌场、妓/院,更别提那骇人听闻的南风馆,平白的让他少了许多乐趣。以至于他日常寻乐子还要跑到隔壁城去,花费那许多钱财。   今日竟然有这么绝色的小公子在场,看起来还是与那外来少年修士是一伙的。即使他不能一亲芳泽,那卡些油水、吃点豆腐,还是要的、要的的!   如此打定了主意,那色胆包天的孙老三表面上还是滴溜溜地在地上打着滚,实则却是目标明确的朝着林若渔滚了过来。   “小鱼!”楚临见状上前一步就挡在了林若渔的面前。   可谁知,那林若渔却是微微一笑,璨如夏花。她甚至还朝着孙老三略微低下了头去。孙老三几乎都要维持不住自己愁眉苦脸的模样,唇角都压制不住的弯了起来。   “你想要做什么?!”楚英韶怒吼,一双眼眸都布满了血色。   可,林若渔就略微弯着腰,对着孙老三轻轻的说了一句话。那一直在竹篮子里闭目养神的小猫儿,瞬间轻轻的挑起了眉头。   旋即,那孙老三突然间就脸色大变,全身冷汗直冒。甚至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将了起来,还不停地用手抽打自己巴掌,一边抽巴掌,一边还忙不迭的低声道:   “该死!该死!让你这张臭嘴胡说八道!哎呀!饶命啊!饶命!求小公子就饶了小人,就像一个屁一个把小人给放了吧……”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众人大惊之下尚且还未回过神来。这时,只听见“噔噔噔——”几声,一道群带刀巡城守卫——长天卫与正义卫就冲了进来。   “怎么了?何人在此喧哗!?”   为首是一位身高八尺的昂藏大汉,真是正义卫的老五盛厚义。   盛厚义目光炯炯,叉着腰,人高马大在包子铺里扫视了片刻。   跟在盛老五后边一同进来的有两名男子。一名身高腿长,腰杆板正,林若渔认得,那便是方才随手提醒盛老五的正义卫老大陆之遥。   而另外一名却是一位满头白发的阴柔男子。   只见他身材纤瘦,弱不禁风。除了头发雪白之外,那眉毛竟然也是白色的。又因为他身着一身雪白长袍,走在冬日下,好似会反光一般。   林若渔看着他微微发愣,那人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他的特征如此明显,她若是见过,不可能没有一丁点印象。   这人到底是谁?!   那阴柔男子并不说话,兀自站在陆之遥的身边,显得与周边特别的格格不入。   而长天卫与正义卫同时来到,那原本还在撒泼打诨的孙老三,却是肿着一张脸、哈着腰就迎了上去:   “啊!诸位大人,无事,无事!能有什么事呢?!方才是小人吃醉了酒,一不小心就打翻了桌子。是小人不对,是小人不对。劳烦大人们啦!”   盛老五也是听说过孙老三的大名,此时见他满身酒气,衣服上全是泥,显然是在地上打滚了许久。脸上惨不忍睹,是他自己打的,狐疑道:   “这是吃酒,还是吃灰?吃酒抽自己巴掌又是什么路数?哎呦,如今你是酒醒了?没事了?”   “醒了,醒了!没事了,没事了。”孙老三忙不迭陪着笑脸说道。   他甚至还从挂在腰间的、绣着青竹的钱袋子里掏出几块碎银子给了真娘。这些钱除了赔偿摔坏的碗筷杯盏之外,总算结清了他在真娘处的赊账。   赔了这许多钱,那钱袋子一下子就瘪了下来。炉灶中烈火熊熊,烧的火热,他趁着真娘收钱之际,飞快的把那钱袋子丢进了炉灶中,然后,立马就顺着墙根溜走了。   只是,他却没发现,那钱袋子刚投进去时,忽而便有一道银白的光芒包裹其上,转瞬即逝……   既然苦主都跑了,正义卫自然便要撤走了。   江临渊默不作声的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漫不经心的又闭上了眼睛。   楚英韶满脸的郁闷,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压抑不住的躁狂感。楚临在一旁陪着,眼眸深邃。终于出了包子摊,他忽而问林若渔道:   “你方才对那孙老三说了什么?”   孙老三方才嚣张至极,几乎就吃定了他们,都摆出了要狠狠敲他们一笔的架势。   可就刚才林若渔对着他说了一句话,他却态度竟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她说的话太轻,以至于他也没有听见。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那疑惑便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让人抓心挠肺般的难受。   她到底说了什么?!   林若渔微微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轻声问:“方才那个白发人是谁呀?你们可认识?”   “他?”楚临抿了抿唇道,“单正初,在正义卫中排行老二。”   “单正初?”林若渔一听这“单”姓,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难道他是……?   “正义卫乃是中原仙都最重要的机构之一,主要职责乃是负责守护仙都都城、防御、巡查等等。是历代公山尊主手中最厉害武器。”   楚临既然敢与楚英韶千里迢迢前来中原落日城,除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外,自然对此也做过功课。他见林若渔有疑问,便耐心的告知她一切。   那姿态与五百年后的江临渊,可以说是如出一辙了。   楚英韶原本生着闷气,一个人气鼓鼓的蒙头往余晖楼走,此时听到楚临的话,也是诧异的张大了嘴巴——印象中的临,清冷寡言,生人勿近。即使是对他——楚英韶,也是他时常逗着他,临才会对他特别一点。   可是,现在,来了这么一个小姑娘……   林若渔不知楚英韶心中所想,她从楚临处了解到,这正义卫的前身原本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散修组织,叫做正义帮。   正义帮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并不像其他仙门、世家那般,统一招收弟子,练习统一的功法。而是包容万象,广纳人才。   一直以来,散修们因为没有门派支持,时常被其他修士欺侮,而靠自身得到的资源也十分有限。   陆之遥的父亲——陆老帮主原本也是散修,他预见到了散修的生存环境会越来越恶劣,所以,有一日,振臂高挥,一呼百应,遂建立了这正义帮。   后来,陆帮主因为岁数已高,且修为久无精进,就在陨落前,将正义帮与藏有吉量永生的观天镜一同传给了陆之遥。并嘱咐其切不可忘记正义帮的宗旨:守护天下散修,尽绵薄之力,维护正义之事。   陆之遥年轻气盛,凭着满腔热血,誓把正义帮发扬光大。可惜其终究资历浅薄,远不及陆老帮主深谋远虑。又有原先的帮众不服这年轻帮主,觉得其作法太过激进,而暗中鼓动帮众造饭。又加上各个门派之间抢夺资源之事。正义帮独木难支,一场恶战之后终于还是解散了。   陆之遥身受重伤,带着几个异性兄弟远走他乡,后来意外被公山尊主所救,之后便在中原仙都成立了正义九卫。这几十年过后,陆之遥较之前成熟稳重了许多,也再不是那个毛头小子愣头青了。   至于那个单正初,却是陆老帮主的养子。自小与陆之遥一起长大,对其忠心耿耿。当年正义帮大战之际,也是他背着陆之遥逃了出来。乃是正义卫的灵魂人物之一。   “那他的头发、眉毛的颜色……”林若渔轻声问,“是生病了吗?” 第55章   楚临还未回答, 楚英韶倒是“哼”了一声, 回过头来道:“你一个人跑到落日城来,难道之前就没听说过公山家人的特殊标志吗?”   “嗯?”水润润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   一直窝在竹篮子里默不作声的小猫儿, 此时轻轻甩了一下那雪白大尾巴——看起来是时候让他家的小鱼开始学习若叶大陆的历史。其他各种典籍、秘籍也要准备起来了。   养了一条鱼,还真是令人操心。   “呵!你如此孤陋寡闻, 你家中人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若叶大陆中行走呢?”   楚英韶撇了撇嘴,还是耐心道, “那单正初出生不详,父母不明。却是白发白眉, 形象异于常人。所以,有传言其是公山尊主的私生子。”   “……私生子?!”林若渔吃惊不小。   她虽然已经知晓了公山家族乃是若叶大陆的修真皇族, 却不知晓他们相貌长得十分奇特,乃是白发灰眸。   白发灰眸在中原仙都被认为是血统高贵的表现。   据说,这公山家族有上古正神女娲之血脉。   远古时代,盘古天地开辟,这世界本没有人类, 正神女娲用黄土造人。   女娲造人之初,按照自己的形象,亲手抟黄土而造,并对其吹了一口仙气。之后,她太过辛劳, 便用绳蘸泥浆, 随意洒落而造出了无数的人类。   公山家族对外宣传, 其祖先便是女娲亲手捏出、并授以一口仙气的第一人。其最重要的特征便是白发灰眸。   公山家族以白为尊, 认为其色纯净洁白,乃是这世间最纯真的美好。所以,其家族之人也以发色雪白、眸色浅淡为自豪。同时,他们为了保持血统的纯真,成千上万年来并不与外族通婚。   长此以往,血统虽然纯正,但是,各种疾病却也如影随形。公山家族人丁凋零,渐渐连健康的孩子都生不出来了。   后来,由如今的中原尊主公山信用力排众议,娶了第一位外族的妻子——岐山华家华落英。   于是上行下效,在近百年内,陆陆续续有公山家族之人迎娶外族的妻子,并生下健康的孩子,使得公山家血脉得以延续。   女娲造人的故事,林若渔早已听说过。但是,万万没想到了,到了这个奇特的世界,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后续故事。   那个在靠山村时遇到的公山超群,他当时也是借助了周大娘的皮囊,而没有用自己的真身。想来也是因为公山家族的奇特外貌,容易被人辨认出来。   “那单正初到底是不是公山尊主的孩子呀?”林若渔忍不住又问。   “这便无从得知了。不过……你有没有注意到单正初眼睛的颜色?”楚临走在林若渔的身边,微微俯身问道。   “眼睛的颜色啊?”林若渔侧着头回忆,“没注意呀。难道不是灰色的吗?”   楚临道:“我方才特别留意看了,他的眼眸是黑色的,与常人无异。”   “哦……”林若渔想了想,便道:“那如此说来,这便是他即使身怀女娲血脉,也会得不到公山家族承认的原因,对吗?”   “的确如此。小鱼果然聪明。”   少年人身高腿长,他配合着林若渔的步伐,放缓了脚步:   “在公山少尊主公山刻出生之前,按道理说应该就没有除白发灰眸之外发色、眸色的公山家的孩子的——在这之前,公山家族对血统是极为看重的。比如,落日城城主公山断的生母据说乃是侍妾,但她其实是公山尊主的堂妹。”   “堂妹?!血统竟然如此之近。”林若渔又是吃惊不小,“难道就没有同姓不得通婚的规定吗?”   在大夏,表哥娶表妹虽有,但也已经很少了。更何况堂哥、堂妹。如此一来,生下有问题的小孩也是自然了。还好公山尊主当机立断,要不然这公山一族的血脉也快要断了。   其实,在靠山村时,也是同姓通婚,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林若渔没有时间细想。如今想来,竟然也是如此。   “并没有如此规定。”楚临盯着她,摇了摇头。   这时,一人走在前头的楚英韶依旧兴致不高,闷闷不乐,此时更是发起了脾气来:“哎呀!你们快些啊!一直在那边聊聊聊,要聊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去嘛!?”   “来了。”楚临扬声道,“小鱼,我们这就回去吧。”   “嗯……”林若渔一边走,一边低头沉思。   若是这单正初真是五百年后的单长老,那他的变化可谓是非常非常之大了。   单正初样貌端正、气质阴柔,弱不禁风的。而那单长老却是须发皆白,威武雄壮,说起来话来也是煽动力极强。这点从他凭一己之力就集齐了半个若叶大陆修真界便可以看出端倪。   还有……那面观天镜。   按照楚临所言,这观天镜乃是陆之遥的家传法宝,里面更栖息着上古神兽——吉量永生。五百年后,这观天镜怎么就到了单正初的手里去了?那陆之遥去了哪里?还有盛老五去了哪里?那吉量永生又去了哪里?   而且,那单长老似乎与昊空大师之死也有关系!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产生,林若渔暂时想不明白。又听到楚英韶不耐烦的催促声,她便不快步跟了上去。   “好了,你都知道你想知道的了。”楚英韶抱胸于前,站在前头等他们。“那你该告诉我们,你到底对那孙老三说了什么,让他态度一下子就变化了?”   “这么……”漂亮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林若渔抬头道,“你若是想知道我与孙老三说了什么也可以,不过嘛……”   “不过什么?快别卖关子了!”楚英韶急切道。   “那你能告诉我,你们来落日城、又夜探余晖楼的目的吗?还有,方才你为什么如此生气呀?”   那软糯糯的语气听起来甜甜的,没有丝毫攻击力,窝在小竹篮中的江临渊耳尖微动,傲娇如昊华君,此时该要发作了。   结果,出乎江临渊的意料是,楚英韶并没有发起来,只是紧皱了眉头。然后,突然转身蒙着头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   “阿英……”楚临赶了上去。   林若渔则下意识就低头看了先生一眼。   先生乃是五百年后的楚临,与楚英韶乃是患难与共的好友。他肯定知道原因的。虽然说此事可能涉及楚英韶的私事,作为外人自然不好干涉其中,但她总觉得这事有蹊跷。   但是,小竹篮里的江临渊双眸紧闭,依然是那副古井无波、万事不盈于心的模样。   “诶!”林若渔挽紧了小竹篮追了上去。   看起来要撬开十五岁少年楚英韶的嘴,可比撬开五百多岁的老先生简单的多了。   “阿英,你不想知道啦?”林若渔软软问道。   “不想!”楚英韶咬牙切齿。   “那我现在告诉你好不好呀?”   “不要!”   “哦……”   楚英韶嘴巴石硬,但是等了一会儿,见那小姑娘竟然真的不说了,又开始抓心挠肺般的难受了起来。   不过,堂堂华海楚家的少主自然言出必行,所以,他此时憋得更是难受,索性大踏步往前冲。   好倔强的少年人呀。   林若渔不紧不慢的跟着他,还是将今日抱了一路的钱袋子拎在手里,踮起脚对楚英韶道:“你看,你看,这是什么?”   “干什么?”楚英韶都不看她一眼,甚至还侧过了身去。   林若渔不气馁,晃了晃钱袋子,继续道:   “我这钱袋子用料可是十分考究,乃是由织锦缎做成的。上面还绣着夕阳下的一排大雁。英公子,你看的出这钱袋子是哪里来的吗?”   楚英韶听到她的话其实已经有了几分好奇,但是,还是咬着牙,忍着不去看那钱袋子。   “其实啊,这钱袋子是秋水楼的冯掌柜给我的。”   林若渔也不卖关子,抚摸着钱袋子上的花纹直接道,   “我原本以为这钱袋子也算是极品了。也就是那些有钱有闲之人,家中常备着绣娘,绣一些精巧的图案。可是,后来啊,我看到了另外一个钱袋子,我一度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楚英韶原本根本就不想理人,但是,听到林若渔此时讲的玄乎,终于还是忍不住偷眼去瞧。   那钱袋子的确如林若渔所讲,用料、做工都十分讲究。秋水楼冯掌柜有如此大的产业,用个考究一点的钱袋子也不奇怪。   只是……她突然说起这个做什么呢?   今日她见到的另外一只钱袋子?难道……如此一想,楚英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来,就去看那林若渔。   小姑娘眼眉弯弯,真是好看。   “原来……”   “嗯!”林若渔见他如此,自然明白他已经想到了,便又笑着道:   “我今日所见的另外一只钱袋子除了用料贵重、做工精细外,甚至还用上了名贵的香料。我当时闻了闻,似乎是龙涎香的气味。这龙涎香的产地远在海外,落日城乃是中原地区,想来那香料定是贵重无比,非普通人用得起的。”   小姑娘慢条斯理,分析地头头是道。   “而那孙老三本就是一个粗人。他吃面都尚且要问那包子铺的老板娘真娘赊账,又怎么会用的起这样子的一个钱袋子呢?所以,我就跟他说,这个钱袋子根本不是他的。若是正义卫来,我就告诉他们,他偷东西,还说城主的坏话。让正义卫把他抓起来。那孙老三不经吓,一下子就被吓懵啦!”   “啊!原来如此!”楚英韶恍然大悟,豁然开朗。   听林若渔轻声细语的条分缕析,整个过程似乎十分简单直白,但是这何尝不需要惊人的观察力、缜密的推理能力,以及准确抓住对方心理的能力呢。   楚英韶开始由衷的佩服面前这漂亮的小姑娘,但是碍于他现在还在生气,只得拼尽全力,努力绷紧了面容。   而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听了全程的楚临,依然安安静静地看着林若渔,墨黑幽深的眼眸中却飞快的滑过一丝涟漪……   “呵!”   江临渊轻轻的甩了一下毛茸茸的尾巴。当时他就窝在林若渔拎着的小竹篮里,她对那孙老三说的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当时可不是那么说的……   她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鸡鸣狗盗之辈,尚且可助孟尝君脱离险境,成就大业。孙大叔身怀重金,可不要因小失大啊。”   就这短短的一句话,既委婉的点出了他身上所带的钱袋子并不是他的,乃是他偷来的。又表明她并不会因此告发他,只要他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话术真是好生厉害!   当时江临渊听了,也意外的微微挑眉。他家的小鱼,可比他想象中要聪明果敢的多了!   “不过……”楚英韶这时回过神来,忽而又道,“你为何不告发那孙老三,他偷人钱财,若那钱乃是急用之物,你岂不是做了助纣为虐之事?”   江临渊闻言,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五百年前的昊华君也真是单纯的可以。   “那钱袋贵重,不是一般寻常百姓用的东西。而且里面的钱被是不多——当时,孙老三赔了碗筷杯盏的钱便没了。可想而知,那钱并不是急用,而遗落之人可能也并没有在意。”   这时,楚临低声提醒道,“若是你丢了一个钱袋子,你会劳师动众的寻找吗?”   “这个……”楚英韶想了想,的确,若是丢的只是装了银子的钱袋,即使那钱袋子做的再漂亮、再贵重,他也就丢了就丢了。   “好吧。”   “至于不告发孙老三之事,这何尝又不是为了你我……”   他们昨日才从余晖楼中艰难逃脱,正义卫还一直在寻找他们的下落。若是正面与正义卫碰到,万一被人认出,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   楚英韶被楚临稍一点拨,又有什么不明白。小姑娘帮了他们,他还不领情,还在一旁发脾气、甩脸色,这何尝是君子所为?!   “好啦,对不起。”楚英韶悻悻道,“还有……谢谢你。”   林若渔笑着摆手:“无事,无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英公子真是孺子可教也。”   楚英韶:“……”好像又被教育了,早知道,他就不谢谢他了。哼!   楚临也是侧过头去,抿着唇笑了。   “好啊,临木头,你都笑话我!”楚英韶叫了起来,追了上去,一下勾住了楚临的脖子,把自己挂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人,脾气来的快,去的快,一下子便雨过天晴,也变得兴高采烈了起来。   江临渊默不作声地看着打闹的二人,若是当年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他是否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林若渔抚摸了一下小竹篮里的小猫儿。   其实,楚英韶与楚临何尝会对付不了那泼皮无赖一般的孙老三呢?   只是他们生性善良,再加上身边碰到的都是直爽、一心向道的修士们。所以,才会被孙老三一下子抓住了把柄。   林若渔今年已经十二岁,开始慢慢的跟着公主娘学习管理中馈。这驭下之术何尝不是需要学习的一部分。   人生百样,百样人生。这世上有好人,自然也便有坏人。还有那些不好不坏、投机取巧、偷奸耍滑之人。公主娘细细教她,碰到怎样的人,应该怎样应对。   ***   此时已近巳时,林若渔回到余晖楼,便直接往花厅去。   花厅之中甚是热闹,林若渔由白衣侍女引着一看,便见到了几个老熟人——陆之遥、盛厚义,还有——白发的单正初。   城主大人的头七宴由正义卫负责安全,他们会来此处与城主夫人商议也是无可厚非。   不过,先生虽然替她换过了衣裳,又将肤色调黑,但是,难保陆之遥他们火眼金睛把她给认出来。所以,楚临与楚英韶作为孟公子的“侍女”,先回了清雅苑。而林若渔则自行去见过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一身素缟,头戴白花,依然是温婉柔弱的模样。她见林若渔过来,便与其商量头七宴上的演奏事宜。林若渔自然一切都听从城主夫人的安排。   城主夫人十分满意,转头又问陪在身边的薛静丹,另一位乐师——邢幼蓉又在何处?   那薛静丹也是眉头微蹙,她昨夜便已经告知了邢幼蓉,今日巳时花厅议事,为何他们到了此时还未出现。   薛静丹向城主夫人告罪,并急冲冲的去寻那邢幼蓉。   城主夫人琐事繁杂,林若渔便准备告辞。这时,却有侍女来报,少尊主来了。   少尊主?便是林若渔刚进落日城时听说过的那位太子——公山刻咯?   林若渔对公山世家的人十分好奇,就故意放缓了步伐。   城主夫人闻言原本握着茶杯的水微微一顿,而后也是整理了一下衣衫,并让侍女将少尊主请进来。   不消片刻,衣袂窸窣,自花厅外进来的一大群人。而为首的一大一小,却是非常的引人注目。   只见,那二人均是白衣白发,面容精致,不似真人。   特别是那个小孩,一头白雪似的头发,加之白皙到似乎已经透明的皮肤,与那对灰色的眼眸。   他就好像是一块冰雕刻而成,冰冷却又那样子的精致漂亮。   “希儿。”城主夫人站立了起来,柔声道,“怎么又去打搅你二叔叔了?”   小孩没有回答,那白发男子倒是牵着他的手,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低声道:“嫂嫂何出此言,希望聪明乖巧,何来打扰一说呢。”   城主夫人道:“少尊主事务繁忙,原是不应该让希儿打搅到少尊主的。”   少尊主——公山刻摇了摇头,蹲下身问那小孩:“希望喜欢与叔叔一起,对吗?”   小孩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模样,此时低下头看了一眼公山刻,抿紧了唇,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最终却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城主夫人见状,忙从公山刻手中接过了小孩,低声道:“希儿从小不爱说话,让少尊主见笑了。”   公山刻也站立了起来,身材颀长挺拔,一头雪白长发更是一丝不苟的扣紧在白玉冠中,他不紧不慢道:   “我还记得当年嫂嫂有喜,大哥欣喜若狂,千里传音于仙都。父亲得知此消息,也是喜出望外,当即便赐名那未出世的孩子为公山希望。意为公山世家未来的希望。希望从小便被给予厚望,不爱说话,方显得稳重大方。日后才能继承公山世家的千年基业。”   “少尊主谬赞了。”   城主夫人拥住了公山希望,长长的羽睫低垂,让人看不清此时她的情绪:   “希儿年纪尚幼,资质愚钝,如何可以继承公山世家的基业。少尊主年富力强,英明有为,自然能够找到心仪之人,为公山世家延续血脉。”   公山刻闻言倒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接过了早就在一旁服侍的梁莹心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道:“不知大哥头七宴,嫂嫂准备的如何了?”   城主夫人见状,便将安排细细说来,并说当日会由正义卫负责余晖楼的安防……   林若渔低调地抱着小猫儿站在角落了,也将安防听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她与小竹篮里的小猫儿对视了一眼,准备悄悄的走人,一抬眼却见到那公山希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那一双灰色的眼眸迷蒙离奇,好似浩渺烟波,令人捉摸不透。   林若渔被他那古怪眼神吓了一跳,犹豫的朝着公山希望笑了笑。   而公山希望并没有半点回应。   他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站在城主夫人的身边,一动不动,似乎让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看起来半点不似八、九岁活泼可爱的孩子,反倒是像一只精工细作的傀儡木偶。   真是奇怪啊,林若渔暗忖,她为什么觉得那小孩似曾相识呢?   这念头也不过一瞬,她还是按照原计划准备退出去。   可就在这时,刚刚出去寻找邢幼蓉的薛静丹疯了似的跑了回来:   “城主夫人,不好了,那、那、那邢仙子死了!” 第56章   “什么?!”城主夫人一惊, 猛地站立了起来, “怎么死了?!”   薛静丹脸色煞白,语速飞快道:“不止是邢仙子, 那、那幻真仙子也死了……”   “这……”城主夫人一下子坐倒在红木交椅之上。   邢、郁二人虽为余晖楼应聘的乐师,但是, 也是出身名门。此事兹事体大,城主夫人也不敢怠慢, 立时便与公山刻、正义卫等人赶了过去。   林若渔对此也是吃惊不小。   她对邢幼蓉、郁幻真虽没有什么好印象,但这也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而且, 这余晖楼里到处充斥着古怪,她与小竹篮里的江临渊对视了一眼。便跟着那些人一同前往了邢、郁二人暂居的水月阁中。   水月阁与林若渔居住的清雅苑格局十分相似。只不过, 水月阁比清雅苑要大上了许多,同时,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还未走近,林若渔便已经听见了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死的好惨呢!”   “据说死状与之前内楼死的一模一样!”   “这加起来, 已经是第五个了吧!”   “天哪,再不要留在这里了,我要回家去!”   “我也要走!”   梁莹心一直跟在城主夫人身边,此时闻言也是怒斥了几句,这才压下了那些交头接耳的声音。   余晖楼出了如此事情, 正义卫陆之遥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他们一马当先, 随即便打开了水月阁的大门。   水月阁幽静, 小楼旁种满了各种大树。负责服侍邢、郁二人的两名白衣侍女,此时也是满脸苍白,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梁莹心在城主夫人的示意下,将他们带了出去细细询问。   “人在哪里?”陆之遥问。   “在、在房内……”薛静丹已是面无人色。   林若渔人小,抱着小猫儿看起来也不起眼,悄悄地跟在了后面。   “砰——”房门一推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鼻而来。随即,林若渔眼眸一缩,差点没厥过去。   只见那装饰十分精致华丽房间,此时四面墙上、长毛地毯上、红木茶几、圆凳上俱都已经被鲜血所浸染。   那鲜血如此之多,呈现出一种喷射的状态,此时也已经凝固结块,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散发出浓重而腥臭的味道。   而今日大雪初霁,明亮的日光与寒冷的风一起侵入进了房间。   “哆——哆——哆——”房间内发出有极有节奏感的声响。   却是两具已经分辨不清长相的尸体,被并排悬挂在房梁上。鞋尖相互碰撞,而发出的声音。   “呕!”当即正义卫中便有人干呕着跑了出去。   林若渔也是捂着胸口,一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了——那两具尸体虽然身上还穿着衣服,但是,很显然从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就可以看到。他们身上的皮都已经被剥掉了!   血红的肉暴露在空气中,似乎还能看到爆绽的血管。   “滴答!滴答!”猩红的血液还在顺着尸体的指尖艰难的滴落下来,在厚重的地毯上留下一片酝湿……   “别怕。”   低沉而暗哑的声音在林若渔的耳边轻轻响起,随即,那毛茸茸而温暖的大尾巴就勾住了她的手指。   一股清凉的灵力随之便顺着经脉传了过来。   安全而又可靠。   林若渔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心中恐惧之感如潮水般褪去。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猫儿,那双湛蓝的大眼睛此时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嗯。我不怕的。”有先生在,便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她。   软软糯糯的声音,很是坚定。   “嗯。”江临渊微眯了眼眸,低声应道。   邢、郁二人的死状显然也出乎了陆之遥的意料,他暂时并没有让人将那两具尸体解下,而是细细的观察。   这一看之下,他们更是惊讶的发现,那两具尸体被悬挂在房梁之上,用的并不是绳索,而是两根血色的藤蔓。   那藤蔓结实丰润,赤红的颜色似乎还能看到有血液在上面流淌,就细细的一根就摇摇晃晃的吊着尸体没有掉落下来。   陆之遥十分惊讶,准备自己上前将那两具尸体解下。这时,单正初却阻止了他,自告奋勇的飞身上前解那血色藤蔓。   下一刻。“嘶——”   单正初突然呻/吟了一声,猛地缩回了手去。   “二哥,怎么了?!”在一旁的盛厚义急忙问道。   单正初将白皙如雪的手指含进了嘴里:“那血藤是活的。”   “活的?!”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大惊。陆之遥当即便让盛厚义用刀将那血藤割掉。   “是!”   盛厚义得令,抬手一摇,一柄雪亮的苗刀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凝神屏气,刀光如水,“哗啦——”一声,血藤应声而断。尸体掉落了在了地面之上,而那条血藤竟然如不甘心一般,又飞快的缠绕了上去,一下子钻进了那裸/露的皮肉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尸体在房梁上也不知道悬挂了多久,此时原本已经没有了多少血液。可就在血藤钻进皮肉的瞬间,整具尸体就在地面上开始蜷缩扭曲了起来。   “是活的!是活的!它、它在吸血!”   盛厚义大喊,手持苗刀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单正初见状手上瞬间凝聚起了银白灵力,准备以冰灵力将其封印起来。   可就在这瞬间,“砰——”整具尸体猛然坐了起来,没有皮肤的大嘴扬天怒张,是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   “哗啦——”陆之遥也举起了手中的观天镜。   可下一刻,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那尸体却如突然脱水了一般,赤红色的肉猛然都紧缩干枯了。只留下了一具如同被烈火烤焦后的干尸。   “这血藤是什么东西?!”单正初疑惑道。   话音未落,那干尸却似乎又动了起来,不消片刻,竟然颤颤巍巍的站立了起来。   “快、快让开!”   盛厚义大喊了一声。   众人惊魂未定,瞬间散开。   这时,却见那干尸轰然倒地,从干尸怒张的大嘴中,飞快的弹射出了一条赤红的血藤。   “就是这个东西在作怪!”   盛厚义咬牙切齿,苗刀用力砍下。   “砰——”   血藤被狠狠的钉在地上,腥臭的血液四溅,溅了盛厚义满身。   “靠!”   盛厚义怒骂了一声,根本没有时间擦去脸上的血渍。因为,那血藤又开始疯狂的蠕动,试图从苗刀下挣扎出去。   “竟然还不死?!”   盛厚义大怒,却也不敢随意拔起苗刀,唯恐那血藤逃脱再次害人。   就在这焦灼之际,一直默不作声的公山刻突然喝道:“快用冰封!那东西怕冷!”   “老五,闪开。”单正初闻言,急忙上前,银白冰灵力一下子拍打了上去。   灵力瞬间化作了一片冰面,与地上的鲜血隔离了开来。血藤再无法触碰到血液,开始蠕动的越来越慢。   公山刻见状也上前一步,双掌一挥,也是拍出了一道冰灵根灵力。   两道灵力加持,整个水月阁的温度都瞬间下降了许多。   那血藤得不到鲜血的滋养,最终还是不甘心的化作了一条枯藤,散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这、这……”刚回到在房内的梁莹心何时见过如此景象,双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还是城主夫人经历过风浪,虽是脸色煞白,但还是搂紧了公山希望,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让他不见那分毫的惨像。   陆之遥显然也知晓了这血藤的厉害,再不让人去手动解另外一具尸体,而是让盛厚义用苗刀砍掉了房梁,再让单正初用冰灵根灵力将其整个冰封起来。   至于那条枯藤,也无人敢去碰触。陆之遥手上戴好了金丝手套,将其收在了魔灵匣中。   枯藤被放进那魔灵匣中,就不断的挣扎弹动,连同整个匣子都在震动了起来。若不是陆之遥立时使用灵力将其压制住,又口中念咒将其封印。那枯藤只怕还要从匣子中跳将出来。   “呼……这是什么玩意儿?!”盛厚义满头大汗,甚至还有些后怕。   陆之遥看着那还在桌子上时不时挣扎一下的匣子,也是目光幽深。   “血菟子。”这时,公山刻收回了冰灵根灵力,低声说道。   “啥玩意儿?!”盛厚义乃是一名体修,力大无穷,身材魁梧,于其他却涉猎不多。   单正初直接一道冰灵力打去,将那魔灵匣也冰封了起来,这样子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菟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注】公山刻道,“女子心中有怨,郁结而死,死后怨气凝结于菟丝子之中,被有心之人培育,便成了这种血菟子。”   菟丝子生命力极强,生长旺盛,只要寄生于一处,便会生生不息。而血菟子做为菟丝子的变异进化体,更是具备了吸血这一残忍的能力。   只要被其寄生,则一身血液不被吸干,它便也不会松手。   “没想到落日城竟然也有了这种血菟子……”   公山刻此时也是面沉如水,连白雪的眉毛都好似凝起了一层白霜,“十年前,繁荣富庶的凤凰城一夜之间变成了死城,据说便是这血菟子的缘故。”   “少尊主说的,难道是当年具有不死之城之称的凤凰城?!”盛厚义诧异的追问道。   “是的。”公山刻灰眸幽深,好似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的凤凰城热闹繁华,凤凰城中江氏一族也身具上古神袛血脉,天生便能够不死不老,就与那能够涅槃重生的凤凰一般。”   “可就是这样的一座城池,在一夜之间便生灵涂炭、烧成了灰烬。当时仙都与其他宗门都收到了凤凰城的求救信。吾随父亲即日启程,御剑飞行。更有上华明昊空、修心宗孟星海等人,在一日之内,瞬息千里,来到了凤凰城。可到了城内,却只见到了满目苍夷。一座偌大的凤凰城竟然无一人生还!”   “此事也变成了父亲的一道心结,至今没有解开。”公山刻叹了口气道,“后来,吾心中疑惑未解,于五年前,再次去了凤凰城废墟。”   “少尊主居然去了那禁忌之地?”   此话一出,不止盛厚义,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单正初都微微瞪大了双眼。   这也让林若渔更是看清楚了,的确,单正初的双眸乃是黑色的,并不似公山刻与公山希望,乃是迷蒙漂亮的灰色。   “当年,只要进入凤凰城的人都会死亡。为了防止有他人误入,若叶大陆几大宗派就联合起来,化大法力将整个凤凰城封印了起来。等闲不得人入内。但是,吾心中尚有疑惑未解——那时的凤凰城城主江断流早已是大乘化境修为,只要再渡一次雷劫,便可以破碎虚空,飞升上仙。”   公山刻顿了顿,又道:   “在当时,他也是整个若叶大陆之中,数一数二的高阶修士。可就是这样子的大能却死的悄无声息。江城主乃是父亲的至交好友,五年前又是江城主的忌日,吾便代替父亲再探凤凰城。而后,便在那凤凰城中,见到了这种枯死的血菟子。”   “难道是凤凰城的血菟子再现落日城?!”盛厚义大惊道。   公山刻也是眉头紧锁,半晌才道:“此事绝无可能。”   “当年,那些血菟子只不过是低级植物,都不成气候。而且,当时城中人都已死亡,为了避免造成瘟疫、免生后患。修心宗孟宗主烈火焚城,将所有都付之一炬。这导致了十年前吾等未能发现城中人的确切死因。”   “而五年后,凤凰城早已变成了一座空城,没有了尸体的干扰,才让吾发现了其中端倪。当时,吾也未曾见过血菟子,而血菟子在这五年中,等级也由低级变成了中级,吾一时不查,差点遭其毒手。”   “后来,吾无意间发现那血菟子极怕寒冷,所以,已将那些血菟子连根拔起,并以冰灵力冰封,沉于了北荒极寒之地。并且,更是让仙都发出指令,将其列为了禁物之一。这血菟子在当时便已经死绝,却没想到今日却又在落日城中重现。而且,观其等级,也似乎已经到了高级……”   这话一出,水月阁中气氛顿时凝滞。   林若渔悄悄抱紧了怀中的小猫儿,却发现她家先生此时一声不吭,整个人都僵硬无比。   “先生……?”她极小声道。   先生没有理她,只是把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的搭在了她的手背上,趁机又给她输了点灵力进去。   林若渔心头一暖,她知道这是先生怕她害怕,有意为之。她很想跟江临渊说,其实只要有先生在旁边,她就不会害怕。   只是,如今的境况,即使窃窃私语,也会十分的引人注目。于是,她用手抚摸着小猫儿的背,作为回应。   往日里,由她这样安抚着江临渊,他便会渐渐的放松下来。但是,这次,林若渔却发现,她怀里的小猫儿全身紧绷,并无一刻的放松。   这是怎么了?   林若渔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了起来。仔细回想一下,她却倏然想起了公山刻口中的凤凰城!   她、她、她想起来了!   那日在灭世峰的山洞中,那白骨骷髅妄图用迷阵迷惑江临渊,回闪了许多江临渊铭记在心的记忆。   其中,第一个场景便是昊空大师赠与年幼的临一把修罗尺;   而第二个场景,却是临通过上华选拔之后,长老们让其说出自身来历,而他沉默不语。这时,昊空大师逆光而来,对众人说道:   “临,出自东海之滨的楚家,早已在凤凰城拜我为师,此修罗尺便是我赠予他的拜师礼。”   凤凰城!   林若渔清楚记得,那时,昊空大师说的就是凤凰城!   也就是说,那时她在山洞中见到的就是焦尸遍野、漫天大火的凤凰城!   难道、难道先生就是从凤凰城中逃出来的唯一活口?!   那为什么公山刻还说当年全城无一生还呢?!   无数疑问瞬间袭来,千头万绪无法解答,林若渔只得深吸了一口气,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默默的抱着小猫儿,见机行事。   正义卫的首领陆之遥也是眉头紧皱,此时缓缓道:   “此事兹事体大,有凤凰城这前车之鉴,吾等切不可掉以轻心。”   他说着,朝着城主夫人抱拳行礼道:   “夫人,不知与邢幼蓉、郁幻真一同前来的晴瑶宫宫人都在何处?这血菟子也极有可能便是在从晴瑶宫到落日城的路上沾染的。”   这种事情自然不是城主夫人安排的,所以,她便看向了负责接待邢、郁二人的薛静丹。   薛静丹显然也被吓的不轻,只比吓昏过去的梁莹心好了那么一点点,她深吸了一口气,道:   “其实……那些与邢幼蓉、郁幻真一同前来的并不是晴瑶宫的宫人。只不过是他们二人在路上招来打点门面的。昨日,邢、郁二人在水月阁住下之后,我就看到,他们拿钱打发了那些人离开。”   “我当时心中奇怪,水月阁如此之大。夫人将此处分配给他们居住,也是看到了他们人多。水月阁原本就是可以住下这么多的人。后来,我悄悄的跟过一听,就发现那些人都是邢、郁二人在城外花钱雇来。想来也是怕气势不足,被人小看了去吧。”   “至于……他们那些人的去处,我却是不知晓了。有没有可能还留在城中?或者已经漏夜出城去了……”   薛静丹越说越小声,但显然她说的乃是事实。晴瑶宫本就是出于西荒之地的小门小派,他们会来此地也是为了借助落日城的实力。只是……没想到却死在了这里。   陆之遥闻言便派人去寻找那些人——轿夫、侍女等等。邢幼蓉来的时候排场极大,若都是雇来的也不可能是三三两两,东找一个人、西找一个人,极有可能这些人都是在一起的。这么一群人若是在城中住下,目标也是挺大的,只要稍加打听便可知晓。   若是已经出城去了,那便派出正义卫去追赶。定要将这些人追回来,好生询问。   盛厚义得了令,便出去安排。   此时,公山刻却突然又问道:“嫂嫂,不知这余晖楼中可有木灵根修士存在?”   “木灵根?”城主夫人微微一滞,半晌才道,“木灵根灵力倒是平常。这余晖楼中虽没有木灵感单灵根修士,但是三灵根、四灵根中,有木灵根的也是有的。这静丹便是木灵根、土灵根,双灵根的。”   薛静丹再次被点了命,便走上了前来。   公山刻目光如炬,将那薛静丹上下打量了一番。   “练气一层?刚刚才引气入体?主修土灵根、木灵根为辅?”   “是。”薛静丹低着头,小声道,“少尊主所言非虚。”   这若叶大陆之中,高阶修士能一眼看穿低阶修士的修为。公山刻能看出薛静丹的修为,这一点儿也不奇怪。   “少尊主,此时想找出木灵根修士,也是因为他们可以控制植物吧……”   城主夫人道,“今日所捕获的血菟子乃是高阶植物。静丹如今不过练气一层修为,想必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控制的。而且,静丹与邢、郁二人,乃是第一次见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她又为何要做出杀人之事呢?”   “嫂嫂此言差矣。吾询问薛姑娘也并不是怀疑她一人。”公山刻不动如山道:“低阶修士虽不能完全控制高级植物,但是,也可以通过使用法器等来实现控制的目的。血菟子极为危险,凤凰宫变成一座死城就在面前,我们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城主夫人见公山刻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自然无可辩驳。便让人将府中的身具木灵根的修士都召集了过来。   余晖楼中原本就人心惶惶,此时一来更是上下皆惊。林若渔默不作声的看着身具木灵根的修士一个个不情不愿的被带到了水月阁的空地之上。   这时,公山刻也从房中走了出来,转眼看到那抱着猫儿的小公子,遂低声问道:   “这位小公子乃是何人?又是何修为?”   ※※※※※※※※※※※※※※※※※※※※   下一本预收,求收藏,进作者专栏就可以看到哦。   《穿成大佬的随身系统》   大魔头尹星阑凶狠阴郁、暴戾残忍,一不高兴就血祭了整个修真界。   可是,万万没想到,一朝死去,重生归来,他发现自己竟然多了个随身老爷爷(划掉),是一个哭唧唧的奶娃娃随身系统。   奶娃娃是个临时工,连上岗就业培训使用说明书都还没看全,只会用小奶音说:   亲亲,圣母系统999号客服:云轻轻,很高兴为您服务。   亲亲,这边建议您呢要平心静气,以德服人,不能吵架哦。诶!诶!更不能打架!   亲亲,您再这样,是要被打差评的!   尹星阑眼眸微眯,似乎漫不经心道:本座若真成了圣母,轻轻,是不是就一辈子都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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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若叶大陆宗门之中,即使是宗主、长老之子,若是没有灵根,不得修真,一样会被认为是无用之人,会被宗门弃之如敝履。   放眼公山世家,虽然子嗣艰难,多年难得一个孩子。但是,若是那个孩子生下来之后,被察觉没有灵根,照样会被带出去,丢于普通农家收养。   至于有灵根者,若是没有上佳的心性,坚定的意志,勤学苦练,用于突破修为。到成年之时,尚未筑基,也一样会被认为没有培养的必要,会被剥夺一切资源,自生自灭。   这便是弱肉强食、以武为尊的若叶大陆啊!   公山刻自认是明白了此次小公子前来投靠落日城的原因,他摸着嘴唇,又道:   “既然小公子乃是于邢幼蓉、郁幻真两位仙子一同进的余晖楼,吾便冒昧在问一下,昨夜子时,小公子又在何处?”   “啊……这个……”林若渔闻言吃惊地抬起了头来,“少尊主是在怀疑我?”   公山刻笑了笑:“自然不是,不过是例行公事,询问一下而已。不但是小公子,等下正义卫会询问余晖楼每个人的行踪。吾不过是看其辛苦,代为询问罢了。”   “哦……”林若渔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昨夜我就呆在清雅苑中,哪里都没有去。”   “可有人证明?”   “这个……自然是有人可以证明的。”   林若渔想了想,飞快道,“清雅苑中两位白衣侍女便可以证明。昨夜,其实,邢幼蓉、郁幻真两位仙子有来清雅苑中寻我,不过,当时我已经歇息了,便让白衣侍女回绝了他们。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没了……”   “原来他们死之前来找过小公子……”公山刻蹙起了眉头,随即,便让人将陆之遥与单正初找了过来。   不消片刻,二人便急忙走了过来。林若渔不露痕迹的后退了一步。   林若渔十分不喜欢这个少尊主公山刻,他看她的眼神总是怪异的很,让她忍不住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天生敏感,能够识别别人对她的善恶。此时,她就察觉到了公山刻对她的不怀好意。   只是这份不怀好意,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幸先生有先见之明,提前让决明与辛夷做了安排,所以,他们怎么样都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来的。   陆之遥见到了林若渔有一瞬间的迷惑,他总觉得这个小公子给他的感觉似曾相识。   不过,江临渊给她换了男装,又调整了肤色,此时,更是嫌弃她长的好看而招人觊觎,又偷偷的给她调整了一点点五官。   所以,林若渔如今已与陆之遥之前见过的小仙女模样大相径庭了。饶是陆之遥抓破了头皮也想不到这个孟公子就是他先前在落日城城外,送过她银子的小姑娘。   公山刻将昨夜邢幼蓉、郁幻真二人来找过林若渔的事情告知了陆之遥,让其查找他们二人离开清雅苑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陆之遥、单正初抱拳说道。   正义卫乃是以陆之遥为首,但是,他们何尝又不是为公山世家所服务。   所以,陆之遥根据被寒冰封印的剩余那具尸体探查出死亡时间为子时,这一消息一出,他就在第一时间禀告了公山刻。这也是公山刻借故询问林若渔昨夜子时的原因。   林若渔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不但清雅苑中的两名白衣侍女可以证明,而且,昨夜陪同邢幼蓉、郁幻真过来的几名余晖楼侍女也可以证明。   当时,在清雅苑中他们的确见到了林若渔在房间窗外上的影子、与她说话的声音。   林若渔洗清了嫌疑,但还是暂时不能离去。所有余晖楼的人都在接受询问。令林若渔感到诧异的是,正义卫的人竟然连城主夫人都没有放过。   此时,城主夫人怀中抱着公山希望,犹豫道:“昨夜子时?……我应该已经安歇了……”   林若渔一听这话便微微皱起眉头。   城主夫人在说谎!   她明明在回清雅苑时见过她!   那时的城主夫人唇角一抹怪异的鲜红,让林若渔记忆犹新,莫不敢忘。   “城主大人亡故,我与希儿守灵三天三夜,昨日乃是第四日,便早早的休息。”城主夫人还在说道,“我的贴身侍女都可以证明。”   原本正义卫询问城主夫人也只是例行公事,见她确有人证便说了声告罪,便又去询问其他人了。   “原来希望陪着娘亲守灵了三天三夜,希望可真是个孝顺孩子。”这时,公山刻对着城主夫人怀中的孩子举起了手,“嫂嫂守灵多日想来也是疲累了,不若把希望交给我。嫂嫂再去休息一会儿。”   “这……”   城主夫人尚未回答,公山刻却是上前一步,想要将那孩子抱起来。   雪白漂亮如同雪中精灵一般的小孩立时牢牢抓住了城主夫人的衣襟,一双如烟波缥缈的眼眸也是紧紧地盯着了娘亲的眼睛。   “嫂嫂,大哥的头七宴可近在眼前,到时候整个若叶大陆宗门都会来参加吊唁。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也会一同前来。此事兹事体大,还需嫂嫂多多费心张罗。嫂嫂可不能被希望分去了太多精力呀。”   公山刻言语温柔,不急不缓。但是,这听起来十分贴心的话,却是让城主夫人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希望乖,二叔带你出去玩。还有许多新奇的玩具,希望都没有见过。二叔都送给你,好不好?”   公山刻说着,紧紧的抱住了公山希望小小的身体,将他整个儿如同拔萝卜一般从城主夫人的怀中拔了出来。   “……希儿……”城主夫人喃喃,伸长的手又颓然的缩了回来。   公山希望被公山刻抱在了怀中,雪白的发丝好似在阳光下就要融化了一般,他无声的张了张嘴,又缓缓的俯下身,抱住了公山刻的脖子。   “这才是乖孩子。”公山刻勾唇笑着道。   他的笑容太过阴森诡异,只看的林若渔毛骨悚然。飞快的别过了头去,一闪之间却又看到一道红影。   又是红影?!   林若渔迅速抬起头来,却只见到公山刻抱着公山希望离开的背影。   公山希望趴在他的肩头,摇摇晃晃,却在林若渔看过来的那一瞬间,突然朝着她勾起了唇角。   呃……   这一家子人都太古怪了!林若渔下意识搓了搓手臂。   江临渊默不作声的窝在他家小鱼怀中,看着这一切。   林若渔还小,有些事情自然看不明白。但是,江临渊便是从这淤泥里爬出来的,看到公山刻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真是大胆!放肆!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他家小鱼的头上!湛蓝的眼眸一点一点的眯了起来。   五百年前的这时,他还在雪地里苦苦挣扎,深受衰退期的折磨。等到他恢复正常之后,这落日城便变成了一座鬼城。什么城主夫人华丹云、什么少主公山希望早就化作了一堆焦土。   而中原仙都少尊主公山刻修为颇高,当时已于他的师尊昊空大师齐名。等到他知晓了凤凰城之事,有能力寻找公山刻查找真相时,那公山刻却早已经因为公山世家的内斗,死于非命。   这对当年的江临渊来说,无法得知凤凰城的真相,又何尝不是种遗憾。   不过,如今他既然有机会弥补这个遗憾,自然就不会放过!   银灰色的小猫儿毛茸茸、巴掌大的一只,看起来毫不起眼。他又缓缓的窝回到了林若渔的怀中……   ***   邢幼蓉与郁幻真的死就像是一个催化剂,让原本就人心惶惶的余晖楼,气氛更是紧张了起来。这余晖楼的外楼,三步一岗、五步一卫,都是仙都正义卫与落日城长天卫的人。   余晖楼所有身具木灵根灵力的人都被留下来细细盘问。与此同时,也向晴瑶宫发去了讣告,告知邢幼蓉与郁幻真的死讯。   而看起来没有半点灵根、只是个普通人的林若渔则被允许回到清雅苑中休息。   经过了这一日的折腾,林若渔也是累得够呛,除了江临渊给她输了好几次灵力,她也拿了灵石自行吸收——余晖楼太过古怪,她已经再不想吃任何余晖楼中东西。   好不容易歇息了回来,林若渔便发现楚临与楚英韶并不在房中,大抵也是去探查情况了。   她又拿出了那块红布来看。   近日因为城主大人的亡故,余晖楼中所有人都是披麻戴孝,一身白衣。又因为公山世家本来就是以白色为尊,又怎么会有人去穿那如此刺目鲜红的颜色呢。   林若渔看了一会,又将细细摩挲着那几根银白色的丝线,突然心中一激灵。   “这、这、这……丝线莫不是头发?!”   “咦!”这一想法一出,林若渔立时将那银白色丝线丢在了一旁。   公山世家的人皆都是白发灰眸,她刚才见过公山刻与公山希望,才发现他们的头发在日光下真的如雪一般的晶莹。   若按照那个长度与柔韧程度,这、这是银白色的头发也是可能的!   真是有点恶心啊!林若渔用力的拿块帕子擦了擦手。   这余晖楼里长着如此银白色头发的有三人,分明是中原仙都少尊主公山刻、落日城少主公山希望、还有被认为是公山尊主私生子的单正初。   难道那个红衣人就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人?!   林若渔连忙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江临渊。   江临渊还是一贯懒洋洋的,他尚在衰退期中,自是不想动弹。听了他家小鱼的话,他漫不经心道:“敢吓你的,杀了便是。”   林若渔:“……”她发现自从先生到了余晖楼后,这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招惹了他。   “将你的藤蔓放出来看看。”这时,江临渊却抬起头来,低声吩咐道。   “哦……”林若渔不疑有他,白皙手掌一摊开。一条碧绿鲜嫩的小芽便从她的掌心中探出了头来。   木灵根练气四层修为便能凭空长出藤蔓,且能自发控制,这早就算是天赋异禀了。   不过,江临渊看着那嫩嫩的小绿芽还是摇了摇头——这藤蔓乃是下等一阶的植物,攻击力还是太弱了。   原先他并没有把林若渔的藤蔓放在心上,直到他看到了那株上等的血菟子。   血菟子会吸血,同时会依附在人体内,不将其所有精力吸干就不会松口。   禁物?为祸人间?   呵呵……在江临渊的眼中,那血菟子就是个工具,是正、是邪是要看那使用者。   既然他们如此忌惮那物,不若就由他收入囊中好了,也给他家小鱼都一层保障。   江临渊打定了主意,便让林若渔将藤蔓收了起来。   “哦……”林若渔甚是乖巧。她如今除了吸收灵石上的灵气修炼,也会多多练习对藤蔓的控制。   要知道在这若叶大陆之中,多一点实力,就能多一份保障。她可不想一直如此孱弱,需要时时刻刻依靠先生的保护。   见林若渔收起了藤蔓,江临渊也将暂时布在清雅苑中的隔离结界撤掉。   这一撤去,便有人窃窃私语之中从清雅苑外传了进来。   “又有两个人向夫人提出离开余晖楼了……”   “其中一人好像是冯执事吧?他可是秋水楼掌柜的儿子,家财万贯,本来就不是卖身于余晖楼的,实在不需要在这里担惊受怕啊。”   “是啊,是啊!只有我们这种卖身契被余晖楼捏着的才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嘘!小声一些!”   “小声什么?!我们都快要死了,还小声什么啊!你们可还记得内楼里面的三个人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他们全身的皮被人剥掉了,就和水月阁里先前挂在那的两个尸体一模一样!只是后来,那尸体变成了干尸了……”   “少尊主与正义卫的陆老大不是说,干尸乃是那个禁物血菟子造成的吗?”   “血菟子?呵呵……你们还真是单纯,血菟子根本就是□□!那真正吸人血可不是什么血菟子!”   “那是什么?!别卖关子,快说啊!”   “是……”声音沉沉的压了下去,“是禁术!吸人血保持长生不老的禁术!”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们以为城主大人是怎么死的……”   “天哪……你可别危言耸听!那照你这么说,城主大人也是被人吸血而亡的?!可是,城主大人死后,余晖楼里又死了三个,难道那个修炼禁术的人还在余晖楼中?!那人到底是谁?!”   “在余晖楼里,做下了这种事情还能不被追究,还有少尊主、正义卫用什么禁物来掩饰罪行的,还能有谁?!”   “啊!难道是……难道是……她?!不可能、不可能,我绝对不相信!”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有些人就是装的圣洁温柔,其实就是包藏祸心啊!”   “快别说了,无论如何我要让家中人来赎我出去!”   脚步声跌跌撞撞远去,听起来惊恐万分,林若渔如今已是练气四层的修为,模模糊糊之间,倒也是听了个大概。   “先生,这世上真的有吸人血保持青春的禁术吗?”林若渔心有余悸地问道。   这世上禁术千千万万,只不过吸血而已,更有其他恐怖的禁术曾在。江临渊心中轻嗤,懒洋洋道:   “这世界上坏人可多,都特别喜欢你这种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你的血啊……”   江临渊还未说完,就见到面前的小姑娘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越瞪越大,更有晶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似乎下一刻就要掉下来了。   呃……江临渊一滞。   本来想吓吓她,让她再不敢离开自己,可是,似乎就把小孩给吓坏了呢!   “咳咳!”   江临渊忙咳嗽了一声,又快速地一本正经说道:   “这吸血长生之术远非正道,且修炼此术的人极容易被反噬。若不是逼不得已,又有谁会去修炼呢。而且,他们也不是随便的血液都可吸,也是要看那被吸血之人的资质与生辰八字。一般来说,阴年阴时阴历的纯阴之体才是吸血者的首选。”   “你乃是天池锦鲤所化,根本没有什么生辰八字一说,那些没长眼睛的自然是不会挑上你的。”   而且,有我在你身边,又岂会让那些妖魔鬼怪靠近半步!江临渊心中暗道,他才完全没有想到,他才是这世上最大的魔头,是那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湛蓝的猫儿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小姑娘猛瞧,生怕她还是害怕着。   结果,林若渔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其实,我也是有生辰八字的……”   江临渊滞了一下,旋即就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在她穿越之前的那个生辰八字。   “我的生辰啊,是七月初七,七夕节呢。”林若渔淡淡道,“在家的时候,每年我的生辰,甬安府全城百姓都会和我一起过生辰。还有……瑞湖里每年盛开的第一朵荷花,采荷姑娘们都是摘来送给我的……”   这个若叶大陆太恐怖了,一点都不好玩,她好想回家啊。   江临渊看着他家小鱼情绪低落的样子,生平第一次讨厌起自己来——他为什么就要吓她呢?这又平白的勾起了她想家的情绪。   毛茸茸的雪白爪子忍不住探了出去,摸了摸她柔软乌黑的头发。   他已经见不得她的伤心,也更不会让她离开!   “先生……”林若渔委屈巴巴。   “好好休息,明天醒过来就会好的。”   湛蓝的眼眸倏然抬起,对上了她那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林若渔只来得及眨巴一下眼睛,便立时昏睡了过去。   “出来,好生照顾她。”银白灵力闪过,桃木盒子里立时钻出来了两个小木人。   “是!”决明与辛夷抱拳说道。   这个破地方竟然吓到了他家小鱼,他岂会善罢甘休。雪白的大尾巴一甩,那银灰色的小猫瞬间消失在晚霞之中。 第58章   上一次江临渊留林若渔独自在靠山村的药庐里, 结果差点让他家小鱼陷在了地宫之中。这次, 江临渊再次离开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夺命——睚眦之骨所制成的戒指,里面更是封印着江临渊的契约兽。所谓睚眦必报, 夺命凶狠无比, 自然无人可近其身前。   阿蛇——上古凶兽肥遗所化的黑色手环,蛇首、二身、四翼、六足,顶天立地、身如小山。若他显出真身, 只怕整个余晖楼也会被其一尾巴压塌。   决明与辛夷——魔尊江临渊贴身侍从。乃是上等神木所制成的傀儡,智慧极高。可与金丹修士一战。   再加上江临渊临走前布下的防御结界,整个清雅苑也可称得上是铜墙铁壁、水泼不进了。   经过上次之事,江临渊自认是不会带小孩,所以, 也是有意的多去翻阅一些育儿……咳!如何教养弟子的书籍,也从中学习了许多。   此时, 魔尊自认自己是完全能够照顾好他家小鱼了, 这才再次放心大胆的独自行动了。   ***   过了元宵节, 白昼虽然在渐渐的变长, 但是, 黑夜还是一下子就来临了。   银灰色的小猫在树叶间穿梭, 转眼便来到了余晖楼旁的一处大宅子之中。   “正义卫府”四个大字, 金光闪闪的砌于牌匾之上。原来, 此处这一片黑色的大宅子乃是落日城正义卫的府邸。   原本在落日城中负责安防的乃是长天卫, 是属于城主公山断的势力。后来, 公山尊主认为其建设落日城有功, 便派了这正义卫过来作为体恤。   于是,公山断便准备了这余晖楼旁的府邸给他们居住,刚巧与长天卫一左一右,遥相呼应。   此次,少尊主公山刻代替公山尊主来奖赏,原本就应该住在余晖楼内楼之中。可是,城主大人却偏偏在这时暴毙,少尊主为了避嫌,便主动提出住在了正义卫府中。   正义卫听从中原仙都的号令,少尊主公山刻原本便是正义卫的首领,所以,他会选择住在此处一点都不令人奇怪。   江临渊站在大树之上,睥睨整个正义卫府。从外表上看起来,这整个府邸便是寻常建筑,便没有丝毫法阵存在的痕迹。   湛蓝的眼眸微微眯起,下一刻,只见那灰影一闪,小猫儿便已经落到了府中最为舒适华丽的房间外——少尊主公山刻所居住的房间。   夜风寒冷,窗下还挂着透亮晶莹的冰凌。透过那半开的窗棂,可以看到房间内灯火通明,白发白衫的公山刻就背对着窗,坐在一张巨大的黄花梨桌案前。   “那边已有几日没有传来消息了?”   公山刻声音低沉,对面有一人跪倒在地,低着头,全身包裹在一件黑色长袍之中,令人看不清楚他的面目:   “回禀少尊主,那边……已经有三日没有消息了。”   “真是一群废物!”   公山刻勃然大怒,直接把手中的书卷丢到了黑袍人的脸上。   “公山世家为此事耗费了百年心血,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岂可被你们这些废物毁于一旦!公山超群呢?!他又在何处了?!”   黑袍人兀自趴俯在地上,语调波澜不惊:   “三日前,公山超群的魂魄便与肉身失去了联系。这三日属下反复催动传音咒也没有得到半分回音。而其本命魂灯也是忽明忽灭,十分怪异。”   “本命魂灯忽明忽灭?这倒是奇怪……”公山刻站了起来,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本命魂灯与魂魄相连,活着那灯便是亮着的;死了灯便灭了。忽明忽灭……又死又活?这又如何解释……”   呵!听到这话,站在窗外静默不语的江临渊轻嗤了一声。   那公山超群魂魄被决明所吞噬。决明乃是上古神木所制之傀儡。吞噬了公山超群的魂魄后,其魂魄依附于神木之上,如同养分慢慢吸收消化。那本命魂灯自然就会产生忽明忽灭的景象。   待到公山超群的魂魄完全被吸收,那魂灯才会完全熄灭。   不急,再过几日,便能完全吸收好了。江临渊无声说道。   黑袍人无声的趴跪在地上,半晌才低声道:   “那靠山村村外有上古凶兽肥遗蛇唾所散布的黑雾,等闲人根本无法进入。先前我等使用法兽神香保持清明,才可随意进出。但是,自三日前起,属下已经分明派了三拨人过去。可是这过去的人,却没有一人回来。属下只怕靠山村中定是生出了不小的异变。这才导致了公山超群的失联。”   “公山超群若再不回来,魂魄离体太久,那肉身只恐难以保存。”片刻之后,那黑袍人的声音又在房间内幽幽响起,“净魂珠一颗价值连城,虽可保其肉身不腐,但耗费颇多……”   “三拨人了都没有回应。呵呵……这倒是有趣。”   公山刻闻言停下了脚步,摸着嘴唇道:“无妨。你且把那公山超群的肉身带回来。吾自有妙用。”   有何妙用?黑袍人嚅动了一下嘴唇,终究还是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少尊主英明,属下谨听少尊主教诲,这就去办。”   公山刻挥了挥手,淡淡道:“你先下去吧。靠山村之事不要让陆之遥他们发现。再派些人过去查探情况。”   “是。”黑袍人起身告退。   “吱嘎——”一声,房门被推开。月光下,那黑袍人宽袍大袖,黑帽遮面,根本无法看清他的长相。   江临渊眼眸微眯,雪白爪子一挥。   一阵狂风瞬间吹起,寒风席卷着地面上的积雪,直扑那黑袍人的面门。   这风来的怪异,黑袍人一时措手不及,直接吹落了其头脸之上被拉上的黑色兜帽。   下一刻,一张黑色狰狞的面具倏然出现在了月光之下!   那面具怪异无比,看起来像是一头怒张了大嘴、青面獠牙的野兽,将那黑袍人整个头面都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了一点苍白尖瘦的下巴。   “发生了何事?”公山刻的声音瞬间从房间内传了出来,“你怎么还不走?”   “是属下疏忽,污了少尊主的法眼。”黑袍人忙又重新拉上了兜帽,将那面目掩藏的一丝不露。这才转身退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这黑袍人是谁?江临渊只觉那人的样子有几分熟悉,但却想不起来究竟是何人。   原本他想直接掀开那人的帽子一看究竟,却没想到那人在兜帽下竟然还带着一副面具。   正义卫府内戒备森严,江临渊来此的目的并不是冲着那黑袍人。一时看不到那人的长相,他便立时收手。怎么可以为了这无名之辈,而坏了他的好事。   “废物!”   公山刻暗骂了一声,随即,却又整理了一下衣衫,随手拿起了房间内的一盏夜明珠制成的宫灯,走出了房门,朝着府内花园所在的方向走去。   江临渊挑了挑眉梢,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正义卫果然名不虚传,三步一哨、五步一卫,比那城主府余晖楼的守卫更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路行来,守卫见到公山刻无一不下跪行礼,恭敬有加。   公山刻兀自走在月光之下,漫不经心的挥手,架势颇大。   不消片刻,他已经走到了花园深处的一座假山之下。到了此处,守卫俱都已经离开。公山刻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抬起手,在假山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哆哆哆——”   下一刻,那假山上的石壁便移了开来。   公山刻似乎按耐不住摩挲了一下手指,闪身进了假山之内。   又是“哆哆哆——”三下敲击之声,石壁缓缓闭合。可就在那瞬间,一道灰影闪过,悄无声息,犹如鬼魅。   浅淡的月光缓缓的洒在静谧的花园之中,谁也没有发现方才一瞬之间发生的变故。   ***   假山之内,竟然空间颇大,只是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公山刻手中的宫灯散发出一点点幽暗的光。   “呼——呼——呼——”公山刻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而又浑浊,步伐也变得急促起来。   江临渊不急不缓的跟在他的身后,如影随形。   他原本在那房中就想出手,可是见到公山刻怪异的行为,便忍住了跟了过来。   五百年前,这公山世家在若叶大陆乃是数一数二的修真宗门。掌握了中原的绝大部分修真资源,势力不容小觑。   五百年前,他尚且年幼,根本没有办法与之抗衡。而在他漫长的修炼过程中,势力更迭交替,不消百年的时间,这公山世家便从若叶大陆之中离奇消失了,连带着当年凤凰城之事,也一共被埋葬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江临渊遗憾至极,却也回天乏术。这凤凰城之事便如鲠在喉,让他寝食难安,几乎要变成了他的心魔。   不过,还好,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能重回五百年前。既然天意如此,他又如何会不把握这个得知当年真相的好机会?!   长着梅花肉垫的脚步轻盈无声,江临渊见到了那公山刻打开了一道密室的门。   “小乖乖,二叔来了。小乖乖,可睡着了?”   公山刻的声音怪异无比,听起来温柔似水,却令人不寒而栗。   旋即,宫灯微亮,江临渊便见到一名穿着白色内衫的小孩揉着眼睛,从密室内的石床上坐了起来。   那孩子一头白发,如雪一般扑散在四周,如同一个雪人一般晶莹剔透。   是他?!竟然是他?!   落日城少城主——公山希望?!   公山刻竟然把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子藏在了这密室之中?!   毛茸茸的雪白胸脯忍不住起伏了起来。   江临渊自认不是好人,但是,也见不得如此龌龊之事。更何况,那公山刻此时已经坐在了床沿之上,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公山希望的雪白头发。   “希望还没睡,是在等二叔吗?”   公山希望抬起灰色的眼眸,迷蒙漂亮,仿佛一头迷路的小鹿。他也不言语,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苍白的手指捏住了公山刻的白袍。   “还是睡不惯床?”公山刻又问,语气温柔至极,“还想睡在那里面?”   公山希望垂下了眼眸,手指也略微的松开了。   哎……公山刻似乎叹了口气,随即,将那宫灯放在了床边的小几上。又随手在床头上拍了一下。   “轰——”   伴随着刺耳的声响,那床头深陷了下去,一个四四方方、匣子模样的东西从原本的床头处升了上来。   江临渊循声看去,湛蓝的眼眸瞬间一缩。   那匣子……竟然是一口小小的金丝楠木棺材!   公山希望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口棺材,又抬起精致的小脸看了一眼身边的公山刻。随着他的动作,宽松的雪白内衫耷拉了下来,露出了一片雪白近乎于透明的皮肤。   只这一片皮肤,却在柔和浅淡的夜明珠光照下,展示出了那墨红色、刚刚结痂的伤疤!   伤疤如小蛇一般蜿蜒,从纤瘦的脖颈处,一直隐没到了细瘦的锁骨下。   公山刻目光幽深,略显粗粝的指尖快速的替他拉上了内衫。   “睡吧。小乖乖。”   他说着,轻轻的推开小棺材的盖子,抱起那小小的身体,将他放到了棺材里面。   公山希望虽然已经有十二岁了,但是,似乎发育不良,从外表上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模样。他一个人躺在了这口小棺材里面,竟然还有些许的空余之地。   公山刻要将那棺材盖子推上,却被一只小手捏住了衣角。   “怎么?”他挑起了眉梢,舌头不由地舔了舔嘴唇,“不想一个人睡吗?”   “还是要……二叔陪着你?”   温柔的语调下带着一丝颤抖,让江临渊更是蹙紧了眉头。   公山希望却是摇了摇头,灰蒙蒙的眼睛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夜明珠宫灯。   “哦……是太亮了吗?”公山刻伸出手去,摸了摸小孩软软的头发,“二叔这就把灯灭了。”   他转过身去,正要用灵力屏蔽宫灯的光线。可是,下一刻,一道冰冷的寒意掠过,他还没来得及触碰,那夜明珠宫灯瞬间就熄灭。   与此同时,只听见“砰——”的一声,就放在他身边的小棺材盖子也立时被盖上。同时,“轰隆隆”的朝着地下沉去。   “希望——”   公山刻大吃了一惊,不由出声喊道。   “谁?!不要在那装神弄鬼!还不赶紧出来!”   他如今已是金丹五层修为,五感灵敏,神识更是强韧无比。可即便是如此,公山刻也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尾随而至。更是对于对方的出手,毫无还手之力。   “呼呼……”黑暗中,公山刻的呼吸浑浊而粗重。   太可怕了!那来的人的修为太可怕了!   江临渊默不作声的睥睨着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难怪他在余晖楼花厅中,看到他看林若渔时的眼神会让他如此不舒服!   现在在着密室里看到睡在小小棺材里的公山希望,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这种无耻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江临渊不发一语,直接对公山刻使用了搜魂之术。   在若叶大陆之中,这搜魂术乃是大大的禁术!   搜魂术是能力强大的修士,直接用其强盛的神识,探入到对方的神识之中。在其记忆中寻找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神识乃是修士的修习根本,几乎可以与魂魄相提并论。   搜魂之术极其复杂,即使隐没在脑海深处,自己也可能已经忘却的记忆,都可以被挖掘出来。   而搜魂术被列为若叶大陆十大禁术之首,也是因为,稍有不慎,搜魂便会打乱被搜魂者的神识,甚至于魂魄。   魂魄一旦被打乱了秩序,轻则伤及修为,跌落境界。重则伤及根本,变成毫无智慧的傻子,或者是性情暴虐的躁狂者。   江临渊身为魔尊,自然都若叶大陆之中的种种禁术如数家珍。而他最近又得了那个藏有《凤临天下之风云再起》玉简,里面更是有许多他未曾见过、看到过的禁术。   其中这个搜魂术——探灵,看起来更是精妙非常。他中看了一遍便学会了,只是苦于没有人给他实验。   今日碰到这装腔作势、道貌凛然的公山刻,江临渊不拿他开刀,那也是怪事了。   更何况,江临渊此时要搜查的便是十年前凤凰城之事。   公山刻怎么说也是金丹修士,又是中原仙都的少尊主。无论是自身修为,还是家族防身法宝,都是极难对其使用搜魂之术的。稍有不慎,极有可能被其反噬!   江临渊此时眉头紧蹙,也是不敢有一点的掉以轻心。   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公山刻怒瞪了一双灰色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前方。冷汗从他的额间流淌了下来,滴进了他的眼睛之中。   又辣又疼!   但是,他还是无法动弹。似乎有一只强硬而恐怖的手,将他的记忆变成了一本书,正在无情的一页一页翻看着……   十年前,说起那凤凰城还是赫赫有名、如雷贯耳。   凤凰城城主江断流为人豪爽大方,交友遍及整个若叶大陆。   无论是仙宗上华神山的无极长老、清冷禁欲的佛修明昊空,还是修心宗木讷寡言的执事长老孟星海,亦或是中原仙都身份贵重的少尊主公山刻,都是其至交好友。   而其本身据说乃是身具上古仁兽之血脉,足可以媲美中原仙都的代表正义的法兽獬豸。   只不过江断流虽努力修行,却最终没有觉醒血脉。至于是何种上古仁兽,至今还不得而知。   凤凰城城主如此厉害,而与之相配,结成道侣的凤凰城城主夫人圣雪仙子,也是惊才绝伦、举世无双。   圣雪仙子出自天山云荒宫。   此宫中人皆看破红尘,与世无争。又因为云荒宫之人皆都美貌无双,有倾世之貌。所以,即使天山道路险阻,还有有人不怕死的攀登,妄图得其垂怜。   江断流年轻时,也是年少气盛、鲜衣怒马。听说了云荒宫的轶事,便只身上了天山。结果,差点没被雪崩夺去了性命。   不过,也有可能是傻人有傻福。   江断流在雪崩之中为圣雪仙子所救,只见到了那白衣仙子一面之后,便念念不忘。死皮赖脸的留在了天山之中。以一副愣头青的冲劲,竟然得到了圣雪仙子的青睐。最后,将其迎娶回了凤凰城。   当年,凤凰城与天山云荒宫的联姻,在若叶大陆之中,传为佳话。后来,不出几月圣雪仙子又诞下了麟儿,这才是真正羡煞旁人。   江临渊见此景象,单薄的唇角也难道的勾出了一丝笑意来。   是啊,当年的他十分早慧,三岁时便已经在浴火宫中满地乱跑,藏书阁里的经书也被他啃的乱七八糟。   这里的“啃”,是真的要小奶牙啃。   记忆中的那个伟岸男子与那个温柔女子,总是笑盈盈的看着他,从他的小牙齿中把那些宝贵难得的典籍给解救下来。   所以,即使年幼如他,他也知道即便他是一个破坏大王,也能得到家人最温柔的包容与谅解。   一切都十分美好,只好得好似一场黄粱美梦。   但是,只要是梦,便终究会有醒的一天。   那日,他刚刚过了五周岁的生辰,浴火宫中热闹非凡,众人纷纷为其庆贺,甚至还有人取了天山的寒冰雕了一只透明的小兔子送给他,作为他的生辰礼。   他很高兴,兴高采烈地抱着那小兔子,想与那个温柔女子分享喜悦。可是,他还未行至房中,他便听见了男子失望的吼叫声:   “你说什么?!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一切都是骗我的!都是假的!”   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传来了极为压抑的抽泣声。   那时的他资质惊人,小小年纪早已引气入体,即使不进房内,也可以把里面发生的一切听的一清二楚。   听到男子那躁狂的声音,年幼的他也是十分害怕。但是,在惊吓之余,他并没有直接冲进房中一探究竟。而是默不作声的抱着他的小兔子,站在了房间外的阴影里,安静地听着房内的响动。   旋即,他便又听见那男子更是近乎于癫狂的声音:   “那你告诉我,临、临到底是谁的孩子?!” 第59章   江临渊唇角微微的向下。   可能这件事情在他的心目中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以至于, 今日他再回忆起往事来,竟然历历在目。   当时, 他们二人的声音、语气,乃至于那窗外透明的冰凌散发着寒冷的冰雪气味,都如此的清晰可见, 就好像深深的镌刻在他的魂魄里一般。   五百多年后再次回忆起这段回忆, 江临渊的心竟然波澜不惊, 好似一个观众在漠然的注视着那个小小的孩子……   那时,他还那么小,刚刚才过了五岁的生辰。   天山寒冰所雕成的小兔子, 晶莹剔透, 两颗赤红的眼睛是由两颗玛瑙石镶嵌上去的, 眼波流转, 栩栩如生。   他很喜欢这个红眼睛的小兔子,就想与这个世上他最爱的,也最爱他的人一共分享快乐。   可是,此时, 他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角落里。怀里的小兔子竟然是那么寒冷刺骨,那股冷让他忍不住就颤抖了起来。   “江哥哥……”   半晌,一道温柔悦耳的声音, 终于在房内悄然响起:“临便是江哥哥的孩子啊。江哥哥为何有如此疑问呢?”   女子顿了顿, 又道:“江哥哥, 你大乘修为即将突破。而且, 你不是还说最近血脉翻腾,极有可能上古血脉在这几日内会觉醒。在这紧要关头,江哥哥可更要凝神静气,方能渡过。”   “呵呵呵……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那男子怒极反笑,不由大声道,“你如今倒是关心我起来了。那江某人还真是何德何能,还真是要感恩戴德了!”   “江哥哥不要这样说,你我夫妻多年,你难道还不曾了解我吗?……”   “了解?!我真是何曾了解过你啊……”   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一字一顿念了起来:   “夜夜思君不见君,魂牵梦萦欲断肠。牵肠挂肚,何日君再来?!”   翻滚的怒气都似乎被压制住了,他咬牙切齿道:   “我何曾想过,我这冰清玉洁、冷若冰霜的仙子妻子,竟然也会写如此深情婉转的情诗呢!何日君再来?那请你告诉我,你日日夜夜思念的这个君到底是谁?!”   这话一出,房间内寂静无声。   而小小的临,就蜷缩在角落里,耳边听到的全是自己急促而紧张的呼吸声。   “江哥哥……”过了许久,那个女子终于哽咽着开口,“你要信我。我真的、真的没有背叛你。这东西……我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那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写的。呵呵……我就知道你会否认!”   “哗啦——”是桌上的事物猛地被一拂袖摔在地上,七零八落的声音。   男子从袖子取出一物,恶狠狠的怼到了女子的眼前:   “这可是我从你的冷阁中找到的。你的冷阁乃是我耗费无数,从天山整个搬下来的。普天之下,凤凰城浴火宫城主夫人专用的冷阁,除了你一人可进出,还有谁可以进去?!”   女子呆愣住了,一双妙目盯着男子手中捏着的那薄薄的一张花笺。   上头的字迹乃是簪花小楷,字字娟秀,清丽脱俗。而其下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将那个“君”字晕染了开来,形成了模糊的一团。   “这……”女子倏然抬起了头来,她用力摇头,那面容白皙精致,堪称绝色,“我……不知道……”   男子见状,眼眸紧缩。   ——就是这张脸!   就是这张无辜单纯的脸让他神魂颠倒,一意孤行。全然不顾家族人的反对,把她强娶回了家。对她百依百顺,细心呵护。   这张骗人的脸!   “你不知道,那又有谁知道!你可别说,这是情诗是我给你放进去,是用来诬陷你的!”   洁白的牙齿咬住了下唇,女子的眼中蕴满了泪水,却倔强的不肯掉落下来。   “你说啊,你说啊!谁知道!”   男子越是催促,女子却是不发一言。   “好好好!你不说是吧!那你千方百计的嫁入凤凰城,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是为了掩饰那个野种的来历吗?!”   男子怒急攻心,牙呲俱裂,气血翻腾。   “噗——”的一声,竟然生生的呕出了一口血来。   女子一愣,又猛地扑将了上去,扶住了他:   “江哥哥!别生气!”   “我真的没有!那个花笺不是我写的!临也千真万确是你的孩子!他怎么会是野种呢?!”   野种……   房间外的角落里,缩在墙角的小孩闻言却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他太小了,里面那两人的对话太过复杂,他听不明白。听到那男子竟然呕血了,他极想冲进房内,可是……   可是,这“野种”二字何其歹毒。   即使他小小年纪,还从来没有听过如此的污言秽语,但是,还是听出了里面不好的意味。   野种是说他吗?   他的爹爹不是受人爱戴的凤凰城城主江断流,他的母亲不是绝世倾城的圣雪仙子吗?!为什么说他是野种?!   房间内的男子面目狰狞、形容癫狂,再无一点往日里意气风发、伟岸坚定的父亲的模样;房间内的女子披头散发、泪痕满面,也根本不是他心目中那个雍容绝色、云淡风轻的母亲。   他们是谁?   而他又是谁?   野种……   就这两个字,直接就将这小孩的双脚紧紧的钉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移动半分。   而房间内,他们争吵的声音还在不断的传出来。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翻涌的气血:   “好!你说那个野种是我的孩子。那我只问你一句,临的生辰八字为何如此?你如何解释?!你如何解释?!”   呵呵……生辰八字。江临渊回忆到此处便忍不住就要笑起来了。   是啊,他家小鱼的生辰乃是在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而他自然也是有生辰的啊……   “……江哥哥。”女子的手颤了颤。   “你说不出来了?呵呵……”男子一把推开了女子的手,狠狠的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其实,当年,我就该怀疑了。我与你结为道侣不过七个月,可那野种就是七个月降生的。呵呵……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女子一下子被推地倒在了地上,她咬了咬唇,终于快速说道:   “不是的!江哥哥,你也知道那时,南十来寻你为其突破元婴境界做守护。你应允了。可就在你刚刚离开凤凰城不久,偏巧遇到雪吟萝即将破土。为了培育这雪吟萝,江哥哥你花费了颇多精力。这认主之事,只有你一人才可行。所以,我才匆匆御剑飞行,来寻你回去。可谁知……”   “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男子突然止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凤凰城的人都死绝了吗?浴火宫的人都是蠢材吗?你身为堂堂凤凰城城主夫人,又身怀六甲,身边竟然无一人可用吗?!还有我留给你的千里传音符,你为何不用,而偏偏要在雪夜御剑。最后,还动了胎气,独自一人在雪地里生下了那个野种。”   “说,你,到底是想要掩饰什么?!”男子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掩饰?”女子一愣之下,眼中的一滴泪终于掉落了下来:“江哥哥,你也说过雪吟萝乃是凤凰城至宝与秘密,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所以我才孤身前往的啊!”   男子看着她的眼泪也有片刻的愣怔,但瞬间他便恢复了神色。   “哦……那还要难为你思虑如此周详咯。”   他说着,一只手狠狠地挑起起了女子的下巴,又缓缓的低下了头去,注视着她那双墨黑漂亮的桃花眼,“那你告诉我,雪吟萝呢?那破土而出的雪吟萝又去了哪里?!”   女子被迫抬着头,愣愣的盯着男子那渐渐变得赤红的眼睛。她觉得她好似突然不认识面前这个男人了,只机械地喃喃道:   “雪吟萝、雪吟萝不见了……”   “好不个不见了。呵!”男子用力的一甩手,又直接将女子甩到了一边,“你在浴火宫中突然消失不见。我得了消息,心急如焚。放弃了对南十的守护,又派出全城之力寻你。也根本没有时间来顾及雪吟萝。结果呢……”   “南十渡劫未过,直接陨落;凤凰宫至宝雪吟萝也失去了踪迹。这一切的一切,可都是因你而起啊,我的好妻子……”   “江哥哥,不要这样说……”墨黑的头发掩盖住了女子苍白的脸,她低着头,缓缓道:“是!我知道那时是我思虑不周,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在弥补,在重新寻找雪吟萝……”   “弥补?好一个弥补,你所谓的弥补就是让我养了那个野种五年;你所谓的弥补就是让你的那个君潜进浴火宫,将那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新的雪吟萝再次偷走,对吗?”   “什么?!”女子闻言倏然抬起了头来,她颤抖着嘴唇说道,“雪吟萝、雪吟萝又被人盗走了?是谁?是谁做的?”   “我的好妻子,你可别再装了。雪吟萝被谁盗走,你会不知?”   男子踉踉跄跄后退了一步,用手支持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继而又狂笑道:   “你为圣雪仙子,不应该是圣洁如雪,不沾染纤尘的吗?可你看,你做的所作所为又有哪点符合你的名号了!当初是我瞎了眼,竟然把个淫妇当做了圣女,把个野种当做了宝贝。而你呢,事到如今,你还在想着你的君!你的师兄!……”   “我没有!江断流,请你慎言!我与师兄清清白白,从未越过雷池半步。你休要用龌龊之心,玷污了我与师兄的兄妹之情!”   男子越说越过分,完全触及了女子的逆鳞,这让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了起来:   “原来、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怪我……南十之事、雪吟萝消失之事,我承认是我疏忽。但是,江哥哥,你那日跪在天山冷阁前,向师兄求娶我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说的……”   “我……”男子抿紧了唇。   女子惨白着一张脸,也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时,师兄说我从小长在天山云荒宫,从小不理世人,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懂那些汲汲营营之事。自然以后也不会管理凤凰城,做不得城主夫人,给不了你助力。并不是你江断流最合适的道侣人选。”   “可是,你说,你会爱护我,会珍惜我,会包容我的一切坏习惯。不会这一切也没有关系。只要有你在,别说凤凰城,就是整个若叶大陆,都休想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女子忽而自嘲一笑,将那额间散落的黑发拨到了耳后,露出了一张倾城绝色的脸:   “江哥哥啊,我嫁于你这五年来,我又何尝不在学习。我在学习如何当好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一个城主夫人!可是这些,你都看到了吗?我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当着我的面说三道四的人,竟然是你!”   “其实,你我皆为道侣那么多年来,你嘴上不说,你的心里却一直在怪我。怪我没有南十长袖善舞,没能助你、助凤凰城如中原仙都登上皇族之位;怪我性格孤僻,不会取悦于你;更是怪我不把云荒宫的复云翻雨手传给你……”   “胡说八道!”男子恼羞成怒,用力地一拍桌子,道:“我堂堂凤凰城自有先天功法,为何要觊觎你云荒宫的功法?!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明明是未能与你师兄忘情,藕断丝连……”   “江断流!慎言!”女子快速打断了他的话,“你休要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好好好!是我龌龊!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男子支持着桌子的手不停的颤抖,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有白色的毛发,从他的手背上慢慢的生长了出来。   “江断流,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相不相信就是你的事情。”   女子缓缓的站立了起来,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往日那双爱笑的桃花眼,此时,却是酝酿满了绝望与决绝:   “我对你的心可昭日月。今日,我千圣雪以道心发誓,若是我有半点欺骗于你江断流,我便五雷轰顶……”   “够了!”   男子却厉声喝止,“好一个以道心发誓!好一个五雷轰顶!你待我有几分真心,我如何会不知?你滚!你带着你的野种,滚!离开凤凰城,再也不许回来!日后,我江断流与你千圣雪再无瓜葛!”   他说着,更是用力的砸下了一物。   “不——不要!”   女子眼见那物砸下,发了疯似的飞身扑了过去。   可是,来不及了,只听得“砰——”的一声,一颗血红的石头瞬间被砸的粉碎!   女子跪倒在地,颤抖着双手去触摸那如血的粉末。   太细了。   那粉末似流沙,再也捏拿不住,从她的指缝中无情的流走。又被风一吹,便消散在天地之间,再也无迹可寻。   “钟情……你竟然砸了我们的钟情……”女子低着头,脊背在微微的颤抖,“你怎么、怎么舍得砸了我们的钟情……”   男子伸出了手,似乎想摸摸她的头,却在下一刻用力握成了一个虚无。   “钟情已碎,恩断义绝!日后,你我再无瓜葛。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滚——”   女子倏然起身,用力擦干了眼泪,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她——终究还是那个清冷如雪、孤傲独立的圣雪仙子啊。即使沾染尘世,也不能在她身上留下半分痕迹。   他那样说她,高傲如她定不会再回头!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注】   男子紧紧盯着她的背影,口中喃喃。   下一刻,那男子双目圆瞪,身上更是突然长出了一片白色的毛发。   那毛发倏然疯长,随着“喀拉喀拉……”骨骼不断拉伸的声音,男子原本墨黑的眼眸早已变得血红一片。   他咬紧了牙关,不肯发出一丝呻/吟。   可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衣袂翻飞之声。指甲紧紧扣住了桌面,用仅剩下的理智抬起头来,男子赤红的眼眸中只见到了那道雪白的人影。   她竟然去而复返了!   “你……”女子眼中带泪,急急喊道,“保持本心,切不可被心魔吞噬了理智!”   “你为什么回来?!滚!”男子怒吼,“滚——”   “我、我不走!”女子迅速的回过了神来,口中念起了清心咒,手中更是捏起了清心诀。冰寒的灵力瞬间从她的掌心中溢出,试图控制那躁狂的男子。   很快,男子的头发、眉毛上都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他身上毛发疯狂增长的速度也好似慢了下来。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女子越念越快,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惨白一片。   “噗——”灵力输送太过,她也忍不住呕出了一口血来。   赤红的眼眸如血,男子的面目狰狞,额头更是青筋暴绽。雪白的毛发在他的身上快速的生长,他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变成一个怪物了。他咬着一口獠牙,怒吼道:   “快走!快带着临走!我快要控制不住了——”   “刺啦——”裂帛之声骤然响起,伴随着房间内事物被扫落在地的噼里啪啦之声。   小小的临,缩在角落里早已吓的面无人色。   然后,他就见到那女子被丢了出来。   往日里最是雍容漂亮的女子,如今面上全是慌乱。她的雪白衣衫之上,甚至还沾染了点点猩红的血液。   那血液就如一朵朵在冬日里绽放的红梅,那么绚烂、又那么的惊心。   女子捂着胸口,又吐出了一口鲜血。她想回房去,可是,四周突然炙热如火的灵力暴涨,迅速形成了一道结界,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在前进一步。   “江哥哥!让我进去——”   银白灵力砸在结界之上,如水波一样荡开去一道又一道的光晕。   可是,大乘修为所设的结界何等厉害,任她如何拍打,她都无法进入其内。   “临?临在哪里?”许久,那女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一路飞奔,一路喊着他的名字。   “……娘亲……”   五岁的小孩早已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他抱着他的小兔子,全身冷的都快僵硬了,回答的声音也是极小。   女子也乱了心神,一时三刻之间,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啊——”躁狂的吼声接二连三而起。   “砰砰砰——”那个华丽舒适的房间,承载着无数小孩美好回忆的房间,瞬间被炸毁成了齑粉。   与此同时,突然漫天大火升起,瞬间便铺天盖地而来。   “不——”   女子望着那熊熊烈火,扑倒在地,声嘶力竭:“江哥哥——不——”   而此时,那小小的孩子,怀中也是倏然一空。   那用天山寒冰所雕成的小兔子终究还是被烈焰所熔化。与之一同消失的,更是他那虚无缥缈的家!   “轰——”   宫殿崩塌,四周一目了然。   “临!原来你在这里,真是让娘亲一阵好找!”   许久,那女子终于找到了他。   她飞快的擦干净了脸,又努力屏住了泪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还笑着道,“你的生辰宴就快开始了。快到娘亲这里来。”   呵呵……   江临渊都忍不住要笑起来了。   聪慧敏感如他,即使还是小小的年纪,但又何尝听不懂方才他们俩的争吵。如今,烈火漫天,风助火势,整个浴火宫都已经在一片火的海洋之中,哪里还会有什么生辰宴呢!?   “临,不要怕。”   女子见他不来,就急急的朝着她奔了过来。   可就在她就要将他搂进怀中之时,突然,“噗——”一口鲜血立时从她的口中喷射了出来。   临双眼圆瞪,那炙热滚烫的血液瞬间了喷了他满脸。   “滴答——滴答——”赤红的血珠从他的脸上滚落下来,滴在了那片小兔子熔化后沾湿的衣襟上。   小小的孩子垂下头去,看了一眼,又缓缓地抬起了头,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那个女子。又看着她诧异的回过头去。   在她的身后,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一拳洞穿了她的胸口。   怪物侧歪着头,眼神之中似乎有些茫然。   “你——江哥哥?……”   女子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情绪。   而在她的身后,那个小小的孩子也瞪着一双与她一模一样的、墨黑的眼睛,吃惊的望着面前那几乎是顶天立地的怪物。   “快走!临——”   那女子突然醒悟了过来!   此时,她的胸口被开了一个巨大的破洞,鲜血流了满身。她口中呜咽着,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他疯了!快跑!不要被他抓住!”   话音刚落,那半人半兽,身披一半雪白长毛的怪物,却突然裂开嘴,诡异的笑了起来,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第60章   小孩惊恐万分, 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可能就这一步, 瞬间便激怒了那怪物。   他身披白毛,形如鬼魅一般欺身而上, 尖锐锋利的十指如勾,朝着他凶猛的抓了过来。   “不要!江哥哥,不要!”   “临——快走!”   这时, 那女子甩过来一条白练, 一下子卷住了他小小的身体, 把他甩了出去。   “走!快走!离开这里!再不要……回头!”   女子嘶哑的声音在狂风烈火之中显得撕心裂肺。   小孩被抛到了半空之中,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度。那双含泪的、墨黑的漂亮眼睛居高临下, 紧紧的盯着在地上那全身浴血的女子,与那疯癫的半人半兽的怪物。   怪物见快要到手的猎物竟然骤然消失, 恼羞成怒之下, 张开了深渊巨口狂吼着。   震耳欲聋的声音, 把从前一切的美好都在这一瞬间全部震塌!   这都不是真的,这都是假的,这只是一场梦!   小小的孩子紧紧的咬住了嘴唇,阻止自己哭泣的声音。快醒!快醒过来!只要醒过来了, 他的娘亲还是那么温柔,他的父亲还是那么伟岸, 可以替他们将一切的灾难都阻挡在外。   “吼——”   “不要——江哥哥!”   可是,这一切都是事实。   噩梦,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真实的发生着。它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时时刻刻、日日夜夜都在提醒着他。   乃至于在往后的五百年里,都如一道永远无法痊愈的疤,将他拖进那暗无天日的深渊,让他被恐惧与愤怒所淹没!   “吼——”   怪物又是一声怒吼,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浴火宫中积雪扑梭梭砸落了下来,连带着整个凤凰城都地动山摇,几乎就要崩塌了。   宫人与城中百姓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惊恐的相互询问着。   “怎么了?怎么了?”   “是地龙翻身了吗?”   随即,他们就见到了那盘踞在浴火宫中的怪物。   “天哪!这是什么东西?!”   “快跑啊——”   百姓们四散奔逃,浴火宫的守卫——光明卫冲上前来抵抗。   “保护夫人!保护少主!”   “是!”   飞箭如蝗,铺天盖地般地朝着怪物致命之处射去。   “不要!”   女子妙目圆瞪,只草草的止住了流血的伤口,捂着胸口,飞身上前阻止。她快速调动起全身灵力,化成了一道透明的冰凌盾牌,挡在了怪物的身前。   “走!快走!江哥哥,快离开这里!”千圣雪虚弱的喊道。   “住手——那是城主夫人!”光明卫中有人认出了千圣雪,急急大声喊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千圣雪之前为了阻止江断流兽化早已耗费了大量灵力,后又被其一圈洞穿了胸口,此时早就是强撸之末。再加上此时她所化的那面巨大的冰凌盾牌。这已经是她最后的一点灵力。   下一刻,只听见极轻微的“咔嚓”一声,冰凌盾牌破裂。无数飞箭应声而入,直接穿透了千圣雪的身体。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女子的面色惨白如雪,已然摇摇欲坠!   “不——”半人半兽的怪物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吼。那赤红的眼眸也好似恢复了一点点的清明。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回来?!怪物无声地扬天长啸!   “江哥哥,快醒过来啊。我是圣雪啊……”   女子又呕出了一口血来,她伸出手来,竟然直接将自身的内丹逼了出来。   银白的灵力包裹着冰冷剔透的内丹,在她满是血污的手上缓缓的旋转。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咳咳……江哥哥,其实,我是爱你的……无论你相不相信……”   下一刻,晶莹剔透的内丹裂开成了两半,一半快速的打入到了怪物的体内。而另一半,则猛地送进了那被光明卫守护住的小孩的额头里。   “……照顾好我的孩子,临……”   “不——!”   怪物疯了一般的怒吼出声。   他漫无目的冲将了上来,巨爪扫过,无数的守卫直接被撕成了两半。烈火从他的口中喷出,所到之处,皆是漫天大火,熊熊不息。   千圣雪艰难的喘着气,她快不行了。她虽有元婴修为,但是,之前被重创,此时又内丹被挖,已近油尽灯枯。   天山云荒宫宫人天生圣洁清明,其内丹更是这世间最洁净之物。   “凤凰城江家一族,身具上古神兽血脉,但发疯者众多,只怕其血脉之中有先天缺陷。”   当年,师兄送她离开云荒宫时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江断流其人目前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年过百岁还未觉醒血脉,只怕此生觉醒无望。倒也绝了他发疯先兆,这倒是好事。只希望他今生都莫要觉醒才好……”   “师兄休要胡说。”那时,她还嗔怪师兄多思多想,却没想到被其一语成谶。   她的内丹之中藏有天衍冰心诀,其可让万物保持清明,乃是云荒宫的秘术,是师兄担心之余,给她最后的保障。   今日,她只希望这颗内丹能保住这世上她最爱的两个男人。   “滴答——滴答——”千圣雪身上的鲜血不断的滴落,浸染了整个大地。   “轰隆隆——”   就在这时,有一条粗壮如蟒蛇般的血色藤蔓从浴火宫的地底下瞬间破土而出。如同守卫一般盘踞在了女子的身前。   与此同时,更有无数同样的血藤,从地底下翻涌而来,在半空中肆无忌惮的挥舞着,破坏着世间的一切。   “这、这是什么东西?!”   即使忠诚如凤凰城光明卫,见到如此骇人的景象也是惊恐万分,纷纷举着弓箭败走。   “原来,原来……你竟然把雪吟萝的种子藏在了我的身上……”千圣雪眼见着景象,口中又溢出了一口鲜血,“江哥哥,对不起。我再不能陪着你了……”   言毕,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一点晶莹的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吼——”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在偌大的凤凰城中响起,带来的也是无尽的恐惧。   “快!快抱着少主走!”   光明卫终于回过了神来,抱着小孩,仓皇的从浴火宫跑了出来。   往年热闹无比的凤凰城中,此时到处都是熊熊烈火。连带着厚厚的积雪都被烈火所熔化了,到处滴滴答答,仿佛下起了淋漓不尽的雨。   所有的城民都在四散奔逃,无数的哭泣声、绝望的求助声充斥着整个耳膜。   粗大的血色藤蔓在城中不停的翻滚吞噬,并且,越来越粗壮,根本无法控制。整个凤凰城已经成为了人间地狱。   小孩被守卫长抱在了怀中。他的脸上还挂着干涸的血渍。   即使聪明在如他,他也不过是五岁的年纪。他想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少主——”   远处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奶娘急急的朝着他奔了过来。可是,还未近前,她便一个踉跄,趴倒在了地上。   小孩忍不住想向前跑一步,迎接上去。   而后,他就见到了那让他永生难忘的恐怖景象。   “咻——”一条血色的藤蔓缠住了奶娘的脖子。   奶娘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而后,她身上的皮便如蛇蜕一般,整个儿被剥离了下来。   下一刻,她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就被完全吸干了,原本还是丰满白皙的女人一下子在他的眼前变成了一具干枯的焦尸!   “啊——”小孩终于忍不住了,惊声尖叫了起来。   没有人可以救他!   没有人!   他的父亲—— 曾经,在他的心目中顶天立地,伟岸魁梧,可以替他与那个女子阻挡一切狂风暴雨的男子。可是,今日,却像个疯子一样。赤红着一双眼睛,骂他是杂种!   她的母亲——早已死去,甚至从她的身上长出了那些血色的藤蔓来。   原本一切的美好,在这一瞬间天塌地陷,崩塌成了他看不懂的样子。   小孩眼前一黑,气血翻滚,终于昏了过去。   可就在他昏倒的瞬间,似乎有一个馨香清冷的怀抱,将他紧紧的保护了起来……   ***   这五百年后的小孩,终于在漫长的岁月里长成了阴鸷疯狂的男子,与当年发疯的凤凰城城主江断流相比也不遑多让。   江临渊用手揉了揉眉心,自嘲地笑了笑。即使五百多年过去了,但每次回忆起这些记忆,也总是会让他气血翻涌,忍不住就想破坏一切。大抵,他的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身具破坏力,暴虐无度的性子。   黑暗之中,江临渊紧抿了唇,全身灵力暴涨,冰寒的气息肆虐,整个密室瞬间变成了寒冷刺骨的冰窖。   公山刻跪倒在地,雪白的头发与眉毛上都挂上了冰霜。他的牙齿甚至开始上下打颤。   “咔咔咔”的声音,在黑暗的密室中显得分外响亮。   “太吵!”   江临渊一挥爪子,公山刻绝望的灰眸圆瞪,那声音也是戛然而止。   五百年前,他实在太小了,有些记忆几乎是混乱的。他只记得他的父亲、母亲原本恩爱异常,却突然反目成仇。而起因却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生辰。   他生在冬至,便是那一年之中,白昼时间最短,而黑夜时间最长的日子。   就是在那个雪夜,他之后的人生便陷入了永恒的黑夜之中,再也不见一点光明。而他的心,也早已在那个冬至日死去!   呵!江临渊轻嗤了一声,全然不顾公山刻快要窒息的表情,直接用搜魂术搜查其十年前的记忆——既然他在十年前到过凤凰宫,肯定知晓许多隐情。   公山刻早已没有了还手之力,只能像个猪猡,任人宰割。   当年,凤凰城与中原地带离得并不远,凤凰城作为中原仙都最大的竞争对手,本就在城中安插了眼线,时时刻刻关注着凤凰城中的动向。   冬至日,中原仙都,公山信用收到凤凰城烈火焚城的消息,沉吟之下,立时向若叶大陆几大宗门以凤凰城的名义发去了求救函。同时,他自己也带着嫡子公山刻与公山世家的一众子弟赶往了凤凰城。   凤凰城有至宝——雪吟萝,据说乃是当年佛陀莲子补天之际留下的圣物。   此物能自发吸收天下灵力,兼容并蓄,坚不可摧。当年,佛陀莲子抽自身神骨补天,但尚有缝隙无法填满,导致若叶大陆生机外溢,一旦破裂天下百姓将无人生还。   佛陀莲子见此惨状,生生割裂皮肤,化血脉为藤蔓,吸收天地间游动的灵力,才填满了最后的缝隙。留得了人世间最后的一线生机!   之后,佛陀莲子陨落,那血藤也消散于人间。   百年后,凤凰城江氏一族崛起,据说其老祖乃是佛陀莲子坐骑。当年也随佛陀莲子补天而亡,但其血脉还是流传了下来。   佛陀莲子感念其忠诚与泽被苍生的恩德,在陨落之际,用仅剩的一丝力量便将那血藤藏于江氏一族的血脉之中,并授以凤凰涅槃——重生之力,最终保着江氏一族存活了下来。   而此血藤便被取名为雪吟萝。   ——可重生!   ——可自发吸收天地间的灵力,而不是灵气!   这对若叶大陆的每一个修士来说,都有着无穷的诱惑!即使自诩为公正公平的中原仙都公山信用,也不能幸免。   他早已觊觎雪吟萝已久,此时,总算是事出有因,名正言顺了。   江临渊看着公山刻的这段记忆,微微眯起了眼睛——当年江断流会突然发疯,真的是因为血脉觉醒的缘故吗?   公山世家这一路去的极快。   其一是仙都与凤凰城距离不远;其二则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自然是要赶在所有人的前头。于是,缩地成寸,他们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凤凰城中。   此时的凤凰城早已被烈火包围,炙热的火焰让人犹如身在阿鼻地狱。   公山刻奉命在城外巡查了一番,却苦于无法进入城中一步——公山世家子弟,十有八九乃是冰灵根。家族中修炼的也都是已冰灵根为主的功法。   冰火从来不相融。那烈火炙烤,让他们很快就受不了了。   无极尊主公山信用眼见着族中子弟受伤,却并不在意。   他身材魁梧修长,白发灰眸,嘴角更是有两条深深的法令纹向下,无一不显示其坚韧不拔的品性。   口中念动心诀,公山信用直接召唤出了法兽獬豸,用其制造出的强大的防御结界,硬生生破开炙热烈火,冲入了凤凰城中。   黑烟滚滚,遮天蔽日,脚下一层厚厚的焦土,整个凤凰城简直可以说是生灵涂炭。第一次见到了凤凰城中的惨状,公山刻也是心有余悸。   很快,公山世家的人在公山刻的示意之下,迅速散开,寻找活口。   但此时那全城的人显然都已经死亡,无数的焦尸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城内万籁俱寂,只有烈火焚烧,发出的“辟破”之声。   再往前行,便见到了那顶天立地、缠绕盘踞着整个浴火宫的血色藤蔓,漫天遍野,如此巨大,只看一眼便让人心生恐怖。   为首的公山信用紧紧地盯着那血藤,却发出几近克制的低喃:“雪吟萝……原来,这就是凤凰城中的至宝——雪吟萝。太美了,实在太美了……”   他说着,朝着那血色藤蔓往前走了一步。   “吼——”   可就在这时,一个火球打来,直接砸在了公山信用的脚下,几乎就要将他身上的白衫焚烧殆尽。   公山信用广袖一挥,直接将那火团熄灭,再定睛看去,就见到一只半人半兽的怪物踽踽独行。   那双赤红如血的眼眸只是漠然的盯着他们,便让人再不敢前进一步。   公山刻捏紧了手中的剑,悄然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他惊讶的发现那怪物的怀里似乎还藏着一个人……   “你是……江断流江城主?!”   原本见多识广如公山信用也没有想到,往日能与其仙都媲美的凤凰城,会在一日之间灭城。如今见到了这只怪物,他终于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觉醒上古神兽血脉,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凤凰城江氏一族,虽身具血脉,但觉醒之时,发疯者、发狂者不在少数。吾本以为这不过是前人道听途说,以讹传讹。没想到,今日江兄以身犯险,倒是让我等见识了此等景象……”   公山信用话音未落,那铺天盖地的血色藤蔓就翻涌而来,直接将所有公山世家的人都吞没了。   “噗噗噗!”当即便有数名公山世家的子弟躲闪不及,被那血藤穿透了身体,瞬间吸干了血肉与灵力。   见此惨状,众人早已噤若寒蝉。可公山信用的眼中却冒出了诡异的光。   “原来这就是雪吟萝的实力!”   “莫要慌!”   他大喊一声,并且迅速凝结灵力,结成了一道巨大的屏障,挡住了血色藤蔓的攻击:   “江氏觉醒血脉不成,以一人之力屠城,只怕如今也是强撸之末。吾等只要再支撑片刻,等到援兵一来,便可脱困而出。”   “是!”   公山世家向来纪律严明,令行禁止。听到公山信用的喊话,即使心中恐惧,但众人还是立时屏气凝神,分工明确。   有人散出灵力接替公山信用作结界守护,有人则打坐养神准备随时接替。   “父亲,无论是修心宗还是上华神山,此两派都与凤凰城远隔千里之遥,恐怕一时三刻无法赶到。族中精英俱都在此,只怕也难支撑到援兵……”   公山刻压低声音所说的话,却被公山信用一摆手制止了。   “吾儿莫要多思多虑,尽管去做便是。”   “……是。”   公山刻退了下去,但心中还是顾虑重重,忍不住便看向他的父亲——公山尊主。   随即,他便见到公山信用盘腿坐在地上,指尖一划,却是在手臂上割开了一道口子。   “父亲!”   “嗯?”公山信用鼻端微哼,专注地盯着渗透出来的血液,眼中带着无法抑制的狂热。   公山刻心头一凛,快速的别开了脸去。   下一刻,他的余光就见到公山信用直接用指尖沾取了血液,在地上作起了画来。   “这是……?”   公山刻立时瞪大了眼眸,抑制不住的扭头看去。   这一副用鲜血画就的血阵!   “……父亲?”   公山刻可能看不懂这个血阵的来历与作用,而搜索其记忆的江临渊却在这时危险的眯起了双眼。   “化魔尸血阵?!”   此阵法乃是魔修禁术!   江临渊当年化去全身佛修修为,转投魔修,几经生死,几乎就要丧失神志。而当时,他所用的就是这化魔尸血阵。   此阵施展之时,便是割开自己的七经八脉,将鲜血浸染其中。而后,身堕九幽深渊,承受烈焰灼身之苦,再强行的将全身修为进行置换。   若是成功,原本的修为便可改变,修为境界可谓一日千里。若是失败,则永堕九幽深渊,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此乃魔功,连当年的老魔尊施展起来也是心有余悸,更是先前做了无数的准备。而公山信用就在此地随随便便就画了出来。   江临渊透过公山刻的记忆,一瞬不瞬的盯着坐在地上的严肃男子。   他如此的胸有成竹、有条不紊,他到底想做什么?!   “砰砰砰——”   结界外,血藤不停的拍打着屏障,疯狂想要把里面的人都吸食干净。公山世家之人不停的散出灵力修补结界。   “咔咔——”轻微的爆裂之声不绝于耳,公山刻抬起头来,四周早已不见天日,只有一片猩红。   血藤甚至已经挤破了结界,朝着他们滚滚而来。   “父亲!支撑不住了!”   公山刻大喊,他心中也十分疑惑,他的父亲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化作这看起来十分邪恶的血阵!   “好!”公山信用怒喝了一声,嘴角向下紧抿,手掌更是狠狠的朝着血阵中央拍下。   “砰——”   惊天动地,惊天动地。   干涸大地骤然裂开,炙热岩浆迅速迸发了出来。   “啊!”公山世家之人毫无准备纷纷掉落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血藤也如惊涛骇浪翻涌而至,却在触及血阵的瞬间也不受控制的掉落了下去。   “九幽深渊如血,唯吾以吾辈之血祭奠。”   公山信用慢慢升至半空,满头白发疯狂飘动,他举起双手狂热的喊道:   “先天圣物,尽、归、吾——”   ※※※※※※※※※※※※※※※※※※※※   感谢大佬的地雷:   小扔了1个地雷 第61章   疯子!   这公山信用是准备用公山家的血为祭, 将雪吟萝收归己用!   也怪不得他兴师动众,几乎将公山家族所有子弟都带了过来。   江临渊冷笑出声, 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他更疯狂之人!   他用着化魔尸血阵, 化的是自己。而公山信用用这血阵,化的竟然是同族之人!这也难怪公山世家会人丁凋零至此!   就如江临渊先前所言, 无论是血菟子还是雪吟萝,事物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使用之人。   公山信用自诩公正公平,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父亲, 你?!”   原本公山刻就因为公山信用的古怪举动, 而一直关注着他。此时, 他眼见情况不对,堪堪避过了地面上的裂缝,逃过了一劫。又飞快御剑站立在了半空之中。   地面之下, 九幽深渊, 血浪翻天。   无数恶鬼仰头惨厉尖叫, 在血海之中翻腾。他们闻到了鲜血鲜美的味道,接受着后人祭奠的血食, 止不住就要从这阿鼻地狱中爬将出来了。   而与公山子弟一同掉落下去的雪吟萝,就如一条赤红的巨蟒,在血浪之间翻腾挣扎,却因为被那无数的恶鬼紧紧缠住身躯, 而始终无法从中挣脱。   “还不够, 还不够。祭奠的血食还不够……”   公山信用口中喃喃, 疯狂的眼眸滑过公山刻的身上,立时便让其战栗了起来。   “……父、父亲。不要……”公山刻的脸,都白的与他的头发快没有分别了。   所幸,公山信用很快又将视线凝聚到了那片废墟之中的怪物身上。   “雪吟萝认主还缺一味介质……”   公山信用舔了舔自己干涸龟裂的嘴唇,白袍翻飞之下,脏污的手指举起,指向了那怪物,“缺的便是雪吟萝先前主人的精/血!”   怪物不言不语,抱着怀中早已没有了气息的人儿,赤红眼眸淡漠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獬豸——出!”只听得公山信用一声怒吼,“杀了他!”   一头黑毛、四足、头生独角的瑞兽便凭空出现,恶狠狠地朝着怪物所在的方向奔了过去!   “吼——”   很快,两者便撕咬在了一起。   怪物怀中抱着一人,施展不开,又加上他早已心生死意,单纯只是应付而已;而獬豸却是养精蓄锐、处尊养优多时,又加上四周的血气刺激,更是凶猛无比。   怪物很快便落入了下风,甚至还被那獬豸逼到了九幽深渊的边缘。   公山信用鼻翼微张,眼眸之中的贪婪根本没有半点掩饰!   “雪吟萝、雪吟萝,就快是我的了……”   可就在这时,怪物怀中突然红光一闪。   那还在九幽深渊里的血藤却瞬间便有了回应,猛地从地底下窜了上来。   能够重重血海之中挣脱的血藤是何其厉害,几乎就在顷刻之间,就把那头獬豸打翻在地。   赤红粗壮的血藤在怪物的身后漫天飞舞,气势如虹。   獬豸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估计也是被打懵了,抖了抖身体,愣是公山信用如何催促,它都不敢在上前一步。   而公山信用见状,对收服雪吟萝的欲望更是贪婪。   “吼——”怪物怒气冲冲,狂吼出声。   又是一道红光闪过,血藤便铺天盖地一般地朝着公山父子冲了过来!   “不!”公山刻眼眸紧缩,他根本来不及挣扎,就被恐怖的血藤缠了个正着。   而公山信用也只比他好了一点点,稍一反抗就被铺天盖地的血藤拎到了半空之中。   血藤炙热如火,如蟒蛇一般的缠绕住了他们俩的四肢,只待主人一声令下,要会把他们生生撕碎!   “喀拉——喀拉——”   骨骼在不断的被拉伸撕扯,公山刻痛得满头大汗,忍无可忍之际,他绝望地大喊:“我不想死!父亲、父亲救我!”   可是,当公山刻艰难地转过头去时,却见到他的父亲——无极尊主公山信用,神色怪异无比,他眼眸低垂,口中念念有词。   他身上的血藤也在不停的缠紧,原本洁净的白衫如今早已满身血痕,更有皮肉在不断的破裂挤压。可是,公山信用对此毫无所查,甚至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狂热的红晕。   “父亲……?”   公山刻呆住了。   公山世家家规极严,尊主就犹如神一般,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公山刻作为嫡子,人生的第一堂课便是服从。   ——父亲的所言所行皆为正确,不可辩驳。   可是,今时今日,与他一同长大的公山子弟皆都被祭献,而他的父亲更是如此诡异的面貌。这一切都让公山刻心生动摇与怀疑——他还要继续听从指令吗?   而随着公山信用嘴唇越来越快的开合,那九幽深渊血海里的无数的恶鬼,他们早已被岩浆灼烧的体无完肤,却像发了疯似的攀爬上了缠绕这公山刻的血藤。并且,怒张着大嘴,露出残缺不齐的牙齿,朝着他四肢并用的爬了上来。   “这、这?!”   灰色眼眸猛然一缩,公山刻立时明白过来了他的父亲的意图。   ——以血祭奠!他的父亲要用他的血祭奠那些亡魂,以收服那个雪吟萝!   虎毒尚且不食子!   而他自诩公正公平的无极尊主,却可以忍心为了自己的雄图霸业,而杀死自己亲生的儿子!   公山刻只觉得自己好似瞬间堕入了冰窖之中,连被血藤缠绕而产生窒息的痛苦都忘记了。   就在公山刻陷入绝望之时,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佛号。   “阿弥陀佛——”   那声音巨大洪亮,甚至直接盖过了四周呼啸的风声、嘈杂的火烧之声、还有那恶鬼的惨叫之声。   原来,是上华神山的昊空大师到了!   江临渊眉心微微一动,循着公山刻记忆中的视线朝着地上看去。   只见在那片残垣断壁之中,一名身披青色袈裟的男子,头戴斗笠、汲着草鞋,穿过熊熊烈火,逆光而来。   “阿弥陀佛,是贫僧来迟了……”   男子口中念佛,双手合掌于胸前,缓缓的抬起了眼眸。   干净澄澈的眼眸之中,无悲无喜。那颗赤红如血的朱砂痣,在眉心之中被烈火照亮,竟如红宝石一般耀眼夺目!   “快救我!快救我!明昊空,快救我!我不想死——”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公山刻。他回过神来,立时放声大喊。   “公山兄,稍安勿躁。”   昊空大师面目俊秀,沉稳如海的眼眸缓缓的扫过四周。   公山信用此时也是低垂着头,抿着唇,默不作声地看着明昊空的动作。而当他看到明昊空的视线扫过地上那片模糊的血阵时,心头也是一凛。   明昊空——上华神山尘苍峰峰主,主刑罚、戒律,生性古板、端方严肃。于阵法一术,极为精通,乃是当今若叶大陆的阵法大师!   他所画的化魔尸血阵,此时鲜血淋漓,还在不停的运转……   “昊空师侄!江断流早已失去了心智,他丧心病狂以一城之人的鲜血祭奠,召唤出了这九幽深渊。我族人为阻止他的恶行,伤亡惨重。如今就只剩下了我父子二人!”   公山信用高声喊道,“那江断流丧心病狂,几乎要将我们也吞噬殆尽。幸亏你来了!你快快将这法阵破了,不要让其再为祸人间啊!”   听到他父亲的喊话,公山刻诧异至极,飞快的扭头看去,却见公山信用还是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他甚至没有让明昊空先救他们,而是让其先破掉法阵。   这从表面看起来,是何等的舍生忘死、大义凛然啊!   “父亲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公山刻颓然地垂下了头去,他的世界也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公山尊主所言极是。”   明昊空话音刚落,却是不急不缓的脱下了身上的青色袈裟,直接朝着那尚在运转的化魔尸血阵丢了过去。   “啊——”   漫天暴雪扬起,伴随着恶鬼惨烈的叫声,一时之间,振聋发聩,整个凤凰城更是如同陷入了末世之中。   青色袈裟看起来轻飘飘,可就在覆盖上那血阵之时,却好似有着雷霆万钧之力。   “吼——”怪物神志已失,见到昊空大师,只当是他们来了帮手,怒吼之下,无数血藤便朝着明昊空冲了过来。   “雪吟萝……?!”   昊空大师见多识广,微一愣怔之下,也认出了这血藤竟然就是当年的先天圣物。他面沉如水,全然不顾自身安危,还是坚定的指挥着青色袈裟,破除那惊世骇俗的血阵。   血阵之上似有屏障,袈裟在风雪之中猎猎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要破裂。整个法阵也是忽明忽灭,几近破碎!   而不远处,雪吟萝席卷着风雪而来,九幽深渊之下的无数恶鬼也即将要爬将了上来。   吞噬!他们即将不顾一切的将这一切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咻——”突然一道剑光破空而来,直接劈开了捆绑住公山刻与公山希望的血藤。   无数的恶鬼从血藤上张开了大口,无声地再次掉落进了九幽深渊之中。   “砰——”公山刻狠狠的被摔在了地上。他狼狈的抬头,随即,便见到十多名修士从半空之中降落了下来。   “孟兄!”其耳边更是传来了公山信用喜出望外的声音。   原来是修心宗执事长老孟星海来了!   修心宗乃是玄修,以修心为上为立派宗旨。执事长老孟星海元婴修为,支持修心宗大小事务,乃是现今若叶大陆数一数二的人物。   “布阵!”孟星海目光如炬,扬声喝道。   “是!”   “哗啦啦——”与孟星海一同前来的修士俱都抽出了手中的佩剑,齐齐的站立方位,片刻之间,便在明昊空之前布下了剑阵。   这剑阵何其厉害,剑光闪动,那血藤与恶鬼根本无法再进一步。   “孟兄,我来助你!”   此时,公山信用也是恢复了其之前正人君子、庄重严肃的模样。只见他广袖一挥,又将獬豸召唤了出来,加入了战局。   明昊空得此两大助力,压力瞬间一空,自是全力破解那化魔尸血阵。   怪物被獬豸、修心宗,以及公山信用三方一起打击,也早已是强弩之末。   “世道因果、因缘际会。佛祖慈悲,尔等都散去吧……”   “阿弥陀佛——”   佛号声声,昊空大师双掌合十,随着青色袈裟上柔和的光芒闪现,那被强硬撕开的九幽深渊的地面也开始逐渐的合拢了起来。   恶鬼嚎叫着、撕扯着,却没有一点办法。   而就在明昊空那青色袈裟完全覆盖血阵,将那血阵完全毁去的瞬间,自怪物的怀中突然划过了一道血色的光芒。   那道光芒稍纵即逝,四周火光冲天,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九幽深渊之中,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那异样。   除了正在破阵的明昊空与呆坐在一旁的公山刻。   公山刻下意识扭过脸去一看,便见到那道光芒砸落进了凤凰城的一片废墟之中。随即,便消散不见了。   这是……?江临渊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阿弥陀佛。”明昊空也缓缓的收回了视线。白玉般的双掌一合,那九幽深渊的裂缝也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小、越来越窄。   冬至的夜渐渐降临,下雪了,洁白的雪自半空中落下,缓缓的将一切脏污都掩埋了起来。   “变阵——”孟星海再次喝道。   剑阵倏然变化,明晃晃的剑毫不留情的指向处于九幽深渊裂缝边缘,那半人半兽的怪物。   白雪轻飘飘的落在了怪物的发间,他扬起头来,望着即将便黑的天空,那怒吼之声也越来越轻。旋即,他又低下了头去,深情地望着藏在怀里的人,那血色的眼眸中似乎还滑过了一片清明。   “临……”几不可见叹息声。   突然,那怪物便抱着怀中的人,闭上了眼睛,慢慢地向后倒去。   “不——”公山信用下意识喊了一声。   下一刻,那怪物就掉入了九幽深渊之中。   而与此同时,明昊空双掌用力一合,只听见“砰——”一声,地动山摇之后,怪物、恶鬼、血藤、乃至于滔天血海,都瞬间消失不见了。   尘埃落地,万籁俱寂!   “呼……”以孟星海为首的修心宗修士俱都还剑入鞘,聚拢了过来。   “昊空师侄,阵法之术又有精进啊。”公山信用也走了过来,对着低声念佛的明昊空说道。   “公山尊主过奖了。”明昊空眼眸低垂,依然是万事不盈于心的模样。   “师侄青年才俊,真正是这世间难得的人才。”公山信用说着,长叹了一声,显然伤感至极,“哎……没想到这凤凰城竟然会毁于一旦!”   孟星海与明昊空其后才来,自然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事情。公山信用便讲了一遍,公山世家此次伤亡惨重,一同出来的几十口人,就只剩下了公山信用以及公山刻。   “除魔卫道乃是吾等之责任,虽死犹荣。至于死去的那些子弟,吾会命人将其铭牌送入英烈堂,以享香火。至于江城主之事……”   公山信用顿了顿,道:   “此事还是太过怪异,若是让天下知晓九幽深渊已然打开过一次,只怕人心惶惶,让整个修真界为之振动。依吾之所见,不若就对外宣称待吾等到时,此处便已是如此。将那九幽深渊之事就此抹去。而且,还请孟兄用九味真火,再次焚城,也可防止那血藤春风吹又生啊!”   公山信用说得还是一向的大义凛然,以天下为已任。孟星海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便安排弟子搜查整个凤凰城看看还有没有活口。若有活口,便先行救下再说。   “是!”修心宗众修士领命而去。   而此时,明昊空却是默不作声,汲着草鞋,朝着一片废墟走了过去。   “师侄……”   公山信用其实受伤颇重,而且,还偷鸡不成蚀把米——雪吟萝没有被收服,反而死了大批的公山子弟,其面上看起来是波澜不惊,内心里也是郁闷不堪。   “噗——”他终于还是忍受不住,生生的呕出了一口鲜血来。   孟星海见状,忙让随行的医仙对其进行救治。而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他再去看明昊空以,及公山信用的儿子——公山刻都失去了踪迹。   此时,公山刻低着头,在一片废墟中前行,四周都是残垣断壁、焦尸遍野。他还记得那道光芒的踪迹,下意识地便要找到他。   而后,他就在一片尸堆之中,见到了一个极小的孩子。   那孩子满脸灰尘,被几名女尸压在身下才逃过了一劫。而明昊空单膝蹲在那孩子的前方,显然在跟那孩子说着什么。甚至还拿出了那把当年威震整个若叶大陆的修罗尺。   修罗尺乃是炼器大宗师骆云宝所制的灵宝,杀伤性极为强大,公山刻也想不明白,明昊空为何要把如此厉害的灵宝,送给这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他尚在踟蹰,却见到明昊空捏着小孩的肩膀,朝着他微微的转过了头来。   那淡漠的黑色眼眸中飞快的闪过一道赤色,却是让公山刻心头警铃大震,立时便转过身去,仓皇离去,再不敢有片刻的停留。   公山刻关于凤凰城的记忆戛然而止……   江临渊湛蓝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原来,当年明昊空发现他,是因为那道红色的光芒。   雪白的猫爪子的微微一动,在他的储物袋中躺着一块血红的石头。   那块石头是在凤凰城之事发生之后,突然出现在他的身上的。他还清楚的记得,在他母亲房内的妆匣里,也有一块类似的石头——钟情。   此“钟情”也是凤凰城中传承千年的宝贝,是男女之间相爱的证据。   在江氏一族,每个孩子一出生便会得到属于自己的“钟情”。   待孩子长大成人之后,有了心爱之人,便将其赠送给对方。其后,便滴对方与自身的鲜血于钟情之中,若是颜色艳丽,永恒不歇,那边代表这段婚姻得到了江氏祖先的祝福。   江临渊挑起了眉头,倏然想起他的“钟情”原本是由母亲代为收藏,后来却离奇的出现在了他的身上。原来,是他们在跌落九幽深渊前,留给他的。   自那日起他的“钟情”就一直躺在储物袋之中,连江临渊自己几乎都要忘记了他还有这么一块红色的石头。直到他那日见到楚临拿出了“钟情”要送给林若渔……   即使多活了这五百多年,江临渊也万万没想到,十五岁的楚临竟然会把此物送给他家小鱼,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他可不觉得,十五岁时的他会如此纯真与纯情……   思及此处,江临渊不由的烦躁了起来,他离开他家小鱼已有段时间了。那小鱼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总是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江临渊看完了公山刻关于凤凰城的记忆之后,自然不会轻易就此饶过他,更是准备翻看起其在近日里的记忆——落日城之事也是诡异无比,城主公山断之死、余晖城内楼古怪的法阵、还有跟着一同死去的几人。事情绝对不简单,公山刻作为公山世家少尊主,难保知道其中端倪。   如此一想,冰寒灵力更是蓬勃,几乎就要冻结公山刻的血脉……   可就在这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公山世家,存放子弟铭牌的郎台之上,那属于公山刻的铭牌却是猛然亮了一下。   “尊主,不好!”   听到门人的惊呼声,那白发灰眸、唇角向下显得无比威严的公山信用转过了身来。   “看到刻儿是遇到麻烦了。”   公山信用说着,双手用力的朝着公山刻的铭牌拍打了一道灵力上去!   与此同时,江临渊的神识也在公山刻的记忆中猛然震动了一下,好似撞到了一道坚硬无比的墙壁,让其神识又反弹了回来。   江临渊见状飞快的收回神识。只指尖一弹,一道黑气却留在公山刻的身体内。   公山刻作为公山世界的少尊主,身上本就带着相应的灵宝法器,以防止这般的搜魂术。看起来,这时,其灵宝开始启动了,若是强硬读取,难保打草惊蛇。   “罢了,便先饶了你这条狗命。”   江临渊既然已经得知了五百年之事,心中也是担心他家小鱼,转头便离开了密室,回到了清雅苑中。   清雅苑中清净如昔,江临渊快步上前,便要推开那房门,却见到窗户上骤然出现了两道影子。   一道影子纤细娇小,看起来便是他家小鱼的模样;而另一道却是高大修长了许多,而且,那道影子似乎朝着他家小鱼拥了过去。 第62章   谁?!   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去抱他家小鱼?!   即使清冷禁欲、万事不盈于心的魔尊江临渊见此景象也瞬间炸了毛!   蓬勃如海的灵力迅速散了出去, 如一片潮汐悄无声息的钻进了房中。   此时, 房间昏暗,只有一盏极小的、由夜明珠制成的灯点在床边的小几上。   柔和的光芒洒满了床榻, 小小的姑娘闭着眼,侧卧在床上, 漆黑如瀑的头发扑撒在四周,更是把她的皮肤映衬的白皙透亮。   而在她的身旁, 安静地坐着一名黑衣少年。   那少年人此时低垂着眼眸,专注的看着她。那纤长浓密的羽睫, 在线条分明的脸颊上留下了淡淡的一片阴影。   ——是他?!竟然是他?!   楚临。   五百年前的他!   毛茸茸的雪白胸膛开始忍不住的上下起伏,江临渊忍不住就要嗤笑出声。   他怎么忘记了,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只要看中的东西,即使不择手段也会千方百计地将其收入囊中。   更何况,他看上的可是这天底下难得的至宝啊!   江临渊抬脚便要跨进房内,这时, 却突然听见他家小鱼蹙紧了眉头,发出极为隐忍的一声呻/吟。   “小鱼,醒醒……”楚临伸出手,轻轻摇了摇林若渔的肩膀。   小姑娘身材纤弱,躺在大大的红木拔步床上, 那么小的一只, 让人忍不住就想将她打包起来, 揣在衣兜里带走。   今日, 楚临、楚英韶和林若渔他们兵分两路,说是回清雅苑中休息,实际是去探查了余晖楼内楼的情况。不过,还如之前预计的一般,余晖楼中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戒备更是森严。他们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就在他们准备放弃探查,准备回清雅苑的瞬间,楚临突然想起了那日他们刚进余晖楼时,看到的从内楼中抬出来的那口薄皮棺材。   那口棺材滴滴答答,血还在不停的往下滴落,将道路都染成一片血红。如此看来,这棺材里的尸体肯定是怪异非常。只是不知道这尸体将会如何处置,是尽数焚烧火化,还是就地掩埋呢?   楚临带着这个疑惑,与楚英韶一同从余晖楼抬那棺材的小厮口中打探出了消息。   原来,那些尸体都是暂时被寄存到了一处废弃的义庄之中。至于后续如何处置,小厮也是不知道,只是惶恐的冷汗淋漓,两股战战,几欲退走。   楚临与楚英韶见也打探不出其他的消息,便给了那名小厮一袋银子作为封口费。   而在那小厮将银子放进了随身的钱袋子时,楚临也是意外的发现,那小厮身上所带的钱袋子上的花纹,竟然与方才他在孙老三身上看到的那个钱袋有几分相似。   只是那钱袋子已经被孙老三丢弃在了包子铺的老板娘的炉火之中,究竟是与不是,却是无从追查了。   小厮拿了一大包银子也总算是回过了神来,他原本就打算替自己赎身,赶紧离开这吃人的余晖楼,这一大包银子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见楚临盯着他的钱袋子瞧,便本着做事做到底、帮人帮到西的原则,告知了楚临那钱袋子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只不过上面的图案是余晖楼特有的花纹。一般在余晖楼中的仆从,都会有这样子的钱袋子,并不稀奇。   楚临闻言点头,便带着楚英韶去了小厮口中的义庄。   那义庄远离落日城,位置几乎就要出城去了,也是荒草横生,人迹罕至。   楚临与楚英韶进了义庄一瞧,心中更是感到怪异异常——那义庄之中,密密麻麻的放置了数十口薄皮棺材,而并不是如他们先前得到的消息,加上城主大人,一共死去了三个人。   难道……这余晖楼之事,比表面上呈现出来的还要恐怖?这内里的水,比想象中的还要深?   也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即,他们便想掀开棺材一看究竟,结果却发现那义庄之中也是被布下了恐怖的法阵。   他们只要一靠近那些棺材,便有嚎叫之声响起,那声音恐怖惊悚,简直可以说是震耳欲聋。   楚临尝试了几次都无法破解法阵,为了怕打草惊蛇,只得与楚英韶暂时回到了余晖楼中,准备与林若渔和那猫前辈商量之后,再做打算。   而等他们回到了这余晖楼,楚临听说楼内又死了两个人——从晴瑶宫远道而来,作为乐师进入楼中的邢幼蓉与郁幻真都死了。   而且,据说死状非常恐怖。其中一具尸体已毁,而另一具却是被少尊主公山刻用冰封之术封了起来。   至于害人者,似乎是一条红色的血藤。   小道消息在私底下悄悄的传播,传的也是越来越玄乎、越来越惊悚。   甚至还有人说起,那血藤是城主夫人华丹云之物,华丹云就是那吸血的魔头。   这消息不知从何而起,等到楚临与楚英韶听说之时,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余晖楼中,人心惶惶,军心涣散。   楚英韶气不过,想要人理论,却也不知该找谁。那消息的源头被藏在了深处,目的却不得而知。   眼见着事情看起来越来越怪异,楚临与楚英韶等不及夜深,便要与林若渔他们商量。可是谁知,他们来到了清雅苑,却又被那两只傀儡小木人阻止了。   那两只傀儡小木人做工精巧无比,可谓是惟妙惟肖,他们木着一张脸说,小主人睡了,主人出去了,让楚临与楚英韶不要去打扰小主人歇息。   如此也是无法,楚临与楚英韶闻言便要离开。   这时,楚临却是耳尖微微一动,听到了房间内传来极为轻微的痛苦呻/吟之声。   虽是那一声低吟,却立时让楚临心绪波动。他看到那两只小木人也是脸色微变,显然也是心中焦急。他默不作声的与楚英韶对视了一眼。   楚英韶与其在华海楚家生活多年,几乎可以说是心意相通,只这一眼便明白了楚临心中所想。   他伸手一招,一张薄薄的网就兜头兜脸的罩到了那两只傀儡小木人的身上,直接将他们制约了起来。   华海楚家与海外骆家乃是至交好友,海外骆家是这世上极为有名的器灵世家,若叶大陆之中的绝大部分的法宝、灵宝都是出自骆家之手。   当年昊空大师赠与楚临的修罗尺,便是海外骆家老祖骆云宝所制。   而楚英韶对于制作器灵之事上极有天分,且对此也十分有兴趣。若不是其是楚家的独子,海外骆家的家主几乎就要把他收做自己的徒弟,将自己的一身本事都传授给了楚英韶。   楚英韶与楚临一年之中,倒有小半年会去骆家的虚空岛上居住,也学了许多本事。这刚刚丢出去的银色大网——罗网,便是骆家家主今年才送给楚英韶的生辰礼。此乃是上等法宝,能捕获一切邪物,特别适用于傀儡之物。   那决明与辛夷虽有金丹修为,但全然没有想到这两个小小的少年会对他们突然发难。   再加上,小主人自主人离开之后,便一直在喊疼,他们也是忧心忡忡。已经喂过了朝花与晨露,还是不见好转。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决明与辛夷一时不查,直接中招,在罗网之中化成了木头人的原型。   楚英韶本就对这两个小傀儡深感兴趣,见网住了他们,又怕声响太大,便直接带着傀儡回房研究去了。   而楚临便独自一人进了林若渔的房间。   小姑娘的额头已经被冷汗打湿,妙目紧闭,眼珠在眼皮底下转动,却始终睁不开眼睛来。   床边的小几上还放着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玉碗,想必是她日常所用之物。   楚临轻声叫了她几声,始终没有把她叫醒,又怕她流汗过多而脱了水,便又半搂半抱的扶起了她,给她喂了几口晨露。   “小鱼……”   夜深人静,轻轻的低喃之声,似乎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缱绻之意。   小姑娘窝在他的怀中,除去那微蹙的眉头,显得又小又软又乖。   眼眸之中悄无声息的滑过了一道血色,修长的手指一扬,一块红色的石头悄然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光芒似血,石头中间似有流转的波光。将少年人的脸,映照的清晰可见。   他黑眸幽深,低垂的羽睫也掩饰不住内里澎湃的狂热。   “钟情”一物,之所以被称作为钟情,那是因为两情相悦,自然心意互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荒地老、生死不离。   其除了可以得到江家祖先的祝福与庇佑之外,更可以分享对方的喜悦、承担对方的痛苦。   楚临在他得救的第一眼,睁开眼睛时就见到了那个小姑娘。只那一眼,他便认定了她。这天上地下,只此一人!于是,他也顺从自己的内心要将他的“钟情”送给她。   小姑娘懵懵懂懂,自然不明白这是何物,也没有收。   她不收,他也没有勉强。但早在他的心中,他的“钟情”就只有林若渔一人可得。这来日方长、天罗地网,他想要的东西,便一定会是他的!   现在,楚临见到小姑娘蹙紧了眉头,还是十分难受的样子,自然也顾不得先前循序渐进的打算。准备直接咬破林若渔的手指,将她的血与自己的血同时滴落到这钟情之中。由他来替她承担痛苦。   纤细洁白的手指软柔,摸上去绵绵的好似团棉花。少年人呼吸略微急促,牵起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唇边……   “滚——”   就在这时,雄浑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一下子就让楚临心神激荡,“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下一刻,他只见眼前一花,怀中的小姑娘早就失了踪迹。站在他眼前的,看起来似乎只是一只不过巴掌大的小奶猫,实则却是修为高深莫测到可怕的魔尊。   在魔尊的身后,黑气如同旋涡一般旋转,房间内并没有风,但是,所有的事物都在疯狂的颤抖着、瑟缩着,似乎下一秒都要被威压碾压成齑粉。   “咳咳!”楚临捂着胸口站立了起来,墨黑的眼眸竟然没有露出一丝怯意。   他喘了口气,淡淡说道:“小鱼似乎有些不舒服,晚辈只不过是想让她好受一些。”   呵呵,江临渊闻言几乎都要冷笑起来,让她好受一些,便不顾她的意愿,要将她与他从此绑定在一起了?!   他何德何等可以得到这天下至宝?!   楚临见他不语,毫不在意的擦去了唇边的血渍,往日清朗的声音也变得低沉:   “晚辈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前辈无需担心。”   江临渊真的要被五百年前的自己气笑了。   他还如此年轻,自己的人生尚且无法负责,就妄想负责起别人的人生?!   “真是好大的口气!”   雪白爪子猛然一挥,楚临便觉得自己被一只坚硬如铁的手掐住了脖子。他的身体也缓缓的被提了起来,只有两只脚尖可以勉强碰到地面。   “前辈……”楚临却没有挣扎,也没有讨饶。他的双手抵住了那无形的手,喘了一口气,淡淡道,“小鱼看起来并不好。前辈不如就让晚辈试一下……”   江临渊没有回头,但他也早就察觉到了林若渔微微蜷缩起来的身体。   他家小鱼乃是天山锦鲤所化,普天之下,绝无仅有。而她又聪明果敢,资质惊人,唯一会让她难受的恐怕也就那两条堵塞的经脉了。   不过…… 试一下?试一下他家的小鱼,岂不就成了他楚临的了?!   凤凰城被毁,世人早就不知那“钟情”为何物。这楚临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的心思深沉,表面波澜不惊,就想妄图哄骗于他?!   江临渊用力的闭了闭眼睛,若是他现在杀了他,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无形的手一点一点的攥紧,楚临额间青筋爆绽,墨黑的眼眸中开始充血……   “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在房间内显得分外明显,“好疼……”   小姑娘更紧地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那原本带在头发上的银色蝴蝶结,也骤然化成了一片小小的蝴蝶,着急的绕着她打转,只恨不得钻到她怀里去,替她承担痛苦。   罢了!   江临渊眼眸一凛,雪白爪子一挥,直接将少年人丢出了门外。   “滚——”   楚临单膝跪倒在地,低着头用力的咳嗽了几声。   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面之上,就犹如突然绽开的花。   咬紧了牙关,墨黑的眼眸也跟着一点一点的眯了起来。   今日他技不如人,只能愿赌服输。但是,来日方长,只要他活着,定会有战胜的一刻。到时候……   这世上就没有他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砰——”房门就在楚临的眼面前,被狠狠摔上。   ***   房间内江临渊气得不轻,全身的猫毛都炸了起来。   好啊,好啊,睚眦夺命、肥遗阿蛇居然都没有阻止楚临的动作?!只有那灵蝶素素还知道守护主人,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江临渊也是怒急攻心,却没发现,其实对于夺命、阿蛇来说,江临渊与楚临便是同一人!   他们二者虽年岁相隔有五百年之多,但是,二人的魂魄皆是相同。江临渊即是楚临,楚临也便是江临渊。夺命与阿蛇是根本不可能阻住的。   江临渊揉了揉眉心,转身便将自己的灵力探进了林若渔的经脉之中。   果然不出他所料,小姑娘的经脉堵塞又发作了。   之前,他用冰灵根灵力封住了堵塞的杂质,却不想这没几日,杂质又多了起来。小孩的经脉娇嫩软柔,自然受不了这苦楚,便在梦中也哭唧唧了起来。   “好了,不要哭了……”可能连江临渊自己都没有发现,他面对这面前眉头紧皱的小孩,自己的心也快要揪起来了。   他极为谨慎的散出灵力,再次将那些杂质封住。如此一来,林若渔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许,长长的叹了口气,娇嫩的小脸在小猫儿的毛茸茸的身上蹭了蹭,便又睡了过去。   只留下魔尊江临渊也是脸颊微红,气息乱了一秒。   那银白色的蝴蝶在林若渔的身边飞了一圈,确认她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这才又化作了蝴蝶结,静悄悄的呆在了她的黑发之上。   江临渊指尖挥动,动作轻柔的替他家小鱼盖上了被子。   他原本以为小孩经脉堵塞只是她自身身体的缘故,今日他却在搜索公山刻的记忆时,得到了一点启发。   林若渔的肉身乃是天山锦鲤所化,照道理来说,应该是这世上最纯净之物,体内如何会有如此多的杂质。而且,在经历靠山村之事之前,她的修为突飞猛进,可以说是一日千里。但是,自从她得了那本《凤临天下》之后,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堵塞之事。   恐怕……这事远没有他一开始猜想的那么简单!   在公山刻的身上带着那可抵御外力搜魂的灵宝,看起来,他家小鱼也需要一件。原本他足可以夺了公山刻身上的灵宝,只是那东西被公山刻用过了,就显得太过脏污,实在是沾不得他家小鱼的身。   既然如此,他便更需要得到余晖楼那可洗精伐髓的圣泉,以及可以抵御外力的灵宝。   打定了主意,江临渊便悄无声息地在林若渔身边窝了下来。   小孩身上有两条经络被冰灵根灵力所封,体内也是冷的打寒颤,察觉到身边似乎有一团毛茸茸的、暖呼呼的事物在,她想也没想,直接把他搂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   黑暗之中,小猫儿倏然瞪大了湛蓝的双眼,连呼吸都乱了一瞬。   非礼勿抱!   伸出了雪白的爪子搭在了小孩的胸口,刚要去推她。   小孩却凑了过来,软乎乎的怀抱又带着甜甜的气息,她睡得有些迷糊了,小小声的呢喃了一声:“……先生。”   罢了罢了,抱了就抱了。小猫儿颓然的散掉了力量,由着他家小鱼把他拥在怀中,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半晌,黑暗的房中响起低沉的声音:“如此这般,只有对本座才可以。你可知晓?”   知晓……   知晓个屁,小孩早就酣然入梦,哪里还会知道堂堂魔尊委屈巴巴的团成一团,被她抱了一夜,一夜都未曾合眼!   ***   第二日醒来,天已大亮。林若渔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感觉这天气似乎比前几天更冷了。   她赤着足下床,洗漱之后,又给自己加了一件青色的皮毛大氅,这才来到清雅苑的花厅之中。   刚进门,林若渔便感到了今日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他家先生一改往日的懒散,竟然前爪着地的端坐在红光圆桌上居高临下。而楚英韶与楚临,低着头站在一旁,好似犯了错的小孩。   那个装着决明与辛夷的桃木盒子被打开了,两个小木人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怎么了?”林若渔不明就里,下意识就放轻了脚步。   “咳咳!”楚英韶咳嗽了两声,喏喏道,“前辈,在下给他们两人提升了能力。日后,他们便不需要靠吸收魂魄提升修为了。他们自身便可以靠修炼提升。如今,他们不过是刚刚接受新的身体还不能完全控制,只要他们再次醒过来,便可以焕然一新了!”   原来,昨夜楚英韶用罗网网走了决明与辛夷,研究了一夜,发现了他们身体上的缺陷,及时作出了调整。只是,他还没调整完,就被江临渊拎了出来。   这未来的华海楚家家主昊华君楚英韶,将来乃是若叶大陆之中数一、数二的灵器大宗师,改造一个小小的傀儡自然是不在话下。   而楚临与他现在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楚英韶也只以为他也是因为决明与辛夷之事,全然没有想到,他的好兄弟胆大包天,竟然已经打起了江临渊最重要的珍宝的主意。   “真的呀?”林若渔一脸惊叹的看了躺在小盒子里的木头人,“如此一来,决明与辛夷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长大了呢!”   “是呢!是呢!”楚英韶用力的挺了挺小胸膛,十分自豪的说,“小鱼,是我想出来的。我厉害吧!”   “厉害!”林若渔从不吝啬赞美,转头抱起了小猫儿,又笑着道,“我家先生也很厉害的,原来的不正是先生做的嘛。”   原先还气呼呼的小猫儿,眼见着就顺了气。他趴在林若渔香香软软的怀里,想了想,低声道:   “听说你们去过落日城的义庄了?那可有见到公山断的尸体?” 第63章   “啥?”楚英韶闻言惊讶出声。   而一直低着头的楚临, 这时也倏然抬起了头来。   “公山城主的尸体不是早就下葬了, 就掩埋在落日城城外的落日山上了吗?前辈,我们昨日去的乃是落日城中的义庄, 并没有去落日山啊……”楚英韶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湛蓝的猫儿大眼瞥了他一眼,江临渊淡淡道:   “你所听到的、看到的, 都可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听到的。事实究竟如何,真相到底是怎样, 最终还是要你自己去发现。”   “哦……”楚英韶若有所思。   楚临此时也看向那只只有巴掌大的小猫儿。   小猫儿虽然依旧是懒散的模样,却无形中给他一种摄人的威压。特别是在他看向小鱼时, 那小猫儿的眼神总是让他警铃大震。   其实,双方的感觉是相互的。   楚临几不可察地移开了视线, 并再次低下了头去。   现在他技不如人,尚且不能与之一拼,但是,来日方长,他想要的, 终究会是他的。   被林若渔轻柔的抚摸着背上的毛,江临渊忍不住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再看到那妄图觊觎他家小鱼的臭小子也终于低下了头去,这心里的气可算是顺了。   “还疼吗?”他低声问道。   林若渔一愣,随即摇头:“不疼了。”   昨夜她迷迷糊糊的,似乎是挺难受。但是, 今日一早起来, 除了身上有些发冷外, 还是感觉到精神奕奕, 这感觉可比她在大夏时要好许多。也难怪那么多人妄图长生不老,健康年轻的体魄,才是这世上的无价之宝。   “先生啊,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呢?”   听着他家小鱼软软糯糯的声音,江临渊耳尖一动。   对于余晖楼内楼的格局,以及之前见过的那些尸体的情况,在江临渊心中大概也有了方向。只是,有些细节他还不能肯定,还需要经过实地勘察才行。   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一甩,江临渊道:“既然内楼暂时无法进入,那我们便去义庄走一趟!”   “嗯!”林若渔抱着小猫儿重重点头。   ***   余晖楼中人心惶惶,一大早的便有大批的仆从赎身离开。林若渔一行人从楼内出去时,便见到了秋水楼的冯掌柜正好来接他的儿子回去。   “真是没想到好好的余晖楼竟然会变成这样,哎……”冯掌柜唉声叹气,“不过,你回来了也好。我年纪大了,总是要你来接手秋水楼的。这是迟早的事情,只是可惜了那么好的城主大人……”   冯掌柜的儿子魁梧健壮,长着一副憨厚的面容,他抿紧了唇,半晌才道:“爹,我还想在余晖楼中呆上几日。城主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说也要等他过了头七再离开。”   “哎呀……”冯掌柜万没有想到他的儿子竟然会临时变卦,当即就把一张老脸皱成了一朵菊花:   “我的儿啊,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我在外面可都听说了,这楼里死了好几个了。这楼里可不干净!”   “爹!”冯执事皱紧了眉头,“休要听人胡言乱语!”   “我可没有胡说八道啊!”   冯掌柜左右看了看,并压低着嗓音快速说道:   “这落日城中都传遍了,那害人的东西可还在楼里呢!这到底死了几个?你身为内楼执事,你会不清楚?趁着现在还能走,就赶紧走。这万一要是那不长眼的害死了你……你可是我们冯家的九代单传啊!你若是死了,我可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就那么一点点大的小孙孙啊?!”   “爹……”冯执事为人严肃,可没有他老爹的能说善道,只是咬了咬牙,恨恨道,“我跟你回去也可以。只是,若是有一天,这楼里又需要我了,我还是要回来的!”   “好好好,都依你!哎……我这么精明圆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强头掘脑的呢?!”冯掌柜唉声叹气,又嘀嘀咕咕道,“我最近弄到了一块中等灵石,在修炼上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真要待不下去,我就把那秋水楼给关了。我们一家人躲到其他地方去……”   “好的,爹。儿子都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人高马大的冯执事扶着冯掌柜渐渐的走远了。   林若渔看着那对父子若有所思。小竹篮里的小猫儿弓起了背,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提醒她:“走了。”   “哦……”   林若渔与楚临、楚英韶走在落日城中。   此时,大雪初霁,一片白茫茫的。路上的积雪被清扫了大半,都堆积在了街道的两旁。道路湿滑并不好走,而又积雪渐渐化去,屋檐下的冰凌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   林若渔怕摔跤,拎着个小竹篮,走在屋檐下,有些心不在焉。许久才发现自己头顶上方有一道黑色的影子。   “嗯?”她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楚临正抬着手,悄无声息地替她挡掉了从屋檐下滴落下来的水滴。   “滴答。”   雪水滴落下来,砸在少年人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的手背上,留下一道蜿蜒的图案。   “……临?哎呀!你都弄湿了呢……”   林若渔回过了神来,忙拉着楚临的衣角,从屋檐下走了出来。   黑衣少年黑眸薄唇,并没有拒绝,只是神色淡然的看了她细细嫩嫩的小手一眼,又低头跟着她走到了大街上。   这路还是湿滑的厉害,即使林若渔穿着清风履云靴,还是走的小心翼翼的。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便托住了她纤细的手臂,以一种守护的姿态,小心翼翼的虚扶着她。   “谢谢,临。没关系,我能自己走。”林若渔脸颊微红,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洒下一层薄薄的阴影。   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少年人的心突然就软成了一片,半晌才淡淡“嗯”了一声:“小心些。”   而后,完全不出意外的,在他的耳边响起了小猫儿的磨牙声。   林若渔不明就里,松开了捏着楚临衣角的手,开始抬手抚摸着小猫儿身上柔顺的毛发。   小猫儿收到了安抚,这才安静了下来,又懒洋洋的趴回到了小竹篮里。   楚临黑眸幽深,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将所有的情绪都完美的掩藏了起来。   而此时,林若渔却踮起脚尖悄悄看向楚临的肩上。   只见那玄色的衣衫颜色深,即使被滴上了好些水滴,也并不明显。只是这晕开的水渍,在日光下,似氤氲着一丝缱绻之意。   洁白的齿贝咬了咬下唇,林若渔有些犹豫。   “在想什么呢?那么认真。”楚临毫不在意,低头轻声问道。   “啊?”   少年人的眼眸漆黑,沉沉地映着她小小的身影,林若渔心头一跳,连抚摸小猫儿的手都轻轻的停滞了一下。半晌,她才悄悄的吐出一口气来,答道:   “临有看到冯执事身上挂着的那个钱袋子吗?”   “钱袋子?”楚临略一沉吟,反问道,“他的钱袋子怎么了?”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几天住在余晖楼中,我发现楼中人几乎人手一个,都有一个绣着凤凰的钱袋子、或者说是荷包……”   “凤凰?”   “嗯。”林若渔点头,“确切的说,是凤凰的一部分。”   听到林若渔与楚临的对话,走在前头的楚英韶也慢下了脚步,转过来听着小姑娘慢条斯理的话语。   “所谓凤凰,乃是百鸟之王。形象十分复杂。按照《尔雅.释鸟》所记载,凤凰为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五彩色,高六尺许。其物之大,要绣在小小的钱袋子之上,显然十分困难。而我也发现余晖楼之人手中的钱袋子,其上所绣的凤凰都是其身上的一部分。”   林若渔顿了顿,又道, “就比如说梁莹心与薛静丹同为城主大人的贴身侍女,在余晖楼中的身份非同一般。所以,在他们身上所挂的钱袋子、或者说荷包,乃是凤凰展翅时羽翼的式样。   “若是我没有猜错,梁莹心荷包上所绣的为凤凰的右翼;薛静丹的乃是左翼。而其他的侍女——比如,清雅苑中的那两名白衣侍女,她们身上所佩戴的荷包,则是凤尾上的五彩羽毛。我当时就猜想,这可能就代表这梁莹心与薛静丹乃是城主夫人左膀右臂的意思吧。”   楚临闻言也是轻轻点头。   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楚临现在所在的华海楚家因为家主开明,一众上下其乐融融,倒也没有太大的等级之分。而在其他的仙门世家——就比如与中原仙都齐名的上华神山与修心宗,却从来都是长幼有序、等级森严。   上华神山列有九峰,除掌门、以及九峰峰主之下,更有上峰、中峰、下峰等弟子。每个弟子按照级别不同,手持的铭牌则各不相同。与上华之内,可得到的资源也各不相同。   听林若渔所言,这落日城余晖楼中的荷包似乎也与上华的铭牌相似。   这是细枝末节的,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可能很快就被忽略过去了。只有林若渔对事物能够如此的观察入微,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七窍玲珑。   楚临不由的将眼前的小姑娘的身影牢牢的锁在了心中。   跟她在一起,时时刻刻都能有新的发现与惊喜,让人忍不住就想走上前去,抓住她所有的视线,再不让别人分得一豪一厘。   少年人的眼神幽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很快,墨黑的羽睫低垂,又将那份迷恋掩藏的一丝不露。   “看不出来啊,小鱼观察的真是仔细。”楚英韶听了一路,此时也是恍然大悟,提醒道,“临,你可还记得昨日那小厮身上的荷包?”   他也不等楚临回答,直接又道:   “昨日我们碰到的那个抬棺材的小厮。按照那小厮所言,他乃是内楼杂役,荷包的图案是余晖楼中特有的式样。如今再回想一下,那不就是凤凰爪子的样子吗?”   “原来你们早就发现啦?”小姑娘抬起头来,水润的眼眸亮晶晶,“阿英与临还真是观察入微呢。”   “承认,承认。”听到林若渔的夸奖,楚英韶“哗啦”一声打开了手中的白纸扇扇了扇:“小爷那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小竹篮的小猫儿实在忍不住,默默地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扇子收起来。”楚临则不动声色道,“冷。”   楚英韶:“……”   林若渔低头浅笑,却发现她家先生此时正瞪着双湛蓝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先生,我说的对不对呀?”   小姑娘说着就靠了过来,白皙的额头很是自然贴了贴他毛茸茸的额头。   淡淡的馨香气息扑面而来,江临渊忍不住就要挣扎,可就在楚临望过来的瞬间,一下子跳进了林若渔的怀中,那雪白的爪子直接搭在了小姑娘的胸口上宣示主权。   ——本座的鱼,谁都别想觊觎!   不过,这小鱼儿的胸口软软的,手感极好。   “……”小猫儿又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而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石化了。   “哎呀!”林若渔赶紧把小猫儿抱紧了,省得他掉落下去。她收起了小篮子,既然先前已经说到了荷包,于是,她想了想又道:   “其实,我除了看了一圈余晖楼中人的荷包,同时,也看了一下城主夫人的身上。发现她这几日挂了一个白色的荷包,上面却是祥云的式样,跟其他人的完全不同。而我刚才看到冯执事身上所挂的,倒好似与夫人的一般,这才让我觉得很奇怪。”   “而且……我总觉得那荷包的式样似曾相识。可是一时三刻却想不起来……我应该是见过那个图案的荷包的,只是到底在哪里呢?”   小姑娘微蹙着秀眉,陷入沉思之中。   而小猫儿也总算是回过了神来,这时,只见到一道银光闪过,一只做工考究的荷包便直接掉进了林若渔的怀中。   “呀!”林若渔一惊,拿起来一看,那荷包上俨然绣着的便是朵朵祥云,“对对对!我见过的便是这只!先生,你原来把这荷包收起来了呀!”   不止林若渔惊讶,楚临与楚英韶也是吃惊不小。凑过来一瞧,他们便发现那个荷包不正是在包子摊上,被孙老三丢在老板娘炉火之中的那只吗?   原来,江临渊早就在孙老三把荷包丢进炉子里之前,就把那荷包收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之中。   “先生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林若渔忍不住夸赞,她捏着荷包细细看了一遍,“我观其针法,都是使用了抢针、齐针、套针等针法。所绣之祥云繁而不乱,色彩鲜艳夺目。且针步均匀,纹理分明,乃是绣品中的珍品。”   “而且,此荷包的配色也甚是喜庆,并不是夫人身上的白色。若是祥云图案只有余晖楼中等级高的人才可以佩戴,那这荷包的原主人又是谁呢?   “这还不简单,待我们从义庄回来,去问问孙老三不就可以了。”楚英韶不以为然道。   “嗯。那就赶紧走吧,”   林若渔如今也有练气四层的修为,虽然有两条经脉被封,但体力早已好于常人。她收起了荷包,与楚临、楚英韶一路来到了义庄之中,也并没有感到疲累。   只是,这义庄一如所有恐怖故事中的场景,破旧凄凉,杂草丛生。即使是在大白天的,这远远的看上一眼,还是难免让人心生退意。   “别怕。”楚临低声说道。   “不怕的。”林若渔紧了紧身上的皮毛大氅。   下一刻,她突然感觉到怀中一暖,低头看去,原来是小猫儿的白爪子,又搭在了她的胸口上。   “嗯?”林若渔奇怪,先生向来不喜欢别人碰他,每次她抱他,也都是勉为其难的感觉,这次怎么这么主动的与她亲近了?   小猫儿倒是毫不在意,用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甩,勾住了她的手臂。江临渊低沉道:“进去,有我。”   “哦……”   义庄门口悬挂着两只白色的破灯笼,在上面轻轻地打着旋儿。   “吱嘎——”一声,楚英韶上前,一把推开了义庄的院门。里面是个极大的空地,落满了树叶,却又寸草不生。   他回头与楚临对视了一眼,又扬声道:“有人在吗?”   一般来说,义庄之中是有看守人负责照应一切事务的。   之前他们俩悄悄的巡查过义庄的四周,知道这庄子的后堂放置了许多棺材。但想再进一步,却受到了不小的阻碍。今日这一来,楚临与楚英韶便准备换一个方法——借余晖楼的名头,看看能不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来。   楚英韶的声音在空荡的院落里回响,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复。   “难道这义庄里没有看守人?”   “或者说看守人出去了?”   回想昨日,他们好像也并没有碰到什么人。如此一来,楚临一行人便飞快的走进了义庄之中。   刚一进门,楚英韶便是抽了一口凉气。   林若渔循声看去,模模糊糊的发现门后似乎站立许多人。   那些人悄无声息的站立在那里,披红挂绿的,又密密麻麻的,只一眼就让人心口一跳。   好不容易在定睛一看,林若渔这才发现那些个竟然都是些纸人——穿着红袄绿裤的童男童女,脸上擦着夸张的红胭脂。大大的唇角向上勾起着,露出几分狰狞古怪的笑容来。   还好如今是大白天,日头明亮,若是大晚上看到那么多纸人,只怕要吓个一大跳。   还好还好……林若渔拍了拍胸口,这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   虽说如今是大白天,再往里走,看着院子里招摇的白皤,以及散落满地的纸钱,但她总感觉到有一股阴森的寒气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   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皮毛大氅,怀中的小猫儿却是用大尾巴缠绕住了她的手指。   熔熔的暖意便随之传了过来,让她一下子便不害怕了——想当初,她都敢一个人独闯薛家祠堂。如今,又是大白天,身边又有那么多人陪伴,她有什么可害怕的。   不过,话虽这么说,随即,当林若渔猛然见到了那一大排排列的整整齐齐的薄皮棺材,她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上百口的棺材就被这么大大咧咧的放置在露天的院子中央,每一口棺材前都放了一炷已经燃尽的香、一碗清水、一只馒头、以及一个用纸糊的灵位牌。   寒风吹拂着白皤猎猎作响,院子打扫的并不干净,到处都是散落的树叶、纸钱,积雪也并没有被清扫掉。   有几口棺材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只是原本雪白的颜色,此时已是一片脏污。更是混合了棺材中沁出的汁液,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气味。   “呕!”楚英韶一只手捂着鼻子,看了看天,“也还好如今天气冷。若是在热一点,真是无法想象是怎样的一股气味!”   林若渔对此深以为然,也捂着鼻子抬头看了看天。   这院子真是古怪,放眼看去,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的一小块阴沉灰暗的天空。之前的阳光明媚,好似在他们进入了这院子的瞬间,便开始乌云密布了。   这个世界都好似变成了灰色。   林若渔下意识搓了搓手臂,低下头去,却发现这些纸糊的灵位牌写的也是十分奇怪。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写的,血糊糊的就写了个亡者的名字,显然不符合传统的写法。   再看那些名字,莺莺燕燕、柔柔软软的,显然亡故的竟然大多都是女孩子。   “这便是那日从余晖楼中抬出来的棺材了。”楚临走了一圈,随即在靠外的一口薄皮棺材前站定,“昨日我尝试了几次,却无法把这棺材打开来。”   江临渊也察觉到了这义庄的古怪,他从林若渔怀中跳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站立在了楚临的肩头。   “小鱼,找个干净的地方呆着。”江临渊低声吩咐道,“楚英韶,你去陪着她。”   “哦……”楚英韶其实也想看江临渊破阵,但是,转头看着这白嫩嫩的小姑娘,还是抿了抿唇,带着她走到了一旁的屋檐下。   这时,风似乎变大了,吹起了地上的纸钱,那口薄皮棺材中突然传出了尖锐的声响。   “刺啦——” 第64章   这听起来就好似尖锐的指甲划过棺材板的声音, 听着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楚英韶昨日便听过这声音, 也算是免疫了, 又突然想起那个小姑娘可是还什么都不知道,下意识就抬手捂住了林若渔的耳朵。   “嗯?”小姑娘抬起湿漉漉的眼睛, 清澈漂亮的好像林中迷路的小鹿。   “轰——”一股热气一下子就翻涌了上来,楚英韶觉得自己的脸都红了。他飞快地放下手,恶声恶气道,“自己捂住!”   “哦……”   林若渔其实也听到了那声音。不过, 她还来不及害怕,就被那高高的少年给捂住了耳朵。此时听到他瓮声瓮气的说话声,倒也是让她忘记了害怕。只是睁大了漂亮的大眼睛,往院子里看去。   玄衣少年身高腿长, 肩宽窄腰,站在破旧的院落中央,挺拔如同一株轻松。   在他的肩上,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儿昂然站立,湛蓝的猫眼睥睨众生。只是在听到身后的动静时,还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在江临渊的记忆中,未来的华海楚家家主——昊华君楚英韶是最不耐烦与女流之辈交往,见到那些女修也是避之不及、不假辞色。却万万没想到, 这重来一遍, 年少的楚英韶竟然也会不自觉的照顾林若渔。   他也不知道这小鱼儿到底有什么魔力, 竟然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她。   心头危机感大盛, 江临渊眼眸阴沉可怕, 连带着楚临都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肩膀处传了过来。   他刚要扭头去看。   下一刻,低沉的声音传来,江临渊收敛了全身气息,淡淡道:“开始吧。”   他放眼看向了棺材群。   从高处看,便可看到这整个棺材群,是呈现一副八卦图的式样。   最中心处的一口棺材,为金丝楠木所制,厚重庞大。再往外,棺材的质料也渐渐变得普通。直到最外围处,就是最差的薄皮棺材。   将棺材如此摆放肯定有特殊的原因。   楚临认为此为古怪的法阵,江临渊望之也深以为然。   雪白猫爪子一挥,蓬勃冰寒的灵力瞬间笼罩了整个棺材群。   就像是被人一下子掐住了脖子,原先指甲挠棺材的声音骤然消失。而最外围的薄皮棺材便开始抖动起来。四周的其他棺材也跟着发出压抑的咆哮之声。   而后,腥臭浓烈的血水从薄皮棺材里开始渗透出来,蜿蜒的朝着中央流去。其他棺材内也随着沁出血水来。   居高临下看去,这几乎是极短的时间,棺材与棺材之间便出现了红线相连的情况。远远看去整个图案诡异狰狞。   “这是……”   江临渊早就觉察到此法阵不一般,所有棺材群拱卫的都是那最中心的棺材。目的也极有可能是为了培育那口最中心棺材里的东西。   所幸他们来的早,那东西还未成熟。若是再晚来一步,后果可能不堪设想。只是,要如何破阵,江临渊暂时还没有完全的把握,只能暂且一试。   可就在他思考的瞬间,红线之内,一股浓雾悄无声息的不知从何而起,如一只巨兽张开了大口,猛然便要将所有人都吞噬其中。   “放肆——”江临渊凝眸说道。   下一刻,在楚临的肩上轻轻一点,银灰色小猫儿凌空跃起,直接冲进了浓雾之中……   ***   “咳咳……”   另一旁,遮天蔽日的浓雾很快就弥漫了整个义庄。林若渔只闪了一下神,对面的楚英韶就在她的面前消失了踪迹。   “阿英……阿英……你在哪里?”她小声的叫了几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浓雾粘稠,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楚英韶离奇失踪,林若渔自然更加不敢妄自行动。只瞪大了水润漂亮的大眼睛警惕的查看四周。   白皙手腕上的黑色镯子也在忽隐忽灭的闪烁着幽暗的光。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屑屑索索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朝着她扑了过来。   今日的林若渔可不是往日只会哭唧唧的小郡主了,今日的林若渔可是有了练气四层修为的小鱼儿!   林若渔心念一动,手一挥,掌心的绿色藤蔓像只小兽一般快速地便窜了出去。   旋即,只听见“砰——”的一声,似乎有两个重物撞在了一起。   哈!打中了呢!我好厉害啊!   林若渔心口砰砰砰直跳,墨黑的眼眸中都带着一丝雀跃。在这短短的一瞬,她已经从突破迷阵,解开落日城之谜,想到破碎虚空,回到大夏时场景。   止不住兴奋,林若渔回手一招,就要把藤蔓收回。   可是,半晌,她那向来十分听话的藤蔓便没有半点回归的迹象。   林若渔:“……”回到大夏的美好场景,瞬间在她的面前破碎了。   怎么了?难道藤蔓是被浓雾中的什么东西缠住了?而阿英呢?他又去哪里了?   林若渔心头猛跳。   这浓雾定是棺材阵中所设立的迷幻术。经历的多了,林若渔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只是她还是有些担心楚英韶。   那个少年人可是有些冲动,不会这么快就中招了吧?   林若渔沉吟了片刻,手腕一抖。   黑色的手环倏然变成了一条黑色的小蛇,那小蛇迎风而长,立时就长成了半人多高的巨蟒,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几日不见,阿蛇恢复的极好。黑色的蛇鳞都散发着浅淡的光。金黄的竖眸也看得出精神奕奕。   “阿蛇。”   “嘶嘶——”黑蛇吐着信子,忍不住在林若渔的手掌上舔了一下,就跟只小狗狗一样。   痒痒的,林若渔见状也替阿蛇高兴,踮起脚尖来拍了拍巨蟒的脑袋。   ——他可算是恢复了。   有了阿蛇的帮忙,林若渔瞬间觉得自己有底气多了,她直接就朝着方才绿色藤蔓消失的方向走去。   黑雾茫茫,刚走出没几步,林若渔就被什么东西拌了一觉。飞快的低头看去,一道红影闪过,转瞬便失去了踪迹。   又是什么东西?   耳边屑屑索索的声音更重,听起来就和刚才妄图袭击她的声音一般。显然那东西隐藏在迷雾之中一直没有离开。   林若渔抿紧了唇,又挥了挥手,再次试图召回她的藤蔓,却又再次失败了。   小藤——她的绿色藤蔓,定是被那东西缠住了,脱身不得。   就在这时,身后又有破风之声响起,林若渔一回头,见到她身旁的阿蛇已经猛地蹿了出去。   “诶!阿蛇!”林若渔也连忙跟了上去,在后紧追不舍。   可是,跑了几步,几乎在转瞬之间,阿蛇也不见了踪影。   “阿蛇!”林若渔停下脚步,大声喊道,“回来。”   她觉得不对,这义庄的院子虽然大,但是一目了然。四四方方的就这么大的地方,她跑了许久,根本没有找到方向。   这样子盲目的行动,根本没有办法解决问题。   林若渔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聆听四周。   风声呼啸,浓雾粘稠,除此之外,悄无声息。   阿蛇乃是上古凶兽肥遗,凶狠异常,即使是魔尊江临渊都忌惮他三分。而浓雾里的东西,却可以悄无声息的就让他不见了踪影!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林若渔心头瞬间滑过一丝慌乱,这时,余光又见到一道红影飞快掠过。   又来了!那东西又来了!   林若渔赶紧深吸一口气,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   静观其变,切不可自乱阵脚!   握着拳头站在浓雾中央,林若渔闭上了眼睛,尝试着散出神识。先生曾经说过,神识远比五官要灵敏,也更能察觉到眼睛所看不懂的东西。   心渐渐沉静了下来,神识不断的扩大、扩大!   来了!   在那里!   下一刻,纤细白嫩的手,毫无畏惧的直接朝着风声袭来的方向一抓!   “呀!”   尖锐的哭泣声,瞬间从林若渔的手掌之中传了出来。   “……”林若渔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松开,让里面的东西跑掉。   不行!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那东西也是一时不查,才被她一把抓住。若是这次放了,只怕再没有机会抓住了!   她强迫自己攥紧了手心的东西。   那东西软乎乎的,似乎十分柔韧,而且富有弹性。摸起来与林若渔掌心长出来的藤蔓十分相似。   但是,她的藤蔓摸起来冰冰凉凉的,还有湿湿滑滑的触感。而现在她攥在掌心里的东西却是温温热热、十分干燥。   也还好是这个触感,要不然林若渔真的有可能一下子就把那东西给丢出去了!   不过,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呢?!林若渔发了狠,咬着牙,始终不肯松手,甚至还把另外一只手也加了上去。   那东西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林若渔一把抓住,一愣之下,开始呀呀怪叫,拼命挣扎,在她的掌心左突右撞。   “不放!”林若渔咬牙切齿。   两手交握,娇嫩的掌心很快就被磨破了皮,渗出了血来。   有点疼。   不过,林若渔还是皱着眉头,一股淡淡的青色灵力不自觉的从她的身上扩散了开来。   灵力一圈又一圈,纯净透彻而又有富有亲和力,很有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这是木灵根灵力的特性。   林若渔显然也十分喜欢她自己的灵力,只感觉到手掌心也没那么疼了。甚至更有力气捏紧那个东西了。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那掌心中的东西开始从尖声尖叫,变成了细细碎碎的、犹如婴儿啼哭般的声音。而它的动作也越来越轻,最后,就躺在林若渔的掌心之中不动了。   林若渔不敢随便放手,捏紧了拳头晃了晃。   里头的东西一动也不动,只发出委屈巴巴的啜泣声。   明明是它先来攻击她的,现在倒还委屈上了?林若渔蹙着眉,恶声恶气的说道:“把阿英、阿蛇还有小藤都还给我!”   声音还是软软糯糯的,听起来可没几分威慑力。   “嘤嘤嘤……”拳头里的东西愣了片刻,又发出轻轻的哭泣声。   “你还有脸哭呢!”林若渔听到那哭声,头都感觉大了。   而且,她还感觉到那里面的东西似乎在舔她掌心的伤口,痒嗖嗖的。   它把她的血都舔干净了?!   好恶心!   这感觉实在古怪,林若渔下意识便用自己的木灵根灵力,让自己掌心的伤口迅速痊愈了。   “嘤——”里头的东西舔不到血了,哭泣声越来越有气无力,甚至好似下一刻就要断气了一样。   林若渔被它哭的头疼,又用力晃了晃拳头:“不许哭!把我的朋友都还回来!”   里头的东西被她摇的东倒西歪。好半晌,它才抽抽搭搭的停止了哭声。   在林若渔的手掌中晃了晃,好似在点头一般。   而后,林若渔眼前一道红光闪过,黑雾散去一些,她便见到楚英韶大头朝下,被挂在义庄的门后。   之前他们进来就见到的,那门后原本就放置了许多画着大红胭脂、大红唇的纸人。如今楚英韶就藏在这些纸人堆里。有一个看起来像个小童女的纸人还依偎在楚英韶的怀中,看起来好不亲热。   林若渔:“……”   楚英韶显然也见到了她,张大着嘴冲着她拼命摇头。那俊逸少年,眉头都皱得如同打结了一般。   林若渔也不说话,只是仔细打量楚英韶。他似乎手脚被缚,动弹不得,光张嘴不出声,声音也不知道被什么封住了。   “松开他!”往日娇滴滴的声音,今日听起来还分外的有威严呢。   拳头中的东西滞了一会,片刻之后,才不情不愿的又闪过一道光芒。   “啪嗒——”一声,楚英韶掉落在地上,将那个纸人童女压在了身下。   “小鱼……咳咳!”他的声音嘶哑难听,黑着一张脸,开始活动起僵硬的身体来。   “嗯。”   确认楚英韶没有危险了,林若渔又开始晃拳头:“阿蛇呢、还有小藤呢!快把他们放回来!”   那磅礴的气势,把楚英韶都看得愣了一下。   好半天,那东西一动不动,显然在装死。   都学会装死了!好呀……   “阿英,你快过来。”漂亮的黑眼珠一转,林若渔提声叫道,“我抓到个东西,你快用罗网把它关起来,再用火烤、用水泡……总有一样能让它开口的!”   话音未落,林若渔明显感到那东西抖了一下。   随即,又“啪嗒——”一声,一条晕头转向的黑蛇从迷雾中转了出来。   显然,阿蛇是进入黑雾之后迷路了,一直在浓雾之中打转出不来。阿蛇看到林若渔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还是要靠这小姑娘救他。   见到阿蛇好端端的,林若渔提起的小心脏总算是放下了大半。她又晃了晃拳头:   “小藤呢!”   话音未落,林若渔只感觉到手心一阵痒痒的——那明显是她绿色藤蔓在掌心发芽的感觉。   “嗯?”   她也没想到,绿色藤蔓此时竟然已经回到了她的掌心中。   难道……她一把抓住的是她的绿色藤蔓?可是触感完全不同啊?   林若渔若有所思的松开了手掌……   “别放手!”楚英韶急吼吼的从纸人堆里爬了起来,他的背上还趴着一个描眉画唇的女童。   “嘶——”   阿蛇也冲了过来,黑色的蛇身自动分裂开了两条。蛇头更是高高竖起,阴郁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   “嘤!”   这时,一声极轻极轻的啼哭声从林若渔的手中溢出来。   浅淡的红色光芒闪烁,在林若渔白皙无暇的掌心,竟然纠结着一红、一绿的两条藤蔓。   绿色的藤蔓娇嫩,蔫头蔫脑的、全身还带着粘液,似乎是被人从口中吐出来一样。   而那条赤红的藤蔓,全身流转着危险的气息,却像只小狗狗一般,讨好的用叶片蹭了蹭林若渔的手指头。   林若渔:“……”   绿色藤蔓是她的木灵根灵力所化,而红色藤蔓又是从何而来?!   “就是这东西将我拖走的!”楚英韶愤愤不平地指着那红色藤蔓说道。   “嘤嘤嘤……”红色藤蔓好似听懂了一般,瑟缩起了脖子,两片叶片相互摩擦,发出如同小婴儿般的哭泣声。   “这是什么东西?”林若渔隐隐觉得有些蹊跷,“这颜色……这么红,会不会是余晖楼中所传的血藤——血菟子啊?”   听到她的话,血色藤蔓一开始欢快点头。而后,它思索了片刻,却又疯狂摇头。两片似流转着血液红色的叶片,一把抱住了她的手指,一点都不肯放松。   林若渔:“……”   绿色藤蔓见状,虽是娇娇嫩嫩的,但也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举起碧绿的叶片,朝着血藤气势汹汹地冲将了上去。   血藤吓了一跳,抬眼看了林若渔一眼。   下一刻,血红的叶片抱住了脑袋,直接跳下了林若渔的手掌在地上开始到处乱窜起来。   那绿色藤蔓气势汹汹,叶片不断拍打着血藤的脑袋。俨然是不打死它,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下子,不但是林若渔,连带着楚英韶与阿蛇都看呆了——这玩的是哪一出啊?   然后,那血藤被绿色藤蔓打得恼羞成怒了。   直接在林若渔的眼皮子底下,猛然化作了食人花的模样,一口就把绿藤跟吞了进去。   “啊!”林若渔忙蹲下,一把捏住血藤摇晃,毫不留情,“吐出来!快吐出来!快把我的小藤吐出来。”   血藤被摇得头晕眼花,半晌才不甘心的嘴巴一张:“噗——”   绿藤又被吐了出来。它拉着脑袋、蔫头蔫脑的躲回到林若渔的掌心里,不出来了。   而血藤委委屈屈,红色的叶片抱着脑袋,自闭了。   林若渔:“……”刚才她是不是太凶悍了一点?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时,楚英韶也跟着林若渔并排蹲在地上,垂着头看那血藤。   林若渔表示她也不知道。而且,她也想放那血藤离开。却没想到,它就一直缠着她的衣角下摆,怎么甩也甩不掉。   最后,还是藏在夺命里的睚眦勃然大怒,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那血藤才悻悻的收回了藤蔓。   不过,就算是如此,它还是在林若渔的脚边,不肯远离。   “你……要跟着我走吗?”林若渔觉得血藤好生可怜,不由问道。   血藤抬起两只血色的叶片……   就在这时,“砰砰砰——”江临渊破阵到了紧要关头。   棺材里咆哮之声此起彼伏,棺材阵的棺材盖子也在不停颤抖,似乎随时随地那盖子就会被掀起,里面的尸体就要跳将出来。   而江临渊已然站上了那金丝楠木的棺材板上,小小的一只,居高临下,睥睨众生!   任由那四周黑雾浓密、咆哮之声此起彼伏,江临渊正漫不经心的用探出尖锐的猫爪子,在棺材板上划拉。   金丝楠木坚硬无比,而小猫爪子毛茸茸的,看起来并无威慑之力。但几下划拉之后,木屑四溅。   紧接着,雪白猫爪一把按在中央。   “砰——”   冰冷的气流扑面而来,地面上的血水逆流回了棺材之中,四周嘈杂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下一刻,浓雾尽散,林若渔刚抬起头来,就与那趾高气扬的站在最中央的棺材之上的银灰色小猫儿四目相接。   小猫儿雪白大尾巴一甩:本座厉害吧,小鱼,快来崇拜我!   小鱼眨巴了两下大眼睛,轻轻的“哇”了一声。   江临渊对此表示很满意。   “破阵了!”这时,楚英韶激动的站了起来,全然没有在意他背上还背着那个纸人。   林若渔也跟着站起来,只是余光一瞥,原来还黏黏糊糊、勾勾搭搭、一定要跟她走的血藤,却不见了踪影。   去哪里了?   “开棺。”江临渊垂眸,低声指挥。   “是。”楚临上前,直接掀开了那口薄皮棺材的棺材板。   浓重的血腥气传了出来,林若渔也想走上去看,却被楚临挡住了视线。   “别看。”   想看!   现在的林若渔可不是从前的林若渔了!   她料想那尸体可能会十分恐怖,她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里建设,直接踮着脚尖看了一眼。   呃!   的确,那尸体可真是不好看。可能是被江临渊用冰灵根灵力冰封的缘故,整个呈现出一种阴森森的灰色。血渍也被冰封住了,变成了乌黑的一片。   那尸体穿着一件血红的老衣,画着鲜艳的妆容,裸露在外的皮好似都已经被剥去了。   这样子还真是似曾相识呢!但是,她又在何处见过这种场景呢?林若渔下意识蹙起了眉头。   “果然如此。”江临渊看了一眼,抬手一挥。   “砰砰砰——”   其他的棺材板都被掀了开来。   毫无意外的,棺材内的尸体都与先前的那一具没有多大的分别——都是被剥去了皮,穿着血红老衣、画着浓妆。 第65章   啊!是纸人!   一下子见到那么多尸体, 林若渔眼眸猛缩, 用力掐了一下虎口, 才让自己没有立时昏厥过去。可就在这一激灵,她便瞬间想起, 她为什么觉得那些尸体似曾相识了。   ——那些尸体真的和那些立在义庄门后的纸人一模一样!   林若渔刚想把她的发现告诉众人。这时,江临渊却慢悠悠的转过来,看了她一眼, 而后, 高高跃起,一挥爪子,直接推开了中央的、金丝楠木的棺材板。   “砰——”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口棺材竟然是空的!   众人走上前来, 低头仔细观察棺材的内部。   里面垫了许多贵重的衣料、香料,还撒了许多珠宝。看起来便是十分富丽堂皇。   而最重要的是,楚临在那棺材的枕头上, 竟然找到了几根雪白的头发!   又是雪白的头发……   林若渔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日她在余晖楼后花园中拉过来的红布,那里面就有几根白色的头发。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白色的丝线!   白发不正是公山世家的特征吗?!   难道……原本在这棺材里的尸体,就是刚刚死去的落日城城主公山断?   如此一想,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难道真的被江临渊说中了, 公山断的尸体没有下葬,而是被藏到了这里?!   只是他的棺木在此处, 他的尸体又去了哪里?!   又是谁在此处设的如此险恶的法阵呢?!   目的又是什么?!   如此多的问题纷至沓来, 千头万绪的似乎并没有答案。   林若渔蹙紧了秀眉, 只觉得再这么下去, 她就快要秃了。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她却又看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   ——她是从棺材阵外围往里走,一路行来,看到那些化着浓浓的妆的尸体,皆都是双手交叠,放置在胸前的样子。而且,他们的手心之中,无一都攥紧着一样东西。   俯下身仔细端详,林若渔便发现那东西便是她一直觉得很是奇怪的荷包!   荷包露出了几个小角,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图案。   林若渔把她的发现告知了楚临,楚临上前一步,直接就从最外围的棺材中央,把那荷包给拽了出来。   “给你。”楚临道。   “哦……”   荷包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是江临渊冰灵根灵力造成的。林若渔飞快的擦拭了一下,便见到那只荷包上绣的真是凤凰的五彩羽毛。   最外围的乃是羽毛,那么再里面呢?   楚临看着她的动作,招呼了楚英韶一声,两人很是自然的把四周尸体里的荷包都拽了出来。   林若渔匆匆忙忙的一看,眼眸便是猛然一缩。   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五彩色,高六尺许。【注】   这、这、这些荷包结合起来似乎可以拼成了一只完整的凤凰!   只是独独少了燕颔那部门!   林若渔心头一突,立时把之前江临渊甩给她的那个,从孙老三处得来的荷包拿了出来一比。   天哪!   那只荷包上所绣的便正是燕颔!   他们之前还把那图案错认了,是燕颔!   如果加上孙老三的荷包,那这整个棺材法阵组合起来的便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只不过如今这凤凰还没有完整,大抵还缺失了几片羽毛、与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   得到如此发现,江临渊也是眼眸微眯。   他在破阵之前就发现了这法阵并没有完善,如今倒是与林若渔的猜想不谋而合。   只是凤凰?   为何会是凤凰图形?   凤凰自古便被称为不死鸟,有涅槃重生的能力,难道这整个棺材法阵是想复活什么?   复活落日城城主公山断吗?!   此想法一出,江临渊也是眉头紧蹙。   将死人复活重生可是逆天而为,想他虽然肆意妄为,但还没有起过如此念头。能杀死那么多人,布下那么大一个局,为了复活一人的人,到底是谁呢?   “那个荷包是孙老三偷来的。”   这时,林若渔眨巴着水润润的大眼睛提议道,“不若我们就去把他找出来,问问他究竟是在何处得来的荷包吧。如此这般,我们便可以知道原本这棺材的最中央的尸体是谁了!”   江临渊觉得他家小鱼说的也没错。   只凭着那几个白色头发,的确是无法肯定尸体就是公山断的。而且,这棺材法阵邪门的很,当务之急,他们还要把那具尸体先找回来。   如此一来,江临渊便吩咐阿蛇吐出黑色蛇唾,围在了义庄的四周,防止闲杂人等误入义庄之内。   并且再次使用大法力,将所有的尸体冰封了起来。   其实,按照他的经验,这些尸体应当用烈火焚烧成灰烬,才是最为妥帖的办法。但是,江临渊丢失了内丹,导致他无法使用火灵根灵力。   而余下的三人皆都不是火灵根修士,帮不上一点忙。而一般的凡间大火也根本没有办法燃烧这些尸体。   所以,江临渊只能暂时以冰灵根灵力冰封这些尸体。并且,在他们出了义庄之后,又让楚临在义庄外设立了禁制,让那些尸体即使是起尸了,也无法从义庄中逃脱出来。   做完了这些,已近晌午,江临渊一行人先回落日城中寻找孙老三。   孙老三游手好闲,日常都是招猫逗狗,惹人讨厌。楚英韶很快便打听到了孙老三的家就在落日城中的一片贫民窟里。   几人急急赶了过去,林若渔便发现落日城中气氛也是变得有几分诡异。城民们都聚在一起,缩着脖子窃窃私语。而余晖楼旁那生意红火的包子铺今日竟然也关门了。   有几名相熟的食客原来准备来包子铺打发一下午食,竟然扑了个空,此时也忍不住抱怨出声:   “老板娘关门怎么也不说一声,害得我白跑一趟。”   “诶,你们难道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老板娘家里有人没了!”   “谁啊?是她那生病许久的妹妹吗?”   “……”   林若渔还想再听,却见楚临与楚英韶人高马大的,早已飞快的掠过了包子铺,往孙老三的家中赶去。   她也连忙收敛了心神,挎进了装着小猫儿的小竹篮跟了上去。   事情真是越发的奇怪了。待林若渔等人还未行至孙老三的家中,隔着大老远就听见惨烈的哭声。   再走近一看,却是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跪在地上,对着一张用凉席裹起来的人,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死鬼啊!你就这么走了!丢下这些个讨债鬼,可怎么办啊?!”   一旁还有几名妇人在劝她:   “孙娘子啊,孙老三这人都走了,你可要保重啊。你家大牛、二牛,还有那么多娃儿可都指望着你啊!”   孙老三?!   难道这死的人竟然是孙老三?!   他们来晚了呢……   而那孙娘子一听这话,哭的更是厉害了,涕泪横流,呼天抢地。   林若渔抿着唇站在人群后,也把事情听了个一知半解。   原来,孙老三向来爱吹牛、爱喝酒。前几日在包子铺被正义卫教训了一下,可算是安静了几日。可是,昨夜,他酒瘾复发,便拿了家中剩下的几个铜板,又出去喝大酒了。   这一喝,便是一夜没有回来。   孙娘子对此也见怪不怪了,只恨自己为何年轻时瞎了眼,嫁了这么个男人,还替他生下了那么个孩子。   也所幸她的大儿子孙大牛日渐长大,渐渐的可以支撑起一家老小了。   