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渊名媛》 作者：烟猫 　　文案： 　　怪物横行的现代，疲于应对的人类开始研发超级武器。 　　他们在深海里找到了传说中封印着巨大能量红匣子，并且想以此创造出强大的人形兵器。 　　——然后，玩脱了。 　　潘多拉被封印于混沌的上古时代，她天性自由又顽劣，强大到令人不安，给人类与怪物两方都带来了巨大的困扰。两方暂时达成协议，合力封印了她。 　　万年之后，人类打开了魔盒，释放了潘多拉与她身上带着的七宗罪的力量与诅咒。 　　他们恳求她站在人类这一边，消灭蓝星上所有的怪物。 　　唇红齿白的少女翘着脚，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 　　“我很无聊。”她声音悦耳地说，“给我一个有趣的选择，不然我就毁灭你们。” 　　** 　　塞勒斯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星际元帅，他发誓要成为人类领袖，从过去拯救未来。 　　可是，他没来得及阻止人类释放潘多拉。 　　迟来一步的塞勒斯心情沉重地带上了人类最顶尖的武器，准备与她殊死一搏 　　他却惊讶地发现，那个在未来毁灭了整个宇宙的魔头，如今还是一个无聊又可爱的小姑娘。 　　为了改变潘多拉黑化毁灭世界的未来，塞勒斯不得不开始了他的‘呵护幼苗’任务。 　　本来想大闹一番的潘多拉：等等，这一届人类领袖这么帅的吗？ 　　嗯……好像折腾元帅比毁灭世界有趣多了？ 　　[划掉]没错，一个女主折腾男主的故事[划掉] 　　阅读指南： 　　女主力量世界最强，开文已成年，原世界反派，现世界熊孩子（划掉） 　　性转向‘穿越到反派黑化前拯救她’，女主胡作非为，男主恪尽职守 　　架空，怪物出没（偏欧美人外风格） 　　内容标签：强强甜文爽文东方玄幻 　　主角：潘多拉┃配角：┃其它： ============== 第1章 　　缥缈广阔的宇宙，一艘巨大的白色星舰无声地停泊在群星之间。 　　星舰内，蓝星人类联合政府麾下的士兵们在走廊中整齐列队，昂首挺胸地等待着迎接他们的星际军的总将领到来。 　　对于大部分士兵来说，他们的大元帅，也是他们最敬畏尊重的存在。即使战争已经到达白热化，士兵们仍然为元帅登上了他们的星舰而感到十分骄傲。 　　刚刚抵达的小型飞船停稳，舱门随即开启。 　　与此同时，星舰舰长高呼道，“敬礼！” 　　啪，士兵们整齐地站直。 　　在众人的敬礼之中，一尘不染的黑色军靴踏在舷梯上，衣着全星际代表着至高无上荣耀的白色元帅制服的塞勒斯·科特出现在众人面前。 　　塞勒斯走下舷梯。白色的军裤包裹着他修长笔挺的腿，一直没入黑色的高筒靴边缘。肩膀上金黄色的穗带随着他坚定有力的步伐而轻微晃动。 　　元帅身形笔挺，薄唇微抿，冰蓝色的眸色透出锋利的冷泽。 　　他的五官与身材都太过于完美无瑕，任何审美观的人见到他时都会为他的魅力而倾倒，这种脱离凌驾于普通人类之上的完美，让塞勒斯甚至看起来有了丝神性。 　　他犹如高山上的白雪，遥不可及又令人心生向往。哪怕是每一根睫毛，都犹如天神亲手雕刻。 　　蓝星的联合总统曾经感慨，如果神有了样貌，那一定是塞勒斯的样子。 　　帝国的战神脊背挺直，他走得很快，其他人都跟在他的身侧。 　　“战局形势如何？”塞勒斯开口道。没有一丝寒暄的意思，他的问题和他的声线一样淡漠简洁。 　　“经过漫长拉锯战，我们终于成功将魔女抓捕进了牢笼里！”舰长的声音是难以掩盖的兴奋和邀功，“如今她被层层量子锁链束缚，行星四周有数万战斗星舰待命随时准备开战，我相信，人类在这一次将会永远解决魔女！” 　　相比于舰长的高兴和激动，塞勒斯看起来过于冷静了。他甚至没有些微夸奖鼓励的意思，而是直奔指挥室。 　　在这能够振奋全星系的消息面前，元帅的表情都没有变过，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更是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不死永生的魔女，潘多拉。 　　魔女是全宇宙智慧种族最大的敌人，在与众多种族漫长岁月的对峙历史当中，她有好几次都被逼入绝境，课本上说，最后都被她‘侥幸逃脱’。 　　然而塞勒斯五岁时在课本上读到这个事情时，他却觉得，哪怕是所谓的逼入绝境，魔女却似乎仍然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所以此时此刻，塞勒斯无法放松警惕，他怀疑这是魔女有意为之。 　　塞勒斯来到星舰指挥室，全息屏幕上缓慢旋转着被当做诱饵的废星投影，此时此刻，魔女就被困在这颗星球上。高科技探测仪在屏幕上远程监控显示着她的心跳和血液流速。 　　元帅冰蓝色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那串数值。 　　魔女的心跳缓慢、平稳，正如过去他们有机会探测到的那几次一样。 　　塞勒斯的眼眸倒映着全息的冷泽光芒，他薄唇微抿，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握紧了自己的佩剑。 　　“这种陷阱并不足以困住魔女。”他的薄唇轻启，“启动第三项紧急预案。” 　　听到他的话，塞勒斯身后的副官和舰长都一同抬起了头，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您，您是认真的吗？”舰长开口道，“如果我们启动瞬间毁灭行星的攻击，就算是魔女也……” 　　元帅恍若未闻，他仍然注视着全息投影的星球上标记出的那幢建筑，眸色渐暗。 　　被困了整整六个小时，这不是她的实力。 　　她将自己置身于联邦人类星舰的包围之中，就好像…… 　　“她在等待某个要挑战她的人，而那个人只能是我。”塞勒斯确定地说，“我要去见她。” 　　“什么？！不行，您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我不能放你离开，如果您想错了，我们承担不起这……” 　　舰长的话还没说完，塞勒斯便忽然侧过头，舰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这是塞勒斯登船以来，第一次真正注视某个人。 　　舰长心中一惊。元帅的目光冷漠且审视，让人不由得冒下汗来。舰长甚至不明白，自己何时做错了事情，招惹到了伟大的元帅，让他不高兴。 　　“我是人类中最了解魔女的人。”元帅冷冷地说，“在这方面，我永远都不会错。” 　　… 　　塞勒斯脱下了军服外套，穿上了人类目前最高科技的机械装甲。 　　这身装甲并不笨拙，却包裹全身，从头到脚。 　　废星上的气候已不适宜生物，除了bug存在一样的魔女，很少有生物能在那上面生存。 　　塞勒斯带好头盔，他张开手指，在战甲手套覆盖的手心中，是可以瞬发的达摩克里斯隐形之剑的触发按钮。 　　这是联邦人类为了杀死魔女，数代人研究出来的最大杀伤性武器，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其他将领们都面容苍白肃穆地注视着实时画面，一艘载着塞勒斯的小型飞船已经脱离星舰，向着废星驶去。 　　——联邦人类最优秀的领袖，和人类所创造出最强大的跨世纪武器，如果这一次还无法获胜，或许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翻盘。 　　塞勒斯乘坐小型飞船抵达废星，这里的大地荒芜，风席卷着黄沙。天空永远保持着夕阳最后一刻的昏暗，残阳似血，在南边天地交界处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黄沙中，断壁残垣，遗留着千年前生灵居住建房的遗迹。 　　塞勒斯抬起头，他看到眼前有一幢似人类教堂的建筑，一侧屋顶已经坍塌，外墙留下风刮过的沟壑。 　　魔女就被无形的量子锁链束缚封印在这教堂之中。 　　他迈开步伐，直到登上楼梯，残破不堪的铁门就在他的面前。塞勒斯眸色变深，他缓缓地推开铁门，激起了地面上的灰尘。 　　在他的左手中，武器按钮仿若心脏，在手掌跳动。 　　智慧种族与魔女之间的恩怨缠绵了漫长的时间，可从没有人见过她的本人。哪怕最高精尖的设备也无法窥探她的样子，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已经死了。 　　在魔女控制下的怪物们已经足够难缠，所以她的形象在人类对无限恐惧的想象中，她被描绘成丑陋阴暗的巫师，甚至非人类。偶尔，也有画师将她画成巨大的、犹如蚁后一样的昆虫混血怪物。 　　可当塞勒斯推开厚重铁门的那一刹那，他呼吸一窒。 　　脑海中邪恶丑陋盘踞着的怪物并没有出现，与之相反的是，在这不算大的教堂尽头，神的雕像已经毁坏不见，一个美丽窈窕的女人就在那原属于神像的王位上。 　　她身穿着酒红色的复古贴身长裙，犹如数千年前到达古代人类贵族。她斜靠着王位，搭垂在边缘的长裙裙摆微微飘曳着。 　　魔女仿佛没有察觉到有人到来，她正靠着王位扶手，抬头注视着残缺的屋顶外的天空。她黑色的长卷发搭垂在肩膀上，看起来如此漂亮又无害。 　　眼前的这一幕让塞勒斯晃神。 　　残破的教堂与复古红色长裙的女子，有一瞬间犹如油画般静谧而高雅。 　　有谁能想到，她就是臭名昭著的魔女？ 　　短暂的失语，随即塞勒斯目光冷却，他开口道，“魔女潘多拉，我是联邦人类第265任星际元帅，你已走投无路，放弃抵抗。” 　　相比于戒备的元帅，魔女一直只是注视着暗色的天际。 　　听到元帅的宣言，她的嘴唇轻启，犹如喃喃自语。 　　“……无聊。” 　　从始至终，她都没看他一眼。 　　面对魔女的漠视与失望，塞勒斯抿起嘴角，一向理性到冷漠的他，此刻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巨大的恼火。 　　他是在人类的‘高基因培养’计划中，从亿万培养降生的婴孩中脱颖而出的孩子。他被倾斜了人类在整个星系的资源和关注。 　　从会识字开始，他读到的看到的最多的名字就是魔女。所有人都不断不断地告诉他存在的意义：杀了魔女，带领人类走向新的世界。 　　——他为了终结她而生。 　　可是此时此刻，当塞勒斯终于走到最后一步，要与他宿命的敌人决一死战的时候，魔女却如此的轻视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塞勒斯的右手捏紧成拳，他冷声开口道，“我以为你在等一个人出现来见你，才故意留在这里。看来是我猜错了。” 　　听到了这句话，魔女终于收回了目光，将正脸转向了他。 　　她的皮肤在红裙的衬托下更显得苍白。她的眼睛幽黑而深邃，睫毛浓密卷翘，美丽得犹如易碎的瓷器。 　　对上她的目光，塞勒斯的后背瞬间窜过酥麻的电流。 　　那双眼睛，犹如宝石般纯粹干净，可偏偏她的气质又截然相反。 　　单纯又性感，在魔女的身上巧妙地融合。 　　“你很了解我。”魔女开口。她声音轻柔婉转，带着丝魅惑的磁性。 　　她的眼眸有些打量，似乎终于对元帅有了些兴趣，随即，她的目光拂过他的左手。目光抬起，二人再次目光相接时，魔女轻轻地笑了。 　　很美丽，可塞勒斯却有一种自己已经被看穿的冰凉感。 　　“你不是第一个要来杀我的人类，我也见过许多和你一样的人类领袖。你的确是他们之中最强的那个。”魔女说，“可惜……” 　　“可惜什么？”元帅道。 　　“可惜仍然不够。”魔女淡淡地说，“人类在变强，可太慢了。我已经给了你们机会，而现在，我腻烦了。” 　　塞勒斯目光微暗，他摁下手中的按钮，代表人类最高科技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出现在他的手中。这把形式像剑的武器，压缩着巨大的能量，足以一瞬间撕碎这个星球。 　　“你或许过于轻视我了。”塞勒斯冷冷地说。 　　女人没有说话。她似乎对于战斗十分无趣。 　　当塞勒斯举起剑的那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以魔女为中心涌起了巨大的威压，无形的能量犹如巨浪般铺天盖地袭来，塞勒斯下意识以剑抵挡，巨大的力量互相纠缠对抗，战甲的力气也无法把握。 　　塞勒斯用尽全力去握紧，最后能量剑仍然被震出他的手掌，紧接着他眼睁睁地注视着这把能够毁灭一个星球的强大武器，竟然在巨大的能量浪潮中被轻易地撕碎了。 　　好像掉入鲨鱼群的羔羊。 　　塞勒斯瞳孔紧缩，魔女巨大的力量将他裹挟其中，他随时随地都会被撕成碎片。 　　可是很快，浪潮褪去，教堂重归平静，魔女仍然靠坐着王座，姿势都没有改变。 　　塞勒斯的呼吸抖动着，他愤怒地说，“为什么不杀了我？！” 　　魔女却说，“领袖大人，你看过烟花吗？” 　　什、什么——？ 　　女人终于坐起身，她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下王位，向着塞勒斯的方向走来。 　　塞勒斯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他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又立刻站了回来。 　　“我其实一直很期待你们能杀了我。因为现在的一切都变得无聊起来，而人类是唯一有可能终结我的物种。”魔女的声音冷魅而磁性，她说，“或许以后人类能够做到，可我不想在等了。” 　　零下六十度，残破的教堂中，魔女身穿着酒红色的礼服向他款款走来，一切都太过于荒谬。 　　她在他的面前停下，然后说，“有一种办法，可以在此处就终结我。” 　　“什么？”塞勒斯皱眉道。 　　魔女未答，她抬起头，看向残破的天空。 　　“你看过烟花吗？”魔女又说了一遍。 　　不等塞勒斯回答，她举起手在他的面前微微一晃，然后，她抬起了双手手臂。 　　巨大的力量瞬间咆哮着喷涌而出。 　　塞勒斯在这巨大的能量风暴中感到窒息，更让他惊恐的是，他在风暴中看到了宇宙。 　　一颗又一颗星球爆炸，很快，爆炸迅速蔓延，无数星系成为了一个又一个燃烧闪耀的火色光点。 　　她要以一人之力毁掉宇宙？？ 　　“你在做什么，你要毁灭整个世界吗？！”塞勒斯惊愕地震声道，“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长卷发在半空飞舞，在风暴中，潘多拉缓缓地露出了笑容。 　　魔女的微笑仍然那样开心而漂亮，仿佛得到糖果的小女孩。塞勒斯大吼着什么，可是没有声音。他想伸手，却控制不了自己。 　　他眼睁睁地看到宇宙坍塌席卷而来，瞬间，他脚下一空，无限地坠入永恒的黑暗。 　　不，不，不——！ 　　塞勒斯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一个个星球爆炸的场景还在眼前，塞勒斯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过了几分钟，他才缓缓地平复下来。 　　他掀开被下床，房间内没有高科技AI管家的贴心提醒，也没有任何以往习惯使用了科技物件。 　　他拉开椅子在办公桌前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打开保险箱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又拿起了笔。 　　【2023年11月26日。】 　　【回到两千一百年前的第461天。】 　　【身体排斥情况：正常。精神状态：待进一步评估。】 　　塞勒斯合上笔记，他的目光暗了暗。 　　回到2023年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从历史来说，魔女潘多拉早该在半年前就被释放，他有理由相信是自己的穿越和坚持改变了历史。 　　当面对过她之后，塞勒斯自然明白，一个能毁灭宇宙的魔女，不可能被人类击败。 　　但是没关系。 　　只要不放出潘多拉，他便可以改变本该毁灭的未来。 　　虽然，他还没找到封印潘多拉的红色匣子在什么地方……但总会有办法的。 　　一周之后，总部办公室，塞勒斯在这个时代的副官慌张地走了进来。 　　“塞勒斯大人，大事不好了。”他说，“阿美伦州的西海岸传来了巨大的能量波动，正是您之前提醒我们注意的频率！” 　　塞勒斯猛地站了起来。 第2章 　　阿伦美洲，一个完全脱离塞勒斯记忆的地理位置。 　　蓝星一共有五大洲，而当初历史中魔女所被发现的地点——卡尔亚州，距离这次的阿伦美洲几乎横跨大半星球，也完全出乎塞勒斯的预料。 　　塞勒斯对历史中所有和魔女有关系的时间与事件，都熟悉得能够倒背如流。 　　正是因为如此，在一年多前，他才选择来到卡尔亚洲开始自己的救世计划，并且凭借强悍的实力成为了这里的新一任领袖，就为了当她出现时，他能有最大权力地控制局面。 　　千算万算，没算到潘多拉竟然会在海岸另一边的遥远大陆被唤醒。 　　当天，塞勒斯便乘坐飞机赶往出现魔女波动的密拉那城。 　　如果他脑海中的历史还可信的话，寻找并开启潘多拉魔盒的实验室是私立的团队，初衷是研发出高效武器来换取报酬和地位。 　　这些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在最初遇到魔女的时候，并不明白她的出现代表的意义。就连阿伦美洲的联合组织也不明白。 　　塞勒斯坐在飞机上，冰蓝色的眼眸看向窗外，他的手里捏着一颗胶囊——与他一起穿越而来的、两千年后的人类最高科技武器，名为达摩克里斯之剑的武器就沉睡在他的手掌之中。 　　回到过去，他没来得及阻止人类释放潘多拉。 　　可是，他杀不死两千年后的魔女，那么两千年前的魔女，或许还可以殊死一搏。 　　元帅的目光逐渐阴沉。 　　这是他终结魔女最后的机会。 　　>>> 　　二十一世纪的科技十分不发达，尽管塞勒斯乘坐的私人飞机经过多方改良，比普通客机能快接近一倍的时间，可当他抵达密拉那城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个半小时。 　　因为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在无用的赶路上，下飞机时塞勒斯面色阴沉，同行的下属感受到他心情不好，全部噤声，众人转乘轿车前往位于西海岸的私人研究所。 　　塞勒斯此次的行程完全保密，他为此不惜搭上有可能的公关危机，如同间谍一样伪造了自己的身份，只为秘密潜入这里，而不惊动任何人。 　　他们宣称自己是对超能力感兴趣的国外私人佣兵组织，愿意用高价购买研究所发出巨大波动的来源。研究所也自知可能自己遇上了大事，迫不及待地想要甩掉烫手山芋。 　　戴着面具的塞勒斯一行人被请进了研究所。 　　“你们终于到了，我们把上午的能量波动解释成实验武器失败，才有惊无险的躲过了上面的追查。”负责人满脸全是汗，“你们再不来，就真的藏不住了！” 　　刚开始，众人以为‘她’被关押在什么地方，结果，负责人竟然将他们引向研究所顶层的高层人员活动区。 　　“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塞勒斯的副官里奥奇怪地问。 　　正常人的思路，超级武器或者令人警惕、不明来源的强大女孩都应该被关在什么牢笼之类安全的地方，而不是普通人的房间。 　　负责人连连擦汗，他苦笑道，“我们能短暂和平相处已经不易，怎么能力拘束她？” 　　他们来到第六层，越往里走，负责人和其他研究人员的脚步却越来越慢，最后完全落在队尾。 　　“前面那个打开的房间就是了。”负责人在众人后放低了声音。 　　感受到了研究人员们的磨磨蹭蹭，其他人的脚步都不约而同地些微迟疑。 　　唯有塞勒斯，他再次确定触发武器的胶囊扣在自己手心之中，便毫不犹豫地迈开步伐。 　　来到那虚掩的房门前，塞勒斯伸出手，有一刹那，此时此刻的一切仿佛都和在废星上的时刻重合。 　　一瞬间，那一天后面的事情涌上向塞勒斯的眼前，巨大的吞噬了一切的力量，无数在他眼前爆炸的星球，席卷而来的黑暗…… 　　塞勒斯修长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随即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门后是混乱的房间。 　　研究所的人估计把他们老板的豪华套房让给了魔女，生怕她不满意。可是里面已经一片狼藉，第一眼竟然找不到落脚点。 　　掀翻的饮料、洒落的食物，破碎的装饰品和东倒西歪的家具，就连窗帘、地板和墙壁都破破烂烂，好像刚刚有一百只哈士奇在房间里放开天性撒欢。 　　塞勒斯踩着狼藉的地板，一步步向着里屋走去。随即，他脚步一顿。 　　在一片混乱之中，房间的尽头落地窗前，破碎的红色窗帘下，摆放着一个柔软的单人沙发。 　　一个看起来高中生年纪的女孩儿蜷缩在沙发上，她身上穿着浅色短裙，刚刚盖过大腿。裙摆十分破碎，带着仿佛被火焰烧焦的黑色痕迹。 　　她的双腿侧并在一起，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了进来，他们都下意识地停在塞勒斯身后。 　　在他们的视线里，女孩电脑下蜷缩的双腿犹如牛奶一样光滑白皙，曲线优美，就连脚趾都如白玉般被雕刻出来一样，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女孩低着头，对进来的人视而不见，她专注地注视着的电脑屏幕，黑色的长卷发搭垂在她的肩膀上，看起来如此无害。 　　一时间，屋内有些安静。 　　这时，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与塞勒斯同来的外人并没什么感觉，倒是研究所的几个人身体一震，开始畏惧地颤抖起来。 　　女孩修长而娇嫩的手指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她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睫毛卷翘修长，像是童话中美丽天使的年少公主，和未来成熟的她相比显得更加无害而少女气息。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她的声音悦耳而缓和，却让负责人的畏惧更加明显。 　　“我，我不是故意想要打断您，而是——” 　　负责人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塞勒斯已经向前一步，他伸出手挡住她的视线。 　　“我想和你谈谈。”塞勒斯沉声道。 　　女孩的目光缓慢向上攀爬，最终对上了元帅面具后的眼睛。 　　“你最好说点有趣的事情。”她漫不经心地建议，“我很容易分神。” 　　相比于两千年后懒于交谈的魔女，现在青春期的她似乎还算是能够正常沟通。 　　塞勒斯迈开脚步，他缓缓地靠近，女孩的目光一直对着他戴着面具的脸。 　　忽然间，她向下扫了一眼，又看回他的眼睛。 　　尽管除了这瞬间的眼神之外，潘多拉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可塞勒斯仍然很敏感地觉得，女孩的表情变得玩味了许多。 　　那一刻，塞勒斯想起了在废星上，成熟的魔女也是如此扫过他暗藏武器的手掌，并且不引以为意。 　　瞬间，塞勒斯的心中一紧。 　　难道两千年前的魔女，就已经有能够看穿这一切的能力？ 　　在这一刻，塞勒斯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他之前从未考虑过的严重问题——如果此次袭击，他输了怎么办？ 　　他是这个世界唯一知道未来的人，如果他提前搞砸了这一切，惹怒了青春期的魔女，或许会二次毁灭世界，并且再也没有可能翻盘。 　　一切想法皆在转瞬即逝。 　　他迅速改变了策略。 　　下一秒，元帅已经来到潘多拉的面前，在她意味深长的目光下，男人在她的面前单膝蹲下。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元帅说。 　　潘多拉缓缓地俯下身体，拉近与男人之间的距离。她黑色的长发在半空中晃荡。 　　“许多人都想和我做交易，包括非人类。”女孩说，“而你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她身上的气息也随着她的靠近而飘来——那并不是香甜、软绵、糖果那样的形容可爱女孩的味道词语，而恰恰与之相反。 　　潘多拉的气息幽深冷清，如同散发着冷意的深渊与山洞，又像是海洋深处看不见底的黑暗海沟那样幽冷深远，让人不由得产生危险的警觉。 　　与她那如同天使般漂亮可爱的小脸相比，这种森然的危险气息，确实不太相符。 　　塞勒斯却表情平静。 　　“我的地位比这里所有的人都要高，能给你更多东西。你还不了解这个新时代，而我可以帮你。”塞勒斯说。 　　潘多拉看起来并没有被打动，她还是兴趣缺缺。或许在过去，也曾经有位高权重的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又向后靠回在椅背上，一副不想再交谈的样子。 　　在塞勒斯眼里，潘多拉就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zha弹，她上一次展露出这样无聊神情的后果还历历在目。 　　可即使元帅熟读了有关她的一切资料，在这个时刻也仍然束手无策。 　　——他对她的生平了如指掌，却并不知道她的喜好，在这种时候无法提出有用的筹码。 　　“你想要什么？”塞勒斯干脆了当。他的声线压低了许多。 　　她能想得到什么呢？地位、金钱、名声？尽管他并不觉得这是潘多拉想要的，不然她不会因为无聊而远离蓝星，最后因为无聊而毁灭自己和宇宙。 　　或许，她想要嗜血的兴致？几千年前的古代人类贵族喜好看斗兽场，看奴隶自相残杀。如果这是潘多拉想要的兴趣，便比较棘手了。 　　因为在刚刚那一刻，权衡利弊后，塞勒斯已经下定决心——他放弃终结她的生命，因为后果难以控制。相反的，塞勒斯换了一种思路。 　　此时的潘多拉还并不是未来的魔女，她强大，或许顽劣，但还没有到黑化的地步。 　　或许他可以改变她，教她成为一个正常人。 　　所以，杀戮和斗殴这种血腥的事情，是坚决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 　　塞勒斯正在认真的思索考虑，就在这时，有什么冰凉而柔软的触觉碰上了他的喉结。 　　元帅恍然回神，便看到潘多拉弯着腰，她曲线优美的手臂伸展着，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他脖颈间的皮肤。塞勒斯呼吸一窒，他的瞳孔如同炸毛的猫一样缩紧，身体却没有动。 　　他要得到潘多拉的信任，才能够接着继续下去。 　　“你拥有着被神吻过的好嗓音。”女孩的声音在他的上方响起，“这让我开始好奇你的长相。” 　　她如玉般的手指顺着他的喉咙缓缓向上，来到面具边缘，随即掀开。 　　塞勒斯的睫毛颤了颤，他低垂着眼睫，然后缓缓抬眸。 　　潘多拉倒吸一口凉气。 　　元帅的长相，哪怕是在有基因进化筛选的未来，都被称作为天神般的完美容颜。 　　放在两千年前的2022年，只会更使人叹息神的偏爱。 　　潘多拉从未遇到过如此英俊的男人，他甚至比人类美化过的任何艺术都要精致。 　　在脱下面具的那一刻，男人的帽子也随即掉落，银白色短发与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看起来淡漠又高贵。 　　如果是潘多拉出生的那个年代，他应该会被其他人类误认为是神的化身。 　　潘多拉不由得注视了他良久，随即才将思绪拽了回来。 　　“你要和我做什么交易？”她缓缓地想后靠在沙发背上，忽然对一切都产生了兴趣。“你要带我走，仅此而已吗？” 　　“我可以照顾你，给你想要的东西。”塞勒斯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聊。” 　　“照顾我？” 　　潘多拉抵着下巴，塞勒斯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跳跃的微光。 　　如果他不是被隔离培养长大，而是在普通家庭，那么或许他就能会认出来，这一般是顽劣的孩子想到了什么坏点子而露出的跃跃欲试。 　　“我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这位先生。”潘多拉说，“你会被我搞到崩溃。趁这一切还没发生，你还有重新考虑的机会。” 　　“我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塞勒斯已经将自己的思维捋清，他十分确定地说，“如果你愿意与我‘合作’，我愿意照顾你。至于情绪问题，请你放心，我从来都不会生气。” 　　潘多拉的手指轻轻搭着自己的脸颊，她的嘴角忍不住翘起。 　　这个人……好像很有意思？ 　　事实上，她从没见过这样有趣的男人。 　　“好吧。”最后，潘多拉说，“我可以和你离开，但是我没有鞋。” 　　塞勒斯和门边的众人都一愣。 　　在潘多拉苏醒便霸占了研究所之后，她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快速学习现代知识，不仅学会了玩电脑，还使唤他们去给她买了一些想要的东西。 　　其中就是一双符合她尺码的新鞋。 　　英伦式的女性小皮鞋，很漂亮。 　　短暂的疑惑后，塞勒斯的属下随即都反应了过来。 　　这个恶劣的黄毛丫头，竟然要让尊敬的领袖大人为她穿鞋？ 　　在研究人员们惊恐的目光下，塞勒斯的属下呵斥道，“真是无礼，你知道大人他是谁吗？你竟敢——” 　　他们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堵在嗓间。 　　因为塞勒斯大人竟然真的拿起了沙发边的女士皮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脚腕，为她轻柔地穿上鞋，动作优美流畅得仿佛在做一件什么高贵的事情。 　　然后，他说，“这样可以吗？” 　　女孩点点头，她站了起来。 　　“好吧。”她说，“我们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在她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塞勒斯大人的嘴角好像有了轻微的弧度。 　　属下们再擦擦眼睛，又是面无表情的塞勒斯大人。 第3章 　　回程的飞机上，潘多拉一直坐在窗边，黑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飞机内的一切。 　　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看起来像是个符合自己外貌年纪的年轻孩子。 　　潘多拉被封印于数千年前，那时候士兵上战场还在用冷武器，赶路全凭马匹。如今苏醒于现代，自然对科技十分好奇。 　　飞机上的其他属下也都表情轻松地靠坐着，没人知道与他们同行的这个女孩可能会在两千年后毁灭世界。 　　塞勒斯稳稳地坐在座位上，目光却跟随着潘多拉不安分的背影。 　　他并不完全如同自己表面上那样淡然。事实上，塞勒斯从小就被教导‘魔女是你的敌人’而长大，如今忽然与她的青春期版本达成了合作共识，还安然无恙地处于同一个空间，这种感觉的确让人心情复杂。 　　另一边，副官里奥和来时一样与机长进行了交接，确保飞机正常，他这才来到塞勒斯的身边坐下。 　　“真是奇怪。”里奥自言自语，“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不下十头翼鸟，怎么回程都过一半路了，还这么安静？” 　　蓝星上，怪物和人类共存，并且勉强达到了平衡。 　　翼鸟是一种似古代翼龙、又似鸟的巨型怪兽，成年期翼鸟和人类客机一样巨大，最爱在高海拔飞行。 　　为了飞机安全，全人类大陆共同在飞机飞行的高度铺设了怪物频率过滤网，用不会影响到飞机和人类的高频率来赶走这些飞行怪物，让它们无法到达飞机高度。 　　只不过尽管如此，坐飞机时能够远远地看到翼鸟在打转也是正常的事情。这种过了几个小时都没看见怪物，才属于很奇怪。 　　塞勒斯并未回答副官的疑惑，但他心中并不吃惊。 　　回来的路上连一个怪物都没看到，很明显是因为潘多拉的存在。那些怪兽都怕她，所以对于她所在的飞机敬而远之。 　　作为一个从没做过飞机的古代人来说，潘多拉已经兴致勃勃地在飞机里呆了三个半小时。 　　元帅并未因此而松懈。 　　以从仅见两面之中的经验来看，她非常非常容易觉得无聊。或许在飞机落地前，潘多拉就会对新鲜事物失去兴致。 　　塞勒斯在星际时代，可以熟练使用宇宙科技作为自己的助力，打赢那一场场足以毁灭星系的战争。 　　可在这个年代，他能靠的只有自己的脑子，这个时代的科技对他而言几乎没有帮助。 　　况且，这里可是半空之中。 　　如果潘多拉在无聊中做出什么事情，能帮上他的可能只有座位底下的紧急逃生降落伞。 　　塞勒斯正在沉思，他身边的副官低着头，注视着自己手里的雷达扫描仪器。 　　“真奇怪……我们前方的那些翼鸟都纷纷选择避让，就好像它们之间约定好了似的。”副官里奥嘟囔着。 　　这些大家伙们的块头比他们的私人飞机还要大，按理来说不攻击都算好的了，怎么还一个个转向往远飞了？ 　　“你想找那些大鸟？”就在这时，一个柔软年轻的女性嗓音在他身边响起，带着点热心肠的兴致勃勃。 　　里奥正在思考这怪象，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才反应过来，他抬起头，正巧就对上潘多拉黑色的眼睛。 　　她是个很可爱，很漂亮，长着天使般纯洁面容的女孩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她那漂亮的大眼睛时，还是会让里奥产生一种惧意。 　　就像是动物遇见捕猎者的本能。 　　“你……” 　　里奥一个愣神，刚想说‘你刚刚说什么’，可潘多拉在看到他点头之后就收回了微俯的身子。 　　与此同时，塞勒斯迅速地站了起来。 　　“潘多拉！”元帅立刻开口警告地说。 　　可是已经晚了，副官里奥手中的雷达警报声大响，他低下头，看到雷达中代表怪物的红色光点迅速朝着他们的方向逼近，那速度远远超过翼鸟的飞行极限，并且在几十秒之后很快就会抵达。 　　就好像……它不是飞过来的，而是好好地飞行着，忽然被人抓了过来。 　　下一秒，整个飞机忽然歪斜，似乎是飞机驾驶员也注意到了异况，并且紧急避让。 　　整个机舱内顿时一片混乱，摔做一团。 　　里奥和其他人东倒西歪，头上杂志和水瓶噼里啪啦作响。过了整整十秒，飞机才恢复平稳，刚撑起自己的人便又摔在了地毯上。 　　里奥听到女孩高兴有趣的咯咯声响起，像是银铃一样动听，就是时机不太对。 　　“塞勒斯大人，您没事吧——”里奥自己还没爬起来，就忠心的高声开口。 　　当他扶着座椅站起来时，接下来的关怀便全部缩了回去。 　　里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看到潘多拉好像刚刚有些悬空，在飞机平稳之后，她的脚尖才缓缓落地。 　　而她的对面，则是塞勒斯。 　　男人的左手扶着飞机椅，面色有点阴沉得可怕。他衣服未乱，也没什么褶皱，好像刚刚根本没有跌倒，而是一直站着。 　　塞勒斯作为星际元帅，失重与平衡只是他在过去小小的训练科目中的其中一项罢了。所以在刚刚忽然的避让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做出反应，足以应对。 　　此刻，他的头有点疼。 　　这个时代的魔女，应该是顽劣多于黑化。 　　她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意义，也没想害人，只是单纯觉得好玩。或许对潘多拉来说，抓一个比客机还要大的飞行怪物过来吓唬其他人，和普通小男孩把蜥蜴丢到女孩身上吓唬对方的行为是一样的。 　　可是，该怎么在潘多拉不反感的情况下教育她呢？ 　　实在是令人棘手。 　　“不要在这样做了。”塞勒斯沉声道，“这很危险。” 　　“这很有趣。”潘多拉无辜地说。 　　塞勒斯严肃的时候，声音会比平时还要再低一度。潘多拉想，真有趣。 　　在刚开始苏醒的时候，潘多拉并没有多么高兴。 　　其实她并不觉得被封印是个坏事儿，那就像是睡了一觉一样。 　　可是被强行唤醒后，世界还是这么无聊，能有一点点好玩的也只不过是人类的科技和电子产品而已。 　　连电脑也只是打发时间，她苏醒的几个小时之后只学会了一百多个简单的现代单词，这不足以让她看懂太多的东西。 　　而现在，当塞勒斯出现之后，潘多拉觉得自己好像重新寻找到了乐趣。 　　一个似乎能够让她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乐趣。 　　——真想知道他愤怒时会怎么样，他的声音会高昂还是更加冰冷低沉。如果他悲伤的时候呢？他会哭泣吗。 　　快乐和悲伤、愤怒、惊讶，哪一个才能打破塞勒斯那犹如雕刻出来的冰冷高贵的淡漠神情呢。她总忍不住这样想。 　　那些很无聊的话，由这个男人的嘴中说出，似乎也没那么无趣了。 　　唔……果然是因为他的样貌实在是太惊为天人了么。 　　潘多拉漫不经心的跑神，塞勒斯也并没有发表长篇大论。他不想引起她的反感，尤其是还没有完全了解潘多拉的性格之前。 　　所以在外人来看，潘多拉在做了那么危险的事情之后，领袖大人竟然只寥寥表面上说了她一句而已。 　　再次坐下来之后，感受过潘多拉恐怖能力的其他人，再也不能像是刚刚那样悠哉了，他们终于明白了研究员们之前紧张。 　　幸好，接下来的路程中潘多拉还算安稳。 　　飞机缓缓落地，一旁已经停了数量轿车前来接人。 　　塞勒斯和潘多拉上了其中一辆车，而里奥则是坐在副驾驶。 　　潘多拉一进去又是好奇的左看右看，车厢内是完全独立的空间，司机和副驾驶的位置被挡住，只有一个小窗口可以手动开启，隐秘性极高。 　　车队向着塞勒斯的总部开去。离自己的地盘越近，塞勒斯的心才缓缓松了下来。 　　此时已经是夜晚，潘多拉在一边趴着窗户看了会晚上的城市，很快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她扭过头，看到在另一边座位上塞勒斯正在沉思。 　　他是军人，即使身穿便衣，仍然习惯性地坐得标准优美，脊背挺直。 　　车窗外的光洒落在他的脸庞和肩膀上，他的五官精致深邃，鼻梁投下的小小阴影在一个个路灯之间变换。 　　橘色的路灯在他冰蓝色的眼眸中旋转跳跃，也给元帅的眸色增添了些暖意，减少了他本身的冰凉淡漠之感。 　　他真的很像一个雕塑耶。潘多拉的手指抵着自己的脸颊，她一边注视着他，一边想。 　　说点什么话，能让他换换表情呢？ 　　想了会儿，潘多拉开口：“飞机上时，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可没告诉你，我叫潘多拉。” 　　听到她的话，元帅身体一顿，他转过头，对上了潘多拉那黑色的眼眸。 　　他在她的眼里，分明还看到那亮光在闪动。 　　他刚刚一直在思考，要拿什么东西来与她搞好关系。可是能让她感兴趣的事情实在难猜。 　　而在目光对上的一刹那，元帅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该不会，她现在有兴趣的东西，是他吧？ 第4章 　　在飞机上时，塞勒斯情急之下喊出了潘多拉的名字，而在此之前，两人确实没有彼此正式介绍过。 　　面对潘多拉的质疑，塞勒斯表情不变，他说，“不光是我，恐怕全人类都知道你的名字。” 　　潘多拉看起来有点茫然起来，她其实并不明白自己如今也很有名。 　　来到这个年代之后，塞勒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集有关于潘多拉的资料。 　　他出生在距离如今两千年之后，许多资料和信息都在漫长的时间中消失不见。果然，在这里塞勒斯找到了许多更加详细的资料。 　　从元帅查到的来看，很久以前，古代的人类其实有许多都拥有一些奇妙的能力，并且随着代代减退。 　　而这些能力在全世界进入工业时代之前便已经从人类的血脉中全部消失，只留下了一些传说和故事。 　　就好像人类也在进化，他们得到了科技的力量，奇妙的‘魔法’却从他们的血液传承中彻底遗失。 　　潘多拉出生的年代十分古早，但拥有超能力的人类不在少数，而她也是其中一个——这些也都是一些专家的推测。 　　因为实际上没人知道潘多拉前半段的人生，在她出名之前，他们并不清楚她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只能靠线索推断。 　　潘多拉扬名时应该才十岁出头。她年幼且强大，并且肆意妄为，从不被某种立场束缚。 　　起初人类的一些国家和队伍想笼络她，年幼的少女却以一人之力毁了一座士兵占据的城。 　　当人类势力开始误以为她是恶魔的孩子、甚至怪物的混血时，却又发现她把怪物势力也闹得昏天黑地。 　　几年之后，畏惧她的力量，更无法忍受她的存在的双方共同努力，终于将潘多拉封印。 　　后来，一切渐渐平息。在不断的发展当中，人类最终获得了蓝星的主要优势。 　　那个时候，怪物的领袖也拥有着高智商和力量，但最终被人类诛杀。 　　随着时间的变迁，人类淘汰了自己的异能，进化成智商最高的物种。 　　而原本其实有思维的怪物们最终选择了自身力量，它们一代比一代强大，却遗失了智商，最后成为了人类眼里可怕的、没有脑子的巨大害虫。 　　怪物是随着进化越来越强大的，来自两千年前的潘多拉却仍然让它们畏惧，可想而知对于当初的古代人来所说，她的能力又多么的强大而可怕了。 　　因为时代过得太久远，现代人类开始遗忘祖先曾经拥有异能的过去，只有一些故事流传了下来，过去那些拥有异能的人，最终变成了故事里的巫师、祭祀、预言家，以及神话故事里的后裔。 　　“人类本来已经不记得拥有异能的祖先，和你有关的事情，在人类眼中逐渐变成了传说和故事。”元帅说，“传说潘多拉的魔盒沉睡在大海的深处，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而盒中封印着足以弑神的强大力量。” 　　潘多拉恍然大悟。 　　“这就是那些人寻找我的原因。” 　　“是。由于怪物们太过强大，人类又没有足够的手段完全消灭它们，所以全世界有很多人都开始挖掘过去，寻找祖先战胜怪物们的方法。”塞勒斯沉声道，“恐怕……那些人都以为传说中的魔盒名为潘多拉，而盒子里封印着巨大的力量。没人能想到你真是个女孩。” 　　潘多拉斜靠着座位，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捏着自己的头发，编出了小小的辫子。 　　“那你呢？”她说。 　　“什么？” 　　“‘没人能想到我真是个女孩’。”潘多拉说，“那你想到了吗？” 　　她靠着车窗边，黑色的眼眸注视着塞勒斯。 　　当她真的认真注视着谁的时候，她的眼睛就仿佛是清澈明亮的湖水，那么真切、干净，好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让人无法拒绝。 　　好像她每句话都是送命题，也是凑巧而已。 　　塞勒斯一时语塞。很明显，伟大的星际元帅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问题。 　　“我对此的确有些猜测。”他很谨慎地措辞。 　　很明显，塞勒斯不可能把真实情况全部告诉潘多拉，但他又想要保持与潘多拉的良好关系，所以每次交谈都非常谨小慎微。 　　这倒是难为他了。 　　幸好，潘多拉没有继续逼问。 　　轿车一路抵达总部，下车前，塞勒斯将一副墨镜递给潘多拉。 　　“你可以戴着它吗？”塞勒斯说。 　　二人今天的每句话、每一次举动都在互相试探。比如现在，塞勒斯并不确定潘多拉这样‘喜怒无常’的存在，会不会愿意听他的话。 　　如果她反问一句‘为什么，这很无聊’，他也无法解释。 　　可是，塞勒斯目前并不想让过多的人知道他带回来一个特殊的女孩。他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她的样子。 　　按照历史来看，潘多拉被唤醒之后，人类世界持续了一百年左右的动荡，各个势力都在争抢她。 　　他很怀疑潘多拉有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才让战火烧得那么猛烈。 　　总之越少人知道她的存在越好。 　　没想到，潘多拉竟然很好说话地点了点头。 　　“怎么戴？” 　　塞勒斯松了一口气，他伸出手，轻轻地帮潘多拉戴上墨镜。他的动作很轻细，手指一点都没有碰到潘多拉。 　　幸好她不知道人类在晚上戴墨镜这件事情很奇怪。 　　下了车，塞勒斯和潘多拉在属下的护送下进入总部。 　　作为领袖，他有一条完全隐蔽行踪，没有外人的进入路线，他给潘多拉戴墨镜，纯粹出于自己习惯性的严谨。 　　进了电梯之后，塞勒斯挥散部下。 　　他的属下总想时时刻刻在他旁边保护他，可实际上，这个时代里能给塞勒斯造成伤害的人基本不存在——除了他身边那个长相很有迷惑性的巨型杀伤武器。 　　未来的人类已经经历过无数基因筛选，而塞勒斯是未来人类中最出众的那个。光是身体数值，他便是二十一世纪人类的数倍之高。 　　“这里是你的房间。”塞勒斯带着潘多拉，他推开房门，“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联系我或者里奥。” 　　“你住在哪里？”潘多拉向着屋里走去，她问。 　　“你的隔壁。”塞勒斯说。他补充道，“这一层都是我的私人区域，只有我们两个。” 　　潘多拉这样的恐怖武器，果然还是放在他自己身边最放心。 　　女孩向着屋里走去，她将自己窝在沙发里。她似乎很喜欢这样。 　　“你说过，到了你的地盘，我们要聊聊。”潘多拉说。屋里没开灯，女孩的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她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来吧，领袖大人。” 　　即使不想承认，可在那一刻，塞勒斯的肩膀仍然如过电般战栗了一下。 　　领袖大人。 　　那个未来的她也用这个词唤过他。 　　她露着和如今一样的微笑，美丽得令人沉醉，然后她说，‘你看过烟花吗’？ 　　元帅低垂的睫毛微微轻颤，他轻抿着嘴角，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淡漠少言，走进了潘多拉的房间。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他说。声音没什么起伏。 　　“这很容易推测出来。”潘多拉靠坐在沙发上，她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指甲，“说吧，伟大的领袖，你需要我做什么？解决你所负责的大陆中的怪物吗？” 　　塞勒斯其实并不想让她做什么，尤其是现在他打定主意要改变潘多拉。杀生的事情，自然是越少做越好。 　　可元帅也深谙谈判的原理。如果他别无所求，反而会显得奇怪和不能信任。 　　“我需要你一直呆在我的身边，如果可以的话，你想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与我说一声。”塞勒斯道。“你的存在就是一直强有力的支持，只要你在我的领地，怪物们自然不敢前来。” 　　潘多拉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 　　“你想为此付出什么？” 　　元帅一瞬间有点犹豫。 　　他敏锐的直觉让他感觉到潘多拉对自己有兴趣，可是他并不能确定。但他总归要试一试。 　　“就想之前所说，我也可以给你强有力的支持，帮助你了解现代社会。”元帅缓缓地说，“还有……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愿意亲自陪伴你，教导你。” 　　潘多拉抬起头。她坐着，塞勒斯站着。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女孩浓密卷翘的睫毛眨啊眨的。 　　“陪伴到什么地步呢？”她说。 　　“我会将你的事情放在重要工作事项前三。”塞勒斯说。 　　“只有前三？”潘多拉说，“为什么不是第一或者第二呢？” 　　她看到男人的薄唇微张，似乎有点欲言又止，又不知如何回答的闭上嘴。 　　他的喉结在滑动。这说明他可能有点紧张。 　　其实潘多拉知道，蓝星上一共才五个最高级别的人类领袖，塞勒斯作为其中之一，他的重要程度和古代君主没什么两样。 　　他要开会、商讨、演讲、看文件、接待各种人……一定特别忙。能把她放在重要事件前三，那已经很不容易了。 　　潘多拉都知道，可她就是喜欢看塞勒斯为难的样子，看着他如天神般完美英俊的面容出现这样不知所措的表情。 　　这个男人真奇怪，她明明能感受到他对她非常警惕，那是潘多拉遇到过的很正常的人类反应。可是与此同时，塞勒斯却在与她商讨和做决定时如此认真。 　　明明只要骗她，用口头答应，一切就会简单许多啊。为什么要这么认真而诚实呢？ 　　“前两项工作很重要，我必须保持我的领袖身份，才能给你想要的东西。”过了一会，塞勒斯才说道。他诚恳地说，“但我会保证每天都至少用一半的时间来做和你有关的事情。” 　　真是没办法呢。 　　这么诚心诚意的和自己警惕的人谈判，让她都有点不忍心再做什么故意挑刺的事情了。 　　潘多拉本来盘着腿，她直接在沙发上站了起来，终于压过了男人半头。 　　元帅一惊，他下意识向后一步。 　　女孩背着手，她微微弯下腰，以此平视塞勒斯。 　　“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领袖大人……”她说，“你又很警惕我，又对我很真诚。现在……我又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在怕我了。” 　　潘多拉感受到了她站起来的那一刻，男人身上的气息。 　　好像每一次她叫他领袖大人，他都会有点呼吸不稳呢。 　　女孩黑色的瞳孔就如猫咪在黑暗中的眼睛，她注视着他。在那种炙热和毫不遮掩的目光下，塞勒斯仿佛产生了一种他怎样都躲避不了她目光的追随一样。 　　“我……”塞勒斯向后退了几步，他躲避着她的目光，“今天很晚了，明天见。” 　　然后不等她再说话，便快速地离开了潘多拉的房间。 　　塞勒斯的心跳在胸膛里冲撞着，他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静呆了一会，才好了些。 　　等到回过神来，男人呼吸着，又开始为自己刚刚的失态而感到懊恼。 　　是因为被她看穿了，所以才忽然无法再压抑住了吗。 　　他来到了桌边，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2022年12月2日。】 　　【身体状态正常。】 　　他的笔尖微顿，过了很久，才继续写道。 　　【精神状态：疑似创伤后应激障碍。】 第5章 　　第二天，潘多拉睡到中午才起床。 　　她刚刚苏醒，身体各方面还在恢复当中。 　　潘多拉坐在床上，感受着自己的力量。似乎大半部分都仍然处于沉睡当中。 　　她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连拖鞋也不穿，光着脚便向着门口走去。 　　潘多拉推开门，就和在外面的里奥打了个照面。 　　里奥是塞勒斯的副官，一个很典型的意大利后裔的长相：微卷的深色短发，以及深邃的五官。 　　他无疑也是个帅哥，可在塞勒斯身边，就好像是被月亮遮住的星星。 　　“中午好，小姐。”里奥副官公事公办地说，“大人还在开会，请问您想吃午饭吗？” 　　如果是在上个礼拜，里奥若是接到了让自己当一个被使唤的小士兵一样守在某个高中生的门口的命令，他一定会非常不解且不满意的，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才被塞勒斯大人派来做杂活。 　　可是现在都不同了，当他在飞机上切身体验过潘多拉的恐怖之后，里奥便明白，塞勒斯让他亲自去等她起床出门，完全是出于对他的信任。 　　我亲爱的妈妈，我们的总部里养了一个行走的毁灭性武器！里奥真的很想泪流满面。 　　听到他的话，潘多拉挑起了眉毛。 　　“他很忙吗？” 　　“那是自然。”里奥不由得开始吹起塞勒斯的敬业，“我们的塞勒斯大人就最优秀的领袖，他上任至今基本从没去过餐厅，每天都在工作，只在办公室里随便吃些三明治就会再次投入工作当中。” 　　“是吗。”潘多拉靠着门框，她说，“二十分钟后我要和塞勒斯一起吃午饭。” 　　“您没有听明白吗，大人他非常——” 　　里奥的话还没说完，门板已经在他的面前合上。 　　他的心里有了些情绪。潘多拉确实长得很可爱很漂亮，但也实在是太无理取闹了。 　　里奥慢吞吞向着电梯口走去，他在想自己要不要不告诉领袖大人。大人真的很忙，如果那女孩要闹脾气的话，他可以背锅。 　　他来到电梯门口，正巧电梯抵达，塞勒斯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大人？”里奥有点吃惊，“这个时间您不是还应该在开会吗？” 　　“已经中午了。”塞勒斯说，“我答应过要把一半时间分给潘多拉。” 　　他刚刚从会议厅出来，手臂上搭着自己的西服外套，白色的衬衫包裹着男人肌肉曲线完美的身躯，即使是男性，也不由得对他欣赏。 　　“可是……”里奥欲言又止。 　　没办法，这是塞勒斯的决定，他只能让开，看着塞勒斯去找潘多拉。 　　二人的午餐在潘多拉的房间客厅里享用。 　　“下午我会教你一些现代的词语。”塞勒斯说，“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玩网络游戏，很有趣的。” 　　潘多拉的叉子在手中轻轻转动着，她说，“你不会想让我一直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不出去吧。” 　　塞勒斯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也不可能强行关押潘多拉，她有足够的力量离开这里。 　　“你当然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塞勒斯说，“只不过，当你进入人类社会的世界之后的行事方法，我们可以商量一些吗？” 　　潘多拉总觉得塞勒斯对她的态度过于客气，完全不像是一个伟大的人类领袖。 　　就算假如他知道她在过去如何厉害，也不至于这么小心吧？ 　　“比如？”潘多拉漫不经心地说，“你觉得我进入人类社会后会做伤及无辜的事情？我没那么无聊。” 　　“我相信你。”塞勒斯说。 　　吃完午饭后，他开始教导潘多拉学习现代语言。 　　似乎人类的语言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书写却变了很多，对于潘多拉来说，一切都要全部新学。 　　没想到，潘多拉出乎塞勒斯意料的聪慧。他本来以为，她每天能记住一些单词就已经不错了。结果潘多拉第一天就追上了小学的水平。 　　“你真的很聪明。”塞勒斯说，“你在过去也是个很优秀的人吧。” 　　“不知道。” 　　潘多拉趴在桌子上写单词，她正尽力让自己的文字看起来好看一些。 　　“不知道？”塞勒斯有点疑惑。 　　“我出生在很贫穷的地方，在那个年代，只有上流阶级的贵族才有机会学习和玩乐、欣赏音乐。”潘多拉漫不经心地说，“我们整个村镇，只有一个巫师会读书。” 　　塞勒斯意识到潘多拉在讲自己过去的事情，这让他有点意料之外的欣喜。 　　“然后呢？”他问。 　　“没有然后了。”潘多拉抬起笔，她看向塞勒斯，莫名其妙地说，“一群原始人，有什么可感兴趣的？” 　　……说实话，潘多拉的年代虽然古早，但也还没那么早。 　　“我只是，想多了解你。”塞勒斯选择诚实地说出自己部分想法，“我对你很好奇。” 　　对于一个力量强大的女孩来说，或许坦诚会让她更容易接受。 　　果然，潘多拉耸了耸肩膀，并没有露出什么厌恶之情。 　　“如果你好奇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她说，“但不能用这样的方式。” 　　“什么意思？” 　　潘多拉的手指指向了塞勒斯。 　　“我对你的过去也很感兴趣。”潘多拉说，“我们可以用交换的方式来讲过去的事情。” 　　塞勒斯的身体一顿。 　　他自然不可能现在就和潘多拉讲出事实，可是随便骗她似乎也是不可取的。 　　“我的身份是机密。”塞勒斯道，“如果时机成熟的话，我以后会告诉你。” 　　潘多拉撇了撇嘴。 　　她没在搭话，又开始写起句子来，不过看起来也没有生气。 　　一连半个月，塞勒斯都果然遵守承诺，每天都来陪潘多拉。 　　潘多拉学习能力飞快，她在用一种恐怖的速度进步。仅仅两个礼拜，她便学习到和普通人的水平没什么区别了。 　　塞勒斯知道他不可能一直把潘多拉藏在房间里，与其等某天出了什么大事，让其他人注意到她，还不如提前让总部里的其他人知道她的存在。 　　里奥派人散播八卦，将潘多拉的身份设定成了‘可怜的、受过刺激的，塞勒斯邻居家的小姑娘’，被塞勒斯亲自从坏人团伙里解救出来，带在身边。 　　所以！为了不伤害她，请大家在看见她的时候都假装没有看见。 　　其实里奥和塞勒斯的其他心腹就伪装身份这个事情思考了好久。如果设定为亲兄弟，那塞勒斯大人和潘多拉的长相实在是太没有说服力了。 　　一个银发，一个黑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子。 　　所以想来想去，最后定下了这个小小邻居青梅的设定。 　　其实几个心腹，包括里奥在内，都并不太喜欢潘多拉。尽管她确实那么可爱动人，可她实在是不招人喜欢。 　　他们本以为塞勒斯大人带回拥有超能力的女孩之后，会把她送给相关部门，没想到却用这种方式养了起来。 　　潘多拉性子又古怪而高傲，面对其他人时总是爱答不理的样子，实在是令人难以喜欢。 　　最重要的是，为了花更多的时间陪伴潘多拉，塞勒斯将许多工作延后，放在了休息时间。他有时工作到凌晨三点，又有的时候凌晨三点便提前起床了。 　　几个心腹心中都十分复杂，对他们而言，塞勒斯大人是最伟大、最完美的首领。看着他为了一个不听话的不懂得体谅人的年轻女孩如此折腾自己，实在是让他们心情高兴不起来。 　　“大人，您有点太惯着她了。”一次去会议的路上，里奥眉毛紧缩，“她一点都不懂得感恩，只知道索取。这样有劣根性的孩子我见多了，就算拥有超能力，她也成为不了什么像样的人，都是社会的蛀虫，而且——” 　　他的话还没说完，塞勒斯的脚步停了下来。 　　里奥便对上了自己长官那冰蓝色的狭长眸子。 　　不知怎么，他在他的目光下开始有点畏缩。 　　“以后别再说这种话，里奥。”塞勒斯开口道，“我也希望所有人在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在对这件事情进行任何评价。如果让我发现，所有涉事人员都全部开除。” 　　里奥心中一惊。 　　在穿越之后，塞勒斯对二十一世纪的下属，比对他以往的下属态度要宽和许多。毕竟这个年代不是战争时期，并不需要过多的树立阶级威严。 　　所以他的确从未严厉过。也导致里奥第一次对上他这样的目光，有点无措。 　　里奥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知道我对您的忠诚。” 　　领袖叹息一声。 　　他伸出手放在了里奥的肩膀上。 　　“我知道。”塞勒斯说，“所以你更应该站在我的立场上，帮助我，不是吗？” 　　“帮助那个小恶魔，还不让其他人背后吐槽她？”里奥嘟囔道。 　　“孩子的年纪淘气一些，不是很正常吗。”塞勒斯向前迈开步伐，他漫不经心地说。 　　里奥的心头几乎憋了几千句吐槽。 　　好吧，那女孩确实长着一张单纯可爱的、如同白雪公主般的娃娃脸，可是她至少已经十六七岁了，这个年纪哪还算什么孩子？！ 　　二人进入会议厅，自动门打开，塞勒斯和里奥的脚步便停下来了。 　　他们看到刚刚正聊的潘多拉就坐在里面，她拿着其中一个人的平板好奇地看来看去，身后站着三个束手无策欲言又止的塞勒斯心腹。 　　他们看到塞勒斯，都快哭出来了——当塞勒斯不在的时候潘多拉就任性妄为，他们偏偏又得到了不能训斥、甚至不能讲道理，只能哄的死命令，只能欲哭无泪地看着她自己摸到本属于机密位置的会议室。 　　奇怪的是，他们的领袖大人对此似乎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心脏。 　　塞勒斯走进来，他奇怪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潘多拉放下平板，她耸了耸肩膀。 　　“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每天都开会讲什么，为什么每天都开不完。” 　　里奥和其他心腹：赶走她，赶走她，教育她！ 　　然后，他们听到塞勒斯说，“那好吧，你自己挑座位坐好。” 　　众人：？？？ 　　这还是他们那个冷淡又谨慎的塞勒斯大人吗？ 第6章 　　潘多拉自顾自地在塞勒斯的右手边坐下，那似乎原来是里奥的位置。 　　没办法，既然领袖大人都说了要忍耐，其他人只能向后延了一个座位。 　　期间不乏有人带着不赞成的目光瞪过来——这种大陆最高层们的会议，必定是保密级别的。让一个青春期的孩子出现在这种场合中，说出去都会被笑话。 　　他们尊敬塞勒斯，不能说什么，便把这种情绪变成了对潘多拉的不满。 　　潘多拉可不在乎。 　　她如今还沉浸在新世界的好奇当中。现代真有趣，从科技到衣服和食品，都对于潘多拉出生的那个年代的人来说犹如天堂。 　　最近潘多拉在热衷于买各种各样的衣服和裙子，现代的衣服太好看了。 　　其他人开会，潘多拉就拿着不知道是谁平板触来触去。他们工作用的平板，自然不会有其他购物软件或者游戏软件。 　　潘多拉正漫不经心地翻着存在平板里的资料文件，平板忽然被人从她的手里拿走，原来轮到这个人汇报了。 　　“侦查小组已经查明，最近帝城市区内经常出现的巨型甲虫的源头便是莱尔瓦山的深处！” 　　报告的这个男人长得很壮，黄皮肤黑头发，手指上都是老茧，看起来像是作战部门的。潘多拉刚刚听到其他叫他‘坂本结太’。 　　他将自己屏幕上的东西连接投到公屏上。 　　“我怀疑巨型甲虫来自这里，或许有一只母虫占领了这里，源源不断地生出幼崽。”坂本结太调出了一个航拍图，在郁郁葱葱的山腰中，一处洞穴被青藤和树叶掩盖。 　　“坂本，你确定？”顿时就有人反对他，“这座山离城市仅仅十公里之远，怪物们不可能会来到这么近的地方。” 　　“没错，更何况就算这里面真的有母甲虫，可又怎么解释巨型甲虫不断在夜间出现在城市里呢。”其他人也说。 　　坂本结太并不言语，他继续切换，接下来其他人都不说话了。 　　他放了一段视频，画面中是五条被人远程超控的机械狗，它们飞快地跑到洞穴旁边，其中一只机械狗张了张嘴，一颗圆形炸/弹从它的嘴中吐出。还不等它往黑黝黝的洞穴里踢进去，只见一条触手飞快地伸了出来，缠住机械狗的身体，将它迅速拉进了黑暗。 　　场面混乱起来，其他机械狗向后退去，那颗雷还在外面，顿时土崩瓦解，画面被飞溅起的土壤覆盖。 　　众人都沉默了。 　　看起来，洞穴里真的有怪物。 　　有人喃喃道，“它们是怎么逃过巡逻无人机的侦查的？” 　　“所以，我怀疑怪物们也在进化。”坂本结太道，“如果这个怪物拥有屏蔽自身波动的能力，或许就能逃过无人机的眼睛。” 　　“这不可能，我们二十年来收集到的所有资料都没有……” 　　会议上，各持观点的众人吵成一团。 　　唯有少数几个人沉默不语，其中便包括塞勒斯和他的几个心腹。 　　从未来而来的塞勒斯自然拥有着作弊一样知晓历史的能力，他知道坂本结太的理论是对的。 　　塞勒斯所经历的那条时间线，书上说人类在2030年左右才意识到怪物们在进化，如今提早八年，或许也有他出现改变了进程的原因。 　　他已经在暗中命人寻找良才，研发武器。预计人类的科技研发会比他的那条线提早二十年，而最新的探测武器仍然在研发当中。 　　“塞勒斯大人！”见吵架没有结果，坂本结太干脆看向塞勒斯，“请你允许我调动B级别的军事小队力量，我一定会带人战胜那怪物！” 　　塞勒斯沉默。他在预估风险。 　　星球上出现多许多数不过来的怪物，他不可能记得这次面对的是什么，所以更要谨慎思考。 　　就在这时，会议厅中传来了一丝女孩娇软的哼笑，所有人都忍不住转头看向她。 　　潘多拉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现在的人类竟然如此弱小而怯弱？”她说，她是在对塞勒斯说，“好像这些年来从没有长进，甚至很退步，完全没有对抗怪物的勇气。” 　　“你说什么？！”顿时，有几个被惹怒的人一下就站了起来。 　　人类和怪物之间也并不是压倒性的优势，每年仍然有平民或者士兵命丧怪物。 　　八年前，人类城市的保护罩被攻破一条口子，倾巢而出的怪物对平民造成了特别大的伤害。在座的官员基本都经历过那场灾难。 　　潘多拉的话，顿时冒犯了他们。 　　不乏有一些四五十岁的官员，在他们的眼里，潘多拉就像是需要教训一顿的熊孩子。 　　里奥和几个副官跳起来拦人，却阻止不了他们愤怒的话语。 　　坂本结太更是愤然说，“你这样不知感恩的孩子，应该被送去前线好好教育一顿！” 　　“好啊。”没想到，潘多拉懒洋洋地说，“我要是解决了问题，你们都会谢罪辞职吗？” 　　“潘多拉！”塞勒斯立刻阻止道。 　　他从潘多拉的目光中看出了她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她想去看看怪物。 　　塞勒斯并不怀疑潘多拉有能够战胜怪物的能力，他其实一直都很怀疑她是否拥有与那些怪物们交流的能力。 　　要知道从历史来看，潘多拉从来没有立场，她一向是在两边不断横跨。万一她又决定站在怪物那一边…… 　　然而，潘多拉已经决定了。 　　她为自己找到了新的乐趣而感到高兴，她留下了心绪复杂的塞勒斯，离开了会议室。 　　这场会比以往每一次都结束得要快。 　　里奥能够感觉到塞勒斯气压低沉，心情不好。他一边跟在塞勒斯身边，一边说，“或许这也是个好事。让她展露一些实力，解决怪物，鼓励她，然后给她封个什么职位，或许会有正面的促进意义？” 　　塞勒斯沉默不语。 　　如今他与潘多拉虽然已经共处将近一个月，但仍然算不上熟悉。他还没摸清潘多拉的性格，这让他做许多决断的时候，都有些困难。 　　思考间，塞勒斯已经来到潘多拉的门前，她没有关门，塞勒斯能够看到她坐在化妆镜前，学着平板里的教程给自己编好看的辫子，就像是个普通的爱美的女孩。 　　“你不会想阻拦我吧。”潘多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手抓着自己头后的一缕头发，这种自己绑脑后的辫子的手法简直太反人类。 　　“我不能辞退他们，但你的主意很好。”塞勒斯说。 　　“什么主意？” 　　“如果你能够制服怪物，我就能给你一个正当职位。” 　　这句话让潘多拉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女孩轻轻地笑了起来。 　　“领袖大人，你不会想用这种方式来笼络我吧。”她说，“如果你对我有所调查，应该知道过去不少势力都许诺过我许多东西，可我并不在意这些。” 　　塞勒斯嘴角微抿，他开口道，“那你想要什么呢？” 　　潘多拉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她摆摆手，示意男人进来。 　　塞勒斯走进她的房间，潘多拉从镜子能够看到男人像是雕塑一样站在离她半米远的墙边。 　　这个人真是从性格到举止，都很无聊啊。 　　可是，为什么这种无趣放在他的身上，又让她那么感兴趣呢？ 　　“你会编辫子吗？”潘多拉说。 　　塞勒斯那张完美而没有表情的脸一瞬间呆滞了下。 　　“这的确不和我的专业对口。”塞勒斯说。 　　潘多拉轻笑一声，她示意塞勒斯站近一点。男人看起来十分勉强，她听见他的呼吸像是无奈地变重，然后才伸出手，接过了潘多拉手中的头发。 　　交换时，二人的手指蜻蜓点水般的摩擦触碰，潘多拉能感觉到自己身后的男人仿佛连呼吸都僵硬了些。 　　有趣的是，他好像很不愿意与她有任何身体接触的样子。平常塞勒斯都要与她保持一定距离，和其他人却没有这个习惯。 　　现在的这种接触，很明显已经超过了他的舒适范围，所以举止才看起来如此别扭僵硬。 　　潘多拉举起平板，给他看这个发型的编发指南。男人尽管不太愿意，但是他一向做事认真，完整地看完了步骤，这才垂下睫毛，开始摆弄潘多拉的发丝。 　　镜子里，潘多拉看着男人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丝间穿行。不论他做什么，都总是带着一种有把握的淡然，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塞勒斯很天才，他只看了一次那眼花缭乱的视频指南，就记住了所有的步骤，完美地为潘多拉编出了一模一样的辫子。 　　潘多拉非常满意地照着镜子，塞勒斯则是后退一步，无声地松了口气。 　　给她编辫子三分钟，好像比加班一个礼拜更让人感到疲惫。 　　塞勒斯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换好了衣服的潘多拉已经早早地坐在镜子边等他。 　　“今天要这个！”潘多拉举起了她准备好的视频。 　　塞勒斯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起来，没办法，他向着潘多拉走去。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给她编辫子也是一种缓慢的、治愈的过程。或许这会让她越来越像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今天潘多拉穿了红色的吊带连衣裙，她好像格外喜欢鲜艳的颜色。 　　火红的裙子，乌黑如瀑的长发，潘多拉纤细的脖颈和锁骨看起来如此白皙而脆弱。 　　今天，按照之前定下的时间，潘多拉要和以坂本结太为首的小队成员前往山洞。 　　潘多拉哼着歌，一副要去郊游的兴奋感。 　　塞勒斯倒是心事重重，他不知道潘多拉会不会像是哈士奇一样撒手没，思考再三，他开口道，“如果你想的话，我们下个礼拜可以去城内逛逛。” 　　他以约定未来的事情而试探潘多拉的意愿。 　　“好啊。”潘多拉丝毫没有察觉，她在给自己的手指甲涂指甲油。涂完之后，她很高兴地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 　　当潘多拉和塞勒斯登上直升飞机的时候，画风似乎有点格格不入。 　　作战小队身穿制服，连为首的坂本结太都蓄势待发。 　　再看潘多拉，她活像是来春游的，红色的吊带裙，还带着太阳帽，和肃杀的士兵们感觉截然不同。 　　“塞勒斯大人！”坂本结太向塞勒斯敬礼，他语气有些焦虑，“城外太危险了，如果我的失职让您受伤，属下实在是……” 　　塞勒斯伸手阻止了他的话，简短地说，“开始吧。” 　　他们坐在位置，潘多拉漫不经心地收敛着自己的力量。 　　她必须要把所有力量收起，不让怪物察觉，才有可能靠近它们。 　　直升机飞往城外，目的地莱尔瓦山距离非常近，只算是城郊，有时还有平民活动。所以消灭怪物变成了紧急项。 　　整个山脉已经被戒严，直升机在山脚落下，众人步行上山，前头开路的是机械狗。 　　现在的人类可真花里胡哨。潘多拉想。 　　众人很快来到洞穴附近一百米左右，坂本结太虽然不喜欢潘多拉，但他仍然蹙眉道，“好了，胡闹到此为止，你留在这里，其他人，跟我上去看看！” 　　他带着士兵继续前进，没想到刚刚能看到目标位置的时候，一个红色的身影已经在那里了。 　　这——她什么时候上去的？ 　　在众人震惊的时候，潘多拉已经站在洞口前。 　　她能感觉到洞穴深处的怪物，它似乎察觉到了外面的异样。巨大的母甲虫抬起头，它的触须进化成了触手，迅速地向着洞口外袭击而去。 　　嗖—— 　　众人只看见一个黑色的触手猛地从虚掩的洞穴窜出，下一秒，红裙的女孩已经快速地拽住了触手。 　　她释放出自己收敛的气息，顿时，地底怪物开始战栗起来。 　　潘多拉的嘴角一点、一点地露出笑意。 　　她的力量来源于物种的负面情绪，她也最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从现代苏醒之后，这还是第一个如此纯粹的、美味的恐惧之情。 　　初尝美味后，潘多拉很快觉得不够满足，一种原始的欲望催促着她，她想要更多，更多……如何才能获得更多？撕碎它的翅膀，穿破它的心脏，会有更多的恐惧喂食于她吗？ 　　潘多拉的力量无形地渗透更多，如同实质的重量一样压下，所有人都听到了从洞穴传来了高频率刺耳的尖叫声。可不光是怪物，人类们也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他们的额头沁出冷汗。 　　女孩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开始用力，她像是第一次舔舐血液的幼虎，想要开始撕咬—— 　　就在此时此刻，在她追随本能的前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地附在潘多拉的手上，将她的拳头包裹自己自己的手心之内。 　　潘多拉忽然被一股气息包围。相较她身边那充满欲望和渴望的味道，这个气息淡然、冰凉而空幻，犹如宇宙般遥远散发凉意。 　　却也让人心生探索之情。 　　已经头脑发热的潘多拉霎时间清醒过来。 　　她向后的肩膀抵在了男人的胸膛上，塞勒斯在她的身后，像是要怀抱她，又像是要给她清醒的力量。 　　二人的手覆盖地握着，塞勒斯的冰凉开始让潘多拉降温。 　　“放轻松。”潘多拉听到他说，声音低沉，带着淡漠的磁性。 　　潘多拉轻轻地呼吸着，男人淡然带着微凉的气息涌入她的鼻尖，在那一刻，他的气息比恐惧的味道更吸引她。 第7章 　　在塞勒斯的安抚下，潘多拉松开了触手，塞勒斯也放开了她，但他仍然站在她的身后，无形中仍然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力量。 　　其他士兵看到连领袖大人都上来了，立刻不顾危险跑来。众人围住洞穴，士兵们抬枪严阵以待，洞口却没了动静。 　　男人的余温还在她的手背上，不知为何，这让潘多拉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她看向黑黝黝的洞口，能够感觉到怪物在里面瑟瑟发抖——它一定感觉到了她刚才的杀意。 　　“给你五秒钟出来。”潘多拉懒洋洋地说，“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士兵们面面相觑，有点疑惑，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 　　紧接着，众人就觉得有风从洞口刮出，一个如同棕熊一般巨大的金色甲虫从洞口飞了出来，落在了外面。 　　这甲虫窝在地上比成年男人还要再高一头，几个士兵惊吓中手抖，下意识向着它开枪，没想到甲虫的金色外壳弹开了所有子弹。 　　它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仿佛没有感觉到有人在打它。 　　“我知道你迟早会出现，我们等待这天已经很久了。”这时，巨型甲虫开口。它的声音中性沙哑，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微刺感。 　　“你认识我？”潘多拉挑起眉毛。 　　“我的祖先认识你。所有拥有思维的怪物都会继承先祖的经验，包括一些朦胧记忆，不分种族。”甲虫震了震翅膀，“很多年前，我们曾与人类达成协议，一起封印了你……而后不久，我们便后悔了。” 　　潘多拉冷漠地注视着它。其实被封印并不是一个非常难受的事情，与她而言，只不过是长睡一觉罢了。但是被背叛的感觉还是让人不爽。 　　当年的蓝星是个低魔力世界，人类的佼佼者身上有一些特殊能力，但相比于潘多拉来说，仍然是云泥之别。而那时，怪物们是更强大的，她被它们暗算，再加上人类辅助，最终被封印。 　　她被封印这件事情，怪物们起到的作用要占六层。 　　“在你被封印之后，没过多少年人类便越来越强大、狡猾，他们根据合作时的经验，一个个杀光了所有高智商的怪物。” 　　金甲虫震着翅膀，其他听不懂怪物语言的士兵们立刻扛起了枪。 　　“我们等待这一天许久了……如果当年我们与你合作，或许就不会落魄到今天的地步……”金甲虫沙哑地说，“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加入我们，解决那些令人厌恶的人类，只要您愿意，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女王！” 　　众人紧张地来回注视着巨型甲虫和潘多拉，他们能够感觉到潘多拉和怪物正在交流，可是却不知道交流的内容是什么。 　　塞勒斯目光沉沉，他薄唇微抿，注视着女孩的背影。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成拳，指尖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过于平静的生活让塞勒斯甚至放下了他本来该担心的事情，被日常的安静所迷惑。他甚至差点忘记了潘多拉的身份和危险，忘记自己的职责。 　　他太想当潘多拉只是个普通的女孩了，仿佛这样迷惑自己，也会让他的精神所放松一些。 　　直到现在，看着潘多拉和怪物陷入长谈，他才不得不面对真正的现实。 　　上一世，潘多拉最终站队怪物，成为了它们的人类女王。 　　而后…… 　　塞勒斯抿紧了嘴。 　　潘多拉本来还在漫不经心地和金甲虫闲聊，了解情况，就感觉到自己身后男人的气息慢慢地变了。 　　他似乎又回到那个夜晚里，脆弱、焦虑、带着人类的恐惧、却又强撑着面无表情，好像坚不可摧的样子。 　　在那一刻，潘多拉终于恍然大悟。 　　啊……原来塞勒斯的恐惧，即是怕她靠得太近，又怕她离开啊。 　　塞勒斯的焦虑和恐惧，就像是他的人一样，感觉格外好吃、与众不同。偏偏扰乱他的一切都来源于她，更让一切变得有意思起来。 　　真是一个复杂又神秘的男人。 　　潘多拉迈开步伐，来到金甲虫的面前，怪物开始瑟瑟发抖。相比于塞勒斯的气息，它的恐惧让人感觉如此俗套而没有兴趣。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甲虫金色的外壳。 　　“不可以呢。”潘多拉叹息道，“你们实在是让我提不起兴趣。” 　　本来聊天还是挺好玩的，毕竟这是她苏醒之后见过的第一个怪物。可是塞勒斯因此有点紧张兮兮，那就没有什么必要继续聊下去了。 　　她的确喜欢看着其他物种露出越来越负面的情绪，可塞勒斯不一样。他那么地与众不同，不应该随随便便被这样对待。 　　“为，为为什么？”甲虫开始瑟瑟发抖，“你难道忘记了人类的所作所为，他们曾经那样对待你——” 　　潘多拉叹了口气。好吧，这下连聊天都变得没趣了。 　　她转过头看向塞勒斯，声音轻柔动听，“我要杀掉它吗？” 　　用这种方式安抚一下他吧。 　　塞勒斯恍然回神，他随即意识到这代表什么——潘多拉在于怪物交涉之后，仍然选择了人类？ 　　他立刻摇头，“不需要。” 　　他并不在意怪物，他只是不希望潘多拉杀生，那容易引发她的负面欲望。 　　“真的吗？”潘多拉说，“它的壳子很硬，你们的枪是打不透的哦。” 　　这是，金甲虫挣扎着想要飞走，潘多拉还无辜地注视着塞勒斯，她连手指都没动，刚刚飞起几厘米的甲虫犹如被无形的重锤再次砸回地面。 　　塞勒斯沉思了一下，他开口道，“或许，你可以威胁它一顿之后让它离开，我猜它不会再敢来这里的。” 　　潘多拉耸了耸肩膀。 　　她转回头，伸出纤细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甲虫金色的外壳。 　　“金色是我很喜欢的颜色。”潘多拉柔和地说，“算你好运，带着其他甲虫离开人类领域，下次就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甲虫连连点头，它感觉到自己背上的重压忽然消失不见，立刻腾空而起，瞬间潜伏在山峦其他地方的甲虫也跟着它们的母虫一起起飞。 　　半空中撕开了几个裂缝，甲虫们穿过裂缝传送，消失不见，天空再次恢复正常。 　　看着怪物们消失，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他们再次抬起头时，注视着潘多拉的目光都变得不同。 　　一个有能力压制怪物、与其对话的女孩。他们顿时都明白了塞勒斯之前对她为何如此宽容，甚至是放纵。恐怕只是为了将她留下来。 　　潘多拉仿佛没有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事实上她一向自我。 　　她拍了拍手，然后快活地蹦到塞勒斯的面前，她背着的手抓着自己帽子，仰起头，向着塞勒斯眨了眨眼睛。 　　“我都解决了！”她说。一副邀功的样子，可可爱爱的，完全没有刚刚面对怪物时的冷酷。 　　塞勒斯曾经作为元帅，作为最高长官，自然学习过如何笼络人心。可不知为何，每当他遇到潘多拉，所有这些年学习过的经验都全部变成泡沫，无法施展。 　　塞勒斯知道自己应该美言两句，可看着女孩柔顺的头顶，他下意识抬起手掌，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轻轻地放在了潘多拉的头顶上，揉了揉她的头发。 　　>>> 　　回去的路上，潘多拉一路都哼着歌，心情好得不得了。 　　与她相反的是其他作战人员，男人们都情绪低沉，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都经历了与当时塞勒斯所受到的相似的打击。 　　当普通人耗尽半生终于成为比较厉害、强大的人类，却被一个女孩如此轻易地战力碾压，任是谁，心中都会有波澜。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古代士兵苦练剑术，终于成为最强大的剑士，却发现对手已经发展到科技时代，在枪炮面前，自己的力量如此薄弱，不堪一击。 　　坂本结太更是如此。他们国家的人本来就比较顽固较真，直升机一落总部基地，坂本结太已经走到塞勒斯面前。 　　“大人，按照规定，我愿意辞去作战部总指挥的职位。”坂本结太低头道。 　　“不用了，我还需要你坐镇作战部。”塞勒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和你的赌注不用当真。她自己都没放在心里，只是习惯性的喜欢怼人而已。” 　　“可是——我惭愧。”坂本结太低声道。 　　没办法，塞勒斯又安慰了许久自己受到刺激的部下。 　　不光是他，以里奥为首的几个心腹也通过士兵帽子上的镜头看到了整件事情，他们也都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谁能想到，那个在女孩面前俯首称臣、瑟瑟发抖的金甲虫，它的同族在数年前曾经大肆吞食了许多人类，被评为B 级别危险呢？ 　　潘多拉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或许就算她知道，也不会放在心里。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澡，怪物们不似人类讲究卫生，又住在城市里。她嗅觉本就敏感，长居阴暗角落的怪物味道实在是让她难以忍受。 　　在头上搓着泡沫，潘多拉一边感慨现代社会的便捷，一边又忍不住想起塞勒斯来。 　　这个男人，淡漠、高贵、神秘，完美的五官和天赐的深邃眸子，就连他的气质都如此与众不同。 　　他身上的气息是人类中少有的纯粹，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想起这一切，就让潘多拉忍不住愉快起来。 　　洗完澡后，她穿上浴袍，赤脚走出浴室。 　　潘多拉本来以为塞勒斯要明天才会找她，没想到敞开的房门外，她看到他站在走廊外，似乎正在出神。 　　这一层只有她和塞勒斯，所以潘多拉一直没有关过门，就是为了让塞勒斯能经常来找她。可尽管如此，每一次男人都不会私自走进她的房间，在她同意之前，他只会站在外面。 　　潘多拉擦着头，她打量着塞勒斯，然后开口道，“你在做什么？” 　　发呆的塞勒斯恍然回神，他抬起头，就看见潘多拉裹着浴袍，好像刚从浴室出来，还带着些热气。 　　湿发搭垂在她的肩膀，更衬得少女的肤色如同牛奶般雪白。她的那双黑色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湿润的睫毛看起来卷翘又惹人怜爱。 　　她平时的作风都更加像是直率和为所欲为的孩子，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出她的年纪已经接近成年，甚至能够看到未来的那个她的影子。 　　塞勒斯呼吸一窒，他随即清醒过来，别开了目光，一时间有点无措。 　　他唾弃于自己的失神。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停在她的门外。 　　“抱歉，我……” 　　“你要帮我吹头发吗？”潘多拉说。她捋着自己的长发，耸了耸肩膀，无辜地说，“我还不太会用电器。” 　　一个纯粹的借口。 　　塞勒斯想要离去的脚步一顿。 　　他薄唇微张，欲言又止，拒绝的话似乎已经到唇边。可对上少女那希冀的眸子，万千话语都无法说出。 　　他的本能告诉他，他仿佛在开始走向一个滑坡未知的道路。有什么地方开始变得不对，非常不对。 　　可是，最终，塞勒斯还是开口道，“只要你换上合体些的衣服。” 　　刹那间，女孩脸上的笑容如同花朵般绽放。 　　“你等着！”她说。 　　她跑过来关上门，可尽管如此，塞勒斯仿佛仍然能够想象得到女孩会在门后如同小鹿般跑向屋里，她会快速地换衣服，好来让他帮忙吹头发。 　　她现在很喜欢他，依赖他。塞勒斯能够感受得到。或许在旧世界的历史中，潘多拉从来没有这样亲近过任何一个人。 　　不知为何，这个想法让塞勒斯的心情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得愉快。 　　——有什么地方似乎开始变得不对劲。 　　却让他，甘之如饴。 第8章 　　经过上一次的外出，二人之间的关系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潘多拉能够明显的感受得到这一点。 　　之前的那段时光，塞勒斯以往连靠近她身侧都会放缓呼吸，一副抑制自己的样子，更别提他被‘强迫’帮她编辫子时的勉强。 　　她能感觉到男人沉稳而毫无波澜的面庞下，其实隐藏着对于和她近距离相处的不适感。 　　潘多拉倒是不觉得会被冒犯，因为她觉得塞勒斯的这种反差很有趣。 　　她能感觉到他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男人，并且非常优秀，应该已经算是这个年代里金字塔顶尖的那一拨人类了。 　　这样一个男人，却面对她时内心如此反差，实在是让人好奇原因，更让她想探其究竟。 　　可是自从在面对金甲虫之后，不知为何，塞勒斯内心中的防线似乎松弛了一些——至少他不再对靠近潘多拉而感到强烈的不适。 　　强烈抗拒似乎稀释成为了仍然存在的一点点不自在，可相比过去已经很进步了。 　　潘多拉完全不明白他自我转换的原因是什么，只能猜测这可能是因为当时她选择了人类，而带给塞勒斯的安全感。 　　不论如何，她本人也对此非常满意。虽然想看到男人更多的表情，但除了负面情绪以外，看着他慢慢适应和接受她的存在，很有趣。 　　——让一个如同天神般完美冷峻的男人开始在意她，这难道不是很有意思吗。 　　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潘多拉的所作所为便隐秘地在总部里流传。她仍然无法无天、喜欢恶作剧，很自我。但其他人面对她时多了许多包容和耐心，再也没有人不赞同地注视她的所作所为了。 　　甚至是当时开会时气到站起来指责她的那些官员，看见潘多拉都会立刻转移视线，掉头就走。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潘多拉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而早起工作完的塞勒斯会陪她用餐，下午教导她学习各种知识。 　　根据之前约定好的那样，塞勒斯要带潘多拉去城里逛逛，单独的那种。 　　在潘多拉眼里，塞勒斯周围的下属总是对他要做的所有事情一惊一乍，听说塞勒斯要去城里，其他心腹都忧心忡忡。 　　“大人，认识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万一你被其他居民认出、引起骚乱甚至被包围，那可怎么办啊？” 　　“就是啊，塞勒斯大人，您自从来了总部之后几乎从未去过城市里，怎么忽然间——” 　　副官里奥又开始用那种痛心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塞勒斯是人类之光，超级学霸。而潘多拉是个要教好学生抽烟喝酒的差生。 　　想想也是哦，在她出现之前，塞勒斯一直都如同机器般冷淡、精准、专业，将所有的经历都用在自己的工作上。可自从潘多拉出现，他为她打破了太多原则。 　　可那又能如何呢？潘多拉全部都知道，而且她一点都不想劝导塞勒斯继续好好工作，她很乐于看到他这种因为她而失衡的样子。 　　众人劝阻无效，塞勒斯还是选择单独带潘多拉出门。 　　他开着黑色轿车，载着潘多拉离开了总部。 　　“先说好，哪怕是2022年的城市，也可能会让你无聊。”塞勒斯开着车，他开口道，“但总归应该看看。” 　　的确是这样的。潘多拉刚开始还会对现代的高楼大厦感兴趣，然而她住在总部最高层，可以俯视全城，每天每天看着高楼大厦，已经开始腻烦。 　　尽管如此，潘多拉还是侧着身子打量着车窗外的世界。 　　“那什么年代的城市会不无聊呢？”她有一搭无一搭地说，“或者什么地方会有趣？” 　　塞勒斯冰凉的眸子注视着前方。 　　“我不知道。”他说，“与我而言，我也无法明白普通人的生活和城市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他的前半生在星球上，成年后的十年则是在太空里。可不论在哪里，塞勒斯都从没有过什么感觉。 　　潘多拉从窗边转回头，看向他。 　　“真的吗？可是为什么？”她奇怪地问，“你可是人类领袖，你不爱你的人民？” 　　或许是第一次远离了工作环境，塞勒斯往日中无时无刻的紧绷消失了，他看起来很放松。 　　“我天生感情淡薄，无法在小事上与其他人共情，当然也无法完全了解普通人。”他语气淡然得好像在说其他人的事情，“领袖是我的工作职责，我能用我的头脑和一生的时间去最大程度保护所有人，这是我的使命，但与爱无关。” 　　“哇哦。听起来你简直就像是为了领导他人而生。”潘多拉啧啧地感叹道。 　　薄情对于一个领袖来说，未必不是个好事，只要他有足够的理性去评估一切。太心软的人无法当好一个领导者。只有坚定、理性、完美的人，才会让其他人去追随。 　　所以，潘多拉的感慨也是真心的，塞勒斯的性格天生适合当领导者。 　　她却不知道，事实的确如此。 　　塞勒斯是被未来人类精心筛选出来的苗子，他的个性甚至也有很大层面上就是被人工调控出来的。 　　一个领导他人的人，必定不会融入到世俗当中去。对塞勒斯而言，他清心寡欲，也正是因为他无法对普通人类追求的一切产生兴趣。 　　“可我想知道，如果普通人追求的东西对你毫无吸引力，那么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感兴趣的事情又是什么呢？”潘多拉拄着自己的下巴，她说，“总不会是领导其他人本身这件事吧。” 　　塞勒斯没有回答。他只是侧过头，看向了潘多拉。 　　随即，男人的嘴角缓缓勾起。 　　潘多拉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冲她笑，难道是因为她猜对了？她也不清楚，因为她被塞勒斯的微笑晃得出了神。 　　他只不过是勾起了一个非常、非常浅弧度，就仿佛春天的第一束阳光照在白雪皑皑的山顶，晶莹剔透，高远、神圣，让山下只能远远注视的人心生向往和憧憬。 　　塞勒斯可能对自己的样貌和笑容的杀伤力并没有什么直接的预估，他笑之后便转过头继续开车，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潘多拉倒吸一口气，终于回过神来。 　　她被塞勒斯很肤浅地吸引着，但她完全不想承认这件事情。 　　潘多拉能感觉到塞勒斯非常了解她，甚至了解她那左右摇摆、无拘无束的个性，所以才非常紧张她会不会离开。 　　她不明白塞勒斯为什么这样了解她，但是至少有一点——塞勒斯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愿意留下来。 　　她比较喜欢看塞勒斯因为她而焦虑紧张，这种情绪由男人的身上产生变得极其可口。潘多拉不想轻易告诉他，她留下的原因。 　　不然就没那么好玩了。 　　潘多拉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她继续看着窗外。 　　此刻，轿车已经行驶到市里，帝城和她在网上看到的资料没什么区别。 　　高楼大厦、街边琳琅满目开着的各种店，路上逛街或者工作奔波的路人们。足够普通和日常，但对初来乍到的潘多拉还是存在着一定的新鲜感。 　　她要求塞勒斯在一间商场前停车，然后好奇地走进了商店。 　　塞勒斯跟上她，为了伪装自己，他不仅戴了口罩，鼻梁上还戴了一副镜框，以此来遮盖自己的样貌。 　　潘多拉则是明目张胆的多了。她毫无遮挡地在商场里闲逛，所有和她擦肩而过的人都会抬起头去看她。 　　她的长相在普通人之中十分出众，雪白的皮肤、乌黑的长发和眼睛，五官又那么深邃，仿佛还带着些小国皇室般的优雅贵气，实在是引人注目。 　　塞勒斯一直保持沉默，跟在潘多拉的身后，只在她需要付钱时出现。因为他并不想引人注意。 　　直到他看到来来往往的顾客中，有人拿起手机偷拍潘多拉，并且不止一人的时候，最终还是没有按捺得住。 　　不知道为何，一遇到和潘多拉有关系的事情，塞勒斯便容易感到焦虑和心烦。尽管他知道他无法将她藏起来一辈子。 　　塞勒斯给里奥发送信息，让他解决在商场里那些偷拍的照片，又抬起头看向店里的潘多拉，她还在饶有兴趣地在各种饰品中挑选。 　　男人微微叹息。 　　事实上，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普通人的市区里。过去不论是在星际时代还是在这个年代的一年里，他和其他人都总是有着遥远的距离。 　　塞勒斯正在出神，忽然间，他感受到潘多拉的气息出现。 　　在他发呆的时候，潘多拉靠近了他，她双手背后，用很近的距离仰起头，看着他。 　　他对女孩那纯粹直白的目光总是有点无法应对。塞勒斯向后退了一步，他说，“你选完了吗？” 　　潘多拉点了点头。 　　她举起手，她拿着的是刚刚双手背后藏着的东西。 　　“送给你的。”潘多拉说。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还没付钱。” 　　塞勒斯一愣。 　　他接过潘多拉的礼物，那是一块还没摘吊牌的、价值四十九块钱的男士手表。 第9章 　　月光安静地撒在办公桌的桌面上。 　　塞勒斯坐在自己黑暗的办公室里，低着头。他修长的手指拿着一块手表。 　　这块男士手表摸起来就是很劣质便宜的地摊货，它的受众是普通学生们，仿照款型的是这个时代的奢侈手表品牌ZR最经典的一款男士表。 　　塞勒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表身上挂着的那家店49块钱的标签，他一向脸上没有表情，内心却少有地翻涌着异样的情绪。 　　白天时他并没有骗潘多拉，他确实天性感情淡薄。 　　未来人类的精英阶层皆是基因优化的完美人类，自然生长的人类反而是社会底层。 　　可所有人仍然不满足现状，蓝星人都希望能够出现一个更优秀、更完美的人来带领他们，打破人类发展的瓶颈，让人类更强大，消灭所有人类的敌人——魔女。 　　高基因培养计划就此展开，人类联合政府开始进行了官方的培育计划，亿万婴儿在实验室来到这个世界。 　　为了打破人类对基因技术的掌握上线，研究人员不惜用一些还没被实验通过的方式来寻求突破，不少婴孩因此出生时便带着先天性的疾病和基因缺陷。 　　可是计划整整过去三年，都丝毫没有起色，高昂的实验费用成为蓝星最大的一笔开销，联合政府里开始有人因此而产生内讧，抗议计划。 　　就在一切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塞勒斯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他是亿万婴儿中唯一一颗明珠，他的本性绝大一部分都是被精心筛选出来的结果。 　　塞勒斯的统治力、号召力远大于他的同情心同理心，他不合群，对其他人的生活不感兴趣，没有个人兴趣爱好，坚强、聪明、淡泊名利。 　　一切都如培养他的人所希望的那样，他们创造出了一位天生就该统领他人的领袖，他完美无瑕得如同神一般存在。 　　如今，塞勒斯坐在遥远的两千年前的办公桌后面，他垂眸注视着潘多拉送他的这块表，内心翻涌，他却不知那是什么情绪。 　　塞勒斯甚至有点怀疑，这是不是应激创伤的一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停下打量手表的举动，他拉开抽屉把手表放在里面。 　　刚刚关上，又觉得心里不舒服，便再次打开抽屉。 　　塞勒斯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装表的盒子，他打开表盒，里面是一块正版的SR手表，正好是和那块仿货的同一款。 　　他将价值几万块钱的真表拿出去，又把这块带着标签的仿表放了进去，盖上盒子，放入抽屉里，这才心情舒畅了许多。 　　至于真表，则是光秃秃的被主人随便地放在了最底下一层的抽屉里。 　　>>> 　　第二天，潘多拉醒得很早。她的身体似乎终于习惯了新的年代，不再像之前那样嗜睡。 　　其实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去找塞勒斯，毕竟他是她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 　　但想了想男人现在为了陪她，基本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凌晨三点就起来开始工作到中午，潘多拉还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她窝在沙发里打开了电脑，看了会新闻头条，又看了会现在热门的电视剧和综艺。 　　现在正火的一档大陆选秀节目，潘多拉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在选什么，排名前几的明星颜值别说和塞勒斯比较，甚至都不如副官里奥的颜值来得高。 　　潘多拉很快就因为无聊而关闭了页面，想一想，她又在搜索框输入了塞勒斯的名字。 　　这还是她第一次想到可以用浏览器来搜索他。 　　页面跳转，出现第一个词条就是塞勒斯的简介，旁边还配着一张图片。 　　潘多拉的鼠标一顿，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塞勒斯的照片上。 　　照片中，男人身穿黑色军服，银色的短发侧梳，冰蓝色的眼眸淡漠地注视着镜头，他英俊而高贵，衣着军装更是多了些威严。 　　……这个人怎么这么适合穿军装？ 　　潘多拉看了好一会才继续向下翻。 　　她其实知道塞勒斯必定是很优秀的，但没想到能这么优秀。 　　蓝星上有五位人类领袖，他们的官名是执行官。五位执行官坐镇不同的大陆，作为古代人的潘多拉对此的理解，就是国王那样的人，只不过现代人更加民主罢了。 　　执行官不仅要承担‘国王’的责任，更是要有号召力，能让民主崇敬和安心。 　　而塞勒斯的出现打破了许多记录。 　　他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执行官，也是有史以来用最短时间当上执行官的人，更是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执行官。 　　不仅仅本土大陆的居民都爱戴他，甚至其他大陆、其他执行官管辖下的居民也基本最喜欢他！可以这样说，蓝星上百分之八十的民众都对他情有独钟。 　　这一点也体现在了塞勒斯的热度上，蓝星近十年来人物搜索次数的前十基本都是明星，只有他一个人杀进重围，并且一年的时间就登上了人物搜索次数总榜前三。 　　潘多拉抵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继续翻着有关于塞勒斯的搜索。 　　她之前虽然对这些没有概念，但是也意料到塞勒斯应该会很受爱戴。不说别的，光是他的脸，既然能打动她，那就肯定会打动更多人。 　　不过……总感觉有些人对他的爱戴完全跑偏。比如执行官的演讲，一般的听众都是中老年人，年轻人是不爱听的。 　　可是塞勒斯的几次演讲视频在各个视频网站都播放量超标，单独视频已经过了百亿次播放。 　　这流量和热度，真的是红透整个星球的顶级。 　　潘多拉漫不经心地翻着和塞勒斯有关系的新闻，视频，评论。 　　她并不吃惊他受人欢迎，但没想到他如此有能力。潘多拉了解了塞勒斯，知道了他是一个其实很淡薄、很不接地气的男人，他对普通人的幸福与否没有感觉，却仍然能让大部分人，不同年龄段的人都喜欢他，的确手段了得。 　　潘多拉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搜，其实她搜了什么，塞勒斯都能看见。 　　他不是想刺探她的隐私，实在是潘多拉太不可控，塞勒斯想从她每天上网搜索里来了解她的想法。 　　塞勒斯在会议室里开会，终端提示他潘多拉打开了电脑，开始看综艺节目，他心中还不由得松了口气。他想，潘多拉早上起床没有来找他，而是自己看节目，实在是太乖了。 　　结果，终端就显示潘多拉关了节目开始查他！ 　　塞勒斯：…… 　　他开了极其难耐的一场会议。 　　其他到还好，当他看到潘多拉开始浏览其他人的评论，而那些评论里掺杂着一些热情开放女性、甚至男性们各种露骨的爱慕和青色的话语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活了这么多年，塞勒斯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尴尬的情感。 　　会议室的其他人只感觉到执行官的气压一下就下降了许多，顿时都战战兢兢，以为是不满意他们的报告。 　　开完会议，塞勒斯立刻黑着脸让里奥处理这个事情。 　　里奥有点为难，“大人，您确定吗？各地民众一直都最喜欢您，如果加以强制干涉，或许会起到不好的效果。” 　　塞勒斯沉默片刻，只能承认里奥是对的。他在过去是星际元帅，只要树立好威严、保持立功就可以了。可现在这个年代偏于和平，民众在其他方面的支持也事关重要。 　　但是尽管如此，塞勒斯还是冷冷地说，“让这几个视频网站管管，我的视频没分级，有些评论让孩子看到了不好。” 　　里奥领命。离开会议室时，他完全是一头雾水，塞勒斯的怒火来得实在是突然。 　　中午，塞勒斯结束今天的工作日程，和以往一样和潘多拉吃午饭。 　　潘多拉看起来一切正常，倒是塞勒斯在一如既往没有表情之下气息似乎有点紊乱。 　　潘多拉感觉到他哪里怪怪的，但是也没问。她已经习惯了塞勒斯面对她时各种反常的心理活动。 　　想来也奇怪，这么一个天之骄子，极其优秀强大又情感淡薄的男人，本应该如铜墙铁壁般难以攻破，可是为什么偏偏会在面对她的时候，露出畏惧和其他一些本来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呢。 　　潘多拉漫不经心地吃着饭，她自己也没想明白。 　　不过，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她有更加要紧的事情做。 　　可能是二人之间的沉默有点僵局，塞勒斯主动开口道，“今天上午过得怎么样？” 　　“就那样。”潘多拉说。 　　塞勒斯本就在私下沉默寡言，潘多拉一没有往日的活泼，也不接他的话，顿时场面就开始冷却。 　　二人沉默地吃了会饭，塞勒斯再一次开口。 　　“你今天还想编发吗？” 　　最近一个礼拜，每天塞勒斯都会在中午时帮她编头发。可是这次潘多拉却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潘多拉专注地思考着，吃着自己的东西，就觉得塞勒斯的气息一变再变。 　　一抬头，对上的却仍然是他那张万年不变的高贵而淡漠的面瘫脸。 　　……如果不是她有异能来感觉到塞勒斯的情绪，不然她真不知道这张冰棍脸下面会有那么多心理变化。 　　比如现在，塞勒斯很明显地心情低沉。 　　“明天是12号，对吗？”潘多拉主动开口道。 　　塞勒斯看向她，他有点疑惑地点了点头。 　　随即，12号这个时间忽然唤醒了塞勒斯的记忆，他想起了一个在星际时代非常流传的说法。 　　12号，一直是和魔女潘多拉联系最多的词语。 　　传说，12月12号这一日地狱之门大开，而魔女将会在这一天汲取力量，变得更加强大。 　　“从今天下午到13号凌晨之前，不要来打扰我。”潘多拉说。 　　塞勒斯欲言又止，但在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12日凌晨的那个夜晚，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塞勒斯在混沌挣扎的睡梦当中再一次看到了未来的潘多拉。 　　梦里，成熟窈窕的潘多拉身穿那件酒红色长裙，她轻轻地向着他笑，既美丽，又不屑。 　　“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一任元帅，就这样？”她声音冷淡，“你让我很失望。” 　　她扭头离开，塞勒斯下意识就想追。可是他的身体越来越沉，仿佛被一堵墙抵在身上，动弹不得。 　　塞勒斯被那压力压得喘不过气，他的胸膛震动着，可是呼吸仿佛变成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 　　他在窒息当中睁开眼睛，黑暗的卧室里，他梦中的那张脸在他的眼前逐渐清晰、并且从成熟转为少女偏柔和的轮廓。 　　那是潘多拉，潘多拉真的在他的房间里，在他的床前。 　　她的气息比往日还要幽深黑暗，她黑色的眼眸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渊。他似乎都能从潘多拉的脸上看到了未来的那个她。 　　塞勒斯睁大眼睛，他的瞳孔震颤，可是他无法动弹。与此同时，女孩那柔软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男人滚动的喉结。 　　有那么一瞬间，塞勒斯觉得他会死在这里，死在这双柔软白皙的手上。 第10章 　　塞勒斯能够感觉到现在的潘多拉状态很不对劲。 　　即使是末日前的那一面，她的目光也从未像是现在这样冰冷幽深过。 　　这样的目光，让塞勒斯感到陌生。 　　潘多拉的手指附在他的喉咙上，并没有太过于用力。塞勒斯无法喘息的真正原因是潘多拉的力量压制。 　　在那一瞬间，塞勒斯仿佛又回到了废星上的教堂，他眼睁睁地看着潘多拉用她那强大的力量毁灭掉整个宇宙，却无能为力。 　　有趣的是，在经历过那场风波之后，塞勒斯留下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刚开始连过近接触潘多拉，都会让他感到从骨子里的不舒服和想要逃离的冲动。 　　然而，真的到了如现在这样的生死之际，塞勒斯却完全不感到害怕。 　　他不仅心情平静，甚至有功夫走神。 　　塞勒斯恍惚地想，今夜过去之后，其他所有执行官都会发现他的辖区出现的剧烈能量波动。他或许再也无法再偷偷地藏匿潘多拉了。 　　就在这时，塞勒斯的脸颊被潘多拉拍了一下。微微刺痛的触觉让塞勒斯一愣。 　　“你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走神？”潘多拉一手抓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缓缓放下，她极其不爽，“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命悬一线吗？” 　　塞勒斯恍然回神，面对潘多拉的不满，他简直想苦笑。 　　先不说他人生第一次被别人打巴掌，就潘多拉那因为被一瞬间的忽视而产生的不满——好吧，她是真的不知道她自己无视起人来时有多么要命。 　　塞勒斯薄唇微张，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潘多拉意识到了自己过重的力量，她勉强收敛了些，给塞勒斯留下了说话的空间。 　　力量褪去的那一瞬间，男人胸膛起伏，剧烈地补充氧气，他开口声音干涩地说，“你……不是潘多拉。” 　　女孩挑起眉毛，那双如死潭般的黑色眼眸也出现了些讶异的色彩。 　　“你为什么这样说？”她问。 　　塞勒斯抿了抿薄唇，却不再作答。夜幕下，他的冰蓝色眼眸如同凝结的湖面，倒映着星空，也映着潘多拉的影子。 　　潘多拉松开他，塞勒斯看到潘多拉倒映在墙壁的影子在月光下开始向着四处蔓延散开，犹如藤蔓般在墙壁上游走，最后将整个屋子都束缚起来。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塞勒斯大人，您还好吗？检测部门发现这一层涌出巨大波动，潘多拉的房间没有人……大人，您在吗？” 　　震动的门板，被影子牢牢地交缠锁住。 　　塞勒斯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他抬高声音道，“我知道了，没事。回去睡觉吧，有事情明天再说。” 　　听到了塞勒斯的声音，门外的骚乱逐渐远去了。他这才松了口气，现在的潘多拉不太正常，他不想让无辜的人受伤。 　　忽然间，潘多拉的影子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黑暗的物质从影子中升起，如同雾一样摇晃在她的身后。 　　潘多拉的身后有七个黑影。 　　这时，其中一个影子说话了。它的声音沙哑粗糙得像是石子在沙地上滚过。 　　“……杀了他，潘多拉。”那个黑影嘶哑地说，“你太虚弱了，你需要汲取营养。” 　　潘多拉没有动。她低垂着头，长发从她的肩膀上滑落。 　　“难道你还想被人类暗算，关押起来？！”另一个黑影愤怒地说。 　　“或许不该这样轻易杀了他。这个人类很少见，我们应该慢慢折磨他。”右边的黑影贪婪地说，“要让他的一切都物尽其用。” 　　“这个男人是我看过长相最英俊的人类。”贪婪的影子旁边的那个黑影说，“我的意思是，潘多拉明年就要成年了，既然人类的本性注定她会和别人产生瓜葛，这个人看起来很合适。” 　　“不！没有人类可以玷污她！没人配！” 　　“杀了他。” 　　“或者物尽其用之后再杀了他。” 　　七个黑影在潘多拉的身后争论不停，看得塞勒斯心惊胆战，它们争来争去，潘多拉却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一动不动。 　　塞勒斯从两千年后而来，他见识过人类跨越星际的科技，但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这种脱离了科学性的存在。 　　这还是第一次有关于潘多拉的事触及到了塞勒斯的盲区。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些见鬼的、该死的黑烟到底是什么，它们和她是什么关系？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把潘多拉怎么样了？”塞勒斯冷声道。 　　本来争吵的黑色烟雾们听到了他的质问后都停了下来，几秒钟之后，塞勒斯感觉到自己被非常邪恶且不怀好意的力量包围。 　　那些黑影靠近了他，它们身上冰凉恶意的气息犹如毒蛇在他的耳边吐着芯子。 　　“这个人类吓傻了？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自己都性命不保的时候，还在关心行凶者的死活。”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关心她？！” 　　“杀了他。现在，快点！” 　　黑影们七嘴八舌，它们的声音粗糙而刺耳，仿佛恶魔的低语，挤压着他的耳膜。 　　塞勒斯轻轻呼吸着，他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你必死无疑？”其中一个黑影嘲笑他。 　　“我知道你们是谁了。”塞勒斯声音毫无波澜地说，“七宗罪。” 　　人类历史的许多传说，其实都和万年前那个充满魔力的时代有关。 　　拥有超凡力量的先人，和逐渐平凡的后代们。许多故事流传成千上万年，后代的人类已经无法分清这些故事是传说还是事实。 　　许多真的事情和人物的故事慢慢加上了后代天马行空的想象，最终形成了如今和未来人类的神话和传说。 　　比如，潘多拉的魔盒就是一个典型的真实加杜撰出来的故事。 　　又比如七宗罪和潘多拉——有许多的传说，传说她的魔盒里封印着七宗罪的力量。也有传说，说潘多拉献身黑暗，用人类的性命换来了黑暗的永生。 　　这些杂碎的传说一直都不是星际人类研究潘多拉的重点。因为她活了那么长时间，这种乱七八糟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成千上万个版本都无法概括所有。 　　也只有塞勒斯这个工作狂会几乎将和她有关的传说都不放过，全部查了一遍。 　　如今，来到了这个夜晚，面对着异样的女孩和诡异的力量，塞勒斯便想到了这个传说。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 　　他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将他的猜测说出口，也有赌的成分。 　　没想到，黑暗的力量们沉默了片刻。 　　“你是怎么知道的？！”暴怒十分愤怒的质问。 　　“潘多拉从来没有如此信任过一个人类，她怎么可以把秘密告诉他？！”嫉妒非常生气。 　　“不可能，她绝对不会这样做。”傲慢笃定地说。 　　“如果她真的这么喜欢他的话，我们或许可以……” 　　色/欲的话还没有说完，暴怒就打断了它。 　　“杀了他，现在就杀！”暴怒说，“一会她就要醒过来了，我们要抓紧时间解决一切异端！” 　　在它们絮絮叨叨的话中，塞勒斯掌握了重要的信息：潘多拉的意识或许在沉睡。 　　“你们控制了她的身体和思维？”塞勒斯冷声说，“你们会害死她的。” 　　“你说什么？！”暴怒的力量骤地逼近他，它愤怒地说，“是我们在保护她，免受人类的威胁！” 　　“我们引她走上正确的路。”暴食说，“我们是唯一对她好的存在。” 　　塞勒斯没有来的感到愤怒，这些家伙对她好的做法，就是让她独自一人活了两千年之后毁灭宇宙？ 　　“如果你们觉得这是在为她好，那为什么还要怕她醒过来？”他清晰地抓住了刚刚暴怒的话。塞勒斯说，“恐怕你们想做的事情，和她本身的意愿是有违背的。” 　　“——你，你只是个人类，你懂什么？！” 　　看起来黑暗力量们并不适合辩论。在它们的愤怒中，束缚着房间的墙壁和地面的影子如同锁链般更加缩紧。 　　“别和他废话了，快点动手。”傲慢说。 　　黑色的影子骤地全部远离塞勒斯，阴冷也随之消散。 　　塞勒斯看到那七个影子一个一个地融入潘多拉的后背。直到最后一个黑影没入，女孩低垂的头忽然仰起，她挺直了后背。 　　紧接着，少女睁开了她无神的眼眸，笔直地注视着塞勒斯。 　　她一动不动，如洪水滔天的力量便向着塞勒斯挤压而去。 　　塞勒斯的身体被狠狠挤压在床铺上，他的每一块骨头、每个细胞都在痛苦地颤动，他又开始感到无法呼。 　　窒息的痛苦和被碾碎般的疼痛挤压着塞勒斯的大脑。他的意识开始浮浮沉沉。 　　塞勒斯的心脏不甘心地跳动着。 　　差一点……他就差一点就能够将潘多拉身上的谜团揭开一角，就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偏偏——！ 　　在死亡的黑暗席卷来的前一秒，即将失去意识的塞勒斯忽然感到如同千斤沉重地笼罩着他的力量骤地消失了。 　　意识重回清明，身体不再被束缚，塞勒斯立刻爬了起来，他剧烈呼吸和咳嗽着。 　　胸膛起伏，塞勒斯抬起头，他看到潘多拉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坐在床边。 　　潘多拉的睫毛微颤，她缓缓抬起头，刚刚如死水般的眼眸出现了亮光。 　　“潘……潘多拉。”塞勒斯嗓音干涩地唤她。 　　二人对上彼此的眼睛，塞勒斯能够感觉得到——她回来了。 　　潘多拉轻轻呼吸着，她看着男人那白皙脖颈上明显的勒痕，目光逐渐冰冷。 　　“谁让你们这样做的？”潘多拉轻轻地开口道。 　　阴影们都一僵。 　　它们都能够感受得到，她生气了。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潘多拉第一次生气。 第11章 　　事情败露之后，七个阴影再次出现在了潘多拉的身后。 　　只不过，和刚刚对待塞勒斯那如狼似虎的可怕样子相比，现在的阴影们则是老实了许多。 　　塞勒斯原本脑补了一场‘邪恶势力控制少女身体’的戏码，可是看到它们和她的状态，好像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恶势力七宗罪的七股力量战战兢兢，可怜巴巴地对潘多拉解释。 　　“……这个人心谋不轨！他竟然在临死前还在担心你！” 　　“他的脑回路的确和其他人类不同。”潘多拉十分赞同。 　　塞勒斯：…… 　　到底谁的脑回路更不同一点啊！ 　　“这个人类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人。”暴怒说，“如果杀了他，一定会让你更加强大的！” 　　这话潘多拉就不爱听了。 　　好吧，说实话，她刚开始确实也有点这样的念头和冲动。可是这段时间下来，塞勒斯在她的心里已经与众不同——杀他，那是绝对舍不得的。 　　于是，前一秒还很亲近的少女，下一秒脸上就没有了笑意。 　　“所以，你们背着我沉眠的时候，潜意识控制我的身体，想杀了他？”潘多拉冷冷地说，“是这样吗？” 　　七宗罪又不出声了。 　　“你还是个孩子，有软弱的地方。”半响，暴食说，“所以在需要的时候，我们的职责是帮你做决定。” 　　它的话音还未落下，潘多拉身上的气息就阴森起来。 　　“没人能帮我做决定。”潘多拉冷冷地说，“如果你们分不清主次的话……我不介意送你们回深渊。” 　　顿时，黑烟们都慌张地道歉起来，这才小心翼翼地在半空中消散。 　　在它们消失的一瞬间，屋内墙壁上那如同锁链般缠绕的黑色影子也全部不见。 　　屋里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如同洪水一般的阴影都从未出现过。 　　潘多拉松了口气，她转回头，就看到塞勒斯坐在床的另一边，男人原本一丝不苟的银发有点杂乱，黑色的睡衣衣领也歪歪扭扭，纤细白皙的脖颈间，力量的红痕还没有消下去。 　　“你没事吧？”塞勒斯开口。他好像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完全没有关注。 　　这种情况下，就连最自我中心的潘多拉也开始感到心虚。 　　“你没事吧？我是说，呃……”潘多拉小心翼翼，“抱歉。” 　　塞勒斯摇了摇头。 　　“它们和你是什么关系？”他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伤害到了塞勒斯，潘多拉第一次面对问题如此乖巧。 　　“我的力量来源。”她简短地说，“它们是很强大的力量，不死不灭。我是唯一一个能帮它们终止这一切的人。” 　　“那深渊……” 　　不等塞勒斯问完，潘多拉干脆地说，“我是在一个深渊里遇到它们得到力量的。相信我塞勒斯，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 　　塞勒斯沉默了。 　　“‘不死不灭’。”他轻轻地说，“你知道承担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这是诅咒，这是牢笼。 　　普通人想要长生不死，却不知道这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人们因为贪念而想永生，可永生的本身就在溶解他们贪念的意义。 　　当一切驱逐于永恒，人类一生所追求的事情就变成了可笑的泡沫。 　　连潘多拉都只挺了两千年，最后选择与宇宙一起长眠。 　　而那个年幼的她不知道，她选择了多么可怕的一条道路。 　　潘多拉耸了耸肩膀，“没关系的，不论代表着什么，我都不介意。” 　　塞勒斯却不在说话。 　　潘多拉能够感觉到他在以沉默不语的方式生闷气，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 　　其实谁受到这样大的惊吓，生气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潘多拉总隐隐约约觉得，塞勒斯不是在为自己，而是在因为她生气……？ 　　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 　　“对了，暴怒说你很强，那你真的很强。”潘多拉说，“不过为什么呢？” 　　塞勒斯作为基因优胜培养出来的元帅，身体各项素质自然比两千年前的人都要强大。七宗罪们不知道原因，但是能够感觉出来他的与众不同。 　　塞勒斯自然能察觉出潘多拉不太高明的转移话题的方法。他无声的叹息，抬起眼来看向她，没想到正好和潘多拉的目光对上。 　　不知为什么，看到她黑色的眼眸，男人又开始心软。 　　“从明天开始，我需要你比往日更听我的话。”塞勒斯说。 　　潘多拉迷茫地点了点头，“为什么？” 　　“你今夜的力量爆发，恐怕全世界的高级检测所都察觉到了。”塞勒斯道，“最快的话，兴师问罪的人明天就会到来。” 　　潘多拉的力量强大而独特，这也是塞勒斯为何能准确地发现她的原因。 　　阿伦美洲西海岸研究室的力量波动勉强可以解释为研究时不小心，可能仍然有警醒之人察觉哪里不对，但面前可以说清。可是同样的波动隔着大洋出现在他的总部，那就耐人寻味了。 　　其他辖区的高层可能会在接下来几天接连拜访。 　　按照现在的世界统一和平规定，各个大陆都不允许私藏危险武器，如果研发成功，必须互相告知——这也是为了在怪兽威胁面前，不让人类互相再继续战争。 　　塞勒斯并不担心自己与他们打太极的能力，他担心的是潘多拉。 　　研究所那些人虽然已经打点过，但是仍然有可能说出潘多拉的事情，再加上之前她在对付金甲虫的事情，名气已经隐隐流传，其他大陆的高层很容易知道她的存在。 　　这也无所谓，塞勒斯有能力护住她。 　　——就怕她心绪不定，临时愿意跳槽到其他执行官的势力里，那就麻烦了。 　　“我们要统一一个战线。”塞勒斯说。 　　“一个战线。”潘多拉发誓。 　　“特殊时期，你要听我的话。” 　　“我要听你的话。” 　　“能发誓？”塞勒斯确认道。 　　潘多拉点了点头，但看起来塞勒斯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她干脆伸出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忽然的身体接触让塞勒斯的手臂僵了僵，他看着她把他的手指掰成‘6’的样子，然后又用她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轻轻地晃了晃。 　　“我们拉过勾啦。”潘多拉狡黠地笑了起来，“拉过勾的事情就要说话算话。” 　　塞勒斯一怔，他愣愣地看着在月光下像是个小狐狸一般又可爱又活泼的少女，她柔软的指弯摩挲着他常年持枪有些粗糙的手指，一下一下，刮得他的心里都骚乱起来。 　　他僵硬地注视着她，直到潘多拉松开他的手指。 　　可能是看塞勒斯没有反应，跪坐在床铺上的女孩向前前倾身体，骤地拉近了距离。 　　她仰起头，眨了眨眼睛。 　　“我都和你拉钩了，这回放心了吗？” 　　少女的长发划过他的手臂，鼻尖的气息如此之近，从他的下巴拂过。 　　塞勒斯的身体僵硬地向后移，他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你该回去睡觉了。”他说。 　　这回，不太高明地转移话题的人变成了塞勒斯。 　　潘多拉努了努嘴，她委屈地说，“我本来应该沉睡到明天才能补足能量，为了救你才强行惊醒，我的头好疼。” 　　“……我给你叫医生？”塞勒斯弱弱地回答。 　　潘多拉眨了眨眼睛，她忽然发现了塞勒斯新的突破点。 　　他好像，特别吃软和撒娇这一套？ 　　就当潘多拉想自己要不要再幼齿一点，假装自己很想妈妈或者委屈地掉掉眼泪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忽然而来。 　　她差点一头栽下床铺，而塞勒斯那军人的反应能力迅速地揽住了她。 　　塞勒斯能够感觉到刚刚潘多拉其实只是在耍赖。可是现在却有点不同，女孩本就白皙的小脸此刻一点血色都没有。 　　“你怎么了？”塞勒斯一向平淡的声音急促了一些。 　　潘多拉在他的臂弯间呼吸着，她虚弱地说，“12月12号是我最虚弱的时候，七宗罪才会控制我的身体……它们刚刚想杀你的时候，透支的力量还没有补足。” 　　塞勒斯薄唇微抿，他沉声道，“你需要我怎么做？” 　　潘多拉的眼睫开始缓缓垂下，她的意识逐渐变沉。 　　“……没事，睡一觉就……好……呼……” 　　女孩的话还没说完，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塞勒斯保持严肃的样子打量着潘多拉，直到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匀称，塞勒斯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处境。 　　他抱着女孩，而她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这个念头让塞勒斯呼吸微顿。 　　他僵硬地眨了眨眼睛，才确定这不是梦。 　　幸好，这个屋里的另一个人已经沉睡，没人发现他异样的情绪。 　　塞勒斯做了一些别的尝试，比如将潘多拉抱回她的屋子或者干脆放开她，让她在他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可是每当塞勒斯有所动作，怀里的少女就会像是敏感的婴儿，她会蹙起纤细的眉毛，喉咙传来不愿意的哼唧音调，甚至，她还会往他的怀里深处再钻钻！ 　　当又一次的尝试失败，潘多拉的手臂已经抱住他的腰的时候，塞勒斯终于放弃了抵抗。 　　他僵硬地靠在墙边，老老实实地抱着沉睡的潘多拉。 　　后半夜数个小时的寂静，塞勒斯到底想了什么，无人而知。 　　清晨五点半，睡熟的潘多拉终于松开了他，像是毫无防备的小猫露出了肚子。 　　塞勒斯将她轻轻地安置在自己的床上，这才去开始准备自己白天的工作。 　　这时，副官里奥已经来到塞勒斯的卧室门外，昨天晚上的异动让他比平日早到了一个小时。 　　里奥抬起手，他敲击门板，才敲到第二下，门就很迅速地被打开了。 　　打开门，露出的是塞勒斯的脸。和往日无时无刻都保持完好形象的塞勒斯相比，今天的他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没换上常服，已经能想象出昨天的慌乱。 　　只不过塞勒斯的脸看起来仍然一如既往的完美，通宵对他仿佛没有任何疲惫。 　　“怎么了？”塞勒斯说。 　　里奥敏感地感觉到他的声音比平时还压低了半分。 　　“大人，昨天晚上……” 　　里奥刚刚开口，他的目光不小心从塞勒斯的身后扫过，便僵住不动了。 　　在伟大的执行官的床上，似乎隐约能看到一个黑发少女裹着被子沉眠。 　　下一秒，塞勒斯阻断了他的目光。 　　里奥转移回眼神，他看向塞勒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大、大人……”他压抑着震惊，干涩地说，“虽然我不太喜欢那个女孩，可是，可是，她还是个未成年啊！” 　　塞勒斯一愣，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里奥忽然用一种看禽兽的目光指责地看着他？ 第12章 　　在塞勒斯的解释之后，里奥后背冒着的汗才停下。 　　相比于自己荒诞的脑补，里奥当然更相信塞勒斯的话。一个是出于对塞勒斯的尊重，另一个是塞勒斯的话更加容易解释事实。 　　……得知他崇拜的、尊贵的塞勒斯执行官大人没有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里奥的心终于放下了。 　　尽管潘多拉告诉他们她十七岁，距离成年只有一年，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古代人都吃得不好的原因，潘多拉又是娃娃脸，如果她说她更小都有人信。 　　里奥确实不太喜欢她，这个会挑出各种麻烦的小恶魔。可是出于对女性和孩子的保护，他更不希望她受到他想象中的那种事情。 　　毕竟，细算起来，塞勒斯要大她十岁呢！ 　　十七岁和十七岁的少年少女为爱和谐还算是个甜美的爱情故事，可是二十七岁和十七岁，听起来就没那么美妙了。 　　里奥正胡思乱想，就听到塞勒斯冷冰冰的嗓音响起。 　　“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东西？” 　　里奥恍然回神，赶紧赔笑。 　　“大人，这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控制自己多余的幻想。” 　　塞勒斯冷瞥一眼，继续向着前方前进。 　　此刻，二人在前去会议室的路上。 　　里奥却还是欲言又止。 　　他当时感到的震惊自然不仅仅只是来源于幻想，而是因为所有与塞勒斯有所接近的心腹，都能够感受得到他对潘多拉的上心。 　　除去面对公众时候刻意装出来的风度翩翩，塞勒斯在私下实则是一个非常冷的人。 　　他对潘多拉的温和与耐心，实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所以，当里奥看到刚刚清晨的那一幕时，便不由自主地想歪了。 　　里奥左思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注视着塞勒斯大人伟岸的背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大人，”里奥小心翼翼地说，“那女孩虽然扰人，可是对人类交际的一些事情都还很稚嫩，如同白纸一样。而且……” 　　塞勒斯干脆停下脚步。 　　“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这个副手今天格外的啰嗦和烦人。 　　里奥脚步急停。元帅的不耐转化成一股犹如有型的威压，让他冷汗直冒。 　　“我，我就是想说，如果您想和她谈恋爱，最好等到她的法定成年之后再说，反正也只有半年了！”里奥磕磕巴巴的，但还是努力将自己的想法大声地说了出来。 　　他实在是不想看自己崇拜的大人犯这种容易被弹劾的道德性错误。 　　塞勒斯的身体僵在原地。而察觉不好的里奥鞠了一躬之后，便立刻改道先走一步。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对塞勒斯造成了多么大的影响。 　　——谈，谈恋爱？ 　　谈恋爱？？？ 　　元帅大人震惊了。 　　这个从未出现过塞勒斯生命当中的词语，差点打碎他的世界观。 　　塞勒斯从没想过自己会和魔女谈恋爱这个事情，更何况是少女版的她！ 　　他承认自己对潘多拉有许多关怀，可是这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要改变潘多拉的未来，自然要对她好。 　　这怎么能和谈恋爱扯到一起去？他明明就在为了拯救世界而努力啊。 　　当塞勒斯坐在会议室里，面色沉静地听着下属报告的时候，里奥的话仍然在他的脑海里盘旋，如同一道咒语。 　　塞勒斯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安慰自己，拯救世界的道路从来就不平坦，被他人误解也是必经的一环。 　　他刚刚安抚好自己，会议室的自动门打开，他的联络员走了进来。 　　“大人，其他几位执行官都要求与您通话。” 　　塞勒斯心中一沉，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昨天晚上潘多拉爆发的力量波动，已经远超于他的总部所能够屏蔽的极限，被其他地方的人感知到也是正常的。 　　但没关系，发现潘多拉的阿伦美洲的克里斯执行官还没有动静。 　　塞勒斯在视频电话中向着其他三位执行官解释了力量的由来——他提供了一个准备多时的新型武器，将这件事情遮盖了过去。 　　等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这也是塞勒斯这一阵下班最晚的一次——以往他十二点便会准时去见潘多拉。 　　里奥是他的副官，自然要常伴他左右。这位卷发副官早上说的话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一样，此刻在塞勒斯身后众多官员之中，闷声不语，努力掩盖自己的存在感。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一阵冰冷的风吹向了他。 　　“里奥。”然后，里奥心惊肉跳地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执行官大人冰冷地吐露出来。 　　里奥认命的走上前，跟在塞勒斯的身后离开了会议室。 　　塞勒斯离开工作楼，里奥一直跟着他，心里已经胡思乱想了许多——如今的法规里应该没有条令是规定阻止长官谈恋爱，会被军法处决的吧？ 　　不怪里奥想太多，而是冰冷状态下的塞勒斯大人给人的压力太大，里奥觉得自己被大人忽然拿起枪处决都是有可能的。 　　行走到无人处，塞勒斯停下了脚步。 　　“这些话我只和你说一次。”塞勒斯开口，他冷淡地说，“我是不会跟她谈恋爱的，更没有私情。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局。而你，控制你自己活跃的想象力，把力气放在工作上。听懂了吗？” 　　“听明白了，大人！”里奥站得笔直。 　　他的目光却忍不住溜号，塞勒斯的手里还提着特地让厨师做好的便当。至于给谁……里奥立刻转开了目光，他坚定地相信，塞勒斯大人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大局！ 　　塞勒斯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他伸出手，整了整自己的领带，这才继续前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对付其他几位执行官，塞勒斯的心情有些浮躁。 　　他从电梯中走出，回到了独属于自己的这一高层。 　　塞勒斯不知道潘多拉有没有睡醒，他没有收到她动用电子设备的提醒。 　　来到自己卧室门前，塞勒斯指纹解锁，他推开门，就看到潘多拉呆呆坐在床边，头发散乱着，脸上还带着些刚睡醒的迷懵和无害。 　　察觉到门被推开，潘多拉转过头，看向他。 　　“饿。”她有点委屈的嘟嘟嘴。 　　塞勒斯举起手，他手中提着饭盒，潘多拉立刻喜笑颜开。 　　“是我喜欢的周三厨师吗？”潘多拉问。 　　塞勒斯点了点头。 　　周三的那位厨师做饭颇有小国的火辣风味，潘多拉很喜欢。 　　塞勒斯就不怎么热衷了。他每天只吃健康食品，绿色蔬菜，连油盐都放得很少。 　　潘多拉从塞勒斯的床边站起来，她抱怨地说，“你的床板实在是太硬了，咯得我浑身疼。” 　　没错，塞勒斯的床也硬得像铁板，就和他本人一样。他活得跟个机器人似的，无欲无求，只会工作。 　　塞勒斯将便当放在桌子上，他说，“你感觉怎么样？” 　　“焕然一新。” 　　潘多拉拉开椅子坐下。 　　塞勒斯的屋子里没有茶几，没有迎客的沙发，只有一个巨大的办公桌，和一把椅子，是用于工作的。 　　或许，这张桌子是第一次用于吃饭。 　　没有坐的地方，塞勒斯便站在离潘多拉的半米处。哪怕是潘多拉也不由得停下了拆饭盒的手。 　　“你能不能坐下，坐在床边？”潘多拉忍不住说。 　　塞勒斯这才坐下。 　　“你的那几个朋友……”他开口道。 　　“放心，你以后不会再见到它们了。”潘多拉拿起刀叉，她漫不经心地说，“如今七宗罪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它们消散融合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那会有什么副作用吗？”塞勒斯问。 　　潘多拉想了想，“我可能会在磨合时期被它们稍微影响到脾气，但都不是大事，最后我会是赢家。” 　　塞勒斯总觉得潘多拉在什么地方过于轻描淡写了。这种人类和有自我意识的古怪力量融合的事情，不论是小说还是绘本里，都会描写得十分险恶，怎么在她嘴里就无关痛痒了？ 　　