今日一大早,孙娘子做了窝头,给孙大牛、二牛上工吃。可刚刚打开破旧的房门,就听见“砰——”的一声响,有个重物原本倚靠着门,她一打开门,那重物就朝着她狠狠的砸了过来。   也幸好孙大牛刚好站在他娘的身后,全力的一推,才没让他娘被那重物砸到。   孙娘子、孙大牛惊惶未定,再定睛一看那重物,瞬间便如坠冰窖。   那、那、那重物竟然就是孙老三的尸体!   而且,还是被剥去了皮,湿答答向外淌着鲜血的尸体!   孙娘子何曾见过如此景象,双眼一翻就撅了过去。   还是孙大牛与孙二牛,忍着害怕,用张破凉席把孙老三的尸体给盖了起来。   现在,他们一家人孤儿寡母的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对着尸体哭哭啼啼,并且等着城中的守卫——长天卫并正义卫处理。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留下这一家老小,可是要苦了孙娘子了。”一旁的妇人也擦着眼泪说道。   “不过……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啊……”有人压低了声音,“这孙老三的……皮怎么没了?”   “好恐怖啊!除了穿着衣服的地方,其他都是血淋淋的。”有个壮汉搓了搓手臂,压着嗓子,“你们先前是没看见,孙家的整张门板可都是血啊!”   林若渔闻言,便朝着孙家看去。   的确,孙家的破木门上似乎凝结着一层乌黑的血渍。而跪在地上的孙娘子与孙大牛、二牛身上也沾了鲜红的血液。想来是被孙老三的尸体给沾染上的。   “不对……”   这时,林若渔又听见他家先生低语。   “嗯?”   湛蓝的猫儿大眼微眯,江临渊低声道:“是谁把这尸体放回到孙家的?”   “啊!”   林若渔一惊,对啊,孙老三被剥了皮,那血定是滴滴答答的滴的到处都是。就和那日他们在余晖楼的后花园中见到的薄皮棺材一般。   可是,到了孙老三这里,除了门板上有血渍,其他地方倒是没有半点血液的痕迹啊。   如果上余晖楼的尸体是为了布置那个邪恶的棺材法阵,那凶手杀了孙老三又是为什么呢?   “你们听说了吗?”这时,人群中有人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余晖楼里死的人也是这样子的!”   “什么?!”   “我、我听说了。”有个细细瘦瘦的男人缩着肩膀,“听、听说余晖楼里抬、抬出去的那些棺、棺材材,都是往下不停滴血的!而、而且,我还听说……余晖楼里的人都、都跑的差不多了!”   那瘦子说话结结巴巴,听着就让人着急万分。还是之前那提起头来的那人接话道:   “悄悄的啊,可千万不能传出去。我啊听说,这些都是城主夫人干的!”   “什么?!”   众人皆是大惊,连忙催促那人快说。   “轻点!轻点!”那人也是急了,“你们这么大声我就不说了。”   “好好好!你快说!”   那人长着两撇小胡子,贼眉鼠眼的朝着四周看了看,最后道:   “你们不知道吧,那余晖楼包子铺老板娘的侄女——那个刚刚进余晖楼不久的小莹心……她、她也死了!包子铺今日没开门,就是老板娘去收尸了。那可真是惨啊,听说也是整张皮都被剥掉了!”   天哪?!   这下子不止是四周的人惊讶不已,连林若渔也是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包子铺老板娘的侄女……那不就是梁莹心吗?   她、她竟然也死了?!   这是为什么?!   林若渔虽然知晓这梁莹心并非是《凤临天下》的女主薛莹心,但是,因为她名字里的“莹心”二字,还是让她忍不住会下意识多关注对方一点。   仔细回想,昨夜,她的确没有再见过梁莹心。今日一早来伺候他们早膳的也是清雅苑的两名白衣侍女。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梁莹心就这么没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正在林若渔苦思之际,她又听见那小胡子压低着声音说道:   “那小莹心没了,包子铺的老板娘自然要替她去收尸,可是谁曾想啊,他们竟然发现不得了的事情——城主夫人满身是血的,手里还拿着小莹心的皮呢!”   “天哪!你莫要胡说八道啊!城主夫人向来仁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啊!”   小胡子一瞪眼,呼噜呼噜的说道:   “那你们怎么解释城主夫人身上都是血呢?!这可是包子铺老板娘看见的!还有、还有秋掌柜家的儿子——原来余晖楼里的冯执事也看到了。所以,他老爹才火急火燎的要把儿子从余晖楼里召回来啊!”   “可是、可是……城主夫人如此做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们可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城主夫人还是那么美貌年轻?”小胡子压低了声音。   “为、为什么?!你、你快快说,少卖关子!”那结巴都催促了起来。   “画皮你们听说过吧?”   众人对视了一眼,默默点头。   小胡子:“这城主夫人剥人皮啊,就是跟画皮一样!用年轻美貌的女子的皮,来弥补她容颜上的缺陷,让自己永葆青春,美貌长存啊!”   “一派胡言!城主夫人为金丹修士,自然可以长生不老!”   楚英韶听了半天,已经气的额头青筋暴绽,听到这话,他都忍不住要冲将出去,狠狠揍那胡说八道的小胡子一顿。   还是楚临一把拉住了他,低声喝道:“莫要冲动。”   “呼呼呼!”少年人胸口上下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那些城民都是未曾修行的普通人,虽然是知道这修为高深的修士可以永葆青春,但是,由于地位悬殊,他们是很难见到高阶修士的。   也就是落日城原先的城主大人公山断开明,才会让城民有机会见到过他与城主夫人华丹云几次。   可是……还是很古怪,林若渔不由蹙紧了眉头。   若叶大陆全民修真、以武为尊,修士的地位极高。为何落日城中为流传出关于城主夫人如此多的不好的言论呢?   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散播谣言呢?!   说城主夫人为了永葆青春而剥人人皮,显然是不能成立的。   ——梁莹心小姑娘年轻漂亮,她的皮可能被用于画皮。但是,那孙老三呢,一个无所事事、只会吃喝嫖赌、如同猪狗一般的男子,他的皮有什么用呢?!   不过……林若渔突然心念一动,那日在余晖楼的后花园里,她的确是见过唇角沾染着血迹的城主夫人。   那时的城主夫人形迹可疑,形容狰狞,实在与她在之后表现出来的柔弱可怜完全不同。   在城主夫人身上的确也有古怪啊!她到底是隐藏了什么秘密?!   “让开!让开!正义卫、长天卫来了!”   就在林若渔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她听到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连忙挽着小竹篮退到了一旁,林若渔便见到陆之遥、盛厚义、以及那白衣白发的单正初,一脸凝重的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他们一来,四周原本在窃窃私语之人都闭了嘴。而当地的地保也在这时跑了出来。   地保是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长得十分富态。   他弓着腰在一旁,把他了解到的、今日一早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对着陆之遥一行人说了一遍。   林若渔如今耳聪目明,安静地站在一旁,也听了个详实。   与她之前听说的一般,孙老三的尸体是突然出现在他的家门口的。   之前大街上人来人往,附近邻居起床上工的上工、下地的下地,可就没有人发现孙老三的尸体就倚靠在他自家门口。   而且,正义卫在来之前,已经把昨夜与孙老三一同喝酒之人都找了过来。   按照那些人所言,孙老三吃完了酒,骂骂咧咧的回家。与他被发现,被剥了皮死在家门口,不过前后也就差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那也就是说,他就是在这半个时辰内被人剥了皮。   还有,再看这一路行来,这路面虽然肮脏泥泞,可没有任何血迹存在的迹象。   盛厚义道:“难道……孙老三是自个儿走回了家,然后,在自家家门口被人杀了,还给剥了皮!?孙娘子、附近的邻居他们可都在房间内,竟然没有听见一点动静?”   地保缩着脑袋摇了摇头。   盛厚义浓眉紧锁,瓮声瓮气道:“这凶手也太嚣张了!”   陆之遥显然也深有所感,又让昨夜与孙老三一同喝酒之人仔细回忆细节。   半晌,终于有个流里流气的小个子突然说起,孙老三回家之前路过过余晖楼。并且,站在余晖楼门口,看了好长一段时间。口中也是喃喃,似乎是在遗憾些什么。   “他到底说了什么?”陆之遥追问。   那小个子瘦的厉害,简直可以说是皮包骨头,支吾了半天,才说:“好像是什么流年不利啊,生不逢时啊,要是给了他机会,他也能够一飞冲天,什么什么的。”   当时大家都已经喝的七倒八歪,小个子自然也没有把孙老三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喝大了吹牛皮。   不过,小个子想了想,又道:“孙老三昨夜倒是提起了好几次城主夫人……”   “城主夫人?!”陆之遥低沉着声音,“他说城主夫人怎么了?”   小个子支支吾吾:   “孙老三说,他在余晖楼中有门道,有法子让大伙儿发财!只要他去找城主夫人,城主夫人肯定会帮他。只是他暂时进不去余晖楼,还让我们想办法让他混进去。我们只当他开玩笑,说包子铺老板娘的侄女不是在余晖楼中当差,怎么不找找那个小莹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莹心?梁莹心?”陆之遥嘴角往下抿着,露出深深的两道痕迹。   盛厚义提醒:“老大,这梁莹心昨夜也死了。”他看了那被凉席卷起来的尸体一眼:“死状相似……”   陆之遥摆了摆手,又快速简短的询问过其他人,也问不出来其他,便让正义卫将孙老三的尸体带回正义卫府,再好生检查。   “是!”   当下便有两名身着玄衣的正义卫去搬动那尸体。孙娘子与孙大牛等人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死活不让他们将尸体抬走。   还是地保出面,许诺他们一定会将孙老三安葬,同时,还会补助他们一些孤儿寡母的丧葬的钱。他们才抽抽搭搭的互相搀扶着退了开去。   可就在这时,小竹篮里的江临渊忽而抬起了头来:“不对!”   “嗯?”林若渔不明就里,忙低下头去询问。这时,她的余光却是突然见到有一道红光闪过。   下一刻,被卷在凉席里的孙老三的尸体突然就坐了起来。   “啊啊啊啊!诈尸了?!”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又只听进“刺啦——”一声,那破凉席瞬间就破裂成了两半。   而后,满身早已血肉模糊的孙老三,竟然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颤颤巍巍的站立了起来。 第66章   墨黑的眼眸猛然一缩, 林若渔心头根本砰砰砰乱跳了起来。   ——这孙老三的死状可是与那日她在余晖楼水月阁中, 见到的邢幼蓉、郁幻真的一模一样。也与她今日在义庄见到的那些尸体一模一样!   他们的尸体后来都被冰灵根灵力封印, 就像一堆堆冻肉一般灰蒙蒙的。   可是现在,孙老三却居然动了?!   “孙老三, 这、这是死了?还是活了?……”   看着那孙老三颤颤巍巍的恐怖样子,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但也有那些个大胆的,完全不顾正义卫的阻拦,不要命的凑了上去。就比如方才还在人群中大放厥词的小胡子。   他见孙老三虽然恐怖, 但动作迟缓,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攻击性,便站在孙老三面前,大大咧咧道:   “……这死了还能活?半死不活?这么稀奇?!……”   话音未落, 原先似乎还站立不稳的孙老三,突然出手如电,一下子抓住了小胡子。并且,张大了没有嘴唇的嘴巴,一口就咬穿了他的喉咙。   “噗——”   鲜血直飚,小胡子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已经瞪着一双空洞绝望的眼睛死去了。   “啊——”   “天哪!快跑啊!”   这事发突然,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等到孙老三把小胡子的尸体丢弃到了一旁, 人群瞬间大乱, 开始四散奔逃。   血糊糊的孙老三举高着双手, 又踉踉跄跄地往人群中跑去。   “住手!孽畜!”   正义卫本就在场, 只是万没想到已经死去的死尸还能伤人, 等反应过来如何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哗啦——”一声,陆之遥一马当先,与盛厚义等人拔剑出鞘,直接对准了孙老三。   “老大,这是什么东西?僵吗?”盛厚义人高马大,站在了陆之遥前方,低声问道。   陆之遥摇头:“不像。”   所谓僵,自古有之。   混沌之初,盘古开天辟地。其后,力竭而亡,创造了洪荒妖兽时代。后又经过千万年天地之间的灵气滋养,这若叶大陆之上诞生了四大古神——大地之母女娲、人王伏羲、天帝昊天、以及神兽之王犼。   这犼便是僵的始祖。一般来说,僵超脱于三界之外,寿命没有上限。而僵的形成更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陆之遥观这孙老三,并无智慧,完全是一堆腐肉,与传说中的僵全然不同。   “既然如此,那便除了他!”   盛厚义一声怒吼,直接一拳便揍了上去。   行动迟缓的孙老三一下子就被揍飞了。本就没有皮肤的血肉直接就被打散了,在地面上洒成了肉糜的模样。   “呕!”早就躲在一旁的林若渔忍不住呕了一下,这也太恶心了!   楚临看了过来,下意识就要替她挡住视线。   可就在这时,原本一直在小竹篮里窝着的小猫儿后脚一蹬,直接跳进了林若渔的怀中。用他暖洋洋的温度,与毛茸茸的触感,给他家小鱼安慰。   林若渔被这一打岔,的确感觉是好多了。抱紧了怀里的小猫儿,她似乎底气也壮了许多。   一旁的玄衣少年没有说话,墨黑的眼神悄无声息地在这一猫一人的身上转了一圈,旋即便默默地垂下了眼眸。   “哈!如此不禁揍!”   前方,那盛厚义捏着自己铁锤般大的拳头,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他歪了歪脑袋,上前就要让人把孙老三的尸体收殓起来。   江临渊窝在林若渔的怀中,口中却是发出了一声轻嗤。   “嗯?”   林若渔奇怪,可还没有发问,她便惊恐的发现,那已经被揍成一滩烂泥的孙老三竟然蠕动了起来。   而后,只在顷刻之间,那落入在雪地里的血肉就自发的拼凑,很快就拼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   非但如此,除了这个怪物,一旁被孙老三咬穿了喉咙,趴在地上没人收拾的小胡子居然也翻白着眼眸,猛然从雪地里窜了起来。一下子就咬在了走上前来的一名正义卫的手上。   那名正义卫一脸的不可置信,被咬的手上瞬间就好似被腐蚀过了一般,从手上一直蔓延到手腕,随即,又蹿上了手臂。   很快,大块大块的皮肤开始脱落,血红的皮肉裸/露在了空气之中。   “快!断臂!”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单正初就站在那名正义卫的身边,若不是那名正义卫的阻拦,被咬到的人便极有可能就是他。   此时,他二话不说,直接一个刀手,便将那名正义卫整条手臂,从肩膀处削了下来。   鲜血四溅!   “二哥……你?!”那名正义卫满身是血,却还是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问道。   他完全不会想到,这往日里看起来最是温润儒雅的单二哥竟然会如此残忍,一下子就削下了他的整条手臂。   单正初的脸上被溅上了点点猩红,让他的满头白发更显得洁白夺目。单正初面不改色的看着那名正义卫,低声道:   “事出有因,抱歉!”   “啊——”正义卫一脸惨白,直接痛晕了过去。   “啊?!竟然敢伤我的兄弟!我杀了你!”   盛厚义眼眶通红,怒不可遏,疯了一般的朝着孙老三与小胡子冲了上去。   “小心!”陆之遥眼眸紧皱,高声喊道,“不要被他们咬到!”   盛厚义头也不回,直接又是一拳揍了上去。其他在场的正义卫也是怒发冲冠,冲将了上去。   想来正义卫各个能力卓越,对付那两只并没有什么智慧的怪物并不在话下。陆之遥急急的派人将那名受伤的兄弟送回正义卫府去。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两只怪物居然怎么打都打不死!   他们原本就没有皮囊,只有一对烂肉,无论遭受如何打击,片刻之后,便能恢复成人形,继续发动攻击。   “这真是太可怕了。”楚英韶与林若渔他们站在一旁观战,并没有轻易出手。   “……是啊。”   林若渔倏然想起在那义庄里还有好多这样子的尸体!   天哪!若不是先生有先见之明,先将那些尸体都用冰灵根灵力封印住了,要不然让他们跑出来,岂不是生灵涂炭!   江临渊也是眼眸微眯,他已经想到了当年的落日城为何会变成一座鬼城的原因了。   ——就是这些怎么都打不死的怪物!   而且,他也知道那些怪物叫什么:尸兵!   此后的两百年,这若叶大陆更有鬼帝作乱,其最大的筹码,就是这不知痛苦、可以永恒不死的尸兵。   只是,他也没想到原来这在两百年后骇人听闻的尸兵,竟然那么早就在若叶大陆出现了。   雪白的大尾巴竖起,江临渊随手就在林若渔等人前面布下了一道透明的防御结界。   尸兵这种东西,自带尸毒,可不仅仅靠咬人就会传播,他们身上任何的液体沾染到普通人的身上,都会飞快的将正常人变成如此的行尸走肉。   先前单正初削掉了他兄弟的臂膀,自以为可以救那人一命,这可是大错特错了!   而且,那陆之遥还让人将其送走,那更是一大隐患。   毛茸茸的猫爪子一挥,结界外直接便出现了两个小木人——决明与辛夷。   他们经过楚英韶的改进,总算是醒了过来。如今,迎风而长,直接在林若渔吃惊的眼神下变成了两个年轻魁梧的青年人的模样。   “去将断臂的正义卫截下。给本座带回来。”   “是!”   决明与辛夷显然也十分欣喜自己的改变,互相对视了一眼,飞快地就朝着正义卫府冲了过去。   “老大,怎么办?!”   到了此时此刻,即使粗心莽撞如盛厚义也发现了那两具不成人形的怪物的难缠——他们就像一摊烂泥,根本无法消灭。而且,还要防止被他们咬到,而伤害了自身。   陆之遥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还是单正初上前了一步,低声道:“我来。”   话音刚落,他便凌空跃起,两道磅礴的冰灵根灵力瞬间激发而出,朝着那两只怪物打去。   怪物——也就是尸兵,看起来动作迟缓,颤颤巍巍,到了关键时刻却每次都能堪堪的躲过去。   林若渔此时正巴巴的趴在结界上看的认真,见到此情此景,她嘟囔了一声:“冰灵根灵力封印了,只怕也是治标不治本啊。”   一旁的楚英韶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   而窝在林若渔怀中的小猫儿,却是悄悄的竖起了两只雪白的耳朵尖——他家小鱼实在是太聪明了。   而在魔尊眼中不太聪明的单正初,几下打击不中,此时抿紧了唇,白发白眉上更是都挂上了冰霜。   他显然也没有想到,凭着他一步金丹的修为,竟然连这区区两只尸兵都拿不下。   当下,他更是不管不顾,灵力不要命的打去。   “砰砰砰——”   四周的房屋都被击倒,一片狼藉。   陆之遥心中焦虑无比,终于还是祭出了他的观天镜。   “吉量——出!”   怒吼之下,一匹银白的神驹直接从观天镜中窜了出来。   吉量神勇,四蹄飞扬,直接将那两只尸兵踹翻在地。   尸兵又开始蠕动,准备再次组合复活。而单正初终于抓住了这次机会,好不容易耗费了全身灵力将那两具还未成型的尸兵封印了起来。   尘埃落定,原本就破旧的房屋,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过了半晌,惊魂未定的百姓才从躲藏之处走了出来。   这时,“啪啪啪——”鼓掌之声响起,有个身材高大的白发男子,手中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背对着明媚的日光,从废墟中走了过来。 第67章   “陆老大果然名不虚传,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那男子扬声说道。   林若渔定睛看去, 这不正是中原仙都少尊主公山刻, 又是何人?而他手里牵着的如同冰雪一般的小孩,正是落日城少城主公山希望。   公山希望睁着一双迷离的灰眸, 漠然地看着四周的一切。却在林若渔看向他的那刻,忽而朝着躲在角落里的她,眨巴了两下眼睛。   林若渔:“嗯?……”   “是啊,是啊, 正义卫老大真是好生厉害!”在场的百姓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此时都是惊魂未定。但是,面对保护自己的人,他们也是不吝啬赞美。   “各位, 谬赞了!”陆之遥面沉似水,并无一点喜色,他抱拳道,“保护落日城的安全乃是正义卫、陆某人的分内之事。职责所在,天经地义。”   他的声音并不大,说的话也并不慷慨激昂,却无形中让人产生一股对其极为信任的情绪。   他越是如此说,城中的城民偏偏越是赞扬。只把陆之遥、盛厚义等人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 相较于城民们对陆之遥等人的热情, 刚刚拼尽全力, 好不容易封印两只尸兵的单正初处却是一片寂寥。   他似乎就这么被人遗忘了。   汗湿的白发纠结在了一起, 冰冰凉凉的贴在单正初的额头之上。他累到虚脱, 扶着墙坐在了地上,扬起头里,看着被众人围在最中央的陆之遥,黑色的眼眸一片冰冷。   而就在这时,公山刻走了过去,将一块白色锦缎制成的帕子,放进了单正初的手中。   单正初没有接,冷漠的摇了摇头,站立了起来,朝着正义卫的方向走去。   “啧啧……”将这一切收入眼中的江临渊,极轻的发出一声嗤笑。   “先生?”林若渔抱起了小鱼儿,凑在他耳边低声问,“这单正初就是五百年后的单长老吧?”   温热的气息悄悄的就扑在了江临渊的耳边,他不动声色的抖了抖雪白的小耳朵:“不过是无名之辈,你看他作甚?”   也不算无名之辈吧,五百年后,那单长老看起来一呼百应,可厉害的很呢。林若渔想着鼓起了脸颊,团团的就像个棉花糖。   毛茸茸的猫爪子伸出来,直接就戳了一下她的脸。   林若渔:“先生……”   “咳!”江临渊收回爪子,一本正经道,“今日之事可没有那么简单。”   顾左右而言他,先生转换话题的方式可生硬的很呢!林若渔鼓着脸颊如此想着。旋即却又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大波凌乱的脚步声。   循声看去,却见那余晖楼隔壁包子铺的老板娘云娘,带着一口棺材,一行人急冲冲的朝着公山刻等人奔了过来。   林若渔心头一跳,在那队伍之中,她还见到了秋水楼的兰兰。   小姑娘显然被吓得不轻,此时一张小脸煞白,显然是被她娘一同拉过来的。   “少尊主,您可要还莹心一个公道啊!”   云娘一见到公山刻便直接跪倒在地,膝行了过去,哭诉道:“莹心死得可太惨了!”   公山刻忙转身,看到云娘一行人带着的那口棺材,也是一脸凝重:   “此事还待吾与正义卫好生搜查,尔等只需将棺材送入义庄便可。至于凶手是谁,吾定会给全城百姓一个交代!”   云娘闻言擦去了脸上的泪水,高声道:“我知道凶手是谁!只要少尊主能够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   听到云娘的话,在场的城中百姓开始窃窃私语:“这话说的可是离奇,难道这凶手……”   先前那个被孙老三咬过也变成了尸兵的小胡子,他的话还历历在耳,如今,又突然听到云娘如此说,所有人的心中几乎都忽而有了一个答案。   只是这答案……   云娘见公山刻低头不语,直接从怀中取出了一封血书。她高举血书过头,强忍着悲愤,大声道:   “我有证据,还请少尊主为可怜的莹心做主啊!”   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公山刻眉头紧锁,接过了云娘手中的血书。   看起来此时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黑色的一片。其上的字迹也十分潦草,看起来是匆忙之下写就。   云娘跪倒在棺材旁边,低着头啜泣:   “这一早我与夫君正在准备今日要卖的包子,余晖楼的人却通知我过去。我只觉得奇怪,我这包子铺乃是小本买卖,开在余晖楼旁多年,一直相安无事,怎么突然会叫我过去?我心下不安,也亏得我多长了个心眼……”   按照云娘所言,其诚惶诚恐的进了余晖楼,便碰到了余晖楼新任执事丢了一包银子给她。并告诉她,她家侄女莹心没了。这包银子就是补偿他们的。   云娘闻言大惊,连忙追问莹心是怎么没的?是突发疾病暴毙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执事没有理她,只告诉她拿着银子走人。至于梁莹心的后事,余晖楼自会安排。另外,城主夫人仁慈,还给收拾了一包梁莹心的遗物,让他们带回去。其他之事,便与他们再无任何干系了。   云娘当即就哭了个天昏地暗,求着那执事再见梁莹心最后一面。   但是,这个要求也没有得到同意。最后,玉娘碍于余晖楼的权势,只拿了梁莹心的遗物,便离开了余晖楼。   云娘回家一看,余晖楼给的银子不少,可见也是心中有愧。随即,她又翻了梁莹心的遗物,便翻出来了这封血书。   云娘这一看便是大惊失色。   原来,那血书上写到梁莹心已然发现了这些日子,在余晖楼之中发生一系列凶杀案的凶手是谁了!   她发现之后,也怕自己会遇到不测,原本也想及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谁知道,那凶手竟然找上了门来。   梁莹心别无他法,只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咬破了指尖,将那凶手的名字写在了从衣服上撕下来的一块布料之上,与其他衣物混在了一起。只希望有人发现这封血书,能够替她报仇雪恨。   云娘拿着那血书也是瑟瑟发抖,匆匆忙忙的把自家兄弟姐妹都叫了过来,大家看了这血书都是面面相觑。   可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有邻居告诉他们,梁莹心的尸体如今被装在一口薄皮棺材里,即将被送到义庄去了。   云娘等人一听,顿觉得此事不能就如此罢了。若是他们不将此事揭发出来,只怕这城中死的人可不止这些。   于是,他们头脑一热,就冲了过去。从余晖楼的手中,将梁莹心的尸体给抢了回来。而后,他们暂时也想不出申冤报仇的办法,只得抬着棺材找上了少尊主公山刻。   “少尊主可要为无辜死去的人申冤啊!”云娘哭的凄惨,“切不可让凶手再逍遥法外了!”   公山刻垂着头,一目十行将那血书看完,再抬起头来之时,也是满脸的震惊,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少尊主?”陆之遥见状上前了一步,问道,“凶手是谁?”   公山刻摇了摇头,无声的把血书递给了陆之遥。   陆之遥接过一看,也是脸色大变。而站在其身边,与之一同观看的盛厚义更是惊讶出声道:   “什么?!凶手竟然是她?!”   “城主夫人华丹云!”   “天哪!”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小胡子死前说过的话,也瞬间袭上了众人的心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而随即,他们也想到了城主大人公山断之死。只怕他的死,与城主夫人也脱不了关系!   面对这满城民众,公山刻身为少尊主自然不能徇私舞弊。当即,他广袖一挥,一头银丝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无极尊主派吾来此本是奖赏,谁知竟然会发出这样的事情。王子犯罪,尚且与庶民同罪。公山世家向来公平公正,定会为亡者讨回公道。”   他说完,直接牵起了公山希望的小手,带领着正义卫朝着余晖楼浩浩荡荡而去。   云娘等人见状,也立时从地上爬将了起来。由兰兰搀扶着,与其他城民一起跟在公山刻的后面。   林若渔眼见着小小的公山希望被人牵着手离开。   在离开之际,那小孩却忽而回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那双灰蒙蒙的眼眸之中,无悲无喜,好似众人愤愤说道那凶手乃是城主夫人——他的母亲,对他说毫无意义,并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希望?”公山刻发现了他的异样,低声问道。   公山希望闻言缓缓地转过了头去,却在转头的瞬间,那灰眸之中忽而滑过一道血色。浓密的睫毛低垂,把所有的情绪都掩藏了起来。   “先生……城主夫人真的是凶手吗?”   半晌,林若渔低声问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江临渊还未回答,在一旁的楚英韶却急急接口道:   “城主夫人温柔雍容,连杀只鸡都不会,如何会是杀了那么多人,又在义庄之中摆下如此险恶的棺材法阵之人!绝对不是!是他们都搞错了!”   林若渔:“……”   她也觉得奇怪,只要一说起城主夫人,楚英韶便是如此一副炸毛的样子。   除去之前楚英韶与楚临夜探余晖楼内楼之外,楚英韶应该与她一般,统共也没见过城主夫人几次。而且,恐怕他与城主夫人说过的话,都还没有她多。   可是,楚英韶为何对城主夫人如此态度呢?另外,还有这两个少年人来余晖楼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阿英……”林若渔抿了抿唇,犹豫道,“城主夫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你竟然会如此维护她…… 第68章   楚英韶紧抿了唇并不说话。   林若渔再看楚临、与窝在她怀中的先生, 也皆都是低头不语的样子。   只怕这事还另有隐情吧……   林若渔道:“那我们也跟上去看看?”   江临渊低声道:“走吧。”   “嗯嗯。”   林若渔自觉她先前的问题可能冒犯了楚英韶, 当下便按下了话头, 抱着怀中的小猫儿,先行往余晖楼走去。   在她的身后, 楚临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楚英韶的肩膀。楚英韶回过了神来,用力搓了一下自己的脸,也飞快的跟了上去。   “小鱼……”在这路上, 楚英韶欲言又止。   林若渔忙道:“先前是我唐突了,阿英不要记在心上。你不想说,便不要说了。”   楚英韶低垂着眼眸“嗯”了一声。   “那我们快走吧。如果梁莹心的尸体与之前的孙老三是一样的,他们也没有使用冰灵根灵力将其封印起来, 只怕还会出事呢。”   听到林若渔的话,楚临与楚英韶俱都微微一愣,显然他们也与公山刻等人一般,忽略了那尸体会变成尸兵的问题。   当即,他们便加快了步伐,缩地成寸。   而此时那银灰色的小猫儿正懒懒的趴在他家小鱼怀中。   魔尊江临渊也觉得奇怪,少年时的楚英韶一讲到这个问题就会发很大的脾气,即使对他的父亲——华海楚家家主也不假辞色。   只是, 到了这小鱼手里, 楚英韶除了有些情绪低落, 竟然没有发火。   这倒也是颠覆了他对楚英韶的认识。同时, 也再次肯定林若渔真是有一种特殊的能力, 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她。   这可不太妙啊……江临渊想着,往林若渔的怀里缩了缩。同时,伸长了毛茸茸的雪白爪子搭在了她的胸口上。   ——是本座的鱼,本座的!   小猫儿爪子软乎乎的,还有粉色的肉垫。林若渔下意识就把它扒拉的下来。   江临渊:“……”他家小鱼竟然拒绝他……   ***   从义庄出来,又赶去孙老三家,这一来一回,日头渐渐西沉,落日城的城民们都点起了灯。   待到一大群人来到余晖楼前,天已经漆黑一片。余晖楼塔楼高耸入云,如一把利剑直插云霄。只是,往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余晖楼,此刻却是大门紧闭。门口也是漆黑一片,连屋檐下的灯笼都没有点亮。   “不对啊……”当即便有人窃窃私语,“余晖楼要处理城中事务,一年四季都是大门敞开的。怎么会如此呢?……”   “是啊。而且,城主亡故,前来吊唁之人络绎不绝,怎么就关门了呢?”   众人的疑惑公山刻也听在耳中,旋即,他便示意盛厚义去敲门。   “砰砰砰……”   敲门声在寂静的黑夜之中显得分外空旷。   许久,余晖楼中依然寂静无声,并没有任何人来应答。   “少尊主、老大……”盛厚义下了余晖楼前的玉石台阶,低声道,“里面似乎没有人。”   余晖楼中仆从、侍卫众多,此时楼中竟然没有人,这说法一出,显然怪异非常。   陆之遥也心生疑惑,随即便散出了神识。   “不好!”陆之遥大喝了一声,“楼中有情况!”   正义卫本就在随时待命之中,如此一来,直接拔剑出鞘。   余晖楼中设立了结界,只要关闭了大门,若没有持有出入禁制的玉符,便无法入内。而若是要强行破开结界,只怕要耗费颇多。   “取玉符过来!”陆之遥道。   有正义卫双手奉上,可陆之遥几下尝试,依旧无法进入。   “难道禁制改了?先前的玉符都用不了了。”盛厚义皱眉,“这可如何是好?”   正义卫之中皆是散修,于阵法之术,几乎没有在行之人。   “若是不行,那便强攻吧?”盛厚义提议。   陆之遥闻言也看向了公山刻。   公山刻见状,走上了余晖楼的玉石台阶。   正义卫手中的火把熊熊燃烧,偶然发出轻微的辟破之声。将其白发灰眸,映照的雪亮一片,犹如神人。   “嫂嫂!”公山刻扬声说道,“夜深尚来打搅嫂嫂清修,此乃是吾之罪过。不过,吾有一事不明,还请嫂嫂指点迷津……”   公山刻说话之时,显然是用上了灵力。此刻,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大,却传扬的极远,可以完完全全、毫无障碍的传递到每个人的耳边。   可是,半晌过去,并无一点回应,余晖楼内依然寂静无声。这道紧闭的大门,依然无法进入。   “怎么办?强攻进去?”盛厚义又问。   就在这纠结之际,忽而从人群后传来了尖锐的哭声。   “怎么了?”   盛厚义等人皱着眉循声看去。   而后,他们见到原本装着梁莹心尸体的薄皮棺材竟然被打翻在地,里面的尸体就这么大大咧咧的骤然出现在了落日城城民的面前。   只见那尸体依然被剥去了皮,却偏偏又要在血肉之上画上浓烈的妆容,在加上那一身鲜红的老衣,在摇晃的火把照耀下,显得分外的狰狞恐怖。   当即,那原本就站在棺材旁边的兰兰,就吓的一下子大哭了起来。   “兰兰啊,我苦命的娃啊。”云娘忙把她搂在怀中,捂住了她的眼睛,“别害怕,娘在这里呢!”   “娘……”兰兰战战兢兢道,“我看到、我看到……”   “看到什么了啊?”   兰兰突然猛地一指低下道:“我看见尸体动了!”   “天哪!”   方才孙老三与小胡子尸体突发状况还历历在目,那些目睹了一切的落日城城民自是心有余悸,方才在围在一起的人,瞬间便散了开去。   盛厚义一见猛地一拍脑袋:“哎呀!忘记了!险些酿成大祸!二哥……”   他寻着单正初使用冰灵根灵力将尸体封印起来,可当盛厚义从正义卫中将单正初找出来,却发现他也满脸苍白,显然是灵力耗费过渡,而造成的。   “来了。”单正初一掀衣角,上前便要施展灵力。却又被公山刻阻止。   “我来。”   单正初抬眸看了他一眼,终究一句话都没说,退了开去。   公山世家之人绝大多数都是身具冰灵根灵力,少尊主公山刻自然也是如此。   当即,只见他广袖一挥,瞬间并有一股冰寒刺骨的灵力汹涌而出,一下子就把躺在地面之上的尸体,整个儿都封印了起来。   如今再看那尸体,的确又和林若渔等人在义庄所见到的尸体一般,呈现出了一种灰蒙蒙的冻肉的状态。   在场的城民自是吓得不清,纷纷避之不及。而云娘等人,却看着那尸体又大哭了起来。   他们一边哭一边喊,呼天抢地,捶胸顿足。所哭之言,皆都是余晖楼害人不浅,要余晖楼出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一开始,他们还不敢大声叫嚷,可是,随着这边的阵势越来越多,许多之前在余晖楼也有死去的人的家属们,也闻声纷纷加入了进来。   他们互相一询问,才发现这在余晖楼中死去的人竟然还不少,所受到的待遇也与云娘差不多。   “如此说来,这余晖楼居然是个吃人的鬼楼?!”   面对这个问题,城民们面面相觑,他们也万万不敢相信,他们一直以来最为信任与崇敬的余晖楼竟然是如此。   而就在这纷纷扰扰之际,突然在半空之中传来了衣袂翻飞之声,众人抬头看去,却有一大群身姿窈窕的女修从各自的飞剑之上降落了下来。   落日城中因为贩卖洗髓丹——断念的缘故,时常有各种修士进出余晖楼。而落日城的城民对修士们也是见怪不怪。   只是,落日城中向来有规定,为了不破坏落日城中的秩序,外来的修士进入城中,是不可以使用法器飞行。   而这些女修如此气势汹汹而来,实在有些明知故犯、兴师动众的意味。   当即,便有见多识广之人,认出了这些女修乃是晴瑶宫的修士。想来也是他们是为了邢幼蓉与郁幻真之死而来的!   “道友,不知道友前来所为何事?”陆之遥见状,忙抱拳迎了上去。   为首的女修身材高挑,一袭薄纱面罩笼住了她的面容,让人根本看不清楚她的长相。她抬手一摆:   “何事?当然是要为我死去的两个师妹讨一个公道!”   陆之遥道:“两位仙子之事,我等已经在日夜追查,定会给晴瑶宫一个交代。”   “好!”那女修秀眉微挑,“我现在就要你落日城的交代!把华丹云给我叫出来!”   “华丹云!出来!”与之一同前来的女修也高声喊了起来。   “道友,我等定会追查到底,还晴瑶宫一个真相。还请道友们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我宫中都有人死了,如何可以稍安勿躁!?而且,那凶手明明就是华丹云,我看就是你们落日城在包庇凶手!”   听到那女修咄咄逼人的话语,再看梁莹心那凄惨恐怖的尸体,在场的落日城城民念及自身,更是愤愤不平了起来:   “是啊!就是他余晖楼在包庇凶手!”   “他们明明知道那个凶手是谁!”   “而且,他们修士的命是命,难道我们的命、我们家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们正义卫会还晴瑶宫一个交代,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就将我们亲人的尸体拿个薄皮棺材一装就丢进了义庄了事了吗?!”   “是啊!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啊!”   听到城民们的话,那女修给是秀眉高挑,怂恿道:“这一切好事都是那个叫华丹云所做,她啊做下这些个恶事,可都是为了她自己!”   “天哪!小胡子之言竟然没有错!”   “还我孩子的命来!”   “还我夫君的命来!”   “叫华丹云滚出来!”   “华丹云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提及城主夫人华丹云的名讳,此民愤一旦被激起,便如火烧浇油,一发不可收拾。   即使地位崇高如中原仙都少尊主公山刻,此时也不敢坐视不理。   “大家冷静一下,请听吾一言。”公山刻伸出双手,做出微微下压的动作,“此事尚且还有许多疑点,还不能肯定凶手便是城主夫人。”   “不是华丹云又是何人?”那女修抱胸于前,“即使不是她,那她又为何要闭门闭户,像个缩头乌龟一般,不敢与我们当面对质?我看她就是心怀鬼胎,所以才会避而不见!”   “华丹云,你若是不出来,就休怪我晴瑶宫手下无情!”   那女修把手一扬,“姐妹们,让我们把这余晖楼一把火给烧了,替两位师妹报仇!”   “哗啦——”长剑出鞘,寒光凌冽。   而就在这千钧万发之时,一道软糯糯的声音忽而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其实,我有办法进去……” 第69章   那声音实在好听, 软软糯糯的, 犹如一道清泉在山涧缓缓流淌。只这一声, 就让那些嘈杂纷乱的声音停了下来。   随即,在耀眼摇晃的火把下, 一名手中拎着小竹篮的漂亮小公子就走上了前来。   “是你?”公山刻见状,眼眸微微一缩,“修心宗孟易灵孟公子?”   “嗯。”再次假借这个身份的林若渔,眨巴着水润润的大眼睛, 轻声道:“我有办法进去。”   “什么办法?”   林若渔飞快的巡视了一声,指着还没有被撤下去的玉符道:“我可以试试这个吗?”   公山刻的视线悄无声息地在小公子精致漂亮的脸上转了一圈:“请。”   “多谢。”   林若渔上前一步,接过了正义卫递将上来的玉符。   这玉符玉质洁白,触手温润, 质地上乘。符头上雕刻着朵朵祥云,中间则是掩藏在祥云之中的一轮红日。   那红日耀眼,在雪白的玉符之上显得分外醒目。   “果然如此。”   林若渔只感觉到了耳尖一热。原来是那只银灰色的小猫儿,直接从小竹篮里跳到了她的肩膀上,小小的脑袋凑在了她的耳边低喃。   “先生真是英明。”林若渔也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回答。   就在方才,余晖楼外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而林若渔却是盯着那块拿上来之后便被遗忘的玉符看了许久。   所谓玉符,在若叶大陆之中也是平常。   通过之前江临渊的讲解,林若渔已经知晓, 一般仙门世家的守山大阵或是守护结界, 都会使用禁制, 防止闲杂人等随意出入。只有其仙门世家的弟子, 手持代表其身份的玉符, 得到了禁制的认可,方可出入。   先前林若渔拿到的修心宗孟易灵的铭牌,便是与这余晖楼的玉符有相同的作用。   只是,如今这余晖楼中的禁制显然是被人做了改动,才导致了拿着那块玉符也无法进入余晖楼的现象出现。   其实,这余晖楼除了是落日城城主大人与夫人日常处理城中大小事务的场所,更是向外贩卖洗髓丹——断念之地。所以,这余晖楼的大门日夜敞开,其中的禁制也并没有时刻开启。这也导致了余晖楼之人,对于这通行玉符的存在并不在意。   但是,无论如何,这余晖楼也是公山断与华丹云居住之处。再加上余晖楼内楼之中的诡异法阵,稍稍知晓内情的公山刻与正义卫陆之遥等人,自然有所顾忌,不会强硬的去破开禁制。   而林若渔看了那玉符片刻,忽而心头灵光一闪。指尖微动,一只荷包倏然出现在了她的手掌之中。   这只荷包从孙老三处得来,先生交给她以后,她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   显然在这之前,这荷包被用来装过了银子——这也是孙老三会偷盗此荷包的原因。除去了被用完的银子,此时,荷包内空空如也再无其他。   先前他们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荷包的绣花图案上,而现在林若渔则是用力的拆开了荷包。   随即,从夹层处竟然掉出来了一块极小的玉片。   “这个?!”楚英韶瞪大了双眼,“……是玉符?”   那玉符比一枚铜钱还要小,比正义卫手中的那块更是要小了许多许多。   这也是这玉符被缝在了荷包里头,外面绣上了繁复的花纹,触手坚硬,让人忽略了其存在的缘故。   “先生……”林若渔忙把那玉符拿给江临渊看。   江临渊微眯了双眸,毛茸茸的雪白猫爪子直接按在了玉符之上。   此玉符虽小,但之上依旧刻满细细的花纹,花纹中间镶嵌的乃是……铜玉!   太华之山有铜玉,此铜玉呈鲜红色,可隔绝生死。更是可以避开神识的搜查,这也是之前江临渊没有发现此物的缘故。   见此铜玉,林若渔也倏然想起了那日他们在秋水楼中讨论余晖楼内楼的法阵,楚临便说内楼之中那密密麻麻的房间,与内楼的中心点皆有红线相连。此相连的红线,所用之物便是铜玉。   如今在余晖楼的荷包里也出现了相同的铜玉。   林若渔皱眉:“难道……义庄内棺材阵中的荷包里,都藏着这样子的玉符?”   这片玉符实在太小,被缝在荷包的夹层里,几乎摸不出来。而按照先生所言,铜玉更是可以隔绝神识的搜查。棺材阵中的荷包,他们只看了荷包外所绣的图案,也并没有取出一只带在身上。所以,如今也无法检查了。   江临渊:“上去看看。”   “嗯。”林若渔点头。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们俩有了如此的默契。几乎不需要江临渊多讲什么,林若渔便能理解他的想法。   这让在一旁看了多时的楚英韶感到惊讶极了。他还想发问,却被楚临一把拉住了。   玄衣少年黑眸薄唇,朝着他摇了摇头。   楚英韶:“……那我们在这里等你们。”   “好。”   当即,林若渔便理了理衣衫,落落大方的分开人群,走上余晖楼的玉石台阶。   此刻,林若渔手中的玉符洁白,线条流畅。那轮掩藏在了祥云之中的红日,其上镶嵌的也便是铜玉。   如此看来,方才林若渔从荷包里拆出来的玉片,也是可以自由出入余晖楼的玉符!   “走到门前,将你的手放在门上。”   耳边又传来了江临渊的低喃,林若渔不动声色的依言为之。   很快,她一手握着玉符,一手放在了那余晖楼紧闭的朱红大门之上。   银灰色的小猫儿只有巴掌大小,安安静静的站立在林若渔的肩膀上。   湛蓝的眼眸从玉符上收回了视线,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如一条柔顺的围脖,轻轻的缠在了林若渔纤细的脖子上。   一股淡淡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冰冷气息直接渗透到了林若渔的身上。   此气息林若渔已经十分熟悉了,她的身体、乃至意识都很是自然的接受了他。   下一刻,从她按在门上的手掌开始,便有一层浅薄的灵力朝着四周扩散。   “吱嘎——”   沉闷的声响响起,那道沉重的朱红大门就这么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打了开来。   “开了开了!”盛厚义惊喜的吼了一声,“小公子可真是厉害啊!”他吼完,便一马当先,直接进了余晖楼中。   “要为死者讨回公道!!”   在他之后,公山刻带着公山希望与正义卫、长天卫、以及晴瑶宫之人也一同走了进去。也有许多落日城的城民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是先生厉害呢。”林若渔倒是不急了,她抬手摸了摸肩上小猫儿的下巴,低声说道。   小猫儿大尾巴一甩,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先前公山刻等人不懂法阵之术,所以也无法进入余晖楼。但是,江临渊却是师从法阵大宗师昊空大师,于法阵之术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又如何会把此小小余晖楼的禁制放在眼中?   “进去了。”   “嗯。”   林若渔说着,抬眼一看,却见在前面、隐在人群中楚临此时也回过头来,朝着她微微的点了点头。   大抵公山刻想展现他中原仙都公山世家的公平公正,他并没有阻止落日城城民的进入。楚临与楚英韶就此默不作声的也混在人群中,再次进入了余晖楼外楼。   此时的余晖楼万籁俱寂,只有未曾完全融化的积雪滴滴答答的从屋檐下低落下来,显得格外寂寥。   林若渔坠在人群的最后,慢吞吞的往前走。她边走边借着正义卫手中的火把,查看手中的玉符。   其实那玉符在江临渊注入灵力的瞬间,就已经改变的图案。此时,那一轮红日已经完全隐没在了朵朵祥云之中。遮云蔽日,只能依稀看到云后的一点点红光。   原来,那一轮并不是初生的太阳,而是一轮即将西沉的落日啊。林若渔暗忖。   而这时,在林若渔的耳边传来了脚步声。她抬起头来,发现正义卫的老大陆之遥走了过来。   只听他抱拳道:“修心宗玄术博大精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陆某人佩服、佩服。”   林若渔将玉符捏在了手中:“陆老大过奖了。”   小公子睫毛低垂,安静站在熊熊燃烧的火把前,红色的光晕笼罩她的全身,显得格外的精致漂亮。   陆之遥心头忽而一动:“孟公子,我们是否在别处见过?”   林若渔:“……”先生给她调黑了肤色,又简单的调整了一下五官。她自己照镜子都觉得认不出来,陆之遥又是如何发现不妥的呢?   “那个……昨日在此花厅处,在下有幸得见陆老大。”林若渔想了想道。   “哦。”陆之遥道,“原来如此……”   林若渔也不知道陆之遥是不是信了,相反的,她瞬间就感觉到一股冰寒的气息,从站在她肩上的小猫儿身上扩散了出来。   先生这是生气了?她还搞不清楚状况。   另外一边,正义卫与长天卫飞快的巡查一遍,却发现余晖楼外楼竟然没有半个人影存在。   余晖楼外楼向来仆从、侍卫颇多,虽然最近许多人陆续离开,但是也不可能如此的悄无人烟。   这外楼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公山刻眉头紧蹙,略一沉吟,直接就牵着公山希望的小手往余晖楼的后花园走去——显然他也知晓余晖楼内楼的入口就在这花园之中。   作为正义卫的首领,陆之遥自然是身先士卒,他与林若渔再次抱拳,便指挥正义卫们也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林若渔见状也赶紧跟上。   而她也没有忽略,那些晴瑶宫之人也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来。   “啊——”   “鬼啊——”   “救命——”   就在这时,惨烈的呼救声却突然从花园内传来了出来。而后,便是纷乱的脚步声。   陆之遥闻言瞬间脸色大变,直接掠过林若渔,朝着里面冲了过去。林若渔也加快了步伐。。   由着之前在此居住过几日的经验,林若渔听出那惨叫声是从后花园的角落里传过来的,似乎就是那片种着竹子的地方。而那处显然就是余晖楼内楼的入口。   一路上不停有先前进入的落日城城民脸色惨白、踉踉跄跄的奔逃出来。   林若渔还眼尖的看到兰兰搀扶着她的母亲云娘,也是满脸惊恐。   而她的母亲半身是血,似乎有大半的皮肤被剥去,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血肉。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消片刻,林若渔便已经跟着陆之遥来到了花园之中。   熊熊火光瞬间扑面而来,林若渔站在月洞门前,那墨黑的眼眸猛然一缩。   原先还说空无一人的余晖楼,此时竟然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或者说,都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人皮! 第70章   原本安静寂寥的后花园, 此时被散落在地上的火把映照的灯火通明。那些人皮就如一件件洗干净了, 被晾晒起来的衣服一般, 在夜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   先早进入花园的那些人,可能都没有想到, 花园中会有如此诡异恐怖的东西在等待着他们。措手不及之下,很多人都被那些人皮一下子裹住了身躯。   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他们就像穿上了一件无法脱掉的衣服,拼命挣扎之下,也无法从人皮之中挣脱。   随即, 在人皮之中开始传出来啃噬的声音。   “咔嚓咔嚓!”   似是细细密密的牙齿在不停地咀嚼着皮肉,只听这声音便瞬间会让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些人一开始还能发出惨烈的惊呼声,但是,随着啃噬咀嚼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们便渐渐的没了气息。   而后,人皮打着饱嗝,又变成了一件空荡荡的衣服的样子,又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只是那些人皮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厚了,甚至还能看到那空荡的胸腔里面,似乎都长出了五脏六腑来。   而林若渔跑进花园之时,就见到便是这幅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   “天哪——”林若渔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就要呕吐起来。   “别怕。”江临渊低声道, “若是怕了就把阿蛇叫出来。你跟他先去外面等着。”   林若渔深吸了一口气, 止住了眼眶中不停打转的泪花:“我不去。”   真相就在眼前, 她怎么可以说离开就离开。   而且, 就在方才她瞥了那一眼的瞬间, 她就觉得那张漂浮在半空中的人皮很是眼熟。   低下头来略一沉吟,林若渔便想了起来,那是梁莹心!   确切的说,那是梁莹心的皮!   难道说,这些漂浮在半空之中的人皮,都是从余晖楼中那些被害之人身上剥下来吗?!   先前,林若渔他们便只见到了被剥去了皮的尸体,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皮去了哪里。   如今想来,他们的尸体被安放到了义庄之中,而他们的皮却一直未曾离开过余晖楼,而是变成了如此恐怕的东西!   如此想来,林若渔便结结巴巴的把她的发现告诉了江临渊。   江临渊默不作声的站在林若渔的肩膀之上,湛蓝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他心中隐约觉得不妥,这人皮阵、棺材阵、乃至于孙老三变成的尸兵,这些阵法组合起来,似乎都变成了他曾在那枚藏着《凤临天下》的玉简中,所写过的一套极为险恶的禁阵。   这一切与那个薛莹心定是脱不了关系,只是,在落日城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薛莹心这个人……   “小鱼,前辈!”   楚临与楚英韶飞快的从人皮阵中挣脱出来,瞬间便来到了林若渔的身边。   他们二人还在筑基,所以还未有自己的本命武器。   楚临此时手中拿着的乃是那把修罗尺,而楚英韶手中则是一把华丽的玉骨扇。   二人虽然年轻,但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进。转眼间,他们不但保持了自身的安全,也同时救了差点被人皮套住的普通人。   也便是如此,才会有林若渔看到兰兰母女俩携手逃出来的景象。   而且,也所幸进入花园之中的并不都是普通人,正义卫、长天卫、乃至于晴瑶宫之人,皆都是修士。   即使他们修为不高,但是面对如此的人皮怪物,也并不会就束手就擒。   他们缓过了开始的劲头,旋即便开始使用手中的武器,开始对付起那些人皮来。   只听见“哗啦——”一声,盛厚义手中的长刀便直接将对面的一张人皮劈成了两半。那里面原本被人皮裹住的人也掉了出来。   那人半身是血,身上已经有一半的皮已经被剥去,露出了里面鲜血的血肉。他还来不及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下一刻,他身上的皮却好似被腐蚀了一般,一点一点的开始剥落。只在片刻之间,就变成了与孙老三、小胡子一般的尸兵!   “妈的!”盛厚义见状,咬牙切齿的啐了一口。   他之前已经见识过了尸兵的厉害,只要被他咬上一口,正常人立即就会被其感染,也变成那尸兵的模样。   整个花园如此多的人皮,密密麻麻的漂浮在半空中就足已经够人头皮发麻了。   若是他们要救人,便会产生出越来越多的尸兵。   若不救人,由着那些人皮吃人,那待到人皮被填充满了,又会产生怎么的情况,这便是不得而知了。   救,还是不救,简直可以说是让正义卫陆之遥、盛厚义等人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老大,怎么办?!”盛厚义大吼道。   陆之遥也别无他法,尸兵似乎只能用冰封之术将其封印。   此时,单正初白着一张脸,不停的使用冰灵根灵力封印。但是,尸兵产生的速度太过迅速,单凭着他一人,根本没有办法封印如此多的尸兵。   “少尊主与少城主呢?!”陆之遥骤然想起公山刻与公山希望也是身具冰灵根灵力。   可再次放眼看去,只见四周惨烈无比,嚎叫声、撕咬声此起彼伏。但是,哪里还有公山刻的踪迹。   “先生,救他们吗?”   江临渊眼眸微眯:“看起来只有那个圣泉可以去除尸毒。”   啊!圣泉!   落日城、余晖楼、圣泉洗髓得永生!   这余晖楼的圣泉既然可以洗精伐髓,那么,祛除着尸毒显然也不在话下。   看起来,当务之急,便是他们赶紧进入到余晖楼内楼去。   林若渔与楚临、楚英韶交换了一个眼神,立时便飞快的朝着那片竹林里跑去。   这一路上,楚临与楚英韶开路,保护着林若渔通过。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如今的后花园之中满是尸兵与人皮,但是,随着林若渔的靠近,这些尸兵与人皮反而都避让了开去。   林若渔一开始还以为是江临渊的关系,但是,很快她就发现,江临渊对此也是一头雾水。他甚至都没有散出一点威压。他们几人便顺顺利利的来到了竹林之中。   而原本那些徘徊在竹林附近的尸兵与人皮,一见到她就是退避三舍的样子。   这个境况实在有些奇怪,林若渔来不及细想,便眼疾手快的将一名即将被人皮缠住的城民拖了出来。   那人身材高大健壮,此时喘着粗气,也是惊魂未定。   林若渔看了他一眼,便认出那人竟然就是秋水楼老板的儿子冯执事。   他怎么会在这里?   冯执事也是喘着粗气,半晌才道,他听到了余晖楼中的嘈杂之声,心中还是十分担心此地的境况,便赶了过来。   结果一来便会那人皮缠住了,幸好有林若渔拉了他一把,要不然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快让所有没有被咬的人都离开这里,把余晖楼的禁制再次开启,不要让那些东西跑出去。”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江临渊,忽而站在林若渔的肩头,快速对冯执事说道,“把被咬伤的人都集中关押起来,等着本座回来。”   “楚英韶,把你的罗网交给他。”江临渊又吩咐道。   楚英韶咬了咬牙,直接拿出了罗网将其交到了冯执事的手中。   冯执事在余晖楼当差多年,自是十分熟悉余晖楼的状况。而他也有练气修为,而这罗网本就是海外骆家家主送给楚英韶的礼物,自然是符合他的修为使用。所以,楚英韶简单的给他讲解了几句,冯执事便掌握了使用方法。   他谢过了林若渔等人的救命之恩,便带着罗网急急忙忙的跑了。   “希望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都还活着。”楚英韶望着他的背影淡淡道。   若叶大陆弱肉强食、以武为尊,不能说视人命如草芥,但对于修士来说,普通人的性命并没有那么重要。   楚英韶显然也没有想到江临渊竟然会出手相助。   “走了。”江临渊没有理他,直接指挥林若渔来到了那余晖楼内楼的入口处。   那入口还是一如往常,看起来与他们第一次夜探余晖楼内楼时,并没有半点不同。   但是,下一刻,林若渔还是在两旁的竹林中发现了几根雪白的头发。   “是公山刻与公山希望进去了吗?”   除了他们显然便没有人有如此这般的银白色头发了。   江临渊看都不看那头发一眼,直接让林若渔将先前那块玉符拿了出来。   林若渔会意,便如方才她打开余晖楼大门的动作,一手执玉符,一手凌空的贴了在那道看不见的大门上。   下一刻,只听见极轻微的“咔咔”声响起,一道红光瞬间从竹林里倾泻了出来。   就好似一道大门被打开了,里面的灯光照了出来。   “进去。”   “嗯。”   林若渔将那玉符收进了夺命之中,单手扶着小猫儿,便直接跨进了门内。楚临与楚英韶紧随其后。   这一进去,并没有再次碰到他们第一次进来的重重浓雾,而是,一瞬间便到了一处极为怪异的土楼之中。   那楼极高,整体呈现出环形的状态。正如之前楚临、楚英韶所描述,林若渔所画的那副画一般,土楼环环相扣,以红线相连。每一层都有九九八十一个窗户,远远看去,那窗户就好似一只只闪着红光的眼睛。   所幸之前画过图,林若渔便有了点心理准备,如今,身临其境,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嫂嫂。”这时,在空旷诡异的土楼之中,一道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事已至此,还请嫂嫂给落日城的城民一个交代。”   林若渔闻言,赶紧与楚临、楚英韶躲在了一旁。   旋即,他们就见到那白衣白发的公山刻就站在了土楼中央的空地上。 第71章   而在公山刻的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个身披黑袍之人。   那人一袭黑袍及地, 黑袍后的兜帽已经被拉了上去, 直接将那人的眼眉遮盖的严严实实, 让人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一见那人,林若渔脸色微变——这人的打扮瞬间就让她想起了在靠山村中见过的公山超群。   按照公山超群当时所言, 他会做如此打扮,也是学当年那个与公山世家做了交易之人。而那人极有可能就是靠山村村长薛寿口中所言的神仙。   林若渔甚至怀疑那人就是自若叶大陆穿越到大夏,而后,又从大夏穿越回若叶大陆的薛莹心。   此时, 她又见到了同样打扮的黑袍人。   这黑袍人会是薛莹心吗?   林若渔心中疑惑,但也不敢擅自行动。只乖乖地与楚临以及楚英韶站在了江临渊设立的翳形结界之中。   余晖楼内楼中央乃是一汪泉水,泉水叮咚流淌。而从泉水中央蜿蜒而出的乃是太华之山的铜玉。其颜色鲜红,自带亮光。即使整个内楼没有点灯, 那铜玉所组成的细线也好似血液在缓缓流动。   ——从泉水处流动到了各个房间之内。也用这微弱的光芒,将整个余晖楼的内楼映照的影影重重、光怪陆离。   “嫂嫂,吾最后再喊你一声嫂嫂。”   公山刻此时就站立在泉水前,面对着土楼上唯一一个点着灯的房间。   “嫂嫂,可有看到落日城这如今的景象?你就忍心看着哥哥与你好不容易一手建立起来的落日城生灵涂炭吗?你就忍心那些爱戴你的子民都变成尸兵吗?”   房间内寂静无声,并没有给公山刻任何回应。   公山刻也不气馁,又说道:   “哥哥头七宴也就在几天了,你就忍心他头七回家之时, 只看到这满地的尸体与毫无神志的尸兵吗?哦……吾忘记了, 你为哥哥寻来的乐师可已经死了啊。不过, 左右还有那个修心宗的孟公子。那孟公子长的漂亮, 只怕也会弹得一手好箜篌吧。”   这话一出, 只见那房间内的灯光猛然的闪烁了一下。那速度之快,就好似人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似的。   林若渔并不明白公山刻为何突然把话题转到了她的头上。   而再看过去时,那房间内的灯光依然恢复了正常,就好似方才灯光闪烁只是林若渔的幻觉罢了。   公山刻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显然有些急躁。   而这时,他身边的黑袍人忽而俯身在公山刻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公山刻显然有些犹豫。   而那黑袍人兀自将手揣回到了宽袍大袖之中,一副袖手旁边的模样。   “罢了。”公山刻略一沉吟,忽而举手拍了两下。   “啪啪——”   “想来你也有一日多没有见到希望了。吾将希望带来,你可要见见希望?”   话音未落,只见内楼里又闪过了一道白光,随即,一个小小的雪白人影就从白光之中走了出来。   那人便是落日城少城主公山希望。   此时的公山希望白发灰眸,精致漂亮。他瞪着一双灰蒙蒙的眼眸,径直的走到了公山刻的身边。很是自然的把小手放到了公山刻的掌心之中。   “哗啦——”   就在这刻,那房间内突然传来许多东西被扫落在地的声音。   公山刻见状,唇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   “华丹云,希望就在吾身旁。你难道不想你的孩子吗?”他继续道,“希望从小便一直由哥哥教养,想来你也是有诸多抱怨的——这母子亲情,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的。”   “不过,如今哥哥没了,你可是希望唯一的倚仗了。华丹云,你难道就不想把希望接回去,接到自己身边教养着……”   先前的失态仿佛只有一瞬,旋即,那房间内便安静如斯,瞬间连之前点着的一盏灯都忽而熄灭了。   公山刻见状更是生气了,他道:   “华丹云,没想到你竟然也变成了如此铁石心肠之人!变成了往日里吾等最看不起的、与那些草菅人命、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修士一般无二!好啊,华丹云,算是我错看你了!”   躲在一旁的林若渔见到此情此景,目瞪口呆之余只觉得无比的怪异与违和。   自靠山村出来,江临渊有时间便在教授林若渔,按照先前江临渊所讲,这若叶大陆的修士对待普通百姓的态度基本上都是视如草芥。   ——修真一事本就是逆天而为,修士每突破一次境界,寿命便会延长百年。强者为尊、胜者为王。在修士眼中那些汲汲营营,终其一生不过百年的百姓,他们的生命简直就是沧海一粟,何足挂齿。他们何来时间同情与顾及普通人的死活?   林若渔刚听到此番言论时,还觉得无法接受。但是,转念想来,这若叶大陆终究与大夏不同。她可以不接受这个论断,但是也无法反驳江临渊的话。   这个她才刚来若叶大陆不过几日就已经明白了道理,公山刻作为中原仙都少尊主,从小便是受如此思想的熏陶,此时竟然突然跑出来一个“爱民如子”的论断,这难道不显得古怪极了吗?   也别说林若渔觉得奇怪,一旁的楚英韶见状此时也是紧紧的捏住了他手中的玉骨扇,修长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而泛白了……   这时,公山刻显然已经耗尽了耐心,只见他广袖一挥,那先前的一道白光再次出现。   随即,一个一个步路蹒跚的尸兵便从白光中走了出来。   在那些尸兵的身后,依次而入的却是一片片的人皮!   “华丹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沉得住气。所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对你来说竟然没有半点作用。也罢,那就休怪吾不念及你我之间这多年情分了!”   公山刻一指先前那点着灯的房间。   “去——杀了她!”   话音刚落,那无数的人皮便直接腾空而起,而尸兵也是手脚并用在墙面上开始攀爬,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在那个房间里的华丹云。   竟然、竟然是如此?!   林若渔紧张的看着眼前一切,心念急转之下,她似乎在瞬间就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公山刻能够指挥那尸兵、人皮阵,由此可见,先前的一切极有可能都是公山刻所为。   什么城主夫人为了青春永驻,而剥掉了余晖楼中人的皮,来维持她的美貌;什么城主夫人与其小叔子有一腿;   就按公山刻所言,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这些显然都是公山刻故意向外放出的消息,目的就是让华丹云自乱阵脚。在无所依仗、惶惶不可终日之际,而将某样特殊的宝贝交付给他。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公山刻显然也没有料到华丹云竟然完全不为所动。   甚至还在人皮阵即将为祸人间之际,将余晖楼的大门紧闭,不让人皮阵出去,也不让任何人进来。   “华丹云,你只以为不让人出入余晖楼便可以让整个落日城逃过一劫了?想的真是天真!”   公山刻广袖一展,负手而立:“你这小小余晖楼的禁制如何能够阻拦于吾?!吾之所行,不过也是让你多些思考的时间罢了。若是当时没有那修心宗的孟易灵,呵呵……只怕这落日城就更早的变成一片鬼城!”   公山刻这话一出,林若渔更是眉头紧皱。   按他的话来说,若是没有她上前用玉符开门,公山刻原本就准备直接在余晖楼门口放出尸兵了!?   如此一来,没有余晖楼那道禁制的阻拦,只怕整个落日城只在一夕之间,便会化作一片死城。   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狂妄大胆,到底是什么给了公山刻底气?他手中到底还有什么底牌?!这个公山刻也太坏了!简直是丧心病狂!   林若渔生气,也怕城主夫人不敌。她心中着急,可再看江临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散,懒洋洋的趴在她的怀中,竟然在她一时不查之际,又把他那软乎乎的粉红肉垫,放在了她的胸口之上。   “先生!”   可是林若渔还未说完,就被江临渊打断了。银灰色的小猫儿懒洋洋的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嘘,继续看。”   “哦……”林若渔鼓起了嘴巴。   “哗啦啦——”   就在这时,内楼中央的圣泉之中突然好似沸腾了一般,泉水翻滚,其中更是传来一道道诡异的水流之声。   与此同时,“噗!噗!噗!”几声响过,其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房间竟然也依次点亮了灯光!   内楼上下瞬间一片光芒。   光线骤然变化,让林若渔一时之间睁不开眼睛,她眯缝着眼睛看去。   只见那些灯光闪闪烁烁,真的便如楚临先前所言,就如无数双眼睛在无声的注视着其下之人的一举一动,令人真真感到毛骨悚然。   华丹云要反击了?!   不过,最令林若渔感到意料之外的是,那身处内楼中央的公山刻见此景象非但没有显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反而还流露一丝窃喜。   不对啊……难道他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激怒华丹云?   林若渔还来不及细想,水流之声更是震耳欲聋,而后,她就见到那泉水好似有了生命一般,竟然沿着于铜玉朝着那些房间爬将了上去。   铜玉本就鲜红夺目,此时有了那泉水的浸润更是熠熠生辉、流光溢彩。整个铜玉法阵再不是冰冷的金属,却都好像有了生命一般,活了起来!   而那些泉水随之便流淌着就进了房间,房间内瞬间光芒大盛。那光线灼热,几乎就要刺瞎人的双眼。   下一刻,只听见“砰砰砰——”几声巨响,无数的房门同时被打开,屑屑索索之声瞬间响起,有什么东西要爬将出来了!   ※※※※※※※※※※※※※※※※※※※※   感谢大佬的地雷:   龙猫的小可爱520扔了1个地雷   简简、单单扔了1个地雷   么么哒~ 第72章   是什么东西?!   下一刻, 林若渔那漂亮的大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她看见了藤蔓!是血色的藤蔓!   那些藤蔓密密麻麻, 差不多都有碗口粗细。无数的血色藤蔓纠缠在一起, 更有粘腻的粘液遍布其上,只看上那一眼就足令人毛骨悚然。   不止是林若渔, 楚临与楚英韶都是一副震惊万分的模样。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余晖楼内楼之中竟然养着这种恐怖的东西。   那些血藤一旦从房间内冲将了出来,便毫无顾忌的将所有的尸兵、人皮辗轧、撕裂。   之前在外还不可一世的尸兵与人皮阵,面对这气势汹汹的血藤全无还手之力。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不消片刻, 公山刻带来的尸兵、与人皮直接便灰飞烟灭、消失无踪了。   非但如此,紧接着,那些血藤更是好不留情的朝着公山刻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面对漫天的血藤滚滚而来,公山刻并没有显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   相反的, 他还下意识的伸出了舌头舔舐了一下因为紧张而干涸的嘴唇。灰色的眼眸中更是流露出了渴望与贪婪的神色。   “雪吟萝!”   “没想到……哥哥真的将雪吟萝培育出来了!”他低喃道,“雪吟萝……多么漂亮啊……终于要变成我的了!”   就在这时,那血藤翻滚而至。   “砰——”   火星四溅!   那血色藤蔓一下子砸在了一道防御结界之中。   原来是公山刻身边的那个黑袍人迅速出手设立了一个结界!   不对啊……   依然乖乖的呆在江临渊的翳形结界之中的林若渔,此时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她方才看到那个黑袍人出手之时,他伸出的手雪白纤细,甚至还涂着一层鲜红的丹寇。   那是女人的手!?   那黑袍人是谁?!   真的会是薛莹心吗?!   林若渔不由地紧贴着结界,恨不得钻出去看个分明。   不好!   紧接着, 她更是惊恐的发现, 那些血藤已经发现他们所在的气息!气势汹汹、铺天盖地而来, 几乎要将他们直接吞没了!   林若渔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不怕。”   江临渊低沉的声音随之而来, 雪白猫爪随即一挥。   可是, 还不等他布阵。那些血藤却突然停住了,堪堪就停在了结界的上方。   “怎、怎么了?”林若渔小心翼翼的问道。   江临渊也是眼眸微眯,一时摸不清头绪。   那些血藤在他们的翳形结界周围游荡,忽而好似认出了什么似的,一下子便如潮水一般的褪去了。   “这就走了?”一旁的楚英韶也是目瞪口呆。   如此凶残的血藤,说退就退了?竟然发现了他们而没有攻击他们?   而且,非但如此,林若渔甚至还发现此时在她的结界周围,还有几条血藤缠绕游荡,那架势显然并不是为了攻击他们,而更是像是在守卫、保护着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   林若渔对此也感觉有些奇怪,仔细想想,倒是突然想起了他们在义庄时,她曾抓到过了那条小小的血藤。   当时,那条血藤就显然想跟着她走。只是她不知道那血藤的来历,自然不会轻易带上它。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她就把那血藤给忘记了。   林若渔想着悄悄的摊开了手掌,那白皙的手掌之上悄无声息的探出了一支碧绿的小嫩芽。   那小嫩芽见到林若渔此时将它召唤出来,显然十分高兴,受宠若惊的在用嫩嫩的小叶片抱住了她的手指头蹭了蹭,显得分外亲热呢。   林若渔被它蹭的有些痒,飞快地便要将它收起来。   可这时,那小嫩芽见到外面铺天盖地的血藤,忽而也是愣住了。它蹭蹭蹭就往前挪动了两步,跟林若渔一般,紧紧地贴着结界,也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血色的土楼,漫天飞舞着鲜红的血藤,铜玉制成的链条也伴随这每次血藤击打公山刻的结界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这一切显得恐怖而又诡异。   可这种场景却又因为林若渔与她的小绿藤,两脸懵逼的观看而显得有些好笑。江临渊看了他们一会儿,默默的收回了视线。   而后,他却又有看到楚临也走上了前去,皱紧了眉头盯着那些血藤——他认出来了?   江临渊对此并不关心,只冷漠地看着处在内楼中央防御结界之中的公山刻。   此时,公山刻正贪婪的看着那些血藤。   十年前在凤凰城发生的事情令他终身难忘,而那杀伤力极强的雪吟萝更是让他魂牵梦萦,念念不忘。   从凤凰城回来之后,公山刻小心地在其父亲无极尊主公山信用的身边打探消息。   虽然公山信用为人谨慎,且喜怒不见于形。但是,花下去了这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还是让公山刻得知,当年公山信用最想要得到的就是这上古圣物——雪吟萝。   雪吟萝威力极大,乃是当年佛陀莲子之血脉所化,若是能将其制服,那放眼天下,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公山刻对雪吟萝上了心,在小心讨好公山信用的同时,又假借祭奠之名,几次出入凤凰城,就是为了寻找雪吟萝的下落。   当年,雪吟萝是随着那发疯的怪物一同坠入了九幽深渊之中。似乎这世上已经无迹可寻。   但是,公山刻却是在公山信用的口中得知,那雪吟萝其实本身就是可以培育的——凤凰城江家便是世代守护与培养雪吟萝之人。而且,雪吟萝一旦出土,便会认第一个将其制服之人为主人。   而雪吟萝刚刚出土之时,显然也是其能力最弱的时候。   所以,只要在其出土之际,将其制服,便能将其驱使,从而成为他手中最最有力的武器之一。   如此发现怎能不让人热血沸腾?!   也幸好先前在修心宗孟星河使用火灵根灵力焚城之时,公山刻便多长了一个心眼。他故意让孟星河避开了一处没有焚烧。   ——那便是当时他所见到的、怪物跳进九幽深渊前从其身上射出的那道红光的所到之处!   而之后,公山刻更是不顾危险,几次出入凤凰城,也终于有了一星半点的收获。他在那处找到了一点点血藤的残迹。   就凭着这么一点点残迹,想要培育出一个完整的雪吟萝显然不太可能。而且,当时他手上的残迹也表明那雪吟萝已死,除非可以让其复生,否则绝无培育出新的雪吟萝的可能。   就在公山刻几乎素手无策之际,他却忽而听说他的哥哥公山断在落日城找到了一口圣泉,并且,岐山华家华丹云甚至还用那口圣泉之水炼制出了洗髓丹。   落日城、余晖楼、圣泉洗髓得永生!   公山刻看着手中的那一点残迹,缓缓的勾起了唇角——一个完美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展现了出来……   “砰砰砰——”   无数碗口粗细的血藤不断的攻击着结界,使得那结界之上不断的荡漾开去一圈一圈的光晕。   黑袍人默不作声,双手翻飞,不停的修补着结界。   她的功法怪异,结界之上光晕的颜色浑浊。一时三刻之际,竟然也无法分辨其到底主修的为何灵根。   公山刻对此并不在意,好似从头到脚都没有将血藤的袭击放在眼中,他只贪婪与渴望的盯着那漫天飞舞的血色藤蔓。   但那黑袍人不停的修补,也并不是可以无止境的延续下去。   若是再没有办法抵御那些血藤的攻击。她与公山刻就会像之前涌进来的尸兵与人皮一样,一起被那些血藤撕碎、碾碎!   于是,黑袍人在百忙之际,朝着公山刻打了一个手势。   公山刻见状缓缓的蹲下了身去,保持与公山希望目光持平的位置,他柔声说道:   “希望,此时便要看你了。希望不会让叔叔失望的,对吗?”   公山希望一直表现的就很乖,看起来像一只无悲无喜的提线木偶。此时,他微微抬起头来,一对灰蒙蒙的眼眸,直直的对上了公山刻相同颜色的眼眸。   公山刻被他的视线看的一个激灵,双手下意识的用力握紧了公山希望纤细的肩膀。   “希望?……”   这小孩眼底还是一片漠然。   公山刻蹙紧了眉头,难道……   不过,很快的,那公山希望便朝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而这个动作立时便让公山刻恢复了信心。   果然还是如此,他之前所做的准备果然还是没有半点偏离他的计划!   公山刻站起来退了开去。   旋即,小孩脑袋微扬,一道刺耳的尖叫声便从他的口中传了出来。   “呀——”   那声音刺耳无比、晦涩难听,如同十根尖锐的指甲同时滑过黑板。   只这一声,那些原本还在疯狂攻击公山刻防御结界的血藤的动作便倏然一顿。   果然如此!   公山刻望着公山希望的眼神中更加狂热了起来!   “希望,继续!继续!”   公山希望又点了点头,仰头又是一声。   “呀——”   这一声出口,不但是那些漫天飞舞的血藤开始放缓了动作,像是十分忌惮这声音一般想要往先前的房间退缩回去。而且,在这内楼的圣泉之中,泉水更是沸腾翻转了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圣泉的中央钻出来了。   “来了,来了。”公山刻口中喃喃,几乎就要控制不住他贪婪的神色。   “什么东西要来了啊?!”   另一旁,林若渔与她的小嫩芽还是踮着脚、扒拉着结界,紧张的看着前方。她都没有空去管那江临渊所化的银灰色小奶猫,如今竟然就站在了她的小脑袋上了。   江临渊朝天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他还是得尽心尽责的举着他那两只长着粉红小肉垫的爪子,替他家小鱼捂住耳朵。   要不然,她如何受得了公山希望,这几乎可以撕裂人耳膜的惊天嚎叫之声。   而在林若渔的身边楚临与楚英韶显然没有那么好运。   他们得了江临渊的提醒,也及时的在公山希望的第一声嚎叫之时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是,随着公山希望的数次嚎叫,他们还是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就要被他叫出来了。   楚临与楚英韶的耳朵甚至都开始流血了……   离得公山希望的尚远的楚临与楚英韶都是这番模样,那更何况为了取信公山希望而没有做任何防护的公山刻。此时,他的五官都开始渗透出丝丝血液出来。   不过他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还鼓励公山希望继续叫。   公山希望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扬起了头……   就在公山希望又发出嚎叫的瞬间,“砰——”的一声,那余晖楼最中央的位置的房间门被打了开来。 第73章   “希儿!住手!难道你连娘亲的话都不听了吗?!”被打开的房门黑洞洞, 只有这柔柔的声音从内传了出来。   往日里, 这种声音最是悦耳好听, 可是今日在这嘈杂的环境之中,意外的更是令人觉得冰冷恐怖。   林若渔扒拉着结界, 明显就看到那公山希望一听到那道柔柔的女声,小小的身体猛然一僵,甚至还几不可察的抖了一抖!   那显然是落日城城主夫人华丹云的声音。   华丹云乃是公山希望的母亲,可是, 公山希望看起来就是非常惧怕华丹云的样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什么会这样子呢?   公山希望不叫了,林若渔也很是自然的就将江临渊的爪子扒拉了下来,又和她的小嫩芽目不转睛的看着外边。   被用完就丢的江临渊开始运气……   的确如林若渔所觉察的一般, 公山希望果然非常惧怕华丹云,甚至还在华丹云步出房门之际,飞快的躲到了公山刻的身后。   公山刻见状,唇角几不可察的勾起了一丝阴险叵测的笑意。   “华丹云,你可总算是出来了。”   此时,站在高高的内楼之上的华丹云还是一身白衣,鬓边还带着一朵白色的绒花,看起来纤细柔弱, 弱不禁风。   华丹云并不理他, 只低垂着眼眸, 对着躲在公山刻身后的公山希望, 柔声说道:“希儿, 我是你的娘亲啊,你不要娘亲了吗?”   公山希望完全不为所动,雪白的衣袍与公山刻身上所穿的几乎就要融为一体。   “华丹云,不要再做无所谓的挣扎了。”公山刻伸出一手,将公山希望笼在了身后道,“你与公山断在希望身上做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今日也没有外人在,只要你把东西乖乖的交出来,我便留你一条全尸。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又如何?”华丹云收回了看向公山希望的视线,毫不示弱的朝着公山刻怒瞪了回去,“你以为控制了希儿就能掌控一切了?中原仙都少尊主未免也太过幼稚了吧。”   “呵!到底是谁幼稚?”公山刻嗤笑了一声,忽而俯身抱起了小小的公山希望,“难道公山断就没有跟你说过,希望就是雪吟萝吗?”   “什么?!”听到这话,华丹云明显一愣。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变得如雪一般。   “哈哈哈……”公山刻却在这时大笑了起来,“华丹云,你现在还不明白吗?还不明白希望为什么是这幅样子的吗?”   这话一出,非但是华丹云脸色大变,连一旁默默观看着这一切的江临渊也是蹙起了眉头。   只见公山刻笑够了,把公山希望放在自己手臂上掂了一掂:“十年前,吾随父亲前往凤凰城之事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吧。”   华丹云抿紧了唇,不发一语。   公山刻毫不在意,甚至还笑了一声,接着道:   “虽然当时我们对外说道,那凤凰城在我们到达之前,就已经发生了无法挽回的惨剧——凤凰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鬼城。而修心宗为了保一方平安,不至于生灵涂炭,而烈火焚城,让那凤凰城变成了焦炭,将所有的故事都深埋于地底之下。”   “但是,事实上……”公山刻顿了顿,拖长了声音又道,“那事实不过是雪吟萝的培育需要特殊的手段!而那手段也是令凤凰城江城主发疯的最终原因。”   “这……”   这话一出,华丹云眼眸一缩,瞬间陷入了沉思之中。   “特殊的手段……?”而在一旁的林若渔也不由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并重复着公山刻的话。   聪慧如她,从公山刻几个关键词——凤凰城、江城主发疯、江家、雪吟萝……,再加上在穿越之前,她所看到的幻境法阵中的场景。她几乎就可以肯定,公山刻接下来要讲述的一切,必定与江临渊有无数牵扯不断的关系。   果然,紧接着那公山刻便得意洋洋的将如何培育雪吟萝的方法讲了出来,他道:   “这雪吟萝乃是上古圣物,培养方法自然特殊——其种子需要种植在人体之中,用人的三魂七魄滋养。而这滋养的魂魄当然是年纪越小越好。最好是刚刚出生的婴儿。”   “刚刚出生的婴儿还未长成,三魂七魄的排列顺序还不稳定,最适合用来培育雪吟萝——随着雪吟萝的长大,那婴儿的三魂七魄也会变得完全符合雪吟萝的成长需求。”   “我记得当年凤凰城江城主似乎是有一个儿子……”   公山刻侧着头沉吟了片刻:   “不过,他倒是不愿培养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而宁可用自己做了实验。他都是元婴修为,魂魄自然是强悍无比,强硬的植入雪吟萝的种子只会让他的魂魄排斥,这也正是他会在雪吟萝破土之日发疯的原因的。”   “呵呵,只是我没想到,虎毒尚且不食子,当年江城主不愿做的事,有人还真的为了利益而去做了……”   天哪,这培育之法竟然是如此?!   林若渔捏紧了拳头。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先生还那么小,林若渔还记得江临渊从尸堆里艰难爬出来的场景。   他那时定是无比的绝望与痛苦吧,那么小的孩子也不知是如何承受住这一切的,这天长地久的也便成了江临渊最大的心结吧……   “先生……”   林若渔下意识就从自己的头顶把银灰色小奶猫给抱了下来,紧紧的搂在了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只可怜的小猫儿。   她已有练气四层的修为,如今的动作也是快如闪电,江临渊原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公山刻的身上,猝不及防间就被他家小鱼一把抱进了怀中。   “先生,别……难过。”林若渔摸着他毛茸茸的背脊,“都已经过去啦。”   小猫儿有一瞬间的僵硬,旋即便在他家小鱼的安抚下放松了下来。他甚至还有空飞快的看了站在林若渔身后的楚临一眼。   此时,那玄衣少年早已全身僵直的伫立在结界之中。   一旁的楚英韶也发现了他的异常,开始担忧的低声唤着他的名字:“临,临你怎么了?”   楚临没有回应。   他长睫低垂,薄薄的唇也紧抿成了一条线。而他放在身体两边的手更是微微颤抖着。   楚英韶从没见过楚临情绪如此波动的样子,跟是忧心忡忡。   他还记得那年他爹刚从海边把楚临一个渔网网上来的时候,楚临也是如此惨白着一张脸,吐了一肚子的水出来。   但是,很快,楚临便平静的谢过了救他的人。那平静木然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他不过是只有六七岁的孩子。   那时候,其实是华海楚家家主——楚鸿益带着弟子在荒岛之上历练。他无意间从海边救起了一个小孩,暂时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外来的孩子而立时赶回去。所以,楚临便被留在那座荒岛之中,跟楚英韶留在了一起。   其实,那时楚英韶也是偷偷摸摸的跟着去荒岛历练的。   华海楚家家主楚鸿益向来大大咧咧惯了,走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他带的队伍里多了一个小孩。所以,等到他发现时,他们就已经在了荒岛之上。   楚英韶差点被他爹打死。   后来仔细回想,楚英韶自己也后悔的要死,因为荒岛之上的历练一点都不好玩!   而且,就算他不到秘境之中去,荒岛上蚊子又多又毒,几乎就要把他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公子给吃了。   不过,幸好后来又来了一个楚临。   这荒岛上又没有其他孩子可以一起玩,楚英韶便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楚临。   一开始,楚临还是一脸冷漠,就像个木头人一般,戳他两三下才能放一个屁出来。   但是,后来,有一次,楚英韶因为顽皮不小心掉进了历练的秘境之中,身边也没有大人在,是楚临拎着几乎有他半个人长的修罗尺,把楚英韶给救了出来。   从那时候开始,楚英韶就更黏楚临了,楚临虽然面上还是如冰雪一块,但是,渐渐的还是被他给融化了。   再加上,楚鸿益向来喜欢小孩,只可惜他家只有楚英韶一个小孩,此时,他又捡了一个小孩。那小孩漂亮聪明的很,又救了他家小孩一命。楚鸿益这个大大咧咧的糙汉子,这次也特别的用心,居然跟着他的儿子一起,想尽了一切办法,把楚临骗回了家。   在外流浪了一年多的楚临,在华海楚家终于再次尝到了家的温暖,他的话也终于渐渐开始多了起来,也能与别人正常交流了。   楚英韶做为楚临最好的兄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也是十分高兴。   只是,楚英韶也万万没有想到,此时的楚临再次露出了那样的表情——那样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林若渔忙着抚慰她家先生,也没有觉察到站在她身后的少年人的异样。软软的小手抚摸着江临渊,让他缓缓的收回了看向楚临的视线。   自从林若渔耗费尽自身灵力救了楚临一命,他的命运就发生了改变,变得与江临渊之前所经历过的完全不同。   五百年前的这个时候,江临渊还在雪地里挣扎,还在忍受衰退期之苦,根本没有可能听到公山刻的话,也不会知道当年凤凰城的真相。   而楚临现在却将公山刻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是何等聪明人,林若渔尚且都可以从公山刻的只言片语之中拼凑出真相来,楚临又如何不可以。   凤凰城之事,是江临渊的心魔,又何尝不是楚临的心魔。但是如今忽而便知道真相,对于还是少年人的楚临来说,到底是好是坏,江临渊便无法得知了。   楚临是五百年前的他,但又不是真正的他。江临渊与楚临终究还是两个人。而江临渊也从来不会过多干涉别人的人生。   于是,他懒洋洋的窝回了林若渔的怀中,任由他家小鱼轻柔的安抚。   林若渔感觉到了先生似乎好了许多,她又飞快的朝着内楼中央看去。   听了公山刻所言,华丹云语气艰涩道:“所以,你那年匆匆忙忙地来找我夫君,就是为了此事?”   “呵呵,是啊……”公山刻高高扬起了头,眼含鄙夷,“否则我堂堂公山世家的嫡子为何要处处以他一个庶子为先,还处处讨好于他。华丹云,你还不知道所喜爱的丈夫,可是一个为了利益不惜牺牲一切的伪君子哦。”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夫君竟然会做那样的事情!”华丹云似是支持不住的踉跄了一步,“那可是他的孩子啊!”   “呵呵!孩子那又如何?若叶大陆以武为尊,只有崇高的武力,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公山刻摸了摸公山希望的头发,喃喃道,“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 第74章   “你可别忘记了, 你也是公山断的帮凶!”   华丹云闻言脸色大变, 如遭雷击!她低着头, 泪眼朦胧的看着被公山刻抱在怀中的公山希望。   小小的孩子粉雕玉琢,白发灰眸晶莹剔透, 就好似掉落在人间的小仙童一般。只是这小仙童既不会笑、也不会哭,只瞪着一双灰蒙蒙的大眼睛,就如提线木偶似的,无论其他人与之对话, 都不会得到任何的回应。   这种现象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华丹云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她还记得公山希望刚刚出生时是极小的一只。抱在怀中又轻又软,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把这小小的孩子给弄坏了。   当然,那时候的公山断也是如此。虽然都已经是金丹修为, 但是面对如此弱小的生命,还是第一次。   他们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这个孩子。   后来,小孩子慢慢的长大了,牙牙学语,还渐渐的长出了牙齿。他饿了会哭,高兴了会笑。好像天天都会有新的变化,这一切都让初为人父母的公山断与华丹云感到无比的怜爱与新奇。   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有一天中原仙都少尊主公山刻来到落日城。   当年公山刻似乎也曾对她有过短暂而朦胧的情谊,但是随着她与公山断结成了道侣, 年少时的风花雪月也早就随风而逝了。   于是, 华丹云便按照惯常的礼节来招待公山刻。而公山刻也一如记忆中的温润有礼、笑容可掬。   不过, 华丹云当时就觉得公山刻的笑容让她有些不舒服。如今在回想起来, 公山刻看中的分明就是当时她抱在怀中的孩子——公山希望。   那时的公山希望会了两周岁的生日, 正在摇摇摆摆的学走路,那白白胖胖的样子,整个人可爱的就如一只圆滚滚的糯米团子。   看着这样子的一个白糯米团子,想来即使是最铁石心肠之人,都不会对其产生歹意。   可是,华丹云在细想,就是从公山刻来到落日城,与公山断在房间里密谈了许久之后。   公山断再次出来的时候,他的想法作法就完全变化了。   他对华丹云说,她即将突破金丹第三层,不适合再亲自带公山希望。同时,公山世家向来子嗣艰难。公山希望乃是公山世家第三代的长孙,如今也已经虚岁三岁了,应该开始学习修真的基础了,还是交由公山断亲自教养为好。   修士肯亲自教养孩子的在若叶大陆之中,实在是少数。而且,华丹云也考虑到公山希望乃是男孩子,由父亲亲自带领着修真,显然是其求之不得的福气。   所以,华丹云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将小小软软的公山希望交给了公山断。   她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公山希望将两只小手都吮吸的湿答答的。他眨巴着一双漂亮的灰色大眼睛,已经能够清楚的表达出他并不想离开母亲的意愿。   华丹云也是堂堂的金丹修士,意志最是坚定。她忍过了一开始的不舍,便直接闭关了。   就这样,一旦闭关便不知寒暑,待到华丹云突破金丹第三重破关而出时,已经是五年之后了。   五年之后,她再见到公山希望,整个人都呆住了。那还记忆中的还在吐着泡泡的孩子,已经变成了如今这般沉默无语的样子。   任是她再抱、再哄、再怎么逗,那孩子只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灰色眼睛,默不作声地看着你,那眼底好似一片死水,再也不会起任何波澜。   华丹云先是惊讶。   但是,当她看到公山断养公山希望的场所——是的,是场所。或者说连场所都算不上,而是一口极小极小的棺材。只有小小的孩子才能勉强睡下的棺材。   她便愤怒了,她万万没想到,当初还是信誓旦旦的公山断竟然会把他们的儿子养成了这样。   当天晚上,她与公山断就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她质问公山断如此安排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何要让公山希望睡在棺材里?而且,公山希望为何会变成了这幅样子?还有,余晖楼的内楼又为何会布下一个如此奇怪的法阵?!   的确,余晖楼内楼本来便是如此的环形土楼,中央的位置则是那口圣泉。上面有许多的房间,除了让余晖楼的人居住外,更有许多炼丹房,乃是用来炼制洗髓丹的。   可是如今,华丹云闭关出来,就发现余晖楼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居住之外,其他原本住在内楼的人都被公山断以各种理由赶了出去。   除此之外,圣泉之下似乎也被公山断隐藏了什么东西。又结以那奇奇怪怪的铜玉,整个余晖楼内楼显得诡异异常。   那口圣泉当年是公山断与她一同找到的,余晖楼也是按照华丹云的心意建造的。那内楼其实从高处往下看,便会发现其其实更像一个炼丹炉,目的也是为了更好的、更有效的炼制洗髓丹。   但是,如今被公山断这一改造,华丹云没由来的就觉得心底一阵阵发凉。   她想抱抱公山希望,但是公山希望再也不是当年依恋着她的那个孩子。他紧紧的圈着公山断的脖子,根本都不要看华丹云一眼。   公山断当时的状态也十分古怪,华丹云甚至发现其在这五年内,修为非但没有任何的进步,反而还倒退了许多。   他也再不见往日的温柔沉稳,只高声吼她,说公山希望生病了。小孩子如今这幅样子,都是因为生病,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公山希望治病!   华丹云听到这消息只觉得惊讶不已。她刚才试探过公山希望的修为,发现其极有天赋,早已是练气六层的修为。一个才仅仅七岁的孩子,就已经练气六层,这简直可以说是旷世奇才了。   公山希望虽然没有筑基,但一旦引气入体,体质便强于常人。又如何会生病呢?!   面对华丹云提出的疑问,公山断早已没了耐心。他又是大声吼道,如今不过是公山世家世代遗传的毛病,他与公山刻小时候也便是如此,大了就好了!   这吼声让华丹云猛然一愣,却又瞬间想起了流传在若叶大陆之中,公山世家子嗣艰难的传言。   她与公山断成婚之后,没过几年便有了公山希望,她一直以为那个传言只是胡说,没想到竟然真有此事。   华丹云当即便接受了公山断的解释,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快点好起来。为此,她还发了符篆给她的姑母华落英,询问如何治病之事。   当时华落英也回了信,只简单道公山世家自古便有一种奇特的治病方法,只要由着公山断去处理便好了。   得了姑母的回信,华丹云心中最后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她便一心一意的配合着公山断治疗着公山希望的病。   这一治疗便又是五年,没想到、没想到!   “是我、是我放弃了我的孩子……是我没有保护好希望!”   晶莹的泪水滂沱而下,她已经察觉了不妥,可是并没有阻止公山断,而是一味的盲从他的指令。她也看到了公山希望的痛苦——他要吸血!   小孩每到夜里都会痛苦嚎叫,若是没有鲜血安抚,便无法入睡。她从前几次撞见过公山断在喂公山希望吸血,而公山断死后,她也杀过人,将血喂过他。   可是面对这种种异常之处,她都没有阻止,甚至还在公山希望难受嚎叫之际,将他亲手交给了公山刻!   她不是公山断的帮凶,她又是何人?!   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希望好。华丹云抬起头来,脸色苍白,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不,不是我!原来、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公山断在骗我!连姑母也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是啊。”公山刻满不在乎道,“骗你又如何,愚蠢的女人。我那个好哥哥冲动鲁莽,所行之事并不细致。你作为他的妻子,日日与他一起,竟然如此都没有发现端倪,不是愚蠢又是什么!还是说……你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意为之……”   华丹云听到这话,用力摇头,矢口否认。   “不过……说起来,你也没那么蠢,呵呵……”   这时,公山刻忽而抚摸着公山希望细细嫩嫩的皮肤,笑着道:   “你还知道雪吟萝破土之前需要用鲜血滋养,还指望着要在吾之前将其制服。华丹云,你为了得到雪吟萝,还牺牲掉了身边的几个侍女,如此的心狠手辣,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此话一出,华丹云更是一愣,紧接着倏然抬头道:   “公山刻,你休要胡说八道,含血喷人!我没有杀人!那晴瑶宫邢幼蓉、郁幻真,还有我身边的侍女梁莹心,这些人不都是你杀的吗?!”   “你为了雪吟萝,不但欺骗了自己的亲生哥哥,将雪吟萝的种子种在了自己亲侄子的身上,还杀了那么多人,取其血肉来滋养雪吟萝,这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你的杰作吗?!如今,你竟然还想将这些肮脏之事推到我的头上来,简直是丧心病狂!”   “不是你杀的?”   公山刻抚摸着小孩的手也是明显的一滞,他沉吟了片刻:   “呵!无论是不是你杀的,如今一切都不重要。华丹云,事到如今,吾劝你就把雪吟萝的本体交出来,吾还能考虑一下,是否放你一条生路。要不然,邢幼蓉、郁幻真就是你的下场!”   听到这话,华丹云却忽而擦干了眼泪,并且诡异的勾了勾唇角:“本体?什么本体?难道你面前的血藤就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雪吟萝吗?”   公山刻显然怒了,原本抚摸着公山希望小脸的手突然用力,在那嫩嫩的脸上留下了鲜红的指印。   “华丹云!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公山断怎么死的,不需要我再与你重复一遍了吧!那本体不在他的棺材之中,你把雪吟萝的本体藏到哪里去了!”   这显然是很痛的,只是公山希望还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甚至连阻止一下都没有。   华丹云见状牙呲俱裂,突然怒喝道:“公山刻,你要本体,我就让你见见本体!只怕你见了本体,就没命活着出去!”   话音刚落,就只听见“砰砰砰——”几声巨响,那无数的铜玉链子瞬间就迸裂了开来。   随着链子哗啦啦的散落一地,圣泉中的水更是猛烈翻腾,很快,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形就从泉水之中升腾了上来。   目睹这一切的林若渔无声的张开了嘴巴。   她、她、她见到了一名白发白衣的男子,闭着眼睛,手持巨斧,从泉水中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他是谁?! 第75章   “哥哥?!”   公山刻眼眸一缩, 瞬间划过一丝诧异与惊恐的神色, 但是, 随即,更多的是渴望与贪婪。   “落日城、余晖楼, 圣泉洗髓得永生。我终于知道这句的意思了……”他低喃道:“原来这圣泉不止能够洗精伐髓,更能让人死而复生!”   这句话尚未说完,那那从圣泉之中走出来的男子,便倏然睁开双眸。一双血红的眼眸怒张, 竟然比那漫天飞舞的血藤颜色还要鲜红。   下一刻,只见那男子沉默的举起了巨斧,就朝着公山刻所在的防御结界劈下。   “砰——”   光晕摇曳,只一下, 那原本便摇摇欲裂的结界便直接碎裂成了无数块,而后便消散不见了。   防御结界缔造者——那个黑袍人显然遭受了打击,猛地喷出了一口血来。   想要再次快速缔造出结界来,却是来不及了。   “呼!”随即,耳边传来破空之声,那男子手中的巨斧眼看着就要再次朝着公山刻劈下。   公山刻大喊:“希望——”   “呀!”   漂亮白皙不似真人的小孩,在公山刻的怀中仰头长啸。   “唔……”   在一旁的林若渔只来得及捂住耳朵,随即, 便见到原本在不停攻击公山刻的血藤竟然突然结成了一道血红的罩子, 生生的替其挡了这一斧。   林若渔:“……”怎么回事?   她一愣之下, 随即便回过了神来。   按照公山刻所言, 雪吟萝乃是种在公山希望身上培养出来的, 那么雪吟萝自然会听从公山希望的指挥!   只见藤蔓柔韧,巨斧砍在其上,犹如砍进了一道柔软的棉花之中,所有的力量只在瞬间就被抵消于无形。   “不可能!”华丹云站在高高的土楼之上,见状几乎牙呲欲裂,“你竟然已经控制住了雪吟萝?!这不可能!断,杀了他——”   这一声令下,公山断猛然举起了巨斧,也仰头长啸了起来。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简直如魔音穿脑。   瞬间便有一部分的血藤,从保护着公山刻的状态下迅速抽离,反而开始对公山刻进行了攻击。   林若渔:“……”这又是哪一出?!   公山刻对此豪不在意,反而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干涸的嘴唇,突然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   “原来当年我那个好哥哥,非但在他亲生儿子身上种下了雪吟萝的种子,更是在自己的身上也种下了相同的种子。所以,这雪吟萝的本体才会不在希望的身上!”   公山刻的脸上展现出一种狂热的神色,他狠狠的盯着公山断猛瞧:   “本体!本体原来就在你身上!我怎么先前就没有想到!怪不得那棺材之中并没有你的尸体!”   公山断……或者说是公山断的尸体,对面公山刻的狂热不为所动。那赤红的眼眸一片空洞。他面无表情的举着巨斧,将缠绕在他身上的血藤斩断,又狠狠的朝着公山刻当头劈下。   “希望——”旋即,公山刻又喊。   公山希望无悲无喜,就像只傀儡一般,再次尖叫了起来。   如此一来,那铺天盖地的血藤竟然在林若渔目瞪口呆之中直接分成了两派。   一派由公山希望尖叫指挥着攻击公山断与华丹云,而另一派则是听从公山断的指挥不断的攻击着公山刻。   情况一时混乱不堪,林若渔低头看了怀中的小猫儿一眼。   只见江临渊湛蓝的眼眸微眯,俨然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先生早已经料到事情会有如此发展吗?”林若渔忍不住轻声问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江临渊闻言轻哼了一声。   他家小鱼实在聪明,都无需其提醒,她便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关节。如今她是还小,若是再大一些,也不知道会长成怎样子的一个妖孽。   其实,在落日城的义庄内的法阵之中,他就已经看出了端倪。   ——围绕在那口金丝楠木棺材四周的那些棺材,根本不是为了拱卫最中央的那口棺材,而是为了镇压里面的东西。   或者说,就是为了镇压原本应该躺在那口金丝楠木棺材中的落日城城主大人公山断。   而当他们打开那口金丝楠木棺材时,里面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显然是城主夫人一开始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公山断复活。   按照江临渊的推测,极有可能在公山断下葬之时,那口棺材里就没有尸体,葬下去的原本就是一口空棺材。   ——这也便是江临渊在与林若渔一同进城时,忽而察觉出的不对之处。   再加上那日孙老三在云娘包子铺里大放厥词,直说他听说余晖楼内楼城主大人死亡之际,一直发出类似孕妇产子的声音。   江临渊便判断当时极有可能是雪吟萝从公山断的身上破土而出。而这雪吟萝的破土也直接造成了公山断的死亡。   只是,如今这内楼之中看起来漫天飞舞、气势汹汹的血藤,却并不是雪吟萝该有的翻天覆地般的实力。   其看起来反而更像是是雪吟萝的未进化体——血菟子。   而雪吟萝的本体并没有在那口金丝楠木棺材之中,也没有在余晖楼内楼之中。那么,雪吟萝的本体到底去哪里了?   湛蓝的眼眸悄然滑过四周,江临渊默不作声的再次散出强大的神识……   “砰砰砰——”   这时,内楼中央,两派血藤互相攻击,火光四溅,打的好不热闹。   华丹云也从房间内冲了下来,指挥着铜玉链条与公山刻缠斗到了一起。不过她始终顾忌着公山希望的安危,以至于一直没有办法对公山刻下死手。   这点很快就被公山刻发现了,于是,他抱着公山希望,抬手就掐了一下小孩雪白的脸颊,灰色的眼眸之中不无得意:   “华丹云,我已经知道雪吟萝的本体在何处!”   他说着,朝着华丹云与公山断一指:“希望,杀了他们!”   公山希望闻言,漠然的抬起了双眸。原本那灰蒙蒙的眼眸,竟然已经变成了赤红的颜色。   风声渐起,夹杂着浓重的血腥之气。他忽而凌空而起,身上的白衫倏然撕裂开来,露出了穿在里面的血色衣袍。   “是他?”林若渔见状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原来她那日用藤蔓撕扯下来的那块红布,便是从公山希望身上得来的!真是没想到,父亲亡故,原该是披麻戴孝的儿子的衣衫底下,竟然穿着一身血红的衣袍!   “不要!”此时,华丹云扑将了上来,声嘶力竭,“希儿,他是你的父亲!我好不容易才复活了他,你不能、你不能……”   狂风呼啸,吹得公山希望的红衣猎猎作响。他面无表情的低头俯视着在血色藤蔓中的男女,忽而仰头长啸。   “呀——”   这一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整个高耸入云的余晖楼都紧跟着摇晃了起来!   那尚且还纠缠在一起血藤倏然炸开,一方的血藤很快便占得了上风,藤蔓猛然拉直,坚硬如铁,恶狠狠的朝着公山断的身上刺去。   “不——”   华丹云双眼怒睁,眼睁睁的就看着血藤刺穿的公山断的身体。   紧接着,“噗嗤——”一声,公山断的心脏硬生生的被血藤从他的胸腔之中拉扯了出来。   “滴答!滴答!”此时,公山断就静默地站立在漫天飞舞的藤蔓之中,他全身上下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圣泉之水,还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鲜血。   “不——他是你的父亲啊!”华丹云声嘶力竭。   “砰——”公山断直直的倒在了尘埃之中,再也不动了。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最后,只剩下了那件白袍。   而原本受其控制的那一半血藤也瞬间化作了灰烬,立即便消失不见了。   “他……不是我的父亲。”   此时,半空中传来了公山希望因为许久没有说话而显得干涩、嘶哑的声音:   “他该死。”   华丹云吃惊的抬起了头来:“希儿,你……你能说话了?”   一身红衣的公山希望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狂风之中,他犹如浴血的修罗,令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公山刻见状更是仰头狂笑,“希望真是好样的!该死,你说的对,他该死!”   他倏然低下头怒瞪着华丹云,道:“你可知你的夫君除了在希望的身上种下了雪吟萝的种子,从而打乱了他的魂魄之外,又是用什么手段来对待希望的?!”   “什、什么?”   “熬鹰!”公山刻大喊道,“你的夫君为了让年幼的希望听话,忍受那被植物侵体的痛苦,他竟然用了熬鹰之法!”   所谓熬鹰,则是一种训练猛禽的方法。其手段便是不让鹰睡觉、不让其吃饭、不让其喝水,几日煎熬之下,祛除其天生凶性,让其乖乖为人所用。   熬鹰之法极其残忍,却没想到竟然被公山断用在公山刻的身上。   “不可能!”   华丹云摇着头,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终究是夫妻一场,她始终念着与公山断的夫妻情分,要不然她也不会花费颇多的将他复活。   可是,她也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的残忍,不但用自己的魂魄来种植雪吟萝,竟然还在这小小的孩子身上用上了熬鹰之法。   华丹云万念俱灰,直接瘫倒在地。   “哈哈哈……”公山刻异常得意,他看着四周的一切,狂笑道,“都是我的!都是我的!雪吟萝!圣泉!重生之法!都是我的了!”   他抬起头来,朝着尚在半空中的公山希望伸出手去:   “希望乖,把他的心给我……” 第76章   公山希望红衣潋滟, 白发飞扬。他抿紧了唇, 身后是无数飞扬狂舞的血色藤蔓。   这血色藤蔓虽然厉害, 但只是吸血的血菟子。它没有智慧,并不知道主人是谁, 所以才会有公山断与公山希望都可以控制的情况出现。   其与真正的上古圣物雪吟萝还是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要知道那雪吟萝甚至是可以打开九幽深渊的!   “希望!”公山刻又高声喊道,“快把他的心给我!”   从公山刻的声音之中便可听出他那急不可耐的情绪。他为了雪吟萝之事部署多年,耗费颇多。   方才一战,虽还不是雪吟萝的本体, 而是其未完全体的血菟子,但是即使有公山希望的血藤阻挡,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伤。   而在公山刻身边的黑袍人,此时血藤停止了对他们的攻击, 她也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那道黑色的人影就像是一道影子悄无声息。   但是,若是仔细看去,其宽大的黑袍袖子之下,那双惨白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更有滴滴鲜血从她的手指上滴落了下来。   方才那两方早已抖得你死我活,若不是公山希望挖出了公山断的心,而华丹云也放弃了反抗,单凭着公山刻与那黑袍人, 到底鹿死谁手, 还为未可知!   无数血藤漫天飞舞, 其中一条之上抓着的就是公山刻心心念念的雪吟萝的本体。只要掌控住了本体, 那条令人闻风丧胆的上古圣物, 便会成为其囊中之物!   公山刻贪婪地注视着那根血藤,再次提气喊道:   “希望,把东西给我!不要惹我生气!”   可是,公山希望还是不为所动。他甚至还有一瞬间,把视线转到了林若渔所在的翳形结界之上。   只是,他又极快的移开了视线,那速度之快,公山刻根本就没有发现端倪。   “希望!”   公山刻没想到那小孩竟然会不听从他的命令,他的语气渐渐加重,显得怒气冲冲:“不听话的小孩,我不喜欢了!”   可是,即便是如此,公山希望还是默然的凌空而立。   “希望!”   公山刻还要喊,一旁的黑袍人却是从悄无声息的递给了他一个哨子。   “这……”   无论是在半空之中的公山希望,还是匍匐在地的华丹云,见到那哨子都是身体猛然一震。   他们都认出来了,这是公山断往日里用来控制公山希望的哨子!   那哨子乃是公山断在对公山希望熬鹰时所用。公山希望只要听到那哨声,便会头疼难当,立时昏死过去。   “希望……”公山刻用力捏紧了哨子,一字一顿道,“听话!”   公山希望紧抿着唇,飞舞的血藤依然再次被拉直。   “……你也不是好人。”   话音未落,血藤便朝着公山刻狠狠刺了过去。而与此同时,公山刻也吹响了哨子!   哨子声起,公山希望瞬间身体一软,从半空中掉落了下来。而他所指挥的血藤也如同瞬间就失去了方向的无头苍蝇,一下子瘫软在地。   “希望——”   华丹云手脚并用的朝着公山希望爬去,去被公山刻一把拽住了头发。   “不听话,就会有如此下场。”   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公山刻便对倒在尘埃之中的公山希望弃之如敝履。他直接把华丹云打翻在地,又掠过公山希望小小的身体,朝着拿着公山断的心的血藤走去。   “本体!这就是雪吟萝的本体!”   公山刻眼神几近癫狂,十年的筹谋,成败在此一举!   “我的!是我的!”   他俯下身去捡拾那似乎还在跳动的心脏。   可就在这刻,忽而不知从何处猛然窜出了一条碧绿的藤蔓,眼睁睁的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勾走了那颗心脏!   这一变故实在是突然,公山刻猝不及防间放声大喊:   “谁!?”   可是,那条绿藤稍纵即逝。   他刚刚转过了身去,便再也无法找到那条绿藤的踪迹,连带着连原本倒在尘埃之中的公山希望与华丹云都不见了!   “谁?!到底是谁?!”   “出来!”   “出来!”   公山刻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十年筹谋,竟然功亏一篑。   而且,他竟然连对方的一点踪影都没有看到。更加没有觉察到对方其实早就在此地,默不作声的观察他多久了!   这一想法一出,公山刻的额头瞬间便沁出了冷汗。   “谁?!快出来!否则,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依然没有任何响动,公山刻怒气攻心,举起哨子在嘴边,不管不顾便要再次吹响……   “慢——”   这时,一道慢悠悠、软糯糯的声音忽而从某个角落里传了出来。   “谁?!你是谁?!”公山刻牙呲欲裂,怒吼道,“把心给我!”   “给你也可以……”那道声音犹豫了片刻,又慢悠悠说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其一,我要你手中的哨子。”那声音顿了顿,“其二,我要你把你身边黑袍人的帽子摘下来。”   公山刻听到这两个要求也是微微一愣,哨子可以控制公山希望,但是,黑袍人这一要求又是处于什么目的?   他看向了站在他身边那个气息已经略带紊乱的黑袍人。   黑袍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提出如此要求,气急败坏之际,竟然直接出言道:   “大胆!公山刻!你若是敢对本尊放肆,你可知道你会有何下场!”   黑袍人的声音似男似女,嘶哑难听。   公山刻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轻嗤了一声,直接道:   “好。”   “什么?!公山刻!你找死!”   听他如此说道,黑袍人勃然大怒,还要出言训斥之际,却立时被公山刻抓住了手,一把掀开了黑袍上的兜帽!   “是她……?”   兜帽倏然掉落,里面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已然被林若渔绿藤一下子拖进翳形结界之中的华丹云,眼眸猛然一缩:“怎么会是她?!”   ——薛静丹。   与梁莹心一同,被华丹云招进余晖楼的侍女。   林若渔显然也没有想到那黑袍人竟然会是薛静丹。   方才她见情况危急,征得了江临渊的同意,便趁着公山刻放松之际,一下子便用藤蔓抢走了公山希望、华丹云,以及公山断的心。   她也没想到,她的绿色藤蔓竟然能够一击即中。   将他们几人拖进结界之中,她甚至也不太相信,她竟然成功了。还是江临渊奖赏般的摸了摸她的头,她才回过了神来。   真是没想到,她的小藤蔓居然已经如此厉害了!   林若渔摸了摸在她掌心摇摇摆摆的小绿藤,耳边已经传来了薛静丹气急败坏的怒斥了声:   “废物!”   林若渔循声看去,只见薛静丹那原本清秀的面容竟然是如此狰狞。   薛静丹会是薛莹心吗?!   公山刻似乎也没有想到那黑袍人,居然会是他时常在楼中见到的侍女。那侍女毫不起眼,他根本没有把她与在那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黑袍人联系到一起。   如今得知了其身份,公山刻心中更是冷笑了一声。他那道貌岸然的父亲,显然也不会想到他所恭恭敬敬对待的神仙,居然只是个侍女吧!   如此一想,公山刻捏紧了哨子,扬声又道:“把心给我!”   林若渔抿紧了唇,尚在犹豫。   华丹云抱着已然昏迷过去的公山希望也是举棋不定。   哨子可以控制公山希望,但是,公山断的心又是雪吟萝的本体。若是公山刻降服了雪吟萝,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二者到底如何抉择才好?   就在举棋不定之际,许久未曾开口江临渊唇角一勾,忽而道:“给他。”   “嗯?”林若渔再次确认道,“先生,真的把心给他?”   江临渊点头。   “好。”   林若渔遂又扬声对公山刻道,交易继续。   随即,她毫不犹豫,只一挥手,绿色藤蔓便瞬间将那颗心丢了出去。与此同时,另一条绿色藤蔓袭来,也直接从公山刻手中取走了哨子。   公山刻眼见着那颗心掉落了下来,立时便伸手去接。可就在这时,薛静丹去冲了上来,一下子将那颗心抢在了手中。   “把心给我!”公山刻怒吼。   薛静丹嗤笑了一声,猛然伸出了尖锐的指甲,剖开了那颗心脏,又将自己的手指紧紧戳了进去。   只要制服了藏在那颗心脏里的雪吟萝的本体,她就能控制整个雪吟萝!   “不——”公山刻暴跳如雷,却毫无办法。   可是,预计中的本体却并没有出现,整颗心脏里根本没有什么本体存在!   薛静丹脸色大变,满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可能!”   她还在拼命扒拉着心脏之际,背后一阵凉风袭来,公山刻已然扭断了她的脖子。   “死了!都死了!”公山刻也疯了,他跑过去抱住了地上一动不动的血藤,“动啊!你们动啊!你们可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上古圣物啊!你们为什么不动了呢!为什么?!”   公山刻跪坐在地,放声大哭。   十年心血,十年筹谋。他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坏事,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没有了……都没有了……”公山刻口中喃喃。   这时,他却突然发现就在他脚边的血藤忽而都动了起来。公山刻还没有回过神来,随即,那血藤一下子就紧紧缠住了他的脚,猛然将他倒挂了起来。   “活了?!”   公山断大吃一惊,眼前却是传来一片朦胧的光芒。   在那片光芒之中,缓缓的走出了一个小小的、抱着小猫儿的人影。   在她的身后,守护着她、拱卫着她的是那漫天飞扬、又气势磅礴的血色藤蔓。   这是雪吟萝!   已经进化成功的、并且已经被人制服了的雪吟萝! 第77章   就在方才, 在江临渊的翳形结界之中, 林若渔刚拿到了哨子, 华丹云突然就朝着她跪下了。   林若渔被吓了一跳。   且不说华丹云乃是金丹修士,光是她的年纪,林若渔也觉得自己生受不起。   她刚想叫华丹云起来, 怀中的小猫儿却不动声色道:   “城主夫人此番作为, 不知意欲何为?”   华丹云闻言微微一愣。   她完全没有想到林若渔一直抱着的小猫儿竟然会说话。   不过,在转念一想,这若叶大陆的仙门世家大多有豢养灵兽的习惯,所以, 孟易灵身边带着的小猫儿乃是灵兽,这也并不奇怪。   只是,听那猫儿的话, 华丹云却没由来的产生了一种,自己被人一眼看穿全部心思的感觉。   “你……你是如何知道?”   江临渊趴在林若渔的怀中,并不理她, 只懒懒道:“如今的状况,只怕是脱离了城主夫人先前的预计。如今你又是做的什么打算?”   小猫儿说的不急不缓, 语气也是轻描淡写, 却听得华丹云心头剧震, 一股凉气忍不住就从脚底蔓延了上来。   它、他到底是谁?为何给她如此恐怖的感觉。   华丹云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放下了心中侥幸的心理。她抱紧了怀中的公山希望, 朝着林若渔道:   “还请孟公子救我儿一命,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林若渔还有些懵逼, 低头看了江临渊一眼。   毛茸茸的大尾巴直接勾住了她的手臂,江临渊又懒懒开口:“无论什么代价?”   华丹云咬了咬牙,面色惨白,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江临渊道:“若本座要你的洗髓圣泉、断念丹方、复活之法,你还愿意?”   华丹云张了张嘴,似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坚定道:“这是我亏欠希望的,只要他能平安,无论是圣泉或者其他,都可随便拿去。”   “好。”江临渊看了这母子一眼,转头吩咐林若渔:“将哨子给她。”   “哦……”   林若渔直接将手里的哨子递给了华丹云。   也不知道华丹云拿了这哨子要如何才能救公山希望?林若渔悄悄的看了公山希望一眼。   此时的公山希望情况十分不妙,一身红衣更将他的面色映衬的比他的白发还要惨白。而且,他的皮肤下根根血管爆绽。那血管的颜色青青紫紫,掩藏在近乎于透明的皮肤下,那原本漂亮的面容竟然显得恐怖异常。   加之,方才哨声响起之后,他便一动不动了。如今,似乎连呼吸之声都没有了。   他莫不是快要死了?……   华丹云紧紧的捏住了哨子,眼中忽而滑过一道决绝。   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正如公山刻所言,若是之前的五年,由于闭关的缘故,导致华丹云真的对公山断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那么,在之后的那么多年,华丹云与公山断父子朝夕相对,日夜相处,又如何会看不出一点端倪?   她只不过是把这一切都默默的看在了眼中,甚至有时还会配合公山断,使其完全没有对华丹云产生一丝怀疑,甚至有时还会对华丹云透露出一星半点的讯息。   就是靠着这些零星的讯息,华丹云又翻阅了大量的典籍,终于隐隐约约的猜想到了公山断的目的。   当年的华丹云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真是恨不得与公山断同归于尽。可是,当她看到小小的公山希望,又只能把所有的愤怒都牢牢的压制在心底。   那时的公山希望身上的雪吟萝已经存活,而且,早已打乱了他的三魂七魄的排列顺序。而公山断也像疯了一样,全然不顾小孩的性命,甚至还想催熟雪吟萝的破土。   雪吟萝的破土定会导致载体的死亡!   当年凤凰城的江城主,已达到了元婴修为,但是,他面对即将破土的雪吟萝还是疯了。   公山希望还那么小,雪吟萝一旦破土,他肯定会死的!   之前的事情她无法控制,但是,之后,她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于是,华丹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一切,取得了公山断的信任之后,她更是悄无声息的查看着公山刻与其来往的符篆书信。   有一次,华丹云无意间中看公山断提及制服雪吟萝,必须制服其本体一说。   但那本体强悍,若是破土,载体若是抗不过痛苦定会死去。但是,若是将一根雪吟萝分别种在二人身上,只要一人身上破土,另外一人便可免于一死。甚至,那存活下去的人还能借与孕育雪吟萝之功,得到掌控雪吟萝的能力。   不过显然这一切只是猜想公山刻的猜想,并没有真实数据与案例可以支持。   而公山刻在那封信的最后还提出,让公山断将那只他对公山希望熬鹰之时的哨子给他。   对此,公山断并没有同意,还在一气之下将那封符篆毁去。   华丹云不动声色地将这些讯息牢牢的记在心中,伺机而动。   终于,她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之下,取得了公山希望的心头血——雪吟萝种子所在之地。并将其借着圣泉之水,引诱公山断喝了下去。   公山断乃是金丹后期修为,若说在他身上种下了雪吟萝的种子,他不可能毫无所差。但是,华丹云精于炼丹一道,她还一同炼制了一种叫做雪灵神丹的神药,可以提升冰灵根者的灵力修为。   她将此上品丹药,配上加了公山希望心头血的圣泉水,送给了公山断服用,成功掩盖了雪吟萝在其体内所产生的后遗症,并且,还将公山断的身体状况掌握的一清二楚。   自此雪吟萝开始在公山断的身上安营扎寨,茁壮成长。   华丹云作为落日城余晖楼的女主人,若是真的想动些手脚,几乎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她将公山断“照顾”的很好,同时,也一直在暗中配置压制公山希望身上雪吟萝的丹药。   如此的这种水磨工夫日积月累,公山断身上的雪吟萝很快就比公山希望身上的长的更快、更好。   再加上,雪吟萝的成长开始侵蚀公山断的魂魄,将其渐渐变得躁狂易怒,多疑而阴沉。公山断也开始渐渐不再信任公山刻。   这也是后来公山刻假借公山尊主的命令,先让正义卫来到落日城的原因——表面上是为了保护落日城,实则更是想探查雪吟萝的状况。   公山断对正义卫的到来极为不满,甚至与公山刻撕破了脸皮。而利益当头,公山刻如何肯善罢甘休,于是,他很快也来到了落日城。   所有的事情一触即发。   而华丹云对此冷眼旁观,并没有阻止公山断的所作所为,甚至还推波助澜。   但是,令华丹云真正感到无力的是,她一直没有办法得到公山断对公山希望熬鹰之时使用的哨子。   那绝对不会是一只普通的哨子。   华丹云自从知道那个哨子的存在,便日夜观察他的作用。最后,她惊讶的发现,在那只哨子中间,竟然藏着公山希望的魂魄!   是的,是公山希望完整的魂魄!   原来,雪吟萝的存在并不仅仅是打断了载体的魂魄顺序,而是将其魂魄挤出了他的躯体。   载体的魂魄无所依,便被公山断引出到了那只哨子中间——也就是说,那只哨子就是公山希望的命!   只要雪吟萝破土,公山希望身上雪吟萝的影响就会减弱。到时候,只要找回那只藏着公山希望魂魄的哨子,将其再次按照顺序放回到公山希望的身上。那公山希望便会恢复神智!   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华丹云原本还想在继续等下去。可是,公山刻的到来,还是让她感到了威胁。   等不了了,那只能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大不了一拍两散、鱼死网破!   于是,华丹云不动声色的将最后一颗雪灵神丹交给了公山断。   公山断不疑有他,暴躁之际,直接接过便用圣泉水吞服了下去。   之后……事情就按照华丹云的计划开始发生了。   ——雪吟萝出土了。   公山断的脸色极差,同时身体里还隐约传来了轻微的撕裂之声。雪灵神丹麻痹住了公山断的痛感,更是让他无法动弹。   他就像只死猪一般躺在内楼的空地上,腹大如鼓,隔着厚重的白袍,也能够看到有东西在公山断的肚皮下游弋。公山断惊恐之余,那躁狂的眼眸中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华丹云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眸之中毫无情绪,只当是看个死人。   她问他,哨子的所在。   公山断怒张着嘴巴,全然不信他的多年筹谋,竟然被自己的枕边人毁于一旦。他什么都不肯说,雪吟萝早已侵蚀了他的魂魄,也让他颠三倒四,神志不清。   后来,雪吟萝破土,公山断死亡。   华丹云早已料到了这一结局,直接对外称城主大人暴毙。并为了防止别人追查,她第二日就用一个空棺材下葬,掩盖了公山断死亡的真相。   而事实上,她是将公山断的尸体用铜玉链条锁住,沉进了圣泉底下。   这么多年来,华丹云为了寻找雪吟萝的破解之法,看过了无数的禁术。她发现了一个复生之法,但这个法术并不会让人重新活回来,只是将那人的尸体变成一个听其驱使的傀儡罢了。   华丹云对公山断早已没了感情,炮制他的尸体时,更是没有一星半点的情绪波动。只是遗憾的是,她也没有想到公山断死后,她找遍了余晖楼内楼上下,还是没有找到那只哨子……   现在,华丹云接过了林若渔给她的哨子,手指都开始颤动了起来。   “哗啦——”一声,她一把撕开了怀中公山希望的红衣,露出了他残破的躯体。   林若渔低头看着这一切,此时也是眼眸一缩,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他——公山希望的身体,可以说已经不能称其为人的躯体,他、他已经变成了雪吟萝的一部分!   公山希望只有头还是小孩的模样,而他的身体早已是纠结在一起的血红的藤蔓,他的四肢更是在红衣撕裂的瞬间,朝着四周飞舞了起来。   这景象实在是太过诡异,林若渔猛然退开了一步。   这时,只听见“吱——”的一声,她感觉到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犹豫的低头往后一瞧,林若渔便见到了一根细小的红色藤蔓。   它用两片红色的小叶片委屈的捂着脑袋,此时正可怜巴巴的躲在她的脚下嘤嘤嘤地哭呢!   林若渔:“……”   这血藤是从何而来,难道也是公山希望的……一部分?! 第78章   华丹云显然早已经知道了公山希望的身体状况, 她毫不犹豫的取出一颗丹药塞到了公山希望的口中。同时, 取下了一支插在头上的发簪,用力的朝着自己的心口刺了进去!   林若渔还在研究那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血藤, 忽而余光看到华丹云的动作,瞬间目瞪口呆。   这若是在大夏, 好好的人这么被刺一下肯定立时便要毙命了。可是,若叶大陆就是若叶大陆, 修士就是修士!   华丹云这一下就脸色煞白,但是, 下一刻,她就咬着牙把发簪从心口处拔了出来。   林若渔分明看到那发簪并不是普通的款式, 其顶端处有一道极深的凹槽,显然是为了取血所用!   此时,发簪的顶端凹槽处已经被华丹云的心头血灌满。而华丹云显然也已是痛极,捏着发簪的手都在剧烈的抖动着。   她喘息着将那血也喂入了公山希望的口中。   母亲的心头血一入口,公山希望的身体立时便发生了变化——原本还是纠缠的藤蔓竟然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渐渐凝实了。   林若渔更是惊讶万分, 连那小血藤扒拉着她的衣角想要爬将上来都没有发现。   “这、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制成的聚灵丹……”华丹云喘息着解释,“需要用至亲的心头血作为药引。”   之前与公山刻的对战,华丹云显然也受伤颇重,如今一下子又失去了那么多心头血,更是犹如苍白的好似随时都会随风散去。   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世上可能有为了自己的利益, 不惜一切, 甚至是牺牲自己孩子的公山断, 但是, 这世上也有为了自己的孩子,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生命的华丹云!   林若渔吸了吸鼻子,感动之余,她也没有什么能帮助华丹云的,只能给她暗中鼓气、加油了。   华丹云似乎也看到了林若渔的表情,朝着她凄婉一笑。而后,她拿着那只哨子,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公山希望的心口处。   她的口中喃喃,念得似乎是一段凝神安魂咒。   随着她的念动,那哨子四周开始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很快就将公山希望整个儿都包裹了起来。   在那片光芒之中,林若渔见到公山希望的身体渐渐变化,从其胸口开始,血藤消失,正常的躯体开始出现……   “成了!成了!”   与楚临一道默不作声只当做空气的楚英韶,此时也忍不住小声欢呼了起来,“小孩得救了!”   而楚临也一直专注地看着这对母子的一举一动。   落日城的故事几乎是凤凰城的翻版。   只是当年,他的父亲并没有想要伤害过他。到了如今,再次回忆那时的点滴,楚临还是可以肯定,他的父母都是爱他的!   即使他的父母早已不在,但他还是比公山希望要幸运的多。   楚临如此想着,视线却是越过了翳形结界,看到了结界外,那为了公山断的心而争斗起来的那两个人。   他们是如何得知雪吟萝的培养手段?他们是否知道其他关于凤凰城的事情?还有……当年凤凰城之事,真的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吗?   原本漂亮清澈的桃花眼一点一点的眯了起来,眼眸之中一片冰冷,阴沉深邃如同一道幽暗的深渊,其下翻滚着令人恐惧的情绪。   “吱——”   这时,那条小血藤悄悄的、一点点的往上爬,居然已经快爬到了林若渔的手上了。   下一刻,一条绿油油的小藤蔓猛然冲了上去,碧绿的叶片用力的往下一拍。   “啪——”直接把那小血藤拍在了地上。它还觉得不够,又直接从林若渔的手上跳了下去,追着那小血藤踩。   见状,林若渔想起来了,这小血藤分明就是那日他们在义庄里看到那条嘛!   这个小东西也不知道是何时跑到这里来的?   林若渔暂时也不去管那红、绿两条小藤蔓,只专心致志的看着光芒中的公山希望。   也不枉费华丹云的多年谋划,公山希望的躯体越来越凝实,几乎就要变成一个正常的孩子。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似乎低喃了一声:“……娘亲。”   那极低极难听懂的一个词,让华丹云瞬间就愣在了原地,泪水更是滂沱而下。   “希望!”   十多年的噩梦就快要醒了!华丹云哽咽了。   可就在这时,那哨子散发出的银白光芒却猛然闪烁了一下。   众人猛然一惊,楚英韶刚想拍着胸口说“虚惊一场”时,那光芒却渐渐暗了下去。   公山希望刚刚睁开的眼睛,再次紧紧的闭了起来。   “怎、怎么会这样?!”华丹云的嘴唇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光芒越来越暗,显然是无法再支持公山希望的恢复,若再没有新的力量加入,他极有可能最后会变的那些死去的血色藤蔓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对?!是哪里不对!?”   “是少了什么吗?”   “到底少了什么?!”   华丹云口中喃喃,却始终堪不破关节所在。   终于,她别无他法,只得咬紧了牙关,手中的发簪便要再次扎进自己的胸口去。   她本就已经是强撸之末,如今只靠着意志力坚持。若是再用那有引流心头血的发簪,只怕她立时便要飞灰湮灭了。   “孟公子……”华丹云看到了那漂亮小公子正一脸担忧的注视着她与公山希望,她用力捏紧了发簪,低声道,“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我只求你能庇护我儿。”   林若渔急得不行:“自己的孩子当然要自己养,我、我自己都养活不了,如何可以替你养孩子!”   娇娇软软的声音,即使着急到不行,还是软软糯糯的像棉花糖带着一点甜。   华丹云笑了笑,低声道:“若是希望没有出事,他与孟公子一般年纪,也定能成为孟公子的好朋友、好兄弟的……”   她说着,手中用力,那带着狰狞凹槽的发簪再次扎进了心口处。   “不要啊。”林若渔都带上了哭腔,低下头晃了晃怀中的小猫儿,“先生,想想办法吧。”   江临渊眼眸微眯,懒洋洋道:“本座若是救了他们,你又准备怎么谢我啊?”   万万没想到她家先生,这个时候还能趁火打劫的林若渔猛然愣了一下,再认真看了一下先生的表情,竟然发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先生自从进入这内楼后,一直都很淡定。   她也是在先生的指点下,与公山刻用公山断的心,换了藏有公山希望三魂七魄的钥匙。   而当华丹云说出了真相,他也并没有一点震惊的神色,显然先生早已对余晖楼之事了若指掌。   先生乃是五百年后的魔界至尊,他、他一定会有办法救那母子俩的!   “那个……”于是,林若渔结结巴巴道,“那个我便答应先生一个要求好了!”   “好。”江临渊唇角勾了起来。   下一刻,只听见“噗”的一声,显然是华丹云再次取出了心头血,并将其凝结成一点一点的血珠送入到了公山希望的口中。   围绕在公山希望身边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便亮了一些,却始终没有再次亮起来。   华丹云眼中的希望一点一点的淡去,她似耗尽了全身力气,瘫软在了地上。   这时,她的耳边却忽而传来了那只小猫儿淡淡的吩咐声:“把玉符交给她。”   “玉符?”林若渔回过了神来,倏然想起了那只孙老三偷走的荷包。   雪白手掌一翻,一枚小小的玉符悄然出现在了她的手掌之中。   “这、这?!”华丹云见状,眼眸一缩,“这是希望的本命玉符!”   林若渔连忙将着玉符交给了华丹云,她原本以为这玉符乃是公山断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公山希望的。   她还曾想堂堂城主大人的玉符如何会被人偷走,那若是公山希望便比较好理解了——小孩不言不语的,无意中被人偷走了东西,他也定不会说。再加上这多事之秋,只怕身为娘亲的华丹云也没有发现。   “你的聚魂阵摆的不错。”江临渊道,“只不过身为雪吟萝的载体,这小孩的身体早已残破,无法承载他的三魂七魄。魂魄无所依,你即使用再多的心头血也无济于事。”   就这么简单几句,立时便让华丹云产生了醍醐灌顶的感觉。   是啊,魂无所依,便如无基的房屋,无论再多的砂石填进去也没有任何作用。   华丹云紧紧的捏住了属于公山希望的本命玉符,枉费她看了那么多的禁术,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直到这时被那只猫儿一下点破。   “多谢,……前辈。”华丹云心悦诚服,踉跄的站立了起来。   她温柔的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玉符,口中喃喃,将其送进了公山希望的光芒之中。   那缠绕着铜玉的玉符一被送进公山希望的体内,瞬间银白光芒大盛,结界之内一片雪亮。   公山希望缓缓的自光芒中落下,虽然还是苍白如雪的模样,却依然恢复了神志。他盯着华丹云侧了侧头,低声道:“……娘亲。”   “好了……好了……”华丹云欣喜的捂住了胸口,只觉得此生再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情。   她伸出了手去,想要摸摸小孩的头,可是又发现她的手上满是血迹。她又飞快的缩回了手去,想要擦一擦。   这时,小孩却在一愣之下主动凑了过来,银白的头发蹭了一下华丹云满是血迹的手。   那柔软丝滑的触感伴随着酸涩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华丹云笑着道:“真好啊……”   “呜……”林若渔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她好想她的娘亲啊,她好想回家啊!   可就在她感动之际,突然,一大股的血便从华丹云的口中、眼中、耳朵中流了出来。   还在蹭着华丹云的手的公山希望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只感到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脸上时,他倏然抬头,却只见到了满身失血的华丹云骤然倒在了地上。   “……娘亲?!”   华丹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无声的开合着嘴巴。   “娘亲!”公山希望终于不再是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情绪。   可是,第一次他所感受的情绪竟然就是生离死别!   小孩抱着华丹云的身体,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落了下来。   “娘亲!你、你在说什么?!”   “跟着孟公子,他是你的主人,能够庇护你……”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楚临看着华丹云,低声重复着她的话。   “不——娘亲,我只要你!”   小孩哭的声嘶力竭,撕心裂肺。 第79章   “先生!”林若渔急道。   江临渊面无表情的看着公山希望怀中的华丹云渐渐没了气息:   “无常聚魂阵, 一命抵一命。她在施展这法阵的一开始, 就没有想再活着。”   华丹云是用自己的命换了公山希望的命。可是,显然公山希望显然并不领情。   “啊——”他仰头大叫了一声, 刚刚凝聚而成的身体倏然裂开,立时, 便成了无数条漫天飞舞猩红的藤蔓。   血藤不停的敲击着江临渊所设的翳形结界。   他早就见到了结界外的仇人——公山刻!   可是,血藤即使再厉害, 那敲击的即使再猛烈,他也无法破掉这看似不过薄薄一层的结界。   “公山希望便是雪吟萝,雪吟萝便是公山希望。”   江临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躁狂的公山希望, 转头对那缩在林若渔脚边的那条小血藤道:   “你的载体快要疯了, 若是他死了, 你还想独活?”   那小血藤猛然一震, 两个举起来的叶片都跟着抖了一抖。   它犹豫着回头看了一脸吃惊的林若渔一眼, 最终还是磨磨蹭蹭的来到那处漫天飞舞的血藤中间,红光一闪, 便与那公山希望化作的血藤融为了一体。   似乎是起风……结界内忽而弥漫起了一股极淡的清香,那味道似药似花,闻之便会令人心旷神怡。   原来她在义庄随意捡来的小血藤,竟然就是那人人都为之疯狂、人人都为之趋之若鹜的上古圣物雪吟萝的本体?!   林若渔鼻尖闻着那股清香, 莫名的觉得居然如此熟悉。就好似千百年前, 那血藤便是萦绕在她的周围, 从来没有远离一般。   而随着那清香的气息, 血藤竟然变得晶莹剔透, 赤红的颜色在藤蔓中流淌,就犹如红玛瑙一般璀璨夺目。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雪吟萝。   林若渔想着,感觉到雪吟萝其中一条小小的藤蔓凑了过来,试图勾起她的手指。一旁那小绿藤见状气得半死,却被其他的血藤狠狠压制住了。   江临渊淡淡道:“去吧,希望。自己的仇自己报。”   薄薄的一层结界瞬间散去,红光肆意之中,公山希望——也便是已然进化完全的雪吟萝翻滚着出现在了公山刻的面前。   公山刻大头朝下,此生除了那次在凤凰城中就再没有如何狼狈过。由于倒挂,似乎所有的血液都凝聚到了他的面上,他的面目狰狞恐怖,一条条青筋更是爆绽。   “雪吟萝……雪吟萝该是我的!”   话音未落,一条血藤倏然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余下的话都戛然而止。   血藤越勒越紧,窒息的感觉也越盛,公山刻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快要死了!   但是,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试问是世上谁甘心就如此死去!   公山刻双手握着了藤蔓,试图用手使让那血藤放松一些,口中更是发出嘶哑的求饶声:“……救命!放了我!……求求你!”   他就像一只待宰的猪,哪里还看的出一点公山世家少尊主的高贵模样。   “公山刻。要活命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这时,忽而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那小公子的怀中传来。   公山刻艰难的抬起眼眸看了去过。   一只银灰色的小猫儿一下跳上了漂亮小公子的肩头:“这雪吟萝的培育之法是你告知公山断,而你又是何处得知的?”   因为倒挂充血,公山刻的眼眸赤红,他如今满脑子只想着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一切便可以从头再来!   “吾是、是上华神山明昊空处得知。”   湛蓝的眼眸猛然一缩:“你休想欺瞒本座。”   感觉刚刚松了一下的血藤再次勒紧,公山刻连忙大声道:   “没有欺瞒!是明昊空!就是明昊空!”   “十年前凤凰城一役,便是他毁去了刚刚破土的雪吟萝。其后,他便一直在查看相关典籍。他、他甚至还在他自己的上华尘苍峰中也培养了一条雪吟萝!此次落日城中的雪吟萝种子,吾也是从他的地方得到的!”   “明昊空……竟然是他。”   公山刻感觉到脖子上的藤蔓松了一些,他大口大口的呼吸那好不容易得来的空气。   “明昊空身具木灵根灵力,会对雪吟萝着迷,也并不奇怪。”公山刻道,“不过,他是否会用人命去培育雪吟萝,便不得而知了。”   “是嘛?”江临渊似笑非笑道:“只怕明昊空也并不知道要将雪吟萝种在人身之上。此等歪门邪术,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公山刻微微一愣,还想继续嘴硬说那明昊空的名字,那血藤却不停的勒紧,他似乎都已经能够听见自己脖子上传来的清脆的骨裂之声。   “不要!饶命!我说、我说!”公山刻极度艰难的抬起手指,一指地上,“是、是她!”   那脏污的地上除了已经活过来、正在跃跃欲试的雪吟萝,便只有那个黑袍人的尸体。   黑袍人——薛静丹早已死去,此时正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是公山刻为了抢夺公山断的心,一把扭断了她的脖子。   江临渊道:“她不过是一名普通侍女,如何会知道雪吟萝的培育之法?”   公山刻忽而古怪的笑了一下:“她可不普通。”   “是吗?”江临渊道,“便如公山超群一般。”   “公山超群?”公山刻闻言瞬间愣住了,“你、你如何知道公山超群?!靠山村……是你们?!”   在靠山村中,公山超群用魂魄离体之术,寄生于他人身上,即使远在千里也可操纵指挥全局。   而现在死在他们面前的黑袍人也是如此——薛静丹,她不过只是被寄生的一个壳子而已,真正的幕后之人早就在薛静丹死后离体了。   那么,这整个事件的操纵者会是薛莹心吗?   公山刻似乎终于想明白了:“是你们,果然是你们。难怪公山超群的本命魂灯才会有如此古怪的表现。我、我早就该想到了。”   “不过……”他说着,突然加快了语速,“你们不能动我!朗台之上有我的本命铭牌,若是你们敢杀了我,公山世家绝对不会饶过你们!”   “还真是可怕呢。”江临渊慢悠悠道,“只可惜少尊主扭断别人的脖子时候,却没想到他人的报复。”   “什么?!你什么意思?!”   江临渊“啧”了一声,显然是不满他的愚蠢:“抢夺宝物不成,发生了内讧,双双死去。这结局想来也是相当不错的。”   “你?!”公山刻双眼怒瞪,猛然回过神来,他终于想明白了江临渊的话中含义,他、他此时竟然想用嫁祸之法,将他的死推到那黑袍人的头上去。   公山世家与黑袍人在好多年前便有了勾结,许多事情包括靠山村之事、包括如何培育雪吟萝之法,皆都是黑袍人在旁指点。   无极尊主公山信用几乎是对他言听计从。   而此次黑袍人所用的乃是寄生之法,被寄生者的修为很大程度上制约了其的修为能力。所以,方才才会被公山刻冲动之下扭断了脖子。   但黑袍人原本便不是什么好人,若说他恼羞成怒,为了复仇,与公山刻一拍两散、伺机杀死了他也并不是不可能。   “不、不、你不可以!”公山刻越想越明白,也越想越恐惧。他开始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就如同一根垂死挣扎的虫子,“我的父亲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   江临渊理都没有理他,只一跃便跃上了楚临的肩头,并转过头去吩咐林若渔与楚英韶先出去。   “为什么要让我们走?”楚英韶先叫了起来。   林若渔其实也挺想在留下来看公山刻的最终下场,但只犹豫了一下,便听话的朝外走去。   这若是按大夏律法,杀人者偿命。公山刻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那么多人。不将他千刀万剐已是仁慈。而且,在大夏说不定除他自己死外,还要株连家人。所以,无论公山希望、或者是先生接下来要如何处置公山刻,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只是,到时候的画面定然是残忍,她还不如早些走了,这也是先生的体贴。   而一旁的楚英韶还在叫:“为什么临可以留下,我却不可以?!”   十年前凤凰城之事,应该与公山世家也脱不了关系,楚临自然要留下去。林若渔想着,回头看了紧抿着唇的玄衣少年一眼,又对楚英韶软软道:   “我一个出去害怕,阿英,要不你陪着我吧?”   “这个……”楚英韶也看着楚临冰冷如霜的面容,最后还是不情不愿道,“好吧。”   随即,江临渊白爪一挥,直接将两人送出了余晖楼内楼。   ***   黑夜终究已经过去,当林若渔与楚英韶来到余晖楼外楼时,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正义卫与长天卫在积极的处理伤者,陆之遥、盛厚义等人忙了一夜,此时的脸上也显得十分疲惫。   内楼的结界不是普通修士可以破开,所以,由始至终他们也没有办法进去内楼。只能在外楼中干着急。   所幸,后来剩下的尸兵与人皮都被公山刻召唤到了内楼去,外楼里的人总算逃过了一劫。   此时的外楼虽然依旧弥漫着血腥气,但是,先前那恐怖的场景已经消失了。   林若渔匆匆一看,外楼里还躺着那些被尸兵、人皮所伤的普通百姓,痛苦呻/吟之声不绝于耳。而秋水楼冯掌柜的儿子冯执事也在人群中帮忙。   “伤了好多人。只怕城中所有的郎中都叫来也不够。”盛厚义擦着汗道。   陆之遥也是眉头紧锁,这时,突然又传来了哭喊声了:“不好了!不好了!尸变了!” 第80章   “尸变?”陆之遥一惊, 道:“怎么回事?速速说来。”   那来人吞咽了一下口水, 连忙道, 还好先前有冯执事的提醒,余晖楼及时的关闭了大门,所以那些被人皮、尸兵咬伤的人都被留在了余晖楼内, 并没有散出到城中各处去。   而冯执事提供的法宝——罗网,也将那些发疯的人都集中赶到了一处, 现在也得到了控制。   只是, 他们光想着处理余晖楼之事,却忽略之前被孙老三咬了一口, 又被单正初削去了肩膀的那个正义卫。   “他、他在半路上突然长出了尸斑, 发疯了, 还咬伤了好多正义卫的兄弟与路人!”来人顿了顿, 喘了口气大声道,“那兄弟现在也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盛厚义与冯执事对视了一眼,急得满头大汗。   单正初也走上了前来,皱眉道:“尸毒的确会感染。却没想到即使已经将整个伤口削掉也不能幸免。如今这楼里那么多伤者,若是都相继感染了,这可如何是好?”   陆之遥沉思了片刻,却也想不出来任何办法。只得吩咐正义卫立时全城戒严, 将余晖楼外所有伤者都搜罗起来,送进楼内暂时集中看管。   至于如何解除尸毒, 众人也是一筹莫展。单正初提出是否可以用一般的解毒丹药试试。陆之遥并不精通医道, 暂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用楼内的解毒丹尝试一下。   众人领命而去——盛厚义与单正初用罗网去城外抓人,而冯执事则去寻找楼内的解毒丹药。   林若渔没想到外面的形式竟然变得如此紧急,她与楚英韶对视了一眼,便一同走上前去,对陆之遥表示,他们也想加入到救治伤者的队伍之中。   陆之遥本还在烦恼人手不足,此时来了这两位少年主动提出帮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不过,陆之遥也道,那尸毒阴毒无比,那些普通人被咬了之后,行为疯癫、力大无穷,而且,尸毒还会感染。所以,他们在面对那些伤者时也需小心谨慎。   “是。”林若渔与楚英韶点头,便也随正义卫们加入到了救治伤员的队伍之中。   所幸,余晖楼内的伤者此时并没有开始发疯,他们被集中在花厅处,其外画了一个简单的结界,防止他们出来。   林若渔在那花厅中也见到了被咬伤的云娘,与在外边哭的稀里哗啦的兰兰。兰兰一直想要进去与其母亲一起,任人如何劝阻,都劝阻不了。   而在场有许多人也是如此,若不是正义卫向来铁血,且在城民中威望颇高。只怕那些城民都要暴起造反了。   林若渔看了一会,冯执事便找了楼内所有的祛毒清心丹出来。   华丹云为炼丹大师,余晖楼内除了那最有名的洗髓丹念断之外,也有其他丹药出售。此祛毒清心丹能祛除日常的一些毒素,就是不知能不能祛除尸毒。   正义卫接过丹药,小心进入结界之内,给伤者喂药。   而林若渔与楚临负责检查在结界外的那些城民,看他们身上是否有被无意间抓破的伤口,若是有,也要他们及时吃药,并将他们送到另外一个结界之中。   林若渔见楚英韶先前面色不虞,但是,自内楼出来之后,倒好似好了许多。她不明就里,但也不好再问。于是忍不住就多看了他几眼。   楚英韶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半晌,才在检查完一个城民后,对林若渔低声道:   “城主夫人,并不是我要找的人。”   楚英韶果然在找人。只是还好他要找的并不是华丹云。林若渔没由来的感觉了庆幸。   紧接着,楚英韶又道:“我一定能够找到她。小鱼,你相信我吗?”   林若渔虽然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但是看着少年人亮晶晶的眼眸,她也由衷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嗯!”   如此一来,楚英韶像是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眼见着轻松了许多。林若渔与之配合,心头还是记挂着在内楼里的先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而且,她还记得先生说过,内楼中的圣泉似乎可解尸毒。只是城主夫人已死,不知这圣泉水又要如何使用?   她正想着,却听见在人群中突然传来了惊呼声。林若渔连忙站起身来一看,只见到原先在还哭闹的兰兰,突然脸色狰狞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疯了!她疯了!快让开!不要被她咬到!抓到!”   正义卫的声音声嘶力竭,众人纷纷闪避不及。林若渔甚至看到有个小女孩被人不小心推到在地,她几次三番的要爬将起来,却又再次被推到,眼看着就要被人踩死了。   林若渔想都没想,下意识就逆流跑了过去,一把拉起了那小女娃。   “小鱼,小心!”   就在这时,林若渔的鼻尖已经闻到了血腥之气。   那兰兰来的好快,几乎转眼间就已经来到了林若渔的面前,尖锐的指甲眼看着就要对着她的手臂抓下。   “砰——”   林若渔一把搂住那小女娃闪过。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挡在了他们的面前,硬生生的抗住了那一抓。   “咔擦——”   林若渔急忙抬眼看去,那挡在他们面前的人竟然是楚英韶。   “阿英!”   他手中的那把挡了一下的玉骨扇直接碎成了两半。   “这么猛!?”楚英韶一挡之下也立时退了开去,他显然也没想到被咬后的人竟然如此厉害。   “快让开。”   这时,陆之遥急急赶来,手中观天镜兰兰照下。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将其抓了起来。   兰兰在罗网之中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根本看不出她之前清秀伶俐的模样。   尚还在结界之中的云娘,她的尸毒反倒还没有发作,见到自己的女儿变得如此模样,忍不住捶胸顿足大哭了起来。   其他伤者都有物伤其类之感,皆都心有戚戚然,跟着哭泣了起来。   “小哥哥,他们……我们都会死吗?”被林若渔搂在怀中的小女娃看着四周的境况,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来。   “不会的。”林若渔低声道,“会有人想出办法来的。”   小女娃眨巴了两下眼睛:“我相信小哥哥。”   林若渔心道:我也相信先生。   正当这时,原本便因为华丹云与公山刻打斗,已经倒塌了一般的余晖楼,又突然震动了起来。   陆之遥真是觉得焦头烂额,若是单单只有普通城民,那便撤离就好,可是,偏生还有那么多伤者。若是让他们放了出去,只怕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看起来若是再无办法,那便只能焚城了。”陆之遥道。   “焚城?”冯执事眉头紧皱,“难道就要如当年的凤凰城一般。”   陆之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楚英韶的玉骨扇碎裂了,此时,他正在摩挲着那半面残扇。林若渔与那救下的小女娃手牵手站在一起,担忧的看着这一切。   地动山摇,久久不息。而盛厚义与单正初一直都没有回来。   陆之遥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所有没有受伤的人都立时离开落日城,其他……焚城!”   这话音一落,哭声大震。   这意味着所有的伤者无论有没有感染尸毒,都会被烧死!   “哗啦啦啦——”天塌地陷,整座余晖楼都要倒塌下来了。陆之遥指挥着正义卫与长天卫护送城民离开。   而那些伤者还被圈禁在结界之中。他们也不想死,不由的大喊着:“放我们出去!”并且,不停的拍打着结界。   “砰砰砰——”   “孟公子,走吧。”冯执事劝道。   林若渔回望了一眼,抬脚便要走。这时,却有一道银白的光芒瞬间从内楼所在处照射了出来。一下子便笼罩住了整个余晖楼。   “怎么了?又发生了何事?!”陆之遥只觉得心里憔悴,再无法承受任何变故。一转眼,却又见到那孟公子突然朝着内楼跑了过去。   “是先生!”   林若渔跑得飞快,其后,楚英韶也跟了上来。   衣袂翻飞,几下纵越,他们便见到在那圈禁伤者的结界前,站立着一名挺拔的玄衣少年。   他的肩膀上站立着的便是那只只有巴掌大小的银灰色小猫,而在他的身边还站着落日城的少城主公山希望!   “楚临!”楚英韶大喊。   陆之遥与冯执事显然也见到了公山希望,也不由得加快的步伐。   楚临取出了一袋子的水,直接丢给了冯执事,只说这乃是圣泉之水,再取一药方熬药给伤者喝,便可以解除他们身上的尸毒。   冯执事接了水与药方,便急冲冲的赶去熬药。   而陆之遥低头看向了默不作声的公山希望,却发现其原本银色的眼眸,竟然变得一片赤红。   “少城主……?”   陆之遥试探地喊了一声,却意外的看到公山希望抬头看了他一眼,并且,朝着他点了点头。   万年不理人的少城主竟然给了他回应?!陆之遥只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了。   “先生。”林若渔还未跑进,那只小猫儿立时就扑进了她的怀中。   终于又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温度与气息,那俩颗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被放了下来。   江临渊飞快地扫了他家小鱼一眼。   嗯,除了小脸蛋有些脏了,其他并没有一点不妥之处。   雪白的猫爪子很是自然的又搭在了她的胸口上。   可能正是一时不见如隔三秋,林若渔紧紧的将小猫儿搂在了怀中。   又过了不久,冯执事便将熬好的汤药送了过来,直接分给了伤者服用。   而与此同时,盛厚义与单正初也赶了回来。却意外的说道,那个被削去了肩膀的正义卫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他到底去了哪里?! 第81章   圣泉水加上魔尊给的药方果然厉害。那些伤者刚服用下汤药, 便很明显的, 那伤口上一直盘桓不去的黑气便消散不见了。   连方才发疯似的想要攻击他人的兰兰也渐渐的恢复了神志。此时正于她的母亲云娘抱在一起痛哭。   “好了。好了。都好了!我们得救了。”云娘揉着兰兰的头发, 回想起方才女儿的狰狞面目还是心有余悸, “还好兰兰也没有铸成大错。”   兰兰当时虽然神志不清,但是, 也记得自己差点伤了一名小女孩。若真是伤了人、或者是杀了人,她只怕是这辈子都会寝食难安了。兰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朦胧中终于找到林若渔的身影。   “还好有孟公子出手相救……”   “嗯。”云娘道,“他可是我们一家子的救命恩人哪!”   小公子抱着小猫儿, 站在人群后, 看起来个子小小, 并不起眼, 却意外的惹人亲近。让人忍不住就在想跟在她的身边, 哪怕是不说话, 只感受着她的气息就好……   江临渊趴回到了林若渔的怀中, 又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还由着他家小鱼轻柔的替他梳理着毛发。   “先生,一切都好啦?”林若渔悄悄地在他的耳边道, “那公山刻呢?”   雪白猫耳朵动了动,江临渊淡淡道:“死了。”   “哦……”   林若渔鼓起了脸颊, 悄然抬眸往余晖楼的内楼看去,却直直的撞进了楚临那双墨黑的视线之中。   玄衣少年修长挺拔, 虽然身姿还带着一点少年人的生涩, 但显然已经有了成年后的雏形。他的目光幽深专注, 恍若一道深渊, 看了林若渔忍不住心头一跳。   半晌,她朝着楚临弯了弯眼眉。不知道他们在内楼里,从公山刻处得到了什么讯息?也不知道先生还有楚临的心结是否解开?   林若渔与楚临四目相交,下一刻,却突然发现怀中那只毛茸茸的雪白猫爪子竟然又搭在了她的胸口上。   “哎呀……非礼勿动啊!”林若渔一把就把那猫爪子拍了下来,几次三番如此,她也回过了神来,“先生是故意的吧?!”   “嗯?”湛蓝的猫儿大眼瞪得溜圆,江临渊一脸的无辜:“什么故意的?”   “就、就是……”林若渔感觉到有些难以启齿,遂压低了声音道,“先生,以后不能把爪子放在我这里!”   “哪里?”   “……这里啊!”林若渔悄悄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从前她在公主府养的小猫儿也喜欢把爪子搭在她这里。但是,虽然现在先生是小猫儿的样子,可她也没忘记他可是个……大男人呀!   “哦……”江临渊收回了爪子,嘟囔了一句,“这里并没有什么啊。”   林若渔忍不住就要炸了:“怎么会没有什么呢?那是、那是……”   “那是什么?”偏偏那江临渊还倏然抬起了眼来,用一双湛蓝纯净的大眼睛看了一眼,低声道,“平平的。”   林若渔:“……”   平什么平呀!她现在是年纪还小,那里自然也小。但是,她的公主娘说过了,等她长大了,一定也会与她的娘亲一般,波涛汹涌,波澜壮阔的!   林若渔忍不住挺了挺小胸。   江临渊:“哦……”   有了江临渊这么一打岔,林若渔终究还是忘记了方才那玄衣少年的眼神。   楚临默不作声的收回了视线,抬手摸了摸他怀中藏着的那块红色小石头……   ***   虽然,眼见着尸毒暂时得到了控制,但是,陆之遥也不敢放松警惕——伤者还需呆在结界之中,待到完全康复了才可以出来。   至于那名被孙老三咬过的侍卫,若是不及时将其找回治疗,只怕满城的落日城城民都还有威胁。   “快!再去找!即使把整座落日城翻转了回来,也定要将他找回来!”陆之遥大喊。   “是!”盛厚义与单正初对视了一眼,还未得到片刻喘息,便准备再次出发寻找。   “不用找了,我的人已经将他带回来了。”这时,林若渔却在江临渊的指点之下,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孟公子?”   “嗯。”林若渔轻轻的拍了拍手。先前听从江临渊指令,此时将那侍卫带回来的决明与辛夷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那侍卫脸色极差,残缺的手臂上已是尸毒黑气萦绕。很明显,若再不治疗,他就要失去神志了。   陆之遥见状,忙让冯执事喂其服下汤药。   林若渔想了想,还告知了陆之遥那落日城义庄里存放的诸多棺材。那些棺材虽然设立了结界,同时也有阿蛇的蛇唾围绕,防止他人进入。但是,若是不及时处理掉,只怕是夜长梦多。   林若渔按照江临渊的吩咐,告知陆之遥那些棺材,以及那些尸兵与人皮除了用冰灵根灵力冰封之外,必须要用火灵根灵力将其焚烧,才能免除后患。   陆之遥闻言,立时便让正义卫之中身具火灵根之修士前往焚烧义庄,与因为尸毒感染死去之人。   吩咐妥当之后,陆之遥抱拳道:“陆某人多谢孟公子相助!”   此次之事能够顺利解决,还全亏了修心宗的孟易灵孟公子。   是他即使提醒了冯执事关闭了余晖楼的大门;也是他给了他们罗网已抓捕被尸毒感染的伤者;也是他的同行者取来了圣泉水与要药方;看起来少城主也是他们救下的。   如今这兄弟的性命、乃至落日城全城百姓的性命都是他们一行人救下的。   一个人救了一座城。   他可以说是整个落日城的救命恩人了!   林若渔闻言忙摆手,这些全是先生、楚英韶、楚临的功劳,如何可以全加在她的头上。只不过他们碍于身份,暂时不可以展露身份于人前罢了。   “好兄弟!不要推辞了!日后,你在若叶大陆之中行走,只要报我正义卫盛老五的名头就好,这普天之下便没有其他人敢欺负你了!”   盛厚义此时上前,蒲扇大的巴掌用力的拍了拍林若渔的背脊,差点没把她的心肝脾肺肾给拍出来。   “咳咳!”林若渔忙闪到了一旁,如此厚爱她可真是承受不起。   楚临、楚英韶、以及公山希望见状俱都变了脸色。   而盛厚义毫无所查,甚至还想再拍几下,忽而一道寒气不知从何而来,一下子就让他半个身体都突然僵住了。   “怎么回事?!”很快,他的眼睫毛上都挂上了冰碴子,整个人都抖个不停。   “老五,休得无礼。”   陆之遥也算是看的明白了,这孟公子身边各个都是高手,哪里还需要依仗正义卫。   他忙让盛厚义去处理义庄之事,这才让其身体渐渐又活泛了回来。   这一场灾难总算过去了,陆之遥与冯执事拉住了公山希望,询问公山刻与城主夫人之事。   方才几乎是一转背的时间,与公山希望还在一起的少尊主公山刻便失去了踪迹,到了如今,他也没有再出现。而城主夫人更是从头到脚都没有出现过。   公山希望闻言抬起了头来,远远地望向了余晖楼内楼所在的方向。   下一刻,只听见“轰隆隆”一声,天塌地陷、地动山摇,整个余晖楼内楼倒塌了下来!   “娘亲死了。”公山希望淡淡道,赤红的眼眸没有一丝波动,“少尊主已经回仙都去了。至于,圣泉……也没了。”   “什么?!”   若说方才内楼的倒塌让陆之遥等人大吃了一惊,那么城主夫人华丹云的死与圣泉的消失,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公山希望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我将随孟公子等人上上华神山参加十年一次的选徒大会。日后落日城之事,便都交由陆大人、冯执事处理。”   “这……?”陆之遥与冯执事闻言面面相觑。半晌,才抱拳道,“谨遵少城主之令。”   林若渔在旁悄悄问江临渊:“先生,真是如此吗?”   江临渊眼眸微眯,懒懒道:“明日一早便离开此地。”   “哦……”   ***   落日城之事已经告一段落,由正义卫与长天卫的帮助,落日城的城民都得到了安置。   林若渔听从江临渊的吩咐,先回了清雅苑中安歇。她刚回到了房间之内,江临渊便白爪一挥,一只波光粼粼的透明水晶大鱼缸倏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混元阴阳鼎?”   林若渔对此鼎可十分熟悉。   她刚穿来若叶大陆之时,便是住在这混元阴阳鼎之中。这鼎中包罗万象,有亭台楼阁,更有珊瑚植被,可谓是应有尽有。   而经过靠山村一役,江临渊便将其山中的一条灵石矿收在了这混元阴阳鼎之中。此时,这鼎中灵气四溢,光华四射,身处这混元阴阳鼎旁,便会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不过……”林若渔俯下身,道,“这里面的水是怎么回事啊?”   原先那鼎中的避尘无根水被江临渊取来给她做了身上的衣衫,这鼎一直都是空的,如今那鼎中却装满了清凌凌的泉水。   江临渊大尾巴一甩,道:“进去吧。”   “我?”林若渔点了点自己,“进去?我那么大,鼎这么小,我要怎么进去啊?”   江临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只怕她化作人形太久,都已经忘记了作为一条小鱼的自觉了。   于是,雪白的猫爪子悄无声息的在林若渔的背心一拍。   “啊——”   林若渔一下子就被拍进了混元阴阳鼎中。   清凌凌的水猛地荡漾了开去,漂亮的小姑娘变得小小的一只,瞬间便如一条美人鱼一般肆意徜徉在澄澈的泉水之中。 第82章   正如林若渔所想, 这鼎中的泉水便是余晖楼内楼之中的圣泉水。   混元阴阳鼎可以收灵石矿于其中, 自然也可以将圣泉水收拢起来。   林若渔刚进鼎中之时还有些懵逼,但是, 正当她全身都浸润在这清凌凌的圣泉水之中,便有了一种如鱼得水的畅快感觉。   而避尘无根水所化的棉袄在入水的瞬间, 变成了洁白的千羽凤尾裙,轻轻包裹林若渔的身上随着波浪招招摇摇。   江临渊原本加注在她身上的幻象也瞬间消散, 白皙如雪的肌肤、不点而朱的樱桃唇、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依次又显现了出来。   墨黑如缎的长发披散在她的身后,更是将那小小的姑娘映衬的如同精灵一般, 欺霜赛雪,绝色倾城。   纤细的双臂展开, 林若渔在清澈见底的泉水中徜徉,整条灵石矿产生的灵气萦绕在她的周围。林若渔只感觉到自己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贪婪的吸收着四周的灵气。   那纯净的灵气顺着经络,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她的每一条经络都变得更加强韧、更加的通畅。   “咔——”   几不可闻的声音在耳边悄然响起, 林若渔只觉得身上倏然一轻,似乎有什么阻碍在瞬间被破开。随即,无数的灵气铺天盖地般的翻涌了进来。   练气四层立时便被突破!   旋即,练气五层!   六层!……   被阻塞的两条经脉破开,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石矿灵气加持之下, 余下的修行便势如破竹!   林若渔闭着眼睛, 徜徉在泉水之中, 通体舒畅。   再内视自身, 紫府之内那颗赤色的内丹滴溜溜的转个热闹,而原本那滴原本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青色水滴状物体,也渐渐的变大、凝实。   这便是她的木灵根灵力吧!   所有的行动都是自发而为,就好似她天生就会修炼一般。天山锦鲤的特性在这刻展露无疑。   银灰色的小猫儿盘踞在混元阴阳鼎旁,屏住了呼吸,那湛蓝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鼎中的小姑娘。   混元阴阳鼎包罗万象,其中有价值连城的灵石矿,有清澈见底的圣泉水,更有先前收罗的一切奇珍异宝。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过在水中畅游的小姑娘。   她是那么单纯、那么美丽,整个人似乎都在闪闪发亮,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她才是这世上最最贵重的珍宝!湛蓝的眼眸一点一点的眯了起来,她是本座的,在这若叶大陆之中,再无别人可以替代!   江临渊如斯想着,忽而尖尖的猫耳朵却轻微的一动,一道银白的灵力便与一把匕首一般,猛地朝清雅苑外激/射了出去。   “谁?!”   澎湃噬人的威压随即而至,猛地将那在清雅苑外偷/窥这一切的人,直接拍倒在了地上。   “咳咳!”极为隐忍的咳嗽声只响了一声,便被人紧紧压制在了胸膛之中。在被江临渊那强大的神识扫到的瞬间,那人便飞快的离开了清雅苑。   是谁在觊觎他的珍宝?   江临渊眉心微微跳动了一下。   这时,只听见混元阴阳鼎中忽而传来“哗啦——”的水声。旋即,无数充沛而又洁净的青色灵力,瞬间以这混元阴阳鼎为圆心,朝着余晖楼、乃至整个落日城扩散了开去!   江临渊身在圆心之处,猝不及防间,直接被那道灵力扫了个正着。湛蓝的眼眸倏然瞪大,他还来不及抵抗,一股清净治愈之力立时便充斥了他的全身。   那洁净治愈之力极为纯净,就如蓬勃的大海将他整个都包裹了起来。   而后,江临渊自五百年前穿越而来,残留的暗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复原。同时,他还觉察到由于当年第一次衰退期的到来所造成身体上的内伤,也渐渐得到了治愈。就连这次衰退期的虚弱感都随之减少了许多。   他甚至还产生了他这次衰退期可以快速渡过的错觉。   江临渊身处最中心得到的治愈洁净之力最多,而后,那力量更是如光晕一般,一圈一圈的朝外荡漾了开去。   余晖楼之中伤者众多,即使服用了汤药,祛除了尸毒,但是,想要完全康复,却还需要时日。   伤者们都被安置在了花厅之中,少不得唉声叹气,痛苦呻/吟。   可就在这时,一道青色光华就如波涛而至,瞬间便席卷了整个余晖楼。   那些伤者只感觉到如沐春风一般,身上的伤痛瞬间消失,同时,体内的杂质都好似被清理了出来一般,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振奋向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兰兰又恢复她之前乖巧听话的样貌,疑惑地询问着她的母亲。   云娘也是不明就里,只觉得全身的充满了力量,此生再没有如此感觉好过。   这治愈洁净之力如此强大,暂且不说余晖楼的普通人,那在正义卫府的密室之中,依旧睡在棺材里的公山希望都觉察到了那磅礴的灵力。   他赤红的眼眸渐渐便淡,似乎下一刻就会变成了之前那迷离的灰色。但是,只见一道幼小的血藤如同小小的纹身,在他雪白的脸颊上若隐若现,更是显得魅惑。   公山希望面无表情的直视着那片黑暗,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   温柔的青色光芒还在继续向外荡漾开去,光晕所到之处,冰雪消融,草木开始肆意滋长,如同春天一下子降临人间。   就连那被火灵根灵力焚烧一空,只余下厚厚脏污灰烬的义庄,都被一瞬间净化了。   “滴答……滴答……”   开始下起了雨来。   整个落日城在这片雨水之中被净化,所有的罪孽都被深埋于地下,连那倒塌的内楼废墟之上,都长出了一片片生机盎然的绿色藤蔓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只在一瞬,江临渊睁开了眼睛,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先生!”   那道熟悉的、甜甜软软的声音,立时便在耳边响了起来。   “嗯?”   银灰色的小猫儿站起了身来,低头看向了那还在混元阴阳鼎中,只身坐在灵石矿脉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头发湿漉漉的,她穿着一身纯白的长裙,身后轻飘飘的裙裾在清凌凌的泉水中飘摇,就好似开出了一朵圣洁的花。   她仰着头朝着他笑,墨黑的眼眸之中就似布满了整一片的星芒,让人忍不住将想屏气呼吸,静静的注视着宛若精灵一般的女孩。   “先生!”林若渔又叫了一声。   她并不知道方才由于她的突破,对江临渊、余晖楼、乃至整个落日城造成的影响。她只是如今感觉极好,见到了她家先生,忍不住就想与之分享。   银灰色的小猫儿皮毛雪亮,状似漫不经心的走了过来,矫健的身姿却悄无声息,没由来的给人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   “突破了?”江临渊道。   “嗯?”林若渔低头看了看自己,“大概是吧。”   青色的光晕已然散去,小猫儿探出雪白的爪子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终于还是将她一把从混元阴阳鼎中拉了出来。   只一瞬间,湿漉漉的衣服与头发就变干了,江临渊低声道:“练气六层,即将突破七层。”   如此的修炼速度,几乎可以说是可怕。只怕是江临渊当年也绝对无法企及。   林若渔道:“先生,我是不是特别厉害啊。”   “嗯。”江临渊淡淡应道。   “嘿嘿……”   林若渔得了夸奖,又笑了起来。微弯的眼眸似带着星辰,让周围的一切都在瞬间变得美好了起来。   江临渊看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突然跳漏了一拍。   “睡了。明日离开落日城,带你去个地方。”半晌,江临渊才道。   “去哪里?”林若渔半跪在拔步床上,笑嘻嘻的问道。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厚如鸦羽,几乎铺满了整个床铺。   江临渊垂下眼眸,伸出爪子摸着她的头发,触感柔软顺滑,他低声道:“明日起来便知。睡了,乖。”   低沉的声音好似带有魔力,竟然意外的温柔。林若渔前一秒还觉得自己精力无限,后一秒小小声的打了个哈欠,便在自家先生的低语中睡了过去。   毛茸茸的雪白爪子一摇,避尘无根水所化的衣衫加固及时避免他家小鱼灵气外溢。   今日之事,事出突然,连江临渊也没有想到他家小鱼竟然有如此蓬勃强劲的治愈与洁净能力。这若是被其他人知晓了,只怕就会有更多人觊觎。   此时,雨停了,洁白的月光穿透云层,轻轻的洒在小姑娘毫无瑕疵的脸上。看起来那么乖,那么软。   这样的珍宝真恨不得就藏进他的口袋里,不让任何人看到。   银白色的小猫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把身体盘了起来,就窝在了她的手边,寸步不离……   ***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一夜无梦,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林若渔等人别过了陆之遥、冯执事,出发去了地处落日城隔壁的浮生城。   林若渔原本没想到先生会选择与楚临他们同行,不过想起在那日在幻境中所见——楚临进上华神山拜昊空大师为师,似乎便是最近之事。先生素有心结,尚有疑问,所以,他们也去上华神山这点,林若渔并不觉得奇怪。   而且,多了楚临与楚英韶这两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人,他们的旅途将会变得更加精彩。   林若渔莫名有些期待起来。   只是为什么要先去浮生城呢?……   很快,林若渔在江临渊的指点之下,乘坐着阿蛇,又带着楚临、楚英韶来到了浮生城中。   至于公山希望虽说要与他们一同前往上华神山参加其十年一次的选徒大会,他终究还是落日城的少城主,陆之遥等人还要为其做诸多准备。所以,他们约好了十日后在上华神山的选徒大会上见。   “哇……”   林若渔坐在阿蛇背上,身下垫着的则是决明取江临渊的雪白毛发所做的毛毡子,毛茸茸的甚是舒服。   她居高临下的朝着浮生城看去,忍不住就发出了惊讶的感叹声。   此浮生城取自浮生一梦的意思,与落日城中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的情况完全不同。其城中除了少数正道修士之外,更多潜藏其中的则是妖修、魔修、鬼修。即使是在白日里,也显得光怪陆离,群魔乱舞。   “先生,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林若渔问。   江临渊收回了看向城中的视线,淡淡道:“替你们寻些趁手的法器。”   一听这话,林若渔便记上了心头。   昨日,楚英韶为了救她与另外一个小女娃,弄碎了自己的玉骨扇。她对此耿耿于怀,一直想要替其再找个法器,没想到先生竟然与她心意相通,提早就帮他们想到了。   “嗯,先生,真好。”林若渔甜甜道。 第83章   江临渊一甩大尾巴, 直接让阿蛇将他们放到了浮生城城外。   浮生城外直接由一队妖修把守, 入城还需要缴纳一定金额的入城费。楚英韶很是自觉的要去缴费,却被林若渔拉住了袖子。   “怎么啦?小鱼。”   林若渔此时又做了男装打扮, 皮肤与五官也被江临渊做过了调整。如今看起来只是有点清秀的少年人模样。   她从储物戒中掏了一会,取出了两朵红色的小花出来。直接把其中的一朵放到了楚英韶的手中。   “这……你想干嘛?!”楚英韶惊道。   这平白无故的突然送他一朵小红花, 他都忍不住以为林若渔对他有所图了呢!   林若渔眨巴了两下大眼睛:“……这是晶晶让我送给你的。”   “晶晶……哦……”楚英韶一拍脑门,想了起来。   这晶晶便是昨日他与林若渔一同救下的小女娃。   原来, 她并不是落日城中人,而是随同家中长辈来此购买断念的修士。她得知他们即将离开落日城, 给林若渔送了这两朵小红花来。   林若渔也不知道这花是什么宝贝,只觉得香香的、又漂亮, 便替楚英韶与自己收下了。   楚英韶捏着那小红花很是嫌弃:“我不要,你要,你拿着吧。”   林若渔就知道他会是如此反应,直接道:“那是晶晶给你的,你若是不要, 小心她哭给你看哦。”   楚英韶闻言,瞬间就想起了昨日晶晶抱着他的腰,眼泪汪汪的样子。下意识抖了抖,他还是顺手将小红花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中。   江临渊站在林若渔的肩上,默不作声的看了这一路, 低声地在她的耳边说道:“好生收着, 那可是宝贝。”   “嗯!”林若渔自小喜欢花花草草, 自然会将其好生收藏。   这一小小插曲一晃而过, 楚临在城门口缴纳了入城费用,几人便溜溜达达的进了浮生城。   可能是楚临给钱给的爽快,另外还多给了一些小费,那守城门的妖修打听到他们说想去集市逛逛,便热情似火地向他们介绍了浮生城的东市。刚巧今日东市到了晚上还有晚市,还有灯会,可热闹的不得了。   那妖修说着,还递过来一张洒金花笺纸,上书:“浮生”二字。   “只要拿着这浮生名柬,到东市上的店铺买东西都可以打折的。东市的吉庆楼珠钗最美;泰瑞丰的布料最华贵;还有,黄离馆内的法器功法是最罕见珍贵的……”   听了那妖修念叨了半天,林若渔一行人对东市有了大致的了解。他们谢过那守城门的妖修,没多久便来到了东市口。   哇……看着前面这摩肩接踵的场景,林若渔微微地张开了小口。没想到,浮生城竟然如此热闹啊!   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小摊,吃的、喝的、玩的,可谓是应有尽有,令人应接不暇。而又正月刚过没多久,两旁的店铺都挂起了红灯笼。即使此时红灯笼没有点燃,但热热闹闹的就显得十分喜庆。   这繁华的程度对比甬安府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林若渔跟着楚临、楚英韶,灵巧又快活的穿梭在小摊贩之间,见什么东西,都带着几分好奇的神色。   其实,对比浮生城,她穿越而来的甬安府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她日常并没有挎着小篮子逛集市的机会。   往日里,她要出门,那可以说是劳师动众了——她身边肯定是嬷嬷、丫鬟围了一大群。侍卫、兵丁又在外围一大圈,极容易影响百姓的正常出行。   而一年四季时兴的衣物、首饰,也往往在上一季还未过完,下一季的最新款早已经送到了公主府中。   再加上远在天都的皇太后,只有公主这个独女、也只有林若渔这个外孙女,宫中一有新奇敕造之物,便老早千里迢迢的给她快马加鞭送了过来。   然后,还有她的商人爹爹,林家商队遍布世界,只要一发现有好的宝贝,她爹就会留下来送她。   所以,从小到大,她很少逛过集市、庙会、灯会等等。今日她看着东市两旁的摊子,早就蠢蠢欲动了!   楚临很是顺手的接过小猫儿,让其站在了他自己的肩膀上。而楚英韶虽然皱着眉头,但还是自发地提起了她买的东西。   于是,林若渔唯一要做的便是抱着钱袋子,买东西。   看见这个新奇,买!   看见那个可爱,买!   看见那个好像很好吃,买!   买买买!   买买买!   这真是多么令人心情愉悦的活动啊!   而且,浮生城的商贩竟然出乎意料的热情,见到这么漂亮的小公子,都忍不住多塞一点东西给她。以至于,林若渔一路走,一路买。楚英韶都抱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的钱袋子才少下了去一点点。   后来,看着她身后,这累得好似如斗败公鸡一般的二人一猫,林若渔笑着道:   “今日真是高兴!相逢即是有缘,要不……”   江临渊默默地在心里翻了白眼,要不……撮土为香,歃血为盟,跟他们拜把子?   “要不我送你们一人一件礼物吧!”   欢快清脆的声音,带着丝毫没有掩饰的雀跃,极富有感染力,让听的人都忍不住跟着弯起了唇角。而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更是令人不忍拒绝。   楚临与楚英韶对视了一眼:“……谢谢啊。”   “不客气!”   林若渔心中还记挂着要给楚英韶弄一个法器。若是平白无故的给他,他定是不会接受。如今有了一个这么好的借口,也只怕楚英韶会推辞。   林若渔深觉自己真是聪明,更是兴高采烈的转身便朝着黄离馆走去。   这黄离馆便是卖功法、法器之地,甚至还买卖各种小道消息。先生特地将他们带来这浮生城,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黄离馆位于东市最繁华的地段,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其上如酒馆一般挂着一个幡子,上没有写字,只画了一只巨大的、闪闪发亮的金元宝。   真是一个直白又不做作的店家!林若渔抬脚就进了黄离馆的大门。   黄离馆与大夏普通店铺不同,刚进门就是一座顶天立地的博古架,上边放置的显然是奇珍异宝。   林若渔刚一抬头,便见到那博古架上有一处,忽而闪过一道柔和的光。就好似小星星突然就对着她眨了一下眼睛。   “嗯?”   而这时,一直懒洋洋的江临渊却一反常态,直接从楚临的肩上,一跃跳到了林若渔的肩头。   “……先生?”林若渔虚扶着肩上的小猫儿。   这一打岔,那光便稍纵即逝,她再四处追寻,却再也找不到了。   “客官,你好。”紧接着,耳边传来了一道柔美的女声,“黄离久为你服务,不知客官想买什么呢?”   林若渔闻声一看,便见到一位身着黄杉,面容端庄的女子,正揣着手,笑盈盈地看着她。   “啊,你好啊。”林若渔也笑着回道,“我就随便看看。有需要再叫你,好吗?”   “好,客官请自便。”   那黄离久侧头微笑,笑容不多不少,刚刚好露出八个牙齿,可以说是非常的标准与专业了。不过,她虽说着自便,却依旧形影不离地跟着林若渔。   这种步步紧跟的贴身服务……咳!说实话,真的是很容易给人带来窒息的感觉。   林若渔见她始终不走,便不再管她,兀自的往黄离馆内部走去。   这黄离馆的门面本就富丽堂皇,林若渔预计那内部装修可能更是奢华漂亮。可是,当她绕过门口那作为隔断的博古架,看到黄离馆的内在环境时,还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这、这也太大了吧,简直可以说是一望无际了!   只见,这黄离馆分为上下两层,林若渔此时站在入口的台阶上。往下走第一层,便是看不到头的展示架。这一眼望过去,各种货品琳琅满目,竟然密密麻麻,根本看不头。   而再抬头往上看,二楼是一间间分隔开的包间。光从外面看,似乎看不出一丝端倪,但是,从各个包间门上盘踞着一条条金龙,便显得金光闪闪、豪气非常了。   这到底占了多少地?   这可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林若渔吃惊的暗自计算,这个黄离馆内部竟然有如此之大吗?!   “这不过是芥子秘术而已。”见到自家小鱼儿都迈不开腿了,江临渊凑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佛曰: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   小小一枚芥子就可藏下整个须弥山,一只玉壶更是可以收纳下日月。   若叶大陆秘术奥妙,并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清楚的。   “待日后,我再好好教你吧。”江临渊如是道。   “嗯嗯!”林若渔飞快点头,心里也是激动不已。法术果然玄妙,她好想学呀!   “先生照顾我多日,今日既有机会出来,我也定送要一样礼物给先生。先生可有什么喜欢的?”   她说要送礼物给他?   “咳!”江临渊垂下眼睛,轻咳了一声。   小姑娘软糯糯,此时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这一切,似乎是在全心全意地为他挑选礼物。   呵呵……想他魔尊叱咤风云,手下十万魔兵,更有魔主十二峰、魔使三十六宫、魔修七十二骑,想要什么东西没有,还缺一个小姑娘的礼物?   “……那倒是不必。”魔尊犹豫说道。   “哦。那好吧。”   小姑娘当下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兴冲冲地往里走去。   呃?!就这么完了?江临渊略显诧异。她若是在多说几句,他、他可能就同意了呢! 第84章   女人, 你再坚持一下,可别那么快就放弃啊!再坚持一下, 本座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你的礼物了! 虽然, 他并不知道到底是何礼物……   可是,林若渔全然不为所动。江临渊一急忍不住就咳嗽了起来。   “唔?”   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气喷在了她的耳廊上, 林若渔敏感的捂住了微微发红的耳朵,压低声音问,“先生,你怎么啦?”   江临渊深呼吸, 压下咳嗽赌气道:“无事, 从现在开始不要与我说话了。”   他沉着脸说完, 可又怕那小鱼精多想了委屈,顿了顿,又无奈地加了一句:“不要让别人发现你、我之间能沟通。”   “嗯嗯!”林若渔乖巧点头。   江临渊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哎……”   今日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可不是来玩的。林若渔抱着她的小猫儿目光炯炯。   黄离久安静的站立在一旁, 待到看到林若渔有要一楼走的意图, 便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身后。   这一楼的货架上,俱都明码标价, 一旁还带有详细的介绍。   林若渔一路看下来,发现这黄离馆一楼的货品分为中、下二等。   下等的货品基本上都是用银子支付的,可以算是普通货品。再往里走,逐渐的便出现了用灵石做单位的货品, 那些便是中等货品。   至于黄离馆所有上等法宝, 则都是被收藏在了二楼中, 轻易不得展示于人前。   不过,即使没有见到那一等货品,光这一楼就让林若渔大开眼界。   各种货物陈列其上,一旁还悬空漂浮着浅金色的字眼,是介绍其效果、使用方法等等。若是有客户看中了货物,也无需去柜台结账,只要把相对于的银钱放入那货架里即可。   而每当客户表露出对那货品有兴趣的迹象,只要飞快地用手一指,就可将那货品遥遥地取下。再一挥手,那浅金色的字眼更是闪闪发亮,甚至还会像客户演示使用后的效果。   “哇——”林若渔终于忍不住张开檀口惊呼。   她家的生意遍布整个大夏,从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到医馆、学堂可谓是面面俱到,但绝没有一家店有黄离馆如此精妙绝伦的秘术!   真的是太神奇了!   “大惊小怪!”此时,刚将手里的大包小包都寄存了的楚英韶,转过来就听见了林若渔的惊呼声,遂撇了撇嘴,不屑道:   “这不过是运用了神光咒而已。嗯,顶多神光咒再叠加幻心术、传送阵而已。”   神光咒?   幻心术?   传送阵?   听起来就好厉害啊!好想学习!   林若渔整个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诶,你怎么连这个也不懂?你家里就没有人教你?”   “阿英……”这时,一直跟随在林若渔身边的楚临低声打断了他的话。   “小鱼想要知道这些功法吗?”   少年人相貌俊朗,就如一棵蓬勃向上的青松,他略略俯下身对着漂亮的小姑娘讲解这三种术数的原理。   神光咒是一种极为简单浅显的术数。只要将事先写好的介绍用金粉描绘,再用神光咒加持,便可以悬浮其上,经久不掉。   幻心术,则是一种障眼法,只是把效果先记录一遍,随即在一遍遍重复给人看而已。   至于传送阵就更简单了,从字面意思就可以理解,不过就是把银钱直接传送到柜台,减少客户买单的时间。   “原来如此……神光咒、幻心术、传送阵真是好生厉害啊。”林若渔赞叹,“临见识广博,好生厉害。”   小姑娘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楚临的样子好似在发光。   “谬赞了……”楚临眼眉墨黑,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就厉害了?这都是最基础的。”   楚英韶却在一旁表示不服,“你家里难道连这些最基础的术法都不和你讲吗?”   林若渔吐了吐舌头,没回答。   而默默地听了一路的黄离久,此时终于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原本她见三名少年人气度不凡,想来是出来历练的世家子弟,必定是有钱的。   但是,现在走了一会他们只看不买。再加上,方才林若渔见到法术时的那惊讶模样,真是毫无见识。简直就是一群乡下土包子!   黄离久在心中暗恨自己是看走了眼,竟然接了一组这么穷酸的客户。同时,也对林若渔他们存了蔑视的心态。   楚临为人最是敏感,第一时间便发现了黄离久态度的转变。他收起了面对林若渔的笑容,不动声色的瞥了黄离久一眼。   黄离久只顾着抱怨,对此毫无所查。   而当林若渔请她带她去专门放置古法典籍的架子时,黄离久更是不耐烦了起来。   谁都知道黄离馆一楼放置的,都是些基础典籍,于整个黄离馆来说是最最便宜、不值钱的。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穷酸”,才不情不愿踢踢踏踏地带着林若渔到了一座顶天立地的书架旁。那上面满满当当的放置了各种书籍。   “这些就是。”黄离久一个笑容都丰歉,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就像个面具戴在脸上,连唇角勾起的弧度都往下耷拉着。   林若渔看着她的脸有些发毛:   “……多谢。辛苦黄姑娘了。可否让我看看那本书呀?”   “哦,这本?”黄离久抱胸于前,阴阳怪气道:“不可以哦,客官。黄离久这边建议你要看啊,就这么远远的看一眼了。真决定要买了,黄离久再为你取下来。”   “……”林若渔一滞,她这是被嫌弃了吗?   楚临在旁沉默的睥了黄离久一眼,抬手便要替林若渔拿书。   而这时楚英韶却看不下去了,他一拉林若渔,压低声音道:“她不过是一具傀儡罢了。”   “……”黄离久脸色大变,没想到竟然被她最看不起的乡下土包子一眼看穿了本质!   “傀儡?”林若渔也是吃了一惊,跟了她一路的人竟然不是真人吗?可是,她的外貌明明与真人无异啊。   楚临闻言唇角微勾,低声提醒道:“小鱼,你看看四周。”   “……哦。”林若渔放眼望去。   天呐!   此时的黄离馆中还有零零散散的其他客人。每位客人身边都陪着一位黄杉女子、或者青衣男子。再仔细一看,便会发现那些女子、或者男子,竟然都长着一样面貌的!   ——这黄离馆中负责接待客人还真都不是真人啊!   看着暴跳如雷的黄离久,林若渔又倏然想起了决明与辛夷。他们表面上面貌精致,活灵活现,与真人毫无差别。实则却是两个小小的木头人。   原来如此!林若渔心中感叹。   黄离久的面部表情十分僵硬,细微末节处和真人完全不同。她的做功精细程度实在比不上决明与辛夷。   黄离久被楚英韶一下子戳穿了本质,怒气冲冲,连面目都瞬间狰狞可怖了起来。   楚临见状不动神色的侧身,将林若渔挡在了身前。   而偏偏那楚英韶还不知,在林若渔耳边小声介绍道:   “这些不过是海外骆家批量做的傀儡。按编号来,她是这黄离馆中的第九号,所以叫做黄离久。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你可以找机会摸摸看,她都没温度的。”   林若渔:“……九号啊。”   黄离久被戳穿了身份,心中怒气冲天,可身边这个土包子身型高大,显然已经有所防备,让她根本不好下暗手。   而且,她又眼尖地看到有一位大腹便便的妇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当即她啐了一口,又白眼一翻,直接去迎接那组客户去了。   楚英韶抬头:“诶!怎么回事?!”   海外骆家乃是有名的器灵世家,所做的法器当属天下第一。而其远在华海海外一座小岛,日常供给全靠华海楚家支持。所以,两家关系匪浅。   楚家少主楚英韶自小便看着骆家人制造那些傀儡,向来肆意惯了,却从来没想到竟然会有一只傀儡敢如此怠慢于他。   当下,楚英韶忍不住就要发脾气了。他先前还顾及那小傀儡的感受,与小鱼介绍时都是说的极小声的。   小少爷把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林若渔看的分明。   她在家中的几个堂哥、乃至于天都城的皇子表哥也是如此——少爷脾气。其实人都不坏,只是处尊养优惯了。   林若渔当即就拿着黄离馆的各样宝贝,借故问了楚英韶几句,很快就把他又逗得开心了起来。   楚临把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   黄离久借故走了,林若渔三人倒是更自由了些。   这黄离馆还真是名不虚传,就他们所在的书架旁,就放置了许多功法秘籍。楚英韶面上虽不屑一顾,但还是替林若渔介绍。   比如有一本《水遁术》,上面写着,可以掬一把水洒向天空,瞬间人便可以转移到千里之外。另外还有一本《流沙指》,修士使用此法,便可驱动流沙,指哪打哪,所向睥睨。   林若渔手持两本书,看看这本,又看看那本,低头又看看小猫儿。心道:先生,先生,你何时教我法术啊?这些法术看起来真是太厉害了!   呵。江临渊这次的态度倒是与楚英韶出奇的一致,这些不过就是按照修士本身属性所开发的基础极法术,毫无技术可言。   而且,就黄离馆把这些书籍堂而皇之的放在一楼的书架上,统一标价:一两银。   可想而知,这些法术的普通,也就骗骗小鱼精这种毫无经验的小妖精罢了。   江临渊还记得礼物之事,决定不理她。   如今他虽是懒洋洋地趴在林若渔的怀中,但实则双目炯炯不停地观察着各个货架。   他记得五百年前,浮生城中曾出现过一件法宝——日月魂宝甲。   此宝甲据说能自发汇聚日月之精华,会在使用者身上产生天然的屏障,自此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其在若叶大陆法器榜中排名十二,是非常难得的宝贝之一。   江临渊与他的死对头生死对决。他抱着与之同归于尽之心,一尺拍在了对方背心,而他自己也被对方一剑刺穿了心脏。   他当时便吐血三升,几乎立时便要跌落境界。但是,对方却傲然站立,不为所动。   对方洋洋得意告诉他,他身穿自浮生城黄离馆中得来的日月魂宝甲,自然刀枪不入,所向披靡。   江临渊闻言心有不甘,对此念念不忘。所以此次,他回到了五百年前,自然不会忘记将那宝贝先收入自己的囊中。   他放出神识,将整个黄离馆都好好的巡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有一点罕见宝贝存在的迹象。   难道此时那日月魂宝甲不在黄离馆中?   江临渊如此想着,转眼又却见到他家小鱼不知道从什么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把破旧的扇子来。   那扇子被人随意的塞在书架的最里边,久不见天日,此时都积上了厚厚一层灰尘。   林若渔踮着脚、伸长了手去够那白纸扇,却怎么也够不着。   ※※※※※※※※※※※※※※※※※※※※   12点还有一更哦。 第85章   楚临在旁见了, 上前一步,长臂一展, 便已经将那扇子拿在了手中。   “嗯?”林若渔抬着头, 视线跟着那扇子流转,却没发现那少年此时离得她那样的近, 高大的身材几乎就要把她包裹了起来。   江临渊微微蹙起了眉头。   楚临拿到扇子飞快后退了一步,双手将扇子交给了林若渔。   “……谢谢,临。”   软糯糯的声音甚是好听,又倏然想起方才在她身上闻到的那若有似无的馨香气息, 楚临黑眸低垂, 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小鱼, 你拿那个做什么?!”楚英韶在一旁问。   林若渔拿着扇子吹了一口气,漫天飞扬的灰尘立时让她咳嗽了起来,她一边咳嗽, 一边道:   “咳咳咳!好好的扇子被束之高阁, 也不好保存, 真是暴殄天物。咳咳!”   “不过是一把破扇子而已。”楚英韶皱着眉挥手,四周灰尘飞扬, “你看这扇子就放在下等货架上,价格也没超过一两银子。而且,其周边都没有介绍,肯定不是什么宝贝, 你拿它做什么。”   林若渔也不理他, 兀自打开了扇子看了看:“这可是上好的雪涛纸, 一两银,倒也是便宜呢。”她说着,随手就把一两银子放进了付钱的货架里。   “叮咚”一声响在耳边,是钱货两讫的意思。   “这?!”就在这时,突然在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   众人回身,就见到一名与黄离久几乎长的一模一样的青衣男子,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若渔手中已经被打开的扇子。   “怎么了?”   林若渔左右翻看了一下扇子,这只不过是一面常见的白纸扇。青竹为骨,白纸为面。扇面洁净,空无一物,并无作画、题字。   “啊,在下黄离奇,乃是此黄离馆一楼之管事。”   那青衣男子回过神来,忙抱拳说道,“这位小公子,可否把手中的……扇子、扇子给在下。此扇子太过普通,实在不适合小公子这贵重身份。”   “嗯?”   这黄离奇的态度可说是非常之好了,可是,他的恭维总让林若渔觉得他有些古怪。于是,她非但没有把扇子还给对方,反而更是仔细地上下打量起了自己手中的扇子。   “小公子啊、小公子……不知小公子今日来黄离馆要买些什么呢?”黄离奇快步上前,满脸堆笑,又左右看了看,“哎呀,怎么小公子身边竟然没有黄离馆中人陪伴?此是黄离馆工作不到位!罪过!罪过!”   看着他急急忙忙地便要唤人过来,林若渔忙阻止道:“其实先前有人陪着的,只是她暂时走开了。”   “啊?!如何能让小公子独自一人呢?!这可真正是怠慢贵客了!还望小公子告知黄离奇那人的名字,在下定严惩不贷。”黄离奇做义愤填膺状。   严惩不贷,有那么严重吗?   方才,他们三人已经在这边逛了多时,便再也没有其他人迎上来。只等她拿到了这把扇子,那管事就突然跳了出来。心头的古怪感越来越盛,林若渔秀眉微挑,“啪——”的一声收拢了扇子。   “呵呵!好一个贵客。你们有当我们是贵客吗?”   这时,在一旁的楚英韶倒是抱胸于前,不屑接话道:   “你们那些傀儡不过是看我们穷酸,以为我们定是买不起上等法宝,所以才由着我们乱转而已。只是,小爷想不到,怎么如今连傀儡都学会狗眼识人低了?这骆家的傀儡术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阿英。”林若渔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这黄离奇虽然说是黄离馆一楼的管事,但看他的面貌,与黄离久一般无异,想来他也定是个傀儡。如此当着他的面,便说傀儡的不好,实属不妥。   小姑娘拉人的力气小小,简直可以说是忽略不计。楚英韶微微挑眉,就由着她拉去,又大刺刺道:“黄管事若是不信,自然可以去问问你们的九号——黄离久。”   “哎呀!哎呀!原来是阿九啊!”   黄离奇听完,一阵捶胸顿足,满脸懊恼道,“这、这阿九啊,是刚刚才从海外骆家送来落日城的,她年纪小、不懂事。这才有眼不识泰山、不识好歹。贵客,请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就去把阿九叫过来,放她给各位贵客赔罪!”   林若渔还未阻止,那厢黄离奇便已经让人去叫黄离久,但那一双眼还是紧紧的盯着林若渔手中的白纸扇。   “黄管事。”楚临见状俊眉微蹙,微微一侧身,便将身边的小姑娘遮的严严实实。   “呵呵……”黄离奇只得收回视线,搓着手又道,“哎呀,今日真是黄离馆怠慢了贵客!要不这样……在下请贵客上二楼喝茶?”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楚临、楚英韶的脸色,又加了一句:“让阿九来赔罪定是逃不了的!”   “呵,二楼喝茶?”楚英韶抬头扫了一眼二楼,“我等穷酸,何德何等能上你这黄离馆二楼啊?”   “哎呦,贵客那就说笑了。”   黄离奇陪着笑脸,又立时叫了黄离易、黄离舞——一名青衣男子、一名黄衣女子先行上楼洒扫焚香。自己则微微弓着腰,再次对林若渔拱手道:   “小公子请随在下往这边走。这二楼啊多的是各种上等法宝,在下定能为小公子挑到心仪的宝贝。而且,为了弥补这次我们的错误,在下还会为贵客打个贵宾折扣。另外,还有小礼物相送。”   “小公子,觉得如何?还有啊……这破扇子实在怕是污了小公子的眼。要不……您就把这扇子交给我吧?”   这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贵宾折扣,还有小礼物相送……林若渔默不作声地看了他半晌,心中更是确定那黄离奇的目的就是她手中的白纸扇。   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白纸扇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竟然能让黄离奇让步如此?   而且,若是黄离奇能据实告知这白纸扇之奥秘,她自然会把扇子交给对方。但是,眼看着他各种坑蒙拐骗地想要把这扇子收回去,林若渔偏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于是,漂亮的不似真人的小公子手摇着白纸扇,眨巴着水润润的大眼睛道:   “我见这白纸扇扇出来的风还是挺凉快,还挺实用的。嗯,是要价一两银子吧。要不……小爷我就先把这个买了吧。至于二楼……”   她作势取了一块碎银子就要往货架上放。   “啊!别、别……”   若不是楚临人高马大的挡在林若渔的面前,黄离奇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上手抢那白纸扇了。   “七哥!”就在这时,那厢黄离久飘然而至,见到黄离奇竟然与之前那三个乡下土包子在一起,她脸色微变,但还是柔声道:“七哥唤我有何事?”   听到声音,黄离奇迅速回过了神来。他生怕林若渔将那白纸扇买下,忙一把拉过黄离久:“阿九,今日你是否怠慢了贵客?还不快快向贵客致歉。”   “……七哥。”黄离久年纪小,向来得兄弟姐妹疼爱。她听黄离奇唤她,便兴冲冲地来了,却没想到被劈头盖脸的一阵数落,立时便委屈道,“七哥,怎么了嘛!?贵客?哪里来的贵客。他们不过是连神光咒都不知晓的土包子……”   “你?!”黄离奇闻言,差点没被气得呕出一口血来。   偏生楚英韶还在一旁煽风点火道:“黄管事,你听到了?这难道就是你们黄离馆的待客之道?”   “不是!不是!贵客请消消气……”   黄离奇头都大了,立时扭头对黄离久疾言厉色道:“闭嘴!阿九,你为何如此不懂事!还不快向贵客赔礼道歉!还不快请贵客到二楼歇息!”   “七哥……七哥,你竟然为了这几个土包子吼我?!”   黄离久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就这几个土包子穷酸,根本没有钱买宝贝。你看,他们要买的不过是一把一两银的破纸扇子,你又何必对他们卑躬屈膝?还请他们上二楼?他们见过好宝贝吗?!反正,我是不会向他们道歉的!”   “你?!”黄离奇勃然大怒,猛然举起了手来。   “啪——”   “七哥!”   眼前着巴掌就要打下来,即使嘴硬如黄离久也是吓得脸色煞白,她用力闭上了眼睛。   可是,等了半晌,那巴掌终究没有打在她的身上。   七哥还是舍不得打她的!黄离久心中暗喜,眼底更是划过一丝得意。她慢慢睁开双眼,却在见到面前的景象时,瞳孔猛然一缩。   那、那、那三个土包子之一,最为修长挺拔、英挺俊朗的少年竟然挡在她的身前,用自己的手臂挡住了黄离奇的巴掌。   方才那双巨大的响声,便是黄离奇的巴掌拍打在他手臂上的声音。   少年人眉宇深邃,双眸赤黑,睫毛浓密,盯着那双眼睛,只觉得自己的整个魂魄都快要被吸走了。   “噗通!噗通!噗通!”傀儡本没有心,但是,此时此刻,黄离久却明显感觉到在自己胸腔内,那原本属于心脏的位置,正在用力搏动的声音!   “……你?!”   这是她除了看到灵石、钱财外,唯一让自己感觉到自己活着的感觉!   “你为何要帮我?”黄离久喃喃道。   “临,你做什么?!竟然会去挡?!”   楚英韶与林若渔飞快的冲了上去,楚英韶更是气得快翻白眼了。   方才那声响多大啊,林若渔都吓了一跳,这拍在手臂上,想来定是要拍出青紫来。此时,她也焦急问道:“你没事吧?疼不疼啊?” 第86章   小姑娘声音软糯糯、怯生生的, 她踮着脚看他,只觉得人心都要软了起来。   “无事, 不要担心。”楚临眸色幽深, 他放下手臂,用另一只手捏了捏, 又活动了一下。   江临渊闻言,眼眸微眯。   五百年前,他已经身受重伤,此刻正在冰天雪地里垂死挣扎, 自然没有发生过如此这般的事情。不过, 仔细回想起来, 五百年前的自己,那时小小年纪已然腹黑内敛,心思深沉。   今日, 楚临会如此做, 又是出于什么到底目的呢?   黄离奇见他自己竟然失手打了贵客, 一时之间动作僵硬,几乎便要离魂而出。那原本就有些不自然的面容更是刻板, 扭曲着露出狰狞的表情来,却无论如何都调整不回来了。   这时,他又听到那楚临又沉声道:   “黄管事,强人所难未免不美。黄姑娘不愿, 那我等不上二楼去也罢。只是, 我的朋友觉得这白纸扇实用, 那便由她买下,之前发生的事就当一笔勾销。黄管事,意下如何?”   “这、这……”黄离奇犹豫。   楚临却又道:“黄离馆遍布整个若叶大陆,无人不知这黄离馆的宗旨: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这白纸扇既然在下等货架中寻得,标价为一两银。那便由我的朋友买下,也未有任何不妥之处,对吗?”   黄离奇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   偏偏这时林若渔也在一旁接口,俏生生道:“是啊,黄管事。这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我等在黄离馆非但没有买到心仪之物,反而还被打了。若是我们将此事传扬出去,只怕会砸了黄离馆的招牌呢!”   “这、这、这……”黄离奇急得满头大汗。这面前的两名少年一唱一和,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句句切中他的要害。不卖嘛,只怕真的会坏了黄离馆多年维持的名声,但若是卖……   “七哥,这不过是一把破扇子,他们要,就尽管让他们买去嘛!”黄离久好不容易渐渐止住了自己乱跳的心绪,回过神来,便撇着嘴道,“黄离馆好宝贝多的是,可不差这一件!”   “闭嘴!”黄离奇头疼欲裂,几乎就要维持不住自己的人形了,“你知道什么!”   “我……”   黄离久不服气,还待争论,却被刚刚从二楼回来的黄离舞拉住了。黄离舞面无表情地在她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那黄离久立时脸色大变,大喊道:   “不卖!不卖!我们不卖!”   “我们就不卖!你能把我们黄离馆怎么样!?”   “你们又还未付钱,这扇子就不是你的!”   “噗!”   这黄离久前后变化如此之大,令林若渔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黄离久怒道,“即使金丹大能到了我们黄离馆都要礼让三分。你们这些还未筑基的土包子,想要强买我家的法宝,如何会让你们得逞?!你觉得凭你们,我不让你们走,你们能离开此地?!”   她声嘶力竭、额间青筋暴绽,完全没有了先早柔美可人的模样。   林若渔揉了揉耳朵,无奈道:“黄姑娘,说话声音可以轻一些。我们都不聋,都听得见。而且,并不是声音大,就有理的。”   “你?!”黄离久只感觉自己用力的握紧拳头,花了十成十的力气,狠狠的打出一拳头,却被人四两拨千斤,轻轻松松的就卸掉了全部力气。   这感觉……简直就要把她逼疯了。   可那小公子偏生还在浑然不觉、苦口婆心的说教,此时,她还慢条斯理道:   “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黄姑娘当谨言慎行,言之有物才对呀。”   黄离久听了半晌,脑袋瓜都胀大,此时脱口而出:“你,放屁!书呆子!土包子!”   “啧啧!”林若渔摇头道,“黄姑娘此言差矣。其一,我并不是书生,也不呆,所以不能被称为书呆子;其二,小爷我呢,初入贵宝地,难免有些好奇,大惊小怪了些,还请黄姑娘担待;这个其三嘛,黄姑娘之前口口声声说,黄离馆不会将这把扇子卖我,还说我这是强买,其实不然……”   她顿了顿,伸出纤细手指,指了指原先放置白纸扇的货架。   “我听说,按照黄离馆的规矩,只要把银钱放置在货品所在货架上。一旦馆中将那银钱收走,这笔成交就算完成了。对吗?黄管事。”   黄离奇看了她所指之处,眼眸瞬间一缩,随即,脸色难看的、僵硬的点了点头。   “嗯!这便对了。”林若渔从那处捡起一张薄薄的纸片,扬了扬道,“这大概便是黄离馆的回执了吧。你看,钱货两讫了。”   “你!你!你!”黄离久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何时支付过了钱?你为什么不早说?!”   林若渔侧着头,耸了耸肩,无辜道:“小爷我只是觉得那扇子与我有缘。看上了立时便要将他拿下,省得过了这个村,便没有了这个店,落得许多遗憾。可这是小爷我的至理名言啊。至于……为什么不早说,你们也没问我啊……”   “你!你!你!你这个卑鄙小人!竟敢戏耍我们!”   脑子里只听见“嗡——”的一声响,黄离久便全然不顾,十指如爪,就要冲将上去,去抓林若渔的脸。   可是,下一刻,她便感受到有一股冰寒的气息,从她的身侧迅速的蔓延上来。那就如置身蛇窟之中,眼前甚至还出现了万蛇在她身上游走的错觉。   “咔咔……”上下牙不由自主地打着颤,黄离久僵硬的转过了头去。   而后,她便见到了那只银灰色的小奶猫。   小奶猫毛茸茸的,只有巴掌大小。一双眼睛湛蓝无暇,看起来便是幼小无害的模样。可是,她只看了那小猫儿一眼,一股寒意便从心底蔓延而出。铺天盖地的威压感,几乎就要让她窒息而死了!   不可能!这绝无可能!   她虽是傀儡,但生前也是金丹大能。而且,如今他更是日夜苦练,早已修到了筑基五层的修为。再次修成金丹,重化肉身指日可待。   她怎么可能被一只小小的奶猫儿给吓到了?!   肯定是她的幻觉!   黄离久用力的摇了摇头,终究不再敢伸手去抓那喋喋不休的小公子了。   她心中一旦放弃了这个主意,身上的威压感便如潮水一般的褪去。   眼见着黄离奇似乎别无他法,就要将那法宝双手奉上给那三个土包子时,黄离久突然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道:   “实话告诉你,也不是我黄离馆不卖扇子给你,实际上,是这扇子从来不肯认主。你叫扇子,你觉得那扇子会回答你?我告诉你,现在这扇子上一字全无,便是从来没有人可以在这上边写上过字!写不上字,这扇子就不属于任何人!”   林若渔:“……”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原本不过觉得那雪涛纸所做的扇子难得,一两银其实也不贵,便随手买下了。谁知竟然引出那么多事情来。   至于在扇子题字作画,怎么就涉及到了扇子的归属问题?这真是让她感到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了。   楚英韶看了一眼她微微发愣的表情,便知道她肯定又有疑问了。这小鱼儿到底从何而来,为何他们从小作为常识的,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疑问呢?   “咳!”当下,楚英韶轻咳了一声,在一旁小声的提醒了她几句。   “哇……竟然如此……”林若渔听完,漂亮的小鹿眼瞪得溜圆,还有这种事情,这也太神奇了吧!   原来,楚英韶告诉她,在这若叶大陆之中,修士所使用的武器按照等级分,可分为:法器、灵器、法宝、灵宝四等。   一般处于练气阶段的修士,所使用的以法器居多。筑基修士则是灵器。   法器、灵器与法宝、灵宝最大的区别,便是武器中存在的器灵。   此器灵者,可以与主人心意相通,为主人所驱使,使法器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就比如,那日在秋水楼中,陆之遥从观天镜中召唤出来的吉量永生,便是器灵的最高等级。   一般器灵并无实体,只是虚无缥缈之物。而观天镜中的器灵吉量永生,不仅有实体,而且,实力超群。所以,观天镜在若叶大陆的法器榜上排名第五位、乃是灵宝,可以说是非常超高阶的上等武器了。   但是,并不是每个法器中俱都有器灵的存在。器灵的存在决定了法器的等级。一般来说,上等高阶武器之中才有器灵——法器与灵器之中一般便没有器灵存在。   同时,器灵也有自主意识,若是器灵不承认主人,轻则无法发挥全部实力,重则无法使用。   而如何得到器灵的认可,便是主人替器灵取名。   若器灵认主,其上便会显露出主人所取之名。若是器灵并不臣服,那名字便会极快的消失。   当然,在若叶大陆之中,主人赐予器灵、或者妖兽以名字,便是与之签下了终生不变之契约。此后,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不过……一般说来,只有法宝、灵宝之中才有可能存在器灵。此时林若渔手中的白纸扇,看起来真是平平无奇,实在看不出有器灵的存在。   “难道此扇也是什么上等法器?若是如此,这伪装也是十分完美了。”楚英韶笑道,“若我为它的主人,便为其取名‘优秀’二字,方可表现其优秀。” 第87章   “优秀?”林若渔也笑, “这名字可真不错。”   她虽然如此说着, 心里却是忽而想起, 那时她与先生刚刚穿越到这五百年前的落日城,先生便曾想为她取名。   也难怪那时先生听到她替银白灵蝶取名时,表情古怪……   不过, 那按照楚英韶的说法, 难道当时先生便已经存了与她“同生共死、不离不弃”之心了?   林若渔思及此处,也是微微发愣,下意识便低下头去,与小猫儿那双湛蓝的眼眸四目相接。   又怎么了?江临渊眯起了眼眸,是被那黄离久吓到了?   那具傀儡呱糟无理, 如同一只无头苍蝇嗡嗡嗡, 的确令人厌恶。他家小鱼若是不喜欢, 那除去便是了。   小猫儿如此想着,雪白蓬松的大尾巴欲甩不甩。   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 那小姑娘突然就凑了过来,一张精致无比的漂亮小脸就离他不过半寸之遥。   黑葡萄一般的水润大眼睛、小巧而微翘的鼻头、还有如樱花般粉嫩的唇……   你、你想干、干嘛?!   江临渊一下子便僵住了,连竖起的尾巴尖都忘记放下了。   下一刻,那小姑娘就贴了过来,饱满白皙的额头在他毛茸茸的额头轻轻地贴了贴。   “嗯, 先生……”   轻轻的, 带着淡淡的馨香气息。   旋即, 她就退开了去, 拎着小竹篮窈窕而立,自是一副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动作皆在行云流水之间,以至于江临渊只得把那句涌到嘴边的“放肆”又给生生地咽了回去,差点没把一代魔尊给憋成内伤。   罢了,罢了,自家的小鱼,偶然亲昵一下,也是可以的……   江临渊深深呼吸。   林若渔自是不知自己又让大魔尊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漂亮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她扬声道:“谁说我叫这扇子,扇子就不会回答了?又是谁说我就在上面写不了字呢?”   “你、你、你什么意思?!”黄离久突然觉得心慌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不就写字嘛。刚巧,小爷我的字写的甚是好看。如今,被黄姑娘一说,倒是有些手痒了。”林若渔说着,突然朝着黄离久莞尔一笑。而后,她又向黄离奇要了笔墨纸砚来。   “七哥,这……”黄离久欲言又止。   难道这个土包子发现扇子的秘密了?!但是,即使被她发现其中的奥秘,就凭着她什么都不懂的模样,能让这法器认主?!   就凭她?!不可能!   黄离久思及此处,倒是又镇定了许多。抱胸看着黄离舞将笔墨纸砚双手奉上。   “呵呵……我告诉你,我们黄离馆的笔乃是诸葛笔、墨乃是徽墨、纸乃是澄心堂纸、而这砚台更是龙尾砚!这些可比别处贵上许多,我奉劝你,用的时候小心些。若是弄坏了……我怕你赔不起!”   黄离久话还未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林若渔看都不看她,直接打开了白纸扇。   “阿英,先前我便说要送你与临一样礼物。今日,我见这扇子极好,就是空白的有些无趣,不若,我便写几个字,送给你吧?”   “送我的?”楚英韶没想到这扇子竟然会送给他,意外的居然在心里生出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来,“咳咳!如此甚好!”   “嗯……”林若渔笔蘸浓墨,沉思了片刻。   随即,姣好的唇角微勾,宛若天边忽而绽放的一丝晨曦:“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我观阿英,用此乃是绝配。”   听到这话,如今被林若渔好好的安置在一旁桌案上、还未回过神来的江临渊,立时就竖起了耳朵,瞪大了湛蓝的眼睛。   他家小鱼在说什么?!   而后,他便见到林若渔挥毫泼墨,在那白纸扇上大笔一挥。在一面写上了“芝兰玉树”,而在另一面则写上了“优秀”二字!   这……竟然如此?!   江临渊心头一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字迹端秀、行云流水一般的白纸扇。   这不消几十年之后,若叶大陆中便会出现一名叫做昊华君的修士。   其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手持一把白纸扇。一面上书“芝兰玉树”,一面则上书“优秀”二字。   若是其他人用这扇子,难免被人嘲讽狂妄自大、不自量力。可偏生这昊华君,潇洒不羁,侠骨柔肠,又知交遍天下,不但年长前辈视其为天之骄子,年轻修士也将他认作为奋斗的榜样,更有若叶大陆女修对其趋之若鹜,奉为天人。   江临渊抬头瞥了一眼此时同样一脸震惊的楚英韶,有谁会想到多年后的昊华君,竟然就是眼前着毛头小子呢?!   当年,他始终无法忘怀楚英韶临阵退缩,将身受重伤的他置之不理。这段阴影已然变成了他的心结之一。所以,当他艰难渡过衰退期后,还是忍不住回到了华海楚家。   至今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时的楚英韶百无聊赖地坐在华海之滨望江楼之上,手摇着这把他之前从未见过的白纸扇,身边围满了他的新朋友。   之后,楚英韶也断断续续地告诉他,这扇子名为“优秀”,是他无意间在落日城中得到的。当时,他血洒扇面之上便意外认主了,之后便成了他的本命法器。   但是,当时他已经对楚英韶心有成见,所以,并不信任楚英韶的话。如今想起来,楚英韶那时并没有丢下他不管,那么,这把“优秀”也的确就是在落日城所得。   虽然,因为有他与小鱼精穿越而来,五百年前楚临的命运发生了变化,现在他们正在经历的事情,都是那时的他没有经历过的。但是,命运又似乎在努力的想要回归原位。   楚英韶再次得到了他的本命灵宝——优秀!   “呵呵……”   等了半晌,那白纸扇没有发生半点变化,甚至写在上面的字也是浮浮沉沉,若隐若现,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了。黄离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挑着眉道:   “你叫啊,他怎么不应你呢!?呵呵……土包子就是土包子!”   傀儡姑娘得意洋洋,自是忘记了表情管理,原本还是柔美可人的面容变得狰狞难看。她还待要说,却被黄离舞小声制止了:   “虽然法器并未认主,但显然也没有排斥。要不然,这墨色早就消失了……”   他们正小声嘀咕着,忽而眼前一团灰影闪过。   下一刻,只听见楚英韶“嘶——”了一声,他的手背上就被放在桌案上的小奶猫给抓出了一道血痕。   “哈哈哈……”   黄离久见状,幸灾乐祸的大笑了起来,却没发现从楚英韶手背上流下的一滴血,意外的滴到了白纸扇上。   那殷红的血珠在雪白的纸面上滚动,便如露水流连于荷叶之上。   慢慢的……那血珠凝固在一点不动了,颜色越来越淡。而那写在扇面上的字却是越来越清晰!   随即,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道金色光芒来忽而从那白纸扇中冒出了。   光芒明亮耀眼,犹如温暖阳光普照。   光芒中,那白纸扇凌空而起。原本青竹所制的扇骨倏然拉长,已然变成了金色璀璨的玉石质地。其上,甚至还有若隐若现凤翅的图案。而那洁白的扇面上,林若渔所写的几个黑色大字,也倏然变成了金色。   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原先最是不起眼的白纸扇,竟然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柄金光闪闪的玉骨扇!   呵呵……果然物效主人,这“优秀”一如他的主人般的骚包。江临渊默不作声的想。   随即,那玉骨扇就如凤凰展翅一般,悬空漂浮在半空中,浮浮沉沉。无数的金粉,还从其上婆娑娑的飘洒了下来。   “哇!好漂亮!”林若渔抬起头,摊开手掌去接那金粉,口中还不由赞叹道,“真的好好看呀!优秀真是优秀呢!”   那扇子好似听懂了林若渔的话,如邀功一般在她的头顶轻轻闪动,洒下了更多璀璨的金粉下来。直引得林若渔笑得更是开心。   江临渊此时眯眼看她,只见那站在金粉下的林若渔笑容明媚,绝色倾城。   啧!他的心底悄悄划过一丝遗憾,要知道他家小鱼如此喜欢这把凤翅鎏金扇,他当时就该放任不管——看起来,这把扇子更有想认林若渔为主的迹象。   而这时,黄离久则是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一边摇头,一边喃喃道,“上古法器——凤翅鎏金扇如何会这么轻易认主?!而且,还认同这俗不可耐的名字!?不可能,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阿九,你冷静一些。”看她形容癫狂,站在她身边黄离舞担忧的想去拉她。   可那黄离久却似鬼迷了心窍一般,猛然挥掉了她的手,冲将了上去。伸长了手臂,就去抓那凤翅鎏金扇……   “不要!——”在她身后,黄离奇、黄离舞同时惊呼出声。   可是,太迟了。   原本还和林若渔玩的开心的“优秀”,此时见到黄离久的手臂探来,突然光芒大盛,凶猛一扇之下。无数的金色粉末化作一只翱翔九天的金色凤凰,猛地冲向了黄离久。   “不——”黄离久只来得及喊一声,那金色凤凰便生生从她身上穿越而过。   随即,“咔咔咔”几声响,黄离久的身体便开始从下往上生硬僵化。   “不!救命!七哥救我!五姐救我!救……”   最后,只听见“砰——”的一声,全身已经化作金色金属的黄离久,维持着恐惧惊呼的姿态,猛地倒在了地上,激起尘土阵阵。 第88章   “她?……”   这一切太过突然, 林若渔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从挡在她身前的楚临身后探出头来,便见到了黄离久慢慢风化支离破碎的脸。   “她、她、她……”林若渔瞠目结舌, 慌乱之下,腿一软, 差点摔倒。还是楚临眼明手快,一下子就扶住了她的手臂。   知道她可能是害怕了, 楚临低垂着眼眸,抬起另一只手就轻轻地挡在了林若渔的眼前。   “无事, 别怕。”   “她、她是死了吗?”   感觉到手掌中纤细的手臂在微微发颤,楚临低声安慰道:“不会的。她不会死的。”   “嗯?”   楚临还待要说, 只听见耳边忽而传来强压怒意的深沉嗓音:“放开。”   不用抬头,他便已经知晓了,是那只猫。   是那只与她形影不离的猫。   那猫儿平时看起来只一点点大,是幼小无害的模样。但是,楚临就是知道, 那猫儿对着她有着深深的占有欲,几乎不会让任何人有触碰到她的机会。   银牙紧咬,俊朗的下颌骨展露出倔强的线条。但下一刻,楚临还是飞快地松开了搀扶着林若渔的手,只虚虚的扶着她, 待到她站稳了, 才放下了手臂。   微微上扬的桃花眼澄澈无波, 纤长墨黑的睫毛低垂, 楚临看着她道:   “黄离久本就是傀儡。她能跑、能跳、能修炼、甚至还能骂人,此便是高阶傀儡术。这高阶傀儡术,便就是让早已陨落、却还不愿意转世投胎的修士暂时寄存魂魄之所。所以,她只要魂魄不散,便不会死。小鱼,放心便是了。”   “哦……”楚临的一番话,把林若渔说的一愣一愣的。   原来,傀儡术竟然是如此原理。按照楚临的说法,那傀儡便是容器,就比如面前的黄离奇、黄离舞、黄离久,他们放进去魂魄不同,便会成为不同的人。   这可实在是太神奇!   那如果学会了傀儡术,只要魂魄不灭,那是不是便可以长生不死了?!   大夏到如今已有五百年的历史,其中经过了数十位皇帝。每过几任皇帝,便会出一个想要寻求长生的皇帝。服朱砂、食红丸、采阴补阳,为了长生不死,无所不用其极。   又因为经过了靠山村之事,她实在是对长生不老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林若渔对长生不死不感冒,对傀儡术,倒是好奇的要命。   “咳咳!”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咳嗽声从她的身边传了过来。旋即,林若渔便觉得肩上微微一热,那银灰色小奶猫已然跳掉了她的肩头上,“小鱼,你可还记得决明与辛夷?”   小奶猫如是说道,语气虽是漫不经心,好似无意提及,但是,楚临却明显感觉到他是来宣示主权了。   “啊!决明与辛夷!”林若渔得了江临渊的提醒,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他们也是傀儡啊!”   若不是决明与辛夷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化作两个小木人的。她可丝毫没有看出来,他们与真人的区别呢!决明与辛夷可比黄离奇他们生动、精致的多得多了。   决明与辛夷乃是出自先生之手,那么,她也不需要去向楚临讨教,只要问问她家先生便可。   “ 先生真是厉害呢!”听到自家小鱼由衷的赞扬,雪白的尾巴尖轻轻的甩了一下。   不无得意。   可这时,楚临却在一旁低声说道:“其实,傀儡术在若叶大陆乃是禁术。轻易尝试不得。小鱼,你可知晓?”   傀儡术竟然是禁术?那黄离馆中为何有如此多的傀儡,还堂而皇之的经营着这么大一个店呢?他们为什么就可以?林若渔感到疑惑不解极了。   楚临上前一步,低声解释道:   “所谓事无善恶,人有对错。傀儡术乃是用他物制成存放魂魄的容器,本无善恶好坏之分,关键是取决于使用傀儡术之人。人心叵测,若是有歹人为了制造傀儡,而肆意抽取他人的魂魄,为我所用。这世上岂不是便要乱套了?”   “这……”林若渔缓缓点头,“的确如此。”   几年前,他的商人爹爹自海外购得了一柄火铳。当时,她就记得爹爹曾感叹,此武器厉害无比,若是落入歹人之手,恐多生事端。于是,他将那火铳束之高阁,等闲绝不动用。其中所表达的意思便一如楚临。   楚临又道:“如今,放眼整个若叶大陆之中,除了海外骆家可使用傀儡术,制造出来的傀儡也服务与各个仙门、世家,便再无其他。”   “至于骆家可施展傀儡术,这是因为海外骆家本就是器灵世家,所做之傀儡,都曾与骆家签订了契约——尔授之于□□,吾便受制于驱使。”   “且此契约年数有长有短。但无一不事先预定,傀儡者不可做任何为祸人间、违背伦常之事。如有违背,肉身便会化作飞灰。待到契约一到期,那些傀儡便可得自由身。又何尝不是好事一桩。”   “呵呵!好事一桩?”   此时,江临渊眼眸微眯,他怎么不记得五百年前的自己,竟然是如此这般话多呱糟之人。   “既无对错,又何来的善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到底,还是实力太弱。自我强大,方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小鱼,走了,去看看楚英韶那小子。”   “……哦。”林若渔回过神来,轻轻地扶着肩头的小猫儿,从微微发愣的楚临身边擦身而过。   “先生……”   “嗯?”   “……你刚才那样与临说话,真的好吗?”   楚临可是五百年前的先生,可以说,方才是五百年后的自己与五百年前的自己对话。   这两人的观念听起来似乎都没有错,但是,心态变化委实是大了些。也不知道方才那番话,对才十五岁的少年楚临有没有巨大的冲击呢?   “他是他,我是我。”江临渊懒洋洋道,“我来此是为了寻求真相,与他何干?”   “哦……”   先生真是好狠一男的,面对自己都如此这般不假辞色。林若渔暗想,若是她,少不得要帮他娶上如花美眷,过上心想事成的日子。   五百多岁的老祖宗,想法果然与普通人不一般。   如此这般想着,转眼又见到那凤翅鎏金扇。   它好似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委委屈屈地想要靠近林若渔。却又有所顾忌,只得在林若渔的周围小心翼翼地打着转儿。   “优秀。”林若渔道,“怎么不去找你的主人?”   她终于终于找了个宝贝还给楚英韶,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那凤翅鎏金扇听了这话,这才欢天喜地般的朝着楚英韶飞了过去。   楚英韶此时也是一脸懵逼。   他尚未筑基,便还未有自己的本命法法器。   但华海楚家乃是修真世家,如今楚家家主也只有他一个独子,所以,家中早就给他备下了各式法器。只待其一旦筑基,便让其收服法宝,作本命法器。   法宝与灵宝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威力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法宝尚且可以凭价高者得,而灵宝则是可遇而不可求。   而能收服灵宝又何其艰难。放眼整个若叶大陆,许多金丹修士,穷其一生,都收服不了一把灵宝。   可他现在竟然轻轻松松的得到了凤翅鎏金扇——这灵宝排行榜中排名第二十位的宝贝!   楚英韶此时觉得整个人如坠梦中,迷迷糊糊的,好不真实。   “阿英!来了!”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林若渔的声音,楚英韶猛然抬头一看,便见那凤翅鎏金扇飞快的朝着他冲了过来。   这、这是他与凤翅鎏金扇的第一次对决,是能不能降服他的关键!   若是他显示出半点退缩,日后便再无可能堂堂正正的让凤翅鎏金扇听他的指示!   楚英韶家学渊源,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瞬间便屏气凝神,严阵以待,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来。   可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凤翅鎏金扇来势汹汹,但离他尚有几尺远时,只听见“哗啦——”一声,那凤翅鎏金扇竟然化身为展翅翱翔的金凤凰,亲昵的绕着他转了一圈。   又片刻之后,金光散去,“啪嗒”一把平平无奇的青竹白纸扇便掉落到了楚英韶的手中。   而此扇上面所书的“优秀”二字的下方,更是出现了金色的波纹徽章——那是专门属于华海楚家的家族徽章。   凤翅鎏金扇认主了!认他楚英韶为主啦!   少年人欣喜若狂,双手捧着白纸扇满脸的不可置信。   “阿英,恭喜你。”楚临道。   “阿英,优秀哦。”林若渔也替他感到由衷的高兴。   “哈、哈、哈哈……”楚英韶喜不自禁,笑得裂开了嘴,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大白牙,几乎就要控制不住的手舞足蹈起来了。   趴在林若渔肩头的江临渊垂眸睥了他一眼,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真像个大傻子。这货日后是如何成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昊华君的?   “小鱼,谢谢你……”   其实,楚英韶心中又何尝不明白,这次他能收服凤翅鎏金扇全是意外。若不是林若渔拱手相让、又加上她的小猫儿助力,他是万万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得到凤翅鎏金扇的。   当下,他便拍着胸脯邀请林若渔去华海楚家做客,以示感谢。   林若渔笑着摆手,忙道:“不用。不用。”她又抬手便摸了摸趴在肩上的小猫儿。   这次,银灰□□儿没有躲避,而是飞快的竖起了两个尖尖的小耳朵。   “先生,怎么了?”林若渔问道。   江临渊没有回答,反而抬起头看向了二楼…… 第89章   此时, 一脸兴奋的楚英韶还在把玩着优秀, 忽而感慨道:   “临,你有没有发现, 自从我们遇见了小鱼,这运气真是意外的好。不但能化险为夷, 竟然还能得到宝贝呢!”   “嗯。”楚临淡淡的应了,并且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林若渔与她的小猫儿。   她的确有些神奇。这才短短的两天, 她就救了他一命,还帮着阿英得到了罕见贵重的上古灵宝。似乎与她在一起, 气运真的好的出奇!   林若渔耳聪目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她悄悄地吐了吐舌头。   那是他们没和她长久相处,若是再长一点,他们便会发现,只要跟她在一起,几乎都能心想事成呢。   在甬安府, 只要公主府或者林家招人,那人牙子可是要从东街排到西街了。府中的门槛都要被生生的踏矮几分。还有许多人宁可一分工钱不要,也要呆在她的身边沾沾福气。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只要真心待她好,并也得到林若渔认可的, 那些人运气的确会比普通人好。甚至, 霉运缠身的人, 与她呆上一两天, 也会有所改变呢。   哎……没办法,谁让她就是一个福运宝宝呢。   林若渔自己也没想到,即使穿越到这五百年前的若叶大陆,她的好运气一点没收到时间、空间的影响,反而还有越变越厉害的趋势呢!   这若是她能回家去,便要去找找圣雪寺的天元大师请教一二。   只是,也不知道她如何才能回去?她还尽快让先生教她修仙,及早修成大乘,破碎虚空才好。   林若渔如此打定了主意。   虽然楚英韶无意间得到了灵宝,但江临渊此行的目的却并没有达成。   可是鉴于黄离久之事,林若渔便小声询问江临渊,是不是先行离去?   江临渊却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林若渔心中奇怪,便随着他的视线往二楼看去。   这时,他们就见到黄离奇等人忙忙乱乱的从二楼取了一只玉净瓶过来。   随着星星点点的灵光闪动,黄离舞站在化作飞灰的黄离久跟前,掐着手决,口中念念有词,而后将那玉净瓶的塞子打开,对着飞灰高声喝道:   “阿九,此时不找生路,更待何时?!”   旋即,在黄离馆中刮起了一道小小旋风。旋风过后,四周恢复平静。黄离舞立时塞紧了盖子:“七哥,成了。”   黄离奇闻言总算是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接过了玉净瓶:“没想到今日主人会突然来到馆中,这也是小九的福气。我会求助主人,将此玉净瓶放置于摘星阁中,让其受日月之精华。待有机会,再请海外骆家重塑肉身,让阿九有再世为人之机会。”   “嗯,只能如此了。”黄离舞面容恬淡,无悲无喜。此时,又上前一步说道,“三位贵客,请上二楼一续,我家主人有请。”   听到这话,林若渔下意识便看了她家先生一眼。而那江临渊却慢慢悠悠的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哎呀!先生怎么了?!”林若渔赶紧接住了从她肩膀处掉落下来的小猫儿,一把搂进怀里。再仔细一看,小猫儿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怎么突然在这时睡觉啊!”林若渔感到奇怪与担心。   而那厢黄离舞尚在邀请他们上二楼。   黄离馆的生意遍布整个若叶大陆,无人不知其厉害。但是,到了如今还是没有人见过黄离馆主人的真面目。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能有如此多的宝贝进行售卖?   黄离舞见到众人犹豫,便又说道:   “传吾主公之言:今日之事,原本便是黄离馆的工作工作失误——黄离馆众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只把灵宝凤翅镏金扇当做了一把普通白纸扇束之高阁。”   “若不是得贵客青眼,那宝贝可能还会继续留在原地,终日不见天日。所以三位贵客不必因为今日之事耿耿于怀。”   “至于黄离久之事,原本也是黄离久招待不周,工作态度不端正所致。她会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所以贵客大可不必介怀。”   黄离舞木着一张脸,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有一张嘴巴在不停的开开合合。但她的语气却是显得十分热忱,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殷勤——显然她在学黄离馆主人的语气,将那语气学的简直是惟妙惟肖。   这两下结合,实在是显得诡异无比。   林若渔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即听见那黄离舞说道:   “今日,你、我既然有缘在茫茫人海之中相遇,那也是天大的缘分。鄙人,还请三位贵客上楼一续。”   楚英韶与楚临、林若渔交换了一下眼神,道:“这黄离馆主人说的如此客气,若是我们不上去便显得太小家子气了,是吧?”   如此一来,这三人一猫便随着黄离奇与黄离舞上了二楼。   那黄离馆的二楼的确有些神奇,看似都是一间间紧闭的房门,可就在那黄离奇状似随意的推开了一扇门……   光影迅速变幻,场景瞬间改变。   林若渔刚一跨进去便听到流水叮咚之声,更有鸟语花香随之而来。远处,小桥流水,溪水潺潺,采莲女悠扬清脆的歌声在遮天蔽日的莲叶间传来……他们竟然好似走进了一处江南水乡一般。   “哇。”小姑娘忍不住发出小小的惊叹声,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更是惊讶地四处张望。   此处与她的家乡——甬安府,竟然如此相似!   “这是大抵是使用了传输法阵。”楚临在旁低声说道。   “哦……”   那也就是说黄离馆二楼那么多的房间,每推开一扇门,都可能去到不同的地方。这也太神奇了吧。林若渔抿着唇没有再发出惊叹声,只有一双大眼睛依然透露出了无比好奇的情绪。   楚临见状,忍不住微微的勾起了唇角。   “这边请。” 这时,黄离舞走上前去,对着一处木门轻轻的敲击了两下。   “哆哆——”木门轻扣,随即,“吱嘎——”一声,有人从里面将木门打了开来。   “大姐。”黄离舞道。   开门者与黄离舞一般面貌,却是黄离亿。   黄离亿面无表情对着众人作揖:“主公已经等待贵客多时,请贵客往这边走。”   林若渔等人随着黄离亿穿过九曲回廊、假山小桥,很快便来到了一处种满了白色蔷薇花的院落之中。   蔷薇花下,有一男子,头戴进贤冠,身穿一袭紫衣,席地而坐。闻声,那男子随之便转过身来,脸上却是带着一副银白色的面具,让人无法得见其真容。   林若渔望之,只觉得那面具做得精巧,其上也雕刻着蔷薇花的图案。   ——这想必便是黄离馆的主人。   但是,令她感觉很奇怪的是,这黄离馆的主人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好似他们早就认识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呢?   “贵客远道而来,请上座。”那男子也不起身,抬手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   动作慵懒,态度傲慢。   楚英韶随即就想发作,被楚临一拽忍住了。林若渔倒是不以为意,上前一瞧,发现那男子面对的却是一盘残棋。   黑子大龙已断,白子征吃咄咄逼人,生死只在一线之间。而那男子手执的便是白子。   楚临等人见状,眉头微蹙——修真之人,日常全幅心思都放在修炼之上。这琴棋书画虽能陶冶情操,但终究不是正道。因此楚临和楚英韶虽有涉猎,但并不精通。   看着眼前残局,若是按楚英韶的意思,倒还不若弃子认输,重开一盘。   而这时林若渔却道:“弃子无用。吾当心若磐石,跳下护住角,对白单子尖顶,消其余势……”   她说着,便掂起了黑子,下在左下角处。   那男子原本并不在意,见状微微思索便跟了上去。谁知,林若渔的思维极快,几乎是不假思索,连扳数子,直接将敌封在角内。   “这……”   男子略有犹豫,举棋不定,而后,就被林若渔小角挂飞,快速布阵。不但将之前的黑子大龙接上。而且,最后仅以半目获胜。   那黄离馆主人放下手中的棋子,由衷道:“小公子,棋力超群,出神入化。在下佩服之至!”   扳回黑子大龙不算什么,难就难在刚刚只赢了半目。他可以肯定如此结局,定是林若渔故意为之。   林若渔也举手道:“承让、承让了。”   有此一对弈,那黄离馆主人便对他们改变了态度,他起身将众人让到了蔷薇花下的小几旁:   “今日得见诸位也是有缘。却不想小公子小小年纪,竟然精通棋艺,也不知道小公子师从何人?”   “这……”   林若渔打小跟着她娘在圣雪寺中转悠。小孩年纪小,再乖巧也难免有坐不住的时候。而寺中的主持天元大师下得一手好棋。见她玉雪可爱,便从吃子开始手把手教她。   这将近十年过去了,从小时候大师让她十子,到后来棋逢对手,时常是杀得难舍难分,热火朝天。   再后来,林若渔跟着她娘去了天都,天元大师还派人送了一套香榧棋盘、黑白云子给她作为践行礼。至今还藏在她的珍宝房里。   哎……想起那套棋具,林若渔更是有点想念她的甬安公主府了。   “小可不过是在家中与长辈随便下的,不足挂齿。”   “那便是小公子过谦了。”   黄离馆主人说着,一摆手,让那黄离亿沏茶送来。   林若渔接过茶水一看,却是上好的君山银针。此茶难得,极为金贵。她在大夏时也是难道喝到,却不想在这若叶大陆之中竟然也有这种茶叶。   她小小的抿了一口,果然回味甘甜,的确是茶中极品。 第90章   楚临见着那小姑娘眼眉中露出满意的情绪, 墨黑的眼眸微眯,他虽未说话, 却已经将那茶记在了心中。   “今日, 黄某人冒昧请诸位来这二楼,却是有一事相求……”   黄离馆主人也不卖关子, 直接拍了一下手。随即,便有几名与黄离亿长得一模一样之人,呈上来了一副画。   那画卷打开,只见, 其上群山峻岭, 烟雾袅绕。显得气势磅礴, 给人一种身临其境之感。   “小公子,你觉得这画如何?”   既然是向她发问,林若渔也不矫情, 走上前去细看。   却见旭日东升, 那群山之下便是一处湖泊, 烟云袅袅,似乎是从山头倾泻而下, 赤红的霞光如细线与那湖泊之处一一相连。   这……林若渔心头一跳,低头就去看被她抱在怀中的先生。   这时的江临渊竟然好似睡着了,没有给她半点反应。   这也是很奇怪了,好像自从他们碰到了这黄离馆主人后, 先生便是如此昏昏沉沉的。   是不是突然生病了呀?   林若渔有些担忧, 悄悄的摸着小猫儿的白色爪子, 将自己木灵根的治愈力灌输了进去。   “孟公子?”这时,那黄离馆主人见她许久微动,又道。   “哦。”林若渔快速收回了灵力。   可是,小猫儿还是一动不动。   几不可闻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林若渔抬眼去看那画。   这幅画,她虽然没有见过,但是,那阵型显然似曾相识。   楚临与楚英韶也有此感觉,两人坐在小几后,默不作声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黄离馆主人也站起身来,缓缓站到了林若渔的身后,低声道:“不知小公子觉得这幅画,画得如何?”   那黄离馆主人极为修长高大,看得出是位已过而立之年的成年男子。对比娇小的林若渔,显然十分有压迫感。   宽阔厚实的胸膛几乎要贴上了她的后脑勺,林若渔不着痕迹地往一旁避了一步:   “此画作不拘绳墨、一挥而就。看得出作画之人显然胸有沟壑、腹有乾坤。也不知兄台是何处得来?”   “呵呵……”黄离馆主人显然十分满意林若渔的回答,他低声笑着,胸腔微微震动,“此画便是鄙人所做。小公子真是过誉了。”   原来此画竟是黄离馆主人所做……   “那不知兄台,此画作上的乃是何处呀?”林若渔又退了一步,就势问道。   “这个嘛……”熹微的日光透过蔷薇花花墙打在了黄离馆主人的银白面具上,此时泛起片片银光,模糊了视线,“此乃鄙人梦中的家园。”   林若渔:“……”梦中,那这话可就不好说了。   “修真便是为了永生。呵呵……”那黄离馆主人忽而又笑道,“得永生又何意义?倒不如寄情于山水之间,方得那逍遥自在。小公子,你说,是与不是?”   此时他略显单薄的唇角微微勾起,显得分外的漫不经心。   林若渔不动声色的盯着他,总觉得这黄离馆主人总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他到底是谁呢?!   这寄情于山水之间,这在若叶大陆修真界看来,可是个不务正业的表现。比如出自华海楚家的楚英韶与楚临,日常修炼便占了大把的时间,极少有空闲的时间来学那琴棋书画。所以,也更显得林若渔难得。   黄离馆主人也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他见林若渔不语,也不勉强,只笑着让黄离亿把画卷收了起来。   随即,他又是“啪啪——”两声鼓掌,便有几名侍女鱼贯而入。手中捧着的是各式各样的锦盒。   “黄离馆今日怠慢不周,为表歉意,还请三位挑选一下自己的礼物吧。”黄离馆主人道。   话音未落,“啪啪啪啪——”侍女们便纷纷打开了锦盒的盖子。   小到珠宝首饰,大到功法法器,可谓是灵光闪烁,应有尽有了。   真的要送他们礼物?真是好生古怪。   林若渔心里没底,可是怀里的先生还是一动不动,让她更是着急。可就在这时,那黄离馆主人随手取下了一支紫檀木发簪,道:   “此发簪叫做梦引,佩戴者可不受任何幻术的影响。此乃海外骆家雕刻大师所刻,花纹精美漂亮。鄙人观之,特别适合小公子。”   “……梦引?”林若渔狐疑接过,低头一看。   这是一支男子款式的发簪,上面刻着祥云的纹路。料子倒是好料,就是雕工款式实在是普通。   不过即使是这样,林若渔还是眼尖的看到那锦盒内遗留下的标签,却是一块中等灵石——按照若叶大陆的货币流通,此发簪也算是价值不菲了。   林若渔看着这发簪就想起来了,去岁,她得了一块水头极好的美玉,便找了天都城的能工巧匠,替她的爹爹雕刻了一支玉簪子。那雕工款式可比这紫檀木簪子好了成千上百倍。   再去看锦盒内的其他首饰,虽也都是金光闪闪,但那做功可都是一言难尽。   撇开附加其上的功效,按照林若渔的眼光来看,这做工款式简直都可以说是粗劣。   这与别说她自己拥有的珍宝房中价值连城的珠宝相比,就是天都城普通银楼里的买出来的首饰,也比这些做工要好上许多。   哎……真是想念她珍宝房里的首饰啊。   林若渔如是想,便把木簪子还给了黄离馆主人。   “嗯?小公子是不喜欢这种款式吗?其他也尽可以选择。”黄离馆主人奇怪道。   这黄离馆中的首饰在若叶大陆是出了名的贵重。且不说其中附加的能力,即便是首饰本身的材质与工序,都能得修士们的喜爱。   像他方才递过去的梦引,便是能让若叶大陆修士们趋之若鹜、为之疯狂的法宝之一。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面前的漂亮小公子还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是故作清高?还是不懂这梦引的价值?黄离馆主人一点一点的眯起了眼睛。   林若渔倒是无所查,所谓无功不受禄。再加上,那发簪也真的没好看到让她爱不释手的地步啊。   在她看来,这梦引都还不如落日城城主夫人华丹云手中,那支有着放血凹槽的发簪厉害呢。   不止林若渔摇手推辞,楚临与楚英韶也完全没有拿黄离馆主人礼物的意向。   “稍等……”   眼见着这三人便要告辞离开,黄离馆主人极力挽留。更是拿出了好几款宝贝,演示给了林若渔看。   看着忽而冲天而起的仙鹤在白色蔷薇花墙下翩翩起舞,用幻化的烟雾凝成的仙子在秋千架上吹笛子,还有雪白的小兔子如棉花团一般萦绕在四周。   整个场景离奇而又美丽,直接把林若渔都看呆了。   就在这时,她忽而感觉到小猫儿那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的扫了一下她的手背。   啊!先生醒了?!   林若渔忙低下头一看,却发现那小猫儿还是双眼紧闭,只是它的尾巴尖却是指着一名站在角落里的侍女手中的锦盒。   难道先生要这里面的宝贝?   见先生有了动作,林若渔也是安心不少,她留心看去,只见那锦盒中放置的只是一本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书。   先生要这个吗?   小猫儿还是想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林若渔摸了摸,发现他呼吸平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小小的松了口气,林若渔便扬声提出要卖下这本书。   “此乃术数九律。哦,其后还有些部分乃是讲的音律。”黄离馆主人拿起书,交到了林若渔的手中,“没想到小公子对法阵、音律也有研究?”   “略有兴趣、略有兴趣。”林若渔答道,“不知兄台可否割爱?”   “本就是准备送小公子之物,小公子如此问,便是见外了。不过鄙人喜爱古琴,不知小公子惯常喜欢何种乐器?”   林若渔道:“琵琶。不过只是粗通,上不得台面。让兄台见笑了。”   “小公子何出此言。所谓宝剑赠英雄。小公子既然喜欢,只管拿去便好。”   “那使不得……”林若渔忙摆手。   她坚持要买,而那黄离馆主人坚持要送。结果,两下妥协,最终以林若渔用一块下等灵石买下了这本《术数九律》,也算是黄离馆主人半卖半送了。   之后,楚临三人便起身告辞,黄离馆主人见再也留不住,便让黄离奇与黄离舞送他们离开。   “吱嘎——”   随着房门被关上,林若渔发现他们又回到了黄离馆中,方才的经历恍如黄粱一梦,若不是她手中还捏着《术数九律》,她大抵会以为自己方才是做了个离奇的梦。   “小公子,请留步。这是我家主人送于小公子的。”   下了二楼,便要离开,黄离舞取出了一张名柬交给了林若渔。   “此乃黄离印。有此印者,到各家黄离馆中都可享受贵宾服务——可指定人陪同,可上黄离馆二楼休息,并且可享受八折购物的优惠。”   林若渔抬眼看了一眼二楼中紧闭的房门,伸手接过并道了谢。   “以后小公子若有任何事情,皆可找我。我等你……”低沉的声音忽然而至,就如情人间旖旎的耳语,在林若渔的耳边悄然响起。   “啊!”林若渔一惊,几乎将手中的黄离印丢掉。   楚临忙道:“怎么了?”   林若渔飞快的看了楚临与楚英韶一眼,只见他们都是焦急的样子,担心的问她,发生了何事?显然是并没有听到方才的声音。   难道刚才是她的幻觉?   林若渔摇了摇头,开始查看那黄离印。   只见此名柬上画着一颗大大的灵石,上书二字“黄离”。 第91章   楚英韶见林若渔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此时凑过来看那名柬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可是若叶大陆极为难道的宝贝了。黄离印千金难买, 只有赠送,从来不曾售卖。能得其一者, 可谓是凤毛麟角。小鱼,赶紧好好收藏起来。”   连向来眼高于顶的华海楚家少主楚英韶都这么说, 看起来,这黄离印真的是个宝贝。但是, 一想起方才那个声音,还是让林若渔有些心有余悸。   再下意识去看她的先生, 银灰色的小猫儿还是默不作声的一动不动。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林若渔见楚英韶似乎很是喜欢这黄离印,便提出将这东西送给楚英韶。   楚英韶自然是连连摆手, 直说不要。   最后,林若渔没有办法,还是在楚英韶与楚临的催促下,将那黄离印暂时放在了她的储物戒中。   她的储物戒——夺命乃是睚眦神骨所化,若是这黄离印敢对她不利, 睚眦也会在第一时间保护她。就跟她的先生一样!   如此想来,林若渔便心安了许多。在黄离舞的带领下,缓缓的走下了黄离馆的二楼。   而让林若渔一行人都没有发现的是,此时,黄离亿与黄离奇却悄然出现在了二楼的角落里。   黄离奇蹙着眉头飞快的将黄离久之事说了一遍, 最后道:   “所幸此次主人会突然降临浮生城的黄离馆中, 否则真是后果不堪设想。不过, 大姐, 今日并不是往常主人巡馆之日,他老人家为何会突然来此呢?”   黄离亿木着一张脸道:“主人英明神武,主人的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只要听从指令便可。七弟也是馆中的老人了,可不要步了九妹的后尘。”   “是!大姐教诲的是!”黄离奇忙道,“是我僭越了。”   黄离亿道:“七弟知道便好。至于主人余下的吩咐,七弟也要及时认真执行,休让主人操心。”   “是!”黄离奇抱拳应道,又急急转身而去。   黄离亿隐在阴影之中,看着林若渔一行人的背景,面色晦涩不明。   ***   自楚英韶得了他的“优秀”,真可谓是爱不释手。此时,他忍不住又开始把玩了起来。   玩着玩着,楚英韶忍不住想,都说黄离馆主人神秘莫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却不想对这小鱼青睐有加。非但要送她礼物,临走前还送了这在若叶大陆来说,一票难求的黄离印。   他也真是奇怪了,这小鱼到底有何魅力呢?   楚英韶如是想,结果却见到向来沉默寡言、生人勿进的楚临,此时却正略略俯身,对小姑娘温柔地说着话。   哎呀,这可是铁树开花了,要是被华海楚家的女修们见到,只怕要嫉妒地撕破手帕,绞破衣角了!   这小鱼真是好生神奇,不但如同冰山一般的楚临喜欢她、连初次见面的黄离馆主人都一直想要送她礼物,再想想自己也忍不住对她好。而且,她还真是气运爆棚,连着随手买下的白纸扇都是上古的灵宝!   这兄弟他可是交定了!楚英韶想着也走了上去,侧耳一听,原来此时楚临是在对林若渔解释这黄离馆离店的方式。   说起这离店方式,也的确有几分稀奇——一旦要从黄离馆中离开,并不是从之前他们进入的大门出去,而是要绕过门口的博古架,再从另一边的一个一人多宽的小门中离开。   为何要弄的如此复杂?   林若渔先前也不明白,但经过楚临的耐心讲解,她也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原来,这黄离馆开店之初,并没有设立这样的小门。但很快黄离馆的人便发现馆中的货品一直有丢失。   经过调查,他们便发现若叶大陆修士多数都拥有储物戒、储物镯等法器储藏宝贝。总有有那些不怀好意之徒,见黄离馆购物都是采用自助式的,他们便趁着馆中人不注意便将那宝贝藏在了储物戒中偷偷带了出去。   若长此以往,还如何做生意?   于是,不久后,黄离馆的主人便想到了一个办法——馆内所有事物,无论大小,未出售之前,其上皆都撒上了婆婆丁花粉。   之后,那些货物一旦被付款,婆婆丁花粉随即便会被消散。   否则,携带货物者在通过这道小门时,门边的法阵便会感受到婆婆丁花粉的痕迹,瞬间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那声响巨大,可以说是惊天动地。一旦这警报之声响起,那人便会被列为拒绝来往名单之中,此后便再无进入黄离馆购物之可能。   黄离馆遍布整个若叶大陆,可以说是最方便买到心仪功法、法器之地,若是不能在此购买,那便是大大的不便,所以,从此以后,黄离馆也便没有发生过货物丢失的情况了。   林若渔心中暗暗赞叹,心道,她家的铺子里掌柜、伙计一大堆,但也难免发生货物被人顺走的情况。若真能学习黄离馆的办法可就好了。   这世界太过玄妙,看起来她要学习的东西还是太多了。   林若渔如此想着,却没发现,在她走到离开黄离馆的小门时,路过之前进门时在博古架上看到的那一道光,此时忽而轻轻一闪,如闪烁的小星星一般,钻进了她买的《术数九律》之中……   谁都没有发现其中的变故,只有被林若渔抱在怀中小猫儿此时睁开了湛蓝的大眼睛。   “先生,你醒啦?!”   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由衷的欣喜,只这一句便让江临渊的舌尖好似尝到了一口蜜糖似的。   “嗯。”他在她的怀里,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   没想到,随即,那小姑娘便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将一本古籍递到了他的面前。   “先生,这是你要的书呀,我已经买下来了。”   “书?”江临渊眯起了眼眸,“我何时说过我要买这书?”   “没有吗?”林若渔忍不住挠头,她分明记得先生当时用大尾巴扫了一下她的手背呀,难道是她会错意了吗?   江临渊真的好似有些不对劲,他懒洋洋的又打了个哈欠,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昏昏沉沉便又要睡过去了。   “先生?”林若渔忙搂紧了他,素手一招,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那只有些破旧的小竹篮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银灰色的小猫儿放进了铺着一层锦帕的小竹篮里,上面又给他盖上了一层软软的帕子。   小猫儿下意识蹭了一下她的手指,这轻轻软软的动作,直让林若渔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做好了这一切,林若渔又将小竹篮挎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连带着脚步声、说话声都轻了许多。   楚英韶见状便提议他们先去浮生城最有名的极乐阁吃饭,等前辈醒来了以后,他们再乘坐林若渔的阿蛇前往上华神山。   “极乐阁?那是什么地方?”林若渔好奇问道。   ——因为,在听见楚英韶说出“极乐阁”这个名字时,她分明看到楚临紧紧蹙起的眉头。   “咳咳!”楚英韶捏着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   “反正是个好地方。临,你说我们都难得出来一次。再过几日便要上上华神山参加选徒大会。若没有选拔进也还罢了,若是选进了,那便要苦修了。这一修也不知道要过几年才有机会下山,此时不玩,可真真的没有机会玩了。而且……”   楚英韶说着,挑眉看了林若渔一眼。   本是极为漂亮的小姑娘,此时作着男子的打扮,虽是容貌被削弱好了好几分,但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好似蕴藏满了整条星河,显然她对此也是充满了好奇。   “而且,我们此次去也是为了长长见识啊!临,就去吧!”   楚临抿紧了唇不语。   林若渔站在人来人往的、吵吵闹闹的大街上。她看了看楚英韶,又看了看楚临。大抵上知道那极乐阁是什么地方了——肯定不是什么正经酒馆、客栈啦!   不过……她也是好奇呀。   这若是在大夏,她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去逛逛那种地方。而现在,她在若叶大陆,是一只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小鱼儿,只要她想,那为什么就不能去呢?   “临,我也想去。”   于是,林若渔跟在楚英韶身后,笑嘻嘻的举手附和了。   楚临闻言,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好吧。”   “不过,切不可透露出自己的身份来。”他想了想又提醒道。   “嗯。”林若渔应道。那声音可乖巧的很。她先前在外一直报着修心宗孟易灵的名号,日后可不能再用了。   “好!好!好!”楚英韶也道。   他笑着与林若渔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真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怎么看怎么好看。   于是,这二人,一人大摇大摆的扇着他的白纸扇,一人怀中抱着只有巴掌大的小猫儿,兴高采烈的就往极乐阁所在的方向走去。   楚临跟在他们身后,只觉得自己好似在一瞬间便老了好几岁。   浮生城,极乐阁,一日看尽若叶景。   若说落日城的洗髓丹念断最为有名,那么,极乐阁中的美酒牵肠可算是驰名天下了。   据说这牵肠酒是当年极乐阁的头牌极乐公子亲手所酿,十年才出九坛子。   林若渔与楚英韶兴冲冲的赶来,财大气粗的直接要了个阁中最好的包间,而后便听说,今日竟然是极乐阁中的一名刚满百岁的妖修开包出阁的日子。   这开包出阁也极为简单,价高者得。而且,极乐阁还会附送牵肠酒一坛以助雅兴。 第92章   “哇!竟然送牵肠酒!”   林若渔刚把装着小猫儿的小竹篮, 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她的身边,便听见外边大堂里爆发出了惊叹之声。   “哎呀, 这小妖精易得, 牵肠酒可难得啊!”   “是啊!是啊!牵肠酒真是百转千回,只一口便可尝尽这人间百态, 领略世间百味啊!”   “我与你们说,今日这开包我势在必得,你们谁都不许跟我抢!”   “兄弟!不是说我这做兄弟的不帮你,这极乐阁也说了, 价高者得。这牵肠酒是非我莫属了!”   “牵肠酒是我的!我的!……”   极乐阁今日的主角——妖修都还为出来, 大堂上便有人剑拔弩张, 几乎要打起来了。   这可真是热闹,林若渔直接趴在包间的围栏上往下看。   这时,包间的房门轻扣, 却是极乐阁的姑娘送来了精美的菜单, 让楚英韶等人点菜。   林若渔扭头看去, 只见来的姑娘头戴薄薄的一层透明面纱,那银白的头发上分明还长着两只毛茸茸的猫耳朵。   是……猫耳朵诶!啊!还会动呢!林若渔倏然瞪大了眼睛。   “噗嗤!”一旁的一名妖娆女子见林若渔好奇的模样, 忍不住就捂着唇,笑出了声来。   “咳咳。”   那猫耳女子并不回头,只低声咳了几声。她的声音不大,但却显得十分威严。   “哦……”妖娆女子吐了吐舌头, 瞬间便止住了笑声。   “……”   林若渔回过了神来, 骤然想起此事自己做着男子打扮, 如今却目不转睛的盯着个姑娘猛瞧,可以说是十分的孟浪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来。   楚英韶也不管她,还在自顾自的点起了极乐阁的招牌菜。   而那妖娆女子,却悄悄地朝着林若渔眨巴了两下眼睛。甚至还用手指头勾了勾她的衣角。   林若渔:“……”随即,她便见到从那妖娆女子的屁股后面,竟然突然长出了几条毛茸茸的红色大尾巴来。   一条、两条、三条……九条!   “呃……”林若渔大吃了一惊,更待细瞧。   下一刻,那些大尾巴便倏然不见了!   林若渔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眼睛……   再看那妖娆女子却是眼眉低垂,安静如一只收敛着翅膀的小鹌鹑。   林若渔:“……”方才难道是她眼花?一双大眼睛因为吃惊而显得愈发水润可爱了。   “这位小公子真是可爱,难道小公子从前没有见过猫妖吗?”这时,菜都已经点好了,猫耳女子起身出门前,忽而笑着问道。   “呃!”林若渔忙道:“……没有。”   “哦……原来如此”猫耳女子忽而低声道,“小女子叫做清儿,小公子可要记得小女子的名字哦。”   她说着,还朝着林若渔眨巴了一下眼睛,同时头上的猫耳朵也跟着动了一动。   林若渔愣了一下,半晌才应了一声。那懵懵懂懂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   连在一旁的楚临都忍不住盯着她,黑瞳之中意味不明。   “嘻嘻……”   而那刚刚露出尾巴来的妖娆女子,却笑出了声来,她轻捂着唇,也忽而朝着林若渔眨巴了两下眼睛,而后凑在林若渔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   “我叫安安,小公子也别忘记安安呀!”   她的音色有些低沉,听起来倒是有些雌雄莫辨。莫名的有种蛊惑的感觉。   “安安……”林若渔忍不住跟着低喃了一句。   “嗯!”这一声显然让那安安十分开心,她蹦蹦跳跳的就跟着清儿走出了包间。   林若渔看着她的身影,忽而觉得安安若为女子,那身量也太高了些,似乎比清儿要高了大半个头……   “回神!回神!”   半晌,林若渔的耳边传来了楚英韶的声音,她回过神一看,原来酒菜都已经上桌了。楚英韶正在她的面前不停的挥手。   而一旁的楚临也是眸色幽深,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瞧。   “我怎么啦?”林若渔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眩晕。   “哎……是我疏忽了。”楚英韶叹气道。   他怎么会忘记了他这个好兄弟——小鱼儿,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   这浮生城乃是若叶大陆的灰色地带。妖修、魔修、鬼修等等混居于此。   而城中的极乐阁更是由来已久,阁中大部分的修士都是妖修,皆都精通于双修之道。在极乐阁中,妖修都不需要掩饰自己的身份,甚至还以展露出自己的本身为荣。   像方才进来招呼他们的清儿便是一只猫妖,而那妖娆女子他暂时看不出身份。   不过在极乐阁中,若是阁中的妖修特意告知客人自己的名字,便是对那客人有意思。若客人也同样有意,那便可更进一步,一亲芳泽了。   就在方才,那两只妖精同时都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林若渔……   修长的手指握紧成拳,楚临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待前辈醒了,我们便及早离开。”   “嗯。只能这样了。”楚英韶原本还想带林若渔玩玩,但见她都没有露出真容,便已经引起那两只妖修注意,于是也难得的收敛起了玩心,只说吃完了饭就走。   “哎……没得玩啦!”楚大公子嗟叹。   林若渔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他:“阿英,你刚才有没有看见啊,那个安安、安安她有九条尾巴!”   “九条?安安?哦……另外一只妖修。”   楚英韶纸扇轻摇,吹起那鬓发飞舞,不以为然道:   “不可能吧,九尾……无论是何妖修,身具九尾都是极厉害的大妖。他们又如何会在极乐阁里做这些事情。小鱼,你是眼花了吧?”   “真的是眼花吗?”   林若渔不太确认,方才那些尾巴出现的速度太快,她都无法确定刚才是她真实看到了,还是出现了幻觉。   “哎呀!”楚英韶直接塞了一双筷子到她的手里:“别想了,快尝尝极乐阁的招牌菜!”   “哦……”   林若渔拿起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   山珍刺龙芽、鲫鱼舌烩熊掌、莲蓬豆腐、草菇西兰花,还有奶白枣宝、可可桃仁、蜜饯葡萄、金糕卷、豌豆黄等等,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   看起来这些菜肴色泽好看,香气扑鼻,的确令人食指大动。   不过,有了先前秋水楼的前车之鉴,林若渔并不敢随便开口。而是悄悄的看着楚临吃了一只油焖大虾后,才夹了一筷子盐水牛肉。   “吃啊,小鱼。”楚英韶咽下口中的红油牛肚,辣的嘶嘶作响,快速道,“极乐阁的东西都极好吃,你快尝尝。”   林若渔见他的表情并不作假,又看了一眼楚临。   那玄衣少年淡薄的唇上此时也染上了一层红油,意外让他那清俊的面容显得气色满满。   见林若渔看来,楚临也忍不住回视于她。   二人四目相交,下一刻,那少年人便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只把俊脸都咳红了。   “咳咳咳!”   惊得林若渔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哎呀!我怎么忘记了——临,吃不了辣!”这时,楚英韶也忙推了一杯茶过来,“快漱漱口。”   “嗯。”楚临低垂下墨黑的眼眉,将那茶水接过一饮而尽。   这一口喝下,林若渔却又倏然发现他的脸更红了。连眼皮上都带上了一丝红晕,倒好像是被抹上了一层浅薄的胭脂似的。   “阿英……不对啊。那个临,你还好吗?!”   “哎呀!不对!不对啊!”那厢楚英韶又叫了起来,“那不是茶,是酒啊!完蛋了,完蛋了!”   “酒?”   林若渔一惊,连忙从楚临手中扒拉下了杯子,放在鼻尖闻了闻。   嗯……酒是好酒,清醇甘冽,浓香扑鼻。   “这是极乐阁的‘国色天香’,是极有名的烈酒!”楚英韶急道,“临,那小子可一点都不会喝酒啊!他是华海有名的一口倒!”   “……一口倒?!”   她听说过一杯倒,却还没听说过有人是一口倒呢?   而且,这次楚临喝的“国色天香”,还是极烈的烈酒呢!   难怪林若渔现在见那玄衣少年眼神都发直了,正眼巴巴的望着她。   那湿漉漉的眼神就和林间小鹿似的,又是乖巧,又是可爱。   “那可怎么办呀?”林若渔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头。   喝多了发疯她可见得多了。往日里皇家宴席,总有人喝多了殿前失仪。也就是她的皇帝舅舅仁慈,才没有治那些人的罪。   而那些人一旦喝多了,无论先前是多么彬彬有礼的谦谦公子,还是温柔贤淑的温婉小姐,醉酒之后皆都仪态尽失,落人笑柄。   林若渔内心其实是怕极了那些醉鬼。不过,此时的楚临眼巴巴的,却莫名的有些可爱……   “其实……应该也没事的吧。”楚英韶口中喃喃,忙让人给烧了碗醒酒汤过来,“只是……我们怕是要在这里过夜了……”   “哦,过夜便过夜吧……”林若渔托着腮,盯着那少年瞧。   楚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脊背挺拔向上,一动不动地便犹如一杆青竹。   往日里最是清冷的面容,此时因为醉酒,意外的显得气色满满。只是那双黑瞳却朝着林若渔直直的望了过来。   往日里,他总是有所顾忌,如今那目光直白而热烈,看得林若渔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那个……”林若渔忙松开了手,又赶紧站了起来,“我去绞了一条湿帕子过来吧,擦一擦脸可能会醒的快些。”   “嗯嗯。”楚英韶在旁胡乱应着。   可是,她一起身,那原本坐的直挺挺的楚临也跟着站了起来。大长腿一跨,少年人就站在了林若渔的身侧。   二人贴的极近,几乎只有半步之遥。她都可以闻见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淡淡的草木清香与浓郁的酒香。   “……”他想干嘛呀?林若渔扭过头去,无声的询问楚英韶。   楚英韶皱着眉头一摊手,也无声的回她:“我不知道啊,往日里,他不是这样子的!”   “呃……”   林若渔缓缓地抬起头,就见到少年人身形修长,似乎就要将她整个儿包裹了起来。   而他那纤长的睫毛扑闪着,里面那双墨黑深邃的眼眸里全是她。   “咕嘟!”很不争气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林若渔自怀中取了一块帕子,晃了晃道:“临,我去弄湿帕子给你擦擦脸,这样子你可以舒服一些。你觉得可好?”   楚临侧耳倾听,半晌,他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呼……”林若渔拍了拍胸口,看起来这楚临还没有醉的很厉害,还是听得懂她的话的呀。   可她好似也想的过于乐观了,她才悄悄的跨出了一步,那楚临便立时跟了上来。   炙热的气息不多不少,就离她仅仅只有半步之遥。   “那个……临,你就坐在自己的位置,好吗?”林若渔讪笑,“我一会儿就过来。” 第93章   俊逸无匹的玄衣少年静静的盯着她瞧。   林若渔面上在笑, 可是紧张的手心都快出汗了。天知道她是多努力, 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一把把楚临给推开。   醉鬼可不好惹啊……   “……好。”   半晌,楚临长睫低垂, 缓缓的坐回到了他原先的位置上。   光从外表上看来,少年人一身玄衣, 正襟危坐,就好似在学堂上聆听夫子上课一般。一点都看不出他其实已经喝醉了酒, 双眼发直。   “喂!”楚英韶上前一步,在楚临面前飞快的摇了摇手, “临,这是几?”   楚临的眼神就落在前方那漂亮小公子身上, 半点回应都没给他。楚英韶见状抿了抿唇,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在水盆前的林若渔。   玩心突起,楚英韶忽而在楚临的耳边说道:   “她……是不是特别好看呀?临,喜欢她吗?”   原本只是少年人之间的玩笑,楚临又醉的厉害, 楚英韶根本没有想要得到他的回应。刚想回去坐好,却没想到他的耳边忽而也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   “嗯。”   “……嗯?!”楚英韶双眼都瞪大了,拿着白纸扇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临,你说‘嗯’?”   这下子, 楚临终于把脸转了过来, 墨黑而幽深的眼眸对着楚英韶, 重重的点了点头, 道:   “嗯!”   乱了乱了,楚英韶只觉得自己心砰砰乱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回到位置上去的。   直到他又见到林若渔走过来,把浸湿的帕子交到了楚临的手上。   可是,楚临那小子就直着个老大个个子,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姑娘猛瞧,那双手就放在膝盖上,还是一动不动的。   那脑袋还扬起的老高,就好似要那小姑娘帮他擦脸似的。   楚英韶忍不住露出了牙疼的表情,视线悄然划过了趴在小竹篮里的小猫儿。   也幸好这前辈是睡过去了,若是他还醒着,只怕要一口把他这个好兄弟给吞了。   好可怕!   楚英韶忍不住就抖了一抖。   而林若渔也是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大个子,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   她可从来没有服侍过人啊。   “临,要不你自己擦吧……”林若渔想了想还是把帕子塞到了楚临的手里。   楚临也不说话,低头默默看了一眼手中的帕子。再抬起头来时,却是一把把湿漉漉的帕子藏进了自己的怀里。   “诶!”林若渔大吃了一惊,这帕子整个儿还是湿透的呢,就这么藏进了怀中,只怕整件衣服都要弄湿了呢!   “快拿出来呀!”她忍不住就要去抢那帕子,“你把它藏起来干嘛呀?”   可是,少年修士动作迅速,不但没有让林若渔抢到帕子,还一把捏住了她纤细白皙的手腕。   “……”林若渔瞪大了双眼,直觉有一股危险的气息在靠近。   她下意识便要后退,而后,楚临的另一只手却轻轻一挥,一颗鲜红的石头骤然出现在了二人的中间。   “送给你,好吗?”少年人声音低沉,眼眉墨黑,眼眸亮晶晶的好似有星星掉落了进去。   林若渔想起来这红色的石头她见过,那日她用木灵根的治愈能力救了他,楚临就曾拿出这石头来感谢她。   那时,她并没有收。   只是没想到这次他喝醉了酒,又将这块红色石头拿了出来。   这块红色石头只怕有什么特殊意义吧?   林若渔下意识就想拒绝。   可是,少年人就这么眼巴巴的望着她。一副她不收,他便誓不罢休的样子。   “要不……你还是先拿着吧。”   僵持了半晌,作为局外人的楚英韶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出声提醒,“你要是不收,只怕他真的一直这样子的。”   楚英韶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道:“你若是真不想收,明天等他酒醒了,你再还给他就好了。”   真的可以吗?林若渔犹豫。   “可、可以的吧?……”楚英韶莫名有些心虚。   他虽然也不知道那红色石头是什么东西,但是,作为楚临唯一的好兄弟,他可知道这块石头对楚临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那日楚临受伤之后醒来,第一时间就要把红色石头送给林若渔,这就已经让楚英韶感到诧异万分。   他与楚临、以及海外骆家的大小姐骆彤蕊,自小一同长大的,几乎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可就是亲密如骆彤蕊,也动不得楚临的那块红色石头。   楚英韶还清楚的记得,去岁骆彤蕊的生辰,整个海外骆家、乃至全华海,都在为庆祝骆大小姐的生辰做准备。   他与楚临也为其准备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生辰礼。   这骆大小姐娇生惯养,眼高于顶,什么都不要,却偏偏要楚临的那块红色石头。   而那石头看起来真的极为普通,并没有半点特别之处。但是,楚英韶却明确的知道那块石头对楚临来说意义非凡。   楚英韶还记得小时候他刚刚见到楚临,那时候的楚临瘦瘦小小,身上也有很多伤疤,简直就像只又黑又瘦的小猴子。   又因为瘦,就显得他的眼睛特别大,眼仁特别的黑。与他对视的时候,就极容易被他的眼神吸引,好似被拉进了深渊之中一般。   这样子的楚临,多少有些阴沉可怕。楚英韶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小时候的他为什么要去招惹这样子的一个孩子。   可能是因为当时荒岛上只有他一个孩子,是因为寂寞吧?又或者说,那便是命中注定,注定了他们俩的相遇。   许多年后,楚英韶忍不住会如此想。   但是,即便是后来发生了无数始料未及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后悔当年他对楚临的示好,也没有后悔他交了这样的一个好兄弟……   再回忆起小时候,他们从那荒岛历练回来。他老爹楚家家主就一直好吃好喝的养着楚临。而楚英韶也感念楚临的救命之恩,有什么好的都是第一时间捧到楚临的面前。   可以这么说,楚英韶与楚临在华海楚家可以说是有着相同的待遇,楚英韶是华海楚家的大少爷,楚临便是楚家的二少爷。   可即便是如此,楚临还是十分瘦弱。而在午夜梦回之时,楚英韶也曾多次听见楚临在梦中哭喊。   “临,又做噩梦了吧!”   那时,小小的楚英韶便会一咕噜从自己的床上爬起来,出房间门匆匆忙忙的跑到楚临的房间里。   白日里还显得十分坚强,小小年纪便如冰山一般的楚临,此时却咬着牙、流着泪在梦中挣扎,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梦魇的束缚。   楚英韶急得要死,拼命喊着楚临的名字,用力摇晃楚临的身体,想要把他从梦中叫醒。   可是,无论他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   正当楚英韶想不办法,想要去将他老爹叫起来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从楚临的怀中忽而闪出了一道红光。   那光芒看起来并不耀眼,却好似母亲温柔的抚慰,它将楚临整个儿都包裹了起来。   很快楚临便停止了哭泣,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楚临见楚英韶在他的房间里,也明白他肯定又做噩梦了。而从梦中将他唤醒的,便是那块红色石头。   楚英韶曾在一次无意中听楚临说起过,那红色石头是其母亲的遗物。对于他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宝贝,他是绝对不可能随便将这石头送给别人的。   所以那日骆彤蕊借着生辰,向楚临讨要那块石头,楚英韶冷眼旁观便觉得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楚临当即便很干脆的拒绝了这个要求。同时,也以他“尚未成年,修为未成,何以成家”的理由,拒绝了骆家家主要将骆彤蕊嫁给他的建议。   这一切让骆家大小姐感到十分的没面子。   那天,骆彤蕊生日都没过完,便生气的拂袖而去。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华海。   本来他们三人约了一同去参加上华神山的收徒大会,他因故提早从华海偷偷跑了出来,而楚临也因为怕他出事,悄悄的跟了上来。   也不知道如今的骆彤蕊是否还在生气?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来参加这次的收徒大会?还有……   楚英韶的视线默不作声地在楚临与林若渔的身上打着转儿。   那骆大小姐要是知道这楚木头几次三番一定要把这红色石头送人,人家还不要时,她会不会把自己那漂亮的鼻子给气歪了。   呵呵……楚英韶在心里暗爽了一下。   一抬头却又看到自家兄弟,郑重其事的将红色石头递到了那小姑娘的面前,一双黑色的眼睛就那么专注的盯着她,只恨不得要将人家小姑娘一口给吞了。   罢了,罢了。他与楚临自小一起长大,他还不知道楚临的脾气。他啊,表面上是喝醉了,实际上却偏又清醒的很。   楚英韶都不知道自己被醉酒的楚临骗了多少次了。好兄弟,既然你那么喜欢,那本少爷就帮你这一次!   于是,楚英韶咬了咬牙,又对林若渔谆谆善诱道:“你就先拿着吧。要不然今日这事,真是要没完没了了。你看他衣服都湿透了,还是要赶紧换了衣服才好啊。”   林若渔闭了闭眼睛,也自觉不能跟个醉鬼讲道理。   她伸手便将那红色石头接了过来,对面前默不作声的少年人道:“那今日我便先替你收起来。你可以先擦擦脸,换个衣服吗?”   楚临目不转睛的看着林若渔将红色石头收起,又将它收进了手上那枚黑色储物戒中。他点了点头:“好……”   话音还未落,那高大健壮的身躯一晃,就朝着林若渔压了下来。 第94章   楚英韶连忙上前, 一把将楚临抱起来, 放在了一旁的软塌上,回头干笑道:“他、他就这样。睡一觉便好了。”   “……哦。”   林若渔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转头再看那楚临。   此时,少年人终于睡着了。   墨黑的眼眉紧闭, 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如两片蝶翼,显得分外的乖巧与听话。而笔直而挺拔的鼻梁, 在包间内摇晃的烛光下,显露出优美又精致的弧度。   睡着了的玄衣少年终于散去了一身戒备与紧绷, 显得安静而又俊秀。   啧!林若渔托着腮,心中暗自腹诽, 这小小年纪便长得如此妖孽,难怪长大后的先生也会这般魅惑动人。   墨黑的视线又转到了一旁睡在小竹篮里的银灰色小猫儿……   她这要是能顺利回到大夏去,万一找不到如意郎君,不如就求着公主娘替她找个面首算了。   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啊,如此姿色的面首可不好找啊, 林若渔有些泄气。   不过,先生都睡着好久了,一直都没有醒过来。林若渔又开始有些担心了起来。她想了想就趁着先生未醒,悄悄的捏起他毛茸茸的雪白爪子,给他输了些木灵根的治愈力进去。   这次她的灵力一探进去, 便发现先生之前经脉上的暗伤、旧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   这没道理啊……   先生说过修士修炼到了一定程度都可以不眠不休, 而辟谷之后, 更可以不用饮食。先生乃是魔尊, 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怎么会一直不醒呢?   林若渔想着秀气的眉头就紧蹙了起来。   而这厢楚英韶好不容易安顿好了他的好兄弟,一回头就见到那小鱼儿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啦?”   林若渔抚摸着小猫儿叹气。   这次楚英韶倒是特别的善解人意,他走过来低声安慰道:   “小鱼是在为前辈担心吗?不用担心,妖修都有衰退期。大抵前辈如今是陷入衰退期了吧。多睡几日便好了。”   “是吗?”林若渔将信将疑。   而这时,“砰砰砰——”突然从大堂里传来了激动人心的敲鼓之声。   几下击鼓之声瞬间吸引了阁中原本还在寻欢作乐之人。也吸引了坐在二楼包间里的楚英韶与林若渔也往那大堂处探头瞧去。   只见,猫妖清儿换了一身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华裳,俏生生地站立在大堂中央的高台之上,其面上依然带着那副银红透明薄纱。   此时,她手持鼓棒,扬手敲击着大堂中央的红绸大鼓,露出两条如同莲藕一般的雪白臂膀,直晃的楼上楼下的看客们眼睛都发直了。   “今日承蒙诸位大驾光临,真是令极乐阁蓬荜生辉!”   清儿素手一扬,将那两根鼓棒直接丢给了两旁站立的妖修,笑盈盈的又高声道:   “既然诸位客人不远千里而来,极乐阁自然也要让客人们满意而归。今日,极乐阁定不会让客人们失望。”   她说着妙目流转,眼眉如勾的扫了在场众人一眼,而后,“啪啪——”的两下击掌。   瞬间动听的音乐之声流淌了出来。香气四溢,无数粉色的花瓣从半空中飘落了下来,洋洋洒洒,直让人好似身处梦境之中。   而在那梦境的深处,缥缈的白色烟雾袭来,一道妖娆邪魅的人影渐渐从百花丛中飘了出来。   内勾外挑的狐狸眼,眉心处勾勒着一点殷红的桃花花钿。一头墨发披散几乎委地,只映衬着那一身红衣张扬似血。   “砰——砰——砰砰砰!”   鼓声阵阵,悄然贴合着在场众人的心跳声。   “好漂亮!她是谁啊?!”   “咕嘟!”有人吞咽着口水,揉着眼睛。   魅惑如勾的狐狸眼悄然扫过,姣好淡薄的唇忽而微微勾起,露出一丝颠倒众生的笑意。   与此同时,“哗啦——”一声,自那殷红似血的红衣后,突然探出了几条毛茸茸的红色大尾巴来。   红尾招摇,更令人心驰摇曳。   “天哪!”大堂之上明显的响起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一条、两条、三条!   “是……是三尾狐妖!”   “她、她、她便是今日的开包妖修?!”   “太美了!我要了!太美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更何况极乐阁还一同送牵肠酒呢!”   “如此好事怎么可以放过!?”   大堂之中瞬间便开始吵吵嚷嚷,要不是极乐阁前有大批身高体壮的体修大刺刺的站立在旁护卫,只怕当即便有人要冲上前去了。   清儿显然对现状十分满意,她举手又击了两下掌,终于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这位便是今日的主角。我再小小的透露一句,我这姐妹可是天生三尾,前途不可限量哦……”   清儿轻声说着话,又笑着眨了眨眼睛。这透露出来的消息,更是让在场众人为之疯狂。只怕清儿还不说开始,下面便要打起来了。   “好了,话不多说,现在便开始吧!”清儿笑盈盈的接过了红绸鼓棒,用力敲击了一下身后竖立着的大鼓。   “砰——”   “起拍价下等灵石百颗!”   “价高者得——”   “我!我!我!我出下等灵石一百五十颗!”立时便有人在台下大声喊道。   “下等灵石二百颗!”   “我出二百五!”   “三百!……”   “三百五!”   加价之声此起彼伏,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这时,在极乐阁二楼、林若渔包间的对面,突然传出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狐生三尾便是青丘天狐后代,与之双修可精进修为,一日等于三日。如此难得的上古血脉,怎么可能就值下等灵石三百五十颗?我出中等灵石一百颗!”   那声音清朗,听起来似乎是个小小少年人。   “天哪!”阁中瞬间气氛一滞,而后又接二连三的响起了抽气之声。   “他是疯了吗?!一百两足色白银可以兑换一两黄金,一百两黄金才可以兑换一块下等灵石。而一块中等灵石则需要一百颗下等灵石兑换。一百颗中等灵石可就等于……等于一千颗下等灵石啊!”   “一千颗下等灵石的灵气足可以让资质最差的修士引气入体了吧,拿一千颗灵石换这三尾狐妖共度一晚,这……这……”   “这即使再加上牵肠酒可不值当了啊……”   “是啊,是啊!”   “天哪,竟然有人如此加价的?!那人怕是疯了吧!”   大堂之中窃窃私语之声此起彼伏,林若渔听了半晌也与众人一般,十分好奇这对面包间里的人到底是谁。   可是,对面包间虽和她这边一般菱花窗大开,但其上的银红帘子却从头到尾没有拉开来过。   从外向内看去,里面一片朦朦胧胧、影影绰绰,根本看清里面到底是何人。   大抵是什么纨绔子弟吧。林若渔如是想。   “啧啧。”而在她身边的楚英韶,此时也摸着下巴啧啧有声,“一千颗下等灵石也真是财大气粗,但是为了一只三尾狐妖……啧,可以有,但并不值当。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暴发户?”   “三尾?”林若渔闻言又低头看去,“可是,明明是九尾啊……”   那如今坐在极乐阁大堂高台之上的,明明就是那个叫做安安的小狐妖嘛!   而且,在她眼中,现在的安安坐在缀满桃花的秋千架,身后明明有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大肆展开,耀武扬威的就和先前她在包间里见过的一样,可为什么人人都说是三尾?   又为什么先前楚英韶明明就在包间里见过她,还说九尾狐乃是大妖,可现在又是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呢?   真是奇怪极了。   林若渔拉了楚英韶的袖子,示意他低下头来,她有话要说。   可就在这时,“砰——”的一声。   在她右手边的一个包间的窗户被迅速的推了开来,银红纱幔瞬间吹开,露出了坐在窗边的一道挺拔身影。   只见那人一身紫衣,面上覆着一个银白雪亮的面具,完全将其面容掩藏,根本让人无法看到一丝端倪。   那人微微扬首,视线迅速扫过四周。   在看向林若渔这边时,却有一个明显的停顿。   紧接着,那银红纱幔悄然落下,又将其身影遮掩了起来。   这一打岔,林若渔便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只听见楚英韶在她的耳边道:   “这、这不就是黄离馆主人吗?!他来此处做什么?”   林若渔也认出了他来,摇了摇头道:“大概……也是为了这狐妖?”   “……嗯。”楚英韶抱胸道,“有可能。”   的确正如他们所想,那黄离馆主人的确是为了狐妖而来。因为,随即他们便听见在右手边的那个包间里,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   “我家主人出中等灵石二百颗!”   “二百中等灵石?!”   “天哪!这是疯了吧?!”   二百中等灵石换算成银子……林若渔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只觉得自己都要算的头晕眼花了。她家虽然有钱,可也没有如此一掷千金的豪爽时刻。林若渔只能对黄离馆主人道一声霸气!   显然也不止林若渔一人如此想。当那黄离馆主人身边的侍女,也不知道是黄离几报出了这二百中等灵石之后,极乐阁便一片寂静。   大堂上众人俱都抬头看着银红纱幔后那若隐若现的紫色身影,便再也没有人加价了。   猫妖清儿眼波流转,银白头发上的猫儿微微一动,她笑着扬声说道:“这位公子出中等灵石二百,可还有人加价?”   “中等灵石二百,足可以让一家宗门养出一名筑基修士了。三尾狐妖……不值当、不值当。”   当即便有人摇了摇头,直接坐下来喝他的茶水去了。   楚英韶也是摇头,认为太过不值了。林若渔不明就里,悄悄拉着他,低声道:“三尾若是不值,那……九尾呢?”   “九尾?!”楚英韶也低下头来,“小鱼你定是眼花了。我早与你说过,这九尾狐妖乃是上古大妖,如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啊。”   “可是……”林若渔咬了咬下唇,又扭头看了底下大堂一眼。   她明明看到的就是九尾啊!   而正当她往下看时,那狐妖安安似有所查,也倏然抬起了头来。   那内勾外挑的狐狸眼甚至还像长着一个小勾子一般的,朝着她看了一眼。真真的是邪魅无比。   “呃……”林若渔心头一荡,莫名的觉得自己的脸都红了。   “还有人加价吗?”清儿双手交叠于胸前,微笑道,“若是没有,那今日的新郎可便是楼上包间的这位公子了?”   “没了,没了,二百中等灵石,谁吃得下啊。”众人窃窃私语,即使有人对此愤愤不平,可是也是无济于事。   “好。既然如此,那么今日的新郎便是……”   就在清儿便要落锤之际,忽而又有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慢着……” 第95章   林若渔与在场众人一般飞快抬起了头来, 随即, 便见到对面包间的银红窗帘迅速被拉起。   一名梳着高高马尾、头戴白玉冠的年轻公子骤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只见他挑着眉, 手中白纸扇往下一指,一派势在必得道:   “小爷我出中等灵石……三百颗!”   “我的天呢?!三百颗……中等灵石?我是不是听错了?”立时,底下便有人大声说道。   “没有听错, 是三百颗中等灵石。”   “疯了!疯了!这世上疯子也太多了!”   “呵呵……”对面包间里的白衣公子哥将这些话听在耳中,“哗啦——”一声打开了白纸扇轻摇, 莫名的有种趾高气扬、洋洋得意的感觉。   林若渔收回了眼神, 自认是从来没有见过那白衣公子哥。   可是令人很奇怪的是,她老是感觉到那白衣公子哥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甚至还带着几分挑衅。   “……”想她来到这五百年前若叶大陆才这么几日, 那公子哥想要挑衅的显然不会是她。那么……   林若渔想着抬起头来, 随即, 便见到楚英韶一脸的牙疼的表情。   果然如此!   “怎么啦?”林若渔凑了过去,悄悄问道,“阿英认识他呀?”   楚英韶瞥了对面一眼,一脸冷漠的“哗啦”一声,拉下了他们包间里的银红纱幔,咬牙切齿道:   “真是冤家路窄!”   “嗯……冤家?他是谁啊?”林若渔见他如此,好奇心大起, 追问道,“他怎的如此有钱?”   “有钱个鸟蛋!”楚英韶一把打开白纸扇, 用力的扇了起来, 那两支长长的鬓发被扇地四处飘荡, “她的钱还不都是她爹的。如此奢侈浪费,真是不知所谓!”   “哦……”林若渔了然的点了点头——看起来是老熟人无疑了。   怪不得她初见那白衣公子哥的时候,还觉得他的打扮莫名的眼熟,如今一看,不正和楚英韶的一模一样嘛!   一样的高马尾、一样的白玉冠,甚至连手上的白纸扇都是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他们俩是谁模仿谁呢?   林若渔托着腮,决定继续看好戏。   底下猫妖清儿又在喊是否有人再次追价。   林若渔却透过那银红纱幔,隐隐约约的见到对面那白衣公子哥,正一瞬不瞬的往这边猛瞧呢。   “诶,阿英啊。”她忍不住用手指头捅了捅楚英韶,“他一直在看你呢?你们俩……有仇啊?”   “呵呵……”楚英韶闻言不答,只是纸扇摇地更加用力了。   那冷风呼呼的,让林若渔都感觉到冷了。她搓了搓手臂,便往旁边挪了一下位置。   “中等灵石三百五。”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那三尾狐妖非那白衣公子哥莫属的时候,林若渔的右手包间里,突然又传来了不知道是黄离几的机械刻板的声音。   “三百五了……”   接二连三的刺激太大,底下众人现在都麻木了,只喃喃的重复:“三百五,这也玩太大了!哎……”   “也不知道那个白衣公子哥会不会再次追加呢?”   众人都把好奇的视线又转到了二楼包间的白衣公子哥身上。   林若渔也是好奇,悄悄地扒拉着银红纱幔就往外瞧。   这两人怕是要杠上了吧!   白衣公子哥原本是志在必得,此时没想到又听见对方报价,也是微微一滞。但是,随即,他便挺起了小胸膛,梗着脖子道:   “四百!”   “四百中等灵石!天哪!”   “四百了,四百了!我打赌对面还要加!”底下有人立时道。   “我觉得不会。”也有人摇头道,“都四百了!四百练成个筑基修士不好吗?!”   “打不打赌!?”   “赌啊!必须赌啊!”   瞬间,底下竟然开了个赌盘,赌得就是那黄离馆主人还会不会再追加。   ——很显然,在场人数众多,有些人已然认出了那包间里的便是店铺遍布若叶大陆的黄离馆主人。   黄离馆生意如此之大,向来便是财大气粗,身影更是遍布各个拍卖场。只要是黄离馆主人看中的,无论是货或者是物,那都是势在必得。   再反观那白衣公子哥,虽然如今也是露出一掷千金的豪气,但显然是个无名之辈,根本没有人认出他的身份。   而且,就在方才,他喊出四百时,显然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便让人认为其是底气不足,现在也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   “押!我押对面定会追加。”   “不过终究只是三尾狐妖,要不要搞得那么凶啊?……”当然也有人犹疑。   “哎呀,竟然在老娘的地盘上开档口。也不问问老娘的意见?”   这时,清儿也放下手中的鼓棒,笑着走上了前来。   “不若这样,这赌盘就由我极乐阁来开,你们就押今日我家这小狐妖会花落谁家?胜者除了原本的灵石外,可多得我极乐楼‘国色天香’一壶。”   “哇!”有了极乐阁老板娘如此助兴,众人兴头更是高昂,当即便有人连连下注。   买白衣公子哥,赔/率:一赔十。而买黄离馆主人的赔/率则是:一赔二。那庄家也是好玩,甚至还出了一个:其他。赔/率则为:一赔四十。   “其他?真是开玩笑,如今这势头,还有人会冲出来做冤大头?毕竟只是三尾狐妖啊……”   “是啊,是啊!这次这怕是庄家要赔惨了。”   这三尾狐妖的价钱太高,即使再美貌多情,众人也早就歇了竞价的念头。可没想到此时竟然还出了个赌盘,这可比竞价要好玩了许多。   瞬间便有人在下方买了起来。   那清儿也乐见其成,仰起头来朝着黄离馆主人点头致歉。   这显然也是极乐阁中时常会发生的事情,黄离馆主人这边,那一直代为报价的清冷女子也朝着清儿点了点头。   哇!真是好精彩啊!   二楼包间里,林若渔翘着脚,喝着茶,看着好戏,只觉得现在就缺一包香瓜子了。   她在大夏可从来没见过如此景象啊。真是没想到,这一趟能见识到如此多的奇妙景象,也真是不虚此行啊!   林若渔如此想着,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咔嚓”一声。   “嗯?”林若渔循声抬头,看到楚英韶一脸阴沉,居然把那个青花瓷茶杯给捏碎了。   “怎么了呀?”林若渔一头雾水,忙取了个干净帕子交给了楚英韶擦手,“手有受伤吗?”   楚英韶咬牙切齿的看着对面,并不回答她,反而忽而低下头来问她:“小鱼,你身上带钱了吗?”   “钱?灵石?”林若渔侧头想了想,“有啊。”   她家先生可是有一条灵石矿藏在那混元阴阳鼎中呢,这可是整整一条,真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此时,她虽然没有将混元阴阳鼎带在身上,但是,她的储物戒中也藏了好多好多的灵石呀。   楚英韶犹豫了一下,又问:“那……四百中等灵石有吗?”   “有啊。”   林若渔回答的干脆。上次去黄离馆,先生给的钱袋里就不止四百了。她素手一招,毫不在意的就把刚才逛街时拿着的钱袋子丢在了桌子上。   “好!”楚英韶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用力的捏起了林若渔方才给他的帕子。   “哦……”林若渔应了一声,也是满腹狐疑。   难道……楚英韶也要去趟这趟浑水了。是为了跟对面的那个白衣公子哥置气吗?   她心中虽有疑惑,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下意识朝着那对面包间看去,林若渔便看到那白衣公子哥,此时也是恶狠狠的捏住了手中的白纸扇,那满脸凶悍的表情竟然与楚英韶的如出一辙。   “噗!”这两人也真是有趣。   林若渔看了看楚英韶,又看了看对面的白衣公子哥,忽而唇角微勾,朝着那包间内留下服侍他们的一名小妖招了招手。   既然能在极乐阁包间内服侍的,想来也是十分伶俐。林若渔对着那小妖耳语了几句,那小妖便兴冲冲的跑了出去,直接就往一楼大堂处跑去……   一楼大堂高台之下,便是清儿主持开赌/盘的地方。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来来来,给我买上!”   “我买黄离馆主人!”   “我也是!我也是!”   过了片刻,赌/盘底下已经安排妥当,买定离手。   随即,便听见那黄离馆主人这边又叫出了一声天价:“我家主人出中等灵石五百。”   “天哪!五百了!五百了!”这即便是在极乐阁开包历史上,也算是一个天价了。   “加价不?快追啊!”底下有人起哄。   对面的白衣公子哥显然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他用力的咬了咬下唇,捏着白纸扇的手背上也是爆起了一根青筋来。   “咳!”他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真准备咬牙喊价。   忽而却又听见楚英韶那清朗利落的少年音色,大声喊道:   “中等灵石六百。”   “你?!你竟然……哼!”   白衣公子哥没想到楚英韶竟然会突然插/入,愤愤不平之余,衣袖一甩直接将满桌子的酒菜打翻在地。   噼里啪啦,一片狼藉!   楚英韶却是站的笔直,默不作声的看着对面。   林若渔甚至看到他捏着帕子的手都因为太用力而发白了。   “哇!没想到真的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只可惜那盘子已经关了呀……”   “哎呀,哎呀,迟了!迟了!”   “哎……”   底下有人唉声叹气,但是更多的人则把视线投注到了黄离馆主人的身上。   他会不会再次追加呢?   这再次追加只怕便是赌气了……   林若渔也是好奇,忍不住悄悄的从银红纱幔探出了头去。   此时,这右手边的包间里却一反常态的没了动静。   那个不知道是黄离几的女子微微躬身,似乎是在听从黄离馆主人的安排。可是,那高大男子只端坐在了窗边,并无任何示意。   等了半晌,极乐阁老板娘清儿扬声笑道:   “没想到今日客人们的情绪竟然是如此高涨,真是让我这极乐阁受宠若惊啊。今日老娘真是高兴,所以,今日无论我这狐妖小姐妹会花落谁家,我极乐阁都会送客人们一壶美酒。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好!”当即便有人高声喝彩道。   “老板娘真是爽气!”   “巾帼不让须眉!”   但是,这喝彩喝完,众人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到了这二楼的包间上。   那男人到底还会不会加价啊?!   林若渔也有些着急,更何况她用余光都已经看到,楚英韶就快把她方才给他的那块帕子给揉破了!   这时,银白纱幔微动,只见那紫衣男子从窗边站了起来。 第96章   那黄离馆主人身材极为高大, 即使与林若渔离得老远, 还是无形中带给她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林若渔的错觉, 她总觉得那个黄离馆主人的视线若有似无地集中在她的周围。   方才在黄离馆内就一直要送她各种礼物,如今又这么盯着她看……   林若渔蹙起了眉头。   若是在大夏, 定没有人敢对她如此无礼。但是,如今这在若叶大陆, 她身后没有依仗,且先生又一直未醒, 实在不能惹是生非、横生枝节。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俊杰林若渔当即就决定避其锋芒, 直接往楚英韶的身后侧了侧身,便将那道炙热的视线隔绝在了歪头。   而此时,见黄离馆主人起身,原本嘈杂的极乐阁竟然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带着银白面具的高大男人。   这时,只见那高大男人抬起手来, 轻轻的动了动手指。   旁边那面无表情的傀儡侍女立时会意,上前一步扬声说道:   “我家主人出上等灵石一百颗。”   “哇!”倒抽凉气的声音瞬间此起彼伏!   “上等灵石!一百颗!”   “天哪!”   对此,那侍女置若罔闻,直接面无表情地素手一挥,一盘子闪闪发亮、散发着浓郁灵气的上等灵石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每一颗上等灵石上都充盈着纯净无比的灵气, 在这间本就装饰十分奢华的包间里, 因为这些灵石的突然出现, 原先的奢华的装饰骤然之间变得黯淡无光。   阁内更是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生怕那粗重的呼吸声会惊扰了这熠熠生辉的、整整一百颗的上等灵石。   “……哎呦!”   也不知过了多久,极乐阁的老板娘猫妖清儿最先回过了神来,打破了这片寂静。   饶是她自喻见多识广,此时见到那么多的上等灵石,也忍不住悄悄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旋即,她又把那贪婪又渴望的视线从一百颗上等灵石上,又快速的转到了站在包间窗边的紫衣男人身上。   高大俊朗,慵懒矜贵。在他的身后是无尽的财富,偏偏又那么神秘,引得人忍不住便想要探究。   这男人到底是谁?!   下一刻,清儿已然是满脸堆笑:   “天哪!一百颗上等灵石!这可是极乐阁中从来没有过的价格!这简直是、简直是令极乐阁大放异彩啊!”   她顿了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她又挑眉看了林若渔所在的包间,娇声道:   “方才这边的客人也是出手大方,这真真是极乐阁万千之幸。不过,我家的小狐妖也只有一人,无论如何是无法接待两位客人的。不知这位客人是否还要再次加价呀?”   林若渔闻言便抬头看向了楚英韶。   此时的楚英韶却是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拿起那条帕子缓缓的擦了擦手,随即,将那帕子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只看得人着急。   林若渔自认要做他最坚强的后盾,于是在其开口前,轻轻地拉了一下楚英韶的衣角。   “嗯?什么事?”楚英韶低下头来问。   林若渔撇了右边包间一眼,小声道:“一百上等灵石我也有,你要是真想要那小狐妖,我可以给你。”别说一百上等灵石了,再要多少都完全没有问题。   她有钱!非常有钱!   “呃!不要!不要!”   楚英韶闻言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他还生怕黄离馆主人不加价了,他真要用六百中等灵石买下那小狐妖一夜呢!   他要那小狐妖做什么?!要的不过是赌一口气罢了!   “哦,那好吧。”林若渔遗憾地松开了他的衣角,再次道,“不用客气的。”   “不用,不用。真不用!”楚英韶阻止道。   见到林若渔亮晶晶的眼眸,与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他赶紧低声告诫他这小鱼兄弟千万不要冲动。   他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有钱!   “哦,好吧。”林若渔不无遗憾。   半晌,楚英韶才直起身来,忍不住还是擦了擦额角的汗了。他理了一下衣衫,对着大堂扬声说道:   “既然黄离馆主人如此喜欢这小狐妖,愿意为其一掷千金,小爷我怎么可以夺人所爱呢?”   楚英韶抱胸于前,挑眉又道:“小爷我先在这里祝两位‘新婚愉快’了。”   “哦呦,这位公子可真真有成人之美啊!”清儿在下方立时笑接话,“既然公子如此大方,极乐阁怎可没有半点表示。我便在此处做主了,这位公子今日所花之费用,全都记在极乐阁的账上。”   “哇——”   竟然有如此好事,大堂众人都露出了艳羡的表情。   而林若渔也没有忽略方才楚英韶说出“新婚愉快”这几个字后,那黄离馆主人微微向下拉扯的嘴角。   他是不高兴了?   但是,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呢?   美人、美酒都尽归其所有,他应该开心才对。   真是个怪人。   除此之外,林若渔的耳边又是传来噼里啪啦的一声乱响。   抬眼看去,原来是对面包间里的白衣公子哥生气了。他胡乱地把东西都扫到了地上,还一统乱砸。   最后,更是怒气冲冲的,一甩袖子就冲了出去。   “哎呀,公子还没付钱呢!”在那包间服侍的小妖也急冲冲的跟了出去。   呵,这位的脾气可真是暴躁,相比起来,她身边的楚大少爷可就温和的许多了。   林若渔正如此想着,却被楚大少爷一把捏住了肩膀。   “嗯?”   楚英韶着急地看了一眼对面,而后俯下身对她说道:   “那个……小鱼,我要出去一趟。你、你能照顾好自己,还有临他们吗?”   为什么突然如此说?   林若渔微微蹙起了眉头:“阿英要去做什么?”   此时,楚临还睡在软塌上,他的身边还窝着同样昏睡不醒的江临渊。林若渔猜不透楚英韶要离开的理由。   难道是为了对面那个白衣公子哥?   放在她肩头的大手微微收紧,楚英韶深吸了一口气,语速飞快:   “临虽然喝醉了,但是按照一般的习惯,他会醒的很快。我估摸着再过一会儿,他也差不多快要醒了。你等下去要个房间,然后就呆在房间里不要出来,等着我回来,好吗?”   林若渔眨巴着眼睛,微微扬起头来看他。   少年人明显有些急了,视线一直在往楼下瞥去。她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到一片白影一闪而过,似乎已经出了极乐阁了。   看到身影是刚才对面包间里的那个白衣公子哥吗?   他们之间肯定有猫腻!   “好呀。我会照顾好大家的。”林若渔善解人意地笑着道,“阿英也要照顾好自己哦。”   “……嗯。”楚英韶收回了手,直接就像一阵风一般的向外刮去。不过,在出门口前,他又鬼使神差般的回头看了一眼。   奢华的包间里,那漂亮的小姑娘就坐在菱花窗边,风吹起那银红纱幔,将她的身影掩映的朦朦胧胧。   她看起来那么弱小,她能照顾好自己吗?   楚英韶有片刻的犹豫,可是,下一刻还是捏紧了拳头,朝外冲了出去。   此时的少年根本没有想到,日后他会为这个冲动的决定而追悔半生。   林若渔眼见着楚英韶急吼吼的跑了出去,她转过身来,准备趴在窗口继续看热闹。却也没有忽略掉似乎总有一道炙热的视线萦绕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芒刺在背。   “砰——”   林若渔站起身来直接将包间里的菱花窗关上。   眼不见为净!   随即,她转身就去看睡在软塌上的小猫儿了。   “先生,你怎么还没醒啊?到底是怎么了呢?”纤长的手指点了点小猫儿的小下巴,林若渔一脸的担忧。   自从黄离馆出来先生便是如此这般模样,虽然她也知道先生自五百年前穿越而来时受的伤并没有好全,而且他也曾交代过自己可能要修养几日,而楚英韶也说是妖修衰退期的关系。   但是,就他一直这么昏睡不醒,还是让人忧心忡忡啊。   自从她来到若叶大陆,就一直是江临渊带着她,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先生的陪伴了。如今倒很是不习惯起来了。   “先生、先生……”林若渔小小声的喊了几句,“你若是不醒,我可就要……”   小猫儿一动不动,自然没有半点回应。   “好吧!那你可别怪我哟……”   暗自调整了气息并且内窥自身,林若渔知道自己的灵力比之之前要好上了许多。她眨巴两下眼睛,便又悄悄的捏起小猫儿毛茸茸的小爪子,将自己木灵根的治愈之力输送了进去。   这次灵力探入,跟方才一瞬间的探入还是有所不同。   方才灵力修复的不过是江临渊的表面伤口,而如今她是直接将灵力探入到了先生的紫府之中——表面没有问题,那么问题会不会是出在了紫府之内?   紫府乃是修士最重要、最私人之地。往日林若渔定是不会如此鲁莽,只是江临渊一直未醒,让她十分担心,才会出此下策。   这些灵力一进入,林若渔便诧异的挑起了眉头来。   先生的紫府之内空荡荡的,竟然没有如同她的紫府内那青色的小水滴存在。   “啊!”林若渔转念一想便想了起来。   是啊,先生的内丹不就跑到她身上了嘛!   这才导致了他身上没有内丹的存在啊,这也是他只能以小猫儿的形态出现的原因呢!   林若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他最重要的东西,如今在她的身体里呢……   心口酸酸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哎呀,不要乱想了!先让先生醒来要紧!林若渔告诫自己,又控制着自己的木灵根治愈之力,流转到江临渊的全身经脉之中。   他身上的状况可比她第一次替他治疗时好了许多。原本经脉上的那些细小伤口也消失不见了。   林若渔抿唇暗忖:这可真是好事呀,先生真是有逆天的自愈能力呢!   她却完全没有想到,其实,这些伤也都是她帮他治疗好的。   那日,林若渔在余晖楼突破之时,那强大洁净的治愈能力席卷整个落日城,将城中的阴霾、伤病一扫而空。同时,也让与其最靠近的江临渊受益匪浅——他原本身上的暗伤已经她治愈好了七七八八。   既然如此……   墨黑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一圈。   林若渔并没有察觉到之前她替楚临疗伤之时,那被迅猛吸取灵力,身不由己的感觉。所以,她更是大着胆子,把自己的灵力一点一点的探进了江临渊的紫府深处。 第97章   纯净又温柔的灵力, 一探进那浩渺如海的紫府之中,林若渔便是微微一愣。   她瞬间便察觉到了一股令她感到十分熟悉的冰冷灵力。   这灵力时常在她的体内的出现, 每当她感觉到不舒服的时候, 那股灵力总会霸道的引导着她的,帮她冲破一道道难关。   原来、原来之前一直是先生在照顾着她、保护着她呢!   林若渔深吸了一口气, 更是加大了自己治愈力的探入——先生一直昏睡不醒,如今就换她来照顾他了!   她如是想着,纯净的木灵根灵力缓缓的修补着江临渊紫府之中因为内丹缺失而造成的损伤。   小猫儿还是一动不动,但是, 很明显的, 他的皮毛变得更加的油光华亮。同时, 他的身形也好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了一些。   “呼……”过了一会儿,林若渔缓缓的收回了灵力,她这是第一次成功的主动治愈其他人。有了上次楚临的前车之鉴, 她也不敢造次。   林若渔心中高兴, 忍不住就想抱起小猫儿来吸上一口, 可就在这时,楼下那大堂之中又传了一阵击鼓之声。   “砰砰砰——”震耳欲聋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其实, 楚英韶方才说的祝那黄离馆主人与小狐妖安安“新婚愉快”还真是一点没说错——按照极乐阁的规矩,这买下妖修第一夜之人,在这阁内被称作为“新郎”,而那妖修便是“新娘”了。   此时, 极乐阁一楼大堂内高台之上鼓声阵阵, 显然是要开始今日结婚典礼了。   林若渔可没见过如此架势, 也满怀好奇的向下张望着。   她便倏然发现那自出场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没有开口,一直端坐在鲜花秋千架上的狐妖安安此时忽而抬起头来,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林若渔:“……”什么意思?   别说林若渔的一头雾水,这极乐阁的老板娘猫妖清儿也是感到不明就里。   她今日显然十分高兴。黄离馆主人那厢已经将装满了一百颗上等灵石的荷包送到了她的手上。并且,那面无表情的侍女也请她上二楼包间与黄离馆主人一续。   对此清儿自然不会拒绝。黄离馆的势力之大在若叶大陆之中显而易见。妖修生存本就是艰难,她也好不容易才能独立支撑着极乐阁。   若是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小狐妖的关系,能与黄离馆主人打好交道,这日后可对极乐阁的未来生存发展大大的有利。   清儿忙不迭的应下了。   又喜滋滋的张罗着人准备黄离馆主人与小狐妖“洞房花烛”的菜肴,以及房间。还叫了妆娘来给安安重新梳妆打扮。自己则提着长长的裙裾,拾阶而上,准备与黄离馆主人好好谈上一谈。   这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可就在妆娘要替坐在鲜花秋千架上的小狐妖蒙上红纱时,那小狐妖却忽而起身敲击起了被放置在一旁的红绸大鼓。   “砰砰砰——”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鼓声直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他们停下了吃喝,又将视线投注到了高台之上。   而清儿也是吃惊的站在楼梯上转过了头去。   她想干什么?!   可别坏了她的好事!   清儿急急回转了身去。   此时,只见那小狐妖媚眼如丝,纤长妖娆。她扫视过众人,并轻启朱唇道:   “今日小妖有幸得客人青睐得这百枚上等灵石。不过……小妖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不情之请?赶紧的说来!”当下那大堂上便有人起哄道。   小狐妖咬了咬下唇,眼眸低垂:“小妖修成人形之时曾对天起誓,愿将以此生供奉主人。”   “主人?什么玩意儿?”   这句主人令在场众人都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还站在楼梯上的清儿却是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   要坏事了!   她飞快转身便要去阻止那小狐妖剩下的话。   可是,来不及了。   只听那小狐妖轻启朱唇,又柔声细语道:   “小妖的主人便是要知晓小妖名字之人。只要在场有人能叫出小妖的名字,小妖这就认他做主人,也会跟着她一辈子,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这话一出,大堂之上一片哗然。   “这小妖要反悔?!”   “一百上等灵石,不要了?!”   极乐阁中的妖修有些乃是暂住于极乐阁,并没有与阁中订下契约,就比如这小狐妖,她极有可能只是在极乐阁中挂名。极乐阁作为一个平台获得抽成,也并不限制其人身自由。   只是,这一百上等灵石说不要就不要。另外更是要补偿对方的损失,这可以说是得不偿失啊。   清儿怒气冲冲的冲到了小狐妖的身边,压低声线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小狐妖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而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却是向上抬起,直接看向了二楼之上、那被关起了一道菱花窗的包间。   ——而那包间就是林若渔此时所在的位置。   那小狐妖的名字?林若渔挑起了秀眉,她知道啊,那小狐妖不就叫做“安安”吗?这还是那小狐妖自己告诉她的呀?   不过,她并没有兴趣做那小狐妖的主人。特别还是在那黄离馆主人虎视眈眈之下。   林若渔也不顾楼下大堂众人还是热切的猜测起了小狐妖的名字,自顾自的叫来了极乐阁中服侍他们这个包间的小妖,让她给准备个干净、清净的房间。   她要将先生、还有楚临搬到那边去,这个包间实在是太吵了。她还要在那房间里等那跑出去的楚大少爷回来呢。   那负责接待的小妖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便点点头,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此时的大堂之上依然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原本以为今日这事已经尘埃落定,没想到居然会横生枝节,只可让在场众人更是热情高涨。各种奇奇怪怪的名字都被抛了出来,却无人猜出“安安”这个名字。   小狐妖安安扬着头,肩颈的线条精致又好看,就好似一只高贵的天鹅,引得人想要在上面咬上一口。即使四周再是嘈杂,但好像都与她无关。   她看到那小妖跑了出来,眼尾上扬的狐狸眼瞬间便带上了一丝笑意。   清儿盯着她的表情,只差咬碎了一口银牙:“你如此做一定会后悔的!”   安安低下了头来,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要你管。”   “……”清儿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没被气得撅了过去。   可是,随即,安安便又见到那服侍林若渔的小妖又颠颠的跑了回去,竟然没有跑到楼下来报出她的名字。   难道……她从头到脚都没有想要过他吗?!可是,就在方才,他们的包间里不是还一直在加价吗?!她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了?!他不是已经告诉了她,他的名字吗?!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眼见着那小妖弓着背将林若渔等人送到了新安排的房间里。安安那内勾外挑的眼神一点一点的阴沉了下来。被掩藏在红袍下的手也紧紧捏起,手背上更是暴起了一根根青筋。   “呵!”显然清儿也见到了这一情况。她抱胸于前轻嗤道:“看吧,人家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真是自作多情!”   “是嘛?……”狐妖安安却在这时眯起了狭长的狐狸眼,勾唇一笑:“那便麻烦好姐姐了。”   清儿也算是见多识广,但面对安安的笑容此时竟然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算你识时务!”   半晌,清儿才回过了神来,她用力的朝着安安甩了一下袖子,居然有点色厉内荏的感觉。   旋即,她上前了一步,接过了小妖呈献上来的各位客人所猜的名字,其上的确并没有猜对者。   掩嘴轻笑了一声,清儿便直接宣布方才不过是小狐妖与大家开的一个玩笑。今日的“新郎”依然是黄离馆主人。同时为了助兴今日每桌都送上一道极乐阁的招牌菜助兴。   如此一来这场闹剧总算是完美收场,小狐妖戴上了那朦朦胧胧的红纱巾,被送进了醉梦乡之中。   而清儿更是妖妖娆娆的上楼,一手端着飘香四溢的牵肠酒,一手敲开了黄离馆主人的包间房门……   与此同时,林若渔也带着酒醉的楚临与她家先生来到了极乐阁的客房中。不甚关心的她自然也错过了方才的一幕。   极乐阁的客房打扫的甚是干净,装扮甚至比秋水楼的天字一号房更要奢华几分。   她让小妖把楚临安置在房间内的黄花梨拔步床上躺好,又把小猫儿也放在了床上。自己则准备在外边的美人榻上将就一晚,等着那楚大少爷回来找他们。   客房内烛火闪烁,珠帘隔断摇晃,迷迷蒙蒙的好似将那光截断成了散碎的星芒。   林若渔百无聊赖地盯着那珠帘看了一会,渐渐的眼前似乎泛起了重影。   怎么了?怎么有点发晕?莫不是着了道?!   她用力摇了一下脑袋,却发现那晕眩的感觉越发的强烈起来。林若渔心里发急,赶紧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   可是,那晕眩的感觉非但没有半点减轻,她更是见到有一团团的粉色烟雾,伴随着妖娆妩媚的香气朝着她席卷而来。   啊?!这极乐阁竟然是黑店啊!   林若渔暗叫不好,刚想呼救眼前的场景却骤然一变!   无数粉色的桃花从天而降,洋洋洒洒竟然如下雨了一般。   林若渔扬起头来,花瓣雨婆婆娑娑如亲吻一般点在她的脸颊之上。紧接着,一阵清风袭来,却是将她的满头黑发都吹拂了起来。   不对!她明明梳的是男子的发髻,如何会黑发飞扬?!   林若渔飞快的低下头去,倏然发现自己身上原本那避尘无根水所化的青色锦袍,竟然已经变成了一条曳地的齐胸襦裙。   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若渔心头砰砰乱跳,自是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妙。下意识四处查看,发现她此时处在一整片的桃花林中。   那桃花层层叠叠,如红云阵阵,一眼望去竟然看到不到头。   这是到了何处?!   耳边忽而传来了潺潺的水声,林若渔心头一突,忙提着裙裾,循着水声跑去。   也跑不了多远,她便见到了一条流淌满了粉色花瓣的小溪。   急急忙忙的对着溪水一照,墨黑的眼眸便是猛然一缩。林若渔倏然发现先生先前给她所做的伪装,此时此地竟然完全失去了作用。   在那溪水的倒影之中,俨然便是一位倾城绝色的女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98章   小姑娘肌肤白皙粉嫩, 欺霜赛雪。墨黑的眼眉亮晶晶, 竟似蕴满了漫天的星辰。   因为吃惊,她抬起手来掩住了小口。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动, 居然让那满天飞扬的粉色花瓣都在这时失去了颜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先生给她做的掩饰怎么都没有了?!   她怎么突然就显出本来模样了?!   林若渔只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要炸毛了。她可惜命的很, 才不要不明不白的就丢掉了小命啊!   要自救!要自救!绝不可以坐以待毙!   林若渔口中碎碎念着,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   可就在这时,她却在小溪旁的倒影里, 远远的见到了另一个模糊的人影。   从倒影里看去,那人影尚在远处便看起来极为高大,似乎轻而易举的就将林若渔小小的身影整个儿包裹了起来。   是谁?!   林若渔心头一惊,低头急急分辨。   可此时刚巧一阵微风袭来,瞬间吹落了花瓣无数。粉色的桃花掉进了那潺潺流淌的小溪之中, 将那溪水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直接就将林若渔身后的倒影拨乱了、扭曲了……   那人到底是谁呀?!   大概是个陌生人……?   林若渔想着, 可几乎在片刻之间, 她便似乎已经闻到了一股馥郁芬芳的气息传来。   那气味如此浓烈, 伴随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色烟雾滚滚而来。   是从那人身上传来的!   林若渔心道不妙, 立时就想赶紧离开。   可是, 她一抬脚却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   “嗯……”   又努力挣扎了一下, 林若渔就发现自己的上半身还可以动弹, 但是腿却是如有千斤重, 根本无法动弹。   ——她就像一座雕像一般被钉在原地了!   怎么办?!   怎么办?!   那人影、那东西就要来了!   林若渔心中警铃大震, 迅速低头摆弄起自己手腕间的黑色手环来。   “阿蛇!阿蛇!快醒醒呀!”她抿紧了唇, 在心中狂喊。   阿蛇最是机警, 日常里不但是她尽心尽责的坐骑,更是会在夜间守护她的安全。而他乃是上古凶兽,蛇首、二身、四翼、六足,一旦显露真身,只要站在那里便威慑力惊人,令人不寒而栗。   林若渔身边有了他,多少有些有恃无恐的意味。可是,这次无论她如何在心中召唤阿蛇,却并不见他的踪影。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烟雾滚滚而来,林若渔洁白的额间也悄然的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汗珠。   “小公子,你这是在找什么呢?”   这时,一道低沉磁性的中低音已经在林若渔的身后悄然响起,那音色似男似女的,让人竟然一下子分辨不清。   而林若渔都不用回头,只用余光便发现那人显然已经离得她极近了!   别、别过来!   下一刻,那高大身躯便缓缓的贴了上来,温热的气息与浓雾一同席卷而来,更是令林若渔更是心如擂鼓。   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人贴的她如此的近,完全已经超过了林若渔能够接受的安全距离!   既然黑色手环在此地起不了作用,林若渔便又飞快的看向白皙修长的手指间那一枚黑色戒指。   这枚黑色戒指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其实却是魔尊江临渊送给她的防身之物——那里面藏的可是与魔尊签订过血契的凶兽睚眦的神骨——夺命。   夺命凶残狠辣,一出手便是招招致命。就算肆意妄为如魔尊江临渊,面对夺命,也要忌惮他三分。   那时在靠山村的薛家祠堂里,夺命便曾救过林若渔一命。   “夺命,救命!”林若渔急急呼唤!   可是,事到如今,那高大人影就要贴上她了,黑色戒指竟然也与她的黑色手环一般一动不动,毫无半点反应。   天哪!林若渔忍不住想要低头哀嚎,她到底到了什么鬼地方,为什么阿蛇与夺命都与她失去了联系!   而且,那个越来越近的人到底是什么谁啊?!   “小公子可莫要害怕呀。”   这次,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暖暖的气息就扑在她的耳际。   天哪!   那人已然贴在她的身后了!   而那浓雾也几乎只在瞬息之间就可以把林若渔笼罩起来了。   “走开!”   林若渔忍无可忍的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全身灵力也在这刻猛然爆发,她飞快的朝前一步,一下子就踏进了那条溪水之中。   “哗啦——”   水花四溅,晶莹的水滴落在了身后那人的身上,让那人迅速的止住了试图再次贴近的脚步,就略显僵硬地站在了岸边。   她、她能动了?!   林若渔还来不及长出一口气。   “呵呵……”那低沉的笑声又在浓雾之中再次响起。   同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也从浓雾中缓缓探了出来,轻轻地桎梏住了林若渔的肩膀,试图将她强硬拉进浓雾中去。   “小公子……或者说,我应该称呼你为误入人间的小仙子……小仙子,你不要怕我……”   那人如此说道,手上的力量慢慢变大,似乎下一刻就要将林若渔整个儿的拖进浓雾里去。   “放肆!”   就在这时,林若渔猛然挥动双手,一条绿色藤蔓迅速从她的手掌中窜了出去,直接就将对方捏着她肩膀的手打落。   “呼呼!”林若渔喘着粗气。   所谓非礼勿动,她自认并不认识身后之人,那人怎么可以一上来就对她动手动脚的!   而她现在也有练气六层修为,灵力修为精纯。   那人大抵完全没有想到林若渔竟然能脱离其桎梏,猝不及防间居然一下子就被她推开了一点距离。   下一刻,林若渔警惕地将绿色藤蔓挡在了自己的身前,终于踉踉跄跄地在溪水中站稳了脚跟。   她迅速抬起了头来,怒目而视。   那双往日里总是笑盈盈的眼睛,此时因为生气而显得越发的明亮,直看得那浓雾中的人都微微愣了一下。   旋即,那雾中人却又弯起了眼眉来,似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特别稀奇的宝贝似的。   笑什么笑?!如此行为与那登徒子有何差别?!   林若渔刚想出言呵斥,可又倏然看到对方的身影虽然隐没在浓雾中,但忽而露出的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   那双眼睛内勾外挑,眼尾拉得极长。而墨黑浓密的睫毛纤长,竟如两把小扇子似的,扑闪扑闪着魅惑众生。   这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狐狸眼呀。   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林若渔犹豫道:“……是你?安安?”   “啊!小仙子认出我来了呀!”   这声音雀跃极了,听起来便好似拨云见日一般,整个天都一下子亮了起来。   微风吹过青草地,浓郁的白雾悄然散去。那阵阵粉色花瓣雨之下,潺潺流淌的溪水旁,俏生生的站立着一位身材修长挺拔的红衣人。   她,掩袖轻笑,眼眉温柔无辜,看起来可一点也不想似故意将人拉入幻境之中的妖物。   她不是那极乐阁中今日开包的头牌小狐妖安安,又是何人?!   “就是我呀!安安!”   “不过,小仙子,你既然知道安安的名字,可为何不在大堂之上将我的名字念出来呢?”   安安站在岸边似是有些委屈,顿了顿足,又低声道,“安安是真心喜欢小仙子,只想与小仙子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   林若渔听着这小狐妖毫不掩饰的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   这若是在大夏,有个陌生人,一言不合上来便要与你生生世世,无论那人是男、是女,这不是孟浪又是什么?!   可这里是古怪的若叶大陆,那小狐妖又显然不是人类,她又如何懂得低调内敛呢?她的这个问题,她又该如何应答呢?!   林若渔只感觉到自己的眉心都几不可见的抽搐了几下。   “小仙子为何不说话,是生安安的气了吗?”   浮光掠影消散,安安略显忐忑地抬起头来,用那双漂亮魅惑的狐狸眼看着林若渔。   林若渔则湿漉漉的站在溪水里,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对方,同时感觉到脚下冰冷的溪水已经一点一点的渗透进了她的鞋子里。   她脚上所穿的乃是清风履云靴,这是一件极为难得的灵宝。   穿上它之后便会寒暑不侵,即使是高山流水也如履平地。   她从大夏穿越而来,第一次穿上的就是这双靴子。之后无论是走过靠山村泥泞湿滑的乡间小道,还是踏过落日城中的流血漂橹,都没有一丝纤尘沾染这清风履云靴分毫。   可是……现在,圆润白皙的脚趾在湿漉漉的鞋子里动了动,林若渔心头倏然一突。   ——她大抵是进了一个古怪诡异的幻境之中。此地不知用何种力量隔绝了阴阳灵力,使得她身上所有带着的法宝、神兽都与她失去了联系。   只有她自身的木灵根灵力,与用木灵根灵力凝聚而成的绿色藤蔓可以使用。   而她方才在岸上根本无法动弹,可是,一踏进这小溪里她就能动了……   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呢?林若渔大脑飞速运转。   不过,无论那狐妖安安是出于何种目的将她带到了这个幻境之中,也不管她的法宝、神兽都无法使用,她也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她再也不能只想着倚靠外力了,她一定能靠着自己的能力离开这里!   白皙的手掌握紧成拳,林若渔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的信念坚定过。   “小仙子、小仙子……”   安安见她不应也没有勉强之意,还是在旁捻了一朵桃花花瓣,轻声细语的自问自答,“这十里桃花林乃是安安特地为小仙子所种,不知小仙子可否喜欢呢?”   “哎呀,这片桃林如此美丽,想来如小仙子这般玲珑剔透的妙人儿,定是会非常非常喜欢的。”   安安自说自话,倒是把自己说得开心了起来,而后,兴高采烈的便朝着林若渔伸出了一只手。   “小仙子莫要再站在这冷冰冰的溪水里了,你快些上来,莫要被溪水冻坏了呢!让安安来拉你上来呢!”   林若渔垂眸不语,只看着她递过来的那只手。   白皙修长,淡薄的皮肤下隐约可以见到青色的血脉。   而其下便是潺潺流淌的溪水。   此时,溪水因为林若渔站立其中的缘故,倒影摇晃,光影散碎,将安安的面容割裂的零落支离、扭曲变形。   林若渔望着那倒影却心头悄然一突。   这溪水啊……   “好吧……”   旋即,她也缓缓的抬起了手去,像是要把自己的手交到安安的手上。   而安安脸上笑容渐渐扩大,勾人的狐狸眼扑闪着几乎就要掩藏不住那近乎于贪婪与渴望的眼神…… 第99章   白色的浓雾便从安安的手中瞬间弥漫了开来, 化作了一道枷锁, 飞快的朝着林若渔伸出来的手上缠去。   林若渔早有准备, 眼眸微眯,白皙手腕一翻,一道绿色的藤蔓也迅速探了出来。   “砰砰——”   两下相交, 这两个看似柔韧与缥缈的事物, 居然也能摩擦出火星四溅来!   “哎呀!小仙子,你为何要如此待我呀?!”那安安见状,猛然缩回了手, 在岸上用力的跺了跺脚,“你都不信任安安!安安只是想把小仙子给拉上岸来,安安太伤心了。”   “呵呵!用迷雾拉我吗?”林若渔一把收回了绿色藤蔓。   好你个小狐妖, 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安安双手一挥,那浓郁的雾气瞬间便消散不见了。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很是无辜道:   “哎呀, 小仙子莫要多心啦。安安用迷雾真是出自一片好心——你看你的衣服都湿了呢!”   “嗯?”   林若渔被她这么一说,低下头去一看, 也倏然发现她此时身上所穿的曳地长裙, 整个儿都浸在溪水之中了。   本就单薄的衣料, 被那冰冷的溪水浸润,湿透的痕迹越扩越大。渐渐地,她身下整条裙子都快湿透了。   又加上方才林若渔为了躲避安安, 踏进溪水的动作又猛又快。而探出绿色藤蔓的动作也大。这几番动作直接导致她身上落满了零零星星的水花, 此时看起来上半身的衣服也湿的差不多了。   原本还算是和煦的微风吹拂过草地, 荡漾起绿波阵阵。这本是极美的场景,可此时吹在林若渔的身上可就坏了事——让她纤瘦窈窕的身材瞬间显露无疑。   林若渔:“……”   安安眼眸更是幽深,伸出猩红的小舌头舔舐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她低声道:   “快上来吧,小仙子。安安很喜欢你,安安是不会害你的。”   她的声音低沉而又磁性,似男似女,魅惑至极。   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将“喜欢”二字宣之于口呢?林若渔蹙紧了眉头。   从表面上看起来,安安天真活泼,似乎没有半点威胁,但是,此地的环境又如此诡异,让林若渔一早就心有防备。   她一直在怂恿她上岸去,这是为什么呢?   林若渔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很快,她便发现那安安一直蹲在岸边,一点都不曾靠近过溪水。非但如此,她还用手收拢了红色衣袍的衣角,似乎连一点溪水都不想被溅到。   很显然安安是极度怕水的,她根本不敢下水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林若渔心下稍定。旋即,她却又见那安安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那眼神几近贪婪与渴望,好似要将林若渔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虽然,安安从表面上看起来与她是同样的性别,可是,只要看着安安那赤裸裸的眼神就令林若渔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小仙子快上来!”安安还在不停的朝着林若渔招手,“那溪水里啊,可能还有蛇呢!”   哈!竟然用蛇吓唬她?!她可能不晓得,她的坐骑可是蛇的祖宗!用这么小儿科的东西吓她,真当她是三岁小儿,如此的好欺骗吗?!   林若渔想着鼓起了脸颊,非但没有上岸去,反而是不管不顾,猛地就蹲在了溪水里。   这个蜷缩的动作,直接就让安安看不到了林若渔的身形。安安抿紧了唇,原本一直微微上扬的唇角此时耷拉了下来。   林若渔才不管她,兀自把飘荡在溪水中的裙子收拢了起来。   就不出来,就不出来,看你能把我怎么办!   林若渔的这一动作,直接让她的手指浸没到了溪水之中。   上一秒林若渔尚在腹诽,下一秒,却是指尖微微一顿。   这水……的触感,似乎与她想象的不同。   林若渔不确定的又拨弄了几下。   她自大夏穿越而来,第一时间便是住在了混元阴阳鼎中。   那时,鼎中所盛放的乃是避尘无根水。   那水质极为轻盈,缥缈便如烟波一般。   后来,那江临渊为掩其身上四散的灵气,遂用避尘无根水化作了衣衫。林若渔日日穿在身上,更是觉得轻柔无比。比她之前穿过的所有绫罗绸缎更是要舒适几分。   而后,林若渔也曾在圣泉之中恣意徜徉。   那落日城的圣泉有洗精伐髓的作用。泉水清冽,隐约带着一点薄荷的香气。   身处其中之时,泉水会如吐着泡泡的小鱼一般,从她的每个毛孔中钻进去,将那些污秽一点点的清理出来。那也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述的畅快感觉。   这些水质奇特,触感各有不同,绝对不是那些普通水的触感可以企及。   而此时林若渔的手指浸没在这桃花林的溪水里,竟然突然生出了一种奇特的感受。   难道……这溪水便是这处幻境的出口?!   魔尊江临渊对法阵之术造诣颇深,林若渔日日与其相伴,虽然还没有尽得起真传,但她勤奋好学,碰到不懂的就问,很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头。再加上,林若渔又聪明,惯常会举一反三。   此时,她蹲在溪水里,忽而福至心灵。   先生有一次曾提及过,法阵的体现形式各异,有结界、有幻觉,更有厉害者,则是直接布下一处幻境。   这幻境的产生也并不是如海市蜃楼,可以凭空而来。大多都是亦真亦假,虚虚实实,真假结合。   这也就是说,布下的幻境定有一处阵眼。这阵眼便是连同真实与幻境的所在。   在法阵之中,找到阵眼便是破解法阵的最快途径。而要破解那幻境,也同样可以通过寻找阵眼来解决。   潺潺溪水轻快的从林若渔的指尖流过,白皙的手指握紧成拳。   这溪水定是这片幻境的阵眼!   林若渔决定赌一把。   “生生世世那么长,安安如何就能轻言许诺呢?”过了半晌,林若渔忽而出声道。   “啊?!”安安没想到林若渔居然会接话,惊喜之余也在岸边蹲下身来,急切道:“安安向来言出必行,小仙子只要信安安,安安便绝对不会辜负小仙子的。”   “是吗?”林若渔语带犹豫,状似无意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可是,你我皆为女子,我也没有磨镜之好。这只怕不太好吧。”   她说着又低下了头去,盈盈长睫低垂,好似是害羞了。   “啊!女子?原来小仙子不喜欢安安做女子打扮吗?”   安安倏然站起了身来,急急忙忙地拍着身上的衣衫,“安安不过是见小仙子原本做的男子打扮,又来的是极乐阁,所以……所以还以为小仙子喜欢的便是女子。”   林若渔:“……”   “不过没关系的!”安安笑道,露出一排整齐而又洁白的牙齿,“既然小仙子不喜欢男子,那安安便变作男子好了!这可简单呢!”   话音刚落,漫天粉色花瓣便席卷而来,一下子便将安安整个人够包裹了起来。随着花瓣的上下飞舞,安安在那花瓣中渐渐变换着身形。   我的天……林若渔见此景象也忍不住檀口微张。   不过,现在绝对不是惊叹的时候,林若渔下一刻又立时抿紧了嘴巴。   她不趁机离开此地,又更待何时!?   林若渔在溪水中快速的散出神识,四处寻找与外界的相连之处。她身边的绿色藤蔓也是跃跃欲试,悄无声息的游走在溪水之中。   除此之外,她还要时刻观察安安的动向。很快,林若渔便发现围绕在安安身边的粉色花瓣越来越少了。   不好,她变身快要结束了呢!   林若渔略一沉吟,当机立断,白皙指尖迅速划过她的黑色头发。   随即,一道银白的光芒闪过,瞬间掉落到了溪水中,立时便失去了踪迹。   这一动作刚做完,“小仙子……”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再次传来。   “砰——”   粉色花瓣瞬间炸开,漫天飞舞。而在那芳草萋萋的岸边,骤然出现了一名挺拔修长的……男子。   她、他面貌俊朗,五官深邃如刀削斧凿,特别是那双吊梢狐狸眼,更是显得妖孽惑人。   “小仙子,我如此模样,你可喜欢?”   随着安安变作了男子,他的语气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整个人的气质也不同了。他说着朝着林若渔俯下了身来。   那原本是女子的齐胸襦裙,此时也变成了男子的红色长袍。因为俯身的动作,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片光洁的肌/肤。   “呃……”   林若渔何曾见到这种架势,忙垂下眼眸,不敢直视。   大夏首府天都城有南风馆,据说里面的小馆馆素来以色侍人,穿着也是暴露大胆。林若渔略有耳闻,却尚未有机会前去一观。如今想来,大抵也是这般的气色撩人吧。   “小仙子,快上来吧。”那安安又道。   林若渔抿紧了唇,她既然打定了主意,就绝对不会轻易主动上岸。   墨黑的眼眸又飞快打量了一下安安。呵呵……长得妖孽有什么了不起,她家先生化出人形可比这男狐狸精要妖孽百倍!   林若渔如此想着,更是如一只长在溪水里的蘑菇,岿然不动。   “小仙子?”   半晌,安安站起来了身来。   原本便十分修长的身影,对比此时蹲在溪水中的林若渔,更显得魁梧高大。   “小仙子,在下一如你所愿已经换做了男子模样。而你再不上来,在下可就要生气了!”   林若渔前一刻还在想,我就不上来,就不上来。   下一刻,那溪水中原本顺着水流流淌的桃花花瓣却一下子卷起了层层波澜。   那花瓣瞬间便凝结成了一道蚕蛹,猛然将林若渔包裹了起来。   “唔!”   事发突然,林若渔拼命挣扎。   可是,那桃花组成的包裹却是软柔坚韧,任凭林若渔在里面东突西动之中,也还是找不到解脱之法。只能眼睁睁的像一条上勾的鱼,被那狐妖安安给钓了起来。   “小仙子,你终于是我的了!”   ※※※※※※※※※※※※※※※※※※※※   嘿嘿,今天是小饼干的生日。今天会发红包哦,大佬们记得留言哦~   感谢大佬投雷:   彼岸兔子扔了1个地雷   谢谢兔子~~ 第100章   狐妖安安一旦变成了男人, 高大健壮之余, 斜飞的狐狸眼更是显得邪魅。他舔舐着嘴唇, 抬手就去接那被桃花瓣包裹住的林若渔。   花瓣粉红霏霏,更是映衬地林若渔的小脸白皙精致,人比花娇。   林若渔想要探出她的绿色藤蔓直接将那花瓣打散, 可是谁知那安安似是早就知晓了她的意图。在她的藤蔓还未出手之际, 直接用烟雾化作了枷锁,自身后将林若渔的双手紧紧的桎梏了起来。   “小仙子可真美。”安安迷恋的盯着瞧,忍不住伸手就去摸她的脸。   林若渔动弹不得, 急得都快要哭了。此时,更是拼着一口气猛然将脸转了过去,直接让安安的手落了个空。   “小仙子, 你再这样可是会让在下伤心的。”安安收回了手,触摸着自己的嘴唇,“在下一伤心, 说不定便会做出些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来。”   呜呜……林若渔面对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可没有退缩过半步,可是见到这样子的变/态可真是腿都软了。   特别是这个变/态居然还试图将她的衣服脱掉。他说:“小仙子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在下只是好心将你的湿衣服脱掉, 省得小仙子得了风寒。”   风寒?要得也是你先得!没看到你半拉胸膛都露在外面吗?!   林若渔怒目圆瞪, 心念急转。   “你、你不能这样!”她深吸一口气平稳情绪,并且试图与安安讲道理,“那个……君子之交淡如水, 你我之间实在大可不必如此坦诚相见。”   “哦……坦诚相见。”安安挑起了眉头, “这个成语小仙子用的绝妙。俗话说, 有来不往非礼也。既然小仙子如此说,那为表在下诚意,在下就先把衣服给脱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刺拉——”裂帛之声,林若渔便见到安安直接爆衫,露出其健硕漂亮的身材来。   背阔胸宽、身材匀称,胸肌、腹肌、人鱼线……无一不有。   “呃?!”林若渔吃惊之余,立时便闭上了眼睛。   子啊,非礼勿视啊!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林若渔双眼紧闭,但还是感觉到自己被牵引着,不受控制的飘到了安安的面前。   “砰——”花瓣散落,林若渔直接落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之中。通过湿透的薄衫,她都能感受到对方肌肉的热度。   衣襟被轻轻拉起,缓缓拉下……   林若渔拼命挣扎,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她这尚未筑基的修为,在九尾大妖的压制之下,根本没有一丝逃脱的可能。   微风吹拂而来,一朵粉色的桃花瓣就落在了她脸上。轻柔的触感,直接让她寒毛倒数。眼泪也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溢了出来。   “小仙子怎么哭了?”安安动作一顿,手指沾染了一点晶莹的泪珠,在明媚的日光下闪闪发亮。   “哭了……也没有用。”泪珠被送进了嘴里,安安忽而勾起唇角,在林若渔的耳边轻声道,“小仙子的眼泪……竟然是甜的呢!”   林若渔一愣,双眼圆瞪,泪水更是婆娑而下。   娘亲啊!爹爹啊!这人……这妖根本无法沟通!这里好可怕!要回家!   安安见状也不急,只不疾不徐的替她擦去泪眼。林若渔泪眼朦胧之间,只看到他的眼眸都因为狂热而变红了。   “你、你可知道我是谁?!你若是真的敢如此对我,小心你难逃我门派上下的追杀!”林若渔实在不想束手就擒,只能再次用语言威胁。   “哦……”安安倒是来了兴趣,停下动作,温柔的把玩着林若渔的头发,道:   “小仙子,你就是你咯,我是不会在意你的身份的。只要你今日跟了我,明日我们便上青丘,向青丘老祖祈求情丝一条,缔结你我之间的情缘。日后生生世世,便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呃……”林若渔这次可算是棋逢对手了,她说一句,对方能接她十句。还句句温柔多情,令人无法反驳。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快速道:“我乃修心宗孟易灵。你听说过修心宗吧!也听说过孟星河孟长老吧!你、你若是敢……”   “哦……原来小仙子芳名叫做孟易灵。”   安安显然十分高兴,道:   “在下的名字,小仙子……咳,不对,这下该叫做娘子了。娘子可要记住了,你夫君的名字叫作:钟子安。”   他说着,更是直接用手指裁下了林若渔鬓边的一截头发,藏进了怀中。   钟子安?!   嘤!说名字就说名字吧,为什么要切她的头发?!缺了这一大撮头发,可丑的很了!林若渔欲哭无泪。   “嗯。”钟子安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又道,“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娘子不要再多费口舌了。此处乃是我狐族镜花水月之情缘幻境,除了我族人,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的。你……就死心吧。”   林若渔没想到自己拖延时间的伎俩竟然早已被钟子安识破。原来先前的那些来往交锋,都是他在逗着她玩呢!   不行,不行,可不能如此的坐以待毙。   林若渔吸了吸鼻子,还是不死心地大声道:“你、你若是真要娶我为妻,这仪式当然不能如此草率。你若是如此强迫于我,便是……无媒苟合!我们将来是不会有幸福的!”   “这个嘛……”钟子安皱起了眉头,“娘子所言甚是,既然如此,原本为夫还想明日祈求老祖赐下情丝。今日得娘子提醒,那便……遂了娘子的心愿!”   话音刚落,林若渔便见那钟子安伸出尖锐的指甲,轻轻一划,便划拉下了自己的一片头发。   而后,他又在怀中取出了林若渔的头发,两者相交,在顶端打了一个不大好看的结。   “从此以后,你我夫妻二人便可永结同心,白首到老了!”   在林若渔一脸懵逼的表情中,那钟子安对着那撮打结的头发念念有声。而后,林若渔更是诧异的见到那头发竟然、竟然缓缓上升到了半空。   最后,变成了两条闪烁着粉色光芒的……丝带?   “情丝。这个便是青丘老祖赐予我们的情丝。”钟子安面容虔诚的将其取了下来,“只要将这情丝分别种下,你我便永远不会分离。”   天哪!妖术害人啊!   林若渔满脸惊恐,只见那钟子安朝着她越靠越近,而他手中的情丝也好似活了一般,往她的心口处爬去。   “呜呜……不要过来!先生,救命啊!”   林若渔再也忍不住了,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娘子,不要再拖延时间了。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钟子安理也不理,转身便覆了上去。那斜飞的狐狸眼中闪过一道赤色,尖锐的犬牙探出,眼见着就要朝着林若渔咬落……   就在这时,“砰——”   突然,一阵冰寒刺骨的感觉袭来。   健硕修长的钟子安竟然直接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在草地上弓着背控制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谁?!是谁?出来?!给我出来?!”   钟子安发现自己居然被方才那下打得直接呕血了。他用力一擦唇角,快速地站立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四周。   幻境之中原本满天飞扬的粉色花瓣,在这刻也好似突然被冰冻了一般。   而原本被钟子安放在草地之上的林若渔,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倏然消失了。   “娘子?!娘子,你在哪里!?”钟之安高声喊叫。   可是,下一刻,强大的威压悄无声息的袭来,让钟子安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这是毫无悬念的实力压制!   “不!不!这不可能!谁?!你是谁?!”钟子安不可置信的嘶吼道,“把我的娘子还给我!”   “娘子?谁是你的娘子?嗯?”   半晌,一道犹如鬼魅一般的声音自他的身后传来。   那声音乍一听来好似漫不经心,但听在钟子安的耳际却好似九幽深渊之下爬上来的厉鬼,表面平静之下,却蕴含了无边的愤怒。   “咕嘟!”钟子安无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对方的实力太过恐怖,让他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唔……”   又是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钟子安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草地之上。他艰难的喘息,从来没有觉得连呼吸都会变得如此困难。   而后,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靴子。   再用尽全力的抬头看去,钟子安终于见到一双修长有力的双腿、挺拔昂藏的身躯、以及一张冷若冰霜般的俊颜。   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男人!   “你、你是谁?”钟子安不死心的问道,“你是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处幻境向来只有青丘狐族才可进出。而他乃是九尾,是狐族之中等级最高者,有他所在的情缘幻境,只怕除了青丘老祖,便再无人可以进入。   那个男人是如何找了此地?!难道是有人指引其前来?!   而且,还在他毫无所查的情况之下,他为何出入这情缘幻境,竟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轻巧?!   他到底是谁?!   钟子安艰难抬头,更是看到先前一直万分抗拒拒绝他的小仙子,此时竟然双手圈住了那个男人的脖子,整个儿都紧紧依偎了他的怀中。   那份全然的眷恋与信任,甚至比对方无尽的强大威压,还要让他喘不上气来。   钟子安确认他肯定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先前在极乐阁,与小仙子同行的,只有两名毛头小子,修为都未到筑基,根本不足为惧。   他若是在之前看到这个男人,计划肯定会更加的周密,不会像此时这般的狼狈不堪!   “本座是谁,你不配知道。”   男人黑眸低垂,居高临下地看他,好似看着这世上被卑微的蝼蚁。 第101章   “咳咳!”钟子安不断的咳出鲜血来, 他举手朝着林若渔抓去, “娘子……”   很明显的, 林若渔闻言身体微微一颤。随即,更是用力把自己蜷缩到了先生的怀中。那毛茸茸的头发尚还带着一点湿意,微凉的触感立时让魔尊更是怒火冲天。   他一心护着、念着、看着的小鱼, 只是一不留神, 差点就被别人给钓走了?!   “闭嘴!”   话音未落,钟子安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脊背之上似有千钧的重担,几乎就要将他的脊梁压断。   可是, 只要一想到林若渔带着眼泪的小脸,一股不甘心的情绪便疯了似的涌上心头。   钟子安试图反抗,可是他在幻境之中的武器——无论是白色雾气, 还是粉色花瓣,都完全失去了作用,不听使唤。   “你、你到底是谁?又是如何进来的?!”   江临渊听得心烦, 略一勾手,修长指尖便忽而扑闪出了一只银白的小蝴蝶。   那蝴蝶绕着林若渔上下飞舞, 洒下星星点点的磷光, 看起来与林若渔亲热极了, 最后,它化作了一只银白色的蝴蝶结,悄然停在了林若渔的发间不动了。   “是、是这只蝴蝶去报的信?!”钟子安恍然大悟。他先前就见到小姑娘头上带着的小蝴蝶结, 是十分精致漂亮的样子。却没想到这只蝴蝶竟然全然是灵力所凝结而成的。   而显然这灵力的凝结者, 便是他面前的高大男人。   这男人便是循着这灵力蝴蝶找到这里来的。   可是情缘幻境与外面的世界并不想通, 那蝴蝶又是如何离开此地的?   钟子安忍不住又看向了被那男人抱在怀中的小仙子。这时,看到她微湿的发间,钟子安心头一凛,终于幡然醒悟。   是那条小溪!   这小溪乃是情缘幻境与外界沟通的唯一媒介,也是这幻境之中的阵眼。   先前那小仙子跑到了小溪之中,他还只当是个意外。这阵眼做的极其隐蔽,几乎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放眼天下,几乎没有几个人可以找到这处的阵眼。   所以当时钟子安也便由着小仙子在溪水中胡闹,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其实那时小仙子早就看出了这小溪便是整个幻境的阵眼所在。   也早已想到了办法将自己的行踪,通过那只灵力小蝴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向外传输了出去。而他妄为九尾大妖,竟然全然没有发现。即使到了现在,钟子安也没有想起来,林若渔到底是何时将小蝴蝶放出去的。   还有……之前那小仙子的诸多推辞、抗拒、威胁之词,他原先还将这视作了情趣,却完全没有想到,这竟然都是那小仙子拖延时间,等待这高大男人前来救援的时间。   她、她不但容貌绝色倾城,让他一见倾心。更是聪慧大胆,心细如尘,不但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阵眼的所在,而且在之后即使害怕的要命,还敢继续与他周旋,直到找到了自救的办法。   她如此这般的好,他如何可以放弃,如何可以将她拱手让与别人?!   钟子安如此想着,心头更是狂热无比,于是,他更是不顾一切地用力将自己的舌尖咬破。   “孟易灵!孟易灵便是我钟子安的娘子!”   话音未落,钟子安一口舌尖血喷出,就捧在了粉色的情丝之上。   旋即,他手中尚存的一道情丝便直接钻进了他赤/裸的胸口处。   而另一条,原本放在林若渔肩头的情丝也由粉色变成了鲜红的颜色,蠢蠢欲动地朝着她的心口处钻去。   “先生!”   平日里软软糯糯的声音此时竟然带着一丝声嘶力竭,很显然,林若渔真是被钟子安给吓坏了。   江临渊浓眉紧蹙,快速的拉扯下了方才替她拉起的衣襟。这一看,墨黑眼眸便是猛然一缩。   那条赤红的情丝已然越过了小姑娘精致的锁骨,朝下猛然钻了过去。这要再有片刻犹豫,那情丝便要直接钻进她的心口了。   心有千千结。这情丝种下便是魂牵梦萦,情根深种。与对方缔结了婚约,便是生生世世。   这日后,只要有一方思念另一方,即使远隔千山万水,都可以通过这情丝传达情谊。而且,其最要命的一点,便是有一方发/情,另一方更是容易受到对方的影响,也会快速的产生情欲。   狐狸性/淫,林若渔还那么小,未来更有无数种可能,如何可以让她就这么栽在一只公狐狸手中。   而且,一旦种下情丝,若再要解除婚约,便要生生地从心口处将那情丝剜出。这痛楚比之于剜心之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临渊心中大急,修长有力的手,不管不顾地就朝着那情丝抓了过去。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唯一所想的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狐妖的情丝种在他家小鱼身上!   可是,那情丝本是由林若渔与钟子安的头发所制,乃是出自林若渔的身体发肤,与其血脉相融,自身便不会发生排斥。   而且,这情丝得到了青丘老祖的允许与祝福,更有法力加持。   再加上,之前钟子安已经将另外一半的情丝种进了自己的心口之中,有了他的血脉驱动,情丝的速度与力量更加迅猛。   所以,即使出手凌冽如魔尊江临渊,一时三刻之际,只抓了个空——那情丝似乎已经被他紧握在了手中,可是一松手便会发现,他抓到的不过只是情丝的幻影。再转眼看去,那情丝依然按部就班的朝着林若渔的心口钻去。   江临渊不信邪的再次尝试,发现他无论如何努力竟然也只能阻止其速度,而无法将那情丝直接从林若渔的身上驱除了。   “钟子安!”江临渊厉声怒喝,“快停下!如若不然,本座便杀了你!”   “哈哈哈……”钟子安满口是血,仰头长笑,那赤/裸的胸膛上也沾染了点点血迹。   他眼神狂热地盯着那条情丝,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更是不惜一切的驱动心头血,要将这情丝种在他心爱的小仙子身上。   江临渊也曾听说过青丘狐族情丝的厉害,却并不知道如何才可以破解。   心急之下,他不管不顾的直接用指甲划开了左手掌心,猩红的血液淋漓而下,立时便将他的整个手掌都染红了。   “……先生?!你做什么?!”   林若渔一惊,连哭都忘记了,甚至还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嗝。   下一刻,一只温热的大手便覆了上来,直接掩住了林若渔的视线。   “乖,不看。”   江临渊的声音低沉,即使左手鲜血淋漓,也丝毫没有让他的音色发生任何的变化。   “先生……”林若渔颤抖的举起双手,紧紧的攥住了江临渊覆在她面上的那只大手,似乎只有这样便能让她感到安心与力量。   江临渊面对林若渔时,可以说是几近温柔,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却是目光阴沉恐怖。那只血淋淋的左手也是不假所思地便朝着林若渔的心口探去。   他身具变异冰灵根灵力,又因为上古仁兽——驺虞血脉,向来是邪魅不侵。江临渊相信有他的血与冰灵根灵力,可以暂时克制那情丝的蠢动。   有了钟子安不要命般的催动心头血,只见那赤红情丝在明媚日光之下闪耀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光芒,将林若渔的肌肤更是映衬的白皙如雪。   这一刻,情丝眼看着就要钻进去了!   而江临渊鲜血淋漓的手掌也即将拍落……   就在这千钧万发之际,突然有一道柔和的光芒从林若渔身上散发了出来,就好似闪闪烁烁的小星星一般,迅速将其整个儿给包裹了起来。   这下子,无论是赤红情丝,还是江临渊的手掌,都无法再近林若渔分毫。   “这、这是怎么回事?!”钟子安脸色苍白,口中呕出的鲜血都来不及擦拭,他便急急忙忙地冲将了过来。   那条赤红的情丝在光芒闪亮的瞬间就被弹射了开去,此时,垂头丧气的掉落在草地之上,就好似一条被揉地皱巴巴的丝带,了无生趣了。   钟子安脚步一顿,抬手一招,便将那根情丝缠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而江临渊也是眉头紧蹙。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被弹射开去的感觉似乎还历历在目。   他自身乃是上古仁兽驺虞血脉,先前身上的旧伤又被他家小鱼治愈了大半,即使如今失了内丹,也是修为深厚。   可就在方才,那光看似柔和并无一点威慑力,却能轻而易举的将他的手掌弹开。   放眼整个若叶大陆,江临渊自信能有如此修为者,这世上只怕并没有几人。   这道光到底是什么?!又是从何而来?!   江临渊暂时看不出任何端倪。紧接着,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那墨黑的视线往后淡淡一扫。立时便让钟子安心神不安,根本无法再靠近林若渔半步。   “先生,我没事……”这时,光芒之中传来林若渔软软糯糯的声音。   显然她是怕江临渊担心,及早出声报平安。   听起来此时她没有任何的害怕,甚至还意外的有一种分外舒爽的感觉。   而先前因为她穿着普通衣衫而导致不停向外倾泻的灵气,也在这时完全被这道光给阻挡住了。   “无事便好。”江临渊的内丹就在林若渔的身上,此时他也有所查,遂淡淡说道。   那光芒越来越盛,却始终十分柔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大抵是防御类的灵宝。   江临渊心头也是滑过一丝诧异,他竟然莫名的觉得这道光,或者说这灵宝他十分的熟悉!   这光到底是什么?!   钟子安也是眉头紧锁,情缘幻境向来隔绝外界一切法器,出了自身灵力之外,其他法器根本无法在此地使用。   可是,这小仙子身上包裹的光芒实在是太过诡异了,竟然可以完全不把情缘幻境所做的制约放在眼中。 第102章   显然这法器的威力已然超过了幻境的制约!   这情缘幻境, 乃是青丘狐族自古便有的镜花水月幻境之衍生。其制约上古有之, 能够破解其制约者,放眼整个若叶大陆, 几乎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单这面前的高大男人他就已经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再加上这足以破解情缘幻境的灵宝,钟子安紧紧的捏住了属于他与小仙子的情丝,这次只怕是难以成事了……   而此时,身处光芒之中的林若渔对着突然冒出来的光芒也是十分好奇,这光也不知是从何而来,却让她感觉特别舒适。   也有可能她本就在这幻境之中灵气分外充裕。她身上由避尘无根水所化的衣衫失去,导致她身上的灵气外泄。而有了这层光芒后, 却似穿上了新的一层衣衫,将那些澎湃的灵气都吸收了过来。所以,她才会有如此这般舒服的感受吧。   林若渔一想明白,心中却是轻轻一动。好似灵台之处, 原本阻碍之处瞬间被撬动了, 灵台瞬间一片清明。   这感觉竟然有几分熟悉,林若渔来不及多想,便顺应内心在那片光芒之中盘腿坐了下来。   呼吸、吐纳, 心灵渐渐平静下来, 如宁静的山谷,空旷幽静。   而在那山谷之中, 有一本泛黄的古籍漂浮在半空之中, 书页被缓慢的翻动了开来……   这是先生之前交给她的《无上心境》。   其功法玄妙, 虽是入门典籍,但是,却是修真的基础。修真之中,除了资质之外,打好基础最为关键。否则,无论进阶的再快,其修为都会如无根之沙一般,随时都会被击溃推翻。   林若渔心若虚空,默念已然滚瓜烂熟的口诀,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她对《无上心境》有了进一步的心得体会。   书页越翻越快,情缘幻境之中吹拂的微风渐渐的停了,但在她的灵台山谷之中,却另有一道风悄然围绕在了林若渔的身边。   那是灵气!   属于情缘幻境之中的、由上古时期留存下来的浩瀚无边的灵气,皆都铺天盖地般地都朝着林若渔翻涌了过去。   江临渊眼眸微眯,这是……这是他家小鱼又要突破了?!   他明确记得林若渔刚刚才突破了练气六层,如今是练气七层的修为。   虽然她天资极高,简直可以说是逆天。修为速度也是一日千里,但是,江临渊也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在此时此地又要突破了!   他家小鱼果然是天下独一无二啊!   江临渊如此想着,快步上前,立时便尽心尽力的替其守护——这情缘幻境乃是那只公狐狸的地盘,他实在不能对此掉以轻心。   江临渊一边散出神识守护他家小鱼,一边又准备用威压压制钟子安。   可是就是这一转眼的时间,那钟子安便在幻境中如一道烟雾一般消失了。与之一同消失的,便是被江临渊用冰灵根灵力所冻结的所有粉色花瓣。   算他识时务。   江临渊长睫低垂,朝着林若渔如今所在的方向望去。   如今一切事情都没有他家小鱼突破重要,江临渊虽然自觉气量极小,睚眦必报,但是,他更是能分清轻重缓急。此时自然放下一切,守护在林若渔周围,不离左右。   江临渊一抖身上紫袍,也盘腿在林若渔的身边坐了下来……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这幻境中的灵气被大量的吸收,原本绿油油的草地渐渐开始变得枯萎,而那成片成片的桃花林中的花,也因为灵气缺失,开始凋谢了。   江临渊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又极为小心的散出了神识来到林若渔的身上。   所幸,他们之间有他的内丹相连,所以,包裹着林若渔的那片光芒,并没有对江临渊的到来做任何的抵抗。   不过,江临渊这一探入,他那墨黑的眼眸就是猛然一缩。   不好!   灵气太多,以至于这转化出来的灵力更是磅礴浩瀚、浩如烟海。   灵气多,灵力多,是每位修士梦寐以求的。但是,这世间万物,都怕一个过犹不及。   江临渊知道他家小鱼天资超群,乃是修炼的奇才,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逆天。   就方才那么不到三炷香的时间,她已然从练气六层的修为突破到了练气七层!   而后,是练气八层!   练气九层!   现在,她离筑基竟然只差了那薄薄的一层。   若是完全如此放任她下去,她完全有可能就在此地筑基成功了!   可是,她还太小了。   江临渊记得林若渔如今才不过十二岁,身量未成。若是她就此筑基,日后便会一直是如此模样,便再也不会长大了!   试问哪个女子不想看到自己长大以后的样子,她若是就如此筑基成功,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   江临渊飞快的收回了神识,并且催动了他在林若渔紫府之内的内丹。   那内丹赤红如火,烈若火焰,原本是乖乖巧巧的躲在林若渔紫府的小角落里,完全没有打扰其修炼的意图。   可是,此时,它忽而感受到了江临渊的召唤,瞬间便如一团小火焰一般的熊熊燃烧了起来。   江临渊直接掐了个手决,让他的内丹开始吸收林若渔修炼而来的、过多的灵力。   小火焰在这瞬间明显的愣了一下。   它呆在林若渔的紫府之中有些时日了。   这里的灵气充盈,灵力纯净,虽然修为没有江临渊的深厚,但是这里的环境却令它感到十分的舒适。而且,此地还有一颗小小的青色小水滴。   小水滴很是乖巧。日常里也不吵不闹,是软软糯糯的样子。而一修炼起来也非常努力。这就令它十分喜欢。   于是,它整日就躺在林若渔的紫府之中,看着那颗青色的小水滴每天吭哧吭哧的修炼。   偶然兴致来了,它也忍不住想去逗逗它。   可是,很显然这颗小水滴对它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完全还处于一种懵懂无知的状态。它的修为对已经是大乘修为、并且经历过分神之后的小火焰来说,几乎可以说是不足挂齿。   所以,小火焰甚至都不敢太过靠近那小水滴,生怕自己一发热就将那小水滴给烤干了。   如今,它突然得了江临渊如此指令,迟疑之下,还是快速上前,懒洋洋的挡在了小水滴的面前,开始吸收起了从林若渔七经八脉之中翻涌过来的灵力。   小水滴有些懵逼,似乎仰着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委屈兮兮的。   小火焰瞥了它一眼,也不理它,甚至还想恶劣的朝着它咧嘴一笑。   不过,这些翻涌而来的灵力极为纯粹、精纯,让小火焰觉得味道好极了。它不急不缓的吸收了一会儿,直到再也没有新的灵力产生。   “呃——”小火焰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它竟然吃撑了?!   它在江临渊的体内时,也从来没有灵力多到吃撑的感觉。这若是放任着让林若渔自由发挥,只怕她直接就要冲上筑基后段的修为了!   小火焰满意极了,忍不住就抬起它的“手”——一串小火焰,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颗软萌萌的小水滴。   “……”那小水滴眼巴巴地望着它,忽而,仰起头大哭了起来。   小火焰直接手忙脚乱了起来……   而在情缘幻境之中,江临渊缓缓的睁开了墨黑的眼睛,也觉得通体舒畅、精神百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因为衰退期而生出的白色毛发,在渐渐的褪去。   他身上的旧伤都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如今似乎连衰退期都可以平稳渡过了。   如此境况,是江临渊在刚刚穿越过来之时完全没有想到的。   自从他家小鱼来到了他的身边,这一切的发展都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小鱼。   江临渊心念一动,缓缓地转过身去。   而后,他便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小鱼。   此时,她穿着一身似闪烁着漫天星光的襦裙,好似从天上掉落下来的小星星,就这么俏生生的站在他的身后。   他的心在这一秒,好像忽而就跳乱了节奏。   “先生……”   江临渊面无表情的站立了起来,却又听见他家小鱼正在甜甜的喊他。   她那漂亮黑色眼眉微微弯起,好似洒满了揉碎的星芒,是那么的好看,即使连如天山冰雪般的魔尊江临渊都看呆了。   “诶,先生!”   林若渔笑着,仰着头看他。   这次,先生终于以原身的样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情缘幻境之中的阳光明媚,微风和煦。风吹起层层叠叠的桃花林,散落下片片粉色。   而他就背光站在美景之中,是如此的英俊妖孽、挺拔修长,只让她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心脏砰砰乱跳。   她、她……好喜欢先生呀!   林若渔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是热热的。   诶?这是怎么了?是她生病了吗?   不对啊!   她如今差一步就可以筑基了,修为可高了不少,她的身体素质自然也比从前好了很多很多,再不是往日里那个走上个夜路就喘个不停的娇小姐了。   可是怎么会心跳的那么快呢?难道她得了什么心悸之症了?!林若渔飞快低头微蹙眉头。   正在纠结之际,却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气息朝着她扑了过来。   那气息她十分熟悉,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是专属于她家先生的气息。   林若渔又飞快的抬起头来,却倏然见到在光晕之中江临渊墨黑深邃的眼眉,就这么缓缓的朝着她压了下来。   “砰——砰——砰砰砰!”   完了!   她真的病了。 第103章   “这里有东西。”   这时, 江临渊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就在林若渔的耳际响起。与此同时, 他那温热的大手从她的发间取下了亮晶晶的一物。   “哦……”林若渔也回过神来, 见到江临渊手中捏的是一片闪闪发光的事物,“这是什么呀?看起来像个小月牙呀……”   她刚伸出手去触碰, 却倏然看到那片小月牙好似突然活了一样,一下子冲到半空之中,又“砰——”的一声散开了去。   “哇!”   随即, 在林若渔的惊叹声中,月牙儿挂在天上, 又有无数的星星点点如烟火一般,从半空中洒落了下来。   闪烁的星芒散落在她的发间、脸颊上、衣襟上……   林若渔扬起头来, 月牙儿也散落下了月辉来, 星芒如雨调皮地在她的黑发上跳跃, 又似在轻轻地亲吻着她的脸颊。   “太漂亮了。先生……”林若渔忍不住伸手去接那点点星芒,“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江临渊黑眸幽深深邃, 盯着面前的小姑娘一动不动,似乎要将她这刻的身形紧紧的锁在自己的眼眸之中。   林若渔没有得到答案, 顺着他的眼神,又低头看向了她所穿的齐胸襦裙的裙裾。   下一刻, 她才倏然发现方才她手上的那片小月牙,已经直接落在了她的裙子上。   “砰——”   整条曳地长裙瞬间闪烁起了动人心魄的光芒, 就好似整一条星河都突然坠落到了她的裙子上一般!   如果你未曾见过漫天的星光, 也不曾见过让你怦然心动之人, 定是想象不到那动人心魄的场景。   江临渊面上不动声色, 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这是……他的小鱼,他的独一无二!   修长有力的手不受控制的伸了过去,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一如他想象中的一样,柔软娇嫩,碰一下就好似能掐出水来一般。   “嗯?”林若渔懵懂抬头,眨巴了两下水润润的大眼睛。   先生无缘无故干嘛掐她?!   “咳!”江临渊倏然缩回了手来,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便是上古灵宝、天宝法衣——日月魂宝甲。”   “嗯?”林若渔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只觉得无论是裙子上小月牙,还是散落在四周的点点星芒,都让她感到无比的舒适。白皙手指点了点在她身边围绕的小星星,“这是从哪里来的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身上呢?”   江临渊也不明白。   之前他去浮生城黄离馆的目的之一,便是要找到这在若叶大陆护甲排行榜高居首位的日月魂宝甲。   可是,他寻遍了整个黄离馆并没有发现这件天宝法衣的存在。而在黄离馆在录灵宝之中,也没有看到它的存在。   江临渊只以为是他的预计失误,日月魂宝甲可能根本就不是存在于黄离馆之中。也有可能是当年那个死对头为了诈他,才胡说八道。   如今看起来那死对方还真是没有骗他,这件天宝法衣的确是在黄离馆中,而他家气运通天的小鱼在她也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早已将那宝贝直接带了出来。这才导致了他遍寻不到。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若叶大陆之中,穿着装饰皆有门道。一只看起来不起眼的手环,其有可能里面藏着的是上古凶兽——肥遗。而修士身上穿着的衣衫,当然也不仅仅只是为了避寒。   如今,林若渔所穿的日月魂宝甲可称为法衣。   法衣各有功效,大抵有抵御外来攻击、吸收天地间蕴含的灵气以助自身修炼,或者更有其他特殊的功效,则不足以外人道也。   其实,这法衣也可归结到灵器的一种。但其又自成一体,像海外骆家为灵器世家,却也不制作法衣。而制作法衣最好的也可以算是西荒简阳会了。   法衣与灵器一般,也有级别之分,一般可分为天宝级、地宝级、人宝级。   林若渔身上的日月魂宝甲便是天宝法衣。   天宝法衣会按照主人的个性变幻形态——即呈现于众人面前的样子。   比如这日月魂宝甲,江临渊就明确的记得,那时这宝甲在他死对头的身上是一件银白铠甲的模样。   而到了林若渔身上,则是变化成了汇聚漫天星芒的天青色曳地流沙裙。   “大抵是它喜欢你吧。”江临渊如是说,“你替它起个名字,它若是接受了,日后便是你的本命灵宝了。”   “我的本命灵宝呀,真好……”林若渔闻言微弯了眼眸。   有小星星在她的手指尖跳跃,在她的发间躲藏,弄得她有些发痒忍不住想笑:   “要起一个名字,就和那日阿英的‘优秀’一般呢!那我要好好想想……”   江临渊也不催她,就看着漂亮的小姑娘在星芒之中微蹙着秀眉,是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啊!有了!”   林若渔笑盈盈地抬头,似要向最好的朋友,袒露小秘密一般的跃跃欲试的朝着江临渊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注】。先生,我便叫它月皓,如何?”   “月皓,不错。”江临渊点头表示赞同。   这个名字可比那人起的“闪电”要好了许多。闪电,之于日月魂宝甲,足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不知所谓。   “嗯呢!那便是月皓啦!”   林若渔开心极了,点着那片闪闪烁烁的月辉、星芒,又轻声唤了一声:   “月皓!”   话音未落,便有充盈着澎湃灵气的微风瞬间袭来,月辉星芒轻轻地再次包裹住了林若渔的全身。   如此舒适,竟让林若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   当林若渔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她便发现围绕在她身边的光芒已经渐渐散去。她身上穿着的是一条全新的、似落满了整条银河般的广袖曳地长裙。   “先生,它也喜欢这个名字呢。”林若渔笑着问道。   “嗯。”   江临渊低声应道,上前一步摸了摸她的头发。   “嗯?”   林若渔微微仰头,再次见到在他从她发间取下了一只小小的宝钿。   那宝钿原本做压发所用,此时这一取下,她那满头黑发瞬间就散落了下来。   如瀑般的黑发顺滑如丝,轻轻柔柔的缠绕在江临渊修长苍白的指尖,莫名地有一丝缱绻的意味。   江临渊墨黑的眼眸微微一缩。   而后,他的鼻息间便传来了一股淡淡的馨香,这是林若渔凑了过来就着他的手看。   “好漂亮呀。”   可能女孩子天生就喜欢这种闪闪亮亮的首饰,这枚宝钿做功精致无比。细细的银色宝钿之上是金翠珠玉。   其上还雕刻着一钩小月牙与几颗闪闪发光的小星星。   而在那枚宝钿的背面,清清楚楚的雕刻着的便是日月魂宝甲的名字——月皓。   这显然日月魂宝甲中的器灵已经认主了。   “月皓。真是好看!”林若渔忍不住赞叹。   月皓显然也听见主人的赞扬,其上的小月牙闪了闪,显得洋洋得意。   林若渔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她自小娇生惯养,见惯了各种金银首饰、珠宝玉器,可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宝贝。   先前她在黄离馆,那黄离馆主人拿出了一堆宝贝让她挑选,她都没有看上一件。还在心中腹诽若叶大陆制造首饰的工艺可真是差劲。今日她看着月皓,自觉要把先前的话给收回去。   ——这月皓可是她见过最最漂亮、有灵气的宝贝了。她再也不能说若叶大陆的首饰不美了。   江临渊默不作声的看着小姑娘的笑颜,微风又吹拂起她的头发。此时,她发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鬓边只别了一只小小的银白蝴蝶结——素素。   “我帮你把头发绑起来吧。”他如是说。   