尽管从未来来看，潘多拉确实还是潘多拉，说明她的自信没有错。可是她的态度仍然让塞勒斯感到不满。 　　“你怎么确定你会赢呢？”塞勒斯眉毛紧蹙，“如果你没有磨合过那几股力量，你会被反噬吗？” 　　“有可能。”潘多拉懒洋洋地说，“但几率约等于零。如果我会被吞噬，刚遇到它们的时候就已经被它们吃掉了。” 　　塞勒斯便沉默不语。 　　在许多方面，潘多拉实在是玩世不恭，她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实在是让人头疼。 　　“你完全不怕自己的生命是否危险？”塞勒斯忍不住问。 　　潘多拉吃着海鲜烩面，她放下叉子，耸了耸肩膀。 　　“说实话，我的生命很难有危险。”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在意的事情？” 　　“有啊。”潘多拉说，“我现在蛮在意你的。” 第13章 　　面对潘多拉忽如其来的表达心意，塞勒斯在她的目光中垂下睫毛，毫无反应。 　　过了一会，果然，没有接到反馈的女孩又开始吃东西。 　　塞勒斯不知如何回应，所以最好的回答就是沉默。 　　她忽然的表示好感虽然有点令人意外，但也情理之中。潘多拉就是这样随性的人，随随便便说这样的话很正常。 　　塞勒斯等待潘多拉吃完饭，按照之前的日常，他该继续教她一些课程。 　　这时，桌子上的内线电话响起，塞勒斯接了起来。 　　“喂。” 　　“长官，准确信息，克里斯大人刚刚乘坐飞机起飞，请求我方落地准许。” 　　塞勒斯的心沉了沉。 　　怪不得其他地区的执行官都纷纷给他打来视频电话，只有阿伦美洲的克里斯执行官毫无动静。 　　原来，他不打电话只是为了亲自来找塞勒斯对峙？ 　　“准许。”塞勒斯沉声说。 　　他没有理由拒绝对方入境，克里斯此次前来绝对不是贸然举动，估计已经有了切实信息。 　　潘多拉看着塞勒斯挂了电话，男人的表情明显低沉了许多。 　　“怎么了？”潘多拉问。 　　塞勒斯侧头看向她。 　　“你答应我的事情要算话。” 　　“当然。”潘多拉不明所以地说，“有人要找你麻烦吗？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塞勒斯：…… 　　塞勒斯：“不许说那个词。” 　　“哦。”潘多拉耸了耸肩膀。 　　塞勒斯对她解释了来龙去脉，潘多拉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你把我带走的那个地方属于这个人的领地。”潘多拉说，“在他的土地上发现了我，所以我本来也该属于他？” 　　“你不属于任何人。”塞勒斯说。他补充道，“你有你的自我想法，只要你不愿意，哪怕是执行官也不能带你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潘多拉慢吞吞地吃着零食，塞勒斯的目光就一直在她的身上。 　　“我知道了。”潘多拉放下薯片，“我说我想留在你这里，就可以了？” 　　塞勒斯的这股呼吸，这才慢慢地顺了下去。 　　他点了点头。 　　“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按照时间估计，阿伦美洲的执行官克里斯抵达这里的时候，大概还要六七个小时之后，那时也是晚上了。 　　晚上七点，塞勒斯披上风衣，站在总部门外。远远的，一行车队冲破墨色夜幕进入总部大院，停在了台阶下。 　　司机率先下车，来到后座拉开门，执行官克里斯走下车，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克里斯，阿伦美洲执行官，也是除塞勒斯之外民众人气第二高的存在。 　　原因无他，在塞勒斯出现之前，克里斯才是大众情人的杰出代表。 　　他今年二十九岁，一头天生的金色短发，深邃的五官，绿色的眼眸。的确是个很标准出众的金发帅哥了。 　　只不过碰上塞勒斯这样颜值bug般的存在，才仿佛月亮下的星星，被遮掩了光芒。 　　克里斯在位期间很得民心，将诸多事宜处理得井井有条，他长相英俊，性格又开朗，不仅民众喜欢他，他在其他高层之中人缘也很好。 　　只不过……塞勒斯的目光暗了暗。 　　克里斯已经走上楼梯，二人握手。 　　“自从上次你登位之后，这是我第二次见你。”克里斯笑道。 　　世界审美对金发帅哥的标准刻板印象：开朗、阳光、正直，这一切似乎都在克里斯的身上映现。 　　他不像是个执行官，更像是一个邻居家的好兄弟，让人提不起警惕。 　　“的确许久不见，进来说吧。”塞勒斯道。 　　二人向着总部里走去，各自的下属跟在他们的身后。 　　……只不过，塞勒斯并不觉得克里斯只是一个单纯的好好先生。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需要警觉对待。 　　来到会议厅，克里斯大大咧咧地先坐了下来。 　　“看起来今天晚上要在你的总部过夜了。”克里斯靠在椅背上，舒服地拍了拍扶手，“我很久没来这边，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明后天我还想出去旅旅游，给我妹妹带点特产。” 　　“你还是明天就回去吧。”塞勒斯也拉开椅子，“哪有执行官离开自己土地好几天的道理。” 　　克里斯的一侧嘴角微勾，绿色的眼眸笑意地盯着塞勒斯。 　　“早就听说你是个工作狂。”他轻飘飘地说，“那一个月前，你怎么忽然有了兴致，还来我的西海岸逛了一天？” 　　果然，克里斯是有备而来。 　　塞勒斯身后站着的里奥的心脏一提，可是表面上却仍然保持毫无表情，为两位执行官填满了茶水。 　　塞勒斯垂下睫毛，他拿起茶杯，微抿一口。 　　“我本也没想背着你。”塞勒斯放下茶杯，才缓缓地说，“那日，我的确去过你的领地，确切地说，西海岸的一处研究所……” 　　“我知道。”克里斯说，“研究所的那几个科学家稍稍威胁了一下，便都全招了。” 　　塞勒斯目光一暗。 　　研究所的人知道与他国人的交易是国际大罪，怎么可能稍微威胁就会全部说出？看起来，克里斯很有动用私/刑的可能性。 　　“我们开门见山吧。”塞勒斯说。 　　“好。”克里斯直接说道，“我要带走那个女孩。” 　　“如果我说不行呢？”塞勒斯道。 　　克里斯的手指敲击着桌面，他注视着塞勒斯，露出了笑容。 　　“别开玩笑了，塞勒斯。”克里斯笑道，“你应该知道全世界中是谁先开始按照传说来打捞寻找祖先力量的。是我。而那个女孩在我的辖区发现，更应该由我来做主。你私自带她离开，本就有所不对吧？” 　　塞勒斯的目光冷然。 　　这一世让克里斯领土的人率先发现潘多拉，本来就是蝴蝶效应。上一世里，潘多拉的出现根本就和克里斯毫无关系。 　　“就算你见了她，”塞勒斯开口道，“她也可能不想和你走。” 　　“当然，她能在你这里安稳度过一个月，塞勒斯，你恐怕也没少下功夫吧？”克里斯又笑了起来，“你这样做，不觉得自己太不公道吗？” 　　塞勒斯表情冷淡，毫无变化。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他淡漠地说，“哪有那么多公道可言。” 　　“说得好。”克里斯扬声道，“既然如此，我也有理由见见她。” 　　看着塞勒斯陷入沉默，克里斯便开口接着说道，“你应该明白我私下找你是为了秘密地解决这个事情。还是说，你想让全世界人一起讨论上古传说的存在？” 　　“你可以见她。”塞勒斯道，“她就在隔壁。” 　　>>> 　　当克里斯走向隔壁房间的时候，塞勒斯终于从这个一直保持热情正直微笑的男人身上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克里斯的绿眸里燃烧着期待和欣喜，还有一些紧张躁动。 　　这种目光让塞勒斯微微蹙眉。 　　克里斯亲自打开隔壁房间的门，潘多拉就坐在里面，她穿着十分公主感的泡泡裙。这种裙子对一般的十七岁少女来说可能会显得稚嫩，可在潘多拉的身上感觉正合适。 　　她乌黑的长发搭在肩膀上，浓密卷翘的睫毛下是深邃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尖，唇红齿白，任是谁都不会将她和什么古代力量挂钩。 　　克里斯倒吸一口气，在塞勒斯冰冷的目光中，他走进了房间。 　　潘多拉正窝在沙发里玩连连看，就觉得有一个陌生的人靠近自己，那庞大的身影随即单膝跪下。 　　她不得不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碧绿的眼眸。 　　是个长得蛮帅的金发男人。 　　“您可真是美丽而可爱，就如一只红色的蝴蝶，落在了我的心头。”克里斯单膝跪着，他磁性的声音深情地说，“我叫克里斯，是阿伦美洲的执行官。很高兴认识你，潘多拉小姐。” 　　潘多拉放下平板，她上下地打量着克里斯。 　　“你知道我是谁？”她说。 　　“我还知道你来自哪儿。”克里斯道，“当今世上，是我第一个想到按照传说去寻找那些可能不存在的力量。我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想找到您的人。” 　　一派胡言。 　　靠在门口的塞勒斯冷冷地想。 　　潘多拉缓缓俯下身体，她打量着克里斯。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的威力了。”她说，“你不怕我？” 　　“恰恰相反，我崇仰您。”克里斯露出微笑，“我发誓，不论塞勒斯答应了你什么，我都可以给您更多。而且，最重要的是……” 　　停顿了一下，克里斯继续说道，“我不会想抑制您的力量，我愿意顺从您的所有想法和决定，给你更好的环境——你愿意和我走吗？” 　　潘多拉抵着自己的下巴，她眨了眨眼睛。 　　“你会顺从我做所有事情？” 　　“是的，所有事情。” 　　“如果我想杀人呢？”潘多拉问。 　　“只要你开心。”克里斯说，“我们可以从死刑犯开始用起。” 　　潘多拉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脸颊。 　　“如果我想统治世界？”她说。 　　“我帮你。”克里斯毫不犹豫地说。 　　潘多拉深不见底的目光注视着金发男人。 　　她开口道，“如果我想杀的是你呢？” 　　“当然可以。”克里斯轻轻微笑着，“只不过，让我活着，对您来说有更大的作用。” 　　“这，这克里斯大人疯了？”塞勒斯的背后，里奥惊恐地说。 　　塞勒斯沉默不语，他薄唇紧抿，双手环胸的手指紧紧地捏起了拳头，指尖泛白。 　　他没想到克里斯会做到这种地步，甚至愿意将自己的真面目在他的面前展露无疑。 　　从穿越之后，塞勒斯的心跳第一次如此杂乱。他没有把握，没有把握在克里斯这样纵容的条件下，潘多拉还会遵守约定选择他。 　　潘多拉拄着自己的下巴，她叹息一声。 　　“真的是很让我心动呢。”潘多拉抬起眼，她看着着塞勒斯，轻轻地说，“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塞勒斯？” 第14章 　　目睹一切的里奥惊呆了。 　　他知道潘多拉路子野，但没想到这么野——这，这明显就是在两个执行官之间挑事啊！ 　　里奥抬头看向塞勒斯的后背，总觉得执行官大人的不爽都已经冷飕飕的冒出来了。 　　塞勒斯薄唇紧抿，注视着屋里。 　　他是个受够语言沟通培训的人，可是遇上和潘多拉有关系的事情，所有的经验和训练都仿佛化为了泡沫，毫无作用。 　　塞勒斯缓缓地走进屋，然后关上了门——这回，屋里只剩下了两个执行官与少女。 　　屋内的氛围顿时就变得微妙起来。 　　克里斯仍然单膝跪在潘多拉的面前，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潘多拉的注意力都在塞勒斯的身上，她的目光兴致勃勃地追随着塞勒斯，等待他的反应。 　　克里斯的目光暗了暗。 　　潘多拉一直在等着塞勒斯开口，她很感兴趣他会说什么。 　　克里斯也看向塞勒斯，他在等待他的开口，听他要如何加价来表现自己的能力。 　　毕竟，他们两人都同为执行官，在能力和权利上是平齐的，并没有什么差别很大的地方。能够争取的，只有其他方面。 　　没想到，塞勒斯开口道，“我们拉过勾。” 　　一个简洁而毫无为自己争取的回答。 　　潘多拉轻轻地叹息一声。 　　“是啊，我们拉过勾了。”她看向克里斯，耸了耸肩膀，“抱歉。” 　　克里斯宝石绿的眼眸微暗，但他很快就微笑起来。 　　“没关系，我猜到这个答案了。” 　　他从容不迫地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潘多拉。 　　“如果有一天，您厌倦于这里，给我打电话。”克里斯说，“我随时都准备接纳你。” 　　潘多拉接过名片，她看了一眼，便拿起消消乐玩了起来。 　　克里斯站起身，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向着塞勒斯走去。 　　“塞勒斯，送送我吧。”他笑道，然后率先走向门口，塞勒斯面无表情地跟上他。 　　二人的副官都等待在门外，门被打开，副官们顿时都站直身体。 　　“你们都退下，我们有私事要说。”克里斯道。 　　克里斯的副官听话地离开，里奥看向塞勒斯，塞勒斯微微颔首，他这才离开。 　　两位执行官走向另一边。因为克里斯的到来，这一层已经戒严，清走了其他人。 　　“真是好手段啊，塞勒斯。”克里斯淡淡地说，“你远在大海的这一边，却比我还要灵敏的第一时间到达研究所将她带走，现在，又让她不愿意离开……这让我怀疑，你要不是有预知的能力，就是知道什么我们都不清楚的事情。” 　　如今正是全世界人类想要突破科技，创造出击退怪物武器的热潮，全世界各地每天都有官方和私人的研究所在研发试探武器。 　　这也是研究所当时蒙混过关的原因，恐怕上报的时候，中层负责人就已经把潘多拉的力量溢出当做普通实验武器处理了。 　　毕竟，这是符合常理的。而一个被从深海中挖出的能量匣中封印的少女，则是显得无稽之谈。可是塞勒斯却如此准确迅速地出现在现场，并且把人带走，确实看起来不似巧合。 　　在克里斯审视的目光下，塞勒斯不为所动。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冷冷地说，“执行官的最大职责是保护蓝星的平衡与和谐，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话吗？” 　　克里斯耸了耸肩膀。 　　“你怎么知道，让那少女统治人类，不是一种完美的解决方案呢？”克里斯说，“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她完全有能力让所有怪物和人类听话，当然，她还需要成长……” 　　塞勒斯抬起眼，他第一次用如此惊怒的目光看一个人。 　　“星球的权威永远都不该全放在某个单独人的手上！”塞勒斯冰冷的说，“你的念头会把人类放在一个极其危险的位置上！” 　　作为星际元帅，塞勒斯除了想办法对付魔女之外，也要和其他星球星系作战。 　　他所见过那些全大陆都被一个人统治的星球，都没什么好下场。 　　面对塞勒斯冰冷的质问，克里斯却耸了耸肩膀。 　　“我就开个玩笑嘛。”他重新露出笑容，“好了，这样吧。我不把潘多拉的事情报出去，你也不把我说的话报出去，怎么样，很公平吧。” 　　塞勒斯对克里斯好感全无，他觉得这个金发男人在阳光端正的面容下，是一个非常神经病的内核。 　　克里斯看起来还想再住一晚，塞勒斯读懂了他的想法，估计他想在今晚和明天再找机会和潘多拉见面。 　　塞勒斯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坚定地将克里斯引向门口，克里斯也感受到了塞勒斯拒绝会客的强硬。 　　在门口，克里斯停下脚步。 　　灯光的照耀下，男人碧绿的眼眸闪闪发亮。 　　“塞勒斯，你欠了我。”克里斯说，“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自己的强大与你的束缚。等到她对你厌烦的那一天，她就会来找我。而我，会给她所有想要的东西。” 　　塞勒斯的目光越来越冷。 　　“里奥，送客。”他冰冷的说。 　　里奥立刻露出客气的笑容，伸手来请克里斯。 　　克里斯走下楼梯，钻入后排。他摁下车窗，又露出了那张人畜无伤的脸，灿烂地笑了起来，对着塞勒斯摆了摆手。 　　塞勒斯注视着克里斯的车队远去。 　　里奥送完人回来，就看到塞勒斯站在总部正门门口，他的后背簇拥着大厅冷白调的灯光，面对着黑暗巍然不动。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闪烁着冷泽，如同一把利刃，仿佛能切开所有黑暗。 　　“大人……”里奥走上台阶，脚步减缓。 　　在这一刻，塞勒斯身上的疏远、高贵、冰冷，仿佛千万年的冰川，让人难以靠近。 　　塞勒斯收回目光，转身向着总部里走去，里奥赶忙跟上。 　　“塞勒斯大人，克里斯大人是什么意思呢？”里奥说，“我们以后要把他当做敌人吗？” 　　他听到塞勒斯哼笑一声。 　　“敌人？”塞勒斯冷然道，“他还不配。” 　　>>> 　　夜晚，塞勒斯坐在卧室的办公桌前，他垂着睫毛，注视着自己的桌面。 　　克里斯这个人十分古怪，然而他并没有因为某个大事而在历史里留名。 　　尽管塞勒斯对他没记忆，然而，塞勒斯了解过所有和潘多拉出现有记载的过去，克里斯与潘多拉重新出世在同一个时间段，或许记忆里会有些有关于克里斯的只言片语。 　　或许，他需要进入自己的记忆宫殿来寻找。 　　塞勒斯闭上眼睛。 　　记忆宫殿，已经是4022年蓝星里所有优秀基因人类都拥有使用的一种能力，只不过大小和储存空间与每个人本身的天赋与能力相关。 　　塞勒斯的记忆宫殿是他的星舰，一艘巨大的银白色星际飞船，可供数万人生存。 　　他闭着眼睛，思维登上星舰。长长的走廊，无数紧闭的房门。每个门里所装载的记忆都各不相同，以种类和时间划分。 　　塞勒斯快速地走向楼梯，不停向下。 　　和潘多拉有关的一切，都被他单独放在星舰腹部。 　　塞勒斯来到最底层，他推开门，里面是一望无际的铁书架，每个书架上都塞满了纸箱。 　　他在书架中穿行，终于来到其中一个铁架前，按照时间编码，塞勒斯抽出第二层的纸箱，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文件夹。 　　按照塞勒斯的习惯，除去和潘多拉有关系的时间线之外，他还额外地将所有潘多拉出现时的年份搜集了其他方面有关的的资料。 　　塞勒斯拿出文件，开始翻阅了起来。 　　2022年x月，潘多拉的能量匣子于卡尔亚洲被打捞上岸唤醒。 　　就是这一年。 　　塞勒斯向下阅读。 　　当时的局势和如今相差无几，除了原卡尔亚洲的执行官因为他横插一脚，所以没有出头之外，其他都差不多。 　　他看到文件上清楚地写着，克里斯仍然是阿伦美洲的执行官。 　　下面是几个执行官的生平履历。 　　可能是经历两千年，对于没有做出影响人类历史的执行官，只有寥寥几句话。而克里斯，竟然因为潘多拉的原因，还多上几笔。 　　【克里斯·亚当，1993~2030失踪。】 　　【生平履历：2020年通过投票成为阿伦美洲执行官，2030年于野蜂怪物群体袭击时失踪，尸首不明。】 　　【与魔女潘多拉有记载中一共会面九次，私下不详。】 　　【疑有倒戈、帮助魔女倾向。】 　　【2032年，疑似存活照片出现，后无踪影。】 　　塞勒斯翻到下一页，那是张游客在一处海岸长廊附近和雕像合影的照片。 　　照片中有不少其他游客，其中令人注目的是，在众多围着栏杆看海的游客之中，一个身穿皮衣的金发男人背靠着栏杆，侧着脸，似乎在注视海鸥，同时也入镜了游客的照片。 　　这当然毋庸置疑是克里斯，然而塞勒斯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侧的一个背影。 　　那是个背对镜头的女人背影，一袭浅色过膝裙，头上还带着遮阳帽，只露出了些许的黑色长发。 　　这个人一点都没有露出自己的样子，可是，塞勒斯看着这个背影，就是知道这是潘多拉。 　　克里斯看得也不是海鸥，他注视着的正是她。 　　塞勒斯睁开眼睛，他重回黑暗的卧室，只有月光洒落屋内，带来些许光亮。 　　他注视着虚无的黑夜，想起了在末日前的教堂里，魔女潘多拉对他说的话——她见过许多和他一样的人类领袖。 　　或许，克里斯就是其中的第一个？ 　　塞勒斯的手指缓缓捏紧成拳。 　　… 　　第二天上午，醒来的潘多拉打着哈气走向卧室的门，一开门，就看到塞勒斯站在走廊里，一动不动，犹如精美的天神雕塑。 　　潘多拉还没睡醒，她困倦地说，“你今天怎么没去工作？” 　　“你喜欢那种接近四十岁的老男人吗？”塞勒斯直接开口问道。 　　潘多拉的哈气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压得咽了回去。 　　“这是什么鬼问题？”潘多拉惊恐地说，“你怎么忽然疯了？” 第15章 　　潘多拉觉得今天的塞勒斯好像哪里有点怪怪的，他莫名其妙地问她喜不喜欢四十岁的老男人，又不肯解释清楚是什么意思。 　　塞勒斯这个人实在是难懂，其心思复杂，已经超过她能够领会的地步。 　　如果不是她有能察觉其他生物情绪气息的能力，恐怕对塞勒斯的了解会更困难。 　　潘多拉只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以为奔三的塞勒斯忽然开始担心自己的年纪问题。 　　于是她只能安抚道，“你放心，虽然你快三十岁了，但我不会嫌弃你的。” 　　以塞勒斯的长相这种高品质，估计他真的四五十岁的时候，颜值也仍然会是世界领先。 　　潘多拉本来只是出于个人良好的善良品质出言安慰，没想到塞勒斯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却看了过来，目光中带着一种认真的不信任色彩。 　　“我认为你对你自己的了解不太透彻。”他肯定地说。 　　潘多拉：…… 　　塞勒斯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说她不是这么长情的人？ 　　“你觉得你比我还要了解我？”潘多拉扬眉道。 　　如果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听到女性用这种音调说话，就一定明白大事不好，自己此刻需要的是灭火，以免引起一场战争。 　　然而，直男塞勒斯却真诚地点了点头。 　　#我，元帅塞勒斯，研究你二十年有余，绝对比你本人还要了解你！# 　　潘多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潘多拉切了一声。 　　如果以前有人对她这么说话，她绝对会觉得这家伙神经病，转身就走。可是看在塞勒斯怎么样都赏心悦目的份儿上，她勉为其难继续和他聊下去。 　　此时此刻，潘多拉坐在梳妆镜前，塞勒斯在她的身后，他的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 　　潘多拉还等着塞勒斯能继续回答出什么样直男式的尬聊，塞勒斯却不再出声了，他垂下睫毛，好像又开始专心致志地为她编辫子。 　　他对此越来越熟练，也不再像是一开始那样抵触与潘多拉靠近。 　　然而，潘多拉能感觉保持一向冰山脸的塞勒斯此刻似乎有点不开心。 　　他又在独自一个人生气什么？潘多拉简直莫名其妙。 　　真是太难懂了。 　　她看着男人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自己的发丝间穿行，忍不住想，他的手这么好看，如果拍个编发vlog放到网上去一定会火吧。 　　“我刚刚与你说的事情都记住了吗？”塞勒斯打破沉默。他的声音低沉磁性，犹如大提琴一般在人心弦上拉奏。 　　潘多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可能是克里斯的到来让男人警惕，塞勒斯今早给潘多拉正式地授予了一个职位——安全部门特别行动指导。 　　听起来就是个很水的工作岗位。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个职位就是个挂名而已，现在总部里的中高层成员都已经隐约知道了潘多拉的存在，还不如给她正经职位，让她在这里呆得更加名正言顺。 　　一会，塞勒斯就会带她去安全部门进行上任仪式。 　　安全作战部门的负责人正是坂本结太，而潘多拉的这个行动指导职位，属于单独一系，虽然规划在安全部门，实际上不归坂本管。 　　从职位划分上来看，她直属塞勒斯。 　　——就差没把‘我有后门，我就挂个名’打印出来贴脑门了。 　　潘多拉最近有点喜欢洛丽塔风格的裙子，她本来看好了一款非常华丽的裙式，在塞勒斯一早上的劝说下终于勉强换成了日常一些的普通长裙。 　　她原本想穿浅绿色碎花的过膝裙，结果塞勒斯的脸色一下就非常难看，好像对这个裙子很有意见一样，善解人意的潘多拉只好换了另一个颜色。 　　总觉得塞勒斯被穿绿色过膝裙的女人伤害过的亚子？ 　　>>> 　　梳好头发之后，潘多拉随着塞勒斯走入电梯。 　　电梯里，是时时刻刻都在塞勒斯身边的副手里奥。 　　平时他对潘多拉都有一种成年人忽视孩子的无视感，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虽然还是目不斜视，但总有逃避潘多拉的感觉。 　　潘多拉的性格和小猫小狗有相似之处，如果里奥一直不感兴趣的无视她，她也不会注意到他。可是里奥一副想要逃避她，连目光接触都不想有的样子，顿时让潘多拉来了兴趣。 　　尽管装得再淡定，可里奥身上那紧张局促的气息还是不断传来。 　　潘多拉吸了吸鼻子，然后露出了笑容。 　　“中午好啊，里奥。” 　　里奥的身体一僵。 　　他扭过头，扯了扯嘴角。 　　“中午好。”他简短地回答。 　　自从昨天看着两个执行官争夺潘多拉之后，里奥便深刻地意识了这个女孩的可怕之处，所以才想尽量回避。 　　没想到他越想缩小存在感，潘多拉就越来招惹他。 　　总部很大，从休息区去各部门需要通过空中走廊，路过好几栋大楼，坐好几个电梯，需要走二十分钟左右。 　　一路上潘多拉就心情愉快地和里奥聊天——那种她主动搭话，里奥战战兢兢回答的聊天。 　　里奥的汗都快下来了，一部分是他明白潘多拉绝对不会是表面上这样无害，至少按照克里斯执行官的意思来说，她有巨大的力量能够征服世界。 　　另一部分是因为两个执行官在争夺潘多拉这件事情上展露的针锋相对。和塞勒斯共事一年，里奥就没见过他像这样关心在乎某件事情的时候。 　　所以他实在是不想在塞勒斯面前多和潘多拉说话，就怕被上司迁怒。 　　没想到，里奥越勉强，潘多拉越开心。 　　潘多拉能从生物的负面情绪中得到精神满足，而且她也真的很喜欢逗弄正经人，问的问题还都是些送命题，让里奥暗暗叫苦。 　　一路上，都有不少下属看到他们往日严肃威风的里奥副官，此刻一脑门汗十分为难紧张地回答随行少女问题的样子。 　　直到快到安全作战部门，塞勒斯才放慢脚步，他侧身看向潘多拉。 　　“好了，别逗他了。” 　　潘多拉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话茬，里奥疲惫不堪地松了口气。 　　来到安全部门门前，里面的人已经做好桌准备，一看见塞勒斯到来，立刻全部列队集合。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新上任的特别行动指导，潘多拉。”里奥作为副官代替发言，又恢复了往日严肃的一面，“以后大家好好关照，坂本大人，有事多联系。” 　　安全作战部门有坐办公室的文员，也有参加实战的士兵。此刻，其他没参加过上次金甲虫一事的部员们看着潘多拉的目光都透露着好奇和探究。 　　这个部门里男女比例达到8-2，更是从来没有过这么年轻的女孩，所以众人都很好奇。 　　而参加过上次事件的人，以坂本结太为首，表情却十分苍白。 　　和里奥等在总部里看实况直播的人不同，他们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毁灭一般的可怕力量。 　　那种在现场被潘多拉的力量全方面碾压控制的精神震撼，以及心理压力都不是正常人能承受得了的。 　　那种碾压，让本来属于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们再次体验了仿佛在天敌面前无法跨越的鸿沟与本身的渺小。 　　仿佛，赤手空拳地面对可怕庞大的怪物。 　　这些人是作战精英，还进行了心理疏导。此刻看到潘多拉本人，表情自然都好不了哪去。 　　“共同努力，共同进步。”坂本结太客客气气的说。他也完全没有一开始面对潘多拉时的傲态了。 　　介绍之后，坂本结太领着潘多拉，给她看了眼为她安排的办公室，这就算走完了过场。 　　塞勒斯甚至没打算让潘多拉在那里上半天班作为掩饰，而是直接带着她离开了部门。 　　相比于那些士兵，塞勒斯的承受能力很明显已经属于人类顶峰。 　　其他人受到那一点连带的能量场碾压便需要心理辅导，而塞勒斯亲自经历过潘多拉毁灭宇宙的巨大力量风暴，竟然仅仅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没有崩溃，没有过激反应，没有心理疏导，还能和罪魁祸首继续保持亲密人际交往，已经做到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不过他能理解这些士兵们崩溃的心理，所以又看向里奥。 　　“他们最近的心里评估如何？” 　　“比之前有所好转。”里奥说，“您放心，心理辅导专家一直都在干预。” 　　塞勒斯点了点头。 　　再看潘多拉——这个罪魁祸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和自己有关，正好奇地左看右看。 　　塞勒斯毫不意外。 　　“你可以在总部里转一转。”塞勒斯说，“你的身份今天会入内部网，今天开始，你可以随便在总部内走动。” 　　“不会有人管我吗？”潘多拉吃惊地说。 　　“你的职位在大部分人之上。” 　　潘多拉的个头才到塞勒斯的胸口。男人微微弯下膝盖，冰蓝色的目光直视潘多拉的眼睛。 　　“我知道这很难，但是……可以尽量不要在总部里使用力量吗？”他说，“你的力量太强大，如果再一次被其他人截获，可能现在的安稳日子要提前结束了。” 　　潘多拉其实一点都不会在意什么条条框框，更不在意全人类会不会发现她。 　　她不在乎，反正没有人能够弄得过她。 　　可是……塞勒斯最后的话说动了她。 　　她还想多有点安稳日子，她想把塞勒斯的外壳扒开，知道他的秘密呢。 　　于是，潘多拉耸了耸肩膀。 　　“好吧，我答应你。” 　　塞勒斯站直身体，他伸出小拇指。 　　潘多拉一愣，随即露出笑容，勾住他的手指。 　　——塞勒斯学会和她拉钩了，有点可爱。 　　里奥在旁边一言难尽地看着二人的和谐样子，这种温情放在塞勒斯的身上尤其让人感觉违和。 　　他忍不住开口说，“大人，那些出差归来的大人们应该已经快要到了，我们该去迎接了。” 　　出差？潘多拉有点疑惑。 　　“我的几个部下去其他大陆谈事三个月有余，今天回来。”塞勒斯简短地解释道，“你先随便逛逛，我去接他们。” 　　潘多拉顿时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她让塞勒斯去忙，自己则是慢悠悠地在走廊里乱转。 　　通过楼与楼之间的连接通道时，潘多拉从落地玻璃看到了正好有几辆车行驶进院内，停在正门。 　　她趴在扶手上，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站在台阶之上的塞勒斯。 　　男人身形挺拔，身材比例修长完美，气场压人。从远处看去，他站在几个人之中，却如此显眼吸人眼球。 　　他深色的长风衣被微风撩起，也显得那么好看洒脱。 　　近距离时潘多拉总会控制自己的欣赏之意，她不想让塞勒斯察觉出来她很喜欢他的外貌与气质。 　　因为，她还是比较喜欢看到塞勒斯摸不准她的意图而出现情绪波动的样子。男人这么聪明，他要是发现了潘多拉就是单纯贪图他的美貌，就不会那么好玩了。 　　现在远远的，潘多拉终于能尽情地打量与欣赏他。 　　其实昨天那个克里斯执行官也很帅，放在她出生的那个年代绝对是王子级别的颜值，可惜仍然沾着凡人俗气，不像塞勒斯，他的英俊是绝对超出凡人能想象的。 　　天神之貌也不过如此了吧。 　　楼下的塞勒斯在挨个和自己归来的属下握手寒暄，远处的潘多拉则是欣赏他工作时严肃而神态自若的样子。 　　属下们一个个下车，忽然间，一只高跟鞋闯入潘多拉的视线。 　　一个衣着商务装，干练而高挑的女性从后面的车走下来，她看起来二十六七左右，棕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看起来就是个女强人类型的精英。 　　她是典型的欧迪诺系人样貌。五官深邃，棕发碧眼，目光犀利，是攻击型的漂亮。 　　然而，女人冷漠干练的样子一转向塞勒斯，顿时就有了明显的软化柔和。 　　她注视着塞勒斯，露出了笑容，握上了他的手。 　　潘多拉抵着下巴，她远远地注视着这一幕，挑起了眉毛。 第16章 　　尽管其他执行官的麾下高层成员之间有可能会勾心斗角，或者面和心不和。然而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塞勒斯的组织里的。 　　塞勒斯曾经作为元帅的本职工作，身处的环境更加险恶。 　　广袤的太空，巨大的星舰，以及舰队之间的配合，无一不需要部下与他的高密度配合，以及信任。 　　所以塞勒斯对自己的部下筛选眼光毒辣，哪怕回到2023年，他也仍然带来了这个良好的习惯。 　　组织里所有高层人员都由塞勒斯仔细筛选过，在除了专业过硬之外，品格也是他考量的重要标准。 　　所以，作为组织高层这样听起来就应该冷冰冰的地方，塞勒斯的麾下却其乐融融，关系都很不错。 　　出差归来的人受到了热烈欢迎，众人已经决定一会在食堂小聚一下。 　　在这之前，公事更要紧。 　　众人齐聚会议室，准备将自己这一个月的出差内容报告给塞勒斯。 　　会议还没正式开始，有人调试电脑和投影，有的人整理自己的报告，也有人在小声说笑。 　　正位上，空空如也。 　　塞勒斯一般会晚十分钟再进去，让部下有做好准备的时间。如果他提前到达，其他人就不敢说话或者乱动了。 　　他站在会议室隔壁的走廊外，手里拿着平板，里面是出差部下们整理的总体大框架汇报资料，细节将会在会议上细谈。 　　里奥在一边陪着，他的烟瘾有点犯了。 　　一般他和其他同事会在走廊僻静处悄悄吸烟，然而塞勒斯却烟酒不沾，哪怕会议前要在外面呆一会，手里也永远拿着的是工作资料。 　　里奥就没见过像是塞勒斯这样敬业的人，他好像完全没有自己的私人生活，没有癖好，甚至不休息，每天除了睡觉之外永远都在工作，高强度得犹如机器。 　　他正暗暗地忍着烟瘾，就听到塞勒斯说，“不错。” 　　里奥抬起头，他看向塞勒斯的平板，便忍不住露出笑意。 　　“维拉的报告。”里奥肯定地说。 　　塞勒斯的手下心腹中，有五个女人。其中最优秀的便是维拉。 　　维拉思维清晰，外交能力强，专业素质过硬，就连呈上的报告都力压其他男同事，从排版到内容抓取都是最亮眼的。 　　能让塞勒斯夸赞一句‘不错’，那维拉此次便是出差的成员中做得最好的。 　　又等了几分钟，塞勒斯收起平板，里奥跟着他走进会议室。 　　果然，在塞勒斯进门的一刹那，所有的闲聊声都消失了。 　　里奥向里走了几步，忽然感觉不对——在一屋子商务西服的成员之中，唯有一个人格格不入，那就是穿着漂亮小裙子、坐在最末尾还翘脚的潘多拉。 　　看着她身边其他几个人那若有若无的视线，就知道其他人也对她出现在这里有点疑问。 　　里奥脚步一个急停，他弯下腰，小声急促的说，“你怎么在这里？！” 　　潘多拉歪歪扭扭地靠在椅背上，她无辜的说，“我不是什么安全顾问吗？为什么不能来开会。” 　　她连自己职位叫什么都没记清，还来开会？？ 　　里奥焦头烂额，这些会议都是高密，他实在是不信任潘多拉。 　　他抬起头看向入座的塞勒斯，希望大人能说句公道话。可塞勒斯好像没看见潘多拉一样，整理自己手边的东西。 　　唉！ 　　里奥也没办法，只好回位。 　　这些刚回来的人在之前并不知道潘多拉在总部的事迹，此刻听了里奥和她的几句对话，都心中疑惑。 　　这么年轻的女孩有官职，还能玩闹一样参与高机密会议，实在是有点荒谬。 　　可塞勒斯在，他们也不敢随意交谈，只能按下好奇心，假装潘多拉不存在，开始开会。 　　每个大陆都被派去了三个人，会议上不仅要报告交流内容、进展，需要注意的事情，以及一些他们决定不了的决策，也要让塞勒斯做决断。 　　其实里奥想多了，潘多拉对人类的机密并不感兴趣。 　　她来其实就是来看这个女下属的，可是一直都没到她讲话，潘多拉就开始专注地盯着塞勒斯。 　　如果是平时，塞勒斯一定会对她的目光有所反应。然而在工作状态下，男人无比严谨专注，连魔女的目光都能忽视，一心都在工作上。 　　潘多拉一点也不恼，与之相反，她喜欢专心的塞勒斯。 　　直到塞勒斯说，“维拉。” 　　那个干练精英，漂亮得很有攻击感的女人站了起来。 　　维拉开始汇报。她的声音不急不缓，主次清晰，很明显对报告做了完善的准备。 　　在接下来的争论中也是如此，维拉和另外两个男同事就一些项目意见不一，争论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维拉思维清楚，表达准确，脑筋动得还快，几句就让两个男同事哑口无言，坐下来苦笑。 　　确实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女人呢。 　　潘多拉拄着下巴，她的目光溜号到维拉的身材上，也同样管理得很完美。 　　她和维拉相差十岁，正如同少女和成熟的女人那样天差地别。 　　切…… 　　潘多拉收回目光，她趴在桌子上不再看她。 　　她想，维拉就是比她大几岁而已嘛。等以后她长开了，也一定会有那么好的身材的。 　　可能是古代生活不好，潘多拉比现代同龄女孩的身体发育要晚很多，个头也差一点。 　　刨去沉睡的世界，她今年十七岁。现代少女的十七岁，很多都已经和成年女人没什么区别，然而她却还像是个孩子，如同刚发芽的小草。 　　潘多拉开始觉得无聊，她趴在桌子上，心不在焉地抠桌面。 　　从不在工作时走神的塞勒斯，看向了背对着他的潘多拉，他能看到潘多拉像是小猫一样划拉着桌面。 　　塞勒斯想，她很快就会坐不住。 　　没过三十秒，潘多拉果然站了起来，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推门离开了。 　　众人顿时哗然，他们从未见过这样无理行事的人。 　　塞勒斯收回目光，他薄唇微启。 　　“继续。” 　　>>> 　　会议结束后，屋内仍然保持着安静。 　　直到塞勒斯先离开，会议室里才活跃起来，众人开始说笑。 　　里奥走到维拉身边，他弯下腰，悄悄说，“刚刚大人说你不错呢。” 　　维拉本来在喝水，听到这话，她的眼睛亮了。 　　“大人真是这样说吗？” 　　“千真万确。”里奥站直身体，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我看今年的最高奖金会被维拉拿去。” 　　“维拉，那你要请客啊！” 　　“就是。请客请客，必须请客。” 　　“好，今天我请客。”维拉笑道，“你们随便点。” 　　一听到她这样大方，其他人顿时欢呼起来。 　　维拉的高兴不是因为奖金，而是因为塞勒斯的夸奖。 　　塞勒斯很少夸人，因为他自己便足够优秀，所以更加严苛。能达到让他满意，那是非常难的事情。 　　“有我份儿吗？”里奥笑道。 　　“当然了。”维拉说。她收拾东西，忽然想到，“对了，我们去找大人一起吃午饭吧。” 　　塞勒斯虽然自己总是吃最简单健康的东西，油水都很少碰。可是他爱才，如果某个部下做了格外优秀的事情，提一些要求、或者小聚一下，他通常都会答应。 　　维拉是想到自己受到夸奖，那塞勒斯就一定会同意她的邀请。 　　没想到，里奥却犹豫了一下。 　　“呃，恐怕不行。”他为难地说，“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总部里出了不少的变动。” 　　“和那个女孩有关？她是大人的妹妹或亲戚吗？”维拉很快便想到了潘多拉。 　　其他人也都很感兴趣，顿时都聚了过来。 　　里奥简单地给他们讲述了最近的事情，从带回潘多拉，到出外勤制服金甲虫，一直到克里斯执行官上门要求带走她，最后以塞勒斯为潘多拉制定职位作为结束。 　　众人的表情都色彩各异起来。 　　“这么危险的人，怎么能随便放她进会议室？我们说的事情都是绝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就是，她应该被克制束缚，而不是让她在总部里大摇大摆。”另一个人也说，“塞勒斯大人是怎么想的？” 　　看着众人越聊越起劲儿，里奥赶紧压压手，示意他们冷静。 　　“我只是告诉你们都发生了什么。关于这件事情，是大人的决定，既然他想这样做，我们就不要私下议论了。”里奥说，“也切记不要在他的面前提起这个事情。好了好了，走，我们去吃午饭吧。” 　　众人离开会议室的时候，还在窃窃私语。 　　另一边，走向生活区的塞勒斯也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放下了手。 　　会议室的监控录像从他的手表上消失，再次变成表盘。 第17章 　　塞勒斯到达潘多拉的房间的时候，食堂已经送来了便当，潘多拉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吃着。 　　她似乎很喜欢把自己缩在座位里。 　　潘多拉吃着饭团，看着塞勒斯在她对面坐下，将盒子往他的那一边推了推。 　　“你也吃点。” 　　塞勒斯对食物没有什么特别喜好，平日那些最健康，能够维持一天能力、其他人都觉得无法下咽的健康绿色蔬菜，对他而言就足够了。 　　为了陪潘多拉吃饭，塞勒斯这一个月也没少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塞勒斯拿起饭团，他其实不太爱吃这样高碳水化合物的食品，手刚抬起来，又放下了。 　　“今天怎么想到去会议室？”他开口道。 　　潘多拉掰着桌面上的肉干。 　　“路过，好奇。”她简短地说。 　　那个叫做维拉的女人很明显倾慕塞勒斯，所以潘多拉才好奇地想看看她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以塞勒斯的条件，所有遇上他的女人都爱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潘多拉漫不经心地想。 　　她对维拉确实有好奇，但没什么恶意。 　　毕竟于潘多拉而言，人类和怪物都属于她的食物链下方。 　　人类会想去逗弄抚摸招人喜欢的绵羊，却不会有人妒忌绵羊的优秀和可爱，就这么简单。 　　“既然我有了新身份，我可以随便在你的总部行动了？”潘多拉确认道。 　　塞勒斯点了点头。 　　“没错。只要你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想怎么样都可以。”塞勒斯说，“如果整个总部的人都害怕你，那就难办了。” 　　其他员工们不知道潘多拉真正的实力，所以会把她当做普通女孩，最多也就是八卦之后的好奇而已。 　　如果他们能切身体会潘多拉那可怕的力量，可能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潘多拉耸了耸肩膀。 　　“我不会让他们注意到我的。至少在我腻烦之前。” 　　潘多拉过去从未在某个地方呆超过一个月。在塞勒斯的总部，她发现了一些过去她没意识到的，很有趣的事情。 　　她以前想收集品尝生物的负面情绪，只能从那些将死恐惧的怪物们身上得到。 　　如今，她忽然发现人类之间的情绪如此复杂奇妙，除去恐惧之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潘多拉也能够吸收到他们哪些负面的思绪。 　　很有意思。 　　潘多拉专心致志地吃东西，塞勒斯却注视着被自己放下的饭团，他无声的叹息。 　　潘多拉就像是个暂时听话，被当做猫咪养在这里的老虎。谁都保不准她会不会一直这么好说话，又或者随时就会翻脸反咬。 　　一个月了，他还是对她了解得不深。 　　“对了，你的力量们……它们现在还好吗？”塞勒斯开口道。 　　“还不错。”潘多拉拿出纸巾擦了擦手指，“这么跟你说吧，它们就像是我的血液、骨骼、细胞……本来就是和我一体的，只不过在12月12日，它们会苏醒过来而已，这样能能明白了吗？” 　　“也就是说，它们平时没有自己的意识？” 　　潘多拉点了点头。 　　“我们一直在融合之中。沉睡万年让这一切变得缓慢，不过，这回快了。”她说，“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能完全融为一体。” 　　塞勒斯沉默下来。他的记忆里，人类对魔女的力量从何而来完全不知晓，自然也没有这段融合相关的资料。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塞勒斯问。 　　潘多拉放下纸巾，她看向塞勒斯。 　　“你不需要帮我，还是帮你自己吧。”她说，“融合会随时开始，在那个阶段里，我可能会被影响情绪与思维，控制不住自己——我希望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的总部。” 　　>>> 　　下午，维拉拿着资料敲响了塞勒斯办公室的门。 　　没想到打开门的人是里奥。 　　维拉一愣。 　　“里奥？你怎么在这里，塞勒斯大人呢？” 　　“大人如今下午不工作了。”里奥说，“你要汇报什么先给我过目，如果不着急，我晚上再拿给他。” 　　“什么？！”维拉震惊不已。 　　在她记忆里，塞勒斯是一个十足的工作狂，怎么可能会白白浪费掉每一个下午？这本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维拉很快冷静下来，她沉声道，“这也是为了那个女孩吗？” 　　里奥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像这也是他们的协议之一，大人要用每天一半的时间陪伴她。”里奥说。他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塞勒斯大人在工作上一点都没有耽误，你的报告他会很快受理的。” 　　维拉目光复杂。 　　她并不是着急让塞勒斯过目她的工作，而是因为她明白里奥这短短的一句话意味着什么。 　　塞勒斯大人在减去了一下午的时间之后仍然保持和过去一样的工作效率，那么他能做的就是缩紧自己的休息时间。 　　维拉眉头紧锁。 　　“总不能一直这样。”她沉声说，“万一他累出病来，反对派们就有了可乘之机。” 　　“我知道，可是没有办法啊。”里奥叹息道，“潘多拉的力量实在强大，这样的人形武器，放在我们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那么武器就该有武器的样子！”维拉有点激动，“我们应该监管她，控制她，而不是让我们的最高领袖做出这样的牺牲！” 　　里奥却摇了摇头。 　　“你不明白，维拉，她太强大了，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控制得了她。”他干脆把金甲虫事件当日的视频录像发送给维拉，“你看看就明白了，事情没这么简单。” 　　维拉收到视频，便打算离开换个地方再看。 　　她匆匆对里奥告别，里奥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知道你关心塞勒斯大人，但你千万不要和他谈论这个事情，更不要对此有异议。”里奥沉声警示道，“我已经试过了，他的态度很坚决。” 　　“我知道了。” 　　维拉离开了走廊。 　　一进入电梯，她便拿起平板播放那段视频。 　　维拉看着视频里的女孩站在全副武装的士兵们之间，显得那样弱小而脆弱。 　　可是与之相反的，潘多拉很轻易地便控制了比棕熊还要巨大的昆虫怪物，所有强壮的男人在她的身边一动都不敢动。 　　少女有着如同童话故事里公主般漂亮高雅的气质与长相，可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的神色看起来如此凉薄，透露着杀伐果断。 　　紧接着，维拉看到塞勒斯动了。 　　那个高贵冰冷，英俊又优秀的男人，仿佛冬日弦月一般遥远，令人心生向往又触及不到的男人，他向前一步握住了女孩的手，于此同时缩进了距离，仿佛将她拥入怀中一样。 　　维拉的目光一暗。 　　这时，电梯门打开，一位部门主管走了进来。 　　“维拉，你出差回来了？”他打招呼。他走进电梯，正好看到了维拉的平板，“哦，你在看那天的视频啊。这个叫潘多拉的孩子太令人惊讶了，她从哪里来的这样的力量呢。” 　　维拉没有说话。 　　她缓缓的收起平板。 　　“你说……”维拉开口道，“塞勒斯大人，将她当做什么呢？” 　　塞勒斯和潘多拉之间只有合作契约关系？可是，大人那样的人，怎么会因为区区合同就…… 　　“嗯？你说什么？”她身边的人没听清。 　　维拉摇了摇头，她抿起嘴角，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第18章 　　第二天清晨，维拉再一次来到执行官办公室的走廊外。 　　塞勒斯的办公室在行政楼的最高层，才早上七点，这里还很安静。 　　维拉却看到塞勒斯的办公室房门敞开着，和以往一样。 　　她心中一动，加快了脚步。 　　走到门口，果然看到了塞勒斯。 　　衣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肩膀和银发上。他修长的手指轻握着文件，神情专注地工作着。 　　塞勒斯本就容貌英俊至极，远超凡人。如今在阳光的笼罩下，更显得他是如此的完美、高贵，干净，不沾染一丝凡世尘埃。 　　人类怎么可能生出这样完美的男人？ 　　尽管已经共事许久，维拉有时仍然有这样的心情。 　　维拉伸出手敲了敲门板，提醒自己的到来。 　　塞勒斯放下手中文件，抬眸看向维拉。 　　“维拉。怎么了？” 　　每一次被他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呼唤名字的时候，维拉的心脏便忍不住一颤。 　　她露出笑容，走了进来。 　　“塞勒斯大人，这是你昨天让我整理的文件。” 　　塞勒斯接过来，他仔细地翻阅起来。 　　维拉双手背后，看着自己眼前的男人。 　　塞勒斯检查她的工作资料时，也是她唯一能名正言顺注视他的机会。 　　维拉早就在见塞勒斯第一面的时候，就因为他的外貌而心动。随后发现了他在其他方面也如此优秀厉害，更是每一天都在加深喜欢。 　　可是她明白，没有人能配得上塞勒斯大人，包括她自己，都不配。 　　但至少，维拉有其他选择——她可以成为他身边最优秀、出众的那个女人，成为他唯一的女性得力干将。 　　按照塞勒斯大人的性格，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成家立业。而且就算成家又算什么？结婚也可以离婚。 　　然而她，她会成为他身边不可替代的帮手，永远站在他身后。 　　这是维拉的野心。她将这一切隐瞒得颇深，平日更是隐藏自己的爱慕，甚至很少有机会多看塞勒斯几眼。 　　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在等待时光明正大的注视着他。 　　维拉的目光下，塞勒斯翻完了报告。 　　“你一直做得很好。”塞勒斯放下文件，“出差辛苦了。这个礼拜没什么特别任务给你，好好休整吧。” 　　这就是全部了。 　　塞勒斯本就淡薄话少，加上所有的时间，他们一个礼拜也才说几句话而已。 　　“是。” 　　维拉微微鞠躬，她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她转过头，看向塞勒斯。 　　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大人，中午要和我们在食堂里聚一聚吗？不少出差表现优秀的同事都想和您一起吃饭，当做嘉奖。” 　　“不了。”塞勒斯整理着自己办公桌上的文件，他头也没抬地说，“我中午不吃饭，你们吃吧，告诉里奥我请客便好。” 　　维拉欲言又止，她微微抿唇，最后又是微鞠躬，这才转身离去。 　　… 　　塞勒斯又是忙了一上午。他将时间利用到最极致，以此来弥补下午的工作空白时间。 　　其实对他而言，这种办公室赶工作其实一点都不辛苦。 　　他是被按照要带领大部队经历漫长星际战争而培养的，和平时期的办公室工作，怎么可能比得了长年累月的战争费神。 　　而且，他需要关注的从魔女、数个种族、星球甚至星际，缩小到了一个星球，费的精力比过去还少很多。 　　只不过在这个年代的人来看塞勒斯的工作状态很不可思议罢了。 　　快到中午时，塞勒斯完成今天工作，起身返回生活区。 　　做好一个执行官对他来说绰绰有余，倒是潘多拉，让塞勒斯比较费心。 　　他如今担忧的是两件事，一个是潘多拉所说的她随时开始的力量融合，另一个则是潘多拉的状态。 　　这一个月里，她实在是太乖了，听话得超出塞勒斯想象。 　　潘多拉一直都很配合，她没发脾气，没反抗，甚至没说过一次‘无聊’。 　　按照之前塞勒斯所了解的那样来看，将她束缚在某个地方超过一个礼拜，她或许都没办法忍耐。 　　潘多拉如此乖，甚至除了那次出门之外，一次都没出总部。这样的表现也让塞勒斯感到隐隐的不安。 　　这就像一只猫蹲在古董花瓶旁边，每天都在那里蹲着，它明明很乖，可你清楚猫就是很手欠没办法约束，就算它现在不动，你心里还是担心它会不会什么时候忽然就把花瓶扒拉下来。 　　一切都没办法预料和掌握。 　　塞勒斯来到生活区，属于他和潘多拉的那一层。 　　潘多拉果然又没关门，她已经照常在镜子边坐好，翘着腿等着他来给她编发型。 　　塞勒斯进门，潘多拉正哗啦哗啦地翻着编发书，她捂住那一页，只剩下最后完成图。 　　“如果不给你看步骤，你还能编出来吗？”她好奇地问。 　　塞勒斯的嘴角有翘起的痕迹，但又转瞬即逝的消失，仿佛只是错觉。 　　他看了眼完成图，然后伸出手，从潘多拉的肩膀上探过，合起了她手中的书。 　　塞勒斯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经不太排斥靠近潘多拉。 　　“这么自信？” 　　潘多拉仰着头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塞勒斯，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眨呀扇呀的，塞勒斯不得不用双手手指扶住她的头，让她把头低下。 　　潘多拉其实是有点不信的，她自己对照着看都会看晕，更别提只看完成图。 　　女人的那些各种花样的发型，看完成图好像很简单清爽，实际上绕了许多弯弯绕绕。 　　没想到，不过几分钟，塞勒斯果然完成了和完成图一样的结果。 　　“怎么可能？”潘多拉照着镜子，她喃喃道，“你是个男人耶，也太擅长了吧。” 　　“所有的事物都有逻辑可寻。”塞勒斯平淡地说，“而且我已经有经验了，复原一下，不算什么。” 　　潘多拉：…… 　　完全不一样好吗，之前那些最多就算是日常编的发型，她特地挑了一个特别特别难的呢！ 　　她忽然惊觉，塞勒斯可能是个天才？ 　　潘多拉瞬间有了新的想法。 　　“我要学画画。”她说。 　　“好。”塞勒斯答应道。 　　“我要你教我。” 　　塞勒斯本在为女孩梳头发，听到这话一怔，手中的梳子也停下，才又继续。 　　“我不会画画。”他解释道。 　　“你可以学呀。”潘多拉说。 　　二人在镜子里目光相接，塞勒斯的神色染上些无奈。 　　“如果我去学，那就要缩短陪你的时间。”他说，“你愿意吗？” 　　潘多拉想了想，她灵光一闪，“要不然，我们俩一起学吧。” 　　她就想知道塞勒斯到底是不是处处都这么天才。一起学的话，还能分析得更容易一些。 　　“好。”塞勒斯说。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无奈的感觉。 　　潘多拉眨着眼睛，塞勒斯答应的实在是太痛快了，让她都没有什么成就感。 　　最近有点无聊，她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干，不然就真的有点腻烦了。 　　她来了这一个月，塞勒斯从没对她生气过，甚至连恼火也不曾有过——这是真的，他没有假装，潘多拉没从他的身上感觉到隐忍的怒气。 　　有点想知道，塞勒斯对她的耐心能有多少呢？ 　　“你今天中午要吃什么？”这时，塞勒斯恰巧问，“食堂那边要准备了。” 　　他的话给了潘多拉灵感。 　　“要不然，我们今天去食堂吃吧！” 　　潘多拉想，塞勒斯把她放在他的卧室旁边，也是一种隔离。生活区本来就里工作区域很远，执行官所在的房间更是生活区里的重中之重，远离闲杂人等。 　　塞勒斯必然是不希望她见人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愿意，可身为执行官和传闻中的危险人形武器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对他的执行官身份不利，这样的塞勒斯总会不高兴吧。 　　潘多拉越想越觉得自己正确，她期待地看着塞勒斯。 　　塞勒斯以为她是真的很想去食堂，其实潘多拉在期待他其他的情绪。 　　没想到，塞勒斯点了点头。 　　“如果你想的话，那就去吧。” 　　……情绪上完全没有任何波动呢。 　　潘多拉好像有种想搞事打在棉花糖上，不痛不痒的感觉。 　　这家伙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啊？ 　　总不能，除非她毁了这里，不然他什么事都不会生气吧？ 　　思考期间，塞勒斯已经放下了梳子。 　　“现在还不走吗？” 　　潘多拉想了想，还是有点不爽，没有扳回一城的感觉。 　　“衣服。”她赌气道。 　　她在屋里穿着的都是吊带裙，出门的话还要披上个小外套。 　　塞勒斯按照指使来到潘多拉的衣柜面前，一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挂满了许多许多衣服裙子，数量之多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全都是潘多拉这一个月里网购和指点杂志让里奥跑腿的成果。 　　他不知道她要什么衣服，站在衣柜前，表情有点茫然地看过来。 　　潘多拉觉得心情好点了，她让塞勒斯取了其中一件拿过来。 　　这还不算完。 　　塞勒斯递给潘多拉，潘多拉却没接，又骄横的说，“你帮我穿。” 　　男人终于不像刚刚那样怎么都可以的样子了。 　　他欲言又止，潘多拉以为塞勒斯终于要生气，没想到，塞勒斯却说，“女孩不能让异性接近自己，更不能让异性给你换衣服。” 　　——那种语气，操心得犹如老父亲。 　　这完全出乎潘多拉意料，她活了这么久，还从来没人管过她。 　　潘多拉顿时抬高语调，“我是普通女孩吗？” 　　“这不一样。”塞勒斯表情认真，“就算你不在意，也不能随意让男人占你便宜。” 　　“我看谁敢！”潘多拉掐起腰，她生气地说，“你到底穿不穿？” 　　塞勒斯第一次遭遇这种有理说不清的事情。他明明没说错什么，可是潘多拉莫名其妙就生气了。 　　他欲言又止，潘多拉瞪着眼睛，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他再多的道理也说不出来了。 　　塞勒斯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没办法，他将外套的衣挂放在沙发上，帮潘多拉穿上外套。 　　“这回可以了吗？”他微微弯下腰，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哄劝安抚之意。 　　潘多拉照着镜子，她气着气着忽然惊醒，她本意是让塞勒斯生气，怎么本末倒置了？ 　　顿时又干巴巴地说，“还有鞋。” 　　塞勒斯没有犹豫便单膝跪下，左手拿起了她的凉鞋，右手手指则轻扣她的脚腕。 　　尽管做这样的事情，男人仍然不卑不亢，情绪淡然平静。他就像是一条安静流淌的河，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掀起波澜。 　　潘多拉目光复杂地盯着他的脊背。 　　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男人，他的身上都是她看不明白的谜团。 第19章 　　总部的餐厅分三个区，一般上层们的办公室都在一起，也总一起开会，自然去餐厅时也是去同一个，最近的A厅。 　　普通的下属则是在B、C餐厅比较多。 　　塞勒斯准备带潘多拉去的就是A餐厅，去这个餐厅的基本都是塞勒斯的直系下属，比较保险些。 　　中午，上级餐厅里的人零零散散，没有普通餐厅那满满登登的感觉。 　　不少部长或上级会让后厨直接做好送到自己的办公室，在餐厅里吃饭的人要不然是约好的，要不然是忽然兴起。 　　餐厅中，维拉正在和里奥以及其他两个人一起吃饭。 　　这时，身边的那个人倒吸一口冷气。 　　“塞勒斯大人竟然来餐厅吃饭了？”他小声说。 　　其他三人顿时抬起头。 　　果不其然，从正门走入餐厅的正是塞勒斯，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很年轻的女孩，两人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走来。 　　塞勒斯实在太过明显，他一进来，餐厅里所有的下属都抬起头悄悄地看他。 　　就连餐厅经理都小跑到他的桌前，诚惶诚恐。 　　塞勒斯却挥了挥手，让他回去。然后，塞勒斯看向了自己对面的女孩，对她说了些什么。 　　他们看着潘多拉高兴地去自助区拿吃的。可能是看的太入神，被里奥在桌子底下一人踹了一脚。 　　“别看了！”里奥小声说。 　　他虽然没有任何部门官职，但作为塞勒斯唯一的副官，在上层中也很有权威。 　　众人收回目光，只能摇头。 　　“哎，你说把那么危险的孩子放在我们这里，真的是件好事吗？” 　　“那总不能给其他执行官吧。”另个人拿着叉子卷着面，“你没看到那个克里斯之前偷偷上门交涉，这足以证明所有势力都想要她。” 　　“难为塞勒斯大人了……” 　　几个人随意的聊天，里奥却发现维拉的目光还是在跟着远处。 　　她是女士，里奥不好踹人，便拍了拍她。 　　维拉这才回神。 　　上午时，塞勒斯毫不犹豫的拒绝还在耳边，可是现在…… 　　她嘴唇微抿。 　　“塞勒斯大人……对她这么好，真的仅仅是因为需要安抚她吗？”她轻声说。 　　“那是自然。”三个直男都点头。里奥说，“你是不知道这小姑娘有多么难搞，她可是能控制和震慑怪物的，全蓝星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维拉欲言又止。 　　“可是……你们不觉得，大人的有些做法过于亲昵了吗？” 　　随着她的话，众人的目光又看了过去。 　　餐厅的另一头，塞勒斯端正地坐在餐桌前。尽管他的履历上并未有服军役的记录，可男人的坐姿却很笔挺。 　　这时，潘多拉回来了。她拿着两个盘子，一个盘子里翠绿翠绿全是健康蔬菜和低油肉类，另一个盘子里却是高热量的各种油炸肉类。 　　潘多拉将健康的那盘推给了塞勒斯，端着自己这一份坐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塞勒斯大人的神情柔和许多？？ 　　尤其是他注视着潘多拉的目光…… 　　维拉抿起嘴角。 　　尽管塞勒斯隐藏得很好，但是维拉能够感受得到，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任何人。 　　她从未见过塞勒斯这样，好像根本没有欲望的男人，就连竞选执行官，也没有见过他有任何激情和向往。好像对他而言，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计算在内的。 　　可是……当塞勒斯注视着对面的女孩时，维拉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中有她。 　　上级餐厅里都是和塞勒斯打交道最多的下属，他们自然也能感受到男人身上许多平日都没见过的情绪。 　　“可能是大人把她当成妹妹了……吧？”维拉对面的那个人犹豫的说。 　　这句话说完，他自己都有点没底气。 　　他们都明白塞勒斯的为人，他不是一个感性的人，连朝夕相处的心腹都没办法和他交心，他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将一个危险的女孩认作妹妹真心相待？ 　　塞勒斯大人不该如此上心。 　　的确有点古怪。 　　众人还在思索，里奥又踢了一下桌子。 　　“好了，都瞎想什么，吃没吃完，吃完就走了。” 　　四人站起来向着门外走去，在离开餐厅的时候，维拉再一次转过头，看向里面。 　　餐厅侧边，塞勒斯和潘多拉面对面坐着。 　　塞勒斯的样貌如天神般完美，所有人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可是潘多拉却不是这样。 　　尽管总部众人都在传言她是怎样恶魔和让人头疼，可事实上，潘多拉的外貌如油画中走出的年少公主，五官精致，难掩美丽。 　　她并没有被塞勒斯遮掩，与之相反的是，二人的气场诡异而奇妙地融合在一起，画风无比和谐。 　　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维拉转身离开餐厅。 　　她来到里奥的身边，此刻只有两人同行。 　　“你真的不觉得大人现在有点奇怪吗？”维拉说，“还是说，你也相信大人会对一个陌生而危险的不明来路女孩产生真心相待的感情？” 　　里奥沉默。 　　作为跟塞勒斯最近的人，没人能比他清楚塞勒斯大人最近有多么反常。 　　维拉他们仅仅只看到了外面的一面，可他们却不知道，大人私下里和那小姑娘的关系更加诡异的亲近。 　　并且，塞勒斯不允许里奥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大人自然反常，可是职责所在，里奥不会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是你想多了。”里奥说，“大人这样的人物，做什么都是要做到最好的。要关心潘多拉，自然也是如此。” 　　维拉有点不甘心的抿了抿嘴，可是她知道里奥什么都不会说。 　　“好吧。”她说，“希望如此。” 　　>>> 　　另一边餐厅里，潘多拉吃着意面，她忍不住左右动了动脑袋。 　　果然人多的地方，各种负面思绪也多。 　　她和塞勒斯单独相处的时候，仿佛被隔离，因为塞勒斯完全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现在就不一样了。 　　塞勒斯的下属们果然看到她时都心情各异，他们的情绪让潘多拉吸收得很满意。 　　尤其是那个叫维拉的女下属，嫉妒之心几乎在燃烧，犹如熊熊烈火。 　　她是整个餐厅里负面情绪最强的人，强到让潘多拉把持不住，想让她再多流露出一些。 　　潘多拉最近正在融合期，还不稳定，维拉的妒恨让潘多拉体内的嫉妒力量开始蠢蠢欲动。 　　她表面上平静地吃着面，可其实力量蠢蠢欲动。 　　塞勒斯手腕上的表立刻出现力量波动提醒，他抬起头看向潘多拉。 　　“怎么了？你好像很兴奋。” 　　潘多拉知道他在监视自己力量波动，但不太介意。 　　她耸了耸肩膀，“太久不见人了，有点……激动。” 　　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说出，塞勒斯的气息便紧绷了些。 　　他不知道潘多拉指的是哪方面的激动。上一次潘多拉激动时，差点就不受控制的虐杀金甲虫怪物。 　　看出男人紧张，潘多拉却笑了起来。 　　“逗你的。”她说，“我就是力量，力量就是我。我有各种情绪，力量也会有。这是正常波动，我的力量就像人类的呼吸一样，我没办法百分百屏蔽。” 　　塞勒斯刚刚略微放心，潘多拉就说，“但是……我之前的警告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如果融合开始，我要挨个度过七宗罪，那时的力量就不是我能控制了。” 　　她很贴心地说，“所以我建议让我走，我会选个怪物活动的危险带自己度过。” 　　这样一来的话，全世界也将知道她的存在。 　　塞勒斯脑海里过去的那段历史忽然接了上来。 　　历史里，潘多拉就是忽然出现在众人视线的。或许就是因为这次她与七宗罪的融合有关。 　　塞勒斯明白潘多拉的话没有开玩笑，可是，‘让她走’……？这个念头便让塞勒斯的情绪翻涌起来。 　　不，他绝对不能让潘多拉离开他的视线。只要一想到潘多拉消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塞勒斯的手指便开始无意识地捏紧刀叉。 　　潘多拉忽然再一次从塞勒斯的身上感受到了刚开始那一夜的负面情绪。 　　真奇怪，塞勒斯怎么忽然间又开始焦虑和恐惧？ 　　“你没事吧？”潘多拉疑惑地问。 　　塞勒斯抬起头，潘多拉骤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男人冰蓝色的目光远比平日更加犀利冰冷，犹如一把剑刺来，刃上闪着寒光。 　　不知为何，潘多拉忽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塞勒斯。 　　他呼吸着，缓缓的，男人遮掩了那目光，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你不能走。”塞勒斯说，“我在想办法进行研发了，可能还需要些时间。” 　　“我的融合我无法做主，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潘多拉说，“我或许给不了你那些时间。那个时候，你就要为你的总部担心了。” 　　塞勒斯抿了抿嘴唇，他垂下睫毛，目光微动。 　　“或者，我陪你去无人区。”塞勒斯忽然说，“一直到你第一阶段融合完毕，在一起回来。” 　　潘多拉惊呆了，塞勒斯不想让她走，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你认真的吗？你可是如今人类世界里地位最高的执行官！”潘多拉不敢相信地说，“你和我去无人区，你知道那意味什么吗？你只是一个人类而已，你会暴露在横行的怪物之中，还有我。那里的一切都会杀了你。” 　　塞勒斯平静地注视着潘多拉。 　　“你太小瞧我了。”他说，“这个世界上能杀了我的，只有你。” 　　潘多拉一怔。 　　男人的话轻描淡写，可是却仿佛有很重的力量。 　　“……那么，我也有可能在失去控制时杀了你。”她小心翼翼的说。 　　塞勒斯薄唇微勾。 　　“那就杀了我吧。” 　　相比死亡，他更恐惧潘多拉从此再无踪迹。 第20章 　　毫无疑问，塞勒斯的话触动了潘多拉。 　　她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有一个人类竟然是心甘情愿、出自本心的不畏惧她的存在，甚至超越生死。 　　为此，潘多拉良心大发，让塞勒斯下午也去工作三个小时，这样他就不用熬夜了。 　　没想到，本来潘多拉自己以为挺好、很体贴的行为，却让塞勒斯有点接受不良。 　　尽管表面仍然没有什么表现，可是塞勒斯的情绪明显很震惊。 　　他下午连去工作了两天后，潘多拉还是没什么反应。结果，塞勒斯自己过来询问她。 　　“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潘多拉很疑惑。 　　“你生气了？还是哪里不满意，不舒服？” 塞勒斯尽力猜测她的不对劲。 　　潘多拉：…… 　　她就是想对他好一点而已啊，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 　　潘多拉再三表达自己的善良，塞勒斯才将信将疑。 　　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天，潘多拉却又发现塞勒斯那张冰山美人脸下又开始悄无声息的焦虑。 　　这几日，因为下午可以多工作三个小之后，塞勒斯的夜晚恢复了正常的休息时间。然而他已经习惯了三个小时睡眠，并不能一夜睡到天亮。 　　与之相反，一到后半夜，克里斯那日的声音便在他的脑海中穿行。 　　那天执行官克里斯走后，他的话塞勒斯本来不屑一顾，结果现在却无法忘记。 　　克里斯说，“等到她厌烦你，自然会来找我。” 　　这让塞勒斯开始怀疑，潘多拉对他的见面时间不再有要求，会不会代表着她已经开始对他不感兴趣了？ 　　于是，塞勒斯开始面无表情的焦虑。 　　潘多拉不知道塞勒斯的心理想法，她只以为塞勒斯是个工作狂，忽然改变方式会让他不适应。 　　她本来以为他习惯习惯就好了，可是一个礼拜过去，看起来塞勒斯仍然每天都焦虑，只不过他不把这一切表现出来而已。 　　潘多拉的确以人类的负面情绪为食，然而塞勒斯每天都心神不宁，搅得潘多拉也有点受不了。 　　没办法，潘多拉只能说让他随便，想怎么做怎么做。 　　于是，塞勒斯立刻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又用一个下午陪她，他也不再焦虑了。 　　……可潘多拉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在塞勒斯眼里她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在这个事件之后，不仅塞勒斯的下属们觉得他很反常，就连潘多拉本人也开始觉得有点太不对了！ 　　塞勒斯对她实在太在乎了，以他这样的性格，本不应该如此，更不该这么容易出现负面情绪。 　　潘多拉也完全不明白塞勒斯为什么会这样在乎她，明明他们两个不算是同一阵营，认识也不过一个月而已，塞勒斯就已经愿意搭上自己的性命去陪她度过融合期。 　　真的想不通。 　　而且，潘多拉有一种隐隐的预感，男人非常了解她，这种了解是不可能仅仅看几个和她有关的话本故事就能知道的。 　　总之不对劲。 　　不过塞勒斯将自己的秘密隐藏得很好，潘多拉也没去过问。 　　她喜欢这种博弈的感觉，她希望有一天能够让塞勒斯自己主动说出真相。 　　>>> 　　潘多拉最近都醒的很早。 　　不过塞勒斯一般凌晨三点就去办公了，所以她没办法和他一起吃早饭。 　　玩了整整一个月之后，手机和平板再也无法给潘多拉乐趣，她再一次将目光放回到总部本身。 　　上午时，潘多拉会出去乱逛。 　　总部占地面积很大，分不同区域，潘多拉最近在探索高级长官们的行政区。 　　有许多房间都充斥着人类的科技，很有趣。正巧潘多拉有足够高的职权，可以几乎打开所有地方。 　　比如有一个房间是激光打印与投影区。潘多拉可以带上VR眼镜周游世界，或者在自定义里画画，立体画的那种。 　　画完了还可以打印出来，这简直太有趣了。 　　一般没有绘画基础的人类，忽然画画时都会大概率选择画一个冒着烟囱的房子，一颗大树，一个人或者一条河。 　　然而潘多拉来自过去，她画画的时候，会画一些很稀奇复古的东西，比如老旧的村落，身穿光明制服的牧师和疯疯癫癫的流浪术人。 　　她画技不精，画出来的像是小朋友的幻想画，小人只有火柴棍的手脚，两个眼睛是随便涂的圆圈，丑中带着返璞归真的简朴。 　　AR画画替代了平板和手机，潘多拉每天又有事情干了。 　　本来这个AR是用于战略部署方面的，却被潘多拉用来玩简笔画。塞勒斯倒是没什么意见，他也乐于看到潘多拉画画。 　　从画来分析一些事情，找一些根据，也是人类了解某些事情的重要途径。 　　潘多拉画得越多，也能分析越多，就能更了解她。 　　塞勒斯也放下心来，上级活动区一般也是需要权限才能进的，里面都是他的直属心腹，潘多拉随便逛逛没有任何问题。 　　潘多拉天天在这个房间里玩，其他人知道了之后都绕着那里走。 　　惹不起潘多拉，还躲不起吗？ 　　潘多拉玩了好几天，基本都没见过几个塞勒斯的下属，倒是里奥总在外面溜达，也就只有他敢过来看潘多拉怎么样了，但他也从没进到房间里过。 　　这一日，潘多拉正在玩，就听到身后的门被人轻轻的打开了。 　　她握着vr手把，仍然在画画。 　　“你好，我是维拉。”身后，响起女人的声音，“我想和你谈谈。” 　　潘多拉的动作一顿。她放下手把，将vr眼镜摘下。 　　没有塞勒斯中午给她梳头，此刻潘多拉披着自己黑色的长卷发，她转过头，缎子一样的长发流转着光泽。 　　这么侧头一眼，便让维拉有点失神。 　　她自己本来已经属于长相漂亮的女人，可是潘多拉的美丽和塞勒斯一样，都是超脱常人的感觉。 　　潘多拉皮肤白皙，黑发如瀑，唇红齿白。 　　这么近距离看着潘多拉，维拉恍然在和某位童话或者油画中的女主人公对视。 　　潘多拉微眨着眼睛，她的睫毛浓密卷翘，黑色的眼眸如有魔力一样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什么事？”潘多拉开口道。 　　她对维拉颇感兴趣。 　　维拉收回思绪，她定了定神，然后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潘多拉小姐，我想与你做些商议。” 　　一个优秀却过于自信的女人。 　　潘多拉嘴角微勾，她说，“我与你的上级已经做好了合约，你的意思是，你想对此进行干涉？” 　　“我无意质疑塞勒斯大人的决策，但我想有许多方面，还可以更加细节。”维拉沉声说。 　　“比如？” 　　维拉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她说道，“塞勒斯大人是世界上五位执行官中最出色的一位。我想，你与他的合作也是看定了这一点。可大人长时间因为您的事情而过于分神，睡眠不足三个小时，从长久来看，这不能为你带来好处。” 　　潘多拉微微挑起眉，“你是在质疑我的行为？” 　　“我只是想说，你在杀鸡取卵。”维拉说，“我们本来可以有更好的方式解决这一切。” 　　潘多拉一直坐在长条会议桌的边缘，她与维拉隔着桌子，互相注视。 　　“好吧。”潘多拉嘴唇轻启，“那你要用什么筹码来换取塞勒斯失去的一下午呢？” 　　“你已经得到了一个高位。”维拉沉声说，“维护塞勒斯大人，就像维护你自己。只有他一直保持自己的位置，您才能维持自己的一切。” 　　她的话音落下，潘多拉便轻笑起来。 　　少女的长相本来给人一种单纯阳光可爱的感觉，可当她笑起来时，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了。 　　有点小狐狸般的轻佻、也有点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不羁，带着些邪气。 　　维拉的警告对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可能会有震慑效果，可是放在潘多拉的身上，只会让她发笑。 　　“你笑什么？”维拉皱眉道。 　　潘多拉停下，她看向维拉，嘴角带着笑意。 　　“我和塞勒斯相处太久了，差点忘记人类都是什么样的货色了。”她轻笑着说，“人类是世间最自大的生物。” 　　“你……”维拉没想到潘多拉竟然会忽然说出这样不顾礼仪、不顾表面和谐的话。她皱眉道，“难道你所求的不是这些吗？别告诉我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不然为何要和塞勒斯大人合作？” 　　潘多拉轻轻地叹息一声。 　　“维拉小姐，你可能有点搞不清状态。”她幽幽地说，“从始至终，用各种条件求着我留在某处的永远都是你们人类。你不明白吗？” 　　“那你为何留在此处？”维拉道。 　　“因为我愿意。”潘多拉说，“我高兴，你们就安居乐业。我不高兴，我可以随时毁了你们的一切。你该乞求我永远都这么好心，而不是来和我提条件。至于你介意的事情……” 　　潘多拉的黑眸微眨，她轻轻地笑了。 　　“他现在只是少睡了几个小时觉而已。如果我说我愿意保护人类，你的塞勒斯大人会高兴得连命都愿意给我，你信吗？” 　　“住嘴！”维拉呵斥道。她压低怒火地说，“我不允许你侮辱他！” 　　维拉的身上，负面的情绪越来越强了。 　　潘多拉轻轻地呼吸着，她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开始愉悦起来。 　　从不使用力量做个乖宝宝是极其束缚她的事情。而用各种手段激发猎物身上的情绪，才是最美味的下午茶。 　　生命的危险会带来恐惧之情，而言语的压榨会带来恨意和嫉妒。 　　真好啊。 　　面对金甲虫时的那股冲动又出现了。折辱玩弄猎物才是她的本能。潘多拉努力控制着自己别做更过分的事情。 　　潘多拉轻轻的叹息。 　　“人类的努力是最可悲的事情。”她幽幽地说，“能进入这里当官，你已经是人类中出类拔萃的存在了。可是尽管如此，尽管克服了这么多困难，挤入金字塔顶层，你爱的人却仍然永远不会爱你，这种感觉很绝望吧？” 　　……好吧，她或许没那么努力的控制自己。 　　维拉身上的负面情绪瞬间被潘多拉点燃，怒气瞬间爆满。 　　“你懂什么？！”她说，“你只是一个怪物而已，你凭什么对我冷嘲热讽，你——” 　　在这个时刻，二人身后的门开了。 　　维拉的话戛然而止。 　　塞勒斯冰蓝色的眼眸扫入屋内，带着少有的寒气和冷意。 　　“你们在做什么？”他冷冷地说。 　　维拉面色苍白，就算她的话没有被听见，可是她那怒意横生的表情也一定被塞勒斯大人看到。 　　潘多拉却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她露出笑容。 　　“要中午了，我们三个去吃午饭吧。” 第21章 　　她是个疯子。 　　当维拉木然地跟随在塞勒斯身后前行的时候，这是她脑海里萦绕着的唯一想法。 　　她的身边，潘多拉哼着歌，脚步轻快，像是要去郊游一样神采奕奕。 　　维拉实在看不懂潘多拉。 　　如果单凭表面年纪来看，维拉要比她年长七八岁有余。可尽管潘多拉的外表是还在青春期、没完全成熟的女孩，可她的行为、说话风格却远超她的外表年纪。 　　维拉能猜到潘多拉留下和塞勒斯本人有很大联系，塞勒斯的出众外貌是极其吸引人的，潘多拉一定是被他所吸引，才会同意留下。 　　可是……从潘多拉的表现来看，她似乎完全不珍惜塞勒斯，而是只愿意胡作非为。 　　她是个疯子！维拉愤愤地想。 　　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在刚刚那种情况下说出一起吃午饭这种话。 　　三人来到餐厅，这个时间不是午休，所以餐厅里只有零散的两三桌有人，大部分地方都空着。 　　第二次看到塞勒斯大人的餐厅经理比上次淡定了许多，只是在远处鞠躬，没有上前。 　　潘多拉在众多座位间看来看去，然后来到了一个蓝色的桌子前。 　　“就这个吧！” 　　她拉开椅子坐下。 　　维拉神情复杂地抿着嘴唇，她自然不想和潘多拉坐在一起，也不想面对她，所以选择了潘多拉对角的那个位置。 　　剩下塞勒斯，男人没有犹豫，他选择坐在维拉身边，面对潘多拉。 　　维拉本来应该感到高兴，这是她和塞勒斯第一次吃饭，更是第一次和他如此近距离地坐在一起。 　　可是在这个诡异的场合中，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塞勒斯和维拉都陷入诡异的沉默，倒是罪魁祸首在对面哼着歌翘着脚。 　　“你们都不饿吗？”潘多拉无辜地问道，“为什么不说话，我看人类们在一起吃饭时都会聊天，不是吗？” 　　维拉的沉默是无话可说，她根本和潘多拉没什么好谈的，更不可能在潘多拉在的情况下和塞勒斯说什么。 　　而塞勒斯，他则是沉默着，一如既往冰山脸，看起来既不生气，也不高兴。 　　塞勒斯还来不及看监控，但很明显，维拉惹到了潘多拉。 　　潘多拉可和普通少女不一样。普通的女孩被惹到时会生气，会不开心，或者会哭。 　　而潘多拉，她被惹到之后，只会反过来对对方感兴趣，想方设法琢磨对方，她能做的事情够丰富了。 　　潘多拉的力量如此强大，她对普通人的逗弄可能并没想害其性命，可就像是猫咪把昆虫拨弄死，最初也只是想和虫子玩吧。 　　“你先去拿。”塞勒斯开口道。 　　潘多拉耸了耸肩膀，她离开了餐桌，前往自助区。 　　女孩离开的那一瞬间，维拉浑身的紧绷这才松了下来。 　　“大人，你听我解释……”她看向自己身边的塞勒斯。 　　他们第一次坐得这么近，几乎要肩膀挨着肩膀。 　　男人的一切都忽然变得如此清晰，维拉的面庞顿时涌上热气，下意识转开了目光，向着旁边微微撤开了些距离。 　　塞勒斯并没有注意到维拉的小情绪，他眉毛微蹙，声音冷然地说，“你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维拉刚刚的那股害羞顿时消散了。 　　她能感觉得到，塞勒斯很生气。他的声音第一次如此冰冷，哪怕之前属下出现重大失误时，他也没用过这样严厉质问的口气。 　　“我，我没做什么。”维拉慌乱地解释道，“我只想和她谈谈……” 　　和她谈谈。 　　塞勒斯向后靠在椅背上，他轻轻地呼吸着。 　　“……我就是看您太辛苦，我实在不忍心，您每天只睡……”另一边，维拉还在解释。 　　塞勒斯仿佛没有听到。 　　“你明白她拥有多强大的力量吗？”他说。 　　“我知道，可是……” 　　“你什么都不知道。”塞勒斯冷冷地打断她，“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毁灭整个大陆，甚至整个星球。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帮人类解决世界上所有的怪物，可她也可以消灭世界上所有的人类。如果你真的明白，你又怎会去和她提要求？” 　　维拉的眼圈红了。 　　这是塞勒斯和她说话中说得最长的一次，可却全是指责。 　　“对不起，大人。”她勉强抑制自己的情绪，“可我只是想，可能我们都高估了她，没人能证明她的实力，她看起来可以讲理。所以，我……我疏忽了。” 　　“记住一句话，维拉。”塞勒斯说，“羔羊没有和屠夫谈判的资格。” 　　“可，可是……我们就一直放纵她吗？她就像是个定时/炸/药，如果她真的那么危险，我们应该找到杀了她的办法……” 　　塞勒斯沉默下来。 　　人类没有办法杀死潘多拉，甚至在两千年后也是如此。 　　或者，就算没有潘多拉掀起的末日，就算人类能继续发展科技，可更遥远未来的人类也仍然做不到杀了她这件事。 　　毕竟两千年的潘多拉已经有了一人毁灭整个宇宙的可怕力量，人类再怎么努力，在她的面前也显得格外苍白可笑。 　　而从历史来看，正是人类一次次失败的杀死魔女活动，将潘多拉推上了更加黑暗的道路，并且坚定了和人类对抗的。 　　“这不是你能管的事情。”过了半响，塞勒斯沉声说，“维拉，别再做僭越的事情，让我失望。” 　　潘多拉回来的时候，就感到维拉的情绪变了。 　　之前女人的负面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充满负面的战斗欲望。 　　可是她就去拿了些吃的回来，这样短的时间里，维拉身上的火焰便已经被塞勒斯浇灭，低落得只剩下难过等一干没什么意思的小情绪。 　　潘多拉放下东西，塞勒斯便对维拉开口道，“你去吧。” 　　维拉低落地听从他的话站起来，离开了餐桌。 　　潘多拉晃着腿，用叉子插着香肠。 　　“你都做了什么？”她问。 　　“你想毁了她。”塞勒斯却说。他的语气是肯定的陈述句。 　　塞勒斯注视着潘多拉。 　　“人类培养出一个顶尖人才是需要耗费很长时间，很多精力的事情。”塞勒斯说，“你能饶过她吗？” 　　“你为什么这么说？”潘多拉无辜地说，“我什么都没干，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我也没想杀了她，你怎么就说我要毁她呢。” 　　塞勒斯沉默片刻。 　　“这是我的猜测。”他说，“我猜，你的力量容易影响普通人，并且能让他们崩溃。” 　　潘多拉缓缓地挑起眉毛。 　　塞勒斯真是个天才，他竟然毫无线索和根据的猜到了一部分事实。 　　如果潘多拉想的话，她可以用语言力量压垮一个人。因为洞悉对方的情绪，她可以利用和引导，让对方更加容易崩溃和失去自己的控制。 　　就像是维拉，她过去一定是个冷静干练的人。可是潘多拉能感受到她最真实的黑暗面，加以引导，维拉在她的诱导下更加容易而迅速的愤怒起来。 　　如果没有塞勒斯刚刚泼冷水降火，失去理智的维拉只会在潘多拉语言的力量中越发情绪崩溃，甚至改变自己原本的性格。 　　不论是纯粹力量上的压制，还是语言的压制，潘多拉都能从压榨中获得愉快和吸收。 　　只不过，在之前她更倾向于用实际的力量压制，没想到和人类接触久了，才发现原来人类的内部崩溃也很有趣。 　　她可真是个魔鬼呢。 　　潘多拉搅着咖啡，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已经够给你面子的压制自己了。”她说，“可是，送到嘴边的肉，谁能忍受得了呢？” 　　“我知道，这是我失职。”塞勒斯沉声说，“放过她，我发誓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你觉得我是在这里做慈善吗？”潘多拉挑眉道，“我放过她，那我被挑起的胃口又该如何解决？” 　　就像是上次金甲虫事件。潘多拉会被这种压制毁坏带来的味道所吸引，她不是个很有控制力的人。 　　一旦开始，她自己也很难从其中停下。 　　塞勒斯沉默下来。 　　这段平静的、融洽的相处时光，让他差点就忘记潘多拉本来是多么恐怖而无法预测的存在。 　　在她的质问中，塞勒斯才回忆起她的危险。 　　“……这件事情，算我是欠你的，好吗？”他抬起头，恳切地说，“我欠你一次，之后你想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潘多拉注视着塞勒斯。 　　塞勒斯在服软，这很有意思。 　　“好吧，我可以放过她。”潘多拉说。还不等塞勒斯松一口气，潘多拉已经开口道，“可是你还没解决我的问题，我的胃口现在被吊着停在一半，你要怎么办？” 　　狮子捕猎到了动物，就在牙下，却不让吃，这种难受，可能人类完全无法理解。 　　“我帮你解决。”塞勒斯没有犹豫，他说。 　　他想，相比于普通的人类，他能承受得更多。 　　然而，塞勒斯很快就明白，自己将一切想得过于简单。 　　>>> 　　潘多拉很心急，她的毁坏欲望正在心里发酵。 　　本来倒霉的该是维拉，潘多拉知道她喜欢塞勒斯，所以才想用午餐来进一步让女人崩溃。 　　她在心里策划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什么负罪感，这就像是她的本能，潘多拉没经过太多思考，本能推动着她做着一切。 　　潘多拉没有同理心，没有同情心，她完全不在意维拉崩溃后会怎么样。 　　只要开始，她心中那毁坏他人的欲/望就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没办法停下，只能至死方休。 　　就如同许多许多年前，潘多拉毁坏了古代人类们的城池那样。只有她餍足，才会慢慢恢复理智。 　　塞勒斯是唯一阻止成功过她的人。 　　第一次面对金甲虫，他用自己的介入来恢复了潘多拉的理智。第二次，他让维拉冷静下来，脱离了她的掌控。 　　可是，潘多拉涌起的火焰想要灭下，也只能由塞勒斯来。 　　吃完那场沉默诡异的午饭后，塞勒斯带着潘多拉回了生活区。 　　在路上，塞勒斯不忘给里奥发出指令，让他调度维拉再出门出差一段时间。 　　这是在保住维拉。轻度的情绪掌控伤害可以自愈，他担心潘多拉下一次会彻底摧毁维拉的精神，所以将她调得远远的。 　　塞勒斯对维拉的保护，一个是出于上级和潘多拉监护人的职责，另一个原因和之前一样：潘多拉越伤害别人，便越容易黑化。 　　所以，一定要尽力让她不这么做。 　　执行官专属的生活区域一向只有他和潘多拉二人，有权限来的只有副官里奥，走廊里空无一人。 　　“你要怎么做？”塞勒斯问。 　　潘多拉向前走着，她抬了抬下巴。 　　“去你的房间。” 　　进入自己的卧室时，塞勒斯仍然不知道潘多拉到底要做什么来缓解她的情绪。 　　直到潘多拉说，“你把外套脱了，去床上。” 　　塞勒斯下意识地动手脱下西服外套，脱到一半，脑子才明白潘多拉说了什么，他的动作一顿。 　　二人对上彼此的目光。 　　潘多拉感受到塞勒斯忽然陷入震惊，她奇怪地说，“怎么了？” 　　塞勒斯喉结滑动，他艰难地说，“为什么要去床上？” 　　潘多拉更加迷惑，“你房间里除了床只有一张椅子，椅子不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执行官大人就这样呆滞地站在原地。 　　潘多拉想破脑子也不明白塞勒斯为什么会被呆在原地，她只当他害怕了。 　　“你放心，我不会真的杀了你的。”潘多拉解释道，“你知道我控制不了自己毁坏的欲望，可对你又不适宜精神伤害，所以只能稍微实际伤害一点点。我不动用力量，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塞勒斯恍然回神。 　　“所以，你是想打我一顿。”他说。 　　“……可以这样说？”潘多拉总觉得塞勒斯的口气有点怪怪的。 　　然后，她看到塞勒斯重重地松了口气。 　　“好，没问题。”他说。 　　……总觉得，塞勒斯确认了她要做的事情之后，忽然就轻松了许多，甚至有点庆幸的感觉？ 　　嗯……塞勒斯这个人真的是有点奇怪，她要伤害他，他怎么还这样高兴的？ 　　塞勒斯躺在床上，他刚刚放松下来，就看到潘多拉也翻身上/床，女孩直接跨坐在他的腰腹上。 　　男人瞬间紧绷。 　　“潘……潘多拉。”他声音干涩地说，“女孩不可以这样做……” 　　潘多拉嫌他啰嗦，她弯下腰，伸手捂住塞勒斯的嘴。 　　女孩温热柔软的手指在他的唇上，塞勒斯呼吸开始僵硬。 　　潘多拉感受到了他的紧张。 　　“不错不错，继续保持。”她很满意，“虽然你害怕得有点早，但是我需要的就这个。你只要害怕就可以了。” 　　她此刻无法抑制的是自己铺垫后猎物最后一秒逃跑的不上不下，塞勒斯补上那个空缺，她便会被满足。 　　而且男人对她而言，和其他人类不同。她似乎格外吃他的情绪。 　　或许别人死亡或者崩溃所带来的精神反馈，在塞勒斯身上，只需要反馈些恐惧之类的或许就能缓解她。 　　潘多拉感受到男人的心脏在胸膛里震动，她伸出手，轻放在塞勒斯的胸口上，抚平衬衫的褶皱。 　　她松开他的嘴，这次塞勒斯没有再说教。 　　“我不运用力量，也不会杀了你的。”潘多拉说，“但我需要你的真实反馈。” 　　塞勒斯有点疑惑，但他很快明白了女孩的意思。 　　潘多拉修长的手指轻抚上他的脖颈，他的喉结在她的指尖滑动。 　　这不足以让他恐惧，塞勒斯想。 　　他是被专门训练过的，被人攥住喉咙，或者其他危及生命的场景，塞勒斯都进行过训练。 　　这让塞勒斯哪怕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刻，也会保持头脑冷静。 　　所以，如果潘多拉不动用力量，那她只是个普通女孩，被掐住脖子，实在是还没到他的极限，他—— 　　当潘多拉轻轻拂过的手指，忽然实打实的握住他的脖子时，塞勒斯所有的思维都忽然切断了。 　　她还没有用力，可是塞勒斯的皮肤却因为她的贴近而迅速起了一层寒颤。 　　潘多拉的气息忽然靠近，是她低下了头。 　　“我要开始了。”她说。 　　塞勒斯来不及回答，潘多拉的手指已经开始用力。 　　瞬间，他开始感到窒息，疼痛，喉咙生理性的传来痛苦和挣脱的欲望。 　　女孩的手指并不能和模拟训练中的机器手指的力量相提并论，可是当他被她掐住脖子时，一股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恐惧战栗瞬间卷席向他的全身。 　　塞勒斯的胸膛急促的起伏着，他的手指下意识扣向潘多拉的手腕。 　　黑暗挤压着他的视线，塞勒斯的意识在窒息和痛苦中浮沉。 　　生死边缘，一些遥远的、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记忆忽然出现在眼前。 　　“……塞勒斯大人，不要哭，塞勒斯大人！” 　　银发蓝眼的小男孩坐在特质的舰长椅上，他的周围是虚拟星战的屏幕。 　　正对着的那张屏幕上，大字写着‘失败’。 　　屏幕消失，身穿白色制服的成人们走了进来。 　　坐在特质舰长位的男孩看起来五岁左右，他长得十分漂亮，甚至无法分清是男孩还是女孩。冰蓝色的眼睛，让他区别于普通孩子，看起来有一种空灵的神性。 　　他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身穿白制服的成人们围住了他。 　　其中一个人递给他纸巾。 　　“塞勒斯大人，永远不要哭泣。” 　　“可是，他们都死了。”小塞勒斯哽咽道，“我知道这不是游戏。” 　　开始正式培养塞勒斯的第一个礼拜，联邦政府授权给塞勒斯的负责组织，允许他们用真实战场培养五岁的男孩。 　　从第一场开始，便是如此。 　　成人们哄骗他那是模拟训练，可当失败的一刹那，天才的少年已经明白真相。 　　那些在模拟中任务失败而坠毁的战舰，里面装着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有人单膝蹲在他的面前，这个人的脸是模糊的，塞勒斯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 　　可是，他的声音还如此清晰，在他的耳边徘徊。 　　“大人，不必哭泣，更不必同情他们！”那个人说，“您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加重要，他们为了你死得其所。您需要做的是学会领导我们，这些牺牲是值得的。” 　　“那是人命。”小男孩哭泣道。 　　“那只是数字而已，无须在意。”成人们冰冷地回答他，“世界上的善良人已经够多了，我们不需要您的同情，我们需要的是领袖。请记住，永远不要为了某一颗沙粒而哭泣，你要带领的是整个人类文明！” 　　渐渐的，男孩不再哭泣。 　　大人们在他五岁的时候，便扼杀了他所有的同理心。 　　两年后，小男孩的指挥成功率提升到80%，水平已经超过指挥专业的大学学生。 　　塞勒斯童年时期一直都生活在人造星球上，他鲜少回到蓝星。 　　十多岁时，有一次他乘坐着飞船抵达蓝星，人类们在庆祝创造神的诞辰，星球各地都点燃了璀璨的烟花。 　　“大人，您要去看看吗？”旁边随行的问。 　　半大的少年收回目光，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目光也比年幼时更加凉薄而冷淡。 　　“不必了。”他说。 　　塞勒斯已经不再对普通人的生活感兴趣。 　　世界上所有的人类他都无需放在眼里，他们天生便该追随他。他们跟随在他的身后，而他不必回头。 　　他只需要看向未来。 　　塞勒斯从小便被整个星系用最完善高端的方式抚养长大。他拥有一个专门用于他成长生活的星球，整个星球运转的意义便是为了他。 　　从很小的时候，他开始记事时起，所有人都喊他‘大人’。哪怕面见联邦总统和高层们，所有人也都唤他塞勒斯大人，哪怕他那时只有几岁。 　　他被捧着长大，出生时便坐上了金字塔的顶端，而其他人类的生活吵闹幸福，却与他无关。 　　培养他的负责组织甚至不让亲密接触他的成人们透漏自己的名字，他至今也只知道他们的代号。 　　他生来高贵，没有人配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印记或姓名。 　　他们只不过是数字而已，再无其他意义。 　　塞勒斯坐在神坛之上，放眼望去，生命中除了比训练和学习填满的时间之外，一片荒芜。 　　……可是，只有一个人被允许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那是唯一一个需要塞勒斯牢牢记在心底的人，需要他亲自打倒的人。 　　魔女潘多拉。 　　塞勒斯从五岁开始，指挥学院学习十年的时间里，这个名字总是在每一节课堂里出现，她的名字在每一个将他视为希望的人们口中出现。 　　“杀了她，解决她，您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只有您才能了结她，您将带领人类步入下一个时代！” 　　每一个日日夜夜，这个名字伴随着他。 　　塞勒斯睁开眼睛，黄沙在他的脚边滚过，阴暗的天界线，破旧的教堂伫立在荒土之上。 　　身穿红裙的魔女高座在王位上，神的雕像在她的脚边倾塌。 　　她那样美丽，迷人，危险。她的力量强大到已经超出人类所有的想象力，她的力量卷席着他，她黑色的眼眸犹如漩涡一般，第一次让塞勒斯产生难以逃离的绝望。 　　潘……潘多拉…… 　　恐惧从心底涌起，可是与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满足，恐惧仿佛是一根线，让在天上长大的神子终于有了自己还是人类的实感。 　　塞勒斯的脖子咯咯作响，在窒息和痛苦之中，过去与现在失去了时间的束缚，在他的眼前来回交替。 　　渐渐的，教堂中的魔女和眼前少女的容颜逐渐融合。 　　一股更加巨大的黑暗从远处席卷而来，仿佛会摧毁一切。 　　塞勒斯的睫毛轻颤。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扣着潘多拉的手腕，他的指尖从她的皮肤上划过，然后捏紧成拳。 　　即使已经面临真正的死亡，可他没有反抗。 　　在最后那一刻来临之前，潘多拉松开了他。 　　意识刹那间随着听觉重回大脑，塞勒斯本能的求生欲望让他推开潘多拉，转身干咳大口呼吸起来。 　　潘多拉注视着塞勒斯的起伏的后背。 　　他真的很奇怪，太奇怪了。 　　塞勒斯自我掌控能力已经到达违反人类常理的地步，被人掐着喉咙，正常人下意识的求生会激烈的挣扎或者掰开自己脖子上的手。 　　可是塞勒斯，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挣扎，哪怕到死亡的前一秒，他也将自己控制得一分不差。 　　求生本能是生物最基本的能力，这个男人控制了自己的生物本能，简直可怕至极。 　　这次的濒死果然激发出了他的负面情绪，可是和潘多拉之前所想的什么恐惧之类的截然不同。 　　塞勒斯刚刚出现的情绪非常多，而且复杂，除了恐惧之外，有许多其他情绪，潘多拉完全没有搞懂那些都是什么。 　　塞勒斯还趴着干咳，潘多拉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将人转了过来。 　　男人的白衬衫顶端松了几节扣子，若隐若现的脖颈上是红色的指印。他本就皮肤白皙，这颜色就显得更加明显了，看起来还有点严重。 　　塞勒斯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的胸口起伏着，原本一丝不苟的银发也散落下一缕。 　　他的冰蓝色眼眸更是第一次如此水润，带着平时在他身上看不见的脆弱光泽。 　　按照潘多拉以往的正常情况来说，她应该会被这一幕刺激得更想毁灭些什么。 　　可是此刻完全相反，潘多拉不仅没有这种摧毁更多的想法，而且竟然萌生出了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她不知道那叫恻隐之心。 　　——她心疼了。 　　潘多拉伸出手，将男人额前的银发向后脑后捋去。 　　塞勒斯抬起头，他呼吸未匀，注视着潘多拉的蓝色眼眸中有丝无声的迷茫。 　　“你冷静下来了？”他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丝沙哑。这种声音格外性/感，好像小猫爪子挠在潘多拉的心头。 　　潘多拉没说话，她的指尖向下，再一次探向男人的脖子。塞勒斯没动，可是他喉咙仍然紧了紧。 　　想象的痛苦没有传来，与之相反的是，塞勒斯意外的发现自己喉咙的不适竟然在减轻。 　　“潘多拉……？”他有点不敢相信地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控制力量了。”潘多拉懒洋洋的说，“没想到吧，我的力量除了毁坏，也能治愈。” 　　塞勒斯嘴唇微张，又闭上了。 　　他内心情绪有些复杂。谁能想到以毁坏和可怕被世人记住的魔女潘多拉，第一次用治愈的力量，竟然是为了他？ 　　潘多拉正为塞勒斯治疗，就感到男人眨着眼睛，不仅表情十分受宠若惊，目光中还带着些动容之情地凝视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潘多拉：……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她啊！！实在是让人压力山大。 　　再者说，他受伤也是因为她，没必要这么感动不已吧！ 　　“好了，你应该不会觉得疼了。”潘多拉放下手，她第一次有点拘谨地说，“不过可能痕迹还要靠自己慢慢消下去。” 　　“谢谢你。”塞勒斯真诚地道谢。 　　……也没必要真的这样认真的感谢她吧！ 　　潘多拉转移目光，她别别扭扭地说，“我现在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你以后把你手下看紧点，别来挑衅我，我真的忍不了。” 　　塞勒斯薄唇微勾。 　　“好。”他说。 　　>>> 　　第二天清晨，里奥照常在一楼电梯外等待塞勒斯。 　　“大人，维拉的出差工作正在安排。”里奥一见到塞勒斯从电梯里出来，便开始汇报，“您年底的演讲稿已经准备好了，宣传部门的人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 　　“嗯。”塞勒斯向前走去。 　　里奥跟在他的身旁。 　　塞勒斯的身材本就高挑挺拔，里奥也不矮，他这么侧头，一个不经意间，就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塞勒斯一向严谨，衣扣有多少便扣上多少，白色的衣领紧缚着他的脖颈。 　　就在衣领与皮肤相接处，里奥总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红痕。 　　“大人，您受伤了？！”里奥惊愕的脱口而出。 　　他的本意是真的关心塞勒斯的身体。 　　塞勒斯向前走着，他的神色未变。 　　“没事。”他平淡地说。 　　“怎么没事，大人我看你这都——”里奥的声音一个急停。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塞勒斯住在总部里最安全的地方，本来是绝对不可能受到伤害的。受伤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里奥响亮地倒吸一口凉气。 　　难，难道那个小姑娘和大人之间——里奥越想越惊恐，甚至不再敢脑补下去，他简直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剁了，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虽然塞勒斯大人在他心中是一个正直君子，可是介于大人最近对那小姑娘的态度行为越发出格奇怪，再多些什么奇怪的癖好可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在里奥慌乱的思考中，塞勒斯停下脚步。 　　“你是不是又想象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塞勒斯眉毛微挑。 　　里奥舔了舔嘴唇，一个立正。 　　“报告大人，我绝对没有！”里奥声音有力地发誓道。 　　塞勒斯：…… 　　看里奥的眼神就有鬼。 　　里奥作为副官，忠心又嘴严，至于他怎么想的，那就随便他吧。 　　… 　　二人来到会议室，宣传部门的部长和两个部员已经坐在里面等待了。 　　一般来说，塞勒斯只有要全球直播演讲，或者以他的名义出什么报纸采访时，宣传部才有机会见到他，相比其他部门的频率已经非常少了。 　　所以，除了部长之外，其他两个部员看起来有点激动。 　　不论是未来还是现在，塞勒斯都很容易让其他人敬爱。 　　“大人，这是今年您的最后一次演讲，关系到明年年初的民意投票。”部长说，“我们写了五份稿子，请您过目。” 　　塞勒斯拿过他们的文件，他忽然想到，克里斯也要进行演讲准备了吧。 　　以克里斯的性格，不一定会不会在全球演讲上骚操作，说些什么暗有所指的话，暗示潘多拉。 　　塞勒斯的手一顿。 　　“让克里斯身边的卧底看看他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动态。”他说。 　　“是。”里奥道。 　　塞勒斯低头看稿。宣传部的人也都是精英，从不同的角度写了五份截然不同的稿子，每一个都还不错。 　　不错，但不够经典。 　　看来他需要选择其中一份之后自己修改。 　　当塞勒斯粗略看过前面两分稿件时，他的终端传来的消息，来自于潘多拉的手机。 　　潘多拉的手机接到了一条短信，显示还未开封。 　　塞勒斯眉宇微蹙，潘多拉的手机号是他总部的内部号，从来没有联系过人，应该连垃圾短信都不会收到才对。 　　他直接打开短信，里面写着： 　　【亲爱的潘多拉小姐，12月31号，记得看我的全球演讲。 　　——想念您的克里斯。】 　　塞勒斯的目光一暗。 　　潘多拉没有主动联系克里斯，可是他却知道她的手机号，看起来只有一个解释：正如同塞勒斯在克里斯的身边安插卧底一样，克里斯在他的身边也有自己人。 　　这条短信说是发给潘多拉，还不如说是克里斯在对他耀武扬威的挑衅。 　　……令人讨厌。 　　塞勒斯面无表情地删了克里斯发来的短信。 第22章 　　那天之后，潘多拉还以为塞勒斯会对她心有芥蒂，结果没想到，男人的后续反应仍然轻描淡写。如果不是他脖子上的红痕隔了几天才消散，不然真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情，潘多拉这几天的心理竟然有些过意不去。 　　她对塞勒斯的想法也在不知不觉中进行了转变。 　　过去，潘多拉更希望的是看到塞勒斯在她的影响下流露出一些有趣的负面情绪。可是现在，她不再想捉弄塞勒斯，或者让他受伤。 　　她开始转而对他的其他方面感兴趣，比如他的天赋。 　　塞勒斯学编发无师自通，又如此聪明地猜对了她的力量，甚至能在濒死前仍然恐怖地掌握着自己的本能反应，这让潘多拉对他有了更多探索的好奇心——她想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个全能天才，有没有能力的极限。 　　潘多拉再次提起绘画的事情，塞勒斯自然照做。 　　塞勒斯不可能去外面找老师，他不想让潘多拉轻易地暴露在别人面前，所以只能在自己的心腹中挑出人选。 　　反正潘多拉也是三分钟热度，相比于画技专业，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要信得过，画技倒是可以马马虎虎地应对一下。 　　最后，塞勒斯选出了一个可以完善信任的人选。 　　当天下午，里奥抱着画本，生无可恋地坐在执行官休息区的会议室里，他可怜、无辜又弱小地注视着潘多拉和塞勒斯，看起来十分勉强的样子。 　　“你竟然还会画画？”潘多拉惊奇地说。 　　里奥木然地点了点头。 　　“在下确实在童年时期学过一段时间绘画。”他沉重地回答。 　　此时此刻，里奥回想起自己当初入职时为了丰富简历，而事无巨细地连自己学生时代学过一段画画的事情都写了上去的事情，感到后悔不已。 　　他要是知道未来会有这么一天，当时就绝对不会在兴趣爱好上诚实地写上自己的特长。 　　更何况，里奥没有想到塞勒斯会在这种时候让他来教潘多拉画画——塞勒斯以及其他四位执行官的全球直播演讲就在几天之后，如今所有执行官的麾下都在为这个事情而忙碌。 　　他本来在忙着监控舆论和管理新闻发布。要知道执行官们的演讲不仅仅是演讲，更是彼此之间的较量，需要出力的不止他们四人，从舆论新闻热度开始，各个小细节都需要团队去运营。 　　在这种所有人都紧绷的时刻，塞勒斯大人把他调过来做这种事情，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里奥的目光有点幽怨。过去的塞勒斯是一个严谨负责的工作狂，潘多拉的出现让大人打破了许多自己曾经的规则。 　　“开始吧。”塞勒斯嘴唇轻启。 　　里奥这才回神，他翻开画册，却有点局促。 　　明明他今天才是来当老师的，可是在塞勒斯的目光下，里奥感觉自己好像重回面试那一天，比学生还要紧张。 　　他清了清嗓子，才开始进行讲课。 　　讲课过程中，塞勒斯一直没有表情地注视着他，潘多拉也只是拄着下巴，眨着眼睛，一声不吭。 　　最渗人地是，两人也不看他的画，只看他的脸。 　　里奥的汗水流下，他勉强讲完一小段绘画理论，然后小心翼翼地说，“这就是需要注意的事情，接下来我们要进行练习了。” 　　他刚想硬着头皮继续，撑着脸颊的潘多拉悠悠地叹了口气。 　　“里奥，你也不行啊。”她说，“我还以为作为执行官的副官，要什么都很优秀呢。” 　　里奥：……！ 　　感觉自己的人格好像受到了侮辱。 　　作为执行官的副官，里奥自然是非常非常优秀。甚至说，各个部门的部长和塞勒斯直系的团队是万里挑一的人才，那他绝对是两万挑一的存在。 　　要知道在战时，长官逝世，副官就要接替长官来指挥军队。 　　如果是平常，也就是现在，副官也是万能螺丝，如果团队的某个人或者某个部门出现了意外状况，副官就要随时顶上任何缺出的职位。 　　没错，副官就是这么重要的职位，能够胜任的里奥自然优秀，而且是一个人顶一个团队的优秀。 　　里奥在总部里一直被人崇拜，如今被眼前的小姑娘这么鄙夷，里奥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委屈。 　　他是副官，又不是绘画专业的老师，怎么可以在这种方面就断定他不行嘛！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厉害！ 　　里奥顿时燃起熊熊火焰，他一定要用自己过硬的实力来征服潘多拉！ 　　“别着急，我们这不是要实际训练了吗。”里奥振作精神，他说，“来，拿好笔，你们都从来没画过画，我先教你们一些基础的。” 　　里奥翻开儿童简笔画入门大全，决定先教他们画房子。 　　“好，你们看我画的房子，再和我学。”里奥拿起笔，“首先画一个三角形当做屋顶……” 　　“你们现代还有这么难看的房子？”古代人潘多拉提出灵魂疑问。 　　“……三角形下面，再加上一个正方形，就是房子的轮廓了。”里奥假装没听到，“再在正方形中画上门和窗户，三角形上画一个烟囱，完成！” 　　里奥放下笔，就看到潘多拉很嫌弃地注视着他，塞勒斯坐在一边，从头到尾都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英俊的雕塑，看着潘多拉找茬里奥。 　　“这也太丑了。”潘多拉说。 　　“画画很难的，不信你试一试。”里奥说。 　　“我不想试这么丑的画。”潘多拉无情地拒绝。 　　里奥：…… 　　她的良心不会痛吗？至少他的房子比她的那些立体鬼画符好看多了吧！ 　　潘多拉根本不想学幼儿简笔画，这种东西她都能画出来，根本无法考验塞勒斯。 　　她伸出手，从里奥带来的厚厚一摞画本教程中乱翻，最后翻出了一个美术高级教程。 　　随便打开，里面的例图是一个一比一还原的素描洋房，藤蔓长满了墙壁，还有些十分写实而麻烦的细节，看起来就是那种没有几年功底画不出来的困难级别。 　　潘多拉将书放在塞勒斯的面前。 　　“你能照着把它全部画出来吗？”潘多拉问。 　　塞勒斯抬眸，他的目光扫过这张图。 　　“我没画过，有点困难。”他说。 　　“你可以试试嘛。”潘多拉十分期待。 　　于是，塞勒斯拿起铅笔，开始在白纸上临摹。 　　里奥刚开始也觉得不可能。哪怕是塞勒斯大人，没有基础就临摹这么复杂的画，不懂其中构架和原理，是绝对不可能完美地临摹出来的。 　　结果，塞勒斯连橡皮都没用，他犹如一个冷酷的印刷机，将图片中花园洋房完完全全地画了出来，没有任何出错，两张画拿起来看分毫不差。 　　里奥倒吸一口冷气。 　　“大人，您，您真没有学过画画吗？”他震惊地说，“您是怎么做到的？” 　　塞勒斯放下笔，他淡然地说，“手感和直觉。” 　　里奥几乎吐血，他知道塞勒斯大人的天赋，但没想到男人无论在任何方面都这样天才。塞勒斯第一次临摹出来的作品，已经比他的水平高多了。 　　如果塞勒斯想好好地当一个画家，那几年之后，他一定会震惊世界。 　　忽然有一种被老板摁在地上摩擦的感觉呢。 　　“哇哦。”潘多拉也啧啧称奇，“你可真厉害，这世界上还有能难得倒你的事情吗？” 　　“术业有专攻。”塞勒斯很谦虚地解释道，“我只不过能学些皮毛而已。” 　　里奥木然地坐在塞勒斯的对面，生无可恋。 　　……学些皮毛，就比普通人系统学习之后还要好？ 　　“你去忙吧。”塞勒斯适时对他说。 　　里奥脚步沉重的离开，他感觉他的出现除了接受天赋碾压和被嫌弃之外，一点建设性的作用都没有体现。 　　他到底来这里有什么意义，工作不香吗？ 　　… 　　没了外人，二人间的相处又回到了自然而融洽的氛围里，塞勒斯在属下面前总会稍微板着自己，如今人离开了，他也放松下来。 　　塞勒斯也是想有意想引导潘多拉多画画，她作为另一个世纪的人，画出的东西必定会透露那个年代的一些事情。 　　然而，潘多拉也抱着一样的想法，她很想知道塞勒斯自己画画的话，会画什么。 　　潘多拉经过几日的瞎画之后也有所进步，她涂涂写写，一抬头，就看到塞勒斯在画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你在画船吗？”潘多拉疑惑地问。 　　“很接近。这是星舰。”塞勒斯说。 　　他最了解的东西就是自己过去所在的主星舰，偌大的星舰，每一厘米都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脑海当中。 　　能把星舰当做自己的记忆宫殿，可想而知塞勒斯有多么熟悉它了。熟悉到尽管没学习过，也能下意识地的画出来。 　　“星舰？”这个词很明显超出了潘多拉的知识范围。 　　人类这些年的进步太多，潘多拉还没把现代社会的所有东西认全，自然不知道未来的科技。 　　塞勒斯点了点头。他抬眼看向潘多拉的画。 　　她的画有点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来是个金碧辉煌的建筑。 　　“这是……”塞勒斯开口道。 　　“王国皇宫。”潘多拉说。 　　“你在那个年代，曾经被国王召见过？”塞勒斯抬起眉毛。 　　“嗯哼。”潘多拉耸了耸肩膀，“我见过的国王还挺多的，几乎个个都自大的要死。你知道有个叫乔伊斯的国王吗？他是我见过最自大的人类。” 　　塞勒斯摇了摇头。 　　人类历史上的国王实在太多，即使是他也不会每个都记住。 　　塞勒斯忽然意识到潘多拉此刻很好沟通，不再像是刚见面时什么都不想说。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潘多拉很放松，或许她会说出什么事情来。 　　塞勒斯开口道，“你还记得你生长年代的年号是什么吗？” 　　如果能确定时间，那么潘多拉的身份就很容易被查出来。 　　“火曜64年。” 　　果然如同塞勒斯所料，低头画画的潘多拉没有隐瞒，很随意地说出了年号。 　　她停下笔，挠了挠下巴。 　　“大概吧，我记得好像有渡过过这一年。过去我对时间不太敏感，不确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塞勒斯的心脏一跳，这是他对潘多拉了解的重大进展。 　　如果能对比查出潘多拉所说的时间，就能准确知道她是什么年代人，这样的话，他就能够知道她来自哪里，经历过什么事情！ 第23章 　　在学画画的当天晚上，塞勒斯出现在了办公区。里奥还以为他是来核对演讲细节的，顿时很高兴地迎了上去。 　　“大人，关于演讲，我们……” 　　塞勒斯伸出手阻止了他的话。 　　“帮我查资料。”塞勒斯道，“火曜64年，对比出是星元中的哪一年。” 　　里奥一愣，他随即明白过来。 　　“潘多拉说了她出生的时期？！” 　　这可是个大突破。 　　潘多拉于他们而言，就像是个解不开的谜团。如果能确定她生活过的年代，许多疑问便能迎刃而解。 　　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古代日期的工作量很大，尤其是人类历史很长，一个时期一个时期的比对寻找，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也正是塞勒斯让里奥帮忙的原因，工作量太大。 　　二人查了很长的时间，一直到后半夜，才堪堪地过滤到星元前1年。 　　“大人，我觉得哪里不对。”里奥提出道，“她画中的皇宫，绝对不能是星元前的建筑风格。” 　　塞勒斯眉尖微蹙。 　　里奥说得对。潘多拉的画，他让古代历史专家和心理学专家等等都查看解析过，她画中的那些东西不该是更久远历史里的。 　　然而，那些和潘多拉画风中的建筑相符的时期，却完全没有火曜年相关的概念，更没有一个名叫乔伊斯的国王。 　　“或者……那个年份会不会是她瞎说的？”里奥看着塞勒斯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开口。 　　塞勒斯却摇了摇头。 　　“她不会说谎。”塞勒斯道。 　　“我觉得您……有点太过于信任她了，她那么顽劣，万一故意瞎说个日子来让我们查，也有可能吧。” 　　然而塞勒斯知道潘多拉不会这么做。 　　尽管他没有任何依据，可是他就是知道，潘多拉是不屑于在这种地方动心思的。 　　当她不想说的时候，她会直接表示要求用塞勒斯自己的秘密交换她的秘密。当她想说的时候，那说就是说了。 　　塞勒斯沉声道，“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什么？”里奥放下手中的终端，看向塞勒斯。 　　塞勒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或许她来自迷雾时期之前。” 　　这是一个流传在掌控者阶级的猜测和概念。 　　人类和怪兽共享蓝星，自然有许多人类专家究其根源，想知道蓝星是如何发展至今的。 　　可当他们向前寻找时，却发现人类文明似乎在古早时期出现过整齐的断层，那段遗缺的历史仿佛被迷雾笼盖，而这也是人类能寻找到怪物出现最早的时间了。 　　这段整体消失的人类文明断层，被称为迷雾时期。 　　人类偶尔挖出一些不属于任何时期的遗迹，似乎也能作证这一点。 　　然而这至今没有任何实际作证，一切都是猜测，没有人能完全证明那些出土的文物就是来自迷雾时期之前，人类专家们为此吵了许多年。 　　关于这些事情，里奥自然也所有听闻，可是此刻塞勒斯这样说，还是让他苦笑起来。 　　“您的猜测越来越大胆了。”他无奈地说，“如果潘多拉真的来自于迷雾时期之前，那么我们可就真的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了。” 　　塞勒斯的想法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够异想天开。 　　可是，他一个两千年后的人能够穿越回二十一世纪，而潘多拉能在未来以一人之力毁灭世界，这么多荒谬的事情都发生了，世界上还有什么猜测能算是大胆呢？ 　　只不过目前来看，想要寻找潘多拉的身世仍然是十分困难的问题，只能暂且放下。 　　时间很快来到月末，在执行官全球演讲的前一个星期，网络上各个地区的人们便已经热议起来。 　　全球演讲是全民期待的重大活动，五个执行官会在一个星期里轮流发表直播演讲，彼此岔开时间。 　　如今的蓝星的政治情况趋于无边境、无国家、整合在一起的全人类联邦。 　　整个蓝星被划分为五个大区，由五个执行官管辖。在执行官权力的对面，还有联邦众议院，与执行官的权力相互制衡。 　　尽管官方说的是人类大联盟、执行官们作为人类领袖带领人们这样大无私的概念，可是实际上，执行官们也会互相diss对方。 　　比如，执行官A的辖区里今年出现了怪物入侵事件，那么执行官B就会在演讲时说，他的辖区治安是多么好、绝对不会发生怪物进入人类领地的事情。 　　其实这就是在暗搓搓地说执行官A失职。 　　执行官们都会在镜头前一本正经地相互挑刺，这让许多民众也特别乐于看热闹。 　　网上甚至有专门的投票预测，今年的执行官会哪几位互怼。 　　——当然，这一切都与塞勒斯无关。 　　他可能是最特立独行的执行官，哪怕今年年初、年中时的全球演讲，都有执行官暗搓搓地说过他，可是塞勒斯对此从不回应。 　　他身上有一种令人生气的淡然，好像从来没把任何人放入眼中。 　　塞勒斯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攻击，不讨好，仍然有大把大把的人给他投票。 　　他上任到如今快要两年的时间，从出现在观众视野的那一刻起，就是全球民意第一。 　　就连潘多拉都感觉到了全球演讲的热度。她一上网，到处都是人在讨论即将到来的执行官总年度演讲，不论翻到什么地方都有相关信息。 　　如果是以前，潘多拉看都不会看的。可是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她对和塞勒斯有关的事情都很有兴趣。 　　如今塞勒斯要参与演讲，她竟然破天荒地点进了某个博主的执行官科普视频。 　　如今在任的五位执行官，塞勒斯年纪最小，即将二十八岁。他不仅是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领袖，同时也是最优秀的一个。 　　上任一年半，塞勒斯解决的各种疑难问题便有几十个，涵盖了无数领域，这是非常惊人的数目。也正是如此，他被平民们推上神位。 　　当然，塞勒斯能够做到这一切，一个是因为他的天才，另一个是因为他可以用未来的视角来解决问题。 　　除了用短短一年多时间突飞猛进，变成如今评价最高的塞勒斯之外，其他的四个人里潘多拉只认识克里斯。 　　在塞勒斯出现之前，克里斯是最年轻的执行官，也是最英俊的那个。他的长相很有优势，俊美又帅气，笑起来又很阳光，简直是完美的白马王子形象。 　　克里斯的演讲极具煽动性，他非常有亲和力，说话间便不知不觉让对方把他放在自己朋友的立场上，感觉他所说的一切都这样真诚而为他们着想。 　　潘多拉对他还蛮有兴趣的。 　　因为，克里斯的亲和阳光，和他之前在她面前所表现出的那个真正的他截然不同。 　　那个在潘多拉面前的克里斯，表现出十足的慕强，狂热，以及对生命的冷血，都绝对和他的公众形象大相径庭。 　　过去潘多拉也见过一些将她当做成神去崇拜的信徒，他们求她能为他们带来光明与和平。 　　潘多拉看那些人实在是又蠢长得又丑，所以完全没有兴趣搭理他们。 　　倒是克里斯，这个金发的男人倒是确实长得很王子帅气，符合她的口味。 　　当然，这是要刨去塞勒斯这个bug不提，因为塞勒斯……他的英俊是能够超越所有审美，征服所有人的。 　　有了塞勒斯，潘多拉虽然确实对克里斯有点兴趣，但是暂且没到更高的地步。 　　潘多拉继续往下翻，发现其他三个执行官都大概在四五十岁左右，是那种很典型的政客男，长得也一般般，便不愿意看下去了。 　　临近演讲周，塞勒斯也越来越忙，偶尔下午时间也没有空隙停歇。 　　潘多拉却很大方的让他去忙，她对塞勒斯拥有着超出寻常的包容与耐心。 　　塞勒斯却为此很动容的样子，有一天下午他还对里奥说，“潘多拉越来越善解人意了，她多好。” 　　里奥十分尽职地没有发表任何异议，甚至跟着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已经接受了塞勒斯大人的种种不正常。比如那么多人拼尽全力地去努力，给塞勒斯呈上了完美的结果，塞勒斯能够夸一句‘不错’，那已经是莫大的褒奖，可以挂在家里显摆的那种。 　　然而他夸潘多拉，很明显就是无脑夸。 　　塞勒斯无视了潘多拉对总部造成的种种伤害，比如无聊时她就会找几个比较熟悉的塞勒斯心腹、包括里奥在内谈·心。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把人性抓得那么准，次次谈心都能让对方身心俱疲，这是精神上的伤害。 　　还有硬件上的伤害。潘多拉无聊时像是哈士奇一样到处拆家，总部里价格昂贵的设施已经因为她的好奇而毁了好几个了。 　　潘多拉的存在就像是塞勒斯完美执政履历上唯一的污点，可他竟然却因为她同意放出本来就应该属于他的下午时间去工作，而夸奖她善解人意。 　　聪明的里奥已经学会不再表露异议，并且露出微笑面对自己长官的无脑吹。 　　“大人，您的制服改好了，晚上服装师会来见您，做最后细微的调整。”他说。 　　每个执行官在全球演讲时的衣着可以自主选择。有的穿西服，有的穿自己小国人种的民族衣服。 　　而塞勒斯喜好军装。 　　尽管他本人没有入伍经历，不过每一任执行官都是部队的荣誉将领，可以穿军服。男人所有的官方照片上留下的基本都是黑色军装。 　　不过，演讲是面向大众的，穿军装会显得过于冷硬，所以服装师做了一套类似军装的黑色制服、但比军装看起来能少了些肃杀的感觉。 　　傍晚六点，潘多拉正翘着脚窝在自己的沙发里玩消消乐，从半掩的门外似乎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放下电脑，开门走了出去。 　　声音来自隔壁塞勒斯的房间，隔壁的房门敞开着，潘多拉看到许多人在里面，他们都围绕着一个人，那自然是塞勒斯。 　　刚开始，那些人把他挡得很严实。随着他们来回走动，潘多拉终于看到了塞勒斯。 　　众人围绕中，那个如神祇般的英俊男人的神情是能掌控全场的淡然自若。他穿着黑色军装款式的制服，肩宽腰窄的体型被军服完美地体现出优势来。 　　定做的制服自然合适，黑色制服皮带完美地扎在塞勒斯腰部曲线最纤细处，而从那开始往下看，感觉腿长一米八。 　　身边的服装师们拿着尺子围着他絮絮叨叨，塞勒斯站在之中，垂眸整理着自己的手腕衣袖，一缕银发落在额前。他一言不发，仍然是人群中心。 　　潘多拉是古代人，她自然没有现代人对男人穿西装、军装的推崇。可是审美都是共通的，尽管潘多拉什么都不懂，也觉得塞勒斯穿军装特别好看。 　　这身黑色军服在他身上显得庄严却又优雅，让潘多拉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第24章 　　直到晚上睡觉时，身穿军装的塞勒斯仍然萦绕在潘多拉的梦境当中。 　　不知是不是被军装塞勒斯的美色冲击过头，过去许许多多潘多拉未曾注意到的画面都一齐涌上眼前。 　　她想起西装革履、在属下们面前淡然掌控一切的塞勒斯。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会轻握钢笔，那是双非常漂亮而完美的手。或许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如此完美，可从袖口开始，西装紧实地包裹着男人，仅露出他的手和脸来接受他人的赞美与目光。 　　只有在他手部活动的时候，袖口才会偶尔露出一小截曲线优美白皙的手腕。 　　他的手腕皮肤很薄，形状优美，却被袖口严密包裹。在手部活动时，手腕才会偶尔露出。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完美，还是因为代表身份的深色西装与他白皙的手反差太大，竟然会让人感觉这有些性/感。 　　当然，作为如今人类的领袖之一，恐怕除了潘多拉，或许没人敢这样遐想塞勒斯。 　　过去的潘多拉也没注意过，可是自从今晚看到塞勒斯穿的那一身笔挺军装，让她忽然间便注意到了他的许多细节。 　　她以前看人只看脸，却不知道，除了脸之外，一个男人的那么多地方都让人产生美的感叹。 　　她又想起私下的塞勒斯。他在她的面前会脱掉西服外套，只穿里面的衬衫，这代表塞勒斯在私人的放松状态。 　　塞勒斯不像一个未到三十岁的青年人。他太过沉稳，身上有一种常年发号施令的上位者的气场，即使男人平日里都情绪淡薄，并不张扬，可也仍然掩盖不了那超于常人的气势。 　　不过他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却显得更像是个普通的年轻男人。 　　他会淡淡地笑，或者露出一些绝不会在别人面前展露的神情，原来他冰蓝色的眼眸除了淡薄也能有那么多情绪。 　　潘多拉模模糊糊地在睡梦中想起那个夜晚，男人一向严谨而一丝不苟的衣领敞开，若隐若现的白皙脖颈印着她的指痕。 　　他的喉结紧张地滑动，可是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眸却仍然如此清澈、带着诡异的、敞开自己的信任。 　　黑夜中，潘多拉睁开眼睛。 　　潘多拉活得很久，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可她从未如现在般心中矛盾。她一向对人类、包括自己都不太了解，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情绪。 　　她真的对塞勒斯非常有包容心和怜悯爱护之心，过去她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而这是潘多拉第一次不舍得让一个人受到伤害。 　　可是与此同时，她又别扭的、矛盾的很想要去伤害塞勒斯，她想将他更深的一面挖掘出来，她想知道他为什么对她如此宽容，他还能包容她对他伤害到什么地步。 　　两种截然不同的对立冲动在她的心中回荡，让潘多拉很烦躁。 　　她过去一向追寻自己的欲望行事，如今两个冲动相斥，反而让人左右为难。 　　按照以前，睡不着的潘多拉一定会去隔壁磋磨塞勒斯，可是一想到男人明天就要演讲，潘多拉便又忍下来了。 　　她过去绝对不会是一个如此心软的人。 　　短短一个多月而已，塞勒斯却让她改变很大。这种聚变本应该被潘多拉警惕，可她明明感到了，却并没有想要纠正的想法。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走廊外便乱哄哄起来。 　　潘多拉的五感很敏锐，关着门也能听到外面的热闹。想也知道，是塞勒斯的手下来接他去进行全球直播前的准备工作。 　　潘多拉在床上翻了个身，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脑袋。 　　真烦。她想，明明十点才开始，当执行官要起的这么早，真不是人干的。 　　过了十分钟左右，外面骚乱的声音不见了，一切重回安静。 　　潘多拉以为塞勒斯和他的手下都走了，便又要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这时，她房间的门被人敲响。目前来说，只有塞勒斯和里奥敲过她的门，潘多拉能够分辨二人的区别。 　　敲门的是塞勒斯。 　　他竟然还没走？ 　　二人最近一个月已经养成习惯，潘多拉是愿意让他进她的房间的，所以塞勒斯敲了三声之后，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潘多拉深陷在柔软的床铺和被子之中，她的身体在偌大的二人床中显得越发娇小。 　　塞勒斯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床上一片混乱，枕头压在女孩的头上，她的长发散落在床上和自己的身上。 　　她盖着的被子一直到她的下巴，听到有声音，侧躺的潘多拉勉强转过头睁开眼睛，看向他。 　　潘多拉浓密的长睫毛微微开合，塞勒斯从她还有点未清醒的神情中看出了她的幽怨。 　　塞勒斯觉得好笑，他缓缓地在她的床边蹲下，放轻声音。 　　“吵醒你了？” 　　潘多拉没回答，还是困倦又起床气的眨着眼睛，然后白了他一眼。 　　好吧，其实根本和塞勒斯没什么关系，她只是单纯起床气而已。 　　上一个让她在还没到六点便起床的人，坟头都压地底下千万年了。 　　塞勒斯也不在意，他说，“我今天一天都会忙，可能没时间陪你。你可以一直呆在休息区里吗？今天会有许多外面的媒体记者进总部。” 　　潘多拉还是不想说话。可是她不说，塞勒斯就有一种不走等她开口的坚持。 　　没办法，潘多拉轻轻地‘嗯’了一声。 　　少女还未清醒，连声音也软软糯糯，尾音带着丝沙哑的微挑，还有白天时没有的乖巧感。 　　塞勒斯的心仿佛被轻轻挠过一样颤了颤，他站起来，未经过大脑思考，便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揉了揉潘多拉的头。 　　直到走出休息区，塞勒斯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男人的步伐立刻变得僵硬而沉重起来。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目光复杂。 　　行政主楼里，里奥在一楼等得直着急。看到塞勒斯来了，他立刻迎了上去。 　　“大人，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去进行直播前最后的调试。” 　　二人走入电梯，电梯上升的时候，有点安静。 　　里奥已经习惯了塞勒斯的话少，却听到男人忽然开口。 　　“里奥。你觉得我最近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里奥抬起头，他愣了一下。 　　“您说的是……和潘多拉的事情？”他试探地说。对上塞勒斯的目光，里奥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立刻说，“大人做什么事情都是有道理的，没有正不正常之分。” 　　塞勒斯沉默了。 　　里奥这么说，那就代表他确实对自己和潘多拉的事情感到奇怪。 　　塞勒斯一直无从察觉，他一向以为自己所有的做法都是为了让世界不走上毁灭之路。 　　他对潘多拉的那些亲近，大多也是潘多拉主动要求和坚持的。塞勒斯将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看作是任务，和潘多拉的要求。 　　除此之外，他从未做过其他越线的事情。可刚刚不由自主的触摸，让塞勒斯的心绪复杂起来。 　　里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明显能感觉得到塞勒斯的气压忽然低沉。 　　“大人，一会出了电梯，就会有记者等候，采访您一些问题。”