这话一出,不但是林若渔,连江临渊自己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自己刚才大抵是发疯了。   ——一个单身了五百年的大男人,竟然提出给小姑娘梳头。他、他什么时候曾替个小小软软的小姑娘梳头过了。他又怎么会替小姑娘梳头呢?!   “……好呀。”   林若渔回过神来,朝着他转过了身去,自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   “嗯。”江临渊盯着那颗毛茸茸的黑闹到,淡淡应道。   底下的拳头却是好不容易才松开。   作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必然是言必信、行必果的。   是自己说要替人家梳头,就要替人梳头!   即使冒着枪林弹雨、刀山火海,他也一定要替她梳个漂漂亮亮的头发来。   几不可闻的从胸口处吐出了一口气来,江临渊开始帮林若渔编起了头发来。   往日里一出手便是鬼哭狼嚎、日月无光的魔尊江临渊,也想不到他竟然有一日还能如此小心翼翼对待着一名小姑娘的头发。   而真要将那满头秀发,整齐的梳起来,这简直比与正道修士勾心斗角、浴血奋战更要难上万分。   江临渊梳了个半天,好不容易梳起了这一股,另外一股便掉落下来。   半晌,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乱糟糟地将那月皓固定在了林若渔耳边的另一侧头发上。   “呼……”   江临渊低头看着那条丑不拉几的辫子,悄悄的吐出一口气来。还犹豫着是不是就此放弃算了。   而林若渔则一直乖乖的坐在草地上,面朝着前方由着她家先生折腾。   “啊!对了,差点忘记了!”   林若渔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从素手一摇,从黑色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本古籍来,“先生呀,这个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可千万不要再推脱了呀。”   江临渊正拿自己一根手指头,试图把林若渔散下来的一撮头发塞进辫子里,闻言他低头看了一眼:   “《术数九律》。”   他记得这本书,当时出了黄离馆小姑娘便说要送给他。如今又听她再次如此说道,也便准备从善如流的将那书收下了。   但是,林若渔这时却翻着这本书,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江临渊问。   林若渔抿了抿唇,她想起来了!   那日刚刚进入黄离馆,在那门口的博古架前,她就曾见过一道柔和的光。   当时她还想那道光真是漂亮,就和小星星一样。现在仔细想来,那道光不正就是如今她头上戴着的月皓的光芒吗?!   那么如此说来,月皓就是黄离馆售卖的宝贝。而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它带了出来。   可是,每个人离开黄离馆之时,都要走那个婆婆丁小花的特殊小门,确定没有问题才能离开。那月皓又是如何被她带出来的呢?   林若渔视线转到了这本《术数九律》之上。   是了,肯定是这本书!   肯定是月皓藏在了这本她花钱买下的古籍之中,悄无声息的被她带了出来。   如此说来,这本书似乎还有他们未曾发现的奥妙呢!…… 第104章   江临渊身高手长, 一勾手, 就从林若渔的身后将这本古籍拿了过来。   《术数九律》, 看起来就是一本极为普通的记载法阵变化的书籍。从江临渊的角度看来,其上所记载的法阵并没有值得他研究的地方。   至于后面几页,则很是古怪的记载了几首古曲。   原先整本书都在记载法阵之术, 那突然出现的几首古曲, 可以说是非常突兀了。   江临渊看不明白,刚想直接就把这本书收进他的储物戒中,忽而却听见林若渔在一旁惊呼了一声。   此时林若渔与他靠得极近, 他一低头,就闻见了她甜甜的气息:“怎么了?”江临渊声音暗哑。   林若渔浑然不觉,只用手指点了点他翻开的最后一页上的几个音律。   “先生, 你看这几个音律奇怪极了,似乎根本没有办法弹奏呀。”   “是嘛?……”   江临渊也精通音律,其本命法宝乃是天罡凤尾琴, 一旦奏响便是那毁天灭地的灭世黄泉之音。放眼五百年后的若叶大陆,魔尊江临渊之名, 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是, 江临渊修习音律并不是因为兴趣, 而是因为这天罡凤尾琴乃是他母亲的遗物。   当年的圣雪仙子酷爱音律。   在凤凰城中,他的母亲在窗下抚琴弹奏,而他的父亲舞剑挑落飞花, 又缓缓的将那飞花送到了天罡凤尾琴之上, 引得母亲嗔怪一笑, 这是江临渊不可磨灭的记忆。   所以,当他金丹有成,他的师尊昊空大师将这把天罡凤尾琴送给他时,他便开始疯狂的修习音律,试图从这把琴上,得到点滴零星的关于他母亲的讯息。   到了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从佛修强硬的转为魔修,之前的本命法器也被毁去,他索性就用这把琴,修炼了这令世人闻风丧胆的灭世黄泉。   在江临渊的眼中,音律只是个武器,并没有存在任何去研究的兴趣。他也看不出来这本《术数九律》之中所记载的音律有何不妥之处。   不过,此时江临渊听了林若渔的话,倒是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这篇音律之上。   林若渔看着《术数九律》,默默地将那乐谱在心里弹奏了一遍:   “看起来似乎是一曲《寻》,但是又不太像。难道是变调……?”   “《寻》?既然拿捏不准,那便直接弹奏一遍便知。”江临渊言毕,随手一挥,那把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天罡凤尾琴便出现在了他的膝头之上。   修长手指轻轻一拨,“铿——”   琴声凌冽,似乎隐约有凤啸之音。   芳草萋萋,江临渊紫衣慵懒,轻轻撩拨,就已经将那乐曲奏响。   《寻》乃是大夏一首有名的古曲,讲得乃是一名青楼女子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名京城的浪荡公子,只因他短暂地爱上了一名烟花柳地的女子,并且信誓旦旦地要其明媒正娶的娶回家去。   他这一决定注定是要遭受家人的反对。家中长辈见此特地为其相看了一名大家闺秀,目的便是为了让他断了那娶个青楼女子回家的荒唐念头。   浪荡公子见到那大家闺秀,被其才貌吸引,两情相悦,很快便结成了夫妻。   而那青楼女子却还在一直等待自己情郎的到来,可是没想到,她没有等来公子,却是等到了一名杀手。   杀手杀死了那名女子。   他在杀死那名女子之前,告知自己乃是受那公子所指使。   青楼女子死后怨气不散,盘桓在那公子的身边。公子身体日渐衰弱,家人着急,送其上了圣元寺。   佛法无边,佛光普照,青楼女子身为怨鬼,无法再近其身。终于在一个雪夜,烟消云散。   而公子得知此事,也因此幡然悔悟,剃度出家,成为了一代大师,度化世人。   当林若渔初次听到这个故事时,就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她总觉得在这里故事里似乎有什么地方被人为的忽略了。可是,再要往里深究,她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令她感到不舒服。   所以,这首乐曲虽然有名、好听,她却从来没有练习过。   现在,没想到她还能在若叶大陆之中,听到这首曲子再次响起。   原本应该是哀怨婉转的乐曲,可是到了魔尊江临渊的手里,又是变得气势磅礴、霸气无比。   这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是遍寻不到自己情郎的温婉女子,倒反而像是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女将军。胯/下骏马飞奔,手提一把长枪,足可以征战沙场、枪挑十名大将!   林若渔忍不住捂脸,半晌才道:“先生,要不……还是我来弹吧。”   江临渊闻言停了手,浓眉紧蹙,他也知道自己似乎弹得不对。   当年昊空大师教他音律之时,也曾特地指出过弹琴必定要投入自己的情感,要与乐曲发生了共情、共鸣,那才是弹琴的最高境界。   而江临渊坚定自我、肆意妄为,他无论弹奏在什么曲子,永远的都是在弹奏自我。他的个人意识远远凌驾于乐曲本身之上,无形间就改变了乐曲想要表达的本意,使弹奏着根本无法与乐曲只见产生共鸣。   这曲婉转哀怨的《寻》,无论他怎么弹,都不会有效果。   “好吧。”江临渊想了想道:“你弹也可以。但是,要用你的龙首箜篌。”   他的天罡凤尾琴威力霸道,旁人根本无法驾驭,他只怕林若渔若是用天罡凤尾琴弹奏此曲会伤了自己。   “哦……”林若渔抬手将碎发挽在了耳后,露出一只白白嫩嫩的耳朵来。   那钟子安也真是讨厌,胡乱的削走了她一支鬓发,使得她现在梳头都不好梳了。   林若渔心中愤愤,素手一挥,一架巨大的龙首箜篌便出现在了草地之上。   “哇——”再次见到这龙首箜篌,林若渔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那箜篌足有她一人多高,三十六弦,根根闪亮剔透。曲木晶莹雪白,一条雪白游龙蜿蜒其上,张牙舞爪似乎随时准备腾云而去。   真是太漂亮了!   林若渔赞叹着坐在了箜篌前,而江临渊也起身,一手持着他的天罡凤尾琴就站在了她的身边。   “先生,我这就试试呀。”小姑娘一头黑发披散着,歪着他对他微微一笑。   “嗯。”江临渊低声道。   再细细的看了一遍曲谱,林若渔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拨了一下琴弦。   “铿——”   如同清冽的龙吟之声瞬间响彻整个情缘幻境。   原本还挂在枝头上的粉色桃花被震落了下来,洋洋洒洒,宛若粉色细雨。犹如身着漫天星空的少女端坐在桃花树下,素手撩拨,宛若画中人。   林若渔这一弹奏起来就与江临渊的完全不同。   她惯常弹奏的乃是琵琶,弹箜篌却是第一次。之前为了应付落日城城主夫人华丹云招牌乐师的要求,她很是认真的恶补了一番。   如今,她刚开始弹奏时,还因为不熟悉、不熟练,弹奏的磕磕绊绊,但是,渐渐地,她便进入了佳境。   箜篌之声空灵悠扬,听在耳边,便似乎出现了一位绝色的青楼女子。痴心错付,被情人杀死却还是心中幽怨,盘桓不去。只想日日再多看那人一眼,便已是心满意足。   江临渊负手而立,墨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家小鱼,再没有一刻的离开。   林若渔弹着弹着,秀眉却是越蹙越紧。此时,她似乎已然成为了那位青楼女子。   她本是出身良好,只因年幼时与家中人走失,被拍花子的卖入了青楼之中。   这烟花柳巷之地,想要保住清白之身何其困难,她只得拼命学习,舞技、乐器、饱读诗书、还要会吟诗作对。她花费了比别人多的多的精力,终于成了楼中的头牌,可以卖艺不卖身。   她只以为往后的日子也是这般的浑浑噩噩,可是,谁知道她又遇见了一位浊世佳公子。   二人一见钟情,也曾花前月下,互述衷肠,托付终身。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少女怀春,小鹿乱撞。   林若渔弹着也是脸颊绯红,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弹了下去。   恩爱时日终究短,不久,家书三封,催促这公子回家。   漓江之畔,江水潺潺,两人执手相看泪眼,依依惜别。   公子道:“等我娶你。”   她笑:“我等。”   这一等却是等来了她的死亡。   女子化作一道冤魂,四处游荡,终有一日将会烟消云散。   林若渔指尖如飞,速度越来越快,眼角边也是不由自主的流下了一滴清泪。   她的心从来没有如此痛过,这被情人杀死的痛苦,竟然远远超过了死亡的本身。   她不相信,不相信那个平常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的公子,竟然会如此残忍的杀了她。她一定要去找到他,问个清楚明白!   “啪嗒——”一滴清泪落在了琴弦之上,瞬间摔成了几瓣。   江临渊浓眉紧皱。   这是共情。   是林若渔在弹奏《寻》时,竟然与那青楼女子发生了共情,同时也看到了、体会到了她的痛苦。   江临渊眼眸微眯,指尖一抬,直接一道灵力打进了林若渔的体内。   这最是冰冷清冽的灵力甫一进入,立时让林若渔如醍醐灌顶,恢复了自我。   “呼……”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来。   真是不对劲!   她每次弹到一处就感觉到别扭的紧——也便是那青楼女子死后四处寻找她的情郎,即使死了也要与之双宿双飞。   这真是那女子的最后意愿吗?为何她总感觉到有一股强硬的的力量在驱使着她的手指拨动呢。   ※※※※※※※※※※※※※※※※※※※※   等下12点、18点还有更新哦。 第105章   “这是命运。”   这时, 一道飘渺如烟的声音在林若渔的耳边悄然响起。   “命运如此, 便是无法改变。即使付出再多的努力, 该是青楼女子的命运,便依然还是青楼女子的命运。而该是用自己的死亡,换得对方的大彻大悟, 便依然还是活该死去……”   声音极为哀怨, 让人听在耳中便忍不住为之动容、落泪。   “你……是谁?”   林若渔抬头看去,只见在她的龙首箜篌的前方,凝结了一个缥缈虚幻的人影。   那人影纤细, 似乎被风一吹便会消散。   “我啊……”   顿了半晌,那哀怨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命运是无法改变的。无论你做出再多的牺牲与努力,命运都是无法违抗的。你我既然有缘, 你可以凭借着一曲将我召唤出来,我便劝你一句:千万不要与命运作对!千万不要!”   林若渔闻言,水润润的大眼睛却是微微的眯了起来。   她飞快的抬头看了站在她身边的江临渊一眼, 却发现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显然并没有听见那缥缈人影对她说的话。   他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 只有她可以。   这大抵是因为乐曲共情的关系?   林若渔并没有从那人影身上察觉到不怀好意的情绪, 于是, 她想了想,便不急不缓的问道:   “你说命运不可违抗?可是,你又如何知道堕入红尘、欢场卖笑就是你的命运呢?你又如何知道死的不明不白, 死后还要烟消云散, 就是你的命运呢?每个人的未来都有无数种可能, 你此生的确不幸,但是这些又如何可以归结于命运的缘故呢?”   “这……”那人影显然不曾想过这些问题,她微微一愣之后,便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小妹妹有所不知,这辈子……已经是奴家的重活一世了。”   “嗯?”林若渔一惊,“难道……你是重生的?”   “是啊。”   那人影垂下了头,露出纤细的脖颈,似陷入了回忆之中:   “上辈子,奴家遇到公子便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可公子并不嫌弃奴家,依然要替奴家赎身。奴家心存感激,发誓要做个好妻子、好媳妇,日后更要做个好母亲。可是……终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奴家还是死在了漓江畔。这是奴家的第一世。”   “奴家有幸得以重生,可这重活的时机已是不妙——奴家再次被卖入了烟花柳巷之中。这一世,奴家虽身处于污泥之中,但依然发誓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可惜奴家发现,无论奴家做再多的努力,还是逃不脱命运。最终奴家还是死了。”   那人影说着语气越来越低沉,隐约还传出了一丝苦涩的哭泣之声,她忍不住喊道:   “命运是无法改变的!这命运便如那漓江之水一般,无论改动了哪一股水流,其最终还是会回归到终点——那便是奴家的死亡!命运是改变不了的!”   “……”   林若渔听了她的一席话感觉有些发懵,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这若是她还在大夏,必定会把她方才的那席话当做是话本故事。   可是,如今林若渔穿越到了五百年前的若叶大陆,又经历过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她可以肯定,那人影说的重生乃是事实存在的。她为改变命运如付出的努力也是事实存在的。   那青楼女子前后经历了两辈子,却并没有改变她死亡的命运,以至于她以现身说法的方式来告诫林若渔:命运的无法改变,与无法反抗。   事实真的是如此?命运真的无法改变吗?   林若渔缓了缓,看着与她近在咫尺的江临渊。他已经发现了她的反常,脸色也渐渐的变得凝重了起来。   依照这魔尊江临渊那肆意妄为的个性,只怕他马上便要打将进来,将这道弱小残魂给一把毁去了。   于是,林若渔深吸了一口气,斟字酌句道:   “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已经臣服于命运,不再做任何反抗了?”   那人影怯生生的抬起了头来,又缓慢的点了点头。   林若渔却道:   “那么如此说来,你这辈子所付出的努力,你都已经弃之如敝履了。而你死的不明不白,死不瞑目。死后更是化作了飞灰,烟消云散……这些你都不在意?”   “那位公子因此落发出家,断绝红尘,你也不在意了?你就甘心如此这般,就呆在这首古曲里,寻寻觅觅,却始终找寻不到你的答案?”   “这……?!”   那人影万没想到她眼前看起来软软萌萌的小姑娘,竟然会直接说出这些话来。林若渔问她的那几个问题,就是她日日夜夜在心头煎熬的问题啊!   若不是因为有这些问题存在,让她心有不甘,她又会如何会阴魂不散的寄居于这本古籍之中呢?   是啊,她怎么会甘心呢?!   她的身影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似乎都快要无法凝结了。但是很快的,那人影似乎遭受了重击般了颤抖了一下,又在林若渔的耳边哭泣道:   “小妹妹,奴家的人生已经完全无法改变。有奴家的前车之鉴,你可不要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呀。”   她说着,举起了自己的手,指着不远处的江临渊:   “他的命运便是众叛亲离、生离死别,孤独终老。而你……”   她又顿了顿,怜悯的眼神看了林若渔一眼,低声道:“而你却是会粉身碎骨、飞灰湮灭。”   “这便是你们俩的命运,永远不会改变,不会改变……”   “呃……”   林若渔万万没想到,这人影说着说着,竟然说到了她与江临渊的头上来了。也没有想到那人影竟然会如此轻易的说出他们的命运来。而且,她与她家的先生的命运竟然会如此的凄惨!   粉身碎骨、飞灰湮灭,听起来便是好痛苦啊。而先生的生离死别、孤独终老也更是孤寂凄凉。   不会吧……她才不相信她的命运会如此呢!小姑娘听着眉头紧皱,似乎无法接受的低下了头去。   那人影见状忍不住更是大声抽泣了起来:   “小妹妹,这便是命运的恐怖啊。那时我还年少无知,一直以为自己可以逆天改命。可是,事实呢?一切还是会朝着命运原先的轨迹前行。一切都是无济于事!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不会有改变的!”   “人定胜天。”   这时,一道软萌萌,却又十分坚定的声音传了出来。   随即,那人影便见到林若渔抬起了头来。那水润漂亮的黑色眼睛就如黑葡萄一般明亮深邃。   “制天命而用之。若是我的命运注定便是如此凄惨,那我若是不努力,我便会粉身碎骨、烟消云散。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更加需要努力一把,说不定还能绝处逢生呢。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而你藏身于这本《术数九律》里,让我从黄离馆将你买了出来。难道不是你想要改变你的命运吗?寻姑娘。”   那人影闻言猛然定住了,随即又疯狂抖动了起来。她的人影飘摇,似乎下一刻便要散去了,她大哭道:   “我……我没有……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若渔可以断定她面前的这个人影,便是《寻》故事中的那名痴情女子了。   这首《寻》据说也是那名青楼女子死后,她的故事被流传下来,有人便用其名字中的一字,做了这首乐曲。那也便是说,那女子的名字便是叫做“寻”。   林若渔先前还没想明白,她在大夏听过的乐曲,为什么在这若叶大陆之中她还能看到相同的曲谱?   如今她听着寻的话,忽而想起了当年圣雪寺天元大师曾说过她是异世魂之事。   难道……她原先是若叶大陆之人,后来转世投胎到了大夏,而后,这世上便有了林若渔永安小郡主这么一个人?   有寻这个重生之人,那有她这个异世魂,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可觉得奇怪的。而寻既然为重生之人,她极有可能在上辈子就见过了她与江临渊,这也便是寻找上她的原因!   如此一来,林若渔都想明白了。   她得到这本《术数九律》,之前没有闲暇翻阅此书,也没有想到这本书里面还藏着这么一名痴情女子。   而近日有可能是她弹奏了这曲《寻》,引起了共情;也有可能此地的情缘幻境,灵气相较于外界更加充裕,所以才会让寻有机会显出了身影。   “若是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既定的,那还有什么需要努力呢?若是每件事情都不努力,那么人一生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若渔低声而坚定道,“靠人不如靠己。”   她自小信奉的便是知天命、尽人事!如果,她与先生的命运真的会如此凄惨,她即使是粉身碎骨也会要改变这个命运!   话音未落,忽而一道冰冷的灵力从外向内袭来,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轻微的尖叫声,便立时消散不见。   下一刻,林若渔便落进了一个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之中。   “先生。”林若渔抬头道。   江临渊眸色幽深,语气之中带着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紧张:“你没事吧?”   林若渔刚想回答,忽而整个情缘幻境都开始颤动了起来。   那还挂在枝头的桃花瞬间凋零,而他们脚下的草地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   “怎么了?”林若渔捏紧了江临渊的衣角,紧张问道。   视线向四周一扫,江临渊便明白了几分:“此地灵气被消耗殆尽,已经无法支持幻境的存在,我们要赶紧离开。” 第106章   “哦哦……”林若渔忙应着, 便被江临渊半拉半抱着往那条小溪里走去。   “砰砰砰——”   整片的桃花林炸裂了开来, 粉色的桃花花瓣铺天盖地而来。青青草地也颤抖着裂开了一条条地缝。   山河变色、地动山摇……   林若渔在江临渊的护卫下奔逃。   面对如此景象,她奇怪的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害怕, 甚至还闻见了专属于她家先生身上专属的、淡淡的草木香气。   这是满满的安全感,她坚信只要有先生在她身边, 她就是安全的。   什么粉身碎骨、飞灰湮灭,什么形单影只、孤独终老, 未来还那么远,那么虚无缥缈, 她为何要为那些不确定的事情烦心呢?!   林若渔微微抬起头来,专注地盯着江临渊俊逸无比的侧脸。   事在人为, 谋事在人!她、他们一定会好好的!   林若渔如此想着,下一刻,便听见江临渊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林若渔这才发现自己盯着人猛瞧,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一张小脸瞬间涨的通红。   “嗯!”她悄悄的在心里吐了吐舌头, 随即便闭上眼睛,努力的屏住了呼吸。   就要跳进小溪里了!林若渔心道。   江临渊一只大手托住了她的小脑袋,将其按在了自己的胸前,而另一只大手则紧紧搂住了她的纤纤细腰。在整个情缘幻境破碎之际,护着他家小鱼跳进了那条唯一与外界相同的小溪了。   “砰!”   山河破碎, 水花四溅。   林若渔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小脑袋往江临渊的怀中钻去。   可是……   在她预计中的、那被冰冷的溪水浸润的感觉并没有袭来。反而有个温热好闻的气息在她的发间轻轻一触, 旋即那触感就飞快的退开了去。   那速度快的就好似她的幻觉一般。   “嗯?”林若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又迟疑的睁开了一只眼睛。   “呃……”   而后, 她便发现自己早已与江临渊身处在了一个晶莹透明的……水泡泡之中。   水泡泡轻盈透亮,与外界的水源隔绝。身处其中非但没有从里向外看去,能见到湍急的水流与一同席卷而来的粉色桃花瓣。   “哇!我们这是在结界中呢!”林若渔猛然睁开了双眼,扒拉着透明的水泡泡——江临渊所设的潜水结界往外看去。   光影迷离,水波荡漾,仿佛置身于水晶宫中。   江临渊低头看着自己忽而空的怀抱,缓缓的放下了手臂。只是那柔软纤细的触感,似乎还在指尖萦绕。   “此去连通的乃是混元阴阳鼎中的圣泉之水。”他盘腿在结界中坐下调息,“你若是累了,可以休息一下……”   那座的大腿可以借你。“咳!”江临渊如此想着,并且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   林若渔却仰着头,透过摇晃的水面,看着那繁华漂亮的桃花林分崩离析,担忧道:   “听那钟子安说,这情缘幻境乃是他们青丘狐族,上古流传下来的镜花水月幻境的衍生,这一下子就被毁了。他们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啊。”   “呵!”江临渊浓眉微挑,发出一声轻嗤,“幻境被毁,也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若不是钟子安不安好心抢走了他家小鱼,也不会激发她再次突破,从而耗费了幻境中的大量灵气。   若不是他妄图用情丝与林若渔发生牵绊,而削去了林若渔的一撮鬓发,江临渊也不会替她梳头,让那本残存在《术数九律》里的残魂吸收了大量的灵气,从而在林若渔的面前现行。   情缘幻境虽是上古流传的幻境之一,但也仅仅只是个衍生。而林若渔的突破,吸收耗费的可不单纯只是她从练气六层到练气九层所需要的灵气,更有许多灵气转化成灵力后,被江临渊的内丹所吸收。   魔尊江临渊的内丹早已至化境,当初离破碎虚空都只是一步之遥,可想而知,他所吸收的灵气有多么庞大浩瀚。   对他们俩这么一吸收,此地的灵气本就岌岌可危。不过,若是没有寻的现身,可能这幻境的灵气应该天长地久的修养,还有还转元气的一天。可是偏偏那寻的出现,将幻境中仅存的灵气都吸收殆尽。   如此一来,这情缘幻境的崩塌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那也是。”林若渔眼见着那片粉色散去,转过身来,乖乖的在江临渊的身边坐好,忽而又托着腮问道,“先生今日怎么穿了一身紫袍?”   她记得自第一次在灭世峰上见到的魔尊便是一身白衣,怼天怼地的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而这以后,每次先生化作人形也都是白衣如雪,冷若冰霜。   这次他忽而穿起了这身华丽繁复的紫袍,倒是让林若渔觉得惊艳之余,更有些好奇。   放在膝头的修长手指几不可察的微微一颤,江临渊道:“怎么?不好看吗?”   林若渔眯着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小耳朵上瞬间爬上了一点红晕:“咳,好看的。”非但是好看,简直就是妖孽至极了好嘛。   江临渊闻言微微一愣。   从来没有人如此直白的夸奖过他。在他心中只还记得当年独自一人在外流浪之际,那些人惊恐之下的话语:   “这小子五时不遇、命犯孤煞,若无天大的气运,皆会被其拖累!”   “你还留着他作甚,还不把他丢到乱葬岗去!”   “他果然是个怪物,只要与他在一起的,都没有好下场!”   “怪物啊!快打死他!打死他!——”   他只以为自己是一副面目可憎的样子,所以才会如此这般的生人勿进——这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可是如今,他忽而听到了林若渔发自内心的夸赞。   她竟然是他好看……   面前的小姑娘眼眸清澈明亮,笑容明媚的让他移不开眼睛。   “……那是自然。”江临渊不动声色缓缓垂下眼眸,坐姿却是更端正挺拔了。他想了想,又低声道,“小鱼,今日……也好看。”   林若渔闻言,直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好似要烧起来了一般。   她下意识用手背贴着脸,给自己的小脸蛋降降温,又想谦虚几句,忽而又听见那江临渊补充了一句:   “嗯,裙子很好看。”   林若渔:“……”   原来只是裙子好看啊!不是她本人好看啊!原来仅仅是她自作多情啊。   哼!林若渔鼓着小脸蛋往旁边一瞧,余光却见自己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不但鬓发处少了一截,而且,编的小辫子也是糟糕的像个疯婆子一般。   “哎……”小姑娘垂头丧气的低下头去。   罢了,罢了,最丑的样子都被先生看见了,能被夸一句裙子好看,大抵也是先生体贴,礼尚往来而已。   江临渊不明就里,只看着原本还是兴高采烈的小鱼儿,忽而就垂头丧气了。   怎么了?是累了吗?   他挺了挺胸膛,准备再次提议林若渔休息一下,他可以纡尊降贵的贡献他厚实而宽阔的胸膛,忽而却见到林若渔取出了那本《术数九律》翻开了起来。   “咦……先生,那篇《寻》的乐曲不见了。”   “嗯?”江临渊也垂眸看去。   的确,那本书上最后几页的字迹都消失了,只剩下空空荡荡的白纸。   林若渔抚摸着页面:“是她得偿所愿才消失了吗?还是……”   江临渊黑眸深邃:“只怕这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先前在幻境之中他觉察到了一道不同于修士的鬼魂存在,那鬼魂萦绕于林若渔的身边,目的暂不明确。   依着江临渊那霸道性子,能如此亲密的呆在他家小鱼身边的只能是他自己,所以,他便强硬的介入于二者之间,将林若渔带出了幻境。   而通过林若渔方才的表述,那鬼魂——寻,似乎还是重生之人。她已经见过了他与林若渔的最终结局。   呵呵……江临渊对此嗤之以鼻。   孤独终老算什么,他向来肆意妄为,逆天而行,连天道都改欺骗,更何况一个孤独终老的结局。   往日里,他无牵无挂,肆意潇洒,可以说是光混的可以,如今,他有了他想要保护守护之人……江临渊默不作声的盯着坐在他身边的小姑娘。   此时,她正皱着眉头,垂眸看着手中的古籍。长长的黑色睫毛低垂,在白皙精致的脸颊上留下两片淡淡的阴影。   她还那么小,又那么可爱,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情绪……   安放在膝头的手指用力握紧成拳,他绝对不会让那结局发生,无论他付出什么代价!   “诶!先生快看呀……”   这时,林若渔倏然抬起了头来,却猛地撞进了江临渊那片漆黑又深邃的眼眸中。忍不住便是微微一愣。   “怎么了?”   “啊?哦!”林若渔倏然回过了神来,飞快地挪动了一下屁股,凑到了江临渊的身边,把书塞进了他的手中。   她指着那最后的几页道,“先生快看,这些字是刚刚才出现的!”   “是吗?”   江临渊单手执起书来一看,墨黑眼眸却是猛然一缩。   ——“驺虞,义兽也。白虎,黑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则应之。”【注】此是对上古仁兽驺虞的介绍,另外更有“大若虎,五彩毕具,尾长于身……”   这也便是说上古祥瑞——仁兽驺虞的完全进化体,便是身披五色,双翼翱翔于天际的模样。   可是……   “先生可还记得那日在靠山村中,公山超群曾说过的话……”林若渔此时也小声提醒道。   江临渊如何会忘记,那时,公山超群在见到他的兽型时,便曾说过他是未曾完全进化的废物。   废物又怎么了?废物也能打得公山超群、公山刻满地找牙!他未曾完全进化也可以让那有千年威望的公山世家毁于一旦!   林若渔再次认真反复读着那古籍上突然出现的文字:   “……血脉之进化,更有缺陷。其缺陷在于光华退散、双翼不全、衰退期长久且痛苦。若不及时促成进化,后期则会陷入无边的昏睡之中……”   点着那字的手猛然一抖,林若渔更是快速念道:“昏睡……不醒?!陷入无边虚无之中,再无清醒之一日?!怎么会这样?!”   林若渔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胸口,看起来最近先生的昏睡,便是进化不完全的后遗症!?   难道日后,先生昏睡着、昏睡着便再也没有醒来的可能了?!怎么可以这样子!   “众叛亲离、孤独终老”寻的话犹如魔咒骤然响彻林若渔的耳际。   不会的!她又急切的向后看去,书中还道:   “若要去其缺陷,则需佛莲神骨、九幽之火、以及天山圣雪。三者缺一不可。日夜锤炼,忍常人之不能忍,炼常人之无所及,方得以圆满。”   “呼……”林若渔看完悄悄的吐出一口气,还好还有的救,“先生,这是不是可以帮助你呀?”她又急急问道。   “嗯。”江临渊不动声色的应道。   “佛莲神骨、九幽之火、以及天山圣雪都是些什么呀?”林若渔头疼蹙眉,“又要从何处得到呢?”   她正在烦恼之际,忽而有一只温柔的手指就抚上了她的眉头,轻轻的抚摸,试图抚平她蹙起的眉头:   “小孩不要想那么多,这些事情就交给本座好了。”   旋即,江临渊的手指便在林若渔一脸吃惊的表情下缩了回去。   “咳!”他低下头咳嗽了一声,又暗自懊恼起来。   他怎么如此沉不住气,见不得他家小鱼烦恼。一见她方才苦思冥想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动手动脚了起来,少不得又要被她念非礼勿动了。 第107章   可是谁知, 这小姑娘却是一把捂住了自己眉心, 不乐意道:   “谁说我小孩了,我虽说是十二岁, 但那是周岁。其实,我已经虚岁十四了!而且, 今年的七月初七,我便要及笄了!及笄后, 我可是大姑娘了,便可以让人上门提亲了!”   江临渊:“……”   林若渔方才也是激动, 一时冲昏了头脑,口无遮拦了。这话一出口, 她便后悔了,立时懊恼的低下了头去。   ——好好的小姑娘,怎么迫不及待的就想着提亲了呢?!弄得她好像很是恨嫁一般!说好的矜持与内敛都跑哪里去了!?   气氛一时尴尬。   半晌,江临渊垂眸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打破了结界内的安静。   “咳!”   “那个……先生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啊?”林若渔飞快问道, “今日怎么一直在咳嗽呢。”   江临渊却是“啪”的一声将那本古籍合了起来,快速说道:“弥补缺陷之事本座自有安排,你莫要操心了。”   “哦……好吧。”林若渔想了想,也是乖乖放弃了。   她来若叶大陆终究是时日尚短,别说自己修为还不到筑基, 离先生的修为可以说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而她对若叶大陆的认识, 也尚在皮毛之中。   佛莲神骨、九幽之火、以及天山圣雪, 这都是些啥啊?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算了, 为今之计,她还是努力修炼,先将自己的修为夯实,那一旦到了可以筑基之日,便可以水到渠成,一日千里了!那时,她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给先生以帮助。同时,她也可以找到回家的办法!   嗯!林若渔向来意志坚定,如此打定了主意,便将之前的那些犹豫、担心的负面情绪都丢弃掉了,又开始积极向上,乐观的张望着未来。   也不知道她在此地修炼的修为能不能带回大夏去,若是可以,她便可日天日地,叱咤风云,如此一来,她岂不是比那薛莹心还要厉害!   啊……忽而想到薛莹心这个名字,林若渔一下子伸手拉住了江临渊的衣角。   “先生!”   “嗯?”   林若渔急切道:“那本、那本凤临天下更新了吗?!”   她记得她每次修为有所突破,那本以薛莹心为女主角的《凤临天下》便会更新新的故事。   上次是《凤临天下》的中卷——《风云再起》,林若渔看到自己的死亡。   那书上说,她不小心掉落进了御花园的太液池之中,而她的闺中密友九公主就站在岸边,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   而她死后,为了得知真相,她的父母竟然还去求助了嫁给三皇子的薛莹心,为此还把林家的商队、银号都拱手交付给了薛莹心。   林若渔当时只觉得这本书简直就是信口雌黄、一派胡言,之后便冲动的将书交给了江临渊保管。只是不知如今这书又更新到了哪里了?   江临渊闻言指尖微微一滞,下一刻却是眼皮微抬,漫不经心道:“更新是有一点,但是与你、你的父母却并无关系。你不看也罢。”   “是吗?”林若渔迟疑地追问,“更新的都是与我无关?那书里都没有写我爹、我娘的境况吗?”   “没有。”江临渊淡淡道,“书中更新的,不过是那人在王府之中,与那些侧妃、姨娘、小妾等人勾心斗角之事。汲汲营营的令人好不耐烦!”   “这样子啊……”   林若渔一手托腮,白皙手指无意识的一下一下点着自己的脸颊:   “侧妃、姨娘、小妾?这么多?!七哥哥向来不近女色,怎么娶妻之后还会如此急吼吼的娶些个侧妃、姨娘、小妾啊……这可真是奇怪呢。我先前还以为他是一名专一深情的男子呢……”   听着林若渔的小声嘟囔,又倏然想起了先前,她大声说的今年七月初七便可及笄,便可让人上门提亲的话。江临渊这才猛然察觉,他面前他一直当做小孩的林若渔,其实一直都在慢慢长大,不但在努力的适应这若叶大陆的环境,更是在飞快的提升自己的修为。   他突然就非常期待她长大筑基之后的模样。甚至心理阴暗的想将她藏起来,藏进自己的怀里,不让任何人见到她的美好模样。   “怎么?你就能够如此确定你那齐哥哥不近女色?”舌尖舔过后槽牙,江临渊不动声色道。   “是的呀。”林若渔肯定道,“齐哥哥与我一同长大,我自是了解他的。他从小便喜爱读书,勤奋努力,人又聪明,在天都向来有‘小诸葛’之称呢。”   “不过,齐哥哥向来寄情于书本之际,怎么突然会对男女青色产生了兴趣?也真是奇怪了。难道……难道是皇后娘娘为了子嗣之事,逼齐哥哥就范的?”   她鼓起了脸颊,忍不住小声嘟囔:“这皇家媳妇可真不是好当的。幸好我还小,没那个烦恼……”   魔尊江临渊耳聪目明,如今会听不见他家小鱼的自言自语。单薄姣好的唇角紧抿,江临渊下意识扣住了他的储物戒。   大夏天都三皇子贺修齐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从不近女色到广罗美人。这其中的原因,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手中持有那本《凤临天下之风云再起》的江临渊,如何会不明白。   ——这一切都是因为贺修齐最心爱的小表妹永安小郡主林若渔之死。   是的,这本书不但更新了,而且连那中卷都快要完结了。   在这书中,江临渊看到贺修齐因为林若渔死去而性情大变。   “他的心早已随着那人而去。只要不是那人,所有一切都只是将就。”   “母后若是想让儿臣娶了户部尚书之女,那便娶吧……”   “从此以后,天都城再也没有大黑夜里,冒着风雪、偷偷溜出皇宫,只为了那小姑娘送一支新开的昙花的少年郎了。”   ——《凤临天下之风云再起》   在那本书中,由林若渔之死,也牵扯出了后面千丝万缕的故事。   皇后知道了凶手乃是她的女儿——九公主。为了包庇她的女儿,皇后不惜动用势力,压下了大理寺的追查。大理寺卿迫于压力,将此事草草结案,认定便是永安小郡主失足落水而亡。   薛莹心看出了其中端倪,也看到了三皇子贺修齐眼中的悲痛。趁机在其选妃大典之上,做了与林若渔往日惯常的打扮,令贺修齐在万念俱灰之下,选了她为了三皇子妃。   这才有了薛莹心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嫁给了最具有实力、最可能成为未来储君的三皇子的一幕。   而林若渔的父母心中疑窦丛生,投注无门之后,才把视线转到了三皇子妃的身上。可是,谁知,那时薛莹心早已用林若渔之死向皇后示了好。   而他们献上了的身家,也被薛莹心做了投诚皇后的投名状。   薛莹心背靠皇后的势力,以四两拨千金、连消带打的诸多手段连番打击林家,非但没有替林若渔的父母找到害死他们女儿的凶手,更是夺走了林家的全部家产。   至此,林若渔的母亲终日郁郁寡欢,很快就病死了。而她的父亲也是心灰意懒之下,被歹人蛊惑,试图用林家仅剩下的海外商船来东山再起。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商船即将靠港之际,忽如其来的一场暴风雨,不但将所有财物打翻,而且还将林若渔的父亲卷入海中,生死不明。   江临渊默不作声地摩挲着自己的储物戒。抬眼看去,只见那漂亮的小姑娘如今正在与她的头发搏斗。   她试图将那乱糟糟的头发梳理的整齐一些,可是鉴于被那只公狐狸精削去的一撮鬓发,她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将那撮头发,整齐塞进她的小辫子里。   小姑娘泄气地放下高举的手臂,一张小脸气鼓鼓的。可爱的好似一只吹鼓了的小鱼。   这么可爱的小孩,本就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活着,怎么可以让她背负起那些痛苦呢?   江临渊想着,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果不其然,紧接着,那小孩就诧异的瞪大了双眼,乌溜溜又湿漉漉的大眼睛带着几分嗔怪,意外的就让魔尊的心砰砰乱跳了起来。   这些痛苦就交给他吧。   他会保护她在若叶大陆不受到任何伤害,而她若是想要回去,那等他了结了这里的所有恩怨之后,他也会破碎虚空,拼尽全力带她回家,替她完全所有心愿。   她是他的小鱼,自然是要宠着的。   “如此说来,小鱼是极喜欢你那齐哥哥的?”江临渊如此问道,意味不明。   “嗯?”林若渔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连满头秀发再次散落下来也不管了,她抿着唇道:   “齐哥哥便是我的哥哥呀。我家就我一个小孩,那齐哥哥、阿薇便如我的兄弟姐妹一般呀,我自然是喜欢他的。除了他,我还最喜欢阿薇呢!可是谁知道害死我的凶手却是阿薇呢。”   小姑娘说着,气鼓鼓的朝天吹了口气,只把散落在自己脸上的黑发吹的乱七八糟。   江临渊闻言忽而觉得心口一松。   随即,修长手指略微一勾,只听见“哗啦——”一声,林若渔不可置信的看到,她另外一半完好的长长鬓发竟然掉落了下来。   “先生!你、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林若渔捂着胸口,只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头可断,血可流,林若渔的头发不能乱!   刚刚,她好不容易才将那一侧的齐脸鬓发编进了小辫子里面,却没想到她家先生突然之间不知道抽什么疯,竟然毫不留情的将她另外一边的鬓发也削了下来。   如今,她低头看着落在了江临渊手掌中心的黑发,欲哭无泪!   江临渊握紧了手中柔顺丝滑的长发,单薄的唇角微微勾起。只在转眼间,那撮黑发便失去了踪迹。   “两边都一样了,岂不是更好打理一些。”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身处暴风圈边缘的魔尊如此说道。   “啊!”若不是多年的淑女教养作祟,林若渔都觉得自己快要暴走了,她深呼吸,又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平复下了自己的情绪。当然也忽略了那被削下来的半支鬓发去了哪里。   “先生!”林若渔义正辞严,表情严肃,“无论如何,你以后都不许再碰我的头发了!”   江临渊真诚道:“好。”   “好吧……”林若渔叹了口气,“那便原谅你了。”   江临渊看着她目光深深,忽而那高大的身影便笼了过来。   “怎、怎么了?!” 第108章   江临渊一只大手就轻轻捂住了林若渔的口鼻, 他又低声解释道:   “我们就要离开此地了。有一段是外界与这溪水的连接处, 在那处所有法术都会失效,只等靠自己出去。等下我便撤去结界, 水就会进来。你先做好准备。”   “哦……”林若渔点头。   原来他们要出去了啊,按照林若渔的预计, 那出口大抵是在混元阴阳鼎之中。那也便是说他们要开始游泳来,只是……为什么先生看起来如此紧张呢?   江临渊取了一枚丹药给她, 说这是避水丹,将此丹含进口中便可以在手中自主呼吸, 不用怕溺水了。   若叶大陆之中丹药功法玄妙,有避水丹也并不稀奇。林若渔自觉她对此已经接受良好, 直接接过了丹药含进了口中。   再看江临渊也是蹙着眉头含了一颗,但是林若渔还是明显感受到了他的紧张。那揽着她肩膀的两条手臂上的肌肉都是紧绷绷的,一不小心触及,只怕会崩了自己的手指头。   先生这是在紧张什么呢?   “噗——”   林若渔还未想明白,就见那隔离结界如泡泡一般碎去了。而后, 汹涌的水流便翻涌而至。   江临渊用力的抿紧了嘴巴,手脚僵硬的抱着他家小鱼顺着水流的方向游去。   与其说是游过去的,还不如说是被水流给冲过去的。他们俩一直在随波逐流。   林若渔被她家先生揽着怀中,一抬头就那见到往日里总是一脸高冷如天山冰雪的魔尊江临渊,此时下颌骨上肌肉线条紧绷着, 显然他是在咬牙坚持。   含着避水丹, 又是在水中, 自然是无法说话的, 林若渔便举起了手来,小心翼翼的在他的脸上戳了一下。   “噗!”就如刚才被戳破的水泡泡一般,江临渊倏然低头,双目怒瞪,鼓着一张脸,居然好似一只吃惊的大猫儿一般。   哈!林若渔微微一愣,忽而福至心灵——原来、原来先生怕水!   她原本想着先生自小与楚英韶一同生活在华海楚家,那肯定是会水的。却没想到,先生会水,但是怕水。   也对,先生身具上古祥瑞——仁兽驺虞的血脉,那驺虞不就是一只大猫儿嘛!   猫儿怕水,那可是天性!   林若渔在心中暗叹,先生可真是不容易啊。为了救她,竟然还克服了自己怕水的天性,千里迢迢的前来救她!   先前是她不知,由着先生护着她,如今她已知晓,那往后便由她来保护他!   如此想着,林若渔轻轻一挣,便从江临渊的怀中钻了出来。   水流潺潺,晶莹剔透,纤细轻盈的小姑娘徜徉在水中,犹如一只迷人的小美人鱼。   江临渊一惊,不由自主的吐出了一口气来。   晶莹的水泡泡咕噜噜的就往上升去,萦绕在了他的四周。   窒息、黑暗的感觉瞬间袭来,如同千万条骷髅白骨所做的手臂,在用力的拽着他,往那无边的九幽深渊拉去!   无法呼吸!   好似惨烈的呼救声响彻耳际,深埋在心里的绝望与无能为力同时浮现,撕扯着他,让他无法自控。   江临渊眉头紧皱,若不是他强大的自制力,几乎当场就要便要用冰灵根灵力,将这四周流淌的水流给凝结成冰了。   即使是如此,那冰冷的气息还是不受控制的一点点外泄了出来。   而就在江临渊即将崩溃暴走之际,突然有一只软乎乎的小手,透过潺潺流淌的溪水,一把捏住了他青筋爆绽的手。   江临渊微微一滞,缓缓抬头,便见到他家漂亮的小鱼儿在水中朝着他眼眉弯弯。   长长的黑发在水中招摇,漫天星芒都似乎落在她的裙裾之上,美不胜收。可是,这一切都比不上她的笑容。   她笑得那么甜,那么好看,让他紧绷的心弦瞬间便放松了下来。   她握紧了他的手,纤细白皙的手指往上指了指,示意她要带着他上去。   那柔软如同棉花团一般的手,轻轻柔柔的握着他的,轻的就好似一片蝶翼一般,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小心翼翼的对待。   江临渊瞬间便反客为主,大手一番,紧紧的握住了她的。那动作可以说是非常的霸道与粗野了。   可是,林若渔并没有动,只是漂浮在水中,静静的看着他的动作。就好似明白他的恐惧一般,那平静的眼神奇迹般的一下子就安抚了他。   江临渊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浊气,而后朝着对面那美得惊人的小美人鱼点了点头。   林若渔也笑,双腿微微一动,便推开层层波浪,拉着她家先生便往水流的出口方向游去。   漂亮的小美人鱼牵着她的小王子在碧蓝的大海中徜徉,这似乎是她从她海外归来的爹爹处听过的故事……   等她出去了,她一定要把这个故事讲给先生听!林若渔如此想着。   “哗啦——”晶莹水花四溅,林若渔从混元阴阳鼎中探出了头来。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瞬间充盈了全身。   “先生!我们出来啦!”   林若渔笑盈盈的回过了头去,却倏然发现一直紧紧握住她的先生竟然没有跟在她的身后。   “先生!先生!”   难道她在半路上把先生给丢了?!   林若渔大吃了一惊,立时便回到了混元阴阳鼎中搜查。   可是他们显然已经从那情缘幻境中出来了,那处溪水与这边的联系早已断绝。   此时,这混元阴阳鼎中有一整条的极品灵石矿、有极为珍稀难得的伴生金莲、有天下最为洁净、可用作洗精伐髓的圣泉之水。   但是,就是没有那一只怕水的大猫儿。   “先生!”   林若渔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了,难道真的是她在半路上把先生给弄丢了?!   当即,她准备再去寻找一次,刚返身往回游时,忽而耳边又传来镇定的脚步声。   “哒……哒……”   脚步声犹如鼓点一般,有节奏的敲击在林若渔的心上——这是先生的脚步声!   与一个人相处的久了,不但会熟悉那人的气息、动作,连脚步声都会觉得熟悉起来。   这脚步声是从内室传来的。   原来先生比她早一步离开混元阴阳鼎啦!   林若渔如此想着,飞快的从鼎中爬了出来,还来不及弄干自己的头发,便朝着那脚步声飞奔了过去!   极乐阁的客房装饰的奢华精美,处处都透露出奢靡的气息。其内室处则是用一排晶莹的水滴状珠帘隔开。房内夜明珠的幽光照耀,使得那珠帘摇晃着折射出迷离的光芒。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若渔依稀看到从那珠帘后走来的人,高大挺拔,肩宽窄臀,犹如一杆青松俊秀夺目。   是她的先生了。   林若渔加快了脚步,一手掀开了珠帘就扑了上去。   “丁零当啷——”   珠帘来回摆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晶莹的光芒闪烁,好似揉碎了一片星空。   下一刻,一个温暖健壮的胸膛接住了她。   林若渔也不管她湿漉漉的头发,不管不顾的就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刚想抬起头来,甜甜的喊一声:“先生,我们出来啦。”结果,却猛然发现她抱住的身体僵硬极了。   似、似乎有些不对劲!   林若渔迟疑地抬头。   剑眉星目,刀削斧凿。   一双漆黑如墨的桃花眼璀璨如星,此时却是怔怔的低头看着她。   “啊!”林若渔猛然推开了他。   她、她认错人了!   那是楚临!   不是先生!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林若渔只觉得自己都快要哭了,不但弄丢了先生,还对着别人投怀送抱了起来。   而此时的楚临也是刚刚从酒醉中醒来,头痛欲裂之际,他坐在床榻旁,深呼吸并揉着脑袋用力的摇晃了一下,试图让自己快速清醒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听见外间传来清脆的水流之声。此处乃是在高楼之上,何来的潺潺水流声。   楚临心中疑惑,按了按眉心便往外间走去。   这时,清脆的珠帘敲击声响起。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一只美丽的小美人鱼像是一道光一般,落进了他的怀中。   墨黑的长发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她那么娇小,那么精致,紧紧的搂着他的腰,好似全心全意的眷恋着他。   楚临瞬间便愣在了原地。   他生而孤僻,世人都对其避之不及。外表高冷如霜,只是像一套保护自己的铠甲。   少年人终究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似一道明媚的光一般,一下子冲进了他的怀中。   也冲进了他的心中。   “砰砰砰——”心跳的完全不受控制,楚临举起手来,想要回拥住这道光。   没想到,下一刻,却被她快速的推开了去。   “你……?”   楚临猝手不及,刚刚举起的手还停滞在了半空中,似乎只拥抱住了一个虚无。   不甘心与遗憾的情绪瞬间袭上心头,又被他飞快的掩藏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楚临缓缓的收回了自己举起的手。   “怎么了?小鱼。”楚临问道。   他摩挲着指尖,发现自己的衣襟微湿。   那是方才那小姑娘头发上的湿气。   也不知道她先前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为何看起来如此焦急?楚临垂眸看着她,不由的也感觉到一阵心焦。   “小鱼,别急。”楚临拉住了林若渔的手臂,俯下身,墨黑的眼眸盯着她,“怎么了?你在找谁?”   林若渔也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心慌、与手足无措过,直到楚临拉住了,她才缓缓的回过了神来。   有少年人的支持,她喘了一口气,道:“先生……临,你有见过我的先生吗?” 第109章   “你的……先生?”楚临的舌尖在上颚重重的顶了一下, 旋即便飞快转身, 指着被放置在床上的那个小竹篮,“前辈不是在那里吗?”   “嗯?”林若渔闻言, 双手拎起裙子,飞也似的往那内室跑去。   似缀满了繁星的裙裾招摇而过, 隐约的还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馨香,楚临黑瞳幽深, 转过身去看那小姑娘。   内室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一只毛茸茸的银灰色小猫儿就安静的窝在小竹篮里。小小的胸膛平缓的起伏着, 他的身上盖着的就是林若渔惯常用的手帕。   “先生……”林若渔亲眼见到了小猫儿,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她止住了脚步, 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坐在了床榻旁。   “还好你已经回来了呢。”   林若渔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小猫儿的脊背, 毛茸茸的触感,带着比常人更高的温度, 总算是让她一颗乱掉的心平稳了下来。   漂亮的小姑娘温柔的注视住小猫儿,璀璨明亮好似天上的小星星坠落到了凡尘之中。楚临悄然捂住心口,将这一幕不动声色的记在了心中。   “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小鱼竟会如此着急。”半晌, 楚临揉了揉眉心, 缓缓的走上前。   “呃……”林若渔抚摸小猫儿的手一滞。   被只公狐狸精抓到了情缘幻境之中,又差点被他给中上情丝, 缔结了情缘, 这些话真是让人难以启齿, 岂可对外人道也。   林若渔犹豫了片刻, 还是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不过是我与先生去了一处幻境而已。”   “幻境?”   楚临长睫低垂,眼见着小姑娘的脸上忽而划过一道绯色,便心知这事情绝不简单,只是她并不愿意告诉他而已。   是啊,他本就是木讷寡言之人,为人也是清冷无趣、难以亲近,全然没有阿英的亲和力与风趣幽默。他能得以与小鱼儿同行,极大程度上也是得益于阿英的帮助。   小鱼儿此时对他尚有防备,这本就在情理之中。   而且,在落日城时,他也就早已领略过了小鱼儿口中所念的先生的厉害——她已经有了如此强大的人的保护,自然更不会将他放在眼中。所以……她方才才会在第一时间将他飞快的推开吧。   呵呵……他终究还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啊。楚临自嘲地想着,后槽牙却是用力的咬住,那最是清俊的脸颊上显露出倔强的线条来。   “啊,对了,临,你喝醉了,现在好些了吗?”这时,却有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楚临倏然低下了头去,便见到林若渔转过身来仰头看他。   那精致漂亮的小脸在夜明珠的柔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让人深深被其吸引,根本舍不得移开视线。   深邃黑瞳飞快的掠过一道血色,楚临微蹙起了眉头,低声道:“还是有些头晕脑胀的。”他说着,还轻轻的摇晃了一下脑袋。   “哎呀,那你可别站着了,快坐下来休息吧。”林若渔关切道,“宿醉最是难受了。小酌怡情,喝大可就伤身了。你都不能喝酒,日后可千万不要再喝醉啦。”   “嗯,对了……”   林若渔说着也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的凑过来,拉了拉楚临的衣角,让他俯下身来。   楚临长睫低垂,盯着那只拉住他衣角的白皙小手,顺着她小小的力气,低下了头去。   “日后啊,若是有人要逼着你喝酒,你就……”   林若渔极小声地对楚临附耳说道,“你就装作把酒喝进去,但是呢,那酒是含在嘴里的,千万不要咽下去啊。然后,再找个机会,当别人都没有注意你的时候,你就悄悄地把酒吐在一旁擦手的手巾里就好啦!”   这可是本郡主日常参加了那么多酒席得来的经验呢!小姑娘眼眸亮晶晶的,分明有着与同伴分享秘密的喜悦。   这方法她可只告诉过九公主阿薇,可惜那家伙生来是千杯不醉,甚至还拿这个笑话她,让她十分的不忿。   不过,楚临的“一口倒”也是弱的令人害怕,那酒量比她还差劲了许多,看起来他是真的急需她的帮助呢!   林若渔如此想来,便忍不住弯起了眼眉来。   “这办法极好用的,你去试试便知。不用谢我啊!”   面前的小姑娘笑意融融,好看的就似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少年人心中的所有阴暗。   “好。”他低下头,沉声应道。   挺拔的身躯缓缓的站直了,而那双藏在袖子中的手也悄然的握紧成拳——终有一日,他会有足以强大的实力,可以护住所有他想要的一切,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   “嗯嗯。”林若渔说完,想着乖乖睡在小竹篮里的先生也是心满意足。她转身就去抚摸着她的小猫儿,自是没有发现站在她身后的少年人的变化。   “砰——”   就在这时,窗外却是传来了碗碟破碎之声。旋即,更有叫嚷的声音也一同传了进来。   “什么?!你说什么?!那小狐妖不见了?!你给我再好好说一遍。”   那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十分尖锐。林若渔侧耳一听,便听出这是那猫妖清儿的声音。   而后回答清儿的却是一道刻板、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   “是的。我家主人买下一夜的妖修并不在房中,还请老板娘再确认一下她到底去了何处。”   “这、这怎么可能?!”清儿急道,双脚都踏在了方才被打碎的碗碟之上,“那小狐妖明明已与极乐阁签订过契约,定不会弃之不顾。这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并没有搞错。我家主人道:若是那小狐妖不来,这酒水不吃也罢。我奉我家主人之命,将这些酒菜都还给你。”   “哎呀!”清儿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心中也是怪这黄离馆的下人真是粗鲁无礼,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将那些精致贵重的碗碟毁于一旦。   不过,此时也不是她可以发脾气的时候,黄离馆生意遍布整个若叶大陆,馆中的侍者竟没有一个活人,皆都是傀儡。其实力之强大,行事之诡异,也是令人感到害怕。   特别是这几日,她得到了她在落日城的安插的耳目所传来的消息。   那黄离馆主人高调出现在了落日城黄离馆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购了附近几座城池的大卖场、拍卖行。   更还有消息在暗中流传,其更是一掷千金、以雷霆千钧之威的控制了几个地下鬼市。   其发展势头之猛,来势汹汹,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黄离馆虽开馆多年,但是向来低调,百年来也无人知其底细。如今其一下子出手狠辣,竟然让人措手不及。   就在这短短几天之内,黄离馆竟然以席卷之势,便将整个势力遍布在了整个若叶大陆之上。即使是极乐阁老板娘清儿,也不敢随便得罪。   “这、这、这也是我极乐阁的疏忽!我这便去与贵客赔礼道歉!”   清儿口中说得真诚,内心却是烦躁不堪。   其实,那小狐妖安安是最近才来的极乐阁。   她来时说的自己的身世也是极为可怜——父母双亡,形单影只,机缘巧合之下,她才得知自己是青丘狐族血脉,身具三尾,好不容易才艰难化作了人形。   但她如今也只能简单维持住人形,想要再近一步修炼,却是难上加难。而那小狐妖安安说她也是听说极乐阁中的双修大法极好,既可以赚取钱财,也可以增加修为。   所以她才会千里迢迢而来,望好姐姐的收留。   那小狐妖极为能说会道,也极近魅惑之能。清儿也是见她的一身骚气,定是能为极乐阁带来极大的利益。   她才松口说让那小狐妖留在极乐阁中试上一试。   事实证明,清儿也是阅尽千帆,识人有道。   那小狐妖妖媚动人,不过是短短几日时间,她都没有卖/身,便将极乐阁中的那些老熟客都迷得五迷三道,争风吃醋之余更是为搏美人一笑不惜慷慨解囊。   让清儿大赚了一笔。   俗话说有一便有二,之后,清儿可不仅仅满足于那小狐妖卖艺不卖/身所赚的钱财,她需要榨干对方身上的每一份价值。   于是,她便怂恿小狐妖所幸便开包算了,挑选实力雄厚的修士双修,才能让她的修为突飞猛进……   先前清儿还只以为是自己精于算计,蛊惑着单纯的小妖做下那些事情来。可是,如今再细细想来,明显是那小狐妖给她设了一个圈套,让她完全不自知的一头扎了进去。   而且,到刚才为止,她对此还处在津津乐道之中!   此时清儿头疼极了,觉得大概也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居然同意于那小狐妖签订了契约,允许其在极乐阁中自卖自身。   没想到现在她偷鸡不成蚀把米,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要让她去收拾。   一滴冷汗不受控制地从清儿的额头处流了下来,黄离馆她得罪不起。但是,她心中还是存在侥幸心理——即使没了妖媚惑人的小狐妖,但凭着她的美貌多情、身经百战,就没有什么男人是她拿不下的。   大不了到时候,就老娘自己上!   如此打定了主意,清儿又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快速道:   “还请贵客稍安勿躁,我这就派人去寻那小狐妖。即使将整个极乐阁翻过来了,也会将那不懂事的小妖找出来。一旦我极乐阁将她找回,定会押着她到贵客跟前磕头谢罪。”   “磕头谢罪倒也不必,只是这事真是坏了我家主人的雅兴。”   那刻板的声音又不急不缓道:   “我家主人一直以为极乐阁也与我黄离馆一般,是极重信誉之地,讲究的时童叟无欺。却没想到,极乐阁便是如此招待贵客的。这真是让我家主人感到失望,至于之前我家主人与极乐阁所谈的生意,也就此作罢吧。”   “啊!不要!不要!”   清儿大急,重重踩过破碎的碗碟,一把拉住了对方的衣角,“今日之事,的确是我极乐阁的失误!还请客人多多帮忙,让我向贵客赔礼道歉!”   “既然老板娘如此诚心……”刻板的声音机械无比,一字一顿道,“此时我家主人尚还等在房中,还请老板娘快些前去。”   “好好好!”   清儿口中忙不迭的应道,心中却是暗自唾弃——看看吧,来了吧,的确是被她猜中了吧。那黄离馆主人便是看中了她的美貌,所以才会在此时不依不饶的一定要让她前去房中赔礼道歉。 第110章   这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清儿如此想着, 但还是不敢怠慢。   她都来不及擦拭一下额间的冷汗, 便提着裙子急急忙忙的越过被摔得稀巴烂的碗碟,急吼吼的往黄离馆主人所在的房间冲去。   今日乃是那小狐妖开包之日, 清儿一早就替其安排在了极乐阁中最是豪华舒适的房间——醉梦乡之中。其中装饰几近奢华,可称得上是纷华靡丽、纸醉金迷。   这醉梦乡与那牵肠酒一般, 向来是极乐阁的招牌,是清儿最为骄傲的所在。只有一掷千金的豪客, 才有资格进入醉梦乡之中,受到极乐阁的热情款待。   而那些有幸来过醉梦乡的客人们, 也是对其赞不绝口、念念不忘。   清儿有信心,只要那黄离馆主人在此与她共度一夜, 之前的那点脾气也会烟消云散的。   她匆匆忙忙的奔到了醉梦乡的门前,也没有立时进去, 而是素手一摇,直接拿出了一面小小的铜镜来。   清儿举着铜镜把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并且整理了自己的衣衫、与那若隐若现的透明面纱,自认是美貌如花,无懈可击了。她这才收起了镜子, 又深吸了一口气, 轻轻的举手敲了敲门:   “贵客在里面吗?清儿能进来吗?”   她自觉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轻柔好听,只要是个男子都是无法拒绝的。   果然, 不消片刻, 这房中便传来了男子低沉的声音:“请。”   “吱嘎——”清儿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醉梦乡还一如往日的奢靡繁华, 装饰精美的令人目不暇接, 也令清儿无比骄傲。她扬首挺胸,好似一名女王在巡逻自己的国土,睥睨着众生。   但是,这一切的趾高气扬,却在清儿在步入门房的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她吃惊的察觉到眼前的一切奢华,竟然都无法比拟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一身紫衣雍容,玉冠高耸,面上覆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见到俊逸的下巴与单薄姣好的唇。   他此时就坐在房中的红木交椅之上,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拨弄着一把古琴。   那慵懒闲适的模样,简简单单的便压制了整个房间的装饰,让这一切都变得黯淡无光。也让人忍不住就把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到他的身上,眼中再无容不下其他。   清儿只觉得自己头脑发晕,竟然好似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黄离馆主人!   她自问迎来送往多年,还有什么人没见过。那些个表面上装的一本正经的正人君子,暗地里却是龌蹉至极;还有些自命清高者,私下里却是有着令人难以启齿的癖好。   这些人她表面上殷勤接待,内心里却是极看不起。也是这份睥睨之心,让她由一只弱小的猫妖,一直做大到了这极乐阁老板娘的地位。   她暗地里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被对方的气势给压制了。那男人只是还没有见到她的美貌,才会如此怠慢于她。   只要她将自己的面纱除去,再轻声细语几句,定会让那个男人乖乖臣服于她的石榴裙下。   清儿如此想着,便素手微抬,想要摘掉她那透明面纱。   可是,旋即,她还没有行动,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与鼓起的勇气,就被对方平平淡淡转过来的一个眼神就给冰封瓦解、分崩离析了。   好冰冷……   好可怕!   清儿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   “今日之事都是极乐阁的失误,清儿还请贵客莫要生气……贵客有些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只要极乐阁能够做到,清儿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哦……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见那黄离馆主人右手轻轻一挥,那放在膝头的古琴便瞬间失去了踪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脸上的冰冷面具,他轻嗤道:   “为本座卖命者大有人在,你,本座并不需要。不过,今日倒是有一事可以问你。”   清儿闻言更是用力的抖了抖,拼命咬住了下唇,才阻止了自己想要向他下跪的冲动:   “贵、贵客请讲,只要是清儿知道的,清儿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黄离馆主人懒洋洋的扫了她一眼,低声道:“这极乐阁是你开的?”   “是、是……”清儿刚想如此回答,可是盯着对方迷离的灰眸,就忍不住连上下牙齿都开始发抖起来。她迟疑半晌,才从牙缝里蹦出了两个字,“不是。”   “果然如此。”黄离馆主人又淡淡道,“那你背后真正的主人是谁?”   “这、 这、这……”清儿眼中含泪,端的是楚楚可怜,一双白色的猫耳朵也耷拉了下来,“清儿不能说。”   “不能说吗?”黄离馆主人也不勉强,雾蒙蒙的灰眸却是一点一点的眯了起来。   身边似有无尽的寒意瞬间袭来,清儿忍不住全身发抖。终于,她忍受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了那高大男子的脚下,大声道: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是、是一个黑袍人!”   “黑袍人。”黄离馆主人低声重复了一声,好似对她的答应并没有半点惊讶,“那你将那黑袍人之事都悉数向本座说来吧。”   他的语气懒懒,听起来好似漫不经心,无形之中却是带着无尽的气势,根本不需要他放出一点威压,就足以让清儿匍匐在他的脚下,再不敢做任何的反抗。   “我说,我都说!”清儿蜷缩着,早就绝了要凭着自己的美貌,征服那个高大男子的心,“这极乐阁原本是我们几位妖修好姐妹,为了在若叶大陆里生存,一同建立起来的……”   当年,为了组建这极乐阁,他们也是花费好大的心力,才在浮生城中站稳了脚跟。   后来,极乐阁的名声越来越响,一些瘦小的妖修为了生存都跑来投靠极乐阁。   而能够进入阁中的小妖们出入也是相对自由。清儿并不勉强他们接客,只要他们不惹是生非,她身为猫族大妖,与自家的几个姐妹在一起,庇护这些小妖的能力也是有的。   可是谁知道,这人算不如天算。百年前的一天,极乐阁中却突然出现了一名黑袍人。   那个黑袍人长袍曳地,兜帽罩脸,让人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而他也是心狠手辣,手段残忍,一出手便放出了上古凶兽肥遗。   那肥遗蛇首、二身、四翼、六足,端的是恐怖无比。清儿他们虽为修炼了几百年的妖修,但于上古凶兽相比,自然是毫无还手之力。   清儿的好几个姐妹力竭战死,她当时也想一死了之。但是,那黑袍人却不肯如此轻易的就放过她。   他抓住了极乐阁中的众多小妖,以他们为要挟,让清儿臣服于其麾下,听从他的指令。   清儿为了保全阁中诸多妖修,逼不得已服下了那黑袍人给的所谓圣果,逼不得已之下,听从其号令。   几位好姐妹死前,那痛苦的嚎叫似乎还响在耳际,但是,她却没有能力替他们报仇,竟然还要对其虚以为蛇,俯首称臣,任其蹂/躏。   每年,她还要等着那恶魔赏赐她“圣果”,她才能苟活下去,如若不然她就会有一种被万蛇弑咬的痛苦!   “他、他就是个毫无人性的恶魔!”   回忆起伤心事,清儿的眼中不由滴下泪来,纤细的手指也在地上被用力的握紧。手背上青筋爆绽,显然是忍耐已久,痛苦至极。   “那你想报仇吗?”   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悄然响起。   原本那弑人的寒意也渐渐消退,让清儿暂时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她忍不住怔怔地抬起了头来。   “报仇?可以吗……?”   在那片泪眼朦胧之中,清儿分明就见到了那高大的紫衣男子。   他依然懒洋洋的坐在红木交椅之上,指尖却是夹着一颗小小的丹药:   “此乃断念,不但可以洗精伐髓,也可以解你身上‘圣果’之毒。你想要吗?”   那声音沉稳且带着一点磁性,莫名的就给人十分可靠的感觉。一双迷离的灰眸微眯,漫不经心的,却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这才是真正的贵气,莫名的令人感觉高不可攀,而不是那黑袍人颐指气使、气急败坏!   清儿盯着那双眼睛,好似被蛊惑了一般,心头狂跳起来。   随即,只听见“砰——”的一声,她立时五体投地,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清儿甘愿臣服,任凭主人差遣。”   “嗯。如此甚好。”黄离馆主人指尖微微一动,那丹药便被丢到了清儿的跟前,“好自为之。”   “多谢!多谢主人!”   清儿急急的往前爬了一步,双手捧起了丹药。   一股清新澄澈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就令她那被所谓“圣果”折磨多年的身体感到了舒爽。   “落日城、余晖楼、圣泉洗髓得永生。”清儿喃喃道,“我也不求什么永生。有时,这永生不死,却要比死更令人感到折磨。”   眼前似乎滑过了一个个好姐妹的人影,若不是要为他们报仇的信念支持,在每个被“圣果”折磨的夜晚,她可能早就自杀而死了!   而现在,清儿手中捧着丹药,只觉得想要活下去的信念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未作过多的思索,她便抬起手来,一口就直接将那断念吞了下去。   丹药的作用瞬间便开始发挥,一股充满了灵气的热流飞快游走于她的七经八脉之中。经脉感到被清理干净,无数的杂质都被快速的推出体外。   那断念神丹果然是厉害霸道无比,几乎就在顷刻之间,就将猫妖清儿体内百年积累的毒素都一扫而空。   清儿只觉得身体一轻,下一刻,便是狼狈的倒在了醉梦乡的地上。   黄离馆主人的黑色靴子就在她的眼前,清儿艰难的跪起,口称:   “多谢主人。主人再造之恩,大恩大德,清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若之前清儿所说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她的敷衍之词,而如今她说出口的话,却是出自她的真心。   可她说得再是赤诚,黄离馆主人还是依然冷漠疏离,高高在上。   “既然已经解毒,便将你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说来。”   “是!”   若说之前黄离馆主人的实力威压只是让清儿曲意奉承,而一颗足以解去她身上“圣果”之毒的断念,却是让清儿心悦诚服。   这下清儿便直接敞开了说,这百年下来,她发现这黑袍人似乎并不能自由的出现——他只在每年的端午会来到极乐阁。   而且,其出现时的形态也各不相同。时男时女,声音也是雄雌模板。清儿甚至怀疑那黑袍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由好几个人组成的。   还有,他交给极乐阁的任务,则大多数都是打探若叶大陆之中各大宗门的消息。   比如修心宗、上华神山,又比如公山世家,还有华海楚家与海外骆家,等等。而特别重点交代的则是华海楚家。   “华海楚家?”修长手指无意识的叩击着桌面,黄离馆主人道,“那你可有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清儿闻言忙道,华海楚家地处东海富饶之地,楚家家主夫妻恩爱,在若叶大陆的修真界,也算是一对神仙眷侣。   二人育有一子,其子聪颖,资质奇高。想来未来也会是修真界的英杰之一。   “呵呵……说起来,那华海楚家大少爷似乎今日也来到了极乐阁了。”   清儿挑眉说道,“而与他一同前来的那个少年人,恐怕便是楚家的养子了。不过,说是养子,只怕是楚家家主的私生子吧。” 第111章   “哦……是私生子?”黄离馆主人俯下身来, 看起来好似十分感兴趣。   “是啊。”清儿虽自喻自己长了个七巧玲珑心, 但此时没看明白黄离馆主人的意图,她想了想道, “若不是私生子,楚家家主为何对那孩子如此尽心尽力?又为何给他待遇与楚家大少爷没有半点不同?”   黄离馆主人双手交叠, 沉默不语,修长手指上一枚黑色戒指一闪而过。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清儿看了一眼主人的脸色, 又皱了皱眉道,“按照我多年监视那些宗族仙门之所见, 越是外表光鲜之门户,内里便越是龌蹉肮脏。勾心斗角之事, 更是层出不穷。只是,这楚大少爷却是对那个私生子极好。”   她犹豫了一下,下结论道:“这楚大少爷莫不是个大傻子?”   而此时,清儿口中的楚大傻子却正站在极乐阁外。   他好不容易将某人堵在了墙角,刚要祭出他的罗网将那人一举抓回来, 却感到鼻子一阵发痒。   “阿——嚏——”完全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楚英韶还来不及擦一擦因为打喷嚏而沁出眼角的泪珠,猛然抬起头来,却发现刚刚还被他堵在墙角的人,一转眼就失去了踪迹。   “人呢?!妈的!”少年人怒气冲冲的捂住了额头,一脚踹翻了极乐阁偏门旁的石狮子。   而在醉梦乡中, 那完全不知道自家的石狮子已经遭殃的清儿, 此时还在对着黄离馆主人, 讲着若叶大陆修真界世家仙门中的一些私密之事。   “大抵也不是傻子, 只是有些天真而已。”黄离馆主人兀自坐回到了位置上。   “对了,说起这个傻子之事,这坊间倒还流传着一门宗主长老的家事。”   “哦……”   清儿见黄离馆主人对此十分感兴趣,便又搜肠刮肚得想了起来。   极乐阁中往来的客人众多,鱼龙混杂,所以消息面十分宽广,各种小道消息也是取之不尽,层出不穷。   ——就比如修心宗,清儿就曾听说过修心宗孟星海孟长老的家事。   说起这个孟长老,谁都知道其端方严肃、不苟言笑。   作为修心宗的执事长老,那是一等一的铁面无私、冷血无情。谁若是犯在了他的手上,少不得要脱一层皮。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铁血真汉子,内里据说却十分的温柔。当年,其道侣——南宫仙媛还在世时,孟长老痴情专一,令多少女修羡慕。   “不过,后来南宫仙媛终究还是难产而亡了……”   说道这里,清儿顿了顿,犹豫道,“也有坊间消息称,这南宫仙媛难产生下的孩子——也便是孟长老的儿子孟易灵孟少爷。对外说的是儿子,其实真实的却是个女儿!”   她说着压低了声音:   “据说,那小女儿因为难产的关系,天生便是个白痴儿。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完全就是个废人。为了保护这小女儿好好长大,孟长老才对外宣称他的孩子,是个儿子的!”   黄离馆主人闻言缓缓的转动着戒指,似乎对此不置可否。   清儿只得又道,大概就是因为女儿孱弱,所以,这对外看起来严肃无比、不苟言笑的孟星海孟长老,把自己的满腔爱意都给了这个小女儿。只要她有一点的头疼脑热、风吹草地,他就会紧张不已。   十足十的是个女儿奴!   “不过……即便是孟长老对他的女儿千娇百宠、百依百顺,但这个白痴女儿其实早就已经失踪许久了!”清儿紧接着又道。   关于这个消息,有人说那是孟长老终于意识到,那个白痴儿对他来说乃是个累赘,所以,才会当机立断的送走了那个白痴儿。   但清儿却是从诸多侧面消息中得知,那孟长老其实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他的女儿。   为此他甚至还纡尊降贵般的来过了极乐阁一趟。   清儿还记得那个老男人面似寒霜,心如钢铁,即使是再美丽多情的小妖精,也无法令他多看一眼。   她猜想那老男人大抵是怕自己的女儿懵懂无知,被人买入了这花街柳巷,才会跑到此处查找。   极乐阁虽然卖笑,但从来都是你情我愿,向来不会做强迫之事。清儿自知极乐阁中并没有收过白痴儿,便由着孟星海,任他散出神识寻找,最终的确没有找到那小姑娘的存在。   至此,那个老男人才悻悻地离开了极乐阁。   “哎……说起来,他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啊。”清儿总结道。   听到这话,黄离馆主人转动戒指的手也是微微停滞了一下。   “哎呀!”这时清儿一拍脑袋,总算是回过了神来。她直接起身,自醉梦乡的红木拔步床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枚玉简来。   那枚玉简之上记载的全都是若叶大陆私密事。   其中内容事无巨细,甚至还有昊空大师喜爱吃甜食,但是为了维持其大师高冷的形象,而控制着自己,不能多吃一口的细碎之事来。   黄离馆主人闻言,迷离的灰眸微微眯起。一挥手,直接从清儿手中接过了玉简。   清儿也道,这些信息都是她积攒百年得来的,虽是细碎,但也有用。她却是不愿意交给那黑袍人。而现在交给黄离馆主人,她却是心甘情愿的。   黄离馆主人右手轻轻一挥,自是毫不客气的将玉简收入了囊中。由此同时,一瓶圣水出现在了清儿的面前。   “今日见过本座之事,无需向他人提及。”黄离馆主人站起身来,提脚便要往外走去,“还有找几只银灰色的小奶猫,送到黄离亿的手中。”   “是!谨遵主人之令。”   清儿深知那圣泉之水是难道的好东西,她握紧了玉瓶,低头侧身站在一旁,毕恭毕敬。   这时,一股浅淡的草木香气拂过,清儿微微一滞,抬头却发现那黄离馆主人忽而站在她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清儿心如擂鼓,怎么了?   而后,她便眼睁睁的看着这黄离馆主人朝着她俯下了身来。那修长用力的手指就要触碰到她的脸颊。   天哪!   主人终于发现她的美貌了吗?!   清儿呼吸越来越急促,心头更是砰砰跳个不停。   可是,随即,那手指却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这是天哲神羽所纺成的面纱?”   “啊?!”清儿道,“……是的。”   “将那纺法也一同告知黄离亿。”黄离馆主人顿了顿,道,“速度快一些。”   清儿闻言,突然又“噗通”一声跪下了。她素手一招,一张类似的、但看起来更是精美漂亮的面纱,便出现了她的手掌之上。   将那面纱高高举起,清儿道:   “天哲神羽难得,乃是天山天哲神鸟的绒毛。若是织起来,也是要花费许多时日。如今,天山一派已经不与人往来,只怕这神羽更是难得。”   “我这面纱还是当年由天哲神鸟修成人形的姐妹所赠。当年,我那小姐妹送了我两条。还有一条,我舍不得带,从来没用过。今日难得主人喜欢,我愿献上这条面纱给主人!”   黄离馆主人见状也不推辞,直接广袖一摆,就把那面纱收起。   同时,另有一瓶丹药和一本古籍放在了清儿高举的手掌之上。   清儿等了半晌,都再没有声音传来,当她再次起身之时,那紫衣男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清儿打开玉瓶的盖子,将那丹药倒出了一颗在手掌之中,她便立时发现那丹药竟然是极为贵重的宝丹。是对妖修的修炼来说,是极为有利的宝丹!   而那本古籍却是一套套极为难得防御结界,目的便是设立结界,防止那黑袍人再拿极乐阁中的小妖威胁于她。   “多谢主人!”   清儿也不管那黄离馆主人能不能听到,兀自就激动地高声大喊了起来。   ***   而此时在极乐阁的客房之中,林若渔听着外头吵吵嚷嚷之声,也知道今日那被黄离馆主人以天价拍下的小狐妖竟然不见了。   她撇了撇嘴,自是明白那都是那只公狐狸精钟子安干的好事!   他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强硬的把自己拉进了情缘幻境之中。若不是先生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他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林若渔愤愤不平的鼓起了脸颊,也算他聪明,一出幻境这么就逃了。要不然她总是要他好看的。   哼!   林若渔一生气,就抱起了她家先生。   她记得在幻境之中看到那本《术数九律》所写,上古仁兽——驺虞血脉是带有缺陷的,这才导致了先生的昏迷不醒。   到底他的血脉缺陷是什么啊?而那些可以治疗的宝贝又该从何得来呢?   那黄离馆宝贝众多,她要不要再去一趟?   林若渔如此想着。   而楚临也默不作声的听完了外边的对话,垂眸却见漂亮的小姑娘就坐在床榻旁,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他忍不住想,他似乎渐渐无法控制住自己,想要知道她的一切。   夜色摇晃,室内安静,几乎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只听见“砰——”的一声,房门在外被人一脚踢了开来。   林若渔一惊,倏然抬头。   而后,就见到楚英韶绷着一张臭脸,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阿英。”林若渔问道。   楚英韶抱胸于前,并不想理人的模样。还是楚临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也问:   “怎么了?”   “没什么!”楚英韶道。   不过,随即,他想了想,还是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储物戒,从里面提溜出了一条薄薄的面纱,推到了林若渔的面前。   “那,有人送你的。” 第112章   “送我的?”林若渔一脸狐疑的接过了面纱, “是谁送过来的啊?”   这面纱也不知是何材质纺就,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就好似接过了天边的一片云, 又轻又薄。   再抖开那面纱一瞧……   连娇生惯养、眼光极高的林若渔都忍不住小小声的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也太漂亮了!”   只见那面纱整体是极为漂亮天青色,就好似那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 纯净清澈。而那轻薄如羽翼的面纱之上,更是星星点点的点缀着同色的米粒珍珠与宝石。   随着每一次的变化角度,光线折射,其上宝石与珍珠也在不断的变换着色彩。奢靡璀璨的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   林若渔小心抚摸着面纱上精致的绣线, 轻声道:“这到底是何材质, 为何如此轻柔?”   而且, 她将那面纱拿在手上,竟然产生了将避尘无根水穿在身上的相同感觉——将她身上溢出的灵气都重新收拢了回去。   楚临俯下身去,就着林若渔的手细细一瞧, 那俊秀的剑眉便蹙了起来。   “这是……天哲神羽。”   “什么?!”楚英韶闻言惊道, “天哲神羽?!便是、便是天山云荒宫的天哲神羽?!”   楚临默不作声的点头。   天山云荒宫乃是他母亲的家,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的母亲有时会带他回天山。那皑皑白雪之间, 便有几只小小的五色鸟,在他的身边飞来飞去,还用那尖尖的鸟嘴啄他的小耳朵……   “天哪,我这是拿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楚英韶指尖微抖, 又从林若渔的手中接过了那片轻飘飘的面纱:   “所谓天哲神羽, 指得是天山云荒宫中所养之神鸟——天哲鸟的细小绒毛。天山地处极寒之地, 常年积雪,鸟兽绝迹。只有这种身披五彩的神鸟尚能在天山存活。”   “而此鸟肚子上的细小绒毛,质地非常轻盈,素来有云霞之称。也被称作为天哲神羽。乃是极为稀少与罕见的珍宝。其能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更有掩藏真身的作用,向来被灵器大师珍藏着用来制作灵宝。”   楚英韶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面纱:“我如今在用的罗网乃是骆叔叔日前送我的生辰礼,其上不过也只是用了几根天哲神羽。而这……这面纱整张都是天哲神羽织就!这真真是价值连城啊!”   “是吗?”林若渔越听越是觉得不妥,再次问楚英韶:“这是谁送过来的?如此珍贵,我是断然不能收的。”   楚英韶也用手揉了揉脸,一脸牙疼道:   “便是那黄离馆主人身边侍女黄离亿啊。她原本还拿这一个木盒子装着。我自然不能随便替你收东西,便让她打开来瞧过了——只是一张面纱,想来也不值什么钱。我便替你拿过来了,谁知……”   又是那黄离馆主人?!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所谓无功不受禄,她不能无缘无故地接受陌生人的礼物。林若渔当机立断,便要将那面纱还回去。   她刚起身,却被楚临一把拉住了手腕。   “……怎么了?”   楚临黑瞳幽深,低声道:“你不能就这么出去?”   林若渔奇道:“为什么?”   浓眉紧蹙,楚临欲言又止。   但隔着一层单薄布料,捏着林若渔手腕的大手,却一点不肯放松。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楚英韶也发现林若渔、他的好兄弟如今的不同——她非但换了女装,而且还换了发型。   “你……”可真好看啊!   只见,这时的林若渔,满头黑发披散在身后,齐脸颊的两支鬓发,将她原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映衬地更是白皙精致。   而一袭曳地的似缀满了星空的长裙,更是将她衬托的轻灵绝美,就好似刚刚从天上掉落下来的小星星,让人忍不住就想捧在掌心里,呵护着,再也不肯放手。   与她相比,方才被楚英韶拿在手上赞叹不已的由天哲神羽织就的面纱,都在她的面前一下子就变得暗淡无光了。   楚英韶的脸也一下子就变红了——他到了现在才发现,他的好兄弟竟然是个如此好看的小姑娘啊!   而且,站在她的身边,更是有一种被葱郁灵气洗涤的感觉,让人心旷神怡、心驰神往。难怪从方才起,楚英韶就有一种十分舒适惬意的感觉。让他方才还十分烦躁的情绪,都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使楚英韶倏然记起,从前他在家中的藏书阁中曾看到的一本古籍《观世》,之上便有记载,有些奇人身上自带灵气。   与这种人在一起,就好似身处灵气最为充裕的灵山秀水之中。修炼可以说是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这种人被称为“惊世仙灵”,足可谓是万里挑一,绝无仅有。   他当时还以为这不过是前人杜撰,夸大其词而已。却没想到,原来一直在他身边的好兄弟便是如此的“惊世仙灵”。   这小鱼儿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这一念头一闪而过,楚英韶又想到她要是全无掩饰的在外行走,被那些不怀好意者看到,少不得要被抓起来。万一被人作为炉鼎,那真是不堪设想了!   “不行,不行。”楚英韶也连连摇头,“你可不能如此出去。”   “为什么啊?”林若渔奇怪,她只不过是要把这烫手山芋去还给黄离馆主人,省得夜长梦多罢了,“我就在极乐阁中走动,并不会走到哪里去啊。”   “不行的!”楚英韶道,“你……你这样子太、太招蜂引蝶了!”   林若渔:“……你胡说八道。”   楚英韶:“我没有!”   这时,楚临缓缓松开了手,问道:“你先前穿的衣服呢?”   之前他也没有发现她身上的情况,如今想来,便是她先前穿着的衣服掩饰住了她身上空灵纯净的灵气。   “那衣服……”   如今避尘无根水就在那混元阴阳鼎中,只是先生昏睡未醒,并没有人可以为她将其重新化作衣衫啊。   这可怎么办呢?   “啊!你可以用这面纱啊!”楚英韶一拍脑袋想了起来,“我记得天哲神羽也有掩饰灵气的作用。你带上这面纱便可以自由行动啦。”   “……”林若渔皱眉,她本就是要出去将这面纱还给黄离馆主人。那还让她带上面纱,那不是自相矛盾嘛!   而且,偏巧她刚没了避尘无根水的衣服,就有黄离馆主人送来了掩饰她灵气的面纱,这是否也太巧合了一些。   他到底是什么人?又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呢?   “哦,对哦。”楚英韶也想起了这茬,一时便有些垂头丧气。   “那要不我就不出去,阿英你帮我去还吧。”   “只能这样了。”   楚英韶拿了面纱正准备出去,却又听见楚临道了句:“不妥。”   “嗯?”   先前在黄离馆中,那黄离馆主人便已经对林若渔屡献殷勤。他那会就已经对她如此上心了。若是等下楚英韶出马没退回面纱,反而引得黄离馆主人亲自过来了呢?   如同灵源一般的体质,又有如此的倾世美貌。难免惹人觊觎,万一黄离馆主人图谋不轨,他们三人如今都还只有练气修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若叶大陆,弱肉强食,以武为尊。   楚临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想要增强自己的实力!   ——她就如这世间最最贵重的珍宝,璀璨明亮的惹人觊觎。只有他有了强大的实力,才能将她藏起来。   永永远远的只属于他一个人!   楚临低声道:“让我来试一试。”   “好。”林若渔虽不明就里,但还是乖乖的站了他的面前。   小姑娘个子小小,刚刚超过了他的肩膀。此时眼巴巴的抬眼看他,黑色的眼眸湿漉漉的,就好似清晨的露珠还未散去,一头小鹿就从林间钻了出来。   乖巧懵懂,不谙世事。就像是一道最为纯净明亮的光,照进了他漆黑恐怖的深渊之中。是他此生唯一的救赎……   楚临瞳孔紧缩,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紧成拳。   “临……”林若渔见他久未动作,忍不住出言提醒。   “嗯。”   楚临应道,快速掐了个手决,就在林若渔的身上布下了一个小小的灵气结界。   此结界乃是防御结界的变型。   防御结界是抵御外来的力量打击,而如今楚临所设的,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将林若渔身上的灵气都藏在结界之内,防止其发散。   此结界设完,玄衣少年已是满头大汗,一张俊逸的面容也立时变得苍白。   楚英韶很快便察觉到从林若渔身上溢出的灵气骤减,虽然并没有完全隔绝,离得近些还能觉察到些许,但是,较之方才可算是好了成千上百倍。   他不由惊叹道:“临,你是何时学了这玄妙的法阵之术?!华海楚家可没有一个人会这个呀!” 第113章   楚临闻言低声道:“家中藏书阁全是书, 你若有兴趣, 自可以去看。”   “藏书阁啊……啧啧!”楚英韶牙疼似的摇头。   看那修炼典籍实在是无聊,楚英韶只对话本子与稀奇古怪的游记感兴趣, 当即便歇了这个心思。   林若渔见楚临满脸苍白,忙扶着他坐在了拔步床上, 又取了块帕子,让楚临擦去额头冷汗, 并低声向其道谢。   楚临与她一般不过是练气修为,即使天资聪明, 但是要布下如此复杂的结界,也是耗费了他许多灵力。   “无需道谢。”若为你, 刀山火海都心甘如怡,更何况花费这小小灵力。   楚临接过了帕子,俊秀眉头却并没有散开。   林若渔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一旁的楚英韶也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灵气虽有掩饰了,但是……此处可是极乐阁啊, 你这样子还是不能出去。啊!对了!”   手中的白纸扇轻轻一敲自己脑袋,楚英韶一挥手,便取了一件白色皮毛大氅出来:   “这是去岁西荒飞云堡堡主送给我的异兽皮毛大氅,也有些掩饰灵气的作用。你拿去穿吧。”   “哦……谢谢阿英。”   林若渔刚想伸手接过,却又被楚临阻止了。   “怎么了?”   楚临一手挡住了楚英韶想要塞那皮毛大氅给林若渔的动作, 一手则是轻轻一摇, 也取出了一件与其如出一辙, 但显然完全没有穿过的黑色皮毛大氅。   “穿我的。”玄衣少年人如此道。   “为什么?!”感觉到被自家兄弟嫌弃了, 楚英韶不甘心的大叫,“我的不好吗?”   楚临扫了楚英韶手中雪白皮毛大氅一眼,把自己的往林若渔的眼前推,再次郑重道:“穿我的。我的没有被穿过。”   “哦。”林若渔将那件黑色的皮毛大氅接了过来。   “罢了,罢了,你穿楚木头的衣服吧。我的……已经被我玷/污了。”楚英韶鼓着脸,将自己皮毛大氅,收了回去。   看着楚英韶故作委屈的模样,林若渔忍不住也弯起了眼眉。   抖开黑色皮毛大氅,林若渔直接就感受到了一股融融的暖意。听楚英韶所言,此皮毛大氅乃是用西荒特有的烈焰兽的皮毛所制,水火不侵、极为保暖,也是极为难得的宝贝。   林若渔在楚英韶的帮忙下,将那皮毛大氅披在了身上。   那皮毛大氅显然是按照楚临的身高所做,如今穿在林若渔的身上便显得过分大了一些。长长的下摆拖在地上,将林若渔整个脚都盖严实了。   再将身后的风帽拉上,兜头兜脸的,就只露出她一点点精巧白皙的下巴,让林若渔整个人都好像陷进了一个毛毛堆里。   暖融融,软绵绵,就好像一只胖嘟嘟的小熊似的。   林小熊努力的仰头,从兜帽的边缘好不容易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现在我可以出去了吧!”   “去吧,去吧。”楚英韶道。   楚临站立了起来,道:“我与你一同去。”   “那我也去。”楚英韶拿起了天哲神羽面纱,直接就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哪里拿来的,我便还到哪里去。”   “嗯。那一起去。”   林若渔抱起了还在昏睡中的小猫儿,将他藏进了自己的怀中。而后,便随着楚英韶与楚临,朝黄离馆主人所在的醉梦乡走去。   这路上,林若渔也见到许多奇形怪状的妖修、魔修。有些修士形容恐怖,在迷离奢华的极乐阁夜明珠照耀之下,乍一眼就与入梦的梦魇一样,让人忍不住就惊出一身冷汗来。   所幸她此时穿着楚临的皮毛大氅,又带着大大的兜帽,只要低下头来,便见不到了那些妖魔鬼怪。可以说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于是,林若渔便看着前方楚临的黑色靴子,循着他的步伐往前走去。虽只是方寸间的跟随,却意外的令人安心。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楚英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到了吗?   林若渔想起仰起头来看看,耳边便传来了极乐阁老板娘那猫妖清儿柔媚的声音:   “哎呀,几位贵客如何出来了?这也真是巧了,我刚想找几位贵客呢?”   楚英韶上前一步,笑道:“老板娘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清儿眼波流转,一眼就看到了被楚英韶收在袖中的天哲神羽面纱,猫儿大眼微微一缩。随即,她又移开了视线,满脸笑意的双手奉上了一只钱袋子。   “这是……?”楚英韶垂眸盯着那钱袋子问道。   “哎呦,真是恭喜贵客,贺喜贵客!”   清儿满脸堆笑:   “方才贵客让阁中小妖为今日下的注已开,这啊……便是贵客赢来的钱!”   她顿了顿,又道:“贵客真是好眼光,好谋略,好魄力,以一赔四十赌盘,您竟然一口气下了中等灵石四百颗。哎呦喂!今日您啊,可是今日的大赢家!”   清儿说完,直接就把那钱袋子塞进了楚英韶的怀中。   楚英韶低头看着钱袋子一脸懵逼。   他、他何时去下过注了?!他从家里出来虽然也带了钱,但是哪里有中等灵石四百颗那么多。要被他娘知道他拿中等灵石四百颗去下注,他还不被打死!他才不会去干这么冒险的事情呢!   啊!楚英韶想着,忽而心念一动,立时回头去看站在他身后的林若渔。   毛茸茸的风帽巨大,将小姑娘兜头兜脸的罩住,依稀只能见到她露在外面一点点、白皙精致的下巴。   难道……是她?是她下的注?!   当时包间里,楚临因为喝醉了,肯定不会行如此之事。那算来算去,也便只有林若渔了。   她、她、她竟然背着他,一出手就玩得那么大?!   楚英韶瞠目结舌。   而此时清儿也是恨得牙痒痒。   别让她再碰见那个狐妖安安,要不然,她绝对将其抽筋扒皮,做成了狐狸围脖,日日的带着!   今日这赌/盘,原本应该是黄离馆主人以一百上等灵石,拍得了小狐妖一夜为赢。可谁曾想,那狐妖安安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一拍屁股走人了。让她现在都遍寻不到对方的踪迹。   如此一来,那盘口上,无论是买黄离馆主人的,还是买白衣公子哥的,都算输。唯一赢得便只有一个“其他”。   清儿原本还是信心满满,自认没有人会傻到在那种情况下买“其他”。   可正当她送走了黄离馆主人,准备看看到底这一盘口赢来了多少灵石,以慰藉一下受伤的心灵。却倏然见到那白纸黑字的“其他”之上,那楚英韶所在的包间里下的,明晃晃的四百中等灵石!   一赔四十啊!   四百中等灵石啊!   要赔一百六十颗上等灵石啊!   清儿绝对不相信就如此的峰回路转,她倒是要看看那华海楚家的楚大少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所以,她也没有指使小妖,而是自己捧着一百六十多颗上等灵石,雄赳赳、气昂昂的来找楚英韶了。   结果,谁知,她见到的只是楚英韶吃惊的面容。   方才清儿所说的“好眼光,好谋略,好魄力”,表面上是在夸楚英韶,但内里更是暗骂楚英韶的自导自演——自己跳出来说要出价,差点就被他人财双收了。结果一看对方喊价如此之高,便又秒怂放弃了。连先前的四百中等灵石也不要了。   可谁知道这人算不如天算,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竟然最后还是他赢了。   这怎么说呢……傻人有傻福?!   再次在清儿心中打上了“大傻子”标签的楚英韶,也在这时想明白了这一切是林若渔所为。   “咳咳!”楚英韶轻咳了一声,直接便将那钱袋子丢到了林若渔的怀中:“既然如此,在下便多谢老板娘了。”   林若渔手忙脚乱的接住。   所幸若叶大陆的钱袋子里有设有芥子秘术,表面上看起来一个小小的钱袋子,却可以藏数以万计的灵石。要不然楚英韶一下子朝着她砸过来那么多灵石,岂不是要把她给砸扁了。   楚英韶按照惯例数出了几颗中等灵石算做小费,给了清儿身边的小妖。同时,请老板娘送他们去黄离馆主人所在的包间。   “黄离馆主人?”清儿惊讶道,“他老人家早已离开了,您这找他想要做什么啊?!”   “走了?!”楚英韶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   再转念一想,也对,他刚才外面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说那小狐妖临时毁约。黄离馆主人做不成“新郎”,可不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嘛。   清儿也叹了口气,直道跑了个大主顾真真是遗憾的紧。紧接着,她又装作无意的指了指楚英韶的袖中:   “哎呀,贵客这袖中笼的可是天哲神羽的面纱?那面纱可是极好的宝贝,即使在元婴修士、以及在问灵镜前,都可以掩饰修为与容貌。我观贵客的面纱,与我面上所带的倒是有几分相似啊,可否交给奴家一观。”   “这个……?”楚英韶犹豫,转头便去看楚临。   楚临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楚大少爷才不太情愿的从袖中扯出了面纱,交到了清儿的手中。   清儿摩挲着面纱,心念急转。   原先她便好奇主人到底是要把这面纱给何人?如今一看,绝对不可能是面前的两名少年,那便只有与他们站在一处,把自己包裹的像个熊一般的小姑娘了。   就是这个小姑娘!   先前在包间里为他们点菜时,清儿便察觉那位小公子有些奇怪,如今想来她便是女扮男装的。   没想到她清儿自喻阅人无数,也会有看走眼的一天。   清儿又倏然想起了那小狐妖原先想要认的主人,也不正就是这个小姑娘嘛!   这小姑娘到底有何魔力,竟然引得黄离馆主人与小狐妖都对她如此讨好呢?   清儿一面悄无声息的打量着那把自己包裹的像头熊一般的小姑娘,一面笑盈盈的将那面纱还给了楚英韶。   这时,楚临却阻止道:“此面纱乃是黄离馆主人所赠,所谓无功不受禄,不如就由老板娘代为转交吧。”   哦呦,这可使不得!清儿心中暗暗叫苦,她若是收了这面纱,主人少不得要发脾气。一想到从他身上传出来的弑人威压,清儿早就不寒而栗。   不行,非但她不能转交,还得让他们不得不收下此物!   清儿摆手道:“此物贵重,极乐阁可不敢接。贵客自可以将这宝贝送到黄离馆去。不过啊,奴家可是听说,这黄离馆主人已经离开浮生城。想来也是有一段日子不会回来。黄离馆中人多手杂,奴家也是深恐此宝贝会丢失呢!”   听了清儿这话,楚临的手微微一顿,想要将其还回黄离馆的念头便直接被打消了。   而那清儿看了林若渔一眼,又笑道:“三位这可是去上华神山的选徒大会呀?这几日,来来往往的宗族仙门的子弟可多了。”   “奴家听说啊,上华神山选徒之时,便要过问灵镜一关,被那问灵镜一照啊,这是人是妖便昭然若揭了。若没有这面纱,只怕有些修士,是不好过这问灵镜的一关的。”   林若渔抱着她家先生,原本是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如今闻言,却是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   她是要随楚临他们上上华神山的,目的是要凭着收徒大会,混进上华。她身上由先生的内丹化形,情况十分特殊。这若是被问灵镜照出了,只怕还没混进去,就要被当做妖魔给打死了吧。   林若渔想着,便伸手轻轻拉了一下楚英韶的衣角。   楚英韶倒也机灵拢着那面纱不说话了。   楚临见状便要与清儿告辞,这时,极乐阁外却突然传来了撕扯之声:   “你别想走,摔了我家那么多东西,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没门!” 第114章   楚英韶听到这话, 脸色猛然一变,把手中的面纱也塞到了林若渔的怀中。旋即, 便一撩白袍, 冲了出去。   林若渔捏着面纱,努力仰头, 也只来得及透过毛茸茸的风帽,见到那少年郎如风一般的背影。   “临,他怎么了?”林若渔小声问道。   楚临黑瞳幽深:“跟上去看看。”   “嗯。”   林若渔跟在楚临的身后,也飞快地来到了极乐阁的门口。   极乐阁的门前也是装饰奢靡, 几只大红灯笼悬挂在披红挂绿的花牌之上, 将此地照的一片雪亮, 犹如白昼。   几个膘肥体壮,即使大冬天也裸/露着上半身的体修——也便是极乐阁中的门房与保镖,此时正凶神恶煞般的扭住了一位白衣公子哥。   “住手!”楚英韶大喝一声, 一个箭步就将那白衣公子哥拽起, 将他挡在了身后。   灯光明亮, 白衣招摇,此时的楚英韶好似分外高大呢。   林若渔跟在后面赶得急了, 差点一头撞上楚临的脊背。还好少年人动作迅速,一回身便让她扶稳了。   “多谢。”林若渔站稳了,再努力仰头一看。   诶,那躲在楚英韶身后的白衣公子哥她认识!   ——他不就是方才坐在她对面包间里, 一掷千金、又脾气不大好的那个人嘛!   林若渔本就觉得楚英韶与他有猫腻, 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那白衣公子哥此时也是黑发散乱、形象狼狈, 半点没有了先前白纸扇轻摇,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他瞪圆了一双猫儿大眼,怒气冲冲的躲在楚英韶宽阔的脊背后,还在大声喊道:   “包间里的东西是我砸的,小爷我承认!要赔多少钱只管说来!我让我爹爹送来便是!只不过是现在小爷我的钱袋子被人偷了,暂时没有而已!你们用的着那么咄咄逼人嘛!我又不会逃走的!”   他的声音极为尖锐,拔高了声音,就如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实在是嚣张跋扈。   楚英韶俊眉紧蹙,既要替他挡着,又要用眼神威慑面前那些虎视眈眈的体修。看起来有些应接不暇。   可是,偏生那白衣公子哥还不领楚英韶的情,拉扯着他的衣袍,嫌弃道:“你走开!”   楚英韶不让。   那白衣公子哥虽与楚英韶一般打扮,但是,他的个头却要比楚英韶矮上了许多。被楚英韶这么一拦,他再怎么蹦跶,也无法从楚英韶的身后跑出来。   只得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白衣公子哥又在楚英韶的身后,不甘心的大声吼道:   “是小爷我弄坏的,我一定会赔!不是我弄坏的,你们休想讹我半分!——那偏门的石狮子不是我踹坏的,凭什么要我赔!”   这话一出,楚英韶眼见着身体微微一僵。他回过身来刚要说话……   “哎呀,我当是谁,原来是贵客你啊……”那猫妖清儿也是一步三摇,掐着个兰花指从众人的身后走了出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贵客你方才砸了包间里那么多宝贝,没赔钱就跑了,我们好不容易将您请回来。现在可不得不防啊,万一你又跑了,那么多钱,我又要找谁去陪呢!?”   “还有啊,贵客说那石狮子不是您老人家踹坏的,这可就口说无凭了——要知道,见到你去了偏门的,可是有许多人呢!”   白衣公子哥闻言,一张俊脸瞬间涨的通红,挣扎着便要从楚英韶的身后出来。   他刚想张口叫骂,却又猛地被楚英韶一把捂住了嘴巴。只来得及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楚英韶一抬手,就将那白衣公子哥夹在了咯吱窝下面,深吸了一口气道:“老板娘,他欠了你多少钱?”   “诶呦吼,你们俩认识啊……”猫妖清儿滴溜溜的扫了他们一眼,也不言语,只抬起了一只手。   旋即,便有其身边小妖,殷勤的将一把金色的小算盘,奉送到了她的手上。   “哗啦——”清儿一甩小算盘,噼里啪啦的开始算:   “青花碗碟二十只,纹银十两。白玉落地大瓷瓶两只,纹银二百两。红木桌椅一副,纹银五百两。九转镂空夜明珠宫灯,纹银六百俩……还有,大理石石狮子两只,下等灵石一块!”   “一共……加上折旧,再看在楚家大少爷的面子上,就算你二颗中等灵石吧。”   清儿话音未落,这时,楚英韶却是大叫了一声。   “啊——”   随即,林若渔便见到楚英韶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手,看起来似乎是被那白衣公子哥给咬了。   “哈!哈!”白衣公子哥终于从楚英韶的桎梏中解脱了出来,他跳将起来,朝着清儿大声道:“你个黑店!你个奸商!就你那几只破碗,几把破椅子,加起来竟然要小爷我二颗中等灵石,你怎么不去抢啊!”   “呵呵!”听到这话清儿也来了脾气,插着腰与白衣公子哥开始对骂。   二人唾沫横飞,声音更是尖锐,叽叽喳喳的堪比五百只鸭子。   林若渔在一旁听得头疼,又眼见着楚英韶捂住手皱着眉,显然是被那白衣公子哥咬得不清。   赶紧上前几步,林若渔低声道:“疼吗?”   楚英韶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蹙着眉头放下了掩在上面的那只手。   旋即,在极乐阁明亮的灯光下,林若渔就见到了那咬在了虎口上,极深的两排牙印,显然咬得时候根本没有留下余地。   还真是牙尖嘴利。林若渔瞬间就对那白衣公子哥感到不喜。   “阿英,我帮你治疗一下吧。”   经过之前对先生的治疗,林若渔如今对木灵根的治愈能力的运用,也有了几分信心与心得,就楚英韶手上的伤口,她应该完全没有问题的吧……   楚英韶微微一愣,再转过去看还在那蹦跶跳脚的白衣公子哥,头疼的闭了闭眼睛:“那便多谢小鱼了。”   “嗯。”林若渔也没多说废话,直接就从毛茸茸的黑色皮毛大氅之中,探出手去,将自己的手轻轻的搭在了楚英韶的手上。   楚临在后默不作声,此时一见,墨黑的眼眸也是微微一缩,单薄的嘴唇随即便紧抿了起来。   淡淡的青色灵力从林若渔的手掌中流泻而出,洒了楚英韶的手上就好似一条浅浅的溪流,温柔而又源源不断。   而后,在楚英韶一脸惊叹的目光下,那两排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了。   哇,好厉害呀。   林若渔还来不及自夸一句,忽然那白衣公子哥就冲了上来,一把将她推了开去。   所幸楚临动作迅速,再次扶住了林若渔的手臂。   “你、你是谁啊?!”   林若渔尚还没发声,白衣公子哥的质问便如疾风暴雨般袭来:   “你说你是谁啊?你干嘛摸阿英的手啊!哦……我知道了,你不就是阿英的傍家嘛!我刚才就看见你了!呵呵……二椅子!不要脸!”   林若渔:“……”平白无故被骂得一脸懵逼,而且,“傍家”、“二椅子”,虽然她不知道内里的含义,但第一时间就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好话!   堂堂永安小郡主如何被让人劈头盖脸的辱骂过,一股气一下子便从脚底板涌上了天灵盖。   林若渔一把甩开了楚临的手,刚要大喝了一声“放肆”,却听见楚临上前一步,沉声道:   “够了,骆彤蕊!不要再闹了!”   这一声“骆彤蕊”,连名带姓,语气低沉。只一句,直接就让方才还一直在撒泼蹦跶的白衣公子哥怔住了。   “临,临,你怎么在这里呢?!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啊!”   “……”   林若渔实在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楚临那么大一个人,已经站在这边许久了。他白长了那么大一双眼睛,吵架吵得竟然对楚临视而不见。如今,竟然还要反过来怪人。   这真是奇葩年年有,今日特别多啊。   楚临也是眉头紧蹙,沉声再次连名带姓道:“骆彤蕊,此地不是你骆家,没有人纵容你发脾气。”   “什么?!”骆彤蕊闻言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万万没有想到,临竟然不帮她,还凶她,“临,你、你、你说我,你竟然说我!”   下一刻,那骆彤蕊便瞪大了眼睛,委屈极了,那豆大的眼泪水也就这么稀里哗啦地流了下来。   这变脸的速度可以说是非常迅速了,十足的让林若渔叹为观止。   不过,他、或者说是她,看着这幅哭相,原本就有些奇怪的林若渔便肯定她是女扮男装了。而且,她叫骆彤蕊……   骆家?海外骆家?   林若渔心头一跳,倏然便想起了,那日,她刚刚穿越到五百年后的若叶大陆,那单长老带着一众所谓正道修士,气势汹汹的冲上了灭世峰。   他义正辞严的细数魔尊江临渊的罪行,其中有一条,便是海外骆家更是不计较魔尊为身世不明的孤儿,愿把独女嫁给其为妻。   这独女……莫不就是这面前,哭得抽抽搭搭,就要吹起了鼻涕泡的白衣公子哥——骆彤蕊?!   林若渔想着,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被她抱在怀中的小猫儿,心道:先生,真是辛苦你了。有未婚妻如此,那也是相当的累人啊。   骆彤蕊哭了半天,惊讶的发现竟然没有一人上前来安慰她。   反而是那清儿见状,更是一摇三摆的走上前来,一只手捏着金算盘,抱胸于前,十足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骆彤蕊边哭边大声道:“看什么看?!你个老鸨子!”   “呵呵……”清儿也被气着了,回怼道,“我看傻子要你管啊!”   “好好好!我让你看!”   骆彤蕊勃然大怒,一把抢过了清儿手中的算盘,猛地将它砸在了地上。 第115章   “砰——”   金算盘直接被摔在地上, 算盘珠子撒了一地,四散零落。   四周瞬间响起了小妖们抽气声。   清儿也是目瞪口呆, 回过神来之时, 已是把一张小脸气的通红。   “来人啊!将我把这狂妄之人给我抓起来!”清儿怒极,才不管她是不是什么世家子弟, 是不是惹不起!   “是!”当即,极乐阁门前那几个膘肥体壮的体修们纷纷上前,张开蒲扇大的手,就来捉拿骆彤蕊。   “你、你敢!?”这下子骆彤蕊也知道自己闯祸了。   只是她向来被人宠惯了, 非但不道歉, 还大喊道:   “你们凭什么抓我啊?!不就是个破算盘嘛!我陪你不就是了!临!临!临哥哥, 救我啊!”   纤细的小手紧紧的攥紧了楚临的衣角,看到骆彤蕊的架势,真是恨不得把钻进楚临的怀里去。   楚临也是面露寒霜, 一抬手, 便将她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   “呵呵……破算盘?”   清儿闻言怒极反笑, 抱胸于前道,“你说这是个破算盘?!我告诉你, 这是海外骆家家主所制的灵宝!是我日前才从黄离馆中购得,花了我足足一百颗上等灵石。破算盘?你赔的起吗?”   骆彤蕊一听这话,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大有有恃无恐的架势, 她梗着脖子喊道:   “为什么赔不起?那破算盘子不就是海外骆家家主所制?那我让我爹再给你制一把便是了!”   “再制一把?说得倒是轻巧!”清儿仰头轻嗤道, “好, 那你现在就给我拿出一把一模一样的。立即、马上、立刻!若是拿不出来……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送去陪客!”   “你、你、你敢!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骆彤蕊拼命后退,猛地就躲到了楚临的背后。又忍不住从他的背后探出头来,大声道:   “我都说了,我的钱袋子被人偷走了,暂时没有钱。还有你的灵宝,我会让我爹爹给你重新制的!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听不懂人话啊!”   这句话一出,别说是被骂的当事人——清儿,就连在一旁听着的林若渔都忍不住冲动要翻白眼了。   楚临也是头大的很,素来面无表情的脸,此时也不由的露出一丝烦躁的表情。他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   “老板娘,她欠你的钱,我来还。”   “你还……呵呵……”清儿抱胸于前,将楚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一百颗上等灵石、加二颗中等灵石,一分都不能少!”   “你、你、你……”骆彤蕊在楚临的身后气的直跺脚,又拽住他的衣服急吼吼道,“临,别给她!别理她!我们走!”   楚临眉头紧蹙,并没有理她,只是抬手一招,直接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了一副金丝手套来:   “老板娘,在下如今身上并没有带那么多的灵石。此乃紫光流火,不畏水火刀枪,也是海外骆家的上等灵宝,可抵一百上等灵石。在下可否用此灵宝,抵偿她的过失。”   “这……”清儿闻言转过了身来,眯缝着一双眼,将那紫光流火好生的一番打量。   她还为回答,那厢骆彤蕊却急得跳脚:   “临你是疯了吗?!那紫光流火是我爹爹去岁送你的生辰礼,此乃上等灵宝。非一般灵宝可比。就她那个破算盘子,怎么可以去你的紫光流火相比!临,不许给她——”   在若叶大陆之中,这法器按一般等级来分,可分为:法器,灵器,法宝,灵宝。而这最高等级的灵宝,也可以细分为:极品、上、中、下四等。   楚临如今手中所拿的紫光流火乃是骆家家主所赠,乃是灵宝中的上等。也如之前楚英韶一直在用的罗网相同,具有通天彻地的本领。   而先前被骆彤蕊所砸的则明显是下等灵宝。二者虽为灵宝,但是价值却天差地别。   如此一来,别说是骆彤蕊,就连一旁的楚英韶都是紧皱起了眉头——用上等灵宝抵偿下等灵宝,可真是血亏了!   但是,楚英韶翻遍了全身上下,也并没有找出一点可以抵偿的东西。若是要他用罗网去换,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而他们出门,也不可能身上带那么多的灵石——要知道一百颗上等灵石,足可以供一族仙门一年的花销了。他楚大少爷虽然也算是财大气粗,但是日常的零花钱也没有这么多啊!   这骆彤蕊真是闯了好大的祸!   可是这时,那闯祸的骆彤蕊还不自知,还在那吵吵闹闹的不让楚临将那紫光流火给清儿。她甚至还发出了威胁:若是清儿敢收这紫光流火,她一旦回到海外骆家去,就派人来砸了极乐阁。   她的声音极为尖锐刺耳,大嗓门嚷嚷着,非但把极乐阁中的客人们都吸引了过来,连大街上的路人都驻足停留,看起了好戏。   原本楚临的态度不错,拿出来的宝贝也显然超过了清儿之前的灵宝,清儿本是个生意人,也准备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此算了。   可是没想到骆彤蕊如此大喊大叫,眼看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清儿身为极乐阁的老板娘,支撑着一阁上下的生意,若是就如此作罢,只怕是极乐阁的面上无光。日后,更是会有人效仿,让其无法在浮生城中立足。   思及如此,清儿当下也是怒极,直接不要楚临手上的紫光流火,一口咬定就是要一百颗上等灵石、加两颗中等灵石,否则,骆彤蕊便休想离开极乐阁一步!   她说完,立时便后退了一步。   而那几名身高马大的体修,便抖动着全身肌肉,,将骆彤蕊从楚临的身后拽了出来。又如拎小鸡崽子一般,一把将她拎起,就要把她捆着送进极乐阁中去。   这下子骆彤蕊是吓坏了,身在半空,大哭了起来,口中还喊着:“临哥哥,救命!阿英,救命!”   楚临与楚英韶终究都还是十五岁的少年人,不过是练气修为,又如何比得上那几个至少也是筑基期以上的体修?!与那完全看不出修为的猫妖清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而有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在那片嘈杂声中悄然响起:   “慢着,我有一百颗上等灵石。”   那声音也不大,偏生的清脆甜蜜,在一众杂乱声中显得分外的清晰。   当即,便有好事的看客高声道:“慢着,慢着,她有一百颗上等灵石!”   紧接着,又有其他人也跟着喊道:“慢着,慢着,她有一百颗上等灵石!”   “一百颗上等灵石呢!随身携带啊!谁啊?!这么有钱!我也帮你喊:慢着,慢着,她有一百颗上等灵石!”   这么一来,清儿等人都听见了。连那被拎起来的骆彤蕊都满脸泪水的循声扭过头看了过去。   只见那明亮的红灯笼将四周照的一片雪亮,两旁的看客纷纷让开了一条通道。一个身披一身黑色皮毛大氅的小个子,缓缓的从人后走了上来。   黑色皮毛大氅厚重,身后的风帽也被拉起,将那人整个儿紧紧包裹了起来,让人丝毫无法得见其真容。只能依稀见到一点点白皙精致的尖尖下巴。   “这是谁啊?”   “不知道啊。”   “他说他有一百上等灵石呢!”   “哇,有钱人啊……”   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绝于耳,旁人都还罢了。那骆彤蕊却是双眼怒瞪,拼命挣扎着要从那几名体修身上滚落了下来,大喊大叫道:   “你谁啊!?你!你不是楚英韶的傍家吗?!你凭什么又穿着临的衣服!”   此时走上前来的林若渔真的忍不住,直接就在风帽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道,她已经穿着这皮毛大氅那么久了,那骆大小姐难道现在才发现吗?   在大夏天都,与林若渔交好的贵女中,也有被娇惯成性,嚣张跋扈的姑娘,但是,如此冲动莽撞的,林若渔倒也是第一次见到。   若说这骆大小姐与楚临、楚英韶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那可想而知,他们两个也不知道替她背了多少次黑锅、擦了多少次屁股了。这真是甜蜜的负担了……   莫说林若渔腹诽,猫妖清儿见她走上前来,却是眼眸微眯,若有所思——她便是主人特别优待、照顾的姑娘。有她来出头,只怕这事……难办了……   清儿如此想着,还是轻轻一抬手,便示意那几个体修将骆彤蕊放了下来。   林若渔则在清儿面前站定,素手一摇,一只钱袋子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这便是我今日从老板娘处赢来的灵石,不多不少,刚刚一百二十颗上等灵石。今日,我便用这些灵石了解了此事。老板娘觉得可好?”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慢条斯理的,却偏生让人不能拒绝。   那一百多颗上等灵石,即使不打开袋子,也有闪闪发亮的光线,与充裕的灵气扩散开来,又是引得在场众人纷纷赞叹不已。   “真的是一百多颗上等灵石啊!”   “好厉害,他、他是谁啊?”   “不知道啊,可能是什么世家公子吧!这也太有钱了!”   清儿闻言,也是唇角一勾,抬手便从林若渔的手中将那钱袋子接了过去。   “贵客可真是客气。原本此事,极乐阁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既然贵客如此说,那清儿自是要卖个面子给贵客。那……这些灵石,清儿便笑纳了。”   林若渔也道:“如此甚好。”   这件事情总算是解决了,林若渔微扬起头来,准备与清儿相视一笑泯恩仇。   可谁曾想,那刚刚被人放下来的骆彤蕊却从后面急急的冲将了上来。   “谁要你帮忙了?!你个二椅子,藏头露尾的,连个脸都不敢露!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谁!?” 第116章   林若渔全然没有想到骆彤蕊会就此发难, 原本还微扬着脑袋,倒更是方便了骆彤蕊的动作。   而骆彤蕊心中也是又急又怒, 她竟然被个她向来最看不起的傍家给救了!真是好生没面子!   她的速度极快, 猝不及防间将林若渔的风帽打落了下来。   “呀——”   只听见一声惊呼,随即便是此起彼伏、倒抽凉气之声!   他、他们看见了什么、什么神仙一般的人物!   只见在那极乐阁明亮的灯光之下, 黑色的风帽落下,忽而露出了一张晶莹剔透、绝色倾城般的面容。   水润润的眼眸,好似沾着露水的清晨,一只林间小鹿悄无声息的从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探出头来。   纯真美好。   又好似漫天星空之中, 那星星点点的整一条银河都落入了她的眼中。璀璨闪耀, 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原本站在极乐阁门口的猫妖清儿, 也算是个妩媚多情的大美人。可在林若渔的面前,却一下子黯淡无光了。   这别说两旁的看客都呆呆愣愣的张大了嘴巴,连先前一直嚣张跋扈、大喊大叫的骆彤蕊都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在头晕目眩之中, 经受着极大的美貌冲击。   楚临黑瞳幽深, 全身都充斥着骇人的气势, 一下子冲将了上来,猛地替林若渔拉上了帽子, 半掩在自己的身后。   这是他最最贵重的珍宝,怎么就可以如此的暴露于肮脏的世人面前?!   “临哥哥……”骆大小姐却全然没有发现自己闯祸了,还吞咽着口水问,“她、她是谁?!”   深邃的黑眸猛然瞪来, 瞬间便让骆彤蕊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竟然比方才她砸坏了灵宝时的怒气, 还要令她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临哥哥……向来深沉内敛,小小年纪便喜怒不显于行,他、他从来没有这样子瞪过她!即使当年她故意问要他那块红色石头时,他也没有如此的怒意外显过。   好可怕!   向来嚣张跋扈的骆大小姐顿时连腿都软了。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楚临对楚英韶飞快说道。   “是!”   “嗯。”林若渔也在一旁乖巧应道。   即使她如今已经又带上了风帽,将整个人掩藏在皮毛大氅之中,但是,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许多不怀好意的视线。   那视线令人芒刺在背,实在让林若渔感到不舒服——她也并不知道,方才的惊鸿一瞥,日后会在极乐阁、浮生城,乃至于整个若叶大陆造成多么深重的影响!   当即,林若渔想也没想就由着楚临拉着她,分开重重人群往外跑去。而在他们的身后,楚英韶也是二话不说,直接扛起了还在发呆的骆彤蕊,也跟了上来。   “她、她是谁?!”   而在他们的身后也突然就爆发了如大梦初醒般的声音。   如此的绝世容颜,即使在极乐阁的绝美妖修之中也是极为少见!这次若是不见,只怕以后也极难见到了。   “走!追上去!不要让她跑了!”   当即,夜晚浮生城中的妖修、魔修皆都蠢蠢欲动,紧紧的跟着那几个少年人追了上去。   清儿站在极乐阁高高的台阶上,半晌才回过了神来。   她终于知晓为什么主人与那小狐妖安安,会对那小姑娘如此念念不忘了!   ——如此的天人之姿,懵懂纯真的模样,只要是个人都会想要将其藏起来、保护起来,再不让任何觊觎的吧。   伸手将手中的钱袋子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清儿唇角微勾,直接吩咐身边的体修们跟上去。若有必要,便要出手帮助那几个少年人离开。   主人看中的人,她自然也要爱屋及乌,将其好生保护啦。   夜晚的浮生城,好戏即将上演了……   另一厢,楚临拉着林若渔一路急行,跑得飞快。隔着厚重的皮毛大氅,还能感觉到小姑娘纤细的手腕,只用一只手掌就能让她的完全圈起来。   他们未曾筑基,除了凭借外力使用飞行工具之外,并不能御剑飞行。要知道在整个若叶大陆之中,也只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有如此能力。   而跟在他们后边的,骆彤蕊被楚英韶扛在肩上,大头朝下,只觉得胃部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阿英——快把我放下来!”她拼命的用拳头敲打着楚英韶的背,“我要吐啦!”   楚英韶也是跑得满头大汗,狼狈不堪,此时,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道:   “你吐啊!你吐啊!骆彤蕊,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吐在我身上,我就让你把吐出来的东西再吃下去!”   如此怒气冲冲,竟然一下子威慑住了无法无天的骆大小姐。她一愣之下,只得悄悄的把方才故意想要呕出来的酸水,又吞咽了下去。   呃!这也太恶心了!   不过,随即,骆彤蕊又艰难的直起身,手指指着前方,大喊了起来:“阿英,快跑啊!他们、他们追过来了!”   在他们身后,黑烟滚滚,席卷而来的,便是那些个影影绰绰的鬼影。   浮生城,原本就是个法外之地。鱼龙混杂,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其中也有亲眼见到了方才极乐阁前一幕的,也有跟风者,这人数慢慢堆积,竟然组成了极大的一个队伍。   林若渔怀中抱着小猫儿,时不时还要用另一只手推开眼前碍眼的风帽,百忙之中回头一看,也是呼吸一滞。   这他们要跑到什么时候去啊?!   不管了,林若渔当机立断,素手一摇。   纤细手腕上的黑色手环迎风而长,在她的面前立时就出现了一个面色苍白、身材瘦弱的黑衣小少年。   “主人。”小少年被召唤出来,直接就单膝跪在了地上,仰头望着林若渔。   眼神虔诚,态度坚定。   靠山村的阿蛇,经过了这些时日的休养,原先的旧伤已经大好。而且,在落日城中,因为林若渔的突破,而造成的席卷之势,对于离她十分近的阿蛇来说,也是受益匪浅。   今日再见林若渔,阿蛇更是心存感激。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其中显然还有许多修为颇高的魔修,林若渔难得急吼吼道:“阿蛇,快带我们走!”   阿蛇起身:“是。”   林若渔也转身,向后招手道:“阿英,快些!”   楚英韶扛着骆大小姐也是疲于奔命,见到阿蛇的身影,也是明白了此时林若渔的心法。刚刚心里一松,却又听见那骆彤蕊厉声喊道:   “不要停啊!阿英,他们追上来了!你们停下来是要找死吗?!”   骆彤蕊黑发花散,因为挣扎而衣衫不整。当她被楚英韶一把丢在地上之时,还是满脸的懵逼。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怎么不跑了?!”   转眼又见到了那个瘦弱苍白的少年人,骆彤蕊更是跳脚大声道:   “天呐,你们要靠这个人离开此地?!你们莫不是疯了吧!”   她还在兀自叫嚣,可惜没有人听她的。   随即,骆彤蕊就眼睁睁的看着面前、那被她不屑一顾的苍白少年人的身上传来了一道“喀拉喀拉……”的声响。   骆彤蕊双目圆瞪,声音也是戛然而止。而她原本一直巴拉个不停的嘴,也是跟着她头抬高的速度越张越大。   “哇——”   在骆彤蕊的惊叹声中,那苍茫夜色之下,倏然出现了一条顶天立地、硕大无朋的巨蛇。   那巨蛇非同一般,一首、二身、四翼、六足。   “吼——”   吼叫声起,震耳欲聋,惊天地动。   “妈呀!”骆彤蕊直接吓跪了,一头就扎进了楚英韶的怀中,差点没厥过去。   “什么怪物啊!?这是什么怪物啊?!”   骆彤蕊拽着楚英韶的衣襟大喊大叫,鼻涕眼泪一大把,直接都糊在了上面。   楚英韶止不住就想扶额。   而后,就在骆彤蕊惊恐不已的目光之中,她又倏然见到林若渔走了上去。   “哎呀!别去啊!”她忍不住就想阻止,颤抖着声音,“那、那是蛇啊!有毒的!”   可是,下一刻,骆彤蕊就惊讶的发现,那巨蛇竟然乖乖的朝着林若渔低下了狰狞的蛇首,甚至还在她的手掌中央蹭了蹭。   那撒娇的意味可以说是非常明显了。   “……”   骆彤蕊懵逼了,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连什么时候被楚英韶一把抱上了巨蛇的背,都没有发现。   巨蛇扇动四翼,乘风而起。   天地倏然变色,其后紧追而来之人,俱都一脸惊恐的扬起头来,却只见那远去的一团黑影。   “我、我见到了什么?!”   “是上古凶兽肥遗!”   “天哪,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后的人急急赶来,乌央乌央的一片,如今也只能仰着头望着那上古凶兽徜徉而去。   惊叹声此起彼伏,给浮生城的夜晚留下了一个玄妙又迷离的传说——一掷千金的财富、狰狞恐怖的凶兽,还有那令人永生难忘、倾城绝色的佳人!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脸懵逼的骆彤蕊终于恢复了过来。   身处几百米的高空,真的太冷了!   骆彤蕊如今也不过是练气三层的修为,为了好看,这次出来时又穿的极少。如今,被冬日的冷风一吹,已经冻得上下两排牙齿都不停的打着颤了。   再抬眼看去,坐在蛇头下方的林若渔。   身上穿着的是楚临的给她的毛茸茸的黑色皮毛大氅,身下垫着的则是用江临渊掉落下来的毛发所织就的雪白毛毡子。   她就像一颗毛茸茸的小熊,看起来就是又好抱,又温暖的模样。   “吸溜——”骆彤蕊用力的把即将流下来的鼻涕又吸了回去,紧紧的把自己蜷缩起来,努力团成一个球的样子。   这西荒烈焰兽皮毛所制的皮毛大氅,原本她也有一件,还是大红色的。只是她嫌弃笨重,就束之高阁了。早知道,她就把那件皮毛大氅给带上了!   骆彤蕊欲哭无泪,只得努力把自己团成一颗球。   变成一颗球,就不冷了。她努力催眠自己,不冷,你不冷,你一点都不冷。你堂堂的海外骆家大小姐,怎么会冷呢!不冷……   这一个不冷还没说完,“阿嚏——”   一个喷嚏声惊天动地,鼻涕都飞溅到了楚英韶的脸上。   楚英韶忍无可忍地抄起骆彤蕊的袖子,直接擦掉。   擦吧,擦吧,骆彤蕊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冻死了,实在没有力气与阿英计较这些。   下次……不!等她下了这条蛇,她就要去买一件貂,严严实实的把自己给裹起来,一点缝隙都不露出来,就跟……就跟那漂亮小女娃一样!   骆彤蕊正如此想着,忽而见到那漂亮小女娃转过了身来,对她软绵绵道:   “你要不要过来啊?”   ※※※※※※※※※※※※※※※※※※※※   感谢大佬投雷:   40220688扔了1个地雷   12点、18点还有两个大肥章哦,记得来看哦~~ 第117章   骆彤蕊微微一愣, 随即便转过头去,用鼻子哼了一声:“不要, 我不冷。”   “哦。”林若渔望着她红彤彤的鼻头道, “那好吧。”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一个人坐在前面有些无聊, 原本想找你聊聊天的。”   就坐在林若渔身旁的楚临:“……”他这么大一个人就这么被无视了?   “这样子……”   骆彤蕊的手指头轻动,那毛茸茸的大氅啊、毛毡子看起来都好暖和啊,而她身下肥遗巨蛇的躯体,却是冰冷光滑, 寒意渗人的。   “那好吧。一下子飞那么高, 你也会害怕吧。既然如此, 就让本小姐勉为其难的陪你说说话吧。”——海外骆家骆大小姐如此说道。   “嗯。那谢谢你啊。”林若渔扬起小脸,朝着她微微笑。   那笑容甜美,骆彤蕊望之便忍不住呼吸一滞。   天哪, 这可比这夜空下的漫天繁星还要好看呢!   骆彤蕊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口, 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林若渔的身边。   四周也没什么其他陌生人, 林若渔索性就把那碍手碍脚的风帽给拉了下来。   面前瞬间一片开阔,林若渔长出了一口气。再扭头看去, 又见那小姑娘头发散乱,脸上一道黑、一道灰,根本不像世族仙门唯一的大小姐,反而有点像街边乞讨的小乞丐。   哎……这嚣张跋扈的骆大小姐, 可知道这样子吃亏的肯定是她自己。   林若渔虽然不怎么喜欢她, 但是, 她也是五百年前先生的未婚妻啊。嗯,也就是楚临未来的未婚妻。   听那单长老所言,骆彤蕊的结局似乎也不好。整个海外骆家也因为先生破落了。   林若渔此时也有些矛盾,但还是忍不住皱眉。   小姑娘当然要清清爽爽、漂漂亮亮的,怎么可以如此脏兮兮的呢?   她想了想,就自袖子里取了一片手帕,抬手就帮骆彤蕊擦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骆彤蕊有一瞬间的紧张,下意识的便要拒绝。   可是,当她看到林若渔亮晶晶的大眼睛,与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好闻气息,骆彤蕊却又迟疑了。   罢了,罢了,这小姑娘……还挺好看,还香香的。就由着她来擦吧,谁让她就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呢。骆大小姐想着,心里难免有些小得意。   而林若渔一边替骆彤蕊擦脸,一边却又忍不住想起了她在大夏时的闺中密友——九公主贺念薇。   阿薇作为皇帝最小的女儿,又是皇后的嫡出,自小便是受到万千宠爱,养成了一股子嚣张跋扈的脾气。   年幼时的阿薇,看起来如今的骆彤蕊看起来还真是没什么区别呢——天天的就喜欢找她麻烦,还喜欢拉她的小辫子。   后来,他们俩到底又是怎么才变成好朋友的?林若渔想不起来了,大抵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缘分了。   不过,皇宫终究是重地,向来便是个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地方。阿薇的嫡母虽然贵为皇后,但也要仰仗皇帝的鼻息度日。   林若渔还记得当年有一阵子,因为阿薇外家之事,导致了帝后不和,皇后虽不还至于被废黜,但也是受到了冷遇。   而阿薇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变得深沉内敛、变得曲意婉转、变得会看皇帝的颜色度日。   林若渔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夜长大了,再也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肆意飞扬。   “人……终究都是要长大的,不是吗?”阿薇如此说。   “其实我更想念当年的你。”林若渔在心里默默的回答。   如今,林若渔见到了骆彤蕊,她的身影意外的与年幼时的阿薇重叠。都是一般的爽直傲娇、莽撞冲动、凭着一腔热血往前冲。   不管不顾的,有时还真是令人头疼呢。   “你……自己来吧。”   骆彤蕊比林若渔要高些,林若渔举着手没多久便觉得有些累了,便直接把手帕塞到了骆彤蕊的手里。   “哦……”骆彤蕊悻悻。   她先前可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呢,可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那漂亮的小妹子帮她擦着脸。她仰着头,看着小妹子亮晶晶的大眼睛,竟然意外的觉得舒服呢。她甚至还想说不要停,继续!   可是,现在那漂亮小妹子又不帮她擦了。   这可真是……勾引了人家,却又不对人家负责!   骆彤蕊接过了帕子,便无意识的擦了擦自己的额头。那力气之大,一下子就把自己的额头给擦红了。   林若渔虽然不帮她擦脸了,但也却是是发现了骆彤蕊此时身上的衣衫实在单薄了些。   如今可才过了元宵节,又刚刚下过了雪,屋檐下的冰凌还没有融化。   骆彤蕊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衫,外罩着一件银丝罩衫,看起来是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但是,她可还没筑基呢,还做不到寒暑不侵。   小姑娘家家的,保暖最重要了,若是冻着了,容易体寒。自小就被管教嬷嬷灌输了好些了养身知识的林若渔,看着她就替她感觉到冷啊。   往骆彤蕊的身边靠了靠,林若渔便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拉开了一些,不着痕迹的分了一些给骆大小姐盖上。   做完这一切,林若渔便不由的鼓起了脸颊,思绪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阿薇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太后娘娘的千寿宴搞得怎么样了?   还有……也不知道她爹娘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急坏了?   哎……   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林若渔无意识的伸手揉了揉自己怀里的小猫儿。   先生怎么还不醒啊?   先生血脉上的缺陷可怎么办呢?   在这黑黝黝的夜里,寒风这么呼呼吹着,总是容易让人愁肠百结啊。就连天生乐观开朗的林若渔,此时都陷入了淡淡的忧伤之中。   而此时骆彤蕊默默的擦完了自己的脸,她也察觉到了林若渔分给她的皮毛大氅。   毛茸茸的,手感顺滑舒适,真的是好温暖,好舒服!而且,那大氅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这香气显然就是面前这个漂亮小妹子身上传来的。   看看这漂亮的不似真人的小妹子,再低头看看自己疯疯癫癫犹如小疯子,骆家大小姐有生以来,竟然第一次感到自惭形秽了起来。   “咳咳!”她不自在的清了一下嗓子,飞快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与衣襟,自觉自己整齐了许多,这才又转头去看那漂亮小妹子。   “那个……你替我付的灵石,等我传信给我爹,就还给你。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是不会占你便宜的!”   “哦……”林若渔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淡淡应道。   钱财本身身外物,再说那些灵石也是她无意间得来的,无所谓了。   还真是豪爽大气啊,让她都忍不住开始喜欢她了呢!骆彤蕊鼓起了脸,用一只托着腮,忍不住想,这小妹子真是又好看,又温柔呢!   她娘亲早亡,从小就是由她爹一手带大的。她爹自觉亏欠了她,事事都依着她、纵容着她,就养成了骆彤蕊这骄纵任性的个性。   再放眼整个海外骆家,即使再加上这个华海楚家,上下几百号子弟,就只有她一个小姑娘。骆彤蕊一直就是混在男孩子堆里长大的,性子难免急躁易怒。   她可从来没有过这么软软萌萌、漂亮可爱的小玩伴呢!   这小妹子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软,看那白嫩嫩的小脸蛋,在这漫天星空下,嫩的好似能掐出水来呢。   也不知道这手感怎么样呢?……   骆彤蕊忍不住了,竟然鬼使神差的举起了手,拿着一根手指头,便要戳了轻轻的一下林若渔的脸。   可是,谁曾想,她还没有触碰到那小姑娘呢,便有一股无比恐怖的强大力量,直接林若渔的身上传了出来。   “吼——”   骆彤蕊的耳边依稀听见了野兽的嚎叫之声。而后,她完全没有准备,直接就被那股力量弹飞了。   若不是骆彤蕊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了林若渔身下的白色长毛毡子,要不然她整个人都几乎要掉到了巨蛇的外边!   双腿在高空中晃荡,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救命!——”   骆彤蕊厉声尖叫,尿都快要吓出来了。   林若渔也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伸手去拉她。   而一直在观察着他们的楚临也是动作迅速,俊眉紧蹙,直接就拽住了骆彤蕊的衣领,一只手猛地就把她从巨蛇外边给提了上来。   “哇哇哇!吓死我了!”   骆彤蕊惊魂未定,一头就想扑进了楚临的怀中,寻求安慰。   可是,楚临微微一闪,直接让她扑了个空。   “临哥哥……”   骆彤蕊好生委屈,瘪了瘪嘴,只得转身扑进了楚英韶的怀中,大哭了起来。   “阿英……吓死我了。呜呜呜……”   骆大小姐惊魂未定,声泪俱下,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委屈了。   可能是一物降一物,楚大少爷的脾气在面对骆彤蕊的时候总是特别好。此时虽然还臭着一张脸,但还是忍不住安慰起了她。   而林若渔也被骆大小姐给吓了一跳,好好的一同坐着,怎么她就一下子被弹飞了?!   抬手一看她手上的黑色戒指,隐约还闪过一道幽光。   是……夺命啊?!   他大抵是以为骆彤蕊要对她不利,所以才会突如其来的爆发了灵力,将骆彤蕊弹了出去。想当年,那次在靠山村的薛家祠堂,夺命便是这般保护她的……   林若渔连忙向骆彤蕊道歉,也讲了自己身上带着法宝,所以才会发生方才那般的事情。下次她一定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骆彤蕊满脸泪花、抽抽搭搭,半晌才从楚英韶的怀中探出了头来:   “我不管,我要他出来给我道歉!”   林若渔:“……”   夺命:道歉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也不看看那始作俑者到底是谁,竟然还敢让他背黑锅!   凶兽睚眦,气量狭小。所谓睚眦必报,报仇当然是在现场报了,绝留不过夜!   一道幽光瞬间从林若渔的黑色戒指中流转而出,猛然就拍打到了林若渔怀中的小猫儿身上。   而与此同时,另有一道银白灵力也瞬间从林若渔的怀中射出。   “砰——”   两下相碰,火光四溅。立时就把黑色的夜空照亮。   还坐在巨蛇背上的少年、少女们,面面相觑。   而后,林若渔却是惊喜的发现,一直被她抱在怀里的小猫儿,此时,探出了毛茸茸的白色爪子,弓起了背,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先生,你醒啦!”   小姑娘眼眸湿漉漉的,眼中的欣喜一览无遗。   小猫儿睁着一双湛蓝湛蓝的大眼睛,虽是毛茸茸的小小只,却无形中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质。   林若渔伸手摸了摸,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莫名就安定了下来。   而这时,忽而就从旁边伸出了一只手来。   “哇……这是你养的猫儿啊……”   林若渔一见那手摸来便觉得不妙了。 第118章   “放肆。”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听起来似乎漫不经心, 却带着无尽的威压。   骆彤蕊还没回过神来,已经倏然感觉到自己好似被冰雪劈头盖脸般的砸来, 全身上下一下子便好似被冰雪冻结住了。全身动弹不得,甚至连两排牙齿都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了起来。   好、好可怕!她、她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啊, 先生,不要!”   林若渔见状连忙一把将那小猫儿搂进怀中安抚,心中还道:   这可是你的未婚妻啊,这么吓她,小心她以后毁约, 害得楚临像你一样, 打一辈子的光棍!   而且, 有错能改,善莫大焉。骆彤蕊今日这又冷又惊又怕的,显然也是吓的不轻, 日后想来也再不敢如此嚣张跋扈了。   小猫儿被他家小鱼抚摸着, 口中不自觉地发出很是舒服的呼噜声。他这才懒洋洋的撤去了威压。   那骆大小姐好不容易长出了一口气, 回过了神来, 嘴一瘪就投进了身边楚英韶的怀里, 控诉道:   “呜呜呜……阿英, 它、它吓我!它是只坏猫咪!我再也不喜欢猫咪了!”   林若渔:“……”打脸如此之快, 竟然让人猝不及防。脸……好疼!   而楚英韶也早就知道了那只小猫儿的厉害。   上一次在秋水楼, 他被那小猫儿一下子打翻在地的经历还历历在目。那被威慑的冰冷感觉更是令他不寒而栗, 再也无法忘记。   而这次,小猫儿只是出言威慑骆彤蕊,并没有对其动手,这可以说也是对小姑娘无比的优待了。   “好了,好了。”楚英韶低声安抚道,“那是前辈,彤彤不得无理。”   “前辈……?”一只小小猫妖都要做她的前辈了?!   如此一想,骆彤蕊更是委屈了。   没想到连一只猫妖都敢对她无理了,可偏偏那猫妖威压深重,她在他的手底下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她嘴一瘪,头一仰,更是不管不顾的放声大哭起来。   “闭嘴!”江临渊被她吵得头疼,出声呵斥。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就是这样,还是让骆彤蕊瞬间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大声哭泣,只是抽抽搭搭的捏楚英韶的袖子,委屈巴巴。   楚英韶也头痛,只能由着她哭。   林若渔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发现骆彤蕊那刚刚擦干净的小脸,一下子又弄脏了。   哎……楚临的未来,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这边动静极大,楚临显然对此也习以为常了。他走上了前来,与江临渊行过了礼。又低声对林若渔道:   “前辈似乎长大了一些。”   “是啊!”林若渔惊喜道,“临,你也发现啦。”   自从江临渊昏睡之日起,她就时不时地往他身上输入进一些木灵根的治愈灵力。大抵这治愈灵力有些作用,她眼见着小猫儿就长大了一点,还油光顺滑的,越发的可爱了。   不过这一切林若渔只当只有自己发现了,却没想到楚临心思细腻,观察敏锐,早已把一切细微的变化都看在了眼中。   江临渊自顾自的舔了舔雪白爪子,没想到五年后再遇见这骆大小姐,还是依然的令人头疼。   而楚临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见到那还是满脸泪痕的骆彤蕊,忽而就从楚英韶的怀中直起了身来,并且抬手一指,惊呼声道:   “快看!快看!是日出!日出了!”   楚临与林若渔闻言,倏然扭头看去,只见一轮红日从厚厚的云层之中探出了头来。朝霞漫天,一点一点的将整个若叶大陆照亮。   翱翔在九天之上,极目远眺,磅礴的气概瞬间直冲胸臆。高山湖泊、山河秀丽,广袤无垠,星星点点就犹如匍匐在他们的脚下。   黑夜已然散去,黎明即将来临。少年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无限的未来在等待着他们!   ***   阿蛇身背四翼,一扇动翅膀便是一日千里。过了不久,众人已然来到了上华神山山脚下——羽月镇。   羽月镇上的村民日常便是给上华神山的修士们做供给,而修士们则是保护村民的安全。镇上本就十分热闹,而刚巧这十年一度的上华神山选徒大会即将开始,小镇上更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林若渔等人坐着阿蛇,降落在了羽月镇外。略作休整,便往镇内走去。   这一路行来,他们便见到了形形色色前来选拔的少年修士。无一不器宇轩昂,一副势在必行的模样。   华海楚家与海外骆家地处东海之地,与中原地界的往来并不多。如此一看,两地风貌果然截然不同。   中原人士俱都身高马大,豪爽魁梧。   楚临与楚英韶两个少年人,修长挺拔,在人群中倒是不落下风。骆彤蕊也是身材高挑,做着男子打扮,也没有半点违和。   只有林若渔身量未足,在一众修士中便显得十分娇小了。   她如今是还小,但总有一天,她会长高长大,变成如她公主娘一般的大美人!林若渔暗自挺起了小胸膛。   “先找个客栈住下。”银灰色小猫懒洋洋的站在林若渔的肩膀上,低声吩咐道。   “好。”   原本按照楚临他们的脚程,到达上华神山的时间应该是刚刚正好。但如今有了阿蛇,他们就比原定的时间要早到了三日。在此期间,几位少年人也可以先做休整,为三日后的选徒大会作准备。   这羽月镇不大,民风淳朴,镇上只有一家小小的客栈叫做来福客栈。   客栈老板娘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听说他们要四间客房,便笑着告知,这几日镇上来的修士太多了,客房都快客满了,如今只余下两间客房。   不若他们四人,两人一间,可好?   林若渔并非没有与他人同住的经历,只是对面的骆彤蕊还是不太熟悉。略一踟蹰,那骆彤蕊便一手挎住一个少年人的胳膊,叫道:   “可以啊!阿英、临,我们三个人住一间。让她一个人住一间好了。”   楚临、楚英韶:“……”   老板娘不露痕迹的扫了他们一眼,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此时的骆彤蕊依然做着男子打扮,白衫翩翩,玉冠高耸,趾高气扬、活脱脱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模样。   而林若渔穿了由江临渊用避尘无根水所化的斗篷,掩盖住了身上的日月魂宝甲。又与之前一般用法术掩饰了面容。如今看起来不过就是个普通小娃的模样。   ——与前面那三位年轻俊朗的修士相比,未免有些不太起眼。   “可巧得很啊,那两间房刚好相邻。三位公子住一间,小仙子一个人住一间,如此甚好!甚好!”   老板娘笑着又补充道,“羽月镇得上华神山的仙长们的庇护,治安良好。按照规定,这外来修士在羽月镇也不得械斗、滥用法术。所以,小仙子一个人住也是不用担心的。”   “哦……既然如此便麻烦老板娘了。”   楚英韶见大家都没异议,便这么决定了——楚临、楚英韶、骆彤蕊一间。而林若渔与猫儿前辈一间。   至于骆彤蕊,整个华海阳盛阴衰,多年都没有出过小女娃了。他们与骆彤蕊一起长大,从来都是当她是兄弟,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也已经快要长成一个妙龄少女了。   随即,客栈小二便将他们送到了客房之中。   先前已经折腾了一夜一天,即使是精力无限的少年人,如今也感到有些疲累。林若渔与楚临等人道别,便兀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楚临黑瞳幽深,一语不发地看着她的背影离去。直到骆彤蕊喊他,他才抬脚跨进了房门。   来福客栈的客房自是比不得极乐阁、秋水楼的奢华,但也是干净整洁。   林若渔原先还一脸困倦,忍不住悄悄的打了几个哈欠。此时,一进房间却忙不迭的把小猫儿放在了床边的木头桌上,而后,又抓起了那两只毛茸茸的雪白爪子摇了摇:   “先生,先生,你怎么就睡了那么久呢,让我好生着急!”   小姑娘的脸颊鼓了起来,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也是又黑又亮,就跟一只委屈的小仓鼠似的。引得江临渊直接就用自己爪子戳了一下她的脸。   “噗!”好似气一下就被戳破了,小姑娘的脸耷拉了下来。   江临渊则道:“日后我再是昏睡,你也莫要担心。只管让我睡去便好了。”   “怎么可以不担心呢!?”   林若渔对此表示了极大的不满,振振有词,义正辞严道:   “先生乃是我的良师益友,先生身体抱恙,我如何可以泰然自若呢?而且,若是先生与我易地而处,我若是昏睡不醒,先生定也会十分着急的!”   江临渊闻言,一时语塞。莫名的心里还有些别扭——良师益友?她只当他是良师益友吗?   不过,很显然小姑娘说的也是句句在理。仔细想想若是他家小鱼真的昏睡不醒,他也真的难保自己,会不会做出些毁天灭地、玉石俱焚的事情来。   江临渊心中思绪万千,那雪白的猫耳朵尖尖竖起,湛蓝的眼眸也是瞪得圆滚滚。这让林若渔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自己想摇揉一揉猫儿小脑袋的冲动。   “先生!”林若渔郑重道,“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先生都要先告知我一下。即使如今我修为浅薄、能力低微,但是,我也是在努力学习。终究有一日,我也是可以帮得上先生的忙的!”   “好吧……”   江临渊刚想答应了,可谁知道,他家小鱼最后又加了一句:   “好兄弟,自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嘛!”   江临渊:“……”本座并没有与你歃血为盟、拜把子,好嘛!?   “先生,先生……”可是小姑娘如此声声叫着,还不停的摇着他的爪子。那声音又软又甜的,即使再是铁石心肠,也被她叫软了。   “好好好!”江临渊被她晃的晕乎乎,无奈的答道。   “谢谢先生!先生真好!”   小姑娘得逞所愿,心满意足,笑容更是盈盈如水,好似满园繁花都在这刻瞬间开放了。   江临渊见着这明媚笑容,忽而觉得万事都报备他家小鱼一声,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此时的小姑娘明显困的很,却又强忍着睡意,一直拉着他说话。   “还有什么事情吗?”江临渊道,“快点去睡觉了。”   可能连林若渔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已经十分的在意她家先生。几乎就快要生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来了。   她揉了揉眼睛,忽而道:“先生,那本《术数九律》可以借我看看吗吗?”   “为何?”江临渊奇道。这难道就是她强忍着不睡觉的原因?   林若渔眼眉弯弯,仿佛心无旁贷:“那个……法阵之术我也有兴趣,就想借着那本书来看看。”   江临渊不屑道:“法阵之术,你尽管问我便是,又何必去看些个书呢!”   放眼整个若叶大陆,魔尊自认再没有人比得上他的法阵之术,这小妮子舍近求远,又强忍着困意在第一时间与他说这些,显然是另有所图。   “说吧。”江临渊遂直截了当道,“你要那本书到底所为何事?说完,你便赶紧去睡了。”连魔尊自己都没发现,此时他说话的语气真是像足了一位老父亲。   “这个……”林若渔眼见着被先生戳穿了心思,大大方方道,“我要那本书呢,是有两个目的。”   她说着实在忍不住掩住小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飞快地抬起两根手指头,比了比一个二。   江临渊看她眼角都打出泪花来了:“哦……”   林若渔掰着手指头:“一来嘛,真的是为了法阵之术。”   “先生于法阵之术的造诣,的确是登峰造极以至化境。但是,我与对此却一无所知。为了不让先生觉得我太笨。所以……我就想自己先将基础看起来,有备无患。”   小姑娘顿了顿,又道:   “这二来嘛,那《术数九律》的最后一页,显然就是治疗先生血脉缺陷所需的几味神药。我不知先生到底想如何治疗自己的天生血脉缺陷,但是,有病就要治,最切忌讳疾忌医!”   江临渊自然早就领略过了林若渔的能说会道。但是,他也没想到他家小鱼,对于他的天生血脉缺陷,竟然能说出如此的长篇大论来。   他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小姑娘的嘴巴开开合合,发现她的眼角也是有些发红,显然是困的厉害。   而她如今说得,可以说是相当头头是道、振振有词了——将天生血脉缺陷说成是有病,将他不主动弥补缺陷说成是讳疾忌医。   啧!如此比喻,倒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魔尊决定暂时也不反驳她,只慢条斯理的舔了舔自己的雪白猫爪子,坐等着看他家小鱼还能说出什么天花乱坠的大道理来。 第119章   结果, 他便又听到那小鱼儿说道:   “先生也是知道的, 我身具木灵根灵力。天生的便具有治愈能力。虽然, 我如今还没有筑基,能力未落。但是,我相信, 只要我勤加修炼,定能很快修成大能。到时候, 我的木灵根治愈能力想来也是会十分厉害, 便能替先生治疗了。”   “所以,先生你呢还是把《术数九律》交给我来保管, 我便可以一边学习法阵之术, 一边修炼我的木灵根治愈能力。到时候, 事半功倍, 我就能将先生治好毛病啦!”   小姑娘本就是乐观开朗的性子,一想到她能替先生分忧解难,心情也更是振奋。眼眉弯弯的,整张小脸都在熠熠生辉。   江临渊直感觉到自己受到了猛烈的美貌暴击,半晌竟然没有想到可以反驳之处,只得喃喃道:“那……好吧。”早点给了她,也好让她早点去睡觉。   想要收集齐那些材料, 可以说是难于上青天,即便是他把书给了她, 小姑娘也折腾不出什么东西来的。何必让她如此困倦, 还念念不忘呢?   银白光芒闪过, 一本古籍直接就出现在了桌子上。   “谢谢先生呀!”   林若渔赶紧接过,翻动了起来,小嘴嘟嘟囔囔:   “佛莲神骨、九幽之火、以及天山圣雪。”   这三样宝贝可以治愈先生的天生血脉缺陷,她已经牢记在心。   但是,再飞快的往后翻……这些宝贝要从何处得来,又该如何使用,那本古籍上便一概没有了。   林若渔还原本指望着那《术数九律》,也会如同薛莹心的《凤临天下》一般,会时时更新呢,如今看起来却是不会的。   虽然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失望,但林若渔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嗯!既然决定要替先生治病,她便先要好好学习这法阵之术的基础。   林若渔一旦打定了主意,便全神贯注的看起了书来。   可是,她终究还是在长身体的小姑娘,原本就已经困的不行了,此时一安静下来,那黑色的小脑袋更是控制不住的一点一点的往下点着。   最终,“啪嗒”一声,林若渔趴在了木头桌子上睡着了。   房间内忽而安静了下来,只有偶然微风吹拂过树叶的声响。   明媚的日光透过半开的菱花窗,照在了小姑娘闭起的眼眉上,莫名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江临渊静静的看着他家小鱼。   她的眼线好长,黑色的长睫毛垂落着,安静而乖巧。粉嫩而又水润的唇也很好看,饱满的好似蜜桃一般……   魔尊忽而就发现他替她用避尘无根水所化的斗篷,穿在她的身上平平无奇,实在是配不上她了。   就在进羽月镇前,江临渊又用避尘无根水,给林若渔化了一件蓬松柔软的灰色斗篷。有了这斗篷,她也当即便把厚重的黑色皮毛大氅脱下还给了楚临。   江临渊站在林若渔的肩上,漫不经心的看着那玄衣少年人将大氅收入了储物戒中,心中少不得轻嗤:本座所化的衣物才是为小鱼儿量身定做,是最适合小鱼的。你的,又算是什么东西?   只是魔尊岁数大了,全然忘记了,那楚临可不就是五百年前的自己吗?   当时,见着他家小鱼穿着灰色斗篷,将那抹姝色掩藏了起来,江临渊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而到了现在那一向独断专行、说一不二的魔尊江临渊,看着他家小鱼的睡颜,竟然有些踟蹰。   ——故意调低她的容貌,确实可以减少觊觎她的目光。   可是,明明是最爱漂亮的小姑娘,就让她一直这般委委屈屈的,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真的好吗?没见到她连对着自己不太喜欢的骆彤蕊,都会拿出帕子替她擦脸吗。   江临渊想着,雪白猫爪子一挥,林若渔身上的斗篷倏然落下,而她那绝世姿容也瞬间露了出来。   肤白如欺霜赛雪,发黑如瀑满背。因为刚刚醒来还带着一丝诧异,那水润润的眼眸倏然瞪大,似整一条星河落进了她的眼中。   正当是钟灵毓秀,灵气天成!   “嗯?……”   林若渔刚巧一觉醒来,猛然斗篷落下,她也是吓了一跳。一把就抱起了桌子上的小猫儿,一脸警惕道:   “怎么了?!怎么了?先生,发生了何事?”   江临渊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动作未免冲动了些,轻咳了一声道:“无事。只是觉得你穿得厚重了些……”   避尘无根水哪里就厚重了?楚临的黑色皮毛大氅那才叫做厚重呢!   “无事便好。”林若渔如此想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才缓缓的把小猫儿放回到了桌子上。   “啊,对了。”   忍过了刚睡醒时的一阵迷茫,林若渔忽而又想起了一事来。   素手一招,一张似缀满了漫天繁星的天蓝色面纱便骤然出现在了林若渔的手上。   “先生,这是黄离馆主人送的。据说乃是天哲神羽织就,贵重无比。”   林若渔鼓着脸道:   “所谓无功不受禄,我原本也想还给他的。只是他走的好快,一时之间便没了踪迹。我想直接交还到黄离馆去,结果有发生一些始料未及之事……如今,这面纱确实是在我的手里。你说怎么办呢?”   湛蓝的眼眸扫过那张美轮美奂的面纱,江临渊不甚在意道:“既然他要送,那你便收着吧。无事。”   “……”林若渔闻言眼眸微眯,直觉先生这话多少有些古怪。这不应该是先生的态度啊。   江临渊却又道:   “上华神山收徒大会之中,有一关乃是问灵镜——身上所做的所有掩饰,都会在这关之中褪去。包括我替你所化的避尘无根水、以及用法术所调低的容貌。同时,也会将我的内丹展露无疑……而这天哲神羽,却是可以帮你度过此关的神物。”   “是嘛……”林若渔迟疑道。   其实在极乐阁中,那猫妖清儿也是如是说过。只是,林若渔终究还是不太相信她的话。如今听到先生如此一说,林若渔是肯定这天哲神羽织就的面纱,几乎可以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她向来运气好,这个是实话。但是……刚瞌睡了,便有人送上了枕头,这……是不是也太奇怪了一些?   这黄离馆主人到底是何人?先生是不是认识他,才会如此笃定这面纱她拿着没有任何问题?   见林若渔微蹙起了秀眉,显然是还在思索此事。江临渊却是飞快的移开了眼眸,指着那《术数九律》道:   “你方才在看翳行术,可有看出什么门道来吗?”   “啊!翳行术……”   先生转变话题太快,林若渔来不及愣神便忙道:   “那个……按这书中所讲,这翳行术既可以用符篆实现,亦可以使用法阵结界。而符篆,根据其威力可分为初品、中品、高品。在这若叶大陆之中,专修符篆的修士,根据画符者的修为高低也被称为符篆师、符篆大师、以及符篆宗师。”   一说起这书中内容,林若渔郝然。她说说看书,却又一个不小心就睡过去了,实在是对不起先生啊。   林若渔忙打起了精神,用她的理解说来她睡着前看的内容,还等着先生的指正。   “相同的,法阵之术,也可分为初阶、中阶、高阶。而专修法阵之术的修士,也可分为法阵师、法阵大师、以及法阵宗师。”   林若渔说着,顿了顿,抚摸着小猫儿的下巴,忍不住赞扬道:   “先生于法阵之术上有通天彻地之能,乃是当之无愧的法阵宗师了!”   作为一只身具上古仁兽——驺虞血脉的大猫儿,被人挠下巴也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更何况,还有他家小鱼如此崇拜的眼神与语气。   这只要是个男子都飘飘然的飘上天去了。   于是,江临渊便闭着眼睛,由着他家小鱼在他毛茸茸的小猫身上摸来摸去。   手感好好啊!而林若渔抚摸着这顺滑柔软的毛发,只觉得全身通泰,爱不释手了。她手中不停,口中还讲着她对翳行术的理解:   “在我看来,用符篆所化的翳行术,倚靠的便是实打实的实力——画符者若是实力不强,即使使用者佩戴了翳行术符篆,但还是极为容易被高阶修士察觉到自身气息。”   “但若是使用结界呢,那便可以借助外界的力量——也便是灵石!”   林若渔素手一招,直接从她的钱袋子里拿出了一枚上等灵石。   一枚上等灵石,是一百颗中等灵力灵气的总和,也便是一千颗下等灵石灵气的总和。蓬勃纯净的灵气四溢,让人仿若一下子来到了世外桃源,感到无比的畅快。   上等灵气,灵气四溢,映衬着小姑娘的绝世容颜,更是显得美貌惊人。   “比如说我——尚未筑基,修为也不过是练气九层。但是,我若是借助这枚上等灵石的灵气……”   林若渔一只手捏着上等灵石,心中默默想着方才所见的翳行法阵的画法,另一只葱白小手则有条不紊的循着那法阵的线条描绘……   很快,最是简单的客房忽而闪现出了明媚璀璨的光芒。而下一刻,只见所有光华倏然闪过,整个房间又恢复到了原先的模样。   只是,那原本还身处在房间之内的小姑娘,却突然失去了踪迹。   “嘻嘻……”   耳边倏然传来了一声故意压低的笑声,江临渊忍不住唇角微勾。   “好了,出来了,别闹。”魔尊如是说。   但是,房间内空荡荡的,除了微风吹拂着摊开在木头桌子上的古籍,便再无其他。   江临渊眼眸微眯,也不去管她,只懒洋洋的舔了舔了自己的雪白爪子。   忽而,一阵淡淡的香气袭来,那原本与《术数九律》放在一起的天青色面纱,微微动了一下。   银灰色小猫儿见状,依然没有半点反应。好似舔他的雪白爪子,这才是这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事情。   下一刻,那面纱倏然便失去了踪迹。   可与此同时,毛茸茸的雪白爪子凌空一招。那速度迅如闪电,完全令人措手不及。   “哼!”   极轻的一声抱怨在耳际响起,旋即便戛然而止。显然是那小姑娘努力的屏住了呼吸,试图不让他发现她的踪迹。   魔尊江临渊却毫不在意。   ——才不过练气九层的小姑娘,刚刚才练习的小小的翳行结界,如何能过躲得过他的法眼?!   她就躲在他的前方,不过方寸的距离!   江临渊乘胜追击,刚想一把将那爱玩闹的小姑娘抓住。   可是,突然,他的身后却传来了一股熟悉的甜香…… 第120章   “啊哈!被我抓住啦!”   小姑娘欢欣雀跃的声音倏然就响在了江临渊的耳边。   与此同时, 他小小软软的猫身子, 也猛然一下子被两只软软的小手抓住,一把就被抱进了一个温暖馨香的怀抱中。   湛蓝的猫儿大眼怒瞪, 魔尊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他明明察觉到他家小鱼的气息就在面前,可是,她又是如何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后面?!   “先生,我厉不厉害呀?”小姑娘软软甜甜的声音还响在耳边。随即, 只见林若渔素手一挥, 翳行结界倏然消失。   从江临渊的身后, 倏然便跳出来了一位身穿浅蓝星空裙、面上带着如同缀满繁星的天青色面纱的小姑娘。   没想到第一次施展翳行结界便成功, 林若渔信心大增,忍不住就抱着她家先生求夸赞。   那眼眉弯弯,似揉碎了漫天的星芒。而那天青色的面纱单薄,依稀可以掩藏在其下的精致五官。   “……厉害。”江临渊无奈道。   只是, 方才她又是如何做到的身处两地,竟然连他猝不及防间都没有识破。   湛蓝眼眸微眯,雪白猫爪子懒懒一摇,只听见“啪嗒——”一声,在林若渔的身后,倏然掉落下来了一小块木头。   这是……?   “哎呀!被先生发现啦!”林若渔吐了吐小舌头,连忙俯身将那小木块给捡了起来。   天山神木——也便是制作辛夷与决明的原材料。   江临渊飞快的扫过被放置在木头桌子上的《术数九律》,抬眼就看到在那记载“翳行术”的介绍旁边, 俨然写着“傀儡术”几个大字。   好一个声东击西!   真是一不小心就被那小妮子给骗了。江临渊忍不住低头自嘲。   原来, 林若渔方才不但使用了翳行结界掩饰身形, 更是使用了“傀儡术”来迷惑对方。让江临渊误以为那前方的便是他家小鱼,却没有发现那不过是块沾染了林若渔气息的天山神木。   若是其他简单的傀儡术自然是骗不过魔尊,少不得被他一眼识破。只是,天山神木本就纯净清洁,不沾染一点邪祟之气。所以,即使修为高深如魔尊江临渊,在一时之间也没有被迷惑了过去。   “这是何处得来的?”江临渊忍不住问道。   林若渔笑:“辛夷给的。”   呵呵……江临渊轻嗤,那小子是越来越机灵了,竟然还知道借花献佛了。   躺在木盒子里的辛夷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气:“……”   “先生,先生。”林若渔藏好了天山神木,抓着小猫儿的白爪子就摇了摇,“我如此厉害,先生是不是要奖励我呀?”   “哦……奖励?”江临渊眼波流转,“此话怎讲?”   “那个……”   白皙指尖轻点着小猫儿的爪子,林若渔慢慢悠悠道:   “往日我在族学中,考试若是得了第一,族学老先生总是少不得要奖励些彩头。就比如说啊文房四宝啦、古学典籍啦。那我今日设的结界,连先生一开始都没有识破,先生是不是就该给我些奖励,以此来激发我的学习积极性呢?”   “是嘛?”江临渊眼眸微眯,“如此说来,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是吧,是吧!”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   江临渊不动声色道:“那小鱼想要何奖励?”   林若渔忙道:“先生将靠山村得来的灵石矿都给我随便使用,那在物质上呢,我是没什么要求的。只是有一点啊,先生也知道,我来到这若叶大陆时日尚短,很多日常的知识都不太了解。就比如说啊……那个佛莲神骨是什么呢?要从何处得来呢?”   还有啊,九幽之火、以及天山圣雪,她也极想知道。只是这种事情向来欲速则不达,她还当徐徐图之。   嗯!还是先从佛莲神骨入手!   江临渊闻言唇角微勾。   原来这小姑娘一顿的长篇大论,目的竟然是如此。她大抵也是知道他自己对于天生血脉缺陷之事,尚有抵触,并不愿意提及,所以才会如此变着法子打探消息。   这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先生……”见她家先生一直没回答,林若渔可就急了。忍不住就摇了摇江临渊的雪白爪子,甚至还想用手指去捏小猫儿的粉色掌心。   那处软软的,一捏就会探出尖锐的利爪,江临渊忍不住就缩了一下。   “咳!”魔尊轻咳了一声,也没有收回自己的小爪子,只是低声道,“那《术数九律》原本是小鱼送我之物,如今,已经交还给了你。一物抵一物,便算是我给你的奖励了。”   “啊……”林若渔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先生竟然会如此耍赖,居然想用《术数九律》来敷衍她。   “这、这可不行的!”她连忙振振有词道,“这一码算一码嘛。先生交给我《术数九律》为早,我要奖励在后。这算不得是先生给我的奖励的!”   说完,她又凑过去,舔着脸道:   “先生,先生,你就告诉我吧……”   小姑娘语气软软糯糯,又眼巴巴的望着他,即使是铁石心肠之人,都忍不住会软了心肠答应她。   半晌,江临渊闭了闭眼睛,无奈道:“好好好。你且别摇了。”   “嗯嗯!”林若渔立马放下了他的爪子,在一旁乖乖坐好,别提有多乖巧了。   江临渊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这才缓缓道:“你可还记得在靠山村时,那周大娘跟你讲过的佛陀莲子补天之事?”   林若渔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   江临渊便道,一百年前魅虚乱世,撕裂了原先女娲补天处的天破缝隙。   之后,魅虚妄图通过天破缝隙,让整个魑魅一族重临大地。   佛祖座下佛陀莲子转世,抽自身神骨以补足了缝隙。   那用来补足天破缝隙的便是佛莲神骨。   “啊……原来那就是佛莲神骨啊。”林若渔眨巴了两下眼睛,又抬头通过半开的菱花窗,望向了窗外一碧如洗的蓝天,烦恼道,“这佛陀莲子的骨头,已经用来补天了。如此神物又该如何取得呢?难道……要把天再次给捅破了?”   江临渊道:“捅破天如何?”   林若渔眉头紧蹙:“暂且不是我还没有能力捅破天。即使我由此能力,天破了,定会造成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灾难。到时候,又如何才能将天再补起来呢……”   “呵呵……”江临渊闻言忍不住轻嗤。   捅破了天,便是毁天灭世。为他一人活,而杀天下所有人,想来并没有哪个肆意妄为之徒会如此做。   魔尊如此想着,结果却又听见他家小鱼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过,为了先生,终究还是要去试试的。”   试试?试试什么?捅破天取下佛莲神骨?!   江临渊心头微微一怔。   暂且不说这小姑娘有没有这能力,但是她有着这份心,便已经让江临渊的心忍不住砰砰乱跳了起来。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他吗?   “莫要多想了,修炼自身才是正道。”许久,小猫儿举高了毛茸茸的雪白爪子,摸了摸了小姑娘的头发。   软软的。   “哦……”林若渔抿紧了唇。   她原本还想问问那九幽之火与天山圣雪为何物,如今一听便暂时打消了念头。这第一个佛莲神骨就如此难得,其他两物岂不是更是难上加难。   哎……生活不易,小鱼叹气。   不过随即,林若渔却又立马振奋了起来——她若是如此沮丧,那讳疾忌医的先生岂不是更容易受到她的情绪影响,于他的天生血脉缺陷会更加不利的。   “先生,所谓事在人为。”林若渔一把搂住了小猫儿,水润润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的湛蓝眼眸,“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小姑娘的动作虽然快,但江临渊也并不是避不开。他也回视于她,半晌才低垂下眼眸,淡淡道:“好。那我就全靠小鱼了。”   “嗯嗯!”林若渔点头。   当下,她松开小猫儿便又要抓紧时间修炼。这时,只听见“哆哆哆——”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随即,楚英韶清朗的少年音也传了过来:“小鱼,小鱼快开门。如今时日尚早,又刚好有市集,我们去镇上走走吧。”   他的话音未落,紧接着便传来了骆大小姐不满的嘟囔声:“叫她做什么呢?她那么娇气,说不定还在睡觉。我们三个出去走走不是满好的嘛……”   “闭嘴!”楚英韶压低声音道,“你也不想想是谁在浮生城救了你!”   骆大小姐不响了。   过了片刻,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少年人精力无限,隔壁三人都休息好了,又想外出领略一下羽月镇的人土风情。   林若渔却没有马上回答,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一圈。   而后,她便朝着江临渊眨了眨眼睛,手中上等灵石一捏,只在瞬息之间,那穿着天青色星空裙,带着同色面纱的小姑娘便在房中失去了踪迹。   “难道真是睡着了?没听见……”   敲了半晌的门,却并没有人来开门,楚英韶挠了挠头道,“临,怎么办?”   楚临黑瞳幽深,望着紧闭的房门,低声道:“那便让她好生休息吧。”   她的身边有那只银灰色小猫儿,修为深不可测,并不是旁人可所及。有他在身边,即使他们几人不在,她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我就说嘛,不要来找她,你偏生不听。浪费小爷的时间,哼!”   在骆大小姐的抱怨声中,三个少年人离开了来福客栈,走向了羽月镇的市集。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发现,自他们走后,那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便打了开来。随即,那房门又迅速的被关闭了起来。   悄无声息…… 第121章   羽月镇地处山区, 民风淳朴,相较于之前的落日城与浮生城又是大大的不同。集市上虽然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但秩序良好。   而镇上中央则竖立着一块石碑, 上书八个大字:“道术自然,勿忘本源。”遒劲有力、沧桑古老。   此乃上华神山立派宗旨。   据说, 此八个大字,乃是由上华神山开山鼻祖光熙老祖所写。   光熙老祖法力高强,早已破碎虚空,飞升上界。其英雄事迹早已随着岁月淡去, 但其立派宗旨却是一代一代的流传了下去。   所谓:道法自然、勿忘本源, 说的是上华神山一派修士, 即使修为再高、再出神入化,皆都不可忘记了“人”之本源。   ——先生而为人,后才为修士。入得上华门, 便需行人间事。上华神山修士, 必以天下为已任。斩妖除魔, 维护世间和平。   就因为上华神山有着如此的立派宗旨,百年前, 佛陀莲子才会投生到上华神山之中。为补天破缝隙,而抽取了神骨,散尽了修为。   也因为佛陀莲子补天之事,上华神山早已成为了若叶大陆修真界之首。其兼容并蓄, 有容乃大。门派之中除了道修之外, 更有佛修、体修、灵修、玄修等等。   羽月镇处在上华神山山脚, 自然受到了上华神山修士们的庇护。镇上生活平静,富庶安全。   有了光熙老祖的这八个大字震慑,不止那些妖魔鬼怪,即便是是外来的修士,也不敢随便造次。   ——在羽月镇上不得随便使用道法仙术,更不能械斗。若是一旦违背就会被四周所设立的结界发现,光熙老祖便会降下惩罚,哪怕是筑基修士,也要被活活剥下一层皮来,令人生不如死。   就是因为有了这个规定,修士们在此行走,并不若在外界肆意,反倒皆都收敛了气息,与镇上的百姓和平共处。   此时,三位少年人缓缓的走在镇上,看那市集之上还真是琳琅满目、热闹非凡。   他们走着走着,甚至还发现那羽月镇中央竟然还有一家黄离馆。不过,今日他们倒是没有进入黄离馆购买东西的想法,而是直接掠过了它,在市集闲逛了起来。   那市集两边的摊位上贩卖的更多的则是山货、作物。海里的鱼腥极为少见,有的也是河里的鲫鱼、河虾,倒也是活蹦乱跳,看着十分新鲜。   骆彤蕊用她的白纸扇,轻轻掩住了鼻尖,而后又道:   “阿英,你说,我们海外骆家与华海楚家,也算是若叶大陆修真界几大世家之一。家中所藏典籍无数,长辈们各个也是金丹大能。皆都可以指点我等法术,为何又要让我们千里迢迢的来此参加选徒大会呢?”   而楚英韶此时正望着街边那热气腾腾的炖肉锅,无声的吞咽着口水。听到了骆彤蕊的话,他状似漫不经心的扇了一下手中的优秀,低声道:   “上华神山乃是若叶大陆修真界之首,十年才招收一次弟子。而所选拔的弟子也都是年纪十岁到十六之间、尚未筑基的少年人。”   “若有幸能入选上华,那自是大大的荣幸——不但可以学到上华的无穷法术,更能精进自家宗派的修为。如此兼容并包的思想,并不是一般故步自封的小门小派可以比拟。”   “你的爹爹一定要你来此,不就是想让你学了上华的上等心法,再融合骆家的制作法器的能力,将海外骆家发扬光大嘛。”   骆彤蕊闻言抿了抿唇,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阿英,不是我说你……我问一句,你就能回那么多句——婆婆妈妈的。”   “呵呵……”好心解释却被说婆婆妈妈的楚英韶也来气了,“哗啦”一声收拢了扇子,一语不发地拉着楚临,直接就进了路边那个看了许久的摊子。   “哎呀!等等我!”骆彤蕊也跟了上去。   摊子外的炖肉锅子,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肉香味四溢,令人食指大动。一旁圆圆的饼被烘烤的饼皮焦黄,用薄薄的刀在中间剖开,塞满剁得细细的炖肉。   油滋滋,香喷喷。   再配上一碗肉烂汤浓的牛羊肉泡馍,咕噜咕噜的吃下肚去。在这冬日里,热乎乎的,简直就是香醇味美、绵软爽滑,意犹未尽。   楚英韶虽然生气,但还是大手一挥,便让店家给各上了三份羽月镇上特有的肉夹馍与牛羊肉泡馍。   骆彤蕊自小出生在海边,往日倒是很少吃羊肉,此时一闻那羊肉的气味就喊:“太膻了,我才不要吃!”   楚英韶恨得牙痒痒。   还是楚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别闹了。不要吃就看着我们吃。”   “临,哦……”骆彤蕊悻悻的嘟起了嘴巴。   想她堂堂的海外骆家大小姐,自小便是锦衣玉食,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怎么去吃那么乡里巴人的东西?!   骆彤蕊对此自是不屑的。   可是,当她看到楚英韶吃得满头大汗。而日常面无表情的楚临也是露出满意的神色,那往日单薄姣好的唇也因为热气而变得红润饱满,秀色可餐。   骆大小姐悄悄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难道这不起眼的食物,真的那么好吃吗?   她如此想着,抬手便要去拿属于她的那份肉夹馍。可是,眼一花,手底下已经空空如也。   骆彤蕊不可置信地举起手来,东西呢?怎么不见了?   “阿英,你是不是吃了我的?”   楚英韶气鼓鼓的,并不想理她。自顾自的喝汤,并且又叫了一份。   骆彤蕊疑惑极了,偏生又不信邪,她也毫不示弱地让老板上了一份。   楚英韶对其对视了一眼,随后,二人皆都“哼”了一声,又各自转过了头去。   可以说是非常有默契了。   楚临捏着筷子不发一语。   很快,二份热腾腾的肉夹馍便又被上了上来。   楚英韶直接用手拿了一份,不咸不淡道:   “怎么?骆大小姐也想尝尝了?还说不要吃呢,吃得却是比所有人都快,这都第二份了。”   “我没有吃。你别胡说!”骆彤蕊飞快答道。   “呵!没有吃,那先前那份呢?怎么就没了?”楚英韶咬了一口道,“想吃就吃,别别扭扭的小女子所为。”   骆彤蕊怒了,手指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小女子?!你才婆婆妈妈呢!”   楚英韶向来是大少爷脾气,日常面对这青梅竹马,可以说是脾气相当好了。今日连番被怼,他也受不了,直接又怼了回去。   两位白衣少年人,作着相同的打扮,俱都是玉冠高耸,手持白纸扇。此时,他们俩在摊子上拌着嘴,谁都没有发现那原本放置在粗瓷大碗里的肉夹馍又消失不见了。   而在他们身旁的楚临却是微微一愣,随即,便飞快地垂下了眼帘。被放置在木头桌子上的手悄然的握紧成拳。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骆彤蕊终于楚英韶吵完了,再回头愤愤不平的想要拿起属于她的肉夹馍,却倏然发现那碗里空空如也。   那份食物又这么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了!   楚英韶刚刚还在跟她吵架,自然是没有时间去吃那份的。而楚临……   楚临清冷寡言,也绝做不出不问自取的事情来。   “临,阿英,见鬼了!”骆彤蕊叫道,“不见了!又不见了!”   楚英韶见她脸色都变了,忍不住道:“什么不见了?”   骆彤蕊一指那碗:“不见了!”   楚英韶也发现了此事诡异,好好的坐在这里,既没有感觉到如何灵力波动,也没有古怪的气息,但食物却是消无声息的再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难道是用上了什么翳行术符篆?”楚英韶提醒道。   骆彤蕊恨得牙痒痒,得了他的提醒,直接从自己的百宝袋中取出了惊天凌霄镜。   惊天凌霄镜乃是上等法宝,此镜能照出一切用法术、符篆所做的掩饰,即使是符篆宗师所做的上品翳行符篆也不在话下。   骆彤蕊信心满满,可是,这惊天凌霄镜一照周围,却无一所获——他们四周根本就没有人用翳行术来掩饰身形。   “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骆大小姐初出茅庐,原本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勇,可如今被这事一吓,她额间便忍不住滴下了一滴汗来。   这若叶大陆藏龙卧虎,可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深不可测啊!   楚英韶此时也看到了他小青梅的害怕,也顾不得生气,连忙便要扶着骆彤蕊站立起来,回那来福客栈去。   而这时,楚临却轻轻的将那筷子往桌上一放,道:“不必。你们再叫一份,这次便没有问题了。”   楚英韶与骆彤蕊:“……”   楚英韶更是追问道:“临,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楚临垂下了眼眸,淡淡道:“没有。你们安心吃东西吧。不会发生古怪的事情了。”   因为……他抬起头来,直接便能看那道窈窕娇小的天青色身影,肩膀上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小猫儿。   此时,她正悠悠闲闲的走在了熙熙攘攘的市集街道上。   而她手上拿着的,便是方才楚英韶与骆彤蕊为此争执了半天的食物……   楚临也记不清楚那小姑娘是何时跟上来的,他只记得刚坐下,他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馨香气息。   这味道极为清新,就好似忽而就走进了一大片清晨还带着露水的树林里,一道曙光忽而从高高的树枝间洒落了下来。是如此的清新舒爽,闻之便令人感觉到精神百倍。   楚临先前还在奇怪,随即,在他的对面倏然出现了一道浅薄的人影。 第122章   墨黑的眼眸骤然一缩, 楚临蜷起了放置在木头桌子上的手指。   似有淡淡一道红光闪过, 好似被一只手擦去了他眼前蒙着的那片迷雾,楚临倏然看清了此时坐在他对面的人影。   ——是她, 林若渔。   那小姑娘面上带着天青色的面纱,遮住了她的容颜, 只露出一双灵动漂亮的好似林间小鹿般的大眼睛。   此时,她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则是顽皮的在骆彤蕊的面前摇了摇,甚至还作了一个小小的鬼脸。   骆彤蕊对此毫无所查, 还在叽叽喳喳的叫着不吃那店家送上来的食物。   楚临心中奇怪, 忍不住便道:“别闹了。不要吃就看着我们吃。”   骆彤蕊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而林若渔此时显然被那些食物吸引住了所有注意力, 她好奇地盯着店家送上来的肉夹馍。那亮晶晶的眼眸都好似带着星光。   而那只几乎与其形影不离的小猫儿, 此时,正蹲在桌子上, 漫不经心的舔着他的雪白爪子。   许是察觉到了楚临的目光,那小猫儿倏然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凌冽, 寒意逼人, 直接就令人不寒而栗。   在旁的楚英韶与骆彤蕊此时斗嘴,显然并没有发现林若渔的存在。   楚临眼眸微眯, 再回想起方才的情形, 显然那小姑娘是使用了什么奇特的法术,隐藏了自己的行迹。   为什么她要如此做?   又为什么他能看见她呢?   难道他对于她来说……是特殊的?   楚临心中思绪万千, 但是面对着小猫儿噬人眼神, 他不动声色的低下了头去。   羽月镇的肉夹馍与羊肉泡馍, 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楚临的鼻尖,却只闻到了那股清新的、专属于林若渔的气息。   他若有所思的吃着前面东西,简直可以说是食不知味。   许久,楚临才觉察到那小猫儿冰冷的眼神,从他的身上移了开去。随即,他的耳际,却又传来了细微的说话声。   那声音虚无缥缈的,就好似自己被人捂住了耳朵,隔着手掌心,传来的迷迷糊糊的交谈声。   这次楚临有了之前的经验,他并没有特别将视线集中在一处。而是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皱着眉头,似乎在听楚英韶与骆彤蕊拌嘴。   实际上,他的视线飞快掠过前方,却惊讶的发现,在他的对面,那如同误入凡间的小仙子,此时竟然偷偷的拿起了骆彤蕊的肉夹馍,小心翼翼的撩起面纱咬了一口。   嫣红小巧的嘴巴微张,露出两排如同齿贝般的整齐小白牙,肉汁沾染在她的唇上,显得分外的活色生香。   随即,那小仙子便眯起了水润润的大眼睛,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   是人间美味啊。   楚临看着她,也忍不住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食物。   浓郁的肉汁夹着微酥的饼皮,瞬间就在他的口中炸开了。满口的咸香,让人简直爱不释手。   果然很美味……   楚临也不知道林若渔与她的小猫儿在说什么,只看到她把饼递到了小猫儿的面前。   那小猫儿向来傲娇,似乎这世间万物都难入其法眼。   可这次那小姑娘也不过推拒了两三次,小猫儿就闭了闭眼睛,好似被她缠不过一般,用锋利尖锐的指甲在饼上轻轻一划。   那被小小的咬过一口的肉夹馍,便被分成相同大小的两份。   而后,楚临便见到那小姑娘与小猫儿便笑盈盈的分食了一份食物。   看着他们俩有说有笑的样子,手中的肉夹馍突然就没了滋味。   而与此同时,楚英韶与骆彤蕊也因为那份消失的肉夹馍争执了起来。二人还不约而同的让店家多上一份。   楚临用力的捏紧了筷子,修长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了。   随即,他又见到那小姑娘睁着一双墨黑的眼眸,看看楚英韶,又看看骆彤蕊。最后,那亮晶晶的眼眸骨碌碌的转了一圈,一抬手便将剩下的食物给拿走了。   她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那对青梅竹马斗嘴。狡黠的笑意从她的眼眸中流露了出来,让人忍不住便要沉溺在她的笑容之中,不可自拔。   可偏偏在这时,那小猫儿却又倏然朝着楚临看了过来。   楚临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里却是砰砰乱跳了起来。   他正准备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去,却诧异的看到那只小猫儿倏然回过了头去,竟然就这么就着小姑娘的手,用力的咬下了她手中的食物。   小姑娘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盈盈地低下头来,伸手去挠那小猫儿的小下巴。   小猫儿接受林若渔的安抚,口中还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一双湛蓝的眼眸却是挑衅的看着楚临。   玄衣少年人忍不住便微微一愣,再次飞快的低下头去,却是紧紧地握起了拳头——若是他足够强大了,他是否就可以取代他的地位,与她形影不离呢?   且不说楚临心中百转千回。那厢骆彤蕊却是吓的不清。特别是在她拿出了惊天凌霄镜,还是一无所查时,她都忍不住要哆嗦起来了。   林若渔还有些担忧,这怕自己这小小的恶作剧会吓坏了骆大小姐。却疏不知,因为这件事情,对骆彤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骆彤蕊终于发现这外面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厉害的人物更是层出不穷。   而且,这世上的人并不都像是她在华海地界一般,有着她爹的倚仗,可以让她到处横行、肆无忌惮。   这使得骆彤蕊难得的生出了敬畏之心,再不敢如之前那般的暴躁放肆。   这也无形中让她在往后的日子里躲过了许多的灾祸,并且悄然地使她的命运发生了变化。   当然,在此时的林若渔和骆彤蕊,都没有发现这改变。   林若渔还见到那骆大小姐脸都吓白了,忙吐了吐舌头站了起来。   “先生,既然他们都无法发现我。连那上等法宝——惊天凌霄镜,都无法发现。那是不是说明我的翳行结界,设立的很成功啊?”   “嗯。”江临渊一甩大尾巴,直接就跳到了林若渔的肩上,“走了。”   “好呀。”   原先林若渔虽然用傀儡术,以声东击西之法骗过了江临渊,但她多少还是对自己设立的结界没信心。   方才那么一闹,她瞬间便决定信心百倍,连走路时都忍不住昂首挺胸,甚至还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江临渊也由着他家小鱼高兴,却在林若渔走出了老长一段路后,悄然的回过了头去。   身后,那玄衣少年人黑瞳幽深,面无表情。   “呵!”江临渊轻嗤。   竖子尔敢?!   ***   羽月镇实在不大,林若渔依仗着翳行结界,畅快的将那市集逛了个遍。又见到背着冰糖葫芦的小贩,忍不住就想买上一根尝尝。   在大夏时,永安小郡主的荷包里总是少不了干果、蜜饯、桂花糖。到了山楂红了的时候,公主府的厨娘还会做冰糖葫芦给她吃。   公主府上的冰糖葫芦并不似大街上买的那种,而是单颗的山楂,上面包裹了一层白色的糖粉。   酸酸甜甜的分外好吃。   而今日林若渔见到那小贩背着的冰糖葫芦,便想起了甬安公主府,更是走不动路了。   江临渊瞥了她一眼,道:“喜欢便去拿下来吃。”   “嗯。等下多给他一块银子便好了。”   林若渔如是说,正要上前,鼻尖却忽而飘过一股馥郁芬芳的气味。   这气味如此熟悉,让林若渔倏然抬起了头来。随即,她便见到了一名高大男子。   那人身穿白色锦袍,外罩着一件银白色纱质罩衫。高领的领口直卡在了喉结之上,严丝合缝的不露出一丝肌/肤。   满头黑发被一丝不苟的扎进了墨玉冠中,端的是一副端方严肃的模样。只是那双斜飞的狐狸眼,却与他的全身装扮格格不入,显得分外的邪魅放肆。   是他!   那只公狐狸——钟子安!   林若渔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又长得甜美可爱,自小便受尽宠爱,从来没有人欺负过她。仔细想来,她在钟子安身上吃的亏,也算是头一份了。   偏生那钟子安一见不妙,就跑得飞快。根本就没有留给她报仇的机会,这更是令她恨得牙痒痒,且念念不忘。   如今再次在羽月镇上见到了钟子安,真可以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当即,林若渔连糖葫芦都不想买了,直接撸起了袖子就要替自己报仇。   可是,没想到,她还没有走进对方,那钟子安便抽出了缠在手腕上的粉色丝刃,似察觉到了什么。   那粉色丝刃被一下子拉直,便反射着耀眼夺目的日光。刀刃锋利,令人不寒而栗。   “钟兄,怎么了?”这时,与之同行的一名白面修士也被他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忙又急促道,“羽月镇上不能械斗,钟兄还是快把法器收起来的好!”   钟子安却将那丝刃横在胸前,一双狐狸眼警惕而冰冷。   林若渔被他扫了一眼,心中也是一惊。   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个钟子安……似乎并不像那日在情缘幻境中,见到的公狐狸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他、他是觉察到了她的存在?   一见不妙,林若渔便屏住了呼吸,暂时也不敢造次。   而那钟子安,过了半晌,发现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才转动手腕,重新将那丝刃收起,沉声道:   “无事,方才是在下莽撞了。”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那白面修士见状,也是低声的呼出了一口气来,“上华选徒也不过三日了,这几日你我可是要好生平安度过,绝不能整出些幺蛾子来。” 第123章   “是。”那钟子安低敛了眼眉, 将锋利的丝刃再次收回到了手腕之上。   表面上看去,他就是一副正直端方的年轻修士模样。半点也看不出之前在情缘幻境之中的邪魅风骚。   这个人便是钟子安吧?   看着那两名修士走远了, 林若渔还是疑惑极了,为何反差会如此之大呢?而且……他为什么能够察觉到她的存在呢?!   江临渊高高的站立在林若渔的肩上, 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忽而, 一道黑影从他的指尖弹出, 瞬间穿越过重重人群, 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钟子安。   “先回去了。”江临渊道。   “哦……”林若渔一脸深思的回到了客栈。   江临渊很快便觉察到了他家小鱼的情绪低落, 低声问她发生了何事?   林若渔先前还对自己的翳行结界志得意满,却没想到自己的行踪竟然被她最讨厌的公狐狸精察觉了。   钟子安到底是如何发现她的?是她的翳行结界有问题吗?还是……她的修为根本就没到家?   于修行一道向来顺风顺水的林若渔, 这次的发现对她来说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江临渊闻言, 眼眸微眯。   那只公狐狸精能够察觉到身处翳行结界中的林若渔, 他并不感到奇怪。因为,那公狐狸精取走了他家小鱼的一截头发!   林若渔尚未筑基, 修为浅薄, 她所设立的结界再精妙, 只要其他人手持她身上之物, 便容易露出破绽。   当时情况紧急,他匆匆赶来, 居然被那只公狐狸精钻了空子,真是令魔尊大为光火。无论如何,那撮头发他都是要她拿回来的!   江临渊轻轻的甩了一下雪白的大尾巴。   其实, 他家小鱼没有发现, 除了那公狐狸精, 楚临显然也是可以察觉到身处结界之中的她的。若是说,那钟子安是因为那撮头发,楚临又是什么情况?!   深深的危机感袭来,江临渊不动声色的把爪子搭在了林若渔的手上。   “若叶大陆,以武为尊,弱肉强食,弱小便是原罪……”   “嗯!先生,我知道了!”林若渔用力的一握拳,打断了江临渊的话,“我一定好好修炼,努力变成一名强者!”这样子她才可以与先生肩并肩,而不会拖先生的后腿!   “……”   江临渊望着自己空空的爪子,竟然有点失落。   其实,本座可以护着你。他想如此说,却又在见到他家小鱼亮晶晶的眼眸时,将那剩下的话给吞咽了下去。   罢了,罢了,终究是他的小鱼,总是要宠着的。   自下了决心,林若渔便收敛了玩闹的心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认真修行。   除了进一步的巩固《无上心境》的心法,她也努力学习《术数九律》之中的各种结界法阵。   无论能不能入选上华神山,自身修为才是在这弱肉强食的若叶大陆立足的根本。自强不息才是王道!   早在那次情缘幻境之中,阿蛇、夺命都帮不上忙,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无力感还历历在目。林若渔自然是不会忘记。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也更需要未雨绸缪。   林若渔一旦打定了主意,便心无旁贷,开始认真修炼了起来。   有了林若渔的带动,楚临、楚英韶也不由的收敛了玩闹的情绪,也跟着翻看起来修行典籍,为几日后的上华神山选徒大会作准备。   而一向懒散的骆彤蕊也因为在大街上被吓之事,意外的端正起了态度。这几日努力修行得到了成果,竟然比之前被她爹强迫学习的效果要好上百倍。这也可以说是意外的惊喜了。   ***   三日时间一转眼便过,很快便到了选徒大会的大日子。   这天阳光普照,冰雪初融。路边的树木都长出了嫩嫩的新芽来。   骆彤蕊一早便起来梳妆打扮了,她一边解了自己原先的高耸马尾辫,一边忍不住抱怨:   “选徒便选徒吧,为什么还容不得一点掩饰呢?为什么一定要完全以真面目示人呢?我就喜欢做着男儿打扮,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楚临没有理她,拎着修罗尺,转身便出门了。   而楚英韶也是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雪白天宝法衣,手持着优秀,端的是一派年少俊朗、风流倜傥。   “上华神山的立派宗旨,讲究的便是一个‘勿忘本源’。你本是女子,若再做男子打扮,岂不是连本源都忘记了?”   楚英韶扇着风,慢慢悠悠又道:   “一般来说,在今日选徒大会之上,第一阶段的考验便是试灵。”   “试灵者便是检查参加者的灵根情况。放眼整个若叶大陆,皆是以单灵根为最佳。若是单灵根,且又是例如雷、电、冰之类的异灵根。那更是罕见难得。”   “在试灵之时,表面上看起来虽没有门派长老在场。实则,那些长老肯定是在暗中观察,以挑选适合的弟子进入自家山头。试灵时若是表现突出,能在各长老留下深刻的印象,那肯定是事半功倍啦。”   “但是,你想想,若是那时,你还用法术或者其他做了掩饰。长老们难免会觉得你动机不纯,或者,诚意不足。这往年来,也不是没有此先例的。”   骆彤蕊闻言,梳头的手倏然一顿。她虽觉得楚英韶说的有道理,但是,她就是不想承认:   “呵!那如此说来,那些妖修又该怎么办呢?岂不是一早就要显露原身了?”   楚英韶“啪——”的一声收拢了扇子,在骆彤蕊的头上敲了一下:   “我说你是不是来之前没有做过功课啊?!再说那些妖修,到了选徒大会的第二阶段——问灵,也是要显露出自己的原身,也便是同样的道理。”   骆彤蕊一把捂住自己的脑袋:“去去去!烦死了,别影响我梳头!出去!”   “砰——”的一声,楚英韶就被骆大小姐给丢了出来。   “咳咳!”他掩饰性的轻咳了几声,抬头便见到楚临此时正站在两间客房的中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楚英韶摇头晃脑地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隔壁的客房:“小鱼也还没有好吗?不过,女孩子嘛,事情总是会多一些,麻烦一些的。”   楚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只听见“吱嘎——”一声响,那房门便会推了开来。   “哎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楚英韶说着便嬉皮笑脸的转过了头去,却又在见到那来人的一瞬间声音便戛然而止,连带着呼吸都屏住了。   她、她也太美了!   楚英韶捂住胸口,感受着美貌暴击。   只见此时的林若渔从略显幽暗的房间里出来,那清晨和煦的阳光缓缓的洒落在她的身上,就好似瞬间给她全身渡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天青色的齐胸襦裙,似点缀着点点星光,熠熠生辉之下,令人根本移不开眼睛。外罩着如一抹青烟般的纱质罩衫,则乃是由避尘无根水所化。   而衣衫再美,也根本无法与她的容貌比拟。   那柔顺墨黑的长发上,只别了两支简单的发饰——一只银色蝴蝶结与一支点缀着心月的宝钿。而刚刚垂在脸颊旁的鬓发更是将那张倾城绝色的脸,映衬的精致白皙。   林若渔此时一手上还拿着那张天蓝色的面纱,犹豫着是否现在就将这天哲神羽面纱带上。   银灰色小猫儿——魔尊江临渊则还是一如以往的站在她的肩膀上。   他对上华神山极为了解,也对掌管各个山头的长老们的习惯了若指掌。   这上华神山有九峰,除了一般的战堂、庶务殿、戒律堂执事长老外,每座山头还有一位峰主。   各个山头的峰主各司其职,脾气也是各异。   就比如说上华神山掌门青冠宇,其人冷静自持,宽厚大度,大公无私。将这上华神山上下打理的是井井有条。   他家小鱼若是能得掌门青眼,拜得主峰也是极好的。   上华神山之内,主峰弟子的待遇与资源都是最好的。而且,青冠宇为人也和善、耐心,是在众多峰主中算是脾气最好的。   只是,掌门事多人忙,几乎没有时间来亲自教导。一般新进门的小弟子则多是交给他的大弟子指点,长进却是会缓慢许多。   又比如说,第二峰的峰主——莫问仙尊。   裴莫问乃是剑修,其人冰冷如雪,如同一柄出鞘的长剑,为人最是冷漠无情。又因其一柄寒冰剑上天入地,敢杀这世间一切不平事。在上华神山中现任戒律堂执剑长老一职。   按照江临渊的意见,林若渔若是能拜得其门下也是不错的。   其人虽是冷漠无情,但剑术修为极高。指点弟子之时也是极为用心、严厉。可以说,从第二峰出来的内门弟子都是上华神山的精英。各个都是器宇轩昂,意气风发。   莫问仙尊的名声在外,在选徒大会上也是炙手可热。   少年修士无一不想在其面前好好表现,万一有幸能进第二峰,得到了他的指点,修为精进便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只是,这人有长处,却也有缺点。   江临渊明确记得那裴莫问脾气实在不好。   一旦发火,便面若寒霜。他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睥你,只一眼就会让人觉得冷彻心扉,更不得就地跪下喊救命。所以,每当他发脾气,其下的弟子无一不是灰头土脑、惶惶不可终日。   江临渊摇了摇头。   他家小鱼自小娇生惯养、娇气的很,他都舍不得说上她一句,这若是去了,只怕她是吃不得苦的。   江临渊默默的把裴莫问的名字,从林若渔师父备选名单中给删除掉了。   除了主峰与第二峰两位峰主之外,余下便还有七位峰主。第三峰的峰主便是他的师尊——昊空大师。   昊空大师乃是佛修,讲究的是一个佛法无边,慈悲为怀。   扫地恐伤蝼蚁命,其讲述的佛法玄妙,对于年少时的江临渊来说,的确是对他大有裨益——的确曾使其暂时放下了满身戾气,心中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而这也是多年后,江临渊为自己选拔仆从,会第一时间做了两只道童模样的傀儡——决明与辛夷的原因。他们虽是做着道童打扮,但内里却还是佛修。   当年,若不是又发生了那样不受人控制的事情,他可能真的会在上华、在昊空大师的佛法之下,平平淡淡的渡过余生。   江临渊自嘲的摇了摇头。不会的,谁让他偏生就是个五时不遇、天煞孤星的命格。谁遇上了他,总是没有什么好事。   昊空大师后来那样的结局,也可以说是被他连累的……而他家小鱼向来气运通天,是否可以拜昊空大师为师呢?   “先生呀,我该不该带这面纱呀?”   这时,江临渊的耳边又传来了林若渔软软糯糯的声音。湛蓝的猫儿大眼微眯,他垂眸看向了她手中的面纱。   其实,这在外界流传的在试灵阶段便要袒露原身的消息,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那些峰主性格各异,但都有一个统一的习惯——喜欢在第一阶段,通过芳华之巅上的问天镜,观察前来参加选徒大会的少年修士的表现。也会在第一时间,定下心目中的选徒人选。   一般来说,每十年一次的上华选徒大会,每位峰主只会挑选一名内门弟子进行培养。也就是说,一届选徒大会最多只会挑选九名内门弟子。   余下者,幸运的则会被收做外门弟子,其余的则会被打发回家。   而这内门弟子、外门弟子,虽只有一个字之差,其享受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且不说内门弟子一入门,便可享受门派内的大部分资源,而其辈分更是高人一等。而外门弟子却是还需要从洒扫做起,更要做门派任务,方才有机会晋升。   不过,即便是如此,那些远道而来的宗族仙门子弟,若是有机会入选外门子弟,也都是会尽心尽力的留下来,好好修炼,寻找晋升的机会。   由此看来,能从众多修士中脱颖而出,成为内门弟子是极为不容易的。   江临渊沉吟了半晌,最后还是道:“带上吧。” 第124章   “哦……”   林若渔很是乖巧, 没有多想便将面纱带上了。只露出一双水润润的墨黑大眼睛,看起来灵动极了。   楚英韶捂着胸口, 半天才回过了神来。仔细想想, 他倒是觉得林若渔不该将面纱带上。可是,他也见识过那小猫儿的厉害, 他做的决定,他自然不敢反驳。   想了半天,楚英韶也不敢自己上,反而用肩膀撞了一下楚临, 低声道:   “小鱼还是不带面纱的好吧?我听说, 即使是妖修, 有些便从第一关便都显出原形来了的……”   楚临黑眸幽深,眼神几乎未曾离开过林若渔一刻:“前辈的决定自有道理,阿英还是莫要操心了。”   “哦……”楚英韶欲言又止。   其实, 江临渊也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 林若渔乃是天山锦鲤,又吞食了他的内丹化作了人形。   上华神山虽也招收妖修, 但绝不会招收吞食他人内丹的妖修。   他的内丹乃是激烈的火灵根,原本就与林若渔的格格不入。若不用天哲神羽织就的面纱遮掩,只怕是过不去问灵这关的。   既然到了问灵这关,她还是要带上面纱的, 那倒不如一开始就让她带着。   林若渔整理好了面纱, 那厢骆彤蕊也推开了门来。   向来都是做男儿打扮的骆大小姐, 这次穿起了小裙子,实在有点不太适应。她拽了拽身上长长的五蕴如意裙,出门口时差点被裙裾摔了个狗啃泥。   所幸林若渔在一旁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谢谢啊……”骆彤蕊拍了拍胸口,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可又在看到林若渔的瞬间,呼吸微微一滞。   下一刻,她就一把将林若渔推了开去:“不、不用你扶!”   “哦。”林若渔松手,“那你站稳了。”   此时的骆彤蕊一身曳地长裙,广袖摇曳,显然与之前的打扮完全不同。   在若叶大陆,这修士所穿的衣衫皆有门道——就比如林若渔如今所穿的日月魂宝甲,楚英韶穿的白衫,以及骆彤蕊今日穿上的五蕴如意裙,此都被统称为法衣。   法衣按照级别可分为天宝级、地宝级、人宝级。   林若渔身上的日月魂宝甲可算做是天宝法衣,而今日骆彤蕊所穿的五蕴如意裙亦是如此,都是极为贵重的。   只要是天宝法衣,都会按照主人的个性变幻形态。   就比如林若渔的月皓——日月魂宝甲,江临渊就明确的记得,那时这宝甲在他死对头的身上是一件银白铠甲的模样。而到了林若渔身上,则是变化成了漫天星芒的天青色曳地流沙裙。   而骆彤蕊的五蕴如意,本体是一只白玉如意的模样,穿到了她的身上则是彩晕织锦云缎裙的式样。   那繁复华丽的裙裾让骆彤蕊感到极为别扭,忍不住就想去拽自己的裙子。可是这么一动作,她那随意扎起的头发一下子便散得到处都是。   “哎呀!”骆彤蕊抓着头发烦的要死了,“为什么女人就要穿这么长长的裙子!?扭扭捏捏的真是太麻烦了!打架也不方便啊!啊——都是我阿爹不好!这个什么破法衣!?还说老贵了!”   听着她的抱怨,林若渔又看着骆彤蕊抓耳挠腮的模样,忍不住掩嘴轻笑。   她倏然便想起了自己年幼时,公主娘第一次带她觐见皇太后,给她换上了繁复华丽的宫装。   那时小小的她,第一次穿着那样重的衣服,第一时间就垮下了一张小脸。   她的公主娘显然看出了她的不高兴,便蹲下了身来,摸着她的花苞头,笑着道:   “这衣服虽然重,但是好看啊。女子,美才是最重要的!”她说着,抬起了头来,“来,宝儿跟着我一起念啊——”   “挺起胸来,扬起头。双肩垂落,嘴轻抿。目不斜视,往前走。天下老娘,我最美!”   多年的久居上位,使得她的公主娘雍容华贵、风姿绰约。高昂的白皙脖子,就犹如一只高贵的天鹅,优雅大方、轻盈柔美。   而年幼时的林若渔望着她的公主娘,也跟着双手轻轻提起华丽的曳地长裙,跟在她母亲的身后,摇摇摆摆的如同一只小鸭子……   如今,从骆彤蕊的身上,林若渔也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漂亮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她便把从公主娘地方学来的应对之法,悄悄的念给了骆彤蕊听。   骆彤蕊这一听便竖起了耳朵,而当她听见林若渔念到那句“我最美”时,更是忍不住便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不过,骆彤蕊立时便抿紧了唇,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再扭头看去,她便见到那漂亮如同误入人间的小仙子,此时也正偏过头来看她,甚至还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那眼波流转,便好似漫天星河。只看得骆彤蕊都忍不住觉得心口跳停了一下。   唔!好漂亮!   “快看我呀……”林若渔无声说道。   随即,她便挺胸收腹,双手交叠于身前,下巴微收,缓缓的向前行去,便轻盈灵动,婀娜多姿。   这样子走路,还真是……挺好看啊……骆彤蕊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也不由的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肩膀,学着林若渔的样子,缓缓的往前走去。   她娘死得早,家中也没有其他女眷。骆彤蕊就是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长大的,以至于学的都是男子做派,难免的有些粗鲁豪爽。如今乍一换上女装,她还实在是不习惯呢。   不过,骆彤蕊终究也是聪明,又有练气三层的修为,只不过得了林若渔的稍加点拨,便已经学得有模有样。   只是,一样的教法,但每个人都各有自己的特点。   与林若渔的灵动轻盈不同,骆大小姐自小巾帼不让须眉,即使穿着这柔美的长长纱裙,另有一种英姿勃发、爽朗向上的感觉。   楚英韶显然完全没有想到,与他自小一同长大的小兄弟,穿上了女装竟然也是如此的赏心悦目,此时忍不住喝彩了起来。   林若渔对此也十分满意,甚至还想夸夸她。   可是谁知,这时,骆大小姐很快便昂首阔步、如同一阵风一般朝着她刮了过来。她飞快地将林若渔上下一阵打量,而后,用力一挺胸道:   “小爷我这才叫做挺——胸。你的……”   林若渔:“嗯?……”   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扫了一眼骆彤蕊的波澜壮阔,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一马平川。   恍然大悟!姣好的唇用力抿紧,她生气了!她决定再也不理那个骆大小姐了!   哼!林若渔转身就走。   “诶……”   眼看着小仙子天青色的裙角从她的身边擦过,骆彤蕊还一脸懵逼,后半句:“你的腰还真是细。我的怎么就没那么细呢?……”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来。   “她怎、怎么好像生气了?”   骆彤蕊身边都是大老粗,从来没有这样子的软软萌萌的小仙子玩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得罪了她。   见证了这一切的楚英韶忍不住捂脸,一伸手就搂住了骆彤蕊的肩膀,安慰道:“兄弟,走吧。走吧……”   骆彤蕊不明就里,打掉了他的手:“……我自己会走!”   她说着,便认真的整理了一下衣衫与头发,心中默念着方才林若渔的说给她听的口诀,昂首挺胸的便走了出去。   楚英韶:“……”   这时,楚临也从后面走了上来。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就掠过了他去。   “诶!临!等等我——”楚英韶急急的追了上去。   ***   如此的吵吵闹闹,四名年纪相仿的少年,很快便来到了上华神山的山脚下。   上华神山,层峦叠嶂,峰峦高耸,横亘千里。人站在山脚下,便会生出自身渺小的感觉来。   如今时日尚早,山中还降下了白霜。整个山脚下雾气萦绕,迷迷蒙蒙。上华神山设有守山大阵,非上华子弟——随身携带铭牌玉符者,不得随意出入。   因为还未到初选之时,上华修士还没有向众人颁发出入玉符。此时,山脚下便已经围满了从各地赶来的修士。   林若渔好奇的打量着他们,倏然想起了当年,她爹娘送她到天都官学参加入学考试时的情形。   林家族学便相当于各地的宗派仙门,而上华神山则便相当于天都城的官学,乃是整个若叶大陆的“最高学府”了。   如此一想,林若渔便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万一她没被选上,岂不是辜负了先生的期望?   而此时江临渊就站在林若渔的肩上,毛茸茸的一团,默不作声的睥睨众生。   多年后又回这熟悉的上华神山,难免让人感慨万千。   湛蓝的猫儿大眼扫过四周,山门下便是一块泰山巨石,峥嵘粗犷,上书的八个大字——术法自然,勿忘本源。   字迹深刻、笔力遒劲,一望似乎便能察觉到其磅礴气势。   江临渊还记得有一次楚英韶发疯,拿着笔企图在下面写了个“小爷到此一游”。差点没被他的师父——掌门青冠宇给打死。   想那掌门仁慈敦厚,会发如此脾气显然是被楚英韶给气坏了。只是……当年发生那件事的起因是什么,年代久远,江临渊竟然想不起来了。   湛蓝的眼眸再次扫过这气势磅礴的山门。   如今,这泰山巨石虽经风霜,但洁净光华,显然是有人在日日打扫的。可又有谁会知晓,三百年后,这块巨石将会被人一剑从当中劈开,断为两截。   至此,佛陀莲子抽自身神骨补天破缝隙之后,若叶大陆难得的平静与平衡,也在这瞬间消失殆尽,化作了泡影。   这些自然是后话,而如今江临渊最想见见的却是那个人,那个男人…… 第125章   林若渔找了个地势稍高的安静角落, 打量着来往众人,只瞬间便觉得大开了眼界。   因为上华神山选徒大会的第二关问灵的缘故, 如今许多妖修在山脚下便已经显露出了原型来。   ——头上竖立着毛茸茸的耳朵, 身后拖着长长的大尾巴;还有头上长着犄角的;眉心多长一只眼睛的;皮肤上长着鳞片的;舌头伸出来是分叉的……   这奇形怪状, 让人真真不忍直视。   所幸林若渔之前见过猫妖清儿、与狐妖钟子安,今日再见这般穷魔乱舞的模样,才没有一下子被吓的懵过去。   不过, 这妖修在参加选拔的修士之中,总体上也只占了极小部分——妖修修炼本就难于常人。若无身具特殊血脉, 想要成人形便已经要花费成千上百年的时间。之后的修炼也更是难上加难。   如林若渔这般误打误撞的便成了人形,还到了练气九层的修为,真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了。   而除了妖修之外,在场的还有鬼修、邪修等。   这鬼修顾名思义便是已经死去之人, 在机缘巧合之下, 化作了鬼怪继续修行。而邪修则更多的是如决明与辛夷这般的傀儡。   鬼修、邪修与妖修一般,修行极为不易。他们身上自带鬼气、邪气,寒意森然, 无形间便会让人退避三舍。   就比如说, 林若渔此时便在人群的边缘见到了一名红衣女子。   那女子脸上还带着鲜红淋漓的血痕,整个瞳色皆都是墨黑一片。在和煦的日光之下,手中撑着一把鲜红的油纸伞。   伞上所描绘的, 似乎是阿鼻地狱之中, 众鬼油煎烹炸之惨状。伞下阴影之中, 也并没有她的影子。   似乎察觉到了林若渔的视线, 那红衣女子倏然朝着她看了过来。   “呃……”猛然与其没有一丝眼白的墨黑大眼睛对视,林若渔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整个的世界观再次被炸裂了开来。   站在她肩膀上的江临渊,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他家小鱼稍显急促的呼吸声:“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稍稍有些腿软啊。   林若渔飞快移开眼眸,又拍了拍小胸膛,好不容易才平复下了心绪。   “如此便好。”   江临渊不动声色,高高站立,居高临下,气势骇人。只一眼便使得那红衣女子微微一愣之后,立即就放低了红色油纸伞遮住了自己的身影。   而与上华神山只招收十岁到十六岁的少年修士选拔条件不同,妖修、鬼修、邪修的招收也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第一条便是妖修、鬼修、邪修都必须不曾故意害过人。   那到底如何才算是不曾故意害过人?   上华神山上有一处问心岩,就在第八峰上。妖修、鬼修、邪修想要过关,便先要通过问心岩的试炼。   进此问心岩,便必须说真话。如有一句假话,便要受剜心之痛。此痛苦非同小可,轻则掉落境界,重则小命不保。   如此一来,这些妖修、鬼修、邪修都有所顾忌,自不会恣意妄为。   而他们此来的目的,则绝大多数是冲着第八峰峰主——灭迹老祖来的。   据说,这灭迹老祖原先便是一名杀人如麻的鬼修,此人脾气阴晴不定,极为暴躁,实在不是作为师父的上佳人选。   但是,放眼整个若叶大陆,又有哪名鬼修的实力可以超过他?所以,即使灭迹老祖名声在外,但还是有无数妖修、鬼修、邪修趋之若鹜。   林若渔其实也可以算做是妖修一族,但是她用了避尘无根水、以及天哲神羽做了掩饰。加之,她一直修习的也是最为正统的《无上心境》。江临渊从来没有把第八峰的峰主灭迹老祖算在她的师父人选之中。   按照江临渊的打算,能让掌门青冠宇收下林若渔自是最好。如若不行,第四峰的峰主——珺雅仙子也是极好的。   珺雅仙子性格温柔,耐心细致,又是与林若渔一般主修的乃是木灵根。在上华神山之中,负责灵植的培育与种植。   林若渔若能进入第四峰,也算是如鱼得水了。   算算时间,珺雅仙子如今收下已经有了三名亲传弟子,等闲并不会再招收新弟子了。   不过,江临渊却是知晓其怪癖——林若渔的身上有珺雅仙子最为看重,也求而不得的东西。   他完全有信心,珺雅仙子见到林若渔的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小修士,从而将她招进门下。   江临渊自觉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漫不经心的舔了舔自己的雪白爪子。却没想到今日之后竟然会发生那样的变故,让他的计划被全盘打乱了……   日头渐渐升起,吹开了山脚下的薄雾,四周的环境渐渐变得开阔清朗了起来。   楚英韶、楚临,以及骆彤蕊虽极少出门,但他们此时身上所穿的衣物,带着华海楚家与海外骆家的家族徽章纹饰。   若叶大陆修真界,宗族仙门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场修士一见,便很快的将他们认了出来,并与之攀谈了起来。   渐渐的,便只余下了林若渔,独自一人站立在一处。   她的面上覆着薄薄的一层面纱,虽是不说话,只静静的站在那边,便看的出钟灵毓秀,灵气逼人,吸引了众多若有似无的视线。   只是,她肩上趴着的小猫却是在无形中散发着寒气,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先生,选拔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呀?”林若渔轻声问。   江临渊抬头看了看天:“稍安勿躁。”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见“砰——”的一声,似乎有人被重重的推倒在了那块泰山巨石之上。   “哪里来的叫花子,居然弄脏了我家少主的飞甲流星!你可知道这件天宝法衣有多贵?!你赔的起吗?!”   声音尖锐高亢,引得林若渔都忍不住望了过去。   只见,在泰山巨石旁,一群衣着靓丽的女修,围着一名蹲在地上的小孩。   那小孩的脑袋低垂,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看到因为营养不良而微微发黄的头发。他身上的衣着也十分破旧,膝盖、手肘处都有明显的补丁。   其实,上华神山的选徒大会并不是只有宗族仙门的子弟参加,许多平民百姓的孩子出生时测试出了有灵根,且天资聪颖者,有幸引气入体者,也是有机会来参加试炼的。   所以,在此地见到与一众衣着华丽的宗门子弟,完全格格不入的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并不奇怪。   只是这些孩子也知道自家条件不好,行事作风都十分低调。即使同在上华神山的山脚下,也都会安静的站立在角落里,而不会大刺刺的站立到中央去。   这小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冲撞了那一群看起来便分明不好惹的女修。   “阿翘师姐,不必如此,脏了就脏了吧……”   见着众人多朝着此处看来,一名美貌少女拉住了那说话的女修。   那少女容长脸儿,眉心处有一颗水滴状的花钿,显得气质温婉。其身穿着的是一件蓝色孔雀翎曳地锦绣长裙,那长长的拖尾上,很明显便有一个大大的脏脚印。   “圣女,怎么可以如此算了呢?!”   那叫做阿翘的绿衫女子一身劲装,手上还拿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长剑,此时也急道,“这可是宫主送给圣女的飞甲流星,可保少主成功入选。如今却被这臭小子弄脏了,这如何可以算?!”   “是啊,是啊。”   那美貌少女周围围着的各色衣衫的持剑女子也都急急附和。   “这……”美貌少女低头拉了一下裙摆。为了参加此次的选拔大会,大家都选择了穿上华丽的天宝法衣。她身上的裙子也显然如此。   而那阿翘见状更是压低了声音,在那美貌少女耳边悄声道:   “圣女,若是如此算了,这整个若叶大陆之人都以为连个散修都可以欺侮我等。那我晴瑶宫的脸面又该放在那里呢?!圣女,你可别忘记了,前几日刚刚没了的邢幼蓉师姐、与郁幻真师妹。也别忘记了,将要去参加修心宗选拔的大圣女啊!”   林若渔耳聪目明,自是将那阿翘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墨黑眼眸悄然扫过,果然便见到这些女修皆都手持长剑,除了那圣女外皆都劲装打扮,其衣袖处还有明显的徽章图案。   林若渔还记得那日在落日城余晖楼前,见过的邢幼蓉与郁幻真,他们身上的徽章与此一模一样。   ——皆都是金红两色,以瑶花为底,绘以一把利剑为中心。此代表着晴瑶宫中人皆是剑修,且都是女修。   这女子多了,事情也便多了。就像大夏天都的后宫一般,三宫六院的女子总少不得那些勾心斗角之事。   圣女听了阿翘的话,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便抿紧了唇。   “对、对不起……”小孩蹲在地上战战兢兢,伸出了瘦如鸡爪般的手,小心翼翼地便要去擦拭那长长的裙裾,“我、我刚才没看见,我帮你擦干净……”   “擦干净,呵呵……”阿翘上前一步,一抬脚就踩住了那小孩的手,“我们这么一大堆人站在一起,你急吼吼的就冲过。你说你没看见?你这是没长眼睛呢?还是没长脑子?!”   十指连心,阿翘这一踩下,那小孩便高声惨叫了起来:“啊——好痛!好痛!不敢了,不敢了!小七不敢了!”   这声音之大,自然引人注意。听到那小孩的叫声,当即便有人跳了出来。   “住手!那小孩不过是弄脏了裙子,你却要小孩一双手。你们晴瑶宫未免也太过霸道无理了些吧……” 第126章   那声音爽利清脆, 林若渔一听便感到十分熟悉。   再抬头一看……那跳将出来的不是海外骆家的骆彤蕊骆大小姐, 又是何人?   见状,林若渔止住了脚步做壁上观。   阿翘抱胸于前, 将骆彤蕊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大白眼朝天一翻:   “我晴瑶宫如何行事,与你何干?你又是从哪里跳出来的跳梁小丑, 敢来干涉我晴瑶宫之事?!”   “呵呵……我是何人?”骆彤蕊挑眉道,“连我都认不出来,还在那边叫嚣, 真是笑话!”   “你?!”   阿翘绝没想到对方的口气竟然如此之大,立时怒瞪了双眼,作势更加用力的踩着小孩的手。   骆彤蕊怒道:“脏了便施展清洁术, 你莫说你堂堂晴瑶宫圣女,连最基础的清洁术都不会?!”   天宝法衣的确难得,被人无缘无故踩脏了会生气也是情理之中。只是, 如此不依不饶,却是有些得理不让人了。   “呵呵……就不会!就不会!你能拿我怎么样?”谁知,那阿翘更是胡搅蛮缠了起来, “我便是要那小孩赔罪!要你管!”   “泼妇!”   “哗啦——”一声,骆彤蕊已经甩出了一条赤红的长鞭,抬手便要用灵力抚开阿翘的脚。   阿翘见状也毫不示弱,一只手紧紧捏住了挂在腰间的长剑的剑柄……   一时之间, 弩拔剑张, 一触即发。   “慢!”   就在这时, 那晴瑶宫的圣女缓步上前,轻轻的用手按住了阿翘就要拔出长剑的手。   “阿翘住手。不过是一件飞甲流星,脏了便脏了吧……”   那圣女说话慢条斯理,语气也颇为温柔。与阿翘和骆彤蕊的面目狰狞相比,简直就如仙女一般。   当即,那跪在地上的小孩便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愣愣的盯着她瞧。   圣女见状嫣然一笑,柔声道:“没事了,起来吧。”说着,她朝着那小孩伸出了手去。   小孩眼中还带着泪,犹豫着便要抬起手来。   “圣女!你在做什么?!”阿翘却上前一步,猛地就打掉了那小孩的手,并呵斥道,“凭你的脏手也敢碰晴瑶宫圣女?!”   圣女一愣,随即便喝道:“阿翘,你做什么?!”   阿翘抿紧了唇,欲言又止。   那小孩也是一惊,猛然缩回了手去。此时却是跪在地上砰砰地磕起了头来:   “羽月镇不得随意使用法术,更不得随意械斗。今日之事都是小七的错,几位仙子莫要为我伤了和气啊!”   他挣扎着把手从阿翘的脚下抽了出来,膝行几步,又伸手拉扯住了骆彤蕊的裙子:   “仙子也莫要生气,原是小七弄脏了圣女的裙子,是小七不好。小七赔,小七是甘愿为圣女做出赔偿的。若是仙子为了小七,在上华仙长面前落了不好的印象,那可都是小七的过错了!”   小孩说着又开始哭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张本就惨白的脸更是哭得黑一条、灰一条,好不可怜。   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惦记着骆彤蕊,也算是十分贴心了。而他所说的话更是有几分道理,骆彤蕊稍一呆愣,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长鞭。   如此一来,那小孩好似放下了心中大石,松了一口气,又赶紧爬到了阿翘的跟前:   “一人做事一人当!仙子,小七赔!小七会赔偿圣女的!仙子要赔什么?只要小七有的,尽管拿去便是了!”   阿翘闻言抬眼睥了骆彤蕊一眼,啐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随即。单手将那跪在地上的小孩拽了起来,又道:   “好,你说你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你说,你该如何赔偿我家圣女的法衣?你又准备拿什么来赔偿?”   圣女阻止道:“阿翘!”   阿翘却置若罔闻。   小孩头发散乱,隐约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我、我就替圣女擦、擦干净可以吗?”   “呵呵……你觉得可以吗?!”   阿翘眼带挑衅的看了骆彤蕊一眼,转手就拨了拨那小孩因为挣扎而露出来的、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玉佩。   “是你一定要赔的啊,是你哭着求着赔偿我家圣女吧?嗯?”   阿翘身材高挑修长,那小孩却是十分瘦弱矮小,被她一把拽起,整个人都不得不踮起了脚尖。他怯生生道:   “是、是的。是小七自己要赔偿圣女的。并没有任何人逼我。”   “好。”阿翘将那小孩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有生道,“可是你又如此穷酸,全身上下也没一件宝物。呵!这样子吧……省得有些人说我晴瑶宫仗势欺人,你就用你脖子上的这块玉佩作为赔偿好了。”   “玉佩?!”   小孩闻言瞳孔紧缩,双手更是不由自主的捏紧了玉佩,疯狂摇头道:   “不行!不行!这、这不可以的!”   “呵呵!”阿翘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弄脏我家圣女飞甲流星的人是你!哭哭啼啼说要赔偿的人也是你!如今,出尔反尔的人还是你!难道我还要惯着你了?!今日,你要赔,就拿这块玉佩来赔!”   小孩大哭了起来:   “仙子,这块玉佩不可以!除了这块玉佩其他什么都可以,我的命都可以拿去!就是玉佩不可以!”   听到他这话,阿翘奇道:“我倒是奇怪了,这玉佩有何特殊,竟然比你的命还重要?”   小孩犹豫再三,似下定了决心般咬牙道:“这、这玉佩乃是我爹爹留给我的遗物,是、是我带着我全村村民的期望!”   “噗!”阿翘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没想到这玉佩竟然如此重要。既然这样……”   小孩闻言止住了抽抽搭搭的哭泣之声,眼含期望的望着阿翘。   谁知那阿翘却是嗤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非拿你的玉佩不可!”   话音刚落,别说是小孩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连站在他身后的骆彤蕊都是气得火冒三丈。   她再也忍不住了,怒气冲冲的便要上前,却忽而又被一只小手给拉住了衣袖。   “嗯?”骆彤蕊疑惑看去,便见到原本站在远处的林若渔,不知从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林若渔面上覆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墨黑的眼睛。   她朝着骆彤蕊摇了摇头。   今日之事,实在有些蹊跷。   小孩弄脏了晴瑶宫圣女的飞甲流星在先,晴瑶宫要他赔偿原本也是天经地义。   只是这阿翘仗势欺人,手段粗暴,明着口口声声都是“我家圣女长,我家圣女短。”看起来好似处处都在为她家圣女着想。   但是,若是仔细想想,明明就是在上华神山选徒大会的紧要关头。她如此嚣张跋扈,就不怕因此在上华的仙长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吗?   而且,晴瑶宫圣女几次阻止,都没有让阿翘停下动作,这可以说是什么奇怪了。   林若渔虽然暂时还不知道那阿翘葫芦了卖得是什么药,但再看看周围的修士,有义愤填膺者,但更多的则是做着壁上观。   ——今日这时机实在敏感。上华仙长素来有暗中窥视选拔者的癖好,极有可能他们如今的一举一动便已经让仙长看了眼中。   若是处理得当,有可能是锦上添花。但是,若是稍有不慎,会不会弄巧成拙呢?   这晴瑶宫也是西荒八大门派之一,若皆是如此嚣张行事,又如何在若叶大陆中立足呢?只怕也无需外人提醒,这晴瑶宫的圣女便有自己的想法!   骆彤蕊微微一愣,但看着林若渔清澈的眼神,那原本满腔的怒火,竟然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她也骤然想起了三日前在羽月镇上所受的惊吓与得到的体悟。   ——这若叶大陆之中藏龙卧虎,像她这般刚刚初出茅庐,还需更加谨慎行事才对。   骆彤蕊想着再回头一看站在她身后的楚英韶与楚临,两名少年人也是一脸凝重的模样。当即,她竟然暂时按讷住了心中的不忿。   下一刻,果然不出林若渔所料。   “阿翘!休得无礼!”   晴瑶宫圣女低声喝道,“我已说了,飞甲流星脏了便脏了,你是没有听见我的话吗?而你因此便要这小道友的玉佩,实在是咄咄逼人、欺人太甚!”   她说着,直接拨开了阿翘拽着小孩衣襟的手,又稍稍俯下身,替那小孩整理了衣襟,将那枚玉佩给藏了起来,拍了拍道:   “小道友莫要哭了,我家阿翘脾气是暴躁了些。但是她人很好的,并不会故意伤你。你的手拿出来给我看看,可有伤到了?”   那小孩还未回答,阿翘却是急了,大喊道:   “圣女,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呢?!飞甲流星乃是天宝法衣,又岂是基础的清洁术可以弄干净的!?要将飞甲流星清洗干净,我们还需将这飞甲流星送到西荒简阳会主会馆去才可以。光这清洁费更要花费中等灵石一块。”   圣女瞥了她一眼,并没有理她。   阿翘急急又道:   “我看那小孩明明就是故意挑衅踩将上来的。他做错了事情,为什么就不需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我要他一块玉佩,也根本抵不上飞甲流星一块中等灵石的清洗费用!”   “而且、而且……”阿翘用力一指那小孩,“我根本没有用力踩他的手指,他却这般拼命的叫唤,如此做作,又岂会是好人!?”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视线集中在那小孩的手上。只见他的手又脏又瘦,实在看不出有没有受伤。   “好了。阿翘,莫要再说了。你踩了人,终究是你不对。”晴瑶宫圣女阻止道,“还不快来道歉!”   “圣女?!”阿翘猛然抬起头来,眼中皆是不可置信,“你竟然要我给这脏小孩道歉?!我没错!我明明没错!”   她说着,一跺脚就分开了人群冲了出去。   “阿翘——”   晴瑶宫圣女叫了一声,也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吩咐身边的彩衣侍女,快将阿翘去追回来。   “是,谨遵圣女之命。”   几名彩衣侍女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急急忙忙的追着阿翘去了。   而那晴瑶宫圣女自己则是取出一块帕子,十分温柔的替那小孩擦手。   脏兮兮的手被一点一点的擦干净了。的确如阿翘所言,并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显然阿翘方才是为了吓唬那小孩,并没有下力气。   晴瑶宫圣女眼眸微眯,动作也放缓了下来。   小孩却战战兢兢地小声道:   “圣女……姐姐,方才那位仙子……我其实大声叫也实在是被那位仙子吓到了。我、我真是怕她会一脚踩下来……还有、还有圣女姐姐的裙子,我一定会想办法将她弄干净的。”   “好的。我知道了。”   晴瑶宫圣女抬起了头来,笑得一派温柔,“那你便好好参加选拔,习得了上等法术,来帮姐姐我弄干净裙子哦。姐姐等着你哦……” 第127章   “好……”小孩微微一愣, 随即才破涕为笑道, “好。姐姐,我会加油的!”   一场闹剧消弭于无形, 眼见着便是一片和乐的模样。四周的修士们见状都纷纷散了开去,等待选徒大会的开始。   骆彤蕊也将长鞭收了起来, 耳边却传来了晴瑶宫圣女声音:   “原来是海外骆家的大小姐。骆大小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方才之事,乃是我晴瑶宫的侍女无理了。晴瑶宫霍嫣然在这厢替其向骆大小姐道声抱歉。望骆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不要放在心上。”   骆彤蕊抬头,便见那晴瑶宫圣女是彬彬有礼, 笑容可掬的模样。她也抬手回礼道:“不用叫我骆大小姐,叫我骆彤蕊便可。”   “好。骆彤蕊。”霍嫣然笑着道,“俗话说,不打不相识。经过此事,蕊蕊是否愿与我同行,一同参加今日之选拔呢?”   骆彤蕊稍一犹豫,看了林若渔一眼道:“我已与朋友有约。圣女之邀, 只怕我无福消受了。”   “哦……原来如此。”霍嫣然也是极为善解人意, 笑着便告辞离开了。   骆彤蕊看着她的背影, 低声对着林若渔咬耳朵:   “都说晴瑶宫女人多,事情多, 如此一见, 果然如此。不过……这晴瑶宫圣女倒还是不错。”   林若渔并没有接话。   在落日城时, 江临渊也与她讲过这晴瑶宫。   晴瑶宫皆是女修, 圣女则是未来的一宫之主。只是这晴瑶宫圣女并不是唯一。一般来说,每一任宫主之下都会有三名圣女作为候选。   方才阿翘口中的大圣女,便是另一名圣女。   据说这晴瑶宫圣女的挑选十分严苛,各方势力博弈,不足以外人道也。此次这名圣女来参加上华选徒大会,显然也是为自己成为宫主而增加砝码。   骆彤蕊自是不知道林若渔心中所想,放眼看去,如今这上华神山的山脚下,只怕是大半个若叶大陆的修真界都到了此地。   若是方才林若渔没有阻止她,她一冲动就冲将上去与那阿翘打了起来,真不知道又该如何收场?   骆彤蕊如此想着,额间便忍不住流下了一滴冷汗。到时候,非但是她,只怕整个海外骆家都会落人口舌、成为笑柄。   真是好悬呢,幸亏有林……小鱼在她的身边。   而此时,江临渊也高高的站立在林若渔的肩膀上,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   在他的记忆之中,五百年前的上华神山选徒大会,的确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不过,与今日的和平收场结局完全不同。那日的骆彤蕊十分气愤,年少轻狂的她不管不顾的与那阿翘动了手。   他与楚英韶虽然及时出手,阻止了他们的进一步打斗。但是,骆彤蕊还是一个不小心,用她的长鞭直接打掉了上华神山开山鼻祖——光熙老祖所写的立派宗旨的泰山巨石的一角。   上华神山的仙长们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如果说之前阿翘的确仗势欺人,踩伤了那小孩。那骆彤蕊还可以说是路见不平、仗义出手。但是,事实上,那阿翘表面上看起来用力,实际上并没有伤到那小孩半分。   再加上,原本便是那小孩有错在先,他自己也说要赔偿。   而随后阿翘又在一旁哭诉,说她只不过是要让那小孩得个教训,吓唬吓唬他而已,并不是真心要他赔偿。是海外骆家大小姐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打将了上来,打坏了泰山巨石。   因为是骆彤蕊最先出手,又是她的长鞭打坏了泰山巨石,完全违背了羽月镇上“不得滥用法术、不得随意械斗”的规定。   这一切都令她百口莫辩。   最后,那日晨雾散去,上华仙长手持出入上华神山守山大阵的玉牌而来,将其一一分发给了大家,却独独没有给骆彤蕊。   骆彤蕊再三解释,也改变不了她还未参加选拔就被淘汰的结局。而因为这件事情,海外骆家也在很长的时间内变成了若叶大陆修真界的笑柄。   至于那个晴瑶宫的彩衣侍女阿翘,原本也是个无名小辈。被霍嫣然以处事不当为借口,遣送回了晴瑶宫。   而霍嫣然却是在之后的选拔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第四峰峰主珺雅仙子的内门弟子。   骆彤蕊因此受了刺激,多年萎靡不振,以至于连修行也荒废了。   江临渊今日又见此事,原本也想出手阻止。   骆彤蕊脾气暴躁,唯一能制服她的便只有以暴制暴。   但是,江临渊却万万没想到,他家小鱼只是轻轻一拉,便让骆彤蕊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他家小鱼到底有何神奇的魅力,可以让这场悲剧消弭于无形?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魔尊江临渊自然是不知晓三日前,林若渔使用翳行结界对骆彤蕊产生的影响。让这向来有恃无恐、无法无天的小姑娘,第一次对这世界产生了敬畏感。   无知者才会无畏,心有敬畏,才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的必经之路!   之前因为林若渔,楚临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如今,骆彤蕊的人生也发生了变化。以后,还会有哪些改变呢?   “那个……”江临渊正想着,忽而听见骆彤蕊凑过来,对他家小鱼轻声道,“我的头发老是梳不好,你能帮帮我吗?”   林若渔一愣,随即看着那骆大小姐微红的脸,便明白过来,她是用这种别别扭扭的方式,来跟自己示好呢。   “……好呀。”林若渔道,并与骆彤蕊退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里。   只是,她其实也是个手残,自己的头发都梳不大好,更何况是别人的呢。   于是,没多久,骆彤蕊便“哎呦”一声,叫了起来:“你、你、你是故意的吧!”   “没有啊!”林若渔低头看着被自己不小心拽下来的头发,也是欲哭无泪,“对不起啊,疼不疼?”   骆彤蕊皱着眉,自暴自弃道:“算了算了,不梳了!就这么去吧。”   林若渔:“这不太好吧。”   骆彤蕊瞥了她一眼:“那你来?”   林若渔:“……要不还是扎马尾吧?”   骆彤蕊:“呵!”   就在二人与头发搏斗之时,从不远处传来了怯生生的声音:   “两位姐姐,要不……就让我来试试吧?”   循声看去,便见到那小孩慢慢的走了上来。   “小七还没有谢过姐姐的救命之恩。就让小七替姐姐把头发梳起来吧。”   骆彤蕊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会梳头?”   小七低着头,极小声道:“会啊。我娘教过我……”   他说着,将手从背后伸了出来,又道:“我刚去洗了手,一点都不脏的。”   骆彤蕊自小跟着男孩子打仗,又怎么会在意这些,直接豪爽道:“好啊,那我这颗脑袋可就交给你了。你可要给我梳的好看一点啊。”   小孩闻言倏然抬起了头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拼命点头:“嗯嗯!”   骆彤蕊转过身去,依旧坐在了一旁突起的大石头上,由着那小孩帮她。   林若渔笑眯眯的看着他俩。随即,便又见到了那小孩子因为抬手的动作,而从领子里露出来的一块玉佩。   方才也可以说是一块玉佩引起的惨案了。林若渔不由自主的就把视线集中到了那块玉佩上。   这玉佩看起来也并不是什么贵重物件,玉质在林若渔看来算不得好。只是,那玉佩的形状有些奇怪。   从外表上看,这玉佩是被雕刻成了一只玉蝉的模样。大概由一只大拇指的大小。由一根红线缠绕在玉蝉的头部,被那小孩挂在了脖子上。   林若渔眯起双眼,那玉蝉看起来并没有打孔,以至于那小孩是要用红线绑在了玉蝉的头部。   但是,佩戴的玉蝉没有打孔,这……便是非常怪异了。   要知道,在大夏甬安府林家乃是最大的皇商之一,其生意范围极广,于古玩也有涉猎。   林若渔就记得有一年她爹爹带她去林家当铺玩,刚巧有一对父子拿了几件古玩玉器来进行典当。   其中便有一只红色的玉蝉。   林若渔见那玉蝉精致,忍不住便要拿来把玩,却立时被她的爹爹阻止了。   她爹爹问那对父子,这些玉器古玩是从何而来?   那对父子原本还在狡辩,只说是家中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老物件了。   她爹爹闻言却是嗤笑了一声,直接道那对父子身上土腥味极重。而那枚玉蝉只怕也是来路不明。   若是他们不实话实说,林家当铺是不会收他们的东西。而且,放眼整个甬安府,若是他林家当铺不收,只怕也没有人其他当铺敢收他们的东西了。   那对父子听到这话,考虑了半天才说,那些玉器古怪根本不是他家的东西,而是他们在几日前偷盗了一座古墓,从那古墓里拿出来的。   至于那枚玉蝉,则是从那座古墓的主人嘴巴里抠出来。   林若渔那时年纪小小,听到此话也是大吃了一惊。她爹爹当即就把她抱了出去,至于后来那对父子怎么样,那座古墓又怎么样了,她却是不知晓了。   通过这件事情,让林若渔对那枚玉蝉记忆深刻——她爹爹到底是怎么一眼看出那只玉蝉是陪葬品,而不是活人身上佩戴的饰品呢?   后来,她死皮赖脸的央着她爹爹。她爹爹终于拗不过她,将那分辨之法告诉了她。   这被用来殉葬,塞在死者口中的玉蝉呢,乃是葬玉,又被称为“玉含”。   玉含顾名思义就是含在死者口中的,也是其家人不忍心死者空口而去。所以才把这珍贵的宝贝放入了死者的口中。   这玉含一般包括珍珠、玉器、钱币等等。但是,最常见的就是玉蝉。   蝉意高洁,也有蝉蛹变蝉,意外着生命的轮回。更因为玉蝉之形状,与人的口腔形状十分贴合。   当然活人身上也有佩戴玉蝉的习惯,她爹爹之所以一眼就将那玉蝉认出来乃是葬玉,则是因为那枚玉蝉上没有打孔。   没有打孔的玉蝉为玉含。且玉蝉上还有呈现出丝状的紫红色血沁。   所谓血沁,则是玉器陪葬,为亡故之人的血液沁染而成。   林若渔如今看着那小孩脖子上的玉蝉,一没有打孔、二隐约便有血沁之色,这是从古墓来的玉含吗?   又悄无声息地打量了那小孩一样,林若渔心中存了几分说不清楚的疑惑。   这小七看起来年纪比她还小,乃是一名散修,跌跌撞撞之下还能来参加选拔。又经过了方才之事,显然也不是任人随意搓圆捏扁的泥人。 第128章   而在林若渔打量那小孩的同时, 她肩膀的江临渊同时也在打量着那小孩。   这小孩……资质普通, 一眼扫去也不过是五灵根。只比不能够修炼的凡人好了那么一星半点。   仔细回想五百年前,这小孩后来到底如何了, 江临渊没有一点印象都没有,大抵最终是没有被选上。   “天上白玉京, 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这时,自那上华神山远远的传来了吟唱之声。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只见两名仙风道骨的修士,其后跟着三名道童, 自那山顶的上千级阶梯上,缓缓的走了下来。   他们一人广袖飘摇,腰间悬挂着一颗大大的酒葫芦。另一人,则是身背双剑,面若寒霜。而跟在他们伸手的小道童们,则俱都手捧着木盘,其上盖着一层白布。   “是、是上华的仙长出来了!”   这一声响, 众人都纷纷整理了衣衫, 整齐的在山脚下站好。   那两位仙长来的极快, 原本似乎还在极远处,几乎只在瞬间便已到了面前。   拿着酒葫芦的仙长胖乎乎、笑容可掬, 立时便报了自家大名——林浩瀚。   当即便有人惊叹了起来:“什么?林……浩瀚?浩瀚大宗师啊!”   原来这临浩瀚便是上华神山第九峰的峰主浩瀚大宗师。   第九峰豢养灵宠, 峰主林浩瀚更已是大宗师的修为。其实力在若叶大陆实在是不容小觑。   没想到这次迎接他们的竟然会是大宗师级别, 可想而知, 上华神山对这次选拔的重视。   而之一同前来的另一名不苟言笑的男子,则是掌门座下第一大弟子——言命之。   言命之为人严肃,不过四十的年纪便已是金丹一层修为,真乃是天纵奇才。外界有传,掌门青冠宇有心将掌门之职传授于他。如今正是在努力培养他。   两位仙长乘风而来,各位少年修士俱都屏气凝神。   林浩瀚见状哈哈大笑,显然十分满意,他也不多废话,广袖一挥。小道童手持木盘上的白布都一下子被掀开了去。一块块青色的玉符凌空飞起,直接悬空停留在每位参加选拔的少年修士面前。   “此乃入门玉符,在这三日内,可自由出入选拔场地。来,得此玉符者,都随我进山门来吧……”   林浩瀚嘴唇微启,并不见其大声,但那声音响在耳边却声如洪钟、如雷贯耳。可见其修为之深厚。   林若渔看了身旁的楚临、楚英韶一眼,也跟着他们一起,抬手拿下了悬空在其面前的玉符。   那玉符不大,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白玉所制。符头处画的乃是接天莲叶的样式,其下则是一片空白,看起来倒是有点像大夏的平安无事牌。   林若渔心念一动,倏然想来楚临交给她的修心宗的铭牌,那上面可是雕刻有“孟易灵”的名字。   铭牌与这出入玉符可完全不同。   江临渊之前有给她做过解释,记名铭牌乃是宗门子弟存了一缕灵力与其上,并与本宗的魂灯相连。   如那弟子发生了危及生命之事,此铭牌中的灵力便会向宗门所放置的魂灯放出警示。宗门长老一见那魂灯飘摇,便会不远千里相救。铭牌可以说是宗门弟子的护身符。   而今日林浩瀚给的玉符,不过就是普通的出入上华神山的门禁而已。   若是通过了选拔,此玉符自然会被升级成为铭牌。若是没有,则需要将这玉符还给上华。   林若渔轻轻摩挲着玉符,只觉得那玉符符头上的莲叶,竟然让她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玉雕的莲叶莲花到处都是,极为常见,大抵是她在大夏经过类似的玉佩吧。林若渔摇了摇头,如是想。   “还有人没来吗?”那厢林浩瀚居高临下,笑眯眯道,“若是没有,我们这边便启程啦!”   上华神山选徒大会乃是若叶大陆修真界的大事,如林若渔等人这般提早两三天便到的,比比皆是。而今日选拔之日,众人也都是起了个大早,早早的等在了山脚下,如此还会迟到的,可以说是心非常大了。   正当所有人都翘首以待,准备跟着林浩瀚进门。忽而,远处从来了衣袂翻飞之声,引得众人都回过了头来。   只见一顶银白如雪的轿子破空而来。随即,从那轿子里轻飘飘的飞出了一名红衣少年,缓缓的落在了林若渔的身边。   那少年一头银发,脸色苍白如雪,眸色却是呈现出一种迷迷蒙蒙的灰色。   “原来是希望呀。”林若渔弯起了眼眸。   公山希望朝着她点了点头,一语未发。   而在他的身后,两名高大健硕的汉子也匆匆忙忙的赶来,直接越过了众人,对着林浩瀚行礼。   林浩瀚显然也认出了他们:“落日城之事,我也有耳闻。还请诸位节哀顺变。”   “多谢。”那两名汉子又抱拳行礼,随即便退回到了公山希望的身后。   林若渔见那两名汉子也有几分面熟,显然是正义卫之人。   一枚青色玉符也从小道童的木盘中飞出,直接飞到了公山希望的手中。   公山希望一把捏住了玉符,抬头深深看了一眼林若渔的侧脸。   “那便走了!”   林浩瀚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大手一挥。   “叽叽喳喳……”   瞬间,便好似厚重的透明幕布被拉开,清脆的鸟叫声、清新的空气与明媚的阳光同时从帷幕后倾泻了出来。   林若渔原本以为大夏天都皇宫的后花园,就可以说是风景秀丽,巧夺天工,但是,当她跟着众人踏进了山门之后才发现,所有的人工堆砌根本比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原先在山脚下,似乎也能隐约的看到上华神山的全貌。只是,当时面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面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如今,群山峻岭,流水潺潺,百鸟争鸣,甚至还能看到小鹿在林间一闪而过。而上华神山之中那充裕纯净的灵气,也令人感到无比的畅快。   当即,不止是林若渔,其他出自宗族仙门的少年修士们也俱都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这天地间精纯的灵气。   ——即使这次选拔失败,但有此经历,也算不虚此行了。   林浩瀚笑眯眯的,一双眯缝的眼睛状似漫不经心,却是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了眼中。   林间的小动物们也不怕生,见到他则更是亲热,当即便有几只雪白的小兔子,蹦蹦跳跳的蹦跶上了他的长袍之上。   又有几只美丽的翠鸟飞来,直接就挺在了他的头发上,一下、一下的用长长的鸟嘴,啄他的头发。   “好了,好了。不要捣蛋。”   林浩瀚揉了揉头发,依旧笑容可掬,以头顶翠鸟的造型,给少年修士们讲起了上华选拔的规则:   “你们来之前,大体上都肯定已经做过了解了。不过你们了解归了解,我讲嘛,还是要再讲一遍的。我们边走边说哈,已经知道的小朋友们安静一些,不要打扰了其他没有听过的小朋友们哈……”   这位峰主可真是一如传说中的好脾气,林若渔抿着唇笑。而在她身边的骆彤蕊也更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按照林浩瀚所言,上华神山的选拔一共要经过三轮,分三日进行。分别为:试灵、问灵、探灵。   今日选拔的乃是第一关试灵,探测的是少年修士的根骨状况。   试灵可以说是几关选拔中最简单的。   一开始,少年修士们需要在偌大的上华神山中自行找出试灵石来。然后,攀爬到上华神山的主峰芳华之巅上,将自己的灵气打入到自己挑选出来的试灵石上。再将那试灵石投入到试灵法阵之中。   若是那试灵法阵接纳了少年修士的试灵石,并且能够显示出少年修士的灵根,那便算是过了第一关了。   但是,这说是简单其实也不简单。   这来参加选拔的少年修士成千上百,但是,试灵石却只有九十九块!   这也就是说,在场的少年修士,差不多十个人中才有一个人可以找到试灵石。而且,每当有一名少年修士找到一块试灵石试炼成功。那其他的选拔者便会缺了一份入选上华的机会。   这上华神山崇山峻岭,光主要峰头便有九个,其他小峰头更是不计其数。要从那么大的地方找出九十九块,暂时还不知道式样以及款式的小石头,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实在是难上加难。   “哎呀,这一切便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林浩瀚还是一脸笑容,转身便坐上了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鹿身上。   “这出入玉符可以引导你们,这有些地方啊,是不可以随便进去的,只怕一进去便会有危险哦……啊,对了,大家看一看手中的玉符。”   听到这话,林若渔便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玉符。   那符头下原本空白一片的玉符,如今竟然出现一个沙漏的形状。随着时间的过去,那沙子在慢慢的向下漏去。   “大家都看见了吧,那上边是有时间显示的。超过了时间,即使你们找到了试灵石,但是没有赶到芳华之殿。或者说,你们找到了试灵石,也赶到了芳华之巅,却没有将试灵石放进试灵法阵之中……那一切可都是没有用处的哦……”   胖胖的仙长喝着酒,悠闲的坐在梅花鹿上,看起来亲切可鞠,可是,嘴上扒拉扒拉的可都不是什么好话。   当场便有许多少年修士的脸就耷拉了下来。   “那个……你们也不要太过担忧嘛!”林浩瀚摸着自己的双下巴,又道,“一切因缘皆有天定。能不能找到九十九块试灵石之一,便是尔等的造化了。只是有一点需要切记!不许存着害人之心!一经发现,即使通过了试灵石的试炼,也会被取消资格。”   “啊,对了,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第129章   什么好消息?众少年忍不住屏气凝神, 竖起了耳朵。   林浩瀚揉了揉身下梅花鹿的脑袋, 微眯的眼眸中黑色眼珠咕噜噜一转:   “这九十九块试灵石中,其中有三块试灵石是特别的。找到那三块试灵者, 嘿嘿……有特别优待哦!”   “好了,尔等好自为之!我们芳华之巅见, 哈哈哈——”   爽朗洪亮的笑声响起, 林若渔循声看去, 便见那笑眯眯的林浩瀚, 与一语未发的言命之转眼便失去了踪迹。   上华的仙长一走, 当即便有人抱怨了起来:   “啊——这试灵石只有九十九块啊!我们还不知道那试灵石是什么样子的呢!这么大的上华神山, 又要怎么找啊!?”   “是啊,这第一关就好难啊……”   “第一关都那么难, 也不知道后面的两关是怎么样的?”   “诶,听见那浩瀚大宗师说的了吗?有三块特别的试灵石哦……”   “可别提那三块特别的试灵石了, 能找到一个普通的便是好了。”   “哎,别说了,先进去找吧!你看时间都快没了!”   的确这试灵石所在之地、样式,林浩瀚都没有透露。而个人气运、造化, 有何尝不是一名修士在修炼过程中的必备要素之一。   不过即便是如此,上华神山的选徒大会十年一届,显然有些人在家中一早就已经做过了功课。   于是, 当即, 便胸有成竹者直接分开了众人, 就往深山中走去。那晴瑶宫的霍嫣然便在此列中。   当然也有毫无头绪者, 略显踟蹰,但也很快便打起了精神,跟了上去。   那叫做小七的小孩,此时回头看了看林若渔等人,忽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便独自朝着山中走去。   “我们也走吧。”楚临黑瞳幽深,低声对这林若渔一行人说道,“我们几人一起,不要走散了,也好有个照应。”   “嗯。”   林若渔仰头看了看上华那高耸入云的山峰,转身与江临渊挥手告别,而后,也跟着众人往山上爬去。   这上华神山的选徒大会只许少年修士本人参加,随之而来的家人或者随从,都被拦在了上华神山的山脚下。   江临渊也不出意外的被拦了下来。   他纵身一跃,直接便跳到了一棵大树上,漫不经心的舔着爪子。   这时,远处又有人如一阵风一般匆匆而来,刚接过了小道童手中的玉符,就心急火燎的往山上冲去。总算在那守山结界被再次关闭起来的瞬间,冲了进去。   江临渊猫眼微眯,望着那远去的高大背影,心中也是轻嗤了一声。   ——原来,当年他的死对头,竟然差点因为迟到而错过了选拔。   ***   上华神山雄壮巍峨,乃是中原的第一仙山。如今入得山中,更是觉得名不虚传。高山、流水、花鸟、鱼虫,无一都显露灵性。   林若渔与骆彤蕊走在前方,楚临、楚英韶跟在后面。而那公山希望抿着唇,飞快地跟从后面跑了上来,紧紧地跟着林若渔。   “希望?”   小孩依然如往昔一般,眼眉精致,但面无表情的好似提线木偶。不过,即便是如此,林若渔还是从他那灰蒙蒙的眼眸中看到了有些许的不同。   这不同到底是什么?林若渔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她只是微笑着将公山希望介绍给了骆彤蕊。   骆彤蕊见那公山希望漂亮精致的好似凡人,看起来又比他们要小上好几岁,当即也很乐意带着他,还想逗他说话。   就在这时,忽而一道温柔的女声传了过来:   “楚临哥哥,柔儿可否与你一同前行?”   那声音又轻又柔,几乎可以说是如春风拂面。林若渔之前听惯了骆彤蕊大大咧咧、叽里呱啦的声音,突然听到这么柔软的声音,耳朵上的毛都忍不住竖了一下。   再循声看去,她便见到一位身穿雪白纱衣的美貌少女。   与骆彤蕊的高挑挺拔、凹凸有致的身形完全不同,这款款而来的少女身形纤瘦窈窕,面色也略有些苍白,打扮的更是一身素净,头上只带着一只梅花式样的眉心坠。   她婷婷袅袅的站在碧绿的群山之中,仿若一缕随时会散去的云烟。见楚临只是静默的站在林若渔身边,那少女又低低地唤了一声:   “楚临哥哥……”   这一声娇滴滴的,林若渔在一旁都觉得自己身体都被她叫酥了半边。   再忍不住用余光看了一下旁边的楚临,他竟然跟一块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十足的不解风情!   显然如此想的不止林若渔一人,这边骆彤蕊便立时跳了出来:   “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尤希柔啊!”   这尤希柔乃是华海地界,一散修门派盛光门门主的女儿。也曾与楚临、骆彤蕊有过几面之缘。但要说是很熟,那肯定是没有的。   “怎么?你要跟我们一起?好啊,好啊,来啊,来啊!”骆彤蕊说着,伸手就去拉那尤希柔。   尤希柔看着她那恶狗扑食的模样,吓得往后退,口中还道:“不必了,不必了。”   结果,骆彤蕊的动作太快,一把就掐住了尤希柔的手腕,又用力一拽,猛地就把那柔美少女给生生的拽了过来。   “疼……”尤希柔眨巴了两下眼睛,豆大的眼泪就扑梭梭的流了下来。   偏生骆彤蕊还不知道自己力大无穷,早就把尤希柔雪白的手腕子给掐出了一道青紫。   林若渔光看着就替她觉得疼。   最后,终于来到了楚临的面前,尤希柔吸了吸鼻子,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她刚想说话……   可是,楚临却冷硬的如冰山一块,完全不为所动,只道:“我们的队伍人已经齐了,尤姑娘自行找人组队吧。”   说着,他便让林若渔先行,自己垫底,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尤希柔:“……”   回过神来,那柔美少女真是气得要直跺脚了!只是碍于身后还是不断有人走来,她只能咬了咬下唇,另外找人组队了。   ***   林若渔悄无声息的看了一会,只觉得少年时的先生还真是不解风情的。这也难怪五百年后的先生还是单身一人。   不过,再仔细想想,楚临未来的未婚妻骆大小姐还在身边,自然是不能与其他女人交往甚密的。少年时候的先生就应该如此的洁身自好才对!   林若渔想着,一抬眸就撞进了楚临那墨黑深邃的眼眸中。   “……嗯?”   楚临缓缓的移开了视线:“先找试灵石。”   “嗯呢!”林若渔点头。   只是这群山苍茫,又哪里去寻那不甚起眼的九十九块石头呢?   “啊!有了!用这个!”   骆彤蕊一拍脑袋,素手一招,立时把她的惊天凌霄镜取了出来。   惊天凌霄镜乃是上等法宝,此镜能照出一切用法术、符篆所做的掩饰,也可以寻找富含灵气的宝贝。   “就让小爷我先来寻上一寻吧!”   骆彤蕊信心满满,将那惊天凌霄镜高高举起,借助着明媚的日光,朝着山间照去……   上华仙长为这次试灵开辟了一条山路,参加选拔者一开始都是从这条山路上山的。   此山路崎岖,又因为刚下过了雾道路泥泞不堪。原本这些参加选拔者皆有练气修为,走这些山路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偏生又要去寻那试灵石。如此一来,他们不得不都慢下了速度。   也所幸试灵的场地早已被上华的仙长划定,只有一片区域向他们开放,其他地方即使参选者手持玉符也是无法进入的。   没过多久,原本一拥而入的参选者大队伍,便各自组队成了一个个小团体。   “哎……什么都看不到啊……”   骆彤蕊仰着脖子看了半天那惊天凌霄镜。   只见那镜子里一片白茫茫的,别说试灵石了,就连周边的花草树木也照不出来。   骆彤蕊不可置信的拍了拍惊天凌霄镜:“这莫不是坏了呀?怎么什么都照不出来呢?”   林若渔也凑过去看那面镜子,也只见到白花花的一片,连她的人影都没照出来。   引得她忍不住腹诽:这镜子也十分不靠谱。想当初照她的时候,不是也没把使用翳行结界的她给照出来嘛!看起来,万事还得靠自己。靠灵兽、靠法宝,总有靠不住的时候。   那厢楚临也正在默不作声的巡视四周。   过了许久,他忽而指着山路两旁的石头雕像道:   “此乃梦貘兽。《山海经》云:貘族以梦为生……这一路走来,两旁皆可见此兽型石雕。上华仙长们会将此石雕放置在此地,肯定不会是随意为之。”   “是吗?我来看看。”   得了楚临的提醒,骆彤蕊收起了惊天凌霄镜,也朝着两旁看去。   的确,这山路两旁的草丛中都隐约的露出了奇形怪状的石雕。   貘者,象鼻、犀目、牛尾、虎足,生南方山谷中,‘寝其皮辟瘟,图其形辟邪’【注】梦貘乃是上古神兽,力量强大,更有驱魔辟邪功能。   楚英韶也上前来,道:“难道……就是这些梦貘石雕,阻止了惊天凌霄镜的使用?所以小蕊照出来的,只有白茫茫的雾气?”   楚临微眯了眼眸:“也不是没有这可能。而且……”   “而且什么?”楚英韶追问。   楚临俯下身,仔细打量着那些梦貘石雕。又用手触摸了一下,最后依然一无所获:“没什么……大概是我想错了。我们还是先找试灵石吧。”   “……好吧,只能如此了。”   既然不能借助法宝,那便只能自己慢慢查找了。   骆彤蕊难免有些丧气,悻悻的拍了拍她的储灵袋——那里面可藏了她许多从家中带出来的法宝,可是没想到,到了此处竟然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而那楚英韶却十分顽皮:“既然我们寻找的是试灵石,那梦貘兽石雕也是石头雕刻的。那……会不会那梦貘石雕就是试灵石呢?!”   “哈哈哈,怎么可能?”骆彤蕊道,“阿英,你想想那试灵石统共不过九十九块。而着便的梦貘兽石雕一眼看过去,便有五六十座了。要真是那么简单,那随便捡捡便是了。还用的着上华的仙长大费周章吗?”   楚英韶本就是开玩笑,当即也并没有反驳她。   而林若渔听到这话,却缓缓的蹲了下来,开始仔细端详着那些石雕的梦貘兽。   先前楚临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却没有讲出来。   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呢?   梦貘……据她所知,那梦貘不是惯食人的噩梦吗?到了此地怎么又起到了辟邪的作用?   “啊哈!林若渔,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些石雕是试灵石吧……”   骆彤蕊的话音还未落,便只见林若渔伸出了葱白手指,朝着在她身边的梦貘兽石雕点了点。   忽而,一道青色光芒直接便从那块石雕中散开了去。光晕如水波一般,一圈一圈的向外扩散开去。   “咔嚓——”极轻微的一声破裂声响起,有一块闪闪发光的石头就从梦貘兽石雕里掉落了下来。   “我的天!”骆彤蕊目瞪口呆。   “当当当——”   与此同时,守山大阵也倏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敲击声。   显然是在对外告知,那第一块的试灵石已经被找到了。   骆彤蕊侧耳倾听,更是瞠目结舌:“这、这、这第一块试灵石就被这么她找到了?!这、这也太简单了吧!”   非但是骆彤蕊,其他在场的人也是目瞪口呆——他们显然完全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简单就能找到试灵石。   “快找!快找!梦貘兽石雕里面有试灵石!”   这一声喊,所有在场的人都放下了先前手中的东西,全都开始去翻找那放置在山路两旁的梦貘兽石雕。   “不是!”   “没有!”   “不是这一座!”   “哎……”   骆彤蕊叹着气,把手中的梦貘兽石雕丢回了草丛里。   那也是自然了,即使梦貘兽石雕里藏有试灵石,那也不可能每一座石雕里都藏有试灵石。   楚临便是第一个触碰石雕的,他碰到的那座里显然是没有试灵石。这便证明,极有可能这无数的梦貘兽石雕里,就只有一座里有。   而好巧不巧的,那一座梦貘兽石雕就被林若渔找到了!   余下的九十八块试灵石,又到底藏在哪里呢?骆彤蕊抿着唇,叉着腰,不由的有些泄气。   她真是想不明白,那个林若渔到底有何魅力?   非但所有人都喜欢她,竟然气运都如此之好。只是随随便便的摸了摸梦貘兽石雕,里面竟然就藏着唯一一块试灵石!   且也不说骆彤蕊如此想,林若渔自己也有些懵。   低头一看那块从被她触碰过的梦貘兽石雕里,掉下来的一颗透明的琉璃珠子。   “原来……这便是试灵石?”   林若渔举高了试灵石,对着日光看去。   那琉璃珠子流光溢彩,中心似乎是空的,似乎是可以把自己的灵力打入到这中心处。   ※※※※※※※※※※※※※※※※※※※※   注:出自《貘屏赞》 第130章   林若渔也没有犹豫, 当即就把自己的木灵根灵力打了进去。   那琉璃珠子便如同一下子便有了生命一般, 瞬间便散发出了青色的、生机勃勃的光芒。   那光芒光耀闪烁,美丽无比, 飞快地便将林若渔整个儿包裹了起来。   林若渔还来不及挣扎,眼前却忽而升起了一道白雾。   那白雾不止从何而来, 粘腻冰冷, 完全覆盖住了面前的山路。而原本还站在她身边的人, 却一个都不见了。   “临!阿英!”   “希望!”   “……骆彤蕊!”   “有人吗?!”   高声叫着同伴的名字, 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林若渔自然知道自己此时是站在山路上, 若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会滚落山谷去。而这一切又太过诡异, 让林若渔心中警铃大震,立时便捏紧了手中的玉符。   她记得之前江临渊与她说过, 试灵算是选徒大会中最简单的关卡。只要上山找到试灵石,再到芳华之巅检查一下灵根就可以。   上华的仙长在一关中并没有安排其他试炼心智的幻阵。一般来说, 在试灵这一关的,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受伤的。   那为什么轮到她……面前就起了这层白雾了呢?   这层白雾会是什么幻阵吗?   目的又是什么呢?   还是说……她拿到的那块试灵石,便是那三块特别的试灵石之一,会受到特别的优待?   林若渔皱着眉低头, 却见到她的手中除了那块玉符,根本就没有所谓试灵石的存在。   不对!这根本不是那位浩瀚大宗师所说的特别的优待!   那她面前的景象又是怎么回事呢?   林若渔满腹狐疑,眉头紧皱。   上华神山戒备森严, 想来也一直有仙长在外观察, 一旦发现异样, 定会有人来救。   要不……她就等在此地等着人来救?   林若渔如此想着, 可低头一看那玉符中刻画的沙漏,里面的沙子却一直在不停的往下流淌。   这也就是说,无论她是不是进入了试炼幻阵之中,那时间还是在一直往前走的。   若是她不赶紧找到出路离开此地,等到那沙漏里的沙子漏完。她要是还是没有走到那芳华之巅,即使她找到了试灵石,也是要被淘汰的!   如此一想,林若渔也是着急了,看起来只有赶紧打破这层白雾,出去才可以了!   心中想着之前江临渊告诉她的破阵之法,与她自己这几日学习《术数九律》得来的心得,林若渔心道,要破幻阵还是先要找到阵眼。   可是,此处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实在是哪里辨认阵眼在何处啊?   啊!不对……白茫茫?!   林若渔心头又是猛然一突,她倏然想起了方才她在骆彤蕊的惊天凌霄镜中看到的一切!   白茫茫的……雾气!   在惊天凌霄镜中,他们四周的环境便是如此白茫茫的一片!   而山路两边的梦貘兽石雕……   梦貘——食梦者,难道……他们此时都在梦中?!   也只有梦中才会有如此白茫茫的雾气!   一颗心脏忍不住就砰砰乱跳了起来,林若渔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如果这一切都在梦中,那究竟是她一人发梦了?还是他们这么多人是集体发梦了?!   林若渔生怕行差踏错,迅速的散出了神识。   练气九层的神识较之于普通凡人可以说是十分厉害了,但是,对于修士来说只是最最低阶的,想要破开雾气,窥探到内里的事物,还是艰难异常。   林若渔费了老大的劲头,只依稀听见远处好似有隐隐约约的水流声传来。   有水流声便是说明那处的情景定是与这边的不同。说不定阵眼会是在那里。去看看,总比在此地坐以待毙的好。   林若渔打定了主意,小心翼翼的往那水流声处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林若渔眼见着玉符中沙漏里的沙子一点一点的往下漏去,面前却始终是一片散不去的白雾,心里也是越来越急。   难道她就要困死在这里了?!   不行!在外边,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她绝不能留在此地束手就擒!如果真要困死她,她能可来个鱼死网破!   如此的心念一动,那水流声便已经近在耳前。眼前更是倏然一亮——白雾尽数散去,林若渔见到了一片一望无垠的湖泊。   她急急的停下了脚步,才没有一头扎进那水里去。   一眼望去,碧波浩渺,水波不兴。   而湖岸边种满了大片、大片的莲花。微风吹来,碧绿的莲叶遮天蔽日,隐约可以看到有几朵粉色的花骨朵含苞待放。   这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的是曾相识?林若渔抬头远眺,难道此处是瑞湖?   这一念头一出,很快就被林若渔推翻了。   这瑞湖乃是在大夏的甬安府,向来有甬安府母亲湖之称。   林若渔之所以第一时间会把这湖泊认作为瑞湖,那是因为瑞湖之上遍植莲花。每当初夏,杨柳垂堤,瑞湖上的莲花也会尽数开放。   碧绿的莲叶映衬着各色的莲花,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林若渔自小便是在瑞湖边长大。甬安府中有一句俗话,叫做甬安府有三宝,汤团、莲花、小鱼儿。   小鱼儿便是林若渔,而莲花,指的便是这瑞湖的莲花。   按照往日的传统,每年这瑞湖第一朵盛开的莲花,都会被采莲女在第一时间摘下来,送给永安小郡主林若渔。   她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若叶大陆,也不知道今年瑞湖里的第一朵莲花会送给谁了?   林若渔想着蹲下了身去,纤细白皙的手指缓缓的触摸那碧绿的莲叶。   面前这湖泊看起来真的与瑞湖很像,但比瑞湖更大、更宽广,莲花种植的范围也更广。她这一眼望过去,竟然望不到尽头。   而在那湖心处,她更是忽而见到了有一只金色的花骨朵。   ……金色的?   林若渔忍不住就揉了揉眼睛。   怎么会有金色的莲花呢?   也不知道这金色莲花与普通莲花有什么区别呢?   林若渔如此想着,却倏然发现在她的面前,那些碧绿的荷叶都兀自分开到了两旁。而其下波澜不惊的湖水也好似突然凝固了一般,再也没有一丝流水的波动。   这怎么回事?   “哗啦——”   不远处,金色莲花旁,更有一条金红两色的锦鲤从湖水中高高跃起。   晶莹的水花四溅,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下一刻,那锦鲤“噗通”一声,再次掉落进了湖水中。   微风抚来,吹起林若渔的两只鬓发。两旁的荷叶也微微摆动,似是邀请着她往前走去。   林若渔迟疑了一下,随手便服下了避水丹,这才抬脚踏了上去。   “叮——”   踏足之地,似传来冰凌玉碎的声音。   瞬间,那波纹一圈一圈的向外荡漾了开去。   而林若渔却依然如履平地。   她缓缓的收起了刚刚撑开着维持平衡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提起长长的裙裾,向那湖中心的金色莲花走去。   微风徐徐,水波粼粼,鼻端闻到的似乎是莲花清香的气息。   林若渔心中有几分疑惑,她为什么总觉得如今的状态是曾相识呢?   她何时来过此地?难道是在梦中?   还是说……她现在就在梦中?   心中千头万绪,林若渔脚步不停,很快便已经来到了那朵金色的花骨朵前。   此时,莲花还未盛开,却已经有一股金色的祥瑞之气萦绕周围。也无需深呼吸,那四周充盈着的充沛而又极其纯净的灵气,便让林若渔感到无比的舒爽与……熟悉。   就好似成千上万年前,她便早已是在此地。而千百年的等待,也便是等待着重新回到原地……   这念头一出,林若渔心中猛然一个激灵。   她、她为什么会产生如此的想法?   而就在此时,她身后的远处更是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是谁来了?   林若渔快速的回过了头去……   “小鱼!”   “小鱼!”   下一刻,她的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唤声。林若渔倏然睁开眼眸,却见到了楚临焦急的面容。   “怎么了?”   她揉了揉眉心,朝着四周看去,却倏然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上华神山收徒选拔大会的那条山路上。   楚英韶、骆彤蕊、公山希望此时都围在她的身边,年轻的脸上,无一不露出焦急的情绪。   见她醒来,那骆彤蕊几不可见的吐出了一口气来,随即,便抱胸于前,抱怨道:   “林若渔,你怎么回事呀?怎么突然就不动了?我们这么多人叫你,你都一动不动。真是……吓死人了!”   “我……刚才一直都站在这里吗?”林若渔迟疑问道。   “是啊。”骆彤蕊道,“刚才你就站在这里。但是,对我们的叫声置若罔闻。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若渔摇了摇头,心中也是满是疑惑。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呢?   她明明记得自己走进了一片白雾之中,又在那白雾中摸索了许久才找到了那片湖泊……可是,为什么骆彤蕊说她一直就站在这里呢?   心中满是疑惑,林若渔忍不住低下头去一看,眼眸又是猛然一缩。   ——她一只手上握着的就是那块试灵石。而另一只手上握着的却是那块出入玉符。那出入玉符上的沙漏,竟然只漏下了一点沙子。   “我刚才……发呆的时间久吗?”   “嗯……其实也还好。”骆彤蕊又抢着回答道,“也就是我叫你不应,阿英叫你也不应。就是临哥哥叫你……你就应了。”她说完,还大大的朝天翻了个白眼。   “哦……”   林若渔缓缓点头,半晌才道:“让大家担心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没事了,大家快去找试灵石吧。” 第131章   “你真没事?”骆彤蕊道, “有事可别硬撑着。”   楚英韶在旁也道:“有什么事尽管与我们说。好兄弟, 最重要。”   林若渔用力点头:“没事,谢谢大家。别影响了正事。”   “那便好。”   骆彤蕊说着, 揉了一把脸,便又开始寻找起试灵石了。楚英韶与公山希望也散了开去。   林若渔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明确记得, 在方才的湖边她曾低头看过时间。   那时的沙漏明明已经漏下了大部分的沙子。她很着急,只怕自己即使找到了阵眼, 她也没有时间赶到芳华之巅,从而会错过了试灵。   但是, 如今她一转眼就回到了原地,却奇怪的发现在骆彤蕊他们前面, 竟然只过了一会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而且, 她是怎么回来的?她明明没有找到阵眼破坏掉幻阵啊。   一时之间千头万绪,林若渔也想不到问题所在,只是倏然想起这一切的发生,似乎就是她将灵力灌输到试灵石的瞬间。   这与这块试灵石有什么关系吗?   林若渔立时低头仔细端详着那块试灵石。   晶莹透明如琉璃一般的珠子,内里已经灌输进了她青色的木灵根灵力——这一切都如先生之前与她讲过的一般, 并没有一点不寻常的地方。   那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呢?林若渔忍不住便举起试灵石,朝着日光看去。   木灵根灵力, 最是柔和洁净,充盈在晶莹透明的琉璃珠子里, 就如一片湛蓝的天空, 广阔无垠。只一眼便会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心情舒爽。   如此美好纯洁的事物, 怎么可能是害人之物呢?   纤细白皙的指头微微转动着珠子。那明媚的日光透过了琉璃珠子,五彩光芒洒在了小姑娘白皙精致的脸上,绚烂璀璨的令人移不开眼睛来。   楚临黑瞳幽深,许久才收回了视线,走上前来轻声道:“小鱼,你既然已经找到了试灵石,那便快快赶去芳华之巅试炼吧。”   嗯,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过了这第一关。林若渔将那试灵石收入了储物戒中,再看了一眼玉符:   “如今时间尚早,我同大家再一起找找吧。若是能一同去芳华之巅,那便是最好的。”   想她家先生五百年前便已经参加过此届的选拔大会,自然是知道其中两块的试灵石藏在何处。如果楚临他们一时之间找不到试灵石,她也可以出手帮忙。   楚临略一沉吟,低声道:“好。”   如此一来,众人已经确定那余下的梦貘兽石雕里并没有试灵石,便又飞快的朝着山中走去。   这一路上去树林茂盛,遮天蔽日,上华神山的主峰似乎就在眼前,可偏生又遥不可及。   望山跑断腿,大抵便是这个意思。   骆彤蕊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试灵石,此时难免有些泄气。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忽而逗那公山希望道:   “你多大了呀?原来公山家的人真的如传说中白发灰眸啊?我可以摸一摸你的头发吗?”   公山希望一身红衣,面无表情的跟在林若渔的身后,对骆彤蕊的话也是置若罔闻。   骆彤蕊自说自话了半天,忍不住就发了脾气:“喂!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那么没有礼貌的?!”   公山希望自然不会回应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奉欠。   在一旁的林若渔忍不住便叹了口气。   先生只告诉了她两块试灵石的位置,想来也便是五百年前,他作为少年时的楚临,与楚英韶在参加上华选徒大会时,找到的试灵石的位置。   这也就是说,在先生经历过的五百年前,骆彤蕊与公山希望都是因故没有参加。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事情都变得与五百年前不一样了。   那么,她在灭世峰上见过的之后那些惨剧还会发生吗?还有,那个女鬼寻所说的他们俩的结局——一个灰飞烟灭、一个孤独终老的命运还会发生吗?   见没人理她,骆大小姐自觉十分没面子,蹭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大声道:   “小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原先还想着等本小爷找到了试灵石,再帮你也一起找。好!如今,我管你个死活!”   也许是骆彤蕊的嗓门实在太大,终于将公山希望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公山希望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惨白的手从鲜红的广袖之中伸出,轻轻一挥。   “屑屑索索……”的声音倏然响起,漫山遍野好似有什么东西贴地而来。   “什么东西?!”骆彤蕊一惊。   话音未落,只听见“砰——”的一声。   赤红如血的巨蟒冲天而起,朝着她席卷了过来。   骆彤蕊眼眸紧缩:“蛇?!是蛇啊!救命——”   眼见着那骆大小姐就要晕厥过去,林若渔忙道:“不是蛇,是藤蔓,你别怕。”   “不是蛇……是藤蔓……小爷,我自然是不怕的……”   骆彤蕊上下牙齿都在剧烈地打着架,无意识地重复着林若渔的话。   下一刻,她便见到那面无表情的红衣少年人缓缓的走上了前来。惨白的手一动,那条先前还耀武扬威、凶猛无比的“巨蟒”便低下了头来,放了一块闪着光芒的石头在他的手里。   “咕嘟!”用力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骆彤蕊这才发现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公山希望竟然如此厉害。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一块试灵石!   望着公山希望精致如冰雪般的面孔,骆彤蕊的心砰砰乱跳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被那“巨蟒”吓的,还是……她忍不住就抬手捂住了胸口。   公山希望又一挥手,先前还是漫山遍野的血色藤蔓,瞬间便消失不见。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试灵石,缓缓的走到了林若渔的跟前,把手掌摊开了给她看。   “真的是试灵石。”林若渔挺高兴,夸赞道,“希望真是好生厉害。”   公山希望闻言不发一语,只是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却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把手掌往林若渔的面前又是一送。   “嗯?”   林若渔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这小孩要把他的试灵石送给他呢。   “不用啦,我有了。”林若渔道,“你把赶紧把自己的灵力打进去,那这块试灵石便就属于你了。”   公山希望见她不收,似乎有些失望。他缓缓的把手掌握紧,又缩回到了血红宽袖之中。   这时,“当当当——”震耳欲聋的守山大阵敲击声再次响起。   “又有人找到了试灵石了。”楚英韶望着远方道。   公山希望并没有把自己的灵力注入试灵石之中,那就说明是另外的人找到了试灵石。   楚临黑瞳幽深,低声道:“去别的地方看看。”   “好。”   也不知道冲什么时候开始,楚临便已经变成了这个队伍的头领,大家都不由自主的习惯于听从他的安排。   “走了。”楚英韶拿扇子戳了一下还在发呆的骆彤蕊。   半晌,骆彤蕊才收回了视线,低着头跟了上去。   他们循着那条上华仙长特地开辟的山路,缓慢的向主峰进发。又转过了一处山壁,林若渔无意间抬头,却倏然见到前头的山峰之上,一块横亘的巨石中似乎写着几个字。   “生死契阔、黄泉碧落,弦断音灭、何处觅知音……这是?”   “这啊……据说是当年佛陀莲子的师兄所提的。”跟在林若渔身后的楚英韶接话道。   “佛陀莲子的师兄?”林若渔道,“佛陀莲子以神骨填补天破缝隙,所有人都感念其的功绩,其大名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可是,为什么我就没有听说过他还有个师兄呢?”   楚英韶闻言,压低了声音道:“那是因为佛陀莲子乃是善,而她的师兄却是恶。”   “恶?”林若渔道,“此话怎讲?”   楚英韶从前便觉得他的这个好兄弟实在有些孤陋寡闻,这许多耳熟能详之事,连三岁小儿都可以如数家珍,她却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   楚英韶面对林若渔也是难得的好脾气,当即他也不嫌麻烦,一边走,一边将那场浩劫告诉了林若渔。   原来,当年佛陀莲子要抽自身神骨填补缝隙,其师兄是完全不同意此事——这天破虽然危急,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其他的填补之法。   当时据说除了用佛陀莲子的神骨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办法。只是,那个办法所需要花费的材料复杂稀有,一时三刻并不可能直接取得,着实需要些时日。   按照师兄的想法,那材料便努力去找。天破之下的百姓尽数转移到安全地带,再结合整个若叶大陆修士之力,先用法阵暂时修补天破缝隙。待到材料找齐,再炼制成功之后,便可以用其填补。   这一想法一开始的确得到了整个修真界的支持,各派宗族仙门俱都派出了精英,日夜以自身修为支撑着补天法阵的运行。   只是,那些材料一日不齐,修士们便一日不得离开。魅虚大王也是在旁虎视眈眈,伺机寻找机会,一举拿下整个若叶大陆。   终于有一日,补天材料终于全部找齐,整个若叶大陆所有的炼丹师、炼丹大师、炼丹大宗师齐聚上华神山芳华之巅,共同炼制那补天神石。   可就在那时,魅虚大举来犯。暴雨如注、日月无光,上华神山处于风雨飘摇之处,岌岌可危。   师兄为抵抗魅虚,带领全体修士出战,整整浴血奋战了九天九夜。   正邪两方势均力敌,战局一度陷入了焦灼的状态。 第132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补天材料也终于炼制成功破鼎而出。就在芳华之巅的炼丹大宗师将要那补天材料传输给师兄, 却又被在场的细作给破坏了。   所有的心血功亏一篑!   眼见着天破缝隙越来越大, 黄泉之水滚滚而来,生灵涂炭,危在旦夕。   佛陀莲子当机立断, 抽取了自身神骨加注在了补天材料之中。   终于,填补了天破缝隙, 还世间一个太平。   魅虚大王见状猖狂逃离, 却被师兄一把擒住,塞进了九幽深渊之中封印了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欢欣鼓舞, 庆祝胜利之时,那师兄望着刚修补好的天却是目光深沉。   他突然大声质问那位炼丹大宗师, 那天破缝隙之中为何会有金色的祥瑞之气?而佛陀莲子又去了哪里?   炼丹大宗师语带艰涩,还是将详情告知。   谁知那师兄竟然发了疯,当场就以一己之力坑杀了在场所有修士,将他们尽数都投注进了九幽深渊之中。   而他自己也是走火入魔,堕入了魔道,从此变成了一名令人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的大魔头。   “哎……”   楚英韶长叹了一口气,“经过了此番浩劫, 整个若叶大陆修真界元气大伤, 人才凋零。近百年来才慢慢的恢复了活力。”   林若渔眨了眨眼睛, 问:“那……那位师兄又怎么样了呢?”   楚英韶叹了口气, 又道:   “那师兄……大魔头啊, 可比魅虚大王厉害了许多。他堕入魔道, 性情大变,占据了魅虚大王留下的西荒魔修、魅族、妖族,还带领魔修攻占着上华神山。差点就将整个修真界都毁了。”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山峰上的字:   “只是,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突然就销声匿迹了。这山峰上的字,便是那时他攻占上华时留下的。你看,当时有多危急啊,那大魔头都已经攻到了此地,若再让其上来几步,岂不是就要攻占主峰——芳华之巅了嘛!”   “那他现在还活着吗?”林若渔又问。   楚英韶笑道:“早就不在了。据说,西荒魔修内斗激烈,大魔头十恶不做,很快就被身边的人杀死,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听了楚英韶的话,林若渔却是抿紧了唇,莫名的就觉得心中酸酸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楚英韶又道:“也所幸这大魔头死去的早,如今修真界正道占据上风,压制了魔修知足。即使那北川之地的魔尊对中原、东海之地虎视眈眈,却也没有半点办法。我们才得以有如此平静的生活啊。”   “魔尊?”这时,林若渔却是抓住了重点,“你说北川之地还有魔尊存在?”   “是啊。你竟然不知道?”   楚英韶忍不住又要怀疑他这位好兄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怎么会连北川的魔尊都不知:   “那魔尊可不简单,据说之前的那位师兄便是为他所杀。而师兄身上的千年修为,也尽数被他吸收。上华神山以及修心宗,这百年来对于选徒大会越来越重视,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便是要尽快培养人才,以抵御日后魔族的袭击啊。”   “原来如此……”林若渔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   五百年前,北川之地的确有魔尊,那便是单长老在灭世峰之战时提起的老魔尊吗?   林若渔倏然记起,那日更有修士在暗中低低讨论,说江临渊其实是老魔尊与圣雪仙子的私生子。   这……这是真的吗?!   “嗯!为了维护若叶大陆的和平,我一定要入选上华,努力修炼!”   他们两人原本便是边说边走,如今楚英韶更是士气大振,当下便积极的寻找起了试灵石来,只留下了林若渔陷入了沉思之中。   佛陀莲子的师兄……魔尊、老魔尊……魔修一族……那如此算来,佛陀莲子的师兄还是她家先生江临渊的……师祖?!   啊,对了!   先前楚英韶一直称呼佛陀莲子的师兄为“师兄”,难道他就没有名字吗?   林若渔欲言又止,忍不住又抬眼去看那山峰上的字迹,却倏然发现那字迹竟然与上华神山山门上矗立的泰山巨石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那位师兄模仿着开山鼻祖光熙老祖的字迹吗?   临摹前人字迹,而习得相似的笔迹也是有可能的……   一时之间想法千头万绪,林若渔似乎抓到了什么,可是那念头太快,一闪而过,又让她捏拿不住。   正在纠结之际,耳边却又传来潺潺水流之声。林若渔抬眼看去,便见到了楚临忽而踏进山涧之中。   骆彤蕊站在岸边十分着急,高声喊道:“临,你发什么疯呀?快上来。”   “临,快上来。你去那边做什么?”楚英韶也大喊道。   楚临却伸出了一根修长的手指,放在了唇边,示意他们安静。自己则放缓了脚步,淌着水往那山涧中心走去。   玄衣少年人面容清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番动作更是显得禁欲清冷。   “他、他想要干什么呀?”骆彤蕊忍不住就捂住了胸口,又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楚英韶。   楚英韶也不明就里,抿着唇摇了摇头。   林若渔却看得明白——楚临就快要找到属于他的试灵石了!   她家先生之前便告诉过她两块试灵石所在之地,其一便是在山中的一处山涧里。当年便是先生自己发现的!   事实证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如江临渊告诉过她一般。   只见,楚临安静的站在潺潺流动的山涧之中。   他闭上了狭长漂亮的眼睛,散出神识去体会灵气的波动。   突然,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动,快如闪电般的就朝着山涧中抓去。   下一刻,只听见“哗啦——”一声,晶莹的水花四溅。楚临的手中已经抓住了一尾活蹦乱跳的小鱼。   那小鱼从外表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就与普通的鲫鱼没什么分明。可就在楚临抓住它的瞬间,圆圆的鱼嘴一张,一块闪闪发亮的石头便从它的口中滚落到了楚临的手掌之中。   随即,那小鱼便化作了一缕青烟消失无踪了。   “哇!试灵石!临找到试灵石了!”   楚英韶第一个跳了起来,又活蹦乱跳的就蹦进了山涧之中,一把就将楚临拦腰抱了起来。而骆彤蕊也紧追其后,完全不顾溪水湿冷,奔进了山涧之中与楚临、楚英韶庆贺。   这便是多年来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谊啊!   林若渔站在岸边,笑盈盈的看着那三名少年人在山涧中互相泼水,嬉戏打闹。   这时,“当当当——”守山大阵的钟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显然又已经有许多人将试灵石找到了。   林若渔忍不住高声叫道:“先别玩啦,临,先把灵力注入进试灵石中啊!”   听到了她的声音,楚英韶终于将楚临放了下来,也在一旁催促道:   “是啊,赶紧让这试灵石认主。要不然万一丢失了,或者……被人抢走了,可就不好了。”   楚英韶此时可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找不到试灵石而抢夺别人的,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之前一次的选徒大会,便有为了试灵石大打出手的先例在。所以这次着守山大阵的钟声才会响的如此密集。显然是那些少年修士一找到试灵石,便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其中的缘故了。   楚临闻言也没有犹豫,直接一抬手,便将一股火红的灵力打进试灵石中。   火灵根灵力炽热如烈焰,即使林若渔离他有些距离,也瞬间感受到了熔熔的暖意。   这一打入,原本晶莹透明的试灵石好似一下子便有了生命,炙热火红、熯天炽地,令人心生羡慕,却又不敢随意亲近。   果然如此,五百年前的楚临便与先生一般,乃是火灵根。林若渔想,只是先生觉醒了上古仁兽——祥瑞驺虞血脉,又比其多了一个冰灵根。   不过,如今那火灵根内丹被藏到了她的体内,以至于她家先生绝大部分时间,使用的都是冰灵根灵力。   随着楚临将火灵根灵力打入试灵石,守山大阵的钟声再次响了起来。   “当当当——”震耳欲聋,响彻耳际。   楚英韶与骆彤蕊、楚临回到了岸上,一个清洁术抚去,身上的水珠尽干。楚大少爷听着耳边的钟声,难免有些垂头丧气:   “这个钟声真是响个不停,一刻都不歇息啊。”   林若渔笑道:“是啊,要响整整九十九次呢。如今可已经响了二十多次了,阿英可要加油啦!”   楚英韶愁眉不展:“二十多次了?已经有二十多次了?要是我找不到这可怎么办呢?我娘会不会把我的腿打断啊!”   “不会的。阿英一定能找到的,加油哦。”林若渔给他鼓气。   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眸,楚英韶来了精神,握拳道:“看你小爷的!”   “呵呵……你可别乱给人打鸡血。”骆彤蕊却抱胸于前,在旁幽幽说道,“这选拔虽说有九十九块试灵石,但是更有时间限制。每一届的选徒大会,并不是所有的试灵石都能被找到。上一届我记得便有三十多块试灵石没有找到。而且……”   她转过头来,看着林若渔道:“多找到一块试灵石便多了一个竞争对手。难保有些人居心叵测,得了试灵石,却将它毁去。”   林若渔道:“阿英肯定能找到试灵石的。至于你嘛……你若是求我,我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帮你。”   “你?!哼——”   骆彤蕊原本还想吓唬吓唬那看起来十分天真的小姑娘,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说。当下骆大小姐一跺脚,气呼呼的就往另一边走去了。 第133章   林若渔在后悄悄的吐了吐舌头, 也跟了上去。   上华神山千岩万壑, 钟灵毓秀。被仙长们划出来的选拔场地也是怪石嶙峋、危峰兀立。   耳边传来越来越多的试灵石被找到的声响,楚英韶与骆彤蕊也渐渐开始着急了起来。   这两个人本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越急便越爱发脾气, 越发脾气就越急躁,也就越找不到试灵石。   林若渔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忽而“哎呦”了一声, 便坐倒在了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   “怎么了?”楚临转身,立即蹲在了她的面前焦急问道。   “……没什么。”林若渔揉了揉脚腕,轻声道,“方才好像有只兔子往那边跑了, 我光顾着看那兔子, 不小心就扭了一下脚。没关系的,我坐一会便好了。”   “诶, 还真是娇气!”一旁的骆彤蕊口上如此说着,却也是飞快的蹲下来,撸起袖子就要帮林若渔看脚腕,“扭到了还是要冰敷,要不然等下就要肿起来的。”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脚腕子展露于人前?!   林若渔连忙摇手阻止。   可是,实在架不住骆大小姐力气极大, 动作又粗鲁。而且, 她本就是男孩子堆里长大的, 哪里有男女之间有大妨的概念, 转眼就要将林若渔裤腿给扒拉上去了。   “骆彤蕊!”林若渔脸颊红红, 几乎都快要恼羞成怒了,张口就连名带姓。   偏生骆彤蕊还完全不自知,快速道:   “我跟你说,你可别愁眉苦脸的,这扭到了可大可小,要伤了筋骨可没那么快好。你也别怕疼,让本小爷来看看。有本小爷帮你看病,那可是你的福气。你去华海地界问问,小爷我的正骨术可是最好的!”   骆大小姐一开始说话还恶声恶气,可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语气,“你可是要快点好起来,可别影响了之后的选拔。”   林若渔闻言动作微微一滞,半晌鼓起了脸颊,道:“……谢谢你啊。不过,我现在不疼了,你放开我……”   她说着挣扎着便要站立起来。楚临见状,直接便伸手过去,将自己的臂膀举到了林若渔的面前。   前面的骆大小姐高举魔爪虎视眈眈,林若渔也没有多想,飞快的扶着楚临的胳膊就站好了:“你看,真的不疼了!我全好了!真的!”   她如此说着,守山大阵的钟声又响了起来。林若渔一转身,指着掩藏在她方才坐过的大石头后的一条小路,又道:   “快看!那边竟然有一条小路。我们要不就从那条小路上去吧?这前边已经有那么多人走过了,只怕即使有试灵石,也已经被人捡走了。我观那条小路上并没有什么脚印,相信还没有人走过,要不就去那边试试?”   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隐约可见几分急切。楚临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热度,深黑的眼眸闪了闪,低声道:“好。”   楚英韶与公山希望自然也没有异议。   楚大公子还纸扇轻摇,摇头晃脑:“好!好!好!我观定是这边风景独好。走,听小鱼的。”   公山希望则是默默的站到了林若渔的身前,蹲下了身,显然是要用他的实际行动来背着林若渔上山。   林若渔如何会让小孩背着她走?她刚想拒绝,却没想到骆彤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裙子。而后,一把就搂住了她的腰,仰着头对公山希望道:   “我会照顾她的。你就走好你的路吧。”   公山希望对骆彤蕊的话置若罔闻,固执的不肯离开。最后,还是林若渔抱住了骆彤蕊的手,说了句男女授受不亲不清,才让公山希望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走了。   楚临站在原地,胳膊上的那一丝温度渐渐的散去了。他轻轻的抬起另一只手,抚摸着方才被那小姑娘扶过的位置……   “临!快过来!”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楚英韶激动的声音。楚临眼眸微眯,立时便加快了步伐,如一阵风一般赶了上去。   “这里竟然有一个山洞……”   往日里,楚英韶走路都是吊儿郎当,沾花捻草的,可这次他却敏锐的第一个发现了那小路边上竟然有一个被杂草遮掩起来的山洞。   见楚临也过来了,楚英韶一马当先钻了进去,而后,便在那石壁上发现了镶嵌着的一块闪闪发亮的试灵石。   “哇,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楚英韶拿着试灵石忍不住摇头晃脑起来。   “太棒了!”骆彤蕊也十分高兴,蹦蹦跳跳的就上前去看楚英韶的珠子。全然百年忘记了她原先还照顾着的林若渔。   林若渔也是无所谓,看着那对少年人,心中也是高兴。视线一转,却又见到了一旁楚临深邃的眼眉。   玄衣少年身材挺拔,即使是在这昏暗的山洞中,依然可以见到其线条分明的轮廓。   林若渔也不知道他看了她多久,楚临那了然的眼神似乎早已看出了她的伪装。让她忍不住抿了抿唇,悄悄地用小裙子把自己的脚腕给遮盖了起来。   据她先前所知,楚英韶找到自己那块试灵石的山洞十分偏僻,是在一条岔路上。即使是她事先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山洞,方才走着也差点被她忽略了过去。   眼见着楚英韶跟随着众人就要走远了,林若渔心中着急,灵机一动,才会出此下策。她方才演技嘛……似乎拙劣了一点。不过,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之前种种便可以忽略不计了。   “快快,快将你的灵力打进去!”那厢骆彤蕊跃跃欲试,简直比自己找到了试灵石还要开心。   “嗯。看小爷我的!”   楚英韶是金、水双灵根,主修的又是金灵根。他一挥手,直接便把他的金灵根灵力打了进去。金色光芒大盛,瞬间便照亮了整个山洞,将原本灰蒙蒙的四周照的一片雪亮。   林若渔笑盈盈的看着楚英韶,余光却是见到这山洞的有一处似乎忽而闪过一道微弱的光。   那是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与楚英韶的金光闪闪完全不同。虽然微弱,却意外的吸引住林若渔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   林若渔立时便朝着那道光走去,却见到那处石壁几乎都要被枯藤野草缠绕遮掩了起来。   “怎么了?”楚临见到了她的异状,也跟着走了过来。   林若渔指着前方道:“你没有见到那边的光吗?”   楚临的眼前除了杂草丛生,便再无其他。不过,小鱼如此问他,必有其道理。楚临没有任何犹疑,直接一把火就把那些枯枝乱藤给烧掉了。   林若渔檀口微张,只觉得无论是五百年前的楚临,还是五百年后的先生,都是如此的果敢决断,一点儿都没有变呢。   被烧去了枯枝,其后便露出了一片黑色的石壁,看起来似乎与四周的岩壁并没有任何的分别。   林若渔走上前去,白皙手指轻轻摩挲着石壁。   忽而那黑色的石头粉末便散落了下来,露出了背后闪着银光的字。   “这是……”林若渔扬高了头看去。   石壁上有两行字。   “飞星逐月,雨天留人,温仑温酒,未雨绸缪?”   此笔迹清秀,且所处的位置并不高。林若渔比了比,那写字之人并没有比她高了多少,想来是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   而显然是为了配合那行写的高矮,在这行字的旁边,又写了一行字:   “清风徐来,夜荧提灯,夏瑶抚琴,优哉游哉。”   那笔迹铁画银钩,深入石壁。林若渔一看便觉得十分熟悉。这不正是那堕入魔族的师兄的笔迹吗?   这是百年前,那位师兄在上华修炼时留下的痕迹吗?   温仑、夏瑶……是两个人的名字?   这时,楚临也飞快的扫了一遍上面的字,低声道:“这看起来当年佛陀莲子与其师兄所写的。”   “嗯?佛陀莲子?”林若渔惊讶的转头问道,“……夏瑶是佛陀莲子的名字?而那位师兄叫做温仑?佛陀莲子竟然是位女子?”   “是的。”   楚临若有所思的轻轻的伸出手去触摸了一下那字迹。   忽而那片银光闪烁,从那片字的中央倏然便飞出了许多闪着银光的……夜荧。   夜荧闪闪烁烁,围绕在林若渔的周围,将她身上的日月魂宝甲照亮,更是与她面上的天哲神羽面纱遥相呼应。   就似天上的银河,倾斜而下,整个都散落在了小姑娘的身上。   骆彤蕊与楚英韶也发现了这奇特的景象,此时忍不住都发出了惊叹之声。   见此奇异的美景,林若渔也是星眸微弯。微微抬起了手来想要触摸那星星点点的小夜荧。突然便有灵活的一只,悄无声息的就降落在了她的指尖之上。   “哇——”林若渔忍不住也睁大了水润润的眼睛,充满了好奇与懵懂。   与她靠的极近的楚临抿紧了唇,此时更是眼眸猛然一缩,那幽深的黑瞳之中唯一倒影的便是她的样子。   下一刻,那白皙指尖的小夜荧倏然飞了起来。连带了着原本围绕在林若渔四周的夜荧,都朝着山洞顶端飞去。林若渔也跟着飞快的抬起了头来。   只见,这幽暗的洞顶之上,此时布满了闪闪烁烁的夜荧,就似那天上的繁星闪耀夺目。   “这也太美了!”骆彤蕊仰着头,情不自禁地叹息道。   林若渔也深有所感,侧着小脑袋仔细端详着洞顶。不过,她看着看着,却缓缓的眯了眼睛。   这些夜荧似乎组成的乃是北斗七星,而那七星的斗柄所指的方向却是北方。   在大夏,人们会在初昏时,按照北斗七星斗柄所指的方向来决定季节。一般来说“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如今元宵已过,几近惊蛰,万物复苏,依然是春日将至。这北斗七星的斗柄则应当指向东边。   可这些夜荧所指的北边又是什么意思呢?   林若渔心中觉得奇怪,不由又仰着头多看了几眼,好不容易将那整个图记在了心中。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将那图案记住的瞬间,那些原本还停留在洞顶闪烁的夜荧瞬间便化作了银辉,一下子就消散不见了。   而方才佛陀莲子与其师兄所留的字迹,也随着夜荧的消散,骤然消失了。   山洞一下子便暗了下来。   那石壁之上又恢复成了黑黝黝、空荡荡的景象。   若不是方才有那么多人都同时看到了此等奇异美妙的景象,林若渔说不定会把方才的一切当做是自己做的一个白日梦。   “当当当——”   这时,远处守山大阵的钟声再次被敲响了,这意味着越来越多的试灵石被找到,被认主了。   “此处可能是上华仙长之前遗留的神迹。”   楚临最先回过了神来,散出神识将四周打量了一番,“如今神迹已然消失。我等还是早些离开此地。”   “哦……”   佛陀莲子陨落多年,而其师兄又是若叶大陆的不可说,可能设立此地放置试灵石的仙长都没有发现这里竟然遗留了他们之前活动过的痕迹。未少生事端,楚临的提议不无道理。   众人都三步两回头的离开了这个山洞。   林若渔也乖乖地跟在后面离开。   却又在跨脚迈出山洞的瞬间,又鬼使神差般的回过了头去。   她似乎见到了那石壁之上另又一道银光闪过,可又很快消失不见,那速度之快仿佛就是她的幻觉……   这到底是什么呢?   ***   出了山洞,四周天朗气清,林若渔忍不住便深吸了一口这山间清新的空气。   再看不远处的骆彤蕊也是兴高采烈。   这一群人就只有她没有找到试灵石的情况,对她的心情竟然毫无影响。林若渔对此也深表佩服。   正要快步跟上他们,她的耳边却传来故意压低的声音:   “就在这个山洞!神仙所给的提示,此山洞中有一块试灵石!” 第134章   经过了靠山村之事, 林若渔如今可对“神仙”二字可敏感的很, 她立时一个激灵, 便散出了神识。   练气九层修为,可能对于若叶大陆修真界的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在今日来参加选拔的少年人中, 已经可以算是顶级的了。   林若渔这一动作,瞬息之间便已经将那说话之人给锁定了。   ——两名衣着华丽的女子, 其中一人身着蓝色孔雀翎曳地锦绣长裙, 而另一人则是手持长剑,满脸戾气。   这不是晴瑶宫圣女霍嫣然、与其侍女阿翘, 又是何人?!   “你确定就是这个山洞?没有搞错?”霍嫣然此时一改之间温柔婉约, 语气强硬、颐指气使, “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 也有大半的灵石被人找到,若这里还没有灵石, 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翘额间悄然沁出了一丝冷汗:“圣女, 定是此地没错了!从那小孩身上找出来的藏宝图, 便是如此写着的。”   霍嫣然飞起了一道眼风, 显然并不太相信她:“把那藏宝图拿来我瞧。”   “是!”阿翘忙双手奉上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圣女请看。”   霍嫣然将那张纸抖开, 忍不住就用一根手指抵住了自己的鼻子, 嫌弃道:“怎么那么臭?!”   阿翘忙道:“不知那小孩是从何处得来的藏宝图, 的确是臭的很。我之前也怕熏坏了圣女, 所以才一直拿着这图纸, 不敢讲它拿给圣女您啊。”   “呵!你还真是有心了。”霍嫣然翻着白眼轻嗤,不过还是屏住了呼吸去看那所谓“藏宝图”上的图案。   阿翘则恭恭敬敬的站在霍嫣然的身后,拿手点着图纸一处道:   “圣女请看,这便是藏宝图中所画的山洞了。此处偏僻,离上华仙长所开辟的主路极远,想来不会有人过来的。而且,我也听那神像说起过,这山洞中的试灵石,是这届选拔中最后被找到的。”   她说着,抬头又看向了那被野草掩盖的山洞:   “如此想来,这个时辰这山洞中的试灵石定是还没有被人找到。圣女,我们快些过去将那试灵石拿走。等到圣女成了上华首徒,看那大圣女还敢不敢再装腔作势,欺侮我等!”   霍嫣然听到此话,也是一捏拳头,风一般的就朝着那山洞席卷而来。   藏宝图?小孩?试灵石?   林若渔只记得方才在山下,那阿翘因为那小孩之事,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那么多的猫腻。   而且,这晴瑶宫圣女前后态度变化也太大了。如今这在无人处,她可以说是原形毕露了!   ——“藏宝图”既然为那小孩所有,阿翘又是如何拿到的?由此看来,方才在山脚下的冲突也是那阿翘故意为之?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这张“藏宝图”?   阿翘表面上,是为了霍嫣然身上的天宝法衣被弄脏,而得理不让人的怪罪那个小孩。实际上,则是趁机从那小孩身上偷走了“藏宝图”?然后还按照那“藏宝图”所示,依次寻找试灵石?   林若渔明确记得她家先生说过,那次选拔他并没有与楚英韶一同参加,是事后闲聊之时楚英韶告诉了他那块试灵石的所得之处。   而林若渔方才所做之事,也不过是让楚英韶及早发现那块试灵石。而不是像五百年前,楚英韶上了主峰之后,又倒转回来,好不容易在第一关时间快要结束之时,才匆匆忙忙的将其找到。   阿翘口中的那个神仙又是如何知道这一切?还画下了图纸……   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手掌心也有些发痒。方才见到公山希望的血色藤蔓遮天蔽日,林若渔的小绿藤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小鱼,快跟上。”这时,楚英韶回过头来喊道。他的心情颇好,开心的都快要起飞了,“我们还要帮彤彤找石头呢。”   “嗯,来了。”林若渔软软应着,也跟了上去。   谁也没有发现,在他们的脚下,那些碧绿的细小藤蔓,好似活了一般,在悄无声息的贴着地面向那山洞爬去……   ***   霍嫣然与阿翘脚程极快,几乎在林若渔一行人离开没多久便已经到了那山洞洞口。   四周杂草丛生,周边也没有留下任何脚印,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人来过。   阿翘大喜,几步上前便用手中的剑将那杂草除去:“圣女,我们来对了!这里果然有个山洞!”   霍嫣然也是面露笑意,抬脚走了进去……   可是没过多久,山洞中便传来了阿翘气急败坏的声音:   “试灵石呢?!为什么没有!?被人拿走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霍嫣然眉头紧皱,山洞外更是传来其他人找到试灵石而敲响守山大阵的声音,她口不择言道:   “蠢货!你可知道这藏宝图是真是假?”   “如何会是假的呢?!”阿翘一把抖开了藏宝图,不可置信道,“这可是我买通了大圣女身边的贴身侍女才得来的消息啊!”   霍嫣然低头看了一眼玉符,眼中划过一丝狠厉:“没时间了,这次选拔许胜不许败,若无法入选上华,我也没有颜面再回晴瑶宫清越峰。”   阿翘将那揉成团的藏宝图丢弃在了地上,又狠狠的才上了两脚,这才深吸一口气道:   “圣女别这么说!其他姐妹此时也在各处寻找,我们这么多人,定能为圣女找到试灵石。圣女冰清玉洁,天资过人,定能拔得头筹!”   “是嘛?”霍嫣然低着头,若有所思,“那阿翘师姐,你自己呢?”   阿翘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便快速道:“阿翘也愿为圣女、为清越峰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呵呵……原来阿翘师姐对我、对清越峰竟然如此忠心耿耿。”这时,霍嫣然缓缓的抬起了头来,眼眸中忽而滑过一道血色,“那还请阿翘师姐,将方才从那红伞女鬼处得来的试灵石给我吧……”   “什么?!”阿翘脸色猛然变得煞白,摇头道,“圣女在说什么?阿翘听不明白。”   “你不明白?呵!”   霍嫣然指尖一动,腰间缠绕着的蓝色腰带,瞬间变拉直成了一柄雪亮的薄刃长剑,直接架上了阿翘的肩头。   “方才为了做戏,你先行进入上华的选拔场地。我找到你的时候,却是在一处山崖边上。那处便是藏宝图中所画的第一个藏宝地点吧?”   阿翘闻言眼眸猛然一缩,但是,她还是抿紧了唇,一语不发。   霍嫣然也不逼她,一抬手又抛出了一把血红油纸伞来。   那油纸伞在幽暗的山洞中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猩红的伞面上似乎还凝固着墨黑的血迹,显得狰狞恐怖。   “你也别不承认了,这把油纸伞我便是在那山崖下找到的。如果我没有认错,这是红衣女鬼修的伞吧?”   听到这话,阿翘已是满头冷汗,面色惨白如鬼。   而此时在山路上一直跟在众人身后缓慢行走的林若渔,也是脚步微微一滞——她记得那把伞,明显就是方才与她对视一眼的红衣女鬼修的伞。   侧耳倾听着那对主仆的对话,林若渔很快便得出了真相。   原来,之前在上华山门前的那场唱念做打,目的就是为了那小孩身上的“藏宝图”!   阿翘偷走了小孩的“藏宝图”,表面上假装委屈生气,实则是进入了选拔场地。   而后,她便凭借着“藏宝图”上的指点,在众人还在山脚下寻找试灵石,她已经心无旁贷地第一个赶到了图上所注的藏宝地点,想要直接拿走藏在那处的试灵石。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却被那红衣女鬼修捷足先登,提早一步拿走了那块试灵石。   阿翘见那红衣女鬼修正准备在试灵石上注入灵力,对四周没有防备,便心生歹意,直接将那女鬼修一把推入了山崖,抢走了试灵石。   之后,霍嫣然也按照计划赶了过来与其汇合。阿翘怕露出马脚,还来不及将那块试灵石认主。而霍嫣然却偏巧在来的山崖下发现了那把红色油纸伞。   “那红衣女鬼修修为不高,此时没了这孟婆伞,只怕早就灰飞烟灭了。杨楚翘,你也真是好狠的心机。不过……”   雪亮的薄刃长剑寒意四射,轻轻的割破了阿翘的皮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能拿到试灵石是你的本事。只是,现在便是你为我、为清越峰‘肝脑涂地’的时候了!”   温热的血液一滴一滴的从脖子上渗透了出来,显得那博刃长剑更加的阴冷。   阿翘双眼怒瞪,睚眦欲裂,半晌,她垂下了眼眸,苦笑了一声道:   “呵呵……没想到我辛苦一时,竟然是为人作嫁衣裳。圣女能在千百位姐妹中脱颖而出,果然有过人之处。今日是我输了,我愿赌服输。”   她说着,摊开了手掌,那手心处赫然出现了一块晶莹透明的石头。   霍嫣然一手持剑,一手便去拿那块石头:“那嫣然便多谢阿翘师姐割爱了……”这语气虽然谦逊,但洋洋自得之情却溢于言表。   可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试灵石的瞬间,突然变故横生——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根碧色藤蔓,一下子便卷走了试灵石。又在转瞬之间,便立时消失不见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   阿翘与霍嫣然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手掌,面面相觑、惊呼出声!   他们几乎没有看清楚那支绿色藤蔓是如何出现的,也根本没有察觉到一丝生人的气息。   它、它是从何时就跟了上来?他们俩的对话,它又听到了多少?!   霍嫣然瞬间冷汗淋漓,一提剑便要不死心的冲将出去。   可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又传来了阿翘的惊呼声:   “不见了!不见了!都不见了!” 第135章   “闭嘴!别叫了!”霍嫣然双眼怒瞪, “什么不见了?!”   阿翘嘴唇惨白, 不停的哆嗦着。她一指那地面,大哭道:“藏宝图!油纸伞都不见了!”   霍嫣然踉跄的后退了两步, 薄刃长剑瞬间脱手,磕在地上发出了“铿——”的一声响。   “是谁?!到底是谁?!谁在哪里装神弄鬼!出来!快出来!”   ***   山路上, 楚临见林若渔越走越慢, 便也缓下了自己的脚步:“小鱼是累了吗?还是……脚还痛着?”   林若渔抬起头来, 眼神水润润的, 却还带着一点懵懂。只看的楚临心口微微一怔。   下一刻,那小姑娘便立时恢复了过来,笑着道:“没事。我不累,脚也不疼了。临可别忘啦, 我可是木灵根修士呀。”   他如何会忘记她身具木灵根灵力,有强大的治愈能力。他们的初见, 不就是她治愈了他的伤口,而差点自己灵力尽失吗?   楚临唇角微抿,低声道:“无事便好。你若累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下。”   林若渔忙摆手:“没事。临别担心,骆彤蕊不是还没找到她的试灵石嘛。我们快走吧,时间不多了。”   说着, 她便加快了步伐, 急急的跟上了楚英韶他们。   “嗯。”楚临在后, 长睫低垂, 轻声应道。   她今日的举动着实有些奇怪, 但是,她要是不想说,他也绝不会逼她。只是……他更想让她能够信任他,对他无话不谈。   抬起头来,看着小姑娘娇小轻盈的身影,深邃墨黑的眼眸一点一点的眯了起来。   来日方长,终有一日,能够达成所愿……   林若渔快走了几步,忍不住悄悄的拍了拍胸口。她方才太过专注那晴瑶宫二人,差点就被楚临发现了异样。   白皙指尖上那枚黑色戒指光芒闪烁,却是悄无声息了多了三样事物——带着黑色血迹的红色油纸伞、未认主的试灵石、还有一张皱巴巴的“藏宝图”。   “阿英,你说你拿到的那块试灵石会是那三块石头之一吗?”   耳边传来了骆彤蕊叽叽喳喳的声音,林若渔抬眼看去,便见到那小姑娘红扑扑的小脸蛋。   这一群人之中,也只有骆彤蕊没有找到试灵石了。可她对此没有半点的嫉妒、担心等负面情绪,反而因为朋友找到了试灵石,她的喜悦之情也溢于言表。   看过了晴瑶宫那两人的丑恶嘴脸,林若渔真是觉得这傲娇直爽的骆大小姐爱憎分明、没心没肺的,可以说是相当的可爱了。   “管他是不是那三块石头之一,小爷我只要通过了选拔,修得这上等修为,便是东海地界的第一人了!”   楚大少爷也信心高涨,“哗啦”一声便打开了手中的“优秀”扇了扇:“如今可没多少时间了,我们快些将你的试灵石找到。”   骆彤蕊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无所谓。你与临哥哥都找到了便好了。我若找不到就回家去,继续做我的大小姐。反正小爷我来过了,就算完成任务了,哈哈哈……”   笑声爽朗极富感染力,却又带着那么点吊儿郎当的不求上进。   林若渔闻言也眼眉微弯,指尖一动,那脚下的绿色藤蔓,却是不声不响往一处山崖下爬了过去。   听那晴瑶宫二人所说,那山崖下还有个红衣女鬼修,不知她是否还活着?   上华神山,群山巍峨,树木茂盛。林若渔从来没有发现身为木灵根修士,竟然有如此好处——只要她散出神识,这山上的一草一木,皆可为其耳目。这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碧色藤蔓飞快的爬行,几下便已经越过了其后而来的修士,转眼间便来到了那处山崖之下。   崖底幽深昏暗,积雪未消,寒风刺骨。   碧色小藤蔓飞快的巡查了一圈,并无所得。只怕那红衣女鬼修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林若渔曾听江临渊说过,这整个若叶大陆修真界便是秉持着弱肉强食、以武为尊的理念。   弱小便是原罪,自身强大才可以生存。   所以,在这上华神山选徒大会的选拔之中,即使有上华的仙长暗中观察着个人的表现,但也没有杜绝他们施展些小手段。   你一心一意找到试灵石,过试灵这关,可以;你要帮助朋友一同寻找石头,一同过关,也可以;你怕有多更多的选手找到试灵石,导致自己在后面的选拔之中失去优势,而提前未雨绸缪,找到多余试灵石将其毁去,也可以;当然,你找不到试灵石,从他人手中抢夺了未认主的试灵石,也是可以!   ——找到了试灵石,还要被人抢走,那便是自身能力不行,与人无尤。   上华神山有九峰,九座峰主个性不同,喜好也是不同。各花入各眼,这也是杨楚翘敢出手抢夺那红衣女鬼修的试灵石的原因。   只是,因此害人性命,那便是另当别论了。   林若渔一开始对着理念也是十分的不适应,但是之后接连经历了落日城、浮生城之事,她终于还是慢慢接受了起来。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她既然如今已经到了这若叶大陆,便要努力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此才能快快成长,而不是只能依附于他人而活。   碧色小藤蔓又查找了一遍,崖底下是有几具枯骨,差点没让林若渔吓了一跳,但似乎真的没有那红衣女鬼修的气息。   她刚想将碧色小藤蔓撤回来,忽而从旁探出了一只白骨的手。   “救我……”   那声音凄惨悠长,有气无力的。再加上周边环境,呼呼风声。小绿藤猛然一抖,微微扬起头来,就见到了一具红衣骷髅。   空洞的眼眶里似有两朵小火苗,白骨下颌上下开合,艰难的发出气声:“求你,救救我……”   小绿藤好似吓懵了,半天才摇晃摇晃的嫩芽,回过了神来。   这具骷髅与之前在山崖下见到的白骨并无多大差别,骷髅头上甚至还有几处黑色的血迹,应该是方才从山崖上掉落下来时造成的。   只有那身潋滟红衣,还能隐约见到其生前模样。   应该就是她没错了。小绿藤也没有犹豫,一张大嘴直接就将一把红色油纸伞吐了出来。   “赤月!”   红衣骷髅用力的捏住了伞。似拼尽了全力,她咬牙用两只白骨手臂将那伞再次撑开了。   “哗啦——”随着伞面的撑开,黄泉地狱里的恶鬼们开始蠕动扭曲起来。一道赤红的光芒瞬间从伞中升起,直接照耀了那骷髅全身。   而后,在小绿藤一脸震惊的表情中,那红衣骷髅白骨生肉。   脸颊、鼻子、嘴巴一次出现,最后又变成了那副鲜血淋漓、瞳孔墨黑的样子。只是,相比之前,她脸上的伤口更深,鲜血几乎糊满了大半张脸。   小绿藤小心翼翼的用两支嫩芽捂住了胸口的位置,“噗嗤”一声将那块试灵石也吐出来。   那红衣女鬼修盯着那块晶莹剔透的试灵石,墨黑的眼眸空洞,她低低道:“锦慈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小绿藤用力的拍了拍胸脯,摇了摇嫩芽。   红衣女鬼修趴俯在地上,并不能起身,看着她红裙底下扭曲的四肢,显然是摔下来的时候摔坏了。   “恩公的意思是……大恩不言谢?”   嗯嗯!小绿藤飞快的点着头,随时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那红衣女鬼修锦慈却将那块还未曾认主的试灵石推了过来:   “恩公,我的腿脚已断,短时间内是无法再行走。想必恩公也知,这选拔大会的第三关探灵,需要进入秘境猎杀噬心兽,我这幅模样,即使能通过第一、二关,这第三关便绝无可能。”   她喘了口气,又道:“这上华神山选徒严苛,并不会因为我被人陷害而同情我,免试第三关破格入选为我上华弟子。我的这次选徒大会之旅,其实早已经在那恶人推我下山崖的那刻便已经结束了……”   小绿藤听了更觉得那锦慈可怜了,忍不住就抬高了小嫩芽,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   占满了整个眼眶的黑色瞳仁微微一颤,锦慈忽而发出惨烈的嘶吼声,却是把小绿藤吓的差点没蹿起来。   “对、对不起……”   锦慈低声抽泣,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又飞快道:   “恩公能来救我,便已是我天大的福气。我原本只以为这次定是要死在这里了。而这块试灵石于我在没有半点作用。恩公能帮我从那恶人手中夺回这块石头,并且还给我,此大恩大德,锦慈没齿难忘!”   她顿了顿,忽而抬起了头来,一双墨黑的眼睛盯住了小绿藤,语气郑重道:   “恩公既然不肯告知锦慈姓名,那还请恩公收下这块试灵石,才能了却锦慈的一种心事!”   呃……   小绿藤——林若渔被那黑瞳一瞪,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了,她实在忍不住,伸手就拉住了走在她身边的楚临的衣袖,并深吸了一口气。   楚临心头一突,立时扶住了她的手臂,关切道:“怎么了?小鱼。”   你说聊斋里的女鬼满脸是血的,在一个寒风瑟瑟、幽深黑暗的山崖底下,用两只大黑眼珠子瞪这你,你会不会害怕?!   林若渔自喻有颗强大的心脏,但此时也是欲哭无泪。她又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没事。不过……临,我能拉着你的衣服走吗?”腿软了,没办法。   楚临闻言,动作微微一滞,下一刻便压低了声线道:“可以。”   “谢谢临。”   林若渔说着,缓缓的靠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楚临却是长腿一跨,往前走了一大步。然后,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第136章   “上来。”   玄衣少年人就蹲在林若渔的面前, 身高腿长, 宽肩窄腰。蹲下时,那开阔的脊背, 无形中就给人一种十分安全可靠的感觉。   林若渔微微一愣,连忙摆手:“不用了。临, 我没事了。我们赶紧走吧。”   楚临闻言缓缓地回过了头来。   他远比她要高上一个头, 而此时蹲了下来, 却又比她要矮了许多。林若渔垂下长睫, 就能见到少年人高挺的鼻梁,与浓黑纤长的睫毛。   这双桃花眼可真是漂亮呢!如此专注的看着一个人,总是令人有一种一往情深的感觉。   而此时的楚临眼巴巴的抬头看着她,莫名的让林若渔觉得他很委屈, 需要被摸摸头的错觉。   呃……她一定是被那红衣女鬼修锦慈给吓懵了。林若渔弯起眼眉,忙又重复道:“真不用了。我都好了……”   “嗯。”黑瞳幽深, 楚临低垂下眼帘,将所有的情绪掩藏了起来。   “那走吧。临。”林若渔拉上小裙子就吭哧吭哧的就往前跑去,“阿英,等等我。”   繁复的裙裾摇曳,小姑娘身姿轻盈,就像一只调皮的蝶。若有似无的靠近, 纯净而又明亮。可但你忍不住想要去亲近的时候, 她却又悄然离去, 让人再也无法触碰。   “临, 快点。”小姑娘回过头来, 笑着向他招手。那抹明媚的笑容,竟然比他曾见过的日出还是明媚。   “来了。”楚临低声应道,长长的眼睫用力的闭了一下,深深的将她的身影锁在了眼中。   ***   “哎……”一直兴高采烈的骆大小姐,这时忽而长长的叹了口气,“看起来,我真的是没有半点气运——真的一块试灵石都找不到啊!”   楚英韶低头一看手中的玉符,也是眉头紧蹙了起来。   这玉符上的一圈就快要走完了,这也就意味着第一关试灵的时间快要结束了。他们要立时赶到上华神山的主峰——芳华之巅去接受试灵法阵的检验。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去帮骆彤蕊寻找试灵石了。   作为一名修士,坚强的意志、健康的体魄、聪慧的大脑、还有……气运,都是缺一不可的。   从练气开始,到最终破碎虚空,飞升上界,每一次的突破,以上的要素都缺一不可。   气运,真的可以说是非常重要!   上华神山选徒大会,第一关的试灵,考验的非但是少年修士的灵根——体质,更是气运。   历年,上华神山发放九十九颗试灵石,便从来没有九十九颗试灵石都被找到的先例。总是有人具备了一切,却没有气运,找不到试灵石。最后,被上华拒之门外。   而这气运真的是玄之又玄的东西,没有就是没有,强求也是求不得的。   “哎……罢了,罢了。”骆彤蕊忽而站定,双手一抱拳,对着其他几人道,“大家都为我找了,这还找不到就没有办法了。小爷在此谢过大家伙。那个……青山长存、绿水长流,小爷我就此别过。不送!不送!”   楚英韶见状都急了:“彤彤,搞什么鬼。你这就放弃了?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再找找。”   骆彤蕊摇摇手:“你们已经为我耽误够多时间了,还是快去芳华之巅吧。可千万不要为了我耽误了……”   骆大小姐虽然说的潇洒,但是林若渔却见到她的眼眶都红了。显然只有她没有找到试灵石,骆彤蕊也是非常沮丧与伤心的。   姣好饱满的唇微微一抿,林若渔忽而朝着骆彤蕊勾了勾手指头。   “你要干嘛?”骆彤蕊一脸警惕。   林若渔不语,继续勾了勾她的手指头。   “你莫不是要害我?我才不过来呢!”骆彤蕊嘴上如此说着,但是还是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   小姑娘蒙着面,只露出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就好似缀满了漫天繁星般的望着你,只要是个人都是无法拒绝的。   可能连骆彤蕊自己都没发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看起来比她还小了好多的小姑娘,总是给她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而只要跟着她,总是不会错的。   “你想要干嘛?”骆彤蕊终于凑了过来,没好气道。   “嘿嘿……”林若渔却是微微一笑,突然在她的面前摊开了手掌。   只见在那明媚日光下,一块闪亮透明的试灵石,便倏然出现了在小姑娘白皙柔嫩的掌心之中。   “试、试灵石?!”骆彤蕊忍不住就吞咽了一下口水,“你从哪儿得来的?!你莫不是抢夺别人的?!我跟你说,你要是抢别人的,我、我可不要的!”   骆大小姐原本已经万念俱灰,准备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回家了,却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那个神奇的小姑娘要送她一块试灵石。她几乎都要口不择言了。   “你不要啊……”白皙的手指头不甚在意的拨弄了一下掌心中的试灵石,林若渔慢条斯理道,“那我就丢了啊。”   “啊!别!别!别!”骆彤蕊忙不迭道。   其实,刚才的“不要”刚说完,骆彤蕊就后悔了。   为什么不要呢?!这可是她唯一通过第一关试灵的机会了!   过了这个村,可真的就没这个店了!   骆彤蕊再也不讲究什么面子问题,直接一伸手就将那块试灵石给抢了过来。   “谢谢你啊!”她顿了顿,而后又极低声道,“谢谢你,小鱼。”   林若渔歪着头,眼眉微弯:“不客气……彤彤。”   这一声“彤彤”,直接让骆彤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竟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可以如此好听!若不是傲娇本性,这骆大小姐都要忍不住让林若渔再喊她两声了。   “咳咳!”骆彤蕊好不容易阻止住了自己这痴迷表现,掩饰性的咳嗽了几声,这才道,“所谓,大恩不言谢!小鱼,我欠你的,我都记着,日后,我都会一并还你的!”   呃……这骆大小姐感谢人都好似要跟人吵架似的。林若渔愣了片刻,才软软道:“好呀。”   骆彤蕊得了试灵石,只觉得这天都一下子变得更蓝了,云都一下子变的更白了。这天底下就在也没有比林若渔可爱了。她好不容易止住了要抱着小鱼儿转上两圈的冲动,在楚英韶的提醒下,直接就将自己的一道灵力打进了这块晶莹剔透的试灵石之中。   清凌凌的水色瞬间充满了整块试灵石,看起来就像一块水晶一般,在明媚的日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原来,这骆彤蕊是水、土、金三灵根,而她主修的乃是水灵根。   见自家青梅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试灵石,楚英韶也是高兴坏了。他原本就早有感觉,无论什么事情,似乎只要跟小鱼在一起,那气运总是会好到爆炸。   从他无意间得到了“优秀”,以及今日骆彤蕊得到了试灵石都可以证明!   其实,再仔细想想,刚才他能在那偏僻的山洞中得到他的试灵石,也不是因为小鱼嘛!   这小姑娘真是太神奇了!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默默惊叹林若渔的气运之时,楚临却忽而低声问道:“小鱼,你这块试灵石又是从何得来的?”   林若渔闻言吐了吐舌头。   这块试灵石……便是那锦慈送给她的呀。   在山崖底下,林若渔都没想到锦慈竟然有如此好的口才,好似她不收下那试灵石,她便要死不瞑目一般。   而且,锦慈还说了,鬼修一族,最怕是有心结。   若是恩公不收这块试灵石,只怕她在日后的修行之中,都会时时刻刻的记起这件事情来。心有旁骛,定会影响她的进阶修行。日后要是变成了心魔,只怕修为更难精进了。   这次的上华选拔她定是无法参加了,若是日后的修行她也无法进阶,只怕是此生修行无望。不若如今就直接将这赤月伞抛下,让她死在这崖底算了。   听她这么一说,林若渔可就有些懵逼了。   小绿藤摇摇摆摆的,终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锦慈高兴了,嫣然一笑,两行血泪便从大黑眼珠子里流了下来,看的那小绿藤瞬间便僵硬在了现场。   除了那块试灵石外,锦慈还探出了白骨爪,直接将自己的赤月伞划拉下了一小块,一同塞给小绿藤。   小绿藤瞪大了双眼,半晌没回过神来。只眼睁睁的看着那赤月伞面上的鬼怪,晃晃悠悠的推动这巨大的石磨,又将缺失部分的伞面给修补好了。   锦慈说:“这不值钱,就是给恩公的一个念想。恩公就收下吧……呜呜呜……”   林若渔实在是怕了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而且再看那伞好像也已经完全恢复了,并没有一点损伤,这才将那一小块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伞面给拿了回来。   林若渔也不好将这长长的故事告知,只说是有人赠予她的,就让骆彤蕊安心拿着吧。   “当当当——”   守山大阵的钟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这次找到了试灵石的人似乎比往届要多一些,即使快到了时间截止点,还是有人没有放弃。   楚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低声道:“既然骆彤蕊也找到了,我们便快走吧。”   “好。”众人应道。   如此心无挂碍,脚步更是飞快,没过多久,林若渔一行人便已经来到了芳华之巅上。   上华神山本就高耸入云,这主峰芳华之巅简直可以说是建在了云宫之中,放眼四周尽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云雾深处,隐隐约约可见到高大巍峨的宫殿,玉楼金阁,金碧辉煌。   林若渔等人还在观赏,当即便有一名身着龙穿祥云底纹常服的弟子上前道:   “请各位将试灵石放在此处。” 第137章   “是。”   众人没有多想, 依次便将那试灵石放到了托盘之上。   随即, 他们的出入玉符中央便出现了一个忽隐忽现的数字。   第一个放的楚临是“六十三”,依次楚英韶“六十四”, 骆彤蕊“六十五”,林若渔“六十六”, 而最后一个放的公山希望则是“六十七”。   “这便是我们待会参加试灵法阵的顺序了?”楚英韶抢先问道。   “是啊。这次选拔找到试灵石的道友可比往届要多一些啊。”那弟子倒也和气,笑着道, “道友们,请往大殿内走。之后便听从师兄们的吩咐便好。”   “好,多谢道友指点。”楚临道。   楚临一行人捏紧了属于自己的出入玉符, 鱼贯进入了芳华之巅的大殿之内。   “哇……”   这时,非但是出生在海外骆家的骆彤蕊忍不住发出了赞叹之声, 连一直出入皇宫内院的林若渔都忍不住微微张开了檀口。   这若叶大陆第一仙门真是名不虚传。   只见那大殿金碧辉煌,九根汉白玉石柱直通天际,其上盘踞着五彩神龙,祥云袅袅, 犹如腾云驾雾。其下则是仙鹤展翅,莲池游鱼, 云阶月地、瑶草琪花,无一不仙气袅绕, 似神仙仙境。   饶是林若渔见惯了皇宫内院富丽堂皇, 此时也不得不惊叹于仙山群阁, 绝不是世间凡物可比。   再往前看去, 神霄绛阙, 云雾袅绕。一面巨大明亮的水镜从半空中落下,稳稳的放置在大殿中央。镜中光影迷离、树林茂盛,展现的便是上华神山试灵关卡上的选拔景象。   原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都在上华仙长的眼皮子底下。   而在那高高的玉阶之上,几位修士仙风道骨,端坐在那霞光万道的宝座之上。   “这些便是上华的仙长啦。”骆彤蕊悄悄的凑过来,对着林若渔咬耳朵,“那笑眯眯的是掌门冠宇神君、冷冰冰的应该是莫问仙尊、还有……”   自从林若渔给了骆彤蕊那块试灵石之后,骆大小姐的态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看着她的架势,林若渔都觉得大概再过不了多久,骆彤蕊就会约她一同上茅房了。   “嗯嗯……”   林若渔点头,视线流转,悄无声息的打量着宝座上的仙长们。而后,她的视线转到了一位紫衣人身上,倏然便停住了。   他、他怎么也来了?!   只见那个高大男人紫衣慵懒,玉冠高耸,一副银白面具将整张面容遮掩,只露出线条坚毅的下巴。   这不是黄离馆主人,又是何人?!   循着林若渔的方向,骆彤蕊显然也见到了黄离馆主人,想起之前在浮生城极乐阁中她所在荒唐事,骆大小姐意外的竟然有些郝然。   她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每次的上华选徒大会,都会邀请其他宗族仙门的仙长前来观礼,没想到这次邀请的居然是黄离馆主人。怎的不邀请我爹爹?若是他在,我说不定还能走个后门呢……”   小姑娘嘟嘟囔囔,似乎是在为不是她爹爹前来观礼而遗憾。林若渔却知道她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修行之事本就是逆天而行,上华的选拔也极为严格,绝不是走后门就能成事的。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响动,黄离馆主人忽而转过了脸来,那灰蒙蒙的视线直接就对上了林若渔乌溜溜的大眼睛。   面上还蒙着人家送的面纱,林若渔礼貌的弯起了眼眉,朝着他点了点头。   谁知,那人却是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似乎完全没将她放在眼中。   这下子林若渔更是疑惑了,这黄离馆主人也真是太奇怪了,追着要送她礼物的人是他,如今怎么又故意装作不认识了?   他到底是何人呢?   送她面纱又是何目的呢?   如此想着,却见那大殿之上,与出入玉符一般的日冕上的指针快要走完了。这意味着寻找试灵石的时间也快要到了。   这时,主持这场选拔的浩瀚大宗师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施施然的走到大殿中央,高举双手对掌门冠宇神君道:   “掌门师兄,时辰已到,是否可以打开试灵法阵?”   冠宇神君身着曳地青袍,更显得器宇轩昂:“今日之事,便辛苦浩瀚师弟了。”他说着站立起来,手中雪白佛尘抚过,便要催开试灵法阵。   可就在这时,殿外忽而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等等!等等我!”   掌门动作一滞,在场众人也循着那声音看去,只见一名脏兮兮的瘦弱小孩,手中拿着一块试灵石,大喘着气道:   “小七、小七也找到了试灵石,还请让我进去!”   浩瀚大宗师抬头看了一眼大殿上的时辰,显然时间点掐在不上不下之间。若是超过了时间显然是不予录取的。   小七见状大急,一下子就跪倒在了殿前,“砰砰砰——”磕起了头来:“还请各位仙长给我一个机会!小七定会努力修习法术,将上华之宗旨发扬光大。”   他一边说,一边磕头,涕泪交加,真是好不可怜。   掌门眼帘低垂,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小孩,未发一语。   “掌门神君,可否听小修一言。”   忽而一道女声在安静的大殿之中骤然响起。   众人一惊,立时抬眼看去,见那晴瑶宫圣女霍嫣然上前一步,举手道:   “上华宗旨为:术法自然,勿忘本源。我等秉持着以天下为己任的原则,不远千里而来,目的便是习得上等法术,为天下和平。我等如此,想来这位道友也便是如此。还请掌门神君念在道友拳拳赤子之心,高抬贵手,给他一个机会!”   霍嫣然此话说得情绪激昂、滔滔不绝,又极富有感染力,一下子便引得众人都点起了头来。   小七闻言更是面露感觉,也同时大喊道:“请仙长给我一个机会。”   见众意如此,掌门冠宇神君一甩佛尘道:“你进来便是。”   “是!多谢仙长!”   小七一把擦去了脸上的泪珠,终于得到了他的号码——七十,并抬脚跨进了大殿之中。   “启试灵阵——”   随着浩瀚大宗师一声喊,大殿之中原本水镜的位置,倏然升起了一座如同银河般的法阵。   其上星星点点,璀璨闪耀。   “第一位试炼者:卢飞扬。”   浩瀚大宗师从弟子双手奉上的托盘中,取下一块试灵石,念着其上的名字。   “是!”   一名少年修士闻言立时走上了前来。   人高马大,魁梧异常,身上更是裹着皮裘,模样粗犷。与其清秀的面容实在不符。   “这是……飞云堡卢飞扬,卢少主。”骆彤蕊盯着那少年身上的皮裘,在林若渔耳边低声说道。   飞云堡地处西荒,以圈养灵兽而闻名天下。   林若渔记得此人,刚进上华山门前,他便看了她怀中的先生好几眼。当时她还觉得奇怪,如今想来,却是职业病所至。   浩瀚大宗师广袖拂过,那试灵法阵中央倏然出现了一块空隙,显然就是放置试灵石的所在。   卢飞扬面目凝重,上前恭敬的接过浩瀚大宗是手中的试灵石,并将其放在了试灵法阵之上。   忽而光芒大盛,法阵之中所有的星星都围绕着试灵石转动了起来。   只听得“砰砰砰——”三声响,法阵上空出现了三色光芒。   分别为:金、赤、土三色。   金者:金灵根;赤者:火灵根;土色者:土灵根。   三色光芒呼啸而来,瞬间在卢飞扬举高的玉符上打下了金、火、土三个印记。   金色光芒闪烁久久不散,赤色与土色却极快的偃旗息鼓。而在那玉符之上,“金”字也是居于最中央,字体最粗、最大。   “金、火、土三灵根。金灵根为上等,火、土灵根为中等,主修金灵根。”   “好了,去吧。”浩瀚大宗师笑眯眯道,“下一个……”   卢飞扬将那玉符收回,点头与浩瀚大宗师致意,随即,便退回了原地。   紧接着,便又有被浩瀚大宗师叫到号码的修士上前试灵。   若叶大陆最为常见的为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根,对应的颜色分别为金、青、绿、赤、土。另有异灵根为风、雷、冰等,对应的颜色则分别为:橙、黑、白三色。   上华神山选徒大会共投入了九十九块试灵石,最后有七十人找到试灵石,并在规定时间点内赶到了芳华之巅。   如今,又从一号卢飞扬开始试验各位选拔者的灵根。   一般来说,这若叶大陆修士的灵根也分为上、中、下三等。   又以单灵根、上等灵根者为上上佳,其次以下类推。而多灵根者又以灵根少者、有上等灵根为佳,其次以下类推。   卢飞扬为三灵根者,资质只能说是普通,但所幸其金灵根为上等,也算是扳回了一城。   在卢飞扬之后,便按照序号,不断地有选拔者上前试灵。   这一路下来,林若渔发现多灵根者——三灵根、四灵根者最是普通,中等灵根、下等灵根也是常见。   而五灵根者可以说是极为少见了。   按照骆大小姐的话说,五灵根者大多为废柴,只比那些不能修炼的无灵根者好那么一点点。日后即使拼尽了全力,也顶多只能筑基。   那些人自知自己资质不佳,也便绝了修炼的心,也不会来此丢人现眼了。   林若渔闻言微微额首,据她所知,先生乃是冰、火双灵根,其中又是以火灵根为主,冰灵根为副。而这冰、火两条灵根皆为上等。   以前她是不了解,如今才知道原来先生的资质竟然如此之好,也难怪他能修炼成一代魔尊呢。   林若渔如此想着,那厢浩瀚大宗师拿起了一块试灵石,喊道:“五十八,霍嫣然……” 第138章   “是!”   只听得一声温柔的女声响起, 霍嫣然身着飞甲流星, 长袍逶迤曳地, 款款的走到了试灵法阵之前。   “这便是晴瑶宫圣女霍嫣然……”   试灵过程冗长,众多选拔者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大殿之上并不限制众人交谈,此时少不得已经有人窃窃私语:   “晴瑶宫三位圣女, 霍嫣然最小,但是, 名气却是最大。今日一见, 真是名不虚传。”   “是啊。今日早上之事便可见其温婉大方。难怪老宫主对其十分喜爱,大有将宫主之位传给她的架势。”   “这也难说, 其上还有大圣女、二圣女两位, 这宫主之位还为未可知。我等还是拭目以待吧……”   这些窃窃私语之声被压的极低, 但林若渔耳聪目明, 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方才她见到霍嫣然还是有几分惊讶。   林若渔拿走了那张“藏宝图”与红衣女鬼修锦慈的试灵石,想来那霍嫣然与她的侍女阿翘, 估计是没有多少时间再去寻找新的试灵石。   但是, 霍嫣然也是有几分气运, 非但她找到了试灵石, 连她的侍女阿翘此时也在这大殿之上。看起来, 她也找到了试灵石。   算算时间, 林若渔还去山崖底下寻找锦慈, 而后又回来将那试灵石交给骆彤蕊。此一来一去, 时间也花费颇多。   林若渔虽然对霍嫣然与阿翘为晋级不择手段而感到不齿, 但是他们若真的能凭自己的本事找到试灵石, 她也不会过多干涉。   霍嫣然娉娉婷婷的行至大殿中央,接过了浩瀚大宗师手中的试灵石,将其投入到了试灵法阵之中。   法阵内的星星点点开始运转,光芒闪耀,令人目不暇接。   随即,只听得一声呼啸,一缕青色光芒大盛,直接将整个大殿照得一片雪亮。   “竟然是木灵根单灵根,还是上等根骨!”   低低的惊呼声传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霍嫣然的身上。   显然她的试灵检测是极好的。   今日的试灵法阵,多数为三灵根、四灵根者,连双灵根都极为难得,更何况是单灵根。   林若渔记得方才有名齐吉阁的少阁主齐天,测出来金、木双灵根,已是目前为止灵根最好的了。如今,这霍嫣然又是木灵根单灵根,且根骨为上等,显然是卓乎不群了。   “不错。”浩瀚大宗师依然笑眯眯地让其退下。   而先前便对霍嫣然表示过赞赏的第四峰峰主珺雅仙子,此时也是端坐在宝座之上,笑着对霍嫣然点了点头。   霍嫣然无一点得色,依旧是进退有度、落落大方。但若是仔细看去,她那被掩藏在广袖之下的手指抑制不住的在微微颤抖着。   “没想到她的根骨竟然如此之好。这也难怪老宫主会力排众议,挑选其为三圣女之一。”   “的确。快看珺雅仙子看她的眼神,只怕这次内门弟子,她肯定是势在必得了……”   霍嫣然退下,之后便是阿翘。   有霍嫣然珠玉在前,阿翘虽然测出了火、土双灵根,且都是上等根骨。在之前的一众选拔者之中算是上佳。但有了先前的木灵根单灵根的闪亮表现,她的便黯淡了许多。   而且,杨楚翘的脸颊之上还有一些细微的伤口,与霍嫣然气质温婉、大气端庄相比,就逊色了许多。   阿翘悄无声息的退下,并没有引起一丝波澜。而后的试灵也是按部就班,很快便轮到了楚临。   楚临一身玄衣,挺拔修长。剑眉星眸,清俊异常,只默不作声的站立在了大殿中央,便已经引起了众人瞩目。   浩瀚大宗师慈眉善目,笑眯眯的将试灵石交到了楚临的手中:“六十三,楚临。”   “是。”楚临年少沉稳,一点不似其余的选拔者激动,稳稳当当的将那试灵石放到了试灵法阵之上。   一如往常那试灵法阵之中的星空倏然闪烁,并发出夺目的光芒。而又与旁人不同,没多久,那片星空越转越快,光芒也越来越盛,几乎要将这芳华之巅的云雾都要穿透了。   看到此景象,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端坐在掌门宝座上的冠宇神君,也不动声色的将那站在法阵之中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   而先前一直漫不经心的黄离馆主人,此时也微微睁开了狭长的眼睛,那灰蒙蒙的眼眸之中露出了几分兴趣来。   面对这一切,楚临皆都视若无睹。   面前的浩茫星空,璀璨闪烁,将其俊逸年轻的面容照耀的纤毫必现,坚毅的下颌骨线条刀削斧凿,犹如鬼斧神工。   下一刻,只听见“砰——”的一声呼啸。   一道赤红如血的光芒冲天而起,猛地就将所有的星空的点亮。   光芒闪耀,整个芳华之巅竟然好似着火了一般,光彩熠熠,熯天炽地。与此同时,火光冲天之中,似乎有一只浴火的凤凰自烈焰之中冲天而起,萦绕着大殿呼啸而过。   “哇——”当即便有在场少年修士抑制不住,惊讶出声!   “火灵根单灵根!这、这、这根骨竟然是上上佳!”   晴瑶宫圣女霍嫣然盯着在大殿中央的玄衣少年人,眼眸也似被这赤红的火光猛然照亮了。   浴火的凤凰不停的向上攀升,随着它越来越高,火红的翅膀之中落下片片血色的羽毛。   在场众人皆都仰起头来凝望着那灿烂光华的凤凰,脸颊之上皆都感受到了炙热灼人的温度。   凤凰一往无前,不停攀升。   最后,“砰——”   火凤在最高处忽而炸开,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凌空留下了大片猩红的光芒。其下更是赤红的星星点点散落下来。   “真漂亮啊……”林若渔也忍不住摊开掌心去接那散落下来的星光。   微弯的眼眉似有整条星河,在那玄衣少年的眼中,竟然比这满天的星光还要明亮。   “上上佳火灵根单灵根!”浩瀚大宗师此时都止不住心中的激动,说话声都带着一丝颤抖。   楚临黑眸幽深,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却又发现一道炙热的视线就凝聚在他方才凝望的方向。   不动声色的转过视线,楚临看到了那个慵懒矜贵的男人。身穿紫衣,面覆银白面具。此时也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心中的珍宝看。   又是他……   略略一侧身,玄衣少年人立时便将那小姑娘的身影遮掩。   紫衣男人眉头微挑,似笑非笑的把那灰蒙蒙的眼眸转到了楚临的身上。   楚临面不改色,黑瞳深邃如海,毫不示弱的回视了过去。其下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青筋爆绽。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耳边浩瀚大宗师喜悦之声不绝于耳。   几百人中能测试出一个有如此根骨的少年,林浩瀚真是喜出望外。   单灵根极为难得,放眼整个若叶大陆修真界,除了百年前的大师兄外,便极少再有如此好的天赋了。   能得人才如斯,乃是上华之幸!   浩瀚大宗师心中激动,但到底修为心智沉稳,当即便按讷下了情绪,让楚临退了下去。   楚临之后便是楚英韶。   相比其他人的震惊激动,楚英韶却是镇定自若了许多。   要知道他身边多年都有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做对比,任谁都能如此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   其实,早在多年前,他们就在华海楚家测试过灵根。   楚英韶为金、水双灵根,且金灵根根骨为上等,水灵根根骨为中上等。   楚家少主有如此根骨,早在东海地界造成轰动,并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修真奇才。   而之后的测试,则测出了楚临为火灵根单灵根。他爹楚鸿益当场就快激动疯了,那时的表情,比现在的浩瀚大宗师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他爹对于这次上华神山的选徒大会极为上心,若不是楚英韶擅自从华海跑了出来,只怕他爹少不得派上大队人马鞍前马后的护送呢!   随即,楚英韶上前,果然便测出了他的金、水双灵根。   又是一名好资质的!   浩瀚大宗师对此也是极为满意,一张脸笑得都快变成菊花一朵了。   这一届选徒大会由他主持。其下的这些少年修士,即使不入他的门下,都算是上华弟子。日后出去,也少不得提及他林浩瀚之名。   浩瀚大宗师大喜过望,拿起了托盘上的试灵石又叫:“六十五。”   六十五便是海外骆家大小姐骆彤蕊。   骆彤蕊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乃是土、水、金三灵根,且以水灵根为主,但面对今日这架势,还是心情紧张,连掌心处都满是冷汗。   听到浩瀚大宗师唤她,骆彤蕊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了前去。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轻轻软软的声音:“加油!”   骆彤蕊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林小鱼在为她鼓劲。也不知怎的,先前的紧张一下子就在这道软软糯糯的声音中烟消云散了。   骆彤蕊倏然想起之前林小鱼悄悄告诉她的口诀。   挺胸收腹、高扬起脑袋,微微收下颌。步伐沉稳,缓缓的向前走去。   “这便是骆家那个大小姐吗?”   “不是说是个脾气暴躁的……绣花枕头吗?如今看起来竟然也不错啊。足可以与晴瑶宫圣女相媲美了。”   霍嫣然听到这话,也将视线集中在了骆彤蕊的身上,并微微抿起了唇。   果然不出所料,骆彤蕊极为顺利的便测出了水、土、金三灵根。她也知道自己的资质乃是中等,很快便退了下来。   “六十六,林若渔。”   这时,浩瀚大宗师的声音又在大殿之中响了起来。 第139章   “是。”   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随即便在大殿上悄然响起。这声音真是好听, 清凌凌的好似清澈的泉水滑过耳际。   原本这殿中都是少年人, 性子都活泼些。六十多个选拔者的试灵下来,过程冗长, 少不得让他们感到无聊,可是偏生又不能离开。   此时忽而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 一下子便让众人感觉精神一震, 忍不住就循声看了过去。   “是她啊?”   当即就有人将她认了出来。   她不就是先前站在上华山门前, 肩上还站着个猫儿的小姑娘吗?   其实, 这小姑娘先前在上华山门前就十分引人注目了。   流光溢彩的青色星空曳地长裙,与一如漫天星河般的面纱,只露出的那对黑黝黝、水润润的大眼睛, 就好似清晨时分还带着露珠的林间,忽而钻出来的懵懂小鹿。   天真纯净,不自觉地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只是站在她身上的猫儿, 视线冰冷,生人勿进, 看起来便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这才阻止了众人探究的冲动。   如今,那猫儿自然是进不来上华, 切切低语之声响了起来。   “她是谁啊?”   “不知道,只知道是同那华海楚家与海外骆家一同过来的。”   “难道是哪家宗族仙门的小孩?”   正在众人交头接耳猜测林若渔身份之时,当即便有人不屑道:   “都已经到了芳华之巅, 还遮遮掩掩的用面纱覆面, 掩饰其真实面目。如此装神弄鬼的, 也不知所谓何意?难道是长相丑陋、面目可憎, 怕自己的真容吓坏了大家?”   这话一出,众人都微微一愣。循声看去,原来发话的竟然是晴瑶宫杨楚翘。   “阿翘,谨言。”霍嫣然飞快提醒道。   “……是。圣女。”   杨楚翘立时便闭上了嘴,低下了头去。   这声虽然很快便被阻止了,但在众人心中还是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疑问。   是啊,先前他们只看到了那空灵轻盈如精灵般的小姑娘,而全然忽略了她面上的面纱。   放眼此时的芳华之巅,所有人包括妖修、鬼修、邪修俱都显露着原型,并没有人做过多的掩饰。   如此一来,林若渔的面纱便显得特立独行了。   “似乎就是普通修士,并不是什么妖修?为什么要带面纱?带面纱难道真的是因为长得难看?”   “哎……若是如此,可真是好生遗憾啊。”   “是啊,是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众人口中如此说着,心中难免也对来参加选拔的女修样貌评个三六九等。   其实,此次来参加的,美貌者众多。晴瑶宫圣女霍嫣然算一位,海外骆家骆大小姐骆彤蕊也算一位。还有盛光门的尤希柔也勉强算一位。   只是,他们都不如这小姑娘的轻盈空灵,就好似误入凡间的小仙子。虽然此时大家看不到她的样貌,但是,莫名的就让人觉得她的样子也定是绝美的。   不过,如今听那杨楚翘如此说,倒是意外的产生了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感觉来。   当即,心有遗憾者,有;坐等好戏者,有;甚至还有……   “这、这不是彤彤的朋友吗?彤彤自小娇生惯养,难得出来行走,只怕是交到了来路不明、不知底细的朋友了吧……”   就在这时,忽而又有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传了出来。   那声音实在太轻了,似乎就要被大殿之上的嘈杂声给掩盖了。可偏生又很巧,不轻不重的,就刚刚在众人讨论的间隙插了进来,让大家都听见了。   一听到这话,众人都立时竖起了耳朵。   其实,相较于地处中原、西荒、东海等地的宗族仙门,海外骆家可算是十分神秘的。世人只知道这海外骆家乃是器灵世家,骆家家主乃是器灵大宗师,出自其手的法宝灵宝皆是赫赫有名。   而对骆家小一辈的子弟,却是一概不知。对于骆彤蕊也只能看到其样貌甚好,其他也是无从得知。   如今,众人一听到似乎有人知晓其中底下,此时都忍不住循声看了过去。   这是一名如烟似雾般的柔美少女。   只见她身材窈窕纤瘦,似乎被风一吹就会倒下。而她的头上还带着一朵梅花图案的眉心坠,与她苍白清瘦的面容相得益彰,简直就是为了她而量身定制的。   而她身边此时还簇拥着几位年轻的修士,显然是结伴一同从山下走上来的。   当即,便有人认出来,她便是盛光门门主的女儿——尤希柔。   盛光门地处华海,俱都是散修一门。势力自是与华海楚家、海外骆家无法相比。   其实,在华海地界,有这么一句话,叫做:“华海两枝花,帝冠红蕊,白梅希柔。”   这帝冠红蕊说的是骆彤蕊,而白梅便是尤希柔。都说这白梅傲雪,便是说尤希柔冰清玉洁,犹如白梅一般。   听到尤希柔这话,众人更是似乎看到了本职。   “噗!说什么朋友,说不定只是个小跟班而已。”   “不是小跟班,就是心怀叵测。估计还是想要借助海外骆家与华海楚家的势力。”   “所有人都不做掩饰,偏生是她,实在是搅扰造作,吃香难看诶!”   嫉妒心本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原本无人说这种话时,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点。如今有人一提头,当即便有人在旁阴阳怪气了。   “你们胡说什么呢?!”   骆彤蕊将这些话听在耳中,一股无名火蹭蹭就往上冒了起来,恨不得立时就跳将起来,将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林若渔却是微微一笑,轻轻拽了一下骆彤蕊的衣袖,在她耳边低声道:   “庄子云:‘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若是每个人的话都要放在心中,岂不是要累死?是非来入耳,不听自然无【注】……”   骆彤蕊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却又见到小姑娘明亮清澈的笑容。她心头上的阴霾,就好似在这一刻倏然消失无踪了。   随即,骆彤蕊便见到那小姑娘挺其平平的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地便走到了大殿中央。   “诶,对了。”看着林若渔的背影,骆彤蕊突然福至心灵,用力地拍了一下站在她身边的楚英韶肩膀,“你知道她……小鱼是什么根骨吗?”   “啊?”   楚英韶被骆彤蕊拍的龇牙咧嘴,几乎就快要维持不住他翩翩公子哥的架子了。   此时,听到这话,他猛然回过神来,回忆了一下,便漫不经心的回道:   “木灵根吧。我记得她的治愈能力十分厉害。显然根骨、资质都是极好的。”   “哦……”   骆彤蕊点头,这下子她就放心了。   看那林小鱼娇娇软软的模样,万一真是资质不好,岂不是要被尤希柔那帮人笑话。若真是如此,少不得她便要出手相助的!   当下,骆大小姐便撸起了袖子,又抱胸于前,笃笃定定的坐等小鱼打脸。   可是,谁知,当林若渔接过了浩瀚大宗师手中的试灵石,将其放进那试灵法阵之时。那法阵原先是什么样子的,之后还是什么样子,并没有半点变化。   “这、这怎么回事啊?”骆彤蕊急道。   楚英韶也是不知,连忙皱着眉头去问楚临:“小鱼……这试灵法阵怎么没反应?莫不是法阵坏了?!”   楚临俊眉微蹙,此刻也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呵呵……看吧,我就说。”   那阿翘之前见林若渔如此镇定,也是心中怀疑她是否有什么过人之处。如今看到那法阵便点没有反应,便在旁低低说道:   “这试灵法阵测试的乃是修士的灵根、灵力。如果法阵没有探测到半点灵根、灵力的存在,自然是不会运转起来的。”   “是吗?原来是那人竟然是无灵根的凡人?!”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微微一愣之后才恍然大悟起来:“她、她居然没有灵根啊?!”   “哇,没想到那人竟然半点灵根全无?!那她又是如何混进来的。”   “只是个凡人而已啊!?还在那边装神弄鬼?!脸皮也太厚了吧!”   听到这话,当即还有人努了努嘴道:   “海外骆家向来会制造灵器,说不定便是骆家家主灵器大宗师做了什么法宝,让那人带在了身上,如此这般才让她混进上华来的呢!”   “这也难怪要一直巴结骆大小姐了!”   “咦,没有灵根便是普通凡人。没灵根还妄图混进上华,寻求仙道,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啊!”   “没有灵根就别浪费大家的时间,早点下来吧!”   在场众人原先只是窃窃私语,但后来越说越笃定。又加之都是年轻人,少不得年少气盛,不一会儿,那起哄的声音竟然越来越大了。   且别说在场众人质疑,连见多识广的浩瀚大宗师,此时看着这全无半点动静的试灵法阵也是一头雾水。   这试灵法阵乃是那位师兄留下的,从来都是最为灵敏有效的。   他敢如此说,上华神山的试灵法阵是整个若叶大陆之中最好的。   当然若叶大陆之中,其他的宗族仙门之中也有自己的测验根骨的法宝,但是无一没有这上华神山的试灵法阵厉害。   往年里,也有宗族仙门家的孩子,刚刚出生用家中的测试根骨的法器,无法测验出灵根的,才匆匆忙忙的来求助于上华。   要知道这有无灵根,对修士来说,可是最为重要与关键之事了。有灵根才能修行,无灵根即使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是白搭。   只要这试灵法阵一开,无论多难测试的灵根都会被测验出来。而且,还能明确的测出根骨的情况。   这挽救了多少宗族仙门,也挽救了多少差点被埋没的人才啊。   ※※※※※※※※※※※※※※※※※※※※   【注】:出自《金瓶梅词话》嘻! 第140章   浩瀚大宗师乃至与上华神山上上下下, 都对这试灵法阵笃定不已。暗地里也对着试灵法阵的创造者那位师兄念念不忘——普天之下, 放眼前后几百年, 相信再难出现师兄这般修真天才了。   将一直拿在手中酒葫芦挂在了腰间,浩瀚大宗师一抬手便将林若渔的试灵石取了出来。   这试灵石光彩夺目,内里青色的光芒纯净柔和, 看得出内里的灵力也极为精纯。这完全不是灵宝法器可以伪造的。   在试灵之时,浩瀚大宗师会将每块试灵石递回给每一个选拔者。这个动作看起来平淡无奇, 实则, 他在每次做这个动作之时,就已经初次检测过了选拔者的灵力, 也对选拔者有了初步的认识。   林若渔的那块试灵石上的确有木灵根的灵力存在。   而且, 那灵力还十分纯净。   方才, 浩瀚大宗师刚拿到那块试灵石时, 心中便已经暗想着这块试灵石的主人不知是谁,为何会有此等纯净的木灵根灵力?   此灵力几乎比上华第三峰峰主明昊空的资质还要好上一些。   要知道百年前自佛陀莲子陨落之后,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纯净而富有亲和力的木灵根灵力了。   他对那块试灵石的拥有者满怀希望,只想着还能再爆一个像楚临这般的修真天才。如果真是如此,他这一届的弟子可真算是出类拔萃,而这百年的若叶大陆的和平也便有了希望!   浩瀚大宗师满怀希望,可是谁知, 林若渔将那块试灵石放上去,试灵法阵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难道之前是他看走眼了?   面上依然笑眯眯的, 憨态可掬的好似一尊弥勒佛, 实则浩瀚大宗师悄无声息的再次将林若渔上下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小姑娘,是乖乖巧巧、软软萌萌的样子。   又因为其面上覆着青色面纱,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睛又大又圆,清澈明亮的就好似林间的小鹿,让人一见就心生喜爱。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小娃子,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是投机取巧之人。只怕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吧?   正如此想着,浩瀚大宗师却心头猛然一突。   不对!他竟然看不穿她的修为?!   一般来说,高阶修士都能一眼看穿底价修士的修为。   林浩瀚乃是金丹后期修为,又是一代灵宠大宗师。修为在整个若叶大陆修真界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专心于培育灵宠,武力值虽比不得其他几峰的峰主,但看那些还不到筑基期的小修士的修为,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面对这个小姑娘,他竟然一眼看不透?!   不!不止是一眼,而是他探出了自己的灵识,也无法将那小姑娘的修为根骨看透!   这可以说是非常怪异了!   “你且再试一次吧。”浩瀚大宗师如是说。   “好。”林若渔不疑有他,乖巧应道。   随即,她便双手接过了试灵石,再次将其放入了试灵法阵之中。   在场所有人见状都屏住了呼吸,将视线投注到了试灵法阵之上。   半晌过后,试灵法阵却依然无半点变化。   星空璀璨依然在大殿上闪烁。   林若渔试灵石就这么凌空停留在法阵之中,既不像完全没有灵力的石头,吧嗒一声掉落在地上。也没有像其他人的试灵石一般,显露出任何异像测试出灵根来。   “没反应!还是没反应!”   “真的是无灵根!”   “就是个普通凡人没跑了!”   “这种人如何让她混进来的!?堂堂修真之地,又岂容凡人在此放肆!”   “快把她给轰出去!”   殿上喧哗之声渐渐响起,晴瑶宫杨楚翘抱胸于前,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而盛光门的尤希柔也是轻轻咬住了下唇,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许胡说!”   骆彤蕊急了,林小鱼怎么、怎么可能是个没有灵力的凡人呢?!她明明见过她将自己的灵力打进了试灵石之中。   “彤彤,你可莫要被她骗了。只怕她接近你,也是为了海外骆家的法宝啊?”尤希柔在旁轻声道,“你、你总是太单纯直爽了,容易受人蒙骗。”   “呵呵……”听到这话杨楚翘挑眉接话道,“单纯直爽?只怕是单蠢吧!”   “阿翘,闭嘴。”晴瑶宫圣女霍嫣然及时喝止道。   外界的声音嘈杂,令人心烦意乱。骆彤蕊眉头紧蹙,仔细想来她好似真的没见过林小鱼使用灵力。   这林小鱼总是笑眯眯的,外表上看起来软软萌萌的,心里却很有主见。她绝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大打出手,与她冲动鲁莽的性格完全不同。   按道理说,骆彤蕊是最不喜欢那些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的,就像个菟丝花,没了别人的帮助就活不下去了。   可是,林小鱼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她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示好的举动,在潜移默化之间就让骆彤蕊喜欢上了她。她的视线也会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她。   林小鱼是看中了她海外骆家独女的身份才接近她的?目的是为了海外骆家的法宝?   “肯定不是这样的……”骆彤蕊低声道。   “啊?”尤希柔没有听清楚,又问,“彤彤,你在说什么?”   骆彤蕊抬起了头来,望着站在大殿中央、试灵法阵前的小姑娘,笃定说道:   “她才不会是普通凡人!她的资质一定是极好的!”我相信她!   这话一出,尤希柔又是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而那杨楚翘鼻端轻嗤,是极为不屑了。   霍嫣然不发一语,视线却是凝聚在楚临的身上。   就从方才开始,这玄衣少年人的视线就没有一刻离开过林若渔的身上。那黝黑深邃的桃花眼没有显露过一丝其他的情绪。那么坚定,几乎可以说是深情。   霍嫣然缓缓的移开了视线,也转到了林若渔的身上。   邢幼蓉、郁幻真两位师姐之死,到了如今还是个未解之谜,当时,有人见过楚临与楚英韶也在落日城中……   这一切与他们有关系吗?   “既然是普通凡人,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快把她轰出去吧!”大殿之上,试灵法阵久无反应,便有人在下喊了起来。   浩瀚大宗师揉了揉自己的双下巴,抬起头来望向了端坐在大殿之上的掌门师兄——青冠宇。   青冠宇还未发话,坐在其下首的一名黑袍道人便不耐烦道:   “既然试灵法阵都测试不出来什么东西,便她轰出去罢了,省得误了本座的时间!”   那黑袍道人身材极为高大,脸色惨白,其上还有一条从左耳贯穿到了右耳的疤痕,如同多足蜈蚣盘踞,似乎是一刀就将那人的脸劈成了两半。   他坐在宝座之上,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股黑色鬼气,阴沉凛冽令人不敢亲近。   一般来说,修真之人无一不仙风道骨,模样飘逸。这若叶大陆之中,也有养容丹等可以修复容貌。   如此大大咧咧不加修饰的,也便只有上华神山第八峰峰主——灭迹老祖了。   “灭迹师兄,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的时间紧迫,但这小修士千里迢迢来此一朝,总是要测试个明明白白的。这可是关系到了小修士的一生啊。”   接话的是位身穿碧色缠枝锦衣,头戴灵芝发簪的女修。其说话语气温柔,令人顿生亲近之感。   听她说话,殿上许多少年修士都面露了向往之色。连那晴瑶宫杨楚翘都一改之前傲慢神色,低声对身边的霍嫣然道:   “圣女,这便是第四峰峰主珺雅仙子。珺雅仙子最是温和,术法也高强。圣女若是能成为珺雅仙子门下子弟,也是极好的。”   霍嫣然点了点头。   “呵!”   而在殿上的灭迹老祖却毫不留情的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一点也没有与珺雅仙子接话的欲望,而是转头又催道,“林浩瀚,下一个。”   浩瀚大宗师笑眯眯的,手上却没有半点动作。   珺雅仙子转头道:“掌门师兄,您怎么说?”   青冠宇端坐在宝座之上,臂上还挂着那把雪白佛尘。视线也是悄无声息的扫过了站在大殿中央的林若渔。   “奇怪,为何我就看不出这小修士的修为?”这时,坐在掌门左下首的高瘦男子忽而说道。   那男子玉冠高耸,腰间还挂着一柄玉质长笛,看起来就是个文质彬彬的文人墨客。   可他这话一出,立时便让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可是第二峰峰主莫问仙尊啊!他如今可是元婴修为,连他都看不出那人修为,恐怕就是没有修为,是普通凡人无疑了!”   “为了普通凡人浪费了如此多的时间,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快将她轰出去!”   “不对……”这时,莫问仙尊却抚摸着玉笛说道,“是法宝,是她身上带着的法宝掩饰了修为。这到底是何法宝如此厉害,连我等都欺瞒过了……”   看着莫问仙尊探究的眼神,其下众人都在吃惊之余,立时又将视线投注到了林若渔的身上。   也不知谁忽而恍然大悟道:   “事情看起来并不简单,据说魔尊已经在北川之地集结,莫不是她就是魔尊派来的细作?妄图混进上华来图谋不轨!”   如同醍醐灌顶,立时便引起了警觉。在场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呵呵!法宝掩饰自身修为?都来参加选拔了,还如此遮遮掩掩,到底按得是什心!”   灭迹老祖转过了头来,指尖一道黑气瞬间弹出: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处来的魑魅魍魉,来此上华又是何目的!?” 第141章   就在那黑色鬼气就要靠近林若渔的瞬间, 忽而又有一道银白灵力从后激射而来。   与森然鬼气完全不同, 那道银白灵力一出, 整个大殿立时便像被冰雪覆盖了一般。冰冷的气息袭来,在场众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的森林之中, 几乎牙齿都要开始打颤了。   下一刻,只听见“砰——”的一声,银白灵力一下子就将那道鬼气弹开。一黑一白两道力量交错,猛地就在这大殿之中炸开了闪耀的火花。   “你做什么?!”灭迹老祖倏然起身, 黑袍翻涌,底下更是隐约传出了百鬼嚎哭之声。   那厢高大的紫衣男人, 却漫不经心的转动着带在手指上的黑色戒指,低声道:“老祖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一些, 不过是个小小修士,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哈!”灭迹老祖横眉冷竖, “你只管做好你的生意,何时竟然过问我上华的事情来了?”   银色面具闪耀,黄离馆主人不动声色道:“贵派之事吾当然不便插手, 不过, 那小娃儿的面纱乃是吾所赠。这点老祖自可以放心,吾保证那小娃儿并不会是魔修细作。”   灭迹老祖如何肯信, 道:“既然如此, 那便除去面纱!”   黄离馆主人冷笑:“小娃儿以纱敷面定是有其道理, 老祖何必咄咄逼人。”   “呵呵!”灭迹老祖勃然大怒, “本座便是咄咄逼人又如何?本座便是要看看那娃儿到底在掩藏什么!”   他说着, 便又要将那鬼气射出。就在这时,久未出声的掌门青冠宇却忽而道:   “慢着——”   灭迹老祖闻言倏然一滞,眼见着掌门师兄竟然也站立了起来。   耳边更是传来了惊呼之声,灭迹老祖立时转头,随即,却见到那一直没有半点反应的试灵法阵忽而运转了起来。   星空闪耀,伴随着那颗青色的试灵石缓缓升起。柔和轻灵的灵力缓缓自那试灵石中溢出,覆盖住了整片星空。   每一颗星辰被那灵力滋养好似突然就活了一般,忽而就从既定的位置上掉落了下来,转而围绕着林若渔转动了起来。   漫天星光,与她身上的日月魂宝甲交相辉映。光芒闪烁,让她看起来好似误入人间的精灵。   “怎么会这样?!”在场众人大惊。   “明明是无灵根,却为何又如此异动?!”晴瑶宫杨楚翘也是目瞪口呆。   话音未落,月辉星芒交相辉映,也掩盖不过小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青色光芒。那光芒柔和舒适,所到之处便令人心旷神怡。   先前质疑之声倏然便停了下来,在场众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感受那纯净舒适的灵气荡涤,只觉得身心都变得舒爽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她拿到了那块特殊的试灵石!”这时,同坐在大殿之上的珺雅仙子,忽而恍然大悟道,“刚才的停顿不过是试灵法阵在转换阵型!”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也都觉得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再看殿上,掌门冠宇神君轻抚着佛尘,已然坐回到了宝座之上。   而那黄离馆主人灰眸迷蒙,轻嗤道:“只不过转换阵型的时间花费了多了一些,还劳动灭迹老祖大动肝火,也真是罪过罪过。”   灭迹老祖显然对此还是保持质疑的态度,但是,面前的景象已历历在目。   试灵法阵之中那块试灵石光彩四溢,轻灵的木灵根灵力拂过他受伤的身体,也俨然有十分舒适的感觉。   这些都是骗不了人的!   “木灵根单灵根。”浩瀚大宗师难掩激动,“根骨还是上上佳!”   这若是在先前也定会引起惊叹艳羡,但是,到了如今,在场众人都沐浴在如此舒适的木灵根灵力之中,好似完全都没有听见浩瀚大宗师的声音。   直到最后青色光芒散去,众人才犹如大梦初醒,还大有意犹未尽之感。先前还在一旁说闲话杨楚翘与尤希柔等人,更是面上显露出悻悻之色。   林若渔谢过了浩瀚大宗师,拿着属于自己的玉符回到原先的位置。   骆彤蕊大喜过望,更是感觉到与有荣焉。她骄傲的挺起了胸膛,高扬着脑袋将四周的人都扫视了一遍,这才高兴的对着林若渔竖起了大拇指。   “小鱼,厉害!”   林若渔也弯起了眼眉。   方才那试灵法阵不动,可也让她吃惊不小。不过,相对于其他人质疑她的无灵根,让她更觉得奇怪的是,她竟然发现那试灵法阵令人感到无比的熟悉。   这份熟悉指的是法阵设立方式,以及其中蕴含的灵力。好似她从前便见过这个法阵一般。   当时那念头一出,林若渔也是觉得很奇怪——自从她进入了上华神山,总给她一种是曾相识的感觉。   这也太奇怪了,明明她穿越到这五百年前的若叶大陆统共也没多少时间。   林若渔低头抚摸了一下玉符,又想起方才黄离馆主人替她出头,便又抬头试图与其致意道谢。   可是,那黄离馆主人垂眸转动着手中的黑色戒指,疏离冷漠,似乎丝毫不肯与她有半点互动。   倒是坐在他身边的灭迹老祖,凶神恶煞般的瞪了她一眼,看那架势倒好似要把她给吃了。   林若渔鼓起了脸颊,也毫不示弱的回视于他。   这下,先前还臭着一张脸的灭迹老祖,被漂亮小姑娘这么一瞪,竟然飞快的移开了眼神。   十足的让人摸不清头脑。   一连出了楚临与林若渔两个上上佳的根骨,浩瀚大宗师显然心情大好。   再加之,林若渔找到的试灵石还是那三颗特殊试灵石之一,浩瀚大宗师当场便宣布,得到特殊试灵石的林若渔,即使不进内门,也有到藏宝楼中翻阅书籍的自由。而且,还能得到一颗上等的筑基丹。   “哇!上等筑基丹!”   “藏宝楼看书的自由!”   “我的天哪!”   艳羡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这若叶大陆的丹药被分为:丸、丹、宝丹三等。而丸、丹、宝丹又可分为上、中、下三等。   而上华的筑基丹大多都是出自第六峰峰主梦玉仙子之手。   之前在落日城城主夫人华丹云也是有名的炼丹师,但依照她的修为只能被称为炼丹大师,离宗师、大宗师,还差了两个级别。   而上华神山第六峰的峰主汤梦玉却是炼丹大宗师!出自其手的筑基丹皆都是上上等的宝丹。   据说有幸服用此丹者,即使修为不过练气五层,都可直接拔高到筑基。   只是,修行一说,自然要循序渐渐,不可拔苗助长。所以,即使梦玉仙子的筑基丹厉害,上华的仙长也只会让那些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关头的弟子们服用,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这筑基丹已经如此厉害,而真正让其他艳羡的却是可以上藏宝楼翻阅书籍的自由。   这藏宝楼乃是上华神山的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   其楼一共有九层,底下一、二层是放置着上华千百年来收集的各种修为典籍,可供普通弟子出入研读。   再往上的三到六层,放置的则是极为贵重的罕见典籍,只有那些被门派做出贡献、或者做了许多门派任务的杰出人才,才有幸可以上去一读。   而再往上的七到九层,则只有每一峰的峰主才有资格进入。据说,那里面放置的绝大多数为异书、□□等,绝不是普通人可以进入的。   而且,还有人在暗中传言,那藏宝楼的九层中,还有一小块当年佛陀莲子补天破缝隙后剩下的佛莲神骨!   “佛莲神骨?!”林若渔一听这话立时便来了兴趣,晃了晃骆彤蕊的手臂,“真的吗?你说的都是真的?!”   骆彤蕊其实也只是道听途说,可又见到小鱼儿兴奋的连小脸都红了,不由得梗着脑袋道:   “确有此事。我离家之时,我爹爹便嘱咐我多做门派任务,若是有幸能上去第三到六层,研读一下里面的典籍也是极好的。至于这七到九层,他也只说了个大概,大概是以为我能入选上华都是极好的了。哎呀……他哪里知道这选拔大会如此之难,我差点连第一关都没过去。”   骆大小姐在一旁嘀嘀咕咕,林若渔却是开心极了。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上华神山之中竟然就有佛莲神骨!   先生血脉上的缺陷可以弥补,集中所需要的材料之一便是佛莲神骨。   她原先还苦于不知道哪里寻找,却没想到上华竟然就有。而她也有了出入藏宝楼的自由,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很快就可以拿到佛莲神骨了!   林若渔还在兴奋不已,那厢楚临却低声道:   “小鱼可出入藏宝楼指的是第三到六层。再往上只有得到掌门、峰主允许才可以。”   