里奥说，“所有问题都和我们之前谈好的一样。” 　　他用这种方式来提示塞勒斯专心。 　　尽管在公众面前，塞勒斯也是个偏人帅话不多的形象，可是他真正的性格还是要比公众形象冷得多。 　　在见媒体前，必须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叮——电梯停在最高层，电梯门缓缓打开，无数的闪光灯和欢呼声便涌了过来。 　　塞勒斯一秒变了气息，前一秒他的身上还有仿佛凝结般的冷气，开门的一瞬间，塞勒斯已经调整好了应该在公众面前展露出来的那一面。 　　他走入记者们的包围当中，开始接受他人的采访。 　　… 　　潘多拉再次醒来时已经九点四十了，她这次睡得很好，掀开被子伸了个懒腰。 　　时间正好，潘多拉翻出了平板，登上了塞勒斯所负责的辖区——卡尔亚州的官方页面。 　　距离开始演讲还有二十分钟，直播已经开始，不过正对着的演讲台上空无一人，后面的人类联邦标志无比显眼。 　　直播右下角的在线人数是可怕的一长串数字，聊天频道更是刷屏一样的迅速，刚发一条消息，便已经被9999 的信息顶得消失了。 　　潘多拉从旁边的抽屉里翻出零食，一边吃一边一边等着时间到来。 　　在这段时间里，全球直播间的人又翻了数倍，官方主页面的人数已经超过两亿，这还不算看电视直播和其他渠道的人。 　　作为年终第一个出现开场的执行官，塞勒斯无疑是被最期待的一个。 　　十点整，画面外的现场媒体观众席传来掌声，潘多拉握着零食拿起平板，果然塞勒斯出现在演讲台后。 　　他穿着昨天潘多拉看到的那套黑色军式制服，银色的短发整齐地抹向左侧。 　　闪光灯无声地亮起，塞勒斯伸手整了整话筒。 　　“大家好，我是卡尔亚区执行官，塞勒斯·科特。很荣幸再次与你们见面。”塞勒斯的声音沉稳而磁性，“我代表卡尔亚区联合政府，向全球人民送上新年祝福。” 　　潘多拉看着他演讲，手指的薯片捏来捏去，过了几分钟才想起来塞入嘴里。 　　怎么说……她不是没看过他掌控局面的样子。可是，在民众面前的塞勒斯和平时在总部面对下属的他又不太一样。 　　潘多拉本来以为塞勒斯这样冷淡的人是逃离民众的，可是现在看来恰恰相反，他在全球演讲的时候，却也是最放松、最有魅力、游刃有余的时刻。 　　她甚至觉得，塞勒斯好像天生就该站在千万人面前，他生来就该在众人前闪烁光芒。 第25章 　　整个演讲接近一个小时，尽管现场有提词器，可熟悉塞勒斯的人都知道，整整六十分钟的演讲内容，塞勒斯全部都是脱稿完成。 　　这是一场流畅得连停顿都完成得极好的演讲。 　　最后，塞勒斯讲出了那句所有执行官都统一要说的结束语。 　　“愿创世神保佑我们，愿人类联合政府带领所有人类，走向更繁荣的未来。” 　　在掌声当中，塞勒斯步伐稳健地走下台。 　　尽管塞勒斯每次都要说同样的结束语，可他的心中却是淡漠的。 　　他从不信神。或者说，一个由人类从胚胎开始完全介入、培养长大的人，他天生便不会信神。 　　人类的宗教与科技一起长盛不衰，有关神的信仰在两千年后也是主流。 　　可是没人知道作为人类领袖的塞勒斯是个完全淡漠的无神论者，他一向只信任自己。 　　出了直播室，又是一堆等待采访的记者媒体。 　　来到媒体区，等待许久的闪光灯如同雪花一样亮起，塞勒斯开始接受各方采访。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塞勒斯都会非常繁忙，执行官在民众面前仍然是比较神秘的存在，也只有年底才会频繁露面。 　　就连待在自己床上吃零食的潘多拉也能感受到他的忙碌，因为网络上一直都在更新塞勒斯的相关新闻。 　　不过让她吃惊的是，那个挺有意思的副官小帅哥里奥竟然也很有存在感，在各种严肃新闻里一脸官方的回答问题。 　　潘多拉知道塞勒斯的地位像是过去的国王，那里奥肯定地位也很高。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对他们所在的地位没什么概念。 　　手机和平板是好东西。现代科技发达，网络上排山倒海一样的簇拥声，让这一切有了实感。 　　潘多拉觉得，塞勒斯好像比国王还要受到追捧和重视。 　　网络上有的人在认真分析塞勒斯的演讲当中，都透露了有关明年的什么方面的动向，也有的人已经发出完整版演讲供需要的人学习和观看用。 　　当然，绝大部分的普通人都在拼命的晒图夸塞勒斯的颜值。 　　在众多相关动态里，果然还是这些照片集锦比较受欢迎，在热度很高的位置上。 　　潘多拉拄着下巴翻着那些对塞勒斯的各种夸奖彩虹屁，她挑了挑眉。 　　果然人对于美丽的追求是永恒的呢。 　　陷入塞勒斯颜值的人男女都有，甚至有些人狂热的表示，光是看脸，他就愿意把自己这辈子的票都投给塞勒斯，也不想投给大腹便便的政客候选。 　　看着网上狂热吹捧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塞勒斯已经统一世界了。 　　她正看着，就听到自己房间的门又被人敲响。 　　这次是里奥。里奥的敲门一向更加克制，他也从不会主动推门，所以潘多拉爬下床，去给他开门。 　　一开门，里奥就把手中的午饭塞给潘多拉。 　　“你的午餐。”里奥说，“今天还想吃什么、有什么要求的话都给我发信息。” 　　潘多拉抱着便当，她奇怪地说，“你今天不是也很忙吗？” 　　里奥前几分钟还在接受采访，怎么忽然回来给她送饭？ 　　里奥青筋微动。他真的好想吐槽——还能是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塞勒斯不放心让其他人给潘多拉送东西，所以专门让他跑一趟吗。 　　里奥当然很忙，作为副官，他要接受的采访也有很多。尤其是一些塞勒斯不适合回答、容易得罪人的问题，都要由他来代劳。 　　网络上夸塞勒斯而骂里奥的人非常多，很多人都想让塞勒斯换个副官，却不知道，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立场的。 　　里奥心中挂念前面的采访，他不在，塞勒斯身边的便是其他下属，里奥不是特别放心。他看了眼时间，然后抬起头。 　　“我确实忙，但你一向不会在意这些的，不是吗。”里奥笑了笑，“你有事情联系我就行，我先回去了。” 　　看着里奥小跑离去的背影，潘多拉眨了眨眼睛。 　　唔……感觉里奥已经习惯了她的任性和胡作非为了？ 　　整整一天，潘多拉都没见到塞勒斯，倒是晚上时里奥又来了一次，他这次专门推了个餐车过来。 　　“你慢慢吃。”里奥说，“我们辖区的东南方向出现了紧急状况，我和大人这就要去现场慰问指导，可能明天才能回来。” 　　潘多拉好奇地说，“怪物又入侵了？我可以帮忙呀。” 　　“小事，让你来太大材小用了。” 　　里奥本来要走，但又看起来想问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 　　潘多拉都要关门了，里奥才忍不住开口道，“你今天一天怎么都没给我打电话发短信？” 　　按照以前潘多拉的顽劣，里奥越说自己忙，她就一定越会给他打电话骚扰他，欺负他。 　　里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结果手机迟迟没响起来，让里奥生怕潘多拉直接搞个大的。 　　他这一下午，又要和媒体周旋，又分心怕潘多拉在休息区搞出大新闻来。 　　里奥本来想忍住的，可是他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今天潘多拉这么不符合常理。 　　潘多拉莫名其妙地说，“你不是说你们很忙吗？” 　　里奥：“……所以你特地没骚扰我们？” 　　潘多拉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里奥内心复杂。 　　他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谢谢？”里奥犹豫地说。 　　“不客气。”潘多拉耸了耸肩膀。 　　>>> 　　里奥前往正门的时候，心情复杂。 　　他刚刚真是鬼迷心窍了，不然为什么会莫名对潘多拉道谢？不给其他人添麻烦，不是所有人都应该做到的事情吗？ 　　正门院子里，一排黑色轿车打着车灯，很明显在等他。 　　里奥进入了塞勒斯所在的那辆车。 　　执行官专车，司机也被完全隔离，留下一个可后面打开的小窗口用于交流。 　　里奥进来的时候，塞勒斯正坐在右侧位置看书。 　　他抬起头，扫向里奥。里奥很明显心神不宁。 　　“怎么？”塞勒斯开口道。 　　里奥心情复杂地欲言又止。 　　“潘多拉竟然真的因为我们很忙，所以整整一天都安静地待在房间里。”里奥说，“她好像……确实有点，比过去善解人意了？” 　　塞勒斯欣慰地点了点头。 　　车队启动，里奥看着黑暗的外面，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或者说自己的心态，哪里有点怪怪的。 　　当夜，卡尔亚区的一些地方下起了雪。 　　与此同时，阿伦美区的联合政府总部，克里斯坐在办公室旁，注视着朝阳在城市的另一边升起。 　　有人走了进来。 　　“大人，一会就要为明天的演讲做准备了。” 　　太阳缓缓攀升，阳光洒落在男人金色的短发上。 　　“听说塞勒斯的辖区出了大事？”他俯视着落地窗外的城市，嘴唇轻启。 　　“没错，卡尔亚州东南方向发生高等级地震，城市边缘防护网破损，被地震驱赶的狼人怪物族群进入了市里，城市部队应该已经全部解决了。” 　　克里斯的手指轻敲扶手。 　　“这可不行。”克里斯转过头，湛蓝色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副官，“汤姆，去网上引导一下，让大家把恐惧和失望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是。”副官汤姆站直。然后，他疑问地说，“大人，塞勒斯执行官以后是我们的敌人了吗？” 　　“怎么会。”克里斯站了起来，他轻轻地露出俊美的笑容，“记住了，我们一直都是朋友，最好的那种。对了，网上的事情弄好之后，你让人打包好救援物资，这就送去卡尔亚区，还有，捐款五十万，务必要比其他执行官的捐款金额高。” 　　“是，大人。”汤姆沉声说，“我保证大众会在您全球演讲之前，知道您的善心的。” 　　副官离去，克里斯转过身，看向落地窗外的城市。 　　过了半响，他轻哼一声。 　　大众？他可不在意什么大众。 　　>>> 　　当天，全球网络上热闹得一塌糊涂。 　　几个小时前还有大把大把的个人账号和媒体歌颂塞勒斯的伟大，如今却因为狼人入侵事件，网络上掀起了对塞勒斯的能力质疑。 　　没有执行官会想在宣传期出这么大的事情，尤其是怪物入侵这种大事。 　　人们想要安全生活的迫切才是第一位的，塞勒斯的辖区之前才出现过金甲虫事件，如今又是狼人入侵，仿佛让之前对他能力的夸奖都啪啪打脸。 　　“真是见了鬼了，热度怎么上升得这么快，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塞勒斯的总部里，宣传部和网络监控部忙得不可开交，有的嗅觉敏感的部员已经嗅到不对。 　　入侵事件每年各区都要发生几起，这是不可完全控制的。毕竟人类安全网的面积太大，人类还没有做出百分百安全防护设施的能力。 　　覆盖越广，越容易出问题。 　　可从没有任何一件入侵事件，像是这一次闹得这么大。 　　网络上有人控诉指责，自然也有支持塞勒斯者反击，舆论越闹越大，往下降却极难，很明显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查，给我查！”舆论部长咬牙道，“让我看看到底是哪个狗娘养的混蛋，在这种时刻背后捅刀子！” 　　“长官，那现在网上的热度该怎么办？”部员汗水直冒，“我们辖区里的所有媒体都在保持沉默，可那些境外媒体实在无法管控。” 　　“现在强压是不可能的了。”部长沉声说，“等塞勒斯大人的一线照片和新闻传回来，再正面报道，压住舆论吧。” 　　部门里的部员熬了一整个通宵，一直到隔日，第二位执行官的发言都在网上没掀起多少水花，舆论的所有问题还在讨论塞勒斯是否失职。 　　毕竟在全球演讲期间出这种事情，已经能算是丑闻。 　　总部中心急如焚，就在这时，前线的数据终于传回。 　　部长们以为传回来的最多也就是塞勒斯慰问平民之类的照片，没想到发回来的是一段视频。 　　视频里，东南的边缘小城仍然能看出地震余威，地面龟裂、高墙裂缝，大树倒在路边。 　　塞勒斯正在和军队的人在路边了解状况，就听到隔壁街区传来狼的嚎叫，紧接着是人类的尖叫声。 　　所有人立刻奔向隔壁街区，便看到三头躲过了昨天人类反击的狼人站在街上，眸色赤红，喘着粗气。 　　成年狼人光是驼背站着便有两米之高，阴影能够完全笼罩人类，它们的手掌宽厚巨大，爪子尖利，一掌就能拍碎人的头骨。 　　即使是士兵，也很少有亲身站在怪物面前的体验。 　　视频能够听到摄像师沉重颤抖的呼吸声。 　　这时，塞勒斯依然沉稳淡然地开口，指挥所有人。他让士兵们分为两路，一队去旁边高楼架枪，一队去疏散民众。 　　当所有人都动起来的时候，士兵们开始催促塞勒斯也离开避难，他们会封锁街区后乱枪打死。 　　结果，塞勒斯却拿过了士兵身上挂着的枪，独自一人走向危险的街区，引得所有人尖叫起来。 　　狼人听到声音，瞬间超塞勒斯的方向袭来，紧接着一切如同电影场景一样——塞勒斯右手拿枪，左手从兜里拿出一枚黑色手柄，一甩，竟然是折叠的长剑。 　　他侧身躲过第一头狼人的俯冲袭击，以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在翻身的一刹那将自己的长剑捅穿狼人的后颈。 　　与此同时，第二头狼也已经扑过来，塞勒斯撑着手下被捅穿的狼人后背，一脚踹在第二头狼的胸口，以一个人类的力量，将它踹了出去……踹了出去…… 　　然后，他拔出长剑，对战第三头狼。 　　狼人浑身的毛都很坚硬，唯一的弱点是脖颈以及柔软的口腔。 　　塞勒斯在对战中将枪口塞入狼人的嘴里，一枪崩了一个，最后又以下向上砍死了另外一个。 　　整个战斗行云流水，不超过五分钟。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了。 　　总部里看视频的人也都呆住了。 　　A-危险级别的凶残可怕的狼人，在塞勒斯面前的战斗力犹如三只哈士奇。 　　镜头的最后，塞勒斯走到狼人的尸体面前，抽出长剑。他将剑放在左手手肘，肘部弯曲，缓缓擦干净了剑身。 　　犹如故事中拯救国家的勇者化身。 　　塞勒斯转过身体，仍然是那张毫无表情波动的冰山脸。 　　“把这个城市安全部的负责人革职。我不是说过，入侵消灭后，当天要进行至少五次排查吗？”塞勒斯冷淡的说，“为什么这次只查了两次？” 　　——两次排查，国际标准。五次排查，战争时期的标准。 　　总部里，宣传部的人露出了犹如过年般的笑容。 　　“发，快发出去！”他说，“趁着这波热度，我们今年的民意又能排全球第一了！” 　　一个如此强大的全能领袖，给平民的信念，足以让人忽略他的其他缺点。 第26章 　　当中午起床的潘多拉看到网上爆炸般火热的那段视频后，她抬起头，惊呆了。 　　之前塞勒斯其实对她说过，除了她之外，没人能杀得了他。潘多拉还以为这是表达决心的意思。 　　现在来看，塞勒斯竟然真的没勉强也没撒谎，他真的好强！比人类巅峰还要强的那种强。 　　不说别的，就一剑捅穿狼人脖子，一脚将狼人踢飞——这要多大的力气啊！ 　　要知道，那狼人的体型比熊还要大，至少也要两三百公斤，塞勒斯就这样以人类之力将它踢飞了？ 　　塞勒斯那匀称修长的身体中，到底是怎么蕴含如此强大的力量的，实在令人吃惊。 　　连潘多拉都惊呆了，更别提网络上掀起的波澜。 　　一时间，正面宣传随着拥护者们的助力，顿时盖过了之前的那些抹黑言论。 　　全球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情，头版头条，将第二天演讲的那个执行官挤得黯然失色，除了他的辖区，根本没人关注他了。 　　几个小时之后，回到卡尔亚首都的塞勒斯在机场外被记者们包围了，媒体们热切想要知道事情真相。 　　“我使用的都是我麾下实验室新研发出来的武器。”塞勒斯面对镜头轻描淡写地说，“一个是折叠长剑，比普通的刀剑更加锋利。还有就是隐形人体外骨骼，便于活动，加强人体力量。当然，这还在试验阶段，如果有了进展，我会告诉大家的。” 　　尽管塞勒斯如此说，可民众们对此仍然热血澎湃，不论塞勒斯是靠自己还是依靠科技，单单是他一个人冲上去面对三个狼人并且完胜的勇气，已经让所有人沸腾。 　　人类面对怪物时是天然的弱势，民众对力量自豪感的需求是非常急切而空虚的。 　　塞勒斯的车队返程的时候，街道上站满了自发来迎接他们的民众。无数人拥挤在街边，看到车队路过便摇晃着手中的横幅与鲜花欢呼。 　　两边的呼喊声震得车窗直晃。 　　里奥收回目光，看向自己对面的塞勒斯。 　　他心情复杂。 　　里奥又高兴于民众对他们的喜爱，又有点犹豫。 　　“大人，我们真的有研发过什么人体外骨骼装置吗？” 　　里奥的对面，塞勒斯翘着腿，双手轻握放在腿上。面对一路都在呼喊他名字的民众，在这么多拥护的包围当中，塞勒斯的表情却仍然不变，还是那么淡漠平静。 　　“现在开始着手研发。”塞勒斯说。 　　里奥只能点头。 　　别人都在为塞勒斯感到骄傲，而里奥却觉得心很累。 　　塞勒斯大人每一天都在给他新的惊喜……或者说惊吓。如果哪天，塞勒斯说他自己是外星人，可能里奥也不会感到奇怪。 　　塞勒斯的聪明才智和武力值都远超人类，本来该是细思极恐的事情。但里奥并不打算挖掘真相。 　　车队驶入总部院内，一整夜都没睡觉的众人下了车，里奥却仍然眉毛紧锁。 　　“不知道众议院的人会不会来调查您。” 　　人类联邦众议院是独立于执行官系统之外的监控机构，和执行官相互制衡，有监控执行官的职责。 　　但是，它也没有听上去的那么中立而公平。 　　众议院也是由人组成，人类成群的地方就会有私心，有争斗，有党派。 　　塞勒斯如今风头正盛，其他几个执行官一齐和众议院的人里外勾结，找他麻烦也不是不可能的。 　　狼人事件之后，里奥极其担心这一点。 　　塞勒斯却仍然表情淡然，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他皱起眉毛。 　　“短暂休息一下吧。”塞勒斯看了眼自己的表，“两个小时后的下午，又是一场媒体战。” 　　里奥点了点头。 　　出差团队在总部原地解散，有的人去补觉，有的人去吃饭。 　　塞勒斯走向休息区。一路上遇到的职工都一脸崇拜的跟他打招呼，塞勒斯也都不失礼仪地颔首回礼。 　　其实，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轻描淡写。 　　回到二十一世纪之后，塞勒斯疏于训练已经有几百天了。忽然战斗，他的身体机能被强制激起，如今仍然有点不适。 　　但他更挂心的是潘多拉，一天半，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让塞勒斯心中升起不安的感觉。 　　就好像潘多拉是只小鸟，不天天看着，就会忽然飞走，再也寻不到踪迹一样。 　　塞勒斯走出电梯，直接来到潘多拉的卧室前。 　　潘多拉没有关门，他看到女孩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玩手机。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塞勒斯的心这才放下。 　　“塞勒斯！”潘多拉抬起头，她看到塞勒斯，顿时欢呼起来，“我还以为你要忙到明年呢！” 　　“距离明年，只有三天了。”塞勒斯一本正经地说。 　　可是他却忍不住放松下来。塞勒斯其实很担心看到潘多拉的时候，她露出的表情是不耐烦或者生气的。 　　万人的欢呼，却来不及少女眼角的那一抹笑意让他心情愉快。 　　这时，一阵风吹来，塞勒斯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便已经下意识地扶住了那个忽然拥入他身体的柔软身体。 　　潘多拉的手臂揽着他的脖子，她抬起头，下巴抵在他的胸口，眨着眼睛。 　　“你想我了吗？” 　　塞勒斯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没想到潘多拉会这样做。他好像一个死机的程序，任由潘多拉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身前晃来晃去。 　　男人的耳尖，开始迅速染上红色。 　　“潘……潘多拉。”他声音僵硬干涩地说，“不，不可以这样。” 　　能备稿演讲一个小时的塞勒斯，此刻却连话都说不出顺。 　　潘多拉睫毛眨呀眨呀的，晃得塞勒斯的头都有点晕。 　　“你说什么？”她表情无辜，像是孩子一样单纯，“我没听到。” 　　塞勒斯大概知道她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可是他的大脑不断死机，全身的血液都在上涌至头部，呼呼作响，震得他耳膜痛，根本没办法思考。 　　他的手指僵硬地抵着潘多拉的腰侧，完全忘记自己可以推开她。 　　潘多拉在他脖颈后的手臂仿佛有千斤重，她的身体那么柔软而炙热，塞勒斯这辈子第一次和人这么近，近得连缝隙都没有。 　　男人的心脏沉重剧烈地跳动着，那么明显，潘多拉一定感觉到了。这个想法让塞勒斯窘迫。 　　“放……开我，潘多拉。”他低声说，声音干涩。 　　“所以你到底想我了吗？”潘多拉好像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她的无辜而纯真的表情，比童话公主更加纯白。 　　塞勒斯已经了解她的本性，她想要得到的东西，绝对不会放弃。 　　想要脱离现在的窘境，需要的是随了她的愿。 　　尽管塞勒斯确实牵挂她，可是这和要求他必须说出来是完全不同的。 　　他僵硬地、妥协地点了点头。 　　结果，潘多拉说，“我太矮了，看不到。” 　　塞勒斯的大脑已经接近缺氧边缘，他的喉咙干涩，说话好像变成很费力的事情。 　　这不对。塞勒斯想。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好像推动了什么本不应该存在的发展，尽管塞勒斯不明白这是什么，可是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对，在偏离主线。 　　他甚至有所感觉，如果自己依旧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一切将会偏离得再也无法回头。 　　可是。他没有选择。塞勒斯重复地告诉自己，他没有选择，笼络招安潘多拉的唯一办法就是顺着她的意愿。 　　他没做错什么，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从出生开始的使命。 　　少女的身躯柔软而滚烫，烫得塞勒斯的手指发热。 　　男人的喉咙蠕动，然后他说，“我想你了。” 　　顿时，潘多拉露出了昙花般美丽的笑容。 　　这不是她伪装出来的那种单纯的少女笑，塞勒斯在末日前看她放毁灭烟花的时候，潘多拉便是这样微笑的。 　　这个笑容出自她的真心。 　　塞勒斯注视着她，微怔。 　　果然，潘多拉被满足就不再胡闹，她松开了塞勒斯。男人的黑衬衫都被她磨蹭得全是褶皱，她不好意思地拍了拍。 　　“你不会昨天一晚上没睡觉吧。” 　　热源忽然从身前消失，塞勒斯本来该松口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的空虚和冰凉，让他却有点怅然若失。 　　“嗯。”塞勒斯勉强回神，他说，“没事。” 　　哪怕是几天不睡觉，对他而言都算不了什么。 　　“我下午还要忙。”塞勒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便只能说工作上的事情，“恐怕媒体要纠缠我几天。” 　　“哦。”潘多拉点了点头，“那你去洗澡吃饭吧，我一个人也挺好玩的。” 　　这句话她没开玩笑，这几天网络热闹的很，潘多拉围观吃瓜就能看一天，都没觉得塞勒斯离开了一天半之久。 　　而且…… 　　“明天是克里斯的演讲了吧。”潘多拉回忆道，“网上对他的呼声也很高呢。” 　　塞勒斯心中的紊乱情绪便因为她的话而慢慢平复冷静下来。 　　潘多拉在关注克里斯的行程。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有些变坏。 　　他无法忘记自己看到的那段历史，潘多拉和克里斯至少共处十年打底，甚至更久。 　　塞勒斯本性淡漠，很难仇恨或者喜欢上什么人。可是此时此刻，克里斯在他的心中越发讨人嫌恶起来。 　　下午一点，塞勒斯来到行政区，里奥已经在老地方等他。 　　“大人，我们的网络部已经查明，在你离开时的舆论抹黑，极有可能是克里斯执行官的势力干的。”里奥将平板递给他，皱眉道，“除此之外，克里斯还送给我们非常多的救灾物资以及捐款。他到底想做什么？” 　　塞勒斯将平板塞回里奥的手中，他轻哼一声。 　　“他是故意的。”塞勒斯淡淡的说，“舆论抹黑是为了让我倒台，而高额善款，既能让民众觉得他为人善良，又能让我不得不收下，以此来恶心我。” 　　“可是……为什么呢？”里奥百思不得其解，“执行官之间都会避免大动干戈，闹大了谁都不好看，他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塞勒斯不说话了。里奥却自己反应过来，“他是为了得到潘多拉？” 　　二人走上电梯，里奥看着沉默的塞勒斯，他有点着急。 　　“大人，我们要不要进行反击。” 　　“不需要。”塞勒斯冷冷地说，“他这样的疯子，理他才让他兴奋。冷处理，才会让他不爽。” 　　“可是……他不会善罢甘休的。”里奥蹙眉道，“您现在的风评和拥护者众多，为何不趁机让克里斯倒台？” 　　“他不能倒。” 　　电梯门开，塞勒斯迈出步伐。 　　男人的蓝眸冰冷，眸色中第一次闪烁起争斗的火焰。 　　“——我要让他一直当这个执行官，永远在我的眼皮底下！” 第27章 　　阿伦美区政府总部，克里斯坐在老板椅上，他拄着下巴注视着电脑。 　　半响，金发的男人哼笑一声。 　　“很有手段嘛。”克里斯轻笑。 　　“大人，我们还要继续在网络上加大力度吗？”他的对面，副官汤姆问。 　　“不必了。”克里斯站起身。“准备一会的演讲吧。” 　　阿伦美时区上午十点，执行官克里斯的全球演讲直播开始。 　　与此同时，卡尔亚区晚上接近凌晨，潘多拉打开了平板，吃着冰淇淋看着克里斯的演讲。 　　克里斯和塞勒斯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或者说，克里斯和所有执行官走的都不是一路。 　　大部分执行官的表情不是都很少，就是带着那种政客的虚假笑容。 　　而克里斯，他五十分钟左右的演讲，从头到尾都都露着阳光单纯的英俊笑容，就好像是邻家兄弟在和你聊天、关心明年的局势。 　　克里斯很有煽动力，他的形象实在是太亲和了。 　　连知道他真面目的潘多拉，都忍不住觉得，克里斯微笑起来非常英俊而有魅力。 　　五十分钟的演讲一晃而过。 　　“愿创世神保佑我们，愿人类联合政府带领所有人类，走向更繁荣的未来。”克里斯说。 　　到了统一结尾，克里斯本应该下台，没想到他说完之后，忽然直视镜头，做了一个飞吻与眨眼，这才转身离开。 　　潘多拉缓缓地放下平板，她非常怀疑最后这一下是克里斯故意做给她看的。 　　只不过……作为一个从古代时期来的人，潘多拉对这种撩似乎缺乏感觉。 　　一上网，就看到克里斯的演讲硬生生在全民夸塞勒斯的局面中撕开一条道路，引发讨论。 　　自然也有不少女性在网络上尖叫，要把自己明后年的票都投给‘可爱的克里斯大人’。 　　克里斯的演讲只算是开胃菜，接下来的记者采访才是大头。 　　“我们看到您在为了卡尔亚区东南城市的地震狼人灾害中个人捐款整整五十万，也感受到了您爱护平民的心。”记者说，“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镜头前，克里斯露出笑容。 　　“当然，我的善良之心让我不能看到任何地方的民众受苦。不论在哪个辖区，我们都是人类，互相帮助也是联合的意义所在。”克里斯说，“另外一点，我和塞勒斯是很好的朋友，只要他需要，我愿意无偿提供任何帮助。” 　　十个小时后的卡尔亚时区上午九点。 　　“很感谢各路捐款，和对卡尔亚区人民的关注。”塞勒斯在镜头前说，“城市的重建已经开始。” 　　“克里斯大人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您对此有何看法？”记者问。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塞勒斯语气淡然。 　　半个小时后，阿伦美区晚上八点半。 　　“他是这样说的吗？”镜头中，克里斯爽朗而无奈地笑了起来，“你们都知道，塞勒斯执行官一向有点冷淡。我确实很欣赏他，也想在明年，与卡尔亚达成一些互惠合作。至于当朋友……是的，这是我的私心，每个人都想和优秀的人做朋友。” 　　与此同时，卡尔亚时区上午十点。 　　“他绝对是故意的。”里奥站在塞勒斯的办公室里，他皱眉道，“克里斯先生在用这种捐款和想做朋友的示好引发舆论，以此来道德绑架您必须和他合作。” 　　塞勒斯靠坐在老板椅中，手指轻敲桌面。 　　在未来，他从出生开始便是毋庸置疑的领袖，从来没有遇到过竞争对手。 　　如今，克里斯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人生体验。如果不是他的目标是潘多拉，不然塞勒斯可能会觉得这一切都很有趣。 　　克里斯想要合作，也不过是想要更加合情合理地出现在他塞勒斯的总部，见潘多拉罢了。 　　“大人，而且如果克里斯放出的消息够多，恐怕其他三个执行官会担心你们二人结盟，转而团结起来。”里奥皱眉道，“这样的话，您就不得不和他结盟了。” 　　塞勒斯侧过头，看向窗外。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合作。”过了几秒，他说。 　　“大人？！”里奥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 　　于塞勒斯而言，潘多拉是最重要的，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克里斯知道潘多拉的存在，为了更好的控制他，必须让克里斯待在执行官的位置上，并且要偶尔给他些甜头，让他不至于做出破罐破摔的事情。 　　至于杀了他……塞勒斯不是没想过，可目前的形势不支持。 　　克里斯在位期间遇害，容易引起人类恐慌震荡，五大势力缺少一边，也容易让怪物趁虚而入。 　　塞勒斯要保证一个相对安全和平的年代来照顾潘多拉。如果蓝星不再稳定，许多事情就不可控了。 　　其他倒是没什么，就怕在战争和动乱中，潘多拉会被影响。 　　思考下来，似乎和克里斯合作、结盟的确是目前的最优解。 　　克里斯以为他强行想要结盟，是在恶心塞勒斯的同时更有机会出现在潘多拉面前，却不知道塞勒斯正好以此反向监控他。 　　接下来的几天，剩下的三个执行官几乎都被平民忽略。 　　年底最出风头的自然是塞勒斯，而克里斯，因为蹭了好一波热度，也非常有存在感。 　　等到最后一个执行官演讲的时候，脚不沾地忙了一个礼拜的塞勒斯的对外采访等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可以恢复过去的平静了。 　　下午，里奥没在办公室里看到塞勒斯，就知道他一定回休息区了。 　　里奥拿着文件来到潘多拉和塞勒斯所在的那层执行官休息区，就看到敞开的门内，潘多拉趴在床上画画，而塞勒斯坐在沙发里用平板处理公务。 　　这是一个非常和谐的画面。在那一瞬间，甚至让里奥感觉到了岁月静好的平和感。 　　塞勒斯和潘多拉本来身份天差地别，一个是带领人类的领袖，一个是拥有可怕力量的神秘女孩。 　　从年纪到性格和身份，都完完全全不一样，几乎是两个极端。 　　但是此刻，二人的气场如此融合，好像已经这么相处十好几年了一样。可是考虑到现实情况，又让人觉得这份和谐相处本是不应该被允许存在的。 　　可里奥能够感觉到塞勒斯是放松的。男人不论是开会还是在自己的办公室，他的脊背都是挺直的。偶尔靠在椅背上，姿势也是收敛而标准的。 　　可是在潘多拉的卧室里，塞勒斯窝在沙发当中，他那似乎永远不会弯曲的脊梁终于放松下来。 　　这个念头很奇怪，可是里奥总觉得，平日那个无所不能的塞勒斯大人非常遥远，哪怕站在他的身边，也只能遥望着他。 　　可是在潘多拉的身边，塞勒斯看起来更像是个真正的人类。 　　这时，塞勒斯抬起头，他来到门口，接过里奥的文件。 　　里奥没有多言，他微点头当做致礼，然后转身离去。 　　塞勒斯回来的时候，潘多拉趴在床上翘着脚，她一边画画，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这个副官挺有意思。”她说，“他对你的所有决策并不是百分百满意，可是却仍然听从你的话。” 　　“人类本来就是这样复杂的生物。”塞勒斯坐回沙发，“个人意志的不赞同，不耽误他对我的忠诚。” 　　潘多拉放下笔，她想起了自己之前对塞勒斯矛盾的想法。在此前，她是一个凉薄到连烦恼都不会有的存在。 　　难道……她开始变得像正常人了？ 　　潘多拉开口，“所有人类都是这样的吗，内心里会自我矛盾。” 　　塞勒斯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仍在自己的文件资料上，还在认真地工作。 　　潘多拉干脆爬下床凑了过去，她来到塞勒斯的身边，坐在他单人沙发的宽厚扶手上。 　　塞勒斯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着另一边偏去，他在下意识拉开距离，却没有出言制止。 　　“你也是这样吗？”潘多拉的手撑着沙发背，她侧着头，好奇地问。 　　塞勒斯放下文件，他在思考。最后，缓缓地点头。 　　“以前我不是个很复杂的人。”他说，“但……没错。我有时也会这样。” 　　潘多拉弯下腰，她眨了眨眼睛。 　　“你会因为什么事情而苦恼呢？” 　　塞勒斯抬起头，对上潘多拉黑色的眼睛。 　　离近了看，潘多拉的眉眼有些天生浓艳的美丽。她的眉毛弯弯的，睫毛卷翘而浓密，衬得她的眼睛像是黑宝石一样晶莹剔透。 　　只是，她的神情中总是带着孩子般的纯粹。 　　塞勒斯看不透潘多拉。不论是现在的她还是未来的她。 　　他不知道她问这些话的时候，到底是出于单纯的真心好奇，还是知晓一切之后的明知故问，只是想看他难堪而已。 　　塞勒斯没有作声，他垂下睫毛。 　　潘多拉的手指绕着自己的长发，她能够感觉到塞勒斯的心情不知为何变得低落——她就是随便问了个问题而已啊！ 　　好吧，潘多拉确实知道能让塞勒斯为难的事情也就只有她了，她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而已。 　　这种逼迫对于普通男人可能就是很普通的事情，哪个男人不会嘴上随便夸夸女性、或者跟着女性的意愿说好听的话呢。 　　可是似乎，这对塞勒斯来说就是很难的话语。 　　潘多拉当然不清楚塞勒斯的生长环境，更不知道强行让他和自己从小到大的‘敌人’说出这种在意好听的话，对塞勒斯的自我认知是怎么样的折磨。 　　但她确实感觉到了男人的不开心，他的沉默是不想说话的意思。 　　潘多拉想了想，她转移话题道，“你看过烟花吗？”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塞勒斯呼吸一窒，身体猛地僵在了那里。 　　紧接着，潘多拉感到从塞勒斯的身上涌出了巨大的负面情绪，那种到极致的恐惧浓密得像是黑色，让潘多拉也愣住。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潘多拉低下头，拍了拍塞勒斯的肩膀，塞勒斯动也不动。 　　“你怎么了？”潘多拉皱眉道。 　　塞勒斯仍然僵硬着身体，甚至仍然没有呼吸。 　　潘多拉干脆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当对上塞勒斯的目光的时候，潘多拉一怔。 　　塞勒斯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潘多拉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脆弱恐惧的神情。他的冰蓝色眼眸的神色甚至像是个手无寸铁、畏惧极了的孩子，瞳孔无神。 　　这太反常了。 　　“呼吸，塞勒斯。”潘多拉皱眉道。 　　塞勒斯还是不动。 　　没办法，潘多拉捏在他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终于让他张开嘴。 　　塞勒斯薄唇微张，开始喘气，可是他的脸色仍然白的吓人。 　　潘多拉摸不着头脑，她不明白塞勒斯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反常。 　　她站起来，想去给他倒杯水。与此同时，以为她要离开的男人瞬间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在潘多拉的手臂上，拉住了她。 　　“我错了，对不起。”塞勒斯轻声说。他仿佛是下意识地道歉，声音带着脆弱的乞求。 　　潘多拉：？？？？ 　　就因为新年烟花，至于吗？ 第28章 　　塞勒斯是个从出生起便自律到恐怖的人。 　　除了那些需要会的事情之外，连濒死前的人类本能，塞勒斯都被要求学习控制。 　　那么多在常人眼里变态而不可能完成的困难训练，就是为了让他以人类之躯，做最接近神的那个角色。 　　可是，乱了套了。全都乱套了。 　　塞勒斯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自己，仿佛能够自主控制一切。甚至，他以为自己的创伤应激障碍在他的主观控制下已经自愈了。 　　可是当潘多拉说出那句的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却瞬间战栗起来，不受控制地被扯回了当时身处世界末日的恐惧里。 　　塞勒斯的心脏几乎骤停，浑身颤抖，甚至忘记呼吸。 　　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拉扯着他，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失衡、再也无法控制。 　　对于一个如同机器般准确无误地活在世界上的人来说，这种巨大的失态带来的破坏力更加严重。 　　塞勒斯面色苍白，心脏在胸膛中剧烈地跳动着。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而柔软的手抚上了他冰凉的脸颊。 　　“放轻松，塞勒斯。”那个声音说。 　　塞勒斯的目光发散，一缕银发被额头的冷汗浸湿。 　　潘多拉伸出手，帮他把头发向后捋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塞勒斯忽然情绪崩溃，可是……在心疼至于，潘多拉的心情还有点复杂。 　　她可能是个变态，当她看到男人这幅脆弱、可怜巴巴，还很乖巧的样子，内心却诡异地觉得他有点可爱。 　　塞勒斯平时就算对她再放纵，他也仍然是个需要统筹一切的领袖。 　　可是现在，陷入崩溃情绪的塞勒斯非常脆弱又无辜，而且还不知道为什么，很依赖她的感觉，甚至不许她去几米外的地方倒杯水。 　　他的手指还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 　　如果潘多拉要挣开他的手，塞勒斯就会不由自主地加大力度，还说一些奇怪的道歉的话。 　　可是如果她不走，塞勒斯就变得乖多了，任由她摆弄一样。她让他怎么靠着坐着，塞勒斯都随她。 　　连摸他的脸，塞勒斯都没有什么抵触。 　　试问，谁不想摸塞勒斯英俊的面庞呢？ 　　潘多拉发誓，她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唤醒塞勒斯的神智，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她的手指划过男人过于细腻的脸颊，潘多拉的目光下滑到了他的薄唇上，一个没忍住，便用指肚轻轻地摸过他的嘴唇。 　　摸到一半的时候，潘多拉感觉到塞勒斯迷蒙的眼眸缓缓地变得清晰起来。 　　他缓过来了。 　　潘多拉的手一顿，她若无其事地松开他的嘴唇，却忘了另一只手还在塞勒斯的头顶。 　　“感觉好点了吗？”潘多拉关心地问。 　　塞勒斯的银发柔软，让她摸了一下又忍不住摸一下。 　　塞勒斯的意识恢复清明，他对于自己在过激时的行为记忆模糊，一缓过神，还不等说话，就察觉到了自己头顶的那手。 　　让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正在真心地安慰他。 　　而且，还在摸他的头。 　　“……潘多拉。”塞勒斯低低地说。 　　如今二人彼此已经非常了解，潘多拉能从他叫自己名字，来感到寡言少语的执行官的心情想法。 　　比如现在，塞勒斯叫她的名字，是因为摸头这个过于亲昵的举动，让塞勒斯感到不安且抗拒。 　　果然一醒过来就不乖了。 　　潘多拉松开了手，她在他的旁边坐下，侧着头看着他。 　　“你到底怎么了？”潘多拉疑惑地说，“你是不喜欢我问你问题，还是不喜欢烟花？” 　　当她说完的时候，潘多拉明显地感觉到塞勒斯瑟缩了一下。 　　是烟花。 　　……潘多拉真的想不明白，像是塞勒斯这样的天之骄子，哪里来的这样深入骨髓的恐惧？ 　　塞勒斯低着头，他垂着睫毛，安静又脆弱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 　　“你……刚刚都问了我什么？我有点忘记了。”他也不看潘多拉，垂眸轻声开口。 　　潘多拉挠了挠头，她说，“我就是想问你，今天是最后一天，跨年的时候要不要去看烟花。” 　　塞勒斯点了点头，他站起来，说，“走吧。” 　　潘多拉：…… 　　潘多拉：“现在才下午两点啊！” 　　塞勒斯的状态好像真的好奇怪。 　　潘多拉能够感觉出来他的不舒服，可都到这种地步了，塞勒斯在心神不宁的状态下也要去实现潘多拉想做的事情，这实在是有点……自残式的负责任？ 　　“那你想做什么，还是要我回答刚刚那个问题？”塞勒斯陈恳地说，“抱歉，我刚才在分神，没有回答你。” 　　“……”潘多拉有点头疼，“我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你知道你自己现在状态不太对吗？” 　　塞勒斯自然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他刚刚毫无准备地进入了应激反应，仿佛再一次经历了末日。 　　清醒之后他的情绪状态仍然没有完全恢复，后背还在冒冷汗。 　　是未来的潘多拉造成了塞勒斯的创伤，在没缓过来的时候，呆在潘多拉的身边，很明显不仅没有缓解作用，而且还更让这一切加重。 　　然而，如果让潘多拉离开，也会让塞勒斯焦虑。 　　想离她远点，是塞勒斯自己情绪的需求。而不让潘多拉远离他的视线，是他目前人生中最重要的职责。 　　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情绪让塞勒斯现在非常痛苦。 　　他闷哼一声捂住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头痛不已。 　　潘多拉也十分纠结地注视着他。 　　“你要不然自己呆一会，静一静吧？”她说，“你现在的情绪真的好紧绷。” 　　潘多拉真的很纠结，她不知道塞勒斯到底是对烟花两个字有心理阴影，还是因为怕她。 　　可是他没有理由怕她啊，她对塞勒斯的态度已经比过去面对任何一个人类的时候还要温柔，他有什么可怕的？ 　　潘多拉打定主意让塞勒斯自己冷静冷静，他现在神经兮兮的样子，她怕他会不会又崩溃。 　　没想到，她一站起来，就觉得自己的手腕又被男人那修长的手指握住了。 　　潘多拉真的要抓狂，塞勒斯什么话都不说，稀奇古怪的，好像怕她，又不想让她走，还不把话说清楚，让他休息又不好好休息。 　　哄他也不行，离远点也不行，离近了也不行，什么都不行。 　　“你到底要干嘛呀！”潘多拉转过头，有点失去耐心地说。 　　话音落下，她就觉得男人又瑟缩了下。 　　潘多拉更不爽了，她皱眉道，“你怕我做什么，我对你不好还是我能毁灭世界啊？” 　　于是，那只攀附在她手腕上的手，缓缓地松开了她。 　　潘多拉气呼呼走向门外，她简直要被这个男人逼疯了。 　　来到塞勒斯的房间，她倒了杯水，这才往回走。 　　潘多拉真的觉得塞勒斯这样的态度太让人生气。 　　如果在过去，如果她对什么人感兴趣，哪怕那个人是勉强自己的恐惧和恨意来勉强应对她，她也不介意——那些负面情绪难道不香吗？ 　　可是换到塞勒斯的身上，潘多拉就是不爽。 　　她很赌气，她对他这么好，他凭什么怕她？凭什么这么勉强？ 　　在出门那一瞬间，潘多拉都不想理他了，想直接离开。 　　结果，最后又心软。 　　就当他生病了吧，她才不和生病的人生气呢。 　　潘多拉拿着水往回走，来到门口，就看到塞勒斯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孤零零的。 　　男人那么挺拔的个子，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竟然还显得有些单薄。他低垂着头，看着一个地方发呆，银发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潘多拉抿了抿嘴唇，她走进去。 　　塞勒斯抬起头，他们的目光就这样对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潘多拉在他脆弱的目光中看到了委屈和害怕她离开的神色，好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 　　一个天之骄子的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可怜巴巴的神情？ 　　好吧，潘多拉败了。 　　是她的错好了吧，是她刚刚太凶了。 　　潘多拉走过去，将水杯递给他。 　　“喝点水。”潘多拉干巴巴地说。 　　塞勒斯看着她，神情里甚至有丝小心翼翼。 　　“我们出去放烟花吧。”他轻声说。 　　……行，放，去放。哪怕现在是下午，也放，这样总行了吧？ 第29章 　　潘多拉对于政治和势力都了解甚少，她真的以为塞勒斯的地位和国王一样，约等于可以胡作非为。 　　结果，塞勒斯只是要单独带她出门，而且已经是第二次了。但一路上仍然接到了不同部门属下的核实，至少也有七八个不同部门的电话。 　　上一次他被下属们围在一团问个不停，现在年底，各个部门的部长都在忙，前来打电话确认的就变成了他们的下属。 　　“大人，您要调动的车是JR0067，请问真的不需要司机吗？” 　　“大人，您此次的出行计划我们这里没有记录，请问您……” 　　“大人，请问您确定不调动保镖吗？” 　　“大人，请告知您此次的目的地与时间。” 　　“大人，申请定位权限与街区摄像权限，以此来保障您的安全。” 　　塞勒斯的车还没开出院子，潘多拉光是听他和不同部门进行确认的声音都快听烦了。 　　倒是塞勒斯，一直保持淡定冷静、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和各种部门沟通。 　　潘多拉能够感觉出来，当塞勒斯在属下面前的时候，他的情绪也开始逐渐变得稳定。 　　就好像，工作和自己的身份会让他慢慢安静下来，治愈稳定自己刚刚的应激行为。 　　等到真的开车离开总部时，经过刚刚那一番交涉，塞勒斯的情绪变得正常多了。 　　“放烟花确实有点早。”塞勒斯握着方向盘，他说，“你想随便逛逛吗？今天是跨年，街道上应该很热闹。” 　　他淡定的好像刚刚在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潘多拉坐在后座。她考虑到自己应该离他远点，对塞勒斯可能会比较好，所以没有坐在副驾驶。 　　她前倾身体，抱着副驾驶的座位，好奇地说，“一般什么时候放烟花？” 　　“从晚上八点到凌晨。” 　　“你以前看过？” 　　塞勒斯摇了摇头。 　　“我没参与过节日活动。”他说，“这些是我刚刚查的。” 　　“任何一个节日你都没参加过？”潘多拉有点奇怪，“为什么？” 　　一个人如果从小到大，能避开所有的节日，也是挺难做到的事情。 　　“没有意义。”塞勒斯简略地说。 　　感受到潘多拉的目光仍然疑惑，他补充道，“我是被隔离着人群长大的，年幼时没有过节的概念。后来长大一些，也觉得那些事情没有意义，所以没去参加过。” 　　潘多拉明白了一些，可是又觉得更奇怪了。 　　一个从来看不到烟花的人，为什么会对烟花这么恐惧呢？ 　　在网络上的简历中，塞勒斯的生平其实很有意思。网上的简历说他是个天才，八岁时被某机密军事学院破格录取，毕业后直接进入人类联合政府，随后平步青云。 　　简而言之，说和没说一样。 　　“你是说，你被那个军事学院隔离长大？”潘多拉只能这样理解。 　　“差不多。”塞勒斯说。 　　总部在城市近郊的机密区域，要进入城市，大概要开二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 　　塞勒斯开着车，潘多拉坐在后面。他用后视镜瞄向潘多拉，看到她在后面扒着窗户看外面，这才无声地松了口气。 　　在刚刚的那种情况下，出门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和潘多拉共处一个封闭的环境，只会让他越来越紧张。任何互动都会变成让他焦虑的源泉。 　　现在就觉得好多了。 　　塞勒斯收回目光，看向前面。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潘多拉确实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可刚刚她生气的话却提醒了他。 　　那个毁灭世界、伤害他的人是未来的潘多拉，不是现在的她。 　　所以看到塞勒斯的抵抗情绪那么严重，潘多拉生气似乎也是无可厚非的。 　　正如她说的那样，塞勒斯也不得不承认，潘多拉确实对他已经够好了。 　　她原本应该是一个容易无聊而没有耐心的人，可是对他，潘多拉的确足够耐心。 　　潘多拉还什么都没做，就被他抗拒，她当然觉得很莫名其妙和生气。 　　仔细想想，她刚刚还在安慰他。 　　塞勒斯薄唇微抿。 　　“刚才的事情……对不起。” 他低声说，“我刚刚情绪不太对，对你也有点粗鲁。” 　　塞勒斯的话说得潘多拉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害怕到那种地步，可是刚才的塞勒斯已经无辜、脆弱又可怜的极点。 　　这还在和她道歉？？ 　　女孩忍不住开始捏自己的长发。 　　“我……我刚刚也有不对的地方。”她别别扭扭地说。 　　塞勒斯一怔。 　　他没想到，潘多拉竟然会说出反省的话。 　　男人的目光忍不住柔和了些。 　　十分钟后，他们行驶进了市中心。 　　果然，今天街上的人格外的多，到处都是过年的气息。 　　这是潘多拉第二次来城市，她看到不少人的头上、手里都戴着拿着一些新奇的小东西，顿时兴奋起来。 　　塞勒斯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前，他递给潘多拉一副口罩，又递给她银行卡，二人都戴上黑色口罩，这才下车。 　　街道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比上一次来的时候还要热闹，至少多了三倍。 　　塞勒斯第一次身处于这么多人之中，摩肩接踵的拥挤让他感到非常不适。 　　潘多拉进了一家商场，塞勒斯一点都不想进去，因为里面更加人挤人。但又怕她丢，没办法，隔着几米跟着她。 　　潘多拉的个头在男人们之中显得太不显眼，塞勒斯又挤不进去，只能盯紧她。 　　他看到潘多拉挤进打折的店铺里，与其他人一起争抢商品。 　　潘多拉想买的东西够不着，眼看着其他人要将它拿走，就看到那个东西忽然掉落，又以一种不科学的物理方式滑落到了她的手中。 　　塞勒斯：…… 　　用力量去抢商品可还行。 　　潘多拉如果想要的话，明明可以用送货上门、或者让里奥给她买。反正又不是她花钱，也没必要在乎是不是打折。 　　他觉得，潘多拉纯粹就是享受那种争夺和抢别人东西的乐趣罢了。 　　果然，抢到自己想要东西的潘多拉看起来非常高兴，可是当她看到长长的结账队伍的时候，就又开始噘嘴了。 　　幸好结账的售货员动作还算快，潘多拉排了十多分钟便走了出来。 　　“人太多了！”她抗拒道，“我们快走。” 　　塞勒斯简直无可奈何——又不是她抢人东西的时候了。 　　二人离开拥挤的商场，来到有些冰凉的街道上，终于松了口气。他们都不太喜欢那种人头攒动的地方，让人窒息。 　　“蹲下来点。”这时，潘多拉说。 　　塞勒斯一愣，他看向潘多拉，潘多拉抬着头，很认真的样子。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微微弯下腰。 　　于是，潘多拉将一个麋鹿角的头箍戴在了塞勒斯的头上。 　　“哎呀，很配你的发色呢。”潘多拉眯起眼睛笑起来。 　　她将另一个头箍戴在自己的头上，是小猫耳朵的。 　　“可爱吗？”潘多拉放下手，眨巴着眼睛。 　　塞勒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他们随着人群向前走着，塞勒斯看到不少人都带着头箍，大多数都是年轻人，而且成双结对，不是搂着手臂，就是拉着手。 　　只有他和潘多拉，在里面看起来格格不入的样子，中间空着的距离能走人。 　　“哎，那边有卖小吃的……” 　　潘多拉正在东张西望，略微停下脚步，后面的人一个没刹稳，便要撞过来。 　　在大脑反应之前，塞勒斯已经伸出手握住潘多拉的肩膀，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别在人群里东张西望。”塞勒斯沉声说。 　　“哦……” 　　潘多拉靠着塞勒斯，她的目光还在远处的小吃摊上。 　　她抬起头，“那么多人排队，一定很好吃。” 　　塞勒斯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戴上耳朵之后，潘多拉更像是一刻都不能闲着的小猫了，他一松开她，她便又跑向了摊位。 　　小摊位不能刷卡，潘多拉在那边打量了一会，便挥手让塞勒斯过来。 　　塞勒斯拿出钱包付钱，小摊老板看到二人一样的口罩和发箍，便笑眯眯地说，“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啊。” 　　潘多拉还在四处观望，塞勒斯握着潘多拉的肩膀，带她去后面排队。 　　潘多拉抬起头，她说，“他是在夸我们长得好看吗？” 　　虽然日常交流和写作都没有问题，可潘多拉还没学会那么多人类俚语和成语。 　　老板在夸他们般配。 　　塞勒斯面无表情地点头，他决定什么都不解释。 　　等到领到小吃，潘多拉又精力四射地要去其他地方逛。 　　塞勒斯简直看不住她，少女实在太有活力了。而且在新年购物的熏染下，她买了一堆用不上的、质量也一般般的东西。 　　她甚至买了一个绣着新年快乐的红色围巾，又觉得太扎了，转头给塞勒斯围上，然后继续左右张望地看热闹。 　　塞勒斯提前体验带娃生活，在兴奋的潘多拉面前，他沉稳无声得像是根电线杆。 　　到了晚上五六点的时候，潘多拉终于累了。塞勒斯本来想找个饭店包厢，安静不受打扰地吃晚饭，可是潘多拉还是愿意往人多的地方转。 　　她天天呆在总部里，已经对专人照顾、无处可去的生活方式感到无聊，和其他人一起吃饭，还有点意思。 　　潘多拉选了一个咖啡厅，不过选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 　　这个咖啡店里面除了喝咖啡还可以点糕点和主食。她点了热卡布奇诺、蛋糕和面，而塞勒斯点的东西仍然很寡淡。 　　“黑咖啡，蔬菜撒拉，不要酱料，谢谢。”塞勒斯点完，将菜单递给服务员。 　　“今天是跨年，偶尔放松一下也没关系吧？”服务员以为塞勒斯在健身，所以才不乱吃东西。她笑眯眯地推荐道，“我们家的甜甜圈出了新口味哦。” 　　“那来一个！”潘多拉说。想了想，她又说，“每个口味都来一个吧。” 　　她对吃的总是没有什么抵抗力。 　　如果在平常，潘多拉一定会劝塞勒斯吃一些‘不健康食品’，但是考虑到他今天才刚刚恢复正常，潘多拉决定还是不要做可能让他紧张的事情了。 　　等到服务员离开后，潘多拉和塞勒斯便面对面，相顾无言。 　　其他人会在等餐时玩手机，可是潘多拉和塞勒斯都没有这个习惯。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潘多拉问。 　　塞勒斯轻轻地点了点头。 　　“抱歉，以后不会这样了。”他说。 　　潘多拉便又忍不住头疼。塞勒斯今天也太爱道歉了吧。 　　“我不喜欢你道歉。”潘多拉拄着下巴，她说，“我也不喜欢看你违心地做你不想干的事情。如果有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我更希望你能直接讲出来。” 　　她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塞勒斯那副神不守舍、还要勉强自己的样子。 　　她不需要，也不喜欢。 　　塞勒斯注视着她。 　　“这是代表你在意我的意思吗？”他问。 第30章 　　如果在过去，塞勒斯是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的。 　　不知道是不是和潘多拉呆得时间长了，连思维方式似乎也被她影响，竟然也问出这样直白的话来。 　　然而，这种问题会对塞勒斯造成困扰，却绝对不会对潘多拉造成影响。 　　潘多拉耸了耸肩膀，“我确实在意你啊，不然我在这里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塞勒斯好不容易问了一个与他而言进步很大的问题，潘多拉却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便回答了。 　　潘多拉当然在意塞勒斯。 　　所以她会关心他，不想伤害他，甚至想保护他。 　　但这层在意的含义，要比普通层面更深。 　　过去的潘多拉的眼里是没有任何人的。 　　哪怕站在她对面的那个人多么优秀、地位多么尊贵，潘多拉看着那个人，和看着芸芸众生都没有什么区别。 　　她不在意他们是不是快乐或者悲伤，也不在意他们的恐惧和真心，又或者他们在背后谋划着什么。 　　有趣时便相处，腻烦了便拜拜，下一个更乖。 　　可唯有塞勒斯不同。 　　他的身上有一种其他人类都没有的特质，潘多拉说不清楚，但是他很珍贵。 　　塞勒斯今天忽然情绪崩溃之后，乖巧无声的时候还蛮可爱的，可是一直道歉就没那么好了。 　　相比于他内心失衡地听从她做任何事情，潘多拉更希望他赶紧恢复正常，不要失去自我。 　　如果塞勒斯变得软弱，那他和其他人类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潘多拉在意他，可如果他是个这么容易就被击溃的人，那或许是她看走了眼。 　　尽管这种在意似乎缺乏温度，但对潘多拉而言，已经够不可思议了。 　　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对她唯唯诺诺，但那个人必定不可以是塞勒斯。 　　潘多拉没有将自己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她一向对塞勒斯很有耐心。 　　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你打算一直不摘口罩吗？” 　　塞勒斯垂下睫毛。一直到服务员上完所有的东西之后，他才摘下了口罩。 　　潘多拉就像是个解不开的谜题。 　　当她真心露出微笑的时候，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仿佛她真的只是个普通而单纯的少女，好像她的心里真的有他。 　　可是当塞勒斯问她是否在意他的时候，她的话语那么关心，笑起来的样子甜蜜却冷静，像是个冷眼旁观的猎人。 　　单纯与信赖，审视与无情，似乎都在她的身上出现。 　　潘多拉的关心让塞勒斯无措，可是当她展露危险的时候，却反而让塞勒斯逐渐平静下来。 　　他们选的座位是靠里的情侣座，虽然不是包间，但是私密度还算可以。在东西上全之后，服务员很知趣的没有再来打扰。 　　塞勒斯沉默地喝着黑咖啡，潘多拉则是拿着甜甜圈，她已经很迅速地吃完了小蛋糕。 　　“我觉得我最近的食量有所上升，可能是身体在做准备。”潘多拉说，“如果融合开始，你确定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塞勒斯点了点头。 　　“我已经让人在无人区做准备了。”他说，“放心吧。” 　　在塞勒斯吃蔬菜沙拉的时候，潘多拉迅速地吃完了六个甜甜圈、一个小蛋糕以及一盘意面。 　　“走吧！”潘多拉恢复活力。 　　塞勒斯戴上口罩，拿起潘多拉的购物袋，二人走出咖啡厅。 　　潘多拉踮起脚尖，非要帮塞勒斯系上那条丑丑的围巾，两人的身影和其他情侣似乎没什么不同。 　　看烟花的地方在江边堤岸上，还需要开车一段时间。 　　其实在岸旁边的五星酒店餐厅里也能看烟花，不过很明显潘多拉是想要去凑热闹。 　　开车抵达的时候，因为是跨年夜，岸边的人更多，也没有车位。塞勒斯只好将车停在附近的机关楼下。 　　下车时，天已经黑了，距离烟花秀还有一个小时。 　　岸边挤得都是人，几乎迈不动步子，更别提往里面去了。 　　人太多了。 　　塞勒斯的眉头拧在一起，他的五官本就比普通人灵敏，此刻人潮拥挤，人们互相推搡着、嘈杂声嗡嗡作响，一切都让他非常不舒服。 　　甚至还有几双手在背后怼着他，是身后也想要挤过来的人。 　　塞勒斯过去在星际联邦演讲时见过广场上无数人挤在一起，但那时他只是注视着他们。可是当身临其境，才发现这让他无法忍耐。 　　潘多拉倒是还好，她的后背是塞勒斯，塞勒斯自然不会去推她，反而会无声地挡住其他要挤她的人。 　　潘多拉便悄悄使用能力，让接近她的人不由自主地向着两边侧开小小的缝隙，就这样慢吞吞地挤进前排，也耗费了几十分钟。 　　塞勒斯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只要潘多拉不动用大型力量，这种小小的波动在目前的年代的科技来说，是不会被察觉到的。 　　二人终于来到前排，潘多拉趴在栏杆上，她这才松了口气。 　　“好多人都是白色的头发啊。”四处打量的潘多拉发现了新大陆。 　　对她那个年代的人来说，金发、红发和黑发、褐发算是主流发色，塞勒斯是她见过的第一个银发的人类。 　　可是在广场上，竟然有不同国家的人都是白色的头发。这导致塞勒斯的银发在人群当中一点都不显眼。 　　“染的。”塞勒斯说。 　　当拥有了一个过于美貌的领袖，人们也会不由自主的将他当做潮流去学习。不论是未来还是这样都一样，有的人戴浅蓝色的美瞳，把头发染成白色，将这当做一种时髦。 　　潘多拉觉得很新奇，就在这时，身边的人们都欢呼起来。 　　她转过头，才看到江那边的大楼上，时间来到了八点整。 　　烟花秀要开始了。 　　砰，砰，砰，砰。 　　先是四个暗沉的黄色光芒升入天空，掉落时拉下绚烂的尾巴，好似前奏曲。 　　然后——黑暗的天幕被无数绽放的烟花点亮，天空中犹如盛开的花园。 　　潘多拉看呆了，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壮丽的景象。她像是个刚刚诞生在人间的婴孩，被世界的绚丽惊得睁大了眼睛。 　　她的身后，塞勒斯注视着的天际。 　　他那冰蓝色的眼眸毫无温度地映着烟花。相比于身边欢呼的人群，他仿佛在被不断地抽离。 　　恍然间，他还是那个十多岁的少年，他坐在飞船的舷窗边，注视着在玻璃外半空中绽放的烟花。 　　他的世界隔离开所有人，他们的喜怒哀乐与他无关。 　　就像是新年的热闹，隔着厚厚的舷窗，塞勒斯的世界仍然里只有安静与秩序。 　　他在破旧的教堂中看着漂亮到妖冶的魔女张开纤细的手臂，她海藻般的长发在狂风中晃动，一个又一个星球如同爆炸的烟花。 　　令人绝望而疯狂的美丽。 　　这个场景一次次地出现在塞勒斯的睡梦当中，可是当潘多拉真正出现的时候，他却忽然不在做梦。 　　塞勒斯缓缓地闭上眼睛，睫毛微颤。 　　砰、砰、砰……现实与梦境中的声音逐渐重合，再也无法分清。 　　塞勒斯的手指捏紧，他伸出手，缓缓地放在潘多拉的肩膀上。 　　潘多拉正入迷地看着眼花，没有任何反应。 　　塞勒斯睁开眼睛，他仍然注视着天空，可是目光却已经逐渐恢复冷静。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他没时间因为自己小小的心理状态而耽搁。 　　烟花会结束后，人们仍然没有散去，他们在等待零点的倒计时。到时候，对面所有的大楼都会出现统一的灯光秀。 　　普通人期待新年，而这对塞勒斯和潘多拉来说没有意义。所以，看完烟花之后二人便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离开。 　　坐入车里，塞勒斯和潘多拉这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太可怕了，我一个月之内都不想再出来了。”潘多拉对汹涌的人潮心有余悸。 　　塞勒斯启动轿车。回去的路上，市里还有点堵，幸好他们是往外走，所以堵车还不算太严重。 　　去的时候，潘多拉坐在后面。回来的时候，看到塞勒斯精神好转的她便坐在了副驾驶。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潘多拉说，“这是你渡过的第一个跨年夜晚吗？” 　　塞勒斯点了点头。 　　“没错。” 　　在过去，他的世界里不可能存在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自然是第一次。 　　“我也是第一次，我们两个是不是应该留下什么纪念？” 　　塞勒斯转过头，他看向潘多拉，目光中有点疑惑。 　　“怎么纪念？” 　　潘多拉伸出手，“把你的手机给我。” 　　虽然疑惑，可是塞勒斯还是拿出了手机，递给了她。 　　趁着还在堵车，潘多拉调出了相机功能。 　　“我看到别人都会合影，我们也拍张照吧。”她说，“等回去之后，你再传给我。” 　　塞勒斯没想到潘多拉竟然要这么做，他还没反应过来，潘多拉已经将手机对准了他们。 　　“笑一个——”她说。 　　咔嚓，她按下了拍照键。 　　照片中，潘多拉露出大大的微笑，她的后面，手握方向盘的男人一双冷淡而漂亮的眼眸看了过来，轻抿的嘴角，没有勾起的弧度。 　　“哎，完全就没在笑嘛。”潘多拉打量着照片，她又满意地说，“我真好看。那就这样吧。” 　　她将手机还给塞勒斯。 　　塞勒斯：…… 　　回到总部，熬夜加班等他的下属们这才松了口气。 　　尽管塞勒斯拥有一打三狼人的实力，可是他们还会担心他一人外出。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玩累了，潘多拉早早地和塞勒斯告别之后便去睡了。 　　塞勒斯回到自己的卧室。相比于潘多拉那塞得满满当当的房间，他的卧室冷淡得像是样板间，完全没有生活气息。 　　塞勒斯坐在办公桌后开始工作。 　　零点时，窗外的烟花让他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塞勒斯打开手机，他翻开相册，自动跳转出的是那唯一一张自拍。 　　黑夜的烟花下，窗边的男人注视着手机，陷入久久的沉默。 第31章 　　年后的总部，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蓝星的不同地区在新年开始都有不同的节假日，然而人类联合政府是不可能放假的。 　　尤其是高级官员，他们的度假时间都会尽量在一年当中最清闲的月份里，年初肯定不包括其中。 　　潘多拉开始经常在顶级权限才能出入的上级办公区出现，众人都已经对她见怪不怪了。 　　毕竟当她不惹事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个可爱漂亮的女孩子。 　　里奥算是和她接触最密集的人之一，从上一次潘多拉在塞勒斯的演讲期间一直乖乖的没有打电话，里奥便对她有所改观，也没有之前那么防备了。 　　有一天，潘多拉起来早了，干脆又去办公区寻找塞勒斯，却在一个走廊上看到了里奥。 　　“你怎么站在这里？”潘多拉说。 　　里奥双手环胸，站在一个办公室的门外。他低头看向潘多拉。 　　“今天醒的这样早？”里奥说，“大人还在视频会议里，一会才能结束。” 　　他完全没有回答潘多拉的问题，因为他知道，潘多拉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个问题。 　　果然，潘多拉被他转移了注意力，“视频会议？他在和谁开会啊。” 　　里奥不会回答潘多拉这些机密，他说，“你早上吃饭了吗？” 　　“喂。”潘多拉被他这种过于明显的转移话题、以至于已经牛头不对马嘴的态度表示不满，她伸出手，“我觉得你最近有些过分嚣张了。” 　　里奥下意识一惊，随即老脸一红。害怕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听起来就是个很羞耻的事情。 　　可是潘多拉确实很强大，只不过因为平静的相处时间太多，让他也有点忘记当时潘多拉展现的力量有多么强了。 　　他身为副官，别人也要喊他一声‘大人’，所以必须要很有排面，平时一直都跟着塞勒斯装冷淡。 　　此刻看着左右没人，他躲过潘多拉虚抬起的手臂，然后干脆的认怂，“我错了。我请你吃饭吧。” 　　“你们餐厅那些东西有什么好请客的。”潘多拉十分鄙夷，“又不是真的花你的钱。” 　　里奥：…… 　　自从潘多拉越来越了解现代生活之后，说话也越发刁钻了呢。 　　“年后来了新厨师，走，去尝尝，我也没吃过。” 　　里奥哄劝着潘多拉，潘多拉终于同意跟着他走了。 　　他忍不住松了口气，给塞勒斯发了信息，这才带着潘多拉去餐厅。 　　里奥总觉得自从潘多拉出现之后，自己这个副官当得越发像是个保姆，不光要帮塞勒斯整理工作文件，还要帮他带孩子。 　　办公室里，桌面上的手机震动。 　　塞勒斯垂下眼帘，看了眼里奥发来的信息。 　　“和潘多拉有关吗？” 　　只不过这一个小小的垂眸，大屏幕另一边的金发男人便抓住了，开口问道。 　　塞勒斯抬起头，他冷淡地看向视频里的克里斯。 　　“你很能干。”塞勒斯说，“你让舆论站在你那边，让蓝星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关系不错，又提前给其他执行官打预防针，让他们隔离你我，自动抱团。” 　　“我确实很想与你结盟。”克里斯耸了耸肩膀，“这是为了世界更加团结。” 　　“你的目标是潘多拉。”塞勒斯冷冷地说。 　　“没错。”克里斯毫不犹豫地说。他微笑着，“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塞勒斯。潘多拉在你手上，为了见她，得到她，我愿意答应你所有的条件。从经济、政治到秘密，只要你想，你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责任’二字吗？”塞勒斯冷声说，“身为执行官，你完全没有尽到你的义务，你将你的辖区和支持你的人当做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让出的条件？” 　　“那你呢？”克里斯淡淡地开口，他绿色的眼眸注视着塞勒斯，“身为执行官，你很尽职。你知道从我这里能得到多么庞大的资源，为了你的责任，你应该和我合作，不是吗？” 　　塞勒斯沉默了。 　　如今，尽管全世界大统一，可是不同阵营之中，势力和力量仍然是割裂的。 　　当其中一个势力愿意暴露和交予自己所有的力量、机密，同意进行任何交易，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克里斯就是个疯子。 　　“潘多拉不是筹码，更不是物品。”塞勒斯沉声说，“我不会用她来与你做任何交易。” 　　克里斯注视着他。金发‘王子’虽然微笑着，可他碧绿色的眼眸冰凉得像是吐着芯子的蛇。 　　“装得那么高尚，说到底，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你也不在意任何事情，包括你的人民。你对潘多拉的掌控欲早已超过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他幽幽地说，“你只是不愿意认清事实而已。从你在我的手上偷走了她开始——” 　　“克里斯，我再次提醒你。” 　　塞勒斯冷淡地打断他。 　　“潘多拉是人，不是物件。她是自愿和我离开。就像是上次你想带她走，她却不愿意一样——你也不愿意认清事实，哪怕你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她也不会愿意待在你的身边。” 　　两个执行官彼此冷冷地对视着。 　　相比于会议，二人的视频通话的沟通内容看起来更加浅薄，他们就是纯粹在吵架而已。 　　潘多拉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他们都不愿意让这件事情曝光，可更不愿意让对方得到她。 　　“如果你没有偷，那时候为什么伪造身份来到我的辖区，第一时间带走她？”克里斯冷冷地说，“如果不是你……现在负责人就该是我了。” 　　真是荒谬，塞勒斯对此不屑一顾。 　　上一世潘多拉根本不是在克里斯的辖区被发现的，这充其量就是塞勒斯穿越之后的蝴蝶效应而已，根本不该算是和克里斯有关。 　　“那也不一定。”塞勒斯淡然地说，“她自己愿意，才会在我这里呆这么久。如果换做是你……或许世界都毁灭了吧。” 　　“你，”克里斯被塞勒斯的强词夺理噎得一梗。 　　“或者看到年终演讲，她看到我，就不想在见到你呢。”塞勒斯补刀道。 　　克里斯完全没想过塞勒斯竟然会用一张高贵而冰山的脸，以平淡的声线说出这种嘲讽的话来。 　　和他脑中的那个塞勒斯完全不一样。 　　克里斯压制着怒火，最后，他轻轻笑起来。 　　“好吧，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谁让潘多拉在你的手里呢。”克里斯幽幽地说，“我要与你合作，如果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不妨公正一些，让我再见几次她。” 　　塞勒斯注视着他。 　　“可以。”塞勒斯薄唇轻启，“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塞勒斯的眼眸倒映着屏幕的蓝光。 　　“我的人要进入你的海域进行全面搜索。” 　　封印潘多拉的魔盒打捞于深海。只不过，没人能确定具体位置。 　　就连那所研究院也是意外发现的，打捞起盒子之后，船的磁场被影响，导致他们完全不知道当时的位置和维度。 　　而且，打捞起盒子的位置，也不一定是当时真正封印潘多拉的地方。 　　塞勒斯没在自己的海域找到任何线索，公海只搜查了一小部分，因为大部分无人海域太过危险，海底还有怪物横行。 　　如果这一次潘多拉真的是在克里斯的海域发现的，那么或许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克里斯如果不答应，就说明男人确实找到了什么，塞勒斯可以让人偷偷去查一查。 　　如果克里斯答应，那就证明他一定已经自己查好多次了，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不论如何，塞勒斯都势在必得。 　　十分钟之后，塞勒斯走出会议室。尽管已经结束了视频谈话，可是他的脸色仍然有些低沉。 　　克里斯对潘多拉的狂热让他心中非常不舒服。 　　在过去，克里斯这个名字只不过是历史资料对于二十一世纪中寥寥一句带过的不知名领袖，谁知道真人竟然如此难缠而烦人。 　　最重要的是，尽管在会议中塞勒斯表现强硬，实际上他一想到原本时间线的潘多拉和克里斯竟然有那么多年的交集，便心中不爽。 　　但不知为何，塞勒斯也同时坚信，潘多拉会选择站在他的这一边。 　　塞勒斯走进餐厅，远远地就看到潘多拉在和里奥吃东西。 　　“所以你今年到底多大？”里奥问。 　　“我不知道。”潘多拉说。 　　“那你几月几号生日呢？” 　　“我不知道。”潘多拉放下叉子，她用一种注视傻瓜的目光看着里奥，“你以为古代人和你们现代人一样闲得慌吗，还记生日？普通人家生七八个孩子，有两三个能活到成年已经不容易了，谁会记那种东西。” 　　“那你有几个兄弟姐妹？”里奥仍然孜孜不倦地追问。 　　“你为什么不去当狗仔记者？”潘多拉反问。 　　里奥：“……我感觉到你最近真的很爱上网了。” 　　二人你来我往，对于里奥查户口一般的聊天方式，潘多拉看起来也没有生气，反而似乎很乐于斗嘴的样子。 　　没办法，塞勒斯实在太闷了，其他人又对她避之不及，只有里奥嘴贫又不得不搭理她。 　　里奥抬起头，看到塞勒斯，他顿时松了口气。 　　“看起来我的奶妈工作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里奥站起来给塞勒斯让位置，随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潘多拉盯着他的动作，等到男人这口水咽下，她手指一勾，里奥顿呛得时咳嗽起来。 　　“潘多拉。”塞勒斯开口道。 　　“谁让他说我坏话。”潘多拉顽劣地说。 　　但是她还是放松了力量，呛得脸都红了的里奥赶紧离开现场。 　　“他好不容易不怕你了，你这样捉弄他，下次谁和你聊天？”塞勒斯在她的对面坐下。 　　潘多拉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你刚刚在和谁开会？”她好奇地问。 　　“克里斯。我们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谈。” 　　“哦。”潘多拉对塞勒斯工作上的事情一向不太感兴趣。 　　塞勒斯注视着用叉子无聊地挑意面的潘多拉，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下个礼拜他会来这里。我们要吃顿饭，聊些事情。”他说，“他想见你，你想去吗？”停顿了一下，塞勒斯又说，“不去也可以，可能会很麻烦，没什么必要。” 　　潘多拉放下叉子，她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下。 　　“那就见吧，那家伙挺有意思的。” 第32章 　　塞勒斯与克里斯之间的交易内容，其实很简单。 　　在除去表面上那些正常的、给别人看的往来合作之外，克里斯在私底下同意了塞勒斯的势力进入阿伦美区域的海域进行全方面搜索。 　　与此同时，塞勒斯答应了克里斯，让他和潘多拉的见面。 　　几天后，塞勒斯的车队驶出联合政府总部，前往一家联合政府旗下的五星级酒店。 　　一路上，潘多拉都在玩游戏，塞勒斯坐在另一侧，他注视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薄唇轻抿。 　　这两个月的相处，塞勒斯本该比上一次面对克里斯时有信心。 　　毕竟，潘多拉在这期间展现出的一些亲昵行为，在过去是塞勒斯难以想象的。 　　他甚至可以确信，潘多拉对他确实与众不同。 　　然而，他本来应该对潘多拉的选择更加有信心的，可是潘多拉的骄纵和顽劣仍然让塞勒斯没办法百分百确定她的想法。 　　如果当塞勒斯时询问潘多拉的时候，潘多拉能够果断地拒绝见面，这无疑会让塞勒斯放下很大的心理负担，让他更相信自己和潘多拉之间的关系。 　　可是……潘多拉不仅答应了，还对面见克里斯表现出了兴趣。 　　塞勒斯的眼眸注视着窗外，内心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或许他自己都不明白那是什么。 　　星际军的大元帅面对庞大的星系战争时都从来都没有产生过惧意，却因为小小一顿饭局而开始产生不安，谁会相信呢。 　　塞勒斯想一直保持淡然的沉默。总是开口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不是塞勒斯的习惯。 　　可是当轿车即将抵达酒店的前一刻，他还是没有忍住。 　　“潘多拉。”他轻轻地开口。 　　潘多拉抬起头，看向他，“嗯？” 　　塞勒斯冰蓝色的瞳孔看过来，“我们之前的约定，还算数吗？” 　　第一次见克里斯之前，潘多拉和塞勒斯拉过勾，说过要站在他这一边。 　　面对塞勒斯的问题，潘多拉只是轻轻一笑。外面的手下拉开了车门，她便像是小鸟一样跃了出去。 　　没有得到正面回答，塞勒斯的薄唇逐渐抿紧。 　　他的喉咙蠕动，强压情绪，这才走下车。 　　此次整个团队都是塞勒斯的核心成员，也都是见过潘多拉，酒店也早就被戒严，一切都被准备得万无一失。 　　塞勒斯和潘多拉走入电梯，来到高层，又有属下引路，来到了定好的包厢之中。 　　作为主场，塞勒斯抵达的时间比预定早十分钟。 　　“大人，克里斯一行的车队已经在路上了，大概还要七八分钟到达。”属下说。 　　塞勒斯点了点头。 　　尽管在之前的视频见面中，克里斯有让塞勒斯带着潘多拉去他的辖区的意思，却被塞勒斯严词拒绝了。 　　这便是理由。 　　在别人的辖区，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和落入他人手里没有什么区别。 　　下属离开后，包厢里便只剩下塞勒斯和潘多拉二人。 　　潘多拉放下了手机，她开始翻饭桌上厚重的菜单。她晃着腿，哼着歌，和以往一样无忧无虑的样子。 　　塞勒斯坐在一边，沉默着，他的气压似乎比以往还要气温低下。 　　“潘多拉。”过了一会，塞勒斯忍不住又声音低低的开口。 　　“嗯？”潘多拉正翻着菜单，她没有抬起头，只是应道。 　　平时潘多拉总是很容易地发现塞勒斯情绪的细微变化，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却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时，外面的人敲了三次门板，这代表的是克里斯一行已经进入酒店。 　　塞勒斯终归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他能问什么呢？正如那日视频通话中他说的那样，潘多拉留在哪里是她的自愿，如果她不想，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塞勒斯想要潘多拉的保证，可是万一她拒绝了他呢？ 　　塞勒斯沉默下来，与此同时，大门被人打开，金发碧眼的克里斯走了进来。 　　砰——门在克里斯的身后关闭。 　　克里斯的嘴角挂着他一向亲和的微笑，可是当他的目光转向潘多拉时，他的眼眸亮了起来，笑容也变得真诚多了。 　　“哦，我可爱的潘多拉大人。”克里斯说，“好久不见，您想念我了吗？” 　　尽管不想承认，可克里斯在人类当中确实已经足够英俊。 　　他的金发犹如用最灿烂的阳光纺织而成，五官深邃俊美，绿色的眼眸仿佛盛满全世界的深情。 　　克里斯和塞勒斯，一位是人间的王子，一位是遥不可及的神祇。 　　潘多拉被塞勒斯吸引，但也无法忽略克里斯。 　　潘多拉放下菜单，她饶有兴趣地看向他。 　　“没有。”她说。 　　“真冷酷，不过我喜欢。” 　　克里斯走过来，紧接着，他竟然又一次单膝跪在潘多拉的面前，然后向上托起自己的手掌。 　　“我可以吗，潘多拉大人？”克里斯彬彬有礼地询问。 　　潘多拉伸出手，克里斯英俊的眉眼顿时舒展开。 　　他握着潘多拉的手指，低下头，在她的手背上留下轻轻一吻。 　　吻手礼是流传许久的礼仪，在潘多拉的那个年代更加流传，所以潘多拉接受良好。 　　短暂亲吻后，克里斯有点依依不舍，但是还是很绅士地放下了她的手，却没有动作。 　　潘多拉注视着克里斯，英俊的男人乖顺地跪在她的面前，这让潘多拉心情愉快。 　　她喜欢金色，克里斯柔软漂亮的金发也十分顺眼。 　　“你打算一直这样跪着？”她开口。 　　“您还没有让我起来。”克里斯声音磁性，他深情地注视着潘多拉，完全不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羞耻。 　　潘多拉伸出手，克里斯一怔，他似乎没想到潘多拉竟然会伸手扶他。 　　他轻握着着潘多拉的手指缓缓站起身，目光中的神色更加浓郁了一些。 　　尽管自己并没有塞勒斯那样英俊，可是克里斯仍然充满信心。 　　再英俊的神祇，也不会有他那样招人喜欢。 　　少女的伸手更让克里斯加深了自己的信念——潘多拉不是完全对他无动于衷。 　　“你在公众面前可稳重多了。”潘多拉说。 　　“您还关注了我平时的表现？”克里斯在她的右手边坐下，他从善如流地轻轻笑道。 　　塞勒斯冷眼旁观。 　　克里斯太会聊天和找话题了，他又很厚脸皮，不论潘多拉说了什么，克里斯都能微笑着接受，好像潘多拉的任何话对他来说都是嘉奖。 　　而且，他几乎会抓准每一个机会告白！ 　　“您看过我的年底演讲了吗？”克里斯说，“虽然我是大众情人，很多姑娘们都以为最后的飞吻是给她们的，但是其实那一切都是为了您，我很希望您能看到。” 　　停顿了一下，克里斯真情地说，“包括我自己在内。只要你愿意，都是你的。” 　　即使是潘多拉，也觉得克里斯是一个有点疯的执行官。 　　因为克里斯所有的话都出自他的真情实意，完全没有任何阴谋气息。 　　潘多拉感受到他浑身都充满着一股正能量——他真的在为自己和潘多拉说话而感到兴奋开心。 　　“我们才见两次面而已，你……”潘多拉忍不住开口。 　　就算克里斯慕强，也不应该到这种地步吧？ 　　“我上次就说过了，我是全球第一个开始搜索上古力量的人。”克里斯说，“我崇尚您这样的存在，我等待您出现已经很久了。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就像是将自己献祭给神。” 　　“你想要得到什么呢？”潘多拉问。 　　“我只想看着您绽放出美丽的光芒。” 　　金发男人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潘多拉。 　　“我对您是完全真心的，不像是某些人，表面一套，背地却有自己的其他心思。而我不同，我不想得到任何东西，我只想辅助您做您想要的事情，这对我而言便是巨大的嘉奖。” 　　克里斯就差指名道姓地说塞勒斯的坏话了。 　　在二人交谈的时候，塞勒斯坐在另一侧，他眸色冷然，浑身散发着阴森的低气压。 　　塞勒斯从未见过克里斯这样厚脸皮的人。 　　这家伙说的那些话，受过全星系精英教育的塞勒斯一辈子都说不出来。 　　如果放在以前，克里斯是塞勒斯绝对看不上的那种类型。 　　可是…… 　　塞勒斯的目光落在潘多拉的脸上。 　　很明显，潘多拉不讨厌克里斯，她对他也有所好奇。最重要的是，克里斯所说的一切，让潘多拉十分受用。 　　潘多拉竟然被克里斯这种人哄得这么开心。 　　塞勒斯薄唇微抿，男人表面上和以往一样淡漠而没有表情，可桌子之下，他的手指已经不受控制的紧捏成拳，指尖泛白。 　　潘多拉在主位上，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身边两侧的能量味道是完全不同的。 　　克里斯的气息热情洋溢而兴奋，塞勒斯的气息低沉，散发着冷意。 　　在他们二人裹挟之中，潘多拉仿佛同时感受着冰火两重天。 　　她知道塞勒斯的不开心，可是在不伤及性命、不会改变他本质的情况下，潘多拉不介意享受到塞勒斯这样的情绪。 　　她喜欢塞勒斯因为她而不开心，正如她毫无压力地接受克里斯的示好。 　　潘多拉活过的短暂的年月之中，人类对她总是又敬又怕的。这让潘多拉习惯于接受人类的恐惧和憎恨，以及人类的爱慕。 　　潘多拉知道塞勒斯会很难受，因为他是个高傲的人。 　　塞勒斯的高傲不是性格，而是来源于他超然的地位。 　　尽管潘多拉不知道塞勒斯真正的身份，可是她能够感觉得到，塞勒斯一定是被众人捧着、仰视着长大的，他不屑于做许多事情，那正是因为他的地位太高。 　　一个人类忽视地面上的蚂蚁，能叫做人类的自傲吗？不，人类根本就不会在意那些他看不到的虫子。 　　塞勒斯也是这样，他对别人的忽视不是主观刻意，而是因为他真的高高在上，他不需要正眼看某个人，没人有这个资格让他另眼相待。 　　这种浑然天成的漠视，才最令那些被忽略的人恼怒。 　　克里斯对于塞勒斯来说本就该是这样的存在。 　　尽管克里斯在人类之间已经足够优秀，可是他这样的人仍然不配出现在塞勒斯的面前。 　　塞勒斯原本可以漠视他，就像是漠视其他人一样。可是因为潘多拉，他却不得不降低身份，与原本与他不在一个层次的克里斯产生口角和竞争。 　　塞勒斯当然会不开心。尽管他自己都不会明白为何克里斯会给他这样大的挫败感和不安。 　　因为潘多拉，他会产生自己可能输给克里斯的恐慌。这对塞勒斯来说也是第一次体验吧？ 　　让塞勒斯产生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得了，塞勒斯不知道，他的负面情绪正如克里斯的夸赞，一样让潘多拉很受用。 　　当然，当然。塞勒斯是与众不同的。 　　所以这更让她好奇，塞勒斯会为她做到哪一步。 　　上一次见面时，潘多拉很快就给了塞勒斯安全感，选择拒绝克里斯。但是这一次……她不想那样迅速了。 　　她想知道，他是只会默默生气，还是会放下自己的高傲，出言与克里斯的竞争呢？ 　　真是令人期待。 第33章 　　克里斯太会花言巧语，好像只要他想，他就能一直和潘多拉聊天下去，连这顿饭都没必要吃了。 　　他们两个的交谈如此融洽，一丝一毫都没有给塞勒斯留下开口的缝隙。 　　塞勒斯从未有过与潘多拉这样愉快谈话的经历。 　　他和她之间就像是星球的两端，犹如白天与黑夜，是世界上所有最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他们之间似乎永远都有一种诡异的吸力，此长彼短，无法同步。 　　彼此都愉快的温情对话像是昙花一样稀少，在更多的情况下，他们二人中总是很难完全舒服融洽。 　　那个容易不舒服的人多半时是塞勒斯，少数时是潘多拉。 　　这样融洽流畅的对话，似乎永远都不属于他，在这样的方面，塞勒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苍白和无力。 　　塞勒斯薄唇紧抿。他少有争夺之心，更多的时候都是内敛而淡薄的。 　　可是此时此刻，当他注视着绕着潘多拉转的克里斯，塞勒斯的心中第一次燃起一种复杂的冲动。 　　“先开始点餐吧。” 　　克里斯又要说什么，塞勒斯的声音已经淡然而强硬地插/入了他们之间的话题，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压。 　　克里斯抬起头，他对上塞勒斯的目光，然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好吧。”他拿起菜单，又倾向潘多拉，微笑地问，“大人想吃什么？” 　　十足十的狗腿子。 　　“今天我做东。”塞勒斯淡然地接过话茬，“菜品自然由我决定。” 　　他的手指点击自己的手表，几十秒之后，包厢的门被打开，由塞勒斯的下属端上了一盘盘菜。 　　克里斯失笑。 　　等到下属们退去之后，他才朗声说，“没想到你也有如此控制欲的一面，我还以为你是个清心寡欲的神子呢。” 　　身为男性与竞争者，克里斯和塞勒斯势必不可能和平相处。 　　在这房间内的每一分每一秒，二人都如同头狼一般彼此争锋。 　　克里斯在争夺潘多拉的注意力，塞勒斯便要掌握全局，要让克里斯在他的地盘上不能做主，打压他的气焰。 　　“没有掌控欲，谁会坐上执行官的位置？”面对克里斯的笑里藏刀，塞勒斯淡然地说。 　　“说得也对。”克里斯拿起酒杯，他笑吟吟地说，“执行官不仅掌控欲强，一般秘密也很多。可是我觉得，你是所有执行官中最神秘的那个。你隐藏了很多事情。” 　　塞勒斯不接话茬。克里斯便又侧身去看潘多拉。 　　“潘多拉大人，你不觉得他很神秘又奇怪吗？”克里斯说。 　　他抬起头，又看向塞勒斯。 　　“我的手下彻查过你的背景。‘在机密军事学院长大的天才男孩’，认真的？你没有任何童年旧照，找不到家族脉络，没有任何人能承认自己在2020年之前见过你，就好像……” 　　克里斯晃着酒杯，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就好像2020年之后的某一天你忽然凭空出现在这世界上，然后迅速地挤掉上一任老头，登上了人类顶点。”他说，“你到底是谁，塞勒斯？为何连中立的众议院都偏袒你，助你平步青云？” 　　塞勒斯对上克里斯绿色的眼眸，他淡然地说，“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确实与我没关系，我只是好奇。”克里斯幽幽地说，“潘多拉苏醒之时，连主动寻找力量的我、包括全世界都没有预想到，力量竟然是活着的女孩。可是你却用最快的速度接走了她，毫不吃惊，有备而来。就好像……你本来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一样。” 　　克里斯说话的时候，嘴角仍然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可是他的目光却冰冷而审视。 　　他说，“你对潘多拉大人到底隐瞒了多少事情，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塞勒斯缓缓地靠在椅背上，克里斯的话语没有让他的神情产生一丝波澜。 　　说了这么多，克里斯的意图不就是离间吗？他想让潘多拉怀疑塞勒斯，甚至也跟着质问。 　　不过可惜了。 　　克里斯还是不够了解她。 　　那个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潘多拉，因为无聊就能自毁世界的潘多拉——强大如她，怎么会在意这些小事呢？ 　　塞勒斯扬起眉，他薄唇微张，淡漠地、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们之间的事情，与你何干？” 　　克里斯铺垫了那么长的诛心话语，就这样被塞勒斯一句轻描淡写的回答击溃。 　　金发的俊美男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他碧绿的眼眸死死的注视着塞勒斯，气息骤地黑暗。 　　瞧瞧卡尔亚区执行官那被偏爱而有恃无恐的样子，说得就好像……就好像潘多拉大人已经归他所有一样。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是塞勒斯，明明第一个见到她的人应该是他，被偏爱的那个人也本来应该是他…… 　　克里斯紧捏着拳头，他扭头看向潘多拉。 　　少女淡定地坐在那里，她的脸上看不出她的心情。似乎任何情绪都有可能下一秒出现在她的脸上。 　　她不反驳塞勒斯，也不出言支持他。 　　她好像只是在旁观一场闹剧。 　　“你们还吃不吃饭了？”当场面凝固的时候，潘多拉清凉动听的声线适时响起。 　　克里斯强压心头熊熊燃烧的火焰。 　　塞勒斯用一句话就击溃了他今天一整晚的好心情。 　　克里斯低下头，他收敛情绪，再次露出了笑容，拿起刀叉，好像刚刚争锋从未出现过。 　　他还有机会。克里斯对自己说。 　　在潘多拉大人的眼里，他和塞勒斯都是人类而已，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人类都是低贱的、星球的病菌，塞勒斯能做到的事情，他也一样可以。 　　整个晚餐结束时，克里斯没有像上次那样再次出言邀请潘多拉离开，他换了个方式。 　　“这是我的礼物，希望您能够接受。” 　　克里斯奉献上一部手机，他不忘时时刻刻给塞勒斯挖坑。 　　“要小心，潘多拉大人。您的手机和电子设备容易被人监视。我的手机，保证在您有需要的时候，您可以联系上我——当然，如果你想找我聊天也随时可以。” 　　潘多拉接受了克里斯的手机，这让他又高兴起来。 　　他没有提前告知塞勒斯这一环节，为了就是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 　　塞勒斯亲自送克里斯离开。 　　两个执行官进入电梯，气氛如同冰霜般冻结。 　　塞勒斯面色冷淡，毫不遮掩自己对他的反感之情。 　　克里斯注视着反光的电梯门，他露出笑容。 　　“我察觉到了，塞勒斯。”他说，“在我把手机给她的时候，你动了杀意。” 　　克里斯看向塞勒斯。 　　“你想杀了我，不是吗？” 　　塞勒斯抬了抬下颚，他目不斜视。 　　“你不配。”塞勒斯冷淡的说。 　　克里斯轻笑起来。 　　“你就是想杀了我。”他说，“但容我提醒一下，你当然可以这样做，不过我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只要我遭受暗杀，不论是谁做的，我死后矛头都会指向你。” 　　塞勒斯这才转过头，他不可思议地瞪向克里斯。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拉你下水。”克里斯轻描淡写地说，“你想要一个稳定的环境与潘多拉相处，不是吗？如果我死了，我发誓，你永远都得不到如今的平静生活。” 　　“当然，容我补充一句——我还是会想杀了你的。”克里斯看向塞勒斯，“而且我不介意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所以你最好小心一点，别老那么自傲得令人讨厌。” 　　“你是个疯子。”塞勒斯沉声道。 　　叮——电梯到达一楼。 　　克里斯注视着即将打开的电梯门。 　　“你以为你不疯吗？”克里斯淡淡地说。 　　电梯门彻底打开，克里斯露出了阳光的笑容，他在众人的眼前与塞勒斯握了握手，这才迈步离去。 　　塞勒斯眸色深沉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电梯门关闭。 第34章 　　塞勒斯连做个样子，送克里斯到门口都不愿意，他直接乘坐电梯回到了刚刚的楼层。 　　为了保密，他和潘多拉会乘坐另一个电梯，从酒店后门隐秘的离开。 　　在他送克里斯的同时，潘多拉已经被里奥带走。 　　塞勒斯抵达后面的停车场的时候，潘多拉已经坐在轿车里玩游戏了。她看起来神色如常，和来时没什么两样。 　　轿车启动，潘多拉仍然在低头玩游戏，安静在车内蔓延着。塞勒斯面对克里斯的强硬，便在这种寂静中不断软化下来。 　　今天克里斯弹劾他的内容可是十分丰富，各个直打靶心。 　　他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却在今日潘多拉过多的冷漠中说不出口。 　　车队回到总部，其他车停在正门，塞勒斯和潘多拉乘坐的车则是直接开进生活区。 　　二人回到专属于执行官的那一区域，潘多拉一进屋直接窝在自己最喜欢的沙发里，还是没有理塞勒斯。 　　她没有平时小女孩一样的任性放纵，也不娇憨顽劣地逼迫塞勒斯说出什么他不愿意说的话了。 　　她只是不说话、冷淡地对待他而已，塞勒斯站在门口，他的心中却升起了一种比平日被她欺负还要巨大的不安感。 　　塞勒斯走进潘多拉的卧室，他看着玩手机的潘多拉，开口道，“我来帮你绑头发？” 　　他平时很少如此示好，因为潘多拉会主动强迫他干这些事情。 　　“不用了，又不出门。”潘多拉头也不抬，她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说。 　　塞勒斯便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和克里斯那样花言巧语。 　　“你生气了？”他只会这样干巴巴地问。 　　潘多拉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她莫名其妙，“我生什么气？”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这句过于情绪外露的话语，塞勒斯没有说出口。 　　在表露内心这方面，一向不是他擅长的。 　　沉默了片刻，塞勒斯又说，“你很喜欢克里斯？” 　　不然为什么见过克里斯之后，潘多拉便忽然变得如此冷淡呢。 　　“他不招人喜欢吗？”潘多拉反问道。 　　好吧，在潘多拉的眼里，克里斯或许确实招人喜欢。 　　他招人喜欢到塞勒斯差点就决定临时动手，让克里斯有去无回了。 　　克里斯是个很敏锐的人，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为了自己回程的安全，才在电梯中说了刚刚那些话。 　　塞勒斯察觉到潘多拉对克里斯的接受，又想起上个历史中，潘多拉和克里斯相处至少十年有余，他便无法阻止自己的杀意。 　　为了世界的未来与和平，他绝对不能让克里斯影响和接近潘多拉。 　　“你喜欢他哪一点？”塞勒斯问。 　　他不想用这种语气说话，他想柔和些、嘴甜些，可是他做不到。 　　尽管塞勒斯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他的身世、潘多拉被监控的手机。可是他在问出这个问题时，语气仍然带上了一丝微不可见委屈与不解。 　　克里斯哪里能配得上她的青睐？ 　　——这世界上，除了他塞勒斯，还有谁配站在她的面前？ 　　他是最优秀的人类、元帅、执行官、领袖。 　　如今是这样，两千年后也是如此。 　　未来人将他称为人类文明中上最璀璨而顶尖的存在，为什么明明当他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却仍然会看上那个寂寂无闻、疯狂而只会狗腿的克里斯？ 　　这一点都不公平。 　　塞勒斯宁可看到潘多拉追问他为什么要隐瞒那么多事情，也不想看到她这样冷淡的样子。 　　潘多拉还是没有回话。 　　其实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就是很冷淡的不理他而已。 　　可是塞勒斯的心中却像是被杂草横长，藤蔓锁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时都会有疼痛的感觉。 　　他想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冷淡，想哄她开心，却连突破口都找不到。 　　塞勒斯也单膝跪下，他注视着潘多拉，赌气一样地低声说道，“他能做的事情，我也能。” 　　克里斯做不到的事情，他仍然能够做到。 　　所以，潘多拉怎么会出现喜欢克里斯的想法？ 　　潘多拉终于放下了手机，她看向了自己面前的男人，他的身形修长而优雅，哪怕是跪着也如此赏心悦目。 　　她却幽幽叹了口气。 　　“我有时真的看不懂你，塞勒斯。”她说，“你畏惧我的靠近，也害怕我拉开距离。其实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呢？” 　　塞勒斯没有说话。 　　潘多拉又说，“给我一个理由，塞勒斯。” 　　她甚至不让他去解释那些隐瞒和秘密，潘多拉不在乎。 　　她只是问了最简单、也是最致命的关键问题。 　　塞勒斯沉默了许久。 　　他明白，这次潘多拉必须要获得答案。 　　“克里斯说得对，我的确知道你的降生。”塞勒斯开口，“我从很久以前就等待你的出现了。” 　　“为什么？”潘多拉问。 　　塞勒斯看向她。 　　“那一切都像是梦。”他说，“我看见了你，我知道那会是你。” 　　他不会欺骗潘多拉，他觉得她会感觉得到。 　　但塞勒斯同样不想在目前这个阶段告诉潘多拉真相，他的内心深处仍然想要留下他来自未来这个无人知道的秘密。 　　他没办法完全不防备她，哪怕潘多拉的少女时期如此可爱和无害。 　　所以，选择性地说出真的事情。 　　“我预感到你会出现。”塞勒斯说。他垂下眼帘，睫毛微微颤动，过了几秒，才开口，“我被你吸引。” 　　说出这几个字之后，似乎接下来的话就变得容易得多了。 　　“我对你没有什么想要得到的。但是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塞勒斯说。 　　“只是这些？” 　　“你的力量非常强大。”塞勒斯继续说道，“你有能力可以选择许多条道路，对你而言都畅通无阻。我只是希望你能选择那当中比较好一些的道路。除此之外，是的，只是这些。” 　　潘多拉挑起眉毛。 　　“你怎么知道我选择的是不是好的？” 　　“有我在。”塞勒斯平静地说。 　　“我为什么非要接受你，听你的？”潘多拉又问。 　　“大多数人都是平庸的，没那么有趣。”塞勒斯说，“在这个年代，你找不出第二个像是我这样的人。” 　　“我可以去找克里斯。”潘多拉十分顽劣地说，“他没有那么多要求，又什么都听我的。” 　　“那样顺服的人，又会能有趣多久呢？”塞勒斯淡淡地说。 　　二人互相注视着彼此。 　　潘多拉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的时候像是单纯的孩子，声音如银铃一般作响。 　　塞勒斯，她的塞勒斯，总是给她惊喜。 　　他怎么会那样有趣，又那么与众不同。 　　她知道他有所隐瞒，可是那又如何，她并不在意。 　　“好吧，你说得对。”潘多拉说，“我愿意继续在你的总部呆下去，直到我厌烦为止。” 　　塞勒斯这才无声地松了口气。 　　这才是对的。他想。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潘多拉不该会对第二个人产生这样的兴趣。 　　这时，潘多拉忽然张开手臂。对上塞勒斯疑惑的目光，潘多拉说，“这是奖励。” 　　或者是折磨，管他呢。 　　塞勒斯一愣，他明白了潘多拉的意思，随即僵硬地说，“潘多拉，不……” 　　“——不可以和异性这样做。”潘多拉说，“我知道，但我就是要抱抱。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去找……” 　　潘多拉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完，塞勒斯便微微起身，抱住了她。 　　男人的怀里，潘多拉听到他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潘多拉忍不住想笑。 　　塞勒斯的动作还是那么僵硬，可是他的气息那么好闻，冷淡清冽得像是雪山上流淌的溪水，又有一种很缥缈的感觉，像是天上的星星。 　　潘多拉贪恋这种味道。 　　12月12日那一天，她晕倒昏睡在他的怀里，闻到的就是这样的冰凉，那一夜，她好像被天空繁星包裹着。 　　尽管如此，潘多拉还是很克制自己对塞勒斯的着迷。 　　塞勒斯不知道，他其实完全没必要对外部的刺激感到紧张，因为潘多拉从未想现在就离开他。 　　不过，男人一直都是很容易骄傲的生物，潘多拉要将这个事实保密，她不想让塞勒斯太过翘尾巴。 　　好吧，或许塞勒斯不是那样的男人，但是她还是喜欢看到他因为她而感到紧张嘛。 　　潘多拉的手搂着塞勒斯宽阔的后背，每次收紧一些，都能够感觉到塞勒斯的身体僵硬了一点。 　　“潘多拉……”男人的声音在他的胸腔中震动，第一次离潘多拉这样近。 　　他的声音有点干涩和僵硬，他对这种身体接触仍然没有习惯。 　　潘多拉假装没听到。 　　她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前，能够听到他的心脏紧张地跳动，血液流动。那是很好听的声音。 　　潘多拉没有关门的习惯，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外。 　　“大人，明天下午的会议您……” 　　里奥的脚步和声音一起停在门外，他呆呆地看着潘多拉的房间，手指一抖，文件掉在了地上。 第35章 　　里奥真的很想重金求一对没有看到刚刚那个画面的眼睛。 　　他发誓，他就是来送个文件、顺便和塞勒斯核实一下明天的行程的，他完全不想窥探什么自己不该知道的秘密。 　　送文件明明是个很日常的事情，结果…… 　　当里奥来到潘多拉的门前，便看到他们伟大而高远的执行官——塞勒斯大人竟然在俯身拥抱那个危险的少女。 　　在脑子反应过来，身体的寒颤让里奥的手指一滑，松开了手中的文件。 　　里奥一直都怀疑塞勒斯和潘多拉的关系。 　　塞勒斯对潘多拉过于与众不同的态度，二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同步感，塞勒斯脖子下的红痕…… 　　里奥压抑着自己的猜想，因为他坚信塞勒斯的为人。 　　他亲眼目睹了塞勒斯这两年的工作状态，塞勒斯是一个完全没有自己私欲，全心为工作的领袖。 　　于公于私，里奥都不相信塞勒斯大人会有私人感情。 　　尤其对方是一个比他小十岁，立场不明、极其危险的少女。 　　里奥不相信他们会在一起。 　　所以，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冲击力才会太大，让里奥的手指没有抓紧文件。 　　文件掉在地上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里奥差点想咬舌自杀。 　　他看到背对着门的塞勒斯大人缓缓地侧过脸，他对上了他的目光。 　　那冰蓝色的眼眸如此冰冷，像是能杀人一样。 　　“对，对对对不起，大人！” 　　里奥打了个寒颤，他捡起文件转身就跑。 　　另一边，屋里。 　　“啊，这下难办了。”潘多拉一脸为难地说，“该怎么和里奥解释呢。” 　　作为罪魁祸首，她的为难似乎并没有什么真诚的感觉。 　　塞勒斯也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他并没有生气。 　　相比于之前潘多拉冷冰冰都不愿意看他的样子，潘多拉像是这样恢复了恶作剧的孩子心性，才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二人松开彼此，面对潘多拉抬着头、眨巴着眼睛，想看到他恼火的样子，塞勒斯伸出手，他颇为无奈的揉了揉潘多拉的头顶。 　　连塞勒斯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么的宠溺。 　　“没关系。”塞勒斯说，“等与他见面再说吧。” 　　塞勒斯一点都不担心。 　　里奥能够成为他的副官，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忠心耿耿——尽管里奥总是会过于活跃的想象某些事情，可是他绝对不会说出去。 　　让里奥看到了，顶多就是让他自己纠结闹心而已。 　　果然如塞勒斯所料，离开之后的里奥对自己看见的事情闭口不提。 　　整整一个下午，里奥都心神不宁，不由自主地想到刚刚的事情。 　　他一会纠结塞勒斯大人和潘多拉这种全世界都不能允许的禁忌之恋，会对他们和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一会又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塞勒斯大人解决掉。 　　不怪里奥担心，毕竟他亲眼目睹的潘多拉的力量。 　　他明白，潘多拉的威力不亚于能直接核平整个蓝星的核/武/器，而她本人的性格还如此危险而不稳定。 　　人类领袖与可能危害全人类的少女在一起了，这，这实在是违背世界上所有的常识。 　　就像是狼与兔子相爱、吸血鬼爱上该成为自己口腹之欲的人类、最光明圣洁的神拥抱黑暗肮脏的恶魔。 　　如果传出去，他们整个总部都可能会被民众推翻吧。 　　里奥就这样心惊胆战地渡过了一下午，做好了随时被塞勒斯召唤质问打压的准备。 　　可是他的终端却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下班之后的晚上，待在自己房间里的里奥都没敢睡觉，他生怕能以一人之力杀死三个狼人的塞勒斯大人会忽然出现将他灭口。 　　第二天早上，里奥盯着浓重的黑眼圈，站在一楼电梯口日常等待塞勒斯。 　　和里奥的憔悴不同，塞勒斯看起来一如既往的英俊而完美，他的脸上别说黑眼圈，连任何一点瑕疵都没有，让人不禁感叹神的偏心。 　　“睡得不好？”走进电梯里时，塞勒斯说。 　　里奥便明白，可能是没什么事情了。 　　毕竟，塞勒斯大人还拿他取笑呢。 　　“大，大人……我……”里奥哭丧着脸，“我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我也很喜欢我的命，请求您原谅我……” 　　塞勒斯转过目光。 　　“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又想象了什么。”他说，“我和潘多拉之间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是，我明白。”里奥就差把‘我会守住秘密’写在脸上了。 　　“……”为了自己心腹的精神健康，塞勒斯只能继续耐心地说，“我们没有在一起，那个拥抱只不过是因为潘多拉想要，我没办法。” 　　里奥抿了抿嘴唇，他哭丧地说，“嗯！懂了！” 　　完了完了，看起来是真的了，要是在以前，塞勒斯大人绝对不会解释这么多的！ 　　他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忠心，才会让塞勒斯大人相信他不会说出去啊！ 　　“大人，我明白，我真的明白。”里奥哆哆嗦嗦，“潘多拉也至少几千岁了，硬按照她醒的时间算，今年也成年了。和您在一起非常合、合法，这是您的私事，我发誓我绝对不说出去！” 　　塞勒斯：…… 　　塞勒斯：“你觉得我很喜欢她吗？” 　　里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忽然感觉到了塞勒斯的冷意，顿时又飞快的摇头。 　　“不不不，您一点都不喜欢她！”里奥很有求生欲地说，“我懂，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世界！” 　　塞勒斯陷入沉默。 　　他本来以为简单解释一下，里奥就会恍然大悟地明白真相。 　　可是，发展怎么和塞勒斯想象的不太一样，里奥这家伙完全就听不进去他的解释。 　　无论塞勒斯怎么说，里奥都是一副‘我懂，为了世界’，‘我懂，这是您的职责’的拼命认同样子。 　　尽管塞勒斯确实是因为职责和世界，但是里奥的理解很明显出现了巨大偏差。 　　里奥这种‘我懂我懂我什么都明白’的样子，更让塞勒斯产生了一种揍人的冲动。 　　……算了，不信就不信吧。 　　当里奥发现塞勒斯不会将他辞退，也没有想灭口的时候，副官这才松了口气，恢复了平日的工作状态。 　　他非常不想面对潘多拉，可是他没有选择。塞勒斯完全不避嫌，过去他怎么使用里奥，如今也一样。 　　当塞勒斯忙的时候，里奥不得不去给潘多拉送饭。 　　习惯真是可怕的事情，如果去年的这个时候，里奥知道自己作为繁忙的执行官副官要大材小用的去给人送饭跑腿，他一定觉得这是侮辱。 　　可是现在，他竟然已经习以为常。 　　里奥去给潘多拉送午饭的时候，内心忐忑不安。 　　自从上一次撞破她和塞勒斯拥抱之后，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是里奥第一次去见潘多拉。 　　他来到潘多拉的门前，门虚掩着，里奥和以往一样轻敲几下，等待潘多拉开门。 　　没过一会，门便被潘多拉打开，黑色长发的少女探出头，大大的眼睛像是小动物那样灵动可爱。 　　再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恶作剧之后，里奥已经彻底对她的外貌免疫，他时时刻刻都不会忘记这个漂亮的少女是个小恶魔。 　　小恶魔看着他，唇红齿白的她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哎呀，里奥，真是好久不见。”她说，“这几天怎么没来找我玩呢？” 　　除了塞勒斯，谁有时间跟她玩！他们这些人可是要负责蓝星的一整个大州呢！ 　　里奥内心腹诽，表面上却露出笑容。 　　“忙，太忙了。”他说，“这个给你，我先走了……” 　　“着急什么啊，我们都那么久没见了。”潘多拉不接他手中的饭盒，里奥就走不了。她慢悠悠地打量着他，“怎么满头都是汗，你怎么了？” 　　里奥还没来得及开口，潘多拉便恍然大悟地说，“哦，你看到了那天的事情对吧。” 　　“我，我……”里奥磕磕巴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下一秒，本来还笑得很可爱的少女忽然笑容消失，她目光阴森地注视着他。 　　“那我得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解决你……” 　　自言自语着，她伸手拿走了里奥的盒饭，关上了门。 　　里奥呆住了，他睁大了眼睛。 　　他脚步虚浮地走回行政区，下意识地来到塞勒斯的办公室。 　　“你怎么了？”塞勒斯抬起头，看到里奥状态不对。 　　里奥可怜巴巴地说了刚刚的遭遇，乞求地注视着塞勒斯，似乎想要得到他的安慰。 　　听完了之后，塞勒斯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故意吓唬你的。” 　　“可，可是，您怎么知道她不会真的杀我灭口呢？”里奥担忧地说。 　　“她为什么要杀你？”塞勒斯说，“一般人灭口是怕事情走漏风声，对自己有影响。她有这样的理由杀你的吗？” 　　……对哦。 　　潘多拉那么强大，她怎么会在意人类怎么看待她呢。 　　里奥这才缓过神，明白了潘多拉又在吓唬他。 　　他心力憔悴地松了口气。 　　自从潘多拉出现之后，总觉得工作越来越难干了。 　　… 　　今日的工作很多，塞勒斯占用了下午的时间。 　　傍晚五点左右，塞勒斯结束了工作，向生活区返回。 　　这个时间回去，可以正好和潘多拉吃晚饭。 　　这时，他的终端忽然狂响起来。 　　塞勒斯的脸色一变。 　　这是潘多拉能量的预警器。如果超过潘多拉日常使用的高度，就会响起预警。 　　塞勒斯加快脚步，他来到潘多拉的卧室门前，推开了门—— 　　夕阳西下，橘色的光芒透过玻璃笼罩在蜷缩在沙发上的少女身上。 　　她没有开灯，屋里显得有些昏暗，黑色的长卷发如同海藻一般搭垂在沙发和她的身前。 　　潘多拉抬起头，白皙的小脸上涌起了不正常的红晕。黑色的眼眸却闪烁着亮光。 　　“我感觉我要开始融合了。”她说，“但我还可以控制。” 　　塞勒斯走上前，他弯腰抱起潘多拉。 　　“上飞机！”他果断地下了决定。 　　楼顶的直升飞机已经准备许久。 　　——前往无人区。 第36章 　　残阳似血，染红了大半边天空。 　　楼顶平台的无人驾驶直升飞机螺旋桨开始旋转，塞勒斯抱着潘多拉登上飞机。 　　有关于带潘多拉离去的这一预案，从上次提起之后，便已经做好很长时间的准备了。 　　从塞勒斯做决定到二人登机，期间没超过五分钟，干净利落。 　　舱门自动关闭，飞机起飞。 　　一切都那么迅速，以至于当里奥收到信息的时候，直升机已经远离了地面。 　　“大人，您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里奥也是紧急预案的重要知情人，毕竟塞勒斯不在，他便需要顶上。 　　“无法确定。” 　　塞勒斯转过头，目光落下。 　　他的身边，潘多拉蜷缩着躺在座位上。女孩的身上盖着毛毯，她沉沉睡着。 　　塞勒斯收回目光。 　　“我不在的时候，按照之前预备的的计划正常进行。”他说，“如果有意外事件发生，便启动C计划。” 　　“大人！” 　　里奥有点着急了，可是塞勒斯已经挂了电话。 　　C计划也是最后一道紧急预备方案——如果塞勒斯死亡或者失踪，里奥作为副官将会暂掌执行官大权，直到下一任选举来临。 　　带潘多拉登上飞机的这一刻，塞勒斯便做好了自己不会回来的准备。 　　在之前，塞勒斯已经估算过所有的结局，其中他被潘多拉杀死，也占据了不小的一部分比例。 　　如果他死亡，也代表着再也没有人能够抑制潘多拉，或许在两千年后，全世界仍然不可避免的走向毁灭…… 　　尽管如此，塞勒斯仍然没有选择。 　　他不能让潘多拉在他的面前消失，哪怕一秒钟也不行，他不能允许出现这样的状况。 　　……塞勒斯已经做好准备，以死赌生。 　　>>> 　　潘多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机舱轻微地震动着，能够听到隐约的螺旋桨的声音。 　　浓墨般的黑夜裹挟着无人直升机，犹如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渺小孤独的船只。 　　“这是什么地方？”潘多拉开口。她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模糊沙哑。 　　“再往前，就是无人区了。”塞勒斯说。 　　他将平板递给潘多拉，上面是世界地图和实时定位。 　　潘多拉看到飞机的标识已经远离了塞勒斯的辖区，卡尔亚洲。正在距离岸边不远的大海上行驶。 　　再往前一些，地图上拉起了一条赤红的线，笼罩着本应该属于公海的那片区域。 　　“我们要去哪里？”潘多拉问。 　　塞勒斯伸出手指，点击了一个地方——那是一块在无人公海偏右区域的一小块岛屿群，离红线不远。 　　“尽管无人区怪物横行，但其实各个大陆仍然在私底下瓜分了边缘区域。”塞勒斯解释道，“这片岛属于卡尔亚。在这种不算太里边的无人区，人类还是可以勉强建造些东西的。” 　　而无人区最中间的那片广阔的大海，没有人抵达过。 　　就连所有的航线都会绕过那里，只在无人区边缘飞行，并且设置高度干扰器，以此来赶走怪物们。 　　那片海域被奇怪的磁力笼罩着，人类的飞机轮船一进去就会失事毁灭，甚至都找不到残骸。 　　连卫星都照不到那里面。 　　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无能为力，而两千年后的未来人，自然已经征服了蓝星上的所有地方。 　　所以，塞勒斯可能是全世界唯一一个知道无人区中心海域是什么样的人类。 　　那片无人到达的海域中央，是一块从没有人踏足的大陆，被无数岛屿环绕着。 　　那是怪物们占据生存的土地，它们的大本营。 　　怪物们的身上拥有一种类似古人类那样的奇妙力量。人类以为是巨大的磁力干扰了设备，却不知道与科技抗衡的是人类从未触及的魔法力量。 　　一百七十年后，腻烦了人类社会的潘多拉将会登上那片大陆。那些成群结队便能撕毁人类城市的怪物们都在她的脚下俯首称臣。 　　“我什么时候才能使用力量？”潘多拉不耐烦地说。 　　似乎被融合影响，她的脾气比往日暴躁。 　　塞勒斯恍然回神。 　　“只要进入无人区之后，你就可以随便了。”塞勒斯说。 　　无人区里是怪物们的世界，经常会出现力量风暴之类的奇异现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值得奇怪。 　　[警告：正在靠近无人区。距离.30公里。] 　　[警告：正在靠近无人区。距离.20公里。] 　　[警告：……] 　　机舱内的红灯一直闪烁不停，五感比平日还要灵敏的潘多拉烦躁不已，在塞勒斯关闭警告之前，她已经沉下脸。 　　啪——！ 　　红灯就这样碎掉。 　　当直升机冲入无人区的一瞬间，舷窗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黑夜卷席着狂风下起了冰雹与大雨。 　　轰——不远处的云层雷电翻滚。 　　落单的直升机进入无人海域的雨夜，探照灯似乎随时都会被黑暗熄灭，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怪物们在黑夜中虎视眈眈。 　　这一幕犹如恐怖片电影的经典开头。 　　塞勒斯却神情淡然。他知道，有潘多拉在，不会有任何危险。 　　因为她就是最大的危险。 　　看着图标穿过红线，潘多拉放下了平板。 　　“太慢了。”她说。 　　下一秒，塞勒斯的后背紧紧地贴在了座位上。 　　直升机被潘多拉的力量驱起，瞬间提速五倍。直升机坐出了跑车的推背感。 　　被丢在一边的平板上，小小的直升机标识以可怕的速度前进。 　　塞勒斯的表情还是很平静——幸好他是个常年在宇宙飞船中度过的人，比这种情况更加失重的事情也经历过。 　　要是普通人，可能很难承受的了这样的速度。 　　按理来说，尽管这片区域接近边缘，但也是无人区，飞行怪兽们应该会出现的。可正如他所料，潘多拉在飞机上，中途便一个怪兽都没有看见。 　　因为潘多拉加快了速度，二人用了比预计更短的时间到达了那块岛屿。 　　一整个群岛中，主岛大概八千平方公里左右，对于两个人来说已经大得离谱。 　　岛屿上有现成的老基地，只不过因为怪物骚扰，没办法做得很大。 　　过去曾经有人类小队在这里生活过，以此来研究怪物的生活习性。 　　只是，这些科考人员在三年前按照任务要求搬离这里，去了无人区的其他地方，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基地。 　　当决定带潘多拉来这里的时候，塞勒斯便提前让人操控无人机和机器人来到岛上的基地收拾改装了一下。 　　直升机在大雨中降落在飞机坪上。 　　这里的时差比大陆要快四个小时，二人抵达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整个海域和岛上无人居住，安静得吓人。 　　飞机坪到基地自动感应，白色的灯亮成一片，成为了雨夜中唯一的光亮。 　　塞勒斯跟在潘多拉身后走下飞机，大雨打湿了地面，塞勒斯拿出飞机里的雨伞，刚想要打开，就看到潘多拉向着天空伸出手。 　　紧接着——雨停了。 　　仿佛有无形的防护罩，阻隔了大雨。 　　塞勒斯注视着她的背影。 　　尽管他研究她二十多年，又已经相处两个月，可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潘多拉在其他方面展现自己的力量。 　　二人来到基地的门前，塞勒斯通过面部识别，厚重的铁门自动打开。 　　一瞬间，有股发霉潮湿的味道传来。 　　潘多拉顿时抬起头去看塞勒斯。 　　她在被封印前的古代生活肯定比这里艰苦，可是这两个月她被养得娇惯很多，顿时觉得有点不开心不开心。 　　“没办法，这里是海中央，又是地下，常年不住人，肯定会有些味道。”塞勒斯安抚道，“明天收拾一下，放放空气就好了。” 　　潘多拉抿了抿嘴，她好像还是有点不情愿，但是态度松动了些。 　　塞勒斯继续安慰道，“想想看，如果只有你自己的话，就只能睡在树下了，至少这里还有房间。” 　　“好吧。”潘多拉被说服了。 　　两人走进基地，自动门在他们的身后关闭。 　　里面比潘多拉想象得好的多，走廊看起来和塞勒斯的总部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过道上没有窗户，而里面的每个房间基本都是自动门。 　　基地一共两层，一层地下，一层地上。 　　一般来说，过去的队员们都睡在地下那一层，比较安全。 　　这个岛屿上也有许多生活着的怪兽，类似恐龙，所以没有人会觉得地上好通风而住在一楼。 　　潘多拉就不一样了，在这个岛屿上，她才是天敌。 　　塞勒斯提前在地面一楼给她收拾出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是有窗户的，只不过从没有人打开过。 　　他这段时间已经对潘多拉足够了解，所以提前装修的房间，让潘多拉非常满意——就连衣柜里的衣服都是满满当当，全是她喜欢的款式。 　　“你可真棒！”潘多拉真心的说。 　　塞勒斯伸手放在她的头顶，潘多拉走进了房间，直接扑在柔软的床之中，开心的蹭了蹭。 　　相比于有点老旧潮湿的过道，房间里崭新又温暖，令人心情愉快。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塞勒斯开口道。 　　潘多拉坐了起来。 　　“我也是第一次，不知道什么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融合。”她说，“但可能就是这两天吧，我能够感受到力量在我的体内不太受控制，很不稳定。” 　　“你还会像是刚刚那样发热吗？”塞勒斯问。 　　他抱潘多拉上直升飞机的时候，潘多拉的额头烫得吓人。 　　“可能吧。”潘多拉不太在意，“本来融合也是互相扑咬，出现这种状况都是正常的事情。” 　　塞勒斯沉默下来。 　　以他的理解，潘多拉的七宗罪力量就像是在她体内七头蛰伏在阴影中的猛兽，潘多拉与它们的融合，更像是在互相厮杀，非常凶险。 　　“你和你的力量之间弱肉强食？”塞勒斯开口。 　　“可以这么理解。”潘多拉说。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反正我总是会赢，无所谓啦。” 　　她每次都这样。 　　塞勒斯本能地不喜欢她轻描淡写的样子，但也没什么办法。 　　“好好休息。”塞勒斯只能说，“明天白天见。” 　　他转身想要离开，却听见潘多拉说，“等等！” 　　塞勒斯转过头，潘多拉坐在床上，她清了清嗓子。 　　“我……到了新环境会害怕，对，害怕。”潘多拉的声音飘忽着，似乎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说的内容。 　　塞勒斯停下步伐，冰蓝色的眼眸有点疑惑地注视着她。 　　作为一个电线杆一样的直男，塞勒斯似乎永远都听不懂潘多拉话里的那些隐喻。 　　潘多拉一向不觉得这是缺点。 　　她耐心地说，“塞勒斯，你过来。” 　　塞勒斯便走到床尾的位置，那双干净的瞳孔注视着她，让潘多拉觉得自己是个带坏正直好人的坏家伙。 　　潘多拉干脆拍了拍自己的身边，塞勒斯这才绕过来，走到床的一侧停下。 　　“怎么了？”男人磁性动听的声音低沉地问道。 　　离得近了，潘多拉像是怕塞勒斯跑掉一样，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害怕，一个人不敢睡！”她这才高声宣布，“所以我需要你抱着我睡，一起睡。”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37章 　　女孩柔软的手指握着他的手腕，她的指尖微凉，却像是能够让她接触的那一块皮肤燃烧起来。 　　塞勒斯沉默着，他面对潘多拉的时候，总是产生这样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能够感觉得到，潘多拉在步步紧逼。她想得到些东西，他退让了，她就立刻会再往里面迈一大步，再继续提出要求。 　　正如同现在潘多拉要求他陪她睡觉，这一切都是从两个月前，潘多拉第一次要求塞勒斯帮她绑头发作为开端的。 　　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塞勒斯的手腕动了动，想挣脱潘多拉的手掌，可是少女的手指柔软却有力地扣着她的手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行。”塞勒斯第一次拒绝潘多拉。 　　潘多拉扬起了眉，塞勒斯对上了她乌黑的眼睛，不由得心中一跳。 　　她的眼眸中闪动着光芒，像是夏天夜里的萤火虫，那样纯粹、漂亮、美好，让人忍不住想答应她所有事情。 　　他已经足够了解潘多拉，他知道她的样子是伪装出来的。少女知晓自己外貌的力量，也乐于这样撒娇。 　　可塞勒斯还是忍不住开始头疼。 　　“潘多拉，不可以这样。”他说，“你不可以随便和一个男人睡在一起。” 　　“我跟你的事情，叫做随便吗？”潘多拉立刻反问。 　　塞勒斯一梗，潘多拉明明就是强词夺理，可是他竟然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 　　潘多拉又说，“要是这样算随便的话，那我还单独跟你到来了无人的小岛呢，难道不是更严重的事情吗？” 　　……难以反驳。 　　潘多拉的强大超过男人，或者说超过任何生物。所以当她和塞勒斯单独相处的时候，并体现不出什么弱势。 　　可是无论如何，潘多拉的要求都太超过塞勒斯的底线。 　　“不行。”像是下定决心，塞勒斯又重复了一遍。 　　潘多拉眨巴着眼睛，她一下就变得不开心起来。她松开塞勒斯的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我在人生最艰难的阶段，你却不肯给我一些鼓励。”她说，“我要开始讨厌你了。” 　　她的声音柔软、抱怨又委屈，像是个寻求关注而嗷嗷直叫的小奶猫，完全没有杀伤力，只能让人的心越来越软。 　　塞勒斯知道这些都是潘多拉的伪装，他清楚地明白这一切。潘多拉也已经松开了他，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 　　可是…… 　　塞勒斯站在那里，双腿沉得仿佛灌了铅，就是没办法走开。 　　“我可以坐在你的床边，陪你一会。”他干巴巴地说。 　　塞勒斯又开始不知不觉的让步了。 　　他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这让他有点颓败，并且心情也沉了沉。 　　塞勒斯知道这不是个好事，可是见鬼的，他就是忍不住。 　　潘多拉微微抬起下颚，像是在思考，然后她说，“可以，你去关灯。” 　　塞勒斯松了口气，基地的所有设施都可以遥控，他在终端上关了灯，然后坐在了她的床边。 　　潘多拉喜欢很软很软、软得能陷进去的床铺，这和塞勒斯习惯的冷冰冰的硬板床截然不同。 　　他很少坐这么柔软的地方，仿佛会一直陷下去，陷入潘多拉的陷阱中一样。 　　执行官的直觉一向准确。 　　下一秒，他便感到天旋地转，熟悉的力量气息包裹着他，塞勒斯的脖颈抵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少女小恶魔一样的咯咯笑着，她扒下塞勒斯的外套，然后披着被子扑了上来，钻进了他的怀里。 　　柔软温热的身体贴近了他冰凉的身躯，塞勒斯大脑呼呼作响，血涌上头，意识一片空白。 　　“潘……潘多拉！你这么可以这样！”他干涩的开口，身体还被控制，不能动。 　　塞勒斯很想出言指责她，可是他的心脏砰砰作响，声音太大，甚至扰乱了执行官的大脑运作，只能说出这句话。 　　塞勒斯本就面貌冷淡，震惊之下，表情更是冷若冰霜。他位居高位多年，不怒自威，任谁听他的话都要颤一颤。 　　潘多拉可一点都不怕他。 　　她的头在他的怀里拱了拱，像是在寻找舒服的位置，还顺手摆了摆自己脖子下塞勒斯的手臂，让他的手肘弯过来，搂着她的肩膀。 　　做完这一切，潘多拉似乎很满意，她伸手揽住塞勒斯紧实精干的腰，然后才不动了。 　　“晚安。”潘多拉说。 　　随即，她真的不说话，竟然就这样在塞勒斯的怀里睡着了。 　　潘多拉入睡的那一刻，压制着塞勒斯的力量随之消失。 　　塞勒斯僵硬着身体，像是第一次被猫睡在身上的铲屎官，动都不敢动。 　　潘多拉的身体像是热源，她的呼吸吐在他的胸膛边，让那一片都变得灼热起来。 　　塞勒斯轻轻地呼吸着，尽力调节自己的心跳和精神状态。 　　他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让塞勒斯的头脑有些恍惚。 　　潘多拉是无法理解的塞勒斯受到的精神冲击的。 　　她以为这只是又一次自己撒娇任性而从塞勒斯身上得到的乐趣，和之前强迫他帮忙绑头发、抱抱似乎都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并不是这样简单。 　　之前的那些事情，那些他越界的举动，塞勒斯都可以通通告诉自己，这是他责任，他没有办法。 　　可现在的事情，已经超过了他能够接受和说服自己的底线。 　　他为了终结潘多拉而生，他被全人类寄予了无比沉重的厚望。 　　可是现在，他与自己命中注定该厮杀、该你死我活的敌人在黑夜里相拥着，即使这不是他的本意。 　　被子盖在他们的身上，更让这一切添加了难以言说的暧昧与隐秘。 　　而他的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塞勒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的脑海仍然在发麻。 　　失衡了，一切都失衡了。 　　塞勒斯睫毛微颤，他失神地注视着天花板。 　　这时，怀里的少女呼吸一停。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你太吵了。”潘多拉说，“你把我吵醒了。” 　　她在这个阶段本就敏感，塞勒斯不再沉稳的心跳声、他的血流声，还有他那复杂而崩溃的情绪，硬生生地将潘多拉吵醒。 　　塞勒斯没有立刻起身下床。 　　他没动，而是仍然注视着天花板，鼻尖的呼吸轻颤。 　　过了一会，塞勒斯轻声说，“你说过，我可以表示自己的不愿意。如果我不舒服，我可以讲出来。” 　　“我确实说过。”潘多拉说。 　　塞勒斯缓缓地侧过头，看着她。 　　“既然如此，我真的不想这样……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潘多拉眨着眼睛，她也注视着塞勒斯。 　　有一瞬间，塞勒斯甚至觉得她那黑色的瞳孔能看穿他的灵魂深处。 　　潘多拉坐了起来，她仍然在他的臂弯之中。 　　她低下头，注视着男人俊美而淡漠的脸庞，此时此刻，他那双漂亮的、如同湖泊一样的冰蓝色眼睛，看起来有点脆弱。 　　他们在一张床上，一套被子里，一个过于接近，近得令人遐想的距离。 　　“你可以提出拒绝，但决定权在我。”潘多拉说，“我会判断你的状况之后，决定要不要停止我的行为。” 　　塞勒斯闭上眼睛，他半是绝望、半是无奈地轻笑出声。 　　这竟然是他第一次笑。 　　果然是潘多拉的答案，这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他已经是个过于理性冷酷的人，却在这些时日的相处里仍被潘多拉蒙蔽了判断力。 　　