林若渔:“……”   倏然抬头去看骆彤蕊,却见她一张脸猛然涨红,半天才道:“……好像的确如此。”   林若渔难掩失望的神色,不过很快便也回过了神来。只要知道了佛莲神骨在何处,那便已经是大大的进步。只要她进了上华的大门,努力修行,做宗门任务,终有一日她能上藏宝楼九层的。   如此打定了主意,林若渔更是心中坚定。   而在他们讲话之际,之后的六十七号,公山希望也去测试过了灵根。   公山希望的根骨也极好,乃是冰异灵根、以及木灵根,而冰异灵根根骨则是上佳。   这样子的资质若是在往日等是会引起轩然大波,只是有楚临与林若渔的珠玉在前,他便变得不怎么起眼了。只是简单的接过了玉符,便飞快的走了下来,与林若渔等人站在了一起。   “七十!”   长长的一段时间过去,终于轮到了这次试灵法阵测试的最后一位。 第142章   这最后一名等待测试的少年修士, 便是看起来十分瘦弱的小孩——小七。   小七捏着玉符, 怯生生的就来到了试灵法阵之前。将他的试灵石放进法阵之中, 那法阵竟然也没有半点反应。   众人见状觉得十分奇怪:“难道他的那块试灵石也是三块特殊试灵石之一?”   浩瀚大宗师在上华山门前便说过,这特殊的试灵石一共有三块。之前除了林若渔的那块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两块出现。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也有如此好的气运!”杨楚翘抱胸于前, 显然十分不屑。   站在法阵之前的小七见状也是喜出望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也能有优待。好不容易才按讷住激动的表情。   可是, 下一刻, 那法阵便飞快运转了起来。   五色光芒同时射出,照亮了整个法阵。   “噗!”当即杨楚翘便嗤笑出声:“我还以为……呵呵……原来是个五灵根的废物!”   灵根越少越适合修炼, 五灵根可以说只比无灵根的普通凡人好那么一丁点了。   小七显然也是知晓自己的根骨, 心里早有准备, 只是发觉那试灵石只是普通, 多少难免有些失望。   “好了,今日的试灵到此结束。”浩瀚大宗师又掂起了他的大酒葫芦,“山中有给诸位安排住宿,请随我家小童前往歇息。明天一早探灵再来!”   “是!”   众人行礼告退。   林若渔也同楚临等人一道,跟随着几分灰衣小童前往住宿之处。走了片刻,忽而鬼使神差般的回头,她却见到那灭迹老祖还瞪着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看她。   这老祖其人鬼气森森, 好不恐怖。   林若渔微蹙了眉头便要回过头去,又见到一位老熟人走上前去, 与那灭迹老祖行礼。   那人身穿白色锦袍, 外罩着一件银白色纱质罩衫, 端方严肃。一双斜飞的狐狸眼,此时低垂着,显得分外的谦恭有礼。   又是他——那只公狐狸精钟子安。   所谓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之前他并没有将狐狸耳朵与尾巴显露于人前。这让林若渔还以为自己大概是认错了人。   但是,随后浩瀚大宗师叫出来的名字却是明明白白的钟子安。而且,他还被测出了双灵根,也是资质极好的那种。   如今再看他特地留下来与灭迹老祖行礼,便更是证明了其妖修的身份。   是公狐狸精钟子安没跑了!   只是现在的钟子安,与在情缘幻境中所见的钟子安实在是变化太大,简直就是两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小鱼……”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了骆彤蕊的声音。   “嗯?”林若渔回过神来。而后,就被骆彤蕊一把搂住了肩膀:“今晚的住宿两人同住一间,我与你一同住吧!”   “好呀。”   安置好了住宿,天色便已晚了,几个少年人都用过了晚膳各自歇息。   经过了今日之事,骆彤蕊对林若渔敌意全消,只看着这漂亮的小姑娘真是越看越好看,恨不得晚上拉着林若渔与她抵足而眠。   骆大小姐的热情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吃得消的,林若渔连连摆手,直说这房间里有两张床,实在不需要两人挤在一起。这才在自己的床上躺好了。   修行之人清苦,上华神山安排的住宿条件也是普通,骆彤蕊摸着粗糙的床褥撇了撇嘴,转眼却见林若渔已经除去了面纱,闭上眼睛睡着了。   房间内烛光昏黄,暖洋洋的照在了林若渔的脸上,似比明月更要洁白无瑕。骆彤蕊托着腮看了林若渔一会,忽而也觉得很困,眼睛一闭,也大刺刺的睡了过去。   月色迷蒙,安静的照在山间。忽而有一道粉色的雾气从门缝中钻了进来,悄无声息的就往林若渔所在的床上爬去。   林若渔睡得迷迷糊糊,黑色的戒指在白皙的指尖,看起来毫不起眼。   一旁的骆彤蕊在梦中嘟囔了一声,似乎是想翻身,可就在吸入粉色雾气的瞬间便好像昏迷了过去一般。   粉色的雾气越来越浓,在那雾中更是突然间就弹射出了一道赤红的丝带,飞快就朝着林若渔的心口探去。   此时也是林若渔睡着了,若是她还醒着,必定能认出那红色丝带,便是当日在青丘狐族的情缘幻境中见过的,属于她与钟子安的情丝!   赤红情丝带着温热的触感,就与人的体温没有半点差别。林若渔似有所查,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想要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醒来。   就在那情丝爬到了她的心口,要往里钻去之际。   突然,林若渔指尖的黑色戒指中一道冷光闪过。   “砰——”   赤色情丝一下子就被弹到了地上,又好似收了重伤一般,几乎快要无法再次爬将起来。   “呵!我只当是那个男人自此养了条鱼,便成了这婆婆妈妈的性子,却没想到真的有人图谋不轨。”   一道冰冷的男声在房间内突兀响起,隐约之中似乎还带着野兽嘶吼之声。   随即,在那赤红情丝仓皇后退之中,一道黑色挺拔的人影悄然出现,并且出手如电,迅猛的朝着它抓了过去。   “嘭——”赤红情丝连滚带爬,一头便扎进了粉色雾气之中。而后,又飞快向门外褪去。   黑衣男子眼带冰冷,凛冽如风,寸步不让的便赶了过去。可就在即将跨出门口之时,他又有一瞬间的犹豫。   “自己的女人自己守着。”他回过头来,顿了顿,似乎对空气道,“既然这么不放心,人都跟来了,便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山中空气寂静,并没有半点回应。   黑衣男子俊眉一挑,大踏步就朝着粉色雾气消散的方向追去。   月色清淡,似在山中扑上了一层迷离的薄纱,房间内好似落下了漫天大雪,瞬间就将方才由粉色雾气造成的气息消散一空。   雪松一般的草木清香悄然袭来,方才还在床上眉头微蹙的林若渔终于舒展开了眉心。   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又一道风温柔的从她眼帘上抚过。   “先生……”极轻的一声嘟囔,林若渔翻了个身,终于陷入了黑甜梦乡。   ***   而与此同时,黑衣男子行动如风,几乎就与那粉色雾气分步不离。   其中的赤色情丝也早已察觉了危及将近,粉色雾气不退反进,忽而就朝着他兜头兜脸的扑面而来。   黑衣男子一声嗤笑,举起手来,在月光下,却是一只森然的白骨爪!   骨爪如勾,快如闪电,便要像那赤色情丝抓去……   “何方妖孽,竟然敢在上华放肆!?”   突然一道低沉威严之声传来,随即而至的更是一道凌厉的剑风。   黑衣男子飞快的缩回白骨爪,直接掩在了身后。而那条赤色情丝也在此瞬间如一道夜风,快速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剑光冰寒凌冽,将将的就停在了黑衣男子的喉头。   “呼延夺命?”   雪亮长剑之后,一名身背双剑、面如寒霜的修士从月色阴影中走了出来。   “天色已晚,你不回房间安歇,来到此地做什么?”   凶兽睚眦难得的在此时垂下了眼眉,低声道:“言师兄……我这就回去。”   掌门座下第一大弟子言命之,为人端方严肃,见来人是本次选拔者之一,遂还剑入鞘:   “出入玉符有限定,小道友还是不要到处乱走为好。若是触及了山中机关,便是不妙了。”   夺命面无表情,最终还是闷闷的说了一声:“知道了。多谢……仙长指点。”   言命之也不再多言,直接掠过他而去。   夺命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动,半晌忽而拔地而起,身影倏然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在其消失的瞬间,月色之下,那地上的影子俨然是一副狰狞可怕、如同骨架一般的模样……   ***   第二日,天朗气清,林若渔早早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用过早膳,昨日的灰衣童子便请他们往第八峰移步。   这第八峰的峰主便是灭迹老祖。第八峰上有问心岩,可测妖修、鬼修之过往。还有一面问灵镜,可测普通修士的心智与信念。   无论是问心岩还是问灵镜,今日测试主题便是选拔大会的第二关——问灵。   若说有无灵根乃是修真的门槛,那么心智与信念的坚定与否,便是修行的关键。   修真之事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没有坚定的心智与信念,如何可以过得了之后的重重关卡,突破自我修真成仙呢?   问灵这关极为重要。往年来,在这关上淘汰的人也是最多的。昨日过关后一共余下七十名修士,过了问灵这关,如果能剩下一半都是极为难得的了。   众人飞快的来到了第八峰。   这第八峰与之前主峰景象完全不同,峰上黑气萦绕,寒风瑟瑟,常年积雪不化。饶是大家有练气修为,但还是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峰头之上并没有宫殿,只有一座鬼气森森的古墓。古墓前一座顶天立地的石碑,上面空无一字,竟然是座无字碑。   昨日见过的上华仙长尽数到场,连那前来观礼的黄离馆主人此时也站立在了人群的后面。   其身材修长挺拔,看起来漫不经心,却不由自主的吸引着众多人的视线。   见众人到来,第八峰峰主灭迹老祖一语不发,还是笑眯眯的浩瀚大宗师出列。只见其指尖微微一动,便有无数的蝴蝶从他的手中飞舞了出来。   “此是问灵蝶,乃是在下的灵力所化,会指引大家往前问心岩、问心镜。小娃儿们都任意挑选一只吧,只挑选自己喜欢的就可以。” 第143章   听到这话, 众人便开始纷纷抬手去捉那蝴蝶。   蝴蝶灵巧, 上下飞舞,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显得分外的绚烂多彩。   林若渔也抬手去捉, 却始终没有一只蝴蝶飞过来。   那些问灵蝶见到她简直就好似耗子见了猫儿似的,拼命躲闪着。   看着其他人都已经捉到了属于自己的问灵蝶, 就只有她没有,林若渔不由气鼓鼓的嘟起了嘴巴来。   想她为人亲和, 向来得小动物的喜欢,从来就只有那些小动物自发来亲近于她。还没有碰到过避她如洪水猛兽的情况!   林若渔还真不信邪了, 又上前几步去捉那余下的蝴蝶。   在半空中飞舞的问灵蝶越来越少了,渐渐只剩下了几只, 可是, 林若渔依然没有抓到一只,她都急得快要哭了。   她身边的朋友也是十分着急。   特别是公山希望。   小孩儿向来面无表情,可是,此时竟然面容扭曲。漫山屑屑索索之声传来,几乎有什么东西便要贴地爬行而来。   上华之地不可滥用法术, 更何况此时上华仙长俱在。楚临上前一步,按住了公山希望的手, 朝着他摇了摇头。   公山希望向来冷漠,除了林若渔便从不理睬任何人, 但见到了楚临, 还是犹豫了一下, 松开了捏紧的手。   屑屑索索之声终于渐渐散去。   林若渔也急, 额头上都忍不住沁出了一丝热汗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浩瀚大宗师将着一切看在眼中,对此也是感到十分诧异。   要知道木灵根灵力是这世上几种灵力之中,最为柔和纯净,最具有亲和力的。一般来说,身具木灵根的修士天生就会比其他灵根者更容易与植物、动物等沟通接近。   像这问灵蝶便是当年那位师兄留存于世的宝贝之一。如今又被浩瀚大宗师拿来做过了改进,结合了上华凤尾蝶的磷粉。   这上华凤尾蝶是浩瀚大宗师这几年培育的新品种,其方向感极好,能明辨山川河流,有若叶活地图之称。   这次,浩瀚大宗师也是有心凭借选徒大会的机会。将这上华凤尾蝶的作用展现在众多宗族仙门的子弟、与黄离馆主人面前。将其推销出去,为上华神山的日常开销赚取灵石。   自认为为上华的发扬光大而呕心沥血的浩瀚大宗师,此时也看不明白,为什么他的问灵蝶竟然会惧怕这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小姑娘?   “这怎么回事啊?临,我们要不要帮帮她!”   骆彤蕊也急了,她一手捏着属于自己的问灵蝶,忍不住上前想替林若渔抓蝴蝶,却又被楚临给阻止了。   “蝴蝶只剩下两只,另一只被人捉走,剩下的便会是小鱼的。稍安勿躁。”   少年人声音低沉有磁性,莫名的就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听他这么一说,骆大小姐也只得按讷着自己的躁动。   是啊,反正按照上华神山的选拔规则,这问灵蝶人人有份,也不急于一时了。   可就在她笃笃定定的等着别人将那唯二的蝴蝶捉走时,骆彤蕊却惊讶的发现,在场上还没有捉到蝴蝶的竟然就只有林若渔一人了。   这剩下的另外一个人呢?!   上华的仙长们也都发现了这个问题,俱都面目凝重。   而浩瀚大宗师更是唤来了灰衣童子,在其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随着那灰衣童子转身离开,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黄离馆主人却是指尖微微一动。   银白光芒闪过,一只原本还在半空中犹犹豫豫不肯被林若渔抓到的问灵蝶,便乖乖的落到了林若渔的指尖。   色彩斑斓的蝶翼微微颤动,看起来竟然还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终于抓到你了吧……”林若渔拿手指头拨了拨它的小翅膀,心头也是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忍不住就抬头去看那黄离馆主人。   只见那高大的紫衣男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银白面具遮掩住了他的面目,让人根本看清楚他的表情。只有修长挺拔的身形,与冰冷禁欲的气质,莫名的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这黄离馆主人到底是何人?!林若渔忍不住就蹙起了眉头,为何无端的就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呢?   黄离馆主人居高临下,长睫低垂,不动如山。   “全都有了!”既然在场的选拔者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的问灵蝶,浩瀚大宗师直接一拍手。   “啪啪——”   那些蝴蝶瞬间又飞了起来,往那第八峰四面八方飞去。   “跟上你们的问灵蝶,它们将会带你们去试炼之地!”声若洪钟,气壮山河,浩瀚大宗师的声音响彻耳际。   林若渔与骆彤蕊对视了一眼,便飞快的跟上了自己的问灵蝶。   ***   问灵蝶羽翼轻盈,若不及时使用灵力跟上,一会儿就会跟丢了方向。   很快,林若渔便只身跟着她的那只问灵蝶来到了一处树林之中,身边也早已失去了朋友们的踪迹。   树林幽深,抬头看去,遮天蔽日,只能看到一点点阳光穿透树枝的缝隙散落下来。四周的积雪未化,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似乎是起雾了,此时虽是大白天,四周却是雾蒙蒙的一片。   面前的问灵蝶若有似无的洒下点点磷光,在这幽暗的树林之中犹如飞舞的精灵。   林若渔的心中还存有疑惑,方才,那最后一个问灵蝶无主,显然就意味着七十名选拔者之中,有一人今日没有到场?   那人是谁?他亦或是她,为何会放弃呢?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其实,她昨夜睡得也不甚安宁,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爬到了她的身上。可是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再加上,昨夜好像她还作了一个光怪离奇的梦。   在那梦境之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湖水边。湖面上那朵金色的莲花含苞待放,瑞气四溢。   她仿佛跟另外一人在湖边坐了许久,虽没有交谈,但那无声陪伴的感觉,却让她莫名的感到十分安心。   也可能是梦中的感觉太过舒适,竟然让林若渔醒来之时,感觉有些怅然若失。   那时,她也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一直反复提醒自己一定要记住身边的那个人,也要记得看看那个人的长相。   可是,一醒过来,看着满室亮堂堂的日光,她就完全不记得了。   那人到底是谁呢?   还有那片湖泊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仔细想来,其实自从进了上华神山,她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很多事物总给她一种事成相识的感觉,而一触碰到雾气,也会给她一种身处梦中的错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还是因为之前那块梦貘石雕的关系吗?   林若渔在这时候突然分外想念她的先生。先生博学多才,见识广博,简直就跟一座行走的藏书楼一般。   往日里,她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江临渊便可。江临渊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若渔能够如此之快的接受这光怪陆离的若叶大陆,江临渊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可是如今,江临渊被留在了上华神山的山门前,不得入内。   这一日不见,就让林若渔十分的不习惯,无端的便生出了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来。   “哎……一切都还是要靠自己的。”林若渔一面跟着问灵蝶,一面嘀嘀咕咕,“日后总是要回到大夏去的。难道那个时候把先生也带去?这怎么可能!”   林若渔捏起了拳头,她其实心里明白的很,她是不会为了别人留在这个莫名的世界。当然,她也不可能自私的为了自己,让别人放下一切,跟随她到另外的世界去。   缘分之物虚无缥缈,有缘分之时,她也会十分珍惜。但是,缘分散去,她也不会强求。   “嗯!靠自己!先过了这关再说!”   上华神山选徒大会的第二关问灵,测试的乃是选拔者的心智与信念。心智与信念说的实在空泛了一些,到底在这测试之中会发生什么事情,林若渔也不知晓。   之前江临渊与她说过,这第二关的测试情况因人而异。也便是说,每个测试情景都是随机的,他也不知道到时候她会碰到什么。   “那先生在那关时碰到了什么?”林若渔坐在小板凳上,托腮问昂然站立在大木桌上的先生。   银灰色的小猫儿皮毛油亮,油光水滑,看起来就是十分好摸的样子。猫儿漫不经心的舔了舔雪白的爪子,慢悠悠道:   “不过是一些往事罢了。”   往事?是什么?林若渔想要追问,不过看着先生兴致不高的模样,还是抿紧了嘴巴。   湛蓝的眼眸深邃如海,江临渊最终还是缓缓的把雪白爪子搭在了她软软的头发上:   “这一关记得坚持自我,不要迷失,便能成功过关。切记!”   不要迷失自我啊……   修真之人最怕有心魔,想来她是从异世穿越而来的,想来并没有什么心魔一说吧。林若渔如是想着,却忽而发现眼前的白雾尽散。她竟然来到了一处繁花盛开的花园之中。   这是……?   花园之中假山嶙峋,鸟语花香。耳边更是隐约的传来了丝竹之声,真是好不热闹。   再低头看去,林若渔倏然发现自己的脚上穿着的是一双镶嵌满了珍珠与宝石的绣花鞋,其鞋面之上的织锦应该是蜀绣。   而自己此时更是躲在一处假山的后面,似乎是掩藏着身形在……偷听?!   “你不要再跟着我!”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前方响起。   林若渔心头一惊,忍不住就探头出去查看。   可就在这时,忽而从她的身后忽而就有一股大力袭来! 第144章   林若渔此时已有练气九层修为, 耳聪目明, 且手脚灵活,如何会让人偷袭得逞?!   可就在她转身便要避开之时, 林若渔却倏然发现自己竟然动作缓慢,手脚根本跟不上她的思维。而且, 她身上的宫装也是华丽厚重,下摆花纹繁复, 让她根本施展不开动作。   更是令人绝望的是,有一股子浓郁的香气竟然猛烈地朝她的鼻端扑来。香气太过浓烈, 令人几欲作呕   ——是迷、药!   那人竟然还用了迷、药!   那人是想她死!   林若渔控制不住就朝着假山边的池水里倒去。   不行!不行!她可不能如此坐以待毙!   林若渔心中焦急,用力咬破舌尖让自己得到了一丝清明。再挥手一抓, 只听见“刺啦——”一声裂帛之声, 那身后之人的衣衫就已然被她扯破。   身后之人显然完全没有想到,到了此时林若渔竟然还有还手之力。一愣之下,更是用双手狠狠的将她推了出去。   “砰——”   林若渔来不及叫唤一声,直接便掉进了池水之中。   水花四溅,冰冷的池水灭顶而来!   林若渔拼命挣扎, 身上却没有了半分力气,小腿也猛然抽了一下筋。   大大的眼睛怒睁着, 透过摇摇晃晃的水面,林若渔依稀能够见到那人还在岸上站立了片刻, 见她一直没有再浮上水面, 才悄无声息的离去。   光影透过水面折射下来, 摇晃迷离, 让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只能看到单薄的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而方才林若渔在撕裂对方的衣衫之时,手中的触感是一种厚实的锦缎,上面还有密密的刺绣。猛然拉扯开的衣衫,露出了那人的肩膀。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林若渔忍着迷/药带来的恶心感觉,还是一眼牢牢记住了那人肩膀上有一颗猩红的痣!   那人到底是谁?!   为何要推她下水?!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林若渔不由自主的往下沉去……   她在这刻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在《凤临天下之风云再起》的那本书里,她居然是这么死的!   假山、池水、繁花、丝竹之声,这显然就是大夏天都皇宫中的御花园。而她现在掉进去的那口池,就是御花园中只有一尺来深的太液池。   先前林若渔还觉得奇怪之极,她明明深谙水性,如何会淹死在这只有一尺来深的池水之中?   今日她也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她是中了迷药在前,小腿抽筋在后。这些都导致了她无法呼救,也无法自救。   而她身在冰冷的池水之中,更有一点让林若渔感觉到背后发凉——那表面上看上去只有一尺多深的太液池,事实上里面竟然犹如万丈深渊,她一直在往下沉,却根本无法触底。   这分明就是一场谋杀!   那推她之人早就有所准备,也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那人到底是谁?!   林若渔艰难的挣扎,水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花。她又倏然想起此时脚上所穿的鞋子,正是她在穿越到若叶大陆之前,她的爹爹刚刚从蜀地花重金买来的。   这蜀绣绣花鞋极为难得,普天之下只有两双,林若渔与她的公主娘一人一双。她一开始还舍不得穿,专门等着太后娘娘千岁宴上显摆。   如此看来,若是她没有及时穿越到若叶大陆。几日之后,她便会穿着这双千金难买的绣花鞋死在了御花园的太液池中!   之后的事情就会像她在那本《凤临天下》中看的一样,她的死便会算到了同在御花园之中的九公主贺念薇的头上。   她的死一定会像一颗定时炸/弹一般随时威胁着阿薇、或者说是威胁着皇后一族,包括阿薇驻守在边疆的外祖一家。   皇后母家乃是军功赫赫的兵马大元帅,世代驻守边关,为大夏的和平抛头颅、洒热血。皇帝舅舅虽然英明,但也心思颇重,深怕其功高盖主。   而林若渔先前看那本《凤临天下》,就觉得怪异异常,她与阿薇从小一起长大,她深知阿薇其人——虽是性格嚣张,但绝无害人之心。   即使她喜欢上了宫中侍卫——方才那声男声极有可能便是那个侍卫的声音。她也不可能因为被自己撞破了此事,而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   如此想来,这一切症结都在那个凶手身上!那个凶手分明就是找了贺念薇做那替罪羊!那人害死了她,又将这罪名推到了阿薇头上,真可以说是一石二鸟!   那人为什么这么做?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她也决不能让她得逞!   林若渔缓过了初时的头晕目眩,又飞快地脱掉了身上厚重繁复的宫装。   宫装一脱,立时便身体一轻,动作也是轻快了许多。林若渔咬着牙,伸手将自己的脚用力板正,缓解小腿抽筋的痛苦。   身上的灵力虽然无法使用,但林若渔从小在海边长大,水性自然是比普通人好上了许多。   她屏住气,见那岸上的人影已然消失,才飞快的弹动着双腿,朝着水面游去。   可是,这只不过一尺多深的太液池,却一直游不完。水面就在面前,可无论林若渔怎么游,都无法游上去。   胸口的空气越来越少,窒息的感觉越来越重,中了迷药的身体也越来越软弱。林若渔渐渐觉得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她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眼前阵阵发黑,她那短暂的一生便如走马灯一般的掠过。   爹、娘、祖母、太后娘娘、阿薇,还有……还有那只日常里一派慵懒、漫不经心的银灰色小猫儿。   先生……   一想到那只小猫儿,林若渔忽而心念一动。   对了!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只是上华神山选拔大会第二关问灵的试炼——测试的是心智与意志!   她早已不是那个在大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娇生惯养的永安小郡主林若渔了!她可是这若叶大陆,天下独一无二的天池锦鲤啊!   作为一条小鱼儿,又怎么可能会被淹死呢?!   如此一想,犹如醍醐灌顶,林若渔只觉得灵台一片清明。   “哗啦——”   金红两色的天池锦鲤倏然一翻身,撩拨起晶莹的水花四溅。林若渔终于变成了一条自由自在的小鱼,畅游在清澈的山涧之中。   “呼——”   林若渔自水底钻了出来,水珠如同珍珠般颗颗落下,露出了她那倾城绝色的容颜。   轻轻甩动头发,水花飞溅,在明媚的日光之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水润漂亮的黑色眼睛玩四周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大夏天都皇宫的御花园,她分明已回到了山峦叠嶂的上华神山第八峰之上。   而她的面前也不知在何时出现了一面雪亮的镜子——这便是第八峰上赫赫有名的问灵镜!   白皙的手指轻轻的触摸镜面,冰冷的触感让人心生敬畏。   原来,她不知在何时已经接受了问灵镜的测试。   “当当当——”   震耳欲聋的守山大阵的钟声再次响起。   林若渔低头看向她的玉符,只见其上已然忽隐忽现的出现了“林若渔”三个字——这说明她的第二关问灵已然过关了。   原来问灵的测试竟然是如此……   林若渔摩挲着手中的玉符。   先前她虽然已经开始接受若叶大陆的种种,也努力修行仙术,但是,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自己还是那个大夏甬安府的永安小郡主。她还没有接受她已然变成了一条小鱼的事实。   但是,今日经过了这问灵的测试,林若渔终于清楚的认识了自己的身份,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规划。   ——她要努力修行,并且回到大夏去!   那推她下水之人居心叵测,手段毒辣异常。而且,她居然还懂妖术,能把一尺来深的太液池,变得连林若渔都无法逃离的深渊。   林若渔之前笃信人之初、性本善,从来不会用恶意去揣测他人。但是,事到如今,她绝不能坐以待毙,也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亲人、朋友受人利用!   回忆方才经历的种种,林若渔捏紧了手中的玉符。   那名凶手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   放眼整个大夏朝,唯一能够做到这点的只有那个人。   那个女人!   ——薛莹心!   林若渔还记得那日在秋水楼中,她翻看的《凤临天下》时,面前开头便是简单的介绍了薛莹心的来历:   莹心仙子原本是修真.世界的一名散修,也是散修门盛光门的门主。后来,因缘际会,她无意中穿越到了富饶和平的大夏朝。成了一名小小的农家女……   这便是《凤临天下》整个故事的开端。 第145章   身为户部尚书之女, 有资格进入这次宫宴。且又会使用妖术让太液池变成深渊, 也只有从若叶大陆穿越而来的薛莹心。   再加上,那日林若渔刚刚穿越到五百年后的若叶大陆, 灭世峰一战,她分明记得那单正初单长老叫的其中一名女修便是莹心仙子。   若薛莹心便是莹心仙子, 那便证明《凤临天下》中所提及的“因缘际会”,就是江临渊在灭世峰上设计用最后一道天雷, 轰死了一众所谓正道修士之事。之后,那薛莹心也因为那道天雷穿越到了大夏朝。   再加上之前在靠山村地宫所见, 似乎是那薛莹心在大夏作威作福之后,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穿越回了五百年的若叶大陆。   那也就是说, 与先生一般, 此时的若叶大陆之中,有五百年后的魔尊江临渊、也有年少时的华海楚家楚临。   而这薛莹心也有两个。   一个是从靠山村中逃脱出来的新娘莹心姑娘,而另一个则是从大夏朝又穿越回来的、已然凤临天下的女皇薛莹心!   漂亮清澈的眼睛一点一点的眯了起来,问心镜中的小姑娘面色凝重。   按照那本《凤临天下之初露锋芒》中写到,那薛莹心在大夏简直是人见人爱, 只要是男人见过她的容颜都会爱上她。   唯独三皇子贺修齐对她不假辞色。   而薛莹心却发现三皇子身上有隐隐的紫气,此乃龙翱九天的先兆。也便是说, 日后,这三皇子极有可能在夺嫡之中胜出, 成为太子, 并一举登上帝位。   之后, 薛莹心三番五次的接近三皇子, 却无一不在他身上碰了壁。薛莹心找不到突破口,却在无意中知道了三皇子心中的白月光——林若渔。   这就是薛莹心要害死林若渔的动机!   与此同时,林若渔也倏然记起了那位住在公主府隔壁的七王爷。   从小,七王爷就与她极为投契,称呼她为小友,极有忘年交的意思。   七王爷沉迷于长生之道,府中除了数不尽的香炉丹药,出入更是有许多方士高人。而且,他府上的藏书阁中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古籍。   林若渔小时候闲来无事,就会趁着教习嬷嬷闪神的时候,偷偷摸摸跑到七王爷府中看书。在那藏书阁里,她看了一肚子的稀奇古怪,只觉得自己也有点鬼气森森,妖气森然。   而七王爷也偏生特别喜欢这个小女娃。每次都会在藏书阁里给她备上茉莉香茶,还有各式各样甜丝丝的小点心。   有时候,若是她几日不来,七王爷就会大驾光临公主府,把永安小郡主给抢回到七王爷府上。   这可以说是林若渔非常快乐的童年时光。   只是,后来,有一天七王爷突然就暴毙了。   据说死状还十分恐怖,七孔流血、腹胀如鼓。   林若渔为此伤心难过了许久,见到茉莉香茶就要哭鼻子。还是阿薇几次三番邀请她进皇宫游玩,将皇宫中的珍贵典藏给她看,才渐渐让林若渔平复了心情。   在这之前,林若渔一直以为那七王爷是过度的追求长生,服用了过量的朱砂所至。如今再仔细想想,林若渔却是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   她记起来了!   七王爷在死前最后一个月里忽而性情大变,一改之前的不问世事,与户部尚书——也就是薛莹心的便宜爹突然交好了起来。   而且,林若渔还几次看到薛莹心也在七王爷府上做客。而且,她还进过七王爷的藏书阁。林若渔就曾在藏书阁中撞见过她。   先前林若渔从来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如今想起来却是细思恐极。   ——若那个将她推下太液池的人是薛莹心的话,那么,七王爷的死与薛莹心到底有没有关系?!   会不会是薛莹心借修仙之名,接近七王爷,取得了他的信任与支持?之后,在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之后,便哄骗老王爷服用了那含有过量朱砂的丹药,从来害死了他!   林若渔从来没有用如此的恶意揣测过他人,但是,一切事实摆在眼前。   七王爷为人孤僻,脾气古怪,除了年幼的林若渔误打误撞的入了他的法眼,几乎再没有人可以让他多看上一眼。   在这世上,唯一能让他动心的,也便只有长生之术。   长生,在之前林若渔的眼中,是个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历代帝王久居高位,天长地久的便会生出个“再活五百年”的妄想。   当年秦始皇派徐福带五百童男童女东渡,便是为了寻找蓬莱仙岛,寻那长生不死药。结果呢,始皇帝却死在了东巡的路上。从而有了个鲍鱼之肆、秘不发丧之说。   始皇帝穷尽一国之力,还未找到长生不死药,更何况七王爷这个闲散老王爷。   在穿越到若叶大陆之前,林若渔也一直以为长生只是虚妄。人活百岁,能健康平安便已是极大的福气。   但是,到了此地之后,林若渔才发现长生之术真的有。比如她的先生——魔尊江临渊便已是五百岁的高龄。可是,他的面貌还是如此年轻俊朗,望之不过二十郎当岁的俊逸青年。   若薛莹心与先生乃是同一时代之人,那么,她一开始从若叶大陆穿越到大夏朝时,也已经有了五百多岁了。   也所幸的,薛莹心乃是魂穿,得到的肉身不过是具小婴儿,半点修为全无。又加上那肉身身世坎坷,想要修炼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才没有让她作威作福、为所欲为——这若是让其身穿,只怕当时整个大夏朝都要被她给翻转了过来。   林若渔额间一滴冷汗滴落。   若是薛莹心真的用若叶大陆的修真之术勾引七王爷,沉迷于长生之道的七王爷如何可以抵御这个诱惑?!   如此一来,七王爷忽而对那户部尚书交好,也便有了充实的理由。   而薛莹心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她想从这不问世事的闲散老王爷手中得到什么呢?   白皙的手指不经意的敲击着问灵镜,林若渔眉头微蹙。   在大夏天都,谁人不知七王爷游离于权力圈之外,并不是那些手握重权的皇亲国戚。也不可能对薛尚书的升迁起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那薛莹心想要什么呢?   啊,对了!白皙的手指忽而握紧成拳,林若渔想起来了!   七王爷藏书阁中的典籍可谓是汗牛充栋、浩如烟海。她从小钻在里面看,就翻到过几本很是稀奇古怪的书,里面的内容有些甚至来自与异世界。   ——就比如说,那个“不可能阶梯”!   之前林若渔还在奇怪,为何她看到的那些字体都缺胳膊少腿的?   七王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只说这些书籍都是他身边的方士呈献上来的,他觉得有趣就一并放在了藏书阁中。除了这些书,另外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甚至还有如何破开空间,从一个世界,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书呢!   当时林若渔被七王爷说的一愣一愣的,只当是老王爷又喝多了,在那说胡话呢。   如今想想,薛莹心要的可能便是七王爷口中所说的那些书!   而且,也一定是薛莹心也看过了那些书,才将书中的文字打造成了现实——之前,林若渔在靠山村地宫里遇见过的那个“不可能阶梯”,就是最好的证明。   薛莹心能看到记载有“不可能阶梯”的书,那么,她也极有可能看到另外一些关于穿越异世界的书、或者法术。通过这些法术,她便能在这两个世界之间穿梭。但又忌惮着若叶大陆修士们的厉害,所以,她才会韬光养晦,只在靠山村、落日城暗中部署,步步为营……   林若渔想着,小小的拳头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没想到在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歹毒之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择手段,枉顾他人性命。不但害死了像个老顽童一般的七王爷,竟然还想至她于死地!   她从来没有如此厌恶过一个人!   事到如今,林若渔甚至还大胆的推测,那薛莹心肯定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无论是在靠山村中见到的黑袍人、还是在落日城中见到的黑袍人,他们真正的幕后黑手都是从大夏再次穿越回来的薛莹心。   也定是林若渔,凤临天下之后,动用了整个大夏的财力、物力、人力,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   要知道她家先生魔尊江临渊已是大乘修为,离破碎虚空、飞升上界只差了最后一道天雷。可是,即便是他,都对这世界心存敬畏,断然不敢如此的肆意妄为。   再加上林若渔说知的佛陀莲子的传说。   百年前魅虚大王乱世,撕裂了天破缝隙,造成了生灵涂炭,其目的不正是想让魅族从被封印幽闭之地,重临人间吗?   如今,这薛莹心所做之事,与那魅虚大王又有何分别!   为了一己私欲,枉顾天下苍生!   粉白的拳头上因为用力而绽起了青筋,林若渔从来没有如此坚定信念——她一定不会让薛莹心的阴谋得逞。她一定要阻止她!   如此想着,面前的问灵镜忽而像一处平静的湖面突然起了一丝涟漪,水波从林若渔的指尖一圈一圈的往外扩散开去。   林若渔诧异的抬起了头来,就见到那镜面之中出现了她最熟悉的大夏甬安府。   只是,往日里那最是美丽动人的瑞湖已经干涸,湖中的莲花都破败干枯,七倒八歪的倾倒在淤泥之中。   四周是惨烈的哭嚎之声,饿殍遍地,邻里之间易子而食。   这在林若渔的印象中,最是富庶繁华的甬安府竟然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第146章   林若渔几乎就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她从小嬉戏玩耍到大的母亲湖瑞湖吗?!   林若渔心中着急, 挂念的便是公主府中众人——她的父母、祖奶奶, 还有教习嬷嬷、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重峦、叠翠等等!   甬安府已经变成了如此景象,他们都还好吗?!   她如此想着, 而那问灵镜实在神奇,好似直接就看透了她的心思。镜面之中场景一变, 林若渔直接就来到了甬安公主府前。   甬安公主府建在甬安府最为繁华的玉章街上,与甬安林府只一墙之隔。也就是说, 这整一条玉章街都是林若渔家的。   往日里,与其他街道的喧闹、人来人往不同, 这玉章街层楼累榭、栉次鳞比。公主府更是闹中取静,雕栏玉砌, 身在其中瞬间便会有一种静谧舒适之感。   可是如今, 林若渔站在公主府前,却只见到了满是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的景象。   ——无数身形怪异的黑袍人,手拿着长鞭,不停催促着普通百姓背着巨大的石块往公主府中走去。   那些百姓骨瘦如柴,衣衫褴褛, 几乎就是在苟延残喘。   “啪啪啪——”长鞭豪不留情的打在他们的身上,转眼便有人倒了下去。   黑袍人全不在意, 直接驱使着其他人将那死尸拖离。随即,又驱使着其他人填补上了那刚刚死去之人的位置, 无声无息的背起巨大的石块往公主府内蹒跚走去。   这些人俱都眼神空洞无物,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无半点人气。   林若渔心头狂跳, 拉起衣裙下摆就往府内跑去。耳边却传来吹吹风声,飞快的抬头看去,只见在那公主府的上方,分明有一个巨大而恐怖的法阵。   那法阵遮天蔽日,就犹如一个冒着黑气的蛛网,紧紧的将整个公主府笼罩其中。而那些百姓们方才扛着的黑色石头,都被依次摆放在了指定的位置之上。法阵上方产生的黑气,便是从这些黑色石头上吸取过去的。   林若渔看不出这些黑色石头到底是何物,也看不出这法阵到底是何作用。不过,让她更加感到不安的是,那个法阵设立的主要位置竟然是她的闺房四周。   她从小玩到大的古玩摆件都被放置在法阵的最中央。连她睡过的金丝楠木拔步床、坐过的红木圆凳、甚至还她刚出生时睡过的摇篮竟然也在其中。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若渔抿紧了唇,又往那法阵的外围看去。   这一看,那墨黑的眼眸便忍不住猛然一缩!   她、她看到了什么?!   在那法阵的外围竟然围满了一群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那些小姑娘三五成群,跪在指定的方位之上。   因为饥荒,他们都是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再仔细看去,在他们的背后——琵琶骨之上竟然都被一条条黑色铁链上的铁钩所穿透了!   这是何等的痛楚啊!   林若渔这一见震惊之余更是鼻头一酸,忍不住就要留下泪来。   那些小姑娘们眼神空洞而迷茫,就与先前林若渔见过的那些扛石头的百姓一样,如同行尸走骨一般,完全没有任何知觉。   那些黑色铁链从他们身上穿透而出,又统一的往上延伸着,居然一眼都看不到头。   而从那些铁钩与那些小姑娘的皮肉连接中央,竟然没有任何血液渗透出来,反而其中凝聚着一股股黑气。   黑气散发着一股腥臭与难以言表的气味。又与摆放在他们身边的黑色石头上的黑气融合成一体。以林若渔用过之物为中心,向着公主府上空集结、盘桓。促使着那恐怖的法阵运转。   这是什么阴毒恐怖的法阵?!作用又是什么?   林若渔用力吸了吸鼻子,止住眼泪,又捏紧了拳头,努力的辨识着法阵。   她来到若叶大陆时日尚短,即使努力的学习了《术数九律》,但终究不可能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   “初六,莫黑匪乌,其鸣咕咕……”   “六五,雷穿石川,暴雨将至……”   “看起来似乎是乌山小过的法阵,震上艮下……”   林若渔在《术数九律》上见过类似的法阵,但是,面前的这个似乎并不是完全相同。   秀气的眉头紧锁,林若渔搜肠刮肚。   她虽然从小聪明,书读一遍便能记住个大概,但还做不到过目不忘。可自从到了若叶大陆,修习了《无上心境》之中的心法,她也觉得不但是自己的身体变得健康强韧、耳聪目明,她的记忆力也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如今她看着面前这座诡异恐怖的法阵,在心中反复描画,突然,漂亮水润的大眼睛怒张,她想起来了!   这个法阵显然就是“萧规曹随”之阵!   所谓萧规曹随,出自汉.扬雄《解嘲》:“萧规曹随,留侯画策,陈平出奇,功若泰山,响若坻。”   说的便是西汉时期,萧何创立了一套规章制度,其死后曹参继任丞相一职,完全照章行事,因循守旧、一成不变,复制了萧何的行事作风。   当初林若渔看到这个法阵之时,还与江临渊讨论过此事——此法阵大抵是可以起到复制的作用。   魔尊向来潇洒肆意,各种法阵都是烂熟于心,信手拈来。他当时便不屑道,此法阵简直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复制也只能复制一个形体,最重要的内核却是不能复制的。   不过,若是这法阵在他手中,他便会再套叠一个震雷术,让法阵之气环环相扣、源源不断。这样,只要在法阵中央放置所要之物,便可以起到如当年沈万三聚宝盆一般的作用了。   “聚宝盆?!”林若渔听到这话便跃跃欲试,“那不就是我放下一只金簪子在聚宝盆中,明日聚宝盆里就可以长出一盆的金簪子了!”   “呵呵……”   江临渊忍不住就被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眸、与欢欣鼓舞的语气给逗笑了:   “这法阵的摆放若真是如此简单,那这世上之人还要努力修行做什么?他们只要设立这个套叠法阵,然后放一块灵石进去,那便能收获源源不断的灵石。岂不是可以不劳而获?”   魔尊顿了顿,看了一眼面前软萌萌的小姑娘,又道:   “这世上本无不劳而获之事,付出多少,才能收获多少。妄图投机取巧、另辟蹊径,是极容易走上岔路,无法回头的。”   “嗯……”   林若渔想了想也赞同道:   “先生说的没错,即便是当年的首富沈万三有了这聚宝盆,最后还不是被皇帝给填了长城。这凡事啊,还终须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才能夯实。”   江临渊淡淡收回了视线,漫不经心的舔着他的雪白爪子,这小姑娘如此聪慧通透,可谓是孺子可教也。   而林若渔此时看着这面前冒着黑气的诡异法阵,心中更是笃定这便是先生当初所讲的,萧规曹随之阵套叠了震雷术!   如此一来,施展这法阵之人的目的,便是要复制法阵中央之物。   可是……这中央放的明明就是些她在公主府中所使用的旧物,这、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薛莹心是想要她的什么东西呢?!   心中的不安越扩越大,林若渔急切的往四周查看,她想要看到公主府的众人都怎么样了?   为何她放眼看去,却看不到一个认识的人?   正在林若渔着急之际,突然听见在她的闺房之中传来了重物落地之声。   林若渔心念一动,面前的景象倏然变化,弹指之间,她已经来到了房间里。   永安小郡主的房间向来是整个公主府中最舒适漂亮的。   往日里,这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新奇、珍贵之物。非但是整个公主府,就连整个甬安府之人都宠爱着她。   往年,瑞湖里盛开的第一朵莲花,都是由采莲女小心翼翼的摘下来,送给林若渔的。而每年新年,圣雪寺的第一道钟声,也都是由她来敲响的。   圣雪寺的天元大师是林若渔的忘年交,在她的房间之中,还摆放着天元大师送给她的绿云母石围棋。   可是林若渔再次进入了她的闺房,却发现这房中的一切,她都已经不认识了。再没有那些精美的刺绣、稀奇古怪的西洋钟,也没有她所钟爱的紫檀木琵琶。有的只是冰冷刺骨的寒意,与隐隐散出着的血腥气息。   “天元大师,本宫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道傲慢苍老的女声从房门外传了出来。   听着那犹如尖锐指甲滑过黑板的刺耳声音,林若渔觉得毛骨悚然。   再循声看去,又见一条条黑色的冰冷铁链从四周墙面之上蜿蜒到了房间中央。而在那房间中央端坐着的就是圣雪寺主持天元大师。   在甬安府百姓眼中,有着大夏第一天师之称的天元大师,宝相庄严、不苟言笑。   但在林若渔的印象里,天元大师只是个身穿土黄色袍子,光着头、及着草鞋,一天到晚都笑眯眯的老和尚。   她小时候总喜欢往天元大师的身上爬,还要伸出小小手去摸他的光头。天元大师向来端方严肃,可是面对这样子的奶娃娃,总是会忍不住一边托着她的小屁股、一边嘱咐她小心一些。   她的祖奶奶也老是感慨,这天元大师与她是一般的辈分。她都已经老得头发花白,牙齿掉光,而他却一直没有老去,看起来还是壮年模样。   这足见其功力深厚,是个得道高僧。   可就是这样一名得道高僧,如今,却已是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模样! 第147章   天元大师往日最是一尘不染的红色袈裟上, 此时沾染着大块大块干涸的黑色血迹。   他非但与外边的小姑娘们一般, 琵琶骨被黑色铁链上的铁钩穿透,连手脚之上都是被其穿透锁住。   无数条黑色铁链如同张开的蜘蛛腿, 狰狞恐怖,从天元大师的身上, 往房间的四周延伸着,铁链的末端最后都被钉在了那四面斑驳的墙面之上。   “滴答——”   猩红的血珠从铁钩与皮肉的缝隙之处流淌滴落了下来, 在铺满稻草的肮脏地面上绽开了一朵朵红梅。   因为失血过多,天元大师面色苍白, 嘴唇也毫无血色。此时,他双眼紧闭, 对外界的嚣叫充耳不闻。   “大师可真是硬气, 令朕好生佩服。”   苍老尖锐的声音再次传来,无数身着青灰色侍女服的女子,抬着一把雕龙秀凤的宝座,放置在了天元大师的面前。   这宝座与平日所见的王座大有不同,其雕刻的图案竟然是凤在上, 龙在下。   房间昏暗,光影迷离, 明黄色龙袍逶迤而来。随即,“砰——”的一声坐倒在了宝座之上。   自称为“朕”, 且坐着这样子的一把宝座, 这说话之人的身份昭然若揭——《凤临天下》的女主角薛莹心。   林若渔循声看去, 墨黑的水润眼眸却在见到那人的瞬间倏然瞪大。   她、她、她看到了什么?!   只见那宝座之上, 端坐的分明是位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女子。   她的身材肥硕臃肿,如同一滩肉泥。这原本十分宽大宝座,在其身下居然摇摇欲坠,几乎都快要无法承受她的重量。   那女子的脸上也满是沟壑,眼角的皱纹深邃的几乎能够夹死苍蝇。   即使此时她穿着奢华贵重的龙袍,一头灰白的头发也俱都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被盘踞在头顶,其上遍插着满头珠翠。脸上也是厚重的白粉敷面,试图掩饰那些皱纹。   但是,这一切都无法掩饰其风烛残年、垂垂老矣的事实。   这是……薛莹心?!她怎么那么老了?!   林若渔抿紧了唇,倏然想到难道若叶大陆与大夏朝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她在若叶大陆呆了不过一、两个月,而大夏朝却已是过去了许多年。无论是天元大师,还是薛莹心都已经老成了这幅模样。   那么,她的家人呢?爹、娘、祖奶奶他们还在吗?   林若渔如此想着,薛莹心却是坐在那宝座之上,开口道:   “天元大师,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便是这天下之主!而你便是朕的臣子,跟要替朕排忧解难才对。”   天元大师盘腿而坐,不动如山。   一旁的太监头子见状,大声叫嚣道:“大夏最尊贵的皇帝陛下与你说话呢!你个老秃驴竟敢在皇帝陛下装聋作哑?!我看你是皮痒了!”   太监头子取来了一根沾水的皮鞭,便要往天元大师身上抽去。   “慢……”薛莹心低头把玩着手指上带着的长长护甲,阻止道,“天元大师是识时务之人,如何会不明白他此时此地的处境?”   她说着,缓缓的朝着天元大师俯下了身去,那渐渐伸长的脖子,竟然柔软纤长,如同一条毒蛇一般。   “老和尚,大夏的老皇帝早就死了,三哥死了,小皇帝也死了。朕熬死了那么多人,你可都亲眼看见了。放眼这大夏,如今还活着的,可就只剩下你、我了。朕怎么会舍得让你这个老朋友死呢?朕还要让你看着朕一展宏图大业呢!”   她顿了顿,镶嵌着繁复宝石的护甲,在这幽暗的牢房里闪耀着刺目的光芒:   “老和尚,你看这世上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朕了。唯一的便是这生死。老和尚,朕不想死!朕想活!朕想看那大夏大好河山千秋万代,生生不息!”   她说得太过情绪激昂,额间的青筋爆绽,口水喷溅,让薛莹心本就苍老的脸显得更加的狰狞扭曲。   天元大师依然一动不动,唾液在面上渐渐风干。   “哈哈哈……”薛莹心仰头长笑,又喘着粗气道,“老和尚,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骂朕。骂朕毁了你的圣雪寺,骂朕将你囚禁于此,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为什么要死呢?朕手中有可以长生不老的修习法门,有整个大夏的资源。朕便是这天下的主人,想要什么都可以为所欲为!可是朕唯独缺少的便是时间……”   “朕……已经那么老了。”   薛莹心缩回了脖子,整个人蜷缩在金尊玉贵的锦绣龙袍之中,苍老佝偻着身体,苟延残喘着,   “朕与人斗!与天斗!与地斗!朕都赢了,这大夏的疆土从来没有如此宽广过。四方来贺、八方来朝,大夏在朕的手上是如此的繁荣昌盛!但是……朕唯一斗不过的是时间……”   “这里的灵气太过匮乏,即使朕有着最得天独厚的修真心法,但也无法修习。而且,这具身体的资质实在太差了,连最差的五灵根都不是。多年来,朕一直没有放弃过修习法术,可是到了如今年老体弱还是未曾筑基!”   薛莹心老眼昏花,苍白枯瘦的手都在不可抑制的颤抖着:“未曾筑基,何来谈什么长生不老……可是,也只有长生不老,才能让朕永远不死,永远统治这整个大夏!”   她说着,浑浊的眼珠子中充满了狂热:“老和尚,朕知道,你早已知道朕乃是异世之魂。也知道这世上除了朕更有一人也是异世之魂!而且、而且那人福泽深厚,气运通天,只要有她、只要有她……”   “够了!”这时,许久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的天元大师听到这话,终于忍无可忍出声呵斥道,“为一己私欲而祸害天下苍生,薛莹心,你做的一切都够了!不要再多生事端,枉顾他人性命了。”   “哎呀,天元大师,你可总算是说话了。”薛莹心龟缩在厚重的龙袍之中,如今又探出了长长的脖子,眨巴着满是皱纹的眼睛,“朕还以为大师您要修这闭嘴禅,今生不再说话了。可是没想到,朕一说那个人,大师您就破功了。”   “哎……你说那人有什么好呢?年纪轻轻便掉落太液池死了。她这一死,多少人为她伤心,就连那瑞湖在那年都干涸了,连一朵莲花都没有结出来。还有那个贺修齐,心心念念、疯疯癫癫,即使是与朕成亲之后,午夜梦回还会叫这那人的名字!”   “我好气啊……明明是我祝他在各个兄长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太子。明明是我在那往后的日日夜夜、兢兢业业的陪伴着他,在勤政殿内批改奏章,是我替他生儿育女。可是,他为何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人!?为什么?!”   “还有啊……还有那个老皇帝、那个太后娘娘,口口声声的还是念着那个人。甚至连这甬安府的百姓,都对她念念不忘。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为何会如此?!为什么?!”   薛莹心面容狰狞扭曲,因为说话速度太快而剧烈咳嗽了起来。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咳之后,她忽而用手一指端坐在她面前的天元大师。   “还有你,你这个老秃驴!你不是看破了生死,却为何一直不肯帮朕?朕的要求也并不高,只要你为朕汲取她剩下的祥瑞之气便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天元大师全然没有被薛莹心的叫嚣所影响,他双手合十,眼眸清明,“贫僧奉劝施主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回头?呵呵……”薛莹心仰头大笑了一声,又倏然低下头来盯着天元大师的眼睛,道,“回不去了。当我将那个人推下太液池的那天,一切都回不去了!”   天元大师闻言,猛然抬起了头来。虽同样满是皱纹的脸,此时却是精神奕奕,全然看不出一丝苍老腐朽的意味:   “杀死小鱼的凶手竟然是你?!”   “嘻嘻……”薛莹心突然用手掩住了口鼻,低头浅笑,竟好似娇羞的少女一般,“是啊,就是我。你们居然都蠢笨如斯,居然都相信是那骄横跋扈的贺念薇见死不救,才让那个人死在了太液池中。却没想到……是我,是我干的!”   薛莹心说起那件往事不无得意,似是多年来的好计谋一直无人发觉,今日终于可以展露自己的神机妙算、精妙安排。此时也不由的更加跃跃欲试。   “林若渔,异世之魂。身负千万功德,自带祥瑞之气。所到之处,皆都风调雨顺。身边之人,沾其气运,皆可鸡犬升天。”   薛莹心笑得古怪,“这林若渔的命格如此,天元大师从小护其长大,对此难道您都一无所知吗?”   天元大师虽面色淡然,但合十的双掌却有一丝颤抖:“阿弥陀佛……”   “哈哈哈……”薛莹心又狂笑道,“事到如今,大师还只会念佛,哈哈哈……这可真是可笑至极!佛祖不过是泥胎木塑,如何能够保佑世人?!”   “若真是可以,为何朕多年来侵占那人的气运,一步步走上这帝王之位,却没有收到如何阻挠?!为何朕将这吞天阵布下,汲取那个人残留在甬安府的祥瑞之气,却也没有任何人阻止?!”   “什么因果报应,什么道德轮回,没有!都是假的!这世上只有实力!谁的实力强,谁的手腕硬,谁便是胜利者!这世上也根本没有什么佛祖!朕便是这世上最大的佛!” 第148章   白皙的手指倏然握紧成拳, 林若渔终于明白这薛莹心将她推入太液池, 并不仅仅因为三皇子贺修齐喜欢她, 更是因为她的气运!   她自小便气运通天,福泽深厚。这点世人皆都有目共睹。   只是林若渔万万没有想到,这点气运竟然变成了她的催命符, 变成了薛莹心想要害死她的主要原因。   薛莹心来自若叶大陆,与大夏朝的普通人当然不同。她不但懂修行之道, 更是知道许多禁术。   之前, 林若渔在那本《凤临天下》之中,除了看到那本书的故事剧情之外, 就看到了许多禁术、邪术。当时, 她修为浅薄, 又刚刚穿越到若叶大陆, 自然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抢夺人气运的邪术、禁术。   但是,薛莹心从若叶大陆穿越去大夏之时, 已经有了五百多岁的年纪。修为极高, 且又是一散修门派的门主。即使大夏朝灵气浅薄, 但穷一国之力, 再借助其他法宝, 想要施展禁术也为未可知。   而且, 修真之人本就是心高气傲, 又如何肯落人下风。之前林若渔几次无意间下了她的面子, 薛莹心也定是怀恨在心。   再加上她野心勃勃, 不甘心屈于人下, 只是苦于自己的身份地位低微,所以,才会如此苦心孤诣,步步为营。如若不然,只怕她早已凭借着自己的修为,将整个大夏搅和的天翻地覆。   这不多年以后,薛莹心一朝得势,便将美丽富饶的甬安府变成了如人间炼狱般的存在!   “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法则,并不是你想,便可以为所欲为的。”   天元大师声音沙哑,显得分外语重心长:   “大夏本是祥瑞之地,向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但施主称帝之后,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贫僧最后奉劝施主一句,切不要再执迷不悟,及早回头才是。”   “呵呵……朕已经是这世上最厉害之人,朕为何要回头?而且……”   薛莹心面容扭曲,絮絮叨叨:   “朕为何要蛰伏这么多年?朕又为何不能直接穿越回去朕的故土?为何只能借助他人之躯体苦心经营?还不是因为这世上的法则。这世上的法则简直太可恶了!”   “但是,法则又怎么样?!天道又怎么样?!法则不就是为了让人打破的吗?!而这天道愚蠢不堪,当年还不是被那个人耍的团团转!朕如今不过是效仿那人而已!”   薛莹心越说越激动,几乎便要声嘶力竭。不过,在她说到“那人”时,忽而又平静了下来。她伸长了脖子,皱巴巴的唇角拉扯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天元大师,你看朕设立的吞天阵,怎么样?”   天元大师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犹如阿鼻地狱般的景象,垂下眼眸不再理她。   薛莹心倒是来了兴致,就好似顽劣的小孩急切的想要炫耀自己的恶作剧:   “此吞天阵,顾名思义便是‘吞天’二字。此乃是朕用‘萧规曹随’之阵,其上套叠了一个震雷术。而这法阵的阵眼又是什么,天元大师,您可知道?”   她也不等天元大师回答,立时便自问自答道:“是林若渔留下的祥瑞之气!”   “这天下之大,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想到朕会设立如此漂亮的阵法吧?!连那人都没有朕聪明,哈哈哈……”薛莹心越说越得意,忍不住便摇头晃脑了起来。   她岁数已高,满脸皱纹,又满头白发。如此一晃,满头珠翠叮当作响,在她那满是沟壑的脸上撒下一道道在诡异的阴影,让她看起来更是犹如鬼魅一般。   “朕也全然没有想到,那个小小的永安小郡主,气运竟然如此惊人。朕借用其气运这么多年,直到朕登上了帝位,统一了旁边的几个小国。她的那点气运竟然还没有完全用完。特别是她从小长大的甬安公主府与甬安林府,居然还能隐约见到祥瑞之气。”   “既然这祥瑞之气久久不散,朕若不能善加利用,岂不是辜负了永安小郡主身后的万千功德。不过……”   薛莹心说着,忽而紧紧皱起了眉头,其眉心之处,瞬间便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朕还是不明白,这永安小郡主小小年纪何来的万千功德?难道是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大事?”   “若真是如此……她死也死了快六十年了,为何在这甬安府中,还是汲取到她剩下的祥瑞之气?难道……她还没有死?”   薛莹心嘀嘀咕咕、神神道道,套着宝石护甲的苍老手指上下飞舞,自言自语道:   “这不可能……我明明看着她沉没在了太液池底。那太液池被我用自身精血施展了深渊咒,除非她是一条鱼,否则休想从那池水之中爬将上来!”   “而且,她若是没死。贺念薇被贺修齐抄家之日,她为何不出现?她与贺念薇情同手足,怎么可能会看着贺念薇被满门抄斩?她肯定是死了,肯定是死了。”   薛莹心在一旁念念有声,反复地推演着,形容佝偻,看起来苍老而可怜。但是,林若渔却恨不得直接冲将上去,将她一把掐死!   ——没想到阿薇的结局竟然会如此之惨?!居然会被自己的亲生哥哥满门抄斩?!这其中恐怕除了她的死之外,面前的薛莹心也脱不了干系!   林若渔自小便粉团子一般的玉雪可爱,每个人见了她都会无意识地向她散发出善意,她也一直都是活在充满了爱意的环境之中。   无意间从大夏朝穿越到了若叶大陆,这可以说是她人生道路上遇到的第一个大坎。   但是,即便是如此,无论是她在若叶大陆之中碰到的魔尊江临渊,还是华家楚家的少年楚临,还有楚大少爷、骆大小姐……他们虽然都有各自的小毛病,但是,面对林若渔时,都会忍不住爱护她、心疼她,把她当做好朋友、好兄弟的护着。   所以,可以这么说,林若渔便是从小在大家的爱意中长大的孩子。   她一直觉得所有人都是善良可爱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心里,竟然可以蕴藏着如此大的恶意!她也从来没有如此厌恶、憎恨过一个人!   鼻子一酸,林若渔几乎就要忍不住流下眼泪来。但是,很快的,她又深吸了一口气,凝泪于睫。   薛莹心是什么样的人,她应该早就有心里准备了。   想想靠山村中那些女孩子,想想被剥皮挖眼割舌的阿蛇,想想落日城中的那些尸兵,想想如今这公主府中被穿透了琵琶骨的小姑娘们,再想想被她的阴谋所害死的那些人……   也亏得两个世界之间的法则,让那薛莹心不能自身穿越到若叶大陆,只能通过引诱他人心底的欲望以控制他人,再借助别人躯体干下那些事情。   这也难怪无论是在靠山村,还是在落日城,他们见到的黑袍人都各个不同。他们都是受到了薛莹心诱惑之人。   能做下这些恶事来的人,简直就应该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林若渔心中满是愤懑,冲动之下,白皙指尖一动,便要使出她的碧色藤蔓,让这恶魔血债血偿!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可是,她刚刚一动作,耳边便响起了天元大师的佛号:“阿弥陀佛。”   这一声庄严肃穆,喝断之下,更令人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   林若渔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她通过了问心镜看到的景象。即使她再愤怒,拼尽全身灵力,也无法伤及在另一世界的薛莹心分毫。   而且,问灵这一关中骤然出现的问心镜,更是让林若渔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问心岩中,此时正在接受问心岩的试炼?   ——要知道这问心岩就在第八峰上,而她也可以算作是妖修。   林若渔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过了这第二关的测试,如今看来,这第二关远远还没有结束。   小不忍则乱大谋。   冲动之下,非但她报不了仇,也会打乱先生的计划。更会让她失去了进入上华神山修习法术的机会。   权衡再三,林若渔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天元大师低沉庄严的声音还响在耳边:   “菩萨慈悲,却也有金刚之怒。施主作恶多端,即使借用林施主留下的祥瑞之气,也难修成正果。”   薛莹心闻言牙呲欲裂,浑浊的眼睛更是怒瞪:“修成正果?呵呵……朕便是佛,要何正果?!”   她说着,突然就伸出布满青筋的手,用力的拍打了两下。   “啪啪——”   几名黑袍人忽而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水晶盘子,弓着背鱼贯而入。   “天元大师,你可要看看此物?”薛莹心语气急促,似是已经按讷不住激动的情绪,“这可是你意想不到的好宝贝!”   话音刚落,黑袍人便掀去了红布。   林若渔也抬眼看去,这一见,墨黑水润的眼眸瞬间一缩。   只见,那个水晶盘子之上,摆放着的竟然是一只雪白的骷髅头。   薛莹心眼神狂热,伸出舌头舔舐着干涸的嘴唇:“天元大师,你可认识她?你可知道她是谁?”   天元大师见此也是瞳孔微缩,但片刻之后,他依然恢复了平静:“不过是皮囊而已,与我灵台何尤?”   “哈哈哈……皮囊,好一句皮囊!”   薛莹心忽而仰头狂笑,下一刻却又立时止住了笑声。   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接过了那只雪白骷髅头。粗糙而布满了皱纹的手细细的摩挲着,好似这令人恐惧的雪白骷髅头,是她的至爱宝贝一般。   “这可是我的宝贝……我的宝贝!”她喃喃低语,“当年林若渔死在太液池中,她娘大长公主舍不得让她孤苦伶仃单身上路,特地找来了千年寒冰,制成了水晶寒冰棺材,将她的尸体藏于其中。只等着自己百年之后,与其合葬……”   “世人都说大长公主至情至性,敢爱敢恨,巾帼不让须眉。我怎么觉得她就是个无知妇孺。呵呵……为了那千年寒冰,竟然求到了我的头上。我只不过略施小计,就让她将那林若渔的尸体交给我全权处理。”   “只可惜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美丽的少年都变成了一堆白骨。”   薛莹心举起了手中的雪白骷髅头:“这啊……便是那林若渔留在这世间最后一块骨头……”   呕!林若渔听到这话几乎就要恶心的呕出来了。   这薛莹心简直就是个变态!   她、她、她竟然收藏了她的头骨?!   天元大师显然也被薛莹心的变态给震惊了,闭上眼睛,飞快的念动清心咒。 第149章   薛莹心却是轻柔的抚摸着骷颅头。   那头骨之上因为被天长日久的抚摸, 而变得光滑油亮, 甚至还隐约有了一层包浆。   呃……即使这块头骨是自己的, 林若渔都感觉到恶心极了。   这薛莹心就是个疯子!   薛莹心却又忽而笑了起来,发出桀桀的声音:“天元大师,你可知道我是怎么处理那小姑娘的尸体的?”   天元大师如老僧入定, 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但若是仔细看去,其放置在膝盖上的手背青筋暴绽, 显然已经是忍耐至极。   “哈哈哈……”   薛莹心笑得癫狂, 随即,又突然止住了笑声, 眨巴了两下满是皱纹的眼睛, 俯下身对着天元大师低语道:   “大师, 你说那林若渔是不是还没死?她是不是还没死啊?”   天元大师面无表情, 不为所动。   薛莹心得不到回应,却也不妨碍她发疯。她像念经一般嘟囔着, 忽而越说越是笃定了起来:   “你定还没有死……她定是在什么朕不知道的地方躲藏了起来……她的功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一定没有死!她怎么可以死!朕一定要找到她……”   天元大师此时抬起了眼眸:“找到她, 你又要做什么?”   薛莹心眨巴了两下眼睛, 像是情人间的耳语一般, 她对天元大师道:“这么多功德, 朕当然要好生利用。天道不公, 害得朕满身罪孽……”   她说着, 颤颤巍巍的脱下了珠光宝气的护甲。   一股腥臭之味瞬间便弥漫在整个房间之中。   林若渔皱紧了眉头, 抬眼就看到了薛莹心护甲之下的手指头, 竟然早已根根溃烂,黄绿色的脓水一点一点滴落,几乎就要滴到了天元大师的身上。   “呵呵!十指连心,你不知道,朕好疼啊……”薛莹心颤抖着用一只手去触摸另一只手的手指,又如触电一般猛地缩了回来,“只有、只有朕抚摸着这颗头骨,朕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可是……她的肉身、她的骨头都在渐渐的消失,她怎么可以就这么离我而去……”   薛莹心缓慢而又颤抖着将奢靡的护甲,又带回到了自己残缺不齐的手指头上。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口中喃喃自语道:   “她肯定没死。她一定是去了什么朕不知道的地方。朕……一定要将她找回来。还有啊……”   天元大师喝断道:“斯人已矣。她已经被你利用的彻底。你还想要什么?”   “朕想要什么?呵呵……”   薛莹心坐回到了她那凤在上、龙在下的宝座中,肥胖的身体不停的喘息,银白而稀少的头发几乎就要承载不住那些金光灿灿的珠宝发饰。半晌她才道:   “天元大师啊,这世上的人皆都是愚昧,半点不懂法阵之术。朕望之,在这大夏天下,也只有你能配得上与朕对话了。天元大师啊,你可知道朕做了这无限功绩,却没有人可以诉说的痛苦吗?!朕这么做可不是仅仅只为了自己,朕可是为了天下苍生!”   那薛莹心说得语气激昂,自己都把自己感动到快要落泪了。   林若渔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紧抿了唇,才控制自己没有一巴掌拍打上去。   由于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薛莹心不得不大声喘息,胸膛上下起伏,半晌才平静了下来。她珍惜的摩挲着雪白骷颅头,低声又道:   “狡兔三窟,朕自然不能只在一棵树上吊死吧。大师啊,您可有听说过穿越时空?”   天元大师皱起了眉头,袖子下的手掌早已握紧成拳。   薛莹心道:“这吞天阵只是大夏九座大阵之一,不止可以用那个人余下的祥瑞之气,替朕完全心愿。也可以以此为阵眼,保佑我接下来的其他的八阵同时运转之时,达到破碎虚空的作用。”   听到这话,不但是林若渔,即使一直如老僧入定,稳如泰山的天元大师都倏然瞪大了眼睛,怒喝道:   “薛莹心,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呵呵……”薛莹心紧紧的抱住了骷髅头,并将自己满是皱纹的脸贴在了上面,“朕要去找她啊……还要去找他……找那个少年、那个魔尊……”   浑浊的眼神原本覆了一层白障,此时却是忽而冒出了如同少女怀春般的温柔。薛莹心好似陷入甜蜜的回忆之中:   “不知道……他少年时会是如何的模样?少年俊杰,鲜衣怒马,享誉天下。定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可是……他为何一朝又变成了魔修呢?朕想不明白。朕这么多年来苦苦追思,唯一得到的结论定是天下人负他、误解他、才会让他变成了那副毁天灭地的模样。”   “不过……”   薛莹心忽而抬起了头来,干瘪的唇角努力上扬:   “在那个世界里,有年轻的我,有可以让人永葆青春的修行心法,还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气。只要朕回到那个世界去,自然可以重新修为法术,修成那通天彻地的本事,从此不老不死,永世不朽!”   “哈哈哈……”她越说越激动,浑浊的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大,“而且、而且那处还有一个与我的魂魄完全契合的肉身。”   她低着看着自己臃肿的身体,也是满脸的嫌弃:   “那是一个多么鲜嫩的身体。夺舍……对朕来说又有何难。到时候……朕还是那美貌年少的女子,自然可以与他相配。他会变成那副模样,也定是没有人爱他。只有朕、只有朕了解他,明白他的所思所想……朕也能够阻止他的一切悲剧……”   “闭嘴!”   薛莹心的胡言乱语显然已经到了狂妄的地步。   天元大师忍无可忍地双目怒瞪,蓬勃怒气如翻天蹈海般席卷而来。   “那个世界里,能人异士比比皆是,又岂容你放肆!你以为你的弱肉凡胎可以对付那些人?!还是说,你要用整个大夏百姓的性命做赌?!而且,破碎虚空谈何容易,你可别忘了当年共工撞破不周山,导致天塌地陷、民不聊生的惨状!天一破,谁来补?!”   “呵呵……”   薛莹心闻言却是抿唇轻笑了起来,那笑意盈盈,竟然还带着几丝娇羞的神色:   “这天塌了,自然有高个子顶着。在那个世界里,前有共工装破天,后又有魅虚乱世,捅破了天破缝隙……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自然有人会去补,自然……也有人怕朕受到伤害,才将朕送到这个世界来。”   听到这话,非但是林若渔感觉如同天方夜谭,连天元大师都觉得匪夷所思。   薛莹心却语带娇羞,继续道:   “朕所心爱之人才算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即使与整个修真界为敌又如何?还不是被他一个计谋,便让那些所谓正义之士死无葬身之地。朕年轻时,不懂事,被其他人所蛊惑,才会与所有人一起站在他的对立面。但是,这么多年来,朕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只有朕会从那个世界穿越到大夏来……”   她顿了顿,满是沟壑的脸上居然闪现出了一丝红晕:   “那是因为他爱我!他爱我,才会不忍心朕受到那最后一道天雷之苦,才会耗费心力把朕送到了这里。”   “只可惜,这个世界本身存在的法则、这个世界的灵气匮乏、还有朕这无灵根的根骨。这些让朕没有办法修习完整的法术。但是,朕知道,他一定还在那关世界里等我……等我给年少时候的他,救赎!”   薛莹心说着,猛然一挥手,只听见“啪啪啪——”几声响。先前进来站立在她身后的几名黑袍人,他们身上的黑袍俱都掉落了下来。   幽暗房间内,一股腐臭腥气的味道瞬间传来,那些人真实的面貌也终于展露在世人面前。   林若渔只看了他们一眼,一颗心立时就砰砰乱跳了起来。   这些人……是尸兵!   与她先前在落日城见到的尸兵一模一样。   他们的身上早已没有了皮,只有覆盖着血红粘腻的腐肉。那些腐臭的味道就是从他们身上传出来的。   也与落日城的那些尸兵不同,他们脸皮的脸上虽然做不出任何表情,但是,从他们的眼眸之中还是能够看出极度的痛苦。   显然,这些黑袍人并没有完全失去自己的意识,他们只是被薛莹心操控着,不得不臣服于她。   薛莹心洋洋自得,非但没有觉得那腐臭的味道刺鼻难闻,反而深吸了一口气,好似极为享受一般的长叹出声:   “这些便是朕最忠心耿耿的神武勇士,他们永远不会背叛朕,永远都会是朕最好的武器。只要大夏九珠连阵开启,朕就会让这些神武勇士开道。”   “那个世界的人虽然人人都会修真,修习了不老不死的法术。但是,他们天生就是自私之徒,他们想的全都是自己、自己的宗族仙门,如何会管整个天下变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朕只要找到那个男人,与其联手……那个世界、这个世界便都是朕的囊中之物!”   “够了!”   天元大师忽而缓缓的站立了起来,一直合于胸前的手也缓缓的放下。   “贫僧只以为这世上之人皆是善良,即使有恶念,也可度化。却不知这世上竟然还有你这般的纯恶之人。杀一人,而活千万人。我佛慈悲,就让这罪孽由贫僧一人承担吧。”   话音刚落,庄严肃穆的佛音瞬间响起,与此同时,通天彻骨的寒意翻江倒海而来。   薛莹心双目怒瞪,目瞪口呆之余,还不忘大声喊道:“好你个秃驴,原来你一直在朕的面前装腔作势!你、你、你也是异世之人!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天元大师并没有回答,而是转过了头来,朝着林若渔所在的方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第150章   林若渔也是怒气冲天, 可惜她身处上华神山之中, 隔着问心镜也只能看到大夏的景象,却束手无策。   她眼睁睁的看着天元大师血色袈裟飞扬, 身上爆发出了冰冷彻骨的寒气。   “砰砰砰——”   随着薛莹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元天大师身上的铁链都尽数被弹飞。又以他为中心, 突然冰雪蔓延了开来, 周边所有的事物都飞快的被冰封了起来。   那些血肉模糊的尸兵还想往外奔逃, 却在一瞬间被寒冰凝结成了惶恐而狰狞的模样。   而那薛莹心则是张开了血盆大口, 似乎也是喊叫着要堵路而逃,却被元天大师一把夺过了手中的雪白骷颅头,又一脚踩住了龙袍。   寒冰刺骨的冰雪直接凭空而来,薛莹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脚、腿、身体上都结上厚厚的一层坚冰。   “不——”   最后, 凝结在冰层中的,便是薛莹心扭曲而难以置信的面容。   天元大师似乎耗尽了力气, 艰难的脱下了袈裟,裹住了那颗骷髅头,又极为缓慢的拖着脚步朝着门外走去。   “砰——”   房门没有人触碰,已然自动砸落在了地上,在那结满了冰雪的地面上砸出深深的一个坑洞。   日光稀薄,根本无法穿透那厚厚的乌云。天上突然便下起了雪来, 洁白的雪飘飘洒洒, 将这污秽的大地覆盖。   公主府中设立的吞天阵还在运行, 但是, 相较于刚才速度显然缓慢了许多。   所有的人——包括被铁链锁住的小姑娘们, 与身穿黑袍的尸兵,都保持着先前的动作,被冰雪渐渐覆盖、结冰,而后封印了起来。   天元大师嘴角、虎口都开始渗透出点点鲜血,而他赤/裸的双足,踩在积雪之上,也是拖出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林若渔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问心镜旁看着。滚烫的眼泪再也没有办法止住,汹涌而出。   天元大师——大夏国师,德高望重。在大夏百姓心中,犹如活佛一般的存在。   而在林若渔的心中,他永远都是整洁端方、笑容可掬。光从外表上来看,也根本看不出他的年岁。   她刚出生时,他便已是壮年的模样;等她二、三岁,在他的身上乱爬,他依然是如此模样;而等到她离开甬安府,去了天都上学,他还是严肃俊朗的模样。   林若渔只以为这世上的一切都不会变,她的公主娘、商人爹爹会永远恩恩爱爱,相伴一生;她的阿薇也会永远快快乐乐、无忧无虑;而天元大师也永远会是不老的模样……   可是,如今在她面前的天元大师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这是他用自己的命封住了这世间的一切罪恶!   若天元大师只是个普通人,他如何能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将整个甬安府地界一举冰封起来?难道……他也是来自异世界的修真者?   可是,即使他再厉害,也无法与整个世界作对。他的灵力、他的生命就要被耗尽了!   天元大师似有所感,抱着那用袈裟包裹的骷髅头,缓缓的盘腿坐在了甬安公主府中的那颗大松树下。   “对不起……贫僧只能拖住她一时……”   “死灰也会复燃……她不会死……”   “这个世界,只能你自己来救……”   “阿弥陀佛……”   长长的一声佛号散去,林若渔面前忽而一阵光芒闪过,甬安府的景象便骤然消失。   在她的身前矗立着的,还是那面雪亮的镜子——问心镜。   “天元大师……七皇叔……阿薇!”   林若渔再无控制不住,蹲下身便呜呜大哭了起来。   微风掠过青青草地,吹起一层又一层的绿浪,看起来这世上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林若渔的心境却是大变了。   这时,从林若渔墨黑的发间飘然的飞下了一只小小的透明蝴蝶。   蝴蝶翻飞,洒下了浅浅的磷粉。又悄然的落在了林若渔的指尖。   “……素素?”   这是江临渊用一道灵力化成的透明小蝴蝶,日常都是变成一只蝴蝶结的模样,被林若渔带在发间。   今日,大抵是见这小姑娘哭的实在伤心,它便悄悄的飞了下来,试图给她安慰。   “先生……”   林若渔举起手指,只见那小蝴蝶扑闪着透明的翅膀,在日光下晶莹剔透,美不可收。   “不能哭,哭并不能解决一切事情。而且,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她用力的吸气,又狠狠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先生在她参加测试前便已经告诉过她,这第二关问灵中所用到的问心镜乃是上古大神留下的宝贝。可照见大小三千世界,也可照见一个人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其甚至还能让人看见自己回避,或者故意想要忘却的一切。   因缘际会,每个人在问心镜中见到的景象都不一样。而在问心镜中见到的一切,却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而这次林若渔在问心镜中见到了甬安府的一切,也便是她在内心深处一直记挂的事情。   林若渔飞快的将自己今日在问心镜中所见回忆了一遍。   七王爷身怀异宝而不自知,薛莹心接近他是为了他藏书阁中的禁术。得到这些禁术之后,她便毫不留情的用朱砂毒死了七王爷。   之后,薛莹心推她下太液池的目的,可能一开始只是为了除去贺修齐心中喜爱的姑娘,让她在皇子妃选拔之中存有一丝希望。   可她在杀死了林若渔之后,才发现她身负万千功德,气运通天,更能福泽众人。   薛莹心处心积虑,怎么可能放弃这点气运?   于是,她让当时同处在御花园的九公主贺念薇做了代罪羔羊。而又骗取了林若渔的母亲——大长公主的信任,得到了她的尸体。   再这之后,薛莹心便借助林若渔的肉身,将其气运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这让她在成为三皇子妃之后,又帮助贺修齐登上了帝位。她也变成了一代皇后。   可是,原本便是一门之主、且早已有五百多岁高龄的薛莹心,如何会满足仅仅只当一个掌管后宫的皇后?!   虽然这个世界自身存在的法则让她不能为所欲为,但是,她经过多年的蛰伏,韬光养晦,排除异己。在贺修齐死后,更不满足于仅仅只是一名久居深宫之中的太后。   薛莹心的野心在一步一步的扩大,最后,她终于除去了继任的小皇帝。自己登上了帝位,成为了真正的凤在上、龙在下的女皇!   成为了女皇,她终于将整个大夏朝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可是,就在这时,薛莹心也发现自己老了,老的根本无法享受权利带给她的无上享受。她开始想念在若叶大陆时,因为修真得来的不老不死的身躯。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守着她一手一脚打下的江山,就这么死去。薛莹心想到了自己是怎么从若叶大陆穿越到大夏来的。   而且,她更是想到了那个如同妖孽一般、具有通天彻地本事的男人。   当年七王爷府中的藏书阁,其中的禁术、邪术比比皆是。如今,薛莹心独揽朝政,举国之力都可为其所用。   还有……   还有她藏在千年寒冰冰窖之中的、林若渔的尸体!   权利、财富都足以让人疯狂,跟何况还有不老不死的诱惑。   于是,薛莹心多年筹谋,终于,成功的时机就在眼前……   林若渔颤抖着手,将方才在问心镜中见到的景象都牢记在心中。   薛莹心的计划有几点。   其一,破碎虚空,将她炮制的尸兵运送到若叶大陆来,从来称霸整个若叶大陆。   其二,夺舍。这夺得便是这个世界上,年轻的薛莹心的肉身。   其三,救赎。救赎的是少年时的楚临,以弥补当年她被魔尊江临渊一道天雷就穿越到大夏的遗憾。   这三点,无论是哪一个,在林若渔看来都是痴心妄想!   她绝对不会让这一切发生!而且,她还记得天元大师在最后说的一句:“这个世界,只能你来救……”   纤细白皙的手指将泪水抹去,林若渔缓缓站立了起来。   天元大师最后的几句话是在告诉她,他只能够阻止薛莹心一时,却不能阻止薛莹心一世。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定是还有什么古怪法术可以让自己活回来。   但是,无论怎么眼,天元大师已经用自己的命为林若渔争取了时间。   而靠山村、落日城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证明,薛莹心虽然自己没有穿越过来,但她的势力已经慢慢的侵蚀了过来。   那些黑袍人便是她的爪牙!薛莹心是绝对不会轻易的放弃她煞费苦心经营多年的计划!   她必须要阻止她!年轻稚嫩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坚定,林若渔握紧了拳头,她必须要回到大夏去,回到事情刚刚开始之前,将这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   抬眼看去,原本矗立在她身前的问心镜终于消失不见了,而她手中的玉符之上“林若渔”三字清晰可见。   这就证明了她终于是通过了上华神山第二场——问灵的测试。   不远处,那只问灵蝶还在翩翩起舞,它似乎想要靠近林若渔,却又忌讳着某种力量。   直到林若渔指尖的素素耀武扬威的绕着那只问灵蝶飞了一遍,吓的那只问灵蝶四散逃窜,差点一头扎进那草地里,林若渔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初没有一只问灵蝶肯替她带路了。   ——原来,它们惧怕的不是她,而是她头上带着的素素,也就是江临渊的那道灵力。   这先生啊,总是这般的招蜂引蝶,竟然把那丧心病狂的疯女人都引来了。   林若渔抿着唇轻轻抚摸着透明的小蝴蝶,半晌才低低道:“谢谢你。”   素素闻言欢快的扇动着小翅膀,转眼又飞到了她的发间,变成一只银白的蝴蝶结,不动了。   “走吧。”林若渔向着问灵蝶招手,“既然我过了第二关,那便带我回第八峰复命去吧。”   问灵蝶抖抖索索,终于还是扇动着翅膀往上飞去。   林若渔边走边想,还在心中反复的回忆在问心镜中所见的细节,生怕有一点遗落。   那薛莹心穿越过去之时,便是在灭世峰上。她叫那单正初为“师父”,而她自己似乎也已经是一门之主。   那个门派叫什么名字?   林若渔蹙起了眉头……似乎是盛光门的门主?!   盛光门、盛光门……为何这个门派的名字如此熟悉?   对了!   林若渔倏然抬起了头来,与华海楚家、海外骆家同处东海地界的,不就有个散修门派就是盛光门吗?   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那门主之女也已经来到了这次的上华选拔之中。   林若渔还记得那名女子的名字——尤希柔! 第151章   那位姑娘娇弱的如同扶风摆柳, 与若叶大陆的一众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修完全不同。这也让林若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林若渔也依稀记得她的资质并不是特别好, 似乎是三灵根或者四灵根,根骨也只是中等——昨日测试灵根的七十位选拔者, 若是资质超群,她定然会对其有印象。   薛莹心既然是五百年后盛光门门主, 那么她现在会不会已经去盛光门了呢?   靠山村之事结束之后, 所有被用来祭献的女孩子们都得到了超度, 唯独没有见到村长的女儿莹心姑娘。   她去了哪里呢?而尤希柔是现任盛光门门主的女儿, 她是否见过薛莹心呢?   不过,薛莹心做上了盛光门门主,终究是五百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就将她与盛光门联系在一起似乎早了一些。   林若渔想得头疼, 遇事不决准备先找先生问问。先生英明果敢,又了解她与薛莹心之间的过往, 将大夏之事告知先生,说不定会有新的思路。   而且,她今日已经过了这第二关,明日便是上华神山选徒大会的第三关探灵。最多就一日的时间,她又可以见到了先生了。   林若渔发现这几日不见先生,她真是对他十分想念。也不知道先生有没有想她?   如此想着, 林若渔的脚步更快, 刚走出几步, 突然脚下就踩到了一物。   低头看去, 那物坚硬透亮, 林若渔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块出入玉符!   这是何人将自己的测试玉符弄丢了?   若是没有这个玉符,上华神山上许多地方都有禁制,别说第二关能不能顺利过关,也极容易被上华神山上的禁制给撕碎了。   林若渔着实替丢了玉符的人着急,再翻过玉符,便见到上边雕刻着烈火的图案,且那根骨显然是上上佳。   墨黑的瞳孔一缩,林若渔捏紧了玉符便开始四处寻找——这是楚临的出入玉符。   在第一关测试之中,楚临测出来的便是火灵根单灵根、且根骨上上佳,放眼整个测试队伍之中,也只有他有如此之好的资质。   这块玉符便是楚临的,为什么会被丢弃在此地?他的人呢?   林若渔心中着急,飞快的将神识也探了出去。   他们如今还在第八峰上,树木茂盛,遮天蔽日。未融化的积雪更显得寒冷无比。寒风掠过树林,其上悬挂着的冰凌轻轻摇晃,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显然上华的仙长们在此地做过了限制,林若渔的神识像是遇到了一层透明的屏障,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再往其他方向延伸。   一见此路不通,林若渔便立时收回神识。脚下的绿藤屑屑索索,飞快的贴地而行,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木灵根修士能与这世间所有的植物沟通,又极具亲和力,在这山林之中,就好似有林若渔的无数双眼睛。   很快,她的其中一条绿藤便在一处悬崖下的山洞中找到了楚临。   楚临的状况并不太好,一身玄衣的少年人,此时全身浴血,正奄奄一息的蜷缩在山洞之中。四周是他燃起的点点星火,似乎是想取暖,但是,体内的灵力无法支持。火焰忽明忽灭,随时都可能散去。   林若渔一找到了他的踪迹,便飞也似的朝着楚临所在的方向跑去。   天青色的裙裾逶迤而过,撩起春日的小虫飞舞。   问灵蝶不明就里,焦急地在她的周围飞舞,显然是想让她赶紧回到第八峰的峰顶交差。   林若渔百忙之中瞥了它一眼,飞快道:“我要去救我的朋友。你若是能帮忙,便帮我通知上华的仙长们。若是不愿意,便在这里等我。”   问灵蝶闪动着透明的翅膀,好似在消化着林若渔的话。半晌,它一展翅膀便朝着第八峰的峰顶飞去。   见那问灵蝶显然是去峰顶找人帮忙,林若渔也长出了一口气。   在这上华神山之中,设有禁制。未得到身份肯定,便不可在上华乱走。出入玉符便是一种身份肯定,而这问灵蝶也是。   绿藤乃是林若渔的灵力所化,与林若渔乃是一体。至于她身上带着的素素、阿蛇,却并不能随意四处游走,若稍有不慎,便极有可能被上华设有的禁制所伤。   楚临没了出入玉符,处境危急。   林若渔心中担心,脚步更是不停。   好不容易循着绿藤所指的方向,她飞快的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砰砰砰——”眼见着几块碎石掉落了下去,若不是林若渔反应迅速,及时停下了脚步,要不然她也要掉落下去了。   林若渔探头看向那寒风猎猎的悬崖深处,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楚临这是怎么下去的呢?!   她又该如何下去?!   通过守着楚临的那根绿藤,林若渔见到楚临的呼吸越来越浅薄,四周的火焰也快要熄灭了。她再不赶紧下去,只怕楚临就凶多吉少。   修真之事本就是逆天而行,修为高深的修士都极有可能陨落,像楚临这般还在练气期的小修士,死去更是不在少数。   而且,上华神山的选徒大会本就会有所损伤,楚临真要死在这里,也并不是惊天动地的怪事。   不过,林若渔听过先生轻描淡写地说他当年的选拔都是极为顺利的,并没有发生过如此危急生命的凶险之事。   那楚临为何会掉落到悬崖下去呢?   当即,手掌一挥,一条坚韧的绿藤从她的手掌中激射而出。林若渔深吸了一口气,勒紧了绿藤便要往悬崖底下爬去。   耳边是寒风呼啸之声,底下是茫茫的白色雾气。寒风吹在身上,冰冷粘腻。林若渔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便觉得两股战战,冷汗直冒。   妈呀……好害怕……   林若渔捏紧了绿藤,咬着牙就战战兢兢的往下爬去。   一个不小心,脚下便有碎石索索的往深不见底的山崖下滚落。   呜呜……好可怕……   林若渔心里哭唧唧,可还是小心翼翼的往下爬。   就在这时,忽而又有无数绿藤翻涌着冲了上来,一下子就集结成了一个绿色的圆盘,将林若渔轻轻的托举了起来。   身体陷入绿色藤蔓之中,林若渔也是感到惊讶万分。不过,随即她便快速地指挥着“圆盘”往楚临所在的山洞而去。   没想到,那个山洞居然在陡峭的崖壁之上,若没有这些藤蔓,林若渔都不知道她是否能爬到这里。   而楚临又是怎么掉落进去?!   心中的疑惑一闪而过,林若渔踏足在冰冷的地面之上,飞快地就往山洞深处跑去……   ***   “楚临!”   软软糯糯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蜷缩在角落里的玄衣少年艰难的想要睁开眼睛。   是她……她怎么找过来了?!   这山洞地形复杂,从洞口进来便有两三个岔道。再往前行,还有无数个岔道。想要立时便找到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实在是艰难。再加上,山洞里光线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若是没有指点,只怕她也会陷入在这迷宫一般的山洞之中。   “……小鱼。”   楚临开口,想要给她回应。   下一刻,却只觉得全身的血管中都透露出寒气,就像冰锥一般刺进了他的血肉,让他根本没有力气开口。   “临——”   呼喊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楚临咬着牙,扑倒在了地上。   他那原本墨黑的眼眉上都挂上了雪白的冰凌,全身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太冷了,他要结冰了。   “我在这里……”   艰难的开口,却哈气成冰。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远离,楚临颤抖着蜷缩了起来。   她是找不到他的了。   她应该快点离开此地,莫要为了他,而误了选拔的时辰……   楚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就是一个五时不遇之命,只要与他有关系的人,都会遭受不幸。他爹也好,他娘也好,都是因为他。   如今让他一人自生自灭在这山洞之中也好,至少不会拖累他人。   从血脉之中传来的冷意,飞快的席卷了整个山洞,在那脏污的地面之上,更是凝结成了一块块寒冰。   他好不容易用灵力凝结而成的小火焰也逐一熄灭。   洞中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临,终于找到你了!”   就在楚临绝望之际,突然,如同星光一般的光芒轻轻散落在他的身上。   与此同时,一股纯净与柔和的灵力也顺着他冰冷的血管,运转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之中。   “小鱼……林若渔。”   楚临倏然睁开了双眼,就见到那魂牵梦萦的面容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嗯嗯,是我呀!”林若渔捏着他的手腕,将木灵根的治愈力传输进去,“你快别说话了!”   她如今离筑基只差一步,对灵力的控制与运转,可比之前替楚临治疗的时候,要熟练精通了许多。   木灵根的灵力温柔舒适,所到之处,那从血脉之中渗透出来的寒意便以极快的速度消退了下去。   玄衣少年人停止了颤抖,墨黑眼眉上挂着的冰霜也渐渐散去。   “小鱼……”楚临按住了林若渔的手,“不要。”   他还记得那次,她为了救他,差点被吸干了灵力。   他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她再受到一点伤害。   “无事。”林若渔神情专注。   这山洞地形复杂,幸好她的绿色藤蔓无处不在,飞快的便找到了受伤的楚临。   楚临身上全是血,看起来恐怖极了,脚上的骨头也摔断了。他现在的修为可能在若叶大陆的修士中并不算突出,但是在一众来参加选拔的少年修士中可算是佼佼者。   他是如何会跌落山崖,并受了如此重的伤呢? 第152章   楚临深深地看了面前漂亮的小姑娘一眼, 也飞快的闭上了眼睛, 用心去体会那木灵根灵力带来的舒适的感觉。   他也在努力的控制,控制着自己不过分的去吸收她过多的灵力。只要让他的腿脚恢复, 他便有力气带着她爬回到山崖上去。   皮肉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断掉的骨头也快速修复。楚临满头是汗, 但还是咬住了牙齿, 一声不吭。   林若渔如今也知道自己的极限, 并不像上次那般鲁莽, 见楚临脸上恢复了许多,她便见好就收,及时将自己的灵力撤了回来。   “呼……”长长出了一口气,林若渔睁开眼睛, 就撞进了楚临那片墨黑的眼眸之中。   “如今感觉怎么样了?”   楚临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带着汗珠。山洞内光线昏暗, 林若渔还是见到他的嘴唇都要被自己咬破了。此时,殷红的血珠从唇上渗透出来,将那处染成了殷红的颜色。   “无事了。”略显沙哑的声音,听得出他依旧在忍耐。皮肉之伤可以快速的痊愈,而血脉上的疼痛,又岂是片刻之际可以治愈的。   “多谢小鱼……”他忍耐着疼痛, 却还是没有忘记致谢, 又问道,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林若渔闻言便将那块出入玉符交到了楚临的手中:   “我捡到了你的玉符。临, 你也别着急, 问灵蝶已经去峰顶报信了,想来上华的仙长很快就会赶来救我们。只是……你是如何会掉下来的?还有,你的问灵蝶呢?”   听到这话,楚临动作微滞,半晌才摊开了握紧的手掌。   只见一只透明的蝴蝶,在少年人修长的手中,虚弱的闪动着翅膀:“不知是何物袭击了我的问灵蝶。”   虽然楚临只这轻描淡写般的一句,林若渔却从中嗅到了诡异与凶险的气息。   想来也是问灵蝶被袭,楚临为了保护它,躲闪不及,才跌落了山崖。   楚临全身浴血,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了下来,若不是他运气好,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你看清楚是什么东西袭击你吗?”林若渔急切问道。   楚临摇了摇头。   问灵这关,每个选拔者遇到的考验各不相同。楚临的便是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的冬至。   大火!血藤!鲜血!还有杀戮!   一城的人都死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永远都洗不干净的血迹。   没有人可以救他……   他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般在一座座城池之间游荡着,看尽了世态炎凉。一颗根本年幼的心,还没有长大,就已经过早的苍老了。   楚临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自己尚在上华的试炼之中,只要他能突破这个心魔,便可以算是过了这问灵的第二关。   原来,这些便是他的心魔。   楚临不为所动,抬手便要将这些残像烧去。   可是,下一刻,他便感到了所处的环境在快速的崩塌。这是由问灵蝶,闪动翅膀散落下的磷粉所凝结的试炼幻境,受到了外界破坏的表现。   楚临迅速的从幻境中脱离了出来,却见到属于他的问灵蝶,已经被一股看不见的灵力逼到了山崖边上。   他不假思索,直接就扑了过去。   那股灵力十分诡异,并没有特别厉害,却可以将他使出的灵力转化,转而袭击他自己。楚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古怪灵力,猝不及防间只抓住了那只问灵蝶,便滚落了山崖。   掉落下去的速度极快,楚临也绝不肯坐以待毙。   在那千钧万发之际,他见到了这山崖之上的洞穴,好不容易花费尽了全身灵力,他才躲进了山洞之中,总算了逃过了一劫。   只是,那股诡异的灵力竟然如影随形,几乎就要置他于死地。   楚临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人的对手,只得躲进了山洞的深处。   “真是好险啊。”林若渔听完也不由惊呼。   是谁如此丧心病狂,竟然要将楚临赶尽杀绝?   不过,她这一路过来,并没有察觉到楚临所说的那股诡异灵力。也许是那人觉得楚临必死无疑,所以已经离开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们快点出去吧!”林若渔又道,“万一那人又来,那可怎么办呢!”   楚临点头表示同意。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稳不住身形。血脉中如冰锥刺骨的感觉,让他全身无力。   就快要摔倒之际,林若渔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浅淡的馨香气息隐隐传来。娇小柔软的个子,才堪堪过了他的肩头,纤细的肩膀单薄,看起来根本无法承受他的重量。   楚临眼眸紧缩,手指紧紧的扣住了旁边的石壁,也不敢将自己的重量压到她的身上。   “……小鱼。”   “嗯。”   林若渔低着头,扶着楚临。   少年人身材颀长,看起来清瘦,但是分量可不轻。她就光这么扶着他,已经感觉到吃力。   林若渔从来没有服侍过人,也从来没有与家人之外如此亲近过。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同,那隐藏在暗处的人随时可能再次来袭。他们要赶紧离开此地,回到上华试炼的场地才安全。   脚下绿色藤蔓游走,悄无声息的给她指引着道路。   不靠近不知晓,扶着少年人的身体,她才发现楚临好像是发烧了。那热度几乎就要把周围的空气都烤化了。   若不是她身上穿着日月魂宝甲与那避尘无根水所化的斗篷,林若渔也无法靠近楚临那么近。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似乎并不是受伤那么简单……   “临,你还好吗?”   充满担忧的话语软软的,让全身如坠冰窖的楚临感到了一丝暖意。   “没事。”他低声道,沉稳沙哑的声音几乎听不出半点不适。只有紧紧扶着他的林若渔才能感受到他在拼命抑制的颤抖。   “你莫要担心我。”楚临淡淡道。   “哦……”林若渔也不去揭穿他。只是从他身上传来的炙热温度,都在告诉她,他的状态绝对不对。   如要治愈,便先要找到问题的关键。对症下药,才能事半功倍。   林若渔已经将楚临表面上的伤口都治愈了,但是,内里的,她却是不知道,也无能为力。   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向前走。   林若渔试图再次将自己的灵力探入到楚临的体内,却被他坚定的拒绝。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过多的灵力了。当务之急,我们要先离开这里。”   林若渔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楚临一眼。   黑瞳幽深,面色苍白,唇色却是异样的鲜红。在昏暗的山洞之中,俊逸妖孽的如同山中惑人的精怪。   “我没事。”玄衣少年人忽而伸出手来,在她软柔的头发上揉了一揉,猩红的唇角微微勾起,朝着她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你能来救我,我就很高兴了。”   楚临年少稳重,不苟言笑,往日里一言一行都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可今日这一笑起来,露出了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居然好似拨云见日,春花初绽一般。   林若渔愣愣的抬头看着他,半晌,才犹豫着点了点头。   上华神山乃是若叶大陆修真第一门派,楚临莫名其妙在此参加选拔时受了伤,上华神山也脱不了干系。   只要他们离开这个山洞,回到地面之上,上华的仙长定会努力救治楚临的。   林若渔如此一想,更是加快了步伐。   眼前似乎渐渐亮起了光线,洞口就在眼前。   “就快要出洞口啦。”林若渔喘着粗气道,“我的藤蔓不知道能不能承受我们两个人的重量,若是不行,那我先送你上去。”   楚临也没有过多推辞,只沉声道了一句:“谢谢小鱼。”   林若渔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坐在了地上,挥手便将这山上盘踞的绿藤都召唤了过来。   铺天盖地的绿藤汹涌而来,很快便在楚临的面前盘踞成了一个圆盘的形状。   林若渔长出了一口气,俯身便要去扶楚临上去。   “小心——”   可就在这时,从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强劲的风声。   楚临高声提醒,飞快的将她一拉,直接拉进了自己的怀中,又紧接着就地往外一滚。   “啪啪啪——”   就在林若渔的身后,几条粗壮的绿色藤蔓狠狠的甩了过来,拍打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呼呼呼……”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林若渔趴在楚临的胸口都忍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绿色藤蔓竟然袭击了她?!   这怎么回事?!   林若渔飞快的便要从楚临的身上爬将起来,却立时又被他按住了肩膀。   “嘘!”   专属于少年人的清新气息,却又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味。   林若渔屏住呼吸扭头看去,立时便见到方才她召集起来的、想要送楚临上去的绿色藤蔓竟然好似疯了似的,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扭动拍打着地面。   风声猎猎,山崖上都被打落下了层层碎石。若是被那粗壮的藤蔓拍打下一次,只怕便会伤筋动骨。   这又是怎么回事?!   水润润的大眼睛怒瞪,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楚临深吸一口气,抑制住自己颤抖的手指在林若渔的手背上写道:“灵力。”   林若渔瞬间便明白了过来,这个便是楚临之前说过,袭击他与他的问灵蝶的那股古怪灵力。   他先前说那股灵力能够模仿他的灵力,林若渔之前还不相信,如今一看,那股诡异的灵力不正是在仿佛她木灵根对植物的控制能力吗?!   那股灵力非但是模仿,而且,显然比她的力量更加强大!   身后风声猎猎,铺天盖地的藤蔓席卷而来,似乎就要将他们吞噬了! 第153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从楚临的手掌之中, 突然就飞出了一只透明晶莹的蝴蝶。   那蝴蝶虽然十分虚弱, 颤抖着翅膀几乎就要无法飞翔。可是,它还是努力的在这对年轻男女的面前,洒下了一段闪耀着银白色光芒的磷粉。   “它是要我们跟着它!”   林若渔瞬间福至心灵, 用力一把拽起了楚临,搀扶着他, 就跟着那问灵蝶向山洞深处跑去。   问灵蝶歪歪斜斜, 林若渔几次都以为它就要坚持不住了。可是,每次它又都奇迹般的再次飞翔了起来。   身后风声呼啸, 粗大藤蔓拍打山壁, 引得落石纷纷。地动山摇, 似乎整个山洞在下一刻便要倒塌下来。   楚临紧抿着唇, 与林若渔寸步不离。   即使他全身的血液都好像被冻结了起来,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那墨黑的眼眸盯紧了拉住他衣角的小姑娘, 一瞬不瞬, 没有片刻的游离。   似乎, 她便是他的方向, 他的目标, 他的……一切。   山洞内怪石嶙峋, 崎岖坎坷。绿色藤蔓如同蟒蛇一般, 四处游走。   林若渔一路闷头狂奔, 惊心肉跳之间, 钻过了几个山洞之后,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渐渐地,身后那粗大藤蔓拍打地面的声音总算是远去,消失了。   问灵蝶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最终,它还是力气衰竭,颤颤巍巍的就掉落在了地上。那透明的翅膀艰难的一扇一扇,就如老人油尽灯枯,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哈……哈……”   林若渔也大口大口的喘息,她想要弯腰去捡起那只问灵蝶。   这时,身后却传来“噗通——”一声,似有重物落在了地上。   心头一惊,飞快的回头看去,林若渔只见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的楚临,此时已然倒在了地上。   “临……”   林若渔见状赶紧转身,手忙脚乱地便要将楚临扶起。可是,当她的手指刚接触到他身上的衣衫,林若渔便骤然发现触手潮湿而粘腻。   再抬起手来一看,她那白皙手指上竟然沾满了血迹。   是血?!是楚临的血?!   林若渔心头大惊,低头一看楚临的脸,惨白如纸。   再将他小心翼翼的翻转过来,林若渔更是发现楚临的背上血肉模糊。   显然方才那绿色藤蔓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拼命拉着楚临奔逃,她没有受到一丝伤害。是楚临挡在了她的身后,替她挡住了所有的落石与藤蔓袭击!   楚临本就是重伤未愈,身体还发着高热。可是,他竟然就这么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替她挡住了这漫山遍野的攻击。   而且,他居然还一声不吭,若不是实在支持不住了而倒下,他定是不肯在她面前表现出一丝的虚弱。   滚烫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林若渔泪眼朦胧。   “吧嗒——”炙热的泪珠完全控制不住,翻涌着掉落在了楚临猩红的唇角上。   唇边感受到一丝苦涩的味道。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楚临睁开了紧闭的眼睛,许久才道:“你怎么哭了?”   他说着,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来,想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花。   他怎么舍得她为他流一滴眼泪呢?   而这时,林若渔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用力地将他拉扯了过来。   “砰——”   风声擦着楚临的脸颊而过。一根粗大的藤蔓不知在何时居然悄无声息的跟了过来。   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林若渔一擦眼泪,一手抱紧了楚临,一手眼疾手快的捏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问灵蝶,飞也似的就往旁边一滚。   前方的地面看起来不太平整,但也没有任何异样。可就在林若渔翻滚过来之时,那地面居然如水波一般荡漾了开去。   “啊——”   完全意想不到,林若渔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猝不及防间就往下掉去。   失重感瞬间袭来,林若渔咬牙将余下的尖叫声吞了下去。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控制不住的往楚临的怀里缩去。   “砰——”   尘埃落定,林若渔被摔得头晕眼花。   直觉自己肯定会摔的很惨,可是,晕晕乎乎之间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了楚临的胸口上。   原来,楚临在他们即将落地之时,硬生生的扭转了身体,将自己垫在了林若渔的下方。看到自己心爱的小姑娘平平安安,毫发无伤的模样,他才终于忍受不住痛楚,昏迷了过去。   “楚临……”   林若渔声音沙哑,全身都像要散架了一般。若没有楚临替她垫在下方,她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受多重的伤。   楚临毫无回应。   但是,“砰砰砰——”头顶之上,还在不断的传来敲击之声。   林若渔循声看去。   只见那些藤蔓遮天蔽日,正在不甘心的敲击着他们的头顶之处。   那里原本是一处毫不起眼的地面,可是,如今却化成了透明如水晶琉璃一般的材质。头顶的地面纤毫必现,将那些藤蔓的动作展现的一览无遗。   随着这些藤蔓的每一次敲击,那面水晶琉璃地面便会像水晕一般,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即使藤蔓敲击的再猛烈,它们的力量也都被那地面轻松的化解,消失于无形。   他们的头顶之处似乎设立了一道结界。那道结界保护着掉落在里面的人,让他们免于受到外力的袭击。   此处又是到了哪里?   这结界又是怎么回事?!   林若渔捂着脑袋,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原本只想着将楚临从那个山洞深处带出来,却完全没想到会横生枝节,发生了那么多让她无法控制的事情。   身下的玄衣少年人一动不动,墨黑的睫毛低垂着,在那惨白的面容上落下了两片青色阴影。让他的面色显得更加的虚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楚临、临……”   轻轻的推着少年人,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回应。白皙纤细的手指颤抖的伸了过去,一探楚临的鼻息。   林若渔瞬间一脸煞白。   他、他、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刚刚还问心镜中看到了大夏的一片混乱,就已经让林若渔感到心里堵的慌。此时,又见到楚临如此模样,她几乎就要方寸大乱,眼泪根本不收控制的翻涌而出。   “临!”   “咚咚咚……”可就在这时,她的耳下传来了沉稳而富有节奏感的声音。   林若渔泪眼朦胧,抬起头来便发现那声音……是楚临的心跳声。飞快的再次将耳朵贴紧到楚临的胸口。   是的!楚临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他还没死!他还活着呢!   她怎么又忘记了,她已经来到了玄幻神奇的若叶大陆。楚临乃是练气期的少年修士,虽还未筑基,但身体素质远非普通人可比。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呢?!   林若渔迅速回过了神来,一把就擦干了脸上的泪。盘腿坐在楚临身边,又轻轻的摸了摸他的额头。   楚临身上的高热还没有散去,温度几乎烫手。   头顶上那些藤蔓暂时是无法突破那道封印。   要抓紧时间!   林若渔心中默念《无上心境》心法,飞快的调整自己的内息。方才她为了治疗楚临的外伤已经耗尽了灵力,此时想要迅速恢复还是非常困难。   如果是平常,她定然不敢再次尝试治愈对方。但是,此一时彼一时。若是她不救,楚临真的说不定就此陨落了。   感觉到又有些许灵力回来了,林若渔直接就捏起了楚临的手腕,将自己的灵力探了进去。   这一进入,林若渔立时便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楚临的体内竟然一片冰寒?!   他乃是火灵感单灵根,体内的奇经八脉的温度应该高于常人才对。为何此时她却居然好似进入了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这太不寻常了!   有了之前几次救人的经验,林若渔也不敢冒险,他体内的冰寒似乎并不是外伤所致,反而像是从内部迸发出来的。   人体内自有宇宙,每一分变化,都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林若渔不敢擅自破坏他体内的平衡,只是飞快的用自己的木灵根灵力,先将楚临方才所受的外伤都快速治愈。   所幸他们地处于上华神山之中,此地灵气充裕,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林若渔脱下了避尘无根水所化的斗篷,将其盖在了楚临的身上。自己则是疯狂的将这天地间的灵气转化成灵力,再输送到楚临的身上。   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若渔自己都感觉晕晕乎乎了,一不小心错将一道木灵根的治愈灵力打在了一旁的问灵蝶上。   那问灵蝶原本看起来奄奄一息,可就在青色灵力覆盖其身体的瞬间,它一下子便又再次展翅飞翔。   那透明晶莹的翅膀变得更加有力,连个头都好似大了一点。   “你好啦?可是楚临怎么还不醒呢?”林若渔疲惫地眯着眼睛说道,她已经在他身上花下了好多的灵力,感觉都有点撑不下去了。   而问灵蝶则绕着林若渔一上一下的飞舞着,终于不再惧怕她发间由江临渊灵力所化的银白蝴蝶结。   银白的磷光在林若渔身边散落,下一刻,它却猛然飞向了前方。   林若渔盘腿坐在地上,根本不明白它的意思。   那问灵蝶看她不动便又飞了回来,悄然停在了林若渔的指尖上,扑闪了两下翅膀,随即,又往前飞去。   几次三番这个动作,林若渔也是明白了,它这是要她跟着它往前方走呢。   可是楚临还昏迷着啊,她是不能将他丢下的。   问灵蝶飞了几遍之后,也明白了林若渔的顾虑。   于是,它就在林若渔的诧异的眼神之中,慢慢的变大变宽。最后,那只原本小小的问灵蝶竟然变得比人还大了。 第154章   它一低头, 就将楚临顶上了自己的翅膀。回头又招呼林若渔, 让她跟上。   问灵蝶乃是上华神山的引路蝶,自然十分熟悉周边的环境。此时情况紧急, 林若渔也不做他想,立时便扶着楚临, 跟着问灵蝶往山洞深处走去。   没走过多久, 在他们的面前倏然出现了三道门。   “这是……?”   林若渔上前, 便见那门俱都是用大青石所做, 其上并没有任何雕刻,看起来平平无奇。   问灵蝶将楚临抛下,轻轻一闪翅膀, 又变成了之前小蝴蝶的模样。它绕着那三道门上下飞舞,似乎是要林若渔挑选一道门,将其推开。   林若渔小心的散出神识查看周围, 确认并没有危险,略一沉吟, 便推开了最中间的一扇大门。   “吱嘎——”   明媚和煦的光芒瞬间就从门内照射了出来。   在林若渔诧异的目光中,她见到了那大门后竟然是一片湖泊。而那清凌凌的湖泊中央种满了含苞待放的莲花。   莲花随风摇曳, 更有金红两色的锦鲤在湖中一跃而起。随即,又“噗通——”一声落进了湖中。   此地的景象为何如此熟悉?   林若渔心念一动,倏然便想起, 这不就是她刚从梦貘石雕中拿到那块试灵石时, 看到的景象吗?   只是, 没想到在这山中, 竟然真的有那么一处湖泊。   用力的掐了一下虎口,疼痛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此时并不是在梦中。   墨黑的眼光微微闪动,悄无声息的滑过四周。原先,她还在那湖中见到了一朵金色的莲花,不知现在又在何处?   林若渔尚在观察,而那只问灵蝶却早在她推开门的瞬间,就直直的冲进了莲花池中。   它欢快的闪动翅膀,在莲花之中上下飞舞,那愉悦的模样倒好似置身于天国一般。   见那问灵蝶如此表现,林若渔确认此地并没有任何危险,便转身搀扶着楚临也走进了门中。   可就当他们刚刚进入,身后却传来了“砰——”的一声。   林若渔一惊,飞快转头,发现那道门被狠狠关上,而后瞬间就消失了。   这怎么回事?!   她忙把楚临放在地上,回身就去查看那道门。   原先那门所在的位置,居然化作了蓝天白云,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再也找不到可以出去的门了!   他们不会被困死在这里吧?!   这想法一出,林若渔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直怪自己太过莽撞了一些。这若是连累了楚临可如何是好?   心中懊恼不已,林若渔又不放心地走回到楚临身边。   可就这几步路,她立时便发现此地灵气充裕,远远超过了上华神山的其他地方。而且,从池水中央更有一股祥瑞之气升腾,令人感到心情舒畅、心驰神往。   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瞬间便感觉到了精神百倍。   再看躺在莲花池畔的楚临,玄衣少年人原来苍白的脸色竟然也有了些许的和缓。   林若渔忙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额头,便发现先前他那滚烫炙热的温度,也退下去了许多。   原来,此地的灵气与祥瑞之气对楚临的伤有治愈的效果!   “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林若渔缓缓坐倒在了楚临的身边。   属于她的那只问灵蝶已经去找上华的仙长救命了。进来的门消失了,他们出不去,那同时也代表着追他们的绿色藤蔓也进不来。这样一来,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威胁。   要不就在此地等着上华的仙长来救吧?此处乃是上华地界,不至于连上华的仙长们都找不到吧……   林若渔如此想着,心中稍安。   四周又充盈着充沛的灵气,让她也感觉到十分舒服,居然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回家了的错觉。忍不住盘腿调息了片刻,之前从问心镜中所见景象带来的不安,与方才疲于奔命的疲劳总算渐渐消退了。   事在人为,她总能想到办法的!   林若渔从入定中醒来,转头看去,躺在她身边的少年人的脸色渐渐好转,那滚烫的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她想了想,掐了个手决,直接一个洁净术就将楚临一身血污抹去。   木灵根的灵力柔和纯净,施展在楚临身上显然十分舒适。玄衣少年人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墨黑的长睫也微微颤抖,隐约间竟然有些虚弱可怜的感觉。   “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我还要出去找先生解疑答惑呢。”   林若渔说着,低头端详楚临的眼眉。   少年人还未及冠,面容稍显青涩,但其轮廓俊逸深邃,唇红齿白,如刀削斧凿,足可见其长大之后的妖孽程度。   若是当年没有发生之后的变故,先生也不会变成生人勿进的魔尊,那他该多受一众女修的欢喜,足以风靡整个若叶大陆修真界了。   而如今这一切事情都还没发生,不知以后楚临的命运会是如何呢?   林若渔如此想着,又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木灵根治愈力输送进了楚临的身体。   这一进入,她便发现他体内冰冷的情况好了许多,血液凝结的冰锥也散去了许多。   看起来此地还真是个好地方啊!   方才的打坐让林若渔的灵力恢复了大半,当下她便豪不迟疑的先将楚临的外伤治愈。至于其他,她并不清楚楚临身体骤然发冷的原因,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楚临先躺在此地自行恢复。   “呼……”长出了一口气,林若渔将灵力从楚临的体内撤了回来。   再向四周看去,天空碧蓝,万里无云。池畔杨柳垂堤,清风徐来。林若渔这才发现此处竟然是如此美丽的地方。   这若是在往常,她少不得好好玩赏一番。可是,现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林若渔实在没有心情。   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呆了多少时间,而出入玉符之上也没有显露出时间。她的问灵蝶一去不复返。而楚临的问灵蝶更是停在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上,轻轻闪动着翅膀,显然是乐不思蜀了。   此地虽好,但终究不是他们该呆的地方。外面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去解决!   林若渔站立了起来,开始在四处寻找起来。   他们能进来,就一定能够出去。先前的门消失了,也可能存在着另外一道能够让他们出去的门。   林若渔想起那次她被钟子安拖进的情缘幻境,那处的小溪便是与外界沟通的介质,那么,此地有没有能与外界联系的存在呢?   如此想着,林若渔便飞快的散出了神识。   这湖泊极大,一遍神识扫过,林若渔发现这莲花湖比甬安府中的瑞湖还要大上几倍。在他们的不远处还有小桥、凉亭,四周芳草萋萋,鸟语花香,已然是一派春暖花开的迹象。   到底何处才能出去呢?   此地情况诡异,林若渔不敢擅自离开昏迷的楚临,想了想便扶起了他往那凉亭方向走去。   这凉亭造得十分华丽,飞檐流角,八面玲珑,上书着“清风亭”三字。四周木质的美人靠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软垫。从顶上垂下的白色纱幔在微风之中轻轻摇晃,当中的石桌上甚至还摆着香茶、糕点。   林若渔小心翼翼的让楚临躺在了凉亭里的美人靠上。   再查看那香茶、糕点,居然是她最喜欢的茉莉香茶与奶油松瓤卷酥。清淡的茉莉花香让人心旷神怡,小点心也是热乎乎的,好像刚刚才出炉一般。   “咕噜噜——”肚子不受控制的就叫唤了起来。   林若渔一把捂住了肚子,脸颊微红。她可不敢吃这些古怪的东西。   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从石桌上移开,她又发现那凉亭旁有一个石碑。飞快的行至石碑旁,林若渔抬眼看去,便见到上面写的乃是这凉亭的来历。   “凡物先华而后实,独此华实齐生【注】。过去、现在、未来,一并存在,乃是世间至纯至善之物……”   白皙指尖抚摸着石碑上雕刻的字迹,林若渔口中喃喃。   原来,此湖居然是当年佛陀莲子诞生之地!   原来那传说中的佛陀莲子竟然不是人,而是从此莲花湖中结出来的一颗莲子,修行千年之后才变成的人!   自从穿越到这若叶大陆,惊奇之事一件接着一件,她本身是一条小鱼,她能变成人。那一颗莲子变成人……大概也是可以的。   林若渔继续往下看去,这莲子变成了人便在上华修行,而孕育其出生的湖泊也变成了祥瑞之地。   若能上此地修炼,一日可抵外面的百日。而且,此湖水也有强大的治愈能力,是世间少有的疗伤圣地。   哦……   这也难怪她先前因为治疗楚临而失去的灵力,能那么快就恢复过来,而楚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看那石碑上所写,这湖水的治愈力似乎更厉害。   要不……她就把楚临给放到湖水里去?   林若渔如此想着,却又见到其后写道,佛陀莲子每年都需在那朵金莲之上修炼百日,所以,其师兄便在此湖畔造了这座清风亭。   每日也会替其准备最爱的茶点,助其修行。   原来,这里居然就是百年前佛陀莲子与其师兄生活过的地方。   清风亭中,茶点还散发着阵阵香气。林若渔忍不住就吸了吸鼻子,轻叹了一声,百年前的茶点都还在,只是斯人已逝,遍寻不着其芳踪。   不过按照那石碑所写,这湖水有如此功效,倒是对楚临大为有利。   当即林若渔也不犹豫,半拖半抱的就要把楚临往那湖水里推。   少年人身材颀长,分量也不轻,若是以前她可拖不动他。 第155章   折腾了片刻, 林若渔还是将楚临放进了湖水之中。   湖畔有几阶石梯, 楚临半身浸没在水中。这一放下,湖中便有许多小鱼游了过来, 在楚临四周盘桓。湖水清凌,瑞气四溢, 少年人苍白的脸色也渐渐的好转了过来。   看起来这疗伤圣地果然名不虚传。   因为先前的动作, 林若渔的衣襟也湿了, 刚想用灵力将衣袍弄干, 那带在她发间的素素却突然飞了起来。   “去哪里?”   素素是由先生的灵力所化,突然间有此异动,是不是意味着先生也在找她?林若渔如此想着, 便见到素素扑闪着翅膀,往湖中心飞去。   “等等我……”   林若渔一手拉起了裙子便往前跑去。出乎意外之外,她的双足还未踏进湖水之中, 清凌的湖面上便好似凝结起了一道透明的路。   ——又与她那时在梦貘石雕中见过的场景一样。   踏足其上,水痕便一圈一圈的往外扩散开去。两旁是遮天蔽日的荷叶, 其中朵朵粉色、白色莲花含苞待放。其下是金红两色小鱼在悠闲的游动。   若是她没有记错,再往前走, 便能见到那金色的莲花与莲蓬。也便是佛陀莲子生长之地。   素素轻飞曼舞,林若渔紧紧跟上,一直来到了湖心中央。   可是, 那处除了一根金色的莲茎孤零零的矗立在其中, 便再无其他。   是啊……佛陀莲子早已抽取了佛骨补了天破缝隙。世间再无佛陀莲子, 也没有了朵金色的莲花、莲蓬。   林若渔心中感叹, 忍不住伸手便去摸了摸那光秃秃的莲茎。   纤细的手指刚刚触碰到莲茎,眼前却好似如走马灯一般,无数的画面便翻涌着过来了。   “师兄,此是桃花,此是杏花。桃花粉红,杏花纯白,你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连这两种简单的花儿都分不清楚?”   粉白花海之中,她踮着脚,举高了手,兴高采烈地要将那两支花儿给人看。   那人极高,挺拔修长,明媚的日光从其背后照射过来,将他的脸隐在阴影之中,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师兄,我要那盏鲤鱼灯。对对对,是金色红色的那只……”   天上一轮圆月高挂,地上一片灯海。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她伸长了手去勾那挂在高高的灯楼上的一盏小灯笼。   站在她身后的人高大健壮,一伸手便轻轻松松的越过她,将她要的灯笼拿在了手中。   “师兄快给我呀。”   她扬起了头,视线跟着灯笼流转,飞快的便要转过了身去。   “呵呵……”这时,她的身后忽而便传来了低沉磁性的笑声,“这是锦鲤,又岂是普通鲤鱼可比?”   他的胸腔随着笑声微微震动,只听得她也心口跟着砰砰乱跳了起来。   “呵!师兄这是在报复吗?报复瑶儿昨日嘲笑师兄不识桃花与杏花之别。”   她皱着眉头一下子转身,抬头却见一张带着银白面具的脸。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深邃迷离,似乎便要将人沉迷其中……   这张脸?林若渔心念一动。   下一刻,画面倏然一转,清风亭中。   寒风瑟瑟,雪花飞扬。淡薄的白色纱幔被吹的猎猎作响。   冰冷僵硬的手指几乎就要握不住毛笔。   “……师兄保重,切莫伤心伤身。瑶儿使命如此,自当为天下苍生效力。待百年之后,金莲重开,莲蓬重长,瑶儿便能回到师兄身边。从此以后,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啪嗒——”   一滴热泪滴在了宣纸之上,晕开了其用娟秀的蝇头小楷所写的“分离”二字。   纤细白皙的手指忍不住便要去摩挲那字,炙热如火的感觉却从指间突然袭来。   “嘶——”林若渔猛地便抽回了手。   眼前的景象骤然散去,面前依然还是一竿光秃秃的莲茎。透明晶莹的蝴蝶在前方上下飞舞,似乎是在担心她的境况。   难道……方才她看到的就是当年佛陀莲子?   之前的两幕是佛陀莲子与其师兄相处的日常。而之后的一幕却显然是佛陀莲子抽取佛骨补天破缝隙前,留书于其师兄的景象。   为何她能看到这些景象?而且,这整个湖泊都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难道……她就是佛陀莲子转世?   这想法一出,林若渔也是倏然一惊。   她、她、她不会真的是传说中的救世主吧?这也太厉害了!   不过,她明明记得佛陀莲子写给师兄的那份信上说,只要百年佛陀莲子便能重生。如果她没有算错,这百年的时间便是如今,这佛陀莲子便应该重生了。   可是眼前的金色莲花、金色莲蓬俱都不见了,只空余下这光秃秃的金色莲茎,其上的莲花、莲蓬都去了哪里呢?!   没有了莲花、莲蓬,佛陀莲子又谈何重生?   林若渔想着便再次仔细观察起了被她捏在手中的金色莲茎。   莲茎新鲜,其上的切口也是新鲜的。看起来上面的莲花、莲蓬才刚刚被人拗走。   这……难道是佛陀莲子已经重生了,所以才留下这光溜溜的莲茎?!   如此一想,林若渔便又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是啊,她乃是从大夏朝穿越而来的,是她公主娘从肚子里生出来的,又怎么可能是一颗莲子呢?   佛陀莲子慈悲为怀,为天下苍生可以抽取神骨补那天破缝隙,这是何其的痛苦。她自认娇气的很,擦破点油皮都要哭唧唧,这样子的痛她肯定承受不了。   救世主什么的也太伟大了。她就是个普通人,哦……普通小鱼!这佛陀莲子定是另有其人了。   林若渔笃定的点了点头。   不过,佛陀莲子若已经重生了,那她去了哪里?   佛陀莲子做下了如此大的功绩,定是身背万千功德,出世之时定会有祥瑞之兆,又如何会如此悄无声息的。   林若渔回忆一下之前与先生的交谈,显然在江临渊过的这五百年里,是完全没有佛陀莲子再次出世的痕迹。   难道……佛陀莲子是重生失败了?   还有啊,她的师兄又去了何处?   补过了天破缝隙之后,师兄杀光了在场修士,自身堕入魔族,成为了一代魔尊。但之后又有传其被新一代魔尊所杀。   之前给到的一切信息都显示师兄对佛陀莲子万分珍惜,若是他知道了佛陀莲子百年后可以重生,那为何还要杀死在场的一众修士,在自己身上徒增杀孽,沾染血腥呢?   要知道,修真之人最怕的是沾染因果二字。   杀了那么多人对于修真是极为不利的。   有可能日后在他突破之际,天道会降下厉害万分的天雷,导致其无法进阶。   佛陀莲子可以重生,按照常理来说,师兄定是会守候在这湖泊寸步不离。又怎么会去堕入魔族?   还是说……出了什么事故导致了佛陀莲子重生失败,她的师兄就因此发疯了?!   “啊——”   林若渔忍不住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   这千头万绪的令人头疼,具体问题症结出在何处,光凭方才之所见,与之前听到的传说,林若渔一时三刻之间也想不明白。   还有在方才那几幕之中,她都看不清楚师兄的模样,只能看到他面上带着的面具。   那面具……   林若渔倏然想起了黄离馆主人脸上带着的面具。   同样是银白色的,同样是将整张脸都覆盖了起来,同样……是那双灰色的眼睛!   这几日的上华神山选拔大会,让林若渔大开了眼界。这五颜六色的发色,还有千奇百怪的造型。简直可以说是穷魔乱舞。   与这些相比,那灰色的眼睛根本不算什么。   说来也是奇怪,林若渔总觉得她肯定在哪里见过那双眼睛。那到底是在哪里呢?   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林若渔缩回了手。   这一缩手,金色莲茎微微颤抖,似是发出了一声悲鸣。   跟着这声悲鸣,四周的莲花也微微颤抖着,碧绿的莲叶被风吹拂着东倒西歪,似乎是不想林若渔的手放开。   这是怎么回事?林若渔赶紧又把手放了上去。   方才的异动骤然消失,流水潺潺,空气中散发着莲花的清香。   而那根被她轻轻捏住的金色莲茎上的切口,竟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其上甚至隐约闪现出瑞气千条,似乎有一点点金色的事物在慢慢的生长了出来。   是什么?!林若渔激动了起来,一颗心都忍不住砰砰乱跳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木灵根根骨与植物之间有着天然的亲和力,而她的治愈能力也很厉害,却没想到她的灵力竟然还能治愈被掐走了莲花与莲蓬的莲茎?!   这想法一出,林若渔连忙闭上了眼睛,飞快的将这天地间的灵气转化成了灵力。   所幸此地灵气充裕,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若不然,只怕她又要被吸干灵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若渔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再睁开了眼睛,那支金色莲茎之上居然长出了一只极小的花苞。   这也太神奇了!   林若渔一边惊叹,一边收回了手。   这下子金色莲茎微微抖动了两下,四周的环境乃是没有任何变化。   金色花苞都长出来了,那是不是证明金色莲蓬也可以重新长出来?   林若渔记得在佛陀莲子留给师兄的那封信上写着:莲花重开,莲蓬重长,她就可以重生了。   若是佛陀莲子重生,那对这若叶大陆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林若渔好不容易止住了心中激动,连忙放眼看去寻找另一杆莲茎。   华实齐生,就是形容莲花与莲蓬同生。这金色莲花可以用她的灵力重新长出来,那是不是金色莲蓬也可以?!   如此一想,林若渔便忍不住雀跃了起来。   可是……   下一刻,她却猛然回过了神来,好像无论她在梦貘石雕中看到的、还是现在看到的,都只有一根金色的莲茎,从来就没有第二根莲茎! 第156章   没有第二根金色莲茎的话, 那就意味着没有金色莲蓬?若没有金色莲蓬, 那又何来的佛陀莲子重生?   所以,佛陀莲子从来没有重生?   林若渔只觉得自己晕乎乎的, 脑子都快要转不动。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猛兽咆哮之声。   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地怎么会有猛兽?!   林若渔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 却也不得不迅速转身, 那黑色的眼眸瞬间就猛然一缩。   ——她、她见到在那湖畔竟然好像出现了一只顶天立地的猛兽!   在那处明明只有还有正在还在疗伤的楚临!   不好!楚临有危险!   林若渔回过神来, 立时便提起了小裙子, 飞也似的朝他飞奔了过去。   清风履云靴在清凌凌的湖面踏过,一圈一圈的水晕荡漾了开去。   楚临就是五百年前的先生,先生身具上古仁兽驺虞血脉, 那就说明楚临也是如此。只是之前的楚临都没有觉醒血脉而已。   林若渔记得先生说过,身怀血脉一般都是成年以后才会觉醒。而且,有些人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觉醒血脉。   当年先生是因为发生了一些突发事件, 才会提早觉醒了血脉。这也导致了他的血脉之上有缺陷,需要天材地宝才能弥补其血脉上的缺陷。   这天材地宝之中, 其中一样佛莲神骨。   林若渔还在如何寻找佛莲神骨还烦恼,却没想到今日楚临竟然也要觉醒血脉了!   楚临今年才十五岁的年纪, 远远不到十八岁的成年,他怎么会突然觉醒血脉了呢?是不是与他方才所受的伤有关系呢?!   难道刚才的声音,便是楚临变身成了驺虞而发出的吼叫声?!   如此想着, 林若渔已经飞奔到了楚临的身边。   可是, 站在这湖畔一看, 楚临还是那个玄衣少年人的模样, 并没有变成顶天立地的猛兽啊。   刚才,是她眼花了?   林若渔皱紧了眉头,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   “吼——”就在这时,惊天动地的吼声再次响起。   林若渔一惊之下,迅速的捂住了耳朵。   再抬眼看去,从那半身浸润在湖水的玄衣少年人的上空,隐约出现了一只巨兽的身形。   那身形巨大无比,又身背双翼,顶天立地,张牙舞爪。   这、这便是因为楚临觉醒血脉而产生的虚像吗?   林若渔只见到过先生化作驺虞的模样,却并不知道要如何帮助楚临渡过血脉觉醒。若是稍有不慎,会不会让楚临也像先生一般觉醒的血脉之上有缺陷呢?   如此一想,林若渔简直进退两难。   再看昏迷过去的楚临,如今脸色赤红,原本毫无瑕疵的脸颊之上,竟然出现了类似冰凌一般的伤痕。   这是驺虞血脉造成的吧?   林若渔记得先生乃是冰火双灵根,其中主修的乃是火灵根。但因为火灵根的内丹如今在她体内,所以,日常他所用的便是冰灵根灵力。   而楚临在试灵一关测出来的便是火灵根单灵根。   那也就是说明这冰灵根灵力便是驺虞血脉造成的。楚临脸颊之上的冰凌伤痕,便是意味着驺虞血脉之中的冰灵根要在楚临的体内觉醒了。   硬生生的要从体内再生长出来一条灵根,只是何等的痛苦。又加上他原本是火灵根灵力,冰火向来不相融。   极寒与极热交织在体内,简直就如身处阿鼻地狱,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不知道当年的先生,是如何独自一个人,在那冰天雪地之中熬过来的?!   林若渔想着,忍不住也紧张的捏紧了拳头。   “唔……”   还躺在湖水之中的楚临不自觉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他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着,原本漂亮迷人的桃花眼,狭长的眼尾也变得深红一片。   就在方才,楚临有一瞬间的恢复意识,他艰难的睁开眼睛,依稀能够看到前方有个娇小而窈窕的身形。   ……是她?她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陪伴着他?!   同时,他还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于清澈的湖水之中。体内的寒意渐渐消散,身上的外伤也都好了七七八八。   心中尚且还存在着疑惑,他自知受伤颇重,绝不可能在一时之间便会痊愈。但转念一想,楚临便想起了在自己昏迷之前,一直陪伴着他的小姑娘。   她身具木灵根灵力,在落日城中就曾救过他一命。如此想来,他身上的伤也定是她治好的。   这么一想,最是清冷的少年人此时也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有她在他身边,这是何其幸运?若是能留着她在他身边,他倒宁可一直这么受伤下去。   不过……他知道他现在满头冷汗,定是形容丑陋、狼狈不堪。他从来不想让如此难堪的自己出现在他最心爱的珍宝面前。   洁白的牙齿紧紧的咬住了下唇,努力不让一丝痛苦的呻/吟泄露出去。   原先体内的寒意,此时也变成了像被烈火灼烧一般的感觉,这感觉如此痛苦,让他的眼前一片血红,忍不住就想破坏一切。   但是……   他心爱的珍宝可能就在不远处,他必须强自忍耐着,必须留有最后的一丝清明,不能让这蚀骨的痛苦侵蚀他的意志。   少年人想着,又不由自主的蜷缩了起来。   不过,这丝清醒也只是一瞬。随即,他又陷入到了那痛苦的黑暗之中。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楚临全身如被烈火灼烧,这样的感觉太过痛苦,竟然生生的把他疼醒了过来。   这一醒来,赤红的双眼第一时间便忍不住想去追寻那道娇小的身形。   可是,放眼整个湖畔,除了随风摇曳的莲花,便再无其他。   她呢?小鱼呢?   楚临对林若渔是全然的信任,他根本没有去想过为何他会来到此处?也没有想过他此时为什么会半身浸没在湖水之中。   只是,如今遍寻不着林若渔,心中的不安便如潮水一般涌来。   她不在此地了?她……是因为他受伤了,而丢弃了他吗?   楚临摇了摇头,努力告诉自己小鱼并不是这样的人。当初在落日城秋水楼中,他们素味平生,她都愿意倾尽全力救他。   如今,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她怎么可能会丢弃他呢?   如果她要丢了他,当初她也不会不顾一切的冲进来救他了。   惨白的双手紧紧的将膝盖抱在胸口处,卷缩成一个小婴儿模样,只有这样才能抵御不断冒出来的不安感。   但是,心中的野兽,却在不断的冲撞着,想要挣脱牢笼,破坏一切!   “吼——”   震耳欲聋的吼声惊天动地,几乎生生的便要将这天地撕裂。   他再也忍不住了!   这世上若是没有了她,那还有什么半点存在的意义?!   就让这整个世界都随着她消失吧!   如此想着,半空中的虚影越来越凝实,寒冷的戾气充斥着整个空间,地动山摇,天地变色,犹如末日来临。   “临!”   就在这时,楚临的耳边传来了一声着急的喊声。那声音几乎都要喊劈叉了,但还是听得出软软糯糯的,音色极为好听。   是她?!她还在?!她并没有将他丢弃?!   热血瞬间翻涌,一下子就那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野兽虚影,瞬间消散一空……   而在这时,林若渔也终于明白,方才她将木灵根治愈之力探入到楚临的体内,会觉察到他全身寒冷似冰的原因了——便是驺虞血脉作祟。   血脉觉醒便意味着会有更加强大的实力。   这世上身具上古神兽血脉者寥寥无几,能熬过血脉觉醒痛苦者更是少之又少。但觉醒之后,这通天彻地之能,又多么令人向往。   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此番痛苦乃是获得更强大实力的必经之路,少年人别无他法,必须靠着自己熬过去。   不过……林若渔咬了咬下唇,她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楚临如此受苦吧?   忍不住轻唤楚临的名字一声之后,思绪飞快运转,林若渔就想起了之前她在《术数九律》之中看到过的一个法阵——聚灵阵。   这聚灵阵,顾名思义便是将这天地间的灵气都聚集在一处为我所用。   想起自己每次突破之时,都要用去灵石之上许多灵气。她甚至最多的一次,曾一口气便吸干了一整袋子的灵石,让魔尊江临渊都感到叹为观止。   如此想来,楚临觉醒血脉,也肯定是需要极多的灵气。灵气多了总会有备无患,说不定还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如此一想,林若渔便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抬头辨识方位,从随身携带的钱袋子里将一颗颗灵石摆在了特定的位置。   随即,她在心中默念口诀,以楚临为中心,并借助湖畔莲花,十指飞快的掐出了一个手决。   “啪——”   白皙手掌毫不犹豫的拍落,一道闪烁着青色柔光的聚灵阵,便在楚临的身边运转了起来。   这聚灵阵一起,充沛的灵气便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   都说阵如其人,像魔尊江临渊所设立的法阵皆都是霸道凶残,而林若渔设立的法阵却是轻柔而空灵。   此时,翻涌的灵气几乎满盈,轻轻的覆盖在了楚临的身上。   少年人蜷缩着的躯体好似瞬间得到了安抚,体内炙热如火的热度也渐渐的消退了下去。   痛极之时,只要有片刻的消减,竟然也会产生出无比舒畅的感觉来。   楚临挣扎着睁开眼睛,纤长墨黑的睫毛轻颤。   “……小鱼。”   艰难的发出嘶哑的声音,仅仅这两个字就好像从齿缝中挤压出来的,几乎便费尽了他的全身力气。   “临,你醒啦?!”   软糯悦耳的声音立时便响在了他的耳边,与此同时,更是那熟悉的馨香气息传来。那语气中欢欣雀跃之情,让楚临突然觉得之前的疼痛都算不得什么了。   只要……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林若渔不敢去触碰他,只能在旁边小声道:“此地乃是当年佛陀莲子诞生之地,向来是极为安全的。临,你放心,一切都有我呢。”   听到这话,楚临的心都砰砰乱跳了起来。   修长的手指不由的握紧成拳,他倏然发现自己的手背之上竟然隐约有白色的绒毛生长了出来。   “好……”   他僵硬的将手藏在了身下,心里全是矛盾。   他想她陪着他,可他又怕她见到他此时的丑陋模样。   就在楚临纠结之际,在不远处的那座凉亭中突然间就出现了灵力波动。   这灵力极为霸道,引得湖水翻涌,几乎就要将此处的灵气生生撕裂。 第157章   除这道横冲直撞的灵力之外, 林若渔还察觉到另外有一道柔和坚韧的灵力也一并传来。   此灵力与之前的大为不同, 倒是与林若渔的木灵根灵力又些许相似。但是, 其实力之雄厚却是林若渔望尘莫及。   若只有第一道强悍的灵力,林若渔定是会心生警惕, 立时便将楚临守护在身后——她怕是先前那些追他们的绿色藤蔓追过来了。   但是,当第二道灵力袭来之时,林若渔便瞬间放下了心来。   那道灵力实在是温柔,虽然实力强大, 但并不会让人心生害怕,反而便会让人莫名的生出安全感来。   “阿弥陀佛……”   与此同时, 一道低沉磁性的佛号传来。   在那凉亭之中,灵气上下翻涌, 柔和的青色光芒杂糅着明亮的银白光芒,立时将四周的静谧撕裂开来。   在那道光晕之中, 缓缓走来了一名身披青色袈裟的男子。   他,和光同尘,清淡温柔。闲庭信步, 缓缓而来。   年轻俊秀的面貌, 无悲无喜。   “莫怕。”   低沉温柔的声音悄然响起。一双温和的眼睛也跟着缓缓垂下,看向了站在不远处一脸警惕的小姑娘。   而在他那洁白无瑕的眉心处居然还有一点赤红的朱砂痣, 显得勾魂摄魄!   是他!   林若渔心头一惊, 立时便将那年轻和尚给认了出来。   这不是先生的师尊明昊空, 又是何人?!   她早在灭世峰上就见过了昊空大师的面容, 但也万万没想到, 今日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他。也没有想到这次来救他们的居然会是他。   不过……想来也是她的那只问灵蝶,终于飞到了第八峰的峰顶找来了救兵。而昊空大师乃是若叶大陆数一数二的法阵大宗师,由他来救他们也实属正常。   林若渔悄悄地打量着昊空大师。   当初,她见到的昊空大师乃是被邪魔控制了。   但在那样的境况之下,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神识清明。并且,也是他用尽了全身修为,将她与先生一道送到了这五百年前的若叶大陆。   林若渔还记得当初昊空大师送他们离开之时,那声嘶力竭的一句:“快走!跟着她走!她能解开你所有的心结!”   她?指的就是她——林若渔吗?   林若渔自问如今她自己还有一堆的疑惑、一堆的问题,又如何能够解开先生的心结呢?!只怕是要辜负昊空大师的一片期望了……   “这聚灵阵乃是你设立的?”昊空大师长眸低垂,忽而出声问道。   “嗯?”林若渔倏然回神,发现他问的就是自己,忙点头道,“是啊。”   昊空大师缓步上前,清淡温柔的眸色飞快的掠过法阵,微微额首道:“不错。”   林若渔:“……多谢大师夸奖。”   今日的昊空大师看起来俊雅清秀,气质清冷犹如谪仙。   当年到底是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才让这不染半点凡尘的谪仙变成了灭世峰百鬼夜哭中的骷髅呢?!   当年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找到了!”   就在这时,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昊空大师的身后响了起来。   随即,林若渔便见到浩瀚大宗师一马当先,骑着一头梅花鹿就冲将了过来。   在他之后,也紧跟着走进来了许多上华神山的修士,俱都是神色严肃。   显然,上华的仙长们对于此次她与楚临的失踪都十分的重视。   “可算是找着了!”   浩瀚大宗师见林若渔与楚临安然无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拿起了挂在腰间大酒葫芦,仰头便喝了起来。   而第四峰的峰主珺雅仙子则是眼波流转,不停的打量着四周。   “竟然真的是莲华法境!”她的声音里隐约还带着一丝颤抖,“没想到、没想到……在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再次进入这莲华法境之中!”   “咳咳咳!”   听到珺雅仙子激动的声音,浩瀚大宗师一紧张,口中的酒差点就喷将了出来。他忙放下酒壶,就用力的咳嗽了几声,急道:   “师姐,可莫要吓坏了小孩儿。”   “林浩瀚,我哪里会像你这般冲动,将酒喷得到处都是。要吓也是你吓坏了这漂亮的小娃儿。”   珺雅仙子朝着浩瀚大宗师怒甩了一下袖子。而后,却又笑着对林若渔道:“此地是你发现的?”   林若渔点了点头。   珺雅仙子的视线缓缓的掠过了这遮天蔽日的莲叶、含苞待放的莲花,又看向了在清澈湖水中嬉戏的小鱼。   “这可是夏瑶师姐的诞生之地啊……”   这时,浩瀚大宗师用力拉扯了一下珺雅仙子的袖子。珺雅仙子脸色微变,但终究还是没有将剩下的话都说出来。   “你叫……林若渔,对吗?”许久,珺雅仙子转过了视线,又笑意盈盈道,“日后,你若是有需要,尽可以到第四峰上找我。如果,你想拜入我门下,我当然也是欢迎之至。”   “多谢珺雅仙子抬爱。”林若渔道,“不过这选拔还有第三关……”   “没有第三关了。”浩瀚大宗师却打断道,“这第三关早就在几日前便结束了。你与那娃儿都错过了。”   “什么?!错过了?”   林若渔一惊,他们来到此地也并没有很久啊,统共不过几个时辰吧?怎么几日前便结束了呢?!   浩瀚大宗师显然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敷衍道:“此事待你们出去了,自有掌门师兄决定。小娃儿便莫要担心了。”   他说着,又盯着楚临问道:“他这是怎么了?血脉要觉醒了?!”   水润墨黑的眼眸微微眯起,林若渔觉得这上华的仙长似乎对她有所隐瞒。而这隐瞒的内容大抵与这佛陀莲子诞生之地——莲华法境有关。   但是,浩瀚大宗师显然并不想让她知道。   不让她知道,这也无妨。   任他们谁也不会知道,她的先生博闻强记,通晓天下事。只要她将此地之事详细的告知了先生,先生想必也会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一想,林若渔也不做那强人所难之事。   先前两道灵力袭来,破开了此地的结界。林若渔生怕楚临受伤,便挡在了他的面前。   此时,她还蹲在楚临的身边。那少年人的手还死死的攥住了她的裙裾。双眸紧闭着,似乎又已经昏迷了过来。   “好像是的。”林若渔小声替他回答。   她想要从楚临的手中将她的裙子拉出来,却发现他攥的极紧,手指都隐约的翻着青白。   “哎呀!你们这是遇到了袭击?”   浩瀚大宗师搓了搓手,双下巴也跟着颤抖了两下:   “真是没想到居然有妖孽如此大胆,敢在我等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真是气死老夫了!不过血脉觉醒乃是大事,还需谨慎对待才是。”   他说着,也看到了林若渔布下的聚灵阵,又点头道:   “你处理的不错!是你设立的这个法阵让我们找到你们的。机智沉着、聪慧过人,的确是此次选拔的上佳人选。明师兄,你怎么看?”   昊空大师闻言,低声道:   “此须弥芥子缥缈无形,若不是你的法阵之上有你的灵力存在,贫僧寻着你的灵力而来。否则,我等一时三刻也难以找到你们……的确是个修真的好苗子。”   原来是她设立的法阵引来了上华的仙长,林若渔也没想到自己为了帮助楚临,会无心插柳柳成荫。   “仙长谬赞了。”   “好!好!好!谦虚机警,孺子可教也。”浩瀚大宗师在旁又道。   林若渔连得到了上华仙长的两次夸奖,也并没有沾沾自喜,只是更加担心楚临的安危:   “仙长可否救救他?”   浩瀚大宗师道:   “觉醒血脉乃是大事,非一朝一夕之功。你能想到替他设立个聚灵阵已经是帮了他很大的忙了。不过,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我们来处理了。你先回去好生休息。”   “多谢仙长。”由上华仙长替楚临守护自然是最好的,林若渔说着便要起身致谢。可是,她一动,楚临的手攥得更紧了。   那墨黑入鬓的长眉紧皱着,即使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他也不想让她离去。   “临,松手。”林若渔低头小声道,“上华的仙长来了,我们都安全了。你别怕……”   陷入昏迷的楚临置若罔闻。   就在纠结之际,忽而一道银白灵力射来,一下子便将楚临的手弹射了开去。   “砰——”   那灵力实在是强横跋扈,林若渔一惊之下,倏然缩回了手。   再去查看楚临,也发现他并没有受伤,只是原本他是半身浸没在湖水,如今则是整个人都掉入进了湖水里。   “你、你、你也太粗鲁了!这小孩如今可是在紧要关头。”   浩瀚大宗师见状也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挥手便要将楚临从湖水中托上来。   “不过是觉醒血脉而已,需要如此大惊小怪?身为修士便是金刚铁骨,如此这般小心翼翼的,难道他是豆腐做的不成?”   这时,一道深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人群后传了出来。   众人纷纷让开,林若渔也抬头看去,便见到一名紫衣男人,也从凉亭处走了过来。   那男人极为高大,气质慵懒矜贵,缓缓走来,似乎万事不盈于心。其面上还带着一副银白面具,让人无法得见其真容。只露出一双灰蒙蒙的眼眸,显得漫不经心。   这不就是黄离馆主人吗?   林若渔在方才便已经发现那打过来的灵力,与第一个破开此地结界的那道灵力相同。   这也就是说,是黄离馆主人第一个找到了他们,并破开了此地与外界的通道? 第158章   “血脉觉醒还不是大事?!放眼整个若叶大陆, 又有多少修士身怀血脉?!道友, 你未曾觉醒过血脉, 便不要如此妄下论断!”   浩瀚大宗师身为上华神山第九峰峰主,虽然往日里都是笑眯眯的,但是也是有脾气的。   当下, 他便要将楚临扶起。   “慢……”   谁知, 站在一旁的昊空大师却也出言阻止了。   “明师兄?!”浩瀚大宗师诧异。   昊空大师缓缓蹲下身去,修长有力的手指浸润到了湖水之中。   “此水有治愈、清洁之能,于血脉觉醒大有益处。若心有牵挂,则会被外物所扰, 于修行不利。还需专心一致,心无挂碍才好。”   “道友方才所为,也是为了这小娃儿好。”   他说着, 随手一挥,湖水便升腾而起,如雨露一般淅淅沥沥的往楚临身上落下。如此循环往复, 源源不断。   有了这湖水的加持,楚临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 看起来状态较之前好了许多。   浩瀚大宗师见状, 也迅速明白了过来。他性子向来豁达, 当下便为自己方才的行为向黄离馆主人致歉。   黄离馆主人略略欠身,显然没有将之前的冒犯放在心上。那灰蒙蒙的视线凝聚于玄衣少年人的身上, 似是若有所思。   昊空大师十指翻飞, 仅凭着这莲华法境之中的灵气, 便在林若渔所设的聚灵阵的基础上,重新设立了一道法阵。做完了这一切,他缓缓转过了身来,对林若渔道:   “你做得很好。”   又得了仙长的夸赞,林若渔也忙收回视线,点头致意。   看起来之前她猜测的都是正确的——这湖水真的能够帮助楚临。楚临若是能顺利觉醒血脉,进化完全,也不枉费她今日的一番离奇遭遇。   而昊空大师作为先生的师尊,那法阵大宗师的名头也真是名不虚传。方才他替楚临所设立的法阵是林若渔之前没有看到过的。   单看他的手法,温柔沉稳,丝毫不见那横冲直撞的霸道,却有着润物细无声的效果。这更是让林若渔惊叹不已。   先生与昊空大师的行为方式还真是天差地别,如此温润的昊空大师是如何教出霸气十足的先生的呢?   林若渔如此想着,转眼却见到清凌凌的水珠从昊空大师的指尖上滑落,一滴一滴,犹如珍珠一般晶莹漂亮。   而在其虎口之处,有一道深深的伤疤,看得出之前受伤颇深。那伤口已经伤及骨头,如今留下的疤痕呈现出类似梅花的图案。   墨黑的眼眸微微一缩,林若渔倏然想起这样子的伤疤,她在另外一人的手中也见过!   刚想细看,昊空大师指尖一动,手上又恢复了洁净干爽。其将手背过身去,另一只手单掌置于胸前,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佛号低沉磁性,仿佛千百年的沧桑岁月悄然滑过,转眼便是沧海桑田。   林若渔心头咯噔了一下,那怪异熟悉的感觉更甚。   “此地便交给明师兄与师姐了。我带这小娃儿先去回复掌门师兄。”浩瀚大宗师一拍梅花鹿的脑袋,便要将林若渔先送出去。   林若渔也知道自己在此地并不能帮上楚临什么忙,便乖巧的跟着浩瀚大宗师往凉亭处走去。   那凉亭处已然被灵力破开了一条长长的通道,那通道悠长明亮,而四周则是一片漆黑。   他们进来之时只是推开了一扇门,而要出去为何如此麻烦呢?!   林若渔如此想着,单手拎起了裙摆,小心翼翼的踏上了通道。   通道幽深,前方的浩瀚大宗师坐在梅花鹿上,“哒哒哒……”轻快的脚步声在通道中久久回荡。   那梅花鹿好似也十分喜欢林若渔,总是走了两三步便停下来等着她。浩瀚大宗师也不催促,悠悠闲闲的取下了腰间的大酒葫芦,连喝了好几口酒。   林若渔见状,忙加快了步伐。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却又传来了另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极快,片刻之后便已经出现在了她不及一寸之地。想来是上华的仙长也有要一同离开的,林若渔刚想站定让那人先行,却见到浩瀚大宗师也听到声音,转过了身来。   浩瀚大宗师显然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出声道:   “今日之事倒是要多谢道友鼎力相助,若是没有道友协助明师兄,只怕此处的结界一时三刻之际还无法破解。在下一直以为道友只是精于买卖经营一道,却不想对法阵之术,居然还有如此造诣。道友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听到这话,林若渔回过头去,发现跟着她一起离去的竟然是黄离馆主人。   那男人高大颀长,紫袍曳地,上绣着繁复华丽的鹤纹,看起来便是一副矜贵疏离的模样。   “大宗师过誉了。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不过贵派的问灵蝶的确聪颖,不但能引路,竟还能救人,倒也是让吾大开眼界。”   黄离馆主人站在林若渔的身侧,高大的身形极具压迫力。听其淡淡说来,三言两语间倒也像个买卖人。   只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极为清淡的气息,似药似花,让林若渔觉得这味道似乎有几分熟悉之感。   浩瀚大宗师一听他说到了问灵蝶便来了兴致,赶紧细细的向黄离馆主人介绍,甚至还指尖一挥,从御灵袋中又放出了一只问灵蝶来。   那只问灵蝶与其他的不同,蝶翼在灵力之下呈现出五彩的光芒,看起来美丽极了。   “这便是问灵蝶的进阶版,灵智虽还未开,但已经十分聪颖,这乃是我研究培育的新方向……”   浩瀚大宗师显然对这只五彩的问灵蝶十分得意,长篇大论的介绍了一堆。回过神来,才发现黄离馆主人的注意力,竟然都放在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姑娘身上。   “道友……”浩瀚大宗师忍不住便要出言提醒。   随即,却只见黄离馆主人挑眉道:   “大宗师进阶版的问灵蝶,只怕还与这个小娃儿的蝴蝶有些差距。”   “嗯?!”浩瀚大宗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由地仔细端详起了林若渔带着发间的银白蝴蝶结,“这是……?”   话音未落,只见黄离馆主人一挥手,那银白色蝴蝶结瞬间便恢复成了蝴蝶模样,在通道面前翩翩起舞。   这只透明蝴蝶一出现,银白灵力便将整个通道照亮了。而原先那还在飞舞着的五彩蝴蝶瞬间便自惭形秽,居然一个劲的就往浩瀚大宗师的御灵袋中钻去,根本不敢与素素同场起舞。   “这、这是什么神仙宝贝?!竟然完全用灵力所凝,没有半点借助外力、或者其他介质。而且……而且,居然已经到了黄级?!”   浩瀚大宗师啧啧称奇,想要抬手去捉,被那素素一闪,便捉了个空。   “这……已经开灵智了吗?!”   素素飞了一圈,随即便乖乖的停在了林若渔的指尖。   在若叶大陆之中,自古便有修士圈养灵兽的传统。灵兽与妖修又不同,灵兽一般是指灵智未开、且无法化作人形的兽类。   今日这只透明灵力蝴蝶,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灵兽,但也算是同一范畴之内。   灵兽也有自己等级区,可分为“天、地、玄、黄”四级。天级对应大乘,地级对应元婴,玄级对应金丹,而黄级则对应筑基修士。   浩瀚大宗师飞快的扫了林若渔一眼。   这小姑娘来参加上华神山的选徒大会,显然是还未曾筑基。而那只在他们面前上下飞舞的灵蝶上,也没有她的气息。那便说明,她与灵蝶之间并没有签下过血契。   一般来说,灵兽灵智未开、凶残难驯,修士将其制服之后,为防止其反噬,便会与灵兽签下血契。   血契以修士心头血为饵,结法印与灵兽的额头。从此之后,缔结誓约,同生共死。修士若是意外身亡,或者陨落,那灵兽也会当即死去。   而这血契的缔结也只有等级修为高于灵兽修为的修士,才可以驯服修为弱于自身的灵兽。若是修士修为低于灵兽,极有可能被其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这小姑娘的修为显然还不如这灵蝶,但灵蝶那乖巧的模样,显然是对这小姑娘有无条件的服从。   林浩瀚乃是灵兽大宗师,自然知道只有绝对压制才能让灵兽完全臣服,从而得到无条件服从的效果。   这小姑娘的修为根本还比不上那只灵蝶,她又是如何办到的呢?   在这若叶大陆之中,除了血契之外,还可以借助于外界的法器,就比如灵兽圈、或者御灵铃来控制灵兽。   难道她是用了什么法宝?   浩瀚大宗师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面前这漂亮的小姑娘,结果却一无所获——这灵蝶就是如此无条件的听从其命令。   这也太过神奇了吧?!   在这世上也有一种人,天生就具亲和力,能被世间万物接受。   据说这种人万里无一,百年难得一遇,无论是修习灵植、还是培训灵兽,都是绝佳的御灵人才,是如天才般的存在。   难道……这小姑娘就是这类人?   方才在莲华法境中,珺雅仙子便已经快人一步的向这小姑娘投出了橄榄枝。想来她早就发现了这小姑娘绝佳的资质,才会想到要将其收入第四峰中。   师姐真是好生狡猾啊!   如此一想,浩瀚大宗师立时便有了紧迫感。随即,便笑眯眯的对林若渔道:   “小娃儿,这蝶儿甚好。不过……我那第九峰上还有更多可爱漂亮的灵兽,你可有兴趣去第九峰上做客啊?”   林若渔拨了一下落在指尖的素素的透明翅膀,听到这话,也眼眉弯弯道:“好呀。多谢仙长盛情。”   “不谢,不谢!”   既然认定了林若渔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御灵人才,浩瀚大宗师是越看她,越满意,只恨不得立时便将这小姑娘抢入自己门下。   可是介于黄离馆主人这个外人还在面前,他也只能按讷下了激动的情绪。   黄离馆主人混作不知浩瀚大宗师所想,只低声对林若渔道:“你那蝶儿看起来便要进阶了,日后可稍加注意。”   “嗯?”林若渔闻言倏然抬头,直接便撞进了他那双灰蒙蒙的眼中。   她这才发现黄离馆主人的眼睛也极为好看,居然也是那迷离多情的桃花眼。   与楚临的眼睛一般呢,林若渔如是想。   “多谢仙长提醒。”林若渔额首行礼道,“仙长日前送我面纱,我还未致谢。如今便一并谢过了。”   黄离馆主人眼眸幽深,也并不拒绝。   浩瀚大宗师左右扫视了他们两眼,正要说话,突然只听见外边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 第159章   “出事了!”   浩瀚大宗师一拍梅花鹿的屁股, 猛地便冲出了通道。林若渔不明就里, 但也提着裙子跟在了后边。   只有黄离馆主人依然不急不缓,缓步走出了通道。   甫一走出通道, 四周光线便暗了下去。林若渔发现他们竟然又回到了,原先她推开门的那个山洞之中。   不过与之前的空旷寂寥不同, 此时的山洞之中站满了修士。   先前她所见过的一脸冷漠的剑修莫问仙尊,与一身黑袍的鬼修灭迹老祖, 俱都在场。只是此时他们的脸色非常难看。   灭迹老祖甚至坐倒在了地上,黑色的鬼爪之下还在一滴一滴的滴落下黑色的血珠来。   “这是怎么了?”浩瀚大宗师从梅花鹿上急急地跳了下来,“老鬼进去了?”   莫问仙尊沉默地点了点头, 眉心处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里面到底有什么?!竟然老鬼都会受如此重的伤?!”浩瀚大宗师着急道, “明师兄还在……那处,不若我去唤他出来!?”   “还死不了!让明昊空去做他该做之事,不要打扰他。”灭迹老祖出言阻止道, “本座皮糙肉厚,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   他嘴上说的豪迈,但是虎口处的黑血却是泊泊流淌,根本止不住。随着那黑血流出, 灭迹老祖本就阴森恐怖的脸也更加没有血色, 就快要与死人没有分别了。   “哎呦, 我的老祖诶,你可别嘴硬了。”   浩瀚大宗师一把抽出了自己大酒葫芦的塞子, 不容拒绝地就把葫芦嘴塞进了灭迹老祖的口中。   “你本就是鬼修, 这要是再死了, 可不就是魂飞魄散了?!这世间要是没有了你这老鬼,谁陪我喝酒啊!”   在浩瀚大宗师絮絮叨叨中,酒水源源不断的倒入到了灭迹老祖的口中。   显然这酒水有些作用,灭迹老祖的脸色好了些许,但是,虎口处的黑血却无论莫问仙尊如何施法都无法止住。   “到底怎么回事?那两扇门里面到底有什么?”浩瀚大宗师急急问道。   莫问仙尊脸色铁青,半晌才言简意赅道:“那两道门都是死门。”   “竟然如此?!”浩瀚大宗师惊道。   林若渔安静地站在一旁,从他们的话语中,她隐约知道了这三道门原来竟然是那位师兄留下的。   这三道门中只有中间一道门是生门,另外的两道门则都是死门。而那生门便是佛陀莲子诞生之地——莲华法境。   莲华法境乃是八吉祥地之一。所谓的八吉祥,是指佛祖成佛时八个部位,分别为宝瓶、宝盖、双鱼、莲花、右旋螺、吉祥结、尊胜幢、□□。   莲花意味着最终目标,也便是修成正果。   若是在莲华法境之中,一日修行可抵外界的百日。光这一点便对修士来言大有裨益。更何况法境之内的取之不尽的天材地宝了。   只是,当年佛陀莲子抽取神骨补天,师兄怒而将在场的所有修士诛杀。之后更有传言,其将那莲华法境也一并毁去了。   从此,这世间难得的宝地便消失在了这若叶大陆之中,再无踪迹可寻。   只是没想到,几日前突然有一只问灵蝶吭哧吭哧的飞到了山顶,虽然口不能言,但却急切的拖住了浩瀚大宗师的大袖子,一个劲的往第八峰的山路上飞去。   这些问灵蝶的作用乃是引路,俱都是灵智未开,一切动作都是本能。而这只问灵蝶的动作却显然不同,莫名的给人一种十分聪慧的感觉。   浩瀚大宗师见之,便大喜过望——也不知道这只问灵蝶在何处得了机缘,竟然有些开启灵智的迹象。   他急急的便用御灵袋将其装起,促使其进化。同时,也在这只问灵蝶的指引之下,来到了林若渔捡到楚临的出入玉符之地。   此地并无任何怪异之处,只是查看了芳华之巅的那面大水境,再循着林若渔的气息,浩瀚大宗师竟然来到了那处山崖之下的山洞之中。   这一进入山洞,连浩瀚大宗师都是大吃了一惊,他们居然在这山洞中见到了那三道门。   这一发现非同小可,上至掌门青冠宇,下至第九峰峰主林浩瀚,都不知道这第八峰一个不起眼的山洞之中,竟然有这样三道明显为强大灵力凝结成的结界之门。   这门后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又是谁布下的?无人知晓。即使修为高深如掌门冠宇神君,也无法用自己的神识探知门后事物。   看着这山洞中残留的痕迹,很显然,那两名小娃儿是被这山中的邪祟逼进了山洞之中。   如今也丝毫找不到他们存在的痕迹,那极有可能他们俩是误打误撞,又被逼进了这其中的一道门中。   想想这几日在山中发生的诡异事件,上华的仙长们俱都神情严肃。   而楚临与林若渔的离奇失踪,也不得不让他们将此事与之前发生的事情联系了起来。   ——能在如此众多的金丹、元婴修士面前做成那种事情,其人的修为与目的都让人细思恐极。   当时便有人提出,这两件事情,是不是地处北川之地的魔尊派了细作图谋不轨?   而之前那事还未解决,如今又突生波折,只怕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楚临在上华的选拔之中失踪,楚英韶也在上华仙长的安排下,急急地向华家楚家家主楚鸿益修书告知。楚鸿益也在一日之内,放下了手中所有事务,急冲冲地赶到了上华。   之后,循着林若渔留下的气息,上华的仙长推测那两个小弟子是推开了中间的那道门。   可是,那道门上设立了非常复杂多变的禁制,即使法阵修为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明昊空,一时三刻之际也无法将其破开。   最后还是借助了黄离馆主人之力,另辟蹊径,打开了一条通道。   当时那条通道一打开,祥瑞之气便满溢出来。同在现场的掌门与华海楚家家主面色严肃,几乎在那瞬间对视了一眼,似乎是要在对方的眼中得到一个答案。   随即,掌门与楚鸿益暂时离开。便由明昊空与林浩瀚等人进入门内,将那两名小弟子带出来。   而在离开之时,掌门也嘱咐众人,要对剩下的两道门严加防守,切不可让人随意碰触。其他之事,待他们商讨之后再谈。   之后,浩瀚大宗师便将林若渔带了出来,而明昊空与珺雅仙子等人则在莲华法境之中照顾楚临。   可是人总是有好奇心与逆反心理,越是不让人触及,便越是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灭迹老祖本就不是循规蹈矩之人,久等明昊空等人不回,忍不住便怂恿了莫问仙尊一道将那剩下的两道门打开。   ——这中间的门内乃是莲华法境,那说不定那剩下的两道门也是什么神仙洞府,里面说不定也有天材地宝。   莫问仙尊为人清冷,却被灭迹老祖纠缠不过,也怕他孤身一人会遇到危险,便默许了他的行为。   灭迹老祖见状跃跃欲试,直接便推开了左边的那道门。   此门一开,便传来了万鬼嚎哭之声。鬼气森然,尽是邪恶之气。   灭迹老祖本是鬼修,又岂会怕这些恶鬼?   他更加不会允许恶鬼在上华作祟,直接便举着鬼爪冲了进去。   门内危机重重,所幸灭迹老祖已是元婴修为,又有莫问仙尊的协助,着实花费了一番心力之后,才将这门内的恶鬼尽数除去。   这左边的门已经如此危险,莫问仙尊便不允许其再打开右边的那扇门。   灭迹老祖当时也力有不逮,本也想修养精神,可就在他盘腿调理之际,从右边的那扇门的门缝之中却涌出来了浓浓黑雾。   此雾气浓郁,邪气十足,所过之处草木尽数倒伏。当时便有几分修为在筑基期的小弟子中招倒下。   没想到这上华之地竟然会有如此险恶之物,而且,竟然还在第八峰——灭迹老祖的地盘上。   灭迹老祖怒发冲冠,与莫问仙尊一见情况不妙,立时便冲了进去。   可谁知一进到里面,便是漆黑一片。那道黑色雾气粘腻,简直充盈满了整个空间,如泥沼一般越陷越深,令人感到恐怖至极。   只怕此地定是设立了什么邪气的法阵,才能让修为如灭迹老祖都一时三刻无法脱身。   而于法阵之术,灭迹老祖与莫问仙尊均不精通,几番努力之下也只能自保脱身。   最后,灭迹老祖与莫问仙尊形容狼狈的从右边的那道门内出来。   怕这些雾气涌出再次为祸人间,他们用了全力也只能将其封印住,却并没有将其中的雾气除去。   而灭迹老祖还因此受伤。伤口鲜血淋漓,一直无法止住。   “要不我就去将明师兄请来。他乃是木灵根修士,身具治愈力。否则你一直流血下去,只怕生命无恙,也会跌落境界。”   浩瀚大宗师听完了这来龙去脉,着急万分。   灭迹老祖的脸上似乎凝结起了一股黑气,但他还在咬牙坚持,甚至还装作毫不在意道:   “那小弟子如今也是紧急之时,若是没有明昊空在其身边守护,万一出了差池,只怕楚鸿益那小子要将此事怪到本座的头上。无事,不就是流点血嘛,无事!本座已经吃过了梦玉仙子的解毒丹,自然是还撑得住的!”   莫问仙尊面色铁青,喝了一句:“闭嘴!”   当即,冰冷长剑出鞘,寒光闪动。   “二师兄,你做什么?!”浩瀚大宗师也是一惊,“你不是要将老鬼的手给砍下来?!”   莫问仙尊不答,提着剑上前了一步。 第160章   “滴答滴答——”黑血不停的落下, 在地面上晕开了一滩恐怖的图案。   而即使没有被黑血沾染到一星半点, 只有轻微的气息便可以让周边的草木倒伏。这足见其所中之毒的厉害。   “中间那道门中便是莲华法境, 湖水可清洁治愈,快快,我们快将老鬼送进去!”浩瀚大宗师一拍脑袋, 计上心头。   “来、来不及了!”中毒已经有些时间,黑气从灭迹老祖的手中升起, 直接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脸上。   原来本就阴森狰狞的脸, 如今就好似覆盖了一层黑色的厚重面具,渐渐的便要看不清楚的表情。   莫问仙尊眼眸紧缩, 他们都没有想到那黑色雾气之毒发作起来竟然如此厉害、迅猛。   莲华法境虽然是神仙洞府, 但是他们破开的那条通道只能靠步行, 并不能使用缩地成寸的法术——这是莲华法境的制约。所以, 方才林若渔等人从那通道里走出来,着实花费了一番时间。   只怕他们还没有将灭迹老祖送进莲华法境, 他便要中毒身亡了。   灭迹老祖也心知不妙, 索性一咬牙, 一闭眼道:“砍吧!大不了本座再修行个百年, 再重新修出一条手臂来!”   “哗啦——”寒光闪过, 莫问仙尊举起长剑就要砍下。   就在这时, “慢着!”   一道软糯悦耳的声音就从旁边传了出来。   莫问仙尊捏紧了剑柄, 循声看去, 只见那刚刚从莲华法境出来的漂亮小姑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我能治, 能不能让我试一下?”她又说道。水润墨黑的眼眸亮晶晶的, 没由来就会让人心生怜爱。   莫问仙尊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长剑,扭头看去,灭迹老祖已经昏迷了过去。   而在一旁的浩瀚大宗师闻言也是一惊,忙问:“你会治?可有把握?”   林若渔上前一步,低头再次查看了灭迹老祖的伤口,点头道:“这是蛇毒。如果我没有看错,应该就是上古凶兽肥遗蛇唾中的毒素。”   之前靠山村周围的黑雾便是阿蛇的蛇唾,而之后在落日城的义庄里,先生也曾让阿蛇用蛇唾遍布在义庄周围,以防止百姓进入。   林若渔一开始还不能完全确认,如今再次确认过,便可以肯定是肥遗的蛇毒无疑了。   “上古凶兽肥遗……”浩瀚大宗师摸着下巴,瞬间眼睛一亮,“是有可能乃是蛇毒。不过,你知道如何治疗吗?”   林若渔微微额首,又拍了一下带在手腕上的黑色手环。   随即,只见一道黑色光芒闪过,她的手中就出现了一颗红色丹丸。   “这是专门可以解蛇毒的药丸,请大宗师让仙长服下。”林若渔飞快又道,“我身具木灵根灵力,主修治愈方向。可否让我试一下?”   浩瀚大宗师接过了红色丹丸仔细查看,尚在犹豫。   站在林若渔身后一直未曾开口的黄离馆主人,这时却低声道:“让她试试。”   莫问仙尊闻言抬头看了那高大紫衣男子一眼,收剑入鞘,立时又从林浩瀚手中拿过红色丹丸,直接捏住了晕过去的灭迹老祖的下颌骨,塞了进去。   红色丹丸甫一进口,林若渔便蹲下身来,急急使出了木灵根灵力为其守护。   青色的灵力柔和纯净,只在一旁便让人感到舒适。   没过多久,灭迹老祖脸上的黑气便渐渐消退了下去。而他虎口处的伤口,也在那片青色光芒之中愈合了。   孤傲冰冷的眼眸倏然睁开,脸上狰狞的伤疤也似乎跟着跳动了一下。   林若渔在旁唬了一跳,便飞快地收回了灵力。   黄离馆主人不露痕迹的上前一步,悄然遮住了她小小的身影。   “老鬼!好了!”浩瀚大宗师见灭迹老祖睁开了眼睛,喜出望外,“没想到这小娃儿还有几分本事。老鬼,你可要谢谢这小娃儿啊。”   灭迹老祖的目光之中带着审视。   他早在伸出手臂之时就已经昏迷了过去,一醒来只以为面对的将是缺了的一只手。谁曾想,他的手完好无损,连虎口处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   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莫问仙尊,却见到莫问仙尊无声的朝着他点了点头。   看起来,这真是娇滴滴的小娃儿救了他。   “……多谢救命之恩。日后若有什么事情,直接上第八峰找本座便可。”灭迹老祖瓮声瓮气的说道。隐约可见其脸颊微红,连那条长长的疤痕都隐约发红。   林若渔忙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过,仙长中毒时间有些久,余毒未清,若有可能,还是去那莲花湖水中泡上一泡的好。”   灭迹老祖还想嘴硬说他无事,根本不需要泡什么湖水,结果被莫问仙尊、与浩瀚大宗师一人一边,便架着往那中间那道门内走去。   浩瀚大宗师边走,边回过头来吩咐一同守在山洞中的上华弟子,先将林若渔安全送到芳华之巅去。   上华弟子连声应了,刚想请那漂亮小姑娘往芳华之巅走去。   下一刻,却见黄离馆主人指尖一摇,浩瀚大宗师留在原地的那头梅花鹿,便乖乖的走到了林若渔的面前,前肢跪趴了下来。   “嗯?”林若渔摸了摸梅花鹿的小脑袋,“你是要让我坐上去啊?”   梅花鹿亲昵的蹭了蹭林若渔的手,似是极为享受她的抚摸。   “这不好吧?”林若渔稍有犹豫。   黄离馆主人浓眉轻挑,低声道:“你帮他上华做了那么多事情,借他梅花鹿一骑有何不可?”   林若渔如今也并不疲累,反而从莲华法境出来而感到精神奕奕。她觉得她并不需要骑那梅花鹿。   结果,非但是梅花鹿趴在地上不肯起身,连那小弟子都一拍脑袋道:“对对对,师尊将梅花鹿留下,便是让它载你上芳华之巅的。你就不要推辞了,赶紧上去吧。”   林若渔不明就里,也再三推辞不过,只得小心翼翼的爬上了梅花鹿的背。在黄离馆主人与那小弟子的陪同下,往芳华之巅走去。   梅花鹿健壮,即使走那崎岖山路也如履平地。林若渔耳边只听见呼呼风声,转眼便已经离芳华之巅不远了。   在这一路上,那小弟子也做了自我介绍,他叫辛高杰,乃是浩瀚大宗师十年前收的内门弟子。因为性格活泼好动,能言善辩,而被浩瀚大宗师一直带在了身边。   “原来是辛仙长。”林若渔在梅花鹿上微微欠身。   “嘿嘿……叫什么仙长,我看师尊、师伯他们都很喜欢你,日后,只怕你就可以叫我师兄了。”辛高杰摸着后脑勺,笑得一脸憨厚。   “呵!”这时,在他们身边却传来了不合时宜的轻嗤声。   林若渔扭头看去,便见到黄离馆主人抱胸于前,显然对辛高杰的话不置可否。   这黄离馆主人总是有些奇怪,但是,他已经几次帮她了。林若渔抿了抿唇,便当做没听见。反而又对那辛高杰道:   “我与楚临都错过了第三关探灵,只怕已经落选了呢。”   听了浩瀚大宗师与莫问仙尊的交谈,林若渔也隐约得知这莲花法境之内,时间的流速似乎与外界的并不一样。   ——这大概就是在莲华法境之中,修炼一日可抵外界百日的原因了。   而她替楚临治疗、设立聚灵阵,自觉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实则三四天都已经过去。探灵一关也早已经结束了。   辛高杰抿了抿唇,支吾道:“那总是有办法的……你们也是为人所害啊。”   林若渔闻言,便又问道:“这几日山中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何仙长们看起来都如此紧张呢?”   辛高杰悄悄的看了走在他们身边,默不作声的高大男人一样,终究还是道:“你到了芳华之巅便会知晓了。”   “哦……”   林若渔向来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之人,见辛高杰不说,她也没有继续追问。   只是,她在莲华法境之中失踪多日,也不知还在上华神山山门外等她的先生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很着急呢?   还有……她终究还是没有入选,不知道先生会不会感到失望呢?   这么一想,再加上又想起了问心镜中所见,林若渔忍不住就情绪低落了起来。垂着头,默默的坐在梅花鹿上,着实有些闷闷不乐。   辛高杰见状,搜肠刮肚的想要想些话题让这漂亮的小姑娘开心。   结果还未开口,他便感觉到身边的高大男人身上散发出了一种冰冷的弑人气息。   冰冷威压铺天盖地,让人不寒而栗。辛高杰如今不过筑基三层修为,如何抵得过如此威压,当即便闭上嘴,默默的快走了几步。   再担心的悄悄查看林若渔,发现她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原来,黄离馆主人的威压竟然是对他一个人释放的。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惹到了这座大神。   辛高杰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额头冷汗,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就这样,三人一鹿默不作声的来到了芳华之巅。   林若渔刚下了梅花鹿,一旁立时便冲过来了一人,紧紧的将她搂在了怀中。   “小鱼!可算是找到你了,担心死小爷我了!”   林若渔整个脑袋都被埋进了波涛汹涌之处,半晌,好不容易才抬起了头来:“我、我没事……你先松开我。”   激动的骆彤蕊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将她松开,又追问道:“这几日,你们是去了哪里?临呢?他又在何处?你没事吧?他、他没事吧?!”   骆大小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犹如连珠炮齐发,让人应接不暇。 第161章   林若渔还未回答, 上华神山掌门冠宇神君与其他几位仙长, 缓缓自宫殿之中走了出来。   与冠宇神君并排而行的,乃是一名美髯、长袍的高大男子, 林若渔虽素未谋面,但见楚英韶跟在其身后, 猜测他可能正是华海楚家家主楚鸿益。   “见过掌门师伯。”辛高杰忙上前两步行礼。   冠宇神君微微额首,转头对林若渔道:“小师弟没有亲自护送你回来, 而用了他的梅花鹿,想来那山洞中的事情还未完全解决。”   林若渔这才明白黄离馆主人与辛高杰,一定要她坐这梅花鹿的原因了, 她欠身行礼,将在莲华法境中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冠宇神君。   小姑娘口齿清楚, 条理分明,态度也不卑不亢,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大气。将事情详细说来,便已经让在旁的骆彤蕊听得紧张不已。   而辛高杰也在林若渔之后, 将在其他两道门中所见之事告知。   冠宇神君与楚家家主听后,俱都面色凝重。交换了眼神之后, 冠宇神君便让辛高杰送林若渔回去休息。   这时骆彤蕊跳将了出来,飞快的行礼道:“我陪小鱼回去便好了, 不用劳烦上华的师兄了。”   楚家家主自小看着骆彤蕊长大, 对其也甚是宠爱。此时却低声道:“彤儿莫要无礼, 一切还是听从掌门的安排为好。”   “楚叔叔……”骆彤蕊还想撒娇, 但见仙长们的脸色都不太好, 又加上林若渔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袖子,这才低下头悻悻道,“好吧。全听仙长的安排。”   当下,辛高杰便又护送林若渔与骆彤蕊回到了之前的房间。确认他们一切安好之后,才行礼离开了。   一进了房间,骆彤蕊便急急的将林若渔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没有受伤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小鱼,你与临失踪的这几天可把我们给急坏了。还好你与临都没事。”   方才林若渔与掌门汇报之时,骆彤蕊也在旁听的仔细,总算把这来龙去脉都了解。此时也忍不住皱眉又道:   “没想到在上华神山这样子的修真圣地,竟然还有如此妖邪存在,也不知到底是何物?真是让人觉得心中难安。”   “是啊。”林若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一气喝干了,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问道,“这几日山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仙长都如此紧张?恐怕不仅仅是我与楚临失踪所造成的吧?”   听到这话,骆彤蕊跳将了起来,懊恼道:“你这几日没有好好吃东西,定是饿坏了。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她说着,便要冲出去给林若渔取些食物。还未出门,便又被林若渔拦了下来。   “吃东西不急,我家先生呢?”   “先生?”骆彤蕊一滞,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哦,你那小猫儿啊!在呢,在呢!”   她飞快的跑回内室,拎出来了一只旧旧的小竹篮:“过了探灵那关,我与阿英便去山下将你的小猫儿接回来了。都养得好好的呢。只是……”   林若渔见她欲言又止,连忙接过了小竹篮一瞧。   只见,在那小竹篮里,她日常用的手帕覆盖下,此时正蜷缩着一只银灰色的小猫儿。   那猫儿的小耳朵尖尖竖起,鼻头红红的,肚子与爪子的部位则是覆盖着雪白的毛发。小眼睛紧闭着,毛茸茸的甚是可爱。   “先生、先生……我回来了。”   林若渔忍不住就低声唤,鼻头也是酸酸的。她有好多话要与先生说,还有好多问题要询问先生的意见。   可是,银灰色的小猫儿趴在竹篮子里一动不动的,若不是他的小肚子随着呼吸在微微的起伏,她都以为他死了呢!   “这个……”骆彤蕊抿了抿唇道,“你这猫儿,我们将他来之后,他便一直在睡觉。你离开多久,他便睡了多久了。喂他东西也不吃,叫也叫不醒。我与阿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难道又是衰退期作祟?林若渔不敢确定。上一次先生也一直昏睡,她当时便十分担心,还三番两次的为其用木灵根灵力治疗。   如今竟然又昏睡了?   长长的折扇拍打了一下手掌,骆彤蕊还是说先去替林若渔准备食物,便急急忙忙的跑出了门去。   “先生……”林若渔将自己的小脸缓缓的放在了桌上,保持视线与小猫儿的水平一致。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小猫儿的脑袋。   “先生,我好想你呀?你有没有想我啊?”   如此的絮絮叨叨,可是小猫儿却置若罔闻,似乎睡得香甜,竟然半点没有要醒过的迹象。   渐渐地,林若渔心中疑窦渐生。她家先生向来对她有求必应,怎么会让她一人自说自话这么久,而不给她半点回应呢?   这太奇怪了!   难道先生在她离开的这几天又受伤了?!   如此一想,林若渔心里便咯噔了一下,倏然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小猫儿好生一番检查。   皮毛发色都完全没有问题,与之前她离开时一模一样。而原先他身上的那些旧伤、暗伤也在她时不时的用木灵根灵力滋养中,渐渐痊愈。   木灵根的治愈能力实在是精妙,一旦治愈是连半点伤疤都不会留下。   原先在先生身上有一道几乎横贯整个胸口的旧伤疤,在他化身为小猫儿的时候,那条伤疤也是触手可及。但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那条伤疤就消失不见了。   墨黑水润的眼眸微微眯起,林若渔仔细回忆,似乎就是她在落日城中,用那圣泉水洗精伐髓之后,先生的旧伤疤也就不见了。   没了这些记号,光从这外表来看,林若渔也分辨不出先生到底是怎么了?   略一沉吟,林若渔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便想将自己的木灵根灵力探入进先生的奇经八脉之中,一探究竟。   这时,只听见“砰——”的一声,骆彤蕊手中端着一个大大的红木托盘,直接用脚踹开了大门走了进来。   “小鱼,快来吃!”骆彤蕊欢快地招呼着,将那大托盘放在了房间内的圆桌上,并一样一样的将里面的饭菜都拿了出来。   之前林若渔便在此地用过晚膳,知道上华神山的仙长们,对于他们这些来进行选拔的小弟子们,都是十分热情好客。给他们准备的饭菜都是用上华神山中的灵植所做。   灵植与普通的蔬菜瓜果自然不同,其长在上华神山的天地灵气之中,受灵植夫们的悉心照料,其中蕴含了纯净的灵气。修士们若能长长吃到用灵植所烹饪的饭菜,非但没有被世间烟火浊气沾染自身清洁的顾虑,更能促进修为的增长。   一株灵植往往要花费不菲,所以,即使是若叶大陆之中的宗族仙门能日日食用灵植者,也是在少数。   而上华神山这几日便是顿顿用最新鲜的灵植招待选拔者,也可以说是诚意十足,财大气粗了。   林若渔之前吃过一次,味道的确比普通的食材做出来的菜肴好上许多,几乎可以与大夏天都皇宫里的御厨做的菜相媲美了。可以说是她自穿越到若叶大陆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而吃过以后,除了有饱腹感之外,更加能使人增益精力。这显然是大夏朝的食物所做不到的。   所以,即使只吃过这一次,林若渔也是食髓知味,对其念念不忘。   但是这次,当骆彤蕊把饭菜都摆好了,也不见林若渔过来,便感到有些惊讶了。便叉着腰大声道:   “今日上膳堂的仙长知道是你回来了,特地去地里摘在最新鲜的嫩芽,又宰了一只灵山鸡煲了汤底。你看这给你包的小馄饨,闻闻这香味就让人食指大动,想来味道定是美极了。小鱼,快过来吃啊。”   林若渔见她催的急,又实在看不出先生沉睡不醒的症结到底在哪里。“咕噜噜——”一闻到食物的香气,肚子也自发的吹起了冲锋号。   “来了。”林若渔最终还是将小猫儿,小心翼翼的放回到了小竹篮里。又替他盖上了自己的手帕子,这才来到了饭桌旁。   “快坐下,快坐下,尝一尝!”   骆彤蕊一伸手,就将林若渔按倒在了圆桌前。还飞快地将勺子塞进了林若渔的手里。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对面,双手托腮,眼巴巴的望着林若渔。   看看窗外的时辰,也早已过了用午膳的时间。林若渔自认名不见经传,为什么上华神山上膳堂的仙长要特地为她做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还要特地给她包小馄饨?   再看对面的骆彤蕊,此时,她光洁无暇的脸上居然还有几道黑灰,应该是烧饭的煤灰擦在了脸上而不自知。   “小鱼、小鱼快尝一尝,好不好吃呀?”   她一双大眼睛水润润眼巴巴的,满脸的期待。像极了一只大狗狗满怀期待地等着主人的赞赏,只差屁股后面没有长尾巴。