他甚至以为潘多拉开始有感情了，他几乎就差一点便觉得她对他展现出来的那些真情都是真的。 　　——现在的潘多拉，才是真正的她，那个将人类与怪物都玩弄在手心中的魔女。 　　潘多拉想要的只是有趣而已。 　　她兴致来的时候，便会像是单纯真挚的少女一样去关心他的心理状况，当她想要其他的乐趣，她就冷酷地强迫他。 　　塞勒斯一直坚定自己是不同的，可其实在潘多拉眼里，他和克里斯都没有什么区别吧。 　　她演得太好，连他都被迷惑了。 　　塞勒斯自嘲着，却感受到少女压低了身体，她的头发在他的头边拂过。 　　他睁开眼睛，便对上了潘多拉的目光。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上他的面庞。 　　“而且……塞勒斯。”她弯下腰，轻声说，“当我让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能够发誓，你的内心里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吗？” 　　塞勒斯一怔。随即，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起来。 　　“……绝无可能！”他一字一句地说，语气像是在发誓那样重。 　　“是吗？” 　　潘多拉的手从他的脸颊滑到了他的胸口，她的手指轻轻地附在他的心脏上。 　　“你的这里，也是这样说的吗？”她轻轻地问。 　　轰隆一声巨响，塞勒斯睁大了眼睛，瞳孔紧缩。 　　他躺在床上，身体却像是在一直下陷。 　　坠落，不断地坠落。 　　恍然间，塞勒斯再一次回到了那一天，那个他无数重返的地方。 　　被人类创造、供养、爱戴，却也被人类孤立隔绝的神子，独自一人推开了教堂的大门，里面是他宿命的敌人，也是唯一一个被允许出现在他人生中的名字。 　　然后，他看到了她。 　　她高坐在雕塑的王位上，面容美得惊人，神情却淡漠而静谧。 　　她只是那样闲散地坐着，不舍防备，却拥有着扰乱一整颗星球磁场的强大。 　　成长的过程当中，塞勒斯无数次想象过她的样子，而她比他所有的幻想都要完美而无敌。 　　……完美得，令他着迷。 　　“不——！”塞勒斯痛苦地发出声音。 　　他挥开手，想要起身，想要逃离，潘多拉却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臂。 　　能够一刀砍进狼人头颅的塞勒斯，仍然没有能够对抗潘多拉力量的力气。 　　“承认吧，塞勒斯。”潘多拉紧紧地抓住他，她向前倾，强硬地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你渴望我。就像月亮渴望星河一样。” 　　塞勒斯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产生惧意，他宁可潘多拉直接杀了他，也不想再继续听她说下去。 　　二人对上彼此的目光，塞勒斯一怔。 　　他忽然意识到，潘多拉的目光并不如平日那样清明。她的瞳孔里仿佛跳跃着火焰，比平日更加亢奋高昂。 　　——潘多拉的力量融合，早就已经从她被吵醒时开始了。 第38章 　　潘多拉的融合早就在安静无声之中便开始了。 　　塞勒斯喘息着，潘多拉仍然紧紧攥着他的右臂，塞勒斯侧过身，他用另外一只手颤抖地打开掉在床面上的手表。 　　果然，上面的检测波动已经爆表，指针此刻已经压到极左——此时此刻，潘多拉的力量估计已经笼罩整个岛屿。 　　所以塞勒斯刚刚的情绪才难以压制，甚至比平日还要软弱而容易动摇。 　　正是因为潘多拉不再收敛的精神控制能力影响了他，正如当时的维拉。 　　这也是为什么，潘多拉仅仅几句话而已，一向理智自我控制极强的塞勒斯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教堂的那一日，直面了自己内心中隐藏最深的秘密…… 　　失控的感觉实在是可怕，塞勒斯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犹如失重般的无力，他的意识仿佛能被潘多拉随意的牵扯。 　　塞勒斯呼吸着，他的头脑发晕，几乎无法自主思考。 　　……那个秘密，是他所不愿意承认的。 　　其实从推开教堂大门开始的那第一眼，塞勒斯便不可避免地被魔女所吸引了。 　　魔女毁灭宇宙的那一幕，如同一把利刃，径直地刻进了塞勒斯灵魂的最深处。 　　他有多么恐惧那个片刻，便有多么对那一幕所着迷。 　　人类倾尽所有能力培养长大、他们视为救世主的神子，却在见到宿命敌人的第一眼，被她吸引。 　　潘多拉说得对，他渴望她。 　　多么的，可耻。 　　——够了！停下来！ 　　塞勒斯痛苦地闷哼出声，他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思维不受自己的控制，哪怕他不愿意，脑海中也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些事情…… 　　冷静，塞勒斯，冷静。不要被她的精神牵引而影响，抵抗它，对抗它，停下来，停下来！ 　　潘多拉仍然抓着他的右手手腕，男人的身体远比普通人更加强悍，可是他的手臂上仍然被她捏出了红痕。 　　她就像是个不知轻重的野兽幼崽，抓住了自己喜欢的猎物，一不小心就弄疼了他。 　　潘多拉很不满塞勒斯闭上眼睛逃避的样子，她甚至感觉到，男人正在用一种她没见过的方式开始封闭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渐渐脱离她的掌控。 　　塞勒斯是第一个做到的人类，从来都没有人能够抵抗住她无声息的精神引导与控制。 　　潘多拉对此很不满。她伸出手，抓住了塞勒斯抵在自己头边的右手，强行压在床头。 　　两只手都被控制，塞勒斯终于不得不睁开眼睛。 　　他第一次这么狼狈，柔软的银发散乱地搭垂着，额头上的薄汗沾湿了发丝。他冰蓝色的眼眸犹如冬日的湖泊在初春化开，眼角泛红。 　　塞勒斯薄唇微抿，就这样盯着潘多拉，没有多少震慑力，反而多了些委屈。 　　好像在无声地质问她：为什么这样对待他。 　　潘多拉握着他的手一顿。 　　她的脑海里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冲动，可是促使她的本能动机却是同一个——直到这一刻，潘多拉才发现，她实在太喜欢、太喜欢塞勒斯了。 　　其中一种冲动使她想要毁掉塞勒斯，她想瓦解他的精神、伤害他的肉/体，折断他的脊背。 　　她想看到他被迫承认他内心中所有最不该见人的秘密和欲望，承认他是她的手下败将，然后彻底崩溃，再也没办法那样高洁而干净。 　　她喜欢得想要吃掉他，想噬咬掉他的血肉、他挺直的脊梁，他的一切。 　　可是另一种冲动和喜欢，却是舍不得伤害他，她想用一种自己从未想过的温柔方式去对待塞勒斯，让他因为她而变得不同。 　　她想要他主动的、心甘情愿地投降，去为她而改变。 　　本要做更过分事情的潘多拉就这样停顿了了下来，可是，自我与欲望仍然在潘多拉的脑海里争斗不休。 　　精神世界中，潘多拉站在虚无里，四面八方而来的黑暗挤压着她，她几乎喘不过气。 　　[杀了他，杀了他，杀！] 　　那些嘈杂的、晃动的、不断回响的声音穿破她的脑膜，在她的脑海中来回回荡。 　　[毁了他，我想这样做，这就是我想要的。动手，现在就动手。] 　　是谁在说话，已然已经分不清。是她自己的声音吗，是她的意识吗？ 　　[我的快乐才最重要，追寻我本能。] 　　亢奋在她的内心中燃烧着，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让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羔羊而已，不需要压抑自己，杀吧，杀吧，杀——] 　　欲望本能几乎就要盖过她的理智，她和它仿佛在抢夺方向盘。 　　[放松，潘多拉，交给我，与我融为一体——] 　　潘多拉松开塞勒斯，她捂住自己的头，痛苦地大叫起来。 　　“闭——嘴——！”潘多拉愤怒地吼道。 　　轰隆隆—— 　　大地的深处震颤着。 　　塞勒斯感到整个基地、不，整个岛屿都在震动！ 　　海浪狂怒地呼啸着拍上岸边，席卷着飞机坪。 　　浓墨一般的黑夜深处，似乎传来了树木倒塌的声音和动物作鸟兽散的骚乱。 　　几分钟后，一切重归死寂般的安静，只有不停歇的大雨洗刷着岛屿。 　　塞勒斯的胸口起伏着，他意识到刚刚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转过头，看到潘多拉跪着蜷缩在床上，她缩成可怜的一团，浑身都在发抖。 　　她如此强大，甚至能震撼整个小岛。 　　她又如此任性妄为，难以掌控。塞勒斯甚至在偶尔时能够感受得到潘多拉想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恶意。 　　可是，尽管如此，塞勒斯仍然没办法怨恨潘多拉，即使他完美的人生当中，所有的伤痕都是拜她所赐。 　　他却依旧没办法恨她。 　　看着潘多拉缩成一团，看着她发抖，塞勒斯的心脏沉重地跳动着。 　　她很脆弱，她的意识在被争夺。 　　塞勒斯喘息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床上的那块手表。 　　两千年后，人类文明发明的最后一个最高科技的光剑，一瞬间可以毁灭一个星球的达摩克斯隐形之剑的启动按钮，被塞勒斯藏在他每日佩戴的手表之中。 　　只要靠近潘多拉，捏碎手表，唤醒光剑，从她的后颈砍下，人类就能从漫长的魔女阴影中解脱。 　　他也会完成他的使命，哪怕他可能也不会活着离开这座小岛。 　　他们都可以解脱。 　　这可能是魔女有史以来最脆弱的时刻，这或者是他唯一的机会。 　　塞勒斯的胸口起伏，冰蓝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它。 　　… 　　潘多拉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她正站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当中。 　　原本笼罩着她的黑暗，也都在刚刚的冲击之后被驱散。 　　潘多拉低下头，她注视着自己的掌心。 　　手指，紧紧地捏起成拳。 　　“没有人能够控制我。”她说。潘多拉抬起头，她的目光闪过冷泽，“没有人能够左右我的意志。” 　　七个比夜晚还要更黑的烟雾出现，它们围绕着潘多拉而立，所有的力量脚下都都向着潘多拉延伸的线条，所有的线条围绕潘多拉组成了图案复杂的法阵。 　　潘多拉站在最中间，她像是七宗罪蛛网最中心紧缚的俘虏，又像是控制脚下阵法的主人。 　　“你就是不肯毁了他。”面对潘多拉的那个力量说，“为什么呢，他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只说一遍。”潘多拉冷冷地说，“这是你们摆脱诅咒的机会，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黑色烟雾们沉默了。 　　“潘多拉，你还年轻。”这时，另一个烟雾说，“你不懂这诅咒有多么可怕，我们只是已经舍不得你。” 　　“当我们消失之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理解你。”右面的力量说，“潘多拉，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们吧。” 　　“你可以在此安眠，我们送你最后一程。” 　　潘多拉轻轻地呼吸着，过了几秒，她笑了起来。 　　“我说了，没人能够左右我的想法。” 　　下一秒，她的浑身再次释放出巨大的能量，黑暗烟雾们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 　　“这，这不可能，你怎么会这样强大？”烟雾震惊无比，“你的力量应该来自于我们啊！” 　　潘多拉并未言语，与此同时，其中一股黑暗烟雾与她连接在一起，其他力量屏住呼吸。 　　它们都知道，这是最后的争斗。 　　潘多拉与七宗罪的其中一支力量，只有一方能够存活。 　　好疼。 　　潘多拉第一次感受这样剧烈的疼痛，她的精神攻击着对方，也被撕扯着。 　　七宗罪不光要撕碎她的灵魂，更是要蛊惑她的心智，她的内心里一直响起想要认输的声音，她甚至开始分不清那是自己还是力量作祟。 　　灵魂仿佛要被燃烧殆尽的痛苦，让潘多拉烦的慌。七宗罪比谁都知道她的弱点，她太没有耐心，容易急躁。 　　急躁，就会出现破绽。 　　以往保护自己的利刃反戈相向，竟然会如此致命而危险。 　　潘多拉呜咽着，愤怒着，抵抗着，却开始逐渐落于下风。 　　好难受，越来越难受，让她开始模糊分神。 　　……不行，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潘多拉迷迷糊糊的想。 　　她有个秘密，一个连七宗罪都不知道秘密。 　　从出生起，她便与众不同。 　　七宗罪以为她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机缘巧合下遇到它们，却不知道，潘多拉更像是托人类之胎降生的异种。 　　她的灵魂深处封印着禁忌的力量，强大得足够可以对抗七宗罪。 　　只是，一旦打开，便再无回头之路。 　　若干年前，潘多拉宁可被封印沉入海底，也没有动用这个力量。 　　打开锁链之后，她不知道自己会走向什么样的道路，她竟然也会因为未知而感到恐惧。 　　她会成为怪物吗，她死后会去哪里？ 　　潘多拉犹豫了一瞬间，痛苦的灼热便涌上心头，让她痛哼出声。 　　算了，管他呢。 　　这个世界，这个令人厌烦的世界，于她而言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怪物与否，有什么区别吗？ 　　潘多拉颤抖着，她急促地呼吸着，像是个被汹涌的大火赶到悬崖边走投无路的动物，准备坠入最深的精神层面。 　　潘多拉注视着深渊，黑暗的深处正在召唤她，只要向前一步，她就会得到最强大的力量。 　　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 　　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输。 　　潘多拉闭上眼睛，她向悬崖的边缘迈出步伐—— 　　在最后一秒，有人握上了她的手腕。 　　是塞勒斯，他从潘多拉的后背，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潘多拉抬起下颚，她瞳孔轻颤。 　　她燃烧着的灵魂犹如投入寒冷的湖泊当中，男人那冷冽、淡然、犹如遥远银河一般冰凉的气息笼罩着她，将她的意识瞬间拉回清明。 　　“放轻松，潘多拉。”他在她的耳边低沉地说，“你能赢。” 　　正如面对金甲虫时那次一样，塞勒斯拥抱着潘多拉，他们的胸膛贴着后背，心脏一同跳动。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十指交叉，呼吸纠缠着彼此。 　　寒冬的大雪浇灭了燃烧的灵魂，潘多拉抬起头，清醒过来的她目光变得冷冽起来。 　　“不，不！”精神世界里，七宗罪的力量们惊惧而不敢相信地注视着她，“怎么会这样，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它们能够感受得到，潘多拉在迅速的强大起来，这代表她吞噬了其中一股力量。 　　——以人类之躯？？？ 　　潘多拉看向它们，她的嘴角勾起恶魔般的笑容。 　　“看起来，我们都太小瞧人类了。” 第39章 　　一直到天际泛起蒙蒙亮光，潘多拉紧绷颤抖的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 　　她挺直了后背，紧接着身体一软，失去了平衡。 　　一直从后面搂着她的塞勒斯第一时间便抱住了她，他翻过潘多拉的肩膀，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 　　怀里的女孩一点反应都没有，浓密卷翘的睫毛紧闭着，苍白的小脸看起来过于平静，连呼吸……都几乎没有起伏。 　　塞勒斯的心不由得涌起不详的预感，他轻轻地摇晃着着她。 　　“……潘多拉？醒醒，潘多拉。” 　　他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紧张与轻颤，可是潘多拉没有任何反应。 　　塞勒斯一直不停晃着潘多拉，轻呼她的名字。直到闭着眼睛的少女终于鼻尖微皱，像是睡觉被打扰一般发出模糊烦躁的哼哼声。 　　男人的手一停，她便立刻又睡了过去。 　　他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塞勒斯将她放在床铺上，坐在一边注视着潘多拉的睡颜。 　　不知怎么，接受磨合的是潘多拉，可是塞勒斯也同样很疲惫。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就这样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也睡着了。 　　尽管很累，但塞勒斯睡不安稳。没到两个小时，他便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便看到潘多拉还在一边沉沉睡着，少女呼吸沉稳，睡颜恬静，丝毫不见昨晚的凶险。 　　真是失衡而危险的一夜。 　　塞勒斯放轻呼吸，他下了床，穿上外套，目光瞥见了床角的手表。 　　顿时，男人的目光暗了暗。 　　这块表提醒着他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不仅没有杀潘多拉，反而帮助了她的融合。 　　他背叛了自己的使命。 　　塞勒斯薄唇微抿，他停顿了几秒，才拿起表戴在手腕上。 　　他从桌子上拿起纸张，写了一行字，然后将纸放在熟睡的女孩身边，然后离开房间。 　　换了一套便于行动的作战服之后，塞勒斯走出基地。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暴雨，整个小岛散发着干净而原始的土木清香，空气微凉。 　　他从基地里拿了一个无人机，操控它飞上天，这才迈开步伐。 　　哪怕是科研小组的成员，也都没人敢这样直径走基地。 　　虽然基地附近有驱赶装置，可是谁也不想在全是怪物的小岛上发生意外。 　　塞勒斯算是艺高人胆大，腰间别着一把枪，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基地。 　　他一向习惯于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尽管来之前，属下已经将小岛大致的照片传了过来，可是塞勒斯必须要自己亲自确认一下情况才能安心。 　　无人机在他的头顶前进，塞勒斯一手握着终端，走入了基地边缘外的森林里。 　　看起来昨天晚上潘多拉引发的地震很大，森林中许多参天大树都已经倒塌。 　　塞勒斯在一片混乱的森林中穿行着，他抽出自己的折叠长剑，砍下挡路的树枝。 　　通过无人机，塞勒斯发现被影响的不只是森林，许多怪物的尸体倒在茂密的丛林当中。 　　地面上的怪兽也就算了，能够飞的翼鸟竟然也有没过逃过一劫的。 　　成年翼鸟的体型堪比人类客机，尸体压倒一片丛林，如同小山一样巨大。 　　无人机扫描之后，数据传回终端。光是昨天晚上，死亡的怪物便有三百多只，分为十几种不同的怪兽种族。 　　塞勒斯眉宇微蹙，这个伤害是他没有想到的。 　　毕竟，距离潘多拉最近的他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没想到岛上竟然死了这么多怪物。 　　这么恐怖的力量，该说……真不愧是她啊。 　　塞勒斯想起，在潘多拉苏醒的半年后，她第一次出名而被人类所知。 　　资料上说，是因为潘多拉喜怒无常，毁坏了卡尔亚大洲最著名的风景区，罗亚森林。 　　当时的地震引起的连环反应，让森林附近的城市都受灾严重，不少动物和人类死亡。 　　也是因为那次大爆发，让人类发现了她的存在，从此开始了互相敌对伤害的恶性循环。 　　资料说的是潘多拉阴沉不定手段残忍，主动引起灾难来取乐，如今想来，那大概是她第一次与七宗罪融合所带来的。 　　她没有被带离人类大陆，所以灾害自然在人类大陆出现。 　　塞勒斯沉默地砍着树枝前进。 　　昨天，他本来应该动手杀了潘多拉，这是他降生的最大使命。 　　可是当潘多拉一个人蜷缩颤抖着、而他注视着手表犹豫的时候，塞勒斯好像能够感受到潘多拉的恐惧和绝望。 　　他不明白强大如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绪。 　　当他反应过来之前，自己便忍不住随着内心的冲动抱住了她。 　　塞勒斯抿了抿嘴角。 　　他努力将昨天晚上的画面从脑海里赶走。 　　像是泄气一样，他砍着树枝的动作更加用力了些。 　　长剑削铁如泥，在塞勒斯的发泄之下，倒塌混乱的森林更是被他清出一条道路。 　　对于自己的渎职，塞勒斯心情复杂。 　　他只能安慰自己，这一世潘多拉还没有被人类世界发现，已经是很好的发展了。 　　而且……塞勒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昨天晚上被潘多拉影响的思维与想法仍未完全恢复平静，他竟然在忍不住为潘多拉开脱。 　　上一世，不论潘多拉苏醒后的那半年里和哪个势力在一起，都绝对在城市里。如果她融合的地点是城市中心的话，或许一整个城的人都会被牵连。 　　……可是，地震发生的地方却已经是尽量远离城市的风景区森林。 　　这是否能够代表，当不可避免的力量融合来临的时候，潘多拉还是主动避开了人类？ 　　塞勒斯的头有点疼，他无法确定自己的思维是否异常，只能让自己不要再继续思考下去。 　　看起来，有必要找时间该好好的评估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了。 　　塞勒斯烦躁地砍着树枝，就在这时，终端忽然响了起来。 　　是潘多拉。 　　塞勒斯停下步伐，他接通了电话。 　　“潘多拉，你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吗？” 　　前一秒还表情复杂而凝重的男人，此刻的声音却是出奇的柔声细语，话尾还带着丝关怀之意。 　　电话那头，潘多拉打了个哈欠。 　　“还好，活着。”她慢吞吞地说，“就是很累，还很饿。” 　　“我很快就回去了。”塞勒斯看了眼时间，“大概十五分钟之后。” 　　“你能再快点吗。”潘多拉的声音提不起精神，她撅了噘嘴，“我真的好饿。” 　　“我在床边给你留了吃的。” 　　“我不想吃罐头！”潘多拉很挑食。 　　塞勒斯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十分钟。” 　　潘多拉这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真是奇怪，顽劣、懒散、傲慢、任性、挑食、不尊重人、自我主义，这些都是很讨人厌的缺陷，可是放在潘多拉的身上，好像缺点就不是缺点了一样。 　　塞勒斯说十分钟回去，便会准时到达。 　　他们的基地没有关门，有点冰凉的风吹了进来，也带回了夹杂冷气的塞勒斯。 　　男人所说的十五分钟是他估算过的最合适的返程时间，潘多拉非要缩短，这让他回来的时候气息有点急促，胸口起伏，看起来赶了些路程。 　　“你出去玩了？”潘多拉眨着眼睛。 　　“探查了一下这座岛。”塞勒斯说，“等一下就可以吃饭了。” 　　临走前，他在厨房做了汤。 　　塞勒斯走向厨房，潘多拉便跟在他的身后。 　　“你竟然还会煲汤？”潘多拉来到厨房，她注视着散发香气的锅，十分吃惊。 　　看塞勒斯平日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还以为他是绝对不会进厨房、完全被手下照顾的那种人呢。 　　“学过，但没真的做过。”塞勒斯说。 　　因为天资聪颖，塞勒斯学过的东西非常多而复杂。反正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难度，培养他的人类自然也乐于让塞勒斯全方面发展。 　　接下来，潘多拉眼睁睁地看着塞勒斯做好一锅美味的汤、意面、以及异域风情的小国风味海鲜杂烩。 　　好极了，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塞勒斯不会的吗？ 　　早饭好了之后，二人坐在厨房外的餐桌上吃饭。 　　“你感觉现在怎么样？”塞勒斯开口道，“力量完全融合了吗？” 　　潘多拉摇了摇头。 　　“我吞噬了七宗罪的其中一股力量，但还没开始融合。”她说，“就像是我在搏击后杀死了凶猛的野兽，却还没来得及吃掉与消化它的骨肉一样。” 　　看起来他们还要继续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塞勒斯想。 　　两人都下意识地闭口不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或许，对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还没完全接受的不止只有塞勒斯一人。 　　“你刚刚出门，岛上好玩吗？”潘多拉转移话题。 　　塞勒斯对她讲述了坍塌的森林与怪物们的尸体，以及他没有在森林中看到任何活着的动物或者怪物。 　　潘多拉耸了耸肩膀。 　　“那可能是因为它们没承受住吧。”她说，“聪明灵敏的生物，应该在昨天飞机降落的时候就逃跑了，留下来的都是迟钝的。” 　　“可是，既然你的力量如此强大，不仅震塌了森林，还死了那么多怪物，为什么我一点事情都没有呢？”塞勒斯疑惑的问。 　　他真的、真的是出于学术探究精神才去问潘多拉这个问题，他以为潘多拉的力量波动或许对怪兽更加敏感。 　　结果，潘多拉一边吃面，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可能是因为我潜意识里想保护你吧，所以才没有让你受到伤害。” 　　潘多拉也真的是在说实话而已，她的注意力都在吃饭上。说完之后，她又拿起杯子喝水。 　　——杯子还没放下，潘多拉便感受到对面坐着的塞勒斯情绪发生变化。 　　他薄唇微抿，一向冷峻的面庞对着潘多拉，表面上毫无波澜。可是潘多拉明明感受得到，在塞勒斯严肃正直的冰山脸下，他的心脏忽然间跳得好快。 　　潘多拉：？？？ 　　这男人什么毛病？ 第40章 　　自从塞勒斯被潘多拉的耿直而忽然心灵一击之后，他便决定再也不问任何和昨天有关的事情了。 　　他不问，潘多拉也没有再主动提起。 　　那是个混乱的夜晚，他们两个人都失衡了。 　　而且，他们都还没有找到新的相处方式。 　　潘多拉绝对不会承认，当她今早清醒之后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内心中竟然会有一丝动容。 　　她确实很喜欢塞勒斯，但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这样做。 　　潘多拉知道塞勒斯的心里有杀意，正如她能够隐约地感受到男人内心深处对她拧巴而纠结的情感。 　　如果，塞勒斯选择动手杀她，潘多拉反而不会感到愤怒或者奇怪。 　　世界上的人总是这样，他们憧憬她、爱她、畏惧她、最后想杀了她。 　　潘多拉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这一点，她与人类之间的力量悬殊，别人想对她动手才是正常的。 　　杀意算什么，一个可以忽视的小问题而已。 　　然而，塞勒斯最终却选择拯救她。 　　这就超出潘多拉的理解范围了。 　　在她人生的字典中，从来就没有‘求救’、或者‘希望别人救她’这种概念。 　　潘多拉将自己割断了与其他人之间的联系，她看不上人类，更别提让他们救她。这种可笑的想法，一分一秒都没有出现过她的脑海当中。 　　——所以，可想而知，当今天的潘多拉清醒过来之后，她受到了怎样的冲击。 　　塞勒斯竟然选择救她，而他还真的做到了？？ 　　在她都觉得自己输了的那一刻，塞勒斯的加入让她用自己的力量战胜了七宗罪。 　　塞勒斯的拥抱救了她。 　　不，或者说，男人那淡漠冷冽的性子与气息，仿佛也是一种神奇的力量，每次都能让失去控制的潘多拉冷静下来。 　　潘多拉醒来时发了会呆，这种新奇的体验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紧接着，她便看到了自己床边的纸。 　　塞勒斯用工整漂亮的字体给她留言，告诉她他出门了，很快回来，有事打电话。 　　……潘多拉不是第一次感受塞勒斯的体贴，可是这一瞬间，仿佛后背窜过了一层麻麻的电流。 　　她真是不知道塞勒斯是何种构造的人类。 　　他明明是天之骄子，已经身在金字塔顶层，可以养尊处优、众星捧月地过一辈子，却非要与她纠缠不清，多了那么多本不用他体验的折磨。 　　而且，潘多拉自己都觉得她在意识不太清楚的时候，对塞勒斯做的事情有点过分了。 　　她那时分明就是冲着毁掉他的精神去的，和当时她想毁掉维拉没有什么区别。 　　塞勒斯能够在维拉的事件中第一时间发现她做了什么，便更会明白，她在他身上的所作所为。 　　尽管那时她的意识不清晰，可是她还是这样做了，她差点毁掉他。 　　可最终，塞勒斯却仍然选择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拥抱住她。 　　冷酷无情如潘多拉，也不由得对自己夜晚时的做法感到了心虚。 　　潘多拉的脑子中从没有产生过这么多复杂的情绪，这让她在第二天除了装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塞勒斯。 　　……幸好，塞勒斯好像也是一样？ 　　两人默契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以前怎么相处，现在仍然怎么相处。 　　可是他们的内心中都清楚地知道，有什么事情变得不同了。 　　… 　　潘多拉很喜欢这座岛屿，因为她可以不控制自己的力量。 　　只不过，这样也会让怪物们不敢靠近这座岛。 　　塞勒斯真是个敬业的领袖，他不放弃任何为人类谋福的机会。比如，他会每天都出门采集样本，将数据传回大陆。 　　他甚至询问潘多拉，能不能让怪物们回来。 　　怪兽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进化，而捕捉合适的研究对象仍然是一个很有挑战的事情。 　　出于因为那一夜对塞勒斯太过分的心虚，潘多拉没有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她将气息收敛到最小，一天之后，不少怪物们便出现在岛屿上。 　　接下来的事情本来不需要潘多拉参与，塞勒斯很强，他自己就有能力去捕捉怪兽。 　　结果塞勒斯却发现，不论体积多么庞大、力量多么恐怖的怪物，只要他出现在它们的视野里，怪兽们就会疯狂逃窜，消失不见。 　　……正常来说，人类对怪物是很美味的食物，它们应该冲上来捕食他，为什么要跑呢？ 　　回到基地之后，塞勒斯对潘多拉说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潘多拉仔细思考了一会。 　　“该不会你在我的身边待久了，染上了我的气息，所以怪物们也开始怕你？”过了一会，她提出一个可能性。 　　塞勒斯：…… 　　染上她的气息什么的，怎么听起来，那么…… 　　潘多拉感觉到塞勒斯忽然沉默下来，她本来有点摸不着头脑，随即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顿时也呼吸一窒。 　　空气就这样在二人间凝固。 　　二人沉默地互相注视，塞勒斯先坐不住了。 　　“……我去传信息。”他低声说。 　　注视着塞勒斯离开她的卧室，潘多拉才向后一倒，将自己埋在了枕头里，她烦躁地用力砸了一下床。 　　什么嘛，为什么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别扭？？ 　　讨厌，讨厌，真讨厌。 　　按照以往来说，潘多拉不开心，就有人要倒霉了，她是绝对不会压抑自己的。 　　可是自从那一天之后，潘多拉也不好意思再去打趣调笑塞勒斯，这让她更加郁闷。 　　她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时刻。 　　精神世界中，七宗罪……哦，现在应该改名叫六宗罪了，它们都很活跃。 　　“我就说该杀了他，你就是不听！”暴怒烦躁地说。 　　“就是。”嫉妒附和。 　　潘多拉一挥手，两股力量直接消失不见。 　　她如今强大许多，可以赶走自己不爱听的那些力量。 　　色/欲晃着烟雾凑了过来。 　　“我也觉得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好。”它说，“你被那个男人打动了，不是吗。” 　　潘多拉面无表情地挥散了它。 　　“怎么可能。”她冷酷地说。 　　她又看向懒惰。 　　懒惰说，“我真的好累，你不要问我。” 　　它自己消失了。 　　这时，有力量凑了过来，竟然又是色/欲。 　　“你怎么会——”潘多拉不敢相信。 　　她已经完全站在强势的一边，七宗罪中最强的一股力量变成了她的手下败将，它们再也不是她的对手了。 　　“因为你需要我。”色/欲说，“哎呀，这可真难得。这还是第一次你需要我，我还以为我到被你杀死之前，都看不到这一天了呢。” 　　潘多拉烦死了，她用力驱赶它，可是色/欲就是缠着她不走。 　　“你听听我的建议嘛，你明明就是很想听，但是你太傲慢了。”色/欲喋喋不休，“你还想这样不爽下去吗？” 　　没办法，潘多拉不耐烦地看向它。 　　“那你说说吧。” 　　“你动心了，这可不是个好的倾向。”色/欲像是等待许久，它语速很快，“我建议你在动情还浅的阶段，把这种爱的冲动转为纯粹的身体冲动，这样你就会很快乐了。” 　　“没错，他可以动心，但是你不可以，潘多拉。”贪婪也凑了过来，“记得吗，感情会让人软弱。如果你摒弃掉感情，那你就可以玩弄他，从身到心，一切都归你所有。最终，他会因为你而崩溃，多美妙。” 　　“说得真好。”色/欲赞同道，“这样的话，我死而无憾了。” 　　潘多拉双手环胸，像是在思考，两股力量期待地注视着她。 　　“我不要。”过了半响，潘多拉说，“我不想这样对他。” 　　“不！”七宗罪很绝望。 　　潘多拉封闭了它们，她返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身体冲动是什么意思？潘多拉想。 　　与此同时，被封闭在潘多拉意识中的七宗罪们沉默地面面相觑。 　　“这样下去不行，这个男人会毁了她。” 　　“她会因为爱情而变得平庸。” 　　“为什么她不肯死在我们的手里，却偏偏沾惹普通人的脏污呢？” 　　力量们窃窃私语。 　　“够了！”暴怒呵斥道，“不要再喋喋不休了，我们必须想想办法。” 　　“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 　　嫉妒沉默了一下，“她还没有正式融合。如果她这样在意这个人类，那么，那时候她也会对他的反应最强烈。” 　　“她要吸收那么强大的力量，她无法精确控制一切。” 　　>>> 　　尽管潘多拉说自己的融合还没有开始，可是塞勒斯总觉得，最艰险的时刻似乎已经过去。 　　潘多拉已经取得胜利了，剩下的只是慢慢消化而已。顶多她的力量不稳定，总不能再出现像是第一夜那样紧急的状况吧。 　　然后，塞勒斯秒收了自己的flag。 　　他在隔壁屋里整理岛屿资料，手表便忽然警铃大响——这代表潘多拉的力量再一次极度失衡。 　　塞勒斯没太犹豫，他向着潘多拉的房间赶了过去。 　　猛地推开虚掩的门，塞勒斯的心脏便不由得一跳。 　　他看到潘多拉靠坐在沙发之中，她背对着窗户，整个人都在阴影里。 　　她抬起头。 　　那是潘多拉从未出现过的冷漠神情。 　　一瞬间，塞勒斯恍然想起了教堂里那个长大了的她。可是仍然有区别，哪怕在最后的时刻，潘多拉的表情也没有现在这样冰冷过。 　　她的目光看向他，淡淡的、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塞勒斯的呼吸一窒。 　　——傲慢！ 第41章 　　塞勒斯在带着潘多拉离开大陆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早就知道这是一趟危险的旅程，或许有去无回。 　　只是，塞勒斯所想象的危险，和如今实际情况的危险，似乎不是一个意思。 　　之前塞勒斯以为自己或许会被失去理智的潘多拉杀死、或者被她的力量波及，撕成碎片，类似于这样的危险。 　　结果现实完全不是这样，就像是那一夜，他浑身毫发无损，精神上却承担了极大的折磨与压力。 　　如果不是潘多拉很快控制自己，就算他不会死，但是也一定会被她弄崩溃。 　　塞勒斯不怕死。他从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 　　只不过…… 　　当打开门，对上潘多拉阴沉而傲慢的目光，他的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丝的恐惧。 　　他不怕死，也不怕承受身体上的痛楚。可是，潘多拉瓦解人精神的力量也同样可怖，让想起了那一夜阴影的塞勒斯不由得喉咙蠕动。 　　无法操控自己的思维和想法，那种精神失重的状态，对塞勒斯而言比死还要可怕。 　　他实在是怕了潘多拉精神控制的手段了。 　　——她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塞勒斯站在门口不动，潘多拉便微微抬起了下颚。 　　“人类，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她冷冷地问。 　　好极了，果然她吸收的力量是傲慢，塞勒斯的名字荣誉地被降到了种族名称。 　　塞勒斯轻轻呼吸着，他定了定神，走进了房间。 　　最差也不过是那晚的状态而已。他想。 　　潘多拉的目光追随着他，只不过那神情冷冽又审视。 　　当她不再像是平时如同小女孩那样娇憨任性，而是忽然冷下来之后，塞勒斯才恍然发现，潘多拉的眉眼其实已经很接近成年状态的她了。 　　如果此刻在这里的是克里斯，绝对有能力把傲慢上身的潘多拉哄得高高兴兴。 　　可塞勒斯很明显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走进来，潘多拉抬着头冷冷地注视着他，看起来很不爽的样子。 　　塞勒斯如今已经算了解潘多拉，她一鼓嘴，他就明白她在不高兴什么。 　　她不喜欢仰视别人。 　　于是，塞勒斯在她的身边单膝跪下，这下正好与坐在沙发上的潘多拉平视。 　　潘多拉的的嗓子发出类似于动物咕噜的声音，好像对塞勒斯的识时务感到满意，她别扭的轻哼。 　　她缓缓地压低身体，打量着塞勒斯的面庞。二人目光相对，呼吸纠缠，几乎鼻尖要碰到鼻尖。 　　潘多拉仔细地看着他，像是想要从他的脸上中找到什么自己不满意的缺点，但是很明显，她什么缺陷都没找到，只好悻悻地坐直身体。 　　塞勒斯的脸真的长在了她的审美上，哪怕是傲慢上头，潘多拉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当然，潘多拉不会善罢甘休。 　　“你确实是个很好看的人类。”潘多拉转换方向，她语气淡然地挑刺道，“不过可惜了，发色嘛，就显得乏善可陈，和你的性格一样乏味无趣。” 　　塞勒斯：…… 　　今天晚上的主题是挑出他的缺点，然后打压他吗？ 　　只是，在经过那一夜的精神磨练之后，这种挑剔简直没有任何杀伤力。 　　他对潘多拉的嘲讽接受良好，一点都不生气。 　　潘多拉倒是确实说过她喜欢金发。 　　金银对立，不喜欢他的发色也是正常的。 　　塞勒斯非常平静而好脾气地看着潘多拉，倒是让潘多拉毛都立了起来。 　　这家伙怎么回事，一股包容幼崽般的态度，让人火大。 　　“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讨厌！”潘多拉双手环胸，不满地说，“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想要什么态度呢？”塞勒斯平和地问。 　　潘多拉被他的诚心发问怼得一梗。 　　“你这个人真无聊，你的口才呢？”潘多拉高傲而生气地说，“我要你说些好听的话，不然我就杀了你。” 　　“你想听什么？”塞勒斯又问。他现在的表现非常没有求生欲。 　　潘多拉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他竟然还在不知趣地询问。 　　她真生气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眼瞎了，才会在意这么无聊的家伙。她就该杀掉他。 　　她想，这个冰山电线杆冷疙瘩是绝对说不出什么的，然后她就可以好好的清算一下了。 　　“夸我，让我开心！”她高傲地说，“当然，我不会对你们人类抱有什么期望的。但为了活命，你还是要努力一些。” 　　潘多拉的对面，塞勒斯轻轻地叹息一声。 　　然后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潘多拉的眼睛，潘多拉在他目光的包围下，好像掉入缥缈壮丽的星空。 　　“你很漂亮。”塞勒斯说。 　　“我当然知道我很漂亮。”潘多拉不满地说，“这就是你能想出来的夸奖？” 　　塞勒斯注视着她，神情淡淡，可是不知为何，潘多拉却觉得这个目光如此之重。 　　然后，塞勒斯开口道，“你有一个漂亮而强大的灵魂。很野蛮、很任性，但是我所见过的最耀眼的灵魂。” 　　潘多拉本来打算一句一怼塞勒斯，以此来让自己心情好点的。可是她没想到塞勒斯所夸奖的美丽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的灵魂？ 　　闻所未闻。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潘多拉淡淡的说，“我来自最黑暗的地方。” 　　耀眼的灵魂？ 　　她对自己从来都没有这种认知。毕竟，漂亮耀眼这种词语，放在正派人士上才比较正常。 　　潘多拉很有自知之明，她绝对不属于光明阵营。 　　她觉得自己是如同深渊的一样的黑暗，并且她对此很骄傲。 　　塞勒斯注视着她。 　　“在这个世界上，你的存在耀眼而独一无二。”塞勒斯平静地说，“我曾经见过足够多的生命，但没有一个人比你更特别。” 　　星际时代，在潘多拉没有出现的那些年里，塞勒斯带领着星舰军去过许多星球与星系，见过了这个年代的人们穷尽想象力也想不出来的各种奇异外星人物种。 　　没有一个生命，能够像是潘多拉这样特别、优雅而强大。 　　每一句话，都出自他的真心。 　　平时这些话塞勒斯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也只有在这种常理已经无法约束、一切都开始不正常的时刻，才能够让他吐露心声。 　　潘多拉自然也感受到了他平静话语背后的真诚。 　　……他是真的觉得，她的灵魂很耀眼吗？ 　　潘多拉眯起眼睛。 　　“我之前差点杀了你，你不恨我？”她质问。 　　“世界的法则本质便是弱肉强食。”塞勒斯淡然地说，“所以没有什么值得恨的。” 　　他说的还是真话。 　　如此坦诚，又合她的胃口，让高傲的潘多拉也一时间无法继续指摘他。 　　但是她并不泄气，很快，潘多拉又想到了一个新的方法。 　　她已经发现，塞勒斯对自己的性命看得很淡，但是他却非常抗拒与她有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 　　只要塞勒斯还有逆鳞，那就好办了。 　　他总该有什么不可以触碰的底线，而潘多拉决意将那找出来，并且在上面蹦迪，就不信看到塞勒斯的真面目！ 　　潘多拉伸出手，她拽起塞勒斯的领子，让男人坐在她的身边。 　　对上她的目光，塞勒斯有点迷茫——为什么潘多拉又开始不爽起来？这次他没有看懂。 　　“抱我。”她简洁地命令道。 　　塞勒斯对她胡闹的忍耐度阙值已经大大提高，听到潘多拉这样说，他便用很绅士的动作虚揽住她。 　　潘多拉发现这个家伙是真的真的，一点都没有主动的想法，每个步骤都必须说清楚，他才不会浑水摸鱼。 　　“我的意思是，抱我起来。”潘多拉说。 　　塞勒斯顿时明白了她想干什么。 　　“潘多拉。”他有点无奈。 　　潘多拉真的很像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熊孩子，他越不想做的事情，越让她有逆反心理，想要实现。 　　“闭嘴！不许讨价还价！”潘多拉嚷嚷道，“你是不想活了吗？” 　　“那你直接杀了我吧。”塞勒斯很无奈。 　　潘多拉顿时更不开心了——这家伙一点都不怕她，还挑衅！ 　　哼！！！ 　　看着少女气得脸鼓的像河豚，塞勒斯无可奈何。 　　他伸手公主抱起潘多拉，忽然海拔的高升让潘多拉下意识搂住了塞勒斯的脖子。 　　“然后再把你放在床上，我还要陪你睡觉，对不对？”塞勒斯无奈地说。 　　潘多拉：…… 　　可，可耻，她竟然被这个人类看穿了？？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了你吗？”她恼羞成怒。 　　“那要不要睡觉？”塞勒斯耐心地问。 　　潘多拉：“……哼！” 　　与此同时，在精神世界看着塞勒斯哄潘多拉睡觉的七宗罪们：…… 　　傲慢是他们之中最强大的一股力量，怎么会这样啊！ 　　潘多拉应该会傲慢地鄙夷塞勒斯、瞧不起他、讥讽奚落他、毁灭他的灵魂，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往傲娇发展？ 　　而且，这个男人别看话不多，真的好会安抚她啊！ 　　“……或许我们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暴食说，“潘多拉平时已经够傲慢了。” 　　没错，潘多拉平日里就是这样傲慢，她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感兴趣，也是带着玩味的审视。 　　就算她比较偏心的塞勒斯也是如此。 　　直到那天塞勒斯救了她，他才成为了潘多拉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正眼相待的人类。 　　或许，潘多拉平日的傲慢已经足够巅峰，又碰巧出现了习惯应对她傲慢的塞勒斯，才让这场融合变得不痛不痒。 　　所有七宗罪……呃，六宗罪们沉默不语，它们的心中很凝重。 　　其中，最愤恨不开心的竟然不是暴怒，而是色/欲。 　　“都怪你们过去不让我教她！”色/欲简直幽怨得声音都在颤抖，“你们看吧，她就只会在被窝里抱着人家却什么都不做！我要快被气死了！” 　　“真的好可惜。”贪婪也幽幽地说，“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与此同时，床上，被窝里。 　　和当日同样的情况，潘多拉却感到塞勒斯的气息平和了许多。 　　明明上一次仅仅因为盖了个被子就差点崩溃了来着。 　　这次，他不仅同意了潘多拉抱着她，甚至还有闲心用那只被她压着的手臂，轻拍她的后背，好像的在哄她睡觉一样。 　　潘多拉抬起头，她蹙眉道，“你为什么忽然接受了？” 　　“我习惯了。”塞勒斯说。 　　那一夜，他确实差点因为这个距离而对自己产生动摇。但和之后发生的事情比起来，抱着睡觉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毕竟他都背叛自己的使命救了她，抱着还算什么大事呢。 　　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很明显感觉到潘多拉陷入沉思，她不说，塞勒斯也知道，她的小脑瓜又开始想坏主意，想怎么才能继续让他不舒服。 　　……谢天谢地，潘多拉在这方面看起来还是一片空白，七宗罪的色/欲没有教她什么奇怪的东西。塞勒斯庆幸地想。 第42章 　　第二天清晨，当潘多拉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重获新生。 　　她从未感受过这样充沛的力量，她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几日，不光是塞勒斯过得很混沌，融合力量的潘多拉也一直浑浑噩噩的，因为她无时无刻都在与自己的力量做斗争。 　　现在，潘多拉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一瞬间，过去一个礼拜在岛上发生的事情，清晰地涌入了潘多拉的脑海中。 　　她清清楚楚地记起了这几天她是怎么对待塞勒斯的。 　　尤其是昨天，她想起自己昨天傲慢上头时的表现，不由得抖了抖。 　　潘多拉犹如醉酒清醒过来的人，面对自己喝醉时的羞耻作为，只想以头撞墙。 　　天啊，她昨天也太丢脸了吧！！ 　　潘多拉虽然长了一张童话公主的脸，可她的性格其实一点都不娇滴滴。 　　就连撒娇任性这种表现，其实也是在遇到塞勒斯之后才开始的——她喜欢看塞勒斯无奈的样子。 　　但不论如何，过去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她清醒的时刻，一切都是在她的掌握之中的。 　　可是昨天的状态……她头脑昏昏涨涨，竟然就这样放飞自我，真和小女孩一样傲娇斗气？ 　　——啊！！ 　　这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搁。 　　自从塞勒斯救了她之后，他在她的心里就变成了如同毛线团一样复杂的存在，不论什么事情扯到他的身上，都会让人烦躁。 　　潘多拉心乱如麻，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情，直到她听见自己背后传来缓和的呼吸声，她才忽然想起了什么。 　　昨天，真的是塞勒斯抱着她睡的。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还搭在她的小腹上，随着她的呼吸浅浅起伏。 　　潘多拉并不会对自己真的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她在这方面思想还很单纯。 　　对她而言，抱抱和睡觉都是亲密接触，没什么区别。当然，就算加上那个她现在还不懂的‘区别’，她也不会在意。 　　即使没有清楚地思考过，可潘多拉潜意识里已经将塞勒斯划为是自己的所有物。 　　不仅如此，她还善心大发，体贴地不想吵醒塞勒斯。她让他自己再睡会，而她一个人静静。 　　如今她的力量又精进许多，也更加细致入微。潘多拉想用力量将他的手抬起来一点，然后她就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没想到，风一样轻柔的力量刚微微抬起塞勒斯的手指，下一秒，塞勒斯的手便又搭在了她的腰上。 　　甚至，手指还比上一次略微用力了些。 　　潘多拉能够感觉到塞勒斯是在熟睡的，可是他的手很有警觉性。 　　有点像带婴儿的妈妈，哪怕睡死了，也不安心，留下一丝警觉放在了孩子身上，时时刻刻都会惊醒的感觉。 　　就好像在塞勒斯潜意识里便不想让潘多拉消失，所以尽管睡着了，手也下意识得格外的紧。 　　哎，果然体贴的人难当，她不想吵醒塞勒斯，可是情况不允许啊。 　　潘多拉干脆直接坐起身，果然，在她用动作的那一瞬间，塞勒斯搭在她腰间的手也同时用力，下意识便把潘多拉搂了回来。 　　潘多拉跌回塞勒斯的怀里，她侧过头，扬起眉毛。 　　“不想让我靠你太近，还搂这么紧？” 　　塞勒斯真的是下意识的举动。 　　那柔软的身躯又结实地回到了他的怀里，塞勒斯才慢一步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一睁眼，便听到了女孩的话。 　　塞勒斯顿时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他立刻松开手。 　　两人在床上都坐了起来，塞勒斯对上潘多拉的目光，就明白她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他们昨晚睡得糊涂，都没穿睡衣，此刻塞勒斯身上的白衬衫、潘多拉身上的裙子，都非常褶皱。 　　塞勒斯转开了目光。 　　“没事了吗？”他低声说。 　　明明从头到尾都是潘多拉的要求，可是作为男人，和出于自己的责任心，塞勒斯仍然产生了一种羞愧的情绪。 　　潘多拉不在意，可是他却清清楚楚的明白他们两人的所作所为是多么亲密得令人遐想。 　　绅士而被高涵养教育长大的塞勒斯，自然会在清醒的时刻对自己的做法感到惭愧。 　　尤其是，这一切似乎也蕴含着他不愿意面对的私欲…… 　　“差不多了。”潘多拉没注意到塞勒斯的小情绪，她说，“不过为了你的辖区好，还是再待几天吧。” 　　塞勒斯微微颔首。 　　他们仍然对之前的那平衡混乱的一个礼拜不做任何评价，也不提起。 　　“你饿了吗？”塞勒斯问。 　　别看潘多拉那么强大，可是一日三餐到哪里都不落下，发生什么也不耽误她吃东西。 　　塞勒斯已经习惯喂养她了。 　　没想到，这次潘多拉却摇了摇头。 　　“我去岛上转转。” 　　… 　　潘多拉拒绝了塞勒斯跟随的建议。 　　塞勒斯坐在窗边，注视着基地窗外的空地出神。 　　这片岛屿占地八千平方公里，森林广袤一望无际，没有监控摄像头，也没有人烟。 　　此刻，与在卡尔亚总部的情况彻底对调。 　　城市里是塞勒斯的主场，而这里才是潘多拉的天地。 　　如果她想消失不见，塞勒斯这辈子都再也找不到她。 　　塞勒斯缓缓地捏紧了手指。 　　他知道潘多拉的本质，她绝对不是一个能够在某个牢笼生活的金丝雀，她生来属于更广阔的天地，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控制得了她。 　　道理他全都明白，可是…… 　　潘多拉一从他的眼前消失不见，塞勒斯的内心就仿佛被人硬生生挖出去一块，浓重的缺乏安全感甚至让男人有点焦躁。 　　这时，他的终端响了起来，是里奥。 　　这几日，二人的沟通都很简洁，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大事情，传传简讯就够了，日常工作里奥接手绰绰有余。 　　可是这一次，里奥却直接给他打了过来。 　　“大人，克里斯执行官刚刚请求通话，我以您在忙为理由代接，他却忽然要求明天上门拜访，这……” 　　里奥的声音也很复杂。 　　在接触之前，他对克里斯的印象非常好，可是自从知道了金发男人的真面目，里奥越发觉得这个家伙神经病了。 　　塞勒斯沉默片刻。 　　克里斯很敏感而洞察力强。只是一个电话没接而已，他便预感到哪里不对，想过来亲眼查看。 　　然而，这一举动却让本就因为潘多拉不在而心情不好的塞勒斯，更加烦躁起来。 　　这家伙以为他是谁，竟然还过来查岗？ 　　别说去小岛，哪怕未来他带着潘多拉离开地球，也和克里斯无关！ 　　“你告诉他，最近飞行航线不□□全。”塞勒斯淡淡地说，“新的一年刚开始，出事就不好了。” 　　里奥也察觉到了塞勒斯情绪似乎没有以往那样淡然。 　　他犹豫了一下，“大人，如果他真的来的话……？” 　　“最近无人区风暴密集，翼鸟发狂是时有的事情。”塞勒斯冷冷地说，“无人区的飞机残骸，还没有手段可以捞出来，不是吗？” 　　这还是塞勒斯第一次明确表达出自己的杀意。 　　里奥也有点懵逼，他只觉得大人的声音仿佛浸了冰，如此平静而又可怕。 　　“我，我知道了。” 　　塞勒斯挂了电话，他的目光阴沉。 　　以往塞勒斯再烦克里斯，也能为了世界安定忍下来。 　　仅仅是他穿越回来、上任执行官所带来的世界改变已经很明显了，为了保证世界线不会偏离他所了解的历史，塞勒斯已经决定尽量维护世界发展。 　　只有按照原时间线前进，塞勒斯才能更多地将信息和资料掌握在手里。 　　所以，他也不愿意杀克里斯。 　　克里斯死是小事，可是他死掉肯定会影响历史走向，塞勒斯无法确定蝴蝶效应会刮多大的风。 　　可是有些事情，是塞勒斯绝对容忍不了的。 　　比如克里斯不知道站在什么立场，竟然好大的脸面要看管和介入塞勒斯与潘多拉之间的关系……那还是死了算了。 　　尤其是，当塞勒斯体会到了潘多拉的亲近之后，他一想到上一世她可能就是这样对待克里斯，这样与他度过了那么多年的时候，塞勒斯的杀意便无法抑制。 　　他已经给克里斯台阶了，如果克里斯接受了警告，老老实实不作妖，便什么事情都没有。 　　——如果克里斯非要来‘查岗’，那么世界上忽然少一个执行官带来的动/乱，他塞勒斯也不是不能平复！ 　　>>> 　　与此同时，潘多拉站在悬崖的边缘。这里是小岛的另一边，原始森林的尽头。 　　高耸的悬崖下，海浪拍打着石头。 　　悬崖的另一边，瀑布轰轰作响，带来些潮气。 　　潘多拉闭上眼睛，她呼吸着这一切。 　　不论世界上过了多少年，大海的味道似乎永远都没变过。 　　无人区是人类心中最恐怖的地方，可是如潘多拉而言，却如鱼得水。 　　她的力量不断地向着大海扩散而去，力量就是她的眼睛，她好像能看到很远很远。 　　此时此刻，潘多拉的十平方公里之内没有怪物，三十平方公里内的怪物们都俯在地面上、躲在角落处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她的意识并没有进入海里，所以当她发现的时候，大海之中那游得极快的生物已经近在眼前，还有几千米的距离。 　　潘多拉直接伸出手，哗——远处的海中忽然有什么东西飞出海面，像是被钓上的鱼。 　　她调转手指，几乎是下一秒，那个几千米外的东西被猛地拉扯到了近处。 　　自己加速和被迫加速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对方痛哼起来。 　　潘多拉懒散地看着他，或者说，它。 　　被悬在半空中的，是一只人鱼。 　　人鱼的上半身是个看起来很正常的青年，浅金色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披散在身前，皮肤白皙，身材很好，下半身却是泛着绿光的尾巴。 　　“人鱼。”潘多拉淡淡地说，“我最烦人鱼了。” 　　她的手指握起，人鱼的尾巴颤了颤，身体却未动，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捏紧了一样。 　　潘多拉的力量非常蛮横，这么看似轻轻一握，人鱼的嘴角便渗出了血。 　　“等，等一下——”人鱼嘶哑地说，“我带来了——的消息——” 　　潘多拉的本意是杀死它的。 　　可是人鱼扬起脸，却是个俊美得模糊了性别的小帅哥。 　　嗯…… 　　潘多拉卸去了些力量，宽宏大量地说，“给你个机会，一句话，救你自己的小命。”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机会，人鱼只要求她，她就可以放生它。谁让她今天心情好呢。 　　没想到，人鱼浅浅呼吸着，然后开口道，“我们伟大的，赫斯特的王储想要见您。” 　　潘多拉挑起了眉毛。 　　她手指微勾，瞬间，人鱼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长发被潘多拉忽然抓住，人鱼不由得痛哼出声。 　　潘多拉靠近他，她犹如恶魔一样笑了起来。 　　“那你知不知道，当年就是你们伟大的、赫斯特祖先欺骗了我，好让其他家伙有机会将我封印？” 　　“知，知道……”人鱼的声音断断续续，作为海洋生物，离开水的他必定是很痛苦的。 　　“我那时就想过了，如果能醒过来，就杀掉我所遇到的任何一条人鱼。”潘多拉幽幽地说，“难不成，你的王储想送货上门？” 第43章 　　岛上没有摄像头，但是基地附近有。 　　当用工作让自己冷静的塞勒斯发现潘多拉的身影出现在基地附近，他几乎下意识地立刻站起身，又缓缓地坐下了。 　　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样急切。 　　一直到潘多拉走入基地，塞勒斯才‘恰巧’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 　　“岛上好玩吗？”塞勒斯好似很淡定的问。 　　就好像那个刚刚独自烦躁、甚至波及克里斯，威胁要杀人的人不是他一样。 　　“还可以，就是被不长眼的家伙打扰了。”潘多拉淡淡地说。 　　塞勒斯有点疑惑，随即，他睁大了眼睛。 　　在潘多拉的背后，一个巨大的、浮空的水团飘了进来，而那水团之中，竟然是一个半人半鱼的生物。 　　饶是塞勒斯，也不由得吃惊了起来。 　　“人鱼？！”他不敢相信地开口。 　　即使对于未来人而言，人鱼是一种灭绝了的、只流传在人类作品里中的种族。 　　尽管人鱼也是一种怪物，可是因为绚丽的尾巴和接近人的外貌，让人类对人鱼少了些恶意，多了些想象中的向往。 　　人鱼隐藏在无人区最中心的海域，在人类没有技术能够到达无人区中心的时候，没有人见过它们。 　　也只有古代过去流传下来的故事，让人鱼在人们心中犹如传说一样存在着。 　　在人类发展到彻底征服整个地球、能够证明人鱼的存在的时候，它们却已经灭绝了。 　　水团中，这个雄性人鱼看起来状态不太好，他的脸色苍白，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因为身体原因。人鱼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绿色的血迹。 　　“我本来想杀了他。但是想起来你们还要调查怪兽。”潘多拉说，“就带回来送你了。” 　　塞勒斯欲言又止，想开口询问的事情太多，反而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问起。 　　“你不喜欢人鱼？”犹豫了一下，塞勒斯用一个比较容易接受的方式问道。 　　按照潘多拉的性格来看，她应该是会很喜欢漂亮的东西的，不论是物件还是生物。 　　哪怕是上次面对甲虫，潘多拉也没有像是这次一样表现出这么明显、毫不犹豫的杀意。 　　她怎么会对杀人鱼这件事情如此自然呢。 　　“我曾经被人鱼欺骗过。”潘多拉淡淡地说，“人鱼的祖先骗了我，它们和人类一起将我封印。所以——我早就决定好要报复。” 　　短短的一句话，塞勒斯却忽然将自己所了解的那些事情都联系在了一起。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所学习到的和人鱼有关的资料。 　　人类在未来的某一天终于抵达无人区最中央，发现了隐藏在无人区海域深处的第六片大陆。 　　在大陆的附近海域中，找到了无数半人半鱼的尸骨残骸，人类才明白，原来人鱼真的存在过。 　　直到最后，人类的手里只有一张疑似活人鱼的照片。 　　那是在某个地下交易所，名为赫斯托的白发人鱼被放在巨大的鱼缸里进行拍卖，只留下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也没有任何相关人员站出来说自己见过人鱼。 　　总而言之，人鱼一族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灭绝了。 　　在研究过无数人鱼尸骨后，有的人类学者提出，人鱼族的死亡不是自然性的，而是集中灭绝，不像瘟疫疾病，更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集体撕碎了。 　　拥有那么强大力量的生物，只有魔女。 　　所以，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不少学者都怀疑是魔女灭了人鱼族。 　　如今，潘多拉亲口说人鱼背叛了她，或许，当年人类的猜测是真的。潘多拉找到了人鱼后进行复仇，让它们的血肉尸骨永远倒在她称王的大陆之下。 　　“这是你苏醒后见过的第一条人鱼？”塞勒斯问。 　　潘多拉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这个家伙忽然跳出来，我快把这些讨厌的鱼类忘记了。”潘多拉阴森森地说。 　　“它为什么忽然出现？”塞勒斯有些疑惑。 　　“好像它们的王室想见我。”潘多拉冷冷地说，“剩下的不知道，没听完。” 　　潘多拉实在暴躁，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听，本来想杀了它，又想起塞勒斯可能需要，这才带了回来，并且一路上都制住了它的喉咙，让人鱼不说出令人讨厌的话来。 　　塞勒斯有点头疼起来。 　　潘多拉对他的这种关怀实在是……超出常人的理解。 　　有点像是从外面抓回老鼠和小鸟的猫咪，虽然知道这是她的关心，可是这种表达方式还是让人有点无奈。 　　“谢谢你，潘多拉。”塞勒斯真心说，“可不可以把它放在鱼缸里？我需要它活着。” 　　潘多拉不太在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来到地下的一个房间中，里面是废旧的两米高的鱼缸，过去是用于分析这附近的水质环境。 　　这团水带着人鱼放了进去，海水溢出来不少。 　　人鱼身材高大，加上尾巴，目测已经快接近一米九五，在两米的鱼缸里显得像是把大型犬塞入中号笼子，有点拥挤。 　　人鱼也是一种很凶猛的怪物，一爪子就能划破人的喉咙。但有潘多拉在，这条人鱼是肯定不敢对塞勒斯动手的。 　　安置好人鱼后，塞勒斯带潘多拉上楼。 　　他要先安抚好她，才能找时间与这个人鱼沟通。 　　二人在楼上正常地度过一天，潘多拉吃了饭，又和塞勒斯玩了会，心情好多了，并且很明显，她一点都没把地下多出来的生命放在心上。 　　塞勒斯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近乎残忍般的天真。 　　潘多拉喜欢塞勒斯，他便与众不同而重要非凡。 　　她不喜欢人鱼，人鱼对她而言便犹如用罐子抓住的昆虫，她完全不在意它是死是活，更不把它看作同等的生命。 　　这种把生命不放在心上的轻佻态度，单纯得令人胆颤。 　　……塞勒斯再一次庆幸自己的穿越，至少在现在，刚刚苏醒的潘多拉还没有开始那条越来越黑暗的道路。 　　一切都还有转机。 　　潘多拉刚刚融合傲慢，身体仍然需要适应，她将很大一部分时间花在睡觉上面。 　　塞勒斯其实有点担心她体内的其他几股七宗罪的力量，万一它们趁这个时候攻击她，他怕她被暗算。 　　潘多拉却让他放心。 　　“它们不会那样做的。”潘多拉说，“死亡与它们而言是一种解脱，七宗罪的每一股力量都期望与我融合。” 　　死亡是一种解脱。 　　她的话让塞勒斯想起来了未来的最后那一刻。 　　正如七宗罪想要在潘多拉的体内消散一样，两千年后的潘多拉，她所追寻的最终也变成了死亡。 　　然而那时她已经太强大，再也没有任何人类能够杀死她。 　　想到了那个未来，塞勒斯的目光沉了沉。 　　>>> 　　当夜，塞勒斯走下楼梯，来到了装有人鱼的房间。 　　打开门，就看到淡金色长发的人鱼蜷缩在鱼缸之中，雄性人鱼绿色的眼眸警惕地注视着他，像是野兽。 　　塞勒斯关上了门，他来到鱼缸的面前，人鱼在水中一动不动。它的全身肌肉已经绷紧，准备随时攻击。 　　“你会说人类的语言吗？”塞勒斯不在意它的紧绷，他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人鱼仍然冷冷地注视着他。 　　它真是一种美丽的生物，俊美的容颜远超人类。 　　塞勒斯相信潘多拉是真的很烦人鱼了，不然这样的长相，她应该会仁慈许多的。 　　“如果你想活下来，完成你的使命，最好配合一些。”塞勒斯淡然道，“如果你听懂了白天时的那些话，就应该明白，只有我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人鱼的尾巴开始缓慢的摇摆起来，它似乎在思考。 　　过了几秒，它说话了。 　　“我是伊桑。”它说，嗓音带着些僵硬的停顿，似乎不太习惯人类的发音。 　　“我叫塞勒斯。”塞勒斯道。 　　人鱼伊桑仍然很警惕地看着他。 　　“你想得到什么？”人鱼问。 　　“你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来找潘多拉？”塞勒斯说，“你应该清楚，你的祖先与她结怨，这可能会让你有来无回。” 　　伊桑沉默不语，看起来他决意不让塞勒斯问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塞勒斯并不在意。 　　“人鱼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吗？”他薄唇轻启。 　　伊桑顿时瞪起眼睛，它不敢相信地看向塞勒斯。 　　“你，你说什么？” 　　“我白天时在想，有什么重要的话，会让你们的王室即使知道潘多拉与你们之间的仇恨，还要让你冒死前来传达。” 　　塞勒斯平静地注视着伊桑。 　　“我猜，或许是因为你们害怕了。所有怪物们都害怕了，不是吗？”他说，“你们想平息过去的事情，与她结盟。或许事情更加紧急，怪物之中的某个种族能够隐约看到一个不太乐观的未来，让你们更加急切地想要平复她的怒火。” 　　人鱼不敢置信地瞪视塞勒斯。 　　“你，到底是什么人？”它的嗓音干涩而急切，“不，我们，我……” 　　看着它手忙脚乱的样子，塞勒斯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人鱼知晓了未来，潘多拉会屠净每一条人鱼，所以它们才这样着急与她重归于好。 　　然而潘多拉自从苏醒后就在远离大海的地方，所以人鱼们就只能等待、等待，终于等到了她来到这片野蛮的怪物领域。 　　“只不过，可惜了。”塞勒斯说。 　　“什么可惜了？”伊桑质问。 　　塞勒斯注视着它，目光淡然而怜悯。 　　“你们的皇室怕死，所以才让你来传达见面的意愿。”他轻轻地说，“可是骄傲如她，怎么会忍受得了自己主动前去？倒是还不如让他本人亲自来道歉，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伊桑愣在水中许久，才清醒过来。 　　很明显，它的态度没有之前那样冷硬了。 　　它已经意识到塞勒斯的地位和头脑，恐怕都是不是常人，或许他能够救他们。 　　“请求你——救救我们，救救人鱼一族！”伊桑声音僵硬而急切，“如果你需要研究人鱼的话，我愿意贡献我的生命。只要你能救救我们……” 　　伊桑对上了塞勒斯的目光。 　　它的声音便就这样抑制在了嗓间，再也说不下去了。 　　伊桑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与潘多拉一模一样的凉薄神情。 　　男人的目光淡然而冰凉，他不感兴趣。 　　他一点都不在意人鱼族，更不在意是否要研究它，它们的性命与他无关。 　　这个男人和潘多拉是同类人。 　　忽然意识到这一切的伊桑，体内仿佛逐渐凝结成冰。 　　完了，彻底完了。它们的种族，没有任何希望…… 　　就在这时，塞勒斯开口。 　　“我不在意你的种族，也不在意你。”他淡淡地说，“但我会帮助你们，不用感激，因为这与你们无关。” 　　人鱼哪怕长得和人类再像，也不是人类，他没必要救它们。 　　但是，他关心的是潘多拉。 　　只要他一点一滴改变历史，总有一天，潘多拉会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谢，谢谢你……”伊桑磕磕巴巴的道谢，“即使你不在意，我们也会拿出谢礼，不论多么珍贵的珠宝和物件，只要你想，我们一定会拿出来……” 　　“我要你们皇族的命。”塞勒斯干脆的说。 　　伊桑愣住了。 　　“为什么？”他问。 　　“人鱼族的性命，可以保住。”塞勒斯淡淡地说，“可是你们皇族祖先犯下的错，必须要血债血偿，才能使她消气。” 　　“拜托你，魔女很在意你，或许你能够为我们求求情……”伊桑急切地说，“赫斯特皇族是我们人鱼的精神领袖，我们不能失去皇室……” 　　塞勒斯只是冰冷地注视着它。 　　“既然欺骗了潘多拉，便是它们罪有应得。” 　　潘多拉的信任是多么珍贵而微小的存在。 　　背叛她的生物，他一个也无法原谅。 第44章 　　很明显，伊桑人鱼并不认可塞勒斯要求贡献皇室的想法，但是它目前没有其他办法。 　　至少，塞勒斯已经答应会帮忙救下人鱼全族，算是好的发展了吧？ 　　伊桑不知道他和魔女之间的关系，但是，塞勒斯确实是它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我需要你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当塞勒斯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伊桑还是犹豫了。 　　人鱼不信任人类。哪怕长得再像人，它们也仍然是怪物阵营。 　　可是…… 　　“你们人鱼的秘密，我一点都感兴趣。”塞勒斯淡淡地说，“了解这些也是为了你们好，毕竟潘多拉喜怒无常，如果不够了解经过就去劝解，我怕会起到反作用。” 　　可是塞勒斯太会谈判了。 　　人鱼虽然凶猛，可是智商并没有人类那么聪明跳跃，伊桑已经被逼进死路，在塞勒斯的话语中，它还是忍不住带有保留地说出了一些事情。 　　“魔女很强大。”伊桑说，“怪物比人类更加敏感，我们对她的强大的感触也更敏锐。” 　　人类用聪明武装起自己，这让他们原本属于动物的本能感应几乎丧失，他们连地震预兆都感觉不出来，自然也无法感知潘多拉。 　　可是怪物们却能够清楚地明白她的强大。 　　她的力量波动的时候，于人类而言无声无息，在它们的世界却如同震动的压力。 　　并且，怪物们绝望地感觉到，潘多拉的力量随着年纪在不断的增长。 　　“万年前，她的强大已经被人类和怪物双方阵营所忌惮。”伊桑说，“最水火不容的两方最后合起来，封印了她。” 　　“其中就有人鱼。”塞勒斯冷淡地说，“还有谁参加了这次行动？” 　　伊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它说，“怪物的记忆可以随着血脉传承，但最后留下的只有最重要的事情。而祖先遗留下最重要的记忆，就是后悔。” 　　“因为人类很快抢占上风，并且最终控制了地球。”塞勒斯说。 　　“没错。而怪物的血脉却一代代薄弱，甚至有些种族退化得和普通动物没有什么区别。”伊桑沉声说，“与此同时，我们都能够感受到那丝力量的波动从未散去……我们都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再次苏醒。” 　　“我们很后悔，阁下，如果当年怪物愿意臣服于魔女，或许现在的人类已经灭绝。”伊桑道，“我们的祖先比我们更加强大，潘多拉的消失，好像也带走了我们的天赋。” 　　塞勒斯想起了金甲虫，当时他不知道它与潘多拉交流什么，或许也是类似的后悔之意吧。 　　只不过……塞勒斯的目光微沉，他是不会让潘多拉走上怪物女王之路的。 　　“你确定是万年前吗？”塞勒斯说。 　　人鱼点了点头。 　　看起来，他之前的猜测没错，潘多拉真的来自于上古时期，来自人类文明断层之前。 　　“你的赫斯特王想要得到什么？”塞勒斯又说道，“它难道不知道，让潘多拉主动去找它，是一件会惹怒她的、很愚蠢的想法吗？” 　　“不许你这样污蔑赫斯特陛下！”伊桑顿时出生反驳道，“我只是前来商讨的信使，如果魔女愿意谈判，得到消息的赫斯特大人会亲自前来的。” 　　愚蠢。 　　愚蠢到塞勒斯甚至开始同情这些脸美而大脑空空的生物。 　　或许在海里，力量为胜，不需要动脑子吧。 　　他能理解人鱼的畏缩，可是也太过于无脑。潘多拉想杀它们，它们怎么躲都是躲不过的。 　　这样先送信使试探的方法，只会惹怒她。 　　如果人鱼的王室能有点魄力，直接出现在潘多拉的面前，诚恳地表达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取人鱼族的生存，潘多拉未必不会同意。 　　果然，就算长得再像人类，也没有人类那样的聪慧。 　　又或者……畏惧潘多拉的基因深深刻在它们的脑海里，才会让它们做出这样头脑不清醒的事情。 　　在塞勒斯所经历的那个历史，人鱼就这样先惹怒了潘多拉，最后惨遭灭绝的吧。 　　塞勒斯知道，这个名为伊桑的人鱼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挖了。 　　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除非直接询问赫斯特一脉的人鱼王族了。 　　“我明天会送你返回大海。”塞勒斯冷冷地说，“你记得，要将我对你说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的陛下。” 　　这一世的潘多拉还没有黑化，如果赫斯特王族愿意自我奉献，人鱼或者真的还有一线生机。 　　“你怎么确定她会愿意让我离开？”伊桑不太确定。 　　塞勒斯没有回答它，他已经离开了地下。 　　第二天清晨，塞勒斯对潘多拉提起了人鱼的事情。 　　“你要放它走？”潘多拉握着刀叉，正在和自己的牛排作战，她抬起头，惊异地说，“不研究一下了？” 　　塞勒斯并不需要人鱼的资料，其实人类也不需要，等到他们发展到星际时代，怪物们的存在更是渺小得可怜。 　　“我昨天晚上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塞勒斯说，“你愿意放它回去吗？” 　　他没有隐瞒昨天晚上与人鱼见面的事情，潘多拉不会在意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或许就算塞勒斯不说这件事情，潘多拉也不在意。 　　可塞勒斯不想隐瞒她。 　　果然，潘多拉不在意，她耸了耸肩膀。 　　“好吧。”她轻描淡写地说，“那就放生吧。” 　　——就好像她抓回来的不是智慧生物，而是真的只是一条海洋鱼一样。 　　伊桑被投掷回大海，当接触到海水的那一刹那，它忍住疼痛飞快地游了起来，生怕潘多拉又把它抓回去。 　　二人站在海岸边，潘多拉打了个哈欠。 　　“我觉得我好多了，过两天就可以回去了。”她说，“好久没有折磨里奥，有点想念他了呢。” 　　塞勒斯却看向潘多拉。 　　“你的确很讨厌人鱼。”他用笃定的口吻。 　　“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但凡你的心态是平和的，面对那种长相的人鱼，你便不会伤害它。”塞勒斯说。 　　潘多拉：…… 　　忽然有一种颜控被戳穿的感觉。 　　“你想表达什么呢？”潘多拉幽幽地说。 　　难不成，塞勒斯发现了刚开始潘多拉愿意留在他的势力中，只是单纯看脸而已？ 　　塞勒斯的求生欲终于锻炼出来了一点。 　　“只是觉得你很喜欢美丽的物件，你想要珠宝吗？”塞勒斯诚恳地说。并且在暗中便转移了话题。 　　潘多拉轻哼一声，这才没有与他计较。 　　回程被定为几天后，无人飞机会像是来的时候那样将他们送回去。 　　尽管只在小岛上呆了两个礼拜左右而已，可是悄然改变的事情却有很多。 　　离开的那一天，塞勒斯站在基地外，注视着隐藏在绿植下的基地。 　　不知何时开始，这个岛令他感到不适。 　　并不是因为这里的生活比较简朴，又或者怪物横行，而是因为这座远离人类世界的岛屿，恍然中照应着他真正的内心深处。 　　从出生到现在，塞勒斯都生活在人类的秩序中。 　　他被许多责任、重托、期望束缚着，他完美地在人类的世界里做那个众人仰慕的领军者。 　　在那样理性构造的世界里，塞勒斯更容易控制自己。 　　而这座岛屿，却是恰恰相反的。 　　这里没有人烟，没有束缚，没有人类秩序，一切都是自由的。 　　塞勒斯人生当中第一次不再被世俗所束缚，他面对的不只是潘多拉，也是心底那个真正的自己。 　　当一个人不再被任何事情约束的时候，也是最可怕的事情。 　　人类心底的欲望都是沉睡的野兽。 　　面对敌人容易，正面面对自己的本性却难。 　　在这段不受束缚的时间里，塞勒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不断失衡。那种感觉让他并不好受，他在这里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使命。 　　这座岛就像是他内心深处最黑暗的化身。 　　塞勒斯的目光暗了暗。 　　下午一点，潘多拉和塞勒斯登机，远离了这片岛屿。 　　“你的下一次融合在什么时候？”塞勒斯看向潘多拉，“我们还要提前准备。” 　　“不必了。”潘多拉说，“傲慢是七宗罪里的老大，也是最强大的一支力量，我融合了它，其他力量再也对我照成不了威胁，不用再换地方了。” 　　塞勒斯点了点头。 　　按照这段时间的发展来说，两人在岛上的关系应该更靠近了些，可是回程的路上，他们却不约而同保持了一个比较远的距离。 　　他们之间一直有一丝怪怪的感觉，可是谁都不愿意先提起，因为那总会牵扯到那个失态的夜晚。 　　飞机飞离无人区的时候，潘多拉轻轻地吸了口气。 　　“我想好了个事情。”她说。 　　塞勒斯看向她，等待潘多拉说接下来的事情。 　　“那个晚上，是你救了我。”潘多拉说，“所以我要报答你。” 　　“我……” 　　塞勒斯刚开口，就被潘多拉制止了。 　　“我已经想好怎么报答你了。”潘多拉声音有力地说，“你想统治世界吗？” 　　她实在不善于处理感情，干脆将那混乱的一切都当做简单的救命之恩，简单的报答一下吧！ 第45章 　　统治世界，是潘多拉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潘多拉想，能够一路向上最后当上执行官的人，一定也都是对征服他人有欲望的人。 　　既然塞勒斯有野心，那她不如正好助塞勒斯统一世界，这样他们就两不相欠了。 　　潘多拉以为自己找到了塞勒斯想要的东西，心里还有点得意洋洋。 　　没想到，塞勒斯竟然干脆地回答道，“我不想。” 　　“什么？”潘多拉不敢相信地看向他，“这世界上竟然有不想征服世界的执行官？！那你为什么还要当执行官？” 　　其实当什么都对塞勒斯没有区别，他只是想尽量握住人类权力，以此更好的完成自己的使命罢了。 　　他的使命，只有潘多拉。 　　除了她之外，其实塞勒斯真的没有什么追求。 　　“统一世界和当执行官是不同的。”他说。 　　塞勒斯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科普机会。 　　“统一世界没有说着那么简单。你成为星球的王之后，便要负责世界上所有的人类，他们的一切都要操心。” 　　“而执行官，各有各的职责，分散权力的同时，也会卸掉许多重担。我只是五分之一的掌控权力者而已便这么繁忙，你能够想象将我现在的压力翻数倍的情景吗？” 　　潘多拉：…… 　　雾草，好有道理。 　　也是哦，塞勒斯这样负责的人，统治世界后说不定会直接累死在工作岗位上。 　　“啊，那算了。”潘多拉嘟囔道，“统治世界一点都不好玩。” 　　“当然，如果你想统治世界的话……”塞勒斯故意说道。 　　“不了，谢谢。”潘多拉立刻拒绝。 　　其实，她还真没想过统治人类，因为太无聊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目前有多强大，但她知道，人类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武力统治世界也是分分钟的事情，然后呢？就很无聊了。 　　万一她再一不小心把人类灭绝了，那她就没有人可以打趣了，而怪物比人类还要无聊。 　　嗯……果然还是世界和平比较重要。 　　“那我报答你的事情，让我再想想。”潘多拉热情地说，“你放心，我绝对会想出一个让你高兴的报酬。” 　　“我不需要你这样做。”塞勒斯无奈地说。他终于把刚刚被潘多拉阻止的话说了出来，“我那时救你，也不是为了报酬。” 　　潘多拉当然知道塞勒斯不是为了报酬，作为一个心底对她有杀意的人，最后却选择救她，他怎么可能会是为了得到她的报答呢。 　　那一定是因为更深层次的原因。 　　潘多拉忽然想到了什么，塞勒斯便感到她的气息似乎变了些。 　　“怎么了？”塞勒斯疑惑地问。 　　然后，潘多拉就像撑着身体，靠近了他。 　　“你喜欢我。”潘多拉的黑色眼眸犹如宝石般清澈，“你们人类有以身相许的习俗，我不介意嫁给你。” 　　塞勒斯的呼吸一窒，潘多拉能够清楚看到男人冰蓝的瞳孔是如何紧缩的。 　　尽管潘多拉一向天马行空，可是她的话仍然震到了塞勒斯，他像是受惊的动物，在那一瞬间，潘多拉甚至觉得他像是个毛都炸起的猫。 　　塞勒斯猛地往后一靠，拉开了距离。 　　“不，我，潘多拉！”塞勒斯急促地说，“我不喜欢你，我也不需要你的报答！” 　　潘多拉没生气，在惊恐的塞勒斯面前，她看起来非常淡定。 　　她坐了回去，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不喜欢就不喜欢，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她无辜地说。 　　塞勒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烈了。 　　很明显，潘多拉所说的‘嫁给你’，和刚刚她问他要不要统一世界一样，都是她无拘无束想出来的，她或许都不知道在一起这句话的重量。 　　反正于她而言，只是游戏人生罢了。 　　可是在她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塞勒斯还是不由自主地寒毛立起，大脑一片空白。 　　每当潘多拉做出什么让他觉得自己背叛元帅职责的事情的时候，塞勒斯的反应都很剧烈。 　　之前是梳头发、抱抱、让他说他想她了，最后变成哄她睡觉。 　　塞勒斯以为这就是极限，没想到潘多拉竟然还真能挖掘出更触及他底线的事情。 　　“潘多拉，别再胡思乱想了。”他说，声音已经有了丝乞求，“我真的不需要你的报答。” 　　报答，还是惊吓？ 　　潘多拉却看起来还是很兴致勃勃的样子。 　　“可是我就是想报答你嘛。”她说。 　　塞勒斯：…… 　　是觉得提出点子然后看他不同反应的样子很有趣吧。 　　塞勒斯：“你是真的想报答我，还是想折腾我？” 　　“我不是，我没有！”潘多拉立刻说。 　　她才不是那种坏人呢！ 　　总之，潘多拉终于不说什么嫁不嫁的话题了，这让塞勒斯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冷静下来之后，塞勒斯又忍不住想，难道她会对任何一个帮助她的男人都这样说吗？ 　　也是，潘多拉几乎是永生的，她现在还小，可是几年后就会长大。 　　人类秩序对她而言并不存在，她对某个男人感兴趣，当然可以赏赐他一些东西，比如……在她感兴趣的时候，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甚至结婚。 　　塞勒斯总是教导潘多拉‘作为女孩，不应该和异性……’之类的事情，与其说他不愿意让她靠近，更像是他总是忍不住想到当她靠近另外一个人时的样子。 　　而在克里斯出现之后，塞勒斯脑海内的假想敌自然而然便变成了他。 　　一想到潘多拉可能也会一高兴就对克里斯说与他结婚，塞勒斯的心情就开始不开心起来。 　　他没办法想象她这样靠近其他男人的样子，仅是想象便让他烦躁。 　　塞勒斯一向很会压制自己的情绪，这些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便被他强硬地压了下去。 　　理智与冷静是他最大的品德，他不喜欢自己过于情绪化。 　　接下来的时间里，潘多拉总算不再胡闹，她在后半程中睡了过去，一直到飞机降落在总部休息区高楼的楼顶。 　　下飞机时，里奥已经在远处等待，看到两人下来，他跑了过来。 　　“大人！”里奥眼含热泪，激动不已。 　　潘多拉跟在塞勒斯身边，看着里奥这么激动，有点疑惑。 　　不就是半个月不见，至于吗？ 　　她不知道，塞勒斯离开前连后事都对里奥安排好了，里奥这两个礼拜，简直就是在忐忑中度过的。 　　看着塞勒斯平安归来，他能不高兴吗！ 　　相比于里奥的激动，塞勒斯一如既往的淡定。 　　“总部这段时间怎么样？”他问。 　　平静得好像从没离开过。 　　“最近没有大事发生，一切都很好。”里奥说，“除了部长们没有人知道您离开，部长他们都以为您是出差了。” 　　塞勒斯微微颔首。 　　里奥的个人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他帮忙照看总部，塞勒斯放心。 　　里奥还想说什么，潘多拉便凑了过来。 　　“里奥，有没有想念我？”她笑眯眯地问。 　　里奥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躲在塞勒斯的另一边。 　　这半个月里，除了担心塞勒斯的安危之外，无疑是里奥度过的最美好的两个礼拜，因为没有磨人的潘多拉。 　　可是现在……呜呜呜呜，小魔女又回来了，他又要带孩子了！ 　　“我忽然想起还有个报告没有处理，大人您好好休息！” 　　里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潘多拉也就是逗逗里奥，看着他被吓跑，便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快乐。 　　回到只属于他们的那一层休息区，潘多拉推开门，忍不住直接扑到自己柔软的床上。 　　岛屿基地的卧室虽然已经被装扮过，可是不论舒适度还是采光，都远远不如她可爱的房间。 　　休息了一会后，潘多拉便去浴室里洗澡。 　　虽然基地也一样热水二十四小时供应，可是潘多拉的五感敏锐，能够感觉得到储备水的不新鲜。 　　洗完了澡，顿时神清气爽，潘多拉又窝回床上。 　　啊，果然还是塞勒斯的总部舒服啊！ 　　潘多拉拿起平板上网。之前半个月她融合力量过得混乱，都没时间上网玩游戏。 　　翻了会最近的全球热门，潘多拉忽然听到自己的床头柜里有什么东西在嗡鸣。 　　她拉开抽屉，便看到了一部黑色触屏手机，上面弹出了许多窗口。 　　这不是克里斯送给她的那部手机吗？ 　　当时离开的突然，潘多拉便顺手放在抽屉里了。 　　潘多拉打开手机，果然，里面都是克里斯给她孜孜不倦发的信息，这半个月以来，他发的短信已经999。 　　倒是没有未接电话，可能克里斯也不敢直接给她打电话。 　　克里斯的短信很有他个人风格，造句里夹杂着浮夸的赞美，并且他什么事情都给她发，问安的、吃饭了、想念了，几乎每天都要好多条。 　　潘多拉的太阳穴跳了跳，见面时没感觉，积压了这么久看信息，她才忽然发现，这家伙实在是太聒噪了！ 　　克里斯和塞勒斯，真是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潘多拉随便翻了翻，便打算关了手机。 　　她确实对克里斯也有点兴趣，但不想回他信息——一想到他会连回十几条，就觉得窒息。 　　结果，就在她要放下手机的前一秒，手机又响了起来，克里斯的新消息已经送达。 　　克里斯：【尊敬的潘多拉大人，你们已经回来了？】 　　嚯，看起来执行官们都喜欢在手机里放监控装置。 　　潘多拉闲着没事，准备给他回复，却看到手机上的信号消失了。 　　再拿起自己的平板：有信号。 　　克里斯的手机：没信号。 　　什么毛病。 　　潘多拉又懒得特地拿自己的手机回话，便将克里斯的手机放到一边，继续玩消消乐。 　　墙壁的另一端，塞勒斯关上了自己的终端。 　　他浅色的眼眸看向窗外，轻哼一声。 　　——开玩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敢跟他比控制智能设备的手段？ 第46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里奥总觉得，自从塞勒斯和潘多拉回来之后，他们之间有什么地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就是，感觉怪怪的。 　　……虽然说以前也很怪，但是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增强了一些。 　　过去时，塞勒斯对待潘多拉过于宽松的态度确实令人难以理解，里奥也曾经怀疑过他们是不是私下有一腿，可是这一切都是猜测。 　　但至少，就算那时的塞勒斯大人和潘多拉每天下午都要待在一起，可是里奥还是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边界感。 　　潘多拉再胡作非为，塞勒斯再宠着她，也会保持一个理智的心理距离。 　　而自从他们回来之后，里奥敏感地觉得，二人之间的心理边界感消失或减退了。 　　同样的事情，如今他们再做起来，就觉得更加熟悉与亲昵。 　　……相处氛围都变了啊。 　　里奥真的信任自己大人的为人，可是那孤男寡女共处的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改变得这么大呢？ 　　里奥能做的只有不去想。因为脑补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过，除了二人之间的变化之外，里奥还有了新的发现。 　　“大人，潘多拉是不是长大了一些？”这一日，里奥在跟随塞勒斯去办公室的时候说。 　　“什么意思。” 　　“我感觉她好像长高了一些。”里奥说，“您和她总是相处，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我隔了半个月再见，便觉得她有些变化。”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潘多拉的实际年龄，但是她确实少女感十足，这多亏她公主般的漂亮面孔，让她的存在看起来多了丝童话味。 　　按照她的说法，她今年应该刚刚成年，可是她个子娇小，而本人的性子又很少女的娇憨，所以看起来更显得年纪小一些。 　　隔了半个月再见面，里奥便觉得，少女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开始长大了。 　　之前见面时她才到里奥的胸口往下一点点的位置，这一次，潘多拉的个头明显高了些。 　　塞勒斯沉吟了下。 　　“是时候再让她体检一下了。” 　　“体检？” 　　下午，潘多拉坐在梳妆台前，她眨着眼睛，注视着镜子。 　　她的身后，塞勒斯拿着梳子，梳起她的头发。 　　“嗯。你有没有觉得自己长高了一些？”塞勒斯说。 　　“没注意耶。”潘多拉漫不经心地说。很明显，她对自己的身高不感兴趣。 　　自从里奥提起过后，塞勒斯才注意到，潘多拉似乎确实长大了一些。 　　“一会量下身高和体重。”塞勒斯说，“你可能开始发育了。” 　　对潘多拉的变化，塞勒斯其实不太吃惊。 　　他见过成人潘多拉，未来的她绝对是个高挑的女人，如今的潘多拉还有太大的空间可以成长。 　　半个小时后，里奥出现在休息区，他的身后跟着智能送货机器，里面是测量需要的一些道具。 　　和潘多拉有关的所有杂事，几乎都被里奥接手，也可以看出塞勒斯在对待潘多拉上的严谨态度。 　　里奥帮潘多拉量了身高和体重，另一边的数值已经出现在塞勒斯的终端上。 　　与最开始的她相比，潘多拉果然长高了大约两三厘米左右，体重也增加了一些。 　　她之前一直偏瘦，如今的体重指数终于达到正常区间偏低的区域。 　　从她出现到现在，差不多才四个月的时间，潘多拉长得很快。 　　“以后每隔一个礼拜量一次。”塞勒斯放下终端，他说。 　　“需要那么频繁吗？”潘多拉从体重器上走下来。 　　塞勒斯点了点头，潘多拉量体重时脱了外套，只穿着裙子，塞勒斯顺手将外套递给潘多拉，潘多拉没有接过来，而是伸出手臂。 　　他便下意识地随着潘多拉改变了动作，帮她穿上了外套。 　　一切行云如水，仿佛他们已经这样做过几千遍一样。 　　塞勒斯甚至不忘记帮她将被外套压住的头发都拿出来，还顺手抚了抚。 　　“你开始长身体，还是盯紧一点比较好。”塞勒斯说，“毕竟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样本可以参考。” 　　他考虑的是那些青少年发育时可能遇到的问题，比如潘多拉长得太快，会不会骨头疼，又或者因为成长而诱发其他问题。 　　或许该给她加餐补补。 　　“好吧。” 　　两人说话间便离开了大厅，只留下呆若木鸡的里奥，他过几十秒后，才把自己的嘴合上。 　　这，这，为什么他们俩会看起来已经结婚好几年一样啊！！！ 　　最恐怖的是，做出那些关怀动作的竟然是塞勒斯大人，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大人冰冷高岭之花人设要崩塌了吗！ 　　心真的好累。 　　里奥努力将自己的记忆格式化，这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个令他疲惫的休息区。 　　哎……这样发展下去，里奥总觉得某一天塞勒斯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他们连孩子都有了，里奥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 　　重返总部之后，塞勒斯与潘多拉之间的和谐相处达到了一个巅峰状态。 　　相比过去，塞勒斯不再抗拒接近潘多拉，他把她照顾得很不错。 　　这种亲近而温馨的相处自然很好，或者说，大部分人类所想要的恋爱相处，或许也是这样甜甜蜜蜜的。 　　然而潘多拉在安静地呆了一个礼拜之后，便又开始觉得不满足。 　　她知道塞勒斯肯定是觉得这样的状态很舒服。 　　塞勒斯和普通男人不一样，他对潘多拉的欲望，更多是在精神上的。 　　他需要靠近她，亲近她，甚至也需要一点点的肢体接触，但最好不要更加密切，这样没有太大的精神压力，不超过那个让他难受的职责底线。 　　如果保持这种状态，塞勒斯好像能这样过一辈子。 　　可是潘多拉不行，她从来不是一个甜蜜的女孩。 　　没办法，她实在是受不了□□逸的生活，过于温馨，也代表着生活很无聊。 　　她的人生注定要征战讨伐、毁坏一切，这样才能满足她的内心。 　　以前时间线的潘多拉无聊的时候便会在人类势力之中挑事，看着人类们打起来，也是一种乐趣。 　　而在现在的这个时间线，潘多拉还没有祸害世界，她无聊时能做的事情也显而易见了。 　　当天晚上，坐在办公桌前工作的塞勒斯，便感到身后的门被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塞勒斯转头，正好看见从门缝之间探进脑袋的潘多拉，像是个打探情况的小动物。 　　“潘多拉，怎么了？” 　　潘多拉眨着眼睛，黑色的眼眸倒映着塞勒斯电脑屏幕的光泽，看起来有点古灵精怪的。 　　她将门挖去推开，塞勒斯才发现她的怀里竟然抱着自己那柔软的浅色被子。 　　还不等塞勒斯询问，潘多拉已经走了进来，然后扑上他的床，并且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 　　“我睡不着。”潘多拉说。 　　“去你的房间玩一会？”塞勒斯提出解决办法。 　　潘多拉摇了摇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等你工作完了，来哄我睡觉吧。” 　　然后，潘多拉便窝在了塞勒斯的床上，真的安安静静不打扰他了。 　　塞勒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鼠标。 　　他当然知道潘多拉所谓的‘哄’，并不是坐在床边看她睡觉，她要的是之前在岛上那种抱着的方式。 　　自从回来之后，他们就没有这样做过了。 　　塞勒斯的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在那座失控的岛屿上，他放下了自己的底线，也可以在离开那里之后，将岛上发生的事情分割出来，埋在心中深处，并且找好借口。 　　用这种方式逃避发生的事情，在精神上保护自己。 　　可是……如果同样的事情在总部再上演一次，他便无可逃避了。 　　这里是人类社会，这是他的政府机构，外面便是他的下属、不远处的城市里是信任他的人民。 　　秩序、责任、宿命……所有的一切都会不断地告诫他，他做了什么事情。 　　“潘多拉。”塞勒斯犹如叹息地说，“我不想这样做。” 　　潘多拉眨了眨眼睛，她感受着塞勒斯身上那些复杂甚至自我苛责的情绪。 　　那很美味。 　　潘多拉满足了一些，她不想逼坏他。 　　尽管她足够了解人性，知道自己说些什么会让塞勒斯更痛苦，可是还是算了。 　　她可以慢慢来。 　　潘多拉也不太想睡塞勒斯的床，那实在是太硬了。 　　“好吧。”潘多拉委屈巴巴地说，又抱着被子可怜兮兮地走了。 　　塞勒斯没想到潘多拉竟然走得这么利落，完全没有耍赖和强迫他，这出乎他的预料。 　　潘多拉是走了，可是不知为何，塞勒斯在面对工作时开始分心。 　　他甚至忍不住觉得，自己是不是对潘多拉的态度太过冷硬。 　　她又不知道他的身份背景，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潘多拉什么都不懂，她就是喜欢他，才想要那样的亲密接触的。 　　塞勒斯意识到自己的分神，他放开鼠标，干脆关闭了电脑。 　　他准备睡觉，可是刚躺在床上，便又忍不住坐了起来。 　　原本冷清而干净的床上，沾染了少女来过的气息。 　　她已经离开，可是又好像没有走一样。 　　塞勒斯深吸一口气，他又躺了回去。 　　幸好他也和潘多拉同眠共枕过几次，还不至于非常不习惯。 　　不知不觉间，塞勒斯睡着了。 　　梦中，他又双叒梦到了那座教堂！ 　　塞勒斯站教堂之中，看着王位上的魔女向他走来。 　　她在他的面前停下，她的目光犹如熠熠生辉的星辰，注视着他。 　　烟花，见鬼的烟花又要来了。塞勒斯想。 　　结果，魔女声音动听而慵懒地开口，“这是奖赏，我允许你娶我。” 　　黑暗的卧室里，塞勒斯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第47章 　　清晨，里奥照例在一楼电梯处等待塞勒斯。 　　他生平第一次从塞勒斯的脸上看到了类似憔悴的神情。 　　“大人？您生病了吗？”里奥惊恐地问。 　　塞勒斯的脸色很差。 　　总所周知，塞勒斯大人一向只有淡然而冰山两种神情，所以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恐怖的冷意。 　　塞勒斯不说话，连里奥都不再敢言语。 　　整个总部仿佛都因为塞勒斯的低气压而安静如鸡。 　　一早上的会议，所有的部长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就被拉出去毙了。 　　谁都不知道，塞勒斯的低气压是因为昨天晚上的梦境。 　　——他怎么会梦到那种事情？！ 　　塞勒斯非常烦躁。 　　他一向是个极其理性的人，哪怕内心波动，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可是今天不同，因为塞勒斯真的心情很差，难以抑制的那种。 　　见鬼了，他到底为什么会梦到潘多拉说那种话啊！ 　　塞勒斯的一整个上午都过的非常煎熬，难以从昨日噩梦中清醒过来。 　　等到下午返回休息区的时候，他的脚步越发沉重。 　　做了那个梦之后，塞勒斯甚至有一种难以面对潘多拉的感觉。 　　——真的烦透了！ 　　潘多拉见到塞勒斯的时候，也有和里奥同样的感受。 　　她感觉到塞勒斯今天的情绪非常低落焦躁，而且在面对她的时候，总会莫名的闪过一丝……心虚？ 　　如果不是了解塞勒斯的为人，潘多拉都会觉得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背叛她的事情，所以才会心情浮动这么大。 　　“你怎么了，今天怪怪的。”潘多拉疑惑地问。 　　她问出了其他人都没敢问的话。 　　塞勒斯的气息一顿，他垂下睫毛，没有与潘多拉对视。 　　“没事，昨天没睡好。” 　　潘多拉能够感觉到塞勒斯没有说谎，可是为什么他的语气这么心虚啊！ 　　“没睡好为什么会心虚？”潘多拉很奇怪。 　　塞勒斯的目光游移着，就是不肯对上潘多拉的视线。 　　过了几秒，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盒牛奶。 　　“你现在在长身体，每天要加餐，牛奶也要喝。” 　　……这个转移话题也太生硬了吧！ 　　潘多拉对食物总是百无禁忌，她一边拿起牛奶，一边啧啧道，“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奇怪了。” 　　也不知道是拜谁所赐。 　　塞勒斯憔悴而面无表情。 　　他不得不承认，潘多拉对自己的影响巨大。 　　他知道昨天的梦境是因为潘多拉在飞机上玩闹般的提起，以及她留在他床上的味道而导致的。 　　她一直不是个省心的女孩，她故意想改变他，这些塞勒斯都知道。 　　可是他仍然在苛责自己的定力松动，他本来应该更加有控制力，可潘多拉正在逐渐打碎这一切。 　　现在好了，就算她不赖着他，也仍然有办法让塞勒斯苦恼。 　　塞勒斯无声地叹息一声。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松懈，潘多拉还在长大，她只会越来越强。如果他想要在精神上势均力敌，不被她击败，那就要更加警觉而坚定。 　　潘多拉感受到塞勒斯的精神在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 　　他好像有一套自我独立的理性构架，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尽快冷静下来。 　　真神奇。 　　毕竟，人类是最容易被情绪控制的生物，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控制情绪的能力。 　　只是，这种冷静并不是完全受控。 　　塞勒斯面对潘多拉的时候，即使他愿意将她看作一个普通女孩，可是他流淌在血液中的本能仍然在像是警惕天敌一样保留着一丝对潘多拉的警觉。 　　当面对食物链之上的天敌时，头脑发热可不是好习惯，所以塞勒斯不论多么烦躁，只要一在潘多拉面前坐下不到两分钟，就会逐渐冷静下来。 　　当然，这种压抑下来的情绪在其他人面前或许又会爆发出来。 　　晚上七点，也就是大洋另一边的上午，塞勒斯再一次接到了克里斯的电话。 　　塞勒斯目光渐冷，他接起了电话。 　　“喂。” 　　“你们回来了？”克里斯第一句话便很直白的问，“你带着潘多拉去哪了？” 　　“这与你有关吗？”塞勒斯冷淡地说。 　　“可是潘多拉明明是我……” 　　“潘多拉同意的事情，你以什么资格质问？”塞勒斯打断他，强硬地说。 　　克里斯一时没有说话，话筒里只有男人轻微的呼吸声。 　　那种似乎在平复怒火的呼吸。 　　“塞勒斯，你是个很高傲的人，高傲到甚至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过了几秒，克里斯笑道，“我劝你不要这么粗心大意，太骄傲的人，只会被自己绊倒。” 　　塞勒斯的拇指轻敲桌面。 　　“你之前说要过来，最后为什么没来？”他薄唇轻启。 　　“你的副官也说了，无人区气流不稳定，容易出现事故。”克里斯假惺惺地说，“我倒不是怕死，但我也要为你着想——我生怕我的属下将飞机事故，错当讯号而发出那些对你不利的言论。” 　　之前克里斯确实说过，只要他死了，就会将准备好的证据泼到塞勒斯的身上。 　　塞勒斯哼笑起来。 　　他们二人都明白，已经对彼此厌恶颇深，只不过因为都还挂着执行官的伟大职称，还能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聊几句。 　　“我觉得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克里斯说，“我已经允许你的人搜查我的海域半个月之久，而你却没有兑现相应的承诺。你竟然还带她离开你的总部？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塞勒斯知道克里斯抗议之下压抑着的是恐惧。 　　克里斯怕他带着潘多拉消失不见。这种恐惧与塞勒斯当时担心潘多拉离开是一样的。 　　塞勒斯的目光冷了些，他的手指转着钢笔。 　　“那你想如何呢？” 　　“我要潘多拉来我的辖区。”克里斯立刻说道，像是已经将这个回答准备了许久，“你一直说她选择了你，可是她没机会尝试其他人，怎么能知道谁更好？我要求潘多拉在我的辖区也要呆三个月！” 　　当听到克里斯的要求的时候，塞勒斯的表情未变，手却猛地一用力——钢笔竟然就在他的手指间断成两段。 　　“我再重申一遍，潘多拉是人，而不是物品。”塞勒斯冷冷地说，“你这样的行为是想要转让得到她，这不尊重她本人。” 　　“别装了塞勒斯，你根本没有那么深明大义。”克里斯冷笑起来，“你就是单纯的不想让她离开而已。装什么神祇？你和任何人都一样自私。” 　　塞勒斯垂眸，冰蓝色的瞳孔倒映着断掉的钢笔，他松开了手。 　　“好吧。那我就换种说法。”他冰冷地说，“除非潘多拉自愿离开，否则我不会让她远离我的辖区一步。我不可能答应你的要求，绝无可能。” 　　一时间，电话中没有人说话。 　　只有两个执行官的呼吸声。 　　过了几十秒，克里斯阴沉地开口，“你做得这么决绝，不怕我的报复？” 　　“这是我的底线。”塞勒斯声音淡漠，“我不会退让。” 　　克里斯沉默了一会，然后他笑了起来。 　　“好极了。” 　　电话被挂断了。 　　塞勒斯放下话筒，目光冷然。 　　他从办公桌后起身，来到了自己卧室另一端的巨大书柜面前。 　　他伸出手，搬动其中一本书，紧接着书柜向着两边打开，里面是一个设备齐全的密室。 　　塞勒斯关闭书柜，他打开密室内的一个箱子，里面是一部银色的手机。 　　>>> 　　与此同时，阿伦美区政府总部，副官汤姆来到执行官半掩的门前，刚想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 　　汤姆推开门，便看到克里斯的办公室内一片狼藉，办公桌被掀翻，电脑也被砸碎，更别提花瓶之类的易碎品了。 　　“大，大人！”汤姆不敢上前，只能在门口无措地说，“请您冷静……” 　　跟随克里斯数年，他自然清楚执行官大人的神经质，可是这还是克里斯第一次失控。 　　克里斯踢飞了地面上的杂物，这才停了下来，他的胸口起伏着，双眸赤红。 　　“该死的塞勒斯！”他咬牙切齿，“小偷、窃贼、恬不知耻的强盗！从我的辖区抢走潘多拉，还那么理直气壮地据为己有，该死，该死！” 　　汤姆总算明白了发生什么，可是他一句话也不敢安慰。 　　这时，克里斯已经伸出手臂指向汤姆。 　　“你现在就去找舆论部的人，让他们把塞勒斯暗藏人形武器的事情捅出去！” 　　汤姆睁大了眼睛。 　　“大人，您真的决定撕破脸皮吗？”他急切地说，“如果发了这个报道，动摇的不仅是塞勒斯大人，在人民的恐慌中，那个叫潘多拉的少女也说不定会对世界造成危——” 　　汤姆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在那一瞬间，一把小刀擦着他的发梢扎进了墙壁上。 　　克里斯的神情阴霾，他注视着汤姆，绿色的眼底压抑着风暴。 　　“谁允许你称呼她的名字？”克里斯阴冷地说，“难不成你也与那个该死的混蛋一样，敢忽视我的存在？” 　　反应过来的汤姆腿开始抖了起来。 　　“大人，我真的是为您着想。”汤姆颤抖地说，“塞勒斯很有手段，如果您惹怒了他，恐怕接下来会同时断送您和他的仕途……” 　　落地窗的阳光下，克里斯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嘴角勾了勾。 　　“仕途？”他念着这个词语，他似笑非笑地说，“我这些年来努力的往上爬，坐到执行官的高位，就是为了用最大限度搜寻上古之力。如今她被人抢走了，你跟我说仕途？” 　　汤姆更加颤抖起来，眼前的执行官大人如此俊美，微笑起来本该如浴春风，却让他寒毛立起。 　　“是，是属下多嘴，我这就去安排……”他磕磕巴巴地说。 　　克里斯太可怕了，汤姆只想赶紧逃离。 　　“等等。”克里斯忽然说，“先不要明确提起潘多拉的存在，让媒体隐约地说一些发现恐怖能量的词语，稍微引起一点恐慌。” 　　“是！”汤姆逃一样的离开。 　　属下离开过后，克里斯站在一片狼藉的办公室中，他转向落地窗，俯视着外面的城市。 　　被公之于众这件事情而言，对潘多拉大人来说是无所谓的，人类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在意的人只有塞勒斯，只有不曝光，他才能一直可耻地占有她。 　　克里斯的目光阴沉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塞勒斯一定要将潘多拉占得那么紧，但看他工作狂的样子，是为了掌控潘多拉这个人形毁灭武器，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和领土吧。 　　克里斯已经想好，他先放出一些风声，以此来恐吓塞勒斯。 　　只要塞勒斯还在意自己的地位，便只能与他谈判。 　　这样的话，也可以暂时保全潘多拉。 　　可恶！他也想与潘多拉大人隐秘地共处一段时间。 　　该死，该死的塞勒斯…… 　　克里斯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他甚至忍不住幻想塞勒斯退让之后的场景，他可以亲自去接她回来…… 　　忽然间，他的办公室里警报大响，克里斯蹙起眉。 　　什么情况？为什么在拉铃之前没通报他？这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他低下头，看到杂乱的地板上，电脑和手机都已经被他摔坏。 　　克里斯下意识地抬起头。 　　几乎在同一刹那，啪——一枚银色子弹穿破了加厚的防弹落地窗，克里斯绿色的瞳孔紧缩，眼眸倒映着子弹的身影。 　　人类的身体让他甚至连反应速度都没有。 　　下一秒，克里斯的身体向后倒去，他睁大的眼睛注视着天花板。 　　鲜血在他的身下无声的蔓延。 　　… 　　与此同时，遥远大洋的另一岸，塞勒斯面无表情地抬眸。 　　“我给过你机会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挑衅他的底线。 第48章 　　刚开始，塞勒斯并没有对克里斯动杀心。 　　尽管初见时克里斯就很讨厌，塞勒斯也觉得他很神经质，也没有想杀他。 　　他是元帅，执行官，一向掌握着人类社会最大的权力，可塞勒斯并不是个嗜血的人，他不可能因为讨厌对方这一个理由，就随便杀人。 　　更何况克里斯是执行官，为了不让他的死而过多改变时间线，杀了他这个决定都是下下签。 　　直到当塞勒斯与潘多拉在小岛上，而克里斯却要求坐飞机过来的时候，塞勒斯才第一次动了杀他的念头。 　　如果克里斯是个普通的烦人的家伙，塞勒斯可以与他保持普通的博弈关系。可是当克里斯不知好歹地想更进一步时，便已经触及到塞勒斯的底线。 　　至于克里斯所说的什么自己留下了证据，只要一死就会将一切引向塞勒斯…… 　　真是个可笑的威胁。 　　塞勒斯行走在长廊间，里奥跟随着他。 　　前方，是会议室。 　　他一如既往地早起、工作，开会，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是，按照时间来算，已经过去了至少十二个小时，为什么阿伦美区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塞勒斯垂下睫毛，看了眼时间。 　　克里斯的下属隐瞒了他死亡的事情，为什么？ 　　>>> 　　与此同时，阿伦美区政府总部，上级区域一片阴云密布。 　　副官汤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眉毛紧皱。 　　一上午，他接了无数个电话，与不同的部门联系，所有人的心都很浮躁。 　　——他们的执行官大人竟然在自己的总部办公室遇刺，这是何等的羞辱，动手的人也太胆大包天了！ 　　这是，有人敲了敲门，汤姆抬起头，立刻向前走了几步。 　　“怎么样？” 　　“专业小队分析了玻璃上的弹孔，弹道痕迹专家等也都在现场。”来的专家眉毛紧缩，“按照弹孔来看，无法确定是什么枪和子弹。” 　　“什么？”汤姆不敢置信地说，“你们是整个大陆最顶尖的专家，怎么会认不出来？” 　　“不是认不出来的问题，而是能打穿执行官大人办公室特质玻璃的枪，根本没办法打出那样的弹孔。”专家道，“就算忽略所有前提条件，也匹配不出子弹，我怀疑凶手用的是新研发、未在市场上流通的子弹。” 　　汤姆皱眉道，“那弹道痕迹呢？” 　　“无法确认。”专家说，“不符合常规痕迹，我们从没见过那么诡异的弹道。现在我们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在什么距离发射子弹。” 　　“真是见鬼了，弹道痕迹查不出来，监控器也查不出来，难道是忽然凭空出现的子弹伤害了克里斯大人吗？”汤姆非常烦躁。 　　专家沉默了一下。 　　“这件事情本来就很诡异，这枚子弹不仅穿过加厚的玻璃后仍然准确地击中克里斯大人的心脏，并且在一分钟之内融化成毒素渗透——这样的子弹，完全没有任何科学可讲，更是违背了人类的所有定论。” 　　子弹头能融化成毒素液体，这确实已经超出人类的常识。 　　当众人将克里斯拉去急救的时候，医生便发现他的心脏中积存着大量的毒素，而在没有穿透伤的情况下，子弹却消失不见。 　　“我建议全球搜索个人实验室与所有黑市。”专家说。他犹豫了一下，“或许克里斯大人是对的，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违背常识的魔法。” 　　不然，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子弹呢？ 　　——将一个人类专家逼得开始相信魔法，可想而知这件事情有多么的匪夷所思。 　　看着汤姆沉默不语，专家忍不住又开口道，“汤姆大人，克里斯大人现在……我们要发讣告吗？” 　　汤姆摇了摇头。 　　… 　　汤姆来到总部内急救医院，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们正在忙碌。 　　透过玻璃，他看到克里斯被安置在机械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与各种探测仪器接头。 　　“怎么样了？”汤姆皱眉道。 　　“我们最低限度地维持住了克里斯大人的生命。”院长说，“他现在已经进入假死状态，毒素在不停地衰败他的器官，只能用医学机器勉强维持生命……或许他熬不到明天。” 　　“查出大人体内的毒是什么了吗？” 　　“这也是我想向您禀告的事情。”院长声音凝重，“这种毒素是人类从未见过的，无法和任何资料匹配。这是一种新型病毒，或许能改变人类医学历史。” 　　“何止是改变人类医学？”汤姆的胸口开始起伏，他冷冷地说，“金属弹头能够软化成毒液，本来已经超出了人类的知识范围，真见鬼……” 　　院长看向汤姆，他目光凝重。 　　“这不仅仅是克里斯大人遇刺的问题，如果对方掌握这种从未见过的子弹和毒素，那将是非常危险的事情，这代表他可以随意杀死某个人——那毒素如果流传出去，甚至有可能毁灭全人类。”院长说，“我建议将这件事情立刻上报众议院。” 　　“已经上报了。”汤姆神情阴沉，“只有众议院有调查全世界任何组织的豁免权。” 　　“现在有可疑人选吗？”院长问。 　　汤姆没有回答。 　　整件事情迷雾重重，击杀克里斯的子弹不合常理带有魔幻色彩，而且，克里斯大人曾经说过，塞勒斯大人要杀他…… 　　真的是塞勒斯做的吗？或许，那奇妙的子弹与那个叫潘多拉的少女有关系，也许她真的是邪神，给予了塞勒斯这种装备？ 　　汤姆的头疼得厉害，他想不明白这些事情。 　　“大人，众议院的黑星组织成员已经到了。”这时，属下传来信息。 　　“知道了，让他们去办公室等我。” 　　联邦众议院独立于执行官势力之外，完全中立，并且有弹劾执行官的权力，如果全票通过，甚至可以直接强硬罢免执行官，而且有随时介入各区政府的调查权。 　　黑星组织是众议院手中的一把好枪，据说这些人是从孤儿中挑选、从小以全能而公正为目标培养，没有个人感情的恐怖执法机器组织。 　　他们只听命于公平法治，对无论什么阶级都冷漠相对，无法被收买与控制。尽管是众议院也没办法在其中利用干涉。 　　当然，黑星成员也可以说是目前人类最聪明优秀的一群人，简而言之，他们是低低低配版初级塞勒斯。 　　当汤姆抵达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五个黑星成员在等待了。 　　他们身穿黑西服，戴着黑墨镜，一动不动，脊背笔挺。远远望去，让人以为科幻电影里的毁灭者机器人已经提前出现人间。 　　即使是见多了各种场面的执行官副官，面对这些家伙们仍然要深深地吸一口气。 　　黑星成员不受欢迎，不论在什么地方，他们都犹如煞星一样的存在。 　　汤姆走了进去，他点了点头，表示友好，“你们终于来了。” 　　黑星成员们面无表情，站在第一个的男人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一张特殊材质的ID卡，递给汤姆。 　　“我们是黑星第三小队成员，代号ZERO。我是负责人03。”男人声音淡然冷硬，“请你确认身份，并且同意保密协议，我们将全程录音以及拍摄。” 　　“我们长话短说吧，克里斯大人生命垂危，一分一秒都非常珍贵。”汤姆接过ID卡，他着急地说，“我确认了，你们快和我去现场看看。” 　　“请同意保密协议。”03淡漠地说。 　　另一个西服墨镜的黑星成员递上一个类似平板的终端，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条例。 　　汤姆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进行虹膜确认、指纹确认、以及亲笔签名之后，对方终于收走了终端。 　　“现在可以走了吗？”汤姆说，“你们要先去看克里斯大人，还是看……” 　　话还没说完，四位黑星已经全部散开，开始自己的搜查工作。 　　只剩下负责人03仍然站在他的面前。 　　男人带着黑色的墨镜，只能看到他微抿的薄唇，像是待机的机器人。 　　“你能说点什么吗？”汤姆忍不住开口。 　　“你也是嫌疑人之一。”03如他所愿开口，“请你上报你一个月内的所有行程以及在场证明，并且在嫌疑洗清之前不得离开总部。” 　　汤姆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他震惊地说，“我是执行官副官，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我与克里斯大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别提是我将此事上报众议院的。如今正是组织和大人需要我的时候，你竟然要扣我的自由？！” 　　03号对他的愤怒毫无反应。 　　“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克里斯执行官的人，也是第一个抵达现场的人。”03冷淡地说，“请你最好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然只好浪费我方一名成员来跟着你。” 　　说完这些后，他离开了。 　　汤姆的肺都快被黑星气炸，他向后倒了一步，坐在办公桌上。 　　也就在这时，阿伦美政府总部楼下，一个身穿古制长袍的老人在院外大门处晃荡。 　　“保安处，去看看外面的那个老头。”警备组在监控里看到异常，他拿起传呼器，“上头传了戒严令，盘问他的底细，如果是流浪汉，赶走他。” 　　保安处接到命令，三个保镖赶往门口。 　　那是个很奇怪的老头，他穿着长袍，灰色的胡子长长的打着节，双眼混沌而迷茫，一直在门口打转。 　　他们认出老人身上的衣服有点像是宗教服饰。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其中一个保镖拿着棍子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乞讨、还是要传教？” 　　老人目光迷茫地转向他们。 　　“恶魔的气息……”他苍老的嗓音牵扯着沙哑，“这里有人……曾经接近过恶魔。不详，不详……！” 　　保镖们互相注视一眼。 　　“哪来的疯老头，滚开！”他们上前呵斥。 　　无论怎么恐吓，老人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行了，别赶了，一会被平民看到了不好。”另一个保镖拉住他们，“直接找辆车过来将他拉到郊区丢下不就行了。” 　　保镖们觉得在理，他们刚想去开车，一抬头，却发现老头已经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大洋的另一边，里奥敲响了塞勒斯办公室的大门。 　　“大人，众议院的黑星组织以及其中一位中正议员要求与您见面，他们就在大楼外面！”里奥皱眉道，“这群煞星怎么忽然间登门拜访，太奇怪了。” 　　众议院里，一共有六十八名持票成员，被称为中正议员。他们一般神出鬼没，不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塞勒斯抬起头，神情淡然。 　　“让他们进来。” 　　“大人，我觉得来者不善。”里奥一边在终端上与下属联络，一边担心地说，“黑星成员从不走空，他们一定有备而来……会不会他们知道潘多拉的存在了？” 　　“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塞勒斯淡淡地说。 　　“可是谁都能看得出来，众议院对你很苛刻！”里奥皱眉道，“虽说新执行官会有三年的观察期，可是其他执行官前三年都没有被众议院调查和上门突击过这么多次，这让我都觉得那些人当中有人故意找您麻烦！” 　　塞勒斯合上电脑，他轻轻地叹息一声。 　　“你是副官，别总是像高中生一样发牢骚。”塞勒斯说，“做人光明磊落就足够了。” 　　里奥都快哭了，一半是为了塞勒斯大人的光芒落泪，一半是急得想哭——大人您私藏潘多拉没上报，这件事一点也不磊落啊！ 　　看着里奥欲言又止的样子，塞勒斯说，“添水，然后下去吧。” 　　里奥只能走进来帮塞勒斯倒好茶水，然后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他走到门口时，正巧看到了五名衣着黑色西服和黑墨镜的黑星成员，以及身穿议院制服的中正议员。 　　里奥直接闪开，连招呼都没打——这些家伙也不会对客套有反应的。 　　果然，六人直径走进塞勒斯的办公室，并且关上了门。 　　里奥心中担心，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站在走廊里等候。 　　… 　　办公室里。 　　塞勒斯垂下睫毛，修长的手指拿起茶杯。 　　他的对面，五名黑星成员，以及一位议员，他们已经全部以最高礼仪，双膝跪地，右手附在自己的肩膀上。 　　“元帅大人，整整两年了，您终于愿意见我们了！”议员哽咽着说，“我无法、我无法表达自己如今的激动。” 　　就连传说中没有一丝情感的黑星成员，也难掩内心的激动，胸口起伏。 　　相比他们的激昂，塞勒斯平淡地抬起头。 　　“我杀了克里斯执行官，用的是RZW-4.0子弹。”他薄唇轻启，“需要我告诉你们理由吗？” 　　“您当然不需要！”议员立刻保证道，“元帅大人请你放心，我们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塞勒斯对他的回答并不吃惊。他抬起手腕，看向手表。 　　“三分钟后你们再离开。”他说，“还有，我要克里斯手中所有关于魔女的调查资料。” 　　听到了‘魔女’这个词，几个人的身体都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今晚之前，一定送达！” 第49章 　　塞勒斯在刚刚穿越之初，便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从两千年后而来的人，不止他一个。只不过，他们和他的穿越方式似乎并不相同。 　　塞勒斯是在二十七岁那年，也就是世界毁灭的一刻肉/体穿越的。 　　他在一处没有摄像头的荒野醒来，没有身份信息、没有家庭背景，他不属于这个年代，所以背景一片空白。 　　然而其他那些人，似乎更像是精神穿越，他们苏醒在人类世界的不同阶层，一睁眼，便发现自己成为了各种本来命数已尽之人。 　　不仅如此，他们穿越的时间也各不相同，有的已经穿越过来几十年，有的才刚刚苏醒。 　　未来人自然是聪明的，而且穿越过来的几乎都是部队和政府的基因高材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早就在这个旧时代建立了一套只有自己人才能看明白的暗示讯息，并且用各种方式传播。 　　——两千年后人类星际联邦的标志，被一家全球前三的跨国集团注册，它旗下的所有产品都印有星际联邦标志。 　　为了宣传，他们甚至还拍了系列科幻电影，在电影中为出现的一个组织设立了同样的图案。 　　网上有人将这一系列电影评价为该公司的宣传之作，毕竟这是第一家把自己logo放入电影中不断展现的集团。 　　却不知道，这只是为了召回迷途的同伴。 　　由于这家跨国集团太过闻名而宣传到位，塞勒斯在第一天便发现了自己所熟悉的联邦标志。 　　后来的事情，便流畅了起来。 　　未来人渗透在全球的不同地区，在塞勒斯出现之前，他们已经自主成立隐形组织，无声中把控世界，并且高效率地互帮互助。 　　这是他们的习惯。两千年后的世界，全人类达到星球大统一，也得到了基因修改控制的可怕手段，这使得全人类统一达到顶峰。 　　他们已经习惯如同工蚁一样集体工作与运转，哪怕缺乏人类总统与元帅大人的指挥，这样的生活方式也已经无法改变。 　　就连号称最公正的众议院，其实也在几十年中默不作声地塞入了许多未来人，他们不干涉世界，但必须要用这种方式来确定地球和发展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中。 　　直到塞勒斯出现，所有人都喜极而泣。 　　塞勒斯在两千年后的人类眼里，简直已经是信仰一般的存在，这种念头已经深深地刻入在每一个未来人的心里。 　　他决意竞争卡尔亚洲执行官的高位，全世界的未来人都没有异议。在他们心中，塞勒斯大人本就该高高在上控制世界。 　　他们相信，只有塞勒斯大人能给全人类带来希望。 　　众议院的人帮他处理档案空白、军事学院的人帮他填补履历、卡尔亚联合政府里的人帮他提前解决在有可能挡路的政敌。 　　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一点污点都没有，历史上那个真正掌权数年的卡尔亚执行官，早就被未来人迅速在选举之前拉下马。 　　一切准备就绪，穿越过来仅仅一个月的塞勒斯，便已经带着全新的身份背景踏入政治舞台，并且迅速崭露头角，毫无疑问地成为新一任执行官。 　　众议院的未来人早就在十多年前开始研发未来科技，他们都是被基因筛选出来的人类，每一个都比这个年代最优秀的人还要天才，无数领先本世纪的产品都在暗中制作出来。 　　其他人只看到塞勒斯上任之后遭受到众议院多次的苛刻盘查，却不知道事实完全相反。 　　塞勒斯在一年内完整掌握了这个年代所有的未来科技，就连执行官都闻风丧胆的众议院，也已经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而他的眼线遍布全世界。 　　他在未来人的心目中比上帝还要崇高，他杀了克里斯，所有人只会觉得克里斯罪有应得，他们会完善地帮元帅大人处理好一切，并且因为自己有幸被召唤而感到激动不已。 　　在未来，他们这些人其实并不出众，大部分人一生中距离塞勒斯最近的距离，也只不过是挤在几万人的人海中注视着他的演讲罢了。 　　如今，他们成为了他的心腹，哪怕可能一直都不见面，所有人仍然怀有感恩。 　　塞勒斯对这一切接受得理所当然，而其他未来人们也贡献得理所当然。没有人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他们甚至还觉得自己给得不够多。 　　——那可是星际政府用整个星系资源养大的元帅大人啊！他们没办法为他提供更多的帮助，真是令人羞愧。 　　塞勒斯大人受苦了！连杀人都要亲自摁下按钮，是他们无能！ 　　在塞勒斯要求得到克里斯手中的信息后，相关人员迅速地行动起来，不停有消息送到塞勒斯的手上。 　　——克里斯还在抢救中，生命垂危，但还有一丝薄弱的心跳。 　　——找到了克里斯总部中整理的通稿，对方扭曲了许多事情，将您引入克里斯死亡案件，您放心，我们已经做好相关准备。 　　——目前没有寻找到有关于魔女的事情，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他的副官汤姆好像知道什么的样子，用不用抓起来用刑逼供一下？ 　　塞勒斯的头有点疼。 　　他平日不太愿意用未来下属的这条势力线，因为他们实在是热情过度。 　　他们就像是忠诚信仰着神的宗教教徒，有一天发现神显灵了，自然不论神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们都会拼命去完成，并且将这当做一种奖赏。 　　太热情，也代表着失去理性，塞勒斯更喜欢和理智的聪明人交流，所以他自从当上执行官后，从未主动联系过他们。 　　没找到潘多拉的资料是很正常的，克里斯那种对潘多拉的痴迷，很像是未来人对他的狂热，克里斯当然会将和潘多拉有关的事情当做秘密封藏起来。 　　只不过，克里斯竟然没有立刻死亡，还苟延残喘地被二十一世纪的仪器吊着最后一丝命，这倒是出乎塞勒斯的意料。 　　克里斯的总部被翻了个底朝天，最终在当晚，他们终于言而有信，将一份资料递向塞勒斯。 　　——那是有关于克里斯计划了将近二十年的上古力量寻找计划。 　　这个男人竟然在孩童时期，就相信那些传说。 　　克里斯掌握的海域很大，塞勒斯派的无人潜艇还没有完全搜查彻底，而那份资料上已经写清了克里斯目前了解的事情。 　　当时发现潘多拉的研究所是在近海打捞的，可克里斯的探测仪却在遥远的、无人区内一千海里的地方探测出一条巨大的海沟，机器记录下了那里传来的波动之后，便迅速报废。 　　以目前的人类水平，在怪物横行、磁力不稳的无人区海域探测是很艰难的事情，很可能投入大量资金也无法获得回报。 　　因为克里斯用大量科研资金探测海域，阿伦美区的其他党羽已经开始对他的决策不满。 　　哪怕克里斯抱有强大的信念，可仍然被二十一世纪的科技束缚，他只知道那个海沟传来的波动与潘多拉的力量波动相似，便再也无力进展。 　　克里斯的发现不在自己的辖区内，怪不得会松口同意塞勒斯探测。 　　塞勒斯放下资料，他眉毛紧锁。 　　克里斯不知道，可是作为未来的人，塞勒斯当然清楚蓝星的每一个角落。 　　无人区内确实有一条星球上最深的海沟，可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资料。 　　克里斯没有将自己的发现公之于众，或许当人类终于征服无人区的时候，那片海沟已经没有了潘多拉的力量波动，所以没被重视。 　　……难道潘多拉当年被封印在那海沟里，可是她的能量盒又是怎么会出现在遥远的浅海，被打捞起来的呢。 　　一切都是谜团。 　　塞勒斯在想，要不要直接询问潘多拉。 　　可是她对当初自己被封印贡献力量的人鱼都态度恶劣，或许根本不会想提这件事情。 　　可是，他仍然想知道隐藏的那些事情。 　　在别人眼里，潘多拉是可怕的魔女，人类后期科技发展那么迅速，也是因为出于对她的恐惧，才更想武装强大自己。 　　潘多拉强大得能让蓝星所有的怪物臣服，可想而知人类对她的忌惮。 　　所有人的主观意识里，魔女就是恶的。 　　可是塞勒斯从小就想知道为什么。 　　他想知道她过去的路是怎么走过来，她是如何变成如今的潘多拉。 　　……她的一切，他都想了解。 第50章 　　潘多拉趴在床上画画，塞勒斯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知道塞勒斯最近很忙，但是潘多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近有很多人来找你？”潘多拉没有抬头，她漫不经心地说。 　　自从融合了傲慢之后，她的力量更加精进，也更加敏锐地能够感觉到更大的范围了。 　　塞勒斯刚要开口，目光便扫到了趴着的潘多拉。 　　少女葱白修长，曲线优美的小腿在半空晃荡着，纤细的脚腕彼此勾住，璞玉般的脚趾像是婴儿一样娇嫩，白得让塞勒斯仿佛被烧灼到一样，迅速转移了目光。 　　“嗯。”塞勒斯垂下睫毛，轻声说，“最近有些忙。” 　　不知道是不是潘多拉真的在发育，还是那晚上梦中魔女的口出惊人，塞勒斯面对潘多拉时始终有一点点别扭。 　　好像没有之前那样心怀坦荡了。 　　这真是个奇怪的事情，其实潘多拉不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她的力量和人类太玄虚，所以有时她的温和也带着普通人承受不了的压力。 　　她对他很多时候都很粗鲁，可是塞勒斯仍然不由自主地忘记那些伤痛，而被少女吸引。 　　塞勒斯坐在潘多拉卧室里的沙发上，远远地看着潘多拉画画。 　　有时潘多拉逼得太急，那种紧迫感会让塞勒斯难受。 　　可是潘多拉不理他，自己专注地画着画，也让他觉得心中空落。 　　“你在画什么？”塞勒斯主动开口。 　　“不知道。”潘多拉说，“就瞎画的。” 　　塞勒斯自然而然地凑过去，他蹲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的画本。 　　潘多拉这段日子画技增长不少，塞勒斯看到画上是模糊不清的几个穿着红色宗教长袍的人。 　　“这是谁？”塞勒斯问。 　　“不知道。”