若是有尾巴,只怕那大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骆大小姐心思单纯,有什么想法都写在了脸上。   林若渔只看了她一眼,便明白这些饭菜,只怕是骆彤蕊拿出了灵石、或者其他宝贝,撒娇撒泼或者着实花费了一番力气,才央求着上华神山的仙长给做的。   这一路都用设立了简单的保温法阵的餐具盛放。小馄饨就放在林若渔的面前,热气腾腾,只蒸得脸上湿漉漉。   “啪嗒——”一滴眼泪直接就掉落到了汤里面。   “嗯?!”骆彤蕊大吃了一惊,直接从小圆凳上站了起来,“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呢?” 第162章   人啊, 总是那样的。若是没有人安慰,即使再苦再难, 也会一个人默默的咬牙坚持着、承受着。但若是有人稍加在意, 轻轻的一句:“你怎么了?”,就有可能会忍不住心里的委屈。一定要大哭一场, 才能宣泄情绪。   林若渔从问心镜那一关,便已经心里万分恐慌。可是碰到楚临遇到了危险,所有情绪都被压制了下来。   她原本以为只要见到了她的先生,他就会给她解疑答惑、指点迷津。所以, 她一直压抑着。可是谁知道, 此时她虽然见到了先生, 但是先生却昏睡了过去。光从外表看,看不出他到底怎么了?   恐慌的情绪如吐着信子的毒蛇渐渐的将她缠紧,她就要窒息了。   可是, 这时, 突然有人塞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在她手里。食物的香气, 与那温暖的温度,就像一只大手, 一下子就将她从那即将崩溃的情绪中拉扯了出来。   “啪嗒啪嗒——”晶莹的泪珠根本不受控制的滴落。   骆彤蕊手足无措,但还是走到了林若渔的面前,轻轻的俯下身将那软软的小姑娘拥在怀中,笨拙的用手拍打着她纤细的脊背:   “好了, 好了。都好了。你没事, 临也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哭了, 以后有小爷罩着你呢!”   怀中小小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着,显得那么娇小柔弱,让骆大小姐不由想起了她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红眼睛的小兔子。   “好好好,你若是不哭了,以后小爷都会照顾你,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呢!好不好嘛?好不好?!怎么越拍越哭呢?!”   骆大小姐有一瞬间豪气冲天,只觉得自己能够顶天立地,为怀里的小姑娘撑起一片天。   谁知,从她的怀里传来了软软糯糯的声音,委屈巴巴地:“别拍了,咳咳……我快要被你拍死了!”   “哦!”骆彤蕊这才发现自己一着急,根本没有收着手劲。她的力气极大,手劲也不小,这几下拍打可着实不轻。   “对、对不起啊。你可还好?”   骆大小姐手忙脚乱的松开了手,急急的往自己的怀里看去。   晶莹的泪珠就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因为大哭了一场,小姑娘眼角红红、鼻头红红,看起来更要像她养过的小兔子。心里没由来的就颤了一下,骆彤蕊不管不顾,直接就拉起自己的袖子给林若渔擦眼泪。   “好了好了!”林若渔被她擦得生疼,连声阻止,“请用手帕好吗?!”   “哦……好吧……”骆彤蕊悻悻的松开她,这才发现自己根本随身带手帕的习惯。   “……”   下一刻,林若渔却突然捏住了她的手,语气郑重:“谢谢你,彤彤。”   骆彤蕊闻言一愣,脸颊倏然便是一红,许久才大大咧咧道:“没事,没事。往后我们便是好兄弟了!自家兄弟应该的。”   “噗!是好姐妹。”林若渔脸上还挂着眼泪,破涕为笑,还非要纠正道,“你是女孩子呢……”   骆彤蕊对此不置可否,但也不反驳她的好……姐妹。   被这么一折腾,再多压抑的情绪,也被骆大小姐乱七八糟的动作给折腾的消退了。林若渔自己跑去内室洗了把脸。   梳洗之后,再回到了圆桌上吃着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林若渔已经恢复了平静。   “好吃吧?”骆彤蕊坐在她的对面,急切的问道,就像急需获得赞同的小孩。   “好吃。”林若渔也不吝赞扬,“真好吃。吃下去整个人都热乎乎的了,还感觉到精神百倍呢。”   她说着,忽而见到骆彤蕊不无得意的绽开了笑意,心念一动,林若渔又问:“这小馄饨不会是你包的吧?”   “怎、怎么可能?!”   骆彤蕊飞快垂下了眼眸,好不容易压抑住了勾起的唇角,才一本正经道:   “我乃是海外骆家的继承人,未来我的目标是与我爹爹一样,成为一名器灵大宗师。我怎么可能沉溺于烧菜做饭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呢?有一句是不是说……君子远离庖厨?”   林若渔点了点头:“是的。不过……”她还想说此话真正的含义,是君子心怀仁慈,不忍杀生,而不是不可烧菜做饭呢。   不过,见到骆彤蕊似乎并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而她心中原本也有无数问题,遂抬头问道:   “这几日,这山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山中戒备森严,仙长们都严阵以待,是怎么了?第三关的探灵既然已经结束,那你与阿英都入了第几峰?有找好师父了吗?”   “对了!还有……问灵那日,最后一只问灵蝶的主人到底是谁?他为何没有准时来参加选拔?后来他又怎么样了?”   听了这一串问题,骆彤蕊抿了抿唇。她原本还想岔开话题去,可是,对面的小姑娘眼眸亮晶晶的,显然早已发现了山中的不同之处。   于是,她便凑过来,并压低了声音道:   “其实,你们不在的这几日,真的发生了许多匪夷所思之事……你猜猜那最后一只问灵蝶的主人,原本应该是谁?”   这次参加问灵的一共有七十名选拔者,林若渔与绝大多数的人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如何记得住那么多?   见到林若渔摇头,骆彤蕊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是杨楚翘。”   杨楚翘?   林若渔眼眸微眯,便是晴瑶宫圣女霍嫣然身边的侍女。   “她为何不准时参加?难道想放弃资格吗?”   “当然不是!”骆彤蕊快速道,“她、她死了!”   “死了?怎么会?”林若渔也是一惊。   这可是在修真圣地上华神山,向来森严壁垒。若是她死在选拔场地之中,过不去试炼还有可能,但是她怎么可能在上华神山睡了一晚就死去了呢?   若真是这样,岂不是就是狠狠打了上华神山的脸——无法保护小弟子的安全,又何来修真圣地一说?!   “哎……那杨楚翘真的死了,虽然我们都没有看见,但是据说死状还非常恐怖!”   骆彤蕊说着,犹豫了一下,大抵也是怕吓到了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但是在林若渔的坚持中,她终于还是将这几日暗地里打探来的消息告知。   原来,那日选拔者都随着问灵蝶去了山中,而上华的仙长们已经意识到出了问题。不过片刻的时间,他们就查到了没有来参加的那一人便是晴瑶宫杨楚翘。   快速查找了杨楚翘当晚所住的房间,并没有找到任何不同寻常之处。再遍寻整个上华神山,也没有找到杨楚翘的一点踪迹。   她就像一缕青烟一般消失了。   此事诡异异常,掌门冠宇神君便下令由第二峰峰主、也便是上华神山执事长老莫问仙尊,全权负责追查此事。   莫问仙尊为人清冷冷静,一柄长剑寒光凌冽,斩杀妖魔无数。   当下他便请出了芳华之巅的水镜,在大法力之下,水镜将上华神山上下照得纤毫必现,一览无遗。随即,在众人诧异无比的目光中,莫问仙尊便找到了杨楚翘……或者说,是杨楚翘的尸体。   骆彤蕊圆眼怒瞪,切切低声问道:“小鱼,你猜猜他们是在哪里找到她的尸体的?”   林若渔如何知道,也低声重复:“哪里?”   骆彤蕊凑过来,在林若渔的耳边一字一顿,道:“在……她睡觉的床底……”   “什么?!”温热的气息袭来,林若渔寒毛倒数:“床底?如果是在那处的话,是最容易被发现的,为何之前仙长们都没有发现?”   “你也觉得奇怪吧……”骆彤蕊似笑非笑,表情怪异,“那是因为找到她的尸体的时候,已经不能被称为尸体,而是……一张皮……”   “一张皮?!”林若渔惊道。   “嗯。”骆彤蕊显然也是心有余悸,飞快而简单的描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原来,杨楚翘的那张皮,就被贴在了她原本应该睡的那张床的床板下方。   严丝合缝,严密紧致。   此次上华神山选徒大会中,为选拔者所安排的房间里的家具都是清一色的红木。   红木材质坚硬紧密、纹理华美、色泽优雅。所制成的家具坚固耐用,无虫蛀,几乎不会被外物侵蚀。即使在大夏的皇族,红木家具也是极为贵重的。   而那具尸体,骨骼肌肉都离奇失踪了,只余下了一张薄薄的皮。皮被拉扯成了长长的一片,紧紧地贴在红木床板下,与红木的木纹肌理融合在了一起。肉眼看上去,完全看不出有一丝古怪之处。   再加上床底阴暗,一般人只会扫一眼床底下,又有谁会再抬起头来看那床板底部。即使看了底部,也一眼看不出那处竟然被贴了一张皮,而只会以为是红木的木纹肌理而已。   “太恐怖了,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啊。”骆彤蕊自己说着,都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林若渔也觉得阴森恐怖,光想象一下,便会头皮发麻。看到内室的那张大大的红木拔步床,她今晚都不想睡了。   骆彤蕊安慰道:“小鱼也别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上华仙长已经上上下下都巡查了一遍,也在各个落脚布下了禁制。而杨楚翘当时出事的房间跟我们也不是同一个区域。你别怕啊!”   “嗯。”林若渔点头,随即却又提出了新的疑问,“那那晚她是与谁住一起的呢?同住之人难道一点都没有发现异常吗?”   骆彤蕊闻言,拍了拍桌子道:“小鱼果然心思细腻,一下子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第163章   她道, 此次选徒大会, 选拔者多为二人一间房。而杨楚翘则是刚刚多出来的一人, 原本是她一人一间房。   但可能晴瑶宫的主仆有别, 杨楚翘就把这间让给了圣女霍嫣然。自己则和另外一名选拔者住在了一起。   那名选拔者乃是一名散修,瘦小可怜。   过了第二关之后, 这名选拔者就被带到了芳华之巅。面对莫问仙尊的询问,散修当时便说,那晚并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   只是杨楚翘曾说要去服侍圣女,当晚曾有一段时间离开了住所。而她因为疲累, 很早便已经安歇了。   至于, 之后杨楚翘有没有回来?具体是几时回来的?那名散修也不知道。   到了第二日, 集合之地乃是第八峰峰顶, 那名散修差点睡过了头, 也是急急忙忙的赶去, 根本没有时间注意杨楚翘的动向。她只当杨楚翘早已来到了第八峰上, 却没想到杨楚翘竟然失踪了。   十年一次的上华神山选徒大会,选拔者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之中, 除了结伴同行而来的,其余的都不过是萍水相逢。不会对个陌生人多加注意也不奇怪。   莫问仙尊闻言面无表情, 问完了那名散修之后,便又去询问了那晴瑶宫圣女霍嫣然, 霍嫣然却是满脸的诧异与不可置信。   她一个劲地说, 杨楚翘虽然来过她的房间。但是, 时日将晚, 为了不影响明日的第二关试炼,她便打发了杨楚翘早点回房休息。   一开始,霍嫣然在第八峰上没有见到杨楚翘也觉得有些奇怪,但事关第二场试炼,她才将疑惑不安压下。她只当小丫头嗜睡,睡过了头。   有上华的仙长,自然会将她找回来参加第二场的试炼,自己就安安心心的去参加试炼了。却没想到,杨楚翘竟然失踪了。   当时,霍嫣然也是急得不行,不停的追问莫问仙尊:“阿翘去了哪里?她是否生命无忧?上华仙长一定能将她找到,是不是?”   莫问仙尊冷漠无情,根本不想回答她。还是在旁的浩瀚大宗师告知了杨楚翘的惨状。   霍嫣然大吃了一惊,面色煞白,当即便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要为杨楚翘报仇雪恨。而与霍、杨一同参加选拔晴瑶宫其他人也俱都义愤填膺,纷纷要立时找到凶手。   群情激愤之下,还是浩瀚大宗师大声道:“上华一定会将此事追查到底,会给晴瑶宫一个交代。”   如此这般,众人才渐渐散去。   霍嫣然也借用上华的传音符,将此消息告知了晴瑶宫宫主。   至于第三关探灵,冠宇神君沉吟之下决定还是正常进行。众人闻言,更是打起了精神,准备应付第二日的探灵。   因为杨楚翘之死,她原本的房间一早就被封锁了起来。而与杨楚翘同住的散修,便暂时与霍嫣然住在了一起。   骆彤蕊说完,头疼的捏了捏鼻梁,忽而又似笑非笑的问林若渔道:“小鱼,你猜猜之前与杨楚翘同住的那名散修是谁?”   听到骆彤蕊如此说道,林若渔也不由的挑起了眉头。低头回忆起他们见过的散修,灵光一闪:“瘦小虚弱……如此说来,也只有那一人……是小七吗?”   “对啊!”   骆彤蕊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家小鱼真是聪明,那名散修就是小七。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偏偏会让小七与杨楚翘住在一起呢?”   林若渔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在上华山门前,晴瑶宫众人与小七发生的冲突还历历在目——小七踩脏了霍嫣然的飞甲流星,杨楚翘便要小七用他身上带着的一块玉佩作为补偿……   “不对呀……”林若渔犹豫道,“那小七不是男孩子吗?他怎么可以与杨楚翘住在同一个房间呢?”   骆彤蕊闻言微微一愣,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对哦,难道说……小七竟然是个女孩子?!”   “是啊,只能这般解释了。”林若渔也点了点头道,“真是没想到小七也是女子。不过,这就可以解释她为何会替你梳头了,还手法如此熟练。”   想想当初他们两个还惊叹,为什么一个男孩子都比自己梳头梳得好。如今想起来还真是有些可笑。   “真是没想到呢。”骆彤蕊也忍不住感叹。   还未成年的小孩总有些雄雌莫辩,再加上小七装着简陋,又是做着男子的装饰,所以,林若渔与骆彤蕊第一感觉便是那小七是男孩子。   而上华神山的仙长修为高深,自然分辩得出性别,所以才会做如此安排。   不过……小七这个名字,林若渔总是觉得是曾相识。她到底是在何处听说过这个名字呢?   骆彤蕊大大咧咧道:“叫小七什么的,就跟叫阿三、阿四这般,多普通啊。在农家,十个人都有八九个叫这个名字。你就别瞎想了。”   林若渔也觉得骆彤蕊说的有些道理。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何处听说过这个名字,她也便作罢了。   其实,说起来小七与晴瑶宫的过节可不仅仅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林若渔还知道杨楚翘与霍嫣然设计偷走了小七的藏宝图——按照那藏宝图所示,能够找到第一关试灵中所需要的试灵石。   也不知道小七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藏宝图是被他们两人所偷?而小七与杨楚翘两人被安排着住进了同一个房间,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如此说来,小七倒是有杀人的动机了?林若渔思及如此,也是微微一愣。   骆彤蕊却道:   “不可能。那小七乃是五灵根,就比无灵根的凡人好了那么一丁点。而且,她的修为极低,只不过练气一层。比我还要不如。过那第二关,也是最后一个,差点就被淘汰了。”   “而那杨楚翘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已经有练气四层修为。而且还是实实在在的火、土双灵根,且都是上等根骨,资质比小七好了不知道多少。小七在她手底下,根本过了不了几招。怎么可能是凶手?”   “哦……”林若渔却又幽幽道,“那万一是使用了什么法器之类的呢?”   骆彤蕊:“……”   其实,因为抢夺红衣女鬼锦慈之事,林若渔对晴瑶宫的霍嫣然与杨楚翘都没有多少好印象。   所谓,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他们为晋级可以不择手段,如今死了,真的是无辜吗?   不过终究死者为大,林若渔告诫自己不可以用恶意去揣测他人。当然,她也不能随意怀疑其他人。   林若渔遂又问:“那莫问仙尊追查到凶手是谁了吗?”   骆彤蕊皱着眉,摇了摇头:“还没有。第二关结束,我们就发现你与临都失踪。当时我们都吓坏了,只当你们也与那杨楚翘一般着了道……”   在一场选拔大会之上,接连失踪了三个弟子,这事可非同小可。当即,莫问仙尊立时便又请出了水镜。可这次即使连水镜都没有找到林若渔与楚临的踪迹。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属于林若渔的那只问灵蝶便飞了回来,这才让仙长们又了头绪……   “不过,虽然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是,阿英每日都陪在楚叔叔身边,也着实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林若渔忙问。   骆彤蕊看了看左右,终于拖拉着自己屁股下的凳子就坐到了林若渔的身边,在她的耳边悄悄道:   “据说那个凶手身具火灵根灵力。”   “火灵根?此话怎讲?”   骆彤蕊道:“杨楚翘的尸体只剩下了一张皮,内里的骨骼、血肉都离奇失踪了。莫问仙尊仔细查看了那张皮,发现了其中有烈火炙烤的痕迹。”   “其实,她的骨骼、血肉、内脏什么并没有被掏空、毁去,只是变得干燥脱水了,从外表看起来就只剩下了一张皮。实际上,就像……”   她顿了顿,思索了片刻,才道:“就像是被烟熏风干后的肉铺一样!”   此时林若渔吃完了小馄饨,正准备拿一块烤的甜津津、油滋滋的风干猪肉铺解馋。听到这话,她立时便缩回了手,瞬间啥也不想吃了。   偏生骆彤蕊还不知晓,还在那边说的飞快:“这火灵根灵力只怕是把骨骼都烤成了灰烬,要不然那皮如何可以薄薄地贴在床板底下呢?我是没见过那张皮,还真想见一见。”   “……”   林若渔忙岔开了话题:“那如此说来,凶手便是火灵根灵力者了?”   骆彤蕊道:“的确如此。虽然仙长们并没有明说,但是,这次的选拔者中已经有好几人,被莫问仙尊唤去询问过了。就比如,飞云堡的少堡主卢飞扬,他是金、火、土三灵根者;还有北川云梦泽的司徒夺命,他也是金、水双灵根。”   “不过,卢飞扬的室友出来作证,那日他并没有离开过房间半步,所以,他不可能是凶手。而那司徒夺命却很是奇怪……”   “司徒夺命?”林若渔听到这名字微微一滞,为何这名字如此熟悉呢?   她低头看向了带在手指上的黑色指环。   先生送给她的黑色指环里有睚眦凶骨,那里面便有个黑衣黑发的男人,就叫做夺命。其人阴冷凌冽,就像是一把寒光凌冽的出鞘寒剑。   “是啊。”骆彤蕊又道,“那司徒夺命出自北川云梦泽,乃是一名妖修。为人古古怪怪的,他刚好也是多余出来的一人。那天是一人住了一间房,所以,也并没有什么同住可以证明他的不在场证据。不过……”   骆彤蕊忽而压低了声音道:“我怀疑他便是凶手!” 第164章   林若渔秀眉微蹙:“为什么?”   骆彤蕊道:“你想啊, 他乃是云梦泽的妖修, 本就与我等不一样。而且,他还是火灵根修士, 当晚没有人可以证明他有没有离开过房间。还有啊……”   骆彤蕊压低了声音道:“上华的大师兄言命之作证,那日他在巡夜之时, 见到过司徒夺命。而司徒夺命却矢口否认,一口咬定他并没有离开过房间半步。”   “其实, 晚上出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他为什么要否认呢?那不是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吗?所以, 我觉得凶手是他,没跑了。”   林若渔闻言, 眼眸微闪:“那司徒夺命为何要杀死杨楚翘呢?他们不过萍水相逢,有什么大仇怨一定要杀死对方吗?”   “那……倒是没有听说。”骆彤蕊道,“不过,说不定他们先早就有仇怨呢。晴瑶宫之人行事嚣张跋扈,看不惯他们的可大有人在。”   “那也不可能因为看不惯而杀人啊。”林若渔皱眉说道。   而且, 这杨楚翘之死总给林若渔一直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在这一时三刻之际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到底那诡异的感觉在哪里呢?   就在这时,“砰砰砰——”屋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骆彤蕊一把按下了想要起身开门的林若渔,三步并作两步便打开了门。   原来是公山希望来了。   小少年一身红衣潋滟,银白的发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听说林若渔回来了,便将一只锦盒塞到了她的怀里。   “是什么啊?”林若渔打开锦盒, 一股花香便扑鼻而来, 再看里面, 是几颗宝丹。   “应该是固本培元丹吧!”   骆彤蕊惊呼, “落日城的固本培元丹,可是千金难买的宝丹。比余晖楼出售的洗髓丹——断念还要贵重千百倍呢!这些宝丹据说都是由落日城城主夫人亲手所做的,有起死回生、白骨生肉之效。乃是若叶大陆之中极为难得的疗伤圣药呢!”   林若渔一听,就明白这定是华夫人生前留给公山希望防身所用的宝丹。   她忙摆手说不用,又说自己并没有受伤,这宝丹珍贵,还是让希望自己留着。   公山希望一语不发,只目不转睛的盯着林若渔看了一会儿,随即便转身夺门而出了。   林若渔忙想去追赶,结果骆彤蕊抢过了锦盒,自告奋勇道,由她去送还锦盒。   林若渔还在奇怪,却见到骆彤蕊脸颊微红,还咬了咬下唇,竟然是一副小女儿情态。   忽而福至心灵,林若渔微微一愣,那骆彤蕊就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希望、落日城、还有那些尸兵……   林若渔心中不由的咯噔了一下,指尖微微一动,一枚小小的传音符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枚传音符是她离开落日城时,为了与公山希望汇合,正义卫首领陆之遥交给她的。却没想到今日竟然起了这个作用。   将心中的疑问尽数留于传音符中,一道青色的灵力快速的打了进去。只在一息之间,那传音符便骤然消失了。   若叶大陆生存的确是残酷了一些,但是,法术、符篆之类也确实是好用的不得了。   落日城与上华也远隔千里,若是在大夏,一封信可能要走个十天半个月,哪里像在此地,几乎可以达到实时传讯的效果了。   林若渔也暗喜了一下自己对于灵力的运用是越来越纯熟,她做事向来专注,也没有发现,就在方才在她身后的房内突然一道银白光芒闪过,稍纵即逝。   未来的未婚妻追着其他人跑了,楚临的头上可是一片绿啊。又看着骆彤蕊追着公山希望远去的背影,林若渔摇了摇头,再次回到房中,直接去了内室看先生。   小猫儿还窝在小竹篮里,鼻头都是粉粉的,还有些湿漉漉。她点着他的鼻头,低声道:“先生,你怎么还不醒啊?你是不要你家的小鱼了吗?”   毛茸茸的雪白耳朵似有所感地抖了抖。   骤然想起了骆大小姐,小姑娘忽而停了下来。水润润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她朝着左右瞧了瞧,便悄悄凑了过来:   “先生啊,你再不回答我,我可要……亲你了?”   银白色的小团子毛茸茸的团成了一团,皮光水滑的,看起来就是手感很好的样子。   林若渔脸颊微红,纤长墨黑的睫毛抖了不停,她深吸了一口气,就凑了过去。   一点……一点……   距离越来越近,几乎能够闻到对方的气息。   “砰……砰……砰……”一颗小小的心脏跳动了厉害,似乎下一刻便要跳出胸腔来。先生毛茸茸的脸也越放越大……   就在这时,小猫儿雪白的小耳朵早已变得通红,抖抖索索的抖了不停。忍无可忍之际,那双湛蓝的眼睛终于猛地睁了开来。   “……”   “啊?!”林若渔大吃了一惊,下意识便往后倒去。只听得“噼里啪啦”一声,她就直接仰倒在了地上。   “哈……”深吸了一口气,林若渔捂住了胸口,一脸的惊魂未定。   先生突然醒了?那、那、那他都看见了?看见她要偷亲他?!   天哪……太丢人了!   瞬间觉得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林若渔,忍不住就想将自己的小脑袋藏起来。   “咳咳——”头顶上方传来了压抑而剧烈的咳嗽声。   林若渔对此充耳不闻,白皙的脸颊红的都快要燃烧起来。   “地上凉,坐在地上坐什么?”   这时,那低沉而又磁性的声音悄然响起,隐约还带着一丁点的戏谑,“你是在地上找钱吗?”   “……”   林若渔一咬牙便趴在了地上,无意识的撅起了小屁股,“嗯……是掉了一块灵石呢……啊,在这里!”   她说着,指尖一动,便从桌子底下捡起了一块亮晶晶的灵石。   “找到了呢……”   小姑娘飞快的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一本正经的将那块灵石放在了小猫儿的鼻子底下,又迅速的整理了自己因为钻桌子而乱糟糟的头发、衣襟。   那正襟危坐的模样,若不是她那红得都快要滴血了的脸颊,还半点看不出来异样。   “噗!”银白色毛团一样的小猫儿终究还是忍不住,轻轻的笑了一声。但又很快的将那笑声压了下去。   “哎呀!先生,你醒了啊!”这时,林若渔却如刚刚才见到他一般,正儿八经道,“先生如此,真是让我好生担心呢。”   小猫儿微眯起了湛蓝的眼眸,也郑重其事道:“让小鱼儿担心了,是本座的不是。”   “嗯。”林若渔低着头,半点不敢去看他,更别提如往常一般,亲亲热热的将他抱在怀里。   而江临渊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是严肃,只是小姑娘低着头,完全没有看到他的红晕都快要从厚厚的皮毛里透露出来了。   “……”   “咳咳——”   过了许久,终究还是江临渊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一室之中略显尴尬的寂静。   小姑娘却依然低着头,只留给他看毛茸茸、黑漆漆的发顶。   深吸了一口气,江临渊用力闭了闭眼,后腿一蹬,直接就跳进了小姑娘温暖软柔的怀中。   “嗯?……”   水润润的大眼睛微微睁大,林若渔一低头便见到先生在她的怀中,扬起着一只毛茸茸的脸。   那湛蓝漂亮的大眼睛就像是深沉的大海,让人不由的沉溺其中。   这熟悉又温暖的感觉袭来,林若渔鼻头一酸,吧嗒一声眼泪就掉落了下来。   “先生……”我好想你啊。   滚烫的眼泪就掉在了江临渊的毛毛脸上,唇边都似乎感觉到了那微咸的味道。   “好了,不哭了,乖。”   从来没有如此有耐心的哄过别人,江临渊却只觉得心里一片酸酸涩涩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根本无法压抑,便要挣脱牢笼而出。   “不哭了,不哭了。”   雪白的爪子,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锋利的爪子,只用最软柔的软垫,轻轻的替她擦去眼泪。   可是,泪水却似止不住了一般,长长的睫毛都被泪水打湿,沉沉的垂落了下来。   “哎……乖一点。”   一直哄不好,江临渊一个着急,巴拉住了她的衣襟,直接就凑上去,用湿漉漉的粉红鼻头,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她的睫毛。   “……”   这下子,非但是林若渔一下子止住了眼泪,连江临渊自己都忍不住愣住了。   他……在做什么?!   他……轻薄了他的小鱼?!   浑身一个激灵,立时便要跳离开去,却被林若渔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了。   “先生、先生……亲过了我。”小姑娘咬着唇,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日后便要对我负责的!”   说完这话,白皙的脸颊一片通红,她只觉得全身都要烧起来了。   “呃!”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哭嗝。林若渔又连忙补充道:“而且,先生日后再也不能说昏迷就昏迷,有些事情总要跟我讲一声才行的。”   江临渊被她抱得紧紧的,几乎都能察觉到她激烈的心跳声。许久才沉沉道:“嗯。”   “先生真好。”好喜欢先生!   所有的惶恐与不安好似在这刻都烟消云散,林若渔突然就好像有了主心骨,对未知的未来不再感觉害怕。   她随手掐了一个清洁术,就将自己哭花了的脸弄干净。又抱着毛茸茸的先生,将自己在问心镜中、莲华法境之中见到的一切,详详细细的都告诉了江临渊。   “竟然是如此……”   江临渊听完也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凤临天下》的确是更新了,他也看到了之后林若渔的父母为了她而做的一切努力。   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又加上那本书中薛莹心才是主角,所有一切的故事都是以她的视角进行着、发生着。   而且,在书中明显给她进行了洗白。   就比如永安小郡主的死,在书中所写便是九公主贺念薇所为。   贺修齐称帝之后,为了摆脱日益壮大的母族,就以自己的嫡亲妹妹开刀,直接就抄了她的家。   这背后,显然薛莹心也是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其实,这本《凤临天下》关系着林若渔在大夏朝的亲人、朋友,江临渊并没有完全将其弃之不顾,而是时不时的拿出来翻阅。   只是这本书实在太过歌功颂德,每一个字眼里都在赞扬薛莹心聪慧伶俐、手腕过人,可以将大夏朝上至皇帝太后、文武百官、武林盟主,下至黎民百姓、贩夫走卒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最后,更是以皇室人丁凋零,无以为继,她才临危受命,在百官的无数次上书中才勉强称帝。   其实仔细想想,贺修齐偌大的后宫,竟然除了她便无人再生产过,便已经让人觉得十分奇怪了。 第165章   如此想来, 能将后宫的子嗣控制的如此之好, 也只有身为皇后的薛莹心一人了。   身为修士,不修行, 一心就为了富贵荣华, 勾心斗角,做尽了伤天害理之事,还要著书洗白, 将自己粉饰的如同一朵圣洁的白莲花一般——所有的坏事都是别人做的。即使自己动手了,也是被坏人逼着的。   这着实令人感到恶心!   江临渊本心如钢铁,对其他人之事漠不关心。只是这薛莹心竟敢害死了自己的珍宝,还让她如此伤心!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家小鱼之事便是他最最重要的大事。此仇深似海, 非得将那恶人挫骨扬灰,才能止住心头之恨。   “莫要伤心了。”江临渊淡淡道, “待本座衰退期过, 只要再承受下最后一道天雷, 本座便可以破碎虚空。届时, 你要去哪里, 只管说来便好。本座都会满足你。”   林若渔吸了吸鼻子, 她原本便是打算修成正果, 破碎虚空回到大夏去。可是, 她尚未筑基, 想要突破大乘, 破碎虚空, 只觉得是遥遥无期,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却没想到先生会急她所急,对她许下如此承诺。   林若渔也知道万事还是要靠自己,过分依赖别人并不现实,但是有先生的承诺,还是让她一下子便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安心了许多。   “谢谢先生,先生真好。”   软软糯糯的声音在江临渊的耳边响起,听着就让小猫儿的雪白小耳朵抖了一抖。   “至于莲华法境之事……”   江临渊皱起了眉头。   可能是他与小鱼一同穿越到了五百年前,这事情的发展与当年并不相同。   当年,他因为受伤提早觉醒了血脉,日子过的极为混沌,好不容易撑着用最强的意志来到了上华神山,他也差点就错过了选徒大会。   之后倒也顺利,他连过两关,只是在第三关的探灵中有些波折。   在此过程之中,根本就没有出现莲华法境,更没有参加选拔者被害的事情发生。   这些变化是否都是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发生的呢?还是另有人在其中兴风作浪?   一切的情绪都隐没在江临渊平静的面容之下,他低声道:   “莲华法境乃是佛祖秘境,是随着佛陀莲子的诞生而现世,后又随着佛陀莲子身死而消亡。并不是如外界传说一般,是被那‘师兄’发疯毁去。”   “至于另外两道死门,倒是有点像那‘师兄’的手笔。而且,右边那道门内的黑色浓雾也的确是肥遗之蛇唾——佛陀莲子当年的坐骑,便是上古凶兽肥遗。”   “那就有可能是阿蛇……的祖先了!”林若渔道。   因为阿蛇终究是上古凶兽,而且并未与林若渔签过血契,只用一只御灵环控制着。   先早江临渊也怕他反噬主人,便给林若渔留下了红色的清毒丹,以防万一。却没想到因此还救了灭迹老祖一命。   只是,上古凶兽极其难得,天地之间也就这么一条。怎么偏生就甘心臣服与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而莲华法境也偏生就被她给发现了?这些巧合真的只是巧合吗?   江临渊眼眸微眯,语气却依然很是平静:   “传说那‘师兄’为北川魔尊,又被那老魔尊所害,也是无稽之谈……”   选徒大会之后,他被昊空大师选为了关门弟子,日夜勤加修炼,却在三百年后发生了那样始料未及之事,不得已之下,他意外来到了北川。   在那北川荒芜之地,老魔尊心狠手辣,处事极为暴虐。而且,妄图攻陷若叶大陆中原大好山河之心,从未消亡。   只是,老魔尊即使心比天高,也是资质有限。自知自己大限将至,并不能成就宏图大业,便强硬的将自身修为尽数传到了江临渊的身上。   江临渊后以铁血手腕,将北川之地的魔修镇压,是他们对他俯首称臣,再不敢兴风作浪,换得了若叶大陆难得的百年和平。   只是在北川荒芜之地的两百多年来,江临渊也从来没有察觉过那师兄存在过的痕迹。   而老魔尊修习的魔功,也与上华的修真心法,无半点相似之处。   那何来的‘师兄’流落于北川之地,又被老魔尊陷害,失去一生修为之说。   “那师兄去了何处呢?”林若渔问道,“佛陀莲子到底有没有重生呢?”   江临渊眼皮轻抬,漫不经心道:“这些问题都无妨,待你入选上华之后,本座便去一趟北川。一来查看那师兄的踪迹,二来……也会一会本座的老朋友。”   “不行!”   谁知,林若渔却一下子就将他紧紧搂住,“先生若要去北川,我也要去!反正我们俩再也不能分离。”   她的身体那么软,却又那么坚定,让江临渊猛地又觉得全身都热了起来。   不由自主地挣扎了一会,江临渊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好好好,都依你。带你去。”   “嗯。”林若渔这才缓缓的松了手。   “至于楚临觉醒血脉之事……”   江临渊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这世上自有法则,若是太过强大,自然就会有制约——上古仁兽驺虞血脉中的缺陷乃是天生的。本座如今怀疑即使是他在成年之后觉醒,也会有这些问题存在。”   不过,成年之后,无论是骨骼还是经络,都更加的成熟完整。在成年之后觉醒,衰退期的影响肯定会比他现在小上许多。   “既然觉醒无可避免,顺其自然便好。”雪白爪子一动,江临渊的手上便出现了一颗宝丹,“此乃固本培元丹,是华丹云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宝丹。你有机会让楚临服下,定会事半功倍。”   “嗯。多谢先生。”   林若渔眼眸亮晶晶的,抬手便要去取那宝丹,却被江临渊轻轻的拍了一下。   “嗯?”她不明就里,抬头只见到先生气鼓鼓的脸颊。   江临渊收回了手,不动声色道:   “这是本座与那小子之事,何须你来替他道谢?”你是我家的小鱼,可不是他的!   一想起他家小鱼与那臭小子之前的同生共死,江临渊心里酸的不得了。可是,看着林若渔无辜的大眼睛,也只得默默的将一切咽下。吩咐他家小鱼将宝丹收好了。   先生总是嘴硬心软。林若渔口中喏喏应着,心里却忍不住发笑。   这一人一猫,几日未见,便是如隔三秋,抱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砰砰砰——”   这时,门外却又从来了传来了急切的敲门声。   林若渔与江临渊对视了一眼,起身开门,便见到骆彤蕊急吼吼的跑了回来。   “不好了!”骆大小姐叉着腰大喘气,“晴瑶宫的宫主来了,他们、他们竟然污蔑临是杀死杨楚翘的凶手!”   “什么?!”林若渔大吃了一惊,“临如今还在觉醒血脉,如何会是凶手?!”   骆彤蕊来不及擦一擦汗,立时便拉住了林若渔的手,朝着芳华之巅飞奔而去:   “查出来司徒夺命乃是北川的细作,而楚临也是来历不明,晴瑶宫的人就一口咬定,是他们联手杀死了杨楚翘!”   “现在,晴瑶宫之人联合了西荒之地的数个门派,逼着冠宇神君将临交出来,要当面对质呢!”   林若渔也是大惊:“临现在正是觉醒血脉的关键时刻,如何可以随便离开莲华法境?!”   骆彤蕊也是眉头紧皱,快速道:   “是啊。冠宇神君让他们稍安勿躁,等楚临觉醒了血脉再说,可他们就是不依不饶,甚至还把当年的‘师兄’也拉了出来。说当年‘师兄’滥杀无辜,便是当初上华的掌门光熙老祖护短包庇造成的。”   “非但如此,晴瑶宫的宫主还修书给了修心宗的孟长老、中原仙都的无极尊主公山信用!看起来,他们就要用杨楚翘之死,借题发挥呢!”   林若渔心中急切,与怀中的江临渊对视了一眼,便飞快的赶到了芳华之巅。   此时的芳华之巅,戒备森严,除了上华戒律堂的弟子把守之外,更多了许多外人。   其中俱都穿着一身白衣,手持雪亮出鞘长剑的女修,更是引人注目。   骆彤蕊在人群之中穿梭,好不容易来到了宫殿的门口,刚要进去就被人拦住了。   “如今殿中正在议事,道友请回。”   骆彤蕊着急,却也不敢造次,着急的在殿外来回踱步,随即便见到楚英韶急急忙忙从宫殿内走了出来。   向守门的弟子表明了身份,楚英韶拿着冠宇神君的手谕,骆彤蕊与林若渔才得以进入了殿内。   这一进入殿内,气氛更是怒剑拔张。   晴瑶宫的宫主高挑瘦长,头戴道冠,身穿道袍,像是一杆长长的麻杆,正在殿内义愤填膺、唾沫四溅:   “贫道让我宫中圣女千里迢迢来此参加选拔,乃是对着修正圣地——上华神山的认可与肯定。也是本着兼容并蓄、博采众长的目的,让我宫中女修也能在若叶大陆站一席之地。”   “可是……谁知道,我那小弟子诚心诚意而来,却在此地变成了一缕冤魂,竟然死得如此凄惨!你们上华是欺负我晴瑶宫都是女修,没人为我们撑腰吗?!”   “青冠宇,你上华不应该给我晴瑶宫一个交代吗?!”   冠宇神君面容严肃,站立起来道:“无论是何人,在我上华遇害,上华定是会追查到底,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霍宫主,稍安勿躁,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稍安勿躁?!”晴瑶宫宫主霍凝结大声道,“我等来此地已经有半个时辰了,你们上华找出凶手了吗?” 第166章   “而且, 凶手就在面前, 上华为何不直接将其交给我们晴瑶宫处理?!难道说……上华竟然还要行包庇之事?!”   那霍凝结说着,手中长长的佛尘一甩, 直接就指向了那跪在大殿中央之人——司徒夺命。   “这人本就是妖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就是你们上华, 一直标榜自己为修真圣地,有教无类, 竟然还招收那些妖修、鬼修,将这好好的修真界, 搞得乌烟瘴气,一塌糊涂!”   她顿了顿, 视线恶狠狠地扫过了四周,又道:“你们可别忘记了,当年的那个孽徒也是妖修!我宫中的老宫主也是因他而死的!”   这话一出,上华众弟子俱都是义愤填膺。而其他各派却是面色各异。   很显然,晴瑶宫宫主霍凝结所说的孽徒, 便是那位“师兄”。   师兄因为佛陀莲子之死,一举坑杀了在场万千修士,引起了一场浩劫,让整个若叶大陆修真界人才凋零,这乃是事实。   但佛陀莲子抽自身神骨补天的功绩无限, 上华神山也在此次事件中伤亡惨重, 这才让人无话可说。   可是如今晴瑶宫却翻起旧账, 因此发难, 也是让人无言以对!   “妖修、鬼修,便与那魔修一般,居心叵测,我等还是与之划清界限才好……”   “他们上华第六峰峰主梦玉仙子为妖修、第八峰峰主灭迹老祖为鬼修,本就是与妖修、鬼修来往甚密,如何会因此放弃?!”   “既然如此,这上华神山修真圣地之名实在是名不副实啊,这日后修真界的首领,还是以中原仙都公山世家为尊为好……”   宫殿之地,窃窃私语。   林若渔跟在骆彤蕊的身后,默不作声地来到了华海楚家家主楚鸿益的身边。但她的视线却丝毫没有离开过跪在大殿中央之人。   那人一身黑色劲装,黑发高耸,只用一根同色发带扎起。身高腿长,即使跪在大殿之上,依旧挺拔如松,腰杆挺直。   他的面色苍白冷漠,唇角紧抿,显得倔强固执。   林若渔一见他,心头便微微一动。   原来她的猜想并没有错——司徒夺命,便是如今藏在她黑色指环中的、带有上古凶兽睚眦凶骨的男人。   她原本一直以为夺命乃是先生的本命契约兽,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先生的同门?   这是怎么回事?   林若渔忍不住就看向了怀中的先生,却见到他也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司徒夺命。   湛蓝的眼眸微微眯起,江临渊心念急转。   当年,这种类似之事也发生过,只不过,竟然整整提早了百年之久?!   那时他在闭关修炼以突破金丹后期修为,出关之后,才发现山门之中情形大变。   掌门青冠宇突破不成已经陨落,莫问仙尊心魔难破,还处于闭关之时。   第四峰峰主珺雅仙子的得意弟子霍嫣然身死,而那凶手便直指第六峰峰主的内门弟子,也便是他的死对头——司徒夺命。   那晴瑶宫宫主霍凝结也如此时一般,气势汹汹而来,一来便不分青红皂白叫嚣着让司徒夺命偿命。   司徒夺命是何其刚硬之人,如何肯蒙受着不白之冤?!   又加上这霍凝结也如今日这般,借故发挥,将问题的矛头直指上华神山。一句“非我族类”,便眼看着要挑起与妖修、鬼修之间的纷争。   梦玉仙子与灭迹老祖皆都是脾气暴躁之人,又如何肯被人按头道歉?!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气氛紧张一点即燃。   司徒夺命倔强无比,反复只回答一句:“我不是凶手。”   如此这般,也不知最后那霍凝结拿出了什么证据,司徒夺命大怒之下,竟然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徒手挖出了自己的内丹,硬生生将其碾碎。   此境况之惨烈,就是一开始兴师问罪的霍凝结都无话可说。   可就因为如此,司徒夺命的师尊梦玉仙子勃然大怒,当场便与霍凝结争斗了起来,还生生砍去了她的一条手臂。   霍凝结如何肯善罢甘休,捂着一条断手而去,直言从此与上华为敌,不死不休。   其后,她便集结了西荒、南疆,乃至于中原仙都公山世家,以铲除若叶大陆妖修、鬼修、魔修之名,向上华进行了发难。   公山信用更是以一剑劈开了上华神山山门处的石碑,而成为了当时所谓“正义盟”的盟主。   群情激昂,要求处置门派之中所有的妖修、鬼修,否则便与整个若叶大陆的修真界为敌。   大势所迫,其他各个门派都将门下的妖修、鬼修当做了弃子,以保门下太平。   昊空大师急急从试炼之地回来主持大局,却又被翻出其座下弟子楚临乃是妖修!其身世更是不明,极有可能便是北川荒芜之地,魔尊与圣雪仙子的私生子!   魔胎不除,天下不平!   但是,昊空大师又如何会因为此事,而抛弃门内的弟子?!   至此,在晴瑶宫的宣扬之下,其包庇、护短之意昭然若揭。其更是有意与整个若叶大陆正道为敌!   公山信用连同霍凝结,集结了一众修士,攻上了芳华之巅。   那时,江临渊刚刚突破了金丹后期,成为元婴修士。出关之时,便是石碑被劈开之时。   为保上华,他站在芳华之巅,与万千所谓“正道”修士为敌,一身白袍尽数被染成了血色。   此后,他便一战成名,魔头之名在若叶大陆悄然流传。   这一战,虽是暂时阻挡住了正义盟的攻击,但是,这正义之道与妖修、鬼修之间的摩擦也越来越激烈。   最后,还是势成水火,将所有人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江临渊窝在林若渔香香软软的怀里,视线却没有离开过此时跪在大殿中央的黑衣男子。   那年,昊空大师死去,他为了寻找真相,只身前往北川魔修之地,却意外见到了一道残影——司徒夺命。   那司徒夺命失去了内丹,连凝神都无法做好,浑浑噩噩之际,更是如孤魂野鬼。   他生挖自己内丹之时,其师尊梦玉仙子便曾想尽一切办法,收集齐三魂七魄助其重生。   但是,无论梦玉仙子如何施法,都无法召回魂魄,更别说用魂灯滋养。   当时,梦玉仙子乃至于整个上华之人,都认为司徒夺命已经魂飞魄散,消散在了这世上。   江临渊此时在北川荒芜之地见到了司徒夺命,一开始也不敢相信——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神志,而且,半化身为凶兽睚眦之骨,一半则为人身。   其形容之惨烈难看,令人毛骨悚然。   但是,江临渊与司徒夺命,自从上华神山选徒大会开始,便是棋逢对手。乃是天生的“死对头”。   这二人年年的上华试炼都是不相伯仲,此后出门历练也是各有斩获。若是没有那件事情发生,他们二人将是若叶大陆修真界中,新一代的领军人物。   江临渊与司徒夺命争斗了那么多年,对其招式路数都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他也知道司徒夺命有一件本命宝甲——日月魂宝甲,精妙无比。   而在北川荒芜之地的那半人半兽的怪物,身上穿着的便是如此。   极有可能是日月魂宝甲之功,保全了司徒夺命的一线生机。也有可能其凶兽睚眦血脉让他在内丹破碎之际,还能苟延残喘。   无论是什么原因,江临渊都直接将其擒获,并用心头血与其结成了契约。   此后,天长地久,失去神志的司徒夺命多次暴起,想要反抗,都被江临渊以绝对的实力压制。   再加上以天山天池之水滋养,这几十年来,睚眦凶骨才总算渐渐恢复了神志……   没想到,当年引起整个若叶大陆轩然大波之事,今日再次重演了。   当初江临渊出关之时已晚,天下也早已大乱,所有的证据都毁于一旦。即使有心追查,也无从查起。   这也成为了江临渊心中的未解之谜。   “我不是凶手!”   这时,一道沉稳倔强的声音在殿内骤然响起。   少年司徒夺命剑眉冷竖,冷漠寡言。   “哼!”晴瑶宫宫主霍凝结一甩佛尘,大声道,“你若不是凶手,你为何要在那天夜里出现在我门下弟子的门外?!”   听到这话,司徒夺命面不改色,依然坚持道:“那晚我半步没有离开房间,如何会出现在别处?”   这时,掌门座下大弟子言命之却上前一步,朝着冠宇神君行礼说道:“弟子那晚见过他,他的确刚巧在那处出现过。”   “妖修之辈,果然无耻至极,明明有目击证人,竟然还要矢口否认。”霍凝结怒气冲天,“既然有人作证,必是你是妖修害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不认罪伏法!”   言命之此时却转身又道:“我那晚的确是有见到司徒道友在那处,但是,他并无任何使用法术之像。所以,只能说他有嫌疑,又如何可以武断认作他便是凶手?”   “呵呵……”   霍凝结冷笑了一声:   “好一个掌门座下大弟子,果然也是能言善辩。你说,他只是路过。可他连这点都不肯承认,又如何肯承认他杀人?!”   “还有,杀死我门下弟子可不只是这妖修一人,其他更有一人!你们别以为可以用血脉觉醒之由,借此包庇那妖修!妖就是妖!绝对没有一个是好人!”   “你?!”言命之如何见过如此蛮不讲理之人,只气得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好了。此事都尚未明了,也不能只听说有人路过,便当做那人是凶手吧。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第167章   这时, 坐在上华掌门身边的华海楚家家主楚鸿益开口说道:“上华的选拔, 并不限制选拔者的出行。又如何可以凭见到有人出入为杀人的证据呢?”   其他各派的掌门、长老等闻言,也是微微点了点头。   “呵!”霍凝结却嗤笑了一声, “贫道还以为谁会为那妖孽开脱,原来竟是楚家家主。楚家主, 你可别忘了, 那另外一名嫌疑犯, 可是你门下之人!你居然还不避嫌, 还有替其说话, 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鸿益为人正直, 说话也是有一说一,如此被霍凝结一怼, 一时之间瞠目结舌,气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林若渔也觉得那霍凝结实在是强词夺理, 但在楚鸿益说话之时,她却感觉到抱在怀中小猫儿的身体明显的一僵。   对啊,这可是先生的养父呀……   在灭世峰山洞之中见到的幻影,楚家当年被灭, 楚家家主楚鸿益也在其中,想来此时也是先生的心病了。   如今,又再次见到活生生的楚家家主, 即使沉稳淡定如魔尊江临渊, 也会忍不住心神荡漾的吧。   林若渔如此想着, 便很是自然的伸手轻轻抚摸着先生毛茸茸的、却又紧绷的背部。   慢慢的, 江临渊终于平静了下来。   悄然扫过楚鸿益的面容,高大、健壮、留着长长的美髯,与记忆中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很好,他还活着。   这次,他定不会重蹈覆辙,让那些人再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楚鸿益不意于霍凝结争执,但自然有人看不过眼,站在他身后的骆彤蕊就忍不住对楚英韶低声抱怨:   “这什么人嘛!?简直就是泼妇!看看这逮谁骂谁的传统,他们晴瑶宫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楚英韶也很是不服,但是碍于长辈们说话,他作为晚辈并不好开口,只压低了声音与骆彤蕊耳语道:   “据说,那晴瑶宫宫主在当圣女之时曾受过情伤,对方便是一名妖修,所以,她才会对妖修如此咄咄逼人。而且,为了那妖修,她还把原本的名字中的‘洁白’的‘洁’字,改成了现在‘结实’的‘结’。”   “原来如此。”骆彤蕊皱眉,“但作为一宫之主,又如何可以这般的迁怒?这也太没有一派宗师的风范了!”   楚英韶闻言也是眉头紧皱,双手握紧成拳。若是那霍凝结再多说他爹一言,他定是会奋不顾身的出言维护!   刚刚如此打定了主意,转头却听见那霍凝结大声道:   “哎呀,别不说话啊,别光用那两大眼珠子瞪着我呀。贫道向来是直爽脾气,有一说一,绝不会胡言乱语,冤枉好人——那妖修出入有人看见。而你那门下弟子出入,自然也有人证!”   她说着,用力地一拍手。   “啪啪——”   鼓掌之声响过,一道纤细缥缈的人影从人群中飘了出来。   众人凝神一看,原来是盛光门的尤希柔。   尤希柔白衣飘飘,站在大殿之上,缓缓行礼,并柔声说道:   “那晚,我便曾在杨楚翘的门口,见过楚临。当时我还觉得奇怪,男修的住宿安排并不在此处,为何他会出现在此地?但是,我刚想上去与他打招呼,却看见他飞一样的跑了。如此奇怪,真是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到了吧?”   霍凝结一甩佛尘,又飞快自问自答道,“你说他一个男修,如此晚了,为何会出现在女修的住宿旁?为何见到认识的人,会跑的如此飞快?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杀了人,畏罪潜逃!”   “而你楚鸿益就只会包庇、护短!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次之事,既然发生在上华,贫道便要上华给贫道一个交代!当然也要你华海楚家给贫道一个交代!”   听那霍凝结说的义愤填膺,振振有词。在场的其他修士也不由的各自交换了眼神,窃窃私语。   楚鸿益心知霍凝结的话有许多漏洞,但是,他笨嘴笨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楚英韶知道自己父亲不善言辞,便上前一步道:   “前辈之言,晚辈不敢苟同。如何就可以凭着一人之言便定下杀人之罪呢?!”   霍凝结并不回答,只微扬着头,“哼”了一声。显然是不屑回答小辈的问题。   而霍嫣然此时也款款而来,朝着大殿之上的仙长行礼之后,直接便接口道:“那楚临那晚有没有离开过房间,楚大公子与其同屋,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这……”楚英韶欲言又止。   那晚楚临的确离开过房间,当时便是说担心小鱼与骆彤蕊的情况。之后,楚临便回来了,只说他们的房间已经熄了灯,他便没有进去。上华戒备森严,显然是不会有问题的。   如今,楚英韶倒是有些后悔了,当时为什么他不与楚临一同前往呢?!若是如此,两人出去被人见到,也好过楚临一人被人冤枉的好。   而且,楚临如今还在觉醒血脉,生死未卜,更是口不能言,被人如此冤枉也无法替自己辩解。   “楚大公子既然无话可说,那便是最好的、楚临没有不在场的人证了吧。”霍嫣然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幽幽说道。   “你?!”楚英韶无话可说。   骆彤蕊见状更是气不过,也上前一步道:   “那日,我与小鱼都住在那处,楚临便是来找我们的。我们几人一路为伴,他晚上不放心我们,来找我们又有何奇怪?!”   “不放心?”霍嫣然面带惊讶道,“骆大小姐可知有句话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如此之晚,还要私会,实在是有伤风化啊。我晴瑶宫向来最是注重女子名节,如此之事,我晴瑶宫人是断然做不出来的。”   霍凝结在旁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等俱为修士,自然以天下为已任,心中只有修真大道,又不是那凡间女子,还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骆彤蕊听到这话,已然是怒气冲冲,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道:   “就算楚临出去了,楚临与杨楚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为何要杀死一个与自己全然没有关系之人呢?”   霍嫣然见到宫主方才满意的神色,轻轻咬了一下下唇,低声道:   “为何?只怕这一点骆大小姐要比我们清楚吧?……”   “我更清楚?”骆彤蕊被这没头没脑的话都搞混了,不由道,“我如何会知道呢?”   “骆大小姐既然不明白,那便由我来告知你吧。”   霍嫣然状似十分为难的一字一顿道:   “那楚临乃是你的至交好友、青梅竹马,当然不会忘记那日在上华神山山门前,阿翘与你之间发生的争执。”   “之前那楚临没有机会为你出气,可能刚巧那日阿翘从我房中出来,便与楚临当面碰到。楚临恶从胆边生,竟然直接用他的火灵根灵力杀死了阿翘!”   “阿翘真是死的太冤枉了!明明她都是因为我啊……”   霍嫣然说着说着,似乎悲从中来,盈泪于睫,欲泣不泣,看上去着实是可怜极了。   “这?!”骆彤蕊也被霍嫣然这一出给搞得满头雾水,“你胡说!楚临不是这种人!”   霍嫣然轻拭眼泪,并不接话,只是那轻柔的动作优雅大方,极为令人心生怜爱之情。   骆彤蕊心中着急,只得又道:“楚临不是那种人!”   这时,一直站立在大殿之上的尤希柔却在旁幽幽道:   “临哥哥向来最疼你,为了替你出气,失手伤了人,也是有可能的。我那日见他便是身上戾气未消,怒气冲冲,好似就要找人寻仇一般,着实令人害怕……”   “你们胡说八道!临才不是会滥杀无辜之人!”   霍嫣然与尤希柔的一搭一唱、惺惺作态,骆彤蕊只觉得怒气翻涌,头脑一热,不管不顾的立时便要走上前去,去他们好好理论一番。   可就在这时,忽而伸出了一只小手,轻轻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骆彤蕊动作一滞,下意识低头看去,就见到林若渔悄悄的对着她摇了摇头。   满腔的怒火,在看到那漂亮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眸,瞬间便偃旗息鼓了——骆彤蕊虽还不明白林若渔的意图,但却是对她有着全然的信任。   林若渔怀中抱着毛茸茸的小猫儿,墨黑的视线悄然滑过了四周。   今日之事实在奇怪,晴瑶宫为何一定要紧紧咬住楚临。这可绝对不会是因为晴瑶宫宫主厌恶妖修——楚临如今在觉醒血脉,但他一直以来修习的都是楚家与凤凰城的心法,与妖修没有半点没有关系。   而且,不但是晴瑶宫,那盛光门的尤希柔也站出来,这让林若渔更是感觉古怪至极。   她明明记得在此之前,尤希柔似乎十分喜欢楚临,还想与楚临同行结队。而盛光门乃是在华海之地,与地处西荒的晴瑶宫远隔千里。   尤希柔如何会在霍凝结的安排之下,突然跳将了出来指认楚临,难道……真的是因为她侠义心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   墨黑的眼眸微微眯起,林若渔摇了摇头。   不对,此时站在殿上的尤希柔的神色可不简单。   就在方才,尤希柔见骆彤蕊与晴瑶宫眼看着就要起了争执,低着头,唇角却是勾起了一丝笑意。   这点笑意虽然浅淡,几乎可以说是稍纵即逝,却被林若渔飞快的捕捉到了。   而此时的尤希柔,虽然是面无表情,但她靠在身体两边的手却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这又是为何了?她与楚临有仇吗? 第168章   这时, 林若渔便又见到了尤希柔忽而上前一步, 向冠宇神君行礼说道:   “有些话,晚辈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上华神山掌门青冠宇还未回答, 那晴瑶宫宫主霍凝结便一甩佛尘, 抢先答道:   “事到如今,再支支吾吾便是包庇凶手。你若是知道什么,便尽管说来。自有贫道替你撑腰。”   听到这话, 尤希柔咬了咬下唇,犹豫了片刻才道:   “方才骆彤蕊询问楚临的动机,霍圣女所言虽也有道理,但晚辈却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听到这话,殿内之人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难道此事竟然还有内情?”   霍凝结也催促道:“是什么内情?还不快快说来。”   尤希柔见状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快速说道:   “前辈们想必都知道, 这华海楚家与我盛光门同处于东海地界。两派相隔不远, 有些内情也只有在当地之人才知道——楚家家主一直对外宣称, 楚临乃是他从试炼之地捡回来的孤儿。身世可怜, 却天赋极高。”   她顿了顿, 又道:   “先前, 我等东海之人也都是如此以为的。直到这几日, 我才知晓, 原来这楚临的身世并不简单。他……他是北川魔尊与楚家夫人的私生子!”   “什么?!”   此话犹如石破天惊, 不但是满殿之人俱都面面相觑, 就是一直不动如山的冠宇神君都猛然一滞。   骆彤蕊也是大惊之下, 口不择言道:“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楚临、楚临怎么会是……”   私生子之言如何可以宣之于口,更何况,此事竟然还与楚夫人有关!   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的楚英韶,骆彤蕊便见那白衣少年猛然捏紧了手中的白纸扇,额间更有青筋猛然暴起。   “阿英……”骆彤蕊心中不安,低声唤道。   可是,楚英韶却没有给她回应。   骆彤蕊见状,想到这些年在东海地界听到的传言,心中更是忐忑。   ——世上人都说华海楚家家主夫妇育有一子,感情甚笃,乃是若叶大陆修真界的神仙眷侣。   但是,骆彤蕊却知道,其实上那楚夫人早就失踪多年了。   她还模模糊糊的记得,她还极小的时候,父亲将她寄养在楚家。那时,她便从来没有见过传说中的楚夫人。   有一次,阿英生辰,楚家上下给他举办了极为隆重的生辰宴。但是,筵席中间,作为主角的阿英却不见了。   骆彤蕊跟着众人一起寻找,却在误打误撞之下,闯进了一处地宫。然后,在那地宫的角落里,发现了蜷缩成了一团的阿英。   阿英那天哭的很伤心,骆彤蕊不明就里,但还是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给他擦眼泪、安慰他。   小小的楚家大少爷哭成了一只大花猫的样子,半晌才抽抽搭搭的停了下来。又牵起了她的小胖手,往地宫深处走。   骆彤蕊有些害怕,但是又想到好兄弟要讲义气,就咬着牙,跟着阿英来到了一处冰寒刺骨的冰窖之中。   在那处,她见到了一只华丽晶莹透亮的水晶棺材。   阿英放开了她的手,飞快的擦干净自己的脸,整理了衣衫与头发,这才缓缓的走上了前去。   骆彤蕊等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战战兢兢的跟了上去。   待走近了,她才看到水晶棺材四周,种满了若叶大陆之中极为少见的大红彼岸花。也在水晶棺材的一旁见到了一只灵位牌,上面写着的正是楚夫人的名讳。   骆彤蕊这才知晓,原来楚夫人因为生育阿英时难产,早已亡故多年了。而今日阿英此来,就是为了拜祭自己的母亲。   那时小小的阿英跪在水晶棺材前,端端正正的对着他的母亲行礼,一本正经地说,他已经长大了,终于知道怎么才能打开地宫的门。即使他的父亲并不允许他来见她,但是,他还是来了。他想让母亲看看他长大成人的样子。   阿英说着,一边忍住眼泪,一边就上前去推那棺材盖子。   骆彤蕊见了,也赶紧去帮忙。   两个小孩都力气不大,好不容易才推开了棺材盖,却发现里面竟然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楚夫人的踪迹!   骆彤蕊还在惊讶这是怎么回事,楚家家主便及时赶到了。   他们俩被楚家家主拎了出去,骆彤蕊当晚就被自己的父亲接回了家。而她到如今也不知道,阿英到底与他的父亲有没有关于此事好好的讨论过。   她只知道,从此以后,阿英与楚叔叔的关系并不太好。阿英也一改往日勤奋修炼的冲劲,变得吊儿郎当的。直到楚叔叔捡到了楚临回来,阿英才渐渐恢复了过来。   这些年来,一直有一个疑问藏在了骆彤蕊的心头——楚夫人真的死了吗?她的尸体去了哪里?为什么楚叔叔不公布她的死讯,以至于全修真界都以为他们夫妻俩感情极好?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   骆彤蕊心下不安,密切的关注着楚家父子的情况,而在大殿中央的尤希柔,却在悄然观察着四周人的反应。   待到切切的议论声渐停,她便又大声道:“此事涉及华家楚家家主之隐私,晚辈本不愿公布于众,但是……”   尤希柔说着,忽而瓢泼大拜,对着冠宇神君说道,   “但是,今日之事涉及整个若叶大陆修真界的安危,所以晚辈愿冒大不韪,斗胆借上华重宝——玄天水镜一用。”   见尤希柔说的如此严重,冠宇神君也是面目凝重。   飞快地扫了老友楚鸿益一眼,却发现他神色平静,似乎尤希柔方才所言,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冠宇神君略一沉吟,低声道了一句“可”。   随即,只见他双手捏起了一个复杂的手决,一道强劲有力的灵力瞬间在大殿之中弥漫了开来。   “咔咔咔——”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一面顶天立地、波光粼粼的镜子便从大殿中央缓缓升了起来。   原来,之前上华仙长们用来观察小弟子们的那面镜子,便是上华的重宝——玄天水镜。   林若渔感叹之余,轻轻的抚摸着怀中小猫儿的脊背,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先生低沉磁性的声音:   “此玄天水镜除了可以查看上华的角角落落,若是使用大法力,更是可以俯瞰整个若叶大陆。”   哦,原来如此。   林若渔悄悄的侧了侧耳朵,发现先生的话只有自己可以听见。心中正在奇怪,便听见江临渊又道:   “此是秘音入耳,今日之事蹊跷,你先静观其变,稍后听我的安排行事。”   好。林若渔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也觉得这尤希柔突然针对楚临、楚家家主,实在蹊跷。   再关切的注意着楚英韶的反应,她似乎隐约知道了当初楚英韶会出现在落日城的原因。   也不知道五百年前,华海楚家发生了灭门惨案,是不是与楚夫人有关?   不过,结合那日在灭世峰山洞中所见,楚家灭门应该是在多年以后,但似乎冥冥之中,事情的发展都与五百年前不同了,提前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林若渔微微蹙起了眉头。   但无论怎么样,事在人为。既然如今她与先生都在此地,她绝不会让楚临重蹈覆辙。   深吸了一口气,林若渔抱着小猫儿,安静的站在骆彤蕊的身边,水润润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站在大殿之中的尤希柔。   此时的尤希柔眼见着玄天水镜升起,又道:   “东海地界有许多孤岛,由于地处与汪洋大海之中,所以人迹罕至。又因为其中还有许多在若叶大陆之中少见的灵兽、海中则有实力极高的灵鱼,一直以来,都是东海地界修士们用来历练之地。”   她说着,取出了一张图纸,又朝着冠宇神君行礼。   “此乃东海地界之中,已知的历练之地。还请掌门神君将玄天水镜的视野对准图纸中的第九号岛屿。”   冠宇神君闻言,指尖微微一动,那张图纸已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飞快的扫过图纸,将图纸之内所标注的荒岛都记在了心中,待大概有了概念之后,冠宇神君再次掐了一个手决。   两指并拢,一道灵力直接就打在了波光粼粼的水镜之中。   随后,原本还在潺潺流动的水面渐渐凝结,繁华热闹的场景在镜面之中展现。   纤毫必现,栩栩如生,就好似身临其境一般。   骆彤蕊屏住了呼吸,一双大眼睛默不作声的跟随着镜中出现的场景。   热闹繁华的街市,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街道两边,酒馆食肆比比皆是。这便是华海最热闹的天一街。   镜面中的视线一扫而过,转瞬之间便已经掠过了街市,来到了海边。   出海打渔回来的渔船刚刚回来,船上载满了活鱼、鲜虾,渔老大下了锚,指挥着船员将货物卸下……   视线继续往前,渐渐地入目便只有波涛汹涌的海面,零星的有几只飞鸟掠过。   要在偌大的若叶大陆锁定东海地界,寻找到华海地块,再要从星罗密布的荒岛之中锁定那一座无人问津的小岛,足见工程之浩大。   大殿众人屏气凝神,半晌才见冠宇神君缓缓的收回了手。   再看那玄天水镜之中,俨然已经出现了一处树木茂盛,但人烟罕至,处在滚滚波涛之中的一处荒岛。   那荒岛看起来与其他的荒岛并无区别,但在其海滩之处,却有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怪石嶙峋的,分外醒目。   “多谢掌门神君鼎力相助!”尤希柔站在大殿中央,转过身来,又对着楚家家主楚鸿益道,“楚叔叔,不知您还记得此处吗?”   ※※※※※※※※※※※※※※※※※※※※   本文快完结了,我有点卡结局,会更的慢一点,请各位大佬见谅。 第169章   楚鸿益自尤希柔提及楚夫人之后, 便面色凝重难看。此时又听到这话, 他并没有回答,只转过头来,直直看向了尤希柔。   尤希柔被那深沉的视线一盯, 脊背上便寒毛倒竖, 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气, 才提起气来又自问自答道:   “楚叔叔贵人事忙,可能早就忘了此地。那便让晚辈来提醒一下, 此地便是当年楚叔叔捡到幼年楚临的孤岛!”   “哦……原来如此。但是,捡到一名资质好的孩童收养, 也并不奇怪, 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再去当年之地呢?这孤岛与今日晴瑶宫杨楚翘之死有何关系?”   当即, 殿内便有人提出了质疑。   尤希柔却充耳不闻这些话语, 飞快对冠宇神君道:   “此事不但关系晴瑶宫、关系华海楚家, 更是关系到我盛光门、关系到整个若叶大陆修真界的安危!还请掌门神君给与晚辈暂时操控玄天水镜的权限,让晚辈带诸位见一见那小魔头的真实面目!”   尤希柔口中的小魔头显然就是楚临。看其振振有词、义愤填膺的模样,显然是恨毒了楚临。   但是, 林若渔之前还记得她与楚临示好呢, 这才几日的功夫, 怎么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这几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冠宇神君低头沉吟。   这玄天水镜乃是上华重宝, 只有掌门青冠宇与执剑长老莫问仙尊有操作的权限。如今这尚未成为上华弟子的尤希柔, 一上来便要如此权利, 实在是让人觉得唐突不已。   当即便有人发出了质疑。而那晴瑶宫宫主霍凝结却俨然变成了尤希柔的靠山, 只见她一甩佛尘便大言不惭道:   “这小娃儿为了整个修真界的太平, 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在是勇气可嘉。冠宇神君,一个小娃儿都敢如此,你作为一派宗师,岂不是更加要以天下为己任,除魔卫道呢!如今,这小娃儿不过是借用一下贵派的法器,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霍凝结之话实在嚣张无理,但是,她堂而皇之的搬出了一个天下正道,却让人无法轻易反驳。   就在众人等着冠宇神君如何回答之时,殿门外忽而传来了一道爽利的女声:   “霍道友所言真是令人发笑,玄天水镜乃是我门重宝,岂可什么阿猫阿狗借口天下大义就可自行使用的。如果真是如此的大公无私,那我可否问你晴瑶宫借一下,你这号称可以荡尽天下晴瑶神剑呢?!”   “这……”霍凝结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反驳她,一愣之下,用力捏紧了她手中的佛尘,说不出话来。   而随着这话,众人便见上华第四峰峰主珺雅仙子,与第六峰峰主梦玉仙子,款款的从殿门外走了进来。   两位仙子飞快的见过了掌门,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宝座之上。   林若渔知道珺雅仙子自莲华法境而来,面色似乎并不太好。   是不是楚临的血脉觉醒遇到了什么问题?   而梦玉仙子本就是妖修,此时见到司徒夺命还跪在大殿之上,便直接开口道:   “如今到底谁是凶手根本还没有论断,即使是妖修也是有给自己申辩的可能。司徒夺命,起来。不要跪着。”   听到这话,司徒夺命眸光闪烁,随机便飞快的站立了起来。   霍凝结见状更是气的要命,捏紧了佛尘的手背上也是青筋暴起。不过,她终究还是没发火,只是催促尤希柔道:   “既然掌门神君不愿出借法宝,那就你说,让掌门神君帮你找地方。”   听到这话珺雅仙子又不乐意了,直接“哎呀”了一声道:“是不是霍道友没有长眼睛啊?还是这眼睛太小以至于看不见这眼前如此之大,如此之光亮的玄天水镜啊?”   “你?!”   霍凝结大怒,刚要发作,却又听见那珺雅仙子已经转头对尤希柔道:   “小娃儿,你要这荒岛的何处,只管与掌门神君说便是。我上华门规便是‘勿忘本性’,如何会不把天下放在心上?可不像某些人,口中说的好听,却根本不愿意借出法宝。”   珺雅仙子这字字句句都戳在了霍凝结的心上,但是,霍凝结却没有反驳,只是恨声道:“请吧!”   “好。”珺雅仙子欠身,恭恭敬敬的对着青冠宇道,“还请掌门师兄施法。”   冠宇神君微微额首,便让尤希柔将那处慢慢说来。   尤希柔下意识看了霍凝结一眼,见她脸色铁青,这才缓慢的描述她要这那无人岛上查找之地。   冠宇神君闻言,灵力微动,玄天水镜上的画面便开始变化了。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那霍宫主一见到了珺雅仙子便半句话都没有了。”林若渔通过那秘音入耳,与江临渊感慨道。   江临渊不动神色的将这一切看这眼中,漫不经心道:   “翁珺雅原本也是出自晴瑶宫,更是当年晴瑶宫圣女之一,资质,心性都远在霍凝结之上。霍凝结手中的佛尘便是晴瑶宫圣物晴瑶神剑。”   “按照晴瑶宫的规则,得到晴瑶神剑的认可,才可以成为晴瑶宫宫主。当年,晴瑶神剑选择的便是翁珺雅。后来也不知这中间发生了何事,老宫主临死前宣布的新任宫主却是霍凝结。之后,翁珺雅便离开了晴瑶宫。几经周折才成为了上华弟子。从此也不再使用剑术,反而开始种植起了灵植。”   “原来如此。”林若渔轻轻点头,“多谢先生讲解,先生真好。”   这些成年旧事,想必在场的许多人都知晓。江临渊看着这一张张面色各异的脸,心中也是不屑一顾。相比起他家小鱼,这些人皆都汲汲营营/道貌岸然。表面上是为了天下正道,但是事实上呢?   当年的确有人用这孤岛上的一处来大作文章,没想到如今这事情竟然提前来这么许多。   当年是他成长太快,动了许多人的利益,这次他倒是要看看他们的目的是为何。   轻轻一甩尾巴,勾住了林若渔的手臂,江临渊低声道:“看这尤希柔要干什么?”   “嗯。”林若渔乖巧应了。   此时,玄天水镜中视线已经凝聚到了海滩上的怪石之处,由尤希柔忙喊道:“停!就在那处!”   视线一转,随即便停在了那怪石的石缝之中。   “就是这里!”尤希柔一指那缝隙大喊道。   孤岛之上的石头山,怪石嶙峋,石头之间有缝根本没有一点奇怪之处。殿中众人都将视线其中在了此处,但是仔细端详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一星半点的不寻常之处。   当即便有人问道:“那石头缝怎么了?”   尤希柔并不回答,却突然看着那缝隙剧烈颤抖了起来,最后竟然“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霍凝结大声疾呼:“娃儿,有什么事情只管说来。这天下的正道都在此处,自会替你主持公道!而且,你如今也算是上华神山半个入门弟子,掌门神君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的。”   尤希柔闻言这才柔柔弱弱道:“那处缝隙并不简单,前辈们看到我这件宝贝便会明白了……”   话音刚落,只见她指尖一动,历时便出现了一只小小的玉玦,将那玉玦小心放置在了玄天水镜旁,一束浅淡的幽光便从玉玦上射/出,其他的景象也随之而来。   一开始便是极为慌乱的脚步声。   而后,有两名修士模样的年轻人手持佩剑,小心翼翼的往那石山上走去。   光线昏暗,视线摇晃,看得出实在黑夜之中。   “刚才那怪声便是从这山上发出来的。”   许久,山中传来了交谈声。   “莫不是有什么妖邪作祟?”   “不可能,此处作为历练场地都已经有了百余年的历史,要有妖邪如何会让我们碰上。再巡逻一遍,没有问题,我们就回去了。”   “好。”   就在那两名修士要转身离开之时,突然,在他们的身后石缝之中飞快涌出了一道黑色的雾气。   那雾气来的悄无声息,一下子就将那两名修士缠住,他们还来不及发出一丝声响便瞬间跟着那突然又从石缝里缩回去的雾气一同,消失不见了。   最后,只听见“叮——”的一声,一只属于盛光门弟子的玉玦,艰难的从那雾气就要完全消失在石缝之时,被丢弃了出来。   而那玉玦,显然就是尤希柔现在放置在玄天水镜前的那一块。完整而详实的记录了那两名修士在石山之上发生的事情。   他们被那黑雾裹挟着,被生生拖拉进了石缝的场面太过诡异,即使在大殿之上的皆为高阶修士,也没有人一下子看出其中端倪。   “那两位是我门中两名师兄,都已是筑基修为。日前他们随门中之人前去荒岛试炼,却不想离奇失踪。其余人都遍寻不到,只留下了这一块玉珏。”   尤希柔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那哭声凄婉,着实令人动容。   “盛光门皆为散修,入门的大多都是无父无母之人,师兄弟之间皆都是相互扶持,生存极为不易。”   “那两名师兄失踪之后,我的父亲已经用门内的灵台看过了他们的魂灯,也看到了那石缝诡异。为了救那两名师兄,几日前,我的父亲只身前往,至今未归。”   尤希柔泪如雨下:   “如今想来,我的父亲也定是凶多吉少了!门中的叔叔伯伯知我在参加上华历练,所以一直将那消息压下。直到今日,我才收到了这块玉珏,得知了其中之事。掌门神君、各位前辈,可千万要替晚辈做主啊!” 第170章   一听到这一门门主都失踪了, 这事非同小可。在场众人窃窃私语, 冠宇神君双眉紧锁,更是催动灵力于玄天水镜之中。   玉珏发出“呜呜”的呜咽之声,玄天水镜之中的景象迅速回放, 又回到了那两名弟子来到石山旁。   众人大多不明就里, 屏气凝神看着那处。   冠宇神君面色凝重, 更是小心的控制着灵力的输送。   而后,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之中, 就见到那玄天水镜之中的画面越来越慢。以至于,当那黑色雾气袭来之时, 有人惊讶道:   “那雾气里有东西!”   黑色雾气浓稠, 来势汹汹, 里面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事物在张牙舞爪。只是, 忽隐忽现的, 实在看不清楚到底是何物。   而大殿之上的冠宇神君额间有冷汗悄然滑落。   显然要让玉珏之中记录的画面,在玄天水镜之中变缓,需要耗费修士大量灵力。   “掌门师兄……”珺雅仙子担心道。   冠宇神君无声的摇了摇头, 左手同时凝聚起灵力, 同时打在了玄天水镜之中。   “这是什么东西?!”   这时, 玄天水镜中的画面, 刚好转到了黑雾将那两名弟子, 拉进了石山缝隙之中。   而由于画面的速度变慢了许多, 在场的许多高阶修士就明显见到那黑色雾气之中, 张牙舞爪的, 似乎是藤蔓之类的物体。   但是,想要再看得再清楚一些,却是不能。冠宇神君脸色渐渐变白,显然就是灵力耗费过多的迹象。   就在这时,华海楚家家主楚鸿益猛然站了起来。   “冠宇兄,得罪了。”   话音刚落,一道雄厚的灵力便从他的指尖射出,直接打在了冠宇神君的身上。   “你想做什么?!竟然敢公然挑衅!”晴瑶宫宫主霍凝结一甩佛尘,同时也朝着楚鸿益打来。   “不要!”   “住手!”   楚英韶与骆彤蕊同时出声。   想要阻挡,但是,他们都只是练气期修士,甚至都没有筑基,如何可以阻挡一门之主、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   眼看着那道灵力就要狠狠打在楚鸿益的身上。   “挡住她!”这时,林若渔的耳边突然传来了江临渊的喝声。   林若渔闻言,想也没想直接灵力一动,一支绿色藤蔓从她的手掌激/射而出。只在一瞬间便化作了铺天盖地之势。   “天哪!”   在在场众人的惊呼声中,那绿色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之中直接凝结成了一面巨大的绿墙,挡在了楚鸿益的身前。   而霍凝结的那道灵力拍打在绿墙之上,瞬间便消失无踪,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放肆!”霍凝结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全力一击,竟然连个练气期的弟子所做的灵力墙都打不破。   恼羞成怒之下,她满脸涨红,飞升上前,就要挥动佛尘直接打向了林若渔。   这时,从旁却突然伸出一条绿色长鞭,一下子就将霍凝结的佛尘打偏。   “谁?!”霍凝结脸色难看至极,“谁在帮这个小妖精!”   “霍宫主还是一贯的脾气暴躁,不分青红皂白。”珺雅仙子缓缓的收回了绿色长鞭,淡淡说道。   “又是你!翁珺雅!你说谁不分青红皂白?!”霍凝结咬牙切齿道,“贫道这是在维护天下正义,更是在保护你家掌门,你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帮着个妖修?!”   珺雅仙子面色淡然,仰着头睥了她一眼,直接道:   “妖修又怎么样?上华有教无类,一视同仁。至于掌门神君的安危还真不需要劳动大驾。而且,是你自己不长眼睛,还有那么大脸谈什么天下正义。”   “你?!”霍凝结气的几乎就要颤抖起来了。   这时,霍嫣然却悄悄的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宫主……”   “做什么?!”霍凝结大喝道,“支支吾吾做什么,有屁快放。”   霍嫣然欲言又止道:“宫主稍安勿躁,楚家主并没有要害掌门神君。”   听到这话,霍凝结倏然回身。而后,她便见到楚鸿益方才的那道灵力是为了给冠宇神君蓄力,并不是如她所想,是想要阻止青冠宇的继续查找。   由有了楚鸿益的帮助,冠宇神君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玄天水镜之中的景象也更加清晰可见。   “是藤蔓!”   突然,殿上有人立即大喊了起来。   “那黑色浓雾之中隐藏的妖物是藤蔓!”   话音刚落,在那玄天水镜缓慢的画面之中,那从原本还隐藏在黑色雾气之中藤蔓,突然凶相毕露,猛地纠缠住了那两名小弟子的身体,迅速的朝着那石山缝隙拖去。   小弟子表情惊恐的被拖拽进了黑色浓雾之中,而后,隐约的传来骨骼被挤压碾碎的声音。他们还来不及多发一言,就直接被活生生的拖拽进了那缝隙之中。   整个过程不过一瞬,因为被放慢了数倍,那两名小弟子最后时刻的恐惧也似被放大了数倍,让在场之人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是藤蔓!是妖藤!”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打破了这一殿寂静。   下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凝聚到了林若渔刚刚筑起的绿墙之上。   这小修士还未筑基,便已经有抵御金丹修士的势力,这足见其实力之诡异。又加之见过了刚才的场景,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   若视线可化为实质,林若渔大概就要被看煞了。   楚英韶与骆彤蕊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都上前了一步,替她挡住了这诸多探究、而又不怀好意的视线。   而楚鸿益更是直接道:   “木灵根修士使用藤蔓,这有何奇怪?难道因为那团浓雾之中有妖藤,其他修真界中的木灵根修士都需要被怀疑?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话一出,便让在场大部分修士微滞之下,悄然转开了视线。而紧接着上华神山掌门冠宇神君的话,更是让修士们打消了疑虑。   只见他收回灵力,稍作调息,便大声道:   “此小弟子以经过我上华第二关问灵的试炼,天资惊人,意志坚定,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真人才。方才之事,她不畏强者,能当机立断,足见心性之强大,实在难得难得。”   从那冠宇神君话语之中,便可听出其对林若渔的器重,这让霍凝结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实在难看。   林若渔分别朝着冠宇神君、与楚鸿益点头致谢。   楚鸿益轻抚美髯,视线却是在转到林若渔怀里的小猫儿时,微微滞了一下。   冠宇神君也是微微额首,转头便再要去看那已然停在玄天水镜之中的孤岛石山画面。   谁知,那霍凝结却还是胡搅蛮缠、纠缠不休。   “呵呵!真是好笑!原来神君上下嘴皮子一碰,一句天资聪颖就可以打消了这小妖精的嫌疑。”   她顿了顿,恶狠狠的剐过了林若渔一眼,又高声道:   “依贫道所见,这华海楚家可真是个藏污纳垢之所。先前那个私生子的嫌疑都还没有洗清,如今又出现了一个藏头露尾,连真实面容、真实修为都不敢展现在人前的小妖精!”   “今日,贫道倒是要替这天下问问冠宇神君与楚家家主,这小妖精到底是什么来历!?”   楚鸿益此时也是第一次见到林若渔,他只知道这小姑娘是阿英在路上遇到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如何知道这林若渔的来历?   而冠宇神君也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而这时,一直沉默多时的霍嫣然突然出声道:   “并不是我宫宫主针对这位道友。日前,我宫中有两位师妹在落日城中不幸亡故。根据我宫中处理此事的师妹们来报告,当时,楚临、楚英韶皆都在落日城。他们却偏生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这已经让人感到好生奇怪。”   “而这位道友——林若渔,在落日城中,更是没有用她的本名,反而借用了修心宗孟易灵之名!”   “修心宗?孟易灵?难道是修心宗执剑长老孟星海唯一的孩子?”   霍嫣然话音刚落,当即便有人想起了孟易灵的身份。   “的确如此。”霍嫣然道,“无论林道友的资质有多好,她为何要虚报自己的身份?如此藏头露尾的,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据我所知,林若渔经过第二关问灵历练之时,也经过了问心镜的考验。”   “众所周知,只有妖修、鬼修才需要经过问心镜的考验。如此看来,她定是个妖修。还是之前我宫宫主所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林若渔居心叵测,定是与楚临、司徒夺命勾结,妄图破坏若叶大陆修真界之和平。”   “各位前辈,此事不得不防啊!”   霍嫣然振振有词,又悲天悯人,十足的令人动容。   当即便在场众人皆都面色凝重,怀疑之情溢于言表。   就好似那日在问灵之时的情景重现,在极为注重出身的若叶大陆修真界,一个来历不明,就似一个原罪,会无端的生出许多事端来。   林若渔沉默的看着大殿之上的修士,想起了那日在灭世峰上所见,楚临也是被如此的质疑。   没想到,今日竟然轮到她了。   出身不好又如何?非我族类又如何?   在林若渔看来,出身不能决定命运,更不能武断地以出身来判断人本性的善恶。   “呵呵……还真是目光短浅、思维封闭。”耳边传来了江临渊嗤笑声,“既然如此,你便摘下面纱给他们看看。”   这次先生醒来,大有胸有成竹之感。似乎就她参加了上华神山选拔大会历练这几日,先生便有了重大突破。   难道那几日他不是都在昏睡吗?还是说…… 第171章   还是说先生背着她, 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林若渔心念微动, 虽然她满心疑惑, 但还是对先生完全信任。   只见她面色从容,缓缓的分开了楚英韶与骆彤蕊,走了上去。   “各位仙长、前辈, 此绿藤乃是晚辈的灵力所化,并不是什么妖藤。”   林若渔声音沉稳, 不卑不亢:   “至于晚辈的面貌, 之前我家长辈出于对晚辈的安全考虑,才用了上等灵宝掩饰。如今, 我家长辈应允, 且天下正义之士皆都在场, 想必并不会让晚辈无辜受到半点伤害, 晚辈自是不需要再做掩饰了。”   话音刚落,知道内情的骆彤蕊便悄悄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这话说得可太有水平了, 不但, 直接堵住了那些想要用林若渔面貌掩饰大作文章的嘴。更是以退为进, 提前在众人面前做了背书, 让自己的安全得到保障。   “呵呵……还真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听到这话, 虽身为一宫之主的霍凝结, 还是忍不住冲动地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说什么废话, 该摘面纱就赶紧摘, 是不是貌如无盐, 才要如此这般遮遮掩掩的?!”   对于霍凝结的叫嚣, 林若渔充耳不闻,直接款款行至大殿之中,站立在一身黑衣的司徒夺命前,抬手便取下了面纱。   下一刻,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那白皙无暇的皮肤,如蕴满了漫天繁星的大眼睛,还有红润饱满的唇……   就好似朦胧湿润的清晨,晨曦透过碧绿的树叶轻轻洒在一片森林里,晶莹透明的露珠在树叶上悄悄滴落。这时,有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赤着足,悄悄的踏步而来。   清纯懵懂,绝世倾城。   看着她,便好似将这尘世间的一切丑恶瞬间荡涤一清,心中更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升起,没由来的就想将她护在掌心,不让她沾染半点尘埃。   无怪乎,她的长辈要让她用上着上等灵宝掩饰真容了……这一想法,在所有人的心里悄然滋生。   而无论是之前还在窃窃私语的众多修士、一脸凝重的上华神山掌门冠宇神君、满脸关切的华海楚家家主楚鸿益、上华的珺雅仙子、梦玉仙子。   还是满脸不屑的晴瑶宫霍凝结、霍嫣然,和等着看好戏的盛光门尤希柔等人,在这一瞬间俱都是露出了不可置信、又惊艳的表情。   “天哪……”   也不知是何人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之后,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叹之声,这才打破了一室寂静。   “这也太美了!”   “当年被誉为仙都第一美人的华丹云,恐怕也不及这小娃儿的千分之一吧。”   “是啊!放眼整个若叶大陆,恐怕只有那已经仙逝的修心宗执剑长老孟星海孟长老的道侣——南宫仙媛,可以与之媲美了。”   “哎……这南宫仙媛可是上界瑶池仙境的仙女。美貌自然是天下独一无二。当年,传来其仙逝的消息,若叶大陆有多少英雄豪杰为之黯然伤神。而孟星海孟长老更是多年孤身一人,再没有看过其他女修一眼。”   “真是没想到,今日竟然还有人在容貌之上,可以与之媲美。不,或者说是更胜一筹!”   “是啊,是啊……”   即使在场众人多为高阶修士,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见到林若渔这倾城绝色的容貌时,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惊讶的赞叹声。   骆彤蕊闻言,忍不住就挺起了小胸膛,与有荣焉。   而江临渊窝在他家小鱼的怀里,眼看着这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炙热眼光,耳边更是听到那艳羡之声。   他全身毫毛瞬间便炸了起来。   虽然,他早就知道一旦他家小鱼在大庭广众之下摘下天哲神羽的面纱,肯定会造成如此的轰动。但是,即使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到了此时,还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暴虐的情绪。   他忍不住冲动就想将这些胆敢看他的小鱼的眼睛挖出来,将那些胆敢议论他家小鱼的舌头都拔掉。   他更是在心里暗自发誓,完结了这件事情,他就要把他家小鱼藏起来,再也不能让任何人觊觎,再也不能让任何人对她评头论足!   而引发如此搔动的林若渔,倒是十分泰然自若。   她就落落大方的站在大殿中央,既不因为自己的美貌沾沾自喜,也没有因为听到他人的议论声而变得局促不安。   那端庄内敛的气质,即使如今她身量未足,还稍显青涩,但也已经有了足够的气场撑起她那惊人的美貌。   林若渔甚至还有空闲,对着离她最近、最直接受到她的美貌暴击而以至于目瞪口呆的司徒夺命微微点了点头。   ——你莫怕,先生会帮你搞定一切,还你一个清白的。   而一直都面无表情、冷若玄铁的司徒夺命见状,瞬间就满脸通红,直接就低下了头去。   见到此场景,江临渊更是怒气冲天,全身的戾气都快要爆发出来了。   这时,一只软软的小手忽而就轻轻抚摸上了他的脊背。甚至,还有一丝温暖馨香的气息凑了过来,在他的头顶上如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触。   “轰——”   一股热气一下子涌上了脸颊,一代魔尊江临渊瞬间便愣住了。   那滔天的怒火也只在片刻之间便烟消云散去。   他家小鱼果然只对他一人亲昵,江临渊不无得意的想,尔等竖子,即使垂涎三尺,也休想一亲芳泽,只有本座可以!   如此一想,江临渊心情大好,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悄然的勾住了林若渔纤细的手臂。   甚至于,魔尊见到司徒夺命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尖时,也只是轻轻一哂,暗道,他那当年的死对头,年轻气盛,还真是经不起撩拨。哪里像他,如此的沉稳内敛,才配得上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小鱼。   惊叹之声此起彼伏,一旁的霍嫣然与尤希柔才从方才那惊艳无比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下一刻,他们的面容便控制不住的要扭曲起来,甚至要强忍着嫉妒,才能压下心中自惭形秽的感觉。   “不过就是一具丑皮囊而已。”   霍凝结察觉到了霍嫣然的情绪变化,难得的安慰道:   “而且,不出贫道的猜测,这小妖精果然就是妖修。妖修者惯常喜欢以色侍人。即使再漂亮,又有何用?”   “若叶大陆,以武为尊,弱肉强食。只有真正的实力,方是正道。贫道看这小妖精除了美貌,便是一无是处!”   可是,霍凝结话音还未落,又有一股空灵舒适的灵气,缓缓的散播在了这华丽又空旷的宫殿之中。   这股灵气看起来并无侵略之势,可又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直接将整个宫殿充盈。   而此时身处于宫殿之人,都感到了无比的舒爽。全身上下无数个毛孔都不受控制的张开,忍不住就想吸收那缓缓不断、却又温柔似水的灵气。   上华神山,本就是若叶大陆的修真圣地。集天地间最充裕、最空灵的灵气。无论什么人,踏足上华神山的一刻起,都会忍不住惊叹这钟灵毓秀,巧夺天工。   但是,即使是上华神山这得天独厚的灵气,也无法与如今这股不知从来而来的灵气相比!   感受到这股灵力,非但可以让人产生一种舒爽无比的感觉,更能隐约的有一种治愈之能,似乎隐藏在身体内多年的顽疾,都会缓缓被其净化、治愈。   这感觉太过微妙,让在场修士忍不住就想就地坐倒开始修炼,但是,他们也知道此时情况特殊。而这灵气也来的稀奇。   似乎就是在那小娃儿除下面纱之后,缓缓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这、这……能从一个修士身上传出源源不断的灵气,放眼整个若叶大陆,可以说是绝无仅有。而搜肠刮肚之后,忽而有人醒悟了过来,并且惊叹道:   “惊世仙源!她、她、她竟然是惊世仙源?!”   “天哪!难得她家长辈要让她带那天哲神羽的面纱!”   “是啊!这用天哲神羽之事,还一点都不能怪她!小修也听说了这小娃儿乃是木灵根单灵根,如此的治愈能力,如此的根骨、体质,如何可以让她展露于人前?!若是这小娃儿肯投入到小修的门内,小修定是会像个宝贝一般,好好的藏起来,派人保护了!”   有人如此惊叹,当即,也有人飞快反驳:   “你就别想了,别说她已经参加上华神山的试炼。就算她不会成为上华神山的内门子弟,光看她家长辈给她全身上下置办的行头,哪一项不是绝世灵宝。还说她是来历不明的妖修,依我看,未必未必!她定是什么世家仙门子弟!”   “一派胡言!”   即使没人任何一个人说过她一句话,但是,晴瑶宫宫主霍凝结还是觉得自己的脸颊生疼。   “她就是个小妖精,不过身上带了几件法宝而已,用得着如此的大惊小怪?!而且,如果她是正宗的世族仙门的子弟,又如何要借用修心宗的名头?!如今的躲躲闪闪,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霍凝结摔着佛尘,噼里啪啦如连珠炮一般的话语,不由地让方才说话之人悻悻的闭上了嘴。   不过即便是如此,那人还是小声的喃喃了一句:   “可是,这小娃儿就是如此的天下独一无二啊……”   霍凝结闻言,一个眼刀就飞了过去,口中还道:“若是此事被孟星海孟长老知道……呵呵,他向来最是嫉恶如仇,定是会让那小妖精好看!”   她的话音未落,守门弟子便来报:   “修心宗——到!” 第172章   “修心宗接到贫道的传音符篆, 终于赶过来了!”   霍凝结闻言瞬间一喜, 幸灾乐祸之情更是溢于言表。若不是还记得自己乃是晴瑶宫的一宫之主,她有可能自己就撇开上华神山掌门冠宇神君, 自己就屁颠屁颠的迎上去了。   见她如此表现,珺雅仙子自然是不屑一顾。   而林若渔也是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她都有点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晴瑶宫的老宫主为何放着明显更是沉稳内敛的珺雅仙子不选,反而要选这冲动莽撞的霍凝结。   难道说……当年之事还另有猫腻?   如此一想, 林若渔便忍不住想要悄悄地问江临渊。   可是,她一低头, 便见到了她家先生,此时湛蓝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宫殿门口, 俨然有一种望穿秋水的感觉。   心生疑惑的林若渔也循着江临渊的视线,朝着宫门外望去。   只见,从芳华之巅的云雾之中,飞快的走来一群仙风道骨之人。   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其鹤发童颜, 一身青袍,犹如天上仙翁。而在他身侧的,则是一名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娃。   林若渔一见,便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青罗尊者,当年一别, 已有多年未见了!”   这时, 冠宇神君整理了衣襟, 迅速的迎接了上去, 并对为首的老者抱拳行礼。   那青罗尊者伸手便扶住了冠宇神君,道:“是啊,这一别经年,小友可一切安好?”   冠宇神君忙道:“都好,让尊者挂念了,实在是晚辈的罪过。而让尊者更是因为上华之事,千里迢迢赶来,也让晚辈汗颜。”   青罗尊者闻言,挑起了两道长眉,道:“本尊今日来,可不仅仅是为了你上华……”   听到这话,冠宇神君微微一愣。而霍凝结却是大喜过望。   她原本修书于修心宗,也不过是仗剑长老孟星海,却没想到今日不但孟星海来了,连多年闭关不见客的修心宗掌门青罗尊者都来了。   这足见修心宗,对于小妖精假借孟长老独子孟易灵身份之事有多看重。   若是今日之事能圆满结束,这小妖精与那两个妖修都能得到应有的下场,那对于修心宗来说,举报并提供有效线索的她,岂不是成为了这个事件中,最大的功臣。   那么,按照修心宗的惯例,少不得便要感谢她。而且,今日若叶大陆修真界绝大多数的修士都已经到场,她晴瑶宫也会在她的带领下,名声大盛。   如此的一举两得,也只有她才能想得出来。   这么一想,霍凝结更是沾沾自喜,忍不住就要迎接了上去。   可是,不但是德高望重的青罗尊者根本没有看她一眼,就连她亲手送出传音符篆的孟星海,都没有分一丝眼神给她。   这修心宗一行人,竟然与冠宇神君打完了招呼之后,便急急忙忙的向大殿之内走了进去。   无事,霍凝结如此安慰自己,这孟星海最是嫉恶如仇,同时也是极为沉默寡言之人。今日听说有人堂而皇之的冒充他的独子,肯定也是心里极度不悦。这修心宗一行人,肯定是忙着要找那小妖精讨回公道呢!   如此想着,霍凝结更是心中笃定,高扬着脖子,一甩佛尘,便施施然的跟在了后面。   “见过青罗尊者……”   随着修心宗一行人踏入大殿之中,殿内众修士便不约而同的对着青罗尊者问好。   这青罗尊者是经过当年魅虚之乱,“师兄”怒而屠杀之后,侥幸存活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几名修士之一。   这些年来,青罗尊者闭关谢客,已经多年没有在若叶大陆中行走。但即使如此,他也早已是若叶大陆修真界的传说。声望之高,更是远远超过了上华神山掌门冠宇神君,与中原仙都公山世界的公山信用。   有许多人传言,青罗尊者早已顿悟成仙。但也有人说其早已驾鹤西游。以至于修心宗一众事务都由其弟子——执剑长老孟星海管理。   却没想到,今日青罗尊者会因为孟易灵之事而重现若叶大陆。   这只怕这漂亮的不似真人的小姑娘,这次是踢到铁板了。这可是太可惜了呢!   当即在场众人都心生惋惜,甚至还有人想要替林若渔求情。   可就在这时,那被青罗尊者牵着小手的小女娃,却突然兴冲冲的朝着林若渔冲了过去:   “小哥哥……不是,小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小女娃歪着小脑袋,大眼睛水汪汪的,林若渔一下子就认出了她来。   她不就是在落日城中,她与楚英韶一起救下的晶晶嘛!那日,他们离开落日城前,晶晶还送了他们一人一朵小红花呢。   “小姐姐还记得我呢,晶晶好高兴呀!”晶晶拍着小手,又忽而朝着林若渔摇了摇手,一副有悄悄话要跟她说的样子。   林若渔见状,便从善如流的略略俯身。而后,她就听见那晶晶小声道:   “小姐姐,你可别担心呀,爷爷和叔叔都是好人呢。”   “嗯,我不担心。”林若渔微笑道。   晶晶点了点头,又凑过来,在她的耳边悄悄道:“小姐姐呀,后来,那位小哥哥有没有收下晶晶的小红花呀?”   林若渔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事呢。   “说下了。”她朝着楚英韶所在的方向摆了摆头,“你看,他就在那里呢。”   晶晶一听到这话,原本就红润的苹果脸,一下子就红成了小番茄。不过,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大着胆子,就往楚英韶走了过去。   “晶晶莫要无礼。”这时,一直紧紧注视这他们的孟星海突然出声道。   “二叔!”晶晶跺了跺脚。   孟长老果然铁石心肠,即使小女娃再撒娇撒泼,他也是一手就牵住了她的手,往冠宇神君所指引的宝座走去。   青色的衣袍上绣着朵朵祥云,与林若渔擦身而过。   林若渔见着他的面容,也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这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如此想着,却在见到晶晶被按在了巨大的宝座上而嘟起了嘴巴时,她才一拍脑袋想起,这孟星海与晶晶也长得有几分相似。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才会让她产生如此感觉吧。林若渔暗忖道。   几方刚刚落座,还未寒暄几分,那霍凝结便忍不住跳将了出来,直接就将林若渔、司徒夺命、楚临认定为居心叵测、危害若叶大陆安危、甚至还有可能乃是北川魔尊细作、或者是私生子之人!   “特别是这小妖精,居然还敢冒充贵公子之身份,实在是可恶至极。孟长老,你可千万不要放过她啊!”   霍凝结振振有词,义愤填膺。   可孟星海却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还走下了宝座,对林若渔轻声道:“我听说你身上带有孟易灵的本命玉符?”   “……那个。”林若渔也是郝然。当日会假借孟易灵之名,也是权宜之计。她也没有故意借着他的名头,行苟且之事的念头。   但是说到底,也是她冒用了名头在先,的确是有不妥之处。   林若渔连忙将那块本命玉符拿了出来,双手恭恭敬敬的交还给了孟星海。   孟星海单手抚摸着那块玉符,面色凝重,久久不语。   楚英韶见状急了,当初无意中捡到玉符的人是他与楚临。原本只以为是修心宗普通弟子丢失的,收起来也是想要找机会还给修心宗,却没想到后续会发生那么多不可控制的事情。   如今倒是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此事都是晚辈的错,与小鱼五官。”他急急上前行至殿中,对着孟星海行礼,“还请孟长老责罚!”   孟星海还没开口,晶晶便滴溜溜的滚了下来:“二叔,我不许你罚阿英哥哥。”   什么时候楚英韶已经升级成了阿英哥哥?   这非但是孟星海脸色微变,就连楚英韶都是俊脸一红。   还是青罗尊者道:“晶晶,回来,莫要误了你二叔的大事。”   晶晶闻言,倒是乖乖巧巧的应了一声。视线却是热辣辣的,片刻不肯离开楚英韶。   林若渔忍不住就想惊叹晶晶的早熟,耳边却传来了孟星海的声音:   “可否借你的手一用。”   “嗯?”林若渔一愣。   孟星海补充道:“取一滴血。”   听到这话,在她怀中的江临渊也是全身毛发炸了起来,今日这孟星海是发了什么疯,竟然要他家小鱼的血?!   江临渊下意识的便要吩咐林若渔拒绝,可又在下一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声的通过秘音入耳道:“给他!”   之后,他顿了顿,又强调道:“就给一滴。”   “嗯。”   林若渔点了点头,伸出了手来:“孟长老,请。”   孟星海面色凝重无比,“哗啦——”一声,取出了他的本命长剑。   霍凝结心中暗喜,推波助澜道:“小小妖精竟然敢假借正道公子之名,如何可是要受到应有的惩罚了!此乃是大快人心之事啊!”   话音刚落,孟星海手中一道剑花闪过,大殿之上瞬间一片雪亮。   “不要——”   “不要!”   “手下留情啊!”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骆彤蕊更是着急的直接从楚鸿益的身后滚了出来,飞也似的奔向了林若渔。   这孟长老也太狠了,不会是要剁了小鱼的手吧?!   这小鱼也太老实了,怎么让伸手,就乖乖的伸手呢!?   骆彤蕊急得快要疯了。   可是,光影过后,林若渔还是好好的站立在大殿之中,半点没有损伤的样子。   而若说要有,也仅仅是她怀中的小猫儿,急不可耐的一口叼上了她受伤的纤细指尖。 第173章   略显粗糙的舌苔擦过, 指尖痒痒的。林若渔脸色一红, 飞快的把手指头从小猫儿的嘴里抽了出来。   “先生……”欲言又止,总觉得有股奇怪的感觉从心头悄然升起。   而江临渊方才也是急了, 如今回过神来,索性就懒懒的窝在她的怀里装死。只是那蓬勃的戾气, 已经在那双湛蓝的眼眸中悄然凝结,随时随地都会迸发出来。   对于引起如此轩然大波的孟星海,却面不改色。这雪亮的剑刃之上, 一滴殷红的血珠滚动着。   宽厚的手掌摊开, 掌心处那枚修心宗本命玉符悄然升起, 渐渐悬空在了林若渔的前方。   孟星海口中念念有声, 雪亮长剑舞动出一朵剑花。   “去——”   轻喝之声响起, 那滴血珠便从剑刃之上飞起, 瞬间就没入到了滞留在半空中的本命玉符里。   这玉符本是用上好的白玉制成,莹白透亮。直到那滴鲜血没入其中, 玉符之上瞬间便闪过一道赤红的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   殿上众人眼带疑惑,纷纷站立了起来, 伸长脖子来一探究竟。   本命玉符乃是宗族仙门之中最重要的信物,是内门子弟的身份象征。每一枚本命玉符都独一无二, 只代表了一名弟子的身份。   同时,也只有该名弟子的血液可以将其激活。从而激发起本命玉符与宗门灵台之上的魂灯的联系,可在紧急情况下, 保护主人的性命。   如今, 孟星海手中的本命玉符乃是其独子孟易灵的。按正常情况来说, 也只有孟易灵的血液可以激活这块本命玉符。   可是方才林若渔的那滴血……   玉符之上红光闪烁,随即那光芒越来越盛,颜色却是慢慢变化。最终,在殿中无数人惊讶的目光之中,这块玉符变成了极为透亮,且整体呈现出帝王绿的冰种翡翠的模样。   ——这便是林若渔自身木灵根单灵根根骨的展现。   其颜色纯净漂亮,便早已让在场众人惊讶不已。   而之后,那块完全被激活的玉符竟然绕着林若渔转了一圈,又变成了原先白玉玉符的模样,重新掉落在了她的手中。   这更是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这、这是怎么回事?!”霍凝结站在殿中看的分明,万分惊讶道,“这是本命玉符认主了?”   一般来说,自宗族子弟出生之日起,家主便会赐下属于那个孩子的本命玉符。刺婴儿的指尖血,便可激活玉符。从此以后,族内灵台便会燃起魂灯。生死安危,尽可掌握。   孟易灵乃是孟星海的独子,想来此事早在孟易灵出生之时,便已经做过。为何今日,孟星海取了林若渔的血,那本命玉符还会产生如此异像呢?!   为何这玉符会认林若渔为主呢?!   众人心觉怪异,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按照孟大公子的年纪,如今也应该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孟大公子的任何动向?也没有听说过孟长老带着他出来历练之事?”   “是啊。自那南宫仙媛仙逝之后,的确没有听说孟易灵的任何消息。连满月、百岁都没有办过任何宴请,孩童十岁也是大生辰,也没有操办过。”   “被你这么一说,的确有些古怪。按照修心宗一派宗门,执剑长老唯一独子也太过低调了吧。”   议论之声切切,随即更有人压低声音说道:   “在下倒是听说,孟大公子在娘胎之中难产,窒息时间过长,导致身体抱恙。所以,这么多年来孟长老才没有将他带到人前来。”   “竟然如此……那也足见孟长老与南宫仙媛情真意切了。这么多年来,孟长老都未重结道侣,也没有放弃这痴傻的孩子。”   “不过,这一切,与今日孟易灵的本命玉符重新认主有何关系呢?!”   这话一出,众人也是微微一愣。   本命玉符激活,除了那弟子自身鲜血之外,便再无他法。林若渔的血竟然能将其激活,而玉符也因此认主了,那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   林若渔便是孟易灵?!孟易灵便是林若渔?!   “天哪,这怎么可能?!”霍凝结已经在旁惊呼出声。   依照可靠消息,与霍嫣然所见,林若渔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妖修而已,如何会是可以与上华神山相媲美的修心宗执剑长老的独子呢?   别说一切都对不上号,这两人的性别就是完全不对啊。   江临渊慵懒的窝在他家小鱼怀中,眼中皆都是鄙夷。   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意料不到之事还多着呢!   孟星海见着那玉符重新掉落到了林若渔的手,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也露出了一丝狂热。   他道:“灵儿,爹爹来晚了!”   “……”   林若渔有点发懵,下意识便后退了一步。立时又捏着玉符就看向了怀中的先生。   小猫儿一甩大尾巴,勾住了她的手臂,低沉的声音通过秘音入耳,飞快传来:   “此事着实有些蹊跷。孟星海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对外谎称自己与故去的夫人南宫仙媛育有一子,实则是名魂魄不全的女儿。”   “而在本座经历过的那五百年中,她的女儿在上华神山选徒大会之后,便传出消息死在了落日城中,尸骨无全。”   “那时落日城早已变成了一座死城,之前你所见过、救过的那些人,也皆都化作了一堆焦土。而孟易灵也是死因不明,只留下了与你手中相似的本命玉符。而其修心宗灵台之上,关于孟易灵的魂灯也在同时熄灭。”   “孟星海大受打击,心性大变,也认为此事与落日城之事皆都是北川魔尊的手笔。遂又与公山世家达成了一致,齐齐向北川魔尊兴师问罪……”   江临渊顿了顿,漫不经心的瞥了孟星海一眼。   原本这孟星海修为、心性皆是上佳,日后定会大有作为,成为一代宗师。可是因为这件事情的打击,让他一蹶不振。   之后,与北川魔尊之战,也让修心宗损失惨重,直接被公山世家接管了大部分的势力。   从此,享誉百年的修心宗推出了历史舞台。   而孟星海其人也在若叶大陆离奇失踪。   有人说他突破不成,早已陨落;也有人说他被北川魔尊俘获,制成了傀儡;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江临渊之后取代了北川老魔尊,收服了北川之地的一众魔修,成为新一任魔尊。一时之间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即便是如此,江临渊也没有找到孟星海的踪迹。他就这么离奇的消失在了若叶大陆之中。   不过如今,这孟星海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还真是天下少见。   “别怕,他不是什么坏人。”就是脾气差了一点而已。江临渊总结道。   “可是……我怎么会是他的孩子呢?”林若渔依然不可置信。   “娃儿,你可真是我这徒儿的孩子啊……”   这时,原本端坐在宝座之上的青罗尊者缓缓站了起来,只在转瞬之间,便可以来到了林若渔与孟星海的中间。   “当年若不是发生那样的事情,也不会有我这徒儿多年的寻觅了……”   青罗尊者面容慈祥,声音苍老,娓娓道来,竟然好似在林若渔面前打开了一面岁月的画卷。   这若叶大陆千百年来,一共出过两名仙人转世。   一位便是佛陀莲子转世的上华神山小师妹夏瑶;而另一位则是修心宗执剑长老的夫人南宫仙媛。   南宫仙媛惊才绝绝,仅以双十年华便修成了元婴修为而名动天下。   当年,佛陀莲子补天而亡,“师兄”怒而屠杀,几乎要将若叶大陆修士杀尽。也是南宫仙媛拼死一战,才保下了硕果仅存的几人。才有了后世的势力分布。   而南宫仙媛也因此身受重伤,又失去记忆,意外碰到了修心宗的孟星海。二人情投意合,结成道侣。   多年修养,也让她渐渐恢复了记忆,但是想起她没有阻止当年的那场浩劫,而心中始终有愧。这才导致了她在生产之日难产而亡。   而其生下的孩子,也因为仙凡有别,只有躯体而魂魄不全。   不过即使如此,孟星海还是爱屋及乌,对那孩子疼爱有加。一直都是用最好的天材地宝滋养,以期有朝一日,她能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   “几个月前,那孩子忽然从修心宗上失踪了。我这徒儿几乎找遍了整个若叶大陆,才找到了你。娃儿,你便是我这徒儿的孩子啊。”   青罗尊者所讲的故事,虽然波折离奇,跌宕起伏,但是,孟易灵怎么可能就是她林若渔呢?   她的来历也算是稀奇了,乃是天山锦鲤吞食了魔尊江临渊的内丹所化,后又穿越了五百年而来。跟那孟易灵没有半点关系啊。   眼看着面前漂亮的小姑娘欺霜赛雪,抿着唇的模样真是与自己的夫人有几分相似,孟星海按讷住了心中激动,缓缓道:   “魂魄与肉身二者可组合成一个人。我那孩儿肉身虽在,那魂魄却意外的流落到了异世界。”   他指着林若渔手中的本命玉符,又道:   “夫人掐算此事蹊跷,无可转回。却道终有一日,我的孩儿还会再次回到若叶大陆之中。所以,特地用了天山瑶池之圣雪,铸成了这块本命玉符。”   “此玉符非凡品,乃是夫人弥留之际,亲手交托于我。更是多次吩咐,只要能让其认主者,便是我孟星海与夫人的孩儿。”   林若渔听到这话也是微微愣住了。   当年天元大师说她乃是异世魂,难道就是指此事?   还有……天上瑶池之圣雪?! 第174章   听到孟星海口中说出这个名字, 林若渔便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天上瑶池之圣雪, 是不是就是天山圣雪啊?!   她记得很清楚,先生身上的驺虞血脉的缺陷, 可以通过三件天材地宝弥补:其一为佛莲神骨;其二为九幽之火;其三便是这天山圣雪。   林若渔用力捏紧了这块本命玉符,孟星海的话响在耳边, 也是置若罔闻。   如果天山瑶池之圣雪就是天山圣雪,那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一心想要通过上华神山的选拔,极大的希望就是能过去藏书阁看一看佛莲神骨。再去寻找其他两样天材地宝,却没想到她收藏在身边许久了的玉符竟然就是天山圣雪所制的。   三件宝贝已得其一, 那先生的血脉缺陷得以弥补,岂不是指日可待?!   林若渔如此想着, 眼眉微弯,姣好的唇角也是微微勾起,让人见之,只觉得漫天星光闪烁, 令人炫目不已。   孟星海见状也是大喜过望。   可是,他终究还是生性沉默内敛, 即使为人父已经多年,却从来不知道如何与之交流, 当下倒是踟蹰了起来。   还是晶晶年少活泼, 当即便蹦蹦跳跳的冲了过来, 一把拉住了林若渔的手摇晃着:   “姐姐, 姐姐, 晶晶原本就觉得与姐姐有缘,却没想到原来我们是亲姐妹呢!”   “姐姐,姐姐,你可是我孟二叔的女儿,别留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了,跟着我们回去修心宗吧。我让全门派的师兄们都对你好!”   童言无忌,活泼的童音响在大殿之中,倒是让先前有各种猜忌的众人,觉得有几分尴尬。   若按照霍凝结的理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么,林若渔乃是修心宗执剑长老孟星海与南宫仙媛之女,其身份高贵,杨楚翘之事便与其无关了?   如此想来,真是武断至极,全无道理可言。   其他人心中所想,霍凝结自然不知晓,她甚至又大声的提出了质疑:   “按孟长老所言,贵公子只是魂魄不齐。而这小妖……而这小道友便是贵公子的魂魄。那她身上的肉身何来?而先早贵公子的肉身又去了何处呢?!”   这样的问法,涉及到个人隐私,极可以说是咄咄逼人了。   若是在往日,冷酷至极的孟星海定是不屑回答。但是,今日他终于找到了自己丢失多年的女儿,心情分外舒畅,甚至还极有耐心的指着玉符道:   “当年我夫人产下的,并不是小婴儿,而是一团雪。”   这话一出,众人皆都是大吃了一惊。只有青罗尊者与冠宇神君微微点了点头。   仙界之人转世形态自然各不相同。   当年佛陀莲子降生,便是由一颗莲子所化。   而南宫仙媛也是一捧圣雪。那么,其孩子的形态也是如此,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时,南宫仙媛生产之日,也是佛陀莲子陨落多年之后。刚听说那孩子的形态,见多识广的青罗尊者也是心中忐忑。   ——若那形态不似常人,是不是那孩子也是仙界之人转世而来。   只可惜,那孩子魂魄不齐,根本无法化成人形。   南宫仙媛也是耗尽了自己最后的一丝灵力,才将那团圣雪捏成了修心宗本命玉符的模样,只待孩子回来的一天。   “天哪……竟然还有如此之事。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在场众人纷纷惊叹不已,更有人恍然大悟道:   “难怪这小女娃根骨如此之好,又是这世间之中最最珍贵的惊世仙源。这原来是仙人转世之女,难怪!难怪了!”   而林若渔自己也是吃惊不小。   若按照孟星海所言,那离家出走、失踪的孟易灵竟然就是这块本门玉符?!也就是她的肉身?!   这么一想,林若渔也是呼吸一滞。   她好像已经快要接受了自己便是孟易灵的说法了……   而青罗尊者也笑眯眯道:   “那枚玉符被放在修心宗灵台之上,受天地灵气日夜滋养。几个月前突然消失,却又在落日城中出现。”   “我那徒儿便一路追赶,也总算是皇天不负苦人心。小娃儿的肉身,终究还是自行找到了她的魂魄了。而我这徒儿也找到了自己的女儿。小娃儿啊,你爹爹找你多年辛苦,你可千万不要让他再伤心了。”   林若渔看着青罗尊者慈祥的笑容,礼貌地回了个小脸。随即,却又低头看着手中白糯糯的本命玉符,还是满心的觉得不可置信。   不过,如果这块玉符便是她的肉身,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把身体内的内丹,还给先生了?   如此一来,对他的修为肯定有好处,而他的衰退期说不定也能大大的缩短呢……   这倒是她意想不到的好处啊。   孟星海端详着面前的小姑娘许久,越看越觉得与当年失去记忆,被他捡回修心宗的夫人长的一模一样。半晌,才喃喃道:   “孩子,你的母亲在修心宗为你留下一段记忆,这段记忆可以打消你的疑虑。不若,你就随我回修心宗去吧。”   林若渔虽然也想看看南宫仙媛的记忆,但是,今日楚临与司徒夺命的事情还未解决,她是绝不会丢下他们独自离开的。非要把这些事情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好。   “前辈……”林若渔倒是还未回答,那厢霍凝结与尤希柔便已经面露不悦之色。   “事情还未清楚,就休想提前离开!”   霍凝结更是直接一甩佛尘,胡搅蛮缠着就是不让林若渔走。   但此时,孟星海正满心满意都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女儿,一见霍凝结佛尘甩来,手中长剑轻轻只向前一送,便直接让其弹了开去。   孟星海冷酷无情、嫉恶如仇,一柄长剑斩尽天下妖邪。   霍凝结虽为一宫之主,但日常只专心于勾心斗角之事,连上华神山第四峰峰主珺雅仙子都比不过,更何况剑锋凌冽的修心宗执剑长老。   这轻轻一送,孟星海都尚未长剑出鞘,霍凝结已经是抵受不住,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差点就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那姿势可以说是非常之狼狈了。   “你?!”霍凝结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拎起佛尘便直指孟星海的鼻子,勃然大怒道,“没想到修心宗也是如此包庇、护短之辈!可真是枉费了修心宗的百年名声……”   她还待要说,忽而便觉得一道沉重的威压传来,直接便压得她说不出话来。   青罗尊者鹤发童颜,德高望重,此时却也是笑眯眯的走上前来,道:   “这个小道友,你在修真界多年,难道就没听说过修心宗最大的优良传统,就是护短吗?而且,修心宗的百年名声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这话一出,霍凝结迅速抬头,却只见青罗尊者满面笑容之下,那威压之势却犹如江水滔滔,让人瞬间感到窒息。   “……前辈?!”   霍凝结牙呲欲裂,她凭借着正义之名,在若叶大陆横行惯了。而那些掌门、尊主为了宗族仙门之名声,多半都是有所忌惮。   而像修心宗掌门青罗神君、执剑长老孟星海,如此直白的护短,她还是前所未见。   一时之间,霍凝结满脸通红,无言以对。   而这时,偏生还有人委婉道:   “霍宫主,今日之事尚有许多疑点,自然还需从长计议。而孟长老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难免心绪激动,你也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还有人更是直接道:   “之前口口声声说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口咬定那小女娃乃是妖修,与那两名小弟子勾结,同为北川魔尊细作。又是要她除下面纱,又是要她表明身份的各种折腾。”   “如今这小女娃身世已明,乃是堂堂修心宗孟长老与南宫仙媛之女,身份高贵无比。又身具如此之好的根骨,乃是世间难得的惊世仙源,那是不是就可以借此洗清她的嫌疑了?”   霍凝结向来牙尖嘴利,原靠着一口铁齿铜牙坐上的晴瑶宫宫主之位。但此时在多方打击之下,一时之间竟然哑口无言、溃不成军。   不过,霍凝结也知不可毛这天下之大不韪,而犯上众怒。当即,她飞快飞了眼风给了忙来搀扶她的霍嫣然与盛光门尤希柔。   尤希柔微微一愣,随即便回过了神来。   她本就弱质纤纤,与若叶大陆之中英姿飒爽的女修大为不同。此时,盈泪于睫,更是如梨花带雨一般,让人心生怜爱。   “今日之事,还请各位长辈替我父亲做主啊!”   这一声喊,直接就让众人将注意力再次转回到了她的身上。   “晚辈的父亲失踪已有几日之久,若再不及时追查,只怕凶多吉少了!”   “盛光门门主之事,杨楚翘之事,皆都事关若叶大陆安危,实在不可掉以轻心。”冠宇神君扬声说道,“霍宫主、尤姑娘,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而且,冠宇神君也看出了林若渔的意图,像她资质如此之好的弟子,上华神山也不会轻易放弃。   早日将此事解决,也早日还那两名小弟子一个清白。   听到这话,众人又再次按次落座,冠宇神君捏着手决,直接又一道灵力打向了玄天水镜。   众人视线也同时凝集到了那孤岛石山的缝隙之间,画面停滞,并且扩大到了极点。   黑雾之中,张牙舞爪的藤蔓更是清晰可见。   “等等……”   就在这时,端坐在上位宝座之上的青罗尊者忽而出声道,“这东西是……雪吟萝?”   “雪吟萝?!” 第175章   “便是当年佛陀莲子留下的先天圣物, 可自发吸收天地间灵力的雪吟萝?!”   “这不是凤凰城江氏所有吗?十几年前, 凤凰城早已变作了一片鬼城,并没有后人留存, 雪吟萝也因此消失。如今怎么又会有雪吟萝现世呢?”   “而且,雪吟萝乃是先天圣物, 如何会做出这般邪恶之事?!”   大殿之上议论纷纷, 青罗尊者转头问孟星海道:   “徒儿, 十几年前的凤凰城一战, 江城主一家皆都亡故,当时可有雪吟萝出世?”   孟星海年纪不小,也早已是元婴修为,可在师尊青罗尊者面前,依然是恭恭敬敬, 言听计从。   当即,他便起身, 将那日与明昊空、公山信用,同时阻止化魔尸血阵之事详细道来。   当年之事, 涉及一城百姓的死亡,若叶大陆修真界对此讳莫如深。如今听到孟星海之言, 皆都是沉默不语。   林若渔缓缓地抱紧了怀中的小猫儿。   她想起那日在灭世峰上所见, 也便是昊空大师送先生修罗尺之日。   那时的先生还那么小, 却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亲人都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何等的惨烈啊。   “先生啊, 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了。”   小姑娘低下头,对着小猫儿的额头亲了一下。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却亲昵异常。   软软的声音通过秘音入耳,只有江临渊可以听到。就似他们之间的小秘密,再无第三人知晓。   时间是治疗一切最好的良药。   五百年过去,加上他已经在落日城中见过了公山刻关于此段的记忆,江临渊如今再听孟星海所言,也是心如止水。仿佛是在冷眼旁观别人的故事一般。   只是,他家小鱼突然凑了过来。那甜甜的气息,与温柔的语气,让江临渊心口都忍不住砰砰乱跳起来。   既然如此……   雪白蓬松的大尾巴轻轻勾住了林若渔的手指,漂亮的湛蓝色大眼睛微抬,水汪汪的,看起来就是显得委屈巴巴。   林若渔见状更是心疼了,忍不住就将他搂得更紧了。   老男人志得意满之余,忽而好似开窍了一般,甚至还想用毛茸茸的雪白爪子去掐一下林若渔的脸。   这脸还未碰到,林若渔却是突然眼眸微眯。   ——先生向来最是护短,这点倒是与修心宗的几位前辈作风相似。但是,按照他的性格,如果肯轻易凭着孟星海的几句话,就让自己认他为父亲呢?   这可以说是十分奇怪了。   除非……这一切先生早就知晓。如今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又或者说,此事本就是出自与他的手笔,更起到了推波助澜纵的作用?!   如此一想,林若渔便飞快的移开了脑袋。   江临渊摸了个空,瞬间又觉得自己委屈巴巴。   可是,再看向小姑娘清澈如水的眼睛,他突然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咳咳……”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江临渊低声道,“无须担心,一切有我。”   林若渔看着他甩着个毛茸茸的大尾巴,脑海中便蹦跶出了四个字:老奸巨猾。   不过……她真的会是孟星海与南宫仙媛的女儿吗?   林若渔这般想着,孟星海却道:   “此事当初公山尊主与明昊空皆有参与。怪物与雪吟萝同时沉入九幽深渊乃是我等亲眼所见。这孤岛石山之上的,是否是雪吟萝,观看这图像还无法确认。还需现场查看,才能一探究竟。”   听到孟星海之言,一时之间,殿上众人也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霍凝结道:“雪吟萝虽为先天圣物,但也要看其是存在何人之手。北川魔修一族,最喜欢使用禁术,万一他们是通过禁术得到了雪吟萝也为未可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定是报着不可告人之心。此事兹事体大,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尤希柔闻言,娇滴滴的垂泪道:   “多谢霍宫主为晚辈出头,若是没有霍宫主,放眼整个华海地界,也没有人替晚辈主持公道,我爹爹可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这话一出,明显就是针对华海楚家家主楚鸿益。   暗指其一手遮天,为了楚临不顾修真界安危之意,溢于言表。   骆彤蕊与楚英韶闻言都是气愤不已,忍不住便想要争辩。林若渔却觉得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盛光门尤希柔、晴瑶宫霍凝结,到底是想要通过这件事情,得到什么呢?   就在这时,守山弟子飞讯来报:   “公山世家,到——”   公山世家地处中原,乃是若叶大陆修真界的势力中心,与上华神山、修心宗呈现三足鼎立之势。其宗族内养有獬豸,以公平公正享誉整个修真界。又号称自己为女娲后人,地位更是不同。   冠宇神君闻言起身,道:“请。”   片刻之后,只见芳华之巅霞光万丈,公山世家之人已然降落在了宫殿之外。   俱都是白发白衣,灰眸浅淡。款款而来,仙风道骨。   为首的一名男子,头顶金色发冠,持重高傲,显然便是公山世家的无极尊主公山信用。   因为落日城之事,林若渔对公山世家并无什么好印象。   而此时,小小的公山希望悄悄的拉住了她的衣角,显然并没有因为亲人的到来,而感到一丝开心。   林若渔低下头去,轻轻拍了拍公山希望的手,将他掩藏在了自己身后。   虎毒尚且不食子,落日城城主公山断却可以为了雪吟萝而残害自己的孩子。这公山信用表面上看起来公正,谁知道他暗地里是怎么样的呢。   “见过无极尊主……”殿内众人皆都起身行礼。   公山信用一一回礼,又对迎接上来的青罗尊者、冠宇神君行礼。几番寒暄,依次落座。   如此一来,这若叶大陆修真界的领军之人皆都到场,气氛大为不同。   公山信用乃是得了霍凝结的符篆而来,当即便询问了起来。   霍凝结与尤希柔二人,便将事情告知。   公山信用闻言面容严肃,沉吟了半晌才道:“实不相瞒,这雪吟萝的确现世了!”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   “啊——此话怎讲?为何无极尊主如此笃定?!”   公山信用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悲伤的神色。   “几日前,吾长子公山断亡故,便是雪吟萝之故!而如今,吾二子公山刻,也被邪魔所迷,神志不清!”   “邪魔不除,天下难安啊!”   公山信用语气悲壮,浅淡的灰眸中,甚至便要滴下泪来。   听到这话,殿中之人也都是惊讶万分。   “落日城城主之事,我等也有耳闻,城主与城主夫人皆都亡故,自此这天下最好的洗髓丹便再无地方可买,乃是修真界的一大憾事。只是没想到其中还有猫腻?!这到底是何人所为?!”   “公山世家少尊主公山刻,已经是金丹修为,并不是寻常修士,如何会被邪魔所迷呢?!”   公山信用面容悲伤,轻轻用手一指,身后便有跟随其一人的兜帽落下,露出里面的真容来。   “这……”   “这是公山世家少尊主公山刻?他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之前林若渔在落日城中也见过公山刻,只记得其长得一副好皮囊。   只是如今,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公山刻却是全身僵硬,一双眼睛只剩下眼白,显得诡异无比。   若不是他此时能动能走,一眼看去,便会让人觉得此人已死许久,留下此地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除此之外,更是令人奇怪的是,其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似乎是为了防止尸体腐烂而布置上去的。   那冰霜功法奇特,在场众人都是高阶修士,竟然无一人看破其原理,也没有一人可以解开。   “吾儿与其兄长兄友弟恭,得知兄长亡故的消息,连夜便赶到了落日城中主持大局。”   公山信用低头拭泪,略缓了缓情绪之后,又道:   “谁知至此之后,便没了他的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极之巅灵台之上,魂灯缥缈,生死未知。”   “吾派出正义卫几番巡查,才在浮生城将其找到。只是,人已经变成这幅样子。而在他的身上还有雪吟萝留下的伤痕!”   “大胆妖孽,诡计多端,如此为祸人间,实乃是修真界之祸端啊!这祸端不除,天下难安!”   原先杨楚翘之死,盛光门两名小弟子被活生生拖进了石山缝隙,再加上盛光门门主的失踪……虽也是十分蹊跷,但是,若叶大陆之中,时时日日都有古怪之事发生,在场众人虽感到奇怪,但并没有十分重视。   如今一听见公山信用之话,他们终于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了。   “到底是何妖魔作祟?!若叶大陆的百年和平,难道又要被打破了吗?!”   公山信用眼中垂泪,道:   “吾儿自幼聪颖,资质不凡,年少俊杰,早早便修成了金丹修为。却没想到他的女娲后人血脉,竟然会被人觊觎,被人用如此残忍的手段炼制成了傀儡!此仇不报,我公山世家誓不罢休!”   冠宇神君面容严肃,沉吟片刻之后,问道:“此事关系整个天下安危,公山尊主,可知妖邪乃是何人?!”   公山信用闻言,突然一指楚鸿益道:   “吾虽没有确切证据,但只知道此事乃是华海楚家的楚临、楚英韶,还有这名女娃去了落日城之后发生的事情。吾不欲冤枉无辜之人,还要这几人与吾当面对质便好。”   “又是他们?!”   “楚家大公子与修心宗执事长老之女,血脉相连,定不会是什么妖邪,只怕收到了那楚临的蛊惑,才做下了错事吧……”   “无极尊主说得实在是客气,我怎么觉得此事定于那楚临脱离不了关系了。这孩子来历不明,难道……他真的是北川魔尊安插在正道之中的细作?!”   “看这次上华神山与华海楚家是否要弃天下正道不顾,还要包庇他!”   一时之间,各种猜测此起彼伏。   霍凝结唇边溢出一丝冷笑——先前还不相信她,如今公山信用都如此说,众口铄金,看那楚临如何才能翻身!   殿上气氛紧张,众人交头接耳,暗自盘算。   又是如此!来历不明?非我族类?呵呵……这些号称天下正道之辈,依然还是如此的愚蠢不堪!   江临渊眼眸微眯,窝在林若渔的怀中眼带不屑。   当年的一幕一幕似乎又在重演,只是这时间却是提前了好几百年。   这是为何呢?   “此事定于楚临无关!”而楚英韶自是气愤不已,梗着脖子便要出声争辩。 第176章   “呵呵……还真是无耻之极。”   江临渊在林若渔的耳边低声吩咐道:“那落日城之事, 你也尽都知道, 到时候无需给他们留一点面子,只管公之于众便是。”   “嗯。”林若渔乖巧点头。   不用先生吩咐, 她都不会让公山信用诬陷楚临的奸计得逞。   这公山世家少尊主公山刻道貌岸然,满口的仁义道德,内里却是汲汲营营, 龌龊无比。林若渔一想起当日他看她的眼神,就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特别是知道了公山刻对公山希望所做的那些事情,更是让人深觉不齿。   他如今这般模样, 便是报应、便是活该!   而公山断更是贪婪愚昧。为了这所谓的先天圣物, 不惜以熬鹰之法牺牲自己的孩子, 结果却被反噬,也可以说是死得其所。   林若渔对这两兄弟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当日那落日城之事, 明显就是这两兄弟为了雪吟萝这先天圣物, 搞的满城大乱。城中的百姓都差点被那些尸兵咬死,是先生带领这一种小辈力挽狂澜,才免于落日城变得如当年的凤凰城一般变成一座死城。   现在, 公山信用竟然还敢拿出事来发难楚临, 将此事归结到北川魔尊的头上去, 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作为雪吟萝的载体——公山希望就在林若渔的身边。而落日城的满城百姓,与陆之遥为老大的正义卫都见证了当日之事。   此事是否是北川魔尊所为,楚临是否为魔尊的细作, 或者……私生子, 一问当日他的表现便知!   他们都可以替楚临作证。   不过……   林若渔墨黑的视线, 悄然滑过公山信用那张看起来端方公正的脸。   公山世家在若叶大陆之中积威深重。作为无极尊主的公山信用也极有威严,他敢如此兴师动众而来,定是有所依仗。   她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如此想着,林若渔一双水润漂亮的大眼睛一瞬不涮的盯住公山信用。   ——她倒是要看看,这号称若叶大陆最是公平公正的公山世家,还能使出些什么手段来。   而此时,楚鸿益也一把按住了义愤填膺的楚英韶,而后起身缓缓道:   “楚临的确是我无意间在孤岛之中捡到的。也是我悉心教导多年,养育成才。他自小沉默寡言,但我楚鸿益愿以整个华海楚家之名担保,相信楚临定不是妖邪之人!”   “以整个楚家之名,呵呵……楚家主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霍凝结朝天翻了个白眼道,“若叶大陆之中可有传闻,这楚临的身份可不简单啊。贫道真是不忍心对你说啊,你可是养了只白眼狼哦……”   这霍凝结虽为把话说完,但众人如何会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   而公山信用更是直接起身,满是遗憾地摇头道:   “相信楚兄也是被歹人蒙蔽,才会无法看清楚事实真相——这楚临就是当年的圣雪仙子与北川魔尊的私生子!就是因为此事暴露,凤凰城城主江断流才会发疯,导致了灭城之灾。”   这话一出,满殿哗然。   “而这雪吟萝之物,便是千圣雪从凤凰城中偷盗而出,又交于了楚临。楚临此番如此作为,便是向北川魔尊表达投诚之意。”   “北川魔修一族,觊觎我修真正道大好山河已久,不甘心居于北川不毛之地。只怕早就有心把手伸到了中原、东海、西荒等地。若是其得到了雪吟萝,只怕更是会助纣为虐,导致生灵涂炭!这可是整个若叶大陆的大事,吾等不得不防啊!”   公山信用义愤填膺,振臂疾呼,当下,便有许多不明真相之人开始受其鼓动,齐声让冠宇神君马上将楚临押解过来,当面对质。   任凭冠宇神君如何解释,楚临如今尚在觉醒血脉的关键,也依然有人咄咄相逼。甚至霍凝结更是直接道:   “他身上有雪吟萝如此厉害的先天圣物,便已经可以为祸苍生了。若是再等他觉醒了血脉,只怕是整个若叶大陆的修真界都要被他搞得天翻地覆了!如今不趁着他弱小,直接将其出去。只怕妇人之仁,造成后患无穷!”   “是啊,是啊……”当即,竟然还有人附和她的话。   林若渔见状气得要死。   今日楚临之事,想必当年先生也曾经历过,只是可能时间点不同而已。   但是,凤凰城的当年事一定会被拿来大作文章。而他们的目的都极有可能便是凤凰城的雪吟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似乎知道当年先生为何会从佛修一下子转做了魔修。   上华神山、华海楚家都因此受到了责难。更有许多无辜之人,因此受到牵连。   昊空大师之死,楚英韶的失踪,华海楚家的败落等等……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都说他与北川魔尊有关,按照先生的个性,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了自身修为,转做了魔修。   这也是她在五百年后,见到借天道之手,用最后一道天雷,炸死一众所谓正道修士的魔尊江临渊!   当年之事不可追,先生因此更是受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楚。   不过如今先生与她都来到了五百年前,他们定不会让这此事再次发生,让楚临重蹈先生的覆辙。   如此想来,林若渔便淡淡开口道:“敢问无极尊主,您说楚临乃是圣雪仙子与北川魔尊之子,此事可有证据?”   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听起来并无半点挑衅之感,好似只是年少无知,懵懂发问而已。   “证据?”公山信用眼眸微眯,瞥了她一眼,随即仰头道,“此事千真万确,当然有证据。”   他凭空一招手,随即,一张看起来便是年代久远的、略有发黄的花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此乃吾当年处理凤凰城之事,无意中找到的圣雪仙子写给她的师兄——也便是北川魔尊的书信!”   “当年,天山一脉,竟然甘心修魔,同时又一统北川,成为了北川魔尊。这事一出,世人皆惊。众人都以为是圣雪仙子嫁给了凤凰城城主江断流之故。事实上却并不尽然,吾甚至怀疑那圣雪仙子是故意为之,其目的便是凤凰城的雪吟萝!”   “天哪……没想到竟然还有此事!”   霍凝结飞快凑上了前来,一看之后便“哎呦”了一声,捂着脸道:   “看这浓词艳曲,真是污了贫道的眼睛!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看起来楚临必是野种无疑了!”   “怕是楚临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才联合同是妖修的司徒夺命,做出这些伤天害理之事来。”   “不过,真是没想到这圣雪仙子表面上是一副玉洁冰清,高不可攀的模样,内里却是为了先天圣物,人尽可夫啊……”   霍凝结一边说,一边表情古怪,洋洋自得。   她与当年的千圣雪也曾有过交集。   这千圣雪一直以来高高在上,圣洁如天山之巅的皑皑白雪,清冷绝世,引得万千少年修士折腰。   而她却是汲汲营营,好不容易才凭着一己之力,在泥潭里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才坐上了晴瑶宫宫主之位。   如今看到千圣雪如此,她不去奚落倒是成了怪事了。   可霍凝结的话音还未落,只听见“啪啪——”两声清脆的打脸之声,瞬间就在大殿之中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一道白影闪过,霍凝结的脸上便是两道深深的血痕。   那道白影的速度太快,饶是满殿的高阶修士,竟然无一人看出是何人所为。   只有林若渔方才感觉到怀中一空,下一刻,那毛茸茸的触感又瞬间回来了。   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姣好的唇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谁?!是谁胆敢打破我的脸?!”霍凝结捧着自己还在滴血的脸,咬牙切齿,面容狰狞。   众人皆都没有回答,尚且沉浸在那惊人速度的震惊之中——这速度如此之快,只怕修为远在他们之上。   在这大殿之中,除了青罗尊者、冠宇神君、无极尊主,只怕便没有其他人了。   霍凝结明显是在帮这无极尊主说话,那便是青罗尊者,或者是冠宇神君了?!   而他们却不知晓,此时的青罗尊者与冠宇神君也是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也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踪迹。   放眼整个若叶大陆,只怕没有人有如此令人恐怖的修为。   这人到底是谁?!   “霍宫主,无论什么话都要好好思考过了再说。如此这般的口无遮拦,这怕下次疼的就不是脸了。”   这时,之前那道软软萌萌的声音又在大殿之中悄然响起。   “你?!”霍凝结勃然大怒,当即便要发作。   可偏生那小姑娘抱着银灰色的小猫儿,大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又软又乖。她还道: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如今凭着一张纸,就扣下了一名前辈如此之大、如此不堪的罪名,这可实在有失霍宫主,一宫之主的风范。霍宫主,慎言慎言。”   “你!你!你!”霍凝结气的鼻子都要歪了,脸上不停留下的血都没有时间去处理,只沾染的到处都是,十足的一副疯子的模样。   哪里还有林若渔口中所言,一宫之主的风范。   非但如此,那小姑娘还淡淡的看了她,貌似关切道:   “霍宫主这伤口极深,若不及时处理,只怕会留下些疤痕,那可就不美了。霍宫主还不赶紧去治疗,可别因为与晚辈啰嗦了几句,而延误了时机。晚辈修为浅薄,可实在看不出到底是何人伤霍宫主的。不知霍宫主可有看到?”   “噗——”霍凝结急气攻心,一口鲜血就呕了出来。 第177章   如此这般, 霍凝结更是恼羞成怒, 竟然完全不顾其一宫之主的身份,直接十指如钩抓向了林若渔。   “小鱼, 小心!”骆彤蕊惊叫之声,在后骤然响起。   林若渔早有防备, 略略转身便要躲闪。   可就在这时, 她怀中的小猫儿却猛然跃起。两只尖锐的爪子, 指甲根根探出, 直接就迎着霍凝结冲将了上去。   霍凝结身为金丹修士,自持修为高深,如何会把一只小小的猫儿放在眼中。   “孽畜,休得无礼!”   她怒喝一声, 面露狰狞,手中的佛尘已然化作了一柄长剑, 毫不留情的就往小猫儿毛茸茸的身上斩落。   “天哪!霍宫主手下留情啊!”   “霍宫主何必与一只扁毛畜生置气呢!”   晴瑶宫向来以剑修闻名天下,霍凝结手中的佛尘更是晴瑶宫的圣物,锋利无比。这一剑下去,只怕那只小猫儿要生生的被斩落成几段了。   “不要啊!”当即,便有年轻的女修不忍心看那血腥的场面而闭上了眼睛。   可是,下一刻, “啊——”一声惨烈的尖叫声响起。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 那小猫儿毫发无伤, 只轻轻几下纵越, 便飞一般的跑出了殿外去了。   而那霍凝结却“啪嗒”一声, 一只捏着长剑的断手掉落在了地上。鲜血直流,那断手的手指还在血泊之中微微颤抖着。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霍宫主是用剑误伤了自己?!”   “没看清楚啊!”   刚才那速度太快了,众人只感觉到眼前一花,霍凝结就一个反手,直接把自己的一条手臂给卸了下来。   而且,她竟然卸下来的还是自己拿剑的那只手,那手法之奇特,真可以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宫主!”   晴瑶宫人大惊,霍嫣然更是冲了上去,一个木灵根灵力打了上去,将将的才让霍凝结的断手止住了鲜血。   “宫主,这是怎么回事啊?!”霍嫣然尚未筑基,虽为木灵根修士,但是也并不精通治愈术,此番下来已经是脸色煞白。   霍凝结拼命的颤抖着,脸白似鬼,盯着血泊中的断手,低着头口中不断的喃喃。   “宫主,你在说什么啊?!”霍嫣然凑了过去,不停的询问。半晌,她才听清楚了霍凝结所说的话。   她说的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可怕?不过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儿而已,即使再厉害,难道还能比得上金丹修士?!   只怕是霍凝结自己鬼迷了心窍,自己把自己的手给剁下来了。而且,这小猫儿恐怕也受了惊吓,一下子就跑了不见了。   晴瑶宫原本还想找林若渔麻烦,可是,明明是那霍凝结挑衅在先,自己受伤再后,加上那小猫儿也跑丢了。在众人面前出了如此大丑,当下也无心思再纠缠。   骆彤蕊知道那小猫儿对于林若渔来说非同一般,忙在一旁安慰。并且上华神山的仙长立时便派了人到处寻找小猫儿。   只要找到那小猫儿便立时送还给林若渔。   冠宇神君忙让人将霍凝结送至药庐治疗,提议其他人也暂时歇息一下,稍后再议。   而公山信用却不依不饶,说今日之事若不得到解决,只怕夜长梦多。   如此这般,晴瑶宫人便扶着已然神志不清的霍凝结退下,只留下了霍嫣然一人。   而孟星海见林若渔微微嘟起了小嘴,显然是在为丢失的小猫儿担心,刚想上前去安慰她几句。   这时,公山信用却又提及了楚临的身世,断言其定为北川魔尊之子。而他的儿子公山刻变成了如此这般模样,便是被人用了搜魂之法所至。   他因此提议用搜魂之法,先行搜查其同谋司徒夺命的记忆,定是也能一旦究竟。   这搜魂之法残酷无比,一个不慎,就会让那被搜魂者,神志尽失。公山信用恐怕也是见司徒夺命孤身一人,才会提出如此的残忍之法。   只是他的说法以天下正道为名,向来冠冕堂皇的很。   不过即便如此,冠宇神君、孟星海与楚鸿益还是在第一时间提出了异议。   孟星海更是道:“此法残酷,若仅凭着言命之曾碰到司徒夺命在事发之地出现,就认定其为凶手,还用搜魂之法,岂不是与那残害公山刻的妖邪一样了。”   “杀死杨楚翘的凶手为何人;在孤山石缝之中的凶手是何人;还有害得公山刻变成如此模样的凶手又是何人,还需仔细搜查、得到确切证据了方可定罪。”   冠宇神君也道:“所谓正义之道,既不能放过凶手,也不能让无辜者受罪!”   这话一出,即使能言善辩如公山信用也是无言以对。更何况他缺了霍嫣然这惯常会胡搅蛮缠的帮手,更是落入了下风。   “无论如何,只要楚临的身世一日不明,他便永远脱离不了干系!”公山信用还是高声说道,“这封千圣雪写于北川魔尊之情诗便是最好的佐证!”   就在这时,忽而昊空大师自大殿门外缓缓而来。   “阿弥陀佛,佛说:不可妄语。无极尊主如何可以纠缠着一封书信,就认定了楚临的身份。”   昊空大师身披袈裟,和光同尘,犹如谪仙下凡一般。   他先朝着青罗尊者、冠宇神君行礼,而后才缓缓道:“楚临便是凤凰城江城主之子,我已经有最直接的证据。”   “有何证据?!”公山信用挑眉道,“明师侄可不能因为那小子的资质良好,而行护短、包庇之事。”   明昊空微微欠身:“那自然不会。事实就摆在面前,大家一望即知。”   话音刚落,他便与冠宇神君一点头,随即,一道青色灵力直接打在了玄天水镜之上。   玄天水镜瞬间华光四射,而后,在泛起的盈盈水波之中,缓缓出现了一只地天立地、五彩毕具的神兽。   那神兽此时就趴在莲花池畔,双眼紧闭,似乎正在休息。   “这、这是何物?!”   “这与那楚临有何关系?”   一时之间,各种惊讶之声不绝于耳。   连见多识广、德高望重的青罗尊者都忍不住从宝座上站立起来。   “这……这难道就是当年佛陀莲子的坐骑——上古仁兽驺虞?!”   “驺虞?竟然是驺虞!”   “难道那楚临觉醒了驺虞血脉?!”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   “当年佛陀莲子留下了雪吟萝,保存了上古仁兽驺虞的一丝血脉于凤凰城江氏一族。若楚临真的觉醒了驺虞血脉,那他便是江氏子弟无疑了。”   楚临为江氏子弟,那他的身份便不言而喻。而且,驺虞血脉何等厉害,江家几代人,都未曾觉醒此血脉,却没想到这楚临竟然如此顺利的觉醒了。   这是何等的幸运啊。   众人的眼中除了无比的艳羡,随即有把目光投注到了公山信用的脸上。   公山信用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昊空大师双掌合十又道:“莲花法境重现若叶大陆,此乃人间幸事。而楚临得以在莲华法境之中觉醒血脉,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原来如此。”众人纷纷点头。   ——只怕这里面上华神山也是出了很多的一份力气,昊空大师为其做守护,才会让楚临能够顺利觉醒血脉。   林若渔目不转睛的看着玄天水镜之中的五彩大老虎,心里也是雀跃无比。   她与先生从五百年前穿越而来,总算是大大的弥补了先生当年的遗憾。也让楚临顺利觉醒血脉,而不是像先生一般,血脉之中还有残缺。   先生若是在此,想必也是会十分开心。只是按照先生那别扭的性格,只怕还不肯当面承认呢。   不过……林若渔想着微微蹙起了眉头,先生突然以小猫儿的形态突然离开了大殿,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她还是有些担心先生的。   正在众人羡慕上华神山又添一员难得的人才之际,明昊空却忽而又道:   “自古觉醒血脉便会得到上古之传承,而楚临此番却并没有。这倒是有些令人感到奇怪。”   冠宇神君与青罗尊者闻言也是眉头紧皱。   “上古仁兽驺虞,普天之下独一无二,也有将近百年的时间,未曾有驺虞血脉觉醒,为何楚临会得不到传承呢?难道是……”   冠宇神君与青罗尊者对视一眼。   “难道是这世上还有人怀有驺虞血脉,这才导致了楚临无法得到传承?那个人会是谁呢?莫不是凤凰城城主江断流还尚在人间?”   “这绝无可能!”一直未曾说话的公山信用忽而接口道,“吾亲眼见其掉落了九幽深渊之中,早已被九幽之火焚烧成灰烬,怎么可能还残存于世?”   此未解之谜,各种猜测都有,暂时无法得到答案,但是有一点十分明确,楚临的身份已明。   那么,他为北川魔尊细作的身份也便站不住脚了。   而杨楚翘被烈火焚烧而死,那怀疑的对象还是集中在了身具火灵根的修士身上。火灵根本不是什么奇特的灵根,在修真界极为常见。   就在这时,林若渔却突然福至心灵,忽而出声道:“其实,也不一定便是火灵根修士所为。” 第178章   冠宇神君问道:“此话怎讲?”   林若渔斟字酌句道:   “方才在那处山洞之中, 晚辈与楚临受到了攻击, 反抗之余晚辈发现对方的招式十分奇怪——他似乎能瞬间学会我们使出的灵力、招式,并且, 再次施展到我们的身上。”   “这……”冠宇神君闻言立时看向了青罗尊者。   青罗尊者道:“小娃儿可否再说的详细一些。”   林若渔点头,随即便将那日所发生的事情详细告知。   随即, 她又道:“晚辈乃木灵根灵力, 而楚临为火灵根, 对方攻击我们的便是与我们之前施展的招式一模一样。而晚辈记得当日试灵测试之中, 杨楚翘测试出来的乃是火、土双灵根。”   “所以,晚辈大胆猜测,是否有可能杨楚翘也同样碰到了袭击我们之人, 并且那人学了杨楚翘的招式,从而导致了她的死亡……”   小姑娘站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谈, 条理分明而又沉着冷静,有着完全超越其年纪的稳重。   几位仙长闻言都微微额首, 昊空大师则道:   “此事这小娃儿在莲华法境之中便已经告知过我等,只是后面发生的事情, 导致我们忽略了这点。如今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若真是有人混进了上华神山,专门残害少年修士,那事情便非同小可了, 定要将此事追查到底。   公山信用见此便不再多言, 只一双灰色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林若渔瞧, 意味深长。   冠宇神君面色凝重, 略一抬手,殿中便直接出现了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这尸体其实已经不能被称作尸体了,只剩下了一张薄薄的人皮。   冠宇神君看向了一直站立在旁,许久没有说话的霍嫣然:   “晴瑶宫功法特殊,十分适合女子练习,与其他门派的大为不同。你能否看出这凶手所用之手法,是否是你晴瑶宫的功法?”   “……是。”霍嫣然脸色煞白,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单手掀开了白布。   底下的人皮狰狞,特别是面上的那张五官俱全,连同最细致的眉毛都根根分明,没有一丝缺漏。只是人皮下面的骨肉却是一丁点都没有剩下。透明的人皮就好像那画皮中的皮套一般,望之便让人毛骨悚然。   霍嫣然看了许久,半晌才犹豫地指着人皮一处脊背上的伤痕道:   “这、这似乎是阿翘的神火长剑所造成的伤痕。但是……”   霍嫣然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   青罗尊者柔声道:“娃儿还看到了什么,只管说来便是。”   “但是,阿翘仅仅只是练气三层修为,神火术虽然已经入门,但向来练的并不十分精通。”霍嫣然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才道,“即使是她自己也无法精确到如此……不剩一丝皮肉的地步。”   这也便是说,造成杨楚翘死亡的的确是晴瑶宫的功法无疑。但是,凶手的修为也绝对要比杨楚翘高上许多,其对于神火术的操纵比杨楚翘更为精确。   而按照林若渔之前所言,她与楚临在山洞之中奔逃,那人所施展的功法也在她与楚临之上。   这就说明,那凶手不但能够学会对方的招式,并且反击的力量比之前的更为强大。   这一点,可以说是非常之恐怖了。   ——之前林若渔等人的反抗不过都是练气期的修为,若是金丹修士、乃至于元婴修士与其对战,那人学习了高阶修士的功法,岂不是更会爆发出毁天灭地般的威力?!   这能力简直逆天了。   也亏得如今那人就将此能力暴露,若是等其再为强大一些,只怕是无力回天了。   就在众人沉吟之际,那原本如同傀儡木偶一般的公山刻,看到了那张人皮,突然就好似发了疯一般的大吼大叫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公山信用浓眉高挑,大声呵斥身边随从道:“还不快将少尊主控制起来!”   “是!”   当即便有侍卫起身去阻拦那公山刻。   可是公山刻发疯之际,不管不顾,几下竟然就把侍卫甩开,并且疯了一般朝着那张人皮扑去,口中还不停的喃喃着:   “我的皮!我的皮——”   “简直丢人现眼!”   就在公山刻要将那张人皮抢过来,套在自己身上之时,公山信用一道灵力打去,立时便毫不留情的将公山刻整个人都冰封了起来。   “胡闹!”公山信用呵斥,同时令人立即便将被冰封住的公山刻送出去。   这时,一直端坐在大殿宝座之上的青罗尊者,却忽而阻止道:“方才少尊主说的是什么?”   公山信用当然知道这并不是青罗尊者年老耳聋,听不清楚刚才公山刻的话而发问。   同样雪白的眉毛皱起,公山信用半晌才道:“他说这是他的皮。”   青罗尊者重复道:“他的皮……什么意思?他为何要如此说?这用他人之功法反过来攻击对方,此功法我也曾见过,只是因其危害极大,而被列为了若叶大陆修真界之禁术。如今为何又重现于世呢!?”   鹤发童颜的老者带领众人再次好生检查那尸体,以期从中找到零星的线索。   而林若渔也觉得古怪万分。   如今在若叶大陆历练许久,她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即使是狰狞恐怖的那张人皮,她也敢直视了。   方才人人都看向了那张人皮上的伤痕,而林若渔却觉得这剥皮之法十分眼熟。   在靠山村与落日城中她就见过被人剥去的皮肉。她甚至还拿过阿蛇被剥下的皮。   无论在靠山村,还是落日城,都明显能看到公山世家暗中操纵的痕迹。而那靠山村中的黑袍人,更是公山世家的公山超群。   林若渔怀疑公山世家为了靠山村中的灵石矿,而与薛莹心合作,残害了那么多的性命,如今到了公山刻的头上,不得不说是报应不爽。   可现在公山刻叫嚣着那张原本属于杨楚翘的皮,竟然是他的皮,一个古怪而恐怖的想法在林若渔的心中产生了……   “敢问无极尊主,落日城之事发生之后,您可否有再去过那处?城主夫人可还好?正义卫陆大人可还好?”林若渔忽而扬声问道。   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此时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起来便是一副无辜懵懂的模样。   公山信用并没有一同查看尸体,他想要送公山刻离开被阻,此时转过头来纡尊降贵道:“吾虽是未曾亲自去过,那也派人前往慰问。他们一切都好。”   骗人!林若渔立时抿紧了唇,城主夫人早已亡故,而落日城少城主也一直都是由正义卫的陆之遥照顾的。   先前正义卫将公山希望送来之时,来人也同时带了陆之遥的口信。他说,自林若渔等人离开之后,陆之遥也在城中发现了许多古怪的地方——如那义庄一般的地方还有许多处。   如今,正义卫已经将绝大多数的地方毁去,还剩下几个似乎设立有奇怪的法阵,暂时也只能素手无策。还待林若渔等人回去再做打算。   在那口信之中,陆之遥只字未提无极尊主。而那日在余晖楼内楼之中也只有楚临他们几人,连陆之遥都没有进去。   只怕这公山断、公山刻也是在暗中培育雪吟萝,而并未让公山信用知晓。所以当初事情爆发之时,身为正义卫的陆之遥也是一无所知。   又从今日公山信用谈及的关于落日城的话题之中,林若渔推测公山信用可能还没有完全知晓落日城中的内幕!   林若渔想着,看向了站在她身边半步不曾离开的公山希望。   小孩雪白的双手紧紧的拉住了她的衣角,面对自己的祖父并没有流露出半点的孺慕之情,反而带着深深的不信任。   这也就是说,公山信用可能完全还不知晓公山希望便是雪吟萝的载体,他只以为那雪吟萝是被楚临等人抢走了,所以,才会千里迢迢赶到了上华神山,并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楚临。   公山信用的信息不完备,这极有可能是正义卫陆之遥的有意隐瞒。而陆之遥为何要如此做,只怕他可能已经发现了公山信用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此一梳理,思绪便豁然开朗。   林若渔忽而又道:“晚辈与少尊主曾在落日城中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再见,他却变成了这般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生遗憾。也不知无极尊主可有请过医仙,诊断过少尊主到底是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公山信用几不可见的指尖微微一动,片刻之后才道:   “那凶手的确是穷凶极恶,吾儿灵台之上有寒冰冰冻过的痕迹。只怕是对其进行了搜魂之术。而吾儿终究有金丹修为,这才让他侥幸活了下来,而导致神志尽失。”   “这可真是遗憾啊!”林若渔道,“晚辈乃是木灵根修为,专修治愈术。不知无极尊主可否让晚辈一试,若是能治愈少尊主,那倒是美事一桩。”   公山信用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虽没有说话,但是眼眸之中的不屑还是溢于言表。   林若渔并没有因此放弃,依然情真意切的望着他。   这边的响动,也惊动了正在查看尸体的明昊空。他此时也忽而出声道:   “若是无极尊主觉得小娃儿修为浅薄,无法帮少尊主治疗。那么,您看贫僧如何?”   昊空大师是闻名天下的法阵大宗师,与治愈术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若能得其治疗,那便是天大的幸运。   这若是旁人只怕早就求之不得了,但是,公山信用听到此话并没有觉得半点欢喜,反而便要出言拒绝。   只是见众人都向他的身上看来,公山信用知道自己推脱不过,遂语气沉重道:   “这原本是我公山世家最大的秘密,但为了若叶正道,吾便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第179章   “秘密?什么秘密?”   听到公山信用此话, 众人立时把注意力集中了过来。   公山信用目光缓缓扫过, 将他们都反应都看在眼中。半晌,才忽而出声问林若渔道:   “小娃儿, 放眼着若叶大陆,若说这最大的功法、法器买卖场所,你会想到哪里?”   林若渔侧了侧头, 略一思索道:   “买卖功法、法器……那便是黄离馆了。黄离馆遍布整个若叶大陆, 每座城池之中, 都必有黄离馆。在黄离馆之中, 只有想不到,可没有买不到的。只是……这黄离馆主人神秘,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不知无极尊主突然提到黄离馆, 所为何事?”   “的确便是黄离馆。”公山信用一字一顿道,“实不相瞒, 这黄离馆便是我公山世家的产业, 而黄离馆主人便是我儿公山刻!”   “天哪!竟然如此!”这话一出,满殿皆惊。   黄离馆、黄离馆主人向来神秘无比。产业也更是庞大到遍布整个若叶大陆,其背后定是有令人咋舌的滔天财富。   他的来历一直是若叶大陆未解之谜。有人曾猜测,其主人乃是世外高人, 所以才能有取之不竭的功法、法器等等。   却没想到,这背后的靠山竟然是公山世家,而那神秘至极的黄离馆主人竟然是公山少尊主公山刻?!   不过, 如此一说, 倒也是有可能。   也只有如公山世家这般的世家宗门, 才有可能有足够的权势与财富,让黄离馆在若叶大陆各个城池之中立足。   再看着“黄离”二字,其实也暗合了“太子”的意思。若是公山世家自比皇族,那少尊主公山刻岂不就是太子储君。   而且,再此时再看向公山刻。   此时,他虽然表情木讷,形容恐怖,被公山信用用冰灵根灵力直接冰封住了,看起来更是狰狞。但是,单看他的身材与灰色的眼眸,的确是黄离馆主人有几分相似。   若公山刻真的便是黄离馆主人,那么,公山世家的实力可就远远超过了上华神山、修心宗,而一举成为了若叶大陆的第一大宗派。   公山世家一直野心勃勃,之前一直隐瞒实力,恐怕只是在韬光养晦,如今却突然自报,目的又是为何?   众人当下纷纷猜测,气氛更是凝重。   而林若渔端详了公山刻半天,心中却隐隐约约的升起古怪之感——这公山刻怎么会是黄离馆主人呢?!   黄离馆主人向来给人一种十分神秘的感觉。   林若渔自从在浮生馆的黄离馆中第一次见到黄离馆主人,便曾与其对弈过一局。   俗话说,棋品即人品。   从那场对弈看来,林若渔便察觉到这黄离馆主人亦正亦邪,并不是简单的可以用正道、邪魔可以将其概括。   同时,黄离馆主人也曾一掷千金的买下了狐妖钟子安,还曾送林若渔这千金难买的天哲神羽面纱,还有他几次三番出手帮助于她。   林若渔绝对不相信公山刻就是黄离馆主人。   “而吾儿会遭北川魔尊的毒手,也正是因为黄离馆的关系!”   此时公山信用又道:   “今日吾将此事公之于众,也是因为那北川魔尊借着黄离馆的势力,已经把手伸到了若叶大陆各个角落。若再不及时阻止,只怕是生灵涂炭啊!”   众人刚刚从沉浸在得知黄离馆主人的真实身份震惊之中,忽而又听说北川魔尊竟然已经得到了黄离馆的控制权。   这一惊可以说是非同小可了。   当即便有人问道:“无极尊主准备如何应对?!”   公山信用道:“黄离馆之中的侍从皆都为海外骆家的傀儡,只要能够再次操控住那些傀儡,便有将黄离馆势力夺回的可能。”   听到这话,再看向被冰封住的公山刻,众人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黄离馆擅用傀儡,只是没想到公山刻最终自己也变作了如傀儡一般的行尸走肉。   这何尝不是一种报应呢。   至于如何夺回对黄离馆傀儡的控制权……公山信用转向了骆彤蕊道:   “海外骆家对于自己制作的傀儡向来都留有后手,以确保万不得已之时保护自身。如今情况紧急,贤侄女可否把这后手告知于吾。”   骆彤蕊闻言很是自然的看了林若渔一眼,而后才道:   “每个傀儡的后手,都在交付给买主时,由骆家人亲自告知。而且,每个傀儡的后手都不相同,没有得到先前买家的同意。骆家人是不能随便告知其他人的。”   “如今事情非同小可,贤侄女可是要分清楚轻重缓急。”公山信用高声道,“若是若叶大陆因为你骆家的不配合而导致的覆灭,那可都是你骆家的责任了!”   “这个……”骆彤蕊瞬间便失了方寸,下意识的便向林若渔求助,“小鱼,怎么办呢?!”   林若渔却不动声色,缓步行至了骆彤蕊的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小手柔若无骨,握起来好似棉花一般,骆彤蕊一颗慌乱的心一下子便落了下来。   林若渔安抚了小伙伴,这才道:“无极尊主,晚辈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得到尊主指点。”   公山信用心中虽急,但还是按讷道:“但说无妨。”   林若渔道:“按照无极尊主所言,这黄离馆主人便是公山刻少尊主。但是,就在日前,黄离馆主人还在我等身边,甚至还见证了我等的试灵、问灵测试。”   “难道……这位黄离馆主人便已经是歹人假扮的吗?这也实在是太恐怖了!但是,上华神山戒备森严,每个往来之人都做过身份认定。那人又是如何躲过上华神山守山大阵,假冒身份进入山中的呢?”   小姑娘声音软糯,但是极有条理。其实方才众人心中都有此疑问,只是并没有立时提出异议来而已。如今她这一提,倒是立时便切中了要害。   “什么?!已经有人假借黄离馆主人的身份进入上华了?!”   公山信用闻言大惊道,“真是没想到北川魔尊已经狂妄至极!也没想到上华作为修真大宗,竟然没有把他认出来?!”   “如今这妖邪又在何处?!是否听到我等前来,便已经先行逃离了!?”   如此的句句质问,倒是让冠宇神君面色不虞。   林若渔却没有被公山信用打断思路,立时又直接道:   “晚辈听说,这上华神山的守山大阵乃是当年光熙老祖亲自设立,之后,那位……师兄也做了完善。可称得上若叶大陆之中最为厉害的法阵之一。歹人想要通过大阵蒙混过关,实在是不太可能……”   “晚辈斗胆再问尊主一句,您又有何证据可以证明少尊主就是黄离馆主人呢?”   这若是在平常,有个晚辈一直在质疑他,公山信用定不屑回答,甚至还会拂袖而去。   但是,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关系到公山世家在未来的地位。而且,这小姑娘的身份也是不一般。   看起来似乎她只是好奇发问,但她的背后却是有着修心宗与上华神山的支持。   思及如此,公山信用不得不又抱怨那霍凝结的无用。若不是她发疯自己伤了自己,他倒还有一份助力,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孤立无援。   不过无极尊主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也显然对林若渔的问题早有准备,他直接道:   “黄离馆有黄离印,乃是黄离馆主人赠送于最尊贵客人的信物。有此黄离印,可在若叶大陆各个黄离馆之中购买法器时得到折扣。”   “而这黄离印乃是海外骆家家主所制,他在每块黄离印上也留了一个后手——可通过黄离馆主人的灵力激发认证,察觉出这黄离印所有者的身份。只要有黄离印,便可证明吾儿刻儿便是黄离馆主人。”   公山信用说着,抬手一招,一块闪着金光的黄离印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吾刚巧手中有一块黄离印,只要让吾儿一试便知。”   满殿众人皆都瞩目于此,先前在查看尸体的青罗尊者等人也一同看了过来。   公山信用又是手一扬,公山刻身上的冰封瞬间就被去掉了,露出了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躯体。   与此同时,一股腐臭的气息也从公山刻的身上传将出来,他身上、脸上的皮肤在一块块的掉落,看起来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公山信用对此熟视无睹,缓缓上前,直接将黄离印按在了其的额前。   “啪——”只听得一声清响。   公山刻就好似被火灼了一般,猛地就扭动起了身体来。一道银白灵力也瞬间被公山信用用指尖引导了出来。   公山信用再轻轻一甩,那灵力便直接进入了黄离印之中。   “咔咔——”   好似钥匙进入了锁头,锁眼被逐一大块,那整块的黄离印就在众人的面前转换组合,最后变成了一块玉珏的模样。   其上也正是浮现出了持有者的名字——凤凰城城主江断流。   “真是没想到啊……”惊叹之声戛然而止。   公山信用又一招手,黄离印一闪,便又飞回到了他的手中:   “此块黄离印,便是当年吾儿以黄离馆主人的身份,送于江城主的信物。其上更是有持有者的其他信息,此乃隐私,便不再一一展现了。如今,这便可证明吾儿便是黄离馆主人了吧。”   黄离印极为珍贵,放眼整个若叶大陆,持有者也是寥寥无几。能把黄离印激活者,看起来真是黄离馆主人无疑了。   可就当众人更要点头承认之际,忽而守山的弟子来报:   “黄离馆主人——到!” 第180章   听到这话, 公山信用一愣之后, 大怒道:“妖邪之徒, 竟然还敢公然挑衅!真是岂有此理!”   话音刚落,那厢黄离馆主人一众人等便鱼贯而入。   为首的便是那紫衣男子,面覆银白面具, 高大挺拔, 气势逼人。   在其身后,跟随着两排一般面容的侍从、侍女,显然便是黄离亿、黄离奇等人。   而跟在最后面进来的,却是一名脸上覆着面纱、头上竖着猫儿的女子。那人不是极乐阁的老板娘猫妖清儿, 又是何人?   这极乐阁老板娘为何会与黄离馆主人一起?难道从何时起, 这极乐阁也变成了黄离馆的产业?   众人心头疑惑渐起。   而那清儿却是款步上前, 朝着林若渔微微一笑,便从怀中抱出了一只银灰色的小猫儿交给了她。   “这猫儿是我在山脚下捡到的,看起来可眼熟的很, 似乎就是小公子……, 呵呵, 现在要叫小仙子了,似乎便是小仙子的那只猫儿。”   “清儿记得小仙子与这猫儿感情极好, 猫儿若是走丢了,小仙子可是要着急的很。所以,清儿斗胆就把猫儿抱了回来, 还请小仙子好生抱牢了, 可千万不要被人抢走了。”   林若渔从她一进殿门, 就已经看到了那只银灰色的小猫儿。   先生向来生人勿进,除了她与楚临,几乎没有让别人进过他身前。他怎么可能就这么乖乖的让清儿抱在怀里呢?   一开始,林若渔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心里古怪的感觉。   可当清儿将小猫儿抱给她时,她便察觉到了怪异。   不对!这不是她家先生!   这小猫儿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乖巧的不得了。虽然毛色、长相与先生化身成的小猫儿一模一样,但是,林若渔抱着它,就莫名的感到不同。   它根本不是她家先生,反而更像是那日她从莲华法境回来之时,见到的那只对她不理不睬、一直处于昏睡中的小猫儿。   这想法一出,林若渔漂亮的大眼睛就一点一点的眯了起来。墨黑的视线更是悄无声息的黏上了那高大的紫衣男人。   紫衣男人器宇轩昂,略一行礼之后,扬声便道:   “本座听说有人说我这黄离馆主人是假的?如今本座就在这大殿之上,有什么疑惑,直接提出来便是。”   此事着实怪异。   公山信用说那黄离馆主人乃是他的儿子公山刻,而现在的黄离馆主人则是歹人假扮的。   可是,黄离馆主人向来神秘,多年来根本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只知道他身边带着的傀儡各个面貌相同。   而如今上华神山的守山大阵也并没有认定他为假,直接便将其放了进来。   现在,再听到黄离馆主人如此一说,更是扑朔迷离,让人抓不住头脑。   公山信用立时横眉冷竖道:“大胆妖孽,竟敢假借吾儿之身份,还将其害成了这般模样。事到如今,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他说着,口中念念有词,看那架势,似乎就要把公山世家的守护神兽——法兽獬豸召唤出来。   这时,黄离馆主人却飞身上前,一下子就架住了公山信用的动作。   那身影之迅捷,动作之快速,只让公山信用感觉眼前一花,便再无能力另做其他。   黄离馆主人淡淡道:“如今我等可都在上华神山,在这芳华之巅擅自动手,无极尊主可问过主人的想法。”   公山信用也是气急攻心,才不管不顾的迅速出手,此时被黄离馆主人如此一说,顿时更加不好发作。   偏生那黄离馆主人还道:“无极尊主一口咬定本座乃是假扮的,那不知尊主又有何证据。”   他也不等他人回答,灰色迷离的眼眸扫过公山信用手中的黄离印,漫不经心道:“哦……原来如此。”   当即,黄离馆主人朝着林若渔招了招手,柔声道:“娃儿,把你的那块黄离印拿来。”   当初在浮生城黄离馆中,林若渔在离馆时得到了黄离馆主人赠送的黄离印一块。   此事除了当时一同在场的楚临、楚英韶,便再无人知晓。   林若渔也没有半点犹疑,直接就将从储物戒之中,取出了黄离印。   “乖。”黄离馆主人轻声道。   林若渔耳尖微微一动,她似乎已经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了。   那人几次三番都在欺瞒于她,更是让她担惊受怕,实在是可恶至极。   不过,心中虽是如此想,林若渔还是积极配合着对方。   属于林若渔的那块黄离印被黄离馆主人拿在了手中,修长的指尖凝出一点银白灵力,直接就注入了黄离印之中。   黄离印中金光大盛,其上刻画的那块灵石更是光彩熠熠,将整个大殿照耀的金碧辉煌。   而后,很快那黄离印摊开,显露出了“林若渔”三字,其后甚至还跟着一行小字“灭世峰之主”。   “他也可以激活黄离印?!”   “再看他身边跟着的那几个傀儡,不正就是黄离馆主人日常带在身边的吗?”   殿中众说纷纭,却没有人发现那行小字中的玄机。   林若渔重重的揉了揉小猫儿的脑袋,扭过头去再不肯看他。   黄离馆主人哑然失笑,挥手一招,便将那黄离印收起,又稳稳的送入了林若渔的怀中。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公山信用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定是使用了什么妖术?!他是假的!假的!”   公山信用叫嚣之声巨大,黄离馆主人完全不为所动。只一挥手,其下的傀儡俱都跪下听令:   “主人有何吩咐?奴婢/奴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声势之浩大,令人侧目。   公山信用见此,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而偏生好似与其作对一般,那黄离馆主人更是指尖一勾,原本被公山信用收入怀中的另一块黄离印,直接飞起,也一下子就进入到了黄离馆主人的手中。   “你、你、你?!”公山信用想去抢夺,却根本连黄离印都没有摸到。   黄离馆主人浓眉微挑,细细摩挲了那块黄离印片刻之后,沉声道:   “此乃本座故人之物。他虽然身故,但他使用过的事物,如何可以落入他人之手?”   话音刚落,那块黄离印闪烁着金光之后,便如流星一般,消失在了他的手中。   “这是黄离馆处理黄离印的回收之法,这时黄离馆主人无疑了!”   “既然他便是黄离馆主人,那么……无极尊主为何要让自己的儿子冒认呢?!”   “难道公山世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大殿之中,窃窃私语之声渐渐响起,所说的如今都是不约而同的倾向了黄离馆主人这边。   “呵呵……说的没错,这公山世家可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一盘足可以让若叶大陆陷入万劫不复境地的棋。”黄离馆主人此时沉声说道。   “什么?!”众人大惊。   冠宇神君也是面容凝重,催促道:“还请黄离馆主人快快说来。”   黄离馆主人长眸微眯,眸光之中更是闪过一丝厉色,忽而指着杨楚翘的人皮道:   “这人死得倒是离奇,无论怎么看起来可都不像是练气期的小弟子所会的招式。无极尊主,你可认识此等邪术?”   公山信用早已恼羞成怒,一甩袖子大声道:“吾辈乃是正义之道,修得都是天下正术,如何会认识这些邪术!”   “哦……”黄离馆主人点头道,“无极尊主不认得,本座倒是认得。这不就是这若叶大陆早在百年前就被禁用的九霄变。”   “九霄变?!”   看那黄离馆主人说的云淡风轻,但是众人的耳中,特别是青罗尊者,更是感到诧异万分。   “对!的确便是九霄变。”半晌,那青罗尊者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我本就觉得这尸体形态怪异,却一直想不起来到底是何种功法。如今得你提醒,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黄离馆主人不动如山,继续不急不缓的说道:   “九霄变乃是玄门正法五行通的变术。其是在五行的基础之上,更增添了雷、电、冰、雪四术。修得此术者,只在瞬间就可以把对方的招式、能力占为己有。甚至还能发挥超越对方几十倍以上的功力。”   “此功法之厉害,可以说是史无前例。当年九霄变一经现世,便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若叶大陆之人无一不趋之若鹜,更不得人人都能修习此法。”   “只是这法术虽然厉害,但是破坏能力极强。修士一旦被九霄变的施展者抓住,其全身功力都会被吸干。这也便是这具尸体变作了如此模样的原因。”   “原来如此!”冠宇神君一甩佛尘,也道,“我们先前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尸体上烈火焚烧的迹象。却忽略了其烈火焚烧,不过是为了掩盖其被吸干修为的真相!”   殿中众人也渐渐的回过了神来,纷纷道:   “竟然还要吸人修为,真乃是邪功也!也难怪此功法会被列为禁术!”   “但是何人如此歹毒,竟然在此修真圣地做下这般事情?!”   “难道真的是北川魔尊之细作?!”   黄离馆主人浓眉微挑,紧接着却又道:   “这九霄变修炼条件苛刻,可不是一般修士可以修习。要不然,这世上居心叵测,妄图不劳而获者众多,岂不是都会借此钻营,修炼这门禁术?”   “那需要何种修炼条件?”   迷离深邃的目光缓缓的扫过众人,黄离馆主人压低了声线,一字一顿道:   “这修炼条件……其一,便是要五行灵根俱全。”   “五灵根?!” 第181章   在这若叶大陆修真界, 五灵根者, 因为灵根众多, 修炼不精,而被认为只比不能修炼的凡人好上那么一点点。   其能体会到天地之间的灵气,但要筑基、金丹却是比灵根少者要难上加难。   灵根越少越能得到高成就, 反之则不然。所以, 在问灵阶段,被测试出五灵根者根骨者都会垂头丧气,从而觉得低人一等。   而此时,黄离馆主人却说要修炼九霄变的首要条件为五灵根,也是让人大为惊讶。   “九霄变可以迅速将对方的招式占为己用,同时,还可以吸收对方的灵力。招式这项倒还罢了,但灵力这项……”   黄离馆主人不急不缓,侃侃而谈。他边说,视线边悄无声息地滑过在场众人, 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在了眼中:   “灵力分为金、木、水、火、土, 与五行相配,灵力不同,效果也是不同。而修士的肉身就是一个载体, 需要承载这五行之灵力。当初这五行通便是据此而钻研出来的。”   “五行通之所以没有被列为禁术,便是因为其以学习会重点。而九霄变却是以侵占为目的。这侵占的关键就是必须是五灵根者, 否则灵力不同, 与自身载体不同, 便失去了侵占的先决条件。”   “而且,九霄变也将另外的四种异灵根,通过五行相生相克的属性,转化利用。但说到底,这内里的核心还是五灵根!”   “原来如此……”   被黄离馆主人如此一说,众人皆都恍然大悟。   这九霄变的原理如此复杂,但是效果也是如此之好,这创建者可以说是惊世之天才了。   而这创建者却也是若叶大陆的不可言说——佛陀莲子的那位师兄。   “据说那位师兄最后就是去了北川。这凶手会九霄变,那便是说明他出自北川,这极有可能便是北川魔尊作祟啊!”   听到这话,公山信用直接道:“便是北川魔尊的细作,尔等现在还不相信吾之言,日后定是会追悔莫及!”   黄离馆主人瞥了他一眼,却淡淡道:“会这禁术者,可不一定出自北川。无极尊主可不要忘记了,百年前与你做过交易的那位‘神仙’啊!”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公山信用矢口否认,“公山世家一直以天下为己任,如何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是吗?”黄离馆主人勾唇一笑,“那本座就从一个小山村说起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略带着一点磁性,娓娓道来,直接就将公山世家为了将一座普通灵石矿改造成极品灵石矿,而枉顾他人性命,用成千上百无辜小女娃的性命培育伴生金莲之事讲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你胡说八道!我公山世家向来公平公正,又如何会做这伤天害理之事?!”公山信用极力否认。   “呵!”黄离馆主人不过轻嗤了一声,直接一挥手。   只听见“啪嗒——”一声了,一个身穿黑袍,形容猥琐的男子就被抛了出来。   “公山超群?”林若渔抱着猫儿,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他当时不是被辛夷给吃了吗?难道没有?先前只是障眼法而已?难道……先生一开始就算到了会有此日?!   各种问题袭上心头,林若渔虽然心中还有几分别扭,但也不得不叹服先生的未雨绸缪。   公山超群趴俯在地上,一开始还有些愣怔,但见到公山信用之后,便连滚带爬的扑将了上去。一边疯了似的想要抱住公山信用的大腿,一边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泣着:   “尊主救命!尊主救命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那神仙……还有肥遗……”   公山信用牙呲欲裂,还未待他把话说完,一直一脚就将公山超群踢开。   那一脚力气用的极大,公山超群一口鲜血呕出,直接就昏迷了过去。   上华神山掌门座下大弟子言命之见状,赶紧上前一步,两指搭在了公山超群的脉搏之上。   随即,他朝着冠宇神君摇了摇头。   “死了。”   众人大惊,看向公山信用的目光已然不同。   他这是想杀人灭口?!   这百年来,公山世家到底暗中在操作什么?!   殿上众人各怀心事,但无一不暗中警惕,准备随时出击。   而黄离馆主人仿佛熟视无睹,依然慢悠悠开口又道:   “无极尊主也的确贵人多忘事,这一转身就把教授于你这许多禁术的‘神仙’给遗忘了。你也不怕‘神仙’怪罪。”   公山信用勃然大怒,更是气愤的说不出话来。   黄离馆主人却又轻嗤了一声,继续道:   “既然无极尊主已经忘记了,那本座就勉为其难的帮你再回忆回忆。嗯……那便再讲讲落日城之事吧。”   “落日城?!”公山信用眼眸一缩。   “至于落日城之事,只怕无极尊主如今还蒙在鼓里,所以才会在此对几个小辈咄咄逼人。只可惜,你自喻公平公正,却连两个儿子背着你做下的一些事情都不知晓。如今,还是让本座来告知你真相吧……”   当即,黄离馆主人没有片刻犹疑,直接就将公山断与公山刻培育雪吟萝,结果却被反噬,差点闹的生灵涂炭之事尽数说来。   “什么?!”公山信用这一听,更是面目狰狞,额间青筋暴绽,看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公山刻的目光,也更是不善。   他万万没想到,他自认教养的极为听话的两个儿子,竟然会背着他,做下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情来。   当年在凤凰城,公山刻便是见过他试图用公山世家的子弟之血肉,祭奠那雪吟萝,妄图将雪吟萝收为己用。   而如今,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公山刻竟然还敢怂恿自己的兄长用自身□□培育雪吟萝。   若是公山刻还清醒着,公山信用都忍不住要夸赞其,虎父无犬子了。   够狠!够毒!   但是,这世上向来成王败寇,失败了就必须承受应有的后果!   这公山刻早已变成了弃子!   而在另一边,林若渔感觉到公山希望先前一直用力捏紧了她的衣角的小手,此时也略略的松开了。   黄离馆主人在方才的表述之中,故意隐去了公山希望为雪吟萝载体的这段。   若是让世人知道雪吟萝就在公山希望身上,只怕又是一场浩劫。黄离馆主人如此做,这不但是对公山希望的一种保护,对整个若叶大陆又何尝不是。   林若渔轻轻的拍了一下公山希望的手,安抚之意溢于言表。   公山希望见状,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安静地站在了林若渔的身后,默不作声,就好似空气一般。   而黄离馆主人说完,最后总结道:“好一个兄友弟恭。此情此景,本座只能送你公山世家四个字‘咎由自取’!”   “一派胡言,你有何证据说明你说的都是真的!”公山信用勃然大怒,试图用声音压制,显得咄咄逼人。   黄离馆主人却不以为然,又道:   “这落日城的满城子民都可以作证。而且,尊主难道不感到奇怪,为何作为中原仙都的正义卫陆之遥到了落日城后便不再与你联系。那也是因为他终于认清楚了,你公山世家的真正面貌!”   “还有你若是不信,直接对公山刻来个搜魂便可。反正他如今的魂魄排列早就不齐整,搜魂之术只是让他更是乱上一点,也没有其他什么影响吧?”   公山信用咬牙切齿道:“刻儿乃是公山家唯一嫡传,你休想动他分毫!”   “那便没有办法了。”黄离馆主人慢悠悠道,“事到紧要关头,无极尊主不以天下为重,还是将公山世家子弟放在了天下之上,这可真是难得难得啊……”   公山信用听着他的话中有话,一时三刻之际,竟然还无法反驳。   而殿中众人也是面色各异。   公山世家占据中原仙都,一直号称以天下为己任,说得甚是冠冕堂皇。方才还毫不留情的提出要以搜魂之术对待司徒夺命,如今到了紧要关头——算到了公山刻的头上,便是说一套做一套。   可以说是十足的道貌岸然、蝇营狗苟。   而且,其之前还妄想利用公山刻,冒认黄离馆主人的身份。显然就是想借整个修真界之手为他所用,行借刀杀人的手段,其用心之险恶不言而喻。   在场的宗族仙门也不是愚蠢之辈,如何看不出公山信用的嘴脸?也没有人甘心情愿的被人当枪使。   当即,原本还簇拥、拥护着公山信用的修士们便都不动声色的避开,连晴瑶宫的霍嫣然都悄然后退了两步。   “刻儿真的便是黄离馆主人!你们为何不相信吾,而去相信一个妖邪之辈?!尔等莫要被这妖邪蒙蔽了双眼!”   公山信用极想振臂疾呼,极想疯狂摇晃在场每一个修士,让他们相信他所言非虚。   但是,在场众人的表现他都看在眼中,也终于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也知道如今大势已去,对于黄离馆他已经失去控制。   公山信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当场就拂袖而去。但他却依然没有死心。   他不甘心!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自信今日绝对还有转圜的余地。   黄离馆主人闻言唇角微勾,又不急不缓道:   “只怕无极尊主不是不舍,而是不敢。本座敢问尊主一声,公山刻如今如此模样,你难道就不知道这又是何种禁术吗?难道你就忘记了你与那所谓‘神仙’之间的交易了?难道你不知道那些黑袍人是如何附身于他人之上,操控他人的躯体的?!” 第182章   听到这些质问, 公山信用已然牙呲欲裂, 面目狰狞。   这百年来,他汲汲营营, 违背良心与道义,就是为了让公山世家发扬光大,站在修真界的巅峰。   如今, 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可偏生的这愚蠢的两兄弟, 自以为是, 生生的把把柄送入了他人之手。   这若是任由他们对公山刻使用搜魂之术, 多年前,他在凤凰城所做之事便会公之于众。届时, 只怕公山世家更难在若叶大陆修真界立足了!   为今之计, 便只有咬定青山不放松。凭着公山世家的百年基业, 一时三刻之际,他们并不敢轻易对其出手。   公山信用打定了主意,直接顾左右而言他,道:   “禁术之事, 吾全然不知, 吾儿年轻气盛, 更是不知天高地厚。此事皆由北川魔尊而起,而这司徒夺命也并不是什么好人。若尔等强人所难一定要行这搜魂之法, 便先搜了他的!”   黄离馆主人如何看不出公山信用的负隅顽抗。   浓眉微挑, 他顿时起了猫儿逗弄老鼠的性子。   “好一个此时皆由北川魔尊而起。呵呵……”   黄离馆主人轻嗤了一声道:   “这北川魔尊之名如雷贯耳, 本座却倒是未曾听闻过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本座也实在好奇,便擅自做主将这北川魔尊也请到了上华神山。如今,他便已经等在了上华神山的山门前。”   “什么?!你是疯了吗?!”公山信用大惊失色。   黄离馆主人漫不经心道:“他都已经帮你们背了那么多的黑锅了,如今不过是来为自己讨回个公道,有何不可?”   冠宇神君闻言,眉头紧蹙,直接一道灵力打在了大殿中央的玄天水镜之上。   明亮的镜面如水光波动,随即便展露山门前的景象。   只见在那块巨大的石碑旁,站立着一名身穿黑袍的高大男子。   其面容冷峻,剑眉星眸,就犹如一柄出鞘的寒剑,锋利且寒冷。   他孤身一人,并没有带任何侍从。此时一双墨黑的眼眉缓缓的扫视着石碑,似乎在默默读着其上的刻字。   在他的身后,上华神山的守山弟子皆都如临大敌。而在他们的面前,却摆着一柄如冰雪般的寒剑。   ——这是北川魔尊的本命灵宝天山残雪剑。   看起来,其为表诚意,在山门前便已经自解了武器……   这便是传说中的北川魔尊?   林若渔怀中抱着毛茸茸的小猫儿,却意外觉得他的面容似曾相识。   她自认从大夏穿越而来,就从来没有见过这号人物,为何他会给她这种感觉呢?!   林若渔秀眉微蹙。   而此时,黄离馆主人则直接朝着青罗尊者与冠宇神君举手行礼:   “北川魔尊只身前来,如今已经在上华神山的守山大阵之前。他有心与我等结交,也想保得若叶大陆往后多年的和平。望两位前辈给其一个机会。我黄离馆也会此事作保,若是其进入上华之后意图不轨,本座愿献上项上人头!”   细数当年那位师兄愤而斩杀在场修士,而后只身前往北川魔修地界,正邪两道并没有达到势不两立的地步。   而且,当时正道势弱,北川魔修也为了自保,并没有乘人之危,反而是拖住了那位师兄的脚步,让正道有了喘息的余地。   如此想来,这北川魔尊也并没有完全到了无恶不作的地步。且其穷凶极恶的传言,也尽都是传说,而没有切实证据。   而黄离馆在若叶大陆之中亦正亦邪,地位超然——这也是公山信用原本想要借正道之手夺回黄离馆的目的。   黄离馆主人一诺千金,有其作保,虽不能说是万无一失,但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更何况,北川魔尊只身前来,为表诚意,其还在山门处解下了自己的武器。   如此这般,若是上华神山不让其进入,反而倒是显得小家子气。   冠宇神君略一沉吟,便与青罗尊者对视一眼之后,直接朝着玄天水镜一挥手。   仿佛如雾霭散去,如水一般透明的帘子从两边被掀开。   站在山门外的黑袍男人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两边,缓缓的踏足到了上华神山之上……   “你们都疯了!疯了!”公山信用满脸涨的通红,“竟然会让邪魔之辈进入家中。你们就不怕他伺机残杀正道之士吗?”   黄离馆主人睥了他一眼,淡淡道:“无极尊主何必灭自己威风,而涨他人志气。我若叶大陆正道豪杰皆都在此,凭我们之力,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小小的北川魔尊。”   “你!真是不可理喻!”公山信用猛的一甩袖子道,“若是有半点不妥,你将负所有责任!”   黄离馆主人根本不屑理他。   “北川魔尊——到!”   片刻之后,殿门外便响起了小弟子的声音。   随即,那在玄天水镜之中看到的黑袍男子,便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殿中众人虽说面上皆都没有显露出一丝慌张的表情,但也手底下也都警惕地捏紧了各自的法宝。   冠宇神君等人早已站立了起来,青罗尊者更是道:“千山主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北川魔尊不苟言笑,如一块雪山顽石兀自挺立在大殿中央:   “千山主?本尊倒是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如今这世人见到本尊,皆都诚惶诚恐,难得尊者还记得我本是天山山主。”   青罗尊者不无遗憾的摇头道:   “千山主实在是太过冲动,当年凤凰城之事扑朔迷离,但只要给我们时间好好查询,定也能查个水落石出,也不至于落入如今这般田地。”   “这般田地也罢,本尊的选择与人无尤。而本尊如今也已经知道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届时当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无需多言!”   北川魔尊面容冷峻,说话之际目光如寒冰一般扫过公山信用,只看得他无意识的额间青筋暴跳了一下。   公山信用当即便道:   “当年凤凰城之事,事发突然,若没有吾与修心宗孟长老、上华神山明贤侄,只怕整个若叶大陆都会生灵涂炭。烈火焚城,也是不得已为之。千……山主却因此与若叶大陆正道势不两立,实在是不该……”   “呵呵……”北川魔尊并没有等他说完,直接轻嗤一声打断道,“本尊何时说过与正道势不两立,这些话,只怕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今天本尊来,可不是为了纠结当年之事,而是为了找人。”   “找人?找的是何人?”殿内众人俱都惊讶不已。   而林若渔听着方才他们的对话,也终于明白这北川魔尊也便是先生母亲天山千圣雪的师兄——千山岳。千山岳因为凤凰城之故,与若叶大陆正道反目。成为了一代魔尊。   而他也便是五百年后,其他人口中的老魔尊。   先生当年以修佛转为了修魔,除了自身资质优异之外,更是有老魔尊的从旁协助。   老魔尊又如何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一个不相干之人?如今倒是有了解释——原来,先生便是老魔尊的亲妹之子,也便是老魔尊的外甥。   林若渔这么一想,也瞬间想明白了为何她会觉得这北川魔尊似曾相识,原来,他的长相与先生有个五六分的相似。   俗话说,三代不出舅家门。古人诚不欺我也。   先生也曾有一次无意中说起过他的舅舅,只说当年他的母亲原是过继给了别人,之后却也因缘际会,与他的亲舅舅同入了天山。   这也难怪那公山信用会一直叫嚣先生为北川魔尊与千圣雪的私生子,他们只以为北川魔尊与圣雪仙子为师兄妹的关系,却不知晓他们原是亲兄妹。   只是,今日这北川魔尊是要来此找人,也不知道要找的是谁?   公山信用此时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嗤笑道:“找人,魔尊您莫不是来找你的私生子的?”   北川魔尊也不犹豫,直接便接口道:“的确,本尊就是来找儿子的。”   这话一出,殿中众人皆是一惊。   公山信用更是高声道:“果然如此!吾便说那楚临乃是北川魔尊的私生子……”   “闭嘴!”北川魔尊毫不留情的呵斥,“本尊找的是本尊正正当当的嫡亲儿子,如何会是私生子!”   他说着,曳地黑袍逶迤而过,气势汹汹,竟然直接逼得公山信用后退了一步。   公山信用连忙站定,即使只后退了一步,也让他觉得自己脸上无光。正想再次与北川魔尊争辩,却发现那人已然走到了司徒夺命的身前。   司徒夺命也是一身黑衣,冷若寒冰。即使面对威压深重的北川魔尊,他也如一杆青竹,丝毫不见半点胆怯之意。   北川魔尊低头看了他半晌,与他如出一辙的眼眉,一般凌冽的气质。虽是年少青涩,但已经依稀能够看出成年之后的模样。   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北川魔尊低声道:“儿子,爹来晚了。你受苦了。”   司徒夺命猛然抬起了头来,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忽而眼眶微红。随即,他又飞快的低下了头去。   原来,当年北川魔尊年少时,曾去过西荒历练,遇见了一名妖修。情投意合之下,便要结成道侣。当年那妖修已经怀有了身孕,后来却因故,二人失散多年。   再见时,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如此大了,还正在参加上华神山的选拔。北川魔尊得次消息,这才急急忙忙的从北川地界,千里迢迢的来到了上华。   司徒夺命显然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并没有矫情,直接便父子相认。 第183章   两个本都是冷静之人, 即使相认也是内敛沉着, 完全没有出现什么抱头痛哭的感人画面。   林若渔抱着小猫儿轻轻摩挲着, 带着黑色指环的手指却是微微颤抖。   她如何会不知道这指环之中藏着的可是睚眦凶骨——夺命。   此时指环里的夺命定是情绪激动,这才导致了她的手指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虽然林若渔具体不太清楚当年在司徒夺命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 先生让他保护她,片刻不让他离身。   按照先生那占有欲极强、又护短的个性, 能让夺命一直在她的身边, 可想而知,先生对夺命是全然的信任。   而今日之事, 促成了北川魔尊与司徒夺命父子相认的, 林若渔相信其中定也少不了先生的手笔。   ——也只有经历过了那些事情的人, 才知道这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竟然是亲父子。   虽然,五百年前关于夺命的遗憾已经造成,但是,如今,年少的司徒夺命与北川魔尊父子相认,这何尝不是已经弥补了多年来的遗憾呢。   而且,这不但是对司徒夺命、北川魔尊而言, 对先生江临渊也是如此吧。   林若渔悄悄的扫了昂然站立在大殿中央的黄离馆主人一眼。   而这时,黄离馆主人似有所查, 一下子也转过了视线过来。   四目相接, 黑色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 而那双灰蒙蒙迷离的狭长双眼也在看到她的瞬间弯了起来。   本就十分好看的桃花眼,此时更似蕴满了星辰,勾魂摄魄。   真是妖孽至极。   林若渔暗自腹诽,脸上却也不动声色。   北川魔尊细细的端详了司徒夺命片刻,随即,转头面向众人直接道:   “本尊听说有人诬陷我儿杀死了晴瑶宫的侍女,又有人想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北川魔修一族身上,如今本尊在此,我倒是要看看尔等有何证据!”   作为晴瑶宫圣女霍嫣然被北川魔尊的气势所迫,早已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冠宇神君又将此事讲来。   当北川魔尊听说,黄离馆主人已经指出杨楚翘身上所中的乃是九霄变时,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惊讶。   “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有了如此见识。本尊随你来此一场,也算是值得。”   北川魔尊言毕,也不等黄离馆主人回答,直接又道:   “的确,正如黄离馆主人所言,想要修习九霄变,除了必须五灵根俱全之外,更是需要金蝉鬼指做引。”   “这五灵根修士,放眼若叶大陆一抓一大把,但是,金蝉鬼指却是极为邪恶阴冷的法器。”   “金蝉鬼指?”   殿中人有许多和林若渔一般,并没有听说过金蝉鬼指。但也有人见多识广,直接便道:   “金蝉鬼指难道就是用千百人鲜血祭奠而成的玉蝉子?!”   听到这话,满殿人都心头一凛。   玉蝉此物倒是寻常,是一般人的殉葬之物。而用千百人的鲜血祭奠而成的金蝉鬼指却是邪物中的邪物。   黄离馆主人此时也轻嗤了一声道:   “凶手如今不过还在练气期,且还是五灵根这般的废柴资质。若是没有这金蝉鬼指做媒介,如何可以肆意妄为,在此山中横行霸道!”   听到这话,公山信用立即追问道:“如此说来,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那还不快快说来,何必要卖关子,浪费大家的时间。”   黄离馆主人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本座若不是如此,又如何让那凶手、以及凶手的背后之人,自以为万无一失,而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大殿之上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公山信用质问道。   “是何意思……无极尊主应该心知肚明。”黄离馆主人道,“事到如今,尊主也不要再装了。”   “你的意思是,吾便是那幕后之人?!”   黄离馆主人淡淡道:“本座可没有这么说,是尊主自己承认的。”   “竖子尔敢!”公山信用勃然大怒,转手便要一道灵力攻击过来。   冠宇神君见状,一把佛尘快速拂过。而青罗尊者也是灵力击出。   “砰——”   三下交接,直接把攻击化作了无形。   “呵呵……”黄离馆主人此时轻笑了一声,却道,“无极尊主既然已经忍不住出手,有何必再藏着掖着。”   话音未落,黄离馆主人与北川魔尊对视了一眼,同时出手。   两道雪亮的冰灵根灵力分别从两面出击,一道直接打在了公山信用的身上。而另一道则毫不留情的击打在了躲在人群后的一人身上。   “你?!”事发突然,猝不及防间公山信用全无准备,直接被那灵力打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张银白大网铺天盖地而来,将公山信用兜头兜脑的裹挟了起来。   这用的显然就是海外骆家的灵宝——罗网。   公山信用牙呲俱裂,在罗网中怒吼道:“你们想做什么?!还不快放开吾!”   黄离馆主人与北川魔尊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飞快向人群后掠去。   随着方才那一道灵力的打击,令人感觉到十分惊讶的是,那被击中之人竟然一声不吭。却如一道阴影一般,飞也似的就往大殿门口所在的位置逃去。   “难道那人便是杀害杨楚翘的凶手?!”   冠宇神君与青罗尊者一愣之后便速速赶了上来,而孟星海更是长剑出鞘,没有一丝的轻敌与松懈。   骆彤蕊与林若渔在第一时间就被楚鸿益、楚英韶护在了身后。   “那凶手到底是谁啊?!”   一直躲藏在人影后的凶手,只在瞬间便变成了一道黑影,骆彤蕊根本没有看清楚,在百忙之中还忍不住拉着林若渔问。   刚听到北川魔尊说到金蝉鬼指与五灵根灵力,林若渔心中便已经知道那凶手是谁。也想到了,为何当初她第一眼见到那个人时会有那样的感觉。   而如今情况紧急,再看那几位前辈,并没有因为对方乃是练气期的修士而有半点的松懈,由此可知,此一仗非同小可。   林若渔对着骆彤蕊比了个“嘘”的动作。   几名高阶修士同时出击,灵力波动巨大,在场的其他修士也纷纷闪避了开去。   随即,在人群的尽头,那道黑影□□西撞,犹如鬼魅一般。   “这又是什么邪术?!”北川魔尊掌中冰灵根灵力不断激射而出,却始终没有办法将那黑影扣下。   “蛇形术。”黄离馆主人道。   “这是妖修的化形术。”冠宇神君一甩佛尘,便化作了巨网,朝着那道黑影劈头盖脸的罩下。   可是,那黑影远比众人想象的要厉害许多。   只听见“砰——”的一声,一道黑影瞬间化作了无数道,而后,又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天哪!”   随着殿中小修士的惊呼声,其余人全都手执法器,与那黑影缠斗了起来。   那黑影原比众人之前想象的要厉害许多,其就想是一个深渊黑洞,无论什么招式打击上去,它都会用同样的招式反击回来。而且,这招式的力量要比施行者更加的厉害。   “是九霄变!”   九霄变可以将对方的招式占为己有,同时,还有吸收灵力的能力。   在场修士众多,而因为为了稽查凶手的缘故,更有许多来上华神山参加选拔的练气期小修士。   那些黑影只要一碰到那些小修士,从他们的身上便会有灵力如丝线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黑影吸收了过去。   “天哪,这是什么东西?!”小修士们惊声喊道,更是感到身上的灵力完全不受控制的消失了。   冠宇神君见状,高喊了一声:“此黑影有古怪,筑基期以下者,快找事物隐蔽,不要随意出来。”   “是!”   如此这般,练气期弟子们都发现了那黑影的古怪,纷纷躲藏了起来。   九霄变虽然厉害,但也有制约——便是只能吸收同等修为的灵力。其虽然也能吸收更高修为的灵力,但是施法者却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太过丧心病狂,便不会如此做。   这也是冠宇神君让练气期弟子躲藏起来的原因。   而缺了那些小弟子的灵力补给,那些黑影眼见着虚弱了起来。   修心宗执剑长老孟星海,冷酷无情,一柄寒剑杀气凛然,对着一道黑影一剑刺下。   那黑影瞬间便化作了一道灰烬,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而黄离馆主人与北川魔尊更是厉害无比,一道道冰灵根灵力打去,直接就将那些黑影冰封,让其逃无可逃。   眼看着,黑影渐渐消散,只变成极细小的蛇影在墙角游走着。   北川魔尊摸了摸嘴唇,沉声道:“不要让一丝黑影逃走。只要逃脱了一丝,凶手便可全身而退。”   “是——”众人应道。   可就在这时,有几位年少气盛的小修士不信邪,偏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突然跑将了出来对着墙角边上一道黑影攻击了起来。   “怎么回事?!”   “找死啊!”   骆彤蕊说的咬牙切齿。   而在那群小修士之中,分明还有那盛光门的尤希柔。   林若渔一把抱紧了怀中的小猫儿,心念急转。   也是暗合了那句俗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很快,那些小修士立时就被那黑影所困。   他们虽然手中所持有的法器,一触碰到那黑影,身上的灵力就会如潮水一般被那黑影吸收走,如此一来,他们根本没有帮上什么忙,反而变成了黑影手中的人质。   “救命——”   终于,忍无可忍,一名小修士高喊出声。   他原本身材高大粗壮,如同铁塔一般,但是被那黑影紧紧吸住,便如瞬间脱水了一般。 第184章   而在那名修士的身边, 却还有一名年轻的女子, 正咬着手哭泣。她似乎被吓坏了, 连躲闪都不知晓了。   骆彤蕊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高声喊道:“尤希柔,小心!快跑!”   话音刚落, 原本缠绕着高大修士的黑影一下子就分裂成了两道。   一道继续不断的吸收那修士的灵力;另一道则飞快的朝着僵立在一旁的尤希柔扑去。   尤希柔闪避不及,瞬间就被缠了个正着。体内的灵气更是瞬间就被抽离了出去。   “救、救命!”尤希柔惊恐地朝着骆彤蕊伸出了手, “我还不想死——”   另一边, 黄离馆主人见状也来得极快,几道银白的冰灵根灵力打来,直接就将黑影冰封。随即,又一掌拍去。   “砰——”的一声,缠绕着那名高大修士身上的黑影立时碎裂成渣。   而此时的尤希柔整个人都快要被黑影笼罩了,只露出了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黄离馆主人猛瞧。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来救她了!   尤希柔的心中猛然生起了对活着的渴望,不断的在黑影中拼命挣扎。   可就在这时, 她盯着的那双眼睛却忽而从灰蒙蒙的迷离灰眸,骤然变成了墨黑如深渊一般的眼睛。   这眼睛……   尤希柔瞬间眼神迷离,神情也变得恍惚了起来。   其实,她与骆彤蕊能被誉为华海两枝花中之一,尤希柔也是十分高兴。   但是, 她与骆彤蕊虽同是一门宗族族长之女。盛光门关系错综复杂, 光她爹就有七个女儿。更别提其他堂主的孩子, 能分到尤希柔手中的便已经没有多少好资源了。   而骆彤蕊, 整个海外骆家、包括到华海楚家, 就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家里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堆到骆彤蕊的头上。   光这一点,就足以让尤希柔恨的牙痒痒了。   更何况,除了骆彤蕊的爹对她百依百顺外,她的两个青梅竹马更是让整个华海地界的女修都感到嫉妒。   ——楚临清冷寡言,但矜贵自持,且资质极高,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修真人才。在华海地界,早已赫赫有名。引得多少年轻女修对其趋之若鹜。   而楚英韶,华海楚家大少爷,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背后又是偌大的华海楚家,实力可想而知。   有这二人护着,骆彤蕊更是可以横行整个华海。   而骆彤蕊有爹生,没娘教。莽撞粗鲁、整一个就是被人宠坏的熊孩子。做下的荒唐事也是层出不穷。   这天长地久的,在尤希柔的眼中,骆彤蕊别的本事没有,唯一一个技能就是会投胎。   可能连尤希柔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对于骆彤蕊是深深的嫉妒。她也想像骆彤蕊一样能日日的跟随着楚临的身边。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本来就已经如此委曲求全了,偏偏日前传来消息,她的爹爹竟然失踪了。   她爹虽然渣,姨娘、小妾一大堆,生下贱种也一大堆,但是,他却也是她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依仗。   尤希柔刚得到那消息,惊慌的六神无主、夜不能寐,几乎就要崩溃了。   可就在这时,有个人漏夜来到了她的客房之中。告诉她,只要她能出面指认楚临乃是北川魔尊的细作,他的爹爹就能回来。她依然还能做她的盛光门大小姐。   尤希柔一听到如此消息,立时就把那自己对楚临的零星柔情蜜意丢弃在了一旁,一把接过了那人交给她的玉珏。   之后,她又在大殿之上唱念做打,全然没有想过如此做,她会让一名无辜的年轻人从此进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不想的……我只想活命……我只想活的更好一些……”   尤希柔失魂落魄,口中喃喃着。身上的灵力不断的被黑影吸走,而她年轻的皮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   “救命啊……”   墨黑的眼眸深邃而无情,拽着她不断地向深渊里坠去。   尤希柔惊恐的发现,那双眼睛甚至比吸取她的灵力的黑影还要令人恐惧万分。   “那个指使你的人是谁?”   犹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尤希柔抖如筛糠,原本光洁的面容早已皱纹满布。   “是、是她!”颤颤巍巍的手指一指前方。   与此同时,“砰——”   又一道灵力打来,缠绕在尤希柔身上的黑影被击碎。她颓然的倒在了地上。   “珺雅仙子!快救人!”   冠宇神君焦急的声音响彻耳际。   珺雅仙子面沉如水,飞身上前,替尤希柔诊断。随即,她遗憾的摇了摇头:   “命是保住了。但是,灵根已废,日后再也不能修炼。而且……这容貌也再无恢复的可能。”   “不——”尤希柔裂开了满是皱纹的嘴嚎啕大哭。   她不过是一念之差,一念之差而已,却是要付出一辈子的青春,都不能弥补这个错误!   银白面具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光芒,黄离馆主人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都没有多留一丝眼神于她。   当年,就是这个盛光门大小姐尤希柔的一念之差,让整个海外骆家陷入到了无可转圜的余地。骆家家破人亡,骆家家主、骆家大小姐俱都死无葬身之地。这一切都没有拜这尤希柔所赐。   不过,这尤希柔也只是提线木偶,任人摆布。她若是没有主动跳出来做出那些事情来,他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如今,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绣着同色暗纹的紫袍曳地,黄离馆主人瞥过在场众人,确认那人被其他人保护地很好。又使出大法力,直接让剩余的黑影冰封。   而冠宇神君的玄天水镜也是厉害非常,镜面旋转,光线所到之处,黑影便无所遁形。   “大胆妖孽,事到如今,还不快快显出原形!”   冠宇神君大喝了一声,声音庄严肃穆。   “砰砰砰——”   炸裂之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残余的黑影消失殆尽。   只剩下了被北川魔尊一手掐住的一团如有实质的黑雾。   “小样,还想往哪里跑!”   北川魔尊修为超然,一把便要将那黑雾惯下。   “慢着,留下活口!”冠宇神君高喊。   可是来不及了,北川魔尊何等强悍,话音未落,那黑雾立时被他砸在了地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不好意思,手快了。”   北川魔尊虽然如此说着,但面上却并没有半点歉意。   冠宇神君见状也无可奈何,吩咐珺雅仙子与梦玉仙子将小弟子们都送到安全的地方安置,自己则与众多高阶修士往那大殿的坑洞中看去。   “是她?!竟然是她?!”   众人一见那在坑洞之中躺着的弱小孩童,也是大吃了一惊。   “怎么会是这个小孩呢?!”   只见原本华丽的汉白玉地面上被砸落的坑洞极深,随着碎渣子不断的落下,一名瘦弱的孩童蜷缩在里面,乌七八糟的头发遮住了她的面目,只有一枚血红的玉蝉在坑洞之中,闪现出令人感到恐怖的光芒。   冠宇神君略一沉吟便认出了她来:“薛小七,五灵根者。”   听到了冠宇神君的声音,薛小七愣怔的抬起了头来,随即便手足无措的大哭了起来:   “掌门神君,救我!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啊……”   哭声惨烈,她瘫软在坑底无法动弹,似乎是北川魔尊方才那一击重重砸落,让她的手脚尽数断了。   “什么都不知道?呵呵……”北川魔尊嗤笑道,“那吾儿被他们冤枉之时,你为何不站出来?”   薛小七哭的满脸泪水,艰难说道:“我真是不知晓杀害杨楚翘的凶手到底是谁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我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这一手九霄变倒是施展的厉害。”黄离馆主人此时缓步上前,淡淡说道。   他虽然不似北川魔尊这般气势外放,但是浅淡语气之间,仿佛洞悉一切,便让薛小七抖如筛糠。只盯着他那双雾蒙蒙的灰眸,再也不敢放声哭泣。   “我、我不知道什么九霄变……”薛小七抽抽搭搭的哭道,似是那断手断脚的疼痛,已经让她神志不清,“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皆都是各派宗师、掌门,如何可以对我一名可怜的小女子做出这般的事情来呢?!”   这一质问简直令人啼笑皆非。她仗着自己我弱便我有理,一概推说不知,还真是令人无法下手。   而此时被罗网罩在其中动弹不得的无极尊主公山信用,也突然出声道:   “这小孩不过是五灵根资质,还只有练气一层的修为,十足十的弱小。吾观之,肯定是被人利用了。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啊……”   “闭嘴!”北川魔尊立即挑眉喝道,“此时还轮不到你插嘴!”   “你?!”公山信用怒气冲天,满头白发都要倒竖起来了。   黄离馆主人也不管他们俩的对峙,直接伸手一招,便将薛小七戴在脖子上的玉蝉给取了过来。   薛小七拼命挣扎,紧接着更是大声哭喊:“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仙长如何可以抢夺我的东西!天哪,天理难容啊,黄离馆主人竟然抢我的东西。”   对她的哭闹之声,黄离馆主人置若罔闻,只专注的查看着那枚玉蝉。   薛小七依然喋喋不休,虽然身不能动,但是嘴皮子却是厉害无比,撒泼哭泣之声令人头疼。   就在这时,忽而一道青色灵力打来,瞬间变成了一团绿色的藤蔓塞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巴。   同时,从人群后传来了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   “薛小七……或者,我应该叫你薛家村村长的女儿——薛莹心。” 第185章   “薛莹心?”   这名字从未在若叶大陆之中出现过, 本就是默默无名之辈, 在场的修士虽不乏见多识广者,也没有听说过此人。   听到这道声音, 众人纷纷让开。随即便见到林若渔抱着一只银灰色的小猫儿,缓缓的走了上来。   “姐姐,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我是被恶人利用了!”薛小七依然否认,瘦弱的身形显得分外可怜,“骆姐姐,你快帮帮我啊……”   骆彤蕊在旁虽也不甚明白,但是她对林若渔是全然的信任, 非但没有帮薛小七说话, 而是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众人看向林若渔探究的视线。   “靠山村中有陋习,要用少女嫁做所谓山神做新娘,而换取村中一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林若渔不卑不亢,条理分明的将在靠山村中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我那长辈将所有受害的女孩度化, 而在此过程之中,我发现这从头到尾, 村长的女儿——也便是那次即将被出嫁的新娘, 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而村长薛寿与其儿子也在后消失不见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村长的儿子便叫做薛小七。而薛小七身上所带的玉蝉, 只怕就是用那千百个少女魂魄祭奠之后,才制成的法器。其作用便是用来作为九霄变的载体。”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真是没想到, 这百余年前此事竟然已经在暗中筹谋, 若不是被人及早发现破坏,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薛小七却依然不到黄河心不死,哭喊道:   “我真是无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过是与那靠山村村长的儿子同名同姓而已,这世上同名同姓者何其众多,为何就偏偏抓住我不放呢!我也是被恶人利用了,仙长快救救我啊!”   林若渔闻言也是啼笑皆非,她原以为霍凝结胡搅蛮缠的能力已是天下一流,却没想到这薛小七——薛莹心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下,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转头对骆彤蕊道:“借你的惊天凌霄镜一用。”   骆彤蕊二话不说,直接就把惊天凌霄镜取了出来。   惊天凌霄镜乃是上等法宝,此镜能照出一切用法术、符篆所做的掩饰,即使是符篆宗师所做的上品翳行符篆也不在话下。   而且,其更能照出暗中隐藏的鬼魅之物,甚至比正义卫陆之遥的吉量永生更为厉害。   薛小七——薛莹心见到那惊天凌霄镜,也有瞬间的愣怔,但是,随即她便又做出了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仙长们救我啊!我真的是无辜的!”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可怜无比。   怎奈何在场众人皆都是高阶修士,本来修真之人就是铁石心肠,再加上九霄变就是从她身上施展出来的。任她如何狡辩、呼喊,也没有任何人相信她。   而公山信用也咬着牙,虽然想反驳,但他本就是自身难保。如今更是闭上了嘴巴,明哲保身。   骆彤蕊朝着林若渔点了点头,灵力打在了惊天凌霄镜之上。   惊天凌霄镜飞起,在薛莹心的身边盘桓了片刻。随即,镜面光华四溢,一道光线猛然就从镜子中发出,一下子就将那薛莹心全身定住了。   “啊——”   尖利的惨叫之声响起,薛莹心猛然抬起了头来,弯曲成了一个常人根本无法做出的姿态。   而她那本就折断的四肢更是扭曲,好似像蛇一般扭动着。   “这、这是……什么东西?!”骆彤蕊大吃了一惊,差点一岔气,把灵力都消散了。   林若渔快速提醒:“屏气凝神,别怕!”   骆彤蕊脸色微红,重重的点头:“嗯。”   惊天凌霄镜乃是海外骆家家主特地送过自家女儿的至宝,自然非一般灵宝可以比拟,也只有骆彤蕊一人的灵力可以使用。   此时,不但薛莹心在坑洞之中如爬虫一般的扭曲,而在惊天凌霄镜的镜面之中,更是可以看到在她的身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一层黑色的雾气。   那黑色雾气粘稠泥泞,就如深渊沼泽一般。而在黑色雾气之中,隐约可以看到有两张消瘦枯黄的男子,就紧紧的贴在了薛莹心的背上。   其中一张男子的脸看起来好似道貌岸然,林若渔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那便是靠山村村长薛寿。   而另一张脸显得年轻了许多,却是干瘪的好似痨病鬼一般,显然就是真正的薛小七。   林若渔知晓薛小七曾被当时的圣使,也便是公山超群处罚,取了十年的圣力给薛大姑,所以其精神看起来还不如薛寿。   那两张男子的脸相互依偎,他们的四肢也紧紧的缠绕在一起,更是密不可分的将薛莹心整个人都裹挟住了。   而在这纠缠的三人身上,似乎还有无数张女孩子的脸,怒气冲冲的啃噬着他们的躯体,一刻都不曾停歇。   “天哪!这便是传说中九霄变的后遗症——怨灵附身,终生都要受那万鬼弑咬之痛楚。”   当即便有人将其认了出来。   黄离馆主人与北川魔尊也未多发一言,不约而同的出手,分别直接就将那两道鬼影从薛莹心的身上拉扯了出来。   “啊——”   薛莹心痛苦尖叫,简直撕心裂肺。   薛寿与薛小七的魂魄附着在她的身上,几乎就要融为一体,现在想要撕扯开便好似生生撕扯三魂七魄一般。   “疼死我了!救命啊!不要啊——”薛莹心胡乱的叫喊着,几乎已经疼的失去了神志。   由于修炼九霄变的关系,薛莹心早就习惯了被万鬼弑咬的痛苦,为人更是麻木不仁。   方才她被北川魔尊摔断了四肢,外表上看起来虽然凄惨,实则自己却并没有多少感觉。   直到了如今,灵魂上的撕扯才让薛莹心真正感受到了弑人的疼痛。   北川魔尊与黄离馆主人乃是何等铁石心肠之人,岂会因为她的惨叫声而手软?   “刺啦——”犹如裂帛之声,真正的薛小七被硬生生的从薛莹心的身上撕扯了下来。   手脚早已扭曲成古怪的模样,薛小七面目狰狞,甚至极为不甘心的朝着北川魔尊撕咬了过去。   北川魔尊连眉毛也没有抬一下,立时便重重一掌拍下,直接就让其化作了一丝飞灰,瞬间消散了在了天地之间。   薛莹心已与薛小七血脉相连,此时更是痛不可当。   黄离馆主人面无表情,亲自动手只怕污脏了自己的手。一道银白灵力射出,直接就将附着在薛莹心背上的薛寿撕拉下来。   并没有任何鲜血淋漓的模样,有的只是墨黑的雾气,如泥沼一般泥泞而腐臭。   薛莹心终于忍无可忍,拼命挣扎之余,大声惨叫道:“不要!不要再弄了!我说!你们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黄离馆主人与北川魔尊对视了一眼,缓缓的收回了手。   “好,如此你便一一说来。”黄离馆主人淡淡道,“就从百年前你爹见到那个神仙说起。”   “是!是!是!”   此时的薛莹心已如惊弓之鸟,虽然其背上的薛寿一直在阻止,甚至口出狂言,即使他现在死也没有关系。   但是,薛莹心早已痛得失去了心智,一股脑儿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明白。   薛莹心本是靠山村村长的女儿,自小便知道自己与其他村中的女孩儿不一样——她们都不过是要被嫁给山神的祭奠品。   而她却不一样,她是这个村中的女主人。   无论是她的父亲,还是兄长都告诉她,她虽然只有五灵根的资质,却生来与众不同。   如今他们一家三人屈居于靠山村中不过是韬光养晦。待到一朝腾飞之日,她便会像凤凰展翅一般,翱翔于天地之间,睥睨众生。   自小被如此教诲,她对村中同样的女孩儿完全没有同情之心。   每当她们被祭献之时,薛莹心反而会更加的兴奋与狂热——因为每当这时,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在无限的增长。   薛莹心越来越相信,她的资质虽然不好,但是,她的出生却是有着无比伟大的使命。   她在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等,等待着如凤凰涅槃般的时机。   而后,有一天,父亲满是兴奋的回家,欣喜的告诉她,他们等待已久的时机已经来到了。   神仙在百年前便设下的局终于成功了,神仙所要的人终于被送进来了!   到时候只要夺取了那人的气运,薛莹心便能一展雄图大业,成为当世最厉害之人!   薛莹心也欣喜若狂,却偏生今年的祭奠竟然轮到了她的头上。   她的父亲对此倒是不屑一顾,直接安慰她道,反正他会替她找好替罪羊。而她只要好生修炼好她的九霄变就好。   九霄变的修炼痛苦不已,每日都要遭受万鬼弑咬之苦。但是,她的父亲告诉她,只要忍过了一时,待那人的气运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这万鬼弑咬之痛也便会被那人强大无比的气运所抵消。   一开始,一切都按照她父亲所想,按部就班。但是,后来事情却渐渐的失去了控制。   那个被父亲弄进来代替她的女孩子意外的厉害,竟然毁掉了父亲筹谋了百年的计划,也让她的兄长受到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为了保命,他们夺路而逃,父亲与兄长肉身被毁,只能凭着九霄变而依附在她的身上。   之后,薛莹心就用着薛小七的名字在若叶大陆中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直到“神仙”再次找到了他们。并且,让他们前往上华神山参加试炼……   林若渔闻言微微挑眉,原来,此“薛莹心”非彼“薛莹心”。   那那个“薛莹心”又在何处?   ※※※※※※※※※※※※※※※※※※※※   本文预计月底就要完结啦,新文12.31日开,求个收藏呀。   《锦鲤女配在末世》   夏瑶瑶自小娇生惯养、气运通天,结果意外穿越到了一本点家末世退婚流文小说中,成为那个已经退婚的男主前未婚妻!?   关键这里是末世!   食物短缺,人心叵测,还有丧尸来袭,她甚至还没有觉醒异能?!   呵呵……   但是,抱大腿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抱大腿!即使屁滚尿流、艰难求生,她也要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然后,老天爷一睁眼,给她送来了一具白骨骷髅。   又聋又哑又瞎但能吃……   妈呀!夏瑶瑶第一眼见到,差点没厥过去。   白骨骷髅扒拉住了夏瑶瑶的衣角,眼巴巴的小眼神可怜极了。   夏瑶瑶战战兢兢,心里默念: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罢了,罢了,就当养个小儿子吧。   后来,男主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满世界的寻找夏瑶瑶。   有人却看见夏瑶瑶坐在丧尸王的宝座上,英俊的丧尸王跪下亲吻她的脚趾。   别、别、别!我还没洗脚呢!   【阅读指南】   1.娇软跋扈豆腐精小公主 VS 表面憨厚老实实则腹黑不得了的禁欲丧尸王. 第186章   “那杀害杨楚翘的凶手便就是你了。”   黄离馆主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坑洞之中不断扭曲的薛莹心, 雾蒙蒙中的灰眸之中没有一丝怜悯之意。   薛莹心这时却道:“不!不是!我、我当时看到杨楚翘之时, 她已经奄奄一息,离死不远了……”   按照薛莹心所言, 当时离开靠山村时,她的九霄变也刚刚突破了三级。至此除了可以吸收被祭献少女而产生的灵力之外,更是可以通过薛寿与薛小七的灵力, 来吸收普通修士身上的灵力。   不过, 这个能力太过阴毒狠辣, 为人所不齿, 她还从来没有用过。而且, 原本她也并不想吸收杨楚翘的灵力。   但是,杨楚翘不知在何处受了伤以后, 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看到她以后, 偏生的还要指使于她, 甚至还要嘲笑薛莹心的五灵根根骨。说她拿走了薛莹心的藏宝图,薛莹心还不知晓,简直蠢笨如猪。   除此之外,杨楚翘看到了薛莹心带在脖子之上的玉蝉, 更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端倪。她即使伤重, 却还咬牙切齿的逼着薛莹心将那玉蝉交出来。   此玉蝉乃是薛莹心修炼的邪功九霄变的关键所在, 她如何会肯轻易交出来。   而且,杨楚翘还想借此来威胁与她, 更是让薛莹心怒不可遏。   薛莹心原本自认为高人一等, 如何会愿意受这样子的气?!   若不是之前在山门前不好发作, 她才伏低做小,任由着晴瑶宫众人奚落于她。而此时只有他们二人,薛莹心如何还肯善罢甘休?!   于是,薛莹心便一不做二不休,准备好好教训一下杨楚翘。   而杨楚翘也是不知死活,提前发难,在不屑地朝着她甩出一只火球之时,薛莹心便在薛寿与薛小七的帮助之下,反而用九霄变复制了同样的招式困住了杨楚翘。   之后,薛莹心便开始施展她的九霄变三重,化出了黑影,开始不断的吸收杨楚翘的灵力转为自用。   杨楚翘若没有受伤,还有可能与之奋力一搏。而今却没有半点还手之力,活生生地被薛莹心吸光了所有灵力,并且,还被自己抛出的火球反噬,直接烧成了一张人皮。   薛莹心也是第一次吸收他人的灵力,见杨楚翘死了,一开始还有些害怕。   但是她见过的死亡又何止千万——在靠山村时,每年都有一名女孩要死去。即是为了那灵石矿,也是更是为了薛莹心九霄变的进阶。   再加上,这次薛莹心也的确在杨楚翘身上吸收到了,她根本无法靠修炼得来的灵力。   实力飞快增加的良好感觉,完全抵消了她的害怕。   之后,薛莹心又在薛寿与薛小七的安慰之下,将那人皮贴在了杨楚翘睡的床板底下。自己也是完全不当一回事的睡去了。   其心之大,可以说是麻木不仁了。   众修士听完,无一不露出鄙夷的神色。   修真界虽然弱肉强食,以武为尊,但也遵循着有所为、有所不为,这般侵占他人灵力为自身所用,本就是为人不齿。   更何况薛莹心还乘人受伤之际发难,简直可以说是无耻至极。   薛莹心看着众人的脸色,却还兀自大喊了起来:   “她如此践踏欺侮于我,难道我就任由她揉圆搓扁。况且,是其能力不济,与我何干?若是我没有这些自保的能力,被夺走藏宝图、玉蝉,甚至因此而死,你们就会去怪罪杨楚翘了吗?就算是你们查出了凶手,也会为了一个毫无根基、毫无门派势力的我,而去得罪晴瑶宫吗?!”   面对薛莹心的咄咄逼问,冠宇神君微微摇头,随即更是道:   “上华神山的宗旨便是‘术法自然,勿忘本源’,即使你是无灵根的凡人,你若是死在了此处,我等也定是会找到凶手,替你报仇雪恨。”   薛莹心如何肯相信,只是碍于目前的情势,不得不低下了头去。   这时,林若渔却忽而上前了一步,道:“既然你也知道藏宝图之事,那这藏宝图又是何人送与你的?”   薛莹心猛然一滞,忽而就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黄离馆主人见状,银白灵力更加迅猛,随着“刺啦刺啦——”的声响,薛寿那墨黑的躯体缓缓的从薛莹心的背上拉扯了开去……   “不要!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薛莹心疼得满地打滚,面目狰狞之下,和盘托出,“是那个‘神仙’!‘神仙’神机妙算,洞晓一切。”   “之前在靠山村之事,是她失算,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厉害,远远超过了她的预计,让她的百年计划毁于一旦。也害得我要离开靠山村,踏上前往上华神山选徒大会之路。”   “但是,之后一路上发生的事情,‘神仙’全都算无遗漏,每一个遇到的事情都与她推算的所差无几。”   “那藏宝图,也便是我与‘神仙’联系沟通之物,所有即将发生的事情,她都会通过藏宝图来告知于我。我只要按照她藏宝图所写,按部就班,便绝对会得到便利。”   “就连上华神山测试的第一关问灵,‘神仙’也已经提早告知了我每块问灵石所在的位置。而那杨楚翘只把那张图纸认作了藏宝图,却不知道她其实还有预知未来的作用!只是……”   薛莹心说着,忽而欲言又止。   北川魔尊二话不说,一道灵力打将上去,又是让其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   “我说!我说!别打了——”   薛莹心大声嚎哭,最后还是不得不道:   “只是那藏宝图自从遇到了他们之后便变得不再准确。那‘神仙’也说,在他们之中存在着变数,这变数气运冲天,即使连她也无法掌控。”   “她让我先行低调行事,暗中接近他们,取得他们的信任之后,再做打算。可是谁知,那杨楚翘歹毒无比,竟然偷走了我的藏宝图!”   林若渔闻言,墨黑的大眼睛微微眯起。显然薛莹心口中的‘他们’,便极有可能就是楚临、楚英韶……他们这一行人。   而薛莹心一直在强调的,在‘神仙’口中气运通天的那个人,也极有可能便是她——林若渔。   之前她还奇怪为何她会无缘无故的穿越到这若叶大陆来,原来这年老的薛莹心并不满足于侵占林若渔残留在大夏的气运。连带着到了这若叶大陆,还不肯放过她!   林若渔也不是个泥人捏的,这新仇旧恨交织,又如何就肯善罢甘休?   而那薛莹心依然还在咬牙切齿地说着:   “杨楚翘这个贱人全无见识,只当这个只是普通的藏宝图,却不知道其能预知未来。而且,竟然还将此藏宝图遗失了。没了藏宝图,我便没了与‘神仙’的联系,之后的几道试炼可想而知,过得肯定是要艰难痛苦无比。”   “都是那个贱人!”   她面目狰狞,本就狼狈难看的面容,更是显得恐怖异常。   “当时我逼问她藏宝图的下落,她却战战兢兢的,好似见了猫的耗子,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我猜想定是她故意不想让我知道藏宝图藏在了何处……所以,我一怒之下就吸干了她的灵力!”   薛莹心说着、说着,突然就面露忏悔,大哭道:“我知道错了,仙长们就饶了我吧!仙长们就念在我年少无知、愚昧不堪的份上,就把我放了吧。日后,日后我定不会再做伤天害理之事。而且……”   她吞咽着口水,忽而抬头看向了众人。   “九霄变功法精妙无比,只要谁能放我一马,我就把九霄变的九重功法都倾囊相授。如我这般的五灵根练气一层修为,都能如此厉害。而各位仙长都是修为功力深不可测。只要吸收与自己同样的灵力,便可以事半功倍,飞升更是指日可待啊!”   薛莹心这段话既具有蛊惑力,即使在痛极的情况之下,如此这般说来还显得头头是道,还真是让林若渔刮目相看。   这还是年少时的薛莹心,还未成为盛光门的门主,也还未穿越到大夏,变成女皇帝。   环境与境遇都能塑造成一个人。林若渔不知道原本的薛莹心的心性如何,但是,此时的薛莹心,从小就被薛寿与那个所谓的‘神仙’——也极有可能,便是从大夏再次穿越回来的薛莹心的培养,而变成如此这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模样。   她能察言观色,也能屈能伸,也不介意将自己的弱势公之于众。   当初,她就是用如此弱小可怜的模样,引得骆彤蕊为其出头。从而也达到了薛莹心交代的要与‘他们’交好的目的。   若不是之后杨楚翘等人从中作梗,只怕他们可怜‘薛小七’,就会与她一起组队从而参加上华神山的试炼。那极有可能便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这薛莹心年纪虽然不大,但十足的老油条做派,着实让人在不屑之余放松警惕,却极有可能被其出其不意的攻击。   林若渔最是明白她的正面目,又岂会让她的奸计得逞。   而且,谁也不知道,那所谓的可以与那个‘神仙’沟通、有预知未来作用的藏宝图,如今可是乖乖的被她放置在藏有睚眦凶手的黑色指环里。   “薛莹心,我劝你也不要再蛊惑人心。修真之道,本就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你这般,全然靠吸收侵占他人修为而提升等级。即使表面上看起来修为速度一日千里,但是,你又如何能够躲过天道的法眼?你又如何能够脱离心魔的控制?”   漂亮不似真人的小姑娘,怀中抱着一只小猫儿淡淡说道。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无端的让人产生一种醍醐灌顶之感。 第187章   薛莹心听到这话, 看到众人的表情,瞬间知道自己再怎么说都没有任何作用。当即, 更是低声哭泣, 显得可怜弱小无比。   此时还被关在罗网之中的公山信用却是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道他正在盘算些什么。   林若渔随即却又道:“你说那日杨楚翘本已经受伤, 那你可知让杨楚翘受伤的又是何人?”   这话一出,黄离馆主人便是情不自禁的微微点头,露出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父亲表情。   一旁的北川魔尊见状, 却是牙疼的转过了脸去,一心一意只去看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司徒夺命,也是十分满意。   而薛莹心听到这话, 却是眉头紧皱,犹豫道:“当时我已经被杨楚翘气坏了,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   “所以,你也并不知晓到底是何人伤了杨楚翘在先?”林若渔又问。   “……是的。”薛莹心说着便哭泣道,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闭嘴!”   见她又要大哭,北川魔尊听得头疼,直接一道灵力打来,便封住了薛莹心的嘴巴。   黄离馆主人此时却道:“先伤杨楚翘者是谁, 此时一问晴瑶宫之人便知。”   见其说得笃定,众人纷纷将目光投注到了此时唯一可以代表晴瑶宫的, 晴瑶宫圣女霍嫣然的身上。   霍嫣然瞬间脸色变得煞白, 忙摆手否认道:   “阿翘当日早就回去了房中。那薛莹心阴险狠毒, 她的话半点都不可信!仙长们定是不要信她,就是她杀了阿翘!她便是凶手!根本没有什么之前伤人者!”   “是嘛……”黄离馆主人漫不经心道,“那你那日晚上从自己的房间出去,来到尤希柔的房间,又所谓何事?”   “什么?!”霍嫣然猛然一惊,随即更是矢口否认,“我根本没有去过尤希柔的房间,前辈可不要听信了歹人的谣言。”   黄离馆主人朝着冠宇神君轻轻一点头,示意他要借玄天水镜一用。   冠宇神君稍有迟疑:“此玄天水镜需用上华的功法才可以使用,道友不是我上华之人,恐怕……”   黄离馆主人却道:“无妨。这天下功法万变不离其宗。掌门神君请让本座一试,便可解开谜团。”   见黄离馆主人话已至此,冠宇神君便让其一试。   一道银白灵力打去,玄天水镜如波光粼粼,微微抖动。   随即,画面直接便转到了霍嫣然居住的房间里。   黄离馆主人修为霸道,半点不似冠宇神君婉转。画面之中,立时便出现了一套黑色的袍子,与一份用火漆封起来的书信。   “这黑袍?”林若渔一见便皱起了眉头。   薛莹心也是猛然愣住了,连哭泣都忘记了。   黄离馆主人挑眉道:   “看来你所谓的‘神仙’,在你丢失藏宝图的瞬间就已经放弃了你,从而重新找到了人选。”   薛莹心闻言瞬间牙关紧咬,面上一时露出迷茫之色之后,更是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不可能……这不可能!”   而附着在薛莹心背上的薛寿,此时发出了嘶哑难听的声音,“神仙告诉我,我的女儿乃是这世上的超凡脱俗,是若叶大陆修真界唯一的希望。怎么、怎么可能还有人可以代替她?!”   雾蒙蒙的眼波流转,黄离馆主人轻嗤道:   “整个薛家村都因为神仙的一句话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人间地狱,你却还将她的话信奉为圣旨,简直愚蠢至极!”   “你可知道,那神仙要你如此养着你的女儿是为了什么?”   半晌,那薛寿才艰难答道:“自然是助我女儿得道成仙……”   “痴心妄想。”黄离馆主人直接打断道,“这话即使你自己说来也不会相信。那所谓的‘神仙’不过就是养着一个壳子。”   这话一出,不止薛寿、薛莹心,就连在场众人也是诧异万分。   “不可能!这不可能!”薛寿狂乱摇头,黑雾几乎无法再承载他的躯体。   黄离馆主人淡淡道:   “修习九霄变之后,这具躯体已经背负了太多因果,为天道所不容。虽然,薛莹心的肉身是最好的容器,但是,显然却不利于长远的发展。”   “一样都是夺舍。夺一个让天道所不容,每次突破都需要花费许多精力;与夺取一个木灵根单灵根、根骨奇佳的肉身。相信连三岁孩童都会做选择!”   “不——”薛寿闻言,发出不可置信的嘶吼声。   百年的筹谋竟然只得到了如此结局,本早就已经油尽灯枯的薛寿终于再也熬不住,直接化作一道黑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爹爹……”   薛莹心只觉得身体一轻,四肢折断之痛瞬间袭来,巨大的疼痛一下让她猛然呕出了一口血。而后,便掌不住昏阙了过去。   冠宇神君见状一挥手,那惊天凌霄镜立时便掉落到了骆彤蕊的怀中。而另外有一条捆仙索,直接就将薛莹心捆绑了起来。   林若渔虽然知道这来龙去脉,但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已经发生了如此变故。忍不住抬眼去看那黄离馆主人。   紫袍男人高大挺拔,站立在大殿之上,自有一种矜贵的感觉。   他显然也察觉到了林若渔的目光,全然没有闪避,反而迎了上去,甚至还朝着她眨了眨眼。   迷蒙的桃花眼显得分外的撩人,只看到林若渔脸颊一红,心中更是暗骂了一句:“妖孽。”   而此时,听到了黄离馆主人方才所言的霍嫣然,却早已失魂落魄,好似丧家之犬。   ——如果黄离馆主人说的一切都是属实,那么,她便是那个‘神仙’挑选的另一个壳子吗?!   黄离馆主人瞥了她一眼,指尖一挥,玄天水镜之中的画面,直接凝聚在那封用火漆封起来的书信。   “这份书信只怕是有关晴瑶宫的污糟之事。”   话音刚落,冠宇神君便派人将那两样事物取来。   霍嫣然见状,早已惨无人色,若不是旁边还有侍女搀扶,只怕她早就跌坐在地上。   那黑袍俨然就是林若渔之前曾多次见到过的,便是所谓“圣使”所穿的,而那封书信却是霍嫣然贴身侍女日前才送将过来的。   在书信之上详细的写着,杨楚翘乃是大圣女派来安插在霍嫣然身边的细作。   晴瑶宫宫主之位,日后便有圣女继承。如今圣女有三名,除霍嫣然,其上还有两名圣女。霍嫣然并不是唯一的人选。   三名圣女之间勾心斗角、互为竞争。   那杨楚翘本来也是霍嫣然的贴身侍女,但是日前却被大圣女收买。   此番跟随霍嫣然而来,目的便是破坏其在上华神山的选拔。若是能让其落选,待日后大圣女成为晴瑶宫宫主之后,杨楚翘也是有功之臣,可获得晴瑶宫长老之位。   杨楚翘面对如此诱惑,立时便背叛了霍嫣然。   其在上华神山山门处那高调的挑衅,也是为了让霍嫣然在上华仙长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而之后,杨楚翘也是几次三分的阻挠霍嫣然寻找问灵石,更是肆无忌惮的抢夺了女鬼修锦慈的问灵石。   这一切都是杨楚翘的故意为之。   而霍嫣然却是通过了那份藏宝图,与那个“神仙”发生了联系。也通过其他人发来的书信发现了此事。   是夜,霍嫣然与杨楚翘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并且出手打伤了她……   “我、我只想教训一下目无尊长的阿翘,并不是想杀她啊!”霍嫣然道,“而宫主认为那凶手乃是司徒夺命与楚临,都是她自己以为的,与我更是没有半点关系啊。”   冠宇神君见状忍不住微微摇头,如此心性者,如何会是弟子的人选。   黄离馆主人轻嗤道:“只怕如今你与那‘神仙’可脱离不了干系,这‘神仙’的好壳子,可千万要好生保护。”   话音刚落,霍嫣然也意识到了自身的安危受到了威胁,猛然扑倒在地喊道:“仙长救我!我不想死。”   黄离馆主人道:“如今你与那‘神仙’又是如何联系的?”   霍嫣然闻言,猛然从怀中掏出了一物:“便是通过此物!”   林若渔定睛一看,原来是另一张“藏宝图”。   此图之中,详细的写了霍凝结与妖修之间的纠葛,更是指点霍嫣然如何煽风点火,利用这点纠葛将楚临陷入不利的境地。   并且,在那张藏宝图中,还有依稀已经隐去的痕迹。   黄离馆主人面无表情的将灵力打将了上去,其上直接就显露出来之前“神仙”给霍嫣然的指点。   她让霍嫣然穿上那件黑袍,前往尤希柔的房间。并将那块玉珏交给尤希柔,引在场的修士前往那座孤岛之中。   “‘神仙’如此做的目的为何?”冠宇神君问道。   霍嫣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晚辈不知……晚辈只是依计行事,并不知道‘神仙’如此作为所为何事。”   黄离馆主人闻言,微微挑眉,与北川魔尊对视一眼之后,道:“既然如此,那便让本座去会一会她。”   当即便有人反对,但黄离馆主人与北川魔尊是何等肆意妄为之辈,又岂会因为几人的反对而放弃自己的想法。   楚鸿益也道:“此事既然在东海地界发生,与我楚家也脱离不了干系。我便与二位一同前往。”   有了楚鸿益的表态,现场便有众多修士要求一同前往。   黄离馆主人长眸微眯,一概的来者不拒。甚至把面色惨白的公山信用、昏迷过去的薛莹心也一同带上了。   “我也去。”这时,林若渔也站了出来。 第188章   软萌萌的小姑娘抱着毛茸茸的小猫儿, 看起来甚是弱小。   修心宗执剑长老孟星海立时就反对, 道:“孤岛之事一切未明,女儿还是不要以身犯险才好。”   北川魔尊见状也轻笑道:“娃儿, 此去危险,你极有可能小命不保。如此你也要去?”   林若渔却看了黄离馆主人一眼, 坚持道:   “晚辈也要去。天下兴亡, 匹夫有责。此事关系到整个修真界的安危, 晚辈自然要去。”   而且, 那个“神仙”就是薛莹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冲着她,她如何会为了自身安危, 而做一个缩头乌龟呢。   北川魔尊多看了她一眼,随即笑道:   “好玩,这小娃儿的确好玩。好, 要去便一同去,本尊别的本事没有, 但保护个小娃儿的安全,还是完全可以的。”   “孟长老, 娃儿该历练还是该历练,否则便是温室里的花朵,又如何可以经历风雨长大呢。吾儿夺命, 也是要一同前往的。”   司徒夺命沉默的点了点头。   而见北川魔尊如此说, 楚英韶与骆彤蕊对视了一眼, 也趁机提出要一同前往。   北川魔尊二话没说, 大袖一挥,立时把这些小辈都带上了。   如此这般,孟星海虽还是心有疑虑,但还是默认了北川魔尊的说法。   上华神山有法舟,可乘坐百人。其他门派的掌门,也各有法器。当即,便各施法宝,浩浩荡荡的往那孤岛而去。   孟星海手一挥,一把寒剑悬浮在半空之中,瞬间便化作了几丈扩的飞剑。   他有心邀请林若渔乘坐他的飞剑前往孤岛,却又见到那漂亮的小姑娘素手一扬,立时便有一只顶天立地的巨蛇骤然出现。   那巨蛇双身、四翼、六足,凶猛异常,俨然便是上古凶兽肥遗。   众人见状,瞠目结舌之余,更是纷纷避之不及。   而那肥遗却对着林若渔亲热无比,低着狰狞的蛇首,就像只大大的狗子想让主人摸一摸。   林若渔如今胆子也是大了不少,再也不怕阿蛇的原型。抬起手来就摸了摸阿蛇的头。   北川魔尊也是啧啧称奇:“此乃上古凶兽,这世上除了佛陀莲子曾驯服过一头,何时又过如此温顺的模样?这小女娃可不一般啊。”   孟星海闻言,也与有荣焉。   下一刻,他却又见到那高大的紫袍男子走上了前去,竟然直接与那小女娃单独同乘了这上古凶兽。   “这、这、这……”   饶是修心宗执剑长老无情冷漠、铁石心肠,但此时也忍不住瞠目结舌,只恨不得飞奔上去,将那男人从小女娃的身边拖拽下来。   “徒儿啊,有一句话叫做女大不中留啊。”这时,一旁传来了青罗尊者的声音。   孟星海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之前的十几年他都没有与他女儿有过接触。对于她而言,他这个做爹的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罢了,罢了,这来日方长,日后好好补偿她就是了。只是,这黄离馆主人却怎么看怎么不爽,定是要找机会好好教训他一下才好。   如此打定了主意,孟星海的飞剑就紧紧跟在了巨蛇肥遗身后,寸步不离。   黄离馆主人瞥了身后的飞剑一眼,低声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他的女儿。”   林若渔抚摸着小猫儿,淡淡道:“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如此大的产业,先生。”   这一声“先生”叫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若这黄离馆主人不是她的先生江临渊,林若渔又如何会与之同乘阿蛇呢?   只是之前的几次,都是她抱着先生。今日,先生坐在她的身后,宽阔而健壮的胸口温暖,贴着她的脊背,莫名有一种安全的感觉。   江临渊在面具后微微挑眉,一双灰蒙蒙的桃花眼也变成了原本那墨黑的颜色。   “你是何时发现的?”   林若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举起了几乎与江临渊变化之后一模一样的小猫儿,道:“虽然同样是毛茸茸,但它终究还是没有先生的神韵啊。”   显然此话大大的取悦了江临渊,他立时便伸长了手臂,轻轻的就将他家小鱼儿整个圈了起来:“我家小鱼总是那样聪明。”   “嗯。”林若渔应道。   浅淡的草木气息缓缓的笼罩住了娇小的身躯,让林若渔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心道,即使黄离馆主人是自家先生,那那些礼物她便不还了。   不过,话虽如此,林若渔的心中还是存在了疑惑。   按照公山信用所言,公山刻才是黄离馆主人。而黄离馆也是公山世家的产业。江临渊与她一同穿越而来,一穷二白的,又如何会摇身一变就变成了黄离馆主人呢?   江临渊闻言,也没有做任何保留,直接就将来龙去脉告知了林若渔。   原来,那日在落日城余晖楼中,江临渊让林若渔先行随陆之遥离开了内楼。   那时江临渊便已经知道公山刻的另一重身份——黄离馆主人,也早已经计划利用黄离馆主人的身份,为后续他们在这五百年前的若叶大陆活动做准备。   假借他人身份行走于世极容易被人戳穿。但是,黄离馆主人本来就神秘无比。再加上,公山世家一直与薛莹心有交易。   ——那些黑袍人可以通过自己的魂魄控制别人的躯体禁术,便是薛莹心传授于他们。   在余晖楼之中,公山刻为求自保,便毫无保留的将这禁术告知了江临渊。同时,他也诚惶诚恐的将自己黄离馆主人的身份和盘托出。   他只求能活一命,甚至不惜用整个黄离馆来换。   如此一来,正中江临渊的下怀。   而且,这多年来,公山世家也凭借着黄离馆干下了许多令人不齿之事。   江临渊二话不说便顺利地接手了整个黄离馆。   之前,他衰退期未过,并不能完全现出人身。而即使他现出人身,那维持的时间也非常短。   所以,他们第一次在浮生城中相见时,江临渊还是借助了公山刻的躯体。   也就是说,当时林若渔怀中抱着的小猫儿便是江临渊自身。只是,他的魂魄却附着在了公山刻的身上。   在那次中,江临渊送了林若渔许多宝贝,只恨不得把黄离馆里的至宝都送给她。只可惜,林若渔却并不领情,只自己花钱买下了几件灵宝。   而出乎江临渊意料之外的是,即使他使用黄离馆主人身份也无法找到的日月魂宝甲,却轻易的跟着林若渔离开了。之后,也是心甘情愿的为她所用。   而之后,林若渔有意无意间的多次对着小猫儿施展治愈之术,也加快了江临渊衰退期的顺利渡过。   渡过了衰退期,虽然内丹还在林若渔的体内,但江临渊修为已经恢复了大半。   即使只有一半的实力,但也足以让其在若叶大陆之中呼风唤雨。   至此,公山刻的躯体也没有多少作用。江临渊便按照约定,抹去了公山刻这段记忆之后,直接将其放在了浮生城中,任其自生自灭。   而公山世家为了防止自己的秘密泄露,整个黄离馆中一直使用的都是傀儡。   江临渊五百年前便得到过海外骆家家主控制傀儡的真传,控制黄离馆的这些傀儡,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江临渊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整个黄离馆接收,黄离亿等人,从此只知道这黄离馆主人为江临渊,再不知什么公山世家。   而且,江临渊更是凭借着手中的极品灵石矿,与自身实力,将黄离馆更加扩大,几乎将整个西荒都收于了囊下。   如浮生城的极乐阁便是其中之一。   而这公山刻先前被江临渊施展了搜魂之术,后来在余晖楼中也是大受打击。   浮生城鱼龙混杂,也不知道其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公山信用再找到他时,公山刻就已经变成了如此这般痴呆的模样。   想想靠山村的女孩子们、还有差点全城覆灭的落日城,那公山刻会变成如此模样,显然就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林若渔半点都没有同情他。   江临渊闻言浓眉微挑,不由地低声道:“接下来,你作何打算?”   林若渔想了想道:“自然是先让始作俑者付出相应的代价。至于以后……”   她顿了顿,接着道:“以后,我还是要修习高阶的修为,回到大夏去的。”   “原来如此……”   江临渊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淡淡的散落在了风中。   “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就要与先生分离了。”林若渔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她来这若叶大陆时日尚短,但却有了不忍分离之人。一想到分别,竟然就割舍不下。   如此想着,忽而一只温热的大手就抚上了她的头。耳边也传来了江临渊低沉的声音:   “日后你要往哪里去,我……都会陪你去。”   “什么?!”林若渔闻言猛然一惊,飞快的回过了头去。   只见身后的高大男子已经取下了他脸上的银白面具,露出了一张俊逸非凡的脸。   一双深邃而深情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墨黑的眼眸之中全是她略带惊讶的面容。   “……是先生呀。”林若渔盯着那张脸忍不住就小脸红彤彤。   这如同妖孽一般的美貌暴击,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抗得了的,即使自小见惯了美人的永安小郡主也不能幸免。   “先生真的要随我去大夏吗?”林若渔还是不确定的问道,“这偌大的黄离馆,还有这边的一众人等……”   此处乃是五百年前的若叶大陆,所有的悲剧都还没有发生,先生的朋友、师长都在此地,他怎么会愿意放弃呢? 第189章   墨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江临渊伸手抚摸着林若渔的头发, 漫不经心道:   “黄离馆本就是身外之物,如此之物, 只要本座想要,无论在何处, 随时随地都唾手可得。”   此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定是会让人觉得狂妄无比, 但是江临渊如此说,却好似天经地义一般。   “至于亲友师长……”他抬起深眸, 望着茫茫天际,“我的亲友师长早已经死去, 这些人……不过只是楚临的亲友而已。”   林若渔闻言, 不由得伸手捏住了他一直拨弄她头发的手。   触手之间,修长的手指有力,指尖却是一片冰冷。   是啊……在这五百年前的若叶大陆里,江临渊只是黄离馆主人,而楚临才是那个身怀驺虞血脉的孩子。   这是楚临的人生。   白皙纤细的手软糯温暖, 触之就好似捏住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江临渊大手一转,直接就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   是他的, 这辈子便不会再松手了。   至于……楚临,楚临那小子何其幸运, 自他们从五百年前穿越而来, 在他家小鱼的帮助之下, 不但避过了落日城的重伤, 而且又在莲华法境的加持中,觉醒了上古仁兽——驺虞血脉。   此次觉醒,与江临渊的觉醒完全不同。   是在楚临身体健康强壮的情况之下,又有仙长的守护、莲花法境的加持,觉醒的血脉完整无暇。并不似江临渊这般的还带有缺陷。   而且,如今楚临的身世也袒露于人前。   他再也不会因为身世之谜而饱受质疑。而他的好友楚英韶、骆彤蕊,甚至司徒夺命、明昊空都不会因为维护楚临而日后收到伤害。   海外骆家与华海楚家也幸免于难。   可以这么说,楚临在之后的人生中将会遇见的波折都已经被扫平,他未来的人生将是一片平坦顺遂。   虽然目前楚临还未得到上古传承,那也是因为江临渊也在此地。只要江临渊一离开,他的传承自然也会随之觉醒。   到时候,放眼整个若叶大陆,又有多少人会是他的对手。   江临渊想着,轻轻拥住了坐在他身前的小姑娘。   他自己的疑惑此时都已经得到了解答,而他的遗憾也都已经得到了弥补。楚临的人生再如何幸运,但他也得不到此时正窝在他怀中的小姑娘。   所有的一切,江临渊都无所谓,除了她。这天地之大,他如今唯一牵挂的也不过就是这个小姑娘。   紧紧握住她的手,替其遮风挡雨。过了今日,在若叶大陆之中的事都会得到完美的解决,剩下来的头等大事,也便只有她的事情。   “本座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长大。”   林若渔轻抬眉,入眼的便是她家先生俊朗深邃的眼眉:“嗯。那我们一起回家。”   “好。”   他那低沉的声音消散于风中,却久久回荡在林若渔的心中。   ***   上古凶兽肥遗,四翼如风,咫尺天涯,转瞬即到。   东海地界除了华海地块之外,便是一片汪洋大海。海中群岛零星散落,比比皆是。   林若渔坐在阿蛇的背上,四周是先生布下的结界,内里温暖舒适,丝毫没有感受到冰冷刺骨的海风。   居高临下望去,除了波涛滚滚的海水之外,远处的一座孤岛之上隐约有雾气袅绕。再定睛看去,其中丝毫还蕴藏着令人胆寒的黑气。   “先生快看。”林若渔指着那处道,“那黑雾……”   江临渊眼眸微眯:“果不其然。”   先生语气笃定,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林若渔心中却依然有些担心。   通过薛莹心的话,再结合她在问心镜中所见,她死后大夏甬安府的境况。林若渔几乎可以肯定,她会穿越到若叶大陆,并不是个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那人显然便是已经成为了一代女王,妄想长生不老的薛莹心。她的目的,也是为了夺取林若渔惊人的气运,为年少的薛莹心所用。   也为了她日后穿越到若叶大陆而来,提前做的准备。   林若渔已经把薛莹心的想法撸的一清二楚,而这东海孤岛之上的石缝缝隙便极有可能就是她想要往来大夏与若叶大陆之间的媒介。   那薛莹心指使尤希柔,将天下修士的目光都集中于此,只怕早已设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前来。   如今,他们兴师动众而来,会不会就正中了薛莹心的下怀?   江临渊闻言,伸手就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原本好不容易整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又揉乱了。   “莫要操心,一切有我。”   林若渔嘟着嘴,一把就推开了他的大手。   这先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表明了身份就老是要揉她的脑袋,如此这般甚是讨厌,想来还是当初乖乖的被她抱在怀中的小猫儿乖巧可爱。   江临渊可不知她心中所想,低头一看近在眼前乌黑油亮的头发,一伸手就又把人家刚刚整理好的头发给揉乱了。   幼稚!林若渔心中呐喊,涨红了一张小脸。   转头阿蛇却扇动着翅膀,滞留在了一座孤岛之上。   “便是此处了。”江临渊道。   林若渔拍了拍阿蛇的脑袋,平稳降落。其后的众修士也依次降落在了此地。   惊涛骇浪,拍打在孤岛的石山之上,天上乌云密布,似乎风云将至。   “走了。”北川魔尊走上了前来,黑袍在布满砂砾的海滩上逶迤而过。   被捆绑在罗网之中的公山信用、被捆仙索绑住的薛莹心,还有那面无人色的霍嫣然都被尽数带了过来。   此地乃是华海楚家的试炼之地,楚鸿益作为楚家家主自然十分熟悉,直接便与楚英韶带头,一马当先向那石山缝隙处赶去。   这一进入孤岛,楚鸿益立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原本只是隐隐约约的黑雾,在众人踏足于孤岛的海滩之时,瞬间便变得粘腻稠密了起来。   而在黑雾之中,影影绰绰的似乎还有东西隐藏于其中。耳边更是传来呜咽的哭泣之声。   “小心!”楚鸿益喝道,长鞭在手。   其他众修士见状,也各自拿出了法器。   一共跟来的还有几名年轻的修士,例如楚英韶、骆彤蕊等人。他们自然处在了队伍的中间,被高阶修士环绕。   这时,只听得一声哭嚎之声,随即,便见一片乌黑的东西兜头兜脸的罩了过来。   “什么东西?!”   楚英韶怒喝了一声,手中的优秀立时化作金光闪闪的玉骨扇。   一扇之下,金光大盛。   “刺啦——”那片黑色的事物瞬间就被对半生生劈开。   “是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围将了上去。   楚英韶见状,又高喝了一声:“优秀!”   优秀长吟了一声,如凤凰展翅冲天而起,立时便将周围照的雪亮一片。   这下子,不但是被其劈开的事物一览无遗,连那隐藏在黑雾之中鬼鬼祟祟之物也瞬间无所遁形。   “吾儿真的长大了。”楚鸿益看着自家儿子的挺拔身姿,不由感叹道。   江临渊瞥了他一眼,未发一言。   “这、这、这……”   而众人见到了那掉落在地上之物,皆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如今那黑色的事物如同一只口袋,却眼耳口鼻、四肢俱全,仔细看起来,俨然就是一张被人生生从人身上剥下来的人皮口袋!   在放眼看向四周,那沉默不语、影影重重之物,竟然便是一张张的人皮。   其形看起来与那杨楚翘被火灵根灵力焚烧尽了骨肉,又被薛莹心的九霄变吸干了灵力,一模一样。   此时,那些人皮就隐藏在黑雾之中,层层叠叠,数之不尽。那无数声空洞无物的眼睛,默不作声的盯着在场众人,只一眼就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何邪术?!”   饶是在场众人皆都见多识广,此时见状也依然瞠目结舌。   江临渊还未回答,公山信用在罗网之中动弹不得,却口出怨言道:   “如此莽撞,没有半点准备就冲动前来,这岂不是自投罗网?那‘神仙’厉害无比,所有事情都可以未卜先知,你们这般鲁莽,便是中了她的奸计了!吾命休矣啊——”   “闭嘴!”   江临渊依旧带着他银白森冷的面具,修长的手上已然带上了一副全黑的手套,阴冷恐怖,一道灵力打来,立时就封住了公山信用的嘴巴。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本座看来,你这无极尊主是当人走狗当上瘾了。”   “唔唔唔!”公山信用拼命挣扎,却再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话,只气得满脸通红,牙呲欲裂。   江临渊才不管他死活,也不费多言,双手轻轻一招,一架全身漆黑,尾部微焦的古琴就骤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不过是一些无辜之人的残皮而已,却被那歹人利用,作为了伤人的武器。”   “铿——”   修长指尖波动琴弦,银白光华便如雨而下。   “请昊空大师一助。”   明昊空刚见那口琴,眼眸却是微微一缩。此时闻言,也没有犹豫,口中“往生咒”便立时念念有声。   呜咽之声泣泣,无数人皮在瑟瑟发抖,却被无边佛法包容,渐渐跪倒在了地上。   林若渔见此情景,骤然想起在落日城中所见。如今这一出,定是与那薛莹心脱离不了干系!   昊空大师声音低沉沧桑,似经历过了岁月的洗礼,伴随着江临渊苍茫的古琴之声,让那些漫山遍野数之不尽的人皮,在佛法的洗礼之下,渐渐往生而去。   眉心的红痣鲜红如血,昊空大师睁开长眸,缓缓的看向了江临渊。 第190章   那架古琴乃是凤凰焦尾, 看起来便是当年天山云荒宫千圣雪之物。   凤凰城之事发生, 凤凰焦尾琴早已失落不见。明昊空虽各处找寻,但始终未见所得。如今在此, 竟然在个陌生人的手中见到了这凤凰焦尾琴。   明昊空目光如炬,审视的意味明显。   江临渊全无所惧,甚至连墨黑的眼眸都没有再做掩饰。   “你……?”明昊空看着他的眼睛, 忽而心头一跳。   就在此时, 只听得“铿——”一声龙吟之声响彻云霄。   人皮俱都化作飞灰消散于天际。而四周的重重黑雾也骤然烟消云散, 四下里瞬间一片清明。   “好!”   别人倒还罢了,口中虽未出声, 只在心中暗赞这黄离馆主人修为实在深不可测。而北川魔尊却早已由衷地发出了一声赞叹。   “江儿如今的修为可不再本尊之下了!着实是后生可畏!”   这话一出,众人也是心头一惊——看起来这黄离馆主人与北川魔尊的交谊匪浅, 这“江儿”难道就是黄离馆主人的名讳?   而林若渔却是看得明白, 显然江临渊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北川魔尊, 舅舅与外甥已经相认了。   日后,若是先生真的随她而去,北川魔尊显然也会对楚临照顾有加。   江临渊浓眉微挑,低声道:“雕虫小技何惧之有, 魔尊谬赞了。”   北川魔尊更是感叹:“若是她知道你有今日之成就,她也定是会欢喜的……”   林若渔在旁, 抱着猫儿却是不认同。   若是先生的母亲知晓了先生有今日之成就,是之前受了如此多的艰难苦楚, 她宁可自己的孩子平庸无奇, 碌碌无为。只要健康顺遂、平安幸福才好。   江临渊察觉到了他家小鱼的情绪, 抬手就摸了摸她的脑袋:“往日之事不可追。魔尊,请。”   北川魔尊看着这对璧人,郎才女貌,如天造地设般的一对,也是点头笑道:   “对对对!现在干正经事才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解决了。往后你们可要请老夫我喝酒!”   话音刚落,北川魔尊便一跃而起,黑袍鼓涨如风,飞快掠过沙滩,直接往那石山而去。   江临渊见状,单手就将林若渔一把抱起,紧随其后。其他修士俱都对视了一眼,紧紧跟上。   不消片刻,当初在那玄天水镜中见到的石山缝隙便在眼前。   而与之前所见稍有不同,那整座石山之上已然出现了一条条黑色的铁链。   无数铁链也不知从何而来,凭空出现,似凝结成了一张张巨大而狰狞的蜘蛛网。   而在那蛛网的中央,天空之上乌云盘旋密布,如同旋涡一般要将人拉入到深渊之中。   “这是何禁术?!”   在场的俱都是高阶修士,一看此阵法便知非同小可。   “没想到竟然有人在此地设立了此等邪恶的法阵!这是要把整个若叶大陆的灵气给抽干了?!”   “幸好我等机警果断,即使发现了端倪,赶到了此地。此禁术如今还没有完全完成,还尚有转圜的余地!”   “还是快快将这阵法破掉,省得生灵涂炭啊!”   当即,众修士再看向黄离馆主人的目光就变得不同了。不再是之前的不信任,而是带着些许的敬佩与敬畏。   “这阵法的确有些奇怪,明师弟,你看如何?”   冠宇神君也手执佛尘上前了一步。随即,却被一道透明的结界阻住了去路。   “是。”明昊空双掌合十,也站定在了透明的结界之前。   这是吞天阵!   墨黑水润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这遮天蔽日的法阵,林若渔想起在问心镜中所见。   那大夏的甬安府,成为女王的薛莹心为了汲取她所剩下的祥瑞之气,不惜在她所生活过的甬安林府与公主府中,借用那种黑色的石头,与无数无辜少女的血肉,设立了如此险恶之极的吞天阵。   如今放眼这石山周围,这山上寸草不生,山石俱都呈现出一种恐怖的黑色,看起来倒是与那在甬安府所见的黑色石头有几分相似。   若是山石便是那些黑色石头,那么……那些女孩的血肉呢?   林若渔还未想明白,那厢北川魔尊却是一掀黑袍,直接将一道灵力往那结界处打了上去。   “管他是何禁术,打破他便罢了!”   话音未落,“喀拉喀拉——”透明的结界之上呈现出了如蛛网一般的裂痕。   裂痕以那道灵力为中心,飞快的朝着四周蜿蜒而去。   北川魔尊双手叉腰,满不在乎。   可下一刻,耳边却传来了那漂亮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小心!不要被那铁链碰到!”   北川魔尊动作极为迅速,快速回过了神来,便见到了那原本滞留在半空之中的黑色铁链竟然如活了一般,似毒蛇一样朝着众人缠绕了过来。   “快让开!”   明昊空飞身上前,十指如飞,立时在众人面前凝结起了一道巨大的结界。   而在场的重修士也是修为高深,即使此事事出突然,但也很快就恢复了神色,纷纷拿起手中法器,将那黑色铁链阻拦在外。   “这邪阵的确诡异,不知目的为何?!”北川魔尊自知方才自己太过莽撞,此时也是用自身灵力替林若渔与江临渊凝结起了结界。   “她如此费尽心机的引我等前来,自然是要我等的血肉为其所用了。”   江临渊双手负于身后,抬眼观测着黑色铁链与那重重黑色石山。   “吞天阵?呵呵……本座倒是要看看她如何吞天……”   话音刚落,江临渊手中凤凰焦尾琴便光芒大盛。   可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之声。   “不!不要!放开我!”   林若渔心头一惊,迅速扭头过去。   只见那被捆仙索缚住的薛莹心不知从何时已经幽幽的醒了过来。   原本,她与霍嫣然、公山信用都被明昊空的结界护住。即使那黑色铁链敲击地结界劈啪作响,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可是,也不知那薛莹心发了什么疯,她竟然木愣愣的盯着那黑色铁链,猛然仰头长啸。而后,就一头撞向了霍嫣然。   霍嫣然本就被这狰狞恐怖的吞天阵吓的要死,此时,猝不及防被薛莹心一撞,手中的木灵根灵力便不管不顾的直接打向了薛莹心。   薛莹心此时双眼翻白,一双眼睛之中只有灰白的眼白,再不见一点眼仁。   其力大无穷,更是直接用能九霄变,一下子就吸住了霍嫣然。   霍嫣然大惊失色,疯狂地在结界之中左突右撞。   而此时原本便已经情况紧急,偏生这公山信用口中大喊那薛莹心妖物。引得那早已失去了心智的薛莹心,猛地就将九霄变也施展到了公山信用的身上。   公山信用乃是公山世家之首,有无极尊者之称,身份尊贵之外,实力也不容小觑。   若不是这海外骆家的灵宝罗网将其擒获,又如何可能如此安生的被人带来送去。   可也是因为这罗网的关系,公山信用动弹不得。   九霄变猛然打来,他闪避不及,直接就被其吸住了修为。   “不要!救命!”公山信用发生高喊,不管不顾地在罗网之中冲撞。   明昊空独立支撑如此巨大的结界本就吃力,被这几人冲撞之下,结界一下出现了一道缝隙。   而那薛莹心就趁着这个机会,以九霄变紧紧吸附住了公山信用与霍嫣然,直接便从结界缝隙之中跌了出去。   “不好!”楚鸿益见状大惊。   楚英韶也是在第一时间飞快收回了罗网,还公山信用自由。   可是,这一切还是晚了。   公山信用一离开了昊空大师所设立的结界,便出现了全身不能动弹的症状。   他怒瞪着一双灰色的眼眸,满头白发也是凌乱不堪。黑色铁链不知从何而来,飞快的将其整个都缠绕了起来。   “不——”   公山信用喊得声嘶力竭,惊恐的灰眸之中只见到那铁链的顶端又尖又细,“噗!”的一声,直接就将其的两根琵琶骨都穿透了起来。   “不!我不要死!救命啊!”   耳边同时还传来了另外一道惨烈无比的声音。   公山信用自顾不暇之余,艰难的转过了头去,却见到霍嫣然也同样被铁链穿透了琵琶骨。同时,黑色的雾气同时就从那铁链之上源源不断的穿了过来,最终,传入了翻着白眼的薛莹心身上。   “愚蠢啊!愚蠢!”   公山信用面如死灰,更是不可置信的摇头,也不知道他所说的愚蠢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他人。   一股冰寒刺骨的感觉立时便通过铁链而来,同时,腐臭血腥的气息更是蒙蔽住了他的五感,连带着自身的灵力被飞快的吸收了过去,都没有任何的感觉与反抗。   完了,完了……   公山信用面色惨白,他向来知道“神仙”的手段毒辣,眼前更是闪现过这么多年来,他与“神仙”合作而做下的那些好事。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落入了她的手中,活生生的看着自身灵力被吸干,自然再无生还的可能。   他不甘心!要死……也要那么多人与他一同陪葬!   公山信用绝望又疯狂的朝着那些人看去……   可就在这时,“支持住!”江临渊抬手便打了一道银白灵力过去,直接就将昊空大师方才因为这几人之故而变得破碎的结界补齐。   明昊空如今的实力终究比不得百年之后,此时得了江临渊的支援,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二人四目相接,明昊空眉间红痣殷红的几乎可以滴出了血来。   “方才……你是故意的?”明昊空无声的开合着嘴巴,其中的疑问却是昭然若揭。 第191章   江临渊唇角微勾, 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再放眼四周, 有了公山信用三人的前车之鉴, 众修士更是小心万分, 根本不会让那些铁链有可乘之机。   那些铁链疯狂地在半空中挥舞,想要吸收更多修士的灵力, 却也无计可施。   而薛莹心四肢已经被折断,此时停滞在半空之中,翻着白眼, 无数的铁链将其簇拥了起来。   公山信用与霍嫣然的灵力尽数的被其吸收。而这若叶大陆天地之间的灵气也疯狂转动着,朝着她疯了似的翻涌了过来。   “啊——”薛莹心仰起了头, 高声吼叫着。   石山之中的那道缝隙,好似被渐渐撕裂, 变得越来越大了。更有数之不尽的铁链从缝隙处不断的飞舞了出来。   “原来缝隙之中出来的并不是上古圣物雪吟萝, 而是那些铁链!”在场众人恍然大悟。   “不过, 她如今又想要做什么?!”   “这缝隙?!这缝隙?!”青罗尊者眉头紧皱,鹤发童颜之下,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十岁,“这是天破!”   “天破?!”众人皆是大惊。   青罗尊者经历过当年魅虚之灾, 也曾见过佛陀莲子补天, 早已处变不惊,此时也忍不住手指微微颤抖地指着那处缝隙道:   “此妖邪之辈, 真是肆意妄为, 狂妄无比。这虽不及天破之灾, 但两个世界如何可以随意连通, 定是会造成无可逆转的灾难啊!”   “那要怎么办?!”   “趁其气候未成,赶紧阻止啊!”   正在众人惊慌失措之时,开始起风了。原本就乌云密布的天空像是层层叠叠的旋涡,不断的朝着若叶大陆翻涌而来。   衣衫被吹的猎猎作响,挥舞的铁链更是肆无忌惮,“砰砰砰——”不断的砸向了众人所凝结的结界,似乎要把所有人都砸碎。   “怎么办?”   北川魔尊与在场众人下意识地都看向了江临渊,可能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有意无意的已经以江临渊马首是瞻。   江临渊眼眸微眯,漫不经心的看着那道缝隙,淡淡道:“真是没用,如此这般多的时间,也只撕开了这么小的一条口子。”   众人没有听清,依然的不明就里,想要阻止却也无从下手。   明昊空眉头紧皱,他虽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但是,此时明显两个世界已经被连接了起来。若是鲁莽之下将二者断开,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年的天破缝隙直接有大雨倾盆,呈现倾泻之势,只怕天塌地陷只在片刻之间。而今日则比那时的天破看起来要情况稍好,但这种状况能持续多久,却无从得知。   若是一定再次造成天破,只怕又是一片生灵涂炭、满目苍夷!   一时之间,众人踟蹰不前。   江临渊放眼四周,浓眉微挑,直接十指如风,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射出了四道灵力。   “砰砰砰——”   银白灵力光华耀眼,四柱方向瞬间点亮,如四颗明亮的星星,即使在这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的天空,依然闪耀光辉。   “这……”明昊空也随那灵力抬起头来,心中默数着方位,又回想方才江临渊的动作,立时便从心底传来了由衷的敬佩之情。   “此乃大善!”   众人也随之纷纷抬起了头来。   随即便见到从那四颗“星星”之下,立时便有寒冷的灵气袭来。如有一层透明但坚固万分的罩子罩下,直接便将这东海地界的孤岛整个儿都包围了起来。   狂风依然大作,乌云依然盘旋,但那如旋涡一般的吸收着天地之间的灵气却是一下子停止了。   此结界真是太厉害了,轻描淡写之间就已经将孤岛与若叶大陆隔离了开来。即使再天塌地陷,也无法再对若叶大陆造成任何影响。   青罗尊者微微点头。   北川魔尊更是毫不客气的大声喊道:“小子,好样的!”   那夸张的语气几乎可以说是与有荣焉。   江临渊依旧的面无表情,带着银白面具的脸微微扬起,不动声色的看着在半空中滞留的薛莹心。   “啊——”   薛莹心除了公山信用与霍嫣然,再也吸收不到其他的灵力,等下更是怒不可遏。   可是,其又早已失去了神志,那个徒留的空壳子,也不过是为了那个大夏的薛莹心占用而已。   “哗啦啦——”   无数的铁链肆无忌惮却又漫无目的的拍打着由江临渊设立的结界,光华四溢,火星点点。   江临渊负手而立,他在等……   等什么?在场众人皆都不曾知晓,气氛一时凝滞。   而林若渔见状心中砰砰乱跳,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她却几乎可以肯定从那道缝隙之中,即将要钻出来的便是远在大夏的薛莹心!   那薛莹心为了让自己长生不老,想尽了一切办法。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她更是想到要回到若叶大陆重修长生之道。   薛莹心多年筹谋,时间长度更是横跨了百年。光林若渔知晓的便有靠山村之事、落日城之事,其与公山世家、晴瑶宫似乎也脱离不了干系。   如此这般煞费苦心,若她是薛莹心,如果能以肉身此来若叶大陆,定是会悄无声息,暗中行使那夺舍之事。   曾几何时,林若渔都以为那薛莹心已经来到了若叶大陆,只是没有现身而已,却完全没想到,薛莹心来之时竟然如此的兴师动众。   几乎可以说是让整个若叶大陆的修士都在此恭候大驾了。   如此招摇,若叶大陆的修士又岂是吃素的,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如此行事?!   即使她能够顺利穿越到此地,也定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也不知道否是那薛莹心心中所愿了。   林若渔看向了半空中的薛莹心,四肢瘫软,全身皮肤更是被狂风吹的皲裂。   这样子的一个壳子,那个薛莹心还会要吗?   她利用这个薛莹心,仅仅只是为了夺舍吗?还是……另有所图。   “先生……”林若渔终究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就想提醒。   江临渊也是毫不客气,转身一把就牵住了她的小手,紧紧的攥紧在手中。   “不怕。”他道。   声音低沉磁性,那份从容与淡定,足可以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   “不是……”林若渔仰着头,急忙便想将她想到的一切告知。   可就在这时,“砰砰砰——”   几声巨响惊天动地,山河都似乎为之颤抖。孤岛四周布下的结界,也呈现出了如水雾状的波纹。   林若渔幸亏有江临渊牵住了手,否则极有可能便会摔个人仰马翻。   “可算是来了。”   江临渊下意识就揽住了他家小鱼纤细的腰身,在百忙之中还有时间微微一愣,她的腰怎么就那么细?!   林若渔的所有注意力早已被那响动吸引走了,根本没有发现江临渊更是深邃的眼眸飞快的扫了她一眼。   她与众人一般,屏气凝神看向了石山缝隙之处。   “啊——”   与此同时,半空中被无数铁链簇拥着的薛莹心开始不停的颤抖了起来,就与得了羊癫疯一般。   其下的公山信用与霍嫣然也是全身灵力都快要被吸干了,原本光洁的面容早已皱纹。   风声越来越大,狂风呼啸,日月无光。那石山缝隙发出了阵阵呻/吟,似有什么东西被挤压出来了一般。   薛莹心双眼朝天翻白,形容诡异的由铁链带领着也朝着那石山缝隙飞了过去。   “她要做什么?!”   “她要与另外世界穿越过来的东西合体!”   “快、快阻止她!”   毕竟在场的都是高阶修士,即使先前有过一阵慌乱,此时也是各自为政,防御者继续防守,而攻击者则兀自凝结了灵力,直接便要向那薛莹心打去。   “住手!”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昊空大师突然高声大喊:   “此妖邪惯用九霄变,此禁术可吸收他人灵力为己所用!”   “天哪!”   这话一提醒,所有人瞬间便回过了神来。   “是啊!怎的把这事给忘记了!”   可是,还是迟了片刻,先前便有人快速出手。果然如昊空大师所言一般,那些强悍的灵力只在瞬间就被那薛莹心给吸收殆尽了。   而且她一旦吸收了这些灵力,那些黑色铁链更是舞动如风。薛莹心受伤的壳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的恢复着。   “不行!不行!所有的灵力她都能吸收!不能再对其行攻击之事了!”   “难怪黄离馆主人先前只是布下了结界,阻止其吸收灵气,而没有主动出击攻击她!”   “如今可如何是好?!”   “所有攻击她的灵力都能变成她的‘养分’!怎么办?”   眼见着能吸收所有灵力为已所用的怪物,即使见多识广的高阶修士也是一时之间素手无策。   “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苍老而难听的笑声也从石山缝隙之中传来了出来。   “高阶修士、上华仙长?朕观之,也不过如此……”   “谁?!是谁在大放厥词!大胆妖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哗啦啦——”一手,长剑出销,寒光凛冽,在场修士本着输人不输阵的架势,狠狠的与之对峙。但其实,他们的内心里没有底,一时之间也根本想不到应对之策。   “哈哈哈哈……”嚣张猖狂的笑声再起,伴着呼呼风声,更是显得肆无忌惮。   “九霄变果然厉害,即使是你们这些号称天下正义之士,也不能拿这个不过五灵根的小丫头怎么样吧?!”   “哈哈哈哈……”   笑声未落,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直接便从那石山缝隙之中,挤压出来了一名黑袍人。 第192章   众修士严阵以待。   黑袍人仰头长笑, 忽而道了一句:“朕总算是明白当年那人的心情了。原来, 你们真是一帮乌合之众!”   被说乌合之众的众修士俱都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将其杀死, 但又忌惮着九霄变的力量,只怕自己冲动之下使出的灵力都会变成薛莹心的实力。   “哈哈哈哈……”黑袍人见状笑得更是任性妄为、变本加厉, “想当年朕也是站在你们这边,望着他俊朗面目。如今易地而处, 才明白他当时的心境。呵呵……放眼普天之下,只有朕才最了解他、才配得上他!”   在场修士闻言不由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那黑袍人在说些什么。   只有林若渔微微眯起了一双墨黑的眼睛。   果然是她……   “呼啦啦——”   黑袍被狂风吹起, 猎猎作响, 林若渔眼尖的发现那黑袍下根本没有什么躯体,有的不过也只是一团形状模糊的黑雾而已。   ——这便是那时被江临渊用最后一道天雷坑杀, 意外穿越到大夏, 如今又想方设法从大夏穿越回来的薛莹心!   只是如今的薛莹心只是一团魂魄, 并没有自己的肉身。也不知道她练得是何种邪术竟然能让魂魄独立生存。   林若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直到有一道高大的人影悄然的站立到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宽阔的脊背昂藏, 看起来就似一堵墙可以替她挡风遮雨。   “先生……”林若渔无声的张了张口,还是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她。   这薛莹心如此高调而来,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如果,半空之中的薛莹心便是她要的壳子, 到了此时她为何还不及时与之融合, 却还在这边大放厥词, 拉满了所有修士的仇恨?   这不对啊!   林若渔心头砰砰乱跳,躲在江临渊的背后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心中一个想法也呼之欲出。   而就在此时,黑袍人突然将目光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空洞无物的眼眶之中似有猩红的魂火,目光之中除了审视更带着贪婪的神色。   “你果然就在此处!真是让朕好找啊!哈哈哈哈……”黑袍人狂笑道,“那老秃驴以为他能护你一世,还不是让朕找到你了!”   她嘶吼着,就如一阵青烟一般就朝着林若渔冲了过来,身上的黑袍也随之掉落了下来。   “嘭——”瞬间便与这在四周的浓雾结合到了一起,密不可分。   林若渔眨巴了两下眼睛。   果然如此,那薛莹心真正想要的就是她的身体!   而若叶大陆之中的少年薛莹心,不过是她为了穿越过来,提早做的准备而已。   要不然她如何会让薛莹心修习着逆天的九霄变,把她变得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而之前的霍嫣然也不过是她的障眼法而已,只为了让所有人放松警惕。   是啊,天山圣雪捏成的肉身何其圣洁,更何况林若渔自身还是天山锦鲤所化,气运通天。再加上,更有江临渊的内丹加持。   如此的肉身简直就可以说是天下独一无二、绝无仅有了!   “是朕的!你是朕的!”   黑雾之中,隐约显露出了薛莹心那张苍老又狰狞无比的面容,眼眸之中更尽是贪婪之色。   “只要朕得到了你的身体,这天下便都是朕的囊中之物!”   狂风呼啸,薛莹心舔舐着干涸的嘴唇,恨不得一口就将林若渔吞入腹中。   “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这时,江临渊广袖一甩,一道劲风袭来,直接就将那团黑雾打散。   紧接着,他略一转身,便将身后的小姑娘搂进了自己怀中。   “不怕。”   低低的声音响在耳边,只吹得林若渔耳朵痒痒的。   林若渔忍不住就揉了揉自己的小耳朵,一双墨黑水润的大眼睛却是毫不畏惧的盯着忽隐忽现的薛莹心。   她如何会怕她?!   大夏甬安府中的残酷景象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天元大师当初不惜以自身之力将那丧心病狂的薛莹心冰封,却还是让其跑了出来。   她一定要替大夏的百姓报仇!要替天元大师报仇!也要替自己报仇!   如此打定了主意,林若渔便从江临渊的怀中抬起了头来,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薛莹心的一举一动。   “你是谁?!你竟然、竟然可以打到朕?!你竟然没有使用灵力?!”   嘶哑难听的声音在狂风中嘶吼着,艰难的再次凝结成薛莹心的脸。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江临渊长眸微抬,根本不屑与之对话。   黑雾却发疯似的在他们的身边飞快转了一圈。   “……是你?!竟然是你?!天哪!”   薛莹心尖叫着一下子把自己埋进了黑雾之中,半晌,才又缓缓的探出了头来,不可置信道:   “你、你、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竟然还与她在一起?!天哪!若是此地有你,那朕要楚临做什么?!哈哈哈哈……”   薛莹心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声。   “没想到……没想到,你也来了此地。”她的声音骤然扭捏了起来,竟然好似少女怀春一般,“朕筹谋多年,如今终于有资格与你并肩。你看……朕做的可好?”   江临渊还未答话,林若渔便先行皱起了眉头。   这薛莹心什么意思?竟然还敢觊觎她的先生?!   猛然想起那日在灭世峰上,莹心仙子的一举一动,林若渔抿紧了唇。   这薛莹心非但想要她的肉身,竟然还痴心妄想与先生并肩而战?!   这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林若渔怒发冲冠,黑色手环嗡嗡作响,阿蛇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波动,立时便要现形而出。   “不急。”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却捂住了她的耳朵,“休听她胡言乱语。”   “先生?!”林若渔不明就里,一双眼眸如秋水潋滟。   “嘘。”修长的指尖抵住了她的唇,江临渊眼眸幽深,在她的耳际低语,“还不到火候。”   林若渔:“火候……?”   如此动作亲热无比,只让人看得眼热。   “你?!你为何要护着她!?”   黑雾之中的薛莹心见状也是怒不可遏,她不甘心的疯狂嘶吼:   “她如此娇气,如此弱小,从小娇生惯养,根本配不得你!只有朕!只有朕这般如杂草一般坚韧,全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权倾朝野、聪明果敢,朕才是你的良配!也只有朕才能达成你的心愿!”   “朕原先只以为这世上只有楚临,没有你,你还在五百年后,只待着朕夺下这通天气运,再来寻你,却没想到……”   “这便是我俩的缘分啊!你不可否认,你定是为朕而来。五百年后,你将朕送到了大夏,就已经算准了朕会回来寻你,对不对?!可你又怕朕寻不到你,所以自己才会先行来到此地,为朕保驾护航!这真是用心良苦啊!”   林若渔墨黑的大眼睛越瞪越大,她可算是明白了这薛莹心为何如此疯狂了——她最终的目的竟然是五百年后的江临渊!   也难怪她会如此的肆无忌惮了,完全不怕将这若叶大陆的大好山河弄的支离破碎!   “呵呵……”   江临渊则轻嗤了一声,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对薛莹心的话置若罔闻。反而对众人淡淡道:“不要使用灵力。”   在场众人如今也都看清楚了情况,互相交换眼神之后,并不再轻举妄动。   如此这般,被铁链簇拥薛莹心便无法再吸收到更多的灵力。   “废物!废物!”   黑雾浓稠粘腻,薛莹心得不到灵力,一张脸苍老、狰狞、而又疯狂,她大声呵斥着薛莹心,“朕要灵力!要无穷无尽的灵力!”   另一个少年薛莹心翻白了双眼,努力嘶吼。   “砰砰砰——”   铁链不断的撞击着结界,火星四溅。结界不断的抖动着,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好似随时都会被撞得破碎一般。   显然,薛莹心们是想吸收若叶大陆这无穷无尽的灵气,转化为灵力。也更是想吸收在场修士身上的灵力。   这也便是她如此兴师动众,把一众高阶修士吸引到此地原因。   可是……   铁链之下的公山信用与霍嫣然早已被吸干了灵力,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人皮在狂风之中肆意飘扬。再也无法给他们提供新的灵力。   而若叶大陆被江临渊被设立的结界笼罩,看起来不过是薄薄的一层,却一直无法打破,也使得他们根本无法吸收一点一滴的灵气。   如今,她们唯一可以汲取的只怕便是从那条缝隙中而来的、来自大夏的灵气了。   只是大夏灵气极为稀少,即使全力吸取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要不然薛莹心在大夏作威作福多年,却没有半点精益,只能靠着禁术冒险来这若叶大陆之中。   “灵力!朕要的灵力!”   黑雾之中的薛莹心不再满足于少年薛莹心汲取来的灵力,疯了似的满地乱窜,甚至不惜以自身冲撞结界。   “砰——砰——砰——”   结界被撞得吱嘎作响,似乎随时随地都会破碎。   而此时,石山之处的缝隙也渐渐扩大。腐臭血腥的气息越来越重,即使众人身处防御结界之中,也依然能够闻到那股难闻的味道。   随着那味道越来越重,一片片淡薄恐惧的人皮从石山缝隙之中钻了出来。人皮越来越多,被狂风鼓吹起来,漫山遍野地就朝着众修士扑来。   “先生,快阻止她呀。”林若渔迅速道。   江临渊却摸了摸她的头发,依然低声道:“不急。”   还不急?林若渔狐疑抬头,他这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第193章   “来啊!你们这帮道貌岸然的废物!”   浓雾凝聚成薛莹心狰狞嘴脸, 也发出了嘶哑如疾风骤雨般难听的声音:   “你们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天破?看着百姓遭受无边的痛苦?你们难道就如此的无动于衷?!这般的贪生怕死, 还说什么替天行道!”   听着薛莹心的疯狂叫嚣,当即便有人沉不住气。   北川魔尊更是恨恨的在结界之中踱步。但他几次看向江临渊, 都见到他好整以暇的样子,俨然是并没有将薛莹心放在眼中, 更是自有打算。   他到底在等什么?!   薛莹心几番冲撞都未有所得,此时更是怒发冲冠。狂吼之余,那些人皮密密麻麻的都贴在了林若渔与江临渊的结界上方。   这里面有她心心念念的两个人, 一个是她筹谋百年妄想得到的肉身, 一个更是她的心向往之。   但是, 无论她如何努力,都不能再靠近这二人一步。   而这二人也不知从何时起, 竟然紧紧相拥在一起,简直就要让她眼睛都看出了血来!   她得不到的,休想别人得到。她得不到的, 便要毁去!   向来成大事者, 不拘小节, 薛莹心咬牙切齿,当即破釜沉舟般的扬天长啸。   随即,天地变色, 大雨倾盆。   林若渔则眼睁睁的看着那薛莹心猛然化作了一团黑雾,朝着少年薛莹心冲将了上去。   那无数的人皮也紧随其后, 呼啸着翻涌而上。   “啪——啪——啪——”   下雨了, 豆大的雨水狠狠的砸落在了结界之上。而那少年薛莹心四肢扭曲, 尖声惨叫着。黑雾却如毒蛇一般,从她的五官里钻了进去。   “啊!”惨烈的叫声惊天动地,薛莹心的皮肤俱都被黑雾撑裂。   下一刻,那些人皮纷纷上前,如修补的狗皮膏药“啪啪——”地就贴将了上去。   “吼——”   昏天暗地之中,只见一个浑身冒着黑烟的巨人,渐渐的直起了腰身。   顶天立地,狰狞恐怖。   这便是两个薛莹心融合之后的样子?!   而后,在所有人惊讶的视线之中,便见到了在那巨人硕大无比的脑袋上,缓缓的长出了一张少女的脸。   “薛莹心。”江临渊浓眉微微挑起,“可算是等到了你了。”   林若渔:“……”你俩原来有奸情?!   巨人仰天咆哮,身上那无数的人皮都咧开了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嚎哭之声。   “咔咔——”   结界剧烈的颤抖着,隐约之中似乎已经漏出了灵气。   “不好,石山缝隙要破了!天要破了!”这时,青罗尊者也面沉似水,高声喊道。   明昊空见状,立时变幻手势,用方才江临渊的手法,直接抽取孤岛之上的灵气再次加固了自身前方的结界,而不是使用自身的灵力。   透过那透明、犹如波光粼粼的结界,他深深的觉得这手法,乃是他日前照顾楚临时得到的体悟,这黄离馆主人又如何先行得知,并且已经使用的如此熟练?   而且,这黄离馆主人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人到底是谁呢?   就在这时,江临渊忽而却转过了头来,对其道:“大师,余下的结界维持便都交给大师了。”   明昊空微微一愣,随即便下意识双掌合十,点了点头。   江临渊也朝着他点了点头,并且再次深深的看了昊空大师一眼。   随即,大手一挥,他与林若渔身前的防御结界便立时消散了开去。   “危险!你要做什么?!”   孟星海一直看着自家女儿,只是苦于他与青罗尊者等人在同一片防御结界之中,情况紧急,他不方便冲将过去。   可是,此时他竟然见到江临渊如此行事,孟星海长剑出鞘,恨不得立时把自己的女儿好生保护起来。   狂风呼啸,大雨倾盆,吹得林若渔长发四处飞扬。   “怕吗?”江临渊挥手替她挡住了风雨,低声问道。   林若渔看着面前顶天而立,此时正疯狂的破坏一切的巨人,往江临渊的怀里缩了缩。   要回答“怕”,那是不可能的。她何时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是,真要说“不怕”,那也太过虚伪了一些。   这薛莹心恶心就恶心在了她修习的九霄变,只要用灵力击打她,却都会被其吸收。也就是说,越打她、她就越开心、修为越高。   如此膈应人的禁术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而先生也不知该如何对付她?   不能使用灵力……林若渔心念一动,刚想要说话。   这时,薛莹心却缓慢而笨重的转过了身来。见到了江临渊与林若渔已然出现了在结界之外,她忽而眨巴了眼睛,微微一笑道:   “尊上,您这是终于看到了朕的实力,要与朕共同进退了吗?”   江临渊却摸了摸下巴,慢悠悠道:“你的样貌如此丑陋,如何可以入本座的法眼。”   薛莹心第一次得到了江临渊的回答,眼前一亮,欣喜若狂道:   “尊上,无妨!朕此时虽难看了些,待到朕吸收完了这整个若叶大陆的灵气,便可以破碎虚空,回到您想去的任何地方。到时候尊上无论喜欢谁的样子,朕都可以依你。”   她说着,顿了顿,视线贪婪的扫过被江临渊抱在怀中的林若渔。   “尊上若是喜欢她的模样,只要对其夺舍,又有何难呢?”   林若渔闻言直接嘟起了嘴巴,软糯的小手也忍不住在江临渊强壮的臂膀上用力的扭了一下。   江临渊眉心一抖,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于是,薛莹心眼中更是狂热,激动道:   “有了九霄变,朕便是无敌的。这些个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朕的对手!若是再有尊上的加持,这整个天下、乃至整个宇宙,皆都是你我二人的囊中之物!尊上!”   “闭嘴!先生是我的,他才不会与你在一起!”   林若渔也终于忍无可忍,恶狠狠的瞪了江临渊一眼,直接挥动双手,无数的碧色藤蔓便铺天盖地而来。   此时处在结界之中的公山希望见状,也是仰头长啸,额头眉心处一条细小的血藤突然从其身上窜了出来。   血藤耀武扬威,却在见到林若渔的瞬间,与其的碧色藤蔓交织,直接凝结成了一张天罗地网,狠狠的就朝着还在叫嚣的薛莹心兜头罩下。   “哈哈哈哈……”薛莹心见状更是狂笑不止,“愚蠢!真是愚蠢!你乃木灵根根骨,这绿藤便是你用灵力所化,朕现在缺的便是灵力。你却送如此多的灵力给朕。真正的愚蠢至极啊!”   她说着,面对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天罗地网,根本没有一丝慌乱的表情,反而更是面露贪婪的迎了上去。   “完了……”当即便有修士垂头丧气。也想跟着暗骂一句“愚蠢”,却在修心宗执剑长老的寒剑之下,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你可不要忘记了,你自己可是惊世仙源啊……”   薛莹心疯狂至极,身上的无数张嘴巴都尽数裂开,拼命地贪婪吸收想要吸收来自林若渔的灵力。   “砰——”   天罗地网猛然罩下。   下一刻,薛莹心却在藤蔓之中惊恐的打起了滚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为什么没有灵力?!为什么没有丝毫的灵力!?”   薛莹心满脸的不可置信,不停的喃喃自问。   而在这时,那些藤蔓却坚韧如铁,毫不迟疑的就将薛莹心整个儿都紧紧缠绕住了。   任由她拼命挣扎,身上的人皮也发了疯似的撕扯着藤蔓,却依然无济于事。   “真不是真的!不是——”   “这才是雪吟萝!”目睹着一切青罗尊者,此时低声说道,“原来雪吟萝竟然在他身上。”   众人也纷纷看去,瞠目结舌。   “不对!”青罗尊者端详了片刻,随即却又否认道,“不对!落日城小娃只是雪吟萝的载体,而真正的雪吟萝主人却是她!”   “的确,木灵根者的藤蔓都是由修士的灵力所化,但是,此次的并不是这小娃儿的自身灵力所凝结而成的藤蔓,而是先天圣物雪吟萝啊!”   “雪吟萝本就是实体,非但不是灵力所化,更是能够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如此一来,不但能让这妖邪捆绑起来,更是可以去其争夺灵气!”   “如此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修为与奇遇,又加上其自身的惊人资质,这往后定是不可限量啊!”   见多识广如青罗尊者,此时也忍不住赞叹道。   孟星海见状也是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松了手中的长剑。这一动,才发现自己掌心处全是冷汗。   林若渔沉着冷静,并没有因为一举将薛莹心擒获而沾沾自喜。   江临渊倒是忍不住,伸手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我家小鱼真是好生厉害!”   林若渔怒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如此这般就想困住朕,简直就是痴想妄想!”   薛莹心牙呲俱裂。   而后,只听见“嘭——”的一声,长在巨人脑袋之中的少女的脸瞬间炸裂了开来,无数的黑色雾气从每张人皮的口中涌出来,四散而逃。   与此同时,那石山缝隙之中的铁链之上也突然翻涌出了血水,与黑雾、人皮飞快凝结到了一起。   “是时候了。”   这时,江临渊一改往日漫不经心的模样,忽而紧紧的搂住了林若渔。   “你可信我?”   林若渔一惊,随即盯着他深邃漆黑的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我们一起回家。”   话音刚落,江临渊的脸忽而就凑了过来,鼻息之间也全是来自他身上那清淡的草木气息。 第194章   漂亮的桃花眼灿若星辰, 让人见之便会忍不住目眩神迷。   “先生……”林若渔喃喃。   下一刻, 只见江临渊的身体骤然拉长、变大, 毛茸茸的雪白毛发瞬间从他的身上长出。   “吼——”   嘶吼之声惊天动地。   只在片刻之际, 在林若渔的面前便骤然出现一只雪白的巨兽。   那巨兽顶天立地、威风凛凛,即使在这昏天暗地之中, 依然光华四溢,闪闪发亮。   “先生!”林若渔惊呼,心中也是奇怪他为何突然变作了如此模样。   “上古仁兽——驺虞?!”巨人也是惊讶开口,“不过, 终究还是个残次品, 你想凭着这幅残躯, 置于朕死地, 也便是痴心妄想!”   巨人说着, “砰砰砰——”石山缝隙越来越大, 天空之中的乌云盘旋, 完全已经呈现出了之前林若渔在问心镜中,大夏甬安府的境况。   而且非但如此, 沾了血腥的铁链更是厉害异常。之前由江临渊布下的结局,如今失去了他的操纵, 即使有昊空大师顶上,但实力还是相差甚远。   “咔咔咔——”结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开始裂出了如蛛丝般的细小裂痕。   “布阵, 守护!”冠宇神君喝道。   “是。”   在防御结界之中, 上华仙长立时替明昊空做了守护。而昊空大师也是面沉如水, 用特殊的手法快速的修补结界。   “没用的!没用的!”浓雾嘶吼,“朕用整个大夏子民的鲜血祭奠,你挡得了朕一时,却休想阻的了朕一世。而且,朕早已超凡脱圣,不眠不休、没日没夜,尔等不过是血肉之躯,如何可以阻挡!”   话音刚落,黑色铁链更是凶猛异常,鲜血淋漓的敲击着结界,在透明的结界之上,留下了狰狞而斑驳的痕迹。   “至于你,尊上,你即使化出了驺虞血脉也是没有用的!你不过是个进化没有完成的废物!尊上,请你认清楚这个事实!”   面对如此叫嚣,江临渊依然置若罔闻,却缓缓低下头去,湛蓝眼眸注视着林若渔。   “无论如何,我都会送你回家。”   话音刚落,雪白巨兽轻轻的舔了一下林若渔光洁的眉心。   “唔……”林若渔一阵腿软,只觉得体内瞬间便有事物被他吸了出来。   内丹!   是先生的内丹!   原来此时江临渊便要拿回他的内丹了。   在林若渔的紫府之中,赤红的内丹在不停的翻滚着,而在其的身旁则是林若渔自身的青色水滴。   小水滴恋恋不舍,而内丹也是不忍离去,只是主人的大力召唤,让其不得不。   两者依依惜别。   下一刻,林若渔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一颗赤红闪耀的内丹便从她的口中直接飞进了雪白巨兽的口中。   “吼——”   雪白巨兽仰头长啸,其毛发更是光亮,体型也愈加庞大。   “呼啦啦”一声,甚至从他的背上伸出了双翼。   浓雾凝结成了薛莹心苍老的脸,她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没想到!没想到尊上之前一直都是处于没有内丹的情况之下。可是,即使如此,尊上竟然还能如此厉害!这真是让朕佩服之至啊!”   “不过,你依然还是个废物……”薛莹心舔舐着干涸的唇,连声道,“只要尊上肯与朕一起,朕便将九霄变告知与尊上。到时候,天地任你我遨游!没有什么可以杀死我们!天上地下,唯吾独尊!”   “没有什么可以杀死你?”雪白巨兽一扇翅膀,直接将他家小鱼放到了自己的背上,“本座看来倒是不尽然。”   “什么意思?!”   “轰隆隆——”   就在这时,云层后光芒闪烁,似有雷云在缓缓积聚。   “天雷?!”   “这是怎么回事?!”   不但薛莹心不明就里,就连见多识广的青罗尊者也不明白,这天雷是从何而来。   明明并没有人需要飞升啊?而且,这薛莹心虽然作恶多端,但是,显然也不是其报应之时。   “轰隆隆——”   雷云越积越多,狂风呼啸而至,地动山摇,即使是防御结界之中的众修士都站立不稳,几乎要被那狂风吹倒。   青罗尊者与孟星海抬头望着天际:   “这道天雷无疑会是厉害无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莹心见状也是猛然颤抖了起来。   当年她与一众修士被江临渊所骗,在灭世峰上被其最后一道天雷,炸得粉身碎骨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即使她穿越到了大夏多年,此事还是她的心魔,午夜梦回之际,也都会汗湿被褥。   今日再看那天雷滚滚而来,薛莹心第一次感到了胆战心惊。惊恐之余,甚至想迅速的往石山缝隙里钻去。   江临渊如何会让其得偿所愿。直接扇动双翼,便将那原先布下的结界越收越紧。   薛莹心□□西撞,根本无所遁形,忍不住便大喊了起来:   “尊上!你何苦一定要与朕分个你死我活?!你看这天雷滚滚,只怕你是完全觉醒了驺虞血脉都无法承受其重,更何况如今你的血脉之上还有缺陷!”   “尊上!若真要如此,朕会死!底下的那些乌合之众都会死!你也是会死的!”   其声音之大,可谓是震耳欲聋,而其中对天道的恐惧也是显然易见。   江临渊却完全不以为然,轻嗤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灭世峰当日他只单身一人,生死完全不放在心上。但是,如今已经不同了。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有了想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的人,他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一定能平平安安的送她回家,即使自己受伤也完全没有关系。   如此想来,江临渊便用自己厚实而温暖的翅膀,将他家小鱼整个儿都埋了进去。   “轰隆隆——”雷声阵阵,越来越近。   而江临渊为了困住薛莹心,不让其吸取若叶大陆灵气的结界也越来越小,小到了几乎让人窒息的程度。   林若渔默不作声的看着天边翻滚的雷云,那日在灭世峰上的景象也猛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先生实在可称得上是胆大妄为,不但正道修士都敢骗,连那天道都没有放过。   虽然最后那道天雷砸下后的景象,她没有看到,但是,其中的惨烈定是可想而知。   林若渔此时也忍不住战栗了起来。   先生此次是想故技重施吗?   一般来说,修士飞升渡劫之时,定会做下万全的准备。各种法宝、法衣定是会准备妥帖。   可是,林若渔根本没有听说过先生说起过此事!   难道……他要平白的就靠自己的肉身抵御最后一道天雷?!   这可如何是好!?   非但是先生自身安全受到威胁,只怕是下方的骆彤蕊、楚英韶等人也都会受到波及。   林若渔心念急转,她绝不可以让先生如此以身犯险!事在人为,她也一定要想个办法!   天雷越逼越近,薛莹心已经吓得蜷缩成了一团,根本不需要林若渔的雪吟萝捆扎,也再也不复往日的嚣张气焰。   而林若渔坐在江临渊的背上,有其长而浓密的雪白毛发,根本没有受到一丝风雨的打击。   但是,她也知道外面的境况只怕非常的不好。她居高临下,甚至已经看到骆彤蕊站立不住,与楚英韶相互搀扶在了一起。   其他修士修为虽高,但也是面无人色。面对滚滚而来的天雷,显然并没有万全的准备。   而且,这道天雷显然就是那日先生骗过天道后,剩下的最后一道天雷。只怕天道知道自己上当受骗,这道天雷来袭,定是会更加的威力无穷。如此才能一泄其心头之恨啊!   怎么办?!怎么办?!林若渔秀眉紧锁。   就在这时,她忽而感到指尖微微发痒,低头一看却是一条红色的藤蔓却是悄悄的爬上了她的指尖。   ——先天圣物雪吟萝。   那血藤赤红漂亮,在昏暗的天地之间,犹如宝石一般。   它见了林若渔亲热的要命,直接就展开了两支小小的叶片摩挲起了林若渔的手指。   那娇气的样子,全然不似什么传说中的先天圣物,反而更像是什么小奶狗一般。   这……   林若渔摩挲着小血藤的叶片,忽而心念一动。   她记得那雪吟萝也是佛陀莲子留在这世上之物,乃是佛陀莲子的血脉所化。   而方才薛莹心再三讨饶的话,也无意间提醒了林若渔。   先生的驺虞血脉之中上缺陷,却有三件事物可以弥补。   其一,佛莲神骨;其二,天山圣雪;其三,九幽深渊之火。   她如今的肉身乃是天山圣雪所化,三者已得其一。而雪吟萝是可以打开九幽深渊的,那么,九幽深渊之火也便有了。   现在唯一所缺的便是佛莲神骨!   凭着在莲花法境之中看见的景象、与佛陀莲子写给那位师兄的信札,以及之后她的肉身乃是南宫仙媛用天山圣雪所捏。   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由的在林若渔的脑海中生成。   无论什么事情,最怕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林若渔想着,直接便趴俯在了江临渊毛茸茸的耳边,飞快的将她的想法告知。   江临渊闻言,湛蓝的眼眸猛然一缩,随即便斩钉截铁道:“不行!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本座绝不应允!”   如今可由不得你了!   她之前就对江临渊的血脉缺陷十分在意,本就想将其弥补,自从知道自己乃是天生圣雪所捏,更是心中坚定。   今日,不过是把她的计划提前了而已!   林若渔一旦打定了主意,也是倔强的很,直接就按照她仔仔细细查看过,并且心心念念的心里反复演练过许多遍的步骤开始运作。 第195章   她想也没想, 直接便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滴答——”   鲜红的血珠如红宝石一般滴落了下来。   “小鱼!”江临渊牙呲欲裂,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忍不住抽痛了起来。   他宁可自己身受天雷炼身之苦, 也绝不肯让他家小鱼受到一点伤害。   他家小鱼气运通天, 连天下极为难得的灵宝都可以随手捡到——她如今身上所穿的日月魂宝甲,再加上他的结界、与自身守护, 即使是最后一道威力无边的天雷也无法让其受到一丝伤害。   江临渊自认算无遗策,为了此事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却完全没算到他家小鱼为了他,竟然可以不惜牺牲自己。   “不要!”巨大的吼声惊天动地。   下一刻, 那只尚还不停滴着血的手腕便直接伸进了他的嘴里。   巨兽顶天立地, 一张嘴里也是长满了獠牙, 巨大无比、尖锐恐怖。   白皙纤细如嫩藕的手一塞进了他的嘴里,江临渊猛然一惊之下,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只是下意识的飞快探出了厚实的大舌头舔了起来。   他要赶紧替她止血!   腥甜的血液很快便流入了他的口腔, 直接蔓延到了他的整个身躯之中。一股极为清新舒爽的感觉, 瞬间便从江临渊的四肢百骸中传了过来。   那感觉竟然比突破修为时那舒爽的感觉,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此同时, 林若渔也口中念念有声。她本就是木灵根修士,自身便有治愈的能力,此时她任凭其流血,自然是为了她家先生。   而那原本还绕着她指尖玩耍的小血藤, 此时见她流血了, 也是急得团团转。几次都想扑将上去将那血液舔掉。   林若渔轻轻的用未曾受伤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它, 而后,口中心法不断念动。   渐渐地,那原先还急得上蹿下跳的小血藤也开始安静了下来。   而后,只见一道赤红光芒闪过,那小血藤猛然向下冲了出去。光华无限,在这昏暗的天地间瞬间便如流星一般。   “砰——”   小血藤在那石山处砸起了一个深坑,随即,有无数的根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蔓延开来。   几乎只在片刻之间,原本光秃秃的山头之上,已然是遍布了一层血色的藤蔓。   藤蔓一部分继续向下,一部分则是蓬勃成长。无数的藤蔓扭曲在了一起,似乎直接纠缠成了一棵硕大无朋的参天大树。   “这、这、这是……雪吟萝?!”   薛莹心早就吓得屁股尿流,现在目瞪口呆之余,一个激灵也终于认清楚了此乃雪吟萝。   随即,更是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你是疯了吗?!朕以为自己已经是丧心病狂之人,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要疯狂——你这是要打开九幽深渊吗?!”   “你可知道九幽深渊之下可是有万千冤魂厉鬼。若是此时打开,你也不怕江河倒灌、生灵涂炭?!”   薛莹心说得义愤填膺、正义凛然,恍惚间,好似自己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散修盛光门的门主。   这也极有可能便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她自己都快要被自己感动了。   可是谁知,那林若渔根本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低声:“关你何事。”   “你、你、你?!真是丧心病狂!”薛莹心一愣,差点没被气得呕出一口血来,“好好好!反正都是个死!都是个死!大不了就一起死算了!”   这时,本就在远处的天雷轰隆隆的已经滚到了眼前,雷云密布,天地变色。整个世界好似已经变成了末日。   薛莹心疯了似的大喊着:   “死了!都活不了了!你们都得死!都是她干的!死了——”   “闭嘴!”   江临渊与林若渔同时呵斥出声。   薛莹心吓了一跳,瞬间抿紧了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   毛茸茸的巨兽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盯着越长越大、遮天蔽日的“大树”。   林若渔俯下了身去,紧紧搂住了他毛茸茸的脖子。贴在他的耳朵边,她轻轻道:“先生,别怕。”   雪白的耳朵猛然一抖,若不是皮毛茂盛,只怕整个都要变得通红一片了。   “嗯。”江临渊应得淡然,但微微抖动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激动。   真乖。   林若渔心中暗忖,忍不住伸手就揉了揉先生毛茸茸的耳朵。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血已经被止住了。   “砰——”   就在这时,石山处又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声响。   飞快往下看去,只见原本那遮天蔽日的“大树”之上,突然飞起了一根小血藤。   那小血藤满身泥浆、灰头土脑的,好似不知在何处打滚过了一般。   林若渔忙伸出了手去,将其接过。   “阿嚏——”小血藤接连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喷嚏,最后一下,两片赤红的叶片猛地一摇,竟然变成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火苗炙热,内里呈现出湛蓝的颜色。   “你做到了!”林若渔惊喜道,“你真的取来了九幽深渊之火!”   雪吟萝能打开九幽深渊不假,但要取得九幽深渊之火,又并不需要将整个深渊打开。   林若渔方才便指挥着小血藤,将其根系紧紧扎根与石山之上,同时下探至九幽深渊处,用根系取其一簇火苗即可。   这是林若渔思索许久后所想,没想到小血藤在其指挥之下,真的做到了。   “真棒!”林若渔毫不吝啬夸赞。   小血藤也乐颠颠的跳来跳去,两片冒着火苗的赤红叶片得意的上下摇摆着。   天山圣雪、九幽深渊之火都齐了,如今就差佛莲神骨了。   “呼啦啦!”   一道银白龙光闪在眼前猛然闪过,好似一把利剑劈开了厚厚云层!   如果她猜的没错!……   “先生!”林若渔想也没想,猛地俯身就紧紧抱住了江临渊的脖子,小脸微侧,紧紧贴住他毛茸茸的大脸直接就凑了过去。   “轰隆——”   就在这千钧万发之际,那酝酿了许久的最后一道天雷终于重重砸落了下来。   石破天惊,地动山摇。   山河为之变色,底下众修士直接就站立不稳,摔得东倒西歪。   而在半空之中,那雪白巨兽展翅翱翔,迎风而立。   “铿——”   凤凰焦尾琴瞬间变得硕大无朋,每一根琴弦都在呻/吟,直接自主的弹奏出了一段声浪,不但将江临渊与林若渔守护住,连下方的众修士都一同护住了。   “加固防御结界!”青罗尊者高声喊道。   底下众修士回过神来,也不管薛莹心的九霄变,立时便全力支撑起自己的防御结界,同时也分出灵力来支援江临渊的结界。   而江临渊也在林若渔的一亲之下,心头砰砰乱跳。即使那震耳欲聋的天雷响彻耳际,他也完全不为所动了。   雪白的绒毛又长又密,几乎可以把他家小鱼整个儿给掩埋起来。   “不要痴想妄想了!”   而这时,还是一团黑色雾气形态的薛莹心却完全没有防护。想要挣扎逃脱,再钻回到石山缝隙之中,却又被雪吟萝生生缠住动弹不得。   其生受天雷捶打之苦,真正可谓是苦不堪言。拼命挣扎之下,更是不甘心地大喊,“要死了!要死便要一起死!朕死了,你们都别想活着!”   可是,话音还未落,她却不可置信的看到,那雪白的巨兽身上猛然华光四溢。   那光华耀眼,让人不可直视。   薛莹心不得不眯起了眼睛,连带着她身上所有的人皮都闭紧了眼睛。   随即,在其惊讶万分的视线之中,她就看到那飞翔在天地之间、那原本雪白的毛发尽数变成了五彩的颜色。而那原本不长的尾巴,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伸、延展。   “不!这不可能!”   江临渊身上驺虞血脉的缺陷,竟然在最后一道天雷降下的那刻被完全弥补了。   此时的上古仁兽——驺虞,已经是完全觉醒、进化成功的体态!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薛莹心拼命摇头,几乎就要维持不住自己的体型。   而这时,巨兽五彩毕具,顶天立地。湛蓝眼眸转了过来,淡淡对她道:   “天道难测,这后续的天道之怒,可就要靠你担待了。”   薛莹心还没回过神来,却骤然发现那最后一道天雷并没有完全散去,此时能量更是猛烈无比。   “不——”她还想挣扎,可是九霄变自身惯于吸收天地灵气的能力却根本不收控制。   紧接着,在林若渔微微瞪大的双眼之中,那薛莹心便如充满了气一般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天雷有多少的能量,她便能吸收多少的能量。   原本就臃肿无比、硕大无朋的巨人形态,此时更是一下子好似发面一般发胀了起来。   其身上的无数人皮,也都是面容扭曲,无声的张开了大口拼命哭嚎着。   “不!不能再吸收了!不能!”   九霄变的确能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但是无论什么事情都怕过犹不及。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江临渊竟然如此狂妄,一早就把她九霄变的能力给计算了进去——有她薛莹心在旁,她便是最好的屏障之物。   即使最后一道天雷的能力再庞大,薛莹心的九霄变总是像个贪婪无度的饿死鬼一般,第一个冲将上去吸收能量。   由薛莹心吸收了绝大部分的天雷能量,剩下的凭着江临渊的修为又会怕他几分。更何况此时他还完全觉醒了血脉,弥补了血脉上的缺陷。   这可真是好计谋啊!   江临渊驮着林若渔飞翔在半空之中,日月魂宝甲也是灿若星辰,他虽是此次飞升的主角,却全然没有收到一点损伤。   “不!我不甘心!即使我死了,还有其他世界、其他时间点的薛莹心会帮我完成夙愿……”   ※※※※※※※※※※※※※※※※※※※※   感谢大佬投雷:   学豆扔了1个地雷   啾咪~ 第196章   薛莹心的话语未落, 只听得“砰——”的一声,最后一道天雷完全落下, 惊天动地、地动山摇!   “不——”   哭嚎之声撕心裂肺, 已经肿胀到贴在身上的人皮也尽数破裂的薛莹心,终于抵受不住, 嚎叫之下,从每一个缝隙之中都透露出光亮来。   而后,薛莹心骤然炸裂。   苍茫天涯,再也寻不得她一丝踪迹!   巨兽硕大的翅膀一把搂住了林若渔, 略微一挡。   “噗嗤!”人皮与灰烬四处散落, 风一吹, 便消散一空。   林若渔从那厚实的翅膀中探出了一颗小脑袋,大雨渐止,风停雨歇。最后一道天雷也烟消云散, 天边也开始蒙蒙的发亮。   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无论是先生取回内丹, 借用薛莹心的九霄变, 直面最后一道天雷;还是她在最后时机用三者弥补先生的血脉缺陷,都已经成功了!   林若渔大喜过望, 忍不住抱着先生大脑袋蹭了蹭,蹭了一脸的毛。   “先生,你脱毛啦……”林若渔忍不住抱怨。   可就在这时,忽而有一道神光穿透了厚厚的云层, 照射到了江临渊与林若渔的身上。   那光芒极为柔和, 照在身上如沫春风。   本就十分轻盈的身体, 此时更是好像充满了力量,林若渔扬起头来,耳边更是隐约的传来了仙乐之声。更有仙鹤不知从何而来,萦绕在他们的四周,翩翩起舞。   原来飞升的感觉竟然是这样子的。   林若渔拥紧了先生,心道,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怕她就是那个“鸡、犬”吧。   她原本想着自己修炼成仙,破碎虚空,从而达到回到大夏的目的。却没想到,如今先生却先达到了。   原来,他一直在说的“带她回家”,也便是算准了这一点。   先生真是好生厉害呢!   林若渔如此想着,下方却传来了嘈杂之声。闻声看去,只见众修士皆都面露震惊之色。   “小鱼!”骆彤蕊、楚英韶、公山希望自然是欣喜异常。   虽然他们早已知晓小鱼与众不同,却也绝没有想到一直呆在她身边的小猫儿竟然也是上古仁兽——驺虞血脉。   而那道飞升渡劫产生的天雷虽不知从何而来,但显然便是因为小鱼与她的大猫儿。   如今天雷已过,天降祥瑞之气,显然便是渡劫成功了。他们飞升在即,虽然心中极为不舍,但还是替小鱼高兴。   孟星海高兴之余,却心中更是愤愤。他与女儿重逢,还没有多说几句话,居然分离就在眼前,这可如何舍得。   而修为高深、见多识广的青罗尊者见到林若渔端坐在五彩巨兽之上,不由的口中喃喃:   “是她!她真的转世了!只是不知……师兄又在何处?”   “尊者,此话何意?”冠宇神君闻言问道。   青罗尊者却微笑不语。   神光越来越盛,林若渔的身形也越来越轻盈,仿佛随时都能羽化登仙。   江临渊转过头来,低声道:“抓紧了。”   “嗯。”   只见五彩巨兽,身背双翼,四肢雪白,直接便迎着那神光而去。   仙乐袅绕,白鹤齐飞,林若渔搂紧了先生的脖子,将自己埋进了他的长毛里。   “嘭——”祥云蒸腾,更有无数道霞光散落人间。   那孤岛之上的石山缝隙,原本飞舞着的黑色铁链已经随着薛莹心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幽深的黑色孔洞。   其中穿堂寒风凛冽,让人毛骨悚然。   青罗尊者等人见此,原本还是忧心忡忡,可此时,带着祥瑞的霞光降下,那缝隙便在众人的视线下,缓缓的闭合了起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昊空大师双掌合十,低声道。   而伴随着此霞光,更有一种极为清爽舒适的木灵根治愈之气,也缓缓在孤岛之上盘旋,而后,像海浪一般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之前虽有江临渊的结界,阻止了薛莹心,汲取若叶大陆天地间的灵气。但是,薛莹心被最后一道天雷的能量撑爆之后,依然还是有些微的黑色雾气遗落在了若叶大陆之间。   此黑色雾气极为阴森邪恶,乃是薛莹心聚集了大夏百姓的大量积怨而成。被这黑色雾气所沾染的土地,瞬间便会寸草不生、荒芜颓败。   而此时,霞光与木灵根灵力同时降下。霞光所到之处,那黑色雾气立时便烟消云散,被污染的土地也一下子就被净化。   众人尽情沐浴在这片明媚纯净的霞光之下,身上原本所受的暗伤都极快的被修复,身体也变得更加的洁净。恍惚之间,好似连修为都有所提高了。   这是林若渔的治愈、清洁之力!   “小鱼!”骆彤蕊抬起了头来,高声喊道,“不要忘记了我!等我努力修行,我也要来找你!”   清脆的声音响彻天际,可再看那湛蓝天空,万里无云。天降异像早已消散,哪里还有林若渔与江临渊的身影。   只有那条天下独一无二的锦鲤小鱼与她的大猫儿的故事,会永远在若叶大陆之中流传,生生不息。   ***   “郡主,郡主,快醒醒。卯时已到,该去万寿宫见太后娘娘了。”   “嗯……”是谁在耳边吵嚷,扰人清梦。林若渔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却是鎏金锦绣纱账。   这……   “郡主啊,九公主可等了您许久了,您要再不起来,只怕她就要冲将进来了。”   林若渔闻言眨巴了两下眼睛,只见一名圆圆脸的侍女正俯下身对着她柔声细语的轻唤。   “叠翠?”   “诶!叠翠在呢。”圆圆脸的侍女脆声应道,“郡主啊,今日可是太后娘娘千岁的大日子,您可不能贪睡迟到了。否则啊,长公主娘娘可是要将奴婢送回到甬安林府去了。到时候,可就没人做你最爱吃的虾肉小馄饨了……”   叠翠的嘴巴开开合合,眉开眼笑的说个不停。林若渔却是感觉到有点懵。   她还记得方才先生突破境界,飞升成功,便能破碎虚空,到如何他想去的地方。   她那时还紧紧搂着先生毛茸茸的脖子,四周俱都是祥云、霞光、仙鹤,然后……   林若渔皱紧了眉头,一下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怎么完全想不起来了!   先生呢?!   先生说要送她回家,如今,她的确是回到了大夏,回到了她穿越去若叶大陆之前的那天。   可是,先生呢?!   先生去了哪里?!   若是她回到了家,先生却消失不见了,她、她、她……宁可不回家!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叠翠见状立时便慌了,大喊之下,更有六、七个侍女鱼贯而入,纷纷关切道:“郡主怎么了?!要不要立时传太医啊?!”   九公主贺念薇原本还在花厅处用早膳。   她来这里就和自己的宫中一般的自在,叠翠的虾肉小馄饨包的实在好吃,她要趁着小鱼还未醒,多吃上一碗。   可此时忽而听见了内殿里传来的异动,贺念薇直接一甩调羹,也如一阵风一般刮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快传太医。”   她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林若渔的床榻之上,一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另一只手则摸着自己的额头:   “难道是昨晚没睡好受风了?本宫可听说了,你昨夜为了选那团扇,可选了老晚才睡。若再是如此,本宫便告诉我那三哥去,让他再也不送你新鲜玩意儿了。哎呀,这也没发烧啊……”   话还未说完,却见那小鱼眼中带泪,一下子就扑进了她的怀中。   “哎呦,怎么了?怎么了?是谁欺负我家的大宝贝啦!”贺念薇下意识就拥着林若渔,一只手还不停的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谁惹你不高兴了,本宫就让人砍了他的脑袋!”   “阿薇……”林若渔见那张熟悉的脸,还是止不住眼泪,大眼睛水汪汪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贺念薇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是不是做噩梦了啊?”   是噩梦吗?   林若渔望着贺念薇生动漂亮、英气勃勃的脸,她如今回来,那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她还没有被推下太液池、阿薇也没有因为此事被她的哥哥满门抄斩、她的父母也没有因故而亡。   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虽然,那薛莹心曾在消失前口出狂言,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哪个时间点的薛莹心都会替其报仇,但是,她如今回来了,也定不会让那些事情再次发生。   白皙的小手握紧成拳,林若渔吸了吸鼻子。   只是……先生去哪里了!?她把先生弄丢了吗?!   贺念薇见林若渔渐渐平静了下来,依旧让人去将太医请来以防万一。   林若渔连忙阻止了她,让她不要如此劳师动众。今日乃是太后娘娘的千寿宴,也不要坏了大家的兴致。   贺念薇看起来鲁莽,实则深谙宫中生存之道,略一沉吟便让人回来了。随即,还让重峦去她宫中取来冰块,替林若渔敷一敷那略肿的双眼。   重峦领命而去,其他人也是忙活了起来。   贺念薇见林若渔有些恍惚,终究不放心的没有离开她的左右。还是叠翠说那虾肉小馄饨若还不吃,只怕就要不好吃了,她才再三确认后离开了内殿。   林若渔坐在锦被之上,看着那些熟悉的人影在自己的身边忙活。   在他人眼中看来,她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却不知道她实则是经历的那么多的事情。   难道……先生只是她的梦一场?!   这想法一出,林若渔猛然一惊,连忙低头看去,却见往日里带在手上的黑色手环,与黑色戒指都消失不见了。 第197章   这里面分别有阿蛇与夺命, 如今竟然也一同消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若渔心中忐忑, 暗自内窥自身。   呼……   几不可闻的呼出了一口气,她紫府之内的小水滴还在。   原本离筑基就只有一步之遥, 如今这青色的小水滴更是活跃,在紫府之中欢快的打着转转。   只是往里日那团赤红的小火苗不见了, 小水滴也难免显得落寂了一点。   哎……林若渔轻叹,可不是嘛,先生不见了,她也好生忐忑与难受。   难道是破碎虚空之时, 先生将她送了回来, 自己则去了其他地方?   这么一想, 林若渔心里便是咯噔了一下, 难道先生不要她了?!   在若叶大陆之时, 先生的内丹在她体内,所以他不得不才与她绑定在了一起。   如今, 内丹已还, 先生也突破了境界。这天地之大,他都可以尽情遨游,又为何要困在这灵气稀少的大夏呢?   林若渔缓缓的垂下了脑袋, 看起来,的确是先生不要她了……   “哇!这、这、这也太美了吧!”   就在这时, 一道惊叹之声忽而从叠翠的口中传了出来。   其余的侍女闻声, 也纷纷围了过去。   “天哪, 这是什么料子所制?触手轻薄如云, 闪耀光华,比那价值连城的蜀锦竟然还要美上千百倍!”   “是啊,是啊,如此美丽的衣衫我还从未曾见过呢!”   惊讶之声此起彼伏,引得林若渔也看了过去。   她身边的侍女日常跟随着她,见惯了奇珍异宝,并不是见识浅薄之辈,会发出如此的惊叹之声,也可以说是很稀奇了。   这一看,林若渔也是瞳孔猛然一缩,直接掀开了锦被,赤着脚就走了过去。   叠翠双手捧着衣裙,细细观赏之下,不禁发问道:   “咦……这件衣衫是从何处得来的?我怎么没见过?是织珍坊刚刚送来的吗?我怎的没有见到宫中的嬷嬷过来?”   “今日乃是太后千寿,宫中之人早就做好了准备,这衣饰都是按照规制而来,怎么会无端送如此华丽锦绣的衣裙过来啊。莫不是……”   与叠翠搭话的乃是另一名侍女,叫做平川。她此时眨巴着一双又大又圆的大眼睛,笑着低声道:   “莫不是三皇子在外游历发现的宝贝,就屁颠屁颠的紧着我家郡主给送来了?”   “大概是吧……”   叠翠捂住嘴直笑,可在见到林若渔悄无声息的骤然出现了在平川的身后时,忙不迭地放下了手,一本正经道:   “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毁我家郡主清誉——这衣裙如此美丽,惊艳天下,肯定是老爷在海外购得,不远千里送来给郡主艳压群芳的!”   “你才胡说八道呢。”平川不服道,“这里可是皇宫,昨日这衣裙还未曾出现,老爷等外男是不得随意进入的。诶!叠翠,你的眼睛怎么了?”   平川看着叠翠给她拼命使眼色,也渐渐明白了过来,“呵呵、呵呵……”讪笑了一声,悻悻地回过了头去,就见到林若渔悄无声息的站在她的身后。   “郡主……”平川连忙低下了头去。   重峦、叠翠,一马、平川,四个小丫头自小与林若渔一同长大。   平川也知自家小郡主往日里虽也体态轻盈,身若扶柳,只是,今日却分外的矫健与健康。方才她完全都没有听到郡主走过来的声音,简直就在武林高手练过了踏雪无痕一般!   林若渔也无暇顾及平川小丫鬟的想法,一抬手就接过了这件引起了轰动的衣裙。   天青色的曳地广袖长裙,其上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珍珠与宝石,抖落开来,似比那天上的星辰更要璀璨耀眼。   ——日月魂宝甲。   白皙指尖轻轻的摩挲着衣裙,一块裹在衣裙里的面纱也同时掉落了下来。   “天哪!”   一见那面纱,众侍女俱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紧接着爆发出了惊叹之声。   “这是神仙之物吗?!”   那面纱轻盈剔透,妙不可言,只怕这大夏最好的绣娘也做不出如此美妙绝伦的面纱来。   ——天哲神羽织就的面纱。   这是林若渔在若叶大陆之时,得来的两件宝贝,其中的一件还是她家先生那时候假借着黄离馆主人的名头,一定要送给她的。   如今,衣裙、面纱俱在,先生又去了哪里?   “这可太好看了!”   侍女们俱都是年轻少女,见到如此漂亮绝伦的衣裙,便忍不住想要自家郡主试上一试。也只有年纪稍大一点的叠翠看出了林若渔的情绪低落。   “郡主……”她担忧的喊道。   “无事。”半晌,林若渔抬起了头来,眼中已满是自信与从容,“替我更衣,不可错过了太后娘娘的千寿宴。”   “是!”   甬安公主府的侍女可都是经过了专业的训练,在外可是有十全侍女的称号。方才不过也是被神仙灵宝给着实惊艳到了,以至于一时之间乱了方才。   此时恢复了过来,便有条不紊的替林若渔梳洗打扮了起来。   林若渔端坐在梳妆镜前,通过大铜镜看着他们忙忙碌碌。自己却捏着那天哲神羽面纱摩挲。   这时,她的指尖微微一动,一条细小的赤色血藤忽而凭空出现了。   它悄悄的弹动着两条叶片组成的小细腿,猛地一冲就扒拉上了林若渔的纤细手指。   林若渔唇角微勾,抬起手指头便摸了摸它那赤红的小叶片。   这一摸可不得了,小血藤便像扭股糖一般抱着她的手指头撒娇。那娇气的样子根本无法与那先天圣物、可打开九幽深渊的雪吟萝结合起来。   那小血藤正撒娇撒的欢呢,忽而林若渔的感觉到掌心一痒,一条绿油油的小藤猛地就从中窜了出来。一下子就与那小血藤搂在了一块,打了起来。   看着那闹得不可开交的一红一绿小藤蔓,林若渔也忍不住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纤细手指轻轻一动,立时便已经布下了一个翳行术结界,罩在了那两条小藤蔓的身上。   至此,无论他们再怎么蹦跶,叠翠他们都不可能看到其中的景象。   这大夏灵气虽然稀薄,但是依然还是灵气存在。而且,她更是惊世仙源的体质,自身便有大量的灵气产生。   此时,她就端坐在铜镜前,身边的侍女都惊讶的发现,今日自己的精神竟然特别的好,即使昨夜忙的一夜未眠,只要呆在永安小郡主的身边,便会感到精神奕奕。   而且,他们更是惊讶的发现,不过一夜未见,自家的小郡主不但变得更加欺霜赛雪、绝世倾城。就连她的气质都变得更加的沉稳内敛。让人一见都无法移开眼睛。   当给林若渔梳着头发的平川第三次被林若渔迷得走神后,叠翠终于忍无可忍的将她换下来,自己上手了。   不过,当她摸到林若渔那乌黑顺滑的长发,叠翠也有一瞬间的失神。还好自家小郡主此时正在闭目养神,才省得让她显得自己不够专业。   真的是好漂亮啊,叠翠在心中不由赞叹道。   而林若渔这时却是飞快地在体内运转了一遍无上心境功法。   可能是经过了天雷的洗礼,她对无上心境功法有了进一步的体悟,筑基也只在一线之间。   既然在大夏她也能够吸收灵气,修炼心法,那么,是否就意味着她可以继续在大夏修炼下去。   待她及笄成年之后,她便先筑基,而后一点一点按照先生所教授的无上心境心法,她会努力修炼。如果有幸,有生之年能如先生一般突破大乘,破碎虚空,她便去把先生找出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天下之大,无边无际,但是只要有心、有缘,便还会再有相聚重逢之日。   林若渔缓缓的睁开了水润的大眼睛,视线早已一片清明。   叠翠面对自家小郡主的绝美暴击,忍不住的又是一阵恍惚。好不容易在其他侍女的帮助之下,将林若渔穿戴齐整,与九公主一起前去万寿宫祝寿,她的心跳还是有些过速。   ***   林若渔与贺念薇缓步的走在御花园之中,身后跟着的侍卫、宫女浩浩荡荡。   贺念薇此时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盯着她的闺中密友猛瞧,差点一头撞到了路旁的大树上。   “阿薇,小心一些呀。”   软软糯糯的声音,好似棉花糖般的香甜,只听得贺念薇全身一阵舒爽。   她也是觉得奇怪了,这只不过一夜未见,怎的她家小鱼竟然变得如此撩人了,让人看了便会忍不住一直想要看着她。   林若渔哪里知道她心中的古怪想法,墨黑的眼神却是飞快的扫过了御花园,同时也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神识散播了出去。   “诶,小鱼,你听说了吗?从前最宠你的那位七老王爷,他的儿子昨夜回天都城了。”   “嗯?”林若渔并不知道老王爷留下过孩子啊。   那七老王爷沉迷于长生之道,终生未娶王妃,又如何来的儿子呢?   贺念薇见她惊讶,忍不住就点了点林若渔漂亮的小鼻头,又轻声道:   “我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据说老王爷年轻时,曾在外游历,路过了一处小国。那里有位美丽迷人的小公主,让老王爷一见倾心,而后便有了一段缘分。”   “后来,偏巧碰到了国丧,老王爷不得不回到了大夏,为皇祖父守孝三年。等他出了孝期,想要再去那小国里迎娶那位小公主,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国家了。”   贺念薇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道:   “后来,便有方士说那小国乃是神仙国土,而那小公主更是天山的神仙,所以,老王爷才会沉迷于修仙长生之道的!” 第198章   居然是这样?……   林若渔听着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原来, 七老王爷也存了与她一般的心思——修炼, 为了找到自己心上的人。   不过, 老王爷总算还留了一个后,这算是件天大的好事了。林若渔一想起老王爷小时候驮着她, 满王府的乱窜,不由的眼眶微红。   “那人确认是七王爷的孩子吗?”林若渔道,“之前那么多年,他又在何处呢?”   “这说起来还真是有些离奇呢。”   贺念薇喘了一口气, 又道:   “日前,有一江国即将与我国通商, 派来了使者,便是那国的小王爷。之前,三哥不是说赶不回来参加太后娘娘的千寿宴嘛, 实则他昨夜便漏夜进城了, 却与那小王爷同时被阻在了天都城的城门外。”   “三哥哥看到了那小王爷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乃是皇族贺氏专有的,便不动声色的观察他。后来, 两人又不打不相识, 这才发现了对方的身份。”   “玉佩?”   “对啊。”贺念薇道,“其实那块玉佩是七王爷年轻时留给那位小公主的,小公主生下了小王爷, 就将那玉佩留给了他。也便是这玉佩证实了他的身份。”   “原来如此啊。”林若渔感叹道, “七王爷泉下有知, 也该感到开心了。”   “是啊。”贺念薇眨巴了两下眼睛道,“这会子啊,只怕那江国的小王爷正在勤政殿上面见父皇呢。”   “哎呀,今日又是太后娘娘千寿宴、又是两国通商契约签订、又是七王爷认回了自己的孩子,那可真是三喜临门了呀!”   “嗯。”   林若渔也被贺念薇的喜悦所感染,不由得弯起了大眼睛。   那眸光闪烁,竟然比星辰还要璀璨,只看得贺念薇都呆了一呆。刚回过了神来,却听见有人在御花园中惊恐的大声喊道: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呢!”   “嗯?”   林若渔与贺念薇对视了一眼,急急忙忙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皇宫内院本就戒备森严,三步一哨、五步一卫,日常更是有御林军来回巡逻。   若是落水,惊呼之下,便极容易得到救治,只是今日这呼救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嘈杂,始终不见平息的迹象,难道是另有隐情?   林若渔边散出神识,边健步如飞。   那速度之快、体态之轻盈,三两步便就贺念薇等一众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小鱼……”   九公主贺念薇也是觉得惊讶了。   若要论起琴棋书画、马术投壶,那她是对林若渔甘拜下风。但是,在体力方面,放眼整个天都城,无一不都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又有谁是她的对手呢。   可是,今日,她竟然连追都追不上林小鱼了?!   九公主一时便起了好胜之心,一掀裙摆便飞快的跟了上去。瞬间便唬得身后的侍卫、宫女也是又忙又乱,急急地跑了不停。   贺念薇存了要与林若渔一较高下的心,曳地长裙裙裾飞扬。   可是,那林若渔看起来就在她的眼前,也没见她如何用力,便是如同仙女一般飘然而过。饶是贺念薇费劲了力气,都没有追上,只跑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没有天都贵女的雍容气派。   而此时的林若渔也是越跑越是心惊。   ——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便是御花园的太液池,也便是她在《凤临天下》那本书中见到的“永安小郡主一不小心掉了进去,便香消玉殒之地”。   而通过她的神识所查,林若渔发现如今还在太液池中反复挣扎的,居然就是户部尚书的女儿——薛莹心薛大小姐。   “即使我死了,还有其他世界、其他时间点的薛莹心会帮我完成夙愿……”   肿胀的薛莹心在撑爆之前的叫嚣似乎还在耳边,如今传来的却又是这个少女薛莹心惊恐万分的哭喊声:   “救命!唔!救命!快救救我!”   林若渔下意识就慢下了步伐。   而贺念薇闷头猛冲,躲闪不及,不小心就是一个踉跄。所幸身边有位侍卫,身高腿长,轻展猿臂就将贺念薇扶正了。   贺念薇大喘了一口气,抬眸看去,见那侍卫剑眉星眸、五官深邃,也是微微一愣。待她回过神来,连忙站直了身,又摆出了大夏公主雍容华贵的架势,转头却再也见不到那侍卫的身影了。   再看前方,太液池中一片慌乱,宫女侍卫的围了一大群,却始终不见救人上来。   贺念薇不由道:“这是怎么回事?!太液池池水向来不深,只到人的膝盖,如何会淹得死人?还不快快将落水者拉上来啊!”   身边的一名侍女战战兢兢的回道:“回禀九公主,今日之事实在蹊跷,这太液池……无论谁都无法下水啊!”   “什么?!”   这话一出,非但是贺念薇,连林若渔都感到十分古怪。   再放眼看去,果然这太液池畔围满了人,却始终没有人可以跳下水去,连有人想要伸手拉人都无法做到。   只有那薛莹心在不及膝盖深的池水里不停地挣扎着,任是旁人大声的让其在水里站起来,站起来便没有危险。可她就好似脚底下有什么水鬼在不停的拖拽着她,让她根本无法自救。   “救命!我不想死!”   薛莹心仰着头,浑浊的池水不断的灌入到她的眼耳口鼻之中。她拼命挣扎,即使已经完全不怕暴露自己会修真的秘密,用灵力努力让自己从池水中站立起来,却依然无济于事。   在她的脚下,好似一道无底的深渊,泥泞而恐怖,不停地拖拽着她,让她往那阿鼻地狱里沦陷。   “不!不——”   薛莹心慌乱的尖叫着,再也不见她向来引以为傲的矜持自重。   怎么会这样子?!明明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薛莹心看着头顶越来越远的水面,看着岸上众人着急的面容,瞬间面如死灰。   她看到了她——永安小郡主林若渔。   谁都不会知道,这太液池会变成如此古怪模样,其实是薛莹心用自己的水灵根灵力设立了一个禁术。   此禁术只要有水,就可把一切都变成深渊沼泽,只要人掉落其中,便是再如何努力都休想出来。   她施展这禁术,针对的对象,就是贺修齐心心念念、捧在掌心里的永安小郡主。   今日太后娘娘千寿宴,薛莹心作为户部尚书嫡女,也有资格参加。   她一早就等在了宫门口,待进了皇宫之中,便想方设法的离开人群,独自来到了这御花园中。   设立完了这深渊禁术,薛莹心还准备再设下一个禁言术——只要掉落了其中,即使大声喊叫,也无法让人听到那落水者的呼喊声。   到时候,她再设计引那永安小郡主前来,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害死在这太液池中。   只要林若渔一死,那眼高于顶的贺修齐便没有了心上之人,她便可以趁虚而入。届时这偌大的大夏江山,岂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永安小郡主得她的禁术埋葬,也是她的福气。   薛莹心作为一名修真者,向来蔑视凡人。自从来到这大夏,她就从来没有将一个人放在眼中。杀了一个林若渔,也不过是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的简单。   只是,薛莹心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她自己竟然会掉入这深渊禁术之中。   她是怎么掉进去的?   薛莹心挣扎之余,居然完全想不起来了。   拽着她不停往下坠的力量越来越大,她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而且,也因为她施展禁术的关系,岸上的那些凡人根本没有能力解开。   难道她就要死在自己手里了!?   不!这不可能!   薛莹心疯狂摇头,涕泪横流。   她从第一天穿越到了大夏,便知道自己乃是《凤临天下》的女主角,她的女主光环何其强大,甚至可以影响这个小世界的运转。   若是她死了,这个世界就会崩塌!   对!她是女主,她绝对不会死!她若是死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会为她陪葬!   薛莹心如此想着,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往深渊里下沉,她不甘心的通过水面往岸上看去,却又见到了一张让她魂牵梦萦、念念不忘的脸。   是他?!   白衣黑发、玉冠高耸,犹如天山之上皑皑白雪,清冷禁欲、严肃端方。   是若叶大陆至高无上的魔尊——江临渊?!   他、他如何会来这里?!他是来找她的吗?!   可是,江临渊看向她的眼神冷漠无情,仿佛就是在看一只在泥潭里打滚的癞皮狗!   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她注定能统治这个世界,这个男人也应该是爱她的才对!   脏污的泥水一点一点的往其吞没,直到薛莹心的眼睛再也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天哪!还不快将她捞上来啊!快传太医!”   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御花园中骤然响起,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皇帝,连皇帝的贴身大太监都赶了过来。   他甩着佛尘一阵吩咐,尽显大内主管本色。随即又见到三皇子与那位小王爷也俱都在此,便忙不迭地滚了过来,赔笑道:   “今日这事蹊跷,可不要坏了贵人的雅兴啊。太后娘娘的千寿宴就设在万寿宫中,老奴这便派人送贵人过去啊。”   那小王爷还未开口,一旁的侍卫便来禀报,整个太液池的周围都好似被布上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罩子,他们根本无法下水。   而落水者也早已被池水淹没,只怕已经救不活了。   “救不活也要把人捞上来!怎么可以就让那尸身留在太液池中呢?!” 第199章   大太监呵斥道:“还有啊,什么叫做下不去呢?难道还有人施了邪术不成?!一派胡言!”   这时, 那小王爷却忽而漫不经心道:“只怕真有其事。”   “啊?!”大太监一愣, 骤然想起当年的七老王爷, 忙又讪笑着问道,“那如何才能破解啊?”   小王爷黑眸深邃,低声道:   “此术不过是雕虫小技, 只要一碗黑狗血便可。不过,今日乃是太后娘娘千寿, 杀生只怕是不妥。不若便去取些金汁来, 便可解今日之局。”   “金汁?……金汁?!”大太监在原地咕噜噜的转了两圈,忽而一拍脑袋回过了神来,“哦哦哦!金汁便是那物!用那污秽之物解除邪术, 那叫以毒攻毒!快去太医院取来!”   “是!”   侍卫飞身而去, 不消片刻, 便取来了一罐子散发着浓郁味道的事物。   老太医也在后面颤颤巍巍跟来, 一见面便是致歉,直言这金汁需要在地底下埋个十年才好取用。只是上一罐取出的金汁刚好用完, 若是开挖,只怕又要花费许多时间, 只怕耽误了救治。   所幸,日前太医院中刚调好了一罐子, 还未曾埋下, 现在就被那侍卫拎了过来, 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小王爷捂鼻蹙眉, 只说如此金汁用也是可以,只是功效却差了许多,只能加热一下使用了。   “加热?!”大太监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再看那太液池,早就没了响动。据说落水的乃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小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就掉落进这太液池的……   “好好好!加热!加热!快加热!”   大太监又是一阵操作,当场便有人在太液池边加热气了金汁。   这金汁本就是新调制,味道已经是一言难尽,再一加热,简直就是惨绝人寰。当即,便有人在一旁呕吐了起来。   小王爷瞥了一眼不远处,掩着口鼻道:“差不多了。”   这话刚落,谁也没有发现,他指尖微微一动,太液池附近的空气便是一阵轻微的波动。   “好!快!快将那物泼上去,泼上去便可解了此邪术!”   大太监一声令下,只听见“哗啦”一声,那滚烫的金汁便泼将了上去。   而就在此时,薛莹心虽根骨不佳,但十几年下来,也总算是引气入体,体质比普通人要好上了几分。   她先前还在挣扎,在快要陷入绝望的时刻,忽而只觉得脚下一松。她自己设立的深渊禁术,似乎是被人破解了。   薛莹心大喜过望,自认自己果然是天命之女,忙不迭的便用尽了全身力气,浮了上去。   可就在她的脑袋刚刚探出水面的瞬间,“哗啦——”滚烫的、并且带着令人窒息味道的粪水,便兜头兜脑而下。   “刺啦——”同时传来了皮肉烧焦,蜷缩起来的声音。   “啊!”   薛莹心用手捂住的脸,痛不敢当,立时高声惨叫了起来。   而此时,她的脸上、头上、身上,全是污秽的金汁,流淌满身。皮肉与金汁混合在了一起,像被融化了一般又流淌了下来。   “啊——”   随着在场女眷惊恐的尖叫声,薛莹心终于忍受不住昏厥了过去。   “这、这、这怎么回事啊!?”   这事出突然,非但是泼水的侍卫目瞪口呆,那大太监也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那户部尚书嫡小姐到底在搞什么鬼?!   本就只到膝盖的池水,她却做出了一副即将被溺亡的景象。   如今只以为她已经死去,想要将其尸体取出而破那邪术,她却突然自己爬了上来,刚好被那烧滚的粪水泼了满脸满身。   这、这、这简直就是一场闹剧啊!   “快快快!快把御花园封锁起来!再去禀告皇帝陛下!”   大太监忙的焦头烂额,一通指挥。   而太医院的老太医也实在是颇有医德,忍住了薛莹心的满身恶臭,替其治疗,也是不得不摇了摇头:   “本就是有溺水的迹象,如今却又被烧滚的金汁泼身,只怕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了……”   “哎……还是先通知户部尚书,将其接出宫去吧。”大太监擦了擦额头的汗,惊惶未定。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这薛莹心容貌尽毁。   又因为刚制的金汁完全没有经过沉淀,脏污不堪,伤口腐烂,完全不得痊愈。   她的往后余生,便在这无尽的痛苦之中苟延残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好好的一座御花园,今日变得污秽不堪,太液池也是臭不可闻。大太监额头冷汗直冒,又忙吩咐人去打扫。   现场一片忙乱,大太监又派人指引着三皇子、小王爷、九公主、以及永安小郡主往那太后娘娘的万寿宫中走去。   其实,早在那江临渊出现在御花园的那一刻,林若渔便已经发现了他。   一颗心忍不住就砰砰乱跳了起来,整个儿都忍不住欢呼雀跃了。   ——原来,先生并没有离开她!   他只是换了一个身份,更名正言顺的来到了她的身边!   一双水润漂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就盯着那高大的白衣男子,若不是此处闲杂人等众多,林若渔便要忍不住冲将上去了。   “阿薇。”   就在这时,三皇子贺修齐走上了前来,他深深地看了林若渔一眼,又低声道:   “渔儿妹妹,先前让人送来的双面绣团扇,可是不喜欢?为何今日不见你用呢?”   林若渔还未回答,那厢贺念薇却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中腹诽道:想要与小鱼说话,便直接说嘛,偏生要先叫住我,真是惹人讨厌。   下一刻,她翻正了白眼,却见在贺修齐的身旁,那白衣男人俊朗高大,气质昂藏,竟然与有大夏第一美男子之称的三哥哥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那白衣男子微微低头,目不斜视的看着林若渔,那眼神之中,似乎可以说的上带着几分宠溺?   “这位是……?”   贺修齐道:“哦,忘了介绍,此乃江国小王爷江临渊。此处,乃是代表江国与我大夏签订通商条约而来。”   “哦……”贺念薇眼眸微眯,下意识的舔了舔下唇。   她家小鱼长得如此好看,令人一见倾心可大有可能。嘿嘿……看起来,她的三哥哥可是遇到劲敌了。   贺念薇正要说话,却忽而被身边的林若渔打断了:   “既然此处之事已经解决,不若我们就去万寿宫吧,莫让太后娘娘久等了。”   她说着,还几不可察的悄然挡住了贺念薇看向江临渊的视线。并且,一把拉住了贺念薇的衣袖,便朝着万寿宫飞快走去。   “诶!”贺念薇也不知她家小鱼是怎么了,但还是顺从地跟着她走了。   贺修齐见状也跟了上去。   只留下了江临渊浓眉微挑,随即,迈着长腿不紧不慢的跟上。   ***   待到了万寿宫中,早已有许多命妇在殿中品茶,大长公主也在其中。   林若渔与众人先向太后娘娘祝寿,并送上了各自的贺礼。退下之后,她一见她公主娘那雍容华贵的面容,直接就扑进了她的怀中。   “娘亲……”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昨夜做噩梦了?”   大长公主消息灵通,一早便已经接到了叠翠的通知。只是她在天都城向来都是住在公主府中,并不住宫中。而她家宝儿深受皇帝、太后喜爱,留宿在了圣泉宫揽月居。   这一得了消息,她便急急忙忙赶来,却到了此时才见到了她家宝儿。   仔细看看,她家宝儿似乎并不大碍,反倒是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忍不住捏了捏林若渔微翘的小鼻子,大长公主笑道:   “马上就要及笄了,眼见着就要变成大姑娘了,却还这般的粘着你的娘亲,这可怎么办呢?日后,难道你嫁人了,娘亲也跟着你去不成?”   林若渔知道公主娘这是在打趣她呢,吸了吸鼻子,一句话未说,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公主娘的手臂。   回来真好,见到母亲安好真好!   她定要更加珍惜生命,让她的公主娘、爹爹都无病不痛、长命百岁!   “好了好了……”大长公主嘴上说着,但实则还是纵容的抱住了自家的小女儿。   这时,三皇子贺修齐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只看着林若渔白皙漂亮的小脸,一颗心便砰砰乱跳个不停。   ——她就快要及笄了,便是大姑娘了……就快要可以成亲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江临渊,面无表情地摸了摸下唇。   他家小鱼实在是太抢手了。   在若叶大陆有一种人抢着要,到了这大夏,依然还是如此。这还真是时不我待啊,若不当机立断,只怕他家小鱼便要被人捷足先登了!   俊逸无比的魔尊浓眉微挑,也不知在作何打算……   就在这时,“皇帝陛下,到——”   随着太监的喊声,大夏朝的皇帝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今日的千寿宴也至此开始了。   这宫宴过程繁复,很快皇帝也亲自与太后娘娘祝寿。   而后,又在这筵席之中,皇帝虽还暂时未证实江临渊的身份,却把空置了许久的七王爷府邸赏赐给了他。   那王爷府与公主府只有一墙之隔,可以说是比邻而居了。   江临渊谢过皇帝,落座之时,转头便与一旁的林若渔眨了眨眼睛。   林若渔脸颊一红,映衬着那白皙精致的小脸更是绝色倾城。她扇了扇风,心中还是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她家先生还真是惯常的妖孽呢。   而这妖孽也不消停,随即,更是瞅准了时机,在皇帝赞赏其促进了两国邦交,乃是杰出人才,又问其想要什么赏赐之时,直接站立了起来,并大言不惭地便要皇帝为其赐婚。   “赐婚?”皇帝轻拂胡须,稀奇道:“你不过昨夜才来的天都城,如何这么快便有了意中人?不知这人是谁呢?”   江临渊面色从容镇定,低声道:“自然是永安小郡主林若渔。”   “嗯?你们从前见过?”皇帝更是惊讶道:“这小鱼儿可还小呢,只怕朕舍得,大长公主可不舍得哟。”   江临渊微微一笑,露出了浅白整齐的牙齿,意外显得有几分少年气:   “初次见面,便一见倾心。她小,我可以等。”   “哈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皇帝龙颜大悦,又道,“朕就喜欢如你这般有担当的少年郎!不过……”   当年大长公主之事可是闹得惊天动地,她的脾气,他可吃不消。而这江临渊还是七弟的孩子,是留在大夏,还是回他的江国目前还未有决断。   他可是吃一堑长一智,发誓绝不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情。   皇帝遂挑起了浓眉道:“小鱼儿的婚事……,还是要她自己选。”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   三皇子贺修齐甚至“咔嚓”一声,捏碎了手中的酒杯。香醇的酒水淌了满手,他却毫无所查。   所谓,皇帝一言,金口玉律。   如此说来,永安小郡主便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了?!   要知道身为皇室宗族子女,这婚姻大事并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自主婚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次却没想到,这小王爷一回来,就推波助澜给她讨了这么大一个恩典!永安小郡主真是何其的幸运啊!   就在众人都艳羡林若渔之时,江临渊也转过身去,对着林若渔眨了眨眼睛。   漂亮的桃花眼璀璨如星,让人似乎只看一眼就要溺死在那片星河里。   ——你的婚事可以自己决定了,你可愿嫁本座?   林若渔单手托腮,姣好的唇角也一点一点的勾了起来。   ——那……可就要看先生的表现啦。 第200章 番外   七月初七, 七夕节, 甬安府上下分外热闹。   今日不但是难得的良宵佳节,更是甬安府三宝之一:小鱼——永安小郡主林若渔的生辰, 同时,也是她举行及笄礼的大日子。   自从永安小郡主从天都城回到甬安府后,皇帝刚刚册封的小王爷江临渊、与三皇子贺修齐也追了过来。   那些日子里,他们为了讨好永安小郡主, 花样百出, 只看的甬安府百姓眼花缭乱。就是不知道会花落谁家, 人人都拭目以待。   今日, 永安小郡主的及笄典礼从清晨就开始了。   公主府、甬安林府都早已经热闹的快要翻天了。一套一套典礼下来,其余人都快要累趴下来 ,只有今日的主角永安小郡主林若渔,还是精神奕奕。   只见她所穿的, 乃是太后娘娘从天都城,千里迢迢差遣八百里快马加鞭送过来、御针坊做了一年有余的锦鲤锦绣缠枝广袖流云裙。   头戴的乃是一整套价值连城的红宝石头面,整个人显得欺霜赛雪、绝色倾城。   “真漂亮!不愧为爹爹的小鱼儿!”林父撸着长须点头道。   其实,最近,向来走南闯北,身体强健的林父都有些觉得惊讶——他的女儿越长越漂亮,也越长越健康,身体素质几乎比他都要好了。   这小半年来, 女儿老是拉着他与公主夫人一同修行, 偶然还一起服用了隔壁王府配置的药丸。   他们虽然不太相信什么长生之术, 但是这也是女儿的一片孝心。盛情难却之下,再加上那药丸气味芬芳,服用之后着实让人感觉到身体轻盈、精神百倍呢。   看起来,这药丸子果然有些效果。   看着这些药丸子,林父就想起了隔壁王府的小王爷江临渊,他……咳!也是够能折腾的。   原本在天都时,七王爷府就与公主府比邻而居。   可能真是应了那句话:有其父,便有其子。   林若渔小时候,隔壁的七老王爷就最喜欢诱拐了小鱼儿去王爷府玩。到了如今,换成了小王爷日日的勾引他家的小鱼了。   而这强身健体的仙丹,据说就是小鱼与那小王爷二人一同研制出来的。   看起来,这小王爷似乎更是继承了他老爹,醉心于长生之道、甚是不靠谱的脾性。   大抵每一位做父亲的,都对喜欢自家女儿的小伙子有意见。   林父为了防止小王爷把自家小鱼给彻底拐走了,愣是大半年没有再带领商队走南闯北,而是一直呆在了妻女的身边。   后来,公主夫人终于在天都呆够了,林若渔在天都的学业也告一段落,林父就急吼吼的带着妻女回到了甬安府。   这下子,他以为就万无一失了。   结果,第二日在甬安公主府与林府后面的空地上,就直接建起了一幢王爷府。   ——那小王爷江临渊又追过来了。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皇帝,允许其在甬安建府的。   至此,连林父都不得不叹服,这小子也实在是手段高深,肆意妄为,且意志坚定了。   不过吧,总的来说,那小王爷相貌英俊,也颇有才情——林府中的许多奇花异草就是江临渊送给林父的。   林父其实也没什么兴趣爱好,除了爱赚钱外,就是爱些个花花草草。江临渊送来那些花草,显然就是正中了林父的下怀。   除此之外,他家的公主夫人眼高于顶,也什么都不爱,偏生就爱听古琴。   那人居然在隔壁弹琴,还弹了一首好琴。引得公主夫人也对其大为改观。这几日更有松口的迹象。   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些秘密告诉了隔壁的小王爷。林父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心里早有了答案——除了他家小鱼,还能有谁呢?   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看起来是时候把她嫁出去了。   其实吧,他们的女儿向来有些神奇。除了出奇好的运气之外,更与那些高人都分外投缘。   此次及笄,圣雪寺的天元大师也送来了贺礼,乃是一架巨大精美的龙首箜篌。   女儿向来喜欢琵琶,并不会弹箜篌,但是却意外的笑纳了。还送了对方一盒子的丹药还礼,也被对方视若珍宝。   说起这及笄礼……   林父背着手在花厅里走了一圈。他早就看过了管家记录的礼单,上面各家送的及笄礼都有记录,的确是奇珍异宝,争奇斗艳,数之不尽。   在这些礼物之中,又以三皇子贺修齐的最为出奇,足见其心意。   不过,林父翻遍了礼单,就是没有找到那小王爷的礼物记录。   是他忘记了?不送了?还是……   林父撸了一把长长的胡须,浓眉跟着微微一挑,呵呵……这次也不知道那小子憋着什么劲,会送什么来艳压群芳了。   而此时,在林若渔的闺房之中。   “我家小鱼真是太好看了!”九公主贺念薇围着她,上看下看,好好的一阵打量,最后不由得惊叹道。   林若渔如此重要的及笄礼,贺念薇作为闺中密友,自然也是求了皇帝的恩典,特地赶了过来。   自从那太后千寿宴下来,林若渔就是她最最羡慕的对象了——皇帝金口一开,永安小郡主便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   身为皇室子女,贺念薇自小便知道这婚姻大事并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她如今虽然有了意中人,但是,真要去其结为眷侣,还是需要花费无数的心力与运气。   哪里有小鱼那么幸福,那天下的男子都可以随她挑选。而江小王爷与三哥哥更是使尽了手段,花样百出,就是为了博小鱼一笑。   “诶,对了,小鱼,我那三哥哥送了什么礼物过来?”贺念薇问道。   她这三哥哥自小就孤僻清高,没有什么人可入其法眼。当年她打趣她家三哥哥会孤独终老之时,却意外闯进来了一只小鱼儿。   这一算,就已经快十年过去了,小鱼儿都快及笄了,三哥哥却还没有将其拿下,贺念薇真的是要急死了。   “这个……”林若渔闻言,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其实,自从在太后的千寿宴上,林若渔确认了新来的小王爷,就是她家先生江临渊后,她明白了先生的心意,自己也是打定了主意。   之后再见三皇子贺修齐,她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退回了他送她的礼物。   可是,自小便在一起长大,林若渔自然知道贺修齐是多么固执的一个人。   他虽然没有纠缠于他,但是各种礼物还是如流水一般,用各种她无法推辞的理由,送了过来。   就像这次,三皇子贺修齐就以永安小郡主生辰之名,重塑了圣雪寺菩萨金身,还亲手抄了九九八十一卷佛经送上,以祈佛祖保佑林若渔平安喜乐、健康长寿。   “哇!三哥哥真是手抄了九九八十一卷佛经啊!这得花多少时间啊!他贵人事忙,竟然还有时间为你抄写经书,这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贺念薇赞叹之余,忍不住偷偷观察林若渔的表情,“三哥哥如此之好,小鱼,你觉得他……的礼物怎么样?”   她原本直接就想问林若渔觉得自家哥哥怎么样,却又在小鱼儿亮晶晶的眼眸中,硬生生的改问礼物怎么样了。   林若渔单手托腮,犹豫了片刻,道:   “这礼物太过贵重,我实难承受。我已经请天元大师帮忙,以三皇子之名,惠及天下黎民百姓了。”   “啊!”贺念薇心中一惊,随即又颓然的低了头去,“你不收,三哥哥该多伤心啊。而且,你现在连齐哥哥都不叫了,都叫他三皇子。小鱼,你需要和他分的那么清楚吗?”   林若渔倒是坚定,道:“天下女子这么多,三皇子自然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也欢喜自己的。我既然不喜欢他,便不能钓着他,而蹉跎了他的岁月。”   “小鱼,你好残忍呢!”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林若渔道,“自知不合适,却还是拖拉,只会害人害已啊。”   “好吧好吧,我总是说不过你。”贺念薇嘟起了嘴巴,“三哥哥不是你的意中人,那你便意有所属了?他是谁?他又送了你什么呢?”   林若渔闻言,倒是微蹙了眉头。   ——今日先生居然还没有来过,他不会是把她的生辰给忘记了吧?   就在这时,重峦与叠翠忽而抿着唇进来了,互相拉扯着,显然是憋笑的样子。   叠翠向来稳重,如此表现实在令人惊讶。   “怎么了?”林若渔问道。   叠翠朝着贺念薇行了一礼,而后,便笑着道:“郡主,请您移驾后花园呢。”   “去花园?做什么?”   “您去了便知。”   重峦、叠翠不肯说,只是捂住唇笑,让林若渔心生好奇。   贺念薇也是嗔怪道:“怎么今日连最稳重的叠翠,都如此没大没小起来了,难道……是有什么惊喜在等小鱼吗?哎呀,小鱼,快走!快走!我也要去看看!”   她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拉起了林若渔往后花园走去。   如今天色已晚,华灯初上,天空中繁星点点,闪耀光华。   林若渔被贺念薇拉着,飞快地来到了后花园中。刚一踏进后花园的月洞门,一股清香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那味道极为清冽,随着微风吹来,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是什么?!”   贺念薇心中好奇,行走如风。却不想,只一转眼,林若渔便早已早她一步,跨进了后花园中。   “哇——”   只听得一声倒抽凉气之声,只见那原本就是繁花似锦的甬安林府后花园之中,此时盛开着大片大片的莲花。   而在那重重叠叠的莲叶、莲花之中,更有一朵金色的莲花摇曳其中。   那莲花满含祥瑞之色,只在风中轻轻摇曳,就让人感觉心旷神怡。每一次呼吸之间,便让人精神百倍,好似来到了什么人间仙境一般。   “这是……”贺念薇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下一刻,却更是惊叹的“哇——”了一声。   只见在那多金色莲花附近,突然又飞起了无数的夜荧。   夜荧上下盘旋飞翔,缓缓的飞到了林若渔的身边,像是无数的星辰都伴随着她。   好美啊……贺念薇与其他人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发出了这声感叹。   而与此同时,只听见“砰——”的一声,一支支巨大的烟花同时冲上了天际,“砰砰砰——”无数璀璨的光芒,一下子就照亮的黑暗的夜空。   似繁星四散,光华闪耀。   “哇!太漂亮了!”   众人抬起头来,无一不发出惊叹之声。   “快看!快看!那烟花还拼成了字!”   “什么字?……祝……永安小郡主,健康长寿,平安喜乐!”   “哇!”   “祝永安小郡主,健康长寿,平安喜乐!”   “祝永安小郡主,健康长寿,平安喜乐!”   烟花璀璨无比,照耀着整个甬安府。全城的百姓都看到了,都忍不住跟着那烟花上的字大喊了起来。   那声音震耳欲聋,似乎都已经超过了烟花的声响。   林若渔仰着小脸,漫天的光华都撒落在了她的身上,飘飘欲仙,不似凡人。   贺念薇痴迷地看着她,觉得在这一刻,她家小鱼似乎就像仙人一般,离得她很远很远。   林若渔察觉了她的视线,转过了头来,朝着她宛然一笑。   “砰!”一支烟花恰巧就在林若渔的身后炸开,让她更是美得惊人。贺念薇捂住心口,直面这美貌暴击。   不过……这是谁的手笔,居然为了小鱼的生辰,如此的煞费苦心?!一股疑惑渐渐在贺念薇的心头升起。   而就在这时,一马与平川又笑嘻嘻的跑了过来,一马背着手,也不知道在后面藏了什么。   “怎么了?笑得那么开心。可是你家郡主,有什么好事发生?”贺念薇回过了神来,问道。   “嘿嘿嘿……”   一马与平川推推搡搡着,最后,一马从背后拿出了一只破旧的小竹篮。   贺念薇瞬间就皱起了眉头:“什么破烂东西都往家里捡啊……”   可是,话还未说完,站在她身边的林若渔立时惊喜的回过了头来。   “先生……”几不可闻的声音。   “嘿嘿嘿……”   这时,平川笑得猥琐,一下子就掀开了小竹篮里放着的一块手帕子,露出了趴在了里面、一只不过巴掌大的小猫儿。   那小猫儿只有灰白两色,毛茸茸又懒洋洋的趴在小竹篮里,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是湛蓝的颜色。   “……居然是只小猫儿?还挺好看!”   贺念薇抬手就要去摸小猫儿,一旁的林若渔却出手如风,一下子就把小猫儿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而当那小猫儿投入到了那熟悉的、散发着淡淡馨香气息的怀抱之中,刚才眼眸中一瞬间闪过的尖锐而危险的光芒,才缓缓褪去。   贺念薇摸了个空,不甘心的砸了咂嘴:“怎么了嘛,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猫儿而已啊。”   一旁的平川笑得欢快,眼眸亮晶晶道:   “郡主,郡主,这可是隔壁小王爷送来给您的及笄礼呢!他还让人带了句话……”   “什么话?”   平川咕噜噜的转着大眼睛,突然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把本座送给你,本座才是你最好的贺礼。”   她显然学着的是江临渊的话,那神态可以说是惟妙惟肖了。   “郡主啊,本座?本座是什么,是自称吗?”一马天真的问。   “隔壁小王爷?江临渊啊!”贺念薇则不屑的抿唇道,“就一只小猫儿也太寒酸点了吧……”   可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到自家小闺蜜抱着小猫儿,又忽而红起的小脸蛋。   完了,完了,她的三哥哥是彻底没戏了。看看小鱼现在这傻乎乎的样子!   此时,林若渔抱着小猫儿毛茸茸的小身子,凑在他雪白的耳朵上,低声问道:   “先生,是你吗?”   小耳朵微微一动,林若渔只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藏起了锋利爪子的小猫垫子,轻轻的挠了一下。   “呵呵……”痒痒的,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林若渔又低声道,“先生,你既然已经把自己送给了我,那我……就却之不恭啦!”   话音刚落,林若渔便凑了过来,直接把自己的脸埋在了小猫儿毛茸茸的肚子上,好一阵子猛吸。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小脸红红,自是一副迷醉的样子。   而小猫儿——魔尊江临渊身体一僵。半晌,才回过神来,无奈的舔了舔自己雪白爪子上的毛,心中暗想道:   罢了,罢了,自家的小鱼,总是要宠着的。   ***   后来,在永安小郡主及笄之日一过,小王爷江临渊便急不可待的派遣了媒婆上了甬安公主府。   林老爷已经被那一池莲花收买了,而大长公主也被小王爷的琴技所折服,只口中念叨着:“女大不中留。”便应下了这门婚事。   之后三媒六聘,各种繁琐的流程下来,当年的冬至,永安小郡主林若渔便十里红妆,嫁给了小王爷江临渊。   成婚当晚,圣雪寺的天元大师送过来了一张批语:魂魄合一,永世安乐。   林若渔在红烛之下看着那朱砂批语,头戴凤冠精致的小脸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一旁的江临渊此时穿了一身鲜红的新郎服,也是眼眉如画,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更是勾魂摄魄。   “魂魄合一,呵呵……”修长的手指勾走了林若渔手中的批语,江临渊道,“这老和尚倒还是有些道行。”   林若渔扬起小脸道:“先生可知道这天元大师乃是何人?”   江临渊挑眉道:“本座如何不知。”   他不过是当年自己为了照顾她,而留在这个世界的傀儡罢了,就和现在在王府里照顾他们起居的决明、辛夷没有什么两样。   也算是这老和尚尽心尽职,没辜负他所托,把他家小鱼送到了他的身边。   “嗯?”林若渔闻言凑了过来,“如此说来,一开始我会穿越到若叶大陆,遇到先生经历天雷,都是先生一手安排的?先生早就知道我前身是何人了?”   江临渊微微垂眸,看向了他的小妻子。   又过了这小半年,如今的林若渔依然长开了不少,绝美之中更是带着灵动与狡黠。   心念微微一动,魔尊便品出了其中的意味——这可是个死亡问题。如果回答的不好,只怕今夜的洞房花烛夜,他就要一个人过了。   “咳!”魔尊轻咳了一声,随即便低声道,“我也是破碎虚空,来到了大夏之后,才想起了上一世所做的安排。”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千百年的岁月缓缓流淌而过……   原来,就如林若渔所料,她便是当年的佛陀莲子转世,而江临渊也便是那位师兄。   当年,佛陀莲子抽取自身神骨补天破缝隙,之后便魂魄消散于天地之间,再无踪迹可寻。   师兄赶来,大怒之下,坑杀了在场所有修士,以他们的血肉为佛陀莲子布阵。在天地之间,寻找其微弱的魂魄碎片。   当时,师兄抱着必死的决心,只要佛陀莲子能够重生,他便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以整个天道为敌。   滔天修为,气势磅礴,禁术之下,连天道都要避其锋芒。师兄耗尽了全身修为,终于将收集起的魂魄碎片,送到了和平安宁的大夏朝。   这也便是佛陀莲子会在大夏朝,转世成永安小郡主林若渔,又气运通天的原因。   而师兄行如此逆天之事,自然难以在世上存活。他终究还是怕她会受到伤害,便抽取了自身一丝神识,送了一具傀儡陪在了她的身边——也便是圣雪寺的天元大师。   后来,师兄在临死之际又遇见了北川魔尊,在他的帮助下,得以保留了一丝魂魄,转世成了凤凰城的少城主江临渊。   “先生……”林若渔喃喃。   江临渊抬手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都过去了。”   他是当年的师兄转世,但因为师兄做下了这逆天之事,神魂破碎,以至于他并没有多少关于那位师兄的记忆。   这一点,其实与如今的林若渔也十分相似。   佛陀莲子魂魄支离破碎,林若渔从蛛丝马迹之中,猜测自己便有可能是当年的佛陀莲子转世,但是,她也没有她的记忆。   在林若渔的意识里,她就是永安小郡主,经历过了一段奇遇,从异世界里找回了她家先生。   而在江临渊的意识里,又何尝不是呢?   他穿越到了大夏朝,第一眼就见到了天元大师,从其身上取回了那一缕神识,也明白了之前自己所有的安排。   上一世因为种种,他们终究还是失散了。这辈子,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坚硬强壮的手臂,缓缓的搂紧了他的小妻子,林若渔的小脸蛋也开始红了起来。   都怪之前公主娘给她看了那些图,害得她如今一脑子的黄色废料。   “先生……”   林若渔都感受到了炙热与坚硬,轰的一声,脸上热得都快烧起来了。   听说这几百年的老处男,一旦发作,就会如老房子着火一般不可收拾。她这个小身板可怎么吃得消哦。   不过,今日乃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怎么说……咳!那都是名正言顺,合理合法的!   精致漂亮的小脸蛋微微扬起,水润的大眼睛也缓缓闭上了。   来吧!林若渔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只有华丽新娘服下的小手在微微颤抖着。   那熟悉的淡淡草木气息,带着微醺的酒气将她缓缓包围了起来。   而后……   温热的吻轻轻的在她的眉心落下。   “睡吧。”   “嗯?”林若渔猛然睁开了眼睛,“啊!”   只、只亲了一下眉心就完事了?!   先生,他、他不会不行吧!?   江临渊如何会看不出她的意思,唇角一勾,直接牵起了她的小手,往那处一按,哑着声音道:   “你还小,不急。”   他现在着急娶她,只是先将她打上属于他的烙印,省得那些人觊觎。   而他们如今有的是时间。他已经修成了正果,这天地之大可以任其遨游。她想留在大夏陪伴着她的父母、朋友,他便陪着她好好过一过这平凡安乐的日子。   以后,她要是想念了再若叶大陆的朋友们,他也自然能带他回去。   如今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的命都握在了他的手上,即使是天道也不能奈他如何!   滚烫炙热差点灼伤了林若渔的手,她猛然就缩回了手,忍了半晌,还是小小声的说道:   “先生呀,这憋着,可是容易憋坏的……”   江临渊手一挥,一下子就吹灭了房间内的蜡烛,咬牙切齿道:“睡觉!乖!”   “哦……”   ***   再后来,小王爷江临渊与永安郡主林若渔生下了二子一女,俱都是品行端方,人中龙凤。   大长公主与林老爷年逾古稀,四世同堂,过完八十八岁寿辰之后,在梦中含笑而逝。   林若渔彼时早已是金丹修士。   她于双十年华筑基,容颜不老,永远是最风华正茂的模样。只是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江临渊为其施展了障眼法,她看起来也是随着岁月老去。   也算是与江临渊,白头到老的一世。   由于薛莹心自掘坟墓,溺于太液池中。江临渊借此向天道做了交易,这个小世界不崩塌,其他个人的结局也与书中不同了。   九公主贺念薇在林若渔的影响之下,认为女子当自强,不但在世族女子中开设学堂,对普通百姓女子也是一视同仁,有教无类。成为了当代有名的女夫子。   后来,她又与皇帝多次抗争,终于嫁给了大内侍卫首领。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而三皇子贺修齐最终还是当上了皇帝。   在其当政期间,大夏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四方来贺,八方来朝,成为举世闻名的大国。   只是,其后宫佳丽三千,却独独没有立过皇后。这也成为了后世一个未解之谜。   林若渔将自己的父母合葬于高山之上。此时,她迎风而立,只望着大夏的大好河山,面色沉静。   一旁的小孙女只怕祖母伤心,忙想来安慰,江临渊却是飞快的与其使了个颜色,阻止了她的脚步。   小孙女知道祖父祖母感情甚笃,乃是大夏有名的恩爱夫妻。见状,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熟悉的草木清香将其环绕,林若渔不用回头便知道是他上来了。缓缓回头,入眼便是江临渊俊朗儒雅的脸。   “先生……”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习惯叫他先生。自从那日在灭世峰上相遇,她就叫他先生,此后便再没有发生过改变,一如她对他、他对她的心。   江临渊长眸低垂,微微俯身:“想离开了吗?”   “嗯。”林若渔很是自然的轻轻倚靠着他,点了点头。她挂念的一切都已经圆满,在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了遗憾,是时候离开了。   “那便走吧。”   话音刚落,瞬间自天上降落了万道霞光,仙鹤齐飞,仙乐飘飘……   多年后,在大夏始终流传着一个传说。   ——小王爷夫妇羽化登仙,双双飞升。天降异象,在天际之中,似乎有一名绝色少女骑着一头巨大无比的瑞兽,降下祥瑞万千,保佑着大夏永远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   “你想去哪里?”五彩瑞兽驮着着他的小鱼儿,在云彩之中飞腾。   此时,林若渔已然现出了她的真身,欺霜赛雪、绝色倾城。她俯下身去,抱住了先生毛茸茸的脖子,整个人都好像陷入到了软绵绵的大毛毯之中。   “去哪里?嗯……”林若渔沉吟了片刻,忽而笑道,“我的心愿已了,只怕先生的却还没有,那便去看看若叶大陆里的那些朋友吧。”   去看看当初被留在了若叶大陆里的阿蛇、夺命,骆彤蕊、楚英韶、她这个肉身的爹爹。还有……年轻时的先生——楚临。   毛茸茸的大猫儿听到这话,沉吟了片刻,随即,双翼展翅如风,瞬间消失在了天际之中。   完。   ※※※※※※※※※※※※※※※※※※※※   完结啦,谢谢大佬们的一路陪伴,我们下本再见~~   下本已开,进作者专栏就可以看到,求个收藏。新文开文前三天发小红包哦~~   《锦鲤女配在末世》   夏瑶自小娇生惯养、气运通天,结果意外穿越到了一本点家末世退婚流文小说中,成为那个已经退婚的男主前未婚妻!?   关键这里是末世!   食物短缺,人心叵测,还有丧尸来袭,她甚至还没有觉醒异能?!   呵呵……   但是,抱大腿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抱大腿!即使屁滚尿流、艰难求生,她也要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然后,老天爷一睁眼,给她送来了一具白骨骷髅。   又聋又哑又瞎但能吃……   妈呀!夏瑶第一眼见到,差点没厥过去。   白骨骷髅扒拉住了夏瑶的衣角,眼巴巴的小眼神可怜极了。   夏瑶战战兢兢,心里默念: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罢了,罢了,就当养个小儿子吧。   后来,男主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满世界的寻找夏瑶瑶。   有人却看见夏瑶坐在丧尸王的宝座上,英俊的丧尸王跪下亲吻她的脚趾。   别、别、别!我还没洗脚呢!   【阅读指南】   1.娇软跋扈豆腐精小公主 VS 表面憨厚老实实则腹黑不得了的禁欲丧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