潘多拉放下笔，“我记性不太好，总容易忘记一些细节和人物。” 　　她就是不把别人放在心上，所以偶尔画出来了，也是出于记忆的潜意识，模模糊糊的一个场景，其实根本不记得谁是谁。 　　她的画也是这样，除了某些地方是鲜艳的之外，其他都是模糊而草率的。 　　潘多拉真的很难记住过去所有的事情，值得让她记忆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她兴致总是来得突然去的突然，潘多拉画够了，不想画了。 　　她侧过头，便看到塞勒斯还蹲在床边，他的下巴离床面不到半厘米的距离，垂眸注视着她的画出神。 　　远远看着，还以为他的下巴抵着床面，有点像是发呆的猫咪。 　　潘多拉忍不住想，如果塞勒斯是只猫的话，一定是那种体型很巨大、曲线好看，浑身白白的，尾巴很蓬松，性子冷淡的猫咪。 　　唔，其实猫咪太无害了，他应该适合更凶猛一点，但是又很漂亮的动物。 　　潘多拉胡思乱想，她看到他还在出神，也不由得有点好奇。 　　“你想什么想了这么久？” 　　塞勒斯恍然回神。 　　他刚刚想起了克里斯。 　　塞勒斯对他杀了克里斯这件事情丝毫不后悔，也没有内疚之情。 　　只不过，他刚刚忍不住想起潘多拉似乎很喜欢克里斯，如果阿伦美区的报道出来，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潘多拉那样聪明，或许一下就会猜测到是塞勒斯干的。 　　她会生气吗？ 　　或许更严重，她会为了克里斯而报仇吗？ 　　塞勒斯当时动手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因为克里斯遇刺的连锁反应，塞勒斯连忙三天，如今终于冷静下来了，忽然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可控。 　　潘多拉是薛定谔的潘多拉，她有可能毫不在意、有可能会生气、也有可能会翻脸。 　　当这件事没在她的面前揭晓时，你永远无法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潘多拉就是这样不可控的存在。 　　潘多拉发现塞勒斯在回过神来后又开始发呆，她有点疑惑，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手。 　　“你怎么了？” 　　他是最近太忙了，所以变得呆滞了吗？ 　　塞勒斯终于抬眼看向她。 　　他漂亮的眼眸像是湖泊，修长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蹲在床边还有点乖巧的感觉，搞得潘多拉被他注视得心中泛起波澜。 　　他的气息有点虚弱而不太确定的感觉，有点像做错了事情，又缺乏关爱的小动物。 　　潘多拉：“……谁欺负你了吗？” 　　塞勒斯的目光游移了一下，看起来有点心虚，但他又很快看回潘多拉。 　　“你喜欢克里斯吗？”他问。 　　以潘多拉能记起来的算，塞勒斯至少前前后后问过她两三次喜不喜欢克里斯。 　　“还可以。”潘多拉耸了耸肩膀，“他挺有意思的。怎么了？” 　　“我有意思，还是他有意思？”塞勒斯又问。 　　他经常问这种很奇怪的问题。 　　潘多拉好像一个被逼问到底更喜欢谁的渣男。 　　“我一直在你这里，你觉得呢？”潘多拉说。 　　可能是她的回答不大好接话，塞勒斯没有继续开口。 　　潘多拉却无师自通，“克里斯欺负你了？” 　　应该说，克里斯自以为是地想要欺负他，结果还没开始实施，就被塞勒斯远程攻击忽然暴毙。 　　……这也算，欺负吧？ 　　于是，塞勒斯点了点头。 　　“如果我反击，你会站在他那一边吗？”塞勒斯又问。 　　潘多拉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都是成年人，遇到事情要自己解决。” 　　“不论什么结果你不管？”塞勒斯说。 　　潘多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为什么他表现得像是已经做了什么，然后才来询问她的呢？ 　　她试探地说，“比如？” 　　塞勒斯目光清澈，气息纯粹。 　　“比如他可能会意外死掉。”他无辜地说。 　　潘多拉：…… 　　潘多拉：“你说什么，你杀了克里斯？？？” 　　“正当防卫。”塞勒斯心平气和地说，“他放了狠话，要对我不利。我胆子比较小，所以当天就杀了他。” 　　潘多拉的笔掉在了地上。 　　人命对她而言与动物没什么区别，塞勒斯要是杀的是别人，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是，她真的对克里斯感兴趣。 　　更别提他还是个金发的帅哥，潘多拉一向对长得好看的人心软。 　　那么高、那么帅、那么会甜言蜜语的小帅哥，就这么没了？ 　　潘多拉心情复杂，她一向将塞勒斯看作无害，这一刻才想起来，他在外面也是杀伐果断的上位者。 　　说杀你就杀你，连话都不放的那种狠人。 　　潘多拉震惊于自己发现了塞勒斯新的一面，塞勒斯却误会了她的沉默。 　　“你会想为他报仇吗？”塞勒斯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如同黑夜般浓密的复杂的色彩。 　　他不介意潘多拉会不会杀他，他介意的是，潘多拉真的会在意其他人，哪怕她只见过克里斯两次。 　　潘多拉这才缓过神，就发现刚刚连说杀人都轻描淡写的塞勒斯，现在的情绪却如此低落。 　　可能塞勒斯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吃醋，他很在意。 　　潘多拉表面叹息一声，内心却很雀跃，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高兴，像是有个小鸟在跳来跳去。 　　她伸出手，像是想触碰塞勒斯，可是两人离得太远，她的指尖只是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滑过，如同蜻蜓点水。 　　“死了就死了吧。”潘多拉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你没事就好。” 　　扑通，扑通。 　　塞勒斯的心脏开始跳得急促起来。 　　他一直是个理智而冷淡的人，一向最追寻法度秩序。 　　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原来，偏爱，竟然也会如此甘甜而令人心神震动。 　　>>> 　　与此同时，阿伦美区联合政府总部。 　　在被那些讨人厌的黑星来回盘查了好几天之后，他们才带着各种收集的证据离开，这让汤姆终于松了口气。 　　他来到医院处，从玻璃外注视着隔离病房中的克里斯。 　　已经整整三天了，克里斯没有死亡，可是也没有醒过来的痕迹。 　　他的所有重要器官都被毒素侵蚀，却仿佛拥有着无比的活着的念头，硬是不咽下最后一口气。 　　“副官大人，克里斯大人醒过来的几率微乎及微。”医生声音凝重，“就算用仪器维持他薄弱的生存反应，也没有什么意义。” 　　汤姆知道医生在催促他赶紧做决定。 　　克里斯遇刺的事情尽管尽力隐瞒，可是仍然逐渐有风言风语流传出去。 　　他没有家人，所以决定权落在了副官汤姆的手里。 　　汤姆一句话，医生就会撤走克里斯的维持系统，今天就可以宣告他的死亡，下一任选举会在各党派中竞争。 　　得到消息的其他党派没有人会为克里斯祈祷，与之相反，克里斯提前几年让开了位置，或许现在其他势力都在庆祝吧。 　　汤姆注视着病房中的执行官大人，他疲惫地叹了口气。 　　“今晚零点，撤仪器。” 　　作为他的副手，汤姆自认自己作到这一步，已经尽职。 　　晚上六点，隔离病房区一片安静，克里斯的病房外走廊也一个人影都没有。 　　然而，没有人提前下班。 　　院长、医生团队、汤姆，在医院办公室里等待，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汤姆心情沉重，克里斯不是一个好上司，但这不代表他希望克里斯死。 　　可是阿伦美区不能再等待下去了，所有人都需要一个新的执行官。 　　他注视着监控视频中的病房，克里斯王子般的面庞上戴着吸氧罩，浑身都插满各种汤姆都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管与线。 　　克里斯监护仪上的心跳几乎平行，只有微不可见的小小起伏。 　　汤姆忍不住想，为什么呢。 　　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克里斯大人还是不肯放弃？ 　　到底是什么，让他那么想抓住，死都不安心呢？ 　　汤姆注视着监护仪发呆，就是这时，滴！那条线小小地跳跃了一下。 　　汤姆呆滞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医生，刚刚那——” 　　医生们比他的反应更快，他们全都站了起来，像是惊呆在屏幕前。 　　汤姆挤过去，却什么都看不懂，他皱眉道，“怎么了？” 　　院长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屏幕。 　　“活，活了……” 　　同一时间，病房里。 　　滴，滴，滴，滴……那条线开始缓慢地跳动起来。 　　男人原本衰败的五脏六腑，也开始用一种诡异的、说不通的原理迅速再生。 　　克里斯的大脑昏昏沉沉，他的精神仿佛像是被牵扯的叶子，不停地被风吹起，又被雨水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痛。 　　撕裂一切的痛。 　　克里斯紧闭的眼皮跳动。 　　无数混乱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压缩拥挤，发出巨大的噪音。 　　有时，他在高处的办公室里。有时，他行走在推搡的人群中。 　　克里斯脸部肌肉颤抖，他的头抽搐似的一动。 　　夕阳落下的海滨，海水拍打着金黄的沙滩。 　　他站在海边的木质别墅当中，站在门口，透过地板和墙壁尽是鲜血的房间，注视着阳台，温暖的海风吹拂着他的脸颊。 　　一种由衷的满足感充斥着他的心底。 　　他走了过去。 　　阳台的躺椅上，一个女人躺在那里。 　　她肌肤白皙，身材曲线紧实而漂亮，修长优美的双腿蜷在长椅上。 　　她的指尖夹着一根香烟，绝美而精致的面容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她那么美，纯粹得好像和这世间所有的阴暗都扯不上任何联系，仿佛背后的命案现场也与她无关。 　　“大人。”克里斯在她的身边跪下。 　　女人没有看他，她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注视着大海，目光凉薄而冷淡。 　　“你没有必要处理尸体。”她淡淡地说，“如果当局发现是我做的，他们只会为了和平而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虽然他是财经部长的儿子，也没什么区别。” 　　克里斯的心中升起了一股犹如本能般出现的疯狂念头。 　　他想解决她身边所有的垃圾，至少这样，至少这样—— 　　痛，头好痛！克里斯的脑袋又动了一下，睫毛猛地颤抖。 　　眼前的场景换了。 　　富丽堂皇的餐厅，克里斯点好菜，将菜单递给侍者，举止高雅而彬彬有礼，好像贵族绅士。 　　她坐在他的对面，正在拿着镜子端详自己。 　　啪地一声，她合上镜子，扔入自己的包里。 　　“你今年多大了，克里斯。”她说。 　　克里斯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坐姿和微笑，他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一怔。 　　“三十九岁了，大人。”他疑惑，“怎么了？” 　　她缓缓地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向他。 　　“你老了。”她凉薄地说。 　　滴——检测仪中，他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走廊里尽是奔跑过来的脚步声。 　　克里斯在病床上挣扎着，胸口起伏着，世界在他的眼前犹如碎片。 　　克里斯借故离开来到厕所，他扑到镜子面前，镜子里的男人看起来仍然犹如贵族般精致、英俊，可是眼尾真的已经不可避免地开始出现皱纹…… 　　不，不不。 　　他从未那样惊恐过。 　　他只是个人类，他明年就四十岁了。哪怕他仍然英俊，可是没有人能够阻止衰老…… 　　克里斯的心脏像是被紧紧捏着。 　　砰，砰，砰，砰。 　　他想死，他应该去死，至少这样他在她的心里留下最完美的形象。 　　可恶，可恶！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大人，大人——！” 　　有人摇晃着克里斯。 　　克里斯开始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所有的一切都在摇晃—— 　　病床上，克里斯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51章 　　克里斯不仅睁开了眼睛，他还猛地坐起身，吓了汤姆一跳。 　　那些被挣开的仪器响做一团，克里斯却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扯开乱七八糟的东西，俯身开始呕吐。 　　他的心脏仍然剧烈地跳动着，身体里残留的毒素痛楚还没有散去。 　　奔跑过来的医生们站在门口，他们注视着咳嗽干呕的克里斯，全都傻眼了。 　　这，这，内脏衰败、细胞死亡、心脏都几乎萎缩，还能活过来，而且是健健康康的，连心脏都再生了，这已经不是医学奇迹的问题了，这就是大变活人啊！ 　　“这不可能……”院长喃喃道。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神？ 　　另一边，汤姆在克里斯的身边，拍着他的后背。 　　尽管他也同样震惊，可是作为一点医学不懂的外行人，汤姆受到的震撼还是比医生的少得多。 　　“大人！” 　　克里斯头痛欲裂，耳膜作响，眼前模糊。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在自己的身边，并且还在对他说着什么。 　　他不是……死了吗？ 　　克里斯浑浑噩噩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点，他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几乎快有十年未见的人。 　　“汤……姆？”他的嗓音干涩沙哑。 　　“大人，是我啊！”汤姆快哭出来了，“您竟然醒了，上帝保佑。” 　　醒了？什么意思？ 　　克里斯头痛欲裂，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汤姆也死了，还是…… 　　男人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副官。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您的总部啊！”汤姆心情复杂，许多事情都想告诉克里斯，“如果您今天还没醒，明天这里就得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伙们争夺了。” 　　总部，阿伦美区联合政府？ 　　克里斯的胸口起伏着，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现在……是哪一年？”克里斯声音沙哑地开口。 　　“2024年3月！”汤姆说。他没觉得克里斯问这些问题奇怪，毕竟刚从鬼门关走一趟，肯定会受到一些刺激。 　　当听到这个时间之后，他看到克里斯大人的目光中闪过不敢置信的震惊，随即是一种狂喜。 　　紧接着，克里斯推开了他，冲向了监护室门口。 　　可能是他死而复生实在太过骇人，医生们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躲开。 　　等到克里斯已经跑出去之后，后面的人才大喊道，“克里斯大人，您刚恢复，不要乱跑——” 　　克里斯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自己的总部了。 　　可是他仍然记得这里的每一个地方与细节。 　　尽管他之前没来过住院区，可是总部的卫生间都在同一个位置。克里斯脚步不稳，他几乎跌倒，终于推开了厕所门。 　　镜子里，那个气喘吁吁的男人，金发仍然耀眼，面容俊美而年轻。 　　——他真的回来了！ 　　狂喜涌上克里斯的心头，他站直身体，转过头，正好汤姆和其他医生追过来。 　　克里斯伸手将汤姆拉入卫生间，然后关上了门。 　　“潘多拉呢？”他问。 　　“潘……” 　　汤姆傻眼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大人竟然真的这么疯魔，醒过来后的第一反应不是质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还挂念那个女孩？ 　　“大人，您忘记了，那女孩在塞勒斯大人的辖区里。”汤姆说。 　　克里斯根本就没细听塞勒斯的名字自己是否认识。他说，“罗亚地震发生了吗？” 　　当时潘多拉苏醒之后，第一个发现的人不是他。 　　当罗亚森林发生大地震，并且无人机在森林震源中央发现了一个少女的时候，人类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人类想带走她进行调查，她不顺从，士兵们便想用强硬一点的方式，没想到瞬间被她全灭。 　　自此，魔女开启了与人类之间的斗争。 　　后来，克里斯花费了好长的时间才勉强获得她的同意，让她来到他的辖区。 　　他没办法清清楚楚记得每一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可是罗亚森林是重大事件，只要知道什么时间地了震，克里斯就有办法找到潘多拉。 　　克里斯甚至有十足的把握，这一次的他非常了解潘多拉，他一定会让她更满意、更容易跟他走的！ 　　克里斯的内心澎湃而激动，没想到，汤姆疑惑地问，“大人，什么是罗亚地震？” 　　“卡尔亚地区的罗亚森林，大地震。”克里斯不耐烦地皱起眉毛，“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记不清楚？” 　　在除了面对潘多拉之外的地方，克里斯都容易缺乏耐性。 　　他不是个好上司，重生回来也没打算改。 　　汤姆也没生气，毕竟克里斯几天前还将一把小刀插在了他头侧的墙壁上。 　　而且，汤姆以为克里斯还没完全清醒。 　　“大人，你一定是因为九死一生，现在思绪还有点混乱。”汤姆说，“罗亚森林从古至今就没有地震过，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罗亚森林没有地震？ 　　克里斯皱着眉毛，他推开门，外面是一脸局促的医生们。 　　“执行官大人……” 　　“给我手机，或者电脑。”克里斯说。 　　“克里斯大人，虽然您奇迹生还，可是我还是建议您观察一下，毕竟……” 　　克里斯抬起头，瞬间，院长好心的话堵在了嗓间。 　　院长甚至忍不住颤抖起来。 　　克里斯绿色的眼眸是骇人的冰冷。 　　还是副官反应最快，汤姆从兜里拿出手机递给克里斯。 　　克里斯接过来，便开始在上面查找信息。 　　他搜索了罗亚森林，罗亚森林地震，甚至最后直接搜索大地震，仍然没有任何词条记录那场恐怖的人为灾害。 　　克里斯又开始搜索魔女和潘多拉，还是没有！ 　　——怎么可能，潘多拉应该在去年年底左右就引起地震了，现在为什么连相关消息都没有？ 　　克里斯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他越发烦躁起来。 　　“你们离开，汤姆过来。”克里斯命令道。 　　受到刺激的医生们暂时离开，而克里斯和汤姆回到了他刚刚躺着的病房。 　　他坐在床上，抬头看向汤姆。 　　“所以，潘多拉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刚刚跟您说过，她在塞勒斯执行官的手中。”汤姆说。 　　塞勒斯？ 　　哪个塞勒斯？ 　　看到了克里斯的疑惑，汤姆耐心地说，“您可能还没想起来，塞勒斯是卡尔亚洲执行官。” 　　克里斯一向是个自傲的人，他从不记别人的名字，尤其是执行官和政府人员的。 　　他也不太记得，当时潘多拉在引发地震之前，是否和当地的执行官有过联系。 　　潘多拉没有和他讲过太多事情，克里斯确实不知道。 　　但都没有问题。克里斯想，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比他更了解她。 　　“怎么拼写？”克里斯问。 　　汤姆直接为他拼出来。 　　克里斯一边在输入框里打字，一边忍不住轻哼。 　　塞勒斯。 　　这个名字也有王位、神祇的意思，很少有人会给自己孩子起这个名。 　　尽管人类文明出现断层，大部分人类也不如克里斯那样相信世界上曾经存在着魔法的众神时代，可是有些习俗却流传了下来。 　　比如取名，塞勒斯这个名字，往上追溯的话可能会延伸至上古时代。 　　太庞大、就像是有小孩叫耶和华一样，正常人都不会取，也压不住。哪怕取了，可能这个人也会被嘲讽打趣长大。 　　这个人的父母倒是有眼光，难道是预测到自己的儿子未来会当执行官，才起了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 　　克里斯所有的漫不经心，在页面跳转出来之后全部粉碎。 　　他的瞳孔紧缩。 　　克里斯注视着屏幕中塞勒斯的简介和照片，握着手机的手指开始颤抖。 　　汤姆站在一边，就听到克里斯咬得牙齿都咯吱咯吱响，他整个人似乎都在轻颤。 　　“大人，您哪里不舒服吗？”汤姆疑惑地问。 　　克里斯抬起头，汤姆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疯狂而赤红的绿眸。 　　“这个人是谁！”克里斯咬牙切齿，声音中夹杂的扭曲与恨意让人恐惧，“他怎么会是卡尔亚的执行官？！” 　　就连在喜怒无常的克里斯身边工作了好几年的汤姆，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他是前年当选执行官的。”汤姆磕磕巴巴地说，“您真的完全没有印象了吗？” 　　克里斯之前心中的安然已经全部不见，恨意与愤怒包裹着他的心脏。 　　这不可能，这个名为塞勒斯的混球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 　　克里斯一直有恃无恐，尽管潘多拉十年后开始对他挑剔，可是在这个年代，他仍然是英俊的男人当中最有能力的，对潘多拉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这个塞勒斯…… 　　克里斯捏紧拳头，脖颈的青筋突起。 　　手机屏幕中，身穿黑色军装的塞勒斯淡然地注视着镜头。 　　看到塞勒斯照片的第一眼，克里斯便明白，一切都完了。 　　克里斯的确英俊，可仍然只是个英俊的人类男性而已。 　　而这个塞勒斯，仿佛真的就是神遗落在人间的儿子。 　　哪怕是克里斯，也不得不愤恨地承认，这世界上恐怕没有男人或者女人美丽能够超越或比肩塞勒斯，甚至连人鱼都不行！ 　　可恶…… 　　克里斯猛地站了起来。 　　“杀了他！”他厉声说，“这个小白脸必须要死！” 　　“呃，好的。”汤姆小心翼翼地说，“但是我有点担心，毕竟塞勒斯先生是刺杀您的嫌疑人，您现在想怎么做？” 　　克里斯：？？？ 　　谁刺杀谁？ 　　等等，话说回来，2024年的他为什么在医院里？ 第52章 　　克里斯花了一整夜的时间来了解现状。 　　看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重生所导致的蝴蝶效应，他苏醒过来之后，有一些事情变得和他记忆里的过去不一样了。 　　比如，按照资料来看，发现潘多拉的研究所竟然是他辖区的，而且，她被发现的时间比记忆里的过去晚了半年左右。 　　还有塞勒斯，这个最大的BUG。 　　塞勒斯顶替了卡尔亚执行官的位置，并且让潘多拉也呆在他的势力范围内。 　　潘多拉这一次也没有在罗亚森林引起大地震，所以人类仍然不知道她的存在。 　　克里斯又在汤姆的帮助下全方面地了解了一下他和塞勒斯过去这几个月的纠葛，他看了二人几次视频和通话的资料。 　　为了知己知彼，克里斯甚至将塞勒斯的履历、演讲、所有公开场合的发言都看了一遍。 　　最后，克里斯不得不咬牙切齿地承认一个事实。 　　塞勒斯·科特不仅样貌惊人，也是一个非常有头脑、有手段的男人。 　　这个年代里，塞勒斯的年纪应该比他小一二岁，可是重温了自己这些年的作为之后，克里斯发现这个年纪的他根本玩不过塞勒斯。 　　克里斯本人已经是个神经质但是心思极深的人，过去那么多年，除了潘多拉，没有人能够是他的对手。 　　因为尽管表面阳光而温和，实际上的克里斯就是个有点反社会人格的疯子。 　　是的，他将疯子这个词当做是对自己的夸赞。 　　明面上能够对付的敌人，就明面来。 　　而那些他对付不过，却又挡路的人，不论是手下、敌对党派或者其他执行官，克里斯都不介意用肮脏的手段让对方输的一败涂地。 　　可是塞勒斯，这个男人的冰蓝色的眼眸仿佛能看穿对方所有的秘密和丑陋，又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塞勒斯就这样冷静地看着他合作、威胁、气急败坏，却巍然不动，然后在觉得不再需要挽回的时候，干脆利落的动手。 　　而他呢？ 　　他竟然还在电话里放狠话。 　　在别人下定决心杀他的时候，他想的竟然只是用舆论煽动一下而已。 　　真是可笑。 　　克里斯放下资料，他的手掌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不知道是不是那毒素的原因，他一直头疼。 　　“大人，您还好吗？”汤姆担心地说，“您觉得凶手是塞勒斯执行官吗？” 　　克里斯轻轻喘息着，他不耐烦地说，“当然是塞勒斯。” 　　“那您准备怎么办呢？”汤姆说，“如果他拥有那么可怕又匪夷所思的武器，如果知道您没死的第一瞬间，或许就又会刺杀您……” 　　克里斯放下手，他神情阴霾。 　　塞勒斯所用的武器确实骇人听闻，哪怕是十多年后，克里斯也没见过这样的子弹。 　　克里斯已经隐约意识到，这是一个强敌。 　　如果想击败塞勒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没关系。同龄的他比不过塞勒斯，四十一岁的他，还能不是塞勒斯的对手吗！ 　　与此同时，大洋的另一端。 　　塞勒斯坐在会议室里，他薄唇微抿，神情冷然。 　　他击杀克里斯的毒素子弹在未来非常常见，可是在这个时代，人类连这种毒都没有发现，更别提研究血清。 　　塞勒斯已经足够严谨，他做了双重准备，一击追踪子弹，能够准确命中对方致命处；二补刀，哪怕一击侥幸未死，光是那些毒也够杀了克里斯了。 　　可是…… 　　塞勒斯的眉毛缓缓地皱了起来。 　　克里斯竟然苟延残喘了整整三天，而到现在，阿伦美区仍然没有宣布他死亡的消息。 　　塞勒斯的直觉告诉他，哪里出了差错，必须需要警惕。 　　作为指挥官，直觉在战场上的作用非常巨大。 　　会议结束后，他直接联系众议院。 　　“我要克里斯现在的情报。”塞勒斯说，“如果他没死，想办法让他死。” 　　众议院的重要枢纽几乎都是未来人，因为未来人都是从小便被基因筛选出来的优秀人种，各个聪明。 　　在人类自由发展的二十一世纪，他们当然很自然地凭着优秀出众占据了人类社会的重要位置。 　　众议院被未来人掌握，也就代表被塞勒斯掌控。 　　游离于各势力范围之外的众议院，也就成为了与其他未来人联系、调动、指派任务的天然保护罩。 　　在这种全世界围剿中，灭口一个克里斯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这样烦躁？ 　　塞勒斯返回休息区，他刚进大楼，楼上的潘多拉就已经感觉到了他今天焦躁的情绪。 　　潘多拉确认塞勒斯真的很烦，是因为他在来到这一层时，竟然没有直接过来，而是在另一面的空房间里停下，像是想自己静静。 　　潘多拉感受着这一切，她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谁有能力让塞勒斯这么烦躁不安？ 　　过了十分钟后，勉强压下心中情绪的塞勒斯走了过来。 　　“今天过得怎么样？”他照例声音缓和地关心，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怎么了？”潘多拉问。 　　塞勒斯沉默了一下。 　　“没事，可能是我最近的疑心病有点重。”塞勒斯说，“过两天就好了。” 　　等这两天收到克里斯死讯就好了。 　　“好吧。”潘多拉耸了耸肩膀。 　　对于塞勒斯不太想说的事情，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说到底也就是那些麻烦的执行官工作而已嘛，说了她也不感兴趣。 　　塞勒斯还想和往常一样陪她，潘多拉把他赶走了。 　　他可能是太烦躁，情绪乱哄哄的，在一边让潘多拉也不能安心。 　　自从上次在岛屿上借着融合力量压榨塞勒斯的精神之后，到现在这么长时间，潘多拉一直都在‘吃素’，好久没有杀生了。 　　塞勒斯情绪这么烦，搞得潘多拉的本能想借机会干点什么坏事让他更难受。 　　还不如让他去工作比较好。 　　塞勒斯被潘多拉要求离开休息区，他站在楼下，第一次有点迷茫。 　　他确实有点压不下情绪，现在不论是工作还是休息，都没办法静心，倒是忽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真的奇怪，塞勒斯的直觉从不出错，他过去每次这么烦的时候，就代表着即将面对的敌人格外难打。 　　难不成…… 　　塞勒斯皱眉思考，就在这时，里奥给他打来电话。 　　“怎么了？”塞勒斯拿起电话。 　　如果是白天工作时间的话，有什么事情，里奥会直接来找他的。直接打电话，说明事情很急迫。 　　“大人，阿伦美区的执行官副官汤姆非要与您视频通话！”电话里，里奥说，“他拒绝与我先行沟通。我需要警告他并且结束通话吗？” 　　联合政府等级森严，一般来说，不同地区的政府人员通话，不该出现越级现象。 　　执行官找执行官，副官找副官，部长找部长。 　　所以汤姆要求塞勒斯接电话，是非常没有礼貌的，如果是平常，里奥绝对会直接拒绝要求。 　　可是最近众议院来的人太频繁，里奥也敏锐察觉到出了什么事情，这才询问塞勒斯。 　　塞勒斯眉毛微蹙。 　　“规章条例都忘了？”他冷冷地说。 　　“……是，我这就去回绝。” 　　塞勒斯放下手机。 　　他当然知道克里斯不可能要求通话，或许是副官发现了什么想当面对质。 　　但不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接副官电话，这种事情太反常，做了反而可疑。 　　塞勒斯仍然觉得这件事情很诡异。 　　这时，里奥又打来电话。 　　“大人，副官汤姆刚才诚恳认错，为自己不恰当用词感到歉意。”里奥说，“他更正了联络请求：克里斯执行官想与你通话。” 　　……？？？ 　　塞勒斯来到办公行政楼，里奥已经在视频会议室外等待。 　　“大人。”里奥说，“对方已经上线等待，就等您接通了。” 　　塞勒斯点了点头。 　　他的薄唇微抿，推门走入视频会议室。 　　塞勒斯在座位上做好，点击终端，同意接通。 　　一人高的屏幕上，赫然跳出了克里斯的脸。 　　“嗨，塞勒斯。真是好久不见啊。”克里斯笑道。 　　塞勒斯的目光微沉。 　　他果然没死。 　　在事情摇摆不定的时候，塞勒斯觉得烦躁。 　　可是当这个事情真的发生之后，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作为星际战争中的元帅，他可能是目前全球唯一一个经历过最多战场的人。 　　一个人没杀死而已，没什么。 　　再杀一次就好了。 　　“好久不见。”塞勒斯淡淡地说，“看见你身体健康，我很高兴。” 　　克里斯笑了起来，他和以往一样，笑容很有欺骗力的亲和阳光。 　　可是不知道为何，塞勒斯总觉得克里斯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是笑容更虚伪了？好像不是，克里斯的笑容一直都这么虚伪。 　　那这种违和感是从何而来呢。 　　塞勒斯一如既往的冰山而面无表情，克里斯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他一直在审视克里斯的脸。 　　然后，塞勒斯明白了。 　　克里斯的眼神变了。 　　哪怕他之前已经是个神经病，可是那双绿色的眼眸还是有点清澈的影子，像是野兽的眼睛，虽然残忍，但带着天生的纯粹。 　　而现在，克里斯的绿眼睛仍然漂亮明亮，可是里面并无笑意，也没有癫狂的本能，而是冰冷，如入骨髓的阴森。 　　一次起死回生，能让他变化这么大？ 　　“我们继续上一次的话题吧。”克里斯说，“我要见潘多拉。” 　　“不可能。”塞勒斯冷淡地回绝。 　　他杀人未遂，二人心中明镜一样，根本没必要再伪装合作礼仪了。 　　“为什么？”克里斯阴冷地说，“你以前说过她有自己的人格，她不属于你，她只是选择了你，也可以选择其他人。怎么我觉得你现在想将她私藏呢？” 　　“你说得没错。”塞勒斯冷淡地开口，“她选择了我，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落下，克里斯嘴角的笑容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与我有什么关系？”他喃喃道，胸口开始起伏，“与我有什么关系？！” 　　克里斯绿色的眼眸看向塞勒斯，他再次露出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变得有点病态。 　　“……你以为你是谁？”他阴森地笑着说，“你只是个幸运儿而已，我不会放过你的，如果你有一天失势，我会抓住你，一刀一刀片下你的肉……你所有碰过她的地方，我都要磨成粉末……” 　　克里斯的精神状况堪忧啊。塞勒斯冷漠地想。 　　之前他是个小变态，怎么濒死一次，就变成了大变态？ 　　在克里斯说出各种威胁台词的时候，塞勒斯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所有的未来人都重生在濒死的身体里，而他更是直接穿越。 　　……眼前的这个疯子，有没有可能是在小克里斯的精神死亡的那一刻，从上一个时间线穿越回来的老克里斯呢？ 　　虽然这个念头很疯狂，但是仔细想想的话，似乎也可以说得通。 　　这个克里斯的目光更狠毒，但是很冷静。他只在塞勒斯提到了潘多拉之后，忽然变得这么病态。 　　塞勒斯想起老时间线的克里斯至少陪伴潘多拉十年，或许，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克里斯被潘多拉压迫得更加心里变态了。 　　这么一想的话，所有谜团便都能解开。 　　只不过，塞勒斯并不打算拿这一切和克里斯求证，他更需要隐藏自己也是未来人类的身份。 　　克里斯诅咒了塞勒斯足足两分钟，塞勒斯淡然地看向他。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再杀你第二次。” 　　二人的目光在虚拟的半空中相撞。 　　过了几秒，克里斯的嘴角诡异的弧度。 　　“也可能你杀不了我。”金发男人阴冷地笑道，“你以为我真的只是个疯子？” 　　塞勒斯眉毛微蹙，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潘多拉的铃声。 　　塞勒斯的死死地注视着克里斯，克里斯下颚微抬。 　　“接电话啊。”他淡淡地笑道。 　　塞勒斯缓缓地拿起手机，接通。 　　“塞勒斯，别杀他。”电话里，潘多拉说。她重复，“别杀他。” 　　塞勒斯挂了电话。 　　他冰蓝色的眼眸死死注视着克里斯，手指捏紧成拳。 　　“你跟她说了什么？”塞勒斯声音压制着可怕的冷意。 　　克里斯却露出微笑。 　　“我以前就警告过你，别太小看我。” 　　他的笑容越来越自信——小号打不过，大号还能再被你欺负了？ 第53章 　　塞勒斯的目光越来越冷，浑身散发出恐怖的气息。 　　他确实，轻敌了。 　　塞勒斯没想到克里斯竟然会‘重生’，并且还找机会联系上了潘多拉。 　　克里斯确实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如何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你到底想做什么？”塞勒斯冷冷地问。 　　“我想要的，与你一样。”克里斯冷笑道，“过去你占尽先机，但是现在局势要改变了。幸运女神不会一直站在你那边，我希望你能和过去一样好运。” 　　克里斯挂了视频。 　　面对着暗下来的房间，塞勒斯冷峻的气息仿佛被点燃火焰，他的胸膛开始起伏。 　　砰——！ 　　塞勒斯的拳头砸在了桌面上。 　　人生第一次，他完全落入下风。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挫败感和愤怒感，像是地狱的藤蔓一样紧缚他的心脏。 　　塞勒斯闭上眼睛，他薄唇微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是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是出卖了他愤怒的心情。 　　他控制着、缓和着，终于平复了呼吸。 　　塞勒斯睁开眼睛，他拿起电话。 　　“先停止刺杀活动。”塞勒斯的声音仿佛浸着冰。 　　他走出房间，外面等待的里奥迎了上来。 　　塞勒斯出现的那一瞬间，里奥就察觉到了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差，他刚想跟上，塞勒斯已经转身离开了。 　　非常能察言观色的里奥选择停下脚步。 　　塞勒斯直径回到休息区，他来到潘多拉的卧室，就看见她窝在沙发中看书。 　　“为什么？”塞勒斯一进门就问，他甚至没办法忍到先说两句客套话。 　　不知为何，原本的愤怒在见到潘多拉的那一瞬间，就变成了委屈和难受。 　　潘多拉抬起头，塞勒斯形象管理非常成功，他仍然是那副冰山脸，可是潘多拉感觉到男人身上的难受、伤心、生气、委屈，浓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潘多拉的心就没由来的抽疼了一下，还莫名其妙有点心虚。 　　“他给我发了信息。”潘多拉解释道，“你杀的那个克里斯死了，现在这个，是未来的他……或者说，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他穿越回来的。我对这个很感兴趣。” 　　潘多拉在现代学习进步得很快。 　　比如，克里斯说他和她认识十多年了，他重生了。 　　可是时间对不上，所以克里斯应该是在人类所说的平行世界来的。 　　潘多拉不知道塞勒斯的时间线，她自己想出这种解释，已经很了不得了。 　　她真的只是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她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塞勒斯虽然表情没崩，可是他的情绪明明看起来要被气哭了？ 　　“你……你很生气？”潘多拉试探地说。 　　塞勒斯注视着她，他抿了抿薄唇。 　　“没有。”他说。 　　说完这两个字，塞勒斯转身离开了。 　　潘多拉放下了手中的书，彻底傻眼。 　　完了，塞勒斯看起来真的真的很生气，而且好像很受到伤害的样子。 　　他和克里斯之间到底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塞勒斯怎么会这么恨他？ 　　过了五分钟，潘多拉去敲塞勒斯卧室的门，没有人应答。 　　好极了，塞勒斯能转身就走、敲门不应，那代表他现在真的情绪极端难过到一种地步了。 　　潘多拉轻轻地推开门，房间内，塞勒斯坐在床上发呆，他的脊背仍然一如既往的挺直，可是目光却迷茫而发散。 　　潘多拉开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就算二人之间真的有什么问题，就算塞勒斯想杀克里斯，潘多拉不让他杀，没有给他面子，可能会被克里斯奚落几句，塞勒斯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从来不是个脆弱的人，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她走进去，发呆的塞勒斯注意到了她，可是很明显，现在塞勒斯不想说话。 　　塞勒斯抿起嘴角，头向着没有潘多拉的方向偏了偏。 　　潘多拉又觉得心疼、又觉得好笑。 　　她从没见过塞勒斯这样，他终于跨越了内心深处对她不知从哪来的恐惧，这是塞勒斯第一次和潘多拉生气。 　　或许，这也是塞勒斯第一次和某个人生气，他看起来像是个闹别扭的小男孩。 　　而且是那种很惹人心疼的小孩子。 　　潘多拉走过去，她弯下腰，又问，“怎么了？” 　　塞勒斯垂下修长的睫毛，他仍然未说话。 　　他不是故意不想理潘多拉，而是因为他脸皮薄，地位又特殊，让他说不出一些话。 　　比如，他想问潘多拉到底为什么这样，前一天对他偏爱，后一天却收回了这一切。 　　比如在她眼里，他最终仍然和克里斯没有任何区别吗？ 　　还有许多许多话……塞勒斯都问不出来。 　　他被自己从出生开始的使命牢牢地镶嵌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塞勒斯不可能问出这些让他更加怀疑自己本质的问题。 　　甚至连想，都没有仔细想过，就只是觉得难过又委屈。 　　他沉默着，低着头，一言不发，潘多拉却一点都没生气。 　　男人无论站立和坐着都习惯军姿端正，他的双腿微开，中间有一点露出的床面。 　　忽然，潘多拉伸出膝盖，抵在了他两腿之间的空余处。 　　塞勒斯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个温软的身体带着她独有的气息倾来。 　　他下意识向后挪去，却好像正好给女孩挪地方。 　　潘多拉的膝盖再次占据空余的床面，她向前倾，右手臂揽着塞勒斯的后背，左手手指却轻轻地抵着塞勒斯的下颌，让他抬头。 　　“怎么了，为什么生气？”她的声音软软的，可是动作却很有攻击性。 　　女孩的上半身的重量都放在他的胸前，塞勒斯向后倾的后背抵上墙壁。 　　无处可退。 　　塞勒斯的胸膛开始起伏，可是呼吸越大，便越仿佛能透过胸膛感受到那片热源。 　　潘多拉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这是自从上次塞勒斯意识不清楚那次之后，她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占便宜。 　　他的皮肤真的很好，很细腻，很柔软，谁能想到那么冷峻的表情，却是用这样柔嫩的脸颊做出来的呢。 　　潘多拉本来是想用这种方式逼出他的心里话……咳，不是，是为了安慰他，可是没想到，摸起来便停不下来，搞得她好像是个趁别人伤心还要揩油的坏女孩。 　　“……潘多拉。”塞勒斯的耳尖已经红透，他抿着嘴角，低声唤道，声音有丝难堪。 　　“不要对我说教。”潘多拉说。 　　她这样说，果然塞勒斯不再言语。 　　过了几秒，他低声说，“你这样只是为了取乐，是吗？” 　　“我其实是来关心你的。”潘多拉说。 　　“如果换成是克里斯，你也会这样。”塞勒斯喃喃自语地说。 　　“如果是克里斯，他不会和我生气。”潘多拉不喜欢他的语气，她下意识地反驳。 　　虽然见面不多，可是看克里斯那狂热的样子，别说潘多拉需要强制他，或许克里斯自己就高兴地凑过来，主动得要命。 　　塞勒斯又沉默下来。 　　潘多拉发现自己好像安慰错了方向，塞勒斯本来就在生气，她这句话说得好像自己更欣赏克里斯一样。 　　啊啊啊，她没关心过别人，怎么第一次就垮台呢。 　　潘多拉决定再接再厉。 　　其实是因为她的膝盖搭着床边好累，虽然塞勒斯有给她借力——就算这么不高兴，又好像被侮辱，可是塞勒斯的手还是搭着她的腰，好像怕她失去平衡。 　　……对她这么无声的温柔，可不是个好事啊，塞勒斯。潘多拉无声地叹息。 　　心却又软了下来。 　　她干脆将重心都放在塞勒斯身上，塞勒斯不得不用双手揽住她的腰，然后，两人倒在了床上。 　　塞勒斯的后背接触到床板，他过了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用这种垂直的方式搂着潘多拉，她娇小的身躯就这样完完整整地在他的怀里，她的身体压在他的胸膛上。 　　塞勒斯的脸颊都染上了淡淡的红，他有点急促地呼吸，胸口起伏，潘多拉也跟着小小的起伏。 　　瞬间，塞勒斯的脸更红了。 　　潘多拉对此却没有什么反应，她用关节去轻刮他的脸颊。 　　“为什么生气？”她又问。 　　她能感应到塞勒斯的情绪，但是无法分析出是什么使得塞勒斯出现这样的情绪。 　　塞勒斯沉默，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像是表达不满，潘多拉的另一只手催促似的拍了拍他的胸口。 　　塞勒斯的睫毛微颤。 　　“如果我非要杀他呢？”他轻声说。 　　“你为什么非要杀他？”潘多拉费解。 　　塞勒斯抬起眸子，潘多拉就这样近距离地对上他冰蓝色的眼睛，那浅色的眸子像是一把冰刃，就这样转入了她黑色的瞳孔。 　　他没有说话，可是那个目光就好像在控诉：你说呢？ 　　潘多拉沉默了一下。 　　“是因为我？”她说。 　　“他一直在提过分的要求。”塞勒斯说，“他不止一次要求过来见你，上次通话，他更要求将你送进他的辖区，他还威胁要让我名声扫地，甚至杀了我。” 　　塞勒没说谎，潘多拉能感觉到。 　　“所以你就提前杀了他？” 　　“就算我不动手，他未来也会这样对待我的。”塞勒斯冷冷地说，“他现在活过来了，以后只会更与我为难。” 　　潘多拉忍不住揉揉他的头顶，“那确实好让人生气。” 　　塞勒斯：…… 　　他怎么觉得，潘多拉像是在哄小孩一样安慰他？ 　　“我还是不明白。”潘多拉说，“以你的性格，不至于会和他这么大的生气。” 　　塞勒斯又不说话了，潘多拉无师自通，软软的说，“也是因为我吗？” 　　她好像有点高兴，可是塞勒斯还在情绪中，她不能表现出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潘多拉一用这样的语调，塞勒斯忽然就跨过了心底的别扭，不由自主的什么都招了。 　　“你站在谁那边？”塞勒斯声音轻轻的，“拉钩不算数了？” 　　这竟然是他说出来的话。他真的说出来了？ 　　“算数。我站在你这边。”潘多拉说，“可是我从没见过穿越的人耶，我真的对他很好奇。” 　　塞勒斯：…… 　　你身下压着的这个人，也是穿越的啊！ 第54章 　　塞勒斯知道自己现在的正确行为是该推开潘多拉。 　　他们现在这幅样子，简直不合体统，而且很没有分寸感。 　　理性想让他快点结束这不合时宜的一切。 　　可是…… 　　塞勒斯的内心最深处涌起了冲动，在这种时刻，他确实很需要很需要潘多拉，他需要她的温度。 　　两种念头在心中对峙纠结，塞勒斯抬起手……最后，还是轻轻地落在了潘多拉的后腰上。 　　他没有要求拉开距离，于此相反，他默认了这一切继续下去。 　　潘多拉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眉眼微微眯起，露出了餍足的笑容。 　　“不生气了？”她说。 　　塞勒斯的手指轻轻扫过她的鼻梁。 　　“我没生气。”塞勒斯说。 　　“哦？”潘多拉挑起眉毛，“好吧，那我……” 　　她假装要爬起来，结果就感觉到自己后腰上的手骤地用了力，又将她揽了回来。 　　潘多拉抬眸去看塞勒斯，塞勒斯自己也有点惊讶，他好像是下意识便这样做了。 　　等到现在恍然回神，塞勒斯的薄唇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放弃地松开手。 　　潘多拉却轻笑起来，她伸出手臂，搂住塞勒斯的脖子。 　　“你是不是离不开我呀？”潘多拉声音柔软，“想要什么得说出来啊。” 　　潘多拉根本没受过色/欲的训练，可是看着塞勒斯，就无师自通地会说这种话去挑他的情绪。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特别过分的话语，可是塞勒斯的反应，好像潘多拉调戏了他一样。 　　他又抿起薄唇，头微微侧开，耳尖泛的浅红色一直没有消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之间过度亲近的姿势，今天的塞勒斯格外局促而羞赧。 　　“……潘多拉，别说了。”他目光注视着侧面，抿着嘴唇，轻声说。 　　虽然是这么勉强别扭的样子，可是潘多拉明明感觉到，塞勒斯的心情比刚刚好多了。 　　而且，潘多拉觉得塞勒斯的体温越来越热，是被她焐热的吗？ 　　两人侧着身躺着，潘多拉仍然环着塞勒斯的脖子，眼睛眨呀眨呀地看着他。 　　塞勒斯犹豫了一下。 　　他今天实在是情绪外露，说了许多不应该的话。 　　可是……有些事情，他仍然想问潘多拉。 　　“你会见他。”塞勒斯用笃定的语气说。 　　“我会。”潘多拉说。 　　这是当然的。塞勒斯想，潘多拉对克里斯感兴趣，那就一定会见面。 　　然后…… 　　“你会跟他走吗？”塞勒斯轻声问。 　　潘多拉没有立刻回答，短暂的沉默让塞勒斯抿起嘴。 　　“我不知道。”最后，潘多拉说。 　　她不想骗塞勒斯。 　　她有一部分不想离开，可是她也确实动过这个念头。 　　塞勒斯不说话了。 　　两人之间刚刚旖旎的气氛就这样冷却下来。 　　在私底下，塞勒斯一向是个安静的人。他不开心不高兴的时候，只会在脑海中折磨自己，表面上却不显露出一分。 　　比如现在，他明明又低落下来，可是塞勒斯什么都没说，他的表情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如果不是潘多拉能够感受到人的情绪，可能她会觉得他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为什么这么沉默呢？ 　　潘多拉忍不住想，为什么他就不肯开口说什么呢。 　　如果他不想让她走，说出来啊，像是克里斯那样，为了自己争取啊。 　　塞勒斯缺乏为自己开口的能力，潘多拉很早就意识到这件事了。 　　他没有自己的真正的欲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以面对外界的那个身份为基础，以他作为人类领袖的身份来做事。 　　可是刨去执行官、领袖的外壳，真的塞勒斯还拥有什么呢？ 　　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要，所以，当他想她时，也从来不开口争取，他好像根本就不会。 　　这几个月来，潘多拉一直引导他、教他，塞勒斯才开始会干巴巴地勉强说几句话，如果潘多拉稍加一点点的反驳或者不同意，他便立刻停止述说和要求。 　　就像是现在，他明明就是很气克里斯，也不想让潘多拉离开，可是塞勒斯什么都不会说。 　　一个接近全能的领袖，却是个不会提出争取的男人。 　　潘多拉忍不住叹息。 　　“好啦，不要板着脸，也不是什么大事。”潘多拉安慰道，“又不是世界末日，没那么严重。” 　　潘多拉可能真的不会安慰人，她感觉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塞勒斯的情绪比之前还紧绷了些。 　　“你不能跟他走。”塞勒斯忽然说。 　　潘多拉有点讶异地挑起眉毛，她之前还觉得他不会争取，怎么忽然开窍的这么快？ 　　结果，塞勒斯继续说，“那个男人就是个疯子，他可能会将你带走上不好的方向。” 　　……好吧，她想多了，塞勒斯忽然这么流利地开口，原来还是因为启动了他的领袖人格，他是出于为了人类世界的安全着想才出言挽留潘多拉的。 　　“为什么非是不好的一面呢？”潘多拉挑起眉，她抬杠道，“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更喜欢放开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潘多拉其实也有点故意的成分，她就是不高兴，她不喜欢看着塞勒斯用大道理搪塞她。 　　他明明自己就很想让她留下来嘛！ 　　塞勒斯沉默了片刻。 　　“从岛屿开始，我就思考这件事情。”他沉声说，“你的力量很强大，但也可能是双面刃。你越放纵力量、越去嗜血，越容易反过来被力量无声控制。或许你最后会战胜力量，但那可能要花费漫长的岁月。” 　　潘多拉还没做回答，她的脑海里，七宗罪的剩余六股力量便久违地蹦了出来。 　　“这，这家伙胡说八道！”贪婪说，“我们是你的力量，怎么使用当然是由你说的准，我们没有能力控制你！” 　　“就是，他胡说。”暴食也说。 　　“那你们急什么？”潘多拉翻了个白眼，将它们都摁了回去。 　　七宗罪被重新压制在精神深处，它们萎靡不振地叹了口气。 　　“自从认识这个男人之后，潘多拉很少与我们交谈了。” 　　“——可恶的野男人！” 　　现实中，屏蔽拉黑了七宗罪的潘多拉什么都没听见。 　　她坐了起来，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样喔，你是为了世界和平才说我不能离开，对吗？” 　　这很明显是个送命题，塞勒斯已经察觉到危险，但由于过于电线杆，他虽然察觉，但还是带着紧张地点了点头。 　　“哎，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我呢，原来是因为公务。”潘多拉委屈巴巴，“我本来还心软的想留下来，既然和你本人想法无关，那我再思考一下吧。” 　　说完这句话，她从塞勒斯的床上跳了下来，塞勒斯的手指划过她的衣角，没有抓住。 　　“潘多……” 　　塞勒斯还没说完，潘多拉已经离开了他的房间。 　　男人放下手，他注视着门口，过了半响，不知是懊恼还是失落地垂下睫毛。 　　潘多拉当然是故意的。 　　既然塞勒斯不会，那她要好好地给他上一课……或许，上好多课？ 　　总之，他总会慢慢明白的。 　　“你觉得他不明白，那你自己明白吗？”这时，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是色/欲。 　　潘多拉顿时皱起眉毛，“你怎么又溜出来了？” 　　“当然是你需要我，亲爱的。”色/欲耐心地说，“我看着你们，就好像在看小朋友在教小朋友一样。” 　　“你又要发表什么高见。” 　　“不敢当不敢当。”色/欲在她的身边转来转去，“我就是很好奇，你那么在意他的想法，那么现在那个人类于你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你把他当朋友、宠物、还是……男人？” 　　“你每一天都在胡说八道什么。”潘多拉很烦躁，“管你什么事？走开走开，小心我下一个就融合你。” 　　“不行！在你愿意我教你之前，我绝对不能消失！”色/欲尖叫着，赶紧消失。 　　它走了，可是又让潘多拉烦躁起来。 　　逃避自己身份的不止塞勒斯一个人，潘多拉也一样。 　　她同样觉得自己对他的在意太多了，尤其是岛屿之后，这种情况愈演愈烈。 　　这非常奇怪，应该警惕，但潘多拉又刹不住闸。 　　可是她本来就比塞勒斯随心所欲，她可以直接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除了色/欲老提这茬，潘多拉完全可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每一次她什么都不考虑只想凭直觉和塞勒斯玩的时候，色/欲就会忽然跳出来质问她。 　　它到底是色/欲，还是存活在她良心中的道德标兵啊！也太爱管闲事了吧！ 　　讨厌死了！ 　　潘多拉很烦。 　　她本来就不该对某个人展露特别的感情，或许说，这种选项放在被封印以前，她都是无法想象的。 　　她本该是对所有人都很冷血的。她从不相信温情。 　　塞勒斯确实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她。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很好解决，潘多拉直接杀了塞勒斯就可以，然而她一点都不想。 　　啊啊啊，真的好烦啊！潘多拉也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了震。 　　是克里斯。 　　【克里斯：大人，我将于明日下午一时抵达总部，期待见面。如果您愿意跟我走的话，那就更好了[爱心]】 　　潘多拉的目光微暗。 第55章 　　克里斯非常准时，他在短信里告诉潘多拉下午一点到，便真的丝毫不差，在一点准时出现在卡尔亚总部里。 　　不论是小克里斯，还是老克里斯，都一样喜欢露着他那欺骗性的英俊笑容。 　　甚至在多了十年人生的积累后，克里斯现在的轻笑起来比过去还要风流倜傥，不少塞勒斯总部的女员工在他路过时，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克里斯春风得意，他觉得自己刚一出现便逆转局势，不由得心里轻哼——就算塞勒斯长得更帅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吃瘪。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潘多拉的只有他。 　　两位执行官再次见面，塞勒斯不掩自己的冷意，克里斯倒是微笑得春暖花开，像是招摇的向日葵。 　　“我就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克里斯亲切地说，“想我了吗？” 　　想极了，想什么时候才能杀了你。 　　塞勒斯十分冷淡，他一直在心中思考着刺杀计划，以此来让自己保持冷静淡漠。 　　等到他杀了这个四十岁的克里斯，就不信还能有个五十岁的克里斯回来！ 　　克里斯此次前来并不是代表官方，所以随行的人仅有他的几个心腹，也对媒体隐藏了消息。 　　面对克里斯的微笑问好，塞勒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直接带着他来到上一次的会议厅。 　　塞勒斯甚至懒得换招待的地方，推开门，潘多拉果然坐在里面。 　　克里斯走进去，他刚露出笑容，想说点什么旁敲侧击刺激塞勒斯，没想到，塞勒斯已经在他的背后关上门……等等，他是从外往里关的？ 　　克里斯不敢相信地转过身，塞勒斯竟然就这样在外面关上门直接走了，毫不客气。 　　原来塞勒斯竟然这么有脾气？ 　　克里斯有点吃惊，但是也顾不上多思考什么。 　　他转过身，便看到潘多拉坐在沙发上，她也恰巧抬起眸子。 　　当他的目光对上潘多拉的目光时，克里斯的心跳都仿佛变得缓慢。 　　潘多拉大人。 　　她看起来那么年轻，还没有长成未来那个窈窕冷血的女人。 　　还未完全长大的潘多拉提醒着克里斯，他真的回到了一开始，这一切不是梦。 　　虽然身形还在发育，可潘多拉那双漂亮的眼睛却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过。 　　克里斯有点恍惚。 　　在他临死前，她看向他的目光已经腻烦而厌恶。 　　可是现在，潘多拉的神情还是纯粹又好奇，像是个新生的幼崽，她还在对自己周遭的一切感兴趣。 　　克里斯的心中如同海浪涛天，他抿了抿嘴角，几乎感动得哭出来。 　　“大人……我真的很想念您！”他在她的面前跪下，声音激动，带着丝哽咽，“我没有想到，我竟然还有机会再重新见到您一次。” 　　克里斯感觉到潘多拉动了，她伸出手。 　　在两人最后共处的那段时间里，潘多拉总是很暴躁，她修长的手指偶尔会掐住他的脖子，捏碎他的骨头，却在克里斯濒临死亡的前一秒治好他。 　　那种可怕的痛苦深深地印在他的骨髓深处，克里斯的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并没有多么尽力。 　　毕竟，没人能够真的躲开潘多拉的攻击。 　　可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出现了，克里斯没有感觉到疼痛，与之相反，他感到潘多拉的手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她竟然在拉他起来？！ 　　克里斯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他终于发现了眼前仍然青春的小魔女和他所认识的那个她不同的地方。 　　……似乎，潘多拉变得比他记忆里的她要温柔许多？ 　　可能是克里斯的神情太过受宠若惊，让潘多拉有点怀疑地说，“我老虐待你吗？” 　　不然为什么只是扶了一下而已，克里斯看起来感动得都快要升天了？ 　　克里斯缓缓地在她的身边坐下，他迅速地摇了摇头。 　　“您对我很好！”他哽咽地说，“我对此很感激。” 　　潘多拉仍然非常怀疑。 　　眼前的克里斯，哪怕坐下了也精神十分紧绷，沙发都不敢全坐满，只搭了边，而且还立刻向旁边挪去，与潘多拉拉开一人的距离。 　　克里斯的肢体语言非常拘谨。 　　想想过去的那个他，好像更加随意一些。 　　可是，克里斯的情绪没有撒谎，他的心中被喜悦与感动笼罩，完全没有怨恨不满的情绪。 　　这可真是个怪人。 　　克里斯感受着潘多拉打量着他的目光，他竟然对此有点紧张。 　　尽管来的时候非常自信，可是真的到了独处的时候，克里斯仍然怕潘多拉对他不满意。 　　他忍不住想起了十多年前，记忆中的那次初次见面，潘多拉也是现在的年纪，只不过，她的表情与态度都截然不同。 　　潘多拉那时引起了大地震，杀了一小队特种士兵，也同时证明了自己才是引起灾害的人，震惊了世界高层。 　　因为虽然人类对科学无法理解的能量这件事刚刚有所猜测，但谁都没有见过真的。 　　潘多拉的存在让所有掌权者都非常激动。 　　刚开始，所有的执行官们都达成一致，他们并不想将她的存在公之于众。他们都想得到她的力量，不论是做研究还是当做座上宾供起来，都十分吸引人。 　　媒体一边仍然报道自然灾害，而私下里，不同的势力开始介入，不同区域的执行官都派出自己的人。 　　潘多拉却很暴躁，她躲在那片森林里，杀了所有出现在她面前的人类。 　　直到克里斯出现。 　　他亲自赶往罗亚森林，见到了她。 　　当时的潘多拉像是个危险的小兽，尽管看起来还是个少女，可是目光却泛着毫不掩饰的冷意。 　　她差点杀了他。可是在最后一秒，她改变了主意，治愈了他，然后同意与他离开。 　　可是一切并没有因为潘多拉进入克里斯的总部后而改变什么。 　　潘多拉一直保持冷漠，这不是说她是个面瘫冰山，与此相反，潘多拉在少女时期很爱笑，可是无论她露出怎样的微笑，目光都是淡漠的。 　　克里斯能够感觉得到，她的眼里没有任何人。人类与怪物，对她而言都只是玩物而已。 　　她越长大，越冷血。 　　直到死，克里斯也没有将潘多拉眼里的淡漠捂化。 　　可是现在，克里斯发现他短暂一生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潘多拉的身上却已经产生改变。 　　潘多拉窝在沙发里，她的眼里没有冷漠。 　　她就像是个正常的少女、好奇时眼里也是好奇，微笑时目光中似乎也带着点笑意。 　　克里斯微怔。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明白。 　　潘多拉的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喂，你怎么在发呆。” 　　克里斯猛地回神，他的后背都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刹地冒出冷汗。 　　“对，对不起，大人……”他赶忙道歉。 　　潘多拉却没有想责怪的意思，甚至没有对他的道歉有什么反应。 　　“你都知道什么？”她凑过来，好奇地问。 　　克里斯因为她忽然的靠近而心跳紊乱，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我知道许多东西。”他笑道，“有关你的，有关未来的。只要您想知道，我都告诉您。” 　　潘多拉本来对克里斯很好奇，因为他是个穿越回来的人。 　　可是她忽然发现，她并不对自己的未来或者世界的未来感兴趣。 　　十年而已，人类世界不会出现什么特别巨大的变化，而潘多拉也不想知道自己以后的样子，因为实在是没有意义。 　　一个平均寿命八十岁的人类，当然会在意十年后的人生。 　　可是她不是普通人类，时间对她而言没有意义。 　　潘多拉想了想，她说，“你的那个未来没有塞勒斯？” 　　她已经了解到了克里斯所经历的时间线和现在的不同，最大的区别就是塞勒斯。 　　听到了她的问题，克里斯的心沉了下，但他仍然缓和地说，“是的，大人。我没遇到过他。” 　　塞勒斯所带来的差别是巨大的，潘多拉听到克里斯说森林地震时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没有塞勒斯带她去小岛，她便在罗亚森林融合了傲慢。 　　又是因为没有塞勒斯在最紧急关头的那个拥抱，所以那个她没有办法对抗傲慢，只能在死亡来临时打开了精神深处的锁链，释放出了她本身压制的力量，最终吞噬了傲慢，然后遇到了克里斯。 　　克里斯的时间线没有遇到塞勒斯，只能用没有塞勒斯的平行世界来解释，不然便说不通了——如果他的世界存在塞勒斯，以塞勒斯的能力，不可能泯然于众。 　　潘多拉正在思考，克里斯抿了抿嘴，他说，“大人……我真切地希望您能够和我离开，哪怕只是一段时间。你一直和塞勒斯待在一起，却舍弃了世界上的其他事情，这不令人可惜吗？” 　　潘多拉回过神，她看向克里斯。 　　…… 　　在两人见面的时候，塞勒斯站在另一个房间的窗边，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外面。 　　十分钟后，有人推开了门。 　　是潘多拉。 　　塞勒斯转过头，他对上她的目光。 　　他一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在这个时候也是一样。 　　直到，潘多拉说，“我要和他离开，三个月。” 第56章 　　这几天，潘多拉一直在思考和克里斯离开几个月的可能性。 　　她这样做的动机不是为了故意折磨塞勒斯，或者让他伤心。 　　而是因为，潘多拉确实觉得自己对塞勒斯的一些举动和想法过于越界了。 　　七宗罪们说得对，过去潘多拉将人类和怪物都不放在眼里，于她而言，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只是用于消遣。 　　有意思的怪物或者人类，她便耐心地与对方相处交际一阵子。 　　但从来不交心。 　　喜欢的时候，她不介意哄着对方玩，对方的野心，帮忙实现点也只是举手之劳。可一旦腻烦，她便迅速抽身，毫不留情面。 　　然而，她和塞勒斯之间的关系很明显已经超出了这个范围。 　　潘多拉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确实很在意他，这一点在小岛之后尤其凸显出来。 　　她对此很烦。 　　正如塞勒斯从来不知道自我欲望是什么东西，潘多拉也从来都不相信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现在可能解决的办法似乎就在面前——和克里斯离开。 　　“他说的对，我从苏醒后就一直和你待在一起。”潘多拉说，“该换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了。” 　　她需要离开。 　　只有远离塞勒斯，身边换了起来人，或许她便会明白这一切不对劲的原因了。 　　一如既往，塞勒斯没有出言阻止。 　　“什么时候走？”他低声问，声音却往常沙哑些。 　　“明天。” 　　塞勒斯说，“好。” 　　他背过身，又看向窗外。 　　他就是什么话都不肯说，可是难过和失落都快溢出来了。 　　潘多拉看着塞勒斯的背影，男人的脊背仍然那样挺直，定制的西服完好地描出他的精瘦紧实的腰身。 　　……总感觉他一个人站在窗边，有点孤孤单单的呢。 　　潘多拉都能想象出塞勒斯的表情。他一定又抿着薄唇，雪山湖泊般的眸子垂着，明明很难受，却偏偏抑制自己不露出更多的情绪。 　　他的情绪非常复杂，犹如低沉的乌云，笼罩在半空。 　　潘多拉算是又多了解塞勒斯一些：他一般般不舒服的时候，还会勉强争论几句，可真的伤心时，反而却一句话都不说了。 　　见鬼，潘多拉感到自己又要心软。 　　她心中有一种冲动，想告诉塞勒斯她哪里都不去了，然后把执行官抓过来rua毛。 　　——不行！她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总是稀里糊涂地吃人家豆腐也不是个长久之事啊。 　　“那个……”她开口，塞勒斯的头似乎往她这边偏了偏，潘多拉说，“明天走的话，你得给克里斯安排一下住的地方……” 　　塞勒斯偏过的头又转回去了。 　　“……嗯。”他低声回应。 　　怎么回事，潘多拉好像感觉塞勒斯变得更委屈了！ 　　潘多拉真的好想抓狂。如果塞勒斯的反应是愤怒或者强硬的反对的话那还能好点，就受不了他一声不吭自己默默难过的样子。 　　她刚想说点什么，背后传来脚步声。 　　“嗨，潘多拉大人，你们在这里啊。”是克里斯。 　　比起塞勒斯的低气压，克里斯看起来活力四射，光彩照人。 　　他扒着门框，对着潘多拉露出微笑。 　　克里斯真的是王子长相，又多了点和年轻男人相比更加深邃的成熟韵味，确实比之前看起来还要帅。 　　真是个名副其实地小帅哥。 　　潘多拉总觉得克里斯比之前还要合眼缘——这是当然的，克里斯真的很了解她，自然也知道，潘多拉会比较喜欢什么类型。 　　克里斯正春风得意地展现自己的魅力，窗边，塞勒斯转过了身。 　　他刚刚和潘多拉独处的难过委屈那些软弱的情绪全部转变成了不耐烦的冰冷。 　　不论是老克里斯还是小克里斯，他果然就是看不惯这样的人。 　　作为执行官，没有担当，也不在意自己的职责，克里斯这样的人放在星际时代，够被开除枪毙八百回了。 　　再一看，克里斯站在门口，弯腰，看起来又要作势亲吻潘多拉的手背。 　　克里斯刚刚举起潘多拉的手，就觉得一阵冷风袭来，塞勒斯已经挥开了他的手。 　　塞勒斯挡在潘多拉面前，冰蓝色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克里斯。 　　“克里斯执行官，自重些。”塞勒斯冰冷地说，“这里不是你的总部。” 　　塞勒斯的力气自然是比普通人大许多的，克里斯摸着自己的手背，火辣辣的痛感让他甚至怀疑手套下的手是不是已经红了。 　　克里斯也算是见过了各种世面，可是当塞勒斯冰冷地注视着他的时候，克里斯仍然本能地感觉到一种面对危险的恐惧——一个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年轻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杀气？ 　　面对塞勒斯这种护短的行为，克里斯也哼笑了一声。 　　“你说得对，不着急。”金发男人冷笑道，“明天，就不会在你的总部里了。” 　　塞勒斯的情绪瞬间又冷了两度。他的目光变得可怕起来。 　　他的手指捏紧，这时，一个柔软的触觉包裹了上来，是潘多拉，她在他的身后，握住了塞勒斯的手。 　　“好了好了，赶紧安排住的地方吧。”潘多拉说，“我累了，我要回去了。” 　　两个执行官都冷冷地瞪视着彼此，谁都不肯退让。 　　潘多拉捏了捏塞勒斯的手指，塞勒斯才勉强收回目光。 　　“里奥。”他冰冷地唤道。 　　远处走廊里等候的汤姆和里奥两个副官，里奥在前，汤姆在后，都走了过来。 　　“克里斯大人，请。”里奥说。他说话的内容彬彬有礼，可是声音也很冷漠。 　　克里斯刚刚的笑意都在看到潘多拉握上塞勒斯的手时瞬间不见，他瞪着塞勒斯，嘴角动了动，勉强露出笑容。 　　“那就明天见，塞勒斯。” 　　塞勒斯并没有回应克里斯。 　　他反过来抓住潘多拉的手，拉着她从克里斯的身侧挤过，直接离开。 　　克里斯阴毒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直到里奥挡住他的目光，克里斯才收回那副表情，换上了微笑。 　　“所以，我今天要住在哪里？” 　　克里斯本以为他们会住在塞勒斯总部的休息区，没想到，里奥伸出手指向了他们刚才所在的会议室。 　　“你说什么？”汤姆皱眉道，“你们竟然敢让克里斯大人睡会议室？” 　　“抱歉，毕竟总部的机密部门太多，不太好让克里斯大人随意走动。”里奥客气地说，“这两个会议室你和克里斯大人都可以随意使用，一会儿会有人送床过来。” 　　“你——” 　　汤姆还想说些什么，里奥已经挥了挥手，一直站在走廊两侧的士兵都围了过来。 　　“好好保护执行官大人。”里奥淡淡地说，“不许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是！”士兵们全部立正。 　　里奥转过身，又冲着克里斯轻轻一笑，“大人，我先去忙了，早点休息。” 　　不待二人再说什么，里奥便转身离开，士兵们为他让出道路之后，便再次做人墙，层层叠叠地围住了克里斯和汤姆。 　　“请进屋。”为首的士兵冷漠的说。 　　汤姆十分不满他们的做派，克里斯却轻笑一声，走进了会议室。汤姆跟着他，大门被士兵关上。 　　“他们这就是监控囚/禁！”汤姆生气地说，“还说‘早点休息’，这才下午一点多，休息个什么！” 　　克里斯直接坐在了会议桌上，他翘着腿，拿起桌子上的苹果，漫不经心地抛了起来。 　　“让他们监视去吧。我带走潘多拉大人，塞勒斯心中怨恨。”克里斯懒散地说，“他的下属反应越激烈，越代表我踩了塞勒斯的痛处。很不巧……” 　　他接住苹果，又想起了刚刚塞勒斯的所作所为，目光中冷意更甚。 　　克里斯冷笑道，“我现在就想看他气恼的样子！他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另一边。 　　塞勒斯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气愤，他一直紧紧攥着潘多拉的手前进。 　　潘多拉起初还觉得他吃醋生气的样子可爱，可是当二人即将走出警戒区域，前方很可能会遇到其他下属，而塞勒斯却还是没有松手的迹象的时候，潘多拉才觉得不对。 　　她要抽出手，塞勒斯握得很紧，在感受到潘多拉的抽离动作时，他也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只是一直向前走。 　　潘多拉加上力量，第二次才成功地从塞勒斯的手掌中抽出来。 　　两人松开手的一刹那，他们正好走出那条走廊，外面正是人来人往的办公区域。 　　潘多拉干脆快走了几步，拉开了距离，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区，路过大楼之间的花园，一直进入休息区的电梯。 　　这里是执行官生活的地方，正常人没有权限进入。 　　电梯上升，潘多拉这才松了口气，她看向塞勒斯。 　　“你疯了？”潘多拉说，“你想让你所有的下属看到你牵我的手？” 　　“我们拉过勾。”塞勒斯说，“你说话不算数。” 　　潘多拉对上他的目光。 　　塞勒斯在面对克里斯的时候，目光冷得像是能杀人。 　　可是他一注视着她，再厚的冰都化成了水。 　　塞勒斯的目光清澈透明，他注视潘多拉的神情中没有质问，只是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解、难过、和委屈。 第57章 　　面对塞勒斯的目光，潘多拉沉默了。 　　有时塞勒斯是那个全能的领袖，可是有时他又像是个一尘不染的、单纯的小男孩。 　　他经历过那么多政治斗争，他应该比她还要了解人性。 　　最好的朋友、血缘羁绊最浓密的父子都可能撕破脸皮反目成仇，可是他却一心相信潘多拉的话。 　　她可是个危险分子耶，她分分钟就能将人撕成碎片，她喜怒无常，她很容易就对过于弱小的人类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连怪物们都惧怕的称呼她为魔女。 　　可是，塞勒斯竟然真的相信她，相信他们拉钩的诺言。 　　她是魔女，一个小孩子级别口头的约定而已，这种事情她当然是随随便便就会违约的啊！ 　　潘多拉神情复杂，她根本说不出什么嘲讽塞勒斯单纯的话，他的这种纯粹的信任，和如今被背叛抛弃一样的难过，让她心也微微紧缩。 　　她真的不明白塞勒斯为什么还会有这么纯白的一面，有时她甚至都觉得他是个被放在玻璃罐里精心呵护长大的孩子。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潘多拉放缓语气，她说，“三个月，记得吗？” 　　塞勒斯注视着她，他的目光一向能洞察一切。 　　“你在评估你的生活。”他轻轻地说，“如果你但凡发现外面的世界更好，我便不会再看到你了，对吗？” 　　潘多拉沉默片刻。 　　她确实想要去换一种没有塞勒斯的生活体验，但这不代表她真的想离开他。 　　塞勒斯可能是这个时代最帅的男人，他的地位也在顶级，性格潘多拉也很喜欢，甚至连他的总部和属下，都很随潘多拉的意。 　　他是一个无限接近完美的人。 　　“塞勒斯，你应该对自己多些信心。”她说，“这个世界的人类与生活都大同小异，而你已经是很特别的存在了。” 　　塞勒斯没有回答，他只是自嘲地轻笑了一下。 　　电梯抵达，他走了出去。 　　塞勒斯的情感一直都很封闭，最近潘多拉经常让他害羞，可是塞勒斯仍然很少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可是那种自嘲感，却让潘多拉非常不舒服。 　　潘多拉不明白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在对上她的时候，似乎总能隐约地感觉到塞勒斯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和不自信。 　　他的不自信从何而来呢？ 　　两人回到自己各自的卧室，潘多拉趴在床上，她很郁闷。 　　这让她又开始确定自己的选择没错，她必须要远离塞勒斯冷静一下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原本她对重生的克里斯的期待，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了。 　　尽管隔着一面墙，可是潘多拉仍然能够感受得到塞勒斯的情绪。 　　她终于得到了自己刚开始想要的结果，塞勒斯开始为她产生各种负面情绪，她能够肯定，现在男人的心里全都是她。 　　可是潘多拉吸收得并不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塞勒斯的情绪影响，她现在很烦躁。 　　潘多拉干脆拿着平板离开了卧室。 　　她坐着电梯下楼，来到休息区内的花园。 　　潘多拉本来想看看美丽的景色来纾解自己的情绪，后来她发现她确实没有艺术细胞，人类社会的进展为她带来最好的科技就是平板。 　　她坐在椅子里继续玩游戏，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变了，连玩个消消乐都感觉舒心了许多。 　　潘多拉连过三关之后，她感到有人走了过来。 　　能进入休息区的不是保洁阿姨就是里奥，潘多拉猜来的人是里奥——她猜对了。 　　有时塞勒斯的公务太多，上午没办完，下午就回来陪潘多拉，里奥就要负责把重要的文件整理出来拿过来给塞勒斯。 　　他的手里拿着文件，看到潘多拉坐在花园里有点讶异。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游戏？”里奥看了眼她的平板，“塞勒斯大人呢？” 　　“楼上。”潘多拉头也不抬。 　　“哇哦。”里奥啧啧道，“你们俩分手了吗？我第一次见到下午时你单独行动。” 　　玩着游戏的潘多拉手一顿，她抬起头，不敢相信地说，“谁给你说过我们俩在一起了？” 　　她可是独一无二、伟大的魔头潘多拉，只有她玩弄别人情感的份儿，她怎么可能和别人谈恋爱！ 　　“哦，我懂我懂。” 　　里奥露出一副‘这是机密，机密没发生过，我明白’的内行表情，然后他迈开步伐，准备去找塞勒斯。 　　“站住！”潘多拉扬起眉毛，“你把话说清楚。” 　　没办法，里奥又退了回来。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没在一起，但此时此刻，我更希望这一切是真的。”他说。 　　“为什么？” 　　里奥站在那里，他有点犹豫，似乎拿不准自己该不该说话。 　　“我现在在要求你说话，不然你的小命就没有了。”潘多拉已经发现正派人士的包袱很重，她懒洋洋地说，“好了，你现在是被强迫的，可以没有负罪感的说出心里话了。” 　　“谢谢。” 　　里奥果然看起来舒心了许多。 　　他看向潘多拉。 　　“从你出现开始，我便发现塞勒斯大人对你的态度与众不同。那时我很害怕。”里奥说，“你知道的，大人是执行官，人类的领袖，而你很危险。我怕你会……呃，带坏大人。” 　　潘多拉点了点头，她很理解里奥的想法。 　　“你这样想是对的。”她认同地说，“我就是很危险。” 　　她也就是会带坏塞勒斯，没毛病。 　　“我之前一直怕你们俩变成情侣，我在想，违背自己的理性和身份与你在一起的大人，还是塞勒斯大人吗？” 　　里奥重重地叹气了一声。 　　“可是你现在要走了，我反而有点后悔。”他说，“如果你们在一起的话，或许你就不会走了吧。” 　　“为什么？”潘多拉扬起眉毛，“你现在不怕我带坏他了？” 　　“……我是不希望看到大人失去你。”里奥无奈地说，“他是个很完美的领袖，但是个很孤独的人类。我甚至有时觉得大人除了做执行官之外，根本没有自己的人生。” 　　“是你改变了他，潘多拉。” 　　“刨开执行官的身份，我第一次看到塞勒斯大人真心想要为自己而争取什么事情。”里奥说，“你让他有了欲望和感情，如果你走了，他会很痛苦的。” 　　潘多拉陷入沉默。 　　里奥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少话，他有点做贼心虚地向着两边看了看。 　　“好了，我要走了，刚刚都是你强迫我说的啊，跟我自己没关系！”他恢复怂的本色。 　　“我还是不明白。”里奥刚想走，他就听到潘多拉说，“我可是个恶魔，你为了让塞勒斯有自己的生活，连我都可以当做普通人接受？” 　　“我的想法本来就不重要。”里奥叹息道，“人类从不畏惧身处黑暗，最怕的是在见过阳光后重返黑暗。” 　　里奥离开了。 　　潘多拉心情复杂地坐在花园中，连游戏有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她认同里奥的话，她也觉得塞勒斯是个完全没有自己欲望的男人，他好像生来就为了当领袖，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她让塞勒斯的世界里有了她，让他对她牵肠挂肚，最后再离开他，确实过于残忍。 　　可是，该死，她以前不就是这样对别人的吗？怎么换做塞勒斯，就让她这么烦躁。 　　…… 　　整整一个下午，潘多拉和塞勒斯都没有主动见面。 　　回到房间后，潘多拉也没有像是昨天晚上那样去安慰塞勒斯。 　　晚上吃饭时，潘多拉以为塞勒斯还是会一声不吭，可是他最终还是准时敲响了她的房门。 　　二人渡过了有史以来最沉闷的一顿晚饭。 　　吃到一半时，塞勒斯曾想要挑起气氛。 　　他说，“这可能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晚饭了，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塞勒斯说完这句话，潘多拉瞬间更加不开心了。 　　她都说了她会回来，会回来，为什么塞勒斯就是不肯相信呢？ 　　难道单纯是因为她违背了拉钩的承诺吗？ 　　塞勒斯的电线杆属性果然发挥作用，让场面越来越难看。 　　吃完饭后，塞勒斯意识到潘多拉还在生气，便打起精神想要率先服软，安慰她，可是又起到了反效果。 　　潘多拉一看塞勒斯努力屏蔽自己难受的心情，尽力展露温和的样子，就更加气愤。 　　她第一次不明白塞勒斯在想什么，他因为她的离开已经受打击到说丧气的话，也不愿意说点什么事情来挽留？ 　　如果是克里斯，现在可能已经会各种表达自己的委屈和不舍了吧？ 　　可塞勒斯却只会隐忍。 　　“离开我的房间。”潘多拉说，“我要睡觉了。” 　　她不容拒绝地赶走塞勒斯，并且关上了门。 　　潘多拉一直在思考和烦闷，一直到后半夜，她才逐渐捋清思绪。 　　早上五点，天际开始发亮的时刻，潘多拉下了床。 　　潘多拉一向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她想好了事情，便不再烦躁，并且想要立刻去实现。 　　她来到门口，拉开门，却意外发现塞勒斯竟然就在外面！ 　　男人似乎一直没有回房间，而是坐在走廊里，坐在她的门外。 　　“塞勒斯？”潘多拉不敢相信地唤道。 　　塞勒斯仰起脸，原本发胶侧梳的头发经过一夜后，有几缕散乱地搭在额头前，减弱了他平日的冷淡精明，看起来有点无害。 　　他的眼角有点泛红，带着些只有面对潘多拉时，才展现出来的脆弱。 　　“对不起。”他轻轻地说，尾音微哑，似乎也有丝微不可闻的委屈。 　　塞勒斯从来都不会讨人欢喜，让她生气了，也说不出来什么，只会在外面等待，等了一晚上，却只会说一句对不起。 　　可明明也不是他的错，潘多拉自己都知道自己有多跋扈自我。 　　潘多拉轻轻地叹了气。 　　“我其实最近一直很烦。”她说，“你呢？” 　　塞勒斯一怔，他不明白潘多拉的意思。 　　潘多拉看着他，她露出笑容。 　　“我想，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烦躁的话，那就太不公平了。”她说，“所以我想给你留个假期作业。” 　　“什么？”塞勒斯有点疑惑地问。 　　潘多拉蹲了下来，塞勒斯的目光也随着降低。 　　她伸出手拉过塞勒斯的衣领，拉近距离。 　　塞勒斯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潘多拉又要做什么。 　　他看着她越来越近，她姣好的面容轮廓被初生的阳光镀上柔和的光芒，美好得像是幻境。 　　潘多拉黑色的眸子犹如宝石，又像是漩涡，倒映着他的影子。 　　她的睫毛轻颤，然后，潘多拉侧过脸。 　　她吻上了他的嘴唇。 　　轰——！犹如一道惊雷在塞勒斯的脑海里炸开。 　　塞勒斯睁大眼睛，瞳孔紧缩，整个人都瞬间僵住，酥麻感从后背一直扑上他的大脑。 　　相比于执行官的震惊僵硬，蓄谋已久的潘多拉却对此很满意。 　　她没有和七宗罪商量过，亲吻塞勒斯更是自己的主意。 　　塞勒斯的薄唇微凉却柔软，从未亲过人的潘多拉兴致大起，她细细地亲吻吸吮他的唇瓣，直到男人的嘴唇也染上红色和温度。 　　潘多拉意犹未尽，无师自通地想再继续，但又怕吓到塞勒斯，便停了下来，拉开距离。 　　塞勒斯被巨大的震惊笼罩着，还没回神，他漂亮的眼睛第一次出现犹如小鹿斑比般的神情，看起来惊惶又不敢置信。 　　趁着他还没回神，潘多拉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上塞勒斯的脸颊。 　　“这就是临别礼物。”她轻笑起来，像是小狐狸一样狡黠，“三个月，慢慢纠结去吧。” 第58章 　　这一天，克里斯醒的很早，他一直等待塞勒斯的出现，好将潘多拉带来。 　　可一直到他在会议室里吃了早饭，看着时间从六点一直到八点，外面还是非常安静，只有站岗的士兵。 　　克里斯等得都快要焦急，门外走廊的士兵们才散开。 　　他立刻恢复精神百倍的状态，克里斯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露出笑容，好整以暇地等待塞勒斯出现。 　　这一仗中，他是赢者。 　　克里斯打定主意，要故意嘲讽塞勒斯几句，那么一个高傲淡漠的男人，脸上挂满失败者的懊恼，一定会很好看吧。 　　他听到走廊远处的脚步声，甚至已经没办法保持淡定在屋里等候。 　　克里斯直接推门走了出来，果然，他看到塞勒斯和潘多拉的身影，露出笑容。 　　“昨天睡得好吗？” 　　塞勒斯保持沉默。 　　一开始，克里斯以为塞勒斯已经因为失败而恼羞成怒不想理自己，然后他才意识到，塞勒斯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他的身上。 　　塞勒斯不知道在沉思什么，视他为无物。 　　倒是潘多拉扬了扬下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早上好，克里斯。” 　　“早，早上好！”克里斯有点受宠若惊。 　　塞勒斯的思绪似乎短暂地被二人的问好唤了回来，可是他刚要看向潘多拉，克里斯就觉得塞勒斯整个人又僵住了，然后又神情不自然地转回了头。 　　“塞勒斯执行官，你怎么了？”克里斯忍不住说，“虽然我知道你舍不得潘多拉，但也没必要像是受这么大刺激吧？” 　　塞勒斯抿了抿嘴唇，他的目光冷冷地扫向克里斯。 　　相比于塞勒斯表现出的各种奇怪表现，潘多拉看起来心情一直不错，笑眯眯的。 　　“三个月。”塞勒斯薄唇轻启，淡淡地警告道，“你最好好自为之，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克里斯抬起下巴，他笑了起来。 　　他自然不会害怕塞勒斯的威胁。 　　“整整三个月，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克里斯幽幽地说。 　　塞勒斯注视着克里斯的目光逐渐冰冷，这时，潘多拉伸手拽了拽塞勒斯的西服衣襟。 　　瞬间，那股冰冷而外露的杀意便迅速缩了回去。 　　塞勒斯僵硬地说，“你们走吧。” 　　克里斯发现，塞勒斯和潘多拉之间从一开始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难道他们俩昨天已经闹掰了？ 　　感觉又有点不像。 　　不论如何，克里斯心中的喜悦还是压下了疑惑。 　　他看向潘多拉，喜不自禁地说，“大人，请吧，我的私人飞机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们走向大楼外面，已经有轿车在等候。 　　克里斯主动走上前，为潘多拉拉开车门。 　　潘多拉转过头，她看向塞勒斯，嘴边又挑起了弧度。 　　“塞勒斯，别忘了家庭作业。” 　　在阳光下，冷峻的执行官的耳尖，似乎又开始泛红。 　　潘多拉坐上轿车，她透过玻璃看外去。 　　远远地，塞勒斯站在他的总部门前，他的身形笔直，像是永不折断的钢刀。 　　潘多拉露出笑容，她向着他挥了挥手。塞勒斯也举起了手，又放下了。 　　当塞勒斯的身影消失不见，轿车驶出总部大门的那一刻，潘多拉的心忽然空落落的。 　　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又忍不住想起朝阳升起之前的那个吻。 　　潘多拉犹如第一次浅尝即止血液的小野兽，她舔了舔嘴唇，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怀念起男人犹如雪山那干净又冰凉的气息。 　　她回忆着亲吻时的感觉，只觉得心中痒痒的，好想再多和塞勒斯接吻几次。 　　原来亲吻这么好玩，她过去错怪色/欲了。 　　1 　　以前的色/欲也悄咪咪地说过一两次什么要不要与男人接吻，可那时潘多拉根本没有看得上的人类，她更觉得这种事情恶心。 　　直到遇到塞勒斯，才发现，她竟然也会对一个男人有各种各样的欲/望和耐心。 　　许久不见的色/欲嘭地出现，一小团黑色的能量坐在她的旁边。 　　“你看，我就说很有意思吧。”色/欲骄傲地说，“用不用我教你一些别的？相信我，人类这万年来出于各种姓癖而制造出来的花样，我全都知道！” 　　“我想慢慢来。”潘多拉说，“我不想吓到塞勒斯——你没看到今天这个吻，让他整个人都快吓得疯掉了。” 　　所以，挑这种时间段亲了塞勒斯就跑，让他自己慢慢恢复思考，潘多拉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那你可以先用克里斯尝试一下。”色/欲建议道，“反正他对你本来就有奉献精神，我觉得上辈子的你一定对他很过分，所以才让他产生了习惯性。” 　　“还是算了。”潘多拉摸着下巴，“我要是对克里斯很过分，他就没办法当执行官。他不当执行官，世界就会不和平，那我就不能安心和塞勒斯玩耍了。” 　　潘多拉已经看明白，塞勒斯真的很有责任心，他很在乎世界和平。 　　而且，只要在世界和平的基础上，许多事情他都会任由潘多拉为所欲为。 　　如果世界不和平，塞勒斯就要用更多的经历去工作，那就没时间陪她玩了。 　　色/欲：“……潘多拉你清醒一点啊！！你不会真的想和塞勒斯谈恋爱吧？” 　　“其实我之前一直都在纠结这个事情。纠结我对他多余的心。”潘多拉说，“可是今天早上亲吻过他后，我好像不那么介意了。” 　　其实潘多拉没有正常人那么多弯来绕去的想法。 　　她之前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都从不把人类或者怪物放在眼里，也不信任那些缥缈的感情，所以当小岛之后，她发现自己好像对塞勒斯有点动心，便有点不知所措。 　　被情绪所控不是她的风格，与人类交心也不是。所以潘多拉才非常烦躁。 　　今天早上过后——真香！冷酷魔女的人设算什么，她好想再亲亲塞勒斯！ 　　色/欲：“……你不把他放在心里，也能亲他。” 　　“那可不行。”潘多拉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那就没那么有意思了。” 　　她当然可以不顾别人所愿，强迫别人做任何事情。 　　可是有些事，是力量也无法强制出来的。 　　塞勒斯的性格，是个淡漠得连自己生死都不怕的人。 　　潘多拉喜欢看塞勒斯那么冰冷淡漠的人，逐渐主动对她展露出不同的、柔软的一面，脆弱的一面。 　　毁灭多么容易，爱却很难。 　　潘多拉初尝感情的滋味，才发现那么令人上头。 　　色/欲叹了口气，它幽幽地嘟囔着什么‘没救了，没救了’的消失了。 　　“大人，到机场了。”这时，前排的克里斯说。 　　潘多拉恍然回神。 　　她跟随着克里斯上飞机，他的其他下属跟在后面。 　　等到一切检测全部正常之后，飞机起飞。 　　潘多拉能够感觉到克里斯的下属有些人在路上偷瞄她，但她也不太在意。 　　估计除了副官汤姆之外，克里斯的其他手下并不知晓她是谁。 　　飞机飞出卡尔亚空域的时候，克里斯走了过来，他拿着一罐汽水和一瓶啤酒。他将汽水递给潘多拉，自然而然地在她的对面坐下。 　　“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到了总部就可以使用。”克里斯微笑道，“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随时告诉我。” 　　潘多拉打开饮料，她懒散地点了点头。 　　克里斯感受到了潘多拉的漫不经心，他表面上露着绅士体贴的笑容，可是握着啤酒的手指却微微用力。 　　他对她的这幅表情太过于熟悉，熟悉得甚至有点恐惧。 　　克里斯绞尽脑汁地思考未来的事情，想说些什么来赢得潘多拉的兴趣，最终却发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并不知道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回忆起的那些经历都没有与潘多拉分享的必要。 　　克里斯沉默地坐在潘多拉的对面，现在他没有塞勒斯作为对手了，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仍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59章 　　数个小时后，飞机抵达阿伦美区首都私人机场。 　　克里斯不由得长松了口气。 　　他们这些执行官，果然都是在自己的老巢才最有安全感。 　　坐着专车来到阿伦美联合政府总部，不知道是不是建筑也随主人。 　　塞勒斯的总部就很现代极简气息，总部门脸低调普通，感觉随便就可以融入进任何平民建筑里。院里后面的几幢大楼和园区规划倒是很有科技冷淡风格。 　　而克里斯的总部——光是正门就四个罗马柱，大门看起来至少四米打底高，延伸进里面的大厅，也是金碧辉煌，都够电影剧组在里面拍戏取景了。 　　非常气派，财大气粗。 　　塞勒斯和克里斯不一样的地方也从这里开始展现。 　　塞勒斯不想让别人知道潘多拉的存在，除了她经常活动的上级领导部长们的办公区域，其实普通中下层人员根本就不知道潘多拉的存在。 　　塞勒斯将信息保存得很好，他不给下层员工看到潘多拉的机会，出门时不是在后面的机密区域直接上车，就是提前疏散戒严。 　　可是克里斯就不一样了，他完全不关心这样一点，克里斯带着潘多拉大摇大摆从正门走进，并且一路上对向他问好的员工露出亲切和善的笑容。 　　看起来克里斯把真正的自己隐藏得很好，他是个在总部里也很受人欢迎的上司。 　　他风度翩翩，态度亲和，甚至和问好的底层手下顺便聊上几句，场面欢声笑语。 　　不似塞勒斯，他出现的地方，都会迅速出现军队般的安静，偶遇的下属最多只敢小声问好，更多的人则是点头致意，悄无声息。 　　潘多拉离开塞勒斯之后，果然进入了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感觉有点意思。 　　克里斯带着她来到后部高楼里，好像所有指挥官都要生活在总部中，克里斯也有相同的休息区。 　　他们一路坐电梯来到最高层，克里斯领着潘多拉前进。 　　来到一个房间前，他露出笑容。 　　“大人，这就是为您准备的房间。” 　　他推开门，潘多拉顿时挑起眉毛。 　　不得不说克里斯真的非常了解她的喜好。 　　整个房间是她喜欢的淡紫色装修风格——塞勒斯都不知道她喜欢这个颜色。 　　柔软而宽大的公主床，落地窗边的沙发，以及一个很大的露台，外面还放了个白色的秋千摇篮。 　　潘多拉走进房间，连地上铺着的地毯都恰好符合她喜好的软度。拉开柜子，里面是摆好的层层叠叠的衣服裙子，每一件都是她所喜欢的！ 　　潘多拉扶着门柜，她不敢相信地转过头。 　　“你确实非常了解我。” 　　克里斯露出英俊而有点得意的笑容，“我就当您在夸我了。” 　　他的那种得意并不让人讨厌，而是有点像是摇着尾巴的金毛犬，竟然还有点单纯的感觉。 　　潘多拉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克里斯却双手扶着膝盖，主动弯下腰。 　　于是，潘多拉的手就落在了他金色的头发上。 　　没有塞勒斯的柔软，反而有点毛毛糙糙的，真的有点像狗狗。 　　潘多拉向着沙发走去，她坐下，刚觉得有点渴，克里斯那边便已经在倒水。 　　她其实不想喝白开水，眉毛才皱起来一点点，头都没抬的克里斯忽然放下到了一半的水，转身在冰箱里给潘多拉拿了瓶可乐。 　　……他到底怎么知道的啊！难不成有读心术？？ 　　潘多拉起初还不理解为什么另个自己会和克里斯呆那么多年，现在她明白了。 　　不说克里斯颜值过关，而且是真的很好用啊。 　　好用到潘多拉都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也只有克里斯，她最后就算开始对他失去兴趣，可能也会舍不得他。 　　这让潘多拉有点感兴趣对他们最后是如何结束的了。 　　“你怎么死的？”潘多拉问。 　　为自己倒水的克里斯手一顿。 　　他抬起头，笑了笑。 　　“自杀。” 　　“为什么？”潘多拉奇怪道。 　　克里斯缓缓地放下水壶，他垂下睫毛，来阻挡自己的目光。 　　潘多拉能够感觉得到，他在隐藏神色的思考如何回答。 　　“我觉得我是您的拖累。”过了几秒，克里斯说，“我感觉到你开始厌烦我，所以我主动消失。” 　　谎言夹杂着真实的味道。 　　克里斯隐藏了什么。 　　塞勒斯也隐藏着秘密，但他们有一点不同，塞勒斯是选择性地告诉她一部分事实，而克里斯是真假掺着说。 　　潘多拉抵着自己的下巴，她不在意克里斯骗她，这反而让她有些兴趣，想知道克里斯到底隐瞒了什么。 　　“所以你就自杀了？”潘多拉说。 　　克里斯低下头，他拿起水杯，微微点头。 　　他的心跳有点加速，但神情表现得很松弛。 　　克里斯知道潘多拉了解人性，总是一眼就看出来别人的心思。 　　可是，现在的潘多拉还没有长大。克里斯在赌，赌现在的潘多拉还没学会观察人类。 　　他只有知道她现在的段位到达了什么水准，才能更好地思考接下来的路。 　　潘多拉的目光像是能将人烧出洞来，克里斯经过这么多年之后，已经对她的目光有点下意识的恐惧，但他忍住了。 　　过了几秒，潘多拉收回目光，她缩回了沙发里。 　　“哦。”她懒洋洋地说，“我不会为此道歉的。” 　　克里斯顿时松了口气，他露出笑容。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潘多拉摆了摆手。 　　“我要休息，晚饭时叫我。” 　　克里斯恭敬地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卧室里只剩下潘多拉一人。 　　潘多拉拿出手机和平板——这是塞勒斯临行前给她的。 　　他是怎么说的？ 　　“为了防止克里斯监测你的个人隐私，最好不要用他给的科技设备。”塞勒斯说，“这个手机和平板都被我加密过，并且转折了数个全世界不同方位的虚拟地址，就算在他的老窝，他也无法追踪得到。” 　　潘多拉：“这么有经验，是之前这段时间监控我监控出来的？” 　　“……”塞勒斯侧开目光，声音第一次有些心虚，“你出了我的辖区，这回我也监控不到了。” 　　潘多拉其实不太在意他们搞的这些弯弯绕绕，可是想起当时塞勒斯的神情，还是让她勾了勾嘴角。 　　她本来想上网查查克里斯的个人履历，结果一打开平板，就看到上面放着一个名为‘资料’的文件夹，是新出现的。 　　打开文件夹，里面有一些文档，其中一个就是克里斯的资料。 　　塞勒斯竟然提前整理了克里斯的资料，并且提炼重点，放在了平板里。 　　上面甚至还详细地写了克里斯对外资料部分造假。 　　比如，公众们知道的克里斯是一个孤儿，从小努力奋斗改变命运的正能量故事。 　　而塞勒斯查到的则是克里斯五岁时纵火烧家，母亲死亡，父亲重伤，还有一个在幼稚园的妹妹侥幸活命。 　　父亲入院治疗，半个月后，因为想不开从医院跳楼自杀，而他当时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自己儿子。 　　克里斯被心理专家介入调查，但是他表现得很像一个普通的小男孩，最后纵火案以‘孩子玩火失手’结案，克里斯和妹妹被不同家庭领养。 　　三年后，领养克里斯的家庭被发现在汽车里中毒身亡，只有八岁的克里斯活下来。 　　克里斯被第二次心理评估，最终，心理医生认定他有情感缺陷、极有表演天赋、有反社会人格倾向。 　　之前的案子被重新审理，尽管他还是不承认，可是专家们都认为克里斯是故意杀死亲生父母的。 　　两案相似，也有足够证据定罪，可是因为克里斯才八岁，所以没被处罚，反而被保护个人信息，秘密转移。 　　他被禁闭在青少年特殊孤儿院里长大，而他的妹妹被政治家领养，克里斯十一岁时，被这家人想办法通过了心理健康测试，接了出去。 　　然后便是各种消息清理，等到克里斯长大后，一路顺风顺水进入联合总部，步步高升，最终成为执行官。 　　这些都是次要了，潘多拉的目光落在了文件资料的最下面，是塞勒斯手写的注释。 　　【这是变态，切勿被他迷惑，他很危险。】 　　潘多拉又勾了勾嘴角。 　　怎么办，感觉塞勒斯好可爱。 　　就算克里斯再危险能危险过她吗？ 　　他这明明就是吃醋和不放心嘛，还不肯承认。 　　只不过，这个资料倒是让潘多拉对克里斯有点感兴趣了。看起来他崇拜她，是出于一种单纯的力量憧憬。 　　这便也能说明为什么克里斯明明就是一副被她虐待得已经精神产生下意识防备恐惧，却仍然不恨她，甚至憧憬她的原因。 　　——他是真的不觉得那些事情是虐待，而且会对这种痛苦感到荣幸？ 　　塞勒斯说得对，克里斯真的是个变态。 　　但潘多拉有点心虚，因为克里斯现在的精神状态，和他世界的那个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如果没有塞勒斯在最后一秒拉住她，潘多拉觉得，那个融合了她心底最黑暗可怕力量的她，或许就是这样冷血无情。 　　在一个星期之后，克里斯说给她准备了礼物，但必须要去另一个地方看。 　　潘多拉随着克里斯、汤姆从一楼暗室通道向下，来到了一个很有电影里坏人老巢的地下秘密基地。 　　一进来潘多拉就感受到了，里面是怪物的气息。 　　“你……”潘多拉有点怀疑。 　　克里斯让汤姆调出监控，只看到屏幕上有六个监狱的实时监控，每一个里面都束缚着一头不同的怪物。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克里斯笑道，“我知道你喜欢见血，里面都是过去你比较喜欢动手的怪物，您看先来哪一个？” 　　“嗯……”潘多拉欲言又止。 　　“难道您不想要怪物，想要人类？”克里斯立刻体贴地说。 　　他们的身后，汤姆的汗都快下来了。 　　克里斯的表情真的很认真，好像如果潘多拉点头，他立刻就能拉来活人一样。 　　可是，绑来怪物和绑来人类的后果是截然不同的。 　　幸好，潘多拉没有同意，她随便点了一个房间。 　　“那就这个吧。” 　　那里关押着狼人。 　　监狱中，狼人庞大的身体被铁链和铁棍束缚，让它强行跪在地上，无法动弹。 　　狼人能有两米多高，跪着也显得庞大可怕，把关押人类的监狱里显得小了一圈。 　　汤姆去打开房门，狼人便咆哮着露出獠牙，铁链被它的动作挣得哗啦哗啦直响。 　　……真的好可怕，感觉比老虎绑在这里更加吓人。 　　狼人恶狠狠地瞪着他，獠牙咬着空气，腥臭的气息席卷着躁动不安的咆哮而来，让汤姆咽了咽口水。 　　然后，潘多拉走了过来。 　　汤姆亲眼看着上一秒还嗜血可怕的狼人，一瞬间呆滞住，他甚至能感觉到它的瞳孔震颤。 　　然后它开始拼命向后缩去，还发出了一种类似于狗一样求饶的哼唧声，更是把头都侧得贴了墙壁。 　　潘多拉没动，可是忽然间，咔——！ 　　狼人身上的锁链，束缚全部碎掉。 　　汤姆吓了一跳，可是他没有害怕太久。 　　因为自由了的狼人并没有反扑或者露出獠牙，它就地蜷缩起来瑟瑟发抖，两米多高的身材，努力缩成团，连狼都不像了，像是做错事的哈士奇在躲避危险。 　　……竟然害怕成这样？？ 　　汤姆悄无声息地离潘多拉远了一步。 　　潘多拉能够听懂狼人的求饶，它身上散发出的绝望和恐惧的信息，也和当初面对金甲虫时一样美味诱人，让她想要毁灭…… 　　可是，好像还是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上一次面对甲虫的时候，潘多拉对这种美味的气息无法抗拒，产生了原始的毁灭冲动，让她头脑发热。 　　可是这次，尽管狼人的恐惧脆弱仍然很吸引人，潘多拉的脑子却是冷静的。 　　潘多拉伸出手，她的力量立刻禁锢住狼人，随着挤压用力，狼人发出恐惧凌厉的尖叫声，并且很快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了。 　　毁灭撕碎的快感袭来，可是果然，潘多拉仍然保持理智。不像是过去，犹如闻到血味的鲨鱼，只想凭着本能杀掉猎物。 　　为什么？是什么让她产生了变化？ 　　忽然间，潘多拉想起了塞勒斯之前的话。 　　塞勒斯说，她过去在使用力量的时候，亦也被力量所裹挟。 　　七宗罪给了她虐杀一切的力量，可谁能确定，她出现这种鲨鱼寻血般的冲动欲望，是否也是被它们影响呢？ 　　或许，是她过去太自傲了。它们哄着她，她就以为她才是最厉害的。 　　或许，在岛屿上的那一夜，当塞勒斯助她用自己的力量战胜傲慢时，潘多拉才真正成为了七宗罪的主人。 　　潘多拉动着手指，狼人的战栗的痛苦在她的面前飘荡，克里斯在背后注视着她，嘴角露出向往而高兴的笑容。 　　潘多拉却突然叹了口气。 　　“我忽然觉得，这也没什么意思。”她淡淡地说。 　　她松开了对狼人的束缚。紧绷着的狼人顿时倒在地上，它犹如熊一样巨大的身体瑟瑟发抖着，抬起的眼眸却显得无辜而小心翼翼。 　　“您，您是对狼人不满意吗？”克里斯问。 　　潘多拉的目光淡然。 　　“我只是发现，让生物哀鸣着死亡，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狼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它感觉到了，潘多拉忽然放弃了杀它的念头。 　　它感受到，它被赦免了。 　　潘多拉漆黑的目光注视着怪物。 　　她已经收了所有的气息，她也不知道狼人会做什么。 　　恢复精神后反咬她？也不是不可能。 　　没想到，几秒之后，狼人瑟缩着，看起来有点害怕，但它仍然小心翼翼地爬行过来。 　　它在示好。 　　潘多拉伸出手，摸向它的后背。 　　在最初的恐惧消失之后，狼人安心而讨好地摇起了尾巴。 　　“放了这些怪物吧，克里斯。”潘多拉说，“以后也别再抓了。” 　　她松开手，转身向着走廊出口走去。 　　“可，可是，以前您就是很喜欢……您要不要试试杀了它再做决定？”克里斯着急地说。 　　潘多拉没有回头，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克里斯放下手，他的嘴唇蠕动，目光却变得极为可怕起来。 　　“大，大人，小姐走了，那这狼人怎么办啊？”汤姆快吓傻了，潘多拉临走前松开了狼人的锁链，它可就在他们的两米之外啊！ 　　克里斯转回头，他对上狼人的眼睛，冷笑起来。 　　“这畜生不敢的。”他说，“怪物害怕魔女，超过自己的生命。” 　　果然，潘多拉离开之后，狼人重新变得暴躁起来，它咆哮着，在监狱里转来转去，可是却没有踏出敞开的大门一步。 　　汤姆一头冷汗，克里斯却忽然走开，过了几十秒，汤姆看着他提着枪回来。 　　“大，大人？”汤姆彻底傻眼。 　　怪物都皮糙肉厚，对付它们的枪也是特质的。 　　克里斯对着狼人开枪，狼人咆哮着，在监狱里转来转去灵敏地躲避着，可是还是地方太小，最终被克里斯击伤。 　　狼人被击中大腿，顿时动作缓慢了许多，它一直咆哮着，但是就不敢踏出牢房半步。 　　克里斯目光冰冷，他一枪一枪地准确击中狼人，很快，狼人便倒在了血泊中，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 　　这还不算完，当确定狼人已经无力起身的时候，克里斯从自己腰间抽出一把二三十厘米的特质长刀，走了进去。 　　他跨坐在狼人的身躯上，一刀一刀捅进它的身体，割开它的喉咙，血瞬间喷洒在克里斯的身上和墙壁上。 　　汤姆目睹着这一切，他双腿发软，快吓哭了，他是个搞政治的，连杀猪都没见过，哪见过这样的场面？ 　　克里斯捅了狼人几十刀，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一身的西服和脸颊都沾染上了血迹。 　　克里斯抹了下脸，他看向汤姆，露出了那个仍然阳光俊美的笑容，只是他一脸血，这个微笑看起来如此渗人。 　　“果然，鲜血有助于让人的思考冷静。”他笑着说，“幸好塞勒斯不在这里，不然死的就是他了。” 　　汤姆眼含热泪，他瑟瑟发抖、哽咽地说，“大人，快点去换衣服洗澡吧，让别人看见，一定会报警抓你的！” 　　如果不是执行官与副官是一体的，他真的好想立刻辞职啊！！ 　　“你说如果我这样去见潘多拉，她会杀了我吗？”克里斯却游离着说，“怎么才能让她恢复正常呢？” 　　他丢下刀，梦游一样的步伐，走了出去。 第60章 　　“你杀了他，是吗？” 　　异域小国的五星级高端酒店中，身穿白色浴衣的女人靠在窗边，她注视着落地窗外的温泉，淡淡的开口。 　　她的身后，克里斯跪在那里。 　　“我只是帮您解决您不要的垃圾。”他平静地说。 　　成年的潘多拉缓缓地转过头，狭长的眼眸落在男人的头顶。 　　“你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你自己是故意的。”她声音冷然，“你明明就知道我对那个小明星很感兴趣。” 　　克里斯抬起头，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 　　“这是我的失职，我领略错了您的意思。”他一副诚恳地说，“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女人轻笑起来。她的目光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看起来，是这些年我太宠爱你了，让你敢违背我的意愿，随便杀人。”潘多拉冷声说，“你以为你是谁？” 　　克里斯注视着她，直到一股无形的、恐怖的力量犹如巨人的手，撰住他的身体。 　　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移位，浑身的骨头都在咯吱咯吱作响，逐渐，他不能再呼吸。 　　死亡临近了。克里斯仰起下颌，他不但不害怕，不求饶，嘴边甚至还浮现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那股力量放开了他。 　　克里斯趴在地上，猛地咳嗽呼吸起来，他感觉到女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我改变主意了。”潘多拉淡然地说，“对你而言，死亡根本不是惩罚。” 　　克里斯喘息着，他抬头看着潘多拉。 　　“您愿意原谅我？”他不敢相信地说。 　　潘多拉蹲下，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掐住克里斯的下颌。 　　“你说错了。”潘多拉露出令人屏息的微笑，她柔声说，“我决定给你自由。” 　　克里斯本来不理解，过了几秒，他忽然明白了潘多拉的意思，克里斯顿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不，大人，不要这样，我请求您……” 　　潘多拉仿佛没有听到男人的低语，她说，“让你永远都见不到我，才是最大的惩罚，不是吗？”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克里斯焦急恐惧地说，“或者您杀了我，我都——” 　　潘多拉已经站了起来。 　　克里斯被她的力量钉在远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走向门口。 　　“求求你，如果你不想亲自动手，告诉我，我会自行了断……”他哽咽道，“只是别丢下我，求您了。” 　　潘多拉扶着门，她转过头。 　　克里斯对上了一双冰冷的、带着孩子般天真恶意的残忍目光。 　　潘多拉露出温和的微笑。 　　“不，亲爱的。”她幽幽地说，“我不需要你为我去死。相反，我还祝你长命百岁，这样，你接下来的人生，都会因为被我抛弃而痛苦。” 　　“永别了，克里斯。”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束缚着克里斯的力量随即消失，克里斯磕磕绊绊地跑到走廊里，却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他崩溃了，他在走廊里大声哀嚎起来。 　　…… 　　克里斯猛地睁开眼睛。 　　过了整整一分钟，他才从过去的阴影中恢复精神。 　　克里斯从床上坐起来，他深深呼吸着，告诉自己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他换好衣服，来到潘多拉套房卧室的客厅。现在是早餐时间，手下已经将早餐摆在了桌子上面，潘多拉已经在桌边用餐。 　　克里斯忍不住露出笑容，他在她的对面坐下。 　　“昨天睡得怎么样？”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并且克里斯也洗了澡，换了衣服。 　　可是，当潘多拉抬眸的时候，他的心仍然紧抽了一下。 　　潘多拉冷淡的目光，和上一辈子非常相似。 　　没错，当他走入潘多拉的卧室的时候，潘多拉仍然在他的身上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和还未完全消散的杀意。 　　“你还是杀了那头狼。”潘多拉说。 　　“只是个畜生而已。”克里斯道，“况且怪物抓了真不容易放生，我怕半路出事，所以直接都人道解决了。” 　　撒谎。 　　又是一个谎言。 　　他并不只是沾染了血味，那股血腥浓得像是烟雾。这代表克里斯不仅没有人道解决，并且还亲自上阵，用最野蛮、最血腥的方式解决了狼人。 　　狼人和他没仇，他只是借机发泄而已。 　　这么浓重的杀气，克里斯杀狼人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 　　潘多拉垂下睫毛，她漫不经心地吃着东西。 　　看着她不说话，克里斯小心翼翼地说，“大人，您……” 　　“嗯？”潘多拉懒洋洋地说，“无所谓啊。” 　　克里斯这才松了口气。 　　马上九点，他就要去工作了。 　　其实刚开始克里斯甚至想将所有工作都放下，可是他发现潘多拉好像很不满意他每天游手好闲的日子，这才恢复了几个小时的工作时间。 　　克里斯离开时，潘多拉也没有什么挽留。 　　克里斯甚至没有察觉到，相比于在塞勒斯总部的时候，现在的潘多拉对他冷淡了许多。 　　他离开之后，潘多拉又窝在床上玩平板，但很快就变得无聊起来。 　　以前她早上醒来吃过饭之后随便刷刷新闻，便等着塞勒斯出现，倒是也还充实。 　　而现在，潘多拉完全不期待克里斯。 　　克里斯以为他只是杀了一个怪物而已，却不知道，潘多拉的雷区便是别人自以为是的为她处理事情，尤其是在她说不要杀狼人之后。 　　潘多拉甚至觉得三个月的时间有点长了。 　　她游戏玩不下去，转而便上网看帖子和热门。 　　看着看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开始搜索起塞勒斯的相关资讯来。 　　她津津有味看着全星球不同地区人类对塞勒斯发表的各种不同见解，还挺有意思的。 　　有些女粉丝的发言非常虎狼之词，让潘多拉看得摸了摸下巴。 　　她正刷得入神，塞勒斯忽然给她打来了越洋电话。 　　潘多拉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离开一周了，他们之间一直都没有联系。 　　其实，潘多拉知道她临走前的那个吻会对塞勒斯引起多么大的震荡，所以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前一个月塞勒斯都不联系她的准备。 　　没想到比预料的要早。 　　潘多拉接通了电话。 　　“喂？” 　　对面没有立刻回答，但是潘多拉听见了塞勒斯浅浅的呼吸，她耐心地等待他开口。 　　塞勒斯的声音有点僵硬，“这个礼拜玩得好吗？” 　　潘多拉翻了个身，她躺在床上，笑嘻嘻地问，“这句开场白你想了多久？” 　　电话那头顿时又没有声音了。 　　潘多拉总是能一句话便让让塞勒斯说不出。 　　“好了好了。”潘多拉说，“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是因为你隔了一个礼拜，才终于想起来还有我的存在吗？” 　　“不是。”塞勒斯低声说，“抱歉，我……我这段时间心有点乱。” 　　罪魁祸首潘多拉对此非常满意，她就是为了让塞勒斯像她之前那样烦躁。 　　反正塞勒斯开始烦躁，她就变得不烦了。 　　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塞勒斯的表情。 　　潘多拉干脆挂了电话，然后给塞勒斯打了个视频过去。 　　过了整整五秒，塞勒斯才接通，足以见得他的勉强。 　　塞勒斯那张英俊过分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好像比往常还要有冲击力，让潘多拉忍不住勾起嘴角。 　　“你想我了吗？”潘多拉问。 　　然后，她就听到塞勒斯沉重地叹了声气。 　　估计全世界中，也只有潘多拉能让塞勒斯这么无奈了。 　　“你过得怎么样？”塞勒斯说，“我听说昨天有人看到，克里斯的总部抬出了几个怪物的尸体。” 　　潘多拉挑起眉毛。 　　“你在他的总部有眼线？” 　　塞勒斯并不否认，甚至认可地说，“你越来越了解人类了。” 　　潘多拉有点怀疑，“你给我打这个电话……不会就是因为怪物的事情吧。” 　　她算是明白了，塞勒斯这是因为意外事件，如果没有这茬，他可能真的一整个月都不给她打电话。 　　塞勒斯总算有了点求生欲，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也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潘多拉眯起眼睛，“说实话。” 　　塞勒斯便又无声地叹息。 　　“我一直都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塞勒斯说，“我担心克里斯会故意引导你去杀生。” 　　“哦？那你觉得那些死去的怪物，是我杀的吗？” 　　塞勒斯摇了摇头。 　　潘多拉有点奇怪，“为什么你觉得不是我？” 　　“那几个怪物里，其他都是被一枪毙命，只有一头狼人，不仅浑身枪伤，而且还全是刀割痕迹。”塞勒斯淡然地说，“看起来……很气急败坏。那不是你的风格。” 　　潘多拉便又笑了起来。 　　塞勒斯注视着她，眼角也越发柔和起来。 　　“好吧，你说对了，我确实见了那些怪物，但是我没有杀它们。”潘多拉说。 　　“我很高兴你战胜了本能。”塞勒斯道，“可是，为什么？” 　　塞勒斯是很认真地想要分析潘多拉的心理转换，潘多拉却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当时想着你啊。” 　　很明显，男人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 　　视频通话，潘多拉虽然看不出来他耳朵有没有红，可是他漂亮的眼睛却慌乱地扑闪了两下。 　　“对了，我还想问你呢。”潘多拉说，“我给你留的假期作业，你思考得怎么样了？” 　　被刨开工作的幌子，塞勒斯顿时无措起来。 　　他被亲吻之后，这一个礼拜都过得浑浑噩噩的。 　　塞勒斯是被用于解决潘多拉而存在的，而是如今，他却和自己的敌人拥吻——之前还梦见她说要嫁给他。 　　这段节外生枝、天地不允的关系本来不该存在。 　　如果塞勒斯承认自己对潘多拉的向往，不仅背叛了亿万未来人类，更背叛了使命和他自己本身。 　　而且，他必须要保持理智。 　　塞勒斯不得不告诫自己一个事实，潘多拉和正常女人不同，或许她仅仅是对他感兴趣，便能做出正常人类表达爱意的那些事情，但这不代表她的真心。 　　或许一段时间后，她想结束时，现在的一切都变成泡影。 　　他必须保持理智。 　　哪怕塞勒斯确实被潘多拉吸引，可是他不能爱她，更不能把心交予她。 　　至少这样，他仍然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道防线。 　　可是…… 　　塞勒斯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我确实想你了。” 第61章 　　尽管塞勒斯一直挣扎于自己与潘多拉之间的关系，但是整整一周的独处，却让他明白了另一个事情。 　　——他已经回不到从前那个自己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潘多拉已经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塞勒斯可以忍受痛楚，消化潘多拉不受束缚而做出的那些让他难堪事情，却唯独不能失去她。 　　“三个月太久了，你能早点回来吗？”塞勒斯轻声说。 　　潘多拉的心顿时软了许多。 　　“好啊。我可以过完这个月就回来。”潘多拉说，“但是你确定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 　　“如果我回去，我或许还会对你做越界的事情。”潘多拉幽幽地说，“你真的承受得了吗？上次亲了你一口而已，感觉你都快晕过去了。” 　　然后，潘多拉肉眼可见地看到塞勒斯的脸颊似乎也有了点淡淡的红色。 　　啧，画面有点模糊，看不真切。这破手机什么画质！潘多拉非常唾弃碍事的手机。 　　塞勒斯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屏幕上一扫而过。 　　“……我想你了。”他没有回答刚刚那个问题，而是轻声重复。 　　潘多拉：…… 　　这他娘谁受得了？ 　　“那我过完第一个月就回去吧。”潘多拉安抚道。 　　塞勒斯的冰蓝色的眼眸发亮，他似乎很高兴，但还是有点点失落。 　　潘多拉当然明白，塞勒斯是希望听到她说明后天就回去。 　　可潘多拉觉得，一个礼拜的离别还是有点太短。对她和塞勒斯来说都是如此。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这才挂了视频。 　　潘多拉的心情这才好一点。 　　在克里斯的总部，真的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有意思。 　　之前在塞勒斯辖区，虽然看起来氛围很军队化，大家很憧憬疏远塞勒斯，但是实际上，上层阶级各个部门都是一条心，向着塞勒斯，彼此之间的感情也很融洽。 　　就像是副官里奥，他也是从刚开始害怕她，但是为了塞勒斯而忍耐。一直到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接纳了潘多拉。 　　可是克里斯的总部，就没有那种融洽的感觉……毕竟他是个缺少普通人情感的变态，所以哪怕笑得再阳光，其实也一直都在骗人。 　　连最亲近的副官汤姆都那么畏惧他。 　　潘多拉在克里斯的辖区感受到的是那种隐藏在阳光底下暗藏汹涌、弱肉强食的阴森大海。 　　虽然人类的阴谋诡计对她而言都无所谓，可是在这种状态下，克里斯的总部真的很冰冷冷的。 　　尤其是克里斯本人也不太真诚。 　　潘多拉不在意人类是不是在骗她，可是她很在意对方是不是足够有趣。 　　以前的小克里斯，还算有意思。 　　现在的老克里斯，像是个风前残烛、长途跋涉回来的人，脑子好像比年轻时的他还要有问题。 　　潘多拉不知道另一个自己是什么口味，反正，她不太喜欢真正的老克里斯。 　　第二天早上，潘多拉便告知了克里斯自己的最新想法。 　　克里斯的手一抖，他不敢相信地说，“为什么？” 　　潘多拉还没有说话，克里斯已经恳求道，“是因为我杀了狼人吗？大人，我请求您……如果您真的那么喜欢狼人，我可以再抓一头过来。” 　　潘多拉叹了口气。 　　“告诉我，克里斯，你在你的历史里，是不是也做过这样的事情？” 　　克里斯的身体一僵。 　　他的喉咙滑动，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他什么都没说，可是这幅表情已经代表一切。 　　“你以为我厌恶这些事情是因为我喜欢那些被你杀了的生物？”潘多拉冷声道，“不，是因为我讨厌自以为是的人类。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人，他们最后都死了。” 　　“大人……”克里斯的声音哀求。 　　“我想，当时我对你感兴趣，是因为我觉得你与众不同。”潘多拉声音冷淡，“你看起来像是个游离于人类体系之外的人，他们叫你什么？反社会人格。可惜，克里斯，你最终还是做了和普通人类一样的事情。” 　　“这不公平！”克里斯大声说——这是他第一次在潘多拉面前抬高音量，他伸手指向虚空，“塞勒斯也是这样，他也像是普通人类一样有私心，有欲望，他想隐藏和独自占有您——” 　　“那是我同意的。”潘多拉向后，靠在椅背上，她淡淡地说，“我默许他这样做。” 　　克里斯的喉咙一梗，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塞勒斯那令人讨厌的、没有波澜的声音。 　　塞勒斯不止一次说，潘多拉自愿留在他的身边。可是，可是！ 　　“可是为什么？”克里斯喃喃道，“为什么他可以这样，我就不可以？” 　　“因为他没有愚蠢地为我做过任何决定，尤其是我下定决心的事情。”潘多拉冷冷地说，“我对你很失望，克里斯。” 　　克里斯的瞳孔颤动起来。 　　这不是潘多拉第一次说她对他很失望。 　　他的手指缓缓地捏紧成拳，直到用力得拳头都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 　　上一世，潘多拉至少在十年后才开始对他心烦。 　　可是这一次，竟然仅仅在接触了一个礼拜的时候，潘多拉就已经反感他？ 　　潘多拉可以对塞勒斯那么温柔，为什么她不能这样对他？ 　　“潘多拉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再、不再做其他多余的事情，我不会再犯错。” 　　克里斯乞求地注视着潘多拉。 　　“十年啊，大人，即使您不记得，可是那十年的时间里，没了我的地位掩护，我们无依无靠。为了保护您的行踪，我独自一人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看在这儿的份儿上……” 　　潘多拉幽幽地叹了口气。 　　“克里斯，你死亡时多少岁？” 　　克里斯一震，他最敏感的便是自己的年纪，可是潘多拉还是询问了。 　　“……四十一岁。”他低声说，“怎么了？” 　　他又在撒谎。 　　潘多拉不介意，但一个谎言叠着一个谎言，终究让她不耐烦起来。 　　“你太老成了，圆滑得让我心烦。”她漫不经心地说，“还不及小克里斯讨人喜欢。” 　　至少，二十九岁的克里斯，是个单纯的小变态。他确实有点疯，但都光明正大，还有点可爱。 　　克里斯的身体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目光呆滞。 　　“我到底做什么才能让您满意呢？”他喃喃道。 　　潘多拉注视着他。 　　“放手吧，克里斯。”她缓缓地说，“放开我，你才能解救你自己。” 　　…… 　　克里斯有点恍然地走了。 　　潘多拉并不相信他能一瞬间想通，毕竟，他追随她已经有十余年了。 　　她对他已经算是耐心，也是这个原因。 　　潘多拉自然知道自己不会是个好上司。 　　想想看，在她和塞勒斯相处的那几个月里，她已经足够控制自己，却仍然几乎每隔一个礼拜就有想毁灭塞勒斯的冲动。 　　克里斯跟随的是那个打开了自我锁链的她。或许，在这十年来，那个她真的对克里斯实践了所有的毁灭冲动。 　　她能将一个人的骨头瞬间碾碎，再治好他。也能用精神压力摧毁对方的自我人格再重塑。 　　哪怕本来就是小疯子的克里斯，被她这样反复折磨十多年，变成如今这样神经质的性格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这一点，潘多拉觉得她确实亏欠克里斯，所以才一直对他保持超过常人的耐性。 　　只要克里斯不作死，真的能放弃执念，她确实可以保住他的命。 　　只不过……总觉得对于克里斯来说，生死已经不是他所重视的了。 　　潘多拉的力量强大，所以即使身处克里斯总部，仍然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所有的心里话，不做掩盖。 　　但是……克里斯杀意浓重，或许会对塞勒斯迁怒。 　　克里斯的危险一个来自于他的精神状态，另一个来自于他的地位。 　　潘多拉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 　　她想起一个人。 　　“小姐，您叫我？” 　　汤姆站在潘多拉的卧室门外，瑟瑟发抖。 　　自从上一次他叫了潘多拉的名字，差点被克里斯杀掉，就改口叫潘多拉尊称了。 　　潘多拉坐在沙发上，她勾了勾嘴角，像是个可爱正值青春的小公主。 　　“进来说，汤姆。” 　　汤姆丝毫不被蛊惑。尽管潘多拉很漂亮，可是看多了克里斯表演型的笑容，他已经对此完全免疫！ 　　“小姐，还是别了。”汤姆一边冒汗，一边苦笑，“我怕克里斯大人会杀了我。” 　　潘多拉靠在沙发中，她拿起茶杯，淡淡地说，“你觉得在这个总部里，最恐怖的人是克里斯吗？” 　　那肯定是潘多拉啊。 　　没办法，汤姆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来。潘多拉抬了抬下巴。 　　“坐。” 　　副官的察言观色能力都很强，尤其是汤姆，在克里斯这么危险的人身边能够活下来，是更加聪明的。 　　他知道潘多拉不喜欢拖拉，只能咽下恐惧，在潘多拉对面坐下。 　　“您……有什么事情吗？”汤姆小心翼翼地问。 　　“克里斯是个疯子，你知道吗？”潘多拉说。 　　面对这种问题，汤姆只能干笑，他模糊地说，“克里斯大人对我很好。” 　　——谁知道是不是这俩人联合起来想找个由头弄死他。 　　他对上潘多拉的眼睛，只觉得心中一抖。 　　女孩的目光像是能看穿一个人所有的黑暗和秘密。 　　她放下茶杯。 　　“我要你帮我做事。” 　　“您说。”汤姆以为潘多拉要指使他跑腿。 　　“监视克里斯，和他所有的秘密。”潘多拉说，“克里斯这个执行官当得心不在焉，他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汤姆心中一惊，他没想到潘多拉竟然会说这样的话。难道她和克里斯大人关系其实没有表面上的那样好？ 　　“可……” 　　他刚想开口，潘多拉却伸出手制止了他。 　　“接下来我的话，你最好仔细听清楚，并且只有一次机会。”潘多拉淡淡地说，“好好想。” 　　“我与克里斯，你只能选择一个人效忠。你最好想清楚，跟谁才会更有前途，更安全。”潘多拉说，“你是想只当副官，还是名正言顺当上执行官。” 　　汤姆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您想要一个棋子？”他说。 　　“我想要个聪明人。”潘多拉说，“在克里斯卸任之前盯着他，下一任执行官就是你的。” 　　“可，可是联合政府的条例不允许……” 　　“人类的条款，改改不就行了。”潘多拉淡淡地说。 　　“您想抛弃克里斯大人？”汤姆小心翼翼地说，“您是想让他单纯卸任，还是杀、杀了他？” 　　“看他表现吧。” 　　汤姆额头的汗水一直没停过。 　　“您不怕我告诉克里斯大人？” 　　“你觉得我在意吗？”潘多拉漫不经心。 　　汤姆沉默了许久。 　　几十秒后，他说，“……如果我被克里斯大人发现，他会像是虐/杀狼人那样解决我。” 　　潘多拉抵着下巴，她终于露出笑容。 　　在那一瞬间，汤姆仿佛有一种如浴春风的感觉。 　　“你们活着，不就是要有点挑战性吗？”潘多拉微笑道，“能不能活下来完全靠你自己的本事，怎么样，要不要赌？” 　　汤姆的眼睛转了转，他咬咬牙，在潘多拉的面前跪下。 　　“潘多拉小姐，我愿意呈上我的忠诚！”他说，“有关于克里斯的事情，我有几件想要禀告。” 　　“说来听听。” 　　“克里斯想杀掉塞勒斯大人，已经蓄谋已久了。”汤姆立刻说，“他甚至准备好动用舆论压力，先让塞勒斯大人倒台，再解决他的性命。我觉得克里斯非常危险，而且不好控制。” 　　潘多拉哼笑起来。 　　人类。 　　祖传的变脸速度。 　　“对了，你叫汤姆，太过普通。”潘多拉说，“我想给你改个名。” 　　“您说！”汤姆诚恳地说，“我连姓都可以改。” 　　“你叫……”潘多拉想了想，“本·怀特吧。” 　　与此同时。 　　深夜，塞勒斯坐在自己的床上，他闭着眼睛，屏气凝神。 　　自从潘多拉离开之后，他开始在自己的记忆宫殿里修正备注，以此来平心静气。 　　潘多拉在人类历史上除了震惊世界的重大露面之外，她在地球上至少呆了一百年，竟然查无此人，更是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未来的人对这些的猜测都偏向于魔女的魔法，或者她拥有障眼法。 　　可是现在，随着对这个年代的了解越来越深，塞勒斯开始怀疑，或许一直抵抗潘多拉的人类政府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光明而正义。 　　他又想起了当时在教堂里潘多拉说的那句话。 　　‘我见过许多和你一样的人类领袖。’ 　　塞勒斯当时以为，潘多拉的意思是有许多和他一样被培养出来的人类出现挑战她。 　　……可是，现在想来，另一层意思，是否也可以代表她过去和许多人类领袖打过交道？ 　　再深想一层，或许每个年代都有类似于克里斯这样的领袖，主动想要保护和隐瞒她的存在呢。 　　否则，就算是蚊子活在世界上两千年，也不可能连个照片都没有。 　　塞勒斯坐在自己记忆宫殿的船甲板上，仔细翻阅着箱子里的资料。 　　克里斯在怪物袭击中假死后，接替他的执行官叫…… 　　——本·怀特？ 第62章 　　本来她是一个喜欢看天下大乱的人，可是如今她的兴趣从全人类转移到了塞勒斯的身上。 　　只有世界和平，她才能好好地养塞勒斯，让他有时间和她玩耍。 　　世界大乱和统治世界都是极端，都会让塞勒斯很忙。 　　所以潘多拉决定让人类保持表面上的和平与友好。而那些不友好的执行官，全部换成她的爪牙就好了。 　　潘多拉想了一下，她觉得克里斯这个精神状态已经不适合当执行官。 　　很明显，他对她的执拗已经衍生出占有欲，这也代表他不能再为她所用。 　　如果克里斯还保有忠诚，那他就可以活着，而且也可以一直见到她。如果他还是不听话…… 　　唉，真是难办呀。 　　潘多拉拄着下巴，懒散地靠在桌子上吃甜品。 　　克里斯走了进来，他在她的面前坐下。 　　这男人真是奇怪，她对他说了那种不留情面的话，可是他却仍然完全没有一丝恨她的情绪。 　　“大人，我昨天反思了一晚。”克里斯抬眼，绿色的眼眸恳求地注视着潘多拉，“请您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违背您的意愿。” 　　“如果我让你不杀塞勒斯，与他和平共处，也能做到？”潘多拉漫不经心地说。 　　克里斯沉默了片刻，随即，他咬牙道，“能！” 　　潘多拉放下手，她注视克里斯。 　　“好吧。”她说，“我也希望这是真的。别再让我失望，克里斯。” 　　… 　　执行官其实是非常忙的职位，就算是克里斯这样不务正业，将尽可能多的公务都推给副官的执行官，也仍然有非常多需要执行官本人出面的工作。 　　这代表，克里斯没办法如愿整天守着潘多拉。 　　而且自从昨天的事情之后，克里斯似乎也有点惧怕更加惹恼潘多拉，所以接下来的整整一个礼拜，他每天都只是和潘多拉吃顿饭而已。 　　他的懒政让汤姆其实掌握了许多副官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汤姆是个聪明人，他选择了顺从潘多拉，便不玩小心思，告诉了潘多拉许多事实。 　　“如果您不想杀了克里斯。我还有其他办法。”汤姆说，“克里斯过去执政期间有虐/杀犯人的事情发生，但被压下来了。只要将这件事与他童年时的案子一起提起，足够被精神病院终身□□了。” 　　自从有当执行官的可能性，汤姆便绞尽脑汁为潘多拉想好了许多处理克里斯的计划。 　　潘多拉懒洋洋地吃着葡萄，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待克里斯。虽然他现在很疯，也有点讨人厌，但还没到她杀他的底线。 　　如果另一边是其他人，或许她会想将两个人都留下，一起住可能都没有什么。 　　可是对面是塞勒斯——那就不行了。潘多拉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她要是真的把克里斯带回去，塞勒斯会是什么神情。 　　她不想杀克里斯，可是他给她的感觉，好像隔着大洋活着当执行官，都不如死在她的手上让他高兴。 　　哎，人类真麻烦。 　　自从第一次打破沉默之后，塞勒斯和潘多拉每天都视频。 　　但两边差着时差，所以时间偶尔都不太固定。 　　一般都是塞勒斯给她打得多，而潘多拉偶尔心血来潮去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塞勒斯可能在开会或者看报告。 　　他会将电话放在口袋里，开着通话。 　　虽然不能聊天，可是听着塞勒斯工作状态下沉稳冷静的声线，仍然让潘多拉觉得很安心。她经常一边玩游戏，一边听着塞勒斯工作。 　　人心是多有趣的东西，距离隔得远了，却竟然更让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变得更紧密。 　　潘多拉想要拉远距离，是因为她想知道，她对塞勒斯的那些冲动和不正常，换做另外一个人会不会也是如此。 　　经过这半个月与克里斯的朝夕相处，潘多拉确认了一个事实——她对克里斯便没有那些多余的念头。 　　她对塞勒斯的那些想法，都是非常私人化的。 　　“简而言之，你喜欢他。” 　　在潘多拉思考的时候，色/欲跳了出来。 　　“你从第一次见面，看到他的时候，就被他吸引了。”色/欲说，“你可真是个颜控的小姑娘。” 　　潘多拉心情非常复杂，如果色/欲说她动了感情，她可能会想反驳自己只是玩玩。 　　可是它现在真的只说她是因为塞勒斯的脸才变得这样，潘多拉也很不爽。 　　“我不是颜控。”她说，“塞勒斯与众不同，不止是他样貌吸引我，他的性格我也很喜欢。” 　　“哦？那是谁以前被人鱼王的美貌吸引，结果掉以轻心，被封印了？”欲/望幽幽地说。 　　潘多拉：“……” 　　这完全就不一样好吗！她对封印前的那人鱼王的外貌是单纯的吸引，可是也没想做过别的什么。 　　可是塞勒斯就是很有魔力。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从长相到性格，到他的一切，都那么百分百地契合她的口味呢？ 　　如果塞勒斯身上的特质变化哪怕一点点细节，或许都不会让潘多拉如此沉迷。 　　一切就这样，刚刚好。 　　七宗罪在她的精神里，当她没有封印压制它们的时候，即使潘多拉不说话，欲/望也能听到她脑海里的想法。 　　它忍不住叹了口气。 　　“天啊，潘多拉，你做了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它说，“你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和那个人类谈恋爱。” 　　“我不会和塞勒斯谈恋爱。”潘多拉说。 　　这正是奇妙的地方。 　　她和塞勒斯彼此吸引，可是他们都受不了和对方谈恋爱，这件事情本身会动摇他们做人的根本。 　　多有趣，谁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发展。 　　接下来的几天，克里斯仍然保持安静。他看起来没有之前激进而急迫的样子了，甚至每天都只出现一个小时左右。 　　这让潘多拉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想开了。毕竟，她能直接嗅到对方的情绪，没有人能够在她的面前隐瞒秘密。 　　如果克里斯真的恢复正常，哪怕是他年轻时的正常，潘多拉甚至可以将汤姆这个备用轮胎舍弃掉，让克里斯继续当执行官，或许平日也可以再走动走动。 　　“等到了时间，你不用来接我。”一天晚上，和塞勒斯视频的时候，潘多拉说，“我自己坐飞机回去。” 　　“没关系，我已经将一星期之后的飞行许可报给克里斯那边了。”塞勒斯说。 　　“如果克里斯放弃这件事情，你还要杀他吗？”潘多拉问。 　　“我思考过了。如果克里斯愿意放手，我们可以达成和解。”塞勒斯沉声道，“不过我觉得，他不会放弃的。” 　　在最后一个礼拜里的前几天，克里斯甚至还出差了一趟，礼拜三的晚上才回来。 　　吃饭时，他表现得很淡定，甚至显得淡然的有点奇怪。 　　“这个月就要结束了。”克里斯说，“希望您能对我满意一些。” 　　快要离开，潘多拉决定安抚安抚他。 　　“我当然是对你有兴趣，不然不会与你产生联系。”潘多拉说，“大部分时候，我还是对你满意的。” 　　克里斯笑了笑，他低下头。 　　过了几秒，才轻轻地叹息一声。 　　“您真的很温柔。”他真心说，“谢谢。” 　　潘多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起来……克里斯真的放下了？ 　　一晃，时间来到月末。 　　在前一天晚上的聊天里，塞勒斯告诉潘多拉他大概会在她那边时区下午两点的时候到。 　　潘多拉坐在露天阳台的秋千里，看着外景。 　　阿伦美区的首都是沿海城市，远方的天际交界处，能够隐约看到大海。 　　她坐在顶楼安然地玩游戏，与此同时，另一栋楼里，克里斯坐在老板椅中，汤姆站在他的面前。 　　“塞勒斯上飞机多久了？”克里斯问。 　　“报告大人，飞机应该航行三个小时左右了。”汤姆说，“我方雷达在实时监控。” 　　克里斯靠在沙发中，他抬起头，看向落地窗外，那正好是大海的方向。塞勒斯将会乘坐飞机，从那个方向而来。 　　“三个小时。”克里斯淡淡地说，“看起来，他很快要进入无人区了。” 　　“是，大概还要行驶二十分钟左右。”汤姆觉得克里斯的话有点奇怪，他试探地问，“大人，您有别的安排？” 　　克里斯一言不发，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墙面上滴答行走的钟表。 　　汤姆只能鞠躬退下。 　　他离开克里斯的办公室，走了几步，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汤姆一边下楼，一边拿出平板，用副官权限调出了目前所有要出入阿伦美洲的私人飞机航线。 　　在这个时间段，只有塞勒斯的那艘飞机要跨越无人区大洋。 　　汤姆注视着小小的标点进入无人区海域，仍然平稳的运行，这让他松了口气。 　　看起来，是他在克里斯身边呆的时间太长，都开始神经质的疑神疑鬼了。 　　汤姆关闭平板的前一秒，飞机的标点，忽然消失了。 　　他的手一顿，立刻输入这架飞机的飞行许可编码，却什么都没有——飞机就这样忽然消失在雷达上！ 　　汤姆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他放大卫星地图。 　　塞勒斯飞机消失的地方，是划给阿伦美的无人区边缘。他们在那片海域的小岛上，设立了许多秘密基地。 　　难道……？？ 　　汤姆合上平板，他快步地往回跑，心跳越来越激烈。 　　猛地推开执行官的大门，汤姆气喘吁吁地看向屋内，还没来得及发问，迎接他的便是坐在沙发中狂笑的克里斯。 　　“大人，你，你不会——”汤姆走了两步，他震惊地注视着克里斯。 　　大笑的克里斯看向汤姆，他的绿眸是熟悉的狰狞和癫狂。 　　“塞勒斯死了，他会葬身于那片无人区。” 　　克里斯撕下这几日的伪装，他的眼眸闪烁着光芒地微笑起来。 　　“这一次——潘多拉大人一定会恢复正常，并且亲手杀了我！” 第63章 　　汤姆震惊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克里斯竟然私自调用无人区基地的武器，炸毁了塞勒斯所乘坐的飞机？？ 　　注视着已经笑得疯狂的男人，汤姆缓慢的退出了办公室。 　　来到走廊，他拿出手机，手指发抖地给潘多拉发信息。 　　虽然潘多拉没有明说过什么，可是汤姆已经猜测出，她与塞勒斯之间可能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而他想要当执行官，塞勒斯的支持也是必不可缺的。如今塞勒斯身亡，或许，或许世界要变天了…… 　　汤姆的手全是汗，他甚至来不及修改错误的单词，便已经点击了发送。 　　在发送成功的一瞬间，汤姆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 　　人类的直觉让他下意识向左边一躲，与此同时，锋利闪着光芒的尖刀已经插在了汤姆刚刚头位置所在的墙上。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鬼！”克里斯阴冷地笑着。 　　他满眼尽是杀气，汤姆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他靠在墙壁边，整个人都在发抖。 　　“大人，请求您，我，我没有……” 　　汤姆苍白地辩解着，心中却已经绝望。 　　完了，他会被克里斯杀死的。 　　克里斯拔出长刀，高高举起，他的嘴边挂着阴冷的笑容。 　　“去死吧，汤姆。” 　　汤姆绝望地闭上眼睛。 　　十几秒过去了，想象中的痛楚却没有传来。 　　他睁开眼，却看到克里斯仍然保持高举长刀的姿势，却一动不动，他的身体紧绷着，像是被什么束缚了一样，汗水从克里斯的额头流下…… 　　是潘多拉！汤姆左右看去，却没有在走廊里看到潘多拉的影子。 　　另一栋大楼顶层，潘多拉放下手机，面无表情的抬起头。 　　她动了动手指，另一边，克里斯的手颤抖地、不受控制地丢了刀。 　　自从吸收傲慢之后，潘多拉的力量早已经能够覆盖更广的区域。 　　等到她坐着电梯下了楼，又来到另一栋楼里执行官办公室的时候，克里斯已经被汤姆用手铐拷在了屋里。 　　他坐在地上，双手被拷在柜子的把手上，一身西服被拉扯得全是褶皱，狼狈不堪，倒是一张俊脸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帅气。 　　克里斯看到潘多拉走进来，顿时笑了起来。 　　他之前这段时间装得稳重，如今终于毫不掩饰，笑得开心又有点疯，一双绿眸闪烁着光芒。 　　潘多拉冷眼注视着他。 　　“为什么？”她问。 　　克里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过了一会，才喘息着，停了下来，嘴角还是笑意。 　　他没有直接回答潘多拉的问题。 　　“你想给我找个好结局，可是我们之间不存在好结局。”克里斯注视着潘多拉，他笑着说，“既然没有Happy Ending，那就千刀万剐的结束吧。” 　　潘多拉蹲下来，她伸出手，狠狠地抓住克里斯的下颌。她的手指用力，可是脸上还是毫无表情。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克里斯的下颌骨咯吱直响，他却仍然笑着。 　　“我救了你，我救了我们两个人。”克里斯的绿色目光发亮，“你不老不死。你喜欢上塞勒斯，总有你痛苦的一天。可是现在你没那么爱他，而我，你会永远记得我杀了你的所爱——” 　　他注视着潘多拉，低沉地笑了起来。 　　“我们会以这样的形式，永远在一起。” 　　潘多拉放开了他。 　　克里斯咳嗽起来，他的脖子和下巴上都是恐怖的红痕。 　　这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没有任何方式能够惩罚他，让他痛苦，因为他会把所有的痛苦都当成喜悦吸收。 　　潘多拉越是愤怒，越是冷静得可怕。 　　“你还有个妹妹。”她说。 　　听到潘多拉的话，克里斯嘴角癫狂的笑容收了许多，可是他很快又笑了起来。 　　“我曾经为你杀过一次她。”克里斯说，“如果您想再杀一次，请便吧。所有的恨意最终都会让你更加深刻的记得我。” 　　潘多拉的胸口开始起伏。 　　“看住他。”她咬牙道。 　　“是，小姐您要去哪？”汤姆的话音还未落下，潘多拉已经消失不见。 　　潘多拉来到了海边，她越过白沙滩，海浪拍打在她的脚踝。 　　她弯下腰，海浪缠绕着她的手指。 　　海洋中的生物成为了她的眼睛，她的视线迅速地向着公海而去，很快，潘多拉在公海中发现了一只巨型乌贼怪物，它抖了抖，向着更深的海域游去。 　　每一次遇到其他海中怪物，潘多拉就可以将力量改变载体。 　　她就不相信，这片大海里没有一只怪物目睹了飞机爆炸的时刻！ 　　潘多拉的意识在怪物们之间游走，却仍然无法发现有用的消息。 　　她的胸膛开始起伏，想要毁灭一切的怒火就要燃烧起来——就在这时，大海中，一股温和气息的生物精神靠近了她。 　　潘多拉调动鱼怪转过头，便看到在一头人鱼就在她的身后。 　　他白金色的长发在海中漂浮，鱼尾更是犹如镶嵌宝石的白玉色。 　　【别着急。】人鱼磁性微冷的声音响起，【我们会帮你寻找到他。】 　　当对上他俊美的面容时，潘多拉的大脑轰的一声响——这个人鱼，这个人鱼长得和那个封印她的人鱼王赫斯特能有八分像！ 　　这是人鱼王室的后人，这一代的赫斯特皇族！ 　　潘多拉眯起眼睛，一股水流顿时犹如冰雪般涌向赫斯特王储。 　　王储仿佛能够感觉到她的愤怒，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抵在自己的胸口。 　　“祖先的事情，与我们无关。”赫斯特说，“我会帮助你的。” 　　话虽如此，可潘多拉看这个人鱼的脸就感觉到不爽。 　　他和他的祖先长得也太像了。 　　人鱼是海洋的主人，自然比潘多拉无头苍蝇的乱转好得多。 　　赫斯特摇晃着他浅色的尾巴，他摊开掌心，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划破皮肤，蓝色的血液流淌了出来，在还中蔓延着。 　　他双手握起，闭上眼睛，海流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涌去。 　　几十秒之后，赫斯特睁开淡灰色的眼睛。 　　“找到了。” 　　他伸出手，将一股水流推向潘多拉附身的鱼怪，顿时，潘多拉接着鱼的眼睛看到了赫斯特送来的场景。 　　飞机在天空中爆炸，残骸四处散落。 　　海中的怪物抬头注视着天空，却看到在火花四射之中，并没有人？ 　　潘多拉心中一惊，塞勒斯不会被炸成碎片了吧？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潘多拉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是塞勒斯的名字，她立刻接了起来。 　　“喂？” 　　“潘多拉，我这边有点事。”塞勒斯一向淡定的声音从话筒那边响起，“大概要晚到一个小时。” 　　潘多拉：…… 　　潘多拉：“你所说的事情，是你的飞机炸掉了吗？” 　　电话那头，塞勒斯的呼吸停顿了一下，随即才有点意外的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确定塞勒斯真的没事，潘多拉才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这么剧烈。 　　潘多拉一直压抑的呼吸沉重地吐出来，她生气地说，“我还以为你死了！” 　　她第一次这么生气，气得连塞勒斯的解释都不想听，直接挂了电话。 　　其实挂电话的那一瞬间，潘多拉就大概知道塞勒斯可能是提前防备了。 　　他和克里斯早就不合，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塞勒斯来接她时防备一点，先报备个空飞机过来试探克里斯，也不是没有可能。 　　其实塞勒斯没做错什么，他又不知道她收服了克里斯的心腹，能知道这些事情。 　　可是潘多拉就是生气。如果她不知道，塞勒斯就真的自己做这么凶险的事情，还云淡风轻地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潘多拉坐在沙滩上，塞勒斯又给她打电话，潘多拉一连好几个都没接。 　　急死他！让他感受感受她刚刚的心情。 　　等过了五分钟，塞勒斯打过来十多个电话了，潘多拉才接通。 　　“喂。”她凶巴巴地开口。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会知晓这个事情。”塞勒斯的语气都变得有点急切，“我怕提前告诉你，会被克里斯知道。所以……” 　　潘多拉冷哼一声。 　　“你什么时候到？” 　　“一个小时之内，保证到。” 　　“好吧，到了再说吧。”潘多拉冷冷地说，“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没完，等回去再和你算账。” 　　她的声音冰冷，塞勒斯却松了口气。 　　“好。” 第64章 　　潘多拉回到阿伦美总部的时候，克里斯还被铐在柜子上，汤姆仍然看护在这里，一步都不敢离开。 　　汤姆看到潘多拉回来，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之间是纯粹的利益关系，之前潘多拉需要他，才保护他。如今就不一定了，汤姆时刻不忘潘多拉才是最危险的人。 　　感觉到了汤姆的瑟瑟发抖，潘多拉说，“塞勒斯没死，估计马上就到了。” 　　说完这句话，屋里的人两人都变了脸色。 　　汤姆立刻松了一口气，克里斯却睁大了眼睛。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克里斯挣扎着，手铐在柜门上哗啦哗啦直响，“我让人亲自盯着他上了那班飞机，他怎么可能会逃过去？！” 　　潘多拉已经对他失去所有的耐性，她一眼都没有看克里斯，只是伸手打了个响指。 　　克里斯的手铐脆裂，并且由铁块重新将他的手腕凝结得更紧。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放在老板椅上，双手在桌子底下，正面看去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克里斯似乎还想说什么，潘多拉干脆把他的嘴合上了。 　　她一点都不想听他开口。 　　——他之前说的都是什么屁话，神经病啊。 　　这时，汤姆的终端响了起来，是塞勒斯方面请求进入总部权限。 　　因为这段行程之前已经被记录过，安全部门打开部门只是例行询问。 　　汤姆同意进入，他挂了电话，看向潘多拉，“小姐，我去接塞勒斯大人。” 　　潘多拉点了点头。 　　汤姆离开后，潘多拉靠在落地窗边，注视着外面的景色。 　　她能感觉到克里斯的目光仍然跟随着她，可是潘多拉完全不想理睬。 　　从她接到短信开始，便陷入了一种深深的后悔中，如今仍然懊悔——因为对克里斯的恻隐之心，塞勒斯差点死了。 　　潘多拉自己纠结了那么长时间的事情，加上远离塞勒斯的一个月都没能让她明白，可在刚刚那生死一瞬间，却让她忽然想通。 　　对她而言，塞勒斯就是与众不同的，他已经不仅仅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 　　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死，可是塞勒斯不行，她接受不了，更无法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在她以为塞勒斯死了的那段时间里，潘多拉第一次尝到何为疼痛。 　　……幸好，塞勒斯足够警惕。 　　潘多拉目光复杂，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冰凉气息靠近。 　　塞勒斯来了。 　　潘多拉仍然很生气，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她双手环胸，注视着窗外，直到塞勒斯向她走来，她久违地感受着他冰凉悠远的气息。 　　“抱歉，我来晚了。”塞勒斯沉声说。 　　潘多拉转过头，她看向塞勒斯，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又看向窗外，坚决用背面面对塞勒斯。 　　塞勒斯也是第一次遇到潘多拉生气，有点无措。 　　他隐瞒这件事情，让潘多拉担心，自觉心虚。 　　可是现在又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塞勒斯看向老板椅上的克里斯，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带着火星味相撞。 　　塞勒斯又看向站在窗边气鼓鼓的潘多拉，他想和她出去单独说两句。可是不论他怎么拨弄潘多拉，示意她和他走，潘多拉就是不理他。 　　塞勒斯计划好了整个行动，时间非常紧迫，他有些细节要和她商量后就立刻实施，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 　　没办法，塞勒斯只能弯下腰，直接将潘多拉公主抱了起来，运输向办公室外。 　　汤姆胆战心惊地向后退了一步，潘多拉在他的心目中和恶魔没有区别，所以对能够如此亲密接触她的塞勒斯心怀敬意。 　　塞勒斯抱着潘多拉，汤姆给他指了一个空着的会议室。 　　他直接将潘多拉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关上门，这才回来，半弯下腰看她。 　　“等回去再生气好不好？”塞勒斯声音放缓道，“克里斯调用了他们军方基地的权限炸毁我的飞机，这件事情马上就会让全世界知道，在这个事情发生之前，有一些细节要和你商讨。” 　　潘多拉轻哼一声，“你说吧。” 　　“克里斯动用军方基地的力量出手，是违反规定的，尤其炸的是我的飞机，这件事情没办法隐瞒，最迟今晚就会全球公布。”塞勒斯说，“你对他是如何想的？” 　　“什么意思？”潘多拉问。 　　“如果你不想让他死，他可能只是单纯因为这个行为而判刑进监狱。”塞勒斯道，“但是如果曝光出他这些年的作所作为，已经够得上死刑。” 　　塞勒斯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想救他，你也有能力这样做。” 　　潘多拉抿了抿嘴唇，她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想管了。” 　　塞勒斯嘴角微勾，他伸手摸了摸潘多拉的头发。 　　几乎是下一秒，塞勒斯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放在耳边。 　　“嗯。你先上来接走她。”塞勒斯说，“按照原计划进行。” 　　潘多拉知道是里奥打来的，她沉默了片刻。 　　“我再与他说最后一句话。” 　　潘多拉走进执行官办公室，汤姆将门关上。 　　屋里，就只剩下她和克里斯两个人。 　　她松开了克里斯嘴的禁锢，克里斯咳嗽起来。 　　潘多拉注视着他。 　　“后悔吗？”她问。 　　克里斯笑着摇了摇头。 　　“我说过，我们之间没有善终。”他说，“总会有个结束的，只不过是坏和更坏的区别。我只是……没有想到。” 　　“什么？” 　　“我没想到，你有一天会对人类动心。”克里斯叹息道，“看起来，我对你没有那么了解。” 　　潘多拉注视着他。 　　“你要死了。”她说，“这次我不会救你。” 　　“我知道。”克里斯很平静，“死亡于我而言，本就不是可怕的事情。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对吧，大人？” 　　“确实如此。”潘多拉双手环胸，她微微抬了抬下颚，“但这要用你的真话来换。告诉我真正的未来，我就给你想要的。” 　　“真是个狡猾的大人啊。”克里斯微微叹气，“好吧。” 　　接下来，他讲述了他所知道的那个未来。 　　一切都和潘多拉所预料得差不多，在那个没有塞勒斯的世界里，未来十年，她还没有完全腻烦蓝星的日常生活。 　　在克里斯的执行官光环下，她过了一段时间金字塔顶端的生活，但很快腻烦。 　　她便引导怪物袭击阿伦美区，克里斯在这个袭击中假死，陪着潘多拉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这场潘多拉‘失踪’十余年的案件，付出的不仅是克里斯，更是所有人类高层。 　　为了世界和平，他们只能尽全力配合潘多拉的平民生活，并且祈祷她能一直沉迷过普通人的生活。 　　融合了自我力量和七宗罪的她越发冷酷，克里斯说她刚开始的那两年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得比较嗜血。 　　其实那是她在不断融合其他七宗罪，每一次融合，她都会杀人。 　　正如塞勒斯所说，七宗罪给她力量，她却被它们套牢。 　　这个世界里，她用自己的意志征服最强大的傲慢，猛虎才最终驯化为爪牙。 　　她甚至怀疑，克里斯生前的最后几年，那个潘多拉并不是真的完全厌恶他，而是因为她的性格也开始走向极端。 　　“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克里斯说，“对了，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你好像囚禁了一条人鱼，把它养在了鱼缸里。” 　　潘多拉：…… 　　潘多拉：“哪种人鱼？” 　　“白金色的头发，浅白色的鱼尾。”克里斯想了想，他补充道，“长得和塞勒斯差不多。” 　　这是一种柠檬状态的夸那头人鱼长得好看。 　　潘多拉后背都僵硬了。 　　她做了什么？ 　　她把那只赫斯特的后代王储给养在鱼缸里了？？ 　　“怎么可能？”潘多拉不相信，“我最烦人鱼了。” 　　“也说不准。”克里斯耸了耸肩膀，“你那时总是知道如何对待对方，才能让对方产生最大程度的痛苦。或许就是因为你烦它，才把它囚禁在鱼缸中。” 　　……这么想想好像也有道理？毕竟让大海之主只能蜷缩于人类的鱼缸，确实是一种很有效果的让他痛苦的方式。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潘多拉决定先将人鱼抛在脑后。 　　“没有了。”克里斯笑眯眯地说，“好了，大人，您要履行诺言了。” 　　潘多拉轻轻叹息一声。 　　“你真是个疯子。”她说。 　　克里斯笑得没心没肺，潘多拉迈开步伐，她绕过办公桌，将克里斯的老板椅拉了过来。 　　她弯下腰，注视着克里斯。 　　“你去死吧。”潘多拉轻轻地说，“我需要你为我而死，克里斯。” 　　克里斯深深地注视着潘多拉，他露出笑容。 　　这个微笑不像平日的虚伪或者浮夸，而是非常轻松的笑容，好像一个走丢的旅人在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回到了正确的地方。 　　“如您所愿，大人。”他真诚地说。 　　潘多拉看着这个疯子，她无声地叹息。 　　她伸出手，揽过克里斯的头，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吻。 　　克里斯瞬间僵住，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注视着潘多拉。 　　潘多拉拍了拍他的头。 　　“安息吧。”她说，“这次别再活过来了。” 　　克里斯没有想到潘多拉会这样做，他震惊地愣在原地，过了整整一分钟，眼角才泛起感动的红色。 　　“大人，您真的是太温柔了！”他感动地说，“我下辈子还要遇到你！” 　　“别了吧。” 　　潘多拉站直身体，她转过头，正好对上刚刚打开门的塞勒斯的目光。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 第65章 　　潘多拉不知道塞勒斯有没有看到，她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远离了克里斯。 　　“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她说，“你们继续吧。” 　　她淡定地离开办公室，从塞勒斯的身边挤过的时候，她嗅到了塞勒斯身上的气息——好极了，看起来他真的全都看到了。 　　不然怎么一身醋味。 　　潘多拉乘着电梯来到一楼，就看到汤姆和里奥站在外面，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 　　里奥看见她，很明显松了口气。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潘多拉。”里奥说，他补充道，“尤其是在世界竟然还没有毁灭的情况下，这可真是太难得了。”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潘多拉笑眯眯地说，“一天不见你，就让我觉得心痒难耐。” 　　里奥想起了潘多拉过去那些欺负他、吓唬他的日常，顿时蔫了，再也不口嗨了。 　　他招呼潘多拉先去车上坐好，又忍不住开口道，“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塞勒斯大人有多么可怕。” 　　“他不是一直都很冰山吗？”潘多拉不以为意。 　　“不是的，和他以前不一样！”里奥心有余悸地说，“这一个月里，我们每天都战战兢兢，生怕工作出点事，就被塞勒斯大人枪毙了。” 　　别的官员还好，开完会或者没别的事情就可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少在塞勒斯面前晃悠。 　　可里奥就悲剧了，他百分之八十时间都跟在塞勒斯身边，也是冰山风暴的第一受害者，他完完全全品尝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 　　再想想潘多拉在的那几个月，好像确实也是塞勒斯大人最有耐心，态度最温和的一段时期。 　　潘多拉不知道，许多上级官员都祈祷她快点回来。 　　相比于每天都低气压的塞勒斯，潘多拉之前的拆家行为都不算是什么大事了，反正她拆的东西塞勒斯都会赔，好过她不在的时候，塞勒斯大人如此可怕。 　　里奥草草聊了几句，便转身又进入大楼。 　　潘多拉坐在轿车上玩游戏，顺便上网翻翻新闻，阿伦美区军事基地击落卡尔亚地区飞机的事情正在网络上不断发酵。 　　由于之前克里斯在公众面上表现自己和塞勒斯关系很好，所以这件消息一出，世界各地各种猜测频出不穷，但没有人猜到克里斯是亲自下令炸了塞勒斯乘坐的飞机，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看了一会，车外忽然热闹起来，潘多拉抬起头，她看到有军队的车开了进来，阿伦美的士兵们前来抓捕他们自己的执行官。 　　又过了几分钟，又有黑色的轿车行驶进来，潘多拉不认识，但那是众议院的车。 　　紧接着，塞勒斯和里奥走了出来，里奥在副驾驶坐下，塞勒斯则是进入了车厢。 　　轿车门关闭，车启动，从正门离开。 　　执行官的车都是封闭车厢，隔绝车厢与司机副驾驶的前排，所以潘多拉又和塞勒斯独处了。 　　“一切都解决了？”潘多拉问。 　　塞勒斯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众议院会有决策，接下来的事情与我无关。”停顿了一下，他说，“你想扶持那个副官汤姆？” 　　潘多拉还没有与他说这件事情，塞勒斯已经猜到。 　　“嗯，让他做执行官，有可能吗？”潘多拉问。 　　塞勒斯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可以，我会帮忙。” 　　他们没有过多商量这件事情，便已经决意共同扶持执行官上位。 　　让一个比较无害的人当执行官，是很有益的事情。两人心知肚明，但都没有说出口。 　　车厢内一时间陷入安静。 　　明明之前的分别，塞勒斯很想念潘多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真的和她独处了，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他又忍不住回忆起之前的那个画面，潘多拉弯下腰，轻柔地轻吻克里斯的额头。 　　在那一瞬间，她不像是魔女，倒是像前来救赎的天使。 　　塞勒斯抿了抿嘴唇，虽说克里斯这次必死无疑，他不该和一个死人较劲，可是，塞勒斯的心情仍然有点低落。 　　可是，潘多拉还在为飞机的事情而不怎么理他，塞勒斯就算再直男，也知道这个时候要优先安抚潘多拉。 　　安慰人从来都是塞勒斯的短板，他犹豫半天，才想好开口。 　　“你……还生气吗？” 　　很好，一句话彰显电线杆本色。 　　潘多拉就没见过塞勒斯这样不会哄人的男人，她本来都平复了，一听塞勒斯说话，要熄灭的火苗又腾地燃烧起来。 　　她一甩头，看向窗外，又不理塞勒斯了。 　　潘多拉不说话也不理他，塞勒斯又有点无措起来。 　　真是个木头，潘多拉想，刚刚着急的时候知道抱她，现在不知道了？ 　　她侧过头，凶巴巴地说，“抱我！” 　　塞勒斯得到指示，立刻行动，他伸出手臂，从后面将女孩捞进自己的怀里，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潘多拉靠着男人结实的胸膛，他淡然漂泊的气息让她逐渐安稳。 　　二人静静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和一个月之前比，塞勒斯似乎确实有些变化。 　　以往就算靠得再近，塞勒斯也总是或者僵硬、或者完全绅士不动的，就好像他的亲密是完全因为潘多拉的强迫。 　　可是这次，塞勒斯搂着潘多拉的时候，他的手指在轻轻地揉搓着她的发丝，像是在反复确认她的存在。 　　“……以后，别再离开了。”过了一会，他轻轻说。 　　潘多拉窝在他的怀里，轻哼了一声。 　　“看你的表现。” 　　塞勒斯低下头，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怎么才算是表现好？” 　　潘多拉想了想，她说，“标准是需要随着情况而变化的，这需要你慢慢体会。” 　　然后，她听到男人轻笑起来。 　　潘多拉还没见过塞勒斯真心微笑的样子，她立刻直起后背，向着后面看去，塞勒斯已经收起笑容，眼神无辜地看着她。 　　潘多拉：…… 　　潘多拉：“再笑一个。” 　　塞勒斯挑起嘴角，露出一个很没有滋味的微笑。 　　帅是帅，但是没得真心。 　　潘多拉翻了个白眼，又缓缓地靠回了塞勒斯的怀里。 　　二人就这样依偎着彼此，连什么时候到了机场都忘记了。 　　里奥一拉开车门，被晃得单身狗眼差点瞎掉。 　　无论给自己心理建设多长时间，里奥仍然难以想象塞勒斯竟然也会有普通男人的一面，竟然也会如此温柔地搂着人。 　　塞勒斯以前的冷淡让里奥一度以为对塞勒斯来说，世界上根本没有男人女人的区别，只有下属和民众两种划分而已。 　　“大人，到机场了。”里奥木着脸说。 　　两人这才分开，似乎上次被里奥撞见他们拥抱之后，塞勒斯也对里奥破罐破摔，懒得防备他了。 　　塞勒斯走下车，整了整衣领，又是淡漠英俊的执行官大人。 　　里奥心情疲惫地等着潘多拉下车，好送他们上飞机。 　　其实塞勒斯上午的计划很冒险，让里奥都快有飞机恐惧症了。不过，虽然平时潘多拉很熊，但在这种时刻，潘多拉的存在却让他意外的放下了心。 　　至少有潘多拉在，这次的飞行是非常安全的。 　　二十分钟后，飞机起飞。 　　里奥很快发现了机舱里的氛围有点凝固。因为飞机上不止有里奥，塞勒斯和潘多拉，还有其他几个属下。 　　飞机确实有私人房间，可是塞勒斯不可能光天化日和一个女孩在里面独处。 　　这导致，塞勒斯的态度很低沉，很明显他本来还想和潘多拉独自聊些什么。 　　潘多拉倒是没有什么，年轻人就是容易对手机上瘾，玩游戏不亦乐乎。 　　过了一会，她收起手机，走了过来。 　　“我困了。” 　　塞勒斯几乎是习惯成自然地向她伸出手，潘多拉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躺下，枕着塞勒斯的大腿。 　　她本来就喜欢蜷缩着睡觉，加大的豪华座椅对他们来说刚刚好。 　　已经习惯做保姆的里奥很有眼力地递上毛毯，盖在潘多拉的身上。 　　他直起身子，打量向旁边——幸好，其他下属们都没感觉到奇怪。或许对他们而言，塞勒斯的行为只是在照顾妹妹。 　　潘多拉很快沉沉睡去，塞勒斯看着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里奥看着迅速进入婚后融洽氛围的两人，不由得心中情绪复杂。想想几个月前他们第一次坐飞机接潘多拉，恍如隔世。 　　潘多拉一路沉睡，直到数个小时之后，快要抵达卡尔亚洲的时候，她才醒过来。 　　上一次潘多拉嗜睡的时候，便是在融合傲慢的前后那段时间里。 　　算一算，那是快两个月之前了。 　　难道……潘多拉马上会融合新的七宗罪？ 　　塞勒斯心中有所思考，潘多拉动了动，她坐了起来，打着哈欠。 　　“还没到吗？” 　　“快了。”塞勒斯说，“你可以等抵达之后再继续睡觉。” 　　潘多拉点点头，她揉着眼睛，与此同时，飞机抵达卡尔亚区首都。 　　塞勒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回到了首都，让他有一种自己终于可以控制住局面的安全感。 　　飞机外，前来接机的车队已经在等候，远途归来的一行人很快抵达总部。 　　一个月之后，潘多拉久违地回到自己可爱的卧室当中。 　　她飞扑在床上，翻了个滚，顿时觉得生活都美妙了。 　　塞勒斯站在门外，他说，“你好好休息。” 　　他以为潘多拉会安稳地再睡一觉，而他可以去解决克里斯当中刺杀他这个案件的其他事情。 　　然而，塞勒斯犯了铲屎官的大忌——让战斗力等于熊孩子 哈士奇的潘多拉在白天睡足了觉，也代表着她晚上有更多精力用于折磨人与拆家。 　　当坐在桌前的塞勒斯感觉到自己被人从后面扑上的时候，他并不吃惊，只是无奈地叹息一声。 　　“明天再闹，好不好？”他说，“今天晚上我会非常忙，全世界的人都想联系我。” 　　潘多拉的下巴抵着塞勒斯的肩膀，她眨了眨眼睛。 　　“也行呀。”她说，“但我有要求？” 　　塞勒斯朝着潘多拉的方向侧过脸，“什么要求？” 　　潘多拉眯起眼睛，露出狡猾的微笑。 　　“你主动亲我，我今晚就不闹你。” 第66章 　　在这一个月里，塞勒斯已经无数次说服自己，要对未来的变化做好准备。 　　潘多拉在长大，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她对人类的好奇当然不会只停留在表面。 　　相比于她离开，他更愿意她留在他的身边，哪怕潘多拉的有些想法，会让塞勒斯有背叛自己和人民的痛苦。 　　明明都这样做好决定了。 　　可是当潘多拉真的提出要求，塞勒斯的身体却还是忍不住僵硬了一些。 　　潘多拉趴在他的肩膀上，期待地眨着眼睛，看着他。 　　塞勒斯有点犹豫，这时，桌面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在这种时刻联系他的人，对方只可能是平级的其他执行官，或者众议院，这代表电话是紧急的。 　　催促的电话铃成为了契机，没办法，塞勒斯转过身，他的手轻柔地落在潘多拉的脑后。 　　“闭上眼睛。”塞勒斯说。 　　潘多拉乖乖地闭上眼睛，她以为塞勒斯会亲吻她的嘴唇，过了几秒钟，她的额头上却触碰微凉却柔软的触觉。 　　塞勒斯吻了她的额头，那是潘多拉白天时亲吻克里斯的位置。 　　潘多拉睁开眼睛，她不太满意的嘟起嘴。 　　“为什么不亲嘴？” 　　“你今天亲了克里斯。”塞勒斯说。 　　潘多拉：…… 　　潘多拉：“我可以认为你在吃醋吗？” 　　塞勒斯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他侧过脸，语气干巴巴地说，“我怕染上他的精神病。” 　　潘多拉有点想笑，塞勒斯明明就很在意白天的事情。 　　他自己有点怕和她亲密接触，可是又不想看到她亲别人，这个男人太别扭了。 　　“你不要放在心里。”潘多拉说，“那是临终关怀。” 　　她对克里斯只有可惜之情，毕竟在另一个时间线里，他确实陪了她很久。 　　但也只是如此。 　　潘多拉本来就是个没心的魔女，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温柔了。 　　塞勒斯无声地叹息，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他伸出手，捧着潘多拉的脸颊，用手指轻轻地摩挲她柔软红润的嘴唇。 　　像是在亲昵，也像是在擦去克里斯的痕迹一样。 　　电话铃绝望地响着，塞勒斯终于想起了正事。 　　“先让我处理事务，好吗？”他声音缓和。 　　潘多拉已经很满意了，毕竟塞勒斯是个脸皮薄的人，以前让他抱抱都会僵硬许久，如今第一次主动亲她，即使是个额头吻，也非常不容易。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很浓厚的醋味。 　　“这个男人有点膨胀。”色/欲跳了出来，它啧啧道，“我就说吧，人类长得太好看，就会比较自以为是。” 　　“我也想说，你只是亲了克里斯的额头而已，真的很可惜。”贪婪也跳了出来，“潘多拉，你不觉得他们都很帅吗？等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教你一句话——我全都要！” 　　两股力量左右靠着潘多拉，好像村口喋喋不休的八婆。 　　潘多拉微笑着将它们压了下去。 　　她比较提防暴怒和嫉妒这两个攻击型的力量，剩下几个都没有太过压制。 　　懒惰懒得出现，暴食只是会让她多吃一点，只有色/欲和贪婪经常出现。 　　色/欲一看见好看的男男女女就会蹦出来说‘我可以’，贪婪就更烦人了，哪都有它。它什么都想要，不论哪方面都要出来督促潘多拉。 　　暴食说：多吃点这个，这个好吃。 　　贪婪就说：全吃光！ 　　色/欲说：这个我可以。 　　贪婪就说：我全要！ 　　啊啊啊，真是烦死了。 　　潘多拉回到自己的房间，塞勒斯要处理这次克里斯的大事件，她也想和这几个力量好好聊聊。 　　她决定民主一把。 　　“你们自己选吧。”潘多拉冷冷地说，“谁想下一个融合？” 　　在只有她能看到的视角里，六股力量盘踞在卧室中的各个角落。 　　色/欲首先退出群聊：“我不行，我要亲自看到你成熟起来，我才能安心离开！” 　　懒惰：“我……” 　　暴怒：“该到我了！除了傲慢之外，我是最强大的力量！” 　　嫉妒：“你不要脸，我才是最强大的，你哪里比得上我？！” 　　暴食：“这大半夜的，吃完早饭再聊不行吗？” 　　贪婪：“我又想先被融合，又想看你们被融合之后我再融合。能不能把我分成两次融合？” 　　七宗罪的六股力量吵成一团，就差互殴。 　　潘多拉被吵得头都大了，民主去他妈！ 　　“算了，还是随机吧。”潘多拉烦躁地说，“你们现在可真聒噪。” 　　七宗罪们都沉寂了下来。 　　过了一会，嫉妒很嫉妒地说，“潘多拉，自从你和那个塞勒斯关系好了之后，对我们的态度越来越不好了。他有我们这样了解你吗？” 　　潘多拉抱着抱枕，她轻哼了一声。 　　“这可说不准。”她懒洋洋地说，“相处这么久，我都没有了解透你们，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了解我呢。” 　　七宗罪们大惊，它们此刻才意识到塞勒斯的危害比想象的还大。 　　这么多年了，潘多拉第一次如此怀疑与忌惮它们，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塞勒斯。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如今潘多拉完全站在主导地位，七宗罪不仅不能像是过去那样趁她虚弱和沉睡的时候掌握身体，更是被潘多拉主控的力量压得喘不过气。 　　潘多拉动了动手指，出来放风的七宗罪们被迫再次被压入她的精神世界。 　　她躺在床上，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算了，随缘吧，反正最后力量们总归要被她吸收的，谁前谁后都没有那么大的区别。 　　… 　　与此同时，在潘多拉陷入沉睡的时候，隔壁，塞勒斯仍然在办公。 　　乘坐飞机让他的手机关机了数个小时，如今其他几个执行官办公室的电话都在不断的打来，其中也包含众议院的电话。 　　在他乘坐飞机返航的时候，克里斯‘畏罪’跳楼自杀，只不过清算不会因为他的死亡而停下来。 　　第二次得知克里斯的死讯，塞勒斯的心情复杂了许多。 　　他知道克里斯这个疯子的字典里是绝对不会有畏罪二字的，这个家伙从来都不怕死，他怕的是潘多拉不需要他。 　　或许，克里斯短暂重生的这一个月，也正是因为上一世的死不瞑目。 　　他对潘多拉的执念太深，哪怕去死，也希望是被她所期待的。 　　被潘多拉轻视而抛弃的苟活，于克里斯而言，并不如她亲口让他去死的结局来的幸福。 　　多么畸形的情感。 　　塞勒斯沉默着，他又想起了下午时与克里斯最后的聊天。 　　其实，他能够理解他。 　　塞勒斯并没有多长时间来悼念克里斯，他虽然同情，但是如果再选择一次，塞勒斯仍然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克里斯。 　　克里斯的死亡所带来的震荡才刚刚开始，塞勒斯要做很多事情，他要尽力将影响降到最小。 　　一整夜，他都在联系各方势力，彻夜未眠。 　　潘多拉一觉醒来，就看到和克里斯有关的各种新闻弹窗疯狂地在屏幕上显示。 　　最有亲和力的执行官竟然是反社会分子，谋杀自己的父母和养父母，还多次动用私/刑折磨罪犯和自己的副官，让全世界都震惊了。 　　潘多拉打开新闻，发现里面的消息除了那些事实之外，也交杂了不少私货。 　　比如这个被长期虐待威胁的副官汤姆……唔，看起来塞勒斯要用这种方式重新定位汤姆的人设。 　　汤姆不是坏人，只是个精明的政治家而已，但也不可否认，在他和克里斯利益共同的时候，为了克里斯这座大船不翻，汤姆做了很多包庇他的事情。 　　可维护执行官也是副官的职业需求，难以评判他的对错。 　　潘多拉当然懒得管人类之间的道德关系，反正她只知道，汤姆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执行官。 　　他够惜命，也有把柄，好拿捏，对世界和平会有好效果。 　　这样她就可以安心地一直撸猫……咳，是和塞勒斯玩耍了。 　　她对塞勒斯会有一种养猫心态，好像塞勒斯对她也是这样。 　　潘多拉继续翻着新闻，忽然发现了塞勒斯。怪不得他的气息没在卧室里，原来是去发布会了。 　　这次的时间，塞勒斯又要忙一段时间了。 　　塞勒斯确实连忙了好几天。 　　他除了发布会，还被媒体们纠缠了一段时间，除此之外克里斯的案件也需要他配合，他又被联合国际警察上门调查，然后是众议院。 　　虽然众议院实际上已经掌握在塞勒斯的手里，可是表面上的程序仍然一点不少，塞勒斯又被来回盘查开会了一个礼拜。 　　等到一切差不多尘埃落定，不需要他继续介入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两个礼拜了。 　　这段时间里，塞勒斯早出晚归，有时甚至直接在外面过夜，和潘多拉的交流也很有限，他真的太忙了。 　　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和过去不同。 　　以前，他哪怕少陪潘多拉半个小时，都怕她会随时翻脸消失。 　　可是现在，塞勒斯却有一种心安感，他知道潘多拉一定会等他的。 　　他们也并未聊过什么，可塞勒斯就是如此相信着。 　　等到终于忙完之后，塞勒斯回到休息区，后面跟着欲言又止的里奥。 　　直到塞勒斯在楼下等电梯，里奥也没有走开的意思。 　　“怎么了？”塞勒斯看向他。 　　他觉得里奥今天有点奇怪，以往副官都不会这么没有情商，应该早就走了。 　　里奥欲言又止，本来挺英俊的卷发小帅哥，如今却是一张苦瓜脸。 　　“大人，我没有说您不好，或者反对你们的意思，我也知道潘多拉是个成年女孩。”他说，“可是……可是……” 　　“有话直说。”塞勒斯皱眉道。 　　里奥快哭了。 　　“大人！！不论潘多拉的年纪是不是成年，可是她现在的身体还在发育中啊，她还没完全长大！”里奥哭丧着脸，“您至少，您至少做一下措施啊，要是被传出去了怎么办？” 　　塞勒斯：“……” 　　他没听懂，但总觉得里奥暗指的不是什么好话。 　　塞勒斯的脸阴沉了下来，他冷冷地说，“你又胡乱想象了什么鬼东西！” 　　电梯到了，里奥精神不振地目送塞勒斯走入电梯。 　　塞勒斯一路来到潘多拉，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推开门，塞勒斯呆住了。 　　潘多拉屋子里的茶几、桌子、小床头柜——所有地方都被摆上了吃的，各种各样的食物！ 　　女孩正窝在沙发里吃薯片，她看到塞勒斯，只是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不必惊慌，我这两天要开始融合暴食了，所以可能吃的有点多。” 　　塞勒斯呆站门口，他又想起了里奥那副差点把‘禽兽不如’挂在脸上的表情。 　　莫非里奥以为潘多拉怀孕了，所以才忽然胃口大增？ 　　塞勒斯：…… 　　他关上卧室门，转回身便拨通了里奥的手机。 　　塞勒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这个月的工资，你别想要了！” 　　这么会脑补，做什么副官，为什么不去写小说？！ 第67章 　　从那天开始，潘多拉吃得越来越多了。 　　她暴食到连里奥自己都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错了，哪有怀孕的人能这么吃？ 　　心虚的里奥小心翼翼地建议塞勒斯，“大人，用不用找医生过来？她吃得太多了，已经算是暴食，这样下去对身体不好。” 　　当塞勒斯冰冷冷的目光扫过来时，里奥缩了缩脖子，立刻决定自己闭上嘴，不再多管闲事。 　　呜呜呜呜，他以后再也不瞎想了。这个月工资没了，又被塞勒斯大人下了义务加班一个月的命令，里奥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里奥站在办公楼大厅中，泪流满面地目送塞勒斯大人下班。 　　… 　　塞勒斯确实没有找医生，因为他知道潘多拉的暴食就是因为她融合暴食而产生的副作用。 　　只是……当潘多拉吃了今天的第八顿之后，塞勒斯还是忍不住蹙起了眉毛。 　　“你吃这么多，一点都不难受吗？”他说。 　　潘多拉的嘴鼓动着，她吃个不停，睁着大眼睛摇了摇头。 　　“不难受啊。” 　　塞勒斯坐在她的对面，纠结地看着潘多拉又吃完了一份便当。 　　“这些食物被你吃下去之后，都到哪去了？” 　　潘多拉真的吃得好多，感觉她都可以去参加大胃王比赛了。 　　“我和人类的身体构造不一样。”潘多拉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吃了的东西会变成能量。” 　　塞勒斯沉默了一下。从之前的体检来看，潘多拉的身体内部和人类的一模一样，那些食物如何在胃里变成能量，就显得有点太魔幻了。 　　只不过，唯一能够让他放心一些的是，暴食并没有傲慢那样可怕的破坏欲，它相对温和，多吃这个倒是不算什么了，又吃不穷他。 　　就是看着潘多拉吃东西的架势，让人不免心中担忧。 　　潘多拉刚吃完第八顿，她便眼睛亮晶晶地抬起头，“我可以点下午茶了吗？” 　　塞勒斯：…… 　　头好疼。 　　潘多拉拿起菜单，她刚准备选择，贪婪便跳了出来。 　　“全都点了吧。”贪婪兴高采烈地说，“每个都尝尝。” 　　“你真烦！”潘多拉说。 　　融合时期会影响她对七宗罪的控制，她一抬头，对上塞勒斯迷茫无辜的目光，才发现自己刚刚把应该在精神世界里说的话，带到了现实世界中。 　　“没说你，我在和贪婪说话。”潘多拉安抚道。 　　如果不是塞勒斯了解情况，潘多拉现在的样子真的好像正在发作精神方面的疾病。 　　她很快决定了下一顿的内容，递给了塞勒斯。 　　“你这样的状况还要持续多久？”塞勒斯接过菜单，他有些忧虑的说，“你真不需要隔离措施吗？” 　　“也就是这个礼拜的事情了。”潘多拉耸了耸肩膀，不太在意，“没关系，我已经完全能够控制力量，相信我。” 　　尽管潘多拉如此保证了，可是当塞勒斯眼睁睁看着她狂吃了几个小时之后，这种担忧仍然在他的心中环绕。 　　晚上，做完工作的塞勒斯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准备睡觉。 　　一闭上眼睛，他的眼前立刻又浮现出潘多拉像是仓鼠一样咔嚓咔嚓吃各种东西的样子。 　　塞勒斯坐了起来。 　　他直接大步来到潘多拉的卧室门前，推开门——潘多拉竟然真的窝在床边偷吃零食！ 　　“潘多拉。”塞勒斯的头开始疼，“你不能在吃下去了。” 　　潘多拉并不回答，她抓紧时间将剩下的零食倒入嘴中，这才转过头，一边鼓着腮帮子，一边无辜地看过来。 　　塞勒斯：“……” 　　他走过去，将窝在床边的潘多拉提起，好让她坐在床边，然后蹲下，直视潘多拉的眼睛。 　　“潘多拉，你要控制自己。”塞勒斯认真地说，“不要因为吃东西很安全，而松懈自己。你现在对食物的欲望，和之前七宗罪想让你嗜血的欲望没什么区别。” 　　潘多拉努力咽下最后一口，她觉得自己有点饱了，才说，“好吧。” 　　塞勒斯监视着潘多拉去洗漱，在她刷牙洗澡的时候，他趁机将潘多拉囤积的零食全都搬进了自己的卧室。 　　潘多拉听到了声响，她裹着浴巾就要出来，没想到塞勒斯就站在外面，男人面不斜视地侧着脸，在不看她的情况下，将自己手中的浴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现在真的好了解她的一举一动。 　　潘多拉系上浴衣，这才抗议道，“你搬走了我的零食！” 　　“你该睡觉了。”塞勒斯耐心地说，“想想看，你吃这么多，代表暴食更胜一筹，它骑在了你的头上。你能忍吗？” 　　潘多拉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塞勒斯说得好有道理哦。 　　“你说得对！”她说，“我该和暴食好好聊聊了。” 　　看着潘多拉进了被窝，塞勒斯这才放下心，将她的门关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潘多拉裹着被子，她调出了暴食。他们之间才刚开始融合，所以暴食仍然保留自己的意识。 　　“你是不是有点过分？”潘多拉说，“我已经吃很多东西了。” 　　“你都临终关怀了那个叫克里斯的人类，就不能让我最后一顿吃点好的吗？”暴食幽幽地说。 　　“可你这最后一顿要吃一个礼拜，有点太过头了吧！”潘多拉双手环胸，“虽然吃东西是很香，可是我已经开始觉得腻烦了。” 　　暴食看向她。 　　“我想要的是满足口腹之欲，从嘴到胃，其实也是心灵的空虚。”暴食说，“你要是有其他办法满足，我也无所谓。” 　　其他办法？ 　　潘多拉皱起眉毛，她没有听懂。 　　这时，色/欲和贪婪这两个好兄弟跳了出来。 　　“暴食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我喜欢！”色/欲兴奋极了，它扭头凑到潘多拉身边，“潘多拉，你知道人和人之间的欲望也很像口腹之欲吗？” 　　“不知道。”潘多拉面无表情，“听起来很恶心。” 　　人类和人类牵扯到口腹之欲，怎么感觉下一秒就要牵扯到食人之类的三/级/恐怖片了？ 　　“傻女孩。”贪婪幽幽地说，“你亲塞勒斯的时候，不觉得也很满足或者不满足吗？” 　　……什么！ 　　潘多拉睁大眼睛。 　　原来这个词还可以这样解释？ 　　那她可以了！ 　　这样想想，她上一次亲吻塞勒斯的时候，确实会觉得有些浅尝辄止的空虚，她想要更多，比如亲得更深，甚至想吃了塞勒斯……她还以为自己不正常，原来是这样的？ 　　“没错，人类对可爱的婴儿有时也想咬一咬，都是这种人类的本能。”色/欲怂恿道，“塞勒斯收了你的零食，你去管他要赔偿呀！” 　　潘多拉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色/欲。 　　色/欲顿时有点怂了，每一次潘多拉这样看它的时候，它就会被关到小黑屋里。 　　没想到，潘多拉说，“你说得真对。” 　　色/欲：哎，果然……嗯？？ 　　这是怎么个发展方向？ 　　潘多拉挥散七宗罪们，她行动力很高，本来想立刻就去找塞勒斯，可是她现在刚吃饱，还不饿。 　　为了科研工作更加细节，她决定再等等。 　　潘多拉闭目养神，一个小时之后，她觉得自己又饿了。 　　很好！ 　　她立刻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塞勒斯的卧室门前。 　　潘多拉推开门，她看到塞勒斯果然躺在床上。她轻手轻脚地扑过来，塞勒斯已经提前睁开了眼睛。 　　在她推门的时候，塞勒斯就听见了。 　　他伸手握住潘多拉的手臂，女孩隔着被子扑在了他的身上。 　　塞勒斯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知道她又要任性了。 　　“你怎么来了？”塞勒斯问。 　　“我饿了。”潘多拉说。 　　“你今晚不能吃零食。”塞勒斯态度坚决。 　　人的各种欲望都要被压制，自制是很重要的。 　　“好啊，但是我有要求。” 　　塞勒斯本来以为潘多拉就纠缠不休，没想到她很干脆的答应了。 　　可是一听到那个要求……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要求？”塞勒斯硬着头皮问。 　　潘多拉凑过来，她的呼吸在他的脸颊拂过。 　　“怎么办呐？”她苦恼娇嗔地说，“嘴巴空着，就想吃东西。你帮帮我？” 　　面对潘多拉亮晶晶的目光，塞勒斯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男人的耳尖缓缓地透出红色。 　　“你……” 　　塞勒斯心中复杂，理性来说，他知道他应该拉开距离，他们不该这样做。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在说，他们之前都已经亲过彼此了，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他的那些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潘多拉总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在男人犹豫的时候，潘多拉挣脱了他的手掌，她俯下身，吻过塞勒斯的耳尖。 　　她想这样做许久了，他的耳尖总是容易红，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潘多拉亲吻还不够，她嘴唇微张，轻轻地咬住了塞勒斯的耳朵。 　　塞勒斯的大脑轰地一声，他羞恼地说，“潘多拉，别这样……” 　　她怎么会和小猫一样，喜欢乱咬？ 　　潘多拉很听话地松开嘴，她撑起身体，注视着塞勒斯又羞又惊的目光，她笑了起来。 　　她低下头，终于又一次亲吻上了塞勒斯的薄唇。 　　亲吻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令人上瘾。 　　尤其是塞勒斯，潘多拉意识到他竟然没有抵触，反而在逐渐妥协，甚至带了些微不可见的主动。 　　她的心情更好了。 　　塞勒斯的大脑昏昏沉沉，他本能地去拥抱潘多拉，她的嘴唇那么柔软，带着少女的娇软和魔女的危险幽深，两种不同的气质在她的身上融合，让他沉迷。 　　二人加深那个吻，直到他的勾到了潘多拉的she尖，塞勒斯才猛地惊醒，拉开距离。 　　他抬起头，顿时陷入茫然。 　　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潘多拉扣在自己的身下，他的手肘抵在她的头边，像是要用这种方式将她控制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怎，怎么会……？这是他做的？ 　　塞勒斯慌乱中，却听到她的轻笑。 　　他低下头，看到潘多拉的双手揽着他的脖颈，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床上。 　　潘多拉并不介意他的强势和无礼，她注视着他，柔软的嘴唇勾起弧度。 　　“怎么办啊，塞勒斯。”她轻轻笑着，“你好像离不开我了。” 第68章 　　塞勒斯快要被潘多拉弄疯了。 　　十项全能的元帅大人也只是个毫无经验的感情白痴，毕竟包括塞勒斯在内的所有未来人都没有考虑过他会有情感纠葛这种事情。 　　他是被人类倾注所有创造出来的神，神只要高高在上引领人类，为他们带去精神安定便好了，他要保持永远的孤独而洁白，那时谁会想到这一天？ 　　同样毫无经验，可塞勒斯天生克制，而潘多拉仿佛生来追随欲望。 　　塞勒斯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厉害。 　　正如潘多拉与她的名字流传的那个传说故事一样，他好似即将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那个人类。 　　潘多拉说：你离不开我了。 　　塞勒斯忽然心生恐惧与畏缩。 　　他在错误的道路上正愈走愈远。即使他一直将这些越界的事情自我化解为保护人类，可如今的一切越来越露骨，他快要说服不了自己。 　　他并不是因为越界而恐慌，令他害怕的是，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心中存有私欲，他无法做到无愧于心。 　　塞勒斯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他躲闪着潘多拉的目光，想要松开她。可是潘多拉的手臂还牢牢地揽着他的脖子。 　　潘多拉感受到塞勒斯的脆弱，她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男人脖颈。 　　她有时真不明白，塞勒斯这强烈到变态的责任感是从哪里来的，好像他不全心为工作和星球，就会成为罪人一样。 　　她轻轻地用力，揽过男人的头，让他靠近自己，塞勒斯的呼吸就在她的鼻尖缠绕。 　　塞勒斯冰蓝色的眼眸仿佛世界上最纯净的地方，那里倒映着她的影子。 　　在他的瞳孔中，潘多拉看到自己在轻笑。她的面容如此天使而带有欺骗性的单纯，可眼尾的笑意却仿佛吸引神祇坠落的恶魔，带着丝黑暗的娇媚。 　　……那些怪物是怎么称呼她的？对了，魔女。 　　塞勒斯的眼眸太干净，干净得连她的心中都有了丝迟疑。在那瞬间，她甚至在犹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触碰这么光明的男人。 　　她竟然还有良心这种东西？ 　　为了躲避那目光，潘多拉伸出手，她搂实塞勒斯，让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这不是你的错。”潘多拉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她注视着黑暗的天花板，“你没有选择，我也不会让你有其他选择。” 　　塞勒斯一怔。 　　……她这是在安慰他？ 　　他抬起头，对上潘多拉的目光。 　　“你很关心我。”塞勒斯说。 　　“我什么时候没关心过你？”潘多拉反问。 　　塞勒斯想了想，他说，“你关心我的话，应该乖乖回去睡觉，并且戒零食。” 　　“那还是算了吧。”潘多拉立刻改变主意，“我们来最简单的交换活动吧。” 　　“什么意思？”塞勒斯有点疑惑。 　　潘多拉露出笑容。 　　“亲我，不然我就毁灭你的首都。”她亲切地说，“这样是不是就浅显易懂得多了？” 　　塞勒斯无声的叹息。 　　果然，这样的潘多拉才比较熟悉。 　　两人互相注视着对方，他们离得太近了，呼吸时仿佛都会触碰到彼此。 　　一时间，只有呼吸声。 　　潘多拉对峙十秒，她对这个英俊的电线杆子认输了。 　　她开口，“好吧，我可能说得不太准确。我要你主动亲我，不然我就毁灭你的首都。” 　　塞勒斯呆滞了一下，几秒后，他的脸颊迅速染上绯红。 　　看起来，他似乎会了错意，还在等待潘多拉的动作。 　　潘多拉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可是女孩子耶，你总不能每次都等着我主动，毕竟……唔。” 　　羞赧不已的塞勒斯实在听不下潘多拉那一本正经的解释，干脆低下头堵住她的嘴。 　　二人的气息都偏冷，亲吻间，仿佛冰化成水，好像连嘴唇都要燃烧起来。 　　那股热流随着触碰的嘴唇，一直连绵进心脏。 　　潘多拉搂着塞勒斯的头，她微微睁开眼睛，便看到男人浓密的长睫毛快触碰到她的眼尾。 　　男人五官轮廓完美精致，即使靠得这样近，也丝毫没有瑕疵。 　　他闭着眼睛，像是不愿意看到这一切。 　　可人的本能，人的心却无法掩藏。 　　塞勒斯本能地想要靠得更近，对她索取更多，这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职责所需。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真实的自己是这样的。 　　从很早以前，潘多拉便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 　　如果是另一个时间线的潘多拉，面对另一个对她动心的男人，那个人类的结果会很惨烈。 　　原本的她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她会丢掉面具，狠狠碾压男人的心，将他所有最黑暗不可见人的秘密扔在光天化日之下，看着他从精神开始崩溃，就像是拔掉昆虫翅膀的顽童。 　　可是现在的潘多拉却没有这样的想法。 　　她不仅没有将塞勒斯的真心反握成利刃去伤害他，与之相反，她替他隐藏下了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思考、去面对的那些隐藏在光明之下秘而不宣的事实。 　　…… 　　不知道闹了多久，潘多拉终于因为力量而困倦了，逐渐在塞勒斯的怀里睡着。 　　第二天早晨，潘多拉窝在塞勒斯的床上沉睡着，另一边，塞勒斯穿上西服，修长的手指扣上扣子。 　　塞勒斯扭过头看向潘多拉，俊美的面庞上神色复杂。 　　几秒钟后，他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转身离开房间。 　　里奥一如既往等候在办公楼的大厅，看到塞勒斯出现时，他为他摁下电梯的按钮。 　　“大人，早上好。”里奥说。 　　塞勒斯微微颔首。 　　与此同时，电梯抵达，二人进入之后，里奥负责关门和按按钮。 　　这么长时间的共事以来，他们都是这样度过的。 　　塞勒斯私下话少冷淡，里奥从问好再到报告今日行程，一直到塞勒斯进入办公室，都可能不回他话，里奥已经习惯了。 　　结果，在安静的电梯中，塞勒斯忽然开口。 　　“最近还在加班？” 　　“是！”里奥站的笔直，努力露出自己喜欢工作的样子，“经过这次加班，我对我的职责更加清楚和了然于心，我学习到了许多事情！” 　　塞勒斯点了点头。 　　“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可以不加班了。”他说，“但是这个月的工资不会还给你。” 　　电梯抵达，塞勒斯走了出去，留下了瞪大眼睛的里奥。 　　这，这是什么情况？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奥都意识到塞勒斯情绪似乎很好。 　　连有一个部长工作失误，塞勒斯的气息也没有变得冰冷下来，只是淡然地让他尽快补上。 　　所有部长官员们都惊呆了。 　　“塞勒斯大人今天心情真好。”午休吃饭时，部长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没想到那个女孩的效果如此明显。” 　　“他之前心情不好，一定是担心危险人员落入敌方手里。你们想想，克里斯为了这个事情差点杀了塞勒斯大人，多惊险啊！” 　　“你说得对，现在潘多拉回来了，他也就放下心了。” 　　“不愧是塞勒斯大人，令人感动！” 　　“我们敬大人一杯吧！”部长们自发举起酒杯。 　　在旁边围观了一切的里奥：…… 　　虽然大方向是对的，可是作为唯一一个隐约感到真相的人，里奥压力山大。 　　塞勒斯担心危险的潘多拉落入克里斯的手里所以寝食难安心情不好这件事是对的，然而塞勒斯大人本身明明就是对她有男女之情嘛！ 　　里奥心情复杂。 　　这时，别的部长看到了，还碰了碰他。 　　“副官，来啊，拿酒杯。” 　　里奥只能像是被绑架了一样，他拿起酒杯，敷衍地和大家碰了碰。 　　哎……心好累。 　　塞勒斯每天中午下班回去陪潘多拉，众人已经习以为常。 　　第二天早上，里奥照常等待塞勒斯，二人进入电梯，塞勒斯便敏感地察觉到副官今日很沉默。 　　“你又乱想了什么？”塞勒斯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警告。 　　里奥忽然惊醒，他连忙摆手。 　　“我没有我没有，我这次什么都没有乱想。”他狗腿地说，“大人，我已经绝对信任您了！” 　　塞勒斯的目光怀疑地在他身上掠过，这才收了回来。 　　“最好是这样。” 　　电梯上升着，里奥仍然偷偷瞄着他，看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吧。”塞勒斯淡淡地开口道，“又要问什么？” 　　里奥挠了挠头。 　　“我知道这是您的隐私，如果您不想说的话，我百分百理解！”里奥先打好预防针，才缓缓地说，“您和潘多拉……在一起多久了？” 　　滴——电梯抵达楼层。 　　“我们没在一起。”塞勒斯说。 　　他走了出去。 　　怎，怎么可能？ 　　里奥跟在塞勒斯的身边，他想了想，最终认定这个回答是塞勒斯大人不愿意告诉他细节的意思。 　　他明白！他以后再也不问了！ 　　塞勒斯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在桌后坐下，淡然地开始准备工作。 　　——没错，这就是现在塞勒斯和潘多拉无声中达成共识的现状。 　　尽管他们之间有互相吸引、生死之交、拥抱、同床共枕、亲吻、暧昧。 　　可他们就是没有互相喜欢，也没有在一起。 　　有什么问题吗？ 第69章 　　相比于潘多拉融合傲慢时的惊天动地，融合暴食看起来温和许多。 　　塞勒斯还实打实地担心了许久，尽管他已经在尽力带头研制屏蔽系统，但还需要时间。 　　虽然如今她仍然不为人类所知，可如果潘多拉的力量波动超过平均能量值，仍然容易被其他势力的研究人员发现异常。 　　——结果，从那天塞勒斯的告诫开始，潘多拉甚至都不再暴饮暴食，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了融合。 　　塞勒斯都没有感觉到。 　　他问她什么时候融合，潘多拉才轻描淡写地说一切都结束了。 　　塞勒斯：…… 　　这是不是代表她越来越强大了？ 　　塞勒斯心中复杂，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潘多拉变得强大，那力量本来早晚也会是她的，就如她正在成长的身体一样无法停止下来。 　　可是，他仍然不免为此感到焦心。 　　他很少怀疑自己的决定，可是在潘多拉吸收了两种七宗罪的力量之后，塞勒斯仍然忍不住思考，他如今做的一切真的有将未来走向变得更好吗？ 　　在工作中，塞勒斯却少有分神地又一次想起了他和克里斯最后一次对话。 　　下午的阳光洒落在天际的海岸边，克里斯坐在老板椅上，静静地对塞勒斯微笑。 　　“我承认我输了。”克里斯说，“我认识潘多拉十多年，你确实是第一个让她重视的人。” 　　金发男人缓缓前倾身体，绿色的眼眸直视着塞勒斯，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 　　“但是你以为你的对手是我，或者是什么该死的小明星或者人鱼吗？”克里斯轻声说，“不，塞勒斯，你的敌人是岁月。纵使现在你们其乐融融，可十年后、二十年后呢？” 　　塞勒斯的薄唇抿紧，冷冷地注视着他。 　　“我没想与她在一起。”塞勒斯说。 　　“我知道，你想保卫星球和平。”克里斯道，“可这就更有意思了。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想做什么了，你想改变她，让她不成为一个恶魔，是吗？” 　　停顿了一下，克里斯又笑了起来，“多愚蠢的愿望，她天生就是恶魔。你只是一个寿命有限的人类，纵使你能改变她几十年，可等你死后的百年千年呢？” 　　塞勒斯的手指捏紧，他的目光泛着可怕的冷意。 　　若是普通人，一定会被他的怒意吓到，可克里斯却咯咯笑着，他知道这点自己说到了塞勒斯的痛处。 　　塞勒斯轻轻呼吸着，调节自己的情绪。 　　“告诉我你都这些年都查到了什么。”塞勒斯开口道，“你带着那些秘密下地狱，不觉得可惜吗？” 　　“你说得对。”克里斯说，“那我要你的秘密来交换我的秘密，你敢吗？” 　　“你先说。”塞勒斯道。 　　“你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谈条件？”克里斯不敢置信，“你相信我有能力此时此刻就横死在你的面前，让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塞勒斯其实可以继续威胁他。 　　此刻，克里斯最怕的事情反倒是活着。塞勒斯可以威胁将他永远禁锢的监狱里，绑住四肢、戴上牙环，用输液维持生命，让克里斯几十年都没办法死掉，也没办法动弹。 　　塞勒斯绝对有能力做到，然而在此时此刻，他只希望克里斯赶紧去死，最好死透，克里斯活着对他和克里斯本人来说都是负担。 　　于是，塞勒斯冷声道，“说。” 　　克里斯立刻迫不及待地说，“你也是重生的人吗？” 　　二人僵持几十秒，最后，塞勒斯点了点头。 　　“从什么时候？”克里斯又问。 　　停顿了许久，塞勒斯才缓缓开口，“两千年后。” 　　克里斯的胸膛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气，他不敢相信地注视着塞勒斯，过了几秒，克里斯的嘴角露出笑容。 　　“原来是这样。”他自言自语道，“所以我没输，这不是我的错。” 　　塞勒斯不想看克里斯的自我陶醉和麻痹，他不耐烦地说，“到你了。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克里斯这才回神。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给我一根烟，我就告诉你。” 　　“我不抽烟。”塞勒斯说。 　　克里斯翻了个大白眼，“你真是个乏味的人，你活着有什么意义？左抽屉第一个。” 　　塞勒斯走过去，他在抽屉里拿出克里斯的烟给他点上，克里斯抬起被手铐铐住的双手，手指勉强夹住了香烟，然后放在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 　　克里斯露出陶醉的表情。 　　“我那个时间线里，她是在你的辖区被发现的。我，和这个世界的我一直在寻找潘多拉被封印的地点。”过了一会，克里斯说，“我们最终都得出了一样的结论，她被封印在无人区的一道海沟里，那可能是蓝星上最深的地方。” 　　“我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塞勒斯说。 　　“剩下的你就不知道了。”克里斯淡淡地说，“潘多拉和人鱼交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因为人鱼的祖先参与了万年前封印她的活动。塞勒斯心里想，克里斯才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个，不管是大潘多拉还是小潘多拉，她们什么都没跟他说过。 　　这个念头让塞勒斯心情愉快起来，然而他没说出口。 　　“我在四十一岁的时候，她离开了我。四十五岁时，我才再次找到了她。”克里斯说，“她说她杀了所有人鱼，只剩下这一头，被她放在鱼缸里。她要它屈辱的活着。很恶魔吧？” 　　塞勒斯立刻对上了他所知道的历史。 　　也就是说，潘多拉在这个时间段灭了人鱼族，又将人鱼王储扔到黑市拍卖羞辱，最后才带他回来，将他放在鱼缸里苟且过日——这是真的非常恨人鱼了。 　　“我对人鱼不感兴趣。”塞勒斯冷淡地说。 　　“好吧，你可真不好打点。”克里斯懒洋洋地说，“我其实有怀疑，是人鱼将封印潘多拉的能量匣子从海沟中带了出来，不然她怎么会被人类打捞到？” 　　这和塞勒斯所猜测的差不多。 　　人鱼或许在潘多拉苏醒之前已经预知未来，为了改变种族命运，才主动将潘多拉的能量匣从无人区海沟转移到人类海域，好让她能够被发现。 　　“那个海沟遍布着和潘多拉力量波动相同的能量反馈。”克里斯说。 　　“所以呢？” 　　“你是不是没有脑子？”克里斯不耐烦地说，“如果真的有人鱼做了这样的事情，它的身上一定会像是留有辐射般存在潘多拉力量的痕迹，只要寻找到它，你就能知道更多事情。” 　　塞勒斯能够察觉得到，这是克里斯说过最真实而真诚的一番话了。 　　“你怎么忽然愿意帮我？”他怀疑地问。 　　“因为我希望你能够杀了那头人鱼王储。”克里斯说。 　　“我不会这样做的。”塞勒斯毫不犹豫地拒绝。 　　“你最好这样做。它不只是我的敌人，也是你的。”克里斯冷笑起来，“那头人鱼和你样貌不相上下，性格和你一样讨厌，而且人鱼比人类长寿多了。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我能感觉得到，虽然她那时对它态度恶劣，可是她其实很喜欢那头人鱼。”克里斯说，“我感觉我死之后，它也活得好好的。我不知道潘多拉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它间接释放了她，才对它如此宽容。” 　　…… 　　塞勒斯垂着睫毛，拇指漫不经心地摩挲钢笔的笔帽。 　　他有点烦心。 　　如今一切都在有进展，新的检测器已经由无人潜艇在海域中航行，寻找与潘多拉相同的能量波动。 　　只要能找到那条人鱼，他就可以知道潘多拉过去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为什么他还如此烦躁呢？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里奥拿着文件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就察觉到了塞勒斯大人的漫不经心和低气压。 　　在潘多拉出现之前，塞勒斯其实很少生气，毕竟这个年代的蓝星大部分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而且，塞勒斯还在工作时间分神，那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塞勒斯大人肯定是和潘多拉吵架闹别扭了！ 　　里奥狠狠摁下自己的八卦之心，表面上礼貌地递上资料。 　　“大人，这是您要的文件。” 　　塞勒斯挥手让里奥离开。 　　里奥离开后，他送来的文件塞勒斯根本没有打开，想了想，塞勒斯拨通了众议院的电话。 　　“再增加一批无人测试仪器下海。” 　　执行官要动用军队武器之类的都要提前走程序，所以这些军事设施还不如直接让众议院帮忙解决。 　　尽管人鱼生活在无人区内，那里凭现在的科技还无法到达，可是塞勒斯仍然让大批无人潜艇前往与他辖区海域接壤的无人海域边缘。 　　塞勒斯目光微沉。 　　上次放了那条人鱼，人鱼族一定会想知道是谁改变了潘多拉的主意，而去主动查他的信息。 　　或许，想找到人鱼并不需要进入无人区，也许人鱼也想找他呢？ 　　一切正如塞勒斯所料，一个星期后，无人潜艇小组的负责人，也是塞勒斯曾经在星际军手下绕过众议院，直接为他报告。 　　“元帅大人，我们发现了那个奇怪的怪物波动，目标很有可能是在历史上灭绝的人鱼。”手下说，“……好像不止一条，有好几条人鱼围住了我们的仪器，看起来想要沟通。” 　　——不愧是两千年后穿回来的，面对灭绝的奇幻物种，这个曾经的星际部队军官保持了非常淡定的口吻，好像发现的只是一群热带鱼。 　　“带一条回来。”塞勒斯说。 　　他们的语气平淡得好像在决定晚上的主菜吃什么。 第70章 　　塞勒斯特地嘱咐下属，先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特地捉人鱼，如果对方自愿跟随，再把那个愿意回来的带过来。 　　不然面对一个什么都不愿意说的人鱼，也没什么意义。 　　与此同时，他的终端连上了潜艇的事实画面。 　　黑暗的大海中，人鱼们包围了潜艇，他们狭长的眼眸在灯光下变成竖瞳。 　　他们并没有跟随的意思，也没有放潜艇离开的意愿。 　　几分钟后，僵持不动的人鱼们开始向旁边侧开，他们都低下头，看起来像是一种表达敬意的方式。 　　远处，黑暗的大海被光芒照亮，两个人鱼游了过来，塞勒斯注意到其中一条是那个被他放回去，名为伊桑的人鱼。 　　他的手中捧着一个篮球大的类似夜明珠一样的珍宝，就是它照亮了黑暗。 　　塞勒斯的目光向着伊桑的旁边看去，他的呼吸一窒。 　　那是一个极为俊美的人鱼，伊桑的长相已经是人类世界中不可多得的帅哥，可这个人鱼竟然硬生生压下伊桑的光芒。 　　他拥有一头极浅的白金色长发，在海水中如同绸缎一样飘动着。就连他的尾巴也是浅色的，每一个鳞片都像是用上好的白玉雕刻而成。 　　人鱼王储拥有一双淡灰色的狭长眼眸，他俊美的面庞被宝石的光芒染上一层浅浅的光晕，气质淡漠而高贵。 　　赫斯特。 　　塞勒斯在心中默念他的姓氏。 　　耳麦中，星际军的属下倒吸一口凉气。 　　“人鱼果然名不虚传……”他喃喃道，“我还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和元帅大人您的英俊相提并论。” 　　停顿了一下，他好像觉得自己失言，又立刻补充道，“当然，您在我心中是最帅气的，这怪物只是沾了一点点的相似而已！” 　　“闭嘴。” 　　塞勒斯听得耳烦，男人夸男人长得好看不觉得奇怪吗？ 　　他看向终端。 　　隔着屏幕，塞勒斯和赫斯特的目光相接。 　　“三天后，中午十二点，盖特岛。”这时，人鱼王储说。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向后倾去，所有的人鱼就这样全部没入黑暗里，消失不见。 　　“元帅大人，在这个人鱼的身上发现了很强的波动。”耳麦中，下属说。 　　塞勒斯目光一沉，他放下终端。 　　— 　　晚上，潘多拉和塞勒斯正常吃饭。 　　“我这个礼拜可能要出差。”塞勒斯说。 　　“哦。” 　　潘多拉没当回事。 　　塞勒斯总出差，一个礼拜至少有两天不在总部，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已经习惯了。 　　只不过，塞勒斯的情绪好像有点波动，感觉他说完之后似乎松了一口气？ 　　唔…… 　　潘多拉抬起头，看向塞勒斯。 　　塞勒斯明明应该是这世界上最会伪装自己，不喜形于色的那一部分人，可是在女孩的注视下，塞勒斯睫毛微眨，无辜地说，“怎么了？” 　　好极了，一个心虚的开口，彻底暴露。 　　他的这幅神态，明明就是在隐藏着什么嘛！ 　　潘多拉没生气，她甚至有点想笑。 　　面对她的时候，塞勒斯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再多的智商都派不上用场，返璞归真，像是个大男孩一样。 　　“没事。”潘多拉端正心态，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继续吃饭。 　　虽然已经打算给塞勒斯留下一些心灵的空间，可是潘多拉还是做了二级准备。 　　潘多拉不介意塞勒斯瞒着她，不过她怕塞勒斯要背着她做的事情又是什么比较危险的。 　　她想了个办法——给塞勒斯身上打上更浓的记号，如果他要面对怪物，怪物不敢伤他。 　　而如今潘多拉吸收了两种力量之后更加强大，只要留下记号，她就能隐约知道他的状态。 　　本来，她应该在塞勒斯离开前去找他的，可是潘多拉起不来床。 　　于是潘多拉在塞勒斯离开的前夜扑上了他的床。 　　她这方面还没有学习得特别明白，所以一整夜只知道找塞勒斯亲亲和抱抱。 　　塞勒斯察觉到今夜的潘多拉格外缠人。 　　他们像是世界上最恩爱的情侣一样相拥着，亲了又亲，气温不断持续上升，最后搞得潘多拉的脸颊红扑扑的，塞勒斯不得不去洗冷水澡降温。 　　镜子里，塞勒斯看到自己的嘴角都被她咬破了皮，她像是个不知轻重的野兽小崽子。 　　洗完澡出来，塞勒斯用毛巾擦着头，看到潘多拉还裹着他的被子坐在床上，他不由得无奈了。 　　“你不去睡觉？”他说，“我又不是出差一星期，最迟再过一天就回来了。” 　　潘多拉抬起头，她眼睛直了。 　　塞勒斯刚洗完澡，他换上了衬衫和长裤，和平时衣冠整洁严谨不同，他脖颈边的衣扣没有全合上，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锁骨。 　　潘多拉觉得他整个人都像是散发清新的冷玉，塞勒斯的头发还些微有些潮湿，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进衣领。 　　她咽了咽口水，忽然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抱抱！”潘多拉伸出手。 　　塞勒斯有点无奈地坐下，潘多拉就像是猫咪一样缠过来，她又要亲亲，却被塞勒斯捂住了嘴。 　　潘多拉眨着眼睛，指责地注视着他。 　　塞勒斯的手心中微痒发热，他好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松开了手。 　　“别闹了。”塞勒斯无奈地说，“我又不是不回来，这都几点了？你赶快去睡觉。” 　　潘多拉嗅了嗅，塞勒斯的身上已经有了她的能量气息。 　　这种波动是洗澡洗不掉的，她这才松了口气，放了塞勒斯。 　　第二天早上，塞勒斯走出电梯，里奥已经在等待了。 　　这次里奥不随行，塞勒斯不在，他需要留在总部。 　　里奥是来送塞勒斯进轿车的，结果打了一个照面，里奥就觉得塞勒斯今天的脸哪里不对。 　　塞勒斯的五官是完美到极致的，所以对于常人而言一丁点无所谓的瑕疵，在他的脸上看起来都这样明显。 　　里奥打量了好几眼，直到他将塞勒斯送入轿车，这才发现哪里不对。 　　塞勒斯大人的嘴角似乎有点发干……？不，不对，好像是，好像破了一点点皮？ 　　里奥意识到什么，他瞬间收回目光，敬礼目送塞勒斯的专车离开。 　　_ 　　人鱼王储赫斯特所说的盖特岛，在塞勒斯的辖区海域之内。 　　塞勒斯坐船前往那里。 　　他不觉得赫斯特正确地认出了他麾下的潜艇又约在隶属于他的小岛都是巧合。 　　很明显，赫斯特了解这个世界，他甚至了解人类时间、边界划分、不同的政治划分，甚至可能还有更多事情。 　　经过了上次克里斯的事件之后，塞勒斯终于完全改变了自己容易无视其他人的缺点。 　　能和潘多拉有纠葛的人一定多与众不同，塞勒斯决定小心对待人鱼。 　　如果需要动手，他这次一定不会忘记多补刀几次。 　　中午十一点五十，塞勒斯乘坐的船终于抵达盖特岛。 　　这个岛屿因为土质原因，不适合建立基地，所以是个荒岛。 　　“今天真是幸运，一路上都没遇到怪物。”属下与他闲聊，“以往干扰仪要一直开着，这次没开，还让船长很担心。” 　　人类的船只在大海中行驶，哪怕他们绕过无人区，可海中的怪物却不会，所以为了安全，每艘船都有驱逐干扰怪物的装置。 　　为了表达诚意，塞勒斯要求关闭它。 　　船长船员们都担心害怕的要死，结果六个小时的航行，别说怪物了，连鸟和鱼的影子都没见到！ 　　众人都觉得稀奇，塞勒斯却若有所思。 　　看起来他和潘多拉待久了，身上有她的气息，所以吓跑了所有的生物。 　　塞勒斯没有闲聊，他淡淡地说，“一点回来接我，离这里远些。” 　　船离去，塞勒斯站在沙滩上，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11：59：50. 　　塞勒斯注视着数字跳跃。 　　他是个很注重所有细节的人，准时便是他评判一个人的重要标准。 　　如克里斯这种不敬业，也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从一开始就不被塞勒斯所看得起。 　　只不过，他也没想让赫斯特真的准时准点出现，毕竟对方是人鱼，让他遵守人类时间实在是难了点。 　　没想到，当12点整的时候，原本平和的海浪忽然变得汹涌起来，紧接着，一个两米多的大浪朝着塞勒斯扑了过去。 　　塞勒斯站在沙滩上，他一动未动，冷漠地注视着遮天蔽日而来的海浪。 　　来势汹汹的大浪在遮住塞勒斯身前所有阳光的那一刻，忽然停滞，浪花涌动着，如同魔法般立在沙滩上。 　　海浪中，两米高的人鱼俯视着塞勒斯，阳光透过海浪，打在赫斯特白金色的长发上，让人鱼看起来犹如一尊雕塑，高贵而不可侵犯。 　　除了潘多拉，这还是第一个敢让塞勒斯仰视的生物。 　　塞勒斯眸色平淡，与赫斯特对上目光。 　　“你就是那个让魔女放了我族人的人类。”人鱼王储说。 　　与他英俊却带着王的威严的面庞同样的，赫斯特的声音十分磁性，带着些微冷的声调。 　　相比于另一个人鱼干涩的人类语言，赫斯特似乎对此很精通，一点都听不出来他真正的种族。 　　“是我。”塞勒斯道，“你便是赫斯特王室人鱼的血脉。” 　　“没错。”赫斯特淡淡地说，“你了解许多内情，这很好。代表魔女信任你，而我们之间的谈话会容易许多。” 　　赫斯特的举手投足中都带着一股自己无法察觉到的高贵傲气，他身为人鱼王储，也是海的孩子，自然是天子骄子。 　　塞勒斯并不在意。 　　赫斯特是个聪明而理性的人，相比于克里斯那种精神病，他更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 　　“我知道你希望保住你的族人。”塞勒斯说。 　　“我也知道你想了解更多有关于魔女的事情。”赫斯特说，“尽管我不信任人类，不过，要做交易吗？” 　　“可以。”塞勒斯并没有犹豫，他来这里就是要和人鱼做交易，“不过交易的内容需要详细地界定一下。” 　　“没有问题。”赫斯特俊美的面容没有表情，他的目光在塞勒斯的身上扫了一圈，心中却有点烦躁。 　　这个人类的身上怎么全是魔女的味道？太浓了，浓得他心烦意乱，只想逃跑。 第71章 　　沙滩上，塞勒斯注视着水墙中的人鱼王储。 　　虽然有点不合适，可塞勒斯还是瞬间跑神了一下。 　　——人鱼立在水里站在沙滩上，真的好像一个标本啊！ 　　这个念头出现之后，塞勒斯自己都一怔。要是以前，他的脑海里除了工作和解决事情，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其他杂念的。 　　他绝对是因为和潘多拉呆的时间长了，被她影响了。 　　这种念头很像是她的想法。 　　塞勒斯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说，“我们要开始吗？” 　　其实，走神的不止是塞勒斯，也有赫斯特。 　　潘多拉的力量压制对怪物来说如同天敌，赫斯特长得再像人类，他的本质也是怪物——在蓝星文化里，怪物不是贬义词，而是和人类这个词一样，代表着一个物种整体名字。 　　对人类来说，只有潘多拉开大时他们才会感觉得到，而怪物们的五感敏锐，能够嗅到天敌的气息。 　　赫斯特知道塞勒斯和魔女关系一定不错，但他没想到这个人类身上的味道这么浓。 　　他十分不适，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你……和魔女私交甚好？”赫斯特开口。 　　“还可以。”塞勒斯敏锐地察觉出人鱼意有所指，“怎么了？” 　　海的儿子自然不会露怯，赫斯特简短地说，“你的身上有她的气息。” 　　“可能相处时间久了，会有一点吧。”塞勒斯表情平静。 　　赫斯特：…… 　　一点？那叫一点么？ 　　塞勒斯身上的气息浓得就差张牙舞爪地告诉周边所有怪物，‘这个人类是我罩着的，谁敢碰谁暴毙’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代表这个人类确实有能力和潘多拉交涉。 　　赫斯特收回思绪，他看向塞勒斯。 　　“你已经知道我想要什么。”人鱼王储说，“我想要我的族人全部活下来。” 　　“如果那不包括你呢？”塞勒斯说。 　　“没有问题。”赫斯特回答得很干脆，“万年前，我的祖先做错了选择，错误需要有人承担。我希望由我来承担这后果，可我的族人是无辜的。” 　　他的回答，让塞勒斯反倒有些欣赏起来。 　　相比于克里斯那种坐在执行官的位置上，却丝毫不想尽责，也不想保护民众的家伙，赫斯特这样有担当的举动非常让他有好感。 　　“我会尽全力阻止这件事情的。”塞勒斯沉声说。 　　哪怕没有赫斯特，为了潘多拉，塞勒斯也会尽力让她放过人鱼一族。 　　这时，塞勒斯感觉海浪朝着他倾来，他抬起头，才发现是赫斯特俯下身，拉近了距离。 　　人鱼浅灰色的眼眸注视着人类冰蓝色的绿眸。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你。”赫斯特淡声说，“在人鱼的未来预言中，没有看到过你的身影。” 　　人鱼当然看不到塞勒斯，他的穿越扰乱了世界发展，也改变了人鱼本来看到的那个世界。 　　“或许我们都没有选择。”塞勒斯沉声说，“我要保护人类，你要保护人鱼，我们的共同点是一样的。潘多拉苏醒至今还没有杀害过任何生物。” 　　听到他的话，赫斯特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灰瞳。 　　“你说什么？！”他吃惊地说，“你没有骗我吗？” 　　“没有。”塞勒斯抬眸注视着人鱼，他淡淡地说，“所以，你要信任我吗？” 　　赫斯特的大脑急速地转动着，最后，他点了点头。 　　“如果你能够控制她，那么当然。我会告诉所有你需要了解的事情。” 　　经历过克里斯的折磨，塞勒斯本以为与赫斯特的谈判会更加麻烦，他甚至觉得或许还要签署什么人鱼魔法契约。 　　没想到，赫斯特非常干脆而且明事理，二人之间的交谈不过寥寥几句，人鱼王储便已经干脆地同意帮助塞勒斯。 　　“祖先的记忆会随着血脉传承下一些。”赫斯特说，“如我族人鱼这样拥有智商和文明的生物，是怪物种族中的顶层，对魔法的掌握更加精深。我作为赫斯特一脉的直系后裔，可用血咒唤回当时记忆。” 　　“你之前看过吗？”塞勒斯问。 　　赫斯特摇了摇头。 　　“我们只知道祖先与其他生物合力封印魔女，但无人看过。”他说，“回溯记忆，与之带来的是会同时感受到祖先的痛苦，而且血咒对身体伤害很大，所以我也没有尝试过。” 　　塞勒斯蹙起眉毛，“那你……” 　　“没关系。”赫斯特淡淡地说，“魔女在这个年代苏醒，为了与她谈判，我施展血咒了解情况已经是不可避免。如果能让你更加明白她，而帮助到你控制她的凶性，那便是值得的。” 　　塞勒斯目光微沉，他点了点头。 　　赫斯特张开手掌，一柄金色的三叉戟凭空出现，人鱼举起三叉戟，四面八方的海浪涌来，将整个小岛包裹在内。 　　尽管塞勒斯是两千后的人类，可人类发展的是科技，魔法这种超科学事情是绝对和他们没关系的。 　　塞勒斯也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法力，在此之前，这一切都在传说和猜测中。 　　幸好他和BUG一样的潘多拉生活了一段时间，表情上仍然是淡然的，好像人类也标配魔法一样。 　　他抬起头，海水犹如透明的盒子盖住了小岛，整个岛上都是摇曳的海浪波纹。 　　太阳隔着浅浅的海水照下，波光粼粼，有一种在水底的感觉。 　　这就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魔法吗？塞勒斯看得十分专注。 　　“这个空间会扭曲暂缓时间，屏蔽世界。”赫斯特说，“好了，我们开始吧。” 　　接下来，塞勒斯亲眼见证了一次无比绚丽的施法现场。 　　人鱼用指甲割破了自己白皙的手臂，十多厘米长的伤口开始不断滴落蓝色的鲜血。 　　看起来就很疼，可是赫斯特的表情都没变过。 　　他的嘴里吟诵着塞勒斯听不懂的人鱼语言，所有滴下的血液都悬浮在半空中，组成了一个血阵的图案。 　　那个血阵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赫斯特的伤口以违反常理的速度流出血液，被血阵不断吸收。 　　直到人鱼俊美的面庞变得苍白，那以鲜血铸成，一米高的复杂图案才全部完成。 　　血阵散发出奇异的光芒，赫斯特的吟诵没有停止过。 　　忽然间，血阵迅速缩小成光点，涌入他的胸膛——人鱼痛苦地向后仰去，与此同时，以他为中心，整个空间迅速蔓延开刺眼的光芒。 　　塞勒斯用手臂遮住脸，当他放下的那一刻，男人瞪大了眼睛。 　　小岛与大海已经消失不见，他脚下踩的是一片焦土。 　　抬眼望去，满地残骸与废墟。 　　这是……万年前？ 　　塞勒斯蹙起眉毛，他内心涌起不安。 　　他迈开步伐，在焦土上行走，前面忽然传来打斗声。 　　塞勒斯几步爬上眼前的断壁残垣，他抬眸向前看去，然后愣住了。 　　他看到前面的中心区域有六个不同种族的生物。 　　天空上，一个巨大的似人似鸟的生物盘旋着，它拥有着巨大的翅膀，身体像是有着腹肌的老鹰，可是头却更像人类，只不过头发的地方都是鸟羽。 　　地面上，一个身穿红色宗教长袍的老人，他的手中握着一本翻开的书，书页散发着雪白的光芒。 　　人类的旁边，是一头高大的人马，它的身边是一头狼人，只不过很明显，这头狼人的目光充满智慧，不是如今的低级生物。 　　狼人的身边，是一个皮肤如同牛奶般雪白的女性，她脚尖点地，背后透明的翅膀伸展着，尖耳朵十分引人注目。 　　这是精灵？ 　　精灵的身边——塞勒斯沉默了。 　　他竟然看到了传说中的龙。 　　黑色的龙如同一座连绵的小山，在不远处把守。 　　这就是合伙封印了潘多拉的六个生物？ 　　可是，塞勒斯发现还缺少人物，参与了此次事件的人鱼还没见踪影。 　　按理说，人鱼是海洋的生物，难道人鱼的祖先强大到能够上内陆参战？ 　　在塞勒斯沉思的时候，他忽然感到，在场的几个生物都忽然都提起气来。 　　他抬起头，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瞬间，他也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了被封印前的潘多拉。 第72章 　　其他的首领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决战而紧绷起全身，而塞勒斯的屏气的意味却截然不同。 　　他看到了过去的潘多拉，她穿着一件露臂浅色长裙从远处走来，塞勒斯意识到那正是她解封时身上的那件。 　　她看起来比现在还要更娇小一些，如今的长发，在这时还是刚刚扫过耳垂的短发。 　　长发天生会给人更加温和的感觉，而短发的潘多拉，看起来更加灵气，她的五官带着攻击性的美感，天生浓艳的美眸闪动危险的光芒。 　　从这个时代第一次见到潘多拉开始，她似乎懒散和随和更多，这样进攻性的神情，除了在她意识不清楚时之外，塞勒斯很少看见。 　　潘多拉的身影在六个不同种族的首领面前，显得如此娇小无害。 　　怪物们动不动就两米起的身高，成年人类都显得渺小，更别提潘多拉还没到人类胸口的高度，她面对它们，好像幼崽对峙成年生物。 　　可是在场的首领们没人掉以轻心，它们都紧绷地注视着她。 　　潘多拉却露出笑容。 　　“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厉害，能让人类和怪物联起手。”她说，声音清脆愉快，“可是，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得了我吗？” 　　为首穿着宗教长袍的老人目光阴沉起来。 　　“为了后代和未来，哪怕牺牲掉所有生灵，我们也一定要解决你。”教皇沉声说，“潘多拉，你已经走投无路，我劝你放弃七宗罪的力量，束手就擒！” 　　“你们听见了吗？”潘多拉轻轻地说。 　　骤地，狂风以潘多拉为中心卷起，连潘多拉头顶天空上的云层，都被风破开一个巨大的圆圈，阳光顺着缺口照下，洒落在潘多拉的身上。 　　她娇小的身体背后，七个巨大的阴影如同尾巴般蔓延出来，带来犹如阴云般的压抑感。 　　顿时，所有的首领都顿时做好攻击准备。 　　六个不同种族的首领一齐进攻潘多拉，他们的法宝和法力发出的颜色各不相同，一时间废土上各种光芒乱飞，带来不同的攻击效果。 　　有一瞬间，这个场面甚至很像是未来的星际战场。 　　天空上的人鸟发出刺耳的鹰鸣声，它迅速地飞行着，双翅扑闪，羽毛变成尖锐的小刀密密麻麻地向着潘多拉攻去。 　　狼人是近战，它四足向前跑来，朝着潘多拉挥出利爪。 　　远处的人马拿出弓箭，长箭划破天空，留下金色的尾巴。它的身边，精灵吟诵咒语，纯洁的白色光芒涌向潘多拉。 　　另一边，黑龙咆哮着，它抬起前爪，又狠狠踏在地上，瞬间大地嗡鸣，土地朝着潘多拉的方向崩塌攻击而去。 　　人类教皇苍老的手抚摸书页，潘多拉脚下的地面忽然出现黑色的透明锁链，向上窜去锁住她的手腕与躯体。 　　这一切都是同时发生的。 　　即使知道是过去的事情，可塞勒斯仍然不知不觉中握紧了拳头。 　　尽管潘多拉那娇小的身影都快要被六种不同方位和能力的攻击光芒遮盖，可以一敌六的她仍然不落下风。 　　这还是塞勒斯第一次看到潘多拉战斗。 　　七宗罪与潘多拉最大程度的融为一体，共同作战。原本在她面前乖巧如狗子的力量们此时完全放开自己，如同野兽一样向着不同方向蔓延冲去。 　　整个战斗惊天动地，大地都在颤抖。 　　六个首领抢占的上风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们都被潘多拉摁着打。 　　他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连黑龙都晕厥过去。 　　……怪不得人类和怪物想联手，潘多拉确实太可怕了。 　　潘多拉穿过硝烟走过来时，她看起来仍然衣衫整洁，游刃有余。 　　可是对面六个首领就看起来惨得多了。黑龙犹如尸山一样昏迷不醒，精灵的身上都是血迹和污垢；人马的神弓已经折断，狼人看起来奄奄一息，人鸟的翅膀已经被火焰烧尽。 　　人类的教皇跪在地上咳血。 　　潘多拉走过来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饶是生物中最强大的他们，也不由得开始颤抖。 　　女孩露出甜美的笑容，黑色的眼眸却犹如泥沼般看不见底，更没有任何笑意。 　　“所以说，为什么要找我麻烦呢？”她语气无害地说，“我早就警告过你们，没人能够战胜我。” 　　“怎么……怎么会这样……”人马喃喃道。 　　“这不可能！”教皇绝望地说，“创世神怎么会让无敌的怪物留在世间，为什么……” 　　潘多拉站在他们的面前，她抬起头，轻轻地叹息一声。 　　“真无聊。”她懒洋洋地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就好了，或许，弑神会有趣一些呢。” 　　“恶，咳咳咳，恶徒！”教皇愤怒不已，却被自己口中的鲜血呛到。 　　他挣扎着翻出自己的圣书，似乎又要吟诵什么咒语，还未开口，身体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大山骤地压下，他整个人都贴在地面上，咳出一口鲜血。 　　“好吧，我对你们失去耐心了，该到结束的时候了。”潘多拉淡淡地说，“大陆上最强大的六个种族失去了自己的领袖，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真令人期待。” 　　她抬起双手，大地开始可怕的震动。 　　所有的首领都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捏住，连昏迷的黑龙都因为窒息的痛苦感清醒过来，火焰在它的喉咙中燃烧着，却没有任何用处。 　　人类和怪物的首领联盟即将全军覆没，就在这时，一个冷清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等等！” 　　潘多拉不为所动，紧接着，一个巨大的水团炮弹从背后攻向她，被七宗罪的力量挡开。 　　塞勒斯抬起头，他看到一个无比俊美的男人，与赫斯特有七分相。 　　他的银白色长发在后背飘荡，还有那双淡灰色的眼睛，简直和赫斯特一模一样。 　　看起来，这就是人鱼王室的祖先了。 　　小赫斯特本来已经很英俊惊人，可是和自己的祖先比，看起来却仍然差上一些，犹如小美人和大美人的区别。 　　如果说小赫斯特的美貌比塞勒斯略逊一筹，那么他的祖先，绝对和塞勒斯可以相提并论。 　　塞勒斯甚至开始怀疑潘多拉的话，她之前说他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人，可是看起来老赫斯特并不逊色。 　　只是……这个赫斯特祖先竟然有双腿，除了人鱼耳之外，他看起来和人类一模一样。 　　他挡在了首领与潘多拉之间。 　　“潘多拉，放过他们吧。”他俊美的眉尖蹙起，浅灰色的眼眸中是淡淡的忧伤，“伤害他人能对你带来什么好处呢？” 　　潘多拉抬眸，她注视着老赫斯特，紧接着，她的表情变得嘲讽起来。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呢，恩狄尔？”她说，“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密谋，所有的事情。” 　　恩狄尔·赫斯特的背影一顿，他开口，声音明显地紧绷起来，“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和他们之间的谋划，你们以为我是什么都不知道，被引来这里的吗？”潘多拉露出笑容，“不，我早就知道了，正如我知道你的情绪是装出来的，我来到这里，就是想看看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随着她的话，恩狄尔原本忧伤无害的表情渐渐收起，最后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看起来，人鱼王室的面瘫脸也是祖传的。 　　“为什么。”恩狄尔冷声说，“你不怕死？” 　　潘多拉抬起头，她向前一步。 　　明明潘多拉的身高还没到恩狄尔的胸口，可是他仍然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亲爱的，正是因为死不了，所以我才那么好奇。”她声音甜美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模仿我的哥哥那么相像，是怎么做到的？” 　　哥哥？塞勒斯立刻捕捉到了这个新的词汇。这可能是他距离真实的潘多拉最近的一次。 　　她有哥哥，是亲生的吗？或许这代表她就是人类出身，可她是怎么走到后来的道路上的？ 　　另一边，恩狄尔没有表情，可是他的呼吸一下子就变得沉重而些微颤抖起来，看起来他没有表面上的这样无所畏惧。 　　“回答我，恩狄尔。”潘多拉微笑着说，可是眼里冷得可怕，她轻声说，“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或许你可能更愿意在这里挑选一个种族，我保证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们是怎么灭族的。” 　　恩狄尔抿了抿薄唇，随即他艰难地开口。 　　“人鱼擅长血咒。”他说，“我曾经给你的那些水里，混了我的血。我看到了你过去发生的事情，所有的。” 　　潘多拉深吸一口气，她露出了一个更漂亮的微笑，可是了解她的塞勒斯却感觉到，潘多拉现在非常愤怒。 　　他没见过她如此冰冷得可怕的样子。 　　“做得好，恩狄尔。”她缓缓地说，“在惹怒我这方面，你是第一个如此成功的。” 　　下一秒，从地面向上涌出巨大的黑色力量，聚化成刀刃，穿刺过恩狄尔的胸膛。 　　不知是不是错觉，塞勒斯看到当人鱼的祖先被贯/穿在利刃上时，恩狄尔薄唇微张，竟然松了口气。 　　蓝色的血液顺着黑刃向下婉转蔓延滴落，落进土地中。 　　下一秒，潘多拉皮肤蔓延过蓝色的花纹，恩狄尔背后的六个首领忽然没有力量的禁锢，自由地倒了下来，他们都趴在地面上喘息着。 　　与此同时，潘多拉抬起头，她不敢相信地看向恩狄尔。 　　“我说过，人鱼擅长血咒。”恩狄尔轻轻呼吸着，语气平静。 　　胸口的黑刃化为烟雾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潘多拉背后的七宗罪力量也一同消散。 　　潘多拉的身上蔓延出蓝色的锁链咒文，一直延伸到地面上，形成了圆形阵法。 　　她动不了了。 　　其他六个首领从地上爬起来，他们踉跄着步伐，围住潘多拉。 　　他们高大的身躯将阳光挡得严严实实，潘多拉扬起脸，阴暗中的眸子却闪过一丝冰冷的光亮。 　　“我们虽然无法杀了你，我们却可以一辈子将你镇压在黑暗之中！”教皇沉声说，“恩狄尔是海的主人，大海将镇压你。自然之力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你虽然不死，可是永生永世都无法再出来祸害世间！” 　　潘多拉恍然。 　　“原来如此。”她说，“你们表现出的决一死战是假，其实从一开始，你们就算计好了——要我亲手杀掉恩狄尔，以他的性命为血咒的力量，禁锢我。” 　　她又说，“你们可真狡猾。” 　　有一瞬间，说这句话的潘多拉让所有人都产生了错觉，好像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被人欺骗走了手中最喜欢的娃娃，才说出这样有点无害又柔软的抱怨。 　　可事实却不是如此，恩狄尔算是这里面最强大的存在，可是此时此刻，他跪在地上，胸口蓝色的鲜血正不断涌出，即将面临死亡。 　　“我们要对得起恩狄尔的奉献！”人马焦急地说，“快点，趁这个机会封印魔女！” 　　除去勉强支撑身体，以血液禁锢潘多拉的恩狄尔，其他六个早就做好准备的首领，开始吟唱和施展封印的咒语。 　　这是个奇异的景象，当事人潘多拉却成为了最无所事事的存在。 　　她眼里的愤怒早就消散，转而又露出笑意。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会在你们后代的面前苏醒。”她声音甜蜜地说，“那时会发生什么呢？” 　　首领们嘴中的吟唱不断，可他们都互相注视向彼此。 　　魔女的威胁，却也是他们心中顾虑。 　　可是事已至此，已经别无选择。 　　几分钟后，恩狄尔的脸色越发苍白，冷汗不断地从他的额角流下，而封印的阵法已经到最后关头。 　　首领们围住潘多拉，束缚着潘多拉的锁链与圆形阵法散发出巨大的光芒。 　　可是，为什么她还站在这里？ 　　他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潘多拉会坚持这么长时间。 　　与此同时，结束血咒的恩狄尔倒了下来。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两秒，但是很快，他又苏醒过来。 　　迎接他的不是死亡。 　　恩狄尔咳嗽着，狼人拉起他，所有人都看到恩狄尔胸前的伤口消失不见！ 　　难道、难道……他们都惊恐地抬起头，看向被启动的阵法束缚的潘多拉。 　　潘多拉露出笑容。 　　“你们不是想要劝我放弃七宗罪的力量吗？”她说，“那我就将它们附带的赠品还给你们一点，希望你们能活得开心。” 　　无数黑影从潘多拉的身上飞走，消失在四面八方。 　　“这，这是什么？”精灵惊恐地说，“你释放了什么？” 　　“被封印的祸害、灾难和瘟疫。”潘多拉说，“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帮你们保管，不用谢。” 　　“这不可能！”教皇颤抖地说，“大陆和平的光明二十年，怎么可能与你有关系？” 　　“那都不重要。”潘多拉亲切地说，“除了那些东西之外，我还保管着诅咒，我要亲自送给你们，人人有份。” 　　她看向他们，语气平淡而快活。 　　“其实我要做的不多，因为你们都是蠢货，蠢货迟早会灭绝的。” 　　她低下头，看向恩狄尔，露出了笑容。 　　“你以为你会这么容易的解脱吗？不，恩狄尔，以防未来我苏醒时在陆地上看到和你一样令人厌恶的后代，我要亲自诅咒你，所有的人鱼都将失去变换出双腿的能力，一辈子呆在水里。” 　　“除此之外，我要包括你在内的所有的赫斯特人鱼王族都长寿，好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在黑暗的大海深处后悔你所做的决定。” 　　一片巨大的阴影犹如影子般从潘多拉的身上消失不见，不知何时，整片大陆的天空都阴云密布，暗雷阵阵。 　　一阵风刮过，恩狄尔修长的双腿变回了浅色的鱼尾。 　　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潘多拉。 　　“施加诅咒的人，会承担相同的诅咒。”他开口，干涩地说，“你就如此恨我吗？” 　　潘多拉抬眼，她的黑色眼眸一如既往的凉薄。 　　“我不恨你，你不配。”她说，“我迫不及待要看见你们子嗣未来的样子了。” 　　潘多拉抬起头，与此同时，巨大的光芒包裹住她，整个世界都被刺眼的光芒笼罩。 　　首领们挡住眼睛，等到亮光散去，他们看到地面的阵法中央是一个红色匣子，黑色的波纹，被巨大的繁琐花纹的锁链缠住。 　　这是一场胜利，可是在场的人却没一个能够笑得出来。 　　“人类，管住你们的后代，告诉他们，绝对不能打开潘多拉的匣子。”精灵开口道。 　　“还是管好你们自己吧。”教皇冷冷地说，“明天开始，我们彼此之间便又是敌人。” 　　“她放出去的那些东西，是真的吗？”人马忧心忡忡。 　　“那一定是她在唬我们！”狼人说，“我才不相信有什么诅咒。” 　　所有首领的目光都落在了恩狄尔的身上。 　　他恢复了人鱼的形态，原本如宝石镶刻而成的白玉鱼鳍沾染着黑色的泥土，主人却恍然未闻，仍然怔怔地注视着红匣子。 　　“赫斯特王，不要放在心上。你死里逃生，或许这只是暂时的。”精灵飞过来，她在他的身边蹲下，安抚地摸着他的肩膀。 　　恩狄尔这才收回目光，他拂开精灵的手，然后抬起手臂，水滴从天空的云朵中、远处的花草树木中涌过来，包裹住红匣子与他。 　　他悬浮在空中的水团中，淡然地开口，“那我便带着她的魔盒离开了，各位有缘再见。” 　　- 　　恩狄尔回到大海中后，他发现尽管潘多拉已经被封印，可是封印她的盒子仍然散发着可怕的震慑力，影响海中生物与怪物们的生活。 　　于是，他游向大海深处的深渊，将潘多拉的魔盒安置在海沟的最深处。 　　从此之后，整个海沟和方圆数公里都再也没有生物，这里变成了海洋生物的死亡三角，它们都绕开这一片，可至少，整个大海恢复了平静。 　　人鱼一族再也没有变出过双腿，有时其他人鱼会去海岸边游玩，顺便和地面上的怪物交易点东西，可恩狄尔再也没有离开过大海。 　　他活了很久很久，果然如潘多拉所说的那样长寿，然后他见证了整个时代的消亡。 　　人类世界接连几十年各种天灾人祸，好像要将过去平和的那段时间全部补回来。 　　上古人类的文明灭绝了，可几百年后，他们的种族最后勉强延续了下来，开始了新一轮的进化。 　　怪物们也灭绝了不少，黑龙、精灵、人马，所有高智商的怪物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低级怪物活了下来。 　　如狼人这样存活下的怪物也逐渐失去了智商，变成以力量为主的野兽。 　　最后，只剩下人鱼这一支高智商怪物仍然尚存。 　　千年后，恩狄尔终于迎接迟来的迟暮。 　　“父王，一切已经结束了。”他的儿子在床前握紧他的手，“人类重启，那些对我们有威胁的同类怪物们也都在和人类的对抗中灭亡，我们安全了。” 　　恩狄尔却摇了摇头。 　　“所有她决意报复的种族，都已经自食恶果。”他的精神已经糊涂，却仍然声音虚弱地警示道，“只剩下人鱼还没有付出代价。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 　　“父王，别急，你放心，我们会守护好魔女的盒子的！”他的儿子发誓。 　　恩狄尔的睫毛微颤，他的薄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却只有小小的气泡浮出，没有声音。 　　恩狄尔死了。 　　“父王——！” 　　他的儿子悲怆的声音呐喊着，可是所有场景都跟随恩狄尔的消亡而迅速抽回，消失不见。 　　场景变动，塞勒斯罕见地感到了眩晕，他向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自己。 　　他用手背抵着自己的额头，再次抬眼时，已经又回到沙滩上。 　　塞勒斯内心震撼，他抬起头，却发现赫斯特的反应更剧烈。 　　人鱼王储终于不再悬浮在沙滩上摆造型，赫斯特倒在沙滩上，他捂着自己的头，看起来有点痛苦地挣扎，像是搁浅的鱼。 　　塞勒斯勉强找回思维，他想起赫斯特之前说过，记忆回溯血咒的副作用是接纳与记忆而来的恩狄尔的所有情绪。 　　刚刚他们几乎看了恩狄尔后半辈子的记忆，难道赫斯特要全部接收那些年恩狄尔的情绪？ 　　这么大量的他人情绪，赫斯特真的不会疯吗？ 　　塞勒斯蹙起眉毛，他在想，将赫斯特放回水里，会不会让人鱼更舒服一些。 　　他向着他走了几步，开口道，“你还好吗？” 　　在那一瞬间，赫斯特猛地抬起头，人鱼的尖爪已经向着塞勒斯挥去。 　　他的灰色眼眸犹如野兽一样的竖瞳，赫斯特长大嘴，露出尖牙，发出嗬嗬的恐吓声音。 　　那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比子弹还要快。 　　塞勒斯微怔，过了几秒，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右臂与胸膛的衣料仿佛被野兽划破，鲜血已经开始染红衣服。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总部里，午睡的潘多拉睁开了眼睛。 第73章 　　面对自己的伤势，塞勒斯蹙起眉毛。 　　大意了。 　　刚刚看到潘多拉的过去，让他一时失去了理智，忘记尽管人鱼长得再怎样像人，本质都是怪物和野兽。 　　赫斯特现在在接受记忆，痛苦不已，应激反应会下意识保护自己攻击他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是他的疏忽。 　　等到赫斯特勉强从祖先恩狄尔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赫斯特鱼生中都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刻，他浑身都沾满砂砾，额前全是冷汗，沾湿头发。 　　他喘息着撑起自己坐在沙滩上，抬起头，就见到塞勒斯坐在十米外的岩石上，男人的右半边西服触目惊心地被划破，鲜血染红了半边西装。 　　“感觉好点了？” 　　塞勒斯的声音却是平静无波澜的，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尽管没有刚刚的记忆，可是赫斯特也预料到是自己做了什么。 　　他皱起眉毛，自责地说，“抱歉。” 　　“没事，是我的错。”塞勒斯淡定地说。 　　赫斯特知道塞勒斯指的是什么，可他厌恶自己身上兽性的一面。 　　“人鱼不擅长治愈，但是我们有一些好用的草药，可以帮你包扎一下。”赫斯特说。 　　他打开屏障，包裹着小岛的海水骤地落下，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赫斯特向着大海发出指示，没过多久，海中的怪物们将一个小盒子推向岸边。 　　赫斯特伸出手，水撑起盒子，落在了他的手掌中，盒子里是一些看起来就很珍贵的草药。 　　“我帮你包扎一下。”赫斯特说。 　　塞勒斯摇了摇头。 　　“没关系，已经止血了。” 　　赫斯特不相信塞勒斯的话，他伸手拨开塞勒斯破碎的伤口外布料，却发现男人的伤口真的已经不在出血，甚至已经有愈合的迹象。 　　“这，这怎么可能？”赫斯特有点吃惊，“你不是人类？” 　　“我是人类，只不过体质好而已。” 　　赫斯特：…… 　　这种话是骗鬼吗？ 　　两人之间忽然沉默，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共同看到了封印前的景象，和人鱼王室祖先去世前的掠影，都心事重重。 　　“这些记忆，有帮助到你什么吗？”赫斯特问。 　　塞勒斯下意识地点头。 　　可是其实，他的心中第一次有些茫然。 　　他以为自己多了解潘多拉的过去，就能更加了解她。但没想到，随着过去而来的是更多的谜团。 　　赫斯特说，“我们或许还可以继续合作，一起找到更多有关于魔女之前的事情。” 　　塞勒斯明白，如果想解开那些疑问，就要了解更多潘多拉的过去。 　　可是…… 　　最终，塞勒斯缓缓地摇了摇头。 　　“算了。”他说。 　　赫斯特一怔，“什么算了？” 　　塞勒斯抬起头，他对上人鱼淡灰色的眼眸。 　　“在你祖先的记忆里已经很清楚了，潘多拉不想让别人知道过去的事情。”他说，“那便算了。” 　　赫斯特蹙起眉毛，他有些不解，“难道你是看到我祖先的下场所以怕了？你不是人类的领袖吗，为了人类，你怎么能这么容易就退缩？” 　　塞勒斯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 　　他自然是不怕死的，更不怕为人民死，这是他的职责。 　　他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毛线团的开头，只要层层追查下去，总会知道真相，或许那就包括如果解决目前难题的办法。 　　可是，潘多拉不喜欢。 　　她那么讨厌人鱼，不仅仅是因为他用血咒束缚她，最大的原因便是恩狄尔看到了她的过去，还用她的‘哥哥’欺骗了她。 　　让潘多拉生气痛苦的事情，他便也下不去手了。 　　塞勒斯抿紧嘴唇。 　　他不知道是更想保护潘多拉，还是想保护自己。 　　可是，一想到如今如此信任依赖他的女孩也会对他露出面对恩狄尔的凉薄和愤怒，塞勒斯便心痛的无法呼吸。 　　“或许刨根问底并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过了半响，塞勒斯说，“我会帮助你保住人鱼族，这你不用担心。” 　　赫斯特抿了抿嘴唇，他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变。 　　“糟糕！” 　　“怎么了？”塞勒斯看向他。 　　赫斯特面色苍白。 　　“从岸边传来了魔女的气息。”他僵硬地说，“她好像很生气。”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之前。 　　当塞勒斯受伤的那一瞬间，潘多拉便醒了过来。 　　她皱起眉毛，塞勒斯出个差，怎么还真的伤到自己了？ 　　潘多拉给塞勒斯的私人号码打电话，无人接听，不在服务区。 　　放下手机，潘多拉想了想，她干脆翻身下床，去找里奥。 　　当潘多拉来到工作区域的时候，里奥正代替塞勒斯主持日常会议。潘多拉已经轻车熟路，她来到会议室，不顾里面在工作，直接推开了门。 　　一屋的高级官员和部长们转过头看向潘多拉。他们有些吃惊和疑惑，不明白潘多拉要做什么。 　　可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熟悉，已经没有人敢再开口训斥她胡闹了。 　　里奥也很疑惑，“潘多拉，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要和你私聊。”潘多拉说。 　　在这么多人面前，里奥努力为自己的面子而强压下语气，“胡闹，我们在开会，你先去玩，过会我去找你。” 　　潘多拉眯起眼睛，她微笑起来。 　　“要不然他们都出去，要不然你出来。”她说，“给你们三十秒的时间做决定。” 　　三十秒后，里奥悻悻地之暂停会议，离开房间。 　　等到大门关上，鸦雀无声的会议室内终于活跃起来，他们七嘴八舌的抱怨着，好像刚刚安静如鸡、怂得一批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里奥就这么被众目睽睽地叫出来，丝毫没有副官的面子。可他生不起气，毕竟在潘多拉眼里，他们这群人充其量就是羊群和牧羊犬。 　　——牧羊犬还要什么面子？ 　　里奥能屈能伸，他态度耐心地说，“又什么了，小祖宗？” 　　“塞勒斯呢？”潘多拉问。 　　“大人出差了，他没和你说吗？” 　　“他去哪里了？” 　　“这是机密。”里奥说，“我是说，有时他的行程对我也并不是公开的，我也不知道。” 　　潘多拉蹙起眉毛。 　　“他之前去一趟市区都被你们管得那么严，现在去出差了，你反而不知道他在哪里？” 　　“大人明天就回来了，你是想他了吗？”里奥问，他感觉潘多拉情绪不对，“怎么了？” 　　“塞勒斯受伤了。”潘多拉开始生气，“我要知道他在做什么。” 　　“大，大人受伤了？”里奥有点震惊，“你确定吗？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标记了他。”潘多拉说。 　　“什么？” 　　里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在他的身上留了我自己的印记。”潘多拉耐着性子解释，“这样我就能大概知道他的状况如何。” 　　里奥：…… 　　里奥：“你不觉得这有点变态吗？” 　　潘多拉不解：“这明明是满满的爱意啊。” 　　聊不下去了！ 　　里奥知道，潘多拉就算再贪玩，也不会拿塞勒斯开玩笑。 　　他立刻拿起平板开始联系相关部门。 　　“我要知道塞勒斯大人现在的具体位置……你说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里奥副官，你竟然敢和我说没有权限？！” 　　里奥发出一连串母语国骂，潘多拉看着他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骂了好几个不同部门，过了二十分钟后，里奥放下电话，回到潘多拉面前。 　　“找到了。”他说，“大人现在在一座名为盖特的岛屿上。” 　　停顿了一下，里奥有点奇怪，“大人怎么去盖特岛出差，那做岛上没有基地，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潘多拉目光一沉，她推开里奥，便要向外走去。 　　里奥连忙拦住她。 　　“怎么了，潘多拉，你知道什么了？” 　　“送我去海边。”潘多拉冷冷地说。 　　里奥简直心惊胆战，塞勒斯不在，他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把潘多拉弄丢了，那塞勒斯大人岂不会扒了他的皮。 　　可是，潘多拉他也得罪不起。 　　他为难地说，“我们不是沿海城市，如果去海边，坐飞机也要一个小时。” 　　“那就去河边。”潘多拉道，“有自然水源就行。” 　　里奥不知道潘多拉要做什么，可是至少那条河在首都郊区，没离开大本营太远，让他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亲自开车带潘多拉出门，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全是汗。 　　总部本来就在城市郊区，往外开畅通无阻，再加上潘多拉又给汽车提了速度，两人用十分钟就到达了那条河。 　　停下车的那瞬间，里奥推开门吐了。 　　他玩游戏都没这么狂野飙车过。 　　潘多拉却毫无感觉，她直接推门下车，来到河岸边。河堤有些陡峭，里奥看她直接跳下去，心脏差点也一起从嗓子眼跳出来。 　　潘多拉蹲在堤边，她将手放入水中。 　　世界上的万物都是有能量的。就像这河水，潘多拉完全能够感觉得到有一股丝线般的细微能量从河水一直牵引到远方的大海之中。 　　潘多拉的目光一沉，黑色的力量从她的指尖向着水中迅速地蔓延而去。 　　——让我看看，到底是谁在惹事！ 　　- 　　赫斯特是海的儿子，尽管没有祖先那么强大，可是当潘多拉那充满怒意的力量涌入水中时，他仍然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魔女很生气。 　　“她生气了？”塞勒斯蹙起眉，“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赫斯特的目光落在了塞勒斯的身上。 　　塞勒斯的目光清澈，他好像对此真的一无所知。 　　“因为她感觉到你受伤了。”赫斯特声音干涩，“我好像开了一个不太好的开头。” 　　塞勒斯一怔。 　　“她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你真的不知道？”赫斯特蹙眉道，“魔女在你的身上放了印记。她能够用标记感觉到你，自然也能察觉到你的状态。” 　　塞勒斯这才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怪物都绕开他，原来不仅仅是因为他沾染上了潘多拉气息的原因。 　　潘多拉保护她，他却高兴不起来。 　　如今紧张的不仅是怕得罪魔女而被灭族的赫斯特，塞勒斯也是如此——他没告诉潘多拉自己与人鱼交流，还偷偷挖掘她的背景。 　　按照潘多拉在记忆中的反应来看，她似乎很讨厌别人这样做，只是他不清楚，是她所有的背景都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还是只有成为魔女之前的那段记忆。 　　总之，塞勒斯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凝重起来。 　　他拿出手机，发现手机没有信号，手动连接之后，来自里奥的电话、指挥部的电话、船上的电话、还有潘多拉的来电显示都弹窗了出来。 　　塞勒斯抿起嘴唇，他回拨潘多拉的手机。 　　对面很快接通。 　　“我错了。”没等潘多拉说话，塞勒斯已经干脆地道歉。 第74章 　　道歉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充满了心虚的味道。 　　潘多拉挑起眉毛，“你现在在哪里。” 　　“岛上。”塞勒斯老老实实地说，“一个小时之后就会上船，你不要乱跑。” 　　“你受伤了？” 　　“意外，没什么大事。” 　　“你和谁在一起？” 　　潘多拉死亡三连问，问得塞勒斯后背直冒冷汗。 　　他的目光转向赫斯特，赫斯特的脸上神情复杂，似乎又鄙夷塞勒斯对潘多拉的柔声细语，又有点同情他的压力。 　　“……和人鱼在一起。”塞勒斯低声说。 　　电话那头，令人不安地沉默了片刻。 　　塞勒斯忍不住开口道，“潘多拉？” 　　“很好。”潘多拉这才开口，“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好好地聊聊。” 　　她的语气有点危险，可是塞勒斯却松了口气。 　　他更怕她说出什么‘我不想见到你’，或者‘别回来了’之类的。 　　挂了电话，赫斯特才开口，“为什么你不多提我的事情？我有些事想当面和她解释清楚。” 　　塞勒斯又想起了属于原时间线人鱼们的悲惨结局，他真心地说，“如果你能说明白，就不可能灭绝。还是让我来和她说吧。” 　　赫斯特看起来是一个比他还要直的铁憨憨，人鱼王储一定是词不达意，火上浇油，所以才导致那么悲惨的命运。 　　塞勒斯看了眼时间。 　　“你该离开了，轮船很快就会到来。”塞勒斯说，“我们应该留个联系方式。” 　　他本来想说，他可以给赫斯特留个防水联络器，有事常联系。 　　结果赫斯特点点头，他一伸手，一个白色的海螺出在赫斯特的手心里。 　　塞勒斯：“这是什么？” 　　“魔法海螺。”赫斯特说，“不论你在星球的任何地方，只要你吹响它，我就能够感觉得到。” 　　塞勒斯：…… 　　很好，这个世界越发魔幻了。 　　“我觉得你最好同时收下手机。”塞勒斯建议道，“你可以把手机埋在某个小岛上，当你听到海螺响的时候，就可以去拿手机与我通话。不然就算你知道我吹海螺又有什么用呢？” 　　赫斯特想了想，觉得也是。 　　他虽然有比轮船还要快的速度抵达世界的任何一个海洋边缘，可是他不能接近人类的生活区域太近。 　　如果被其他人类知道人鱼的存在，人鱼们就不能偶尔去浅水处透气了。 　　“好。”赫斯特说。 　　于是，魔法与科技第一次交融。 　　塞勒斯拿走了赫斯特的海螺，而赫斯特则是接过塞勒斯特地多带来的军用防水手机。 　　他还教了半天人鱼怎么使用手机，作为同高智商种族，赫斯特很快就学会了开关机和接打电话。 　　这时，人鱼抬起头，他说，“接你的船要到了，后会有期，人类领袖。希望你能活着。” 　　“希望你的种族都好。”塞勒斯也说。 　　他刚开始也想回答‘希望你活着’，后来一想赫斯特本来的结局，顿时觉得这句祝福也不是什么好事。 　　人鱼点了点头，他越入海中，消失不见。 　　十分钟后，轮船抵达小岛。 　　回程的路上，塞勒斯的属下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 　　星际军是活跃在战场上的部队，所以秩序比这个时代的军队还要严格。 　　如果里奥在这里，他可能会随便问几句发生了什么。可是星际军的下属，却会保持完全静默，除非塞勒斯主动说出口，不然他不会主动询问。 　　里奥给他发来信息，已经将潘多拉带回总部，塞勒斯这才些微放下心。 　　- 　　将潘多拉带回去之后，里奥心情复杂。 　　一想起刚刚潘多拉打电话质问塞勒斯的样子，里奥就恍然觉得他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尽管他早就知道塞勒斯大人和潘多拉在一起了，可每每看到他们新的相处模式，都让里奥很难适应。 　　几个小时之后，塞勒斯终于抵达总部。 　　他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出了电梯后，塞勒斯直奔潘多拉的卧室。 　　潘多拉和往常一样，窝在沙发里玩游戏，她轻轻抬起头，塞勒斯却敏感地觉得有点危险。 　　要是以往他出差归来，潘多拉早就扑上来抱抱了。 　　可是这一次，她只是微微抬了抬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猜不到她心中的想法。 　　塞勒斯抿了抿嘴唇，他走过去，在她的身边坐下，然后拿出了袋子。 　　潘多拉认识那个塑料袋，是一个她平时还蛮喜欢的连锁特色小吃店。 　　塞勒斯要用食物来贿赂她。 　　潘多拉扫向他的身上，塞勒斯的身上是部队的制服。 　　除了在公众面前出现之外，他在平时从来不穿军装，这一看就是回程的路上才换上的。 　　然而，他身上的血腥味道却这样明显。 　　他果然受伤了，而且不是那种轻伤。 　　潘多拉沉思着，她忘记去接塞勒斯递过来的袋子。 　　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传来了微凉柔软的触觉。 　　她抬起头，看到塞勒斯因为她没理他，所以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了触潘多拉的手指。 　　再配上男人那清澈无辜注视着她的眼睛，和抿着薄唇有点委屈的小情绪，怎么看都有点无声的撒娇和讨好的意思。 　　……开玩笑！以为这样就可以萌混过关吗！ 　　她潘多拉是那种轻易被撒娇打败的人吗？ 　　她确实是。 　　潘多拉发现，塞勒斯如今真的了不得，明明是个电线杆子，他是从哪学会仗美行凶的，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撒娇？ 　　如今塞勒斯还是无意识的，她绝对不会让他知道，她真的吃这一套，不然以后这个家伙肯定会越来越脱离她的掌控。 　　于是潘多拉抽出手，她冷淡地说，“解释一下吧。” 　　她可能装得太像了，潘多拉感觉到塞勒斯的情绪明显从紧张变成了低落和难过，以及……自责？ 　　潘多拉已经发现，塞勒斯很容易苛责自己，但她没想到这种情绪竟然来得这么快。 　　“人鱼王储赫斯特联系我，所以我便去与他见面了。”塞勒斯垂下睫毛，他低声说，“因为你们关系不好，所以没有告诉你。” 　　潘多拉已经料到是这一回事，但她仍然皱起了眉毛。 　　“他找你做什么？” 　　“他是王，自然是为了他的人民。”塞勒斯抬眸看向潘多拉，“他愿意以死谢罪，以此希望获得你原谅其他人鱼的机会。” 　　不知为何，潘多拉的心情有点不爽起来。 　　瞧瞧塞勒斯这幅为赫斯特说情的真心样子，难道同为领袖，他们彼此之间还惺惺相惜了？ 　　塞勒斯没有感觉到潘多拉的想法，他继续说，“我知道你厌恨人鱼王族，可是普通人鱼是无辜的，他们……” 　　他后面话，潘多拉都没有听进去。 　　她只是越来越觉得生气，塞勒斯怎么可以关心别人？他怎么可以向着别人说话？ 　　他就该全心全意地向着她，把所有心都给她，一分一毫都不分出来给别人。 　　她那么讨厌人鱼，他还帮他们说话，真是讨厌！ 　　潘多拉从未有过这种情绪，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叫做吃醋，而且是吃飞醋。 　　人家正常人类吃醋大部分都是吃异性之间的醋，而潘多拉就比较恐怖了，她连塞勒斯向着另一个种族、帮另一个男人说话都觉得生气！ 　　塞勒斯正按照自己在回来的路上思考好的那一套理智而公正的说辞来说服潘多拉，结果他就发现，潘多拉的表情越来越危险？ 　　这不是他的错觉，因为下一秒，不耐烦的潘多拉干脆抓住他的衣领，将塞勒斯用力抵在了沙发背上。 　　女孩的膝盖抵在沙发上，所以看起来还比塞勒斯高过一头，她倾过来，带着危险的阴影。 　　“如果我就非要杀了人鱼，你能怎么样？”她阴沉地说。 　　塞勒斯注视着女孩阴霾的双眸，他愣住了——这个走向怎么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本来在他说之前，日常生活的潘多拉似乎都把人鱼的事情忘到脑后了，可是他一提，潘多拉一脸现在就要去海边杀戮的戾气。 　　他意识到她是认真的，她第一次情绪如此暴戾。 　　执行官彻底呆住，这和他计划的完全不一样。 　　“也……也不能怎么样……”塞勒斯弱弱地说。 　　潘多拉这才松开他的衣领，轻哼了一声。 　　“一身都是鱼腥味，去洗澡！”她凶巴巴地说，“洗完澡再回来。” 　　塞勒斯抿了抿嘴唇，带着点委屈地起身了。 　　他都走到门口，却又听到潘多拉说，“回来。” 　　塞勒斯转过头，迷茫地看向她。 　　潘多拉不耐烦地重复，“回来！” 　　没办法，塞勒斯只好又回到了沙发边。看着他呆呆站在旁边的样子，潘多拉更烦躁了——为什么搞得好像她欺负他一样啊！ 　　她直接用力量抓住塞勒斯，让他坐下来，然后潘多拉伸出手，很粗鲁地扒开塞勒斯的军服。 　　因为自己的伤口已经在愈合，所以塞勒斯没有缠绷带。 　　潘多拉看向他的右臂和胸膛，就看到男人好像被熊抓了一爪子一样，身上留下了五个触目惊心又长又扭曲的伤口。 　　而愈合到一半结痂的状态，又是看起来最严重的样子。 　　潘多拉更生气了，这一看就是人鱼抓的，他竟然还帮人鱼说话，而且就这样准备去洗澡，这个男人的脑子是怎么构成的？ 　　如果是以前，她会用一种很轻柔的速度帮他愈合，但今天潘多拉心情不好，所以即使帮塞勒斯愈合，也带着一种凶巴巴的感觉。 　　她很迅速地治愈好了塞勒斯的伤口，一抬头，便看到男人嘴唇都白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虽然治好了他，可伤口愈合的速度一瞬间堆积在一起，必然是十分痛苦的。 　　潘多拉有点心疼，但她还是很生气。 　　“去洗澡，回来再说发生了什么。”她松开塞勒斯，冷硬地说。 　　塞勒斯带着委屈的情绪飘走，潘多拉一个人靠坐在沙发上，还是心情不好。 　　想了想，她把暴怒叫了出来，暴打了一顿。 　　她的情绪不正常，一定是暴怒在搞鬼！ 第75章 　　把暴怒暴揍一顿之后关进小黑屋，潘多拉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 　　精神世界里，被揍的暴怒生气地质问色/欲，“平时你最活跃，关键时刻哪去了？！” 　　它们都能够感觉到潘多拉在吃醋，可是偏偏她本人毫无感觉。 　　在七宗罪的力量中，色/欲是最了解两性关系的，只有它出来说出真相，潘多拉才会相信。 　　然而，在最关键、最需要它的时候，色/欲竟然什么都没说，眼睁睁看着暴怒挨揍！ 　　暴怒暴怒起来，色/欲即将挨打。 　　“那种情况不能说。”色/欲委屈地躲在懒惰身后，“潘多拉会恼羞成怒然后牵扯到我们的。” 　　七宗罪剩余的五股力量都沉默了。 　　哎，最近潘多拉真的好阴沉不定。 　　卧室中，潘多拉烦躁地玩着游戏。 　　她将力量关进小黑屋之后，七宗罪就会与世隔绝，再也不能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很烦呢？ 　　潘多拉意识到，塞勒斯背着她去见人鱼不知密谋什么的事情，远远不如他为人鱼说话而让她来得愤怒。 　　毕竟如果塞勒斯真的去密谋，这个事的重心也仍然是她。而他求情这个举动，便是将自己推向其他立场。 　　她早该想到的，塞勒斯是人类领袖，而且是个很有责任心的领袖，他当然会在意人类，甚至在意人鱼。 　　道理她都懂，可是她就是很气。 　　潘多拉倒是对塞勒斯去见人鱼的本来原因不太感兴趣，她能感觉到人类真正的情绪，也约等于能够看穿人类的真面目。 　　所以她知道塞勒斯即使真的要做些什么，也绝对不是要害她的。 　　潘多拉懒洋洋地触碰着平板，等待塞勒斯。 　　实际上，塞勒斯并没有让她等多久。 　　男人本来可以以部队的速度三五分钟就洗完，可是潘多拉说他身上有鱼腥味，塞勒斯不知道这是潘多拉的气话还是真的，所以他少有地足足洗了十五分钟。 　　等到塞勒斯回来的时候，潘多拉抬起头，她的喉咙蠕动，心情复杂起来。 　　洗完澡的塞勒斯干净得好像蒙蒙细雨落在湖面，他的头发微潮搭下，这让男人看起来终于没有平时那样冷峻而遥远了。 　　他终于有点二十多岁青年人的样子。 　　塞勒斯几乎所有衣服都是白黑灰三色，现在他身上穿着的便是灰色家居服，很简朴的那种。 　　潘多拉的火气就不知不觉被他浇灭。 　　可表面上，她还在维持自己的生气，潘多拉皱眉道，“你就没有其他颜色的衣服吗？单调死了。” 　　塞勒斯站在门边，有点手足无措。 　　潘多拉能够感觉得到塞勒斯情绪中的迷茫和委屈。 　　他好像只是做错了一件事情，潘多拉就开始全方面地抨击和嫌弃他。他都不知道哪些是她的气话，哪些是她真的这样认为的。 　　潘多拉开始头疼起来，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过分。 　　哎，算了，就当是她上辈子欠他的吧。 　　潘多拉的语气无可奈何地缓和下来。 　　“来呀，还疼不疼？” 　　塞勒斯这才走过来，又在她的身边坐下。 　　塞勒斯垂下睫毛，他静静地说，“对不起。” 　　“我知道，你背着我去见人鱼。”潘多拉说，“我不在乎。” 　　她本来想好好地教育塞勒斯，告诉他她在因为什么而生气，塞勒斯已经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 　　“赫斯特用了血咒，我们看到了你被封印的事情。”他说，“我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他在接纳太多他人情绪时的失控，他不是故意的。” 　　潘多拉沉默了下来。 　　他在挖掘她的过去，这看起来不难理解，正如她想知道他的秘密，塞勒斯想知道她过去发生了什么，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潘多拉问，“你为什么对我的过去感兴趣？” 　　潘多拉没有想象中的震怒，让塞勒斯松了口气。 　　面对这个问题，他沉下了心，过了几秒后，才缓缓开口。 　　“因为，我想知道你是谁。” 　　潘多拉没听懂，她蹙眉道，“我是潘多拉，还能是谁？” 　　她对上塞勒斯冰蓝色的眼眸，好像自己也要融入那浅色的湖泊之中。 　　“我是说，我想知道过去的你都发生了什么事情，遇到了什么人，受过什么磨难，爱过或恨过谁。”塞勒斯耐心地说，“我想知道全部的你。” 　　他的话让潘多拉慢慢地冷静下来。 　　塞勒斯的中心还是她，这让潘多拉心情愉快了不少。 　　“有必要吗？”她问。 　　塞勒斯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潘多拉还是不解，“你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什么都不能改变。” 　　“对我而言很重要。”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潘多拉说。 　　塞勒斯注视着她，那么专注而认真，甚至有点灼人的温度。 　　“我想知道，是谁给你起了潘多拉的名字。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遇到七宗罪的；是谁第一个称呼你为魔女。你第一次动手时，是因为什么事情；你在上古时代最喜欢吃什么，你的家人对你好吗？”塞勒斯注视着潘多拉，“当你被封印时，害怕吗？” 　　潘多拉的身体缓缓地向后靠。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麻。 　　塞勒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注视着她，那副专注却让她有点无法招架。 　　她的心都好像烧了起来。 　　“我，我，” 　　潘多拉有点磕巴，这些问题如此密集而私人，好像男人的气息，一点点占满她的世界，让她无法逃避。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塞勒斯的哪个问题。她看向他。 　　“你问的这些问题，也是为了保护你的人类吗？” 　　“我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塞勒斯很诚实地说，“但其实，我知道出于个人的角度，我也很想了解你。” 　　塞勒斯和潘多拉都没有感情经历，他们偶尔挥出的直拳本来是很单纯的意味，在对方眼里却变得更难以招架。 　　这个家伙知道他在说什么吗？潘多拉的大脑几乎宕机。 　　尽管她从他隐瞒的情绪中能够感觉到塞勒斯对她的在意，可男人从未当面说过。 　　潘多拉当然明白不论是出于人类领袖角度，还是他自己本身的性格，说出这种离经叛道的话都很难，所以也没在意过。 　　可是塞勒斯这样说的话，基本就是含蓄地说他的在意了啊！ 　　直男的真心更让人招架不住。 　　塞勒斯发现潘多拉没有回答，他往前凑了凑，难过地说，“你真的很生我的气，耳朵都气红了。” 　　潘多拉：…… 　　果然，电线杆可能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塞勒斯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他在认真地思考这个事情。 　　“对不起，潘多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去探查你的过去。”塞勒斯沉声说，“我在恩狄尔的记忆中看到你对这件事情的反感……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嗯……怎么说呢，潘多拉真的没有生气。 　　这不是因为她只有过去不能看，而不在乎成为魔女之后记忆。 　　而是因为，恩狄尔和塞勒斯窥探她过去的意义完全不同。 　　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面对她的时候都充满着谎言与计算，唯有塞勒斯不同。 　　塞勒斯是少有的，她所见过的所有生物中，心最干净的人。 　　令人不敢相信，对吧。 　　一般来说那些生物的领袖们都是复杂的凝结体，可只有塞勒斯，他作为一个执行官，却同时拥有着如同钻石般干净纯粹的心灵。 　　刚开始塞勒斯确实对她心怀杀意，可他的杀意也是那么干净，他不会像是其他想杀她的人类那样，欺骗她，寻找她的弱点。 　　塞勒斯与他们最大的区别，便是他真的很正直。正直到潘多拉甚至觉得，如果他真的想杀她，也会光明正大地提出决斗要求。 　　全世界都认为她是邪恶的魔女，可只有塞勒斯在关心她是怎么变成魔女的，他想知道的不是那个别人口中的潘多拉，而是真正的她。 　　连她自己都不在意的真相，塞勒斯却如此认真地寻找。 　　潘多拉抿了抿嘴唇，塞勒斯的挖掘过去不仅不让她生气，反而还让她有点动容。 　　这个世界上，地位、财富、威名、佳人都如此易得，可偏偏真心难求。 　　潘多拉活了这些年，她第一次见到如塞勒斯这样表里如一干净纯粹的人。 　　人类那复杂的社会环境，是怎样孕育出这样一个如同宝石般璀璨的男人的？ 　　“我并不因为你的调查我的过去而生气。”过了一会，潘多拉说，“我更在意你是否全心站在我的立场上。” 　　塞勒斯毫不犹豫地说，“我一直都站在你这边。” 　　“那你为什么向着人鱼说话？”潘多拉立刻不满地质问。 　　——好极了，绕来绕去，最后又绕了回来。 　　塞勒斯一怔，他似乎终于明白了潘多拉刚刚在因为什么而是生气。这个真相让他的耳尖红了起来。 　　原来，潘多拉刚刚吃醋了？ 　　“我，我不是向着人鱼，而是因为我与赫斯特的利益站在了同一边。”塞勒斯磕巴地解释道，“我不希望你灭了人鱼族，这不是为了他们，而是因为你。就像我阻止你杀那只金甲虫，阻止你去摧毁维拉的情绪一样。” 　　他睁着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潘多拉，认真而缓慢地说，“他们没什么区别，我只在乎你。” 　　“如果……”塞勒斯垂下睫毛，他颤了颤，似乎这句话很难说出口。可最终他还是说了，“如果你真的觉得人鱼必须以死谢罪，我仍然希望你不动手，我可以帮你解决。” 　　这句话对塞勒斯来说如此的沉重，这也代表他早就决意在最不可避免的时刻，背叛和赫斯特的约定。 　　他无法强迫潘多拉去做她真的不想做的事情。如果对万物淡漠的潘多拉，如此恨着人鱼，只能代表她被深深伤害过。 　　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塞勒斯唯一能做的只有阻止潘多拉亲自动手，他想将她尽量多的从那条血路上拉回来。 　　如果杀戮不可避免，他愿意代替她去背负那些罪责和无辜者的性命，哪怕未来日子里被良心谴责、甚至被人类钉在耻辱柱上也没关系。 　　只要改变她的未来，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第76章 　　潘多拉沉默下来。 　　当塞勒斯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他身上那有些悲壮的决心。 　　他是个好人。潘多拉知道对于塞勒斯这样的好人而言，让他主动去消灭一个种族，是何其痛苦的事情。 　　为了她，他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 　　潘多拉撇开目光，过了几秒，她别别扭扭地说，“你干嘛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我还没想好要拿人鱼怎么办呢。” 　　塞勒斯一怔，他很快明白了潘多拉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男人的目光逐渐温柔起来。 　　他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潘多拉的头发。 　　“谢谢你，潘多拉。”塞勒斯真心地说。 　　……哼！ 　　第一次尝到害羞滋味的潘多拉傲娇扭头。 　　- 　　晚上，‘重归于好’的两个人躺在床上，塞勒斯从后面抱着潘多拉，他揽着她的腰。 　　“真的不生气了？”塞勒斯说。 　　潘多拉从鼻腔传出一声模糊的哼音，算是回答。 　　塞勒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潘多拉的头发。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他想象的画面比现实发生的严重许多。 　　一想到回去之后潘多拉可能冷漠敌视地注视着他，塞勒斯的心都要破碎了。 　　幸好潘多拉原谅了他，这让塞勒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塞勒斯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其实在无形之中，他也将潘多拉影响改变了不少。 　　至少，上个时间线被灭族的人鱼，有了活下来的可能。 　　塞勒斯忍不住将怀中的女孩搂的更紧了。 　　潘多拉：？ 　　塞勒斯的小脑袋瓜又思考了什么，怎么还自己把自己感动了？ 　　“真的不生我的气？”过了一会，他又低声说。 　　潘多拉其实真的没有生气了，她虽然外号是魔女，可又真的不是完全冷血无情的魔头。 　　塞勒斯是因为关心她才去探查她的过去，真的没什么可生气的。 　　唯一的不爽也就是塞勒斯没把话说清楚前，让她觉得塞勒斯向着人鱼说话。 　　本来潘多拉都打算将这件事情翻页了，可是看着正人君子的塞勒斯真的很在意的样子，让她的心中又泛起了坏水。 　　潘多拉便轻轻地哼了声，“还是生气，谁让你冲着人鱼。” 　　塞勒斯可能是被潘多拉作的时间太久了，她忽然如此顺滑地同意了不杀人鱼的大事件，这样乖巧，让塞勒斯不适应，所以才一直问她有没有生气。 　　终于让他问出来潘多拉的真心话，反而让塞勒斯习惯了点，松了口气。 　　“我以后再也不会用这样有歧义的方式说话了。”塞勒斯发誓道。 　　潘多拉忽然调换注意又不是为了看他检讨自己，她在塞勒斯的怀里抬起头，看向他。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那受伤的心呢？”潘多拉问。 　　塞勒斯犹豫片刻，便要低下头去吻潘多拉的唇。 　　他好像也不知道除此之外的补偿方法了。 　　潘多拉没有拒绝，二人接吻过后，潘多拉才说，“这算什么补偿，就好像你没有爽到一样。” 　　塞勒斯：“……” 　　塞勒斯：“谁教你说的这种话？” 　　“电视剧。”潘多拉说。其实是色/欲说的骚话。 　　她又催促地用肩膀撞了撞身后塞勒斯的胸膛，“快点快点，补偿。” 　　潘多拉又开始作天作地，这种场景竟然让塞勒斯熟悉而安心。 　　可是…… 　　“你想要什么补偿？”塞勒斯犹豫地问。 　　以前潘多拉要的补偿是抱抱，然后变成了抱着睡觉，又变成了亲亲，现在连亲亲都不能安抚她了。 　　塞勒斯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潘多拉不仅一次践踏他的底线，还让他的底线越发后退，她还要在上面跳来跳去。 　　如果亲亲都不行了，那继续往后的是……塞勒斯的身体忽然僵硬了。 　　他等待潘多拉的回答，生怕她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潘多拉想了会，才说，“其实我也没想好，要不然下次里奥来的时候，我们吓唬他吧。” 　　她很快想象出了一个画面，她要坐在塞勒斯的身上，让他抱着她。这时如果让里奥看到了，就凭卷发青年如同小鸟般一惊一乍的性格，一定会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听到潘多拉没有说出惊世骇俗的话，塞勒斯这才松了口气，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心中还有点空落落的。 　　他的生长环境比普通人要严苛许多。 　　塞勒斯从小被要求管理自己的情绪、消灭自己的欲望，他人生中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当好元帅，变成那个被人供养出来的神。 　　所以，这让他不仅很难有私人欲望，更是带来了各种连锁问题。 　　比如塞勒斯作为执行官绝对会口才一流地为自己的势力夺利，可一脱离领袖的外壳，作为真正的塞勒斯，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想要的争取。 　　除此之外，他的各方面欲望都很低。 　　领袖是面具，也是他的保护壳，而潘多拉却能直接探到真正的他。没人教过他在脱离光环之后，私底下的塞勒斯要如何与他人相处。 　　所以刚开始，他会害怕潘多拉的靠近。潘多拉太炙热，与他截然相反。 　　是潘多拉改变了塞勒斯。 　　现在一切都翻天覆地。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习惯了潘多拉的气息，习惯了她在他怀里的温度。 　　普通男人可能无法忍耐每天晚上抱着异性却什么都不做，毕竟大部分男人都没有塞勒斯的神性，他们基本还是容易被动物欲望影响。 　　可是塞勒斯不会这样，他和潘多拉抱着睡这么久了，除了一两次被女孩动来动去碰到关键部位拱出火之外，其他的那些夜晚，他甚至都没有过什么多余的反应。 　　简而言之，塞勒斯是个性冷淡，低欲望的那种人。 　　可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潘多拉没有提更过分的要求，他却有点失落呢？ 　　塞勒斯陷入低沉的情绪，过了几分钟，他忽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他又开始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需要评估，不然为什么开始不正常了起来，竟然会想这种事情，他简直是个混账！ 　　潘多拉不知道今天的塞勒斯怎么了，他一会很感动，一会又开始自责，那些变换的情绪简直吵死人了。 　　“你怎么了？”潘多拉问。塞勒斯还不知道她能感觉到别人的情绪，于是，潘多拉给自己的行为补充了一句，“你呼吸听起来好乱。” 　　如果是别人说这个话，塞勒斯一定会怀疑对方。 　　作为一个自我掌控精准的人，他连呼吸都会控制在一定频率里，怎么会乱呢？ 　　可是潘多拉说的，那乱就乱吧，她说的一定是对的。 　　更何况塞勒斯本来就有点心虚，他呼吸一窒，想好了频率，这才重新呼吸起来。 　　“……没事。”塞勒斯闷闷地回答。 　　潘多拉有点看不懂他了。 　　在这个时候，她需要帮手。 　　得到号令的色/欲蹭地出现在了潘多拉的身边，当然，是在她的精神世界，只有她一个人能够看到。 　　潘多拉本来想问问最了解男人的色/欲，塞勒斯今天状态不对是不是因为她吓到他了。 　　结果色/欲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潘多拉不满，“你笑什么，听起来好恶心。” 　　“我就说天下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色/欲说，“他这是在欲/求/不满。” 　　潘多拉学习到了新的词汇，她认真地问，“什么叫欲/求/不满？” 　　“你老对他这样那样，刚开始他不不不的拒绝，现在就很喜欢了。”色/欲耐心地教课，“塞勒斯表面不喜欢，内心很诚实。他本来想听你提更过~分~的要求，没想到你忽然幼稚，让他没有想到，所以很失落呢。” 　　“那他自责什么？”潘多拉奇怪地问。 　　“啊，可能是他残存的良心在做最后的斗争吧。”色/欲说，“不过这个家伙也是个奇怪的男人，我还第一次见到有男人会觉得自己的念头肮脏而唾弃自己呢。他指定哪里有点毛病。” 　　潘多拉明白了。 　　“他馋我的身子！”潘多拉兴高采烈。 　　没想到，色/欲却陷入沉默。 　　“呃，说真的，潘多拉。”它诚实地说，“你现在还是个在成长中的小屁孩，对男人应该没什么吸引。我觉得他对你的感情更多的是单纯的精神相吸，你馋他的身子还差不多。” 　　……这是在嫌弃她的意思吗？ 　　潘多拉当机立断在精神里揍了色/欲一顿。 　　没用的家伙！ 　　- 　　两人是在潘多拉的房间里睡的，第二天一早没到五点，严于律己的塞勒斯便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 　　潘多拉枕着他的手臂，他这样一动，还是把潘多拉弄醒了。 　　其实以前也会这样，潘多拉都是翻过身继续睡的。 　　结果这一次，潘多拉勉强撑着自己的困意，模糊地说，“…怎…么样！” 　　塞勒斯弯下腰，他态度耐心地说道，“你说什么？” 　　潘多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看向塞勒斯，眼角微红，像是个没睡好觉的小猫咪。 　　“我的身材怎么样？”她问。声音终于清楚了一些。 　　“很好啊。”塞勒斯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么问？” 　　潘多拉没有回答，她得到了塞勒斯的答案，转过身心满意足地又继续睡过去了。 　　——哼，七宗罪就是有眼无珠，塞勒斯都说很好了呢！ 第77章 　　那天潘多拉嫌弃塞勒斯的衣服太单调，其实不是单纯找茬。 　　她实在是觉得这个男人私底下太闷了，虽然这种闷骚还挺好玩的，可是放在穿衣风格上，就真的很没乐趣。 　　潘多拉忽然想到，她可以花他的钱给他买衣服啊！ 　　顿时，潘多拉兴奋起来。 　　本来她对网购都失去兴趣了，塞勒斯很有钱，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久而久之便感觉到了枯燥。 　　可是现在，为塞勒斯买衣服这个念头再次点燃了潘多拉网购的激情。 　　然而她不知道塞勒斯的身高和体型…… 　　“身高188，其他的你按照标准买就行了。”这时，色/欲忽然出现，它说，“别说，这个男人身材和人鱼一样好，真难得。” 　　“人家有名字，老叫什么男人男人的？”潘多拉不爽地说，“还有，别总是提人鱼，是不是想挨打。” 　　力量瞬间安静。 　　它感觉到潘多拉没有驱逐自己的意思，这才攀在她的肩膀上，看着终端里的网购服饰页面。 　　潘多拉对于身材真的没有什么数，她买的衣服都是自己看好样子，让塞勒斯或者里奥去搞，所以更不知道给塞勒斯选什么码数。 　　“这些也不行呀。”她随便一点尺码，色/欲便在她肩膀上说，“那家伙肩宽腰窄还有胸肌，这些衣服不是腰围不合适，就是肩围和胸围不好。” 　　“那塞勒斯的那些衣服是哪里来的。”潘多拉有点疑惑。 　　“定做的吧。你听说过哪个执行官网购衣服的。” 　　潘多拉有点泄气，但是她立刻又打起精神来。 　　管它合不合身的，先买来试试嘛！ 　　潘多拉挑来挑去，她本来刚开始看的是很正常的那种家居服，想给塞勒斯选点别的颜色的，结果看着看着，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电视剧和电影里那些各种元素的‘戏服’都能够在网上买到！ 　　app的智能推荐引着潘多拉搜索的东西越来越偏，最后搜到了‘角色扮演’。 　　潘多拉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戏服都叫做角色扮演啊。 　　她翻来翻去，发现不止有各种风格的衣服，竟然还有各种小饰品，比如各种动物的假耳朵和尾巴，价格有高有低，便宜的就显得劣质些，直接就是发箍耳朵，而贵的从毛毛到造型都看起来更逼真一些。 　　潘多拉忍不住想起了上次她和塞勒斯出门，塞勒斯带着发箍耳朵的样子，那时就很可爱，如果带这种更加仿真的耳朵的话…… 　　买买买！ 　　潘多拉选了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定制店下单。 　　回到刚才的角色扮演页面，继续向下翻。 　　看起来各种西装也是热门购买呢。只不过，潘多拉没打算买，她已经看够塞勒斯穿西装了，好看是好看，但基本也都是深色系。 　　结果向下一看，西服竟然还有浅色的，条纹的，格子的……嗯，潘多拉记住心里。 　　她虽然不太了解，但也知道，西装这种东西还是定做的比较好，等有时间了让塞勒斯去做点浅色的吧。 　　再继续看，什么古代风格、科幻风格等等等等都乱七八糟的都有。 　　只是连图片都看起来廉价，让潘多拉都不想买。 　　只是，看着还津津有味的。 　　与此同时，在办公室的塞勒斯一直收到潘多拉的上网提醒。他刚刚一直在文件上签名，等到整理好交给里奥之后，塞勒斯才想起来拿出终端看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塞勒斯的手一僵。 　　……潘多拉为什么在搜男士衣服，而且还越看越离谱，最后没下单衣服，倒是买了点假耳朵？ 　　塞勒斯的目光落在了她刚开始的搜索条目上。 　　睡衣，家居服？ 　　他很快联想到昨晚她嫌弃他穿得太朴素，今天就来翻衣服也确实是潘多拉风风火火的风格。 　　只是，她是怎么从睡衣一直转到角色扮演的？ 　　塞勒斯看下去，才发现是每一个相似推荐的关键词引导潘多拉越来越歪。 　　而是角色扮演的搜索框，已经自动联想出了‘情/趣服装’和‘情/趣制服’的搜索项…… 　　塞勒斯眼皮一跳，他动作利落地关了潘多拉的网。 　　下一秒，潘多拉便点上了情/趣制服的选项…… 　　“嗯？” 　　怎么连不上网了？ 　　潘多拉皱起眉毛，她关上页面去设置里调整，再回来时，网络好了。 　　这时，她恰巧接到了塞勒斯的电话。 　　“食堂新来了个大厨，吃甜点吗？” 　　“吃！”潘多拉兴高采烈地说。 　　她顺利地被塞勒斯转移了注意力，放下了平板。 　　在旁边目睹了一切的色/欲：呵，男人！ 　　色/欲改变了主意。 　　它原本是想教潘多拉明白人类的情/欲是多么享受的东西，可是看着这个男人闷骚得如此出淤泥而不染，它倒是有了别的想法。 　　你说塞勒斯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也是它色/欲见过最完美的男人了。 　　可是这家伙的心绪怎么会如此割裂，他对自己的优势完全没有自傲感，甚至偶尔还自卑。 　　色/欲左思右想都没明白，塞勒斯到底在因为什么而不自信。 　　对它而言，人类有欲望是正常的事情，更何况塞勒斯都抱潘多拉睡觉睡那么久了——他没有反应才是奇怪啊！ 　　他到底自责什么呢？ 　　七宗罪自然不知道塞勒斯的底细，也不知道他和潘多拉之间对立的立场，会让男人产生身份认同障碍，更因为责任心的痛苦而自我唾弃。 　　所以，色/欲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是那方面不行？ 　　色/欲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虽然男的不行，也有很多床笫之欢的其他方式，但色/欲还是警觉了起来。 　　潘多拉的第一次体验，它一定要把关再把关，如果塞勒斯不行，他绝对不可以上位！ 　　潘多拉不知道色/欲在想什么，但她感觉到它最近安静许多，再也不像是之前那样爱怂恿她了。 　　此时，她正和塞勒斯在食堂吃饭。 　　潘多拉的面前放着一块八寸的蛋糕。对她而言，吃什么当做午餐都是一样的。 　　她吃得漫不经心，因色/欲一直都在围着塞勒斯打转，好像在审视他。 　　正常来说，力量们只有她能够看到，可塞勒斯仍然蹙了蹙眉毛，好像也觉得不舒服的样子。 　　“怎么了？”塞勒斯看向潘多拉，“你很少在吃东西的时候走神。” 　　潘多拉拄着下巴，她的目光跟着色/欲。 　　“色/欲一直围着你转。”她说。 　　塞勒斯的手一顿。 　　怪不得他觉得很难受，好像阴风阵阵，原来真的有七宗罪的力量在他身边乱晃？ 　　“它为什么围着我转？”塞勒斯有点疑惑。 　　潘多拉眨着眼睛，看着塞勒斯旁边的空气，过了一会，她才开口。 　　“它说你不行，让我理你远点。”潘多拉奇怪地说，“可是它又没说清楚那是什么意思。” 　　塞勒斯沉默了两秒，明白了色/欲的意思，他顿时脸黑了——就是这个家伙天天在潘多拉身边说骚话？ 　　什么行不行的，它怎么能对潘多拉说这种事情？ 　　这样想来，之前潘多拉说的什么爽到也是色/欲教的吧！ 　　“你把它压制回去。”塞勒斯说，“它在旁边乱转，我有点难受。” 　　“哦。” 　　不明所以的潘多拉无视力量的撒娇耍赖，将它收回了自己的精神里。 　　塞勒斯看向她，认真地说，“下一次融合的时候，就吸收色/欲吧。” 　　——赶紧让这个只会教坏潘多拉的力量消失吧。 　　潘多拉倒是没这么想过，因为她发现色/欲虽然烦人，可是也是最了解两性关系的，有时她看不明白的事情，还需要色/欲帮她呢。 　　她的目光游离了一下，然后临时撒了个慌，“其实我已经开始融合嫉妒了。” 　　塞勒斯：？ 　　锅从天降的嫉妒：？？？ 　　精神世界里，色/欲安慰嫉妒，“你看，先排到你，潘多拉是不是对你最好？” 　　它虽然其实美滋滋的，可它深知自己伙伴的小肚鸡肠，如果不哄好了，最后几天嫉妒能一直找它麻烦。 　　然而，好像有点晚了。 　　嫉妒：“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傻子？潘多拉是想多和你相处，才临时决定让我来！你不就是懂点男人吗，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她喜欢你？” 　　完了，这回真的点了火/药桶了。 　　色/欲尽量安抚，“难道你不想早点解脱吗？” 　　嫉妒：“我想是想，但是凭什么潘多拉更喜欢你！” 　　哄劝无效，色/欲被嫉妒它的嫉妒满精神世界追着打。 　　- 　　现实中，塞勒斯和潘多拉在食堂吃完午餐后返回休息区。 　　如今总部高层都知道执行官大人中午准时下班，所以也都习惯了。 　　回去的路上，塞勒斯主动开口，“你真的觉得我的衣服都不好看？” 　　其实也没到不好看的地步，就连潘多拉都说不出这样丧良心的话来。 　　毕竟塞勒斯的颜值和身材摆在这里，他套麻袋都好看。 　　而被潘多拉嫌弃‘单调’的家居服，实际上塞勒斯穿得并不丑，甚至可以直接秒杀那些所谓的杂志模特和明星。 　　潘多拉的审美就是被他养刁了，无事找事而已。 　　然而……塞勒斯的条件得天独厚，却只穿各种深色系的衣服，实在是可惜。 　　于是，潘多拉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就不能穿些其他颜色的衣服吗？”潘多拉说，“比如西服，你可以定制点白色、银色之类的浅色，还有睡衣，能不能活泼一些？” 　　塞勒斯有点为难地抿起嘴，他本质就不喜欢那么招摇的颜色。 　　本来就长得帅，再换一身显眼的衣服，岂不是更受人瞩目。 　　“我可以定些私下的便服，按照你想要的颜色。”过了一会，塞勒斯找到了一个退而求其次的办法。 　　他也有白色的睡衣，私下的话其实接受度能高一些。 　　潘多拉眨眨眼睛，她忽然想到执行官的第一季度全球演讲又要开始了。 　　“你演讲还要定制制服呢，这次你就穿浅色的嘛！”潘多拉怂恿道，“你一定会把大家吓一跳的。” 　　何止是吓一跳，如果那些未来人看到他们一向沉稳的元帅忽然换了衣服风格，说不定会以为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看起来塞勒斯很难接受的样子。 　　潘多拉想了想，也是，塞勒斯的性格，让他穿那种张扬的西服，和让他穿沙滩裤和背心出门没什么区别。 　　可是……塞勒斯越勉强，她的兴趣就越大。 　　接下来的几天，潘多拉一直都在磨他。 　　“定个浅色的西装嘛，白色的就很好。”她说，“我还没看过你穿白色的西装呢。” 　　塞勒斯刚开始采用不回答战术或者转移话题。 　　可是潘多拉就是孜孜不倦地用所有空闲时间劝他，撒娇，磨人…… 　　最终，塞勒斯也受不住了。 　　“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去做定做。”塞勒斯退步道。 　　“不要转移话题！”潘多拉说，“你穿着白西装去演讲嘛！” 　　杀了他吧。 　　塞勒斯打定主意不松口，白色西装可以做，但他绝对不可能在全球演讲时穿。 　　对外，他一向只穿军装或者黑、深蓝、深灰这种稳重的颜色，浅色系是绝对不在塞勒斯的字典中的。 　　尽管他也才二十九岁，对于政治家、执行官来说更是一个极其年轻的岁数，可塞勒斯的灵魂却犹如三四十岁的男人一样沉稳，他怎么可能穿那种不稳重的颜色呢。 　　来到二十一世纪后，塞勒斯就和浅色制服告别了。 　　在星际时代，他的军服确实是白色的，可军装天生带着稳重，又和白西服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与感觉。 　　哪怕是那个时候，除了军装之外，塞勒斯的衣柜里也没有一件浅色的衣服。 　　定制制服的时候，塞勒斯确实让人定了浅色系一连套的西装，但他连看都没去看一眼。 　　总而言之，让他塞勒斯在大庭广众之下穿这种颜色，是绝无可能的！ 　　塞勒斯打定主意之后还是蛮坚决的，潘多拉磨了他一个礼拜，竟然也没什么成效。 　　第一季度全球巡演的前一夜，两人又一如既往在床中犹如小学生谈恋爱一样光腻腻乎乎，却不干正经事。 　　因为这段时间的意见不同，导致塞勒斯在这份黏糊中还带着些警觉。 　　两人又亲亲抱抱，潘多拉搂着他的头，在他的耳边低语。 　　“我不强迫你了。” 　　塞勒斯没回答，但他看向潘多拉的目光中就带着‘真的？’的怀疑。 　　下一秒，潘多拉露出仙女般的璀璨微笑，声音却犹如小恶魔一样上扬。 　　“只是……如果你不穿，我不确定会不会出现捣乱。” 　　“……比如？”塞勒斯感到危机。 　　“比如在全世界直播忽然出现时强吻你，然后让大家知道塞勒斯执行官竟然私生活混乱。”潘多拉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本来就是吓唬塞勒斯的，因为男人的软肋便是这个，他不想让她暴露在全世界面前。 　　潘多拉都能猜出来塞勒斯的表情，他或许会很无奈，会羞恼，会不高兴，这都有可能。 　　听到她的话时，塞勒斯首先蹙眉——好吧，这也是个意料之中的表情。 　　然后，他很认真地说，“这并不叫做私生活混乱。” 　　……塞勒斯总是容易在意一些小事。 　　比如潘多拉觉得自己是个坏人，是魔女，人类领袖和她搅合在一起，说私生活混乱来打趣也很正常，可塞勒斯就很在意，还要认真的反驳。 　　这倒是出乎潘多拉意料，她眨了眨眼睛。 　　“那我们这叫什么呢？” 　　这个问题让塞勒斯一顿。 　　其实他也不知道，现在和潘多拉的这种关系叫什么。 　　他们没有在一起，但也确实做了许多出格的事情；他们接受这些事情，却从来都没想过谈谈这方面，他们两人都不愿意谈。 　　塞勒斯目光撇开，他低声说，“……反正就不是私生活混乱。” 　　潘多拉也无奈起来，只好哄他。 　　“好了好了，我说错了行了吧。”她伸手抚摸塞勒斯柔软的银发，他的发丝划过她的手指，“我开玩笑啦，如果你真的不想，那就算了。” 　　塞勒斯对一些事情有着超乎一般的执着。如果他真的不想，那就不穿了吧。 　　潘多拉只是遗憾地想，或许塞勒斯穿浅色会是不一样风格的帅气呢。 　　因为第二天要早起，为全球直播做准备，所以在把潘多拉哄睡着之后，塞勒斯是回到自己房间里睡的。 　　早上五点，他的造型团队随着里奥来到了他的房间。 　　“大人，今天您想穿哪一件？” 　　几个工作人员手中提着他的黑色军装、以及两件深色西服。 　　塞勒斯站在落地镜前，他的右手手指搭在左手腕上，扣上衬衫的手腕扣子。 　　今天，他穿的是一件很有质感的银色衬衫，衣料包裹着男人身形优美紧实的后背线条。 　　男人抬眸，从落地镜中看向后面。 　　“衣柜里。”他说，“白西装。” 第78章 　　早上七点，里奥目光呆滞地跟在塞勒斯的身后，前往办公楼。 　　一路上，里奥都用第一视角亲身体验到塞勒斯引起多么大的轰动。 　　所有在路上遇到塞勒斯的员工，不论男女第一个反应都是睁大眼睛，然后响亮地倒吸一口冷气，失态数秒后，才想起来磕磕巴巴的问好。 　　这已经是很反常的事情，在总部工作的人基本都已经习惯了自己顶头上司的英俊，至少不会表面失态。 　　然而今天不一样，不怪员工们反应大，而是今天的塞勒斯大人犹如星辰般闪闪发光。 　　塞勒斯一向沉稳，他偏好深颜色西装，每次路过走廊，其他人都会被他的气场压得不敢大声说话。 　　当他穿深色西装时，犹如稳重淡漠的年轻帝王，透出几分锋芒，带着压倒性的控制力。 　　而塞勒斯换上白西装——这也是所有人第一次看见他这样衣着。 　　白色没有喧宾夺主，反而更衬得犹如天神般完美的男人遥不可及，让他身上那股超于世间的神性更加明显。 　　所有看到塞勒斯的人，都被他震撼到了。 　　这还是人类吗，这简直就是活动的艺术品啊！世界上雕刻得再精致的天神雕塑，也没有一件能比得上塞勒斯大人。 　　塞勒斯已经超出了性别带来的审美限制，让所有见到他的男男女女都看呆了。 　　这也是塞勒斯不想穿浅色的原因，他的存在本来就很明显，换上更显眼的颜色，几乎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会乱套。 　　进入电梯，塞勒斯和里奥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大人，您今天怎么忽然……”里奥看向塞勒斯。 　　完了，不敢直视。 　　哪怕是天天跟在他身边的里奥，也不由得乱了心神，一看塞勒斯的侧颜，就控制不住自己，在心里疯狂发彩虹屁的弹幕。 　　——大人穿白色也太好看了，再加上他银色的短发，这就是天神降临啊！呜呜，自己这样的人活着简直就是凑数的。 　　里奥不由自主地看呆了。直到塞勒斯侧过脸，浅蓝色的眼眸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才让里奥犹如被冰水浇醒，从那种失神的状态清醒过来。 　　“对，对不起，大人。”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 　　塞勒斯走出去，又是一路的倒吸冷气和手忙脚乱的下属们。 　　- 　　潘多拉是九点四十左右醒来的。 　　塞勒斯的全球直播十点开始，她打开直播页面，又是熟悉的联合政府标识与深蓝色的背景墙。 　　潘多拉把平板放在床上，起身去洗手间洗漱。回来的时候恰到好处，正好十点的报时响起。 　　她扑在床上，和全球在线的无数网友们一起等着塞勒斯出现，弹幕输入区的速度仍然非常快，只能看到无数信息疯狂向上翻去。 　　潘多拉放大播放页面，然后弯腰从床底拿出她的零食。 　　一般来说在执行官上场之后，台下的记者们会鼓掌。 　　可是这一次，潘多拉却听到平板中传来了集体倒吸气的声音。 　　她拿起平板，手一软，也一起倒吸冷气。 　　塞勒斯，塞勒斯竟然真的穿了白西装！ 　　直播视频中的男人神情淡然冷冽，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在他的身上显得如此贵气而优雅，简直让人窒息。 　　这种冲击力的美感，带着遥远而不可亵渎的高度，好像只是远远的看着，就已经足够震撼心灵，甚至生不起逾越的想法。 　　潘多拉都看呆了，更别提全球民众。 　　数不清的民众、粉丝、甚至是路人都在刷屏，大家基本都很直白地刷‘啊啊啊啊啊啊’，以及各种彩虹屁。 　　潘多拉刚开始非常高兴，因为她再次确定自己的口味准确，塞勒斯果然穿白色最好看。 　　她美滋滋地看着塞勒斯直播演讲，就差捧着自己的心心了。 　　——她的塞勒斯可真帅，真好看！让大家都看呆了吧。 　　潘多拉心情高涨不已，这边放着演讲，另一边就拿手机查和塞勒斯有关系的词条。 　　她本来是想看别人是如何彩虹屁的，在去年年底的演讲时，潘多拉也是这样做的。 　　潘多拉露着笑容翻开全球热度榜，第一位就是塞勒斯。 　　她点进去。 　　[网友1-啊啊啊啊，塞勒斯执行官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英俊的男人，他一定是神派来拯救世人的。] 　　[网友2-记者拍了现场图，你们看到塞勒斯大人走上台时的英姿了吗？大部分人都关注他的外貌，可我发誓，塞勒斯大人的身体肌肉与曲线也绝对是完美的。] 　　潘多拉上扬的嘴角压低了点。 　　这家伙怎么回事，闲着没事看男人的身材干什么？ 　　[网友3-塞勒斯执行官的这张白西装照片我要当一年的头像和屏保，我要每个晚上都亲他的照片入睡，妈妈咪呀。] 　　潘多拉眯起了眼睛。 　　再继续翻。 　　[我单方面宣布他是我的梦中情人。] 　　[有没有人能够写一篇有关于塞勒斯大人的小说？我简直要因为他而窒息了。] 　　潘多拉翻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的心情越发不好起来。 　　——这些讨厌、恶心的人类，竟然看这样臆想塞勒斯！ 　　她开始后悔起自己非要塞勒斯穿白西装演讲的决定了。这是什么臭主意，她就不该这样做！ 　　让塞勒斯只帅给她一个人看不香吗？她怎么就傻掉了，偏偏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英俊。 　　继续看、继续看，潘多拉在各种彩虹屁中心情越来越不好。 　　加入人类互联网的第n个月之后，潘多拉第一次注册了账号，投入到了人类的互联网里。 　　在那些彩虹屁和各种告白下面，潘多拉激情怒骂，挨个去怼那些人自不量力。 　　可那些信息太多了，一次刷新就9999，潘多拉根本怼不过来，好像全世界几十亿的人都在参与。 　　塞勒斯白西装的tag迅速登顶所有社交平台的热度之巅，然后——因为参与人数过多，几个社交app网站共同爆炸，哪个都上不去了。 　　正在开始融合嫉妒的潘多拉扔了手机，气得在床上直跳。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的人类，都去灭绝吧！ 　　另一边，即将结束演讲的塞勒斯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终端手表，正在警告震动个不停。 　　塞勒斯：？ 　　一个上午没见，潘多拉怎么失控了？ 第79章 　　塞勒斯没办法现在就回去，结束演讲后，他至少还要被媒体们围堵半个小时。 　　察觉到潘多拉接近危险边缘的情绪，相比于刚开始，如今已经非常了解她的塞勒斯并没有第一时间惊慌失措。 　　他表面上仍然沉稳地背诵的演讲词，没有丝毫停顿，仍然那样流畅。不仅如此，连他注视镜头的目光也几乎没有变过。 　　而在在摄像机照不到的演讲台里面，塞勒斯不动声色地摸到自己的手表，他点击快捷键，给潘多拉播去了电话。 　　这是他们分别那一个月时曾经养成的习惯，倒是没想到如今还能派上用场。 　　尽管塞勒斯没办法很快赶回去，可保持通话，让潘多拉听到他的声音，或许也会有安抚效果。 　　卧室中，正在床上撒泼的潘多拉忽然听到手机来电响起。她停下来，扒开自己的头发露出眼睛，然后伸手拿起手机。 　　……塞勒斯打来的？ 　　潘多拉接通，电话那头是和视频中同样沉稳的声音，来自演讲现场。 　　只不过为了防止有意外事件发生，网络直播会比现场慢三分钟，所以话筒里和视频中塞勒斯说的话对不上。 　　潘多拉关了视频声音，把来电扩音播放。 　　电话似乎没有了终端直播那看起来有点遥远的距离，而变得真实起来。 　　潘多拉趴在床上，听着塞勒斯沉稳有力的声音，她果然开始逐渐平静，刚刚的愤怒和嫉妒也渐渐平息。 　　另一边，塞勒斯的手表停止震动报警，他便明白女孩已经被有效安抚，这才无声地松了口气。继续专注自己的工作了。 　　这一头，潘多拉听着塞勒斯结束演讲，媒体鼓掌，他似乎走出了直播间，然后被等待许久的记者们拦住。 　　在各种问题中，塞勒斯的声音有条不紊，却充满掌控力，很快让场面安静下来，让记者们随着他的节奏走。 　　安静下来之后，塞勒斯才开始依次回答媒体们的问题。 　　在他回答那些对潘多拉来说干涩难懂的话题时，冷静下来的潘多拉开始走神，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 　　七宗罪果然都不容小觑，一个不注意，就被它们钻了空子。 　　潘多拉抿了抿嘴唇，她感觉自己相比于被封印之前好像变得更加软弱了，要不然为什么每次融合七宗罪都会被它们反向影响？ 　　而潘多拉不知道的是，其实在上一个时间线的她被七宗罪的影响更大。 　　这个世界里她只不过是被影响得脾气不正常，也就是控制不了生气，再加上多吃东西而已。 　　可是在上个时间线中，每一次潘多拉融合七宗罪都要见血，七宗罪仿佛变成了她野性和欲望的一部分。 　　她最终在控制不住的杀戮中走上了无法回头的道路。 　　如今潘多拉气完了还能冷静下来警惕七宗罪，已经是很好的了。潘多拉还以为自己软弱，可是实际上，从融合七宗罪到基本掌握它们，她才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而在本来的时间线发展中，潘多拉许多年之后才发现自己被七宗罪反向控制，又花了将近两百年的时间，才慢慢压下七宗罪的所有副作用，摆脱了它们在情绪上的掌控。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塞勒斯带来的。 　　可能连男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无形中给潘多拉带来了多大的改变。 　　潘多拉正在漫不经心地思考着七宗罪的狡猾，将塞勒斯和媒体那些有关于政策和计划的问答当做背景音乐。 　　这时，一个记者的声音响了起来。 　　“塞勒斯先生，您对外的制服总是喜好穿深色，今天为什么换成了白色？” 　　这是唯一一个没有问各种难懂专业词语，而是说人话的记者，才让潘多拉的大脑正常接收。 　　潘多拉抬起头，往话筒旁边凑了凑。她也很好奇塞勒斯的答案。 　　在外塞勒斯是绝对游刃有余的。只不过了解他的潘多拉还是听到了塞勒斯沉默了一秒，才开口。 　　“崭新的一年到来了。”塞勒斯说，“我希望一切都有新的开始，向好的那方面发展。所以，在各方面都要多加尝试。” 　　“那您对自己的感情方面——” 　　“时间紧迫，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吧。”记者刚想八卦，里奥的声音便强硬地横插/进来，“有关于新年规划的更多细节，会在下个越开记者会专门回答大家。” 　　于是，塞勒斯便顺理成章地与媒体们告别。 　　潘多拉听到话筒那边有些摩擦声，以及嘈杂的声音，似乎里奥和塞勒斯正在挤过人群。 　　过了一会，是大门关上的声音，脚步声开始变得清晰，这代表两人终于远离了媒体们，周边没有人了。 　　“我敢保证一会的媒体区视频一发，我又要被骂上全球热搜榜了。”潘多拉听到里奥说，“我猜大部分人都不在意接下来一年的计划，而更在意你的私人感情问题。” 　　塞勒斯有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他的手表还在通话中。他希望里奥能发现异常，然后别乱说这方面的话。 　　如果里奥现在真的要把那些他平日里的胡乱猜测再说一遍，可能副官这个月的工资也别想要了。 　　然而里奥没有理解塞勒斯的意思，但幸好，他也没乱说什么。 　　里奥看向塞勒斯，“话说回来，大人。我也有点好奇——您是因为潘多拉而换了风格吗？” 　　过了整整十多秒，塞勒斯比往日还要低沉别扭的声音才响起。 　　“……不是。” 　　听到塞勒斯的回答，潘多拉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 　　塞勒斯就是爱强撑面子，他明明就是为了她嘛！ 　　两人似乎是在乘坐电梯下楼，过了一会，又开始嘈杂起来。 　　里奥似乎离开去指挥什么事情，在这个间隙，潘多拉听到塞勒斯的呼吸喷在了话筒上。 　　“先挂了，在忙。”塞勒斯低声说，“我会早点回去的。” 　　“好。”潘多拉带着笑意说。她主动挂了电话。 　　电话那边，塞勒斯放下手腕，他的表情有点无奈。 　　女孩那憋笑的声音别提有多得意了。她一定是在取笑刚刚的事情。 　　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她力量失控来得强。 　　- 　　在塞勒斯工作的时候，潘多拉吃完了今天的第一顿早餐才打开平板，各个崩溃的网站也已经修好。 　　果然如里奥预料的那样，短短半个小时，他就被骂上各种热度榜。 　　里奥在公众面前一直是个衬托塞勒斯的负面形象。尤其是许多塞勒斯不好回答地方，都要由里奥来扮黑脸。 　　就像这次拦截私人感情的问题，好多世界各地的网友都在骂他讨嫌。 　　更有甚者把里奥和克里斯的副官放在一起比较。 　　克里斯死后，汤姆被塑造了一个平凡人为了家人和活着而努力的励志形象，尤其是当克里斯做过的那些残忍手段曝光之后，两次三番死里逃生的汤姆更被大家怜爱。 　　如今，汤姆改了名字，正式接替下一任执行官，民众都对他很有好感。 　　谁能想到，被骂的里奥反而是最忠心耿耿的下属，而被夸奖的汤姆反而是个真正的政治家和商人呢。 　　就连过去克里斯在的时候，汤姆也会注意维护自己的形象，不会像是里奥这样甘愿被人议论，却仍然做那些‘讨嫌’的事情。 　　翻着那些对比着讨厌里奥的无脑发言，潘多拉的太阳穴开始跳动——她真的开始觉得自己刚刚竟然还和这些网友吃醋，这个行为实在是太傻了。 　　因为能够察觉到生物的情绪，在她的眼里大部分生物都很愚蠢，人类是愚蠢的生物中最自傲的，他们都很容易相信自己看到的那部分事实，也非常容易被利用。 　　刚刚她竟然会和普通人类较真，一定是嫉妒的错！ 　　接着向下翻，潘多拉忽然发现，一个名为#塞勒斯感情，的词条不知不觉地升了上来。 　　[网友1：只有我觉得执行官好像谈恋爱了吗？人只会被亲近的人影响。#塞勒斯感情 ] 　　[网友2：我向神发誓，里奥的表情绝对有问题！！如果塞勒斯大人没有感情问题，他怎么会那么急切地打断记者？] 　　[网友3：我有不详的预感，执行官大人是不是在和别人约会？：（] 　　[网友4：#塞勒斯感情，这是什么见鬼的词条？？这个世界里没有女人能够配得上塞勒斯大人，男人也没有！希望明天联合政府就发声明来警告你们这些无聊的家伙们！] 　　潘多拉看着看着，心情忽然愉快了起来，尤其看着这些人崩溃的样子。 　　啊，人类的哀嚎果然是最动听的声音呢！ 　　她刷着这个能让她快乐的词条，然后挨个给那些哀嚎得最真情实感的发言点上小红心。 　　于是，当完成所有工作的塞勒斯终于有机会打开自己的监视页面，看看潘多拉今天到底为什么发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女孩这一天的心路历程。 　　上午，怒骂那些仰慕他的民众评论。 　　下午，点赞那些觉得他有地下感情的发言。 　　…… 　　塞勒斯注视着屏幕，陷入沉默。 第80章 　　尽管潘多拉点赞了那些评论，可是塞勒斯仍然不觉得这是她想和他真正开始感情的表现。 　　是的，塞勒斯从心底就不相信潘多拉会真的喜欢他——或者说，换成任何一个知晓魔女威名的人，都会有和塞勒斯一样的想法。 　　塞勒斯相信潘多拉如今很偏向自己，对自己不同，占有欲和掌握欲也是有的，但这不代表什么。 　　在他了解过她上个时间线做过的事情后，他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过去潘多拉可以和克里斯相处十年，可以囚禁人鱼，她在现代社会开始又活了两千年，不知道这样对待了多少不同的男人。 　　只不过这一次对象变成了塞勒斯而已。 　　他收起平板，已经决意不提这件事情。 　　按照潘多拉的性格，如果她真的想要，就会直白的提出来。她没说的事情，他不想节外生枝。 　　……而且不在一起，对他们俩彼此都有好处。 　　至少于塞勒斯而言，那就像是最后一块遮光布，只要不扯下来，他便可以暂时不被自己这些日子做过的出格事情的负面而影响，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 　　来到潘多拉的卧室时，三分钟热度的女孩已经把平板扔在一遍，在翻着杂志吃零食了。 　　塞勒斯担心她的精神状况，所以工作完后就直接回来了，那身白色的西装还没有换下。 　　潘多拉抬起头，当看到塞勒斯的那一刻，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我回来了，你还好……” 　　塞勒斯的话还没说完，扔下杂志的少女已经扑了过来，她跳起揽住塞勒斯的脖子，塞勒斯已经非常顺手地抱住她的腿和后背。 　　其实与潘多拉关系亲近的这段时间里，塞勒斯没有想过太未来的事情，因为未来遥不可及，而且就算幻想，过于理性的他也只能推测出不好的结局占大多数。 　　可是这一刻，女孩欣喜快乐的神情实在是太真实，太纯粹。再加上她在网上的表现，让塞勒斯有一瞬间的恍惚。 　　就好像……她是出于真心喜欢他一样。 　　男人那坚不可摧、严丝合缝，由理性组成的铜墙铁壁在这个片刻裂了一条缝隙。 　　“以后你不许再穿浅色的衣服了！”潘多拉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她揪着细眉，絮絮叨叨地抱怨，“再也不许穿了。” 　　塞勒斯哭笑不得。 　　他的手臂有力地抱着潘多拉，另一只手将背后的门关上。 　　“不是你让我穿的吗？”他无可奈何地说。 　　潘多拉嘟起嘴。 　　她纤细的手指握着塞勒斯洁白的衣领，但没有多用力。 　　“不行嘛，就是不许穿。”她黑色的眼眸清澈得只倒映着塞勒斯的倒影，带着丝女性的娇嗔，她柔软地撒娇道，“以后都只给我看，好不好？” 　　被她这么看着，塞勒斯后背都麻得僵住了，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你保证。”潘多拉说。 　　“我保证。” 　　潘多拉得到想要的答案，她展开笑颜，这才微微侧过头，吻上塞勒斯的嘴唇。 　　塞勒斯抱着她，所以潘多拉要稍微高些，她要弯下后背才能吻到男人。潘多拉左手放在塞勒斯后脖颈上，另一只手则是搭在门板上。 　　他们就在门后接吻，甚至没来得及换地方。 　　潘多拉想弄乱塞勒斯，他侧梳着银发西装革履站在镜头前的样子实在是太遥远，好像他们之间隔着亿万人类。 　　她不明白一个人类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如此虚无缥缈的神性，他只要站在众人面前，他似乎便是属于全体人类的。 　　潘多拉不喜欢那种感觉，她忽然发现自己很不喜欢。 　　所以她要弄乱他规整梳好的银发，脱掉过于冷硬疏远的制服，她要他那淡薄冰凉的浅色眼眸的眼尾也沾染上情/欲的红色。 　　她想让塞勒斯只看着她，让他的眼睛再也扫不到苍生万物。 　　今天的这种欲望比往常都要强烈，有一瞬间，潘多拉甚至想永远将塞勒斯藏起来，藏在什么地方都好，或许藏在无人区里，这样他就再也不会看到任何一个人类—— 　　当然，潘多拉舍不得这样对他。 　　这个分裂而违背欲望的想法让潘多拉比往日还要急躁。 　　塞勒斯从这个吻里感受到了潘多拉比往常更甚的占有欲，她像是个领地被侵/犯的猫科动物，亲吻他的情绪带着一种确认自己所有物的不安与强势。 　　她还有点不开心的用小尖牙咬他。 　　这是个不太舒服、少了些甜蜜，多了点较劲的接吻。 　　塞勒斯无声的叹息，甚至有点想笑。 　　是潘多拉自己非要他这样做，结果如愿之后，她反倒还不开心了。 　　他娇惯着潘多拉，让她发泄着她自己引起来的不高兴。 　　就在这时，都敏锐远超普通人的二人一起听到走廊尽头的电梯音响了。 　　是里奥。 　　外面的走廊铺着地毯，塞勒斯没听到脚步声。隔了十几秒，直接听到里奥敲响了隔壁的门。 　　“大人，今天需要您签字的文件我都做好了。” 　　敲门后，里奥推开了隔壁的门。 　　没有人，所以他又关上了。 　　而接下来…… 　　塞勒斯的肩膀开始僵硬。 　　他刚刚没有锁门，如果里奥推门进来就麻烦了……也不可能现在锁，那就太故意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先将潘多拉放在沙发上，然后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塞勒斯刚想迈开步伐，与此同时，原本闭着眼睛的女孩忽然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瞳孔猫一样盯了他一眼。 　　这是很不满他举动的意思了。 　　塞勒斯的这一步没有迈出去。 　　二人分开彼此的嘴唇，他便无奈地低声说，“潘多拉……” 　　“闭嘴。”潘多拉说。 　　她低下头，又吻上塞勒斯的薄唇。 　　潘多拉刚刚吃了水果干，连吻都夹带上了一丝甜气。 　　她的吻辗转深/入，带着和主人一样的不讲道理。 　　这时，背后的门板震动起来，里奥敲响了潘多拉卧室的门。 　　塞勒斯的后背一僵。 　　在五厘米后的门外，他的属下就站在那里，给他带来工作文件。可是他却在门里做这种事情…… 　　……忽然有了一种偷/情般的紧张？ 　　“大人，您在吗？”门外，里奥说，“我把文件带来了。” 　　塞勒斯整个人都僵了，好像断电的机器人。 　　下一秒，塞勒斯觉得嘴角刺痛——潘多拉真的是属猫的，她咬破了他的嘴唇。 　　门外，察觉不对的里奥挠了挠头，他犹豫片刻，然后转身离开了。 　　听到电梯响起的声音，塞勒斯这才松了口气。 　　潘多拉离开他的嘴唇，她用舌//尖舔了下他的嘴角。 　　塞勒斯无奈地看着她。 　　“这可是你自己的主意。”他说，“这又不是我的错。” 　　“你这么招人喜欢，当然是你的错。”潘多拉理直气壮。 　　塞勒斯叹息一声。 　　“幸好我恢复得快，不然明天去上班时，就会坐实那些谣言。” 　　说完之后，塞勒斯也愣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像是不走心的渣男，又有点像是对地下恋情不满的恋爱脑残。 　　天知道他是如何不过脑子，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对潘多拉而言，这算是挑衅了吧。 　　果然，潘多拉眯起眼睛，犹如小恶魔般笑了。 　　“那可不行。”她说，“你放心吧，我保证你明天时不会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塞勒斯怂了。 　　然后一切都太晚了，潘多拉又俯下头，过了几秒，塞勒斯便觉得自己的脖子传来刺痛——潘多拉咬磨着那里，在衣领绝对遮挡不住的地方留下了红痕。 　　她抬起头，露出笑容。 　　“这样就顺眼多了，不是吗？” 　　…… 　　经过这次教训，塞勒斯总结了两件事。 　　第一，潘多拉总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这件事情再次被证实。 　　第二，她果然是世界上最喜怒无常、难以把控的人。 　　明明是她自己反悔，结果遭殃的人还是他。 　　第二天，塞勒斯换回了自己深色的西装，他坐在正位开例行会议，对所有人试探惊恐的目光都保持面无表情。 　　塞勒斯本来就皮肤偏白，又浑身上下英俊得像幅油画，而破坏了他整体完美性的脖间红痕就显得非常显眼了。 　　更别提还有他的嘴角…… 　　开会的所有高层们都瑟瑟发抖，不敢正眼看他。 　　最局促难安的就是里奥了。他一想到昨天下午潘多拉那紧闭的房门，和自己的大嗓门，就紧张尴尬得想后空翻。 　　幸好这一次他没手贱去开门！ 　　可是，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会议结束后的午饭，几乎所有上午的高层都聚在一起吃饭，这幅盛况除了年底年会之外几乎看不到。 　　所有人都在顶着死亡的风险八卦。 　　看起来，塞勒斯大人真的像是网上传闻那样有了私人感情。 　　——关键是，另一个人是谁啊？？ 　　塞勒斯大人日理万机，除了工作就是安抚魔女，哪有时间和其他人谈恋爱？ 　　如果是总部恋情，可他们总部哪个女职员能配得上塞勒斯大人？ 　　无需质疑的是，维拉是他们所认识的最优秀的单身女性之一，其他的优秀女职员都结婚了。 　　可维拉被外派到其他辖区进行长达一年的任务，从去年年尾到现在就没回来过，不可能是她啊。 　　而且有一说一，就算是总部恋情，哪个女下属敢明目张胆的咬塞勒斯大人的脖子？ 　　高层们都第一时间想到了里奥，作为副官，他一定知道什么秘密。 　　可是与此同时，面如菜色的里奥正跟在塞勒斯的身后回办公室。 　　塞勒斯坐入老板椅中，苍白着脸的里奥已经习惯性地开始为他倒水。 　　塞勒斯注视着他。 　　“你又怎么了？” 　　里奥的手一抖，差点把水弄洒。 　　他抬起头，献媚地笑。 　　“我我没事，没事。” 　　过了几秒，里奥又颤巍巍地说，“大人，您没有因为某个人知道的事情太多，而把对方灭口的习惯吧？” 　　相比于里奥的瑟瑟发抖，塞勒斯表情十分淡然。 　　“你说的是哪方面？” 　　他往后靠，白皙脖间的红色小草莓就更明显了。 　　里奥的目光下滑，又一个机灵，抬起眼睛。 　　“关关关于潘多拉的事情，我，我我……”里奥磕巴了，他真的想说‘我知道你们没有关系’，可是这都这么明显了，他说谎话也难以下嘴啊！ 　　塞勒斯抬起眼睛，冰蓝色的眼眸注视向他。 　　目光降温，里奥冷静下来一点。 　　他放下水壶，等着塞勒斯矢口否认，至少给他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那就别总是表现得一惊一乍。”结果，塞勒斯淡然地说，“高层怎么传我就不管了，但这件事情不能向外蔓延，听懂了吗？” 　　里奥：…… 　　你否认啊，你倒是接着否认啊，怎么忽然间就承认了？？ 第81章 　　塞勒斯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误或者夹杂私货。 　　在他的心中，对此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逻辑链——潘多拉会在意他和别人的关系，甚至单纯的仰慕都不开心。 　　而她一向胡来，他们之间那有点怪异的联系是不可能永远隐藏的。 　　所以，直接借此机会一步到位，潘多拉满意了，他的心腹也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以后再出什么事情就不会像是里奥这样一惊一乍了。 　　至于塞勒斯大人本身是不是也对潘多拉表现出来的在意和独占欲而满意，那就不为人知了。 　　让里奥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并不是个难题，毕竟所有人都想要从他的最终挖出什么秘密。 　　当里奥隐约透露出那个‘女方’是潘多拉之后，不少上层们的表情都龟裂了，他们都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那个女孩是社会潜在危机，而塞勒斯大人和她简直是这个世界的对立面，他们怎么可能会在一起，这一切都是假的！ 　　——但是仔细想想，除了那个女孩谁敢如此对待塞勒斯啊？ 　　总部中塞勒斯的所有心腹，不论年纪和性别，对他都是敬畏的。 　　有敬，必定就会有畏惧。所以他们之前甚至想象不出任何一个可能和塞勒斯办公室恋情的人选，因为所有人都敬畏他，哪怕在一起也不会敢做这种事情的。 　　不说在脖子留下红草莓是一种够故意的耀武扬威，就连他们自己工作的本能都会下意识保护塞勒斯，没有人能够比他们更清楚，如果塞勒斯真的有恋情，对世界是一种何等的震撼了。 　　也只有潘多拉会不管这些世间俗事。 　　可是、可是怎么会…… 　　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高层人员都一齐失眠了一个月，过去他们以为塞勒斯大人是个无情的工作机器，一辈子不结婚都很正常。 　　如今他和人在一起了，而且对方的身份还这么劲爆，实在……实在是…… 　　等到再次看到潘多拉在总部里到处溜溜达达，高层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魔女，绝对的魔女！ 　　这女孩除了年轻、脸蛋漂亮之外还有什么优点？这个如同高中生一样才开始发育的身材怎么可能会是男人的菜，至少也要像是维拉那样火辣吧。 　　塞勒斯大人不会是被邪恶的魔女蛊惑了吧？ 　　一次午餐时，几个部门部长请里奥吃饭，遮遮掩掩地问他这个事情。 　　塞勒斯简直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如今完美的偶像身上出现了污点，所有人都迫切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说服自己。 　　毕竟潘多拉虽然漂亮，但看起来更像是那种还没进大学的男孩喜欢的类型，塞勒斯如此成熟的个性，怎么会喜欢她那样的类型？ 　　反过来，塞勒斯可能是最完美的男人，潘多拉喜欢他是正常的。 　　“或许塞勒斯大人忍辱负重，他为了世界安全，不得不和那个魔女交好。”一个部长提出猜测。 　　里奥心情复杂，他真的很想说，看起来塞勒斯大人本人自愿得很，完全是乐在其中的样子嘛。 　　“你们不觉得潘多拉在的时候，大人的心情真的会好很多？”为了不破坏塞勒斯的形象，里奥委婉地说，“潘多拉来了之后，塞勒斯大人对我们也比他一个人时要温和一些，不是吗？” 　　他所谓的温和自然不是普通人那样微笑、阳光、如浴春风的温和。 　　对于塞勒斯来说，大概就是气场气温从-40变成-4的区别，尽管他还是面无表情，可面对他的人们却能够明显感觉到这种不同。 　　众人也难以反驳，但他们都不想相信塞勒斯脾气变好竟然是因为潘多拉。 　　“或许她给他下了什么爱情的咒语。”另个人提出了这个想法，“她用了一些黑暗的小手段来让大人喜欢他？” 　　其实这也是里奥曾经的猜测。 　　本来塞勒斯大人好端端的是个冰山上的男人，怎么就会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对潘多拉一路双标到至今呢。 　　可是…… 　　“我觉得不是。”里奥说。 　　“为什么？你有证据吗？” 　　里奥挠了挠头，“我没有证据，可是从我对潘多拉的了解来看，她不屑那么做。” 　　“但是……” 　　对面的人想说什么，里奥已经打断了他。 　　“我觉得她确实有这种让别人爱上她的魅力，但和魔法无关。”里奥道，“更何况，你们说塞勒斯大人会被迷惑，你们这是在贬低他吗？” 　　“不不不，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其他部长立刻摆手。 　　执行官和副官是绝对一条心的，没人敢在副官面前说执行官坏话——副官告个状可太容易了。 　　“可是，难道你认为塞勒斯大人和魔女是真心在一起的？”另个心腹别扭地说，“我就是不敢相信，他们之间如此天差地别，怎么可能……” 　　里奥却蹙眉道，“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很强，又异于常人，才会被互相吸引呢？” 　　“哈，你竟然真的是这样想的？你不会也被她下降头了吧！” 　　他立刻被同僚开起玩笑。 　　里奥却心很累，他的直觉是这样告诉他的，他也希望他感受到的都是假的。 　　那日之后，融合完了嫉妒的潘多拉也不再搞事，开始安稳起来。 　　尤其是她听到如今总部高层都在传播她和塞勒斯在一起了的谣言，这让潘多拉非常满意。 　　反正人类总爱流言蜚语，那还不如传些她听着顺耳的。 　　至于潘多拉和塞勒斯之间——这两个都能改变世界的人相处起来非常像是小学生搞暧昧。 　　如果说他们关系不纯，和俩人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亲亲抱抱，而且无比统一的不谈感情。 　　可如果说关系纯洁，很明显又很越界。 　　总之，在一种模棱两可的状态里。 　　潘多拉一如往常，可当月份逐渐进入夏季之后，塞勒斯却有点没办法在保持原来的平衡了。 　　一晃，潘多拉就快苏醒将近一年了，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和塞勒斯待在一块。 　　过去塞勒斯可以任由潘多拉撒娇，抱抱她睡觉也没什么，可是女孩在吸收力量的同时也在长大。 　　今年过去的六个月中，她的身材抽条一样开始变高，胸部也开始逐渐有了小小的漂亮曲线。 　　哪怕是半年前那些心里觉得她是‘小屁孩’的高层们，如今再看到她，也说不出之前的话了。 　　是的，相比于这些中青年高层，潘多拉还是很年轻，但她的身上少女感在渐渐变成一种更加青春而耀眼的光芒。 　　像是晨曦前树叶上的水雾，朦朦胧胧，带着一个女孩最青春而鲜活的吸引力。 　　潘多拉有一个犹如童话公主般漂亮精致的脸蛋，她最近的恶趣味尤其喜欢讲自己往光明善良而人畜无伤的纯洁少女方面打扮。 　　她会穿各式各样的长裙，黑色犹如海藻般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挽起来，露出一小节修长漂亮的脖颈。 　　哪怕几乎高层们都知道潘多拉的本质，可是当她为了恶作剧而抿起嘴唇，露出一个青涩而懵懂的笑容时，所有面对她的人仍然都会晃神。 　　潘多拉的五官也开始有了年轻女孩的感觉，她的鼻梁更加高挺，眼睛更加深邃，一颦一笑都如此赏心悦目。 　　潘多拉的个头也有所变化，她成功从塞勒斯的胸部下方长到了他的胸部。 　　——总而言之，她真的开始长大，而塞勒斯是第一个察觉到这个事情的。 　　潘多拉被他好好地养在总部，没有遇到上个时间线那些改变她性格的岔路。所以她仍然很任性，很爱耍赖，不仅要求塞勒斯和她睡觉，更要他每天早上起来都要主动亲吻她。 　　因为她看到小说里都是那样的，每个女主角早上都会有早安吻。 　　这倒不是重点了，反正塞勒斯也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方式，更习惯了潘多拉那过于柔软的床。 　　倒是如果某一天太忙，需要自己入睡时，塞勒斯却会反过来觉得空虚而不习惯。 　　春天到夏天时，潘多拉屋子里的厚被变成了薄被，塞勒斯忽然意识到了女孩在这个冬天的成长。 　　过去他还能心无旁骛地抱着她纯睡觉，可是夏天到来时，他忽然在夜里开始察觉到拥抱着他的潘多拉胸前开始逐渐柔软。 　　后来的几个月，这个情况变得越来越严重。 　　塞勒斯每个夜里都会因为潘多拉忽然动来动去而醒好几次。 　　她似乎完全没有女性意识，仍然像是过去那样爱紧贴着他，而塞勒斯没办法忽略她的身体变化。 　　刚开始塞勒斯的反对没有让潘多拉注意，直到一段时间之后，被她弄醒的塞勒斯紧张局促害羞的情绪过于活跃，又反方向吵醒了潘多拉。 　　每天晚上的后半夜，潘多拉和塞勒斯都会在黑暗中醒过来看向彼此。 　　塞勒斯几乎每个晚上耳根都是红的。 　　“这样真的不行。”他说，声音几乎有点恳求，“我抱着你睡不着了。” 　　他确实是冷淡，但又不是没有感觉。 　　潘多拉很不满，“你就不能习惯习惯吗？我还在长身体，以后会越来越大的。” 　　塞勒斯：…… 　　潘多拉完全不管人类常理，从而说出的这种口无遮拦的话真的让塞勒斯难以招架。 　　或许她其实是懂得的，可是她就喜欢用这种方式看塞勒斯局促。 　　塞勒斯回到自己房间洗了澡，他在冷水里发誓等到出去之后一定要和潘多拉说清楚这个事情，他没有开玩笑，他一定不能再抱着她睡了。 　　结果一拉开浴室门，塞勒斯就对上了潘多拉的眼睛，她正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 　　“要不然我们直接做吧。”潘多拉说，“多做点，你就习惯了。” 　　塞勒斯欲言又止。 　　塞勒斯的耳朵又红了。 　　不，这一次不仅是耳朵，一起红的还有脖子和脸颊。 　　塞勒斯将潘多拉提溜出了他的卧室，并且十分狠心的关上了门。 　　走廊里，潘多拉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他可真是脸皮太薄了。 　　明明就是早晚的事情，怎么这一步塞勒斯就是很难迈出来呢。 　　第二天的早饭时间，两人面对面坐着，看起来塞勒斯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得好好谈谈。”塞勒斯说，“我们不能再一起睡了，这样……这样不对。” 　　“真的吗？”潘多拉拿起刀叉，她怀疑地说，“你亲我亲了半年，才想起来这是不对的？” 　　好吧，其实这样说起来的时候，塞勒斯也非常心虚。 　　尽管刚开始是潘多拉‘强行’的，可这么长时间，难道他意识不到自己其实也很喜欢吗？ 　　但和如今相比，还是不同的…… 　　“你要正视自己的欲望，塞勒斯。这没什么可耻的。”潘多拉漫不经心地说，“我的女性发育会让你想起自己的男□□望，这很正常。你不能欺骗自己。” 　　塞勒斯觉得自己的脑子快空了。 　　他本来是个比普通人欲望更低的人，他可以完全不需要性，与潘多拉之间精神的联系和接吻这样暧昧却没有完全捅破窗户纸的行为，完全足够填补塞勒斯对潘多拉的欲望了。 　　可是潘多拉在长大，她在成熟。 　　塞勒斯不是旁观者，尽管他被培养成最优秀的领袖，可那个内心深处，那个只属于塞勒斯自己的、从五岁开始一直被打压，被忽视、被拒绝的真正的他自己，仍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男孩。 　　一年前，那个男孩还封闭着，连争夺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不会开口，渺小得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可现在，真正代表塞勒斯自己的灵魂也在随着潘多拉而长大。 　　潘多拉遇上两性问题，也代表塞勒斯要面对这个问题。 　　男孩和领袖之间似乎是割裂的。 　　‘男孩’才终于进入到青春期，要正视自己的欲望，可‘领袖’的他却已经在出现叫停，在觉得这一切都是可耻的。 　　每一次遇到割裂的矛盾，都会让塞勒斯感到痛苦和折磨。 　　似乎选择自己，就是背叛未来星际人民。 　　任何一个选择都会带来疼痛。 　　最让他恐慌的，是塞勒斯开始逐渐意识到在面对潘多拉的问题上，他有时无法控制自己。 　　当潘多拉穿着漂亮的裙子出现在总部里时，当他发现有年轻的部员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目光呆呆的扫向她漂亮的脸蛋、曲线优美的身材，和露出的一小节白皙脚踝时，塞勒斯的心中就开始烦躁。 　　明明在半年前，潘多拉还是众人眼里避而不及的熊孩子，怎么忽然间所有的男人都开始打量起她了？ 　　有些人年纪都能做她的爸爸，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偷看她。 　　幸好如今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之间在谈恋爱，所以这些人即使惊叹，但还算收敛。 　　可那些若有若无落在潘多拉身上的视线，仍然让塞勒斯非常烦。 　　一次例行会议，因为时间问题被安排在中午十二点，下午塞勒斯要去外地出差。 　　会议开始前有正常的十多分钟自我准备时间，因为塞勒斯坐在屋里，所以属下们像是小学生们一样乖巧地低头看文件。 　　这时，会议室门被敲响，所有人抬起头，他们都愣住了。 　　进屋的是潘多拉，今天她穿的是吊带背心与热裤。 　　这是一个她过去从未尝试过的新风格。 　　潘多拉一向视其他人为不存在。 　　“给你午餐便当。”潘多拉说。 　　潘多拉一向喜欢长裙，当她终于脱下裙子换了吊带背心与短裤时，众人才恍然发现他们记忆中的小魔头不知不觉已经有了一双白皙笔直的长腿，穿着背心的她，肚脐似乎也若隐若现，腰也好看。 　　她的身高还没到高挑的地步，可身材比例极好，曲线也漂亮，皮肤白皙得牛奶一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过去潘多拉太熊，让总部的人忽略了她的颜值。如今才发现……熊孩子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青春可人的小美女？ 　　从潘多拉进来那一刻开始，塞勒斯的眉头就皱得像是能夹苍蝇。去年年初的经济危机也没见过塞勒斯这幅表情。 　　潘多拉走进来，便当还没来得及放桌子上，就觉得肩膀一沉——塞勒斯解开自己的西服外套，毫不犹豫就把她给套上了。 　　“快点回去，别乱跑。”塞勒斯沉声道。 　　还有这身衣服——这是什么破衣服，又不是没钱买布料？？？ 　　潘多拉当然是故意过来看他会不会有反应的。 　　如今塞勒斯黑了脸，她恶作剧得逞，这才半是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披着塞勒斯的西服心情愉快地走了，雪白的长腿被黑色的西服衬得更好看了。 　　漂亮的姑娘瞪人都让人觉得心中一麻。 　　如此巨大的反差和冲击力，让不少会议桌边的男下属都看呆了。 　　塞勒斯目送她离开，这才收回目光，便看到自己的属下们还在看着外面发呆…… 　　男人目光变得可怕起来。 　　砰——！ 　　下一秒，塞勒斯一拳砸在桌面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才回神。他们转过头看到塞勒斯冰霜般的可怕神情，才发现自己刚刚的失态。 　　“开会，开会。”里奥赶紧说。 　　完了完了，老大真的生气了，人设要彻底崩了啊！ 第82章 　　会议结束后，塞勒斯本来应该直接就坐车走的。 　　但他还是回了一趟休息区。对此，塞勒斯的理由是：回去拿外套。 　　其实他的办公室内侧就有一个休息房间和衣柜，完全不需要回去拿，直接换一套新的不就好了？ 　　但是大家都懂大人本意是什么，所以没有人讨厌的点出真相。 　　塞勒斯来到潘多拉卧室外时，她没有关门。 　　他走进去，就看到潘多拉趴在床上玩电脑，她仍然穿着那身暴/露而青春的衣服，塞勒斯的西服则是被放在一边的沙发上。 　　她的小腿抬起，脚踝互相勾着，微卷起的背心边缘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后腰。瀑布一样漂亮的黑色长发搭垂在她的耳边。 　　多么青春而完美的漂亮画面。 　　塞勒斯的喉咙滑动，本来的那点恼火又被浇灭了。 　　潘多拉转过头，看向他。 　　“你不是要出差吗？” 　　“你应该换身衣服。”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潘多拉挑起眉毛，她合上电脑。 　　她不敢相信地说，“你不会就为了说这一句话，才回来的吧？” 　　塞勒斯的目光漂移了一下，似乎有点心虚。 　　“我是回来……拿衣服的。”他说，“顺便说一下你的着装问题。你穿得太少了，怎么不穿裙子呢？” 　　潘多拉无辜的摊开手，“年轻人都这么穿，这是一种时尚，我喜欢。” 　　“不行，这不适合你。”塞勒斯说。 　　好吧，这种话就有点违心了。毕竟有这样完美的身材和漂亮的脸蛋，恐怕世界上没有不适合潘多拉的衣服。 　　可塞勒斯就是不喜欢。 　　尽管他来自未来，潘多拉来自古代，他们之中，他应该才是接受程度最高的那个人，但塞勒斯就是接受不了。 　　一想到其他人看她的眼神，塞勒斯就有点恼火——潘多拉到底是什么时候买的这身衣服，他竟然没有看住。 　　潘多拉好像进入青春期要叛逆的少女，塞勒斯越抗拒，她越兴致勃勃地说，“如果我非要这么穿呢。” 　　“那我就穿白西服。”塞勒斯早就想好对策，他说，“我的衣柜里也有一些很好看的制服——” 　　潘多拉的表情变了，她好像吃到了什么难吃的东西一样，一下跌回床铺上。 　　“你真狡猾！”她控诉，“我又没有穿给全星球的人看，你这样简直过分……” 　　塞勒斯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他刚要迈步走到里面去拿西服外套，就看到潘多拉用更快的速度从床上跃下，她抓住塞勒斯的西服迅速揉搓，直到它变得皱皱巴巴。 　　她这才将外套扔给塞勒斯，又得意洋洋地去玩电脑了。 　　……这算什么，小学生的报复手段？ 　　塞勒斯无奈，他只好带着全是褶皱的西服回自己房间，又换了一套新的西装。 　　离开前，他又来到潘多拉的门外。 　　“我这段时间有点忙，今天你早点睡。” 　　潘多拉不理他，只给他留了一个背影，极其敷衍地嗯了一声。 　　“还有，回来之后，我有事情想和你谈。”塞勒斯说。 　　潘多拉还是不理他，她随便地甩了甩手。 　　塞勒斯薄唇微勾，他关上了门。 　　… 　　塞勒斯要去的地方，需要坐飞机一个小时。 　　这段短暂的旅途中也是塞勒斯最近唯一不用工作、不用被潘多拉扰乱心神的空隙了。 　　过去塞勒斯总会思考自己的工作，可是这一次，他想的却是潘多拉。 　　其实，他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中成长大的人类。 　　塞勒斯没有父母，没有家庭，而过去的训练也从未将家庭关系当做内容的一部分——为了让他没有普通人的共情，连那些年教导过他的工作人员们都只有编码。 　　可想而知塞勒斯在这方面是多么的空白，这也导致有时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面临的状况。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反思自己和潘多拉的关系，最终，在不断反思和调查人类关系报告之后，塞勒斯终于找出了自己觉得相对可以接受的办法。 　　人类中比较传统的家庭概念是塞勒斯更容易接受的。 　　如果说亲吻相拥而眠这种事情还可以算做是小打小闹，可上/床这样更加亲密的关系，塞勒斯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下去。 　　没错，潘多拉可以不顾及的那些事情，却是恰恰相反是他在意的事情。 　　他一直在质问自己，刨去与潘多拉的身份对立问题之外，他想和她更进一步吗？答案是肯定的。 　　最终塞勒斯想好了。 　　——他要好好地与潘多拉谈谈，问她愿不愿意与他组建更加牢固的伴侣关系。 　　这无疑是对塞勒斯艰难的一步，可他最终从心里上迈过去了。 　　简简单单的一个念头，却让塞勒斯几乎自我纠结痛苦了半年时间，最后才定下的决心。 　　这个想法让他觉得背叛自己的职责，可他只能安慰自己，如今一切情况都在变好，谁又能确定或许更稳定的感情会让潘多拉走向什么样的未来呢。 　　塞勒斯已经认真地考虑好一切，如果潘多拉愿意，那就皆大欢喜，他们可以继续在一起，交流得更深切。 　　如果潘多拉不想和他谈恋爱，甚至更糟，或许她会嘲笑他？塞勒斯不知道，但这样的话他们就需要改变。 　　虽然仅是想想，这个念头都会让塞勒斯不爽，可如何潘多拉不愿意，或许他该放手让她选择其他男人，但最好能继续和他保持密切联系。 　　总之，塞勒斯没办法在与潘多拉暧昧和避而不谈中继续发展深层次关系，他做不到。 　　塞勒斯下定决心，等这次出差回来，他必须要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 　　塞勒斯一忙就是两天，他一直在其他城市周转。 　　今年卡尔亚州要开展崭新的一轮商业发展计划，其中几个重要城市，需要塞勒斯亲自与那些城市负责人见面，并且报道出来，以此来证明联合政府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一般来说，塞勒斯和里奥不会同时出门。 　　塞勒斯在外的时候，里奥一定是在总部里的。 　　这次要去五个城市，至少要出差一个星期。 　　第二天晚上，里奥给他打来了电话。 　　“大人，有个奇怪的人要见你。”里奥说，“我看这个人神神叨叨的，就先把他扣下了。” 　　一般来说，外人想见塞勒斯比登天还难，他的前面是里奥，里奥的前面是相关负责部门，部门里又有人在前面，一层又一层的关系如同阀门关卡一样，很难越级通过。 　　能让里奥打这个电话，足够说明这个家伙有多奇怪了。 　　塞勒斯本来没太当回事，可是当他打开里奥发来的监控视频时，塞勒斯的气息忽然冷冽起来。 　　视频中，一个身穿破旧宗教长袍的老头佝偻着后背坐在沙发中，他有点神经质般地不停搓着自己的手掌。 　　这时，房间的门打开，里奥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是什么人？”里奥说，“我没有查到你的身份证明。你是偷/渡过来的？” 　　老头抬起脸，他的目光迷茫地落在里奥的身上，然后他的神情逐渐清明。 　　短短十秒，老人的眼睛变得有神，甚至在微表情下，他的脸部肌肉都有了些微变化。 　　刹那间，一个迷茫的疯癫的可怜老头，转成了神情严肃而精明的老人，连佝偻的后背也渐渐地挺直。 　　那种感觉很诡异——就好像瞬间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要见领袖。”老人说。 　　“你以为联合政府是公园，想见谁就见谁？”里奥在他侧边的沙发坐下来，“我是他的副官，如果你想找塞勒斯大人，必须要先和我说明来意。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老头好像根本听不到里奥的问题，或许他根本就不在意里奥问了什么。 　　他抬起头，灰暗的目光落在了里奥的脸上。 　　“你身上有恶魔的气息。”老人淡淡地说，“你和她走得很近。” 　　里奥和屏幕前的塞勒斯都一怔，他们的表情都立刻严肃起来。 　　蓝星语言中，男女的第三人称是不一样的。老人明确说的是女性的她，而不是男性的他。 　　难道，他知道潘多拉？ 　　“你在说什么？”里奥蹙眉道。 　　老人静静地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并不和蔼的笑容。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道，“将领袖叫来，不然我什么都不会说。” 　　看着视频结束，塞勒斯抿起嘴角。 　　这个老人一定是局内人，不然不可能知道潘多拉的存在。 　　他接通了里奥的电话。 　　“您看到了？”里奥的声音有点惶惶不安。 　　“他现在在哪里？” 　　“还在总部，人被我安置好了。”里奥说，“他点名要见你，老大，我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诡异。” 　　塞勒斯沉默片刻。 　　“知道了，我明天就回来。” 　　“可是您那边还有三天的行程……” 　　“我会解决的。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塞勒斯已经下定决心，他说，“你从今天开始也不要去见潘多拉，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我知道了。” 　　塞勒斯挂了电话，立刻让人变动行程安排。 　　尽管临时改行程是会影响到一些事情的，可是和在潘多拉有关的问题上，一切都要退后。 　　至于不让里奥见潘多拉，是因为塞勒斯察觉到潘多拉对于一个人有没有隐藏事情非常敏感。 　　如今还不确定那个老人的意图是什么，塞勒斯不希望在掌握事情之前节外生枝。 　　塞勒斯当晚就返回总部，连夜来到了老人暂住的地方。 　　被叫醒时，老人神色平静，他似乎并不意外塞勒斯的忽然到访。 　　塞勒斯打量着他。 　　这是个七八十岁左右的老人，身材干瘪瘦弱，灰白色的胡子打着节，身上的宗教长袍破破破烂烂，拖到地上。 　　从外表上看，他就是个随处可见的拾荒老人。 　　然而尽管衣着不太体面，可这个老人的目光却如同火炬，他坐在沙发边，就让人感觉到一股傲气。 　　塞勒斯挥散其他人，他在老人的对面坐下。 　　当他打量着这个老人时，老人也注视着他。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塞勒斯沉声说，“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老人勾起嘴角，发出了有点古怪的笑容。 　　“塞勒斯。”他轻轻地念着塞勒斯的名字，“我一直很期待见到你。”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老人笑了起来，“人类的明珠，塞勒斯元帅。你不清楚我是多么期待，终于……” 　　塞勒斯的目光逐渐阴沉。 　　他已经猜想到有这个可能，毕竟他不是唯一一个穿越回来的人。 　　只是仍然无法确定这个老人的身份，他也是未来人？或者是其他穿越的人向他透入了塞勒斯的行踪？可塞勒斯所有的猜测都无法说服自己，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都不对。 　　“现在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塞勒斯沉声道。 　　老人注视着他。 　　“我叫法蒂。”他说，“其他人更愿意尊称我为法蒂教皇。” 　　塞勒斯思索这个名字，随即，他瞪大了眼睛，他想起了什么—— 　　教皇、法蒂教皇—— 　　在人鱼祖先的记忆中，那片荒土上，其他生物首领是这样称呼那个人类老人的。 　　……那个参与了封印潘多拉的，上古时代的人类教皇？！ 　　塞勒斯不敢相信地看向法蒂教皇，老人满意地露出笑容。 　　“你不愧是未来的人类倾尽所有创造出来的领袖。”法蒂教皇说，“看起来你不仅得到了魔女的信任，还找到了恩狄尔的后代看到了那段记忆，是吗？你很优秀。” 　　“你真的是参与封印了潘多拉的那个人类教皇？”塞勒斯不敢置信地说，“你怎么还活着？” 　　法蒂缓缓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这就是诅咒，魔女对每一个参与封印她事件的人都下了诅咒。”他说，“很显然，古代人类灭绝了，古代怪物断了智商，精灵和人马这样的种族消逝了。活下来的怪物们变成低级野兽，而人类则是又一次重新经历了进化。” 　　“那你——” 　　法蒂教皇看向塞勒斯。 　　“我和人鱼恩狄尔是参与封印的主力。”老人的表情有点阴沉，“我们都经历了更多的磨难。恩狄尔再也没办法变化出双腿，在黑暗的海里渡过漫长的寿命，而我……我无法死亡，我的灵魂一直在世界中飘荡。” 　　“我经常会在不同年代的教徒身体中醒来，时间对我已经没有禁锢。”法蒂静静地说，“这是诅咒，或许只有彻底毁灭魔女，我才能得到自由。” 　　塞勒斯明白了。 　　恩狄尔和法蒂教皇都受到了时间诅咒，然而内容却截然不同。 　　一个痛苦的长寿、一个却无法彻底死亡。 　　法蒂教皇不再受到时间禁锢，他每次苏醒的年代都不同而随机，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去过两千年后，知道塞勒斯的存在。 　　“看起来你已经猜到了。”法蒂教皇说，老人的目光变得慈悲起来，“孩子，我知道你那个年代发生的事情。我亲眼看着人类如何期待你的长大，也亲眼看到世界是如何毁灭的。” 　　塞勒斯的手指不由得捏紧成拳。 　　回到二十一世纪已经两年多的时间，曾经的未来故乡却像是成为了虚幻缥缈的梦境，不再真切。……不，或许是他刻意想要淡忘那些事情，这样才能让他心中好受。 　　可如今，法蒂教皇将一切都强硬地拉了回来。 　　在塞勒斯失神中，老人伸出手，抚在了他的手背上。 　　“从她苏醒的两千年中，每个时代都有勇者致力于想除掉魔女，可没有人做得到。”法蒂教皇淡淡地说，“这其中还不失有一些叛徒……可是，我信任你，孩子。我知道眼见着魔女毁灭你的世界是多么痛苦的事情……没关系，现在我来了。” 　　“我们可以合作。”法蒂教皇目光恳切，就像真的是一个和蔼的老人，“你是人类的顶端，我而是人类中最了解魔女、法力最强大人，你我联手，一定会改变命运。” 　　“但这是不可能的。”塞勒斯看向法蒂，他的声音第一次有些急促，“她如今已经有非凡的力量，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一切，没人是她的对手，我们没有办法——” 　　“你说的没错，她一直都很强大。”法蒂教皇收回手，他淡淡地说，“可如果我告诉你，我找到了能杀了她的办法呢？” 　　在那一瞬间，塞勒斯的大脑仿佛轰地一声巨响，他抬起头，怔怔地注视着老人。 　　过了十几秒，他才嗓子干涩沙哑地开口，“你说……什么？” 　　“有一把剑能够伤害她。”法蒂教皇说，“那把剑就沉在人鱼领域的海沟最深处，只要找到那把剑——我们就能了结潘多拉的性命！” 　　老人盯着塞勒斯，他的目光闪烁着恐怖的光芒，像无法压抑自己兴奋的猎人。 　　“放心，元帅大人。我们会找到人鱼，拿到武器。”法蒂教皇微笑道，“我会帮助你完成你的职责，彻底杀死魔女！” 第83章 　　里奥不知道塞勒斯和那个老头都聊了什么，一个小时后，他敲响了执行官办公室的大门。 　　此时已经凌晨三点，里奥推门进去，便看到塞勒斯靠在窗边，注视着窗外。男人的身影融入窗边的阴影之中，他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城市的灯火通明。 　　屋里都是缭绕的烟雾，让习惯吸烟的里奥都忍不住眉尖微蹙。 　　从来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洁癖而厌恶烟味的塞勒斯竟然在抽烟，里奥看到办公室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有不少烟头。 　　里奥就明白，这个事情恐怕大事不妙。 　　“大人……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男人骨节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火星闪动。 　　里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不好，在这一瞬间，距离他几米之外的塞勒斯，好像在更加遥远而触不可及的地方。 　　塞勒斯注视着外面，眸色渐冷。 　　他的脑海中仍然回荡着刚刚和教皇的会面。 　　- 　　“你怎么能确定那把剑会伤害到她？” 　　“这是个秘密，如果你愿意与我去寻找人鱼，我那时会告诉你的。”法蒂教皇说，“但我保证，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这几千年来，我一直在各种时代寻找解决她的办法……而我相信，那个终结的结局就要来临了！” 　　塞勒斯沉声说，“你知道如果失败的后果是什么吗？” 　　“这便是我来寻找你的原因。”法蒂教皇注视着塞勒斯，“只有你和我联手，才能避免失败，万无一失的杀了魔女。” 　　似乎被记忆触碰，塞勒斯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用力，香烟扭曲起来。 　　他转过头，一双眼眸仿佛含着冰霜，是里奥从未见过的可怕威压。 　　即使是这个时代中与塞勒斯走得最近的人，里奥的后背仍然蔓延着冷颤，一时间呆立在原地。 　　“明天我会离开一段时间。”塞勒斯沉声说，“总部的事情你接手，最好不让任何人发现我的消失。” 　　里奥喉咙滑动，他干涩地说，“我，我知道了……” 　　他甚至都不敢问塞勒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塞勒斯穿行于楼宇之间。 　　后半夜的总部，一切都静悄悄的，仿佛所有人都在沉睡。 　　塞勒斯的速度很快，可当他踏出电梯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却停顿下来。 　　他抬起头。 　　前面……就是潘多拉的房间。 　　塞勒斯放缓脚步，他穿过脚步，来到潘多拉的门前，轻轻的拧开把手。 　　屋里，女孩沉睡在床中央，昏暗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增添了丝静谧的气息。 　　塞勒斯注视着她的睡颜，过了几秒，他垂下眼眸，转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床上的女孩肩膀动了动。 　　“……回来了？”她好像还在睡梦中，只能模糊的发出几声低语，尾音比平时还要软几分。 　　潘多拉的睫毛颤动着，在睡得迷糊的女孩即将睁眼的前一秒，一只宽大而冰凉的手掌温柔地附在了她的眼睛上。 　　“睡吧。”塞勒斯说。 　　她皱了皱鼻子。 　　“你是从抽烟的场合回来的吗？”潘多拉说，她的声音清明了一些，但还是有点睡意，“烟味好大。” 　　潘多拉的睫毛在他的掌心中微颤着，有点痒，像是刮在他的心上一样。 　　塞勒斯没说话，她却伸出手臂，熟轻熟路地搂住他的腰，这才模糊地说，“睡觉……” 　　“你睡吧，我要走了。”塞勒斯说。 　　“哦。”潘多拉模模糊糊，带着困意地问，“对了，你之前要谈什么？” 　　塞勒斯薄唇抿起。 　　他的手掌下是女孩小巧的鼻尖和漂亮的嘴唇。 　　鬼使神差般，塞勒斯俯下身体。他捂着潘多拉的眼睛，轻轻地吻上她的嘴唇。 　　蜻蜓点水的一吻，塞勒斯抬起头，他的目光临摹着她的面庞轮廓，仿佛要全都记住一样。 　　“晚安。”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又轻柔。 　　门被轻轻地关上，塞勒斯走了。 　　床铺上，潘多拉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里没有了刚刚的困意。 　　塞勒斯一向很少主动吻她。 　　他的身上不仅有烟味，还有……非常浓重的悲伤？ 　　塞勒斯对法蒂教皇说他要思考一个晚上。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打算真的只待在房间里。 　　他来到自己隐藏人鱼海螺的地方，白玉般的海螺在月光下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光芒。 　　尽管这在人类的常识下看起来很愚蠢，可塞勒斯仍然毫不犹豫地将海螺放在嘴边，吹起了它。 　　没有任何声音出现，然而在三分钟，和海螺放在一起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是人鱼王储赫斯特打来的。 　　留下手机真是明智的决定，至少他不需要特地去海边等待人鱼。 　　“我听到了你的呼唤，怎么了，人类领袖？” 　　“别这么称呼我，叫我塞勒斯就可以。” 　　现在人鱼一拿人类领袖这个词叫他，塞勒斯都会想起那个教皇老头，这让他非常不舒服。 　　接下来，塞勒斯将法蒂教皇讲的事情与赫斯特说了一遍。 　　塞勒斯说，“我想知道，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海沟里吗？” 　　赫斯特沉默良久。 　　“我没有从祖先的记忆里看到和剑有关的事情。”赫斯特说，“但是我也说不准……那个海沟太深了，并且在万年里已经被魔女的力量腐蚀，就像是你们人类的辐射，没有生物能活着靠近，就连我也是因为长寿诅咒而互相抵消，勉强进入里面拿出了封印她的匣子。” 　　也就是说，赫斯特也不了解海沟，更没办法证实法蒂教皇的话是不是真的。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你是怎么想的？”赫斯特问，“如果他真的是那个教皇，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他说的办法，至少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把剑。” 　　第二天早上，塞勒斯与法蒂教皇再次见面。 　　法蒂洗了澡，休整了胡子，又换了新的长袍。 　　尽管他是‘上身’了自己的教的教徒，可不知道是老头都长得像，还是他身上的傲气过于突出，休整过后，法蒂果然看起来更像教皇了。 　　塞勒斯抵达时，法蒂教皇正很会享受地品尝绿茶。 　　“果然，我还是喜欢东方的茶叶。”法蒂教皇说，“坐。” 　　如果眼神能杀人，塞勒斯身后的里奥一定已经杀法蒂教皇好几次了。 　　他不知道这个老头是谁，但就看不惯他对塞勒斯大人的态度。 　　塞勒斯倒是从不在意这种事情。 　　他让里奥离开，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塞勒斯才说，“一会就走，去海上。” 　　法蒂教皇露出笑容。 　　“我就知道你会与我联手的。”他说，“合作愉快。” 　　…… 　　二人乘坐飞机来到沿海城市，又在码头坐船前进。 　　最后，在抵达一座小岛之后，轮船返回，二人又换了快艇进入无人区。 　　如果普通人这样做是非常冒险的，别说快艇，哪怕是游轮，也不敢进入无人区——那简直就是送死。 　　可塞勒斯和法蒂教皇却不同，怪物因为塞勒斯而不敢靠近，法蒂教皇又拥有着法力，一路无事发生。 　　在靠近无人区的边缘，塞勒斯停下了快艇，等待赫斯特。 　　过了一分钟，大海中忽然游过什么生物，白玉色尾鳍在波光粼粼的海水中晃动。 　　赫斯特钻出水面，水滴从他的长发和脸颊流淌而下，精致的面庞在阳光中显得如此闪闪生辉，简直是美人出浴般的养眼景象。 　　人鱼真是太漂亮的生物了。 　　……幸好潘多拉不喜欢人鱼。塞勒斯想。 　　他随即才发现自己想到了什么，他努力将女孩的影子从脑海中消散。 　　水中，赫斯特向上伸手，他抓住游艇的边缘，用力向上，便脱离了大海，坐在了船板边缘。 　　他看向法蒂教皇。 　　“你真的是当年的那个人类教皇？”赫斯特道。 　　其实赫斯特已经能确定法蒂教皇的真实性，因为尽管身体不同，可老人的眼神和记忆中的那个一模一样。 　　“是我。”法蒂教皇露出笑容，“孩子，你和你的祖先恩狄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赫斯特问。 　　“我只是看到故人，很高兴而已。”法蒂说。 　　赫斯特的尾鳍拍打着海面，这是一个人鱼在感到焦虑时的下意识动作。 　　“怎么样？”塞勒斯问。 　　过了几秒，赫斯特才说，“法蒂教皇，我想相信你，但是我要为我的族人负责。除非你能说服我，不然我不会贸然帮你。” 　　“这是必然的。”法蒂教皇欣然说，“让我来解释一下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起来三人独处的形式，最终也让他放心下来。 　　接下来，老人讲述了他这几千年来的遭遇。 　　因为诅咒，每一次死亡后，他都会在不同的教徒身体中醒来，每次苏醒时面对的年代也不同。 　　复生看起来都是随机的，可作为最聪明的人类之一（法蒂教皇自己的原话），他仍然在漫长的时间中找到了些规律，并且在不同的时代寻找魔女的线索。 　　“你知道是谁助长了魔女的火焰吗？是那些人类掌权人。”法蒂老人看向塞勒斯，“人类代代都在宣扬除掉魔女，可事实上，真正的掌权阶级却与魔女纠缠不清——这也是为什么在你的年代，人类们甚至连魔女的照片都没见过。” 　　在潘多拉离开地球，前往外空之前，人类对她束手无策。 　　培养塞勒斯的机构在这个年代就已经有了最初步的架构，人类为了魔女而专门建了针对她的部门。 　　为了不引起恐慌，平民们很少知道潘多拉的事情，各个机构内部仍然没有放弃研究她，击败她。 　　然而，每个年代都有不止一个高层选择保护和隐瞒潘多拉的存在，这其中必定存在利益关系，甚至有魔女的信徒去主动帮她清理各种消息存证。 　　“可惜，没有人想到，魔女的照片和行动轨迹根本不算什么有用的东西。”法蒂老人怜悯地说，“怪物失去智商，而人类失去法力。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秘密其实都隐藏在各种遗迹中。” 　　只不过，人类发展太快，为了进入太空时代，他们几乎抛弃了蓝星，用几百年的时间快速消耗了蓝星，上古时期的东西与残存的魔力更是很快消失殆尽。 　　“我发现想要找到什么，就必须在二十一世纪之中找到，过了这个世纪，未来也没有什么用处。”法蒂教皇道，“经过不断地自杀和重生，我终于从残留的上古年代遗迹中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什么意思？”塞勒斯皱眉道。 　　“你没有法力，所以你不懂。”赫斯特对他解释，“世界中的一切东西都有能量。自然万物有能量，建筑自然也有。而且越是古老的东西，能量便越鲜活。” 　　“没错。正如同人鱼王族和水的关系，赫斯特一系可以运用水的能量，血液的能量，这是他们的专长。”法蒂教皇道，“而我，可以运用建筑的力量，看到历史中曾经发生的事情，也正是如此，我在拼凑了足够多的遗迹之后，终于看到了一些有关于魔女过去的片段，找到了那把剑。” 　　“那把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赫斯特问。 　　法蒂教皇点了点头。 　　“我在历史中看到一把剑，这把剑沾满了魔女父亲和兄长的血液。”他说，“赫斯特，你更应该知道血是多么强大的能量。那把剑被魔女的力量辐射万年，又沾染和她体内相同的血——或许这就是神留下的弑魔剑！” 　　“可你怎么能确定呢？”赫斯特皱眉道，“万一你的猜测是错的……” 　　老人抬眸，他注视着人鱼年轻的王。 　　“孩子，你应该能够明白，世界的存在是因为平衡。”法蒂教皇说，“世间万物都是平衡的，各种力量互相对抗相融，一切才会存在。” 　　“我明白，可是……” 　　“所以你不觉得无敌的魔女存在是很破坏这一切的吗？”老人已经打断了他，“她一定也和另一个什么东西产生平衡，我已经猜到，连接她的另一头，便是能杀了她的弑魔剑！” 　　“而且，就算失败又能如何？”法蒂教皇说，“塞勒斯有没有告诉你，他是从未来回来的，而他重生的原因，就是因为两千年后，魔女毁灭的了世界？既然如此，早两千年和晚两千年的毁灭又有什么区别呢？” 　　…… 　　赫斯特用水流引领着快艇，他们来到了无人区的深处，人鱼领域旁的一座岛上。 　　塞勒斯也是第一次进入无人区这么深的地方，无人区的边缘都是电闪雷鸣，在卫星图上看，更是常年被巨大的云层笼罩。 　　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无人区深处非常平静，岛屿鸟语花香，森林郁郁葱葱，人鱼生活的海域更是清亮，温暖的阳光洒落在海面上。 　　……关键是，哪里来的阳光，说好了常年被云层笼罩呢？ 　　“其实人类探测到的云和风暴、力量失常都是这片区域的能量造成的屏蔽层。”赫斯特对塞勒斯解释，“你们所说的无人区，也是这个星球中上古时代能量最活跃的地方。这里是怪物们的故乡，这片区域一直在保护我们。” 　　塞勒斯明白了什么。 　　人类的科技没办法战胜魔法色彩的‘能量’，后来也不是人类征服了这片区域，而是魔女带走了怪物，这个地方不需要在保护生物，所以能量最后也消散了。 　　赫斯特本来想把他们安置在岛上，然而岛屿上连帐篷都没有，更没有其他人类生活设施。 　　塞勒斯倒是无所谓，可法蒂教皇就算有再多的法力，他的身躯也是个流浪的老人，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人鱼们其实住在海中的城市里，那是他们祖先创造的遗迹。 　　法蒂教皇便被赫斯特带去了王族生活的宫殿，老人虽然不能风餐露宿，但他的法力可以自己创造出一个空气保护罩，在水中自如地生活。 　　水里的宫殿反而比岛上好多了。 　　赫斯特给了他一个鳞片，据说是祖先恩狄尔的。人鱼祖先和魔女的能量互相抵消，让他看起来被这片大陆当做普通怪物接纳，其他生物不会伤害他，也不会在意他。 　　在赫斯特去安置法蒂教皇时，塞勒斯一直站在岸边，他注视着这片对人类而言陌生的海域。 　　这座郁郁葱葱的岛最高点是一个死火山，各种时期的植物在岛上混乱地生长着，塞勒斯甚至还看到了一些已经灭绝了的植物。 　　他看到巨型翼鸟如同空中岛屿般从天空飞过，投下阴影。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型鸟类怪物飞过，彼此相安无事。 　　对人类而言平静空旷的大海，在这里无比热闹。浅水处几个人鱼浮在水面上聊天，远处有类似海豚的鱼类怪物越出海岸。 　　塞勒斯甚至看到有人鱼冒出水面，与其他怪物交流，没过一会，便有如猩猩一样的怪物摘来了巨大的树叶，递给人鱼，而人鱼将从水中拖出了一条大鱼，作为交换。 　　岛上更是热闹。 　　在那一瞬间，塞勒斯恍然站在另一个城市中，只不过这里的居民与他互相语言不通而已。 　　那些对人类而言恐惧而想要消灭的怪物，讨厌的总是出现的怪物，却在这里生机勃勃地活着。 　　塞勒斯怔怔地站在沙滩上，这时，海流向着他涌来。 　　“在想什么？” 　　塞勒斯转过头，他看到赫斯特用海水包裹着自己的下半身，像是更大尾巴，一直连到海里，这让他能够在岸边和塞勒斯说话。 　　“我在想……人类和怪物，有共存的可能性吗？”塞勒斯开口。 　　这回愣住的人变成了赫斯特。 　　“人类能说这种话，真的很难得。”赫斯特说，“你不觉得怪物是威胁到你们的邪恶种族吗？” 　　“我们都诞生在这个星球，没有正义和邪恶之分。”塞勒斯回过神，他低声说，“都是为了生存罢了。” 　　“不愧是未来的人类首领。”赫斯特挑起细眉，“话说回来，你隐藏得真深，如果不是法蒂教皇，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你想信任他吗？”塞勒斯问。 　　“我在犹豫。” 　　“我感受得到，你动摇了。”塞勒斯沉声道，“可如今与他合谋，或许不是好事。” 　　“如果万一教皇说的话是真的，我们找到了那把剑呢？”赫斯特说，“你明白魔女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她是个□□烦。哪怕她一时向善，可百年、千年之后呢？如果有机会根除后患……” 　　“我不信任他。”塞勒斯打断赫斯特，他冷冷地说，“你知道这两千年来人类想要杀她多少次？数不胜数，没有人能够做得到，而所有人在动手之前，都认为自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法蒂教皇说得对，那是因为人类一直在用物理和科学上的办法去对抗她。”赫斯特道，“可你也不得不承认——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用一把或许能融入魔女的力量，并且沾染了和她同样血脉的剑去杀她。” 　　塞勒斯又开始心烦意乱起来，他从怀里拿出已经皱皱巴巴的烟，放在嘴边，点燃了它。 　　赫斯特注视着他，人鱼浅色的瞳孔仿佛能洞悉一切。 　　“你不想杀她。”人鱼说。 　　“我只是怕失败……” 　　“不，你是怕那把剑真的会杀了她。”赫斯特道，“你爱上她了，对吗？” 第84章 　　晚上时，通过赫斯特的邀请，塞勒斯也一同来到了人鱼的城市里。 　　作为比重新进化的人类还要古老的智慧种族，人鱼真的有很多好东西。 　　赫斯特送给了塞勒斯一个小型装置，像是袖扣，但只要打开，就会出现一个防护层，这是上古时期人类进入大海的方式。 　　三人在宫殿中又聚了一次，这个场面看起来有点超现实：房间被整齐地分为一半，一边是海水，一边是干燥的空间。 　　赫斯特坐在水里，看着另一边的塞勒斯和法蒂教皇喝茶——或者说，只有法蒂教皇一个人在喝茶。 　　“你看起来很喜欢茶叶。”赫斯特说。 　　“是的，我太爱这种饮品了。”老人说，“果然还是二十一世纪的茶叶最好喝，也不知道未来是怎么变得越来越难喝的。” 　　他看向塞勒斯，“你完全没有一点喜好，对吗？” 　　塞勒斯微微颔首。 　　法蒂教皇耸了耸肩膀，“一猜就是，但孩子，你该有点个人喜好，不然活着多么无趣。” 　　“你和我想象中的形象有点不一样。”赫斯特说。 　　“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样子，一个居高临下的老头子？”教皇笑道，“如果说诅咒教会了我什么，那一定是及时行乐。” 　　塞勒斯看向赫斯特。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其实随时都可以，我只是担心你们。”说到正事，赫斯特也严肃了些，“那个海沟即使是对我们来说也是死亡领域，没有生物能够靠近那里，只有我能勉强接近。我怕你们承受不了。” 　　“放心吧，一切都在我的计划内。”教皇说，“你，我，元帅，我们三个人缺一不可。” 　　“你为什么那么自信？”赫斯特有点疑惑。 　　“因为我已经全部都计算好了。首先是塞勒斯，你做得很好，让魔女非常信任你，我感觉得到，她甚至给了你一个印记。”法蒂教皇看向塞勒斯，“这个印记会让我们免受海沟的伤害。” 　　“……你是感觉到了这个印记，才现身来找我的？”塞勒斯沉声说。 　　“正是如此。”教皇道，“接下来是你，恩狄尔的孩子，你是大海的主人，你会在茫茫大海中找到方向，避免我们迷失在无人区中。最后是我……” 　　法蒂教皇又倒了一杯茶，这才慢悠悠地说，“只要我们进入海沟，我就能从海沟的能量中，将历史画面重构。只要我们知道了过去发生了什么，不就能找到那把剑了？找到剑后，你们也就完全相信我了吧。” 　　塞勒斯和赫斯特互相注视一眼。 　　“好吧，那就这样做。”赫斯特说，“你们整顿一晚，明天早晨，我们就出发。” 　　- 　　人鱼宫殿的石床尽管铺了巨大的树叶，也仍然非常冷硬。 　　塞勒斯靠在床边，他彻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当阳光透过波光粼粼的海面，照向宫殿的时候，赫斯特也再次出现。 　　他先来找的塞勒斯，二话不说给塞勒斯塞了许多上古时期的魔法用具，人鱼似乎对于他要带人类进入海沟而忧心忡忡。 　　塞完了魔法物件后，赫斯特又给塞勒斯套了许多防护咒语。 　　“太夸张了吧。”塞勒斯蹙眉道。 　　“一点都不夸张。”赫斯特正色道，“你现在等于我一族的安危，你死了，我们人鱼也完了，我必须要保护你。” 　　塞勒斯觉得赫斯特的性格和他想象的不同。 　　他原来以为赫斯特是个高傲的人鱼，没想到在冷冰冰的背后，赫斯特是个有点正经的好人性格。 　　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赫斯特和他的祖先恩狄尔长得太像，而恩狄尔是个实打实的高傲又话少的冰冷美人，才给他这种错觉，让他误以为赫斯特也是这样的性格。 　　下完保护咒之后，赫斯特说，“你试试往我的地方走。” 　　赫斯特在水里，水像是一面墙般竖立在塞勒斯的面前。 　　塞勒斯迈步走向水墙，没想到他经过的地方，水自动分出圆圈，他向前踏去，仍然在空气中。 　　“这样就差不多了，你在教皇身边，教皇也会使用法力来保护你和他自己。”赫斯特道，“只是……希望海沟的能量不会撕碎你们。” 　　当他们三人来到海沟附近的时候，塞勒斯终于明白人鱼在担心什么。 　　距离海沟还有数公里的时候，塞勒斯已经察觉到，海中没有了生物活动的迹象，大海一片死寂。 　　再靠近一些后，水流开始变得急促，夹杂着一股可怕的力量……人鱼和教皇的神色都有点凝重，塞勒斯却没有什么感觉。 　　尽管力量无色无味，可是在这一瞬间，他仍然觉得这一切如此熟悉，仿佛回到了女孩的怀抱。 　　他侧过头，看到二人的脸色都已经苍白，塞勒斯摘下了赫斯特送给他的那个抵消潘多拉标记的鳞片。 　　下一秒，魔女的力量从他的身上散发开来，尽管塞勒斯看不到，但很显然，赫斯特和教皇虽然表情仍然不好，但没有刚刚那样痛苦了。 　　塞勒斯身上魔女的气息与水流中的能量汇合——最后彼此交融接纳。 　　最后，他们来到了海沟边缘。 　　塞勒斯向下看，只觉得海沟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狭长的一条，又像是潘多拉黑色的瞳孔。 　　“恶魔之瞳。”法蒂教皇轻哼道。 　　海沟的水流非常急，并且杂乱无章地乱窜，附近海底更是连植物都没有，确实能量很大的样子。 　　“法蒂教皇，在这里可以施展你的法力吗？”赫斯特问。 　　他拍打着尾巴，看起来有点焦躁。 　　赫斯特怕这里，或许上一次带离潘多拉的匣子的时候，让他受到了痛苦。 　　“不，我们要进去。”法蒂教皇说，“当找到合适的地方，我会分析出来的。” 　　赫斯特抿了抿嘴唇。 　　“好吧。” 　　他拉动绳子，拽着塞勒斯和法蒂教皇乘坐的马车，跳入了深渊。 　　黑色，黑色，浓重的黑色，连教皇法杖的亮光都无法穿透。 　　三人不断地下沉。 　　太/安静了，安静得塞勒斯能够听到法蒂教皇的心跳声。 　　然而奇怪的是，塞勒斯却一点都不害怕。 　　法蒂教皇张开手臂，他的左手握着权杖，右手上浮现经文般的脉络，老人闭着眼睛，好像想要抓住海沟中沉淀的历史。 　　坠入，坠入。 　　塞勒斯注视着前方赫斯特的后背发呆。 　　一秒之后，赫斯特的身影变成了潘多拉。 　　塞勒斯猛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他听到法蒂教皇兴奋的声音。 　　“找到了，我连接上了魔女的历史！” 第85章 　　连绵不断的群山，山脚树林的另一头的村庄中，孕妇西娅在自己的房子中难产，痛苦不已。 　　身下的被褥已经被女人抓得尽是褶皱，陪同的村医束手无策。 　　与此同时，低矮的房屋外，无聊的村里人又聚在一起聊最近的异象。 　　樵夫说山中的大火已经整整燃烧了一个星期，就连大雨也浇灭不了火星，幸好神父在村周围洒下结界，所以大火才没有蔓延过来； 　　年轻人说他住在河流下游村庄中的远方亲戚告诉他，蝗虫在肆虐，啄走了所有的庄稼作物，今年会颗粒无收。 　　捞鱼为生的小伙说，最近河水里经常浮出鱼的尸体，他几乎捞不到多少活鱼。 　　真是不详的征兆啊。 　　几个村庄的村民都已经准备好过几天去参拜神像，并且同时将送给恶魔的祭品准备好。 　　不论是神在发怒，还是恶魔在捣乱，他们都希望能平息它们的怒火。 　　过了一会，他们又开始聊起孕妇西娅，西娅已经难产三天三夜。 　　他们将这件事情当做谜题来打赌，赌孕妇会不会健□□下她家的第五个孩子，或者，她会和孩子一起死去。 　　女人的痛吟声已经虚弱，村民们知道，谜底即将迎来结局。 　　只不过……西娅生产，可她的丈夫巴特不知道又烂醉在哪个角落，竟然整整三天都没有出现。 　　这时，满头大汗的村医从巴特家中推门出来。 　　“去请神父！”村医说，“快，快，西娅要不行了。” 　　年轻力壮的捞鱼小伙子热心地挥挥手，他向着路的另一边跑去。 　　房间中，巴特家的二儿子亚尔曼跪在床边，他紧紧地攥着母亲的手，暗金色的卷发已经被汗水浸湿。 　　“妈妈，坚持住。”十二岁少年声音嘶哑地轻声说，“快来了，神父快来了……” 　　西娅纤细瘦弱的手指已经无法用力，她的脸色苍白，看起来行将就木，站在一旁的村医与助产士也开始无能为力。 　　渐渐的，村民都聚集在巴特家的对面看热闹，他们都想知道结局如何。 　　这时，捞鱼的年轻人与神父慌忙地跑来，人群顿时响起吹哨声。 　　“加油，神父，加快脚步！” 　　背着箱子神父在年轻人的指路下来到巴特家的门前，就在这时，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巴特家旁的那老枯树向着神父的位置砸去。 　　年轻人一把将神父拉回，轰——！ 　　枯树砸在巴特家的门口，与两人的脚尖只有厘米之差。 　　“生了，生了——！是个女孩！”与此同时，巴特家中传来村医兴奋的声音。 　　人们拥挤着进入巴特家，他们围着卧室门外，当看到助产士怀中的婴儿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个地区人们的血统让几乎所有人的头发都是金色或者褐色，就像是巴特一家。 　　巴特是深褐色的头发，西娅则是淡金色，两人生育的四个孩子也都继承了父母的发色。 　　只有这个孩子，第五个孩子……所有人都看到，婴儿的胎发是黑色。 　　纯粹的黑色。 　　没有人贺喜，村民沉默地离开，第二天，便谣言四起，人们纷纷议论巴特家的小女儿是纯黑发的事情。 　　黑发在这个地区代表着不详，而所有人都看到，当神父进门的时候，那棵枯树砸了下来，阻挡了神父的脚步。 　　人们议论着，他们都觉得那是恶魔在阻挡神父。 　　村民们又想起了最近频频发生的灾害，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不祥的婴儿而带来的。 　　很快，流言蜚语蔓延到村庄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而更多的细节由村医和助产士传来，他们说西娅生下的女婴竟然不会啼哭，当他们想拍打她让她哭出来的时候，婴儿竟然睁开了眼睛，用黑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们，让他们感觉到了阴森。 　　顿时，整个村子都炸了，所有人都相信村医和助产士的话是真的。 　　他们都觉得那个孩子是个恶魔，而异象则是神的怒火。 　　于此同时，山火在不断的扩大，怪物们也更加频繁地出现在村庄边缘。 　　女婴出生的第三个夜晚，村民们点起火把围住了巴特家，要求他们将婴儿扔在结界外部的森林里，以此平息神的怒气。 　　巴特家的四个孩子，长子已经成婚，住在其他村镇里，没在家。 　　家里只剩下十二岁的二儿子亚尔曼，和八岁的双胞胎女孩。 　　砰砰砰！木门被村民不断地砸响，火焰与人的影子在玻璃上层层叠叠，像是地狱的使者。 　　亚尔曼抱着襁褓中的小妹妹，他的额头尽是汗水。 　　母亲西娅是个软弱的人，她自从知道了其他人的话之后，一直躲在屋里哭泣。 　　“二哥，快点把她交出去呀！”双胞胎的姐姐艾莉摇晃着他的手臂，“她会害了我们的！” 　　亚尔曼的呼吸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但他仍然低下头，对艾莉露出温和的笑容。 　　少年的声音柔和而坚定，“不，她是我们的家人，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家人。” 　　“她不是家人！”双胞胎的妹妹珍妮一边哭泣一边尖叫，“她是恶魔，我讨厌她！” 　　砰，砰！ 　　顶着门的木桌一直在震动。 　　亚尔曼看向卧房中的女人，他救助地呼唤，“妈妈？” 　　女人只是哭泣，却没有回应。 　　忽然间，撞击门的外面安静下来。 　　一个声音从外面响起。 　　“开门，我是你们的父亲巴特。” 　　少年的眼眸闪起亮光。他抱着襁褓挪开桌子，打开了门锁。 　　他看到酒气熏天的父亲站在众人的面前，男人浑浊的目光落在婴儿的黑发上，顿时，他的表情变得厌恶起来。 　　“这是个恶魔。”巴特说，“扔掉她。” 　　村民在另一个村子的酒馆里找到了巴特，并且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醉醺醺的男人赶回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帮助其他人丢掉了自己刚出生的小女儿。 　　看着男人们抢走婴儿的时候，卧床的西娅终于发出声音，她撕心裂肺地尖叫，向着门口徒劳地伸手，直到巴特一拳揍在她的脸庞上。 　　“巴特，控制点自己，这不是她的错。”浩浩荡荡的人群在离开前还好心地提醒，“她才刚生完孩子，需要静养。” 　　巴特好像没有听到，他仍然在家暴西娅。 　　“都怪你，你这个该死的女表子。”巴特愤怒地说，“是你生下了这个恶魔，给所有人带来不幸！” 　　“别打了！”亚尔曼痛苦地说。 　　他去抓父亲的手臂，却反过来被男人踹开，他瘦弱的身体撞上了墙面。 　　巴特将孩子们全部赶出屋子，锁上门，亚尔曼只能徒劳地听着父亲的怒吼和母亲的哀鸣。 　　他痛苦不已地坐在地上，双胞胎姐妹站在一边。 　　“为什么你总做这种无用的事情？”珍妮冷漠地说，“他们总这样，没完没了，有什么可阻拦的。” 　　“如果你不去劝阻，你就不会挨打了。”艾莉说。 　　双胞胎遗传了父亲的冷血，大哥则是个和母亲一样软弱木讷的人，就算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办法。 　　巴特家人丁兴旺，可在这一瞬间，亚尔曼只觉得无助而孤独。 　　深夜，一切都恢复平静。 　　解决了恶魔的人们终于能安心睡去。 　　暗金发色的少年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他担心自己刚刚出生的小妹妹。 　　他并不相信他那可怜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妹妹是恶魔，他从不相信这个。 　　清晨时，天空下起了暴雨。 　　所有人都很高兴，他们都说着是神因为他们的举动很满意，所以在帮忙灭掉山火。 　　雨下得太大，雾气笼罩着山谷，亚尔曼独自一人离开了村落。 　　森林和群山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危险的，村庄有法师下的防护，以此驱散怪物，可跨过防护线，没人能够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 　　亚尔曼却坚定地跨过防护线。 　　他知道他们不会随意把婴儿丢弃的，他村里人说过，他们在山腰上设立了一个祭祀用的小小平台，他们一定会把她放在那里。 　　亚尔曼在雨中艰难地爬山，他寻找了许久，在自己都要放弃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那小小的台子——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一个襁褓被放在那里。 　　少年顿时兴奋起来，他加快步伐，一口气来到平台附近，果然，平台上的中央摆放着包裹着婴儿的襁褓，她的周围则是一些供奉的金银与水果。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一颗大树的树枝被雨水摧毁，搭垂下的巨大树叶正好将婴儿笼罩，让她没有被雨水浇到。 　　亚尔曼颤抖地抱起襁褓，女婴已经醒过来，她不哭也不闹，脸蛋软润白皙，一双黑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少年抱紧了婴儿，他踉踉跄跄地下山。 　　“我会救你的。”他一直重复着，“别担心，什么坏事都不会发生。” 　　… 　　村庄不接受她，亚尔曼只好在靠近保护线附近的森林里搭了一个临时的木屋，这里是森林的角落，很少有人来这里。 　　亚尔曼把自己去地里打工赚来的铜板都换成了布料，为了防止暴露，他买的都是成年人的衣服，然后用那些衣服给婴儿做出一个小床来。 　　本来给孩子命名是父亲该做的事情，亚尔曼已经不指望巴特。 　　他给她起了一个名字——潘多拉。 　　那是一种很漂亮的紫色花朵，生在在岩石之中，亚尔曼希望她的生命能像是那花一样，又美丽，又坚韧。 　　没人知道，十二岁的少年独自一人艰难地将自己的小妹妹喂养了整整一年，而这一年里，竟然真的没有怪物或者人来到这里过。 　　潘多拉看起来确实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从她出生起，亚尔曼就没见过她笑，也没见过她哭。当然，她也从来不会露出恐惧、难过这样的神情。 　　她的表情永远都是平静状态的，遇到新鲜事物，她能够眨眨大眼睛，已经算是一种回应。 　　亚尔曼刚开始很担心潘多拉是个哑巴或者智商有问题，然后他发现，她会牙牙学语，只不过就好像……她没有正常孩子的那些情绪而已。 　　有一天下工太晚，亚尔曼比平常迟到了半个小时，当他进入木屋时，一岁大的婴儿向着他挥舞了一下手臂，像是在求抱抱。 　　少年惊喜地抱起她，在狭小的屋子中乱晃。 　　“你喜欢我，对不对？你知道我是哥哥。”他雀跃地呢喃着。 　　婴儿却又不作声音，只是眨着大眼睛，吸着大拇指，任由亚尔曼抱着她。 　　从潘多拉有记忆以来，亚尔曼便是个温柔的少年。 　　其他人类可能只会记住小时候的事情，而潘多拉却带着从她婴儿开始的记忆。 　　他们的村庄很落后，家中更是贫穷，没有贵族家庭或者城镇中那些居民们的生活质量，家里甚至连一本书都没有。 　　亚尔曼总是抱着还是小宝宝的潘多拉在树林里转来转去，他给她讲了很多故事，谁都不知道贫穷家境的男孩是如何知道那么多故事的。 　　她学会的第一个词语是‘哥哥’。 　　亚尔曼愣住了，然后整整一天，少年的目光都很湿润。 　　在森林中度过了两年之后，冷漠的家庭中，母亲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她询问了亚尔曼，在少年的吞吞吐吐中，西娅震惊地得知最小的女儿竟然还活着。 　　西娅不断地恳求亚尔曼带她去见见潘多拉，亚尔曼犹豫了很久，他知道潘多拉不能一辈子生活在森林里，没办法，他答应了母亲。 　　当西娅看到那简陋又精心的木屋，看到里面的小女孩时，女人的泪水不断流了下来。 　　“孩子，我的孩子。” 　　她紧紧地抱住小女孩。 　　潘多拉能够理解西娅是谁，但她不在意她。 　　女孩很少有情绪，她任由有点陌生的母亲搂抱自己，即使不喜欢也不挣扎，像是个小娃娃一样任人拥抱。 　　西娅像亚尔曼保证，她一定会让潘多拉回家。 　　如今潘多拉健康成长到两岁，而人们的生活已经恢复平静，足以见得当时的灾害是巧合，并且让亚尔曼最近几天不要回家。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天后，村民们聚集在一起，找到了这里。 　　成人们允许潘多拉回去，但他们的目光仍然十分异样。 　　后来，亚尔曼才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西娅去请求了最有权威的神父与村长，告诉他们事实，让他们主持公道。 　　而神父与村长让所有人同意这个事情，却是因为另有图谋。 　　村子的西方有一个巨大的深渊峡谷，据说黑暗的峡谷里隐藏着魔鬼的使者。 　　附近的三个村庄，每年都要轮流投放祭品去献祭恶魔。 　　按照轮流来算，每个村庄三年要用孩子或者年轻的女子作为祭品扔下深渊，而明年又是第三年——成人们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却忽然听到了那个恶魔女孩活下来的事情。 　　接纳她，然后让她明年当做祭品丢下悬崖，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抱着这种念头，居心叵测的村民们接纳了潘多拉。 　　所有成年人，连父亲巴特都知道这件事情，只有西娅和亚尔曼完全不知道迎接的背后，等待他们的是巨大的陷阱。 　　巴特家再次容纳潘多拉，最反对的人是双胞胎姐妹。 　　家里实在太小，父母住一个房间，另一个小的房间是她们的，而亚尔曼则是一直在客厅打地铺。 　　潘多拉回来了，屋里就会变得更挤。 　　她们本来寄希望于父亲的反对，没想到巴特也默许下来这件事情。 　　她们哭闹，习惯家暴妻子的男人顺手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顿时，家里清静了起来。 　　亚尔曼将他手工做的小床也拿了回来，放在姐妹俩的房间里刚刚好。 　　他本来寄希望于让女孩子们互相照顾，直到半个月后的有一天，他忽然发现小妹妹衣袖下面的手臂皮肤已经被拧得都是青紫色的淤痕。 　　潘多拉没有过多的情绪，寡言少语，双胞胎将怒火转移到她的身上，她们再用力，小女孩也只是冷淡地坐在那里。 　　她又穿着她们小时候的旧长袍，衣袖长，所以才被发现。 　　亚尔曼愤怒而无力，双胞胎不会听他的话，父亲更不会管，母亲也没有权威，在这个家里，好像没有人能够帮助他。 　　他只好将潘多拉的小床挪出来，晚上让她在他的身边睡觉。 　　可这样也没办法完全保护潘多拉，双胞胎总是趁他去上工的时候欺负她，亚尔曼想无时无刻地带着潘多拉，可其他村民却让他少带潘多拉出门。 　　最后，软弱的母亲站了出来，亚尔曼不在的时候，她会一直照看着潘多拉，终于让双胞胎悻悻地放弃。 　　回到村庄里，日子却好像更难过了。 　　一年后的一天，潘多拉不见了。 　　亚尔曼几乎找遍了整个村子，才在河边发现了她。 　　女孩坐在树下，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河流。 　　她白皙的额头上有干枯的血迹。 　　“你怎么在这里，额头怎么了？”亚尔曼蹲下来，他小心地抱住她，声音颤抖，“发生了什么？” 　　潘多拉眨着眼睛。 　　“铁匠家的小儿子拿石头打我。”她说，声音带着小孩子的软糯，“为什么他们叫我‘魔女’？” 　　“因为他们害怕你。”亚尔曼压抑着怒火，他伸手轻柔地拂去潘多拉脸上的树叶碎片和泥土，“因为他们愚昧又无知。” 　　“那你为什么愤怒？”潘多拉问，“还很难过。” 　　亚尔曼一怔，他低下头，对上了小女孩的眼睛。她的眼眸那么清澈而干净，像是世界上最透明的湖泊。 　　他抿着嘴，勉强露出笑容，将妹妹拥入怀抱。 　　“我已经十五岁了，我长大了。”亚尔曼轻轻地说，“等我两年，只要哥哥攒足够的钱，就带你离开这里。” 　　将潘多拉的伤口处理好，并且送她回家之后，亚尔曼带着火气寻找铁匠家的孩子。 　　铁匠家两个儿子，大儿子和他同龄，小儿子今年六岁——看起来，就是这个小子欺负潘多拉。 　　而大儿子乔治与他是朋友。 　　或者说，村落中所有与亚尔曼同龄的少年与再大一点的年轻人都是他的朋友。 　　亚尔曼温柔又细致，长得也很英俊，男孩、女孩，所有人都喜欢他。 　　他找到乔治的时候，乔治正坐在家后面抽烟。 　　“嘿。”看到亚尔曼，乔治打了个招呼。 　　亚尔曼捏起拳头，他猛地挥向乔治的脸，将对方打到在地。 　　“亚尔曼，你做什么，你疯了？”乔治撑着自己，他不敢相信地说。 　　“你是怎么教导你的弟弟的？”亚尔曼愤怒地说，“他竟然拿石头打我的妹妹，苍天可见，她才三岁！” 　　他抓住乔治的衣领，两个男孩摔做一团。 　　“我觉得他没做错什么。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她就是一个恶魔，魔女！”乔治说，“从她降生开始，我们的地方就灾害不断……” 　　“你胡说八道！” 　　亚尔曼举起拳头，却被乔治抓住手臂。 　　“你认真的，你想和我打架？你这个好好先生与别人打过架吗？”乔治也生气地说，“看看你的样子，你被魔女影响了，她让你变得奇怪，让你变得这么有攻击性——” 　　“是你的弟弟先动手的，你怎么可以倒打一耙？”亚尔曼愤怒地说，“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们凭什么这样说她？” 　　两个少年扭打成一团，亚尔曼和其他总爱动手的男孩不同，他从来就不动粗。 　　没过一会，亚尔曼就落在下风，他可能只打到乔治一两下，乔治却反过来揍了他一顿。 　　“你清醒一点，看看你的样子！”乔治抓住亚尔曼的衣领，他咆哮道，“你被魔女影响了！” 　　“她不是魔女，她是我的妹妹。”亚尔曼的胸口起伏着，他注视着天空，喃喃道，“等我有了钱，我就带她离开这儿，离开你们这些见鬼的混球……” 　　“哦，是吗，可你没有机会离开我们这些混账了。”乔治冷笑道，“我父亲说，她已经被选为今年的献祭品。你最好和你的宝贝恶魔妹妹好好珍惜最后的这段时光。” 　　亚尔曼的瞳孔紧缩。 　　“你说什么？” 　　…… 　　一个小时后，村庄中最好的那幢石头屋子里，神父与村长正在喝茶。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两人都蹙起眉毛。 　　十秒后，喘着气的西娅出现在门口，神父与村长互相注视彼此。 　　“神，神父大人，村长大人。”西娅抚住自己的胸口，她轻颤地说，“我从其他人那里听闻，潘多拉被选择成为今年的祭品？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弄错了？” 　　即使在过去，那些被选择的可怜孩子的年纪基本在六到十岁。 　　潘多拉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没有弄错。”事已至此，神父放下茶杯，他沉声说，“西娅，你也知道那孩子的罪孽。她不纯净，活下来是个危害，可作为献祭品——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是呀，西娅。”村长也劝解道，“她的灵魂那么乌黑，神会厌恶她，可是献给恶魔——那恶魔大人一定会很高兴，它待她极好的。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西娅的腿一软，她跪在地上。 　　“大人，求求你们开恩。”她哭泣着，“我的女儿没做错什么，如果说有错，那错在我，我不该给她黑色的头发，她才三岁，那么艰难才活了下来……” 　　神父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来到西娅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西娅，你知道供奉神灵与安抚恶魔是多么难的事情。”神父冷冷地说，“我已经将你们家族的族名的纸条举行仪式，扔下深渊——我已经知会恶魔了，你知道，这是传统，不可能再更改。” 　　“你走吧，西娅。”村长也板起脸，“难道你想看到神灵与恶魔再一次震怒吗？” 　　西娅怔怔地走出来，在外面等待的亚尔曼立刻上前。 　　“母亲，怎么样？”亚尔曼焦急地说，“解释清楚了吗？潘多拉的年龄不该被选为祭品……” 　　西娅低下头，她伸手轻轻抚摸儿子的脸颊。 　　“已经更改不了了，神父已经知会恶魔大人。”她呢喃着说，“但没关系，会有办法的。” 　　亚尔曼有点蒙，可西娅已经往回走去，他只能跟着她。 　　可是少年还是很心焦，在他的心里，母亲并不能解决什么事情。 　　西娅也注意到了。 　　“阿曼。”女人轻轻地唤着他的小名，“我是个很差劲的母亲，是不是？” 　　亚尔曼却摇了摇头。 　　“你很好。”他说，“你是个温柔的妈妈，我爱你。” 　　西娅一直都明白自己是个多么软弱的女人，可是亚尔曼却将这种软弱说成是温柔……在那一瞬间，她几乎想要哭出来。 　　“……你才是温柔的那个人。”她轻声说，“阿曼，我不配做你和潘多拉的母亲。但现在终于有我能够弥补的事情了。” 　　回到家后，他注视着西娅亲吻潘多拉的额头，而女孩和以往一样，没有表情，也不给任何反应。 　　亚尔曼仍然没明白西娅刚才的话。 　　直到第二天清晨，他被双胞胎摇醒。 　　“哥哥，母亲死了！”她们哭泣道，“她跳下了那个恶魔的深渊。” 　　亚尔曼猛地坐起身，他明白了什么，他明白了昨天女人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猛地缓过神，“潘多拉呢？” 　　双胞胎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亚尔曼推开她们，他跑出家门，他奋力地向着悬崖的一边跑去……远远地，他看到许多村民围在悬崖附近，他们看起来一筹莫展。 　　其中有一个人像是捉小鸡一样拎着潘多拉的衣领。 　　亚尔曼冲过去，他将潘多拉夺了过来，紧紧地搂在怀里。 　　“阿曼，你也看到发生了什么。”神父面色凝重地说，“你怀中的魔女蛊惑了可怜的西娅，让她在这里自杀。” 　　“不，害死母亲的是你们！”亚尔曼的眼角发酸，可少年一滴眼泪都没有留下来，他直直地注视着神父，咬牙道，“是你要献祭她的孩子，为了拯救潘多拉的生命，母亲才自愿充当祭品，从这里跳下去……” 　　村民们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亚尔曼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咬紧牙关，大声说，“按照规定，每三年只能献祭一次性命，我的母亲去了，你们不可以再夺走潘多拉的性命！” 　　神父和村长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 　　“他说得对。” 　　“我们要遵守与恶魔达成的平衡。” 　　“没错，死了一个巴特家的，就不能再死另一个。” 　　人们的声音嗡嗡地笼罩着亚尔曼，亚尔曼仍然注视着他们。 　　最后，神父说，“你说得对，那么今年的祭祀结束了。” 　　听到这里，亚尔曼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剧烈的呼吸。 　　人们渐渐的离去，只有亚尔曼仍然跪坐在地上，搂着潘多拉。 　　三四岁的小女孩看起来和以往一样，她眨着眼睛，向着深渊挥舞着手，并不因为这件事情而感到惧怕或者悲伤。 　　直到所有人都远去，紧抱着的小女孩的亚尔曼的身体才慢慢软下，他搂着她，将脸埋在她小小的肩膀上，呜咽起来。 　　潘多拉终于从深渊收回目光，她侧过头，打量着亚尔曼。 　　“哥哥。”她眨着眼睛，“你为什么哭？” 　　“因为……因为母亲去世了。”亚尔曼哽咽着说。 　　他更是因为无力感，绝望像是牢笼一样禁锢着他，让亚尔曼几乎喘不过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想恨某个人，却连恨谁都不知道。 　　“人都会死的。”小女孩说，她声音的冷静和声线的软糯是截然不同的感觉，这远远超出一个三岁孩子的思维。 　　亚尔曼用袖子擦去泪水，他努力露出笑容。 　　“你说得对，人都会死。”少年的声音带着些沙哑，“没关系，潘多拉，没关系，你还有我。” 　　潘多拉伸出小手，触碰亚尔曼嘴角的淤青。 　　“你也被石头砸了吗？”潘多拉问。 　　“我只是，只是不小心摔倒了。” 　　亚尔曼从地上爬起来，他握着潘多拉的手，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去。 　　回去的日子变得更加难熬。 　　潘多拉活了下来，可目前西娅代替她的故事流传到别人的耳里，已经和母爱无关。 　　他们都认为是因为小恶魔，所以巴特家里的人都变了。 　　软弱的西娅竟然去自杀，谁会相信呢？还有亚尔曼，他们村庄最受欢迎的少年，曾经温柔的男孩如今也看起来被恶魔蛊惑，他们都说，他连笑容都变少了。 　　亚尔曼才不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 　　他怕村落下一次还要献祭潘多拉，所以本来打算带着她离开。 　　没想到，乔治将他的计划告诉了神父和村长，两个最有权威的男人都先后找到亚尔曼。 　　“除非她犯事，我们都不会再碰她。可我需要魔女待在这里，至少不会给其他地方添乱。”神父告诉他，“除非你能全家搬走，我发誓，如果你和她离开，三年之后，你的双胞胎妹妹中的其中一个会被送上马车。” 　　送给深渊的祭品是乘坐马车的，神父在用这种方式威胁亚尔曼。 　　他知道，巴特一家不可能一起搬走，而亚尔曼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尽管家庭关系不好，他也不可能放弃双胞胎妹妹的性命。 　　亚尔曼不得不留在村子。 　　巴特知道这件事情后，更是揍了他一顿。 　　…… 　　一晃，三年过去。 　　潘多拉已经六岁。 　　因为家境不好，哪怕巴尔曼已经足够刻苦的去打工，需要养四个人的他仍然没办法喂饱每个人，大部分的钱都被父亲夺去买酒了。 　　亚尔曼只能悄悄地攒一点钱，偷偷给瘦弱的潘多拉买肉吃。 　　她虽然有点营养不良，身材偏瘦弱，可仍然拥有着一张可爱精致的脸蛋，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她太可爱漂亮了，完全不像是巴特家的孩子，连村民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如果不是众人亲眼看着西娅生下她，潘多拉真的像是某个贵族老爷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山野村夫的孩子。 　　这几年来，潘多拉就像是个普通的小孩子——只不过她更加冷静，总是没什么表情而已。 　　但她确实没有害死过任何一个人，数年前的灾害最终也慢慢平息了。 　　村里人也逐渐默认了她的存在，充其量是不怎么理她罢了，甚至有小孩子开始与她玩耍。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着好的一面发展。 　　潘多拉在年幼时并没有多余的情感，用现在的话说，她好像理解不了人类的机器人。 　　别人讨厌她，甚至打她，她不在意。亚尔曼经常抱着她，潘多拉也不明白。 　　“你是我的希望，小拉。”这是亚尔曼经常抱着她转圈圈时说的话。 　　潘多拉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作为希望的。 　　她甚至没有什么喜好，每天所有的行动都是在参考其他人类。 　　但时间长了，亚尔曼还是发现了潘多拉喜欢什么。 　　她喜欢摸亚尔曼柔软的金色卷发，还喜欢很漂亮的东西。 　　有一次，亚尔曼花了半个月的工钱去城镇买了一件漂亮的儿童长裙，他看到收到礼物的小女孩嘴角动了动，似乎勾起了一点点的弧度——就这一点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亚尔曼高兴许久。 　　然而，高兴的日子也总是伴随着阴影。 　　父亲巴特是个老酒鬼，他经常烂醉在某个角落，有时候半个月都不出现，花完钱才会回来。 　　每当他出现时，就会暴力伤人。 　　妻子死了，他就把这种戾气发在最‘不听话’的二儿子身上。 　　钱给得少了，巴特就怀疑亚尔曼是不是在私藏小金库，好准备和潘多拉离开。他甚至动员双胞胎，让她们帮忙在监视亚尔曼和潘多拉。 　　他不相信亚尔曼的解释，所以每次回家时，他都会殴打儿子一顿。 　　潘多拉不明白。 　　“为什么别人可以打人，而我们不能还手？”有一天，当大闹的巴特离开之后，她问。 　　亚尔曼正在处理自己的伤口，他苦笑一下。 　　前几年仍然有小孩子打潘多拉，亚尔曼为了不让大人们找事，他不得不抱着潘多拉忍下这口气。 　　如今，没有人打潘多拉，被家暴的人成为了他。 　　“其实也有人不打人。”亚尔曼温和地解释道，“是我们村子的人野蛮，如果你去过城里，就知道那里的居民都很友善。” 　　“不可以还手吗？”潘多拉问。 　　亚尔曼伸出手，抱住自己的小妹妹。 　　“不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他轻声说，“我会保护你的。” 　　潘多拉抬起头。 　　“那你呢？”她问。 　　“我？”亚尔曼轻轻地笑了起来，“不用担心我，小拉，男孩比女孩更强壮，我一点都不疼。” 　　潘多拉眨着眼睛。 　　“如果疼了要还手吗？”她说，“如果不还手，会不会被打死？” 　　女孩好像天生不理解人类的生活规则，这让她像是个很好问的学生。 　　“如果有人打疼了你，你要还手。”亚尔曼耐心地说，“但不用在意我，我能承受得住。” 　　他们只是孩子而已，怎么可能打赢大人呢。 　　潘多拉想了半天。 　　“我明白了。”她说，“不能暴力，可是可以反击。” 　　“没错。如果你觉得忍受不了，可以这样。” 　　其实，亚尔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亚尔曼明白如今的日子不会长久，潘多拉不可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他不相信她是什么恶魔，她只是个黑发的、有点奇怪的小姑娘而已。 　　今年又是三年祭祀轮回，不知道这次村庄要选择哪家的人当做魔王的祭品。 　　没有人觉得这个习俗不人道，包括过去的亚尔曼在内，都从未思考过这件事情。 　　这片土地上的人天生都是教徒，他们都相信世界上存在着光芒神与黑暗恶魔，也相信必须要供奉它们才能活着。 　　每一家的孩子数量都很多，似乎就是为了留出本家被献祭的可能性。 　　直到为了潘多拉而抗争的这些年，亚尔曼才逐渐发现这一切都那么的不合理。 　　难道没有人注意吗？不论潘多拉死没死，自然灾害仍然自然地开始或者停息。 　　不论有没有供奉神明与恶魔，人们的生活都没有好过一些。 　　亚尔曼觉得这里的生活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来气，和善的村民关系底下沉寂的却是汹涌的黑暗。 　　不知不觉中，潘多拉已经成为亚尔曼在这个荒诞世界坚持活着的最大希望与光明。 　　他必须要带着潘多拉离开这里。 　　亚尔曼想，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一个地方，那里的居民头发即使是红色或者黑色也是正常的。他们会在那里安家，他还想看潘多拉长大，成婚呢。 　　因为神父的威胁，亚尔曼已经整整纠结和犹豫三年。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离开而让其他两个妹妹去死。 　　可是，他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至少双胞胎属于这里，而他和潘多拉已经无法继续呆下去。 　　他甚至有点无法忍耐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她们越来越像是父亲巴特了。 　　亚尔曼将攒钱的小铁盒埋藏在了保护线外的森林里，再等几个月……他就能凑够钱了。 　　为了最后两个月的工钱，亚尔曼几乎一直在工作，他在城镇里的一家贵族家庭中打工，同时还兼了两份职。 　　这是他离开最长的一段时间，亚尔曼整整一个礼拜都没有回来。 　　得到比往日还要多的工钱后，亚尔曼才顺路搭乘牛车返回村庄。 　　他迈着疲惫的步伐穿过村子，在接近家时，他听到家中传来了熟悉的怒吼声……是巴特，他回来了？？他怎么会提前这么多天回家？ 　　亚尔曼手一抖，他带回来的小吃全都洒落在地上，他奔跑起来，就看到双胞胎站在门外。 　　“谁在里面？”亚尔曼颤抖地说。 　　“你亲爱的小妹妹和我们的父亲在单独相处。”双胞胎露出痛快地表情，“看起来她要被打死了，所以我们才被赶了出来。” 　　刚开始她们痛恨潘多拉的存在，她不仅让所有人看他们家的表情都怪怪的，更是让家里变得更加拥挤，而且还夺走了哥哥的爱。 　　可如今，她们也恨亚尔曼，恨他对她那么好，却开始对她们冷漠。 　　双胞胎恨不得巴特打死潘多拉，她们想看到亚尔曼悲痛的样子。 　　果然，亚尔曼开始慌张起来，他用力地撞门，门却像是被抵住了一样。 　　他听不到潘多拉的声音，可她一向就很安静，他甚至不知道她还活不活着。 　　双胞胎看着热闹，直到她们看到亚尔曼搬起了旁边的石头，看起来要砸向木门。 　　“你真是疯了！”珍妮尖声说，“爸爸会气炸的！” 　　亚尔曼仿若未闻，他坚定地举起石头，砸向玻璃。 　　哗啦——！ 　　巴特抬起头，就看到自己的儿子砸坏了门板，从外面闯了进来。 　　男人站直身体，他阴沉地说，“你这个该死的杂/种……” 　　亚尔曼只看到潘多拉，女孩倒在地上，乌黑的长发看起来被男人粗鲁地剪短，满地都是头发，她的嘴角好像还有血迹…… 　　可于狼狈不堪的她相比，女孩的表情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她像是个娃娃，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亚尔曼冲过去，他抱住了潘多拉。 　　“你怎么下得去手，她才六岁！”亚尔曼痛述道。 　　巴特喘着粗气。 　　“就是这个该死的魔女，害死了西娅。”他满身酒气，痛苦而愤恨地说，“西娅，西娅，我可怜的妻子——我每一天都想念她！” 　　亚尔曼怀抱着潘多拉，他盯着男人。 　　过去他很畏惧他，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愤怒过度，亚尔曼的心情却如此平静，他注视着巴特，好像在看着一个小丑。 　　“你真是个烂人。”亚尔曼说。 　　巴特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你说什么？” 　　“害死母亲的不是妹妹，是你和那些可恶的大人们。”亚尔曼说，他知道这很不明智，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嘴，“是谁一直殴打她，哪怕在刚刚生育之后？是你，你让母亲绝望，你才是那个杀人凶手！” 　　巴特瞪大了眼睛，他的胸膛开始起伏。 　　“我给你三秒的时间认错。”他阴沉地说。 　　“别再假装痛苦了，你根本就不爱她，你不爱任何人。”亚尔曼却仍然冷淡地说，“你就是个垃圾，该去死的人是你。” 　　巴特暴怒了。他甚至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在屋子里寻找家伙。 　　与此同时，亚尔曼低下头，他对上潘多拉的目光。 　　“我和母亲都永远爱你。”他说。 　　年轻的男孩伸出手抚摸着潘多拉的头，他抬起下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然后，亚尔曼将潘多拉推出了房间。 　　“快走，快走！”亚尔曼催促道，“去我们的秘密基地，我会去找你的！” 　　他们的秘密基地，那片不被保护、被人们惧怕的森林，他们美好的记忆与存着钱的小铁盒都埋藏在那里。 　　潘多拉本来该走的。 　　她没有感情，对她而言，亚尔曼和母亲西娅、暴躁的父亲、讨厌她的姐姐都没有区别。 　　本应如此的。 　　可是当她看到男人用木椅砸在亚尔曼的身上，她的身体就好像僵住一样。 　　潘多拉眼睁睁地看着被戳破虚假面目的巴特暴怒地殴打亚尔曼，薄弱的少年打不过喝了酒的男人，他甚至都没有从地面上起来过。 　　巴特殴打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连双胞胎都害怕地寻找别人帮忙，长到其他村民终于闯进来阻拦他。 　　“老巴特，住手，住手！” 　　“别拦我，让我好好修理这个杂碎——” 　　“天啊巴特，阿曼断气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就连巴特也是如此，他脚步虚晃了两下，他瞪着红色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注视着地面上的少年。 　　他该爬起来的，像是往常一样，像是他的母亲一样。所有人都这样想。 　　没人能料想到这个，或许连亚尔曼本人也是如此——他总是忍耐，并且总会挺过来。 　　可亚尔曼死了，他柔和的浅绿色眼眸无神地注视着虚无，再也不会醒来。 　　一个混乱的夜晚，整个村子都因为那个温柔善良的少年的去世而沸腾。 　　双胞胎在哭泣，人们来来往往，甚至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小女孩。 　　潘多拉抱着膝盖，她怔怔地发呆。 　　亚尔曼死了。可是，为什么？ 　　他说他会去找她，他说他能承受得住，可是他食言了，这不对。亚尔曼说过，坏孩子才食言。 　　亚尔曼是坏孩子吗？ 　　潘多拉想不明白，可没有人能为她解决这些疑惑。 　　她第一次想到一个问题，人类在死后，会去哪里呢？如果她也死了，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再次见面了？ 　　直到大人们的议论声，才唤回小女孩的注意力。 　　“阿曼还有几个月才成年，按照规定，他不能进墓地。” 　　“老巴特，节哀。可事已至此……你想在哪里动手呢？” 　　动手？什么？ 　　潘多拉看到铁匠提着一把剑走了进来。 　　“给你，老兄弟，这把剑送给你了。”铁匠可惜地说，“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所有没成年便死亡的孩子都算作夭折，为了不让他的灵魂幽怨地寻找回家的路，你必须这样做。” 　　做什么？ 　　巴特哀嚎着，哭泣着，被其他男人搀扶着，还有人帮忙抬走了亚尔曼的尸体。 　　大人们离开后，家里才变得空旷起来。 　　“都怪你！”珍妮和艾莉走了过来，艾莉哭泣着尖声说，“如果不是你，哥哥就不用死了！” 　　“瞧瞧她那该死的脸。”珍妮厌恶地说，“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我就知道她是个没感情的恶魔。” 　　“他们要做什么？”潘多拉问。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双胞胎说话。 　　“亚尔曼没有成年，他不能被正常埋葬。”珍妮冷冷地说，“为了防止他死后变成怨灵找回来，必须要用那把剑插/进他的心脏，然后再被掩埋——这一切都怪你！” 　　“如果不是你，母亲和哥哥都不会死，都是因为你……” 　　潘多拉没有将双胞胎的谩骂听下去。 　　事实上，当人们在安慰老巴特而想起潘多拉的时候，她不见了。 　　所有人找遍了村庄，也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巴特没错，出现这样的惨剧，是因为魔女下的蛊惑，如果不是因为潘多拉，他就不会失去控制。 　　最后，痛苦不已的巴特也相信了这个理由，他坚定地相信都怪自己的小女儿才产生这样的结果。 　　村民都安慰巴特，或许是潘多拉畏罪潜逃，离开了村庄，让他安心。 　　可不止为何，巴特却夜不能寐，他没办法再在家里的房间中呆下去。 　　他每天都喝更多的酒，宁愿睡在马棚里，也不愿意回家。 　　三天后的夜晚，巴特又喝了酒，他瘫在角落里哼着一个曲子，那是西娅年轻时很喜欢的一个旋律，她年轻时很爱唱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再也不发出声音了。 　　男人眯着眼睛，却发现在黑暗之中，有人朝他走过来……那很像消失的潘多拉。 　　巴特揉了揉眼睛，他这回确认自己没看错。 　　六岁的女孩不仅忽然出现，她的手中还提着一把剑，那把剑对她来说太长了，剑身上还有干枯的血迹——那不正是几天前他插在亚尔曼胸膛上的那把剑吗？！ 　　巴特一个机灵醒了过来，他本来不该怕一个六岁小孩的，可是在那瞬间，他尖叫着向后爬去，直到一只柔软而瘦弱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巴特抬起头，他颤抖地对上了小女孩的目光，她的黑眸还是那么平静而纯粹。 　　“亚尔曼说，我忍受不了的时候，可以反击。”她的声音稚嫩而清脆，“我现在便忍受不了了。” 　　潘多拉看起来没有愤怒和悲伤，可这种平静更让人觉得可怕。 　　巴特握住她的手腕，想掰开她的手，没想到女孩纤细的手臂竟然无法撼动分毫——这根本不是小女孩的力气！ 　　男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魔，魔女！你真的是魔女，救……救命……救命！！” 　　…… 　　第二天清晨，所有村民们都震惊地目睹了这一幕。 　　巴特死状极其惨烈，除了衣服，他们几乎都认不出来他是谁了。 　　男人的胸膛上插着那把利刃。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一米外的女孩身上，她正晃着脚坐在石头上。 　　神父赶到现场，他穿过众人，看着这一幕倒吸一口冷气。 　　“……你都做了什么？”他颤抖地说。 　　“还手。”潘多拉说。 　　一时间，没人敢开口说话。 　　一个小女孩能将场面弄得如此激烈，已经超出了她年龄的限制。过去他们总是叫嚷她是魔女，可如今，她真的干了什么，却没人敢开口了。 　　潘多拉从石头上跃了下来，走进他们。 　　所有人都同时向后退去。 　　“你还想干什么？！”神父惊恐地说。 　　潘多拉看向他。 　　“你一直想献祭我。”她声音平淡地说，“那就这样做吧。” 　　村民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他们狂喜起来——或许女孩不明白献祭事情的严重性。 　　她自己提议，岂不是约等于自杀，为他们解决了一大难题？ 　　成人们的速度从未这么迅速过，几乎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他们将‘可怜’的老巴特遗忘在脑后，转而立刻准备出了献祭的马车。 　　其实，祭品应该是提前换好衣服的，可没有人提这个事情，他们都生怕潘多拉反悔。 　　潘多拉问神父，“死了之后，人能够见面吗？” 　　神父一怔，他立刻明白了什么。潘多拉还是年纪太小，不理解死亡的意义。 　　可怜的孩子，她是想见到哥哥吧。 　　顿时，神父露出和蔼的笑容，“当然，当然是这样，死了之后，你就可以见到想见的人。” 　　潘多拉登上马车，整个村子的人都跟出来送行，他们想亲眼看到不详的小恶魔死亡。 　　双胞胎姐姐们也跟着马车后面，她们本来应该高兴的潘多拉即将去死的，可如今全家上下只剩下她们两个，姐妹俩再也开心不起来，一路哭哭啼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舍不得自己的妹妹。 　　马车的行驶速度比正常献祭要快许多，所有人都担心她反悔。 　　小女孩注视着远处已经能看到的深渊裂缝。 　　三年前，从第一次她靠近这里开始，似乎就有无形的声音在呼唤她，让她靠近。 　　如今，她终于再一次靠近这里。 　　马车行驶着，其他人都跟着跑步，他们终于来到悬崖边缘。 　　“伟大的地下恶魔啊，请接纳您的人类信徒呈上的祭品！”神父高声道，“希望您能够对我们的祀奉感到满意！” 　　他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台词，然后用力地使眼色——人们解开马匹，他们用力地将载着潘多拉的马车推入深渊。 　　当马车坠入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爆发了剧烈的掌声。 　　村长站在悬崖边缘，他拿起了那把血迹斑斑的剑，将它也扔入黑暗之中。 　　- 　　潘多拉不知道悬崖边缘发生了什么，木马车砸在凸起的岩石上散架，而她向着黑暗坠落。 　　头顶的亮光渐渐远离，浓墨般的黑暗笼罩着潘多拉，她闻到了十分潮湿而幽深的味道。 　　坠入，坠入。 　　见不到底的深渊，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 　　小女孩并不感到害怕，她的脸上仍然没有表情。 　　就在这时，在黑暗之中，七股力量蔓延出来，它们在坠落的她的身边打着转。 　　“看看这个孩子，令人惊奇。”一个声音沙哑地说。 　　诡异的是，潘多拉竟然听到了黑暗中的声音。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人类之中怎么会有这样干净到透明，却又如此强大的灵魂存在？” 　　“就好像一张完全未被侵染的纸，能染成白色，也能浸成黑色。” 　　“真奇怪，光明世界放弃了她——哈！不，是其他人类，他们一直致力将她染成黑色，真是我们的得力助手。” 　　“我喜欢这个孩子……或许她能够带我们离开这里。” 　　“万一她不愿意怎么办？” 　　“她都要死了，怎么会不愿意？” 　　潘多拉听着它们聒噪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传说中的魔王就是你们这等货色？” 　　七宗罪们：…… 　　哪个天杀的人类教她的脏话？！ 第86章 　　潘多拉不断地下坠，但是她能够感觉到，从黑暗之中，似乎有无形的手托起了她。 　　“孩子，你想试试吗？”七宗罪问她，“如果你愿意与我们结契，或许你就能活下去。” 　　潘多拉眨着眼睛。 　　“可他们说，死了就能见到哥哥。” 　　“傻女孩，人类骗你的，死后什么都没有。”七宗罪说，“你真的不想活下来吗？一点活的欲望都没有？” 　　它们发现了，尽管她已经六岁，可仍然如此干净，干净到没有情绪、甚至也对生死没有什么看法。 　　它们以为让潘多拉答应是很难的事情，没想到，潘多拉想了想，就说，“好吧。” 　　……是因为怎么样都可以，所以才这么随便的同意了吗？ 　　“如果我们结契成功，你就会得到最强大的力量。”七宗罪的其中一支力量笑嘻嘻地说，“但我必须要提醒你，过去没人成功过，所有的人都因为失败而死亡了。” 　　它们每一年都与‘祭品’尝试这种联系，可没人能够成功，其他人甚至都听不到七宗罪的声音。 　　“如果成功，你可以会变成超于人类的存在。”七宗罪说，“你会继承我们的力量与诅咒。” 　　“什么诅咒？” 　　“一些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它们吓唬她，“比如，你或许会长生不老，永远都不会死，变成另外一种怪物——或许比死还要痛苦。怎么样，害怕吗？” 　　“好吧。”潘多拉又说。 　　看起来，她似乎真的不在意，七宗罪都有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她是不是没听懂。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黑暗的力量笼罩潘多拉，颗粒状的烟雾一个接着一个的融进潘多拉的胸膛。 　　过去，七宗罪每一次尝试，都会让人类痛苦不已的在半空中便死去，外来的力量会被本体的灵魂最强限度的抵制。 　　可它们涌入潘多拉的身体是如此的自然而顺滑，潘多拉不仅没有任何排异反应，她的表情都没变过。 　　黑暗从深渊的四面八方涌来，融入女孩娇小的身体中。 　　等到七宗罪全部融合进潘多拉的体内后，深渊的黑暗似乎都比之前浅了几分。 　　潘多拉的脚缓缓地落在悬崖的低端，下一秒，七宗罪拥着她的身体，向着上面飞去。 　　“真稀奇。”七宗罪在她的脑海里说，“你的灵魂似乎天生就缺了一块，我们正好弥补上了这块。” 　　“什么意思？”潘多拉问。 　　“你天生几乎就没有感觉、没有情绪，没有欲望——而我们的到来，会补上这一块。”七宗罪笑道，“欢迎重生，孩子。” 　　黑暗的力量与透明的灵魂不断融合成为一体，潘多拉的记忆变成了它们的记忆。 　　悬崖边上，人们正兴高采烈地想回走去，就在这时，呼——一阵大风从身后刮来。 　　他们转过头，顿时都惊愕地呆立在原地。 　　人们看到刚刚被扔下的女孩从悬崖中飞起，她的身下是黑暗如墨的力量。 　　七股黑暗的分支从她的身后蔓延出来，犹如尾巴、又像是蜘蛛的线一样在空中飘动。 　　【谢谢。】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们对这孩子很满意。】 　　人们睁大眼睛，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黑暗的云雾向着他们涌来—— 　　潘多拉低着头，注视着这一切，她什么都没做，七宗罪的黑暗已经席卷向这片土地。 　　“帮你报仇，不用谢。”这时，力量在她的耳边说，“感觉到了吗？吸收那些人的恐惧与负面情绪，抹杀他们的生命，我们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希望下一次你能自己试试。” 　　在这个时段，七宗罪比潘多拉更要强大，它们几乎在主控的位置，带着潘多拉飞向村庄。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潘多拉说，“你们是魔王吗？” 　　“不，我们是七宗罪。”七宗罪说，它的声音就像是许多声音合起来一样，听起来有点怪异，“这个世界由各种力量组成。建筑的、自然的、生命的、还有光芒和黑暗。” 　　“我们是黑暗的力量，天生便是如此。只不过，我们变得如此强大，是因为其他生灵。” 　　“它们的恐惧和负面是我们强大的来源，尤其是人类，他们的罪孽才是我们真的祭品。”七宗罪说，“就像是你的村子，你的父亲暴怒又暴食，神父傲慢而贪婪……所有人类的恶行最终源源不断成为了我们，现在，我们便属于你了。” 　　“这个世界上有和你们一样的光明力量吗？” 　　“当然。”七宗罪说，“人类的美德也会给予光明力量。只不过可惜……这个年代没有一个领袖能够领导人类向善，就像你哥哥，一个美德夹杂在无数黑暗里，很难活下去。所以如你所见，我们很强大。” 　　在七宗罪让潘多拉了解它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村子边。 　　村里那些想看热闹和想亲眼注视潘多拉死去的的大人们全部丧命，留在的村里的只剩下孩子们和那些不忍心目睹，所以没有离开的少数成年人们。 　　村子里唯一丧命的孩子，只有恨潘多拉入骨的两个姐姐。 　　“切，竟然有这么多漏网之鱼。”傲慢说，“别担心，我来帮你解决——” 　　在这一瞬间，潘多拉阻止了傲慢，尽管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可是她切切实实地让以为自己占据主动位置的七宗罪停了下来。 　　“难道你不喜欢这样的方式？”贪婪说，“那你也可以放下一场瘟疫。我们有这个能力。” 　　潘多拉眨着眼睛。 　　“亚尔曼说不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她说，“走吧，我们要离开了。” 　　“谁？哦，该死的哥哥……”七宗罪们屏蔽了潘多拉，它们在自己的内部嘀嘀咕咕，“她已经属于黑暗了，为什么还……” 　　“没关系，我们慢慢教导她，还有那么漫长的时间……她总会忘记那个可恶的小男孩的。” 　　“我能听到。”潘多拉说。 　　七宗罪：？？？ 　　这个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它们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能为所欲为的宿主，以为以它们的强大，即使融合，也是人类变成它们的一部分，而现在却不知不觉有点像是它们成为了潘多拉的一部分？ 　　狂野生长的七宗罪们有点慌。 　　不过，它们都呆在那片峡谷中太长时间了，至少现在它们离开了，不是吗？ 　　…… 　　塞勒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瘦弱的女孩，直到画面忽然不见，他才忽然想起，自己还在深渊之中。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法蒂教皇。 　　“好了，魔女的记忆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法蒂教皇说，“这回你们相信了吧，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一把剑——现在我要看看它被村民扔在了什么地方。” 　　塞勒斯缓缓地坐在马车中，他沉下脸，眼眸都变得冰冷起来。 　　也就是他平时就很冰山，所以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法蒂教皇继续寻找，他们面前的画面再次回到那个时候，只不过主视角变成了那把被村长丢下悬崖的剑。 　　剑身还沾染着血痕的长剑在悬崖中不断地坠落，最后直直地落入悬崖低端，刺入地底。 　　法蒂教皇的权杖散发着光芒，他忽然举起手。 　　“那边！” 　　人鱼立刻拽着绳子，向着老人指的地方游去。 　　这个狭长的裂缝实在是太深、太长了。 　　赫斯特游了许久，他忽然停了下来。 　　即使是不懂能量的人类，塞勒斯都感受到，前方的黑暗中力量的涌动开始变得更加强烈和戾气。 　　他们像是来到了深渊的最深处，水流裹挟着能量，不友善地驱逐着所有生灵。 　　赫斯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法蒂教皇用权杖敲击，“赫斯特，孩子，你怎么了？” 　　赫斯特这才恍然回神，他转过头，塞勒斯第一次从年轻的王储眼里看到惧意。 　　他在害怕。 　　法蒂手指一勾，顿时，属于赫斯特的‘历史能量’涌现。 　　他们看到一年多前的赫斯特艰难地拽着一个红色的匣子向上，水流如同锐利的小刀在他的身边涌动，他浑身的皮肤都不断被割破，蓝色的鲜血在水中蔓延。 　　人鱼白玉的漂亮鳞片也在不停地渗血，鳞片像是宝石一样松动散落……痛苦的人鱼王储指甲变尖、下颚冒出鱼鳃。他被逼得露出了人鱼最兽性的一面，可想而知这是有多么的痛苦…… 　　“如果不是诅咒，我就会死在这里。”赫斯特声线颤抖，“我不敢……我不敢靠近那里，我……我不能再承受一次这样的痛苦了……” 　　法蒂教皇的眼里闪过不屑的神情，还不等他说话，塞勒斯已经开口，“那我去吧。” 　　“你怎么知道魔女的印记是否真的好用？”赫斯特说，“如果那印记也不被允许靠近，你会一瞬间被撕成碎片。” 　　塞勒斯站起身，他表情淡漠。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他说，“再死一次也没什么。” 　　“我建议我们都跟着他一起去。”法蒂教皇看向赫斯特，“我知道你很害怕，我可怜的孩子。可是我们进入深渊至今都没受到伤害，必然是塞勒斯身上的印记在发挥作用，如果我们留在这里，或许反而会死掉。” 　　赫斯特抿紧嘴唇，最后，他手臂的肌肉用力，重新拽起马车。 　　三人向着更黑暗的腹地游去，水流变得湍急，可他们并没有被水流伤害，赫斯特这才渐渐放松了一些。 　　“就在前面。”教皇说。 　　他吟诵咒语，六个光辉从他的法杖顶端飞出，停在了岩石两端的不同地方，勉强照亮了这一小片水域。 　　他们都看到，一柄沧桑而被铁锈侵染的剑就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剑身深埋其中。 　　法蒂屏住呼吸，他轻轻地说，“我们找到它了。” 　　“该怎么带它离开？”赫斯特问。 　　他和法蒂教皇一同看向塞勒斯。 　　塞勒斯沉声道，“我去。” 　　法蒂教皇伸出权杖，他本来想用法术将剑所在的地方的海水隔离开，可是那里力量过于汹涌，他根本分不开海水。 　　“这怎么办？”老人皱眉道。 　　“我游过去。”塞勒斯说。 　　“小心点。”赫斯特嘱托道。 　　他脱下外套，然后毫不犹豫地钻入了水中。 　　塞勒斯在除了感情方面的几乎所有方向都被培训过，连天赋值都比普通人类高许多。他当然擅长游泳与潜水。 　　他从没游过这么困难的水域。 　　不同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每向前前进一点，都非常困难。 　　塞勒斯在水中睁开眼睛，他注视着十米外埋入水底的长剑。那么近，却又如此遥远。 　　水流挤压着他，却没有伤害他。 　　忽然间，塞勒斯感到水流变了，水拖着他，让他游向那把剑。 　　近了，近了！ 　　塞勒斯停在剑的附近，更强大的波动从这里传来。 　　他变化姿势，双脚落在水底，然后弯下腰，双手握住剑柄。 　　塞勒斯用力——剑一动不动。 　　这把剑来自人类断层的上古时期，在这里已经呆了万年时间。 　　塞勒斯再次用力，深埋土壤的剑仍然不动。 　　气泡从男人的鼻子与嘴角向上涌去。 　　塞勒斯沉下心，他张了张手指，然后再次握住剑柄…… 　　拜托你，他想，拜托。 　　塞勒斯正要用力，就在这时，他看到从黑暗之中，一双微微透明的手伸了过来，那修长但比塞勒斯要纤细的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塞勒斯睁大眼睛，他抬头看去，顿时巨大的气泡不受控制地又从肺中涌出。 　　他震惊地僵在那里，他看到剑的另一边，是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轻少年，少年暗金色的短发在水中晃动，那正是亚尔曼。 　　塞勒斯不知道这是什么，幻觉，还是他要死了，看到了幽灵？ 　　他对上了少年绿色的眼眸。 　　塞勒斯从未见过那么温柔的眼睛。 　　亚尔曼注视着塞勒斯，他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塞勒斯的脸颊，然后，少年轻轻地微笑起来。 　　下一秒，塞勒斯感到剑在松动，他一用力，埋藏在水底近万年时间的长剑重见天日，水流紊乱的涌动着，幻影消失不见。 　　他拔出了这把剑。 第87章 　　马车露出水面后，塞勒斯和法蒂教皇都有点急促地喘息着。 　　尽管魔法防护罩保护了他们在水中仍然有空间呼吸，可是作为人类，被困在深海中仍然会有窒息感。 　　赫斯特双手环胸，看着两个人类喘气。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把长剑。 　　在浮出水面后，剑身的铁锈神奇地消失不见，它看起来锋利而崭新，不像是已经有万年的年龄。 　　它静静地抵在角落里。 　　缓过来之后，法蒂教皇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柄剑上。 　　老人的眼中迸发出火热的光芒。 　　“几千年……几千年，我终于要得到它了……！” 　　法蒂教皇喃喃着，他忽然伸出双手，向着长剑扑去。 　　他苍老有力的手抓住剑柄，下一秒，法蒂教皇惨叫一声，向着后面跌去。 　　法蒂颤抖地摊开手，就看到有阵阵黑烟正飘散，而他的手心像是被烧灼一样大面积烫伤。 　　“不愧是和魔女有关系的东西。”赫斯特沉声说，“力量如此黑暗。” 　　人鱼看向塞勒斯。 　　“看起来，或许也只有能能够拿这把剑了。”赫斯特道，“教皇，你是料到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才在魔女下了印记之后才找到塞勒斯的吗？” 　　看起来，法蒂教皇十分痛楚，但老人仍然勉强露出笑容。 　　“是……是啊。我就猜会这样。” 　　赫斯特拽着马车，迅速地返回人鱼所在的区域。 　　在这一路上，法蒂教皇都在尝试治愈自己的手，可不论他用多少种法术，手心中的伤仍然顽固，丝毫没有变好的倾向。 　　他的两只手章都被黑暗的力量灼伤，露出大片的红肉来，连法杖都很难握住。 　　见状，塞勒斯看似很可惜地说，“为什么你非要用两个手一起尝试呢？如果只用一只手的话，至少你还能剩下一个健康的手。” 　　有一瞬间，法蒂教皇都在怀疑塞勒斯是不是在故意嘲讽他。 　　可男人一脸淡然和正直，再加上对塞勒斯本人的了解，法蒂教皇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正面的人，恐怕不会有这样的小心思。 　　老人只能压下心肌梗塞的感觉，苦笑道，“是我，是我太高兴了，大意了。” 　　最后，他们抵达人鱼的海域，赫斯特让手下的人鱼拿来了绷带。 　　人类的船在无人区失事后，物质就会被人鱼偷偷拿走储藏起来。如绷带这种人鱼用不到的物资也有许多。 　　教皇没办法治愈自己，只能忍痛包扎自己的双手。尽管手心仍然没有治愈变好的倾向，会一直作痛，可包扎绷带之后，至少能够握东西了。 　　法蒂教皇一抬头，就看到塞勒斯坐在另一块岩石上，用绷带一点、一点地缠上长剑。 　　那把剑在塞勒斯的手里，就像是普通的剑，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教皇的脸部肌肉扭曲了一下，他的手疼得抽搐，可再看看若无其事的年轻男人，这种对比，让他更生气了。 　　可恶，可恶！可恶的魔女，害他成这个样子！ 　　看着两人都差不多结束了自己的缠绕绷带的工作，赫斯特这才开口。 　　“剑已经拿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法蒂教皇这才收回目光。 　　“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有点麻烦。我们要像是上一次封印她那样，做好准备，引她过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塞勒斯。”法蒂教皇沉声道，“我和赫斯特负责协助你，而你要这把剑杀了她——按照今天发生的事情来看，魔女很信任你。” 　　他伸出手，拍在了塞勒斯的肩膀上，“元帅，人类与星球的未来，都靠你了——嘶。” 　　在法蒂教皇拍在塞勒斯肩膀的那一瞬间，他缠着绷带的手掌忽然变得更加疼痛起来。 　　就好像霸道的黑暗力量不仅抗拒他碰长剑，更拒绝他碰塞勒斯。 　　法蒂刚刚拍的那一下，塞勒斯身上附着着的黑暗力量便出现刺灼了他的手掌。 　　真是晦气！法蒂教皇想。 　　只不过往好处想……魔女越信任塞勒斯，也代表即将开始的计划完成的可能性更高！ 　　- 　　在塞勒斯消失的这几十个小时中，里奥简直度日如年。 　　塞勒斯离开的很突然，而且他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来。 　　里奥不知道塞勒斯要走多久，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对外不仅要安顿因为执行官忽然离开而疑惑迷茫的团队成员和各个城市的管理者们，更要应对总部内其他人的询问。 　　——作为执行官失联几十个小时，真的是很严重的事情啊！ 　　过去的话里奥一定会崩溃。不过经历了这一年的历练，这些对他来说倒是不算什么了，最让人头疼的是潘多拉。 　　可以肯定的是，塞勒斯的离去和潘多拉有很大联系，而他留下的唯一警告，就是不要随便去潘多拉的面前晃悠。 　　里奥知道这是塞勒斯不想让潘多拉知道的意思，可是过去每次塞勒斯离开时，他都会代为过去送送饭，看看她的状态。 　　而如果这一次一反常态的一直不出现，不也会让女孩觉得奇怪吗？ 　　里奥纠结万分，第一天时他没去看望潘多拉，潘多拉也没出来。如今无人AI技术正在发展，潘多拉的食物都是由食堂让有轮子保温机器送过去的。 　　第二天时，塞勒斯还没有回来的意思。 　　里奥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拿着午餐去看看她。 　　只要表情上没有异样，她也不会看出来吧？ 　　这样想着，中午时里奥拿着装着午餐的袋子来到了潘多拉的卧室门前。因为这片区域只有她和塞勒斯居住，所以白天时潘多拉几乎不关门。 　　里奥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板，没过一会，里面就传来懒洋洋的应声。 　　他走进去，便看到潘多拉窝在新买的懒人沙发里，正在看漫画。 　　“你的午餐来了。”里奥说。 　　“哦。”女孩的眼神还是没从漫画上离开。 　　她在这方面还蛮孩子性格的，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就会很专注。 　　里奥特地打量了潘多拉的神情，她和平常一样，没什么区别。这让里奥松了口气——看到塞勒斯那么严肃警告他的样子，他还以为潘多拉知道了什么呢。 　　“没别的事情，那我走啦。”里奥说。 　　“拜拜。”潘多拉敷衍地挥了挥手。 　　……好极了，就连这幅目中无人都和平日一样呢！ 　　里奥刚想离开，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作为一个工作时间不分上下班的副官，只有长官的来电铃声是不一样的。 　　时隔一天一夜，塞勒斯终于给他打了电话。 　　里奥接通的时候手都在抖。 　　“大，大人！……是，什么？好的，好的。请您把地址发过来。” 　　电话结束后，里奥转过头，看向潘多拉。 　　“大人想在他出差的那个城市与你汇合。”里奥道，“半个小时后的飞机，可以吗？” 　　潘多拉终于放下了漫画。 　　她耸了耸肩膀，“好吧，呆着也是无聊。” 　　里奥点了点头，他仍然站在原地，知道对上潘多拉的目光，才疑惑地说，“怎么了？半个小时之后的飞机，你现在收拾收拾我们就可以走了。” 　　“我要换衣服，你也要待在这里吗？”潘多拉耐心地说。 　　里奥的脸腾就红了，他喃喃了一声，好像是抱歉，然后迅速离开了潘多拉的房间。 　　如果放在半年前，他可能还会将潘多拉当做小孩子来看待，可如今的她已经是妙龄少女，她的美丽越来越难以掩藏，让里奥都因为自己的唐突而下意识感到惭愧羞赧。 　　潘多拉的速度很快，她不需要化妆，只是换衣服而已。 　　所以五分钟后，紧闭的门便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里奥看到潘多拉换了一个复古的红色长裙，很像是古代贵族小姐穿的裙子。 　　她无疑非常适合复古风格，她长着一张公主精致的脸蛋，眉眼浓艳而灵动，再加上天生的长卷发——里奥都有些晃神，眼前的年轻女孩看起来真的像是个优雅的贵族小姐。 　　“走吧。不是赶时间吗？”潘多拉说。 　　她顺手把一个奢侈品牌的女士单肩包塞给里奥。 　　人家出门都背小小的包，潘多拉带的包很大，而且没有拉链，里奥看到这个至少价值十万的包里放着的是游戏机、漫画、平板和零食。 　　里奥：…… 　　奢侈包里放零食，不愧是她！ 　　是该说潘多拉完全不知道她买的那些东西有多贵重呢，还是该说塞勒斯大人真的很宠她，以至于潘多拉买东西都不看价格？ 　　没办法，他只好提着包跟在潘多拉的身后。 　　两人登上私人飞机之后，潘多拉才像是忽然意识到里奥的存在。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问。 　　一般来说，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是留守总部的。 　　如果是别人问这个问题，里奥会说‘无可奉告’。 　　但潘多拉问，他便无奈地说了实话，“我也不知道，大人让我送你去，可能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坐飞机吧。” 　　“哦。” 　　得到答案，潘多拉很快便又失去了兴趣。 　　塞勒斯留下的地址是一个海滨城市，距离倒是不算远，大概坐飞机四十分钟便能抵达。 　　四十分钟转瞬即逝，下飞机的时候，里奥看到已经有轿车在等待。 　　从副驾驶出来的保镖是陌生的面孔，不是过去塞勒斯常用的那些人。 　　这些保镖动作有力简洁，看起来当过兵。 　　他们乘坐轿车离开机场，车队行驶向联合政府在这个城市的分部。 　　正常来说，里奥和潘多拉应该一人坐一辆车。 　　这不仅是因为身份有别，更是因为他们这些搞政治的人都习惯被刺杀，不会多个人乘坐一辆，这样出事时幸存的可能性也更大。 　　然而这一次，里奥总觉得哪里奇怪，他跟在潘多拉身边钻进了她身边的后排座位。 　　车行驶着，潘多拉打开棒棒糖吃了起来，而里奥扫向司机和副驾驶。 　　两人的表情冷淡，带着一股……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一种军队的感觉。 　　“你们是什么人，有身份整件吗？”里奥说，“谁是你们的头儿？” 　　前排的两个西服男都不说话，也不回头。 　　里奥皱起眉毛，“为什么是你们来接，安全部门盖伊部长的属下怎么没来？” 　　似乎是察觉到如果不回答，他会一直刨根问底。副驾驶的男人终于动了动头。 　　“我们奉塞勒斯长官的命令行事。”副驾驶的保镖冷淡地说，“我们直系上司便是塞勒斯长官，不经过其他人。” 　　……塞勒斯大人养了一小支士兵？他什么时候和军部走这么近了？ 　　里奥不知道塞勒斯是怎么避开其他人做到的，然而听到了男人的答案，让他放松了些。 　　他倒是不怕自己出什么事儿，以他在网络上的形象，想吐他口水的人能绕星球两圈。 　　里奥更担心的是潘多拉，他怕这些人是什么歹徒，想要抓走潘多拉之类的——他要替塞勒斯大人保护好她。 　　看着车队确实开进了分部的大院，里奥这才松了一口气。 　　男人们带着他们进入大厦，来到了12楼，一进来是巨大的打通了的平层，地面上铺着柔软的毯子，在平层中三三两两摆放着沙发。 　　“里奥副官，请跟我来，有些工作需要交接。”那个男人说。 　　“好的，马上。”里奥不疑有他，他看向潘多拉，又嘱托道，“你就在这里等塞勒斯大人，除了他之外，谁来找你都不要走，知道吗？” 　　潘多拉已经随便选了个沙发坐下，她敷衍地挥了挥手。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应该说，她又不是普通人类，谁敢来拐跑她。 　　潘多拉本来该嘲笑里奥，但里奥的操心妈妈脸实在是太认真了，让潘多拉一时间竟然顺着他的话答应下来。 　　里奥走后，潘多拉便习惯性地蜷缩在沙发中，拿起那本厚厚的漫画继续看了下去。 　　她的表情平淡，嘴里还咬着棒棒糖。 　　几秒之后，整个平层铺着的巨大的地毯忽然顺着上面的花纹图案亮起光芒。 　　如果从天空视角俯视，就会看到其实整个平层是巨大的法阵，地毯的花纹组成了咒文封锁住了整栋楼。 　　哗啦啦啦—— 　　落地窗外，透明裹着金光的锁链缠绕住大楼，更有细小的锁链从地面上忽然浮出，锁住了潘多拉的手腕和脚踝，以及小腹。 　　潘多拉好像没察觉一样，仍然翻着漫画。 　　直到有人走了进来，潘多拉才抬起头。 　　“几千年了，终于，哈哈哈哈……”手缠绷带，握着权杖的法蒂教皇冷笑道，“魔女，当你曾经散发诅咒的时候，是不是也没有想到，你我竟然还有再次见面的一天！” 　　潘多拉的目光却从他滑落到了法蒂身边的人。 　　她挑起眉毛。 　　赫斯特竟然站在法蒂教皇身边，他的鱼尾不见了，转而是一双笔直的腿。 　　“你站着的样子和你祖先更像了。”潘多拉说。 　　赫斯特似乎对她有所忌惮，稍稍移开了视线。 　　法蒂教皇不满地说，“魔女，我在和你说话！” 　　潘多拉终于看回他。她疑问地说，“你是谁？” 　　“我……我是法蒂，法蒂教皇！那日封印了你的其中一个领袖！”法蒂教皇愤怒地说，“你不可能不记得我，你在故意激怒我，是吗？” 　　“哦，是你啊。”潘多拉淡然地说，“我对长得丑的人一般都记忆不深，更何况你又老又丑。” 　　赫斯特的嘴角动了动，他似乎压下了自己想笑的冲动。 　　法蒂教皇愤怒不已，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我看你能猖狂到何时！”法蒂冷冷地说，“你已经深陷我们的陷阱，这一次，你不会再有逃走的机会了。” 　　潘多拉这才动了动手，她手腕上的透明铁链哗哗作响，却十分坚固——她又用力量试了下。 　　她不由得叹息一声。 　　“恩狄尔的血。”潘多拉确定地说。然后她无语地看向法蒂教皇，“认真的吗，你们真的要把曾经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 　　“这次不一样。你不会有挣脱的机会的。” 　　法蒂教皇冷笑起来。 　　“人鱼的血咒世间无敌，不仅能够伤害身体，更是会在灵魂中留下印记——一万年前，你虽然逃脱了，可恩狄尔的血咒却已经印染上你的灵魂。”他说，“而小赫斯特更是恩狄尔血脉中最强大的后代，这里的法阵由他的鲜血铸成。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全部都占据了！你无处可逃。” 　　潘多拉动了动手臂，她的神色忽然一凛。 　　“怎么样，发现你无法调动七宗罪的力量了吧！”法蒂哈哈大笑起来，“血阵束缚的不是你，而是你的灵魂。只要在这个法阵之中，你就无法运用能力，你只是个普通人！” 　　潘多拉放下手，她冷淡地说，“那又能怎么样呢？我的身体早就不是人类，就算你们能锁住我，可仍然不能动我分毫。” 　　听到她这样说，法蒂教皇的表情变得阴狠，他露出了一个可怕的微笑。 　　“你怎么知道……不能动你分毫呢？”法蒂教皇说，“元帅大人。” 　　吱呀—— 　　门再次被推开。 　　身穿黑色制服的塞勒斯走了进来，男人的手中握着一把被白色绷带缠绕的剑。 　　潘多拉的目光从塞勒斯的脸上，落到他手中的剑上。 　　从开始到现在，潘多拉的表情终于变得有点讶异。 　　“塞勒斯……”她收回神情，轻轻地说，“你很能干呢。” 　　塞勒斯垂着睫毛。 　　从进来开始，他就没有看过潘多拉。 　　他伸出手，解开绷带，绷带迅速地滑落，露出了里面锋利的长剑，刀身闪过冰冷的光泽。 　　“这是你第一次用剑吗，元帅？”法蒂教皇说，“希望你擅长冷兵器。” 　　塞勒斯垂眸注视着长剑，他的薄唇轻抿。 　　他没有回答法蒂教皇的话，教皇也并不生气。 　　“杀了她，元帅！”他说，“完美地取下魔女的头颅。” 　　很明显，老人已经在极度兴奋之中。 　　塞勒斯握紧了手柄，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闪过危险的冷泽。 　　下一秒，法蒂教皇的笑容僵持在嘴角边。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到了剑尖捅/穿他的胸膛，完美地从心脏的地方穿出。 　　猩红的血从刀尖滚落。 　　法蒂教皇瞳孔紧缩，与此同时，塞勒斯一脚蹬在他的后腰，并且借力从他的后背抽出了长剑，老人的膝盖屈下，身体倒在了地毯上。 　　塞勒斯冷漠地注视着在地毯上痉挛的法蒂教皇，他弯起左手手肘，缓缓地擦干剑身。 　　愚蠢的问题。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他不擅长的武器？ 第88章 　　法蒂教皇倒在地上，他的手指在地毯上无意识地抓挠着。 　　这是个诡异的场景，老人的胸口正不断涌出鲜血，可他仍然活着。 　　“……怎么……可能！” 　　他咳出一口鲜血，努力地将自己翻了过来，浑浊的目光不敢相信地盯向塞勒斯。 　　“你和魔女是宿敌，为什么……你，你竟然——！” 　　法蒂教皇想不明白。 　　在两千年后的那个时代，他亲眼看着星际联邦政府宣布塞勒斯的出生。 　　塞勒斯不仅是领袖，更是人类专门针对魔女而从小培养起来的利刃。他甚至在那个年代呆了将近三十年，耐心地等待塞勒斯长大，并且无数次确定他的为人可信。 　　法蒂教皇确信塞勒斯是一个不存在私情，职责为上的男人，他与魔女犹如星球的两端，白天与黑夜，绝对不可能交融。 　　赫斯特更是与魔女有世仇。 　　所以，法蒂之前才会说，这是天时、地利、人和。 　　他以为自己集结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恨魔女，也是最强大的两个领袖。 　　没想到…… 　　法蒂教皇的瞳孔震颤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难道你被魔女蛊惑，你爱上她了？”教皇不敢相信地说，他情绪激动得想撑起自己，却力不足。 　　“她不是魔女。”塞勒斯第一次开口，他冷冷地说，“她有自己的名字，她叫潘多拉。” 　　法蒂教皇开始咳血。 　　“不……不不……这不可能，你是，你是为了消灭她而降生的，你是人类的明珠，你怎么能爱上魔女？” 　　法蒂教皇虚弱而愤怒，他的下巴浸在自己的血水当中。 　　“我不知道你这短短的一年中发生了什么，可你被骗了！”法蒂教皇挣扎着说，“你并不特别，所有与魔女有过交集与利益的男人，最终都爱上了她，这是魔女的蛊惑，塞勒斯，你清醒一点……” 　　老人伸出颤抖的手，指向赫斯特。 　　“恩狄尔最终也爱上了她，不信你问他！” 　　面对法蒂教皇的控诉，赫斯特垂下睫毛，他转开了头。 　　这无疑是一种默认。 　　“呵。” 　　这时，屋里唯一清脆的女性声音响了起来，法蒂教皇撑开眼皮，他看到潘多拉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的纤细的手腕上带着透明发金的锁链，可这没有阻止女孩。 　　潘多拉来到血泊外一厘米的边缘停下，她蹲下来，修长的手指撑着自己的脸颊。 　　法蒂教皇便对上了那双幽黑的眼睛，这让他一颤。 　　“不可能，你怎么会——” 　　“怎么会能动？”潘多拉的嘴角缓缓地勾起弧度，她声音冷淡而傲慢地说，“你以为你是谁，老头？同样的套路，你以为我真的会上当两次？” 　　“什么……” 　　法蒂教皇睁大了眼睛。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赫斯特了。 　　他立刻转过头，看向人鱼年轻的王，他着急地说，“赫斯特，好孩子，控制法阵中恩狄尔的血液，杀了这个魔女，保护你的族人！” 　　赫斯特一动未动，看起来对发生的事情并不吃惊，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法蒂教皇一怔，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一脸冷漠的塞勒斯和赫斯特，不可思议地喃喃道，“……难道，从一开始你们就想站在魔女那一边……可，可是你们没有理由这样做啊，她明明是你们的敌人，难道你们两个都被她蛊惑了？” 　　“你有毛病吧。”潘多拉终于听不下去了，她冷冷地说，“你又知道我蛊惑那个蛊惑这个了，一群臭男人而已，配让我废心思吗？” 　　塞勒斯&赫斯特：感觉有被冒犯到…… 　　潘多拉伸出手臂，非常粗鲁地抓起了法蒂教皇的头发，让他看向塞勒斯。 　　“看见了吗，你们人类的明珠。”潘多拉的手捏着教皇的下巴，她细眉微挑，轻笑道，“他自愿，而且心甘情愿。是不是要气死你？” 　　不愧是潘多拉，在任何场面和局势中都能胡闹。 　　如果是过去，塞勒斯可能会叫她的名字，让她暂时收敛。 　　可是在这一瞬间，塞勒斯连话都说不出来——因为穿着红色复古长裙，眉眼凌厉而飞扬的女孩，让塞勒斯恍惚了一下。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有了未来的影子。 　　末日教堂中的那个潘多拉，与如今的潘多拉，两个火焰般的身影仿佛正在逐渐融合在一起。 　　过了几秒，塞勒斯才开口，“潘多拉。” 　　他倒是不介意女孩的恶劣，可在没尘埃落定之前，他不想让潘多拉多接触法蒂教皇。 　　——万一这老头的血有毒呢？ 　　毕竟，眼前的老人不是其他人，而是法蒂教皇，人类历史中法力最强、也是最后一任拥有特殊力量的教皇。 　　所以，哪怕他的心脏被洞穿之后仍然能够说话，也没有什么令人惊奇的。如果他忽然又说自己有第二计划，忽然阴了潘多拉，那怎么办。 　　潘多拉松开手，法蒂教皇又倒在地上。 　　他躺在地毯上，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的脸部肌肉抽搐着，露出一个有点可怕的微笑来。 　　“没关系……没关系。我还会再活过来的。”法蒂教皇呢喃道，“这次就这样算了，下一次我苏醒的时候，我会将你们都全部解决掉……” 　　是了，他仍然会无数次复生。 　　一直在旁没说话的赫斯特薄唇轻抿，他看向潘多拉。 　　潘多拉感受到了人鱼的注视，她也燃气头。 　　当他们的目光对在一起的时候，赫斯特的脊梁都攀上了一层冷颤。 　　……恍然之间，赫斯特感到自己对她无比熟悉，以及有一种深刻入骨的恐惧和复杂的情绪涌上头。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赫斯特不知为何下意识想要躲避潘多拉直白的目光。 　　他垂下头，然后低声说，“潘多拉，人鱼一族欠你的，我现在还给你。” 　　“你要做什么？”法蒂教皇已经意识到不好。 　　赫斯特已经双膝笨拙地蹲下，他的手指指甲伸出来，变得和野兽一样锋利，然后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滴滴答答，蓝色的血液连串地滴进地毯上红色的血泊当中。 　　下一秒，两种颜色的血液犹如调色盘一样抽丝融合。 　　“你这是要做什么？！”法蒂教皇质问道。 　　赫斯特抬眼，淡灰色的眼眸看向老人，法蒂教皇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嘲弄。 　　“你说过，人鱼最擅长血咒。”赫斯特淡淡地说。 　　法蒂教皇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你要对我用血咒？你——” 　　与此同时，赫斯特的血咒开始发挥作用。 　　原本锁在潘多拉身上的锁链已经全部消失，整个巨大的法阵接到新的命令，锁链转而锁住了血泊中的老人。 　　锁链缠住他的身体，紧紧地束缚。 　　法蒂教皇有些喘不过气，但他仍然露出笑容。 　　“可怜的人鱼，就算你锁住我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说，“你锁住的只是□□而已，等到我死了，我便会再一次复生。” 　　赫斯特注视着法蒂教皇，他的神情已经变得怜悯起来。 　　“你一点都不了解人鱼。”赫斯特淡淡地说，“你以为锁住一个人便是人鱼最凶猛的招式了吗？当然不是。” 　　赫斯特将手放入了教皇的血泊当中，年轻的人鱼王念起谁都听不懂的语言。 　　他苍白的皮肤闪过一层诡异的纹路，并且开始顺着图案发光，那光芒一直随着他手腕喷涌而出的蓝色血液汇入老人的血泊当中。 　　并且在他眼睁睁地注视下，那股蓝色的血犹如行进的线丝，一直蔓延进法蒂教皇的胸膛。 　　“这是什么，你在干什么？！”察觉不好的法蒂教皇终于惊恐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见鬼的事情？！你——唔——” 　　法蒂教皇已经习惯死亡，所以可以忽略这些被他托身的可怜教徒受到的伤害，所以才会被一剑捅心后仍然能尽量正常的说话。 　　可是现在，老人第一次露出痛苦不已的表情。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赫斯特整个人都在流血，蓝色的血液从他的皮肤和毛孔中流出来，两股不同颜色的血液已经混在一起，难舍难分。 　　“你以为，为什么我们一直拖到现在才动手？”赫斯特说。 　　他的嘴角勾起弧度——这是人鱼王第一次露出微笑，他很快便咯血，嘴角流下蓝色的血痕。 　　“人鱼最强大的血咒，是以命换命，锁住敌人的灵魂。”赫斯特注视着法蒂教皇，“你的灵魂只能在这里死去，与我一起……” 　　“你疯了！你疯了！！”法蒂教皇真正开始恐惧起来，他不敢置信地怒吼，“人鱼拥有这么狠毒的血咒，为什么不用来对付魔女，如果恩狄尔一万年前肯这样做，或许我们所有人已经解脱了！” 　　赫斯特咳着血，他的身体开始晃动，塞勒斯下意识地想要扶他，却被赫斯特拒绝。 　　“别碰我！人鱼的血，咳，有毒。” 　　赫斯特看向法蒂教皇，他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因为祖先用法力探测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赫斯特一边咳血，一边艰难地说，“因为他发现她是被人类逼得走上末路，他知道她没做错什么。尽管她强大而可怕，可那本不该是她的人生……但是，一切都已经发生，谁都不能改变未来。” 　　“所以他藏起了最致命的那个血咒，改为用自己的性命封印她。” 　　赫斯特终于倒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虚弱地看向潘多拉。 　　“这是人鱼欠你的，也是人类欠你的。”赫斯特艰难地说，“对不起。祖先的债，我替他还上。” 　　赫斯特的眼前已经被血污笼罩，他看不到女孩的神情。 　　他的心脏如此痛苦的跳动着，是因为血咒吗？还是因为心底那过于复杂汹涌的情绪。 　　赫斯特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许那是恩狄尔的愧疚与爱，在他的心里翻腾不休，甚至逐渐无法分清那到底是谁的情绪。 　　无数画面闪过他的眼前。赫斯特接纳过恩狄尔的人生，又有预言之力，纷杂而跳跃时空的画面拥挤在他的眼前，他甚至无法去分别。 　　他要死了。 　　可是，赫斯特的心却逐渐安宁起来。 　　好像，终于为所有的一切画了一个句号。 　　为自己，为恩狄尔，为人鱼。 　　赫斯特的睫毛缓缓地眨动着，他体内的血液正用非常快的速度被抽走，他逐渐虚弱。 　　就在这时，一个虚幻的身影走近了他。 　　下一秒，修长纤细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 　　“你说债还上了，就还上了？”潘多拉冷冷的声音在他的上方响起，“我不允许，你敢死？” 　　下一秒，一股黑暗的、霸道的、却极富有治愈力的能量骤地冲进赫斯特的身体。 　　犹如一个屠夫拿起手术刀开始救人性命，凶猛而痛苦，可那些被咒术割裂的地方，却被粗鲁而迅速地填补上。 　　几十秒后，赫斯特像是窒息的人忽然得到空气，他跪在地上大口地呼吸起来。 　　如获新生。 第89章 　　赫斯特的血咒是以一命换一命，也就是用自己的全身血液吸干作为咒语的代价。 　　潘多拉救了他，正如同一万年前救恩狄尔那样。 　　然而，赫斯特的血咒已经开始无法停止，这也就代表着，人鱼能够活下去，而被锁住灵魂的法蒂教皇却在劫难逃。 　　“你们……该死……可恶……！” 　　法蒂教皇意识到这一次，真的是终结了。 　　塞勒斯和赫斯特冷冷地注视着法蒂教皇，老人忽然古怪的笑了起来。 　　“我被诅咒折磨了几千年，最后却前功尽弃，栽到了你们身上。”法蒂教皇阴冷地笑道，“但是，幸好我还可以拉人陪葬。” 　　塞勒斯蹙起眉毛，在他还没有明白之前，潘多拉忽然倒了下去。 　　“潘多拉！” 　　在那一瞬间，塞勒斯的心骤地提起，一种失重般的恐慌感笼罩着他，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女孩抱在怀里的。 　　他用手指探向她的手腕，竟然，竟然没有脉搏？？ 　　男人瞳孔紧缩，他就抱着潘多拉，半跪着的他整个人震惊地僵在原地。 　　塞勒斯总觉得潘多拉是在恶作剧，下一秒她就会忽然醒来，然后带着得逞的笑容，对他说‘骗你的，我就说知道舍不得我’。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女孩的头垂在他的胸口，白皙的脸颊没有一丝扭曲的神情，安静得就好像熟睡过去一样。 　　可是，她没有心跳了。 　　怎么会这样？ 　　她是世人头疼的魔女，怎么会一瞬间忽然就变成这样？ 　　赫斯特慌得不成样子，他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本来想开口询问，可是塞勒斯的气息实在是太可怕了…… 　　作为人鱼，赫斯特从未在一个普通的人类身上感受到如此可怕的气场。 　　塞勒斯很冷静，那冷静下压抑着的是巨大的、仿佛能毁灭一切的可怕怒意。 　　塞勒斯紧紧地搂着女孩的身体，他垂眸，轻轻地开口道，“你做了什么？” 　　法蒂教皇笑了起来。 　　“我什么都没干，是她自讨苦吃。”法蒂教皇看向赫斯特，他痛快地说，“你说的对极了，人鱼血咒能够伤害敌人的灵魂。恩狄尔当年动用血咒锁住潘多拉的时候，他的血咒从她的力量中浸染了她的灵魂。” 　　顿时，赫斯特的脸便白了。 　　法蒂教皇更是回光返照般地大笑起来，“咳……咳咳，没错，正是你想的那样！她的灵魂一直残留着恩狄尔的血，而你是继承恩狄尔力量最强大的一代后裔，当她拯救你的时候，恩狄尔的血受到你的召唤，从而攻击她了。” 　　“真是没有想到……被人类畏惧的魔女，最后竟然死于自己的一时善心……” 　　法蒂教皇的声音逐渐虚弱。 　　“带她一起死，也不枉我这几千年的徘徊。”他看向塞勒斯，“元帅，我也给你留了礼物，看你……如何应对了……” 　　老人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他不动了。 　　哗啦——失去了敌人目标，法阵的锁链顿时都消失，窗外缠绕着大楼的链子也跟着不见。 　　衣着古朴长袍的法蒂教皇灰暗的眼睛微张着，他的身体从脚开始化为灰烬，变成粉末。 　　他的灵魂被世上最恶毒的血咒吞并，从此永不复生，不转世，连□□和血迹都跟着消失殆尽。 　　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了跪在地上的两个男人，和塞勒斯怀中的女孩。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赫斯特已经慌了神，他喃喃道，“我没想杀了她，我……” 　　“他说的是真的吗？”塞勒斯问。 　　赫斯特痛苦而慌张地捂住自己的头。 　　“我之前不知道，但……法蒂说的属实。或许她救我的时候，被恩狄尔的血反噬……这确实有可能……我，怎么办，怎么办？” 　　塞勒斯抿起薄唇，他抬起眼眸，伸手猛地拽住赫斯特的衣领，将六神无主的人鱼抓了过来。 　　“别慌了！”塞勒斯低声怒斥道，“现在，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赫斯特竟然被他镇住，脆弱无神的目光看向塞勒斯冰蓝色的眼眸，像是看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时间忘记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个能被他一爪杀死的普通人。 　　塞勒斯闭上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冷静、冷静！不要因为慌乱而错失任何细节。 　　“就算潘多拉受到了和教皇一样的攻击，可教皇已经化为灰烬死掉，她还没有。”塞勒斯睁开眼睛，他看向赫斯特，“或许她灵魂上沾染的血咒并不多……有没有这种可能？” 　　“这是当然的，毕竟恩狄尔当时意不在杀她，这一次的目标也不是她。”赫斯特颤声说，“可上古时代的祖先们都比我们这一代强大数倍，我更是不能比，或许恩狄尔祖先的一点点血也足够致命。” 　　“她拥有七宗罪的力量，怎么会和普通人一样死去？”塞勒斯蹙眉道，“七宗罪不会保护她吗？” 　　“……七宗罪是她的力量，她的附属品，可不是她的灵魂。”赫斯特说，“人鱼的血是世界上最毒的东西，而我们的血咒更是唯一能做到毁灭灵魂这种可怕事情的咒语，所以需要性命来兑换。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七宗罪是潘多拉的铠甲，而人鱼的血咒或许是有/毒的气息，可以连面招呼都不打，直接伤害她，而七宗罪却没有办法？ 　　塞勒斯猛地捏紧拳头。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塞勒斯咬牙道，“你们怪物与魔法的关系那么深，一万年的积累，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赫斯特的额头上尽是薄汗，他挖空心思想着解决办法。 　　几十秒后，人鱼抬起头。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可是要是说起来，其实并不实际。” 　　“你只管说。”塞勒斯蹙眉道。 　　赫斯特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血咒抵消灵魂后，身体也会消失。潘多拉如今却只是失去心脏跳动，我猜想她现在应该进入假死阶段，濒临生死边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赫斯特说，“我思考许久，没有从魔法的传承中找到什么，可我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神灵或恶魔，有的只是世间万物中不同的能量与脉络。有的能量积压数万年，最终便形成了意识，就像是七宗罪，它们是被万物的恶念养大的。”赫斯特看向潘多拉，“有活着的七宗罪，必定也有其他自然能量活着。七宗罪能救我，其他力量就能救她。” 　　“你是说……”塞勒斯的眉毛逐渐紧蹙。 　　“如果能与那些能量交流，让它们同意帮忙，或许就能救潘多拉。” 　　“那还等什么？”塞勒斯说，“怎么才能和那些‘能量’交流？” 　　赫斯特的表情变得犹豫起来。 　　“这就是我说的不靠谱的地方。”他慢吞吞地说，“这种有意识的能量在某种角度就是人类所说的‘神’与‘恶魔’，不知道窝在星球的什么地方，就算是我也找不到。而我唯一知道离得最近的，是生命供养出来的能量，这种生命能量其实在每个人身上。” 　　塞勒斯明白了。 　　在他的目光下，赫斯特接下来的话变得磕磕巴巴，“不靠谱的是，生命能量不会随随便便出现，唯一能赌的便是它或许和潘多拉身上的七宗罪有更强的联系，当然，就算死也见不到，也是有可能的……” 　　“我知道了，告诉我怎么做吧。”塞勒斯说。 　　赫斯特睁大眼睛，他不敢相信地看向塞勒斯。 　　“你或许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这件事非常不靠谱，如果你想这样做，可能会直接死掉，而没有任何作用。” 　　这件事当然很离谱。 　　就算是对一个信奉神灵的教徒说，‘你现在去自杀就或许能看到神的真身’，或许大部分普通人都会觉得对方神经病。 　　毕竟人类是活在科学中的生物。 　　这些什么力量、诅咒、法阵之类的事情，都是虚无缥缈的神话怪传。 　　可是…… 　　塞勒斯垂下睫毛，他注视着女孩平和的睡颜。 　　“没关系。”他说，“我为她而生，如果她真的死了，我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如果潘多拉死了，人类的浩劫就不会出现，那他塞勒斯·科特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科特这个姓氏在星际时代中，也是人类联邦政府的别称。 　　塞勒斯为了毁灭魔女而出生，他的一切都属于人类政府。 　　如今，杀了法蒂教皇也代表着他背叛了自己的归属和职责，而他却对那个他本该解决的敌人有了私心。 　　他最后却什么都没有保护好。 　　或许失败死亡，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结局。 　　塞勒斯抬眸看向赫斯特。 　　“告诉我该怎么做。” 　　赫斯特看起来好像要哭了，他知道，如果这个不靠谱的下下策失败了，他将同时失去魔女和他唯一一个人类朋友。 　　“因为七宗罪在潘多拉的身上，所以其他能量或许都会很注意她。”赫斯特勉强说，“你与她的血液相融，我来帮你们举行血咒，或许会有微不可见的机会……但我必须要提前你，塞勒斯，潘多拉的血被人鱼浸染，如今可能有毒。” 　　“我明白了。” 　　塞勒斯拿起了地上的长剑，他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己的手心，红色的血液顿时滴落下来。 　　当他用刀割破潘多拉的手心时，动作却轻柔了许多。 　　看着她的白嫩柔软的手心开始滴血，塞勒斯那颗从刚开始就如同磐石般的心脏仍然感受到了痛意。 　　他扣住她扣的手指，两人十指相扣。 　　赫斯特深深地呼吸着，他闭上眼睛，开始念起人鱼的语言。 　　那是一种神奇的体验，就好像□□还停留在原地，而灵魂却被龙卷风一样吸走，塞勒斯的大脑意识停顿了一下，下一秒，他的精神猛地冲向了浓墨般的黑暗。 　　扑通，扑通。 　　他能够感受到身体的心脏骤地减弱了，弱到似乎不再跳动，只是轻微的起伏。 　　可在这种濒死的状况下，他的意识却在黑暗中冲撞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可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回荡着——他要救潘多拉，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塞勒斯徒劳地寻找着，黑暗中，他似乎靠近了什么…… 　　下一秒，有东西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看到五个如黑雾般的身影立在他的面前，黑烟散去，露出了似人似怪物的五个不同的黑色身形，犹如孩子梦中的恶魔。 　　塞勒斯却知道，这是七宗罪残留下来的五个力量。 　　嫉妒、暴怒、懒惰、贪婪和色/欲。 　　他注视着它们。 　　“我要救她。”塞勒斯说，“帮我，或者让开。” 　　“她死在这里，或许是件好事。”不知是哪一只七宗罪的力量开口道，“她可以安息，而她的身体归我们所有。” 　　“让开！”塞勒斯蹙起眉毛，他抬高了声音，怒道，“如果你们真的有那么一丁点在意她，都不该在这个时候放弃她！” 　　下一秒，七宗罪犹如梦魔般消失又出现在塞勒斯的身边，它们围住了他。 　　“我们从一开始就讨厌你。”七宗罪说，“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该在一起的人。” 　　“什么？”塞勒斯沉声道。 　　他低下头，忽然发现在这片黑暗之中，只有他的身上流动着的是白色的烟雾，散发着微微亮光，像是清晨朝阳的第一缕光线。 　　“每个生物都有自己的生命能量流动。大部分生物都是混沌的颜色，因为这个世界上复杂才是生物的本性。”七宗罪说，“潘多拉是个个例。而你……” 　　“你是个人类创造出来的怪咖。”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塞勒斯蹙眉道。 　　“你是真的想救她吗？” 　　“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我劝你放弃，人类，那不是你能够承受得了的。看看法蒂教皇吧，他被诅咒之后，生命力量离开了他，这让他的生命变得混乱而痛苦。你也想尝试一下吗？” 　　七宗罪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它们在他的周围不停的开口，一声又一声，震得人头疼不已。 　　塞勒斯却沉下心。 　　“是的，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说。 　　“容我在提醒你一次，人类。” 　　“哪怕如潘多拉那样纯粹而罕见的透明灵魂，与力量签署合约，也仍然导致了严重的后果。你比谁都清楚她后来发生的事情。” 　　“如果你为了救她而与力量签订合约，我发誓，你会变得比她更惨。” 　　塞勒斯抬起眸子，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黑暗。 　　“没错，我愿意。”他重复道，“我愿意用任何代价来换取她的性命，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解除她的诅咒，我愿意帮她背负。” 　　“……” 　　“你因为什么而如此坚定？” 　　“不会是因为爱吧。她是恶魔，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因为现在的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不是恶魔，她只是曾经没有选择而已。”塞勒斯一字一顿地说，“我希望能够给她另一种选择，另一种道路。” 　　他说，“她值得如此。” 　　七宗罪们沉默了。 　　过了一秒，五个黑暗身影腾地变成云雾卷起，最终聚成了另一种能量团。 　　它像是灰色交杂着雷电的云团，悬浮在塞勒斯的面前。 　　“不好意思，刚刚欺骗了你。” 　　它的声音好像女人、男人、孩童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带着诡异的温和。 　　“重新认识一下，我就是你寻找的生命力量。”灰色的力量说，“我从来都不和生物签订契约。七宗罪这样做，只不过是因为它们被禁锢在深渊之中，而我不是。” 　　塞勒斯眼眸沉沉地注视着它。 　　“因为你在每一个生物的身上活着？” 　　“差不多如此吧。”生命力量说，“我是继光明与黑暗之后第一个诞生的力量，我很古老，孩子，远超你的想象。时间力量对我而言没有约束能力，我能看到很远的地方，从过去到未来。所以，我很强大，也确实能救你的女孩。” 　　塞勒斯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他的心脏好像第一次重新跳动起来。 　　“我可以救她，但你真的能承受任何后果吗？” 　　“我可以，请你救救她！”塞勒斯急切地向前一步，“我答应你所有事情，拜托你。” 　　“哪怕你会在人类的历史中变得臭名昭著，人们对你的爱都会转换成恨？” 　　“可以。” 　　“或许你会继承潘多拉的诅咒，你代替她尽享无边际的孤独永生，也可以？” 　　“是的，没有关系。” 　　“那如果救了她之后，你将回到你自己的时代，而与她永生不能相见呢？” 　　塞勒斯沉默了下来。 　　最后，他说，“我愿意承担任何代价，只要她能活下来，并且幸福地活下去。” 　　听了他的话，生命力量声音悦耳地笑了起来。 　　“人类这个种族，每个世纪都会涌现出如同珍珠般珍贵而漂亮的洁白灵魂。”它说，“我很喜欢你，我愿意给你和她一次机会。” 　　“至于交换的代价……让她亲口告诉你吧。” 　　…… 　　塞勒斯休克的意识回笼，他的心脏就像忽然弹了起来一样，让男人深吸一口气，然后弯下身体咳嗽起来。 　　“塞勒斯，塞勒斯，你醒了？难道说……你成功了？？” 　　他还没缓过来，便听到一个冷淡带着兴奋的语调响起。 　　塞勒斯呼吸着，他抬起头，就看到赫斯特正抱着潘多拉，高兴地看着他。 　　不知为什么，赫斯特的后背忽然闪过毛骨悚然的可怕感觉。 　　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慌乱地说，“那个，还给你，我不是故意的……” 　　赫斯特刚想将潘多拉抱给塞勒斯，就感觉到他手指揽住她的肩膀的时候，对面男人的眸色变得更加深沉危险了。 　　赫斯特：…… 　　那他不动行了吧。 　　忽然间，赫斯特感觉到潘多拉的身体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心跳，心跳，她的心脏又开始跳动了！”赫斯特惊喜地说。 　　心脏和大脑还在阵痛的塞勒斯顿时抬起头，他伸手探过潘多拉的鼻息，果然感觉到女孩在微不可闻的呼吸。 　　塞勒斯松了口气，他的身体却像是迟钝老化的机器，栽了一下。 　　“你又怎么了？”赫斯特惊恐地说，“这回不会是换做你死吧？” 　　塞勒斯无力地摆了摆手。 　　“可能是……刚刚仪式的后遗症。”他说，“我觉得是她血液中属于人鱼毒的那一块，让我这样难受。” 　　赫斯特这才松了口气，他生怕潘多拉活了塞勒斯却死了，那他的人鱼族又要遭殃了。 　　就在这时，大厅的门被猛地推开。 　　两人一凛，赫斯特更是做出攻击状态。 　　来的人是里奥。 　　“大人！……嗯？天啊，大人，你还好吗？” 　　里奥看到眼前有点混乱和血腥的场景，他有点疑惑，感觉好像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一样。尤其是塞勒斯还坐在地上，看起来有点狼狈，还有潘多拉，以及……这个抱着她的帅哥是谁啊？？ 　　“里奥，怎么了？”塞勒斯将副官震惊的情绪拽了回来。 　　“是！是这样，大人，我刚刚看到从院门口开进来了几十辆车，这个办公楼的院子好像被众议院的人围了！”里奥说，“我觉得有点诡异，所以才来报告。” 　　塞勒斯沉默了几秒，他冷笑起来。 　　“法蒂教皇……倒是心思缜密。” 　　“怎么了？”赫斯特问。 　　“这个时代里有许多和我一起来的未来人。”塞勒斯说，“这些未来人中，完全忠心于我的是星际军的人，另一部分是未来的精英平民，他们或许会更容易动摇。” 　　“……你是说，法蒂教皇告诉了他们有关于潘多拉的事情？”赫斯特瞪大眼睛，“如果我们没杀掉她，他就向那些恐惧她的人揭发这个事情，好让他们来抓她！” 　　塞勒斯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她现在立刻必须走！” 　　“可是她这个样子走不了，而且我想，不仅是我，潘多拉也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的。”赫斯特皱起眉毛。 　　“你带她走，去无人区。”塞勒斯说，“不用担心我，只要我一个人在，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他的目光落在沉睡不醒的潘多拉身上。 　　塞勒斯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她现在很虚弱，不能让人类靠近她。” 　　他又看向里奥，里奥一脸‘我是谁，我在哪，你们在说什么’的疑惑。 　　“里奥。”塞勒斯淡淡地说。 　　“大人？”里奥看向塞勒斯，他察觉到男人的声音第一次如此严肃，也不由得收敛情绪。 　　“你愿意为我冒险吗？”塞勒斯问。 　　“当然！”里奥这个回答得毫不犹豫，“任何事情，我都信任您，也愿意为您去做！” 　　“很好。”塞勒斯说，“那么，你和他们两个一起离开。潘多拉你已经认识了，那位是赫斯特，人鱼一族的王储，他会用法力带你们俩个离开。” 　　跟随着他的话，赫斯特很有礼貌地向着里奥颔首致敬。 　　里奥彻底懵逼。 　　他是谁？我是谁？人鱼是什么鱼？怎么用法力离开？？？？ 第90章 　　这不是潘多拉第一次濒临死亡，但是她感受最奇妙的一次。 　　过去不论是她被献祭深渊，或是被镇压封印了一万年，还是一年前差点死在七宗罪的手里，濒死的感觉都是循序渐进的。 　　不像是这次，太突然了，她好像嘎嘣一下眼前就黑了，连反应的速度都没有。 　　意识回笼的时候，潘多拉好像睡了长长的一觉。 　　在睡梦中，潘多拉梦到了塞勒斯。 　　其实不论是人鱼还是其他生物，血液都是很强大的一种能量，血里不仅记载着主人成长的记忆，甚至能够向上追寻到祖先。 　　这也是赫斯特能窥探祖先恩狄尔发生的事情的原因。 　　救潘多拉时，塞勒斯的血和她的血液融为一起，这是一种最直接、最强大的交接。 　　阴差阳错中，潘多拉就这样在梦中看到了塞勒斯。 　　与其说是梦到了他，还不如说潘多拉看到了塞勒斯的过去。 　　她看到瞳色漂亮的小男孩在实验室中渡过幼儿时期，他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中，无数行色匆匆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在外走过，却无人驻留。 　　潘多拉从未见过塞勒斯那么鲜活的样子，小小的男孩带着孩子的热情，偶尔有科学家走进来时，他便张开小手，口齿不清地喊，‘抱抱’。 　　成人们诚惶诚恐地离开，有时更糟糕，他被像是小动物一样放在摇篮里，不论小男孩说什么，都没有人理会，那些白大褂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话，彼此交流，计算他的未来。 　　小男孩四岁时被带离实验室，看不清脸的女性工作人员抱着他，他们的飞船停在专门为培养领袖而空闲改造的星球上，小男孩被送进一个庞大精致而冷漠的庄园里。 　　庄园成为了巨大的牢笼，只有他独自一人生活。 　　整整一年里，成人们按时送来读物、各科书本、画册，小男孩就拿着笔一点一点地写完，等待其他人的验收。 　　未来星际时代，所有的教学都能用光脑完成，小男孩几天才能遇到一个来收‘作业’的人类，他们都穿一样的制服，带着口罩，甚至都不会与他多说一句话。 　　刚开始，每一次有人推开那扇冷冰冰的大门，小男孩都会期待地抬起头，想和对方搭话。 　　半年之后，成人们再上门时，小男孩已经放弃和他们交流，他视他们为空气。 　　潘多拉蹲在小男孩的身边，他们听到门口的人兴奋地窃窃私语。 　　“……我就说过，塞勒斯大人是最完美的人类。” 　　“是的，他长大了，他准备好了——真是令人欣慰，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五岁的塞勒斯垂眸在本子上写着潘多拉看不懂的复杂习题，听到他们的话，他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写了下去。 　　他被送进虚拟战机中，坐在了为她特质的舰长上，面对着包裹着四周的屏幕。 　　“塞勒斯大人，凭借你的直觉，打赢这场星际战争游戏。” 　　第一次玩‘游戏’的男孩输了，在他意识到败局已定时，泪水从男孩漂亮的眼眸中落下，他意识到了自己输掉的是真实战场。 　　成人们走进来，潘多拉以为他们要安慰他，结果，他们冰冷地让他习惯那些数字，他们告诉他，没有人需要同情。 　　“您要带领的是整个星际人类文明，您未来还要杀掉那个魔女！不能软弱，你的软弱才是对不起我们所有人付出的辛苦。” 　　……哪来的见鬼的人渣？？ 　　潘多拉都快要气死了，她觉得这些人比她还要反派。 　　她比谁都知道塞勒斯的善良和责任心，他才这么大点，就被这样逼迫，他得多难过啊！ 　　潘多拉就这样看着小小的男孩脸上没有了笑容，他三四岁时还很可爱活泼，可五岁才过几个月，男孩的目光已经褪去了孩子的稚气。 　　她看着他长大、长大。 　　七岁时，他已经如同老将般沉稳地坐在小小的舰长椅上，带领成千上万的星际军迎来一次次胜利。 　　八岁时，塞勒斯被封了军衔，成为最年幼的将军。 　　万人沸腾的仪式上，小少年目光沉静淡然地从总统手中接过白色军服，面前一众人类高官们鼓手相迎，塞勒斯神情淡漠，却没有人恼怒，好像他本该如此。 　　潘多拉看着小小的男孩身材开始挺拔起来，他才十岁，个头已经比她还要高了！ 　　他什么都要学习，从擒拿格斗、到冷兵器、□□，最过分的是，他还要接受濒死训练，一次次被机器逼入各种绝境，以此作为训练。 　　无论是什么挑战和学习，塞勒斯总会做到最好。 　　哪怕是被机器摁入水中，几乎窒息，起来时，少年的神情也是平淡的。 　　除了一些必要科目之外，大部分的教学都可以用光脑和机器人来完成。如果没有任务，少年几乎几天都不会和其他人说上一句话。 　　偶尔遇到的工作人员和士兵，离着三米就会向他问好，然后换其他路线离开。 　　男孩的神情也淡薄起来，看着他，潘多拉都有点恍惚，当初那个小小的向科学家伸手要抱抱的小宝宝似乎从未存在过。 　　人类用繁重的培养和有意识的训练，磨去了他多出来的那些枝丫，只留下了他们心中最笔直、最漂亮的树干。 　　当然，他也要学习如何对付魔女——也就是她。 　　少年有时睡不着，就会坐在窗边的书桌旁，在星光下一遍一遍的复写着她的名字。 　　潘多拉，潘多拉，潘多拉，潘多拉。 　　他总是不知不觉写满一整页纸。 　　潘多拉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就觉得有点难过起来。 　　她并未感觉到男孩的杀意或者决心，她只感到少年的塞勒斯很孤独，孤独到甚至会对自己没见过面的宿敌而产生期待和好奇。 　　有时写着写着，少年冰蓝色的眼眸便闪烁一下，这是他很少会露出来的少年人心情。潘多拉就想，他可能是在猜一些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又长大了些，十一岁便进了星际军的军队，和其他首领坐镇母舰，亲身进入战场。 　　十二岁时，他在宇宙中打赢了第一场胜利。 　　十五岁时，他便正式接手整个军队。 　　潘多拉就这样看着他呀，好像真的变成他隐形的朋友，陪伴这个被送上神坛，却十分孤独的男孩长大。 　　一直到他成为她记忆里的那个塞勒斯，当然，他在星际时代是更加冷漠而难以接近的，潘多拉甚至觉得，如果里奥在那个年代，或许连塞勒斯的面都见不了几次。 　　星际时代的元帅塞勒斯，并不是一个能和蔼到和下属聊天的长官，或者说……所有人都敬怕他。 　　人人敬畏憧憬的元帅，其实是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荒芜。 　　潘多拉就这样旁观着，一直到她看到了自己的那一刻，意识忽然像是被抽水马桶抽走一样，猛地从梦境中脱离了出去。 　　“潘多拉！” 　　潘多拉开始头疼，她听到七宗罪在喊自己的名字，她抬起头，却看到在她的精神世界中，平时耀武扬威的黑暗力量都被牢牢地禁锢在原位。 　　她的面前飘动着一团灰色的雷云团。 　　“你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我的世界里还扣了我的力量？？”潘多拉抬高了声音。 　　“我是生命力量。”生命力量说，“和你的七宗罪一样，都是幻化出意识的能量。” 　　潘多拉一听就明白了，七宗罪是什么万物的负面情绪和恶习幻化出来的，生命力量那肯定是由生命孕育出来的。 　　简而言之，听起来就更厉害。 　　“你要干嘛？”潘多拉说，“难道我死了？” 　　她的语气本来是无所谓的，因为潘多拉本就不是个把生死放心上的人，生了死了的，没什么区别。 　　可是她很快就紧张了起来，“塞勒斯还等我呢！” 　　——她可不能将他丢下！ 　　生命力量轻笑起来。 　　“你不会死了，你的塞勒斯和我做了契约。” 　　它飞向潘多拉，在她的耳边耳语了两句，潘多拉顿时睁大眼睛。 　　“你，你你！”她磕磕巴巴地说，“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而且是世间万物都能受益的好处。”生命力量柔软地说，“不然，他又怎么能够从两千年后穿越过来呢？” 　　“可是——” 　　“我本不该见人，这已经是违反世界平衡。”生命力量说，“潘多拉，快起来收拾烂摊子吧。这些事情，就当是……” 　　“什么？”潘多拉有点疑惑。 　　“你救赎七宗罪，更是超度了凝聚了数万年的黑暗力量。”生命力量道，“所以，就当时报酬了。” 　　潘多拉还想说什么，就感觉自己的意识变成了足球，一下就被踢了出来。 　　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的呼吸着。 　　潘多拉的视线还没恢复，就听到不远处响起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熟悉的气息跑了过来。 　　“潘多拉，潘多拉你终于醒了！”里奥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我还以为你会变成植物人，呜呜呜，我差点觉得我要在这鸟不拉屎的海岛上给你陪葬了……” 　　这可太聒噪了。 　　潘多拉一掌拍在里奥的脸上，将他推开。 　　她环顾四周，竟然发现自己在一个很熟悉的地方，正是一年前塞勒斯带她来的那座岛屿上的基地。 　　“我们怎么在这里，塞勒斯呢？”潘多拉蹙眉道。 　　里奥赶紧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潘多拉整整昏迷了一个星期，是赫斯特带着他们二人逃离了那座海边城市，并且在海港顺了个木船来，载着他们俩来到了无人区里。 　　因为不知道把他们安置在哪里好，最终里奥想起了这座小岛，他用副官权限打开了基地，并且趁人类没反应过来之前，里奥用权限修改了程序，毁灭了监控设施，又拆了控制阀，永久打开基地大门。 　　里面物质齐全，各种设施以及储蓄都足够用至少半年。 　　“这两天已经有联合政府和众议院的无人机过来寻找试探，都被怪物们打下去了。”里奥心惊胆战地说，“我第一次知道怪物们之间会合作，它们还保护我们，真的吓死了。” 　　潘多拉却眉毛紧蹙。 　　“塞勒斯被抓了？” 　　“是的，但赫斯特说没事，我也没听明白，好像大人是从未来回来的，然后这个时代还有其他未来人，这些未来人竟然还分为两派，但塞勒斯大人地位很高，他们就算抓了他，也不敢做什么的……你说这些事情够不够离奇，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里奥憋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吐槽，好不容易能和潘多拉吐露。他本来以为她会很震惊，毕竟当时一个穿越十年的克里斯就让潘多拉那么惊奇，塞勒斯大人两千年穿越，不更是让人意想不到吗？ 　　结果，潘多拉神情冷淡严肃，一点都没有出乎意料的样子。 　　里奥顿时有点泄气，也是，说不定塞勒斯大人都告诉她了。 　　这时，赫斯特进来了，他又恢复了人鱼的形态，是用海水包裹着自己的下半.身鱼尾，控制海水飘进来的。 　　“你醒了。”赫斯特说，“力量恢复得怎么样？” 　　潘多拉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了一下——她的力量从未如此充沛而轻盈过。 　　“挺好的。其实是特别好。”潘多拉说，“你的腿呢？” 　　“之前那次是喝了祖先遗留下来的魔药，已经没了，便恢复了。”赫斯特很平淡地说，“恢复好就好。” 　　“怎么了，赫斯特殿下？”里奥这样在政界混的人最会听别人的画外音，他觉得赫斯特的话是说了一半，便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赫斯特淡淡地说，“海中的鱼妖感受到人类出兵了，他们似乎知道潘多拉在这里，想来剿灭她。” 　　“什么？！”里奥顿时睁大眼睛。 　　潘多拉却冷笑起来。 　　这些未来人可真是无法无天，谁给他们的勇气？ 　　“殿下，你知道他们都派出了什么吗？”里奥有点急切，“基地的军需可能是有点不够用了。” 　　看着他着急，赫斯特就弹了下手，一滴海水落在里奥的额头上，他随即睁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 　　随即，里奥腿一软，习惯了人类一惊一乍的赫斯特顺手一拨弄，水团就把凳子推来，让里奥倒在上面。 　　里奥崩溃了半天，忽然发现在场的其他俩人都表情平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里奥觉得是他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他们竟然派了一个师的无人空xi部队啊！！”里奥着急地说，“你们知道一个师代表什么吗？那代表他们有十二架特种歼灭战机，还有十架重火力支援战机，或许还有水陆支援和远程导/弹，来回把这个小岛炸平十次都够了！” 　　他对上了人鱼平静的目光。 　　“那又如何呢？”赫斯特淡定地说，“我们有潘多拉。” 　　里奥一怔，他又不敢相信地看向潘多拉。 　　坐在床边的女孩本来在梳头发，感受到他的目光后，她放下梳子，缓步走了过来。 　　她低下头，轻轻拍了拍里奥的脸。 　　“放心，一定让你完整无缺的回去。”潘多拉懒散地说。 　　然后，她向着基地大门走去。 　　里奥愣在原地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随即老脸一红。 　　这，这种被保护的可靠感觉也太让人心醉了……他现在似乎有点理解塞勒斯大人为什么喜欢潘多拉了？ 第91章 　　里奥在原地愣了好几秒，直到赫斯特也飞了出去，他才想起爬起来跟着走了出去。 　　走出基地大门，里奥就看见潘多拉站在机场跑道的边缘，那也是岛屿的最北边。 　　风雨欲来，无人区的上空乌云密布，雷云翻滚着。 　　女孩娇小而修长的身影立在那天、海与岛屿的交界处，看起来如此柔弱，却又无比的强大。 　　嗖——破空声传来。 　　里奥惊恐地说，“这是aw3型导/弹的声音！” 　　赫斯特却表情平静地与他拉家常，“你还知道这方面？” 　　刚开始，赫斯特其实对里奥很戒备。他信任塞勒斯，不代表他信任其他人类。 　　人类和怪物之间的沟壑远比深渊要深。 　　可他很快发现，塞勒斯的亲信，也是好人。 　　里奥对待潘多拉的态度就像是对普通的女孩，并没有偏见。对他也是如此，除了刚开始很怕自己被杀之外，里奥很快就和赫斯特熟悉起来。 　　听到赫斯特的问题，里奥轻哼道，“那当然，当副官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其他部门的人只要专精一向就可以，副官就不同了，什么都得知道……啊啊啊来了来了！” 　　就看见远处，导/弹破空着出现在天边。 　　结果，还不等里奥害怕，就见潘多拉动都没动，那导/弹便在遥远的天空上自爆了。 　　“这，这是怎么了？”里奥怔住。 　　他不知道潘多拉的厉害，赫斯特却是明白的。 　　“看起来，这次苏醒之后，她的力量又精进了一层。”赫斯特沉声道。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简直就像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的送。 　　没到半个小时，里奥所说的‘一个师的无人空中力量’就这样全部葬送，海面上飘散着飞机的残骸。 　　里奥直接看呆了。 　　“她，她竟然有这样强？”里奥声音颤抖，“那塞勒斯大人统治世界，不是指日可待？” 　　听到这话，赫斯特却轻笑起来。 　　“她当然是厉害的，不过统治世界……”他的目光落在潘多拉的身上，“恐怕他们都没有这个想法吧。” 　　潘多拉让所有无人攻击有去无回，这当然不是她唯一想做的事情。 　　她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着……过去，她只会胡乱地用七宗罪的蛮力，如此被生命力量点拨之后，忽然发现，自己能够像是感知到七宗罪的黑暗力量一样，感受到世界万物的力量流动。 　　从风中，她‘看到’了在据此遥远的人类公海海域里，一小支人类海军的船就在那里，很明显是来协助空中力量的。 　　不过看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如今也没人敢上前了。 　　人类们正犹豫要不要后退，便忽然发现指挥船加大油门行驶了出去！而且速度远远超过了指挥船的正常航行速度。 　　其他护卫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指挥船越离越远，除了向陆地禀告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在潘多拉的力量推动下，诺大的指挥船开出了游艇的速度。 　　二十分钟后，指挥船就这样被迫来到了小岛旁边。 　　赫斯特和里奥一直远远地看着，这一个星期每个发生的事情都在挑战里奥普通人的认知，他看到潘多拉竟然直接跳上数米高的指挥船，他睁大了眼睛。 　　“她要做什么？” 　　潘多拉来到甲板，指挥船上的负责人和士兵们都举着枪瑟瑟发抖地看着她。 　　砰——！ 　　子.弹打出去，便犹如触碰到无形的墙壁，悬浮在半空中。 　　“你你你别过来啊啊啊！”有的人竟然叫道。 　　潘多拉恶劣的性子便忽然愉悦起来，她本来就是能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感受到力量的。 　　她走近指挥室，所有人都瑟瑟发抖。 　　潘多拉扫了他们一圈，和善地说，“谁是首领。” 　　船上一时沉默，潘多拉耸了耸肩膀。 　　“如果你真的要躲在士兵背后，看着他们危险，那也行。” 　　过了几秒，一个未带军衔的中年男人扒开士兵们，站了出来。 　　“我是负责人。”男人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你是未来人吗？”潘多拉问。 　　其他士兵有点疑惑不解，而负责人却神情一凛。潘多拉不用他说话，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好吧，你是未来人，但你不属于塞勒斯那一派。”潘多拉了然。 　　“一派胡言！”负责人沉声说，“我们所有人都是塞勒斯大人的下属！” 　　他这话刚说完，面前的女孩就抬眸冷冷地看过来，男人顿时后背一凉。 　　他忽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潘多拉什么都懂一样。 　　“我也不想难为你们。”潘多拉懒洋洋地说，“给我联系你的上层。我是说，真正的，管事的，上层。” 　　未来人在这个时代里各有位置，更是融入到普通人们之中。而在这层普通的关系里，未来人之间必定也是有上下链的。 　　这个男人是未来的人，可他在部队里的上司却可能是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潘多拉要找的是他在未来同僚里的上级。 　　……那个最终抓了塞勒斯的未来人上层。 　　负责人心中抖了抖，他更确定潘多拉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可是她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塞勒斯大人…… 　　他不敢想下去，更相信是眼前的魔女蛊惑了塞勒斯大人。 　　负责人怒声道，“魔女，我们是不会随你愿的！” 　　“哦。”潘多拉露出笑容，“如果好好商量你不听，那我就只能来硬的了。” 　　“……如果我不听，你想怎么样？！” 　　潘多拉耸了耸肩膀，她无辜地说，“你都说我是魔女了，那我就随机抽取一个幸运城市，先灭了，再看看你们愿不愿意松口？” 　　“你！” 　　没办法，负责人让其他士兵全部离开，只留下了两个同为未来人的下属，他这才拨通了视频通话。 　　这一通电话打到众议院的一个小时前，众议院也在闹着。 　　未来人中分为精英派和星际军派。 　　精英派认为塞勒斯大人被魔女所蛊惑，所以将他软禁了起来，想拿到那把剑。 　　星际军派则都是塞勒斯的人，不论官职大小，星际军的人本来就对从十岁开始便在军队里的元帅大人忠心耿耿。 　　精英派是准备好了天罗地网，才将塞勒斯抓回去软禁的。 　　星际军派知道了这个消息，顿时都不干了，他们撕破了平时还算融洽的面具，一边通知其他人，一边去围众议院。 　　全世界各地，各行各业的星际军未来人都在赶来，两派在众议院里僵持夹杂着动手打人，已经礼拜了。 　　尽管已经内讧，可所有未来人都仍然对普通人们保持静默，这个时代的人类只知道众议院出事，但具体为什么，都不明白。 　　精英派虽然抓了塞勒斯，但给他的住处和吃喝仍然都是最顶级的。 　　塞勒斯对所有未来人的意义都很非凡，只不过星际军是一切以塞勒斯的命令为主，哪怕如今有证据证明他和魔女关系有问题，也无法动摇这一点。 　　而精英派则是更冷静一些，他们仍然记得世界是如何毁灭的，精英派想不顾一切解决魔女，或者他们自己来，或者劝醒塞勒斯。 　　众议院最近每一天都很热闹，两派的人互相骂街，从未来时代发生的那些破事一直骂到这个年代，偶尔也有动手的声音传来。 　　有人受伤，但仍然没有人死亡——两派都明白，如果真的有人死了，他们这些未来人，便再也不会像是过去那样和睦，一切都无法阻止。 　　塞勒斯站在套房的窗边，注视着窗外。 　　那把剑就放在他身边的窗台上。 　　“大，大人……属下知道软禁您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也实在没办法了，我们好不容易有了杀魔女的武器，这样不作为，不像是您的作风……” 　　来劝的人声音磕磕巴巴，心惊胆战。 　　“是啊，您看这七天发生的事情，再这样下去，我们人心就散了……” 　　他的同僚也是如此。 　　下决定时容易，大家一窝蜂把塞勒斯送进房子里就行，塞勒斯也没反抗。可真是要来劝，心理压力便不是一般的大。 　　他们心惊胆战着，就听到窗边传来一丝轻笑。 　　冷冷地，带着丝自嘲。 　　“说到底，你们不信我。”塞勒斯注视着窗边，他缓缓地开口。 　　精英派的人都快吓哭了。 　　“不是不是，我们真的信您，我们觉得您只是一时脑热……可……可您和魔女共处接近一年，这个事情，您一直隐瞒我们啊！” 　　塞勒斯缓缓地回过头。 　　他凉薄冷漠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两人都单膝跪了下去。 　　“隐瞒？”他冷冷地说，“难道我要做的事情，还要一件件上报给你们吗？” 　　“当，当然不用……” 　　精英派的两个人磕磕巴巴。 　　在这个和平的时代待久了，总能看到平易近人的塞勒斯，他们都快忘记了，在星际时代，他原本就像是神一样说一不二。 　　“我们真的知道错了，可是……可是杀了魔女，是多少代人的心愿啊！”精英派的人哭道，“如今就差最后一步，您却扣着那把剑，实在是……” 　　塞勒斯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窗外。 　　“不是她的错。”他淡淡地说，“她不该死。” 　　“元帅……” 　　“这七天中，我一直在思考所有事情。”塞勒斯垂眸道，“今天，我终于想好了。” 　　他抬眸看向两人。 　　“我要去众议院的大厅，见所有人。” 　　“元帅大人，可是！” 　　塞勒斯只是冷冷地说，“如果不同意，你们便杀了我吧。” 　　十分钟后，众议院的圆形大厅中，两派的人正在互相推搡叫骂，谁也不服谁。 　　这时，有人喊道，“元帅大人到了！” 　　所有人顿时停了下来。 　　人群边缘的人向着两边退去，让出道路，让塞勒斯走进所有人的中心。 　　“是谁放塞勒斯大人出来的？”精英派的人着急地小声说。 　　“长官！”星际军们却兴高采烈，其中一个本来性格就很凶猛的人立刻告状道，“这些家伙要反，不如今天就都料理在这里吧！” 　　这句话说出来，大厅里的氛围便暗潮涌动起来。 　　“大人，我们没有想背叛您，我们……”精英派的人着急地解释着。 　　塞勒斯一伸手，顿时压平了所有的嗡嗡声。 　　他的腰间挂着那把收了鞘的剑，倒是有点像过去还是元帅时的样子。 　　“别再说那种话了。我们都是同胞，不该如同敌人一样。” 　　他首先回了那个星际军的士兵，然后才看向所有人。 　　塞勒斯沉声道，“我八岁时，总统便说过——所有人都是我的子民，我要对你们负责。哪怕是现在，我仍然想保护你们，可你们却不再信任我。” 　　星际军派站得都很直，可精英派们都沉默下来。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作了什么，如果在星际时代，他们软禁塞勒斯，现在恐怕都被枪毙了。 　　“我们，我们不是不信任您，元帅。只是这件事情涉及魔女，您又一直偏护……”过了一会，精英派的领头人，也是众议院高位的阿道夫开口道，他犹豫地说，“所以才出此下策。” 　　“那不还是不信任元帅大人吗？”星际军的人嘲讽道。 　　两边顿时又要杠起来。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杀人并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塞勒斯说，“我们过去的那个时间线，整整两千年难道没有人想杀她吗？如果成功了，为何两千年后会走到那种地步？你们说那教皇带来的是至上真理，可如果上一世时便有人真的这样做，而且已经失败了呢？” 　　他不想耐心地对他们解释潘多拉的过去，解释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不想让别人窥探到潘多拉，他自己明白变好。 　　只要解决这些人的疑虑，就够了。 　　听了他的话，众人果然犹豫起来。 　　是啊，如果教皇的事情也是过去曾经发生过的，重蹈覆辙，不是有点太蠢吗？ 　　“可是，那也得试试啊……”有人又说。 　　“人类试的还不多吗？”塞勒斯蹙眉道，“或许正是因为人类一代又一代的以死相逼，这才导致了最后人类自己的死局。” 　　众人都开始面面相觑起来。 　　“你们还不明白吗？我们回到这个年代的复生是有道理的，在这个时代中，人类和潘多拉的纠葛还没有开始，这边是解开死结的最佳时机。”塞勒斯沉声说，“一年里我已经改变了许多历史，你们自己没有发觉吗？” 　　塞勒斯这样一提，众人才反应过来。 　　是啊，大地震没发生，魔女威名也没有出现，更没有出现那些这个年代的流血事件…… 　　从法蒂教皇知道消息时，所有人都像是看到希望的囚徒，一头热地扎入这件事情里，如今塞勒斯一说，他们才渐渐冷静下来。 　　“元帅大人，您想怎么做？”终于，有人问。 　　塞勒斯环顾着四周，他开口道，“我再问一次，你们是否信任我。” 　　“当然！” 　　“我们信你，长官！” 　　塞勒斯又问，“如果我说，潘多拉不是坏人，还没有走上歧路，要你们信我，你们信吗？” 　　众人犹豫了起来。 　　魔女对他们而言是从小到大听着的鬼故事，是大人们严肃的教导，是学校无数次的耳提面命。 　　就连塞勒斯第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时，对他的介绍也是‘最有可能打败魔女的人’。 　　可如今……让他们相信，她不是坏人？ 　　大厅凝重地僵持了几十秒，忽然间，一个人喊道：“我信！” 　　“我信！” 　　“我信！” 　　越来越多的未来人开口道，最后，所有人的声音混在一起。 　　星际军们互相注视一眼，他们一起单膝跪下。 　　“长官，无论您决定做什么，我们都永远拥护您！” 　　星际军们一跪，大厅中就空了一半。 　　精英派们暗中翻着白眼，心中怒骂这些马屁精，然后也单膝跪下。 　　“大人，我们不相信魔女，但我们信任您。”精英派的阿道夫缓缓地说，“如果您已经做下这样的决定……那就听您的。” 　　塞勒斯这才微微颔首。 　　他认真地说，“我保证，未来会不一样。” 　　两派的动/乱这才平息，这是，阿道夫紧张地说，“对了，大人，我们已经派去了无人部队，现在可能已经到了……” 　　“嗯。”塞勒斯表情平淡，“你们打不过的，赶紧把部队叫回来吧。” 　　众人：…… 　　虽然知道这是实话，怎么忽然还是有点被说到痛处的感觉？ 　　- 　　塞勒斯跟着其他人来到部署室，刚一进去，就听到里面的小兵紧张地说，“魔女摧毁了所有的无人机，并且抢夺了一艘指挥船，要求通话……诶，元帅大人？！” 　　塞勒斯挥散了其他人，只留自己在部署室内。 　　他这才拿起被挂机等待的话筒，顺便点开了允许通话键，将话筒放在耳边。 　　“怎么这么慢啊？不怕我烧城了？”电话那头，女孩漫不经心地声音响起。 　　塞勒斯的薄唇便忍不住勾起弧度。 　　没受到答话，潘多拉的声音越发暴躁起来，“哑巴吗？塞勒斯让你们关哪了，快点让他接电话！” 　　塞勒斯嘴角的浅笑便压不下去。 　　“我在。”他声音温柔地说。 第92章 　　听到塞勒斯的声音，潘多拉扬起眉毛，她有点高兴地说，“你出来啦？我还以为要去救你。” 　　“嗯。”塞勒斯轻轻地说，“一会把通讯器给指挥员，我让他带你们回来。” 　　“好！” 　　潘多拉将话筒塞给负责人，也不管对方的脸色，转身便离开了甲板。 　　“怎么样了？” 　　看到他回来，里奥赶忙迎了上去。 　　“塞勒斯已经解决内乱了，他会让这艘船带我们回去。”潘多拉说。 　　“太好了！”里奥很兴奋，“我还以为我下辈子要当逃犯度过了呢。” 　　里奥兴高采烈，潘多拉的目光落在了赫斯特的身上。 　　感受到这一点的时候，人鱼的肩膀顿时僵住了。 　　他像是极怕潘多拉一样，努力让自己一点、一点的对上潘多拉的目光。 　　潘多拉心情好，也就不吓唬他了。 　　“好吧，我和人鱼的事儿，就算一笔勾销了。”潘多拉说，“以后带着你的族人好好生活，不要再作妖了。” 　　赫斯特睁大眼睛，他不敢相信地注视着她，好像没有料到潘多拉真的轻而易举地放下了过去的事情。 　　“真的吗？”他有点疑虑地说，“以后也不会反悔？” 　　看着赫斯特小心翼翼的样子，潘多拉叹了口气。 　　“我过去确实有怨气，好吧，说实话，我过去不论是看怪物还是人类都不顺眼。”她说，“说是怨恨，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在怨什么……现在想来，其实也是因为我其实不知道该恨谁，才会这样吧。” 　　七宗罪补上了她在情绪和感知上的缺陷，潘多拉才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 　　其实她对哥哥和母亲的死并不感觉到悲伤，但回想起来时，又很生气，却连一个发泄的对象都找不到。 　　她一直被一种无名的愤怒包围着，有时候连自己都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变成七宗罪本身那样的黑暗存在。 　　一直到被封印，她才终于找到了能够寄托的发泄对象，似乎能正大光明地讨厌人鱼和怪物，以及那些人类们。 　　直到接触封印后，遇到塞勒斯…… 　　潘多拉忍不住叹气道，“总之，我也不是真的多讨厌人鱼或者怪物，现在觉得也挺没意思的，以后不针对你们啦。” 　　她伸手拍了拍赫斯特，赫斯特这才恍然回神。 　　远处，指挥船搭下了梯子，潘多拉已经向着那里走去。 　　“拜拜，殿下！”里奥跟他挥手致意，“以后有时间再来看你！” 　　赫斯特这才呆呆地挥了挥手。 　　他目送着轮船远去，岛上便只留下了风和海的声音。 　　潘多拉原谅了人鱼，这也代表，她的心里根本不把他们当回事，如今连恨和厌恶都没有了。 　　赫斯特垂下睫毛，他又想起了自己在预言梦中看到的那些未来。 　　……本来，他和潘多拉之间的孽缘要延绵至数百年后才会结束。 　　塞勒斯从两千年后穿越过来，改变了一切，也斩断了这个未来的道路。 　　对于所有人来说，如今才是好结局吧。 　　……可是，为什么他现在的心情还有点惆怅呢？ 　　赫斯特莫名低沉许久，他正想回到海里，忽然发觉有什么不对。 　　他低下头，竟然看到自己人鱼化形后的腿回来了！ 　　赫斯特睁大了眼睛。 　　难，难道——潘多拉解开了心结，所有的诅咒也全部失效？ 　　在无人区的人鱼们都震惊的发现了自己竟然忽然学会了切换腿和鱼尾的法术，而与此同时的大海中，指挥船在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返程。 　　塞勒斯取消了攻击命令，而且还让他们护送潘多拉回来。 　　所有人都有点发蒙，但也不得不服从。 　　在潘多拉的力量推动下，原本几个小时的航程，硬生生没到一小时就靠岸了。 　　下船的那一刻，饶是海军，也有不少人都吐了。 　　里奥倒是看起来状态还可以，毕竟当初赫斯特带离他们的时候用的速度更快。 　　一上岸，里奥顿时仿佛找回主场，摆出了副官的样子，有条不紊地吩咐起来，安排了回去的飞机。 　　因为路程原因，从首都总部到沿海城市要飞几个小时，与其等着塞勒斯过来接，还不如直接回去。 　　潘多拉也没有人类情侣这种什么‘我刚死里逃生，我回去见到的一个人必须是你’这样的心态，她在分部换了新衣服，就随着里奥坐上了飞机。 　　以往坐飞机时她都会很困，需要睡一觉。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整整睡了七天，潘多拉整个旅程都很精神。 　　飞机停靠在机场里时，已经下午三点左右。 　　里奥松了口气，“总算把你这小姑奶奶给送回来了。” 　　潘多拉才不搭理他，她现在满心都想着回去见塞勒斯。 　　机舱门打开，潘多拉就看到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是塞勒斯！ 　　一对上塞勒斯冰蓝色的眼眸，潘多拉恍然有一种好几年没见过他的感觉。 　　“塞勒斯！” 　　她本来想直接几步跳下台阶，抱住他的。 　　结果却看到塞勒斯的身后还站着好多她不认识的下属，女孩欢快的脚步顿时刹了个闸，她老老实实地走下来。 　　塞勒斯感觉到了潘多拉的动作变化，他薄唇微抿。 　　等到潘多拉还差一两个台阶，他忽然走上前，然后伸手揽住女孩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塞勒斯？”潘多拉对他的热情有点吃惊，更何况这是在外人面前。 　　她伸手轻拍塞勒斯的手臂，意思是让他赶紧放她下来。让其他人看见了他们之间的亲昵，容易影响塞勒斯的形象。 　　结果，潘多拉就感到塞勒斯的神情似乎有点不开心。 　　“你不想我吗？”他低声说，尾音带着点勾人的嘶哑。 　　“想是想，可……” 　　潘多拉的话还没说完，塞勒斯便抬起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上了她的嘴唇。 　　诶，诶？？？ 　　潘多拉惊呆了。 　　与此同时，全场的其他人也都被这幅景象震在原地。 　　直到塞勒斯抱着潘多拉上了车，众人这才哆嗦着想起回到自己的车里。 　　他们这些未来人本来是带着担心来和元帅大人接魔女，却万万没想到，元帅大人竟然、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魔女？ 　　不少未来人的世界观再一次震裂开。 　　执行官车里，直到坐稳，潘多拉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你怎么了，被刺激到了？”潘多拉不敢相信地说，“你竟然在那么多人面前亲我，你怎么想的？” 　　“为什么不能亲？”塞勒斯看向她，“私下做的事情，就不能给别人看吗？” 　　潘多拉感觉到本来挺开心的男人现在不知道怎么闹起了小情绪，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只能无奈地说，“能倒是能，可你毕竟是执行官，这样对你工作不好。” 　　“那又怎么样呢。”塞勒斯淡淡地说，“我不是还有你吗？” 　　……怎么回事，一向别扭的塞勒斯，忽然开始直球攻击了？ 　　就是有点太坦诚了，让她都有点怕怕的。 　　潘多拉打量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你不会……被刺激到了吧？” 　　塞勒斯这才微微地叹息一声。 　　“等回去再说。” 　　- 　　回到熟悉的卧室之后，潘多拉先是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家居的T恤，这才走了出来。 　　她看到茶几上摆着各种她喜欢的食物，塞勒斯则是坐在一边，冰蓝色的漂亮眼睛注视着她，让潘多拉一时间都不知道是先吃好吃的还是先和塞勒斯好好叙叙旧、腻歪一下了。 　　“来坐吧。”塞勒斯说。 　　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身边。 　　潘多拉便光着脚哒哒哒地走过来。塞勒斯让她坐在他的身边，潘多拉过来之后，却直接坐在塞勒斯的怀里。 　　塞勒斯便伸手抱住她。 　　潘多拉觉得今天的塞勒斯真的怪怪的。 　　他一向脸皮薄，很矜持。 　　可是今天有点反常，塞勒斯抱住她之后，手臂却缓缓缩紧，然后低下头，脸埋在了她的脖间。 　　过了好久，他才轻轻地、沙哑着，带着些委屈的哭腔。 　　“……我以为，你会死。” 　　潘多拉有点慌了。 　　她一向对生死没什么感觉，自己死里逃生，也没觉得什么。 　　如今感到男人的声音都在颤抖，声线都有了湿漉漉的哭意，她这才发现这件事情对塞勒斯的影响有多大。 　　“我……” 　　潘多拉想起身安慰塞勒斯，结果塞勒斯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他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就这样搂着她，不肯松下来。 　　潘多拉只能这样窝在他的怀里，安慰道，“没关系的，我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 　　塞勒斯不回答，他的头仍然埋在她的肩膀上，潘多拉微微叹息，她伸出空着的右手，轻轻地抚摸男人的头发。 　　“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她沉声道，“好不好？” 　　她看淡生死，可如果这会让塞勒斯害怕，那她以后就小心一点，不再吓到他。 　　过了一会，男人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她侧着脸，轻笑道，“抬头啦，你想一辈子保持这样的姿势吗？” 　　塞勒斯这才缓缓地抬起头，便看到他有点难过地抿着薄唇，眼角还带着些泛红。 　　像是个大男孩。 　　按照以往两人的相处状况，这时潘多拉会问许多话来看塞勒斯的反应，比如什么想不想她啦、喜不喜欢、害不害怕之类的。 　　她过去对这个乐此不疲，可是现在，可能是因为心疼他，潘多拉有点问不出来了。 　　结果，塞勒斯却轻轻地说，“我想你了，我能再抱你一会吗？” 　　潘多拉抚摸着他的耳朵，她点了点头。 　　“我能亲吻你吗？”塞勒斯又问道。 　　潘多拉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结果，塞勒斯便抱紧了她，他像是只大猫一样探过头，微凉的鼻尖划过她脖颈细腻的皮肤。 　　塞勒斯轻轻地呼吸着，似乎想要记住她的味道。 　　呼吸一路勾绕着柔软的肌肤，直到最后，他亲吻在了潘多拉的额头上。 　　潘多拉被塞勒斯搞得耳朵都红了。 　　……忽然这么主动，她有点把持不住啊！ 第93章 　　塞勒斯的主动似乎来源于他的恐惧。 　　他之前所纠结、疑虑的事情，在看到潘多拉差点在他的面前死去的时候，便全部烟消云散。 　　塞勒斯这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早就已经无法再离开潘多拉。 　　这七天来悬浮的恐慌，让他想一直在潘多拉的身上寻找让自己放心的真实感。 　　对潘多拉来说，塞勒斯的主动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过去他的害羞内敛是一种感觉，如今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尤其是男人眼眸泛红，又这样一直紧紧地搂着她，还主动凑过来亲她，让潘多拉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喜欢他那漂亮的冰蓝色瞳孔里只倒映着她的身影。 　　过了许久，塞勒斯才平静下来。 　　冷静下来的男人这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耳尖。 　　“……抱歉。”塞勒斯低声说，“我失态了。” 　　刚刚主动的是他，如今害羞起来连眼睛都不敢看过来的也是他。 　　啊啊啊，真是个折磨人的男人。 　　潘多拉一边拿起桌子上的食物吃了起来，一边模模糊糊地说，“没事，不就是大庭广众之下亲我，还特别主动的腻了我一个小时嘛，我不会介意的。” 　　她看起来是安慰，其实是以这种方式把塞勒斯刚刚做过的事情又火上浇油地提了一遍。 　　“潘多拉！”塞勒斯似是窘迫地唤道。 　　潘多拉的脸蛋和脖颈都被他刚刚的亲吻和呼吸捂得泛红，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如此明显，让塞勒斯几乎没办法抬头去看她。 　　当事人本身却什么感觉，潘多拉在这方面一向坦诚，从来都不会害羞。 　　她吃了好多零食填饱了肚子，这才转过头去看塞勒斯。 　　塞勒斯的害羞看起来比刚刚好点了，只剩下了耳尖还有淡淡的颜色。除此之外，他看起来和过去一样。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潘多拉忍不住开口问。 　　塞勒斯有点迷茫地看过来，随即变得有点紧张。 　　“担心什么？” 　　“你救了我，这是你第二次救我。”潘多拉耐心地说，“生命力量与你签订了合约，而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担心合约会是什么恐怖的条件吗？” 　　听到这个，塞勒斯的表情才缓和了下。 　　这让潘多拉甚至怀疑，他刚刚的紧张和他自己无关，而是以为她还要出什么事情，听到是自己之后，反而让塞勒斯放松了？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果然，塞勒斯这样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好像这句话和其他千千万万句话都没什么两样，是他随口就能说出来的。 　　可是在这背后，是他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未来全盘托出，以此换她平安醒来的壮举。 　　他不在意自己的身上会背负什么样的诅咒，就如同去年在小岛上，他冒着可能会被杀死的风险，也要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 　　一向巧言善辩的潘多拉忽然说不出来话了。 　　塞勒斯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却在意她的。 　　多奇怪？他明明从出生开始就被委托杀死她的重任，可那样正直而秉公职守塞勒斯，最终却选择救她。 　　男人的目光清澈又直白，让潘多拉有点躲避的移开了目光。 　　“我……我对你那么重要啊。”她小声，有点别别扭扭地说。 　　塞勒斯注视着女孩的侧颜，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下一秒，潘多拉便感觉到男人的气息包围了自己。塞勒斯从后面揽住她的腰。 　　“……很重要。”塞勒斯的下巴抵在了潘多拉的肩膀上，他轻轻地开口。 　　男人的呼吸吹绕着她的发丝，一股酥麻的感觉顺着太阳穴一直向后背蔓延去。 　　在这一瞬间，潘多拉心乱如麻。 　　“你，你之前不是还想杀了我吗。”她只能磕磕巴巴地说。 　　潘多拉倒是不在意这个事情，毕竟塞勒斯每次最后都选择了她。 　　她就是害羞了，想说点什么来掩盖自己的失态。 　　塞勒斯的气息却一下就沉了下来。 　　十几秒之后，他才轻轻开口，“我确实曾经想要杀你……对不起。因为……” 　　他欲言又止，最终变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潘多拉自从知道了塞勒斯从何而来，便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的责任心，好像只要松懈一点、就对不起所有人一样。 　　他被未来的人类那样倾尽了资源和崇敬的长大，尽管潘多拉不认为这这种人生是幸运的，可她理解了塞勒斯对自己的严苛。 　　毕竟，事实也确实如此。人类的厚望都累积在他的肩膀上，所以之前每一次与潘多拉亲密接触，塞勒斯的心中都会那样痛苦和割裂。 　　她本来想开口让塞勒斯别解释了，反正她明白就好。 　　结果，塞勒斯已经开口。 　　他低低地说，“其实……我来自于已经毁灭的未来。在那个时代里，我出生的唯一意义，就是消灭你，带领人类走上新的道路。” 　　话没说出来之前，塞勒斯觉得这件事情十分困难。毕竟……他是有意接近潘多拉。 　　现在说出口了，才发现也没什么。 　　塞勒斯的手臂收紧，更加抱紧了女孩的腰。 　　她的腰部那么细，哪怕手臂缩得再紧，似乎也仍然留有缝隙。 　　就像是她本人…… 　　他曾经怕她忽然消失在世界的某一个地方，直到法蒂教皇的出现，才让他发现，原来她也有可能会死。 　　塞勒斯睫毛垂下，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怀里的温度，继续开口。 　　“来到这个世界的刚开始，我确实动过杀意，刚开始的共处也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强大的无奈之举。”他轻轻地说，“后来……你知道的……我渐渐了解你，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错。” 　　“我不知道。”潘多拉故意地说。 　　塞勒斯很明显把后来那个地方一下跳到了最近，跳去了她想听的事情。 　　男人无奈地叹息一声。 　　“你明明知道我被你吸引，你自己都那样说过。”他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目光注视着虚空，“我的身份让我痛苦，可是我早已经没办法离开你了。” 　　塞勒斯第一次说这么大段大段的话。 　　潘多拉眼角边的调笑也渐渐消失，她轻轻地说，“现在你还痛苦吗？” 　　塞勒斯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没有做错事情。”他说，“你没错，错的是人类。” 　　“其实我也有错啦……”听到他用这样冷静而确定的声音为她说话，潘多拉又有点别扭起来，她低声说，“我听克里斯的描述，就知道他经历过的那个我是很残/暴的。” 　　塞勒斯便不说话了。 　　他想着怀里这个可爱娇憨的年轻女孩在原来的那个时间线，一直孤单一人，一路踏上无法回头的道路，便觉得心疼。 　　她后来的虐行自然有错，可一开始，推着她向恶的是那个时代，是村民，是所有人类和怪物，是七宗罪。 　　塞勒斯一直在想，刚开始潘多拉的灵魂是透明的。 　　如果潘多拉出生在另一个地方，如果她被好好地对待，或许她会和光明力量结缘，变成人类的女神和灯塔，也说不定。 　　她成为魔女，是整个世界的推动，所有人都是凶手。 　　她一直遭遇黑色，所以才变成黑色。 　　是人类亲手将她送上那条道路的。 　　塞勒斯又想起教堂中的她，那时候的潘多拉那样厌世，很明显她已经期待自己会被杀死有一段时间了，可仍然没有如愿。 　　好像除了死亡之外，从潘多拉出生开始，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 　　塞勒斯抿起嘴唇，他搂紧了潘多拉。 　　“……不是你的错。”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这不该怪你。” 　　潘多拉一怔，过了几秒，才低低地说，“可克里斯的历史中，我确实杀了很多生物。” 　　塞勒斯抿起嘴唇。 　　她说的一切他都知道。 　　如果那时她的手上已经沾满鲜血，他愿意与她一起赎罪。 　　可是，塞勒斯也仍然想告诉那个带着世界上最纯净透明的灵魂来到世界上，最终却被世人染成黑色的女孩。 　　“——错不在你。”他重复道。 　　过了一会，塞勒斯说，“对不起，我生的那样晚，没有保护你。” 　　潘多拉抿起了嘴。 　　这个男人怎么忽然这么会说话，让她都有点难以招架了。 　　她轻轻地挣脱塞勒斯的怀抱，转过身，注视着他。 　　“你知道生命力量为你留下的代价是什么吗？” 　　塞勒斯看起来并不在意，可潘多拉想说，他便安静地看着她，做一个聆听者。 　　“你救我时，鲜血与我结契，所以，要共同承担我的诅咒。”潘多拉说，“也代表我不死，你就不能死。” 　　塞勒斯怔住了，他缓缓地睁大了瞳孔。 　　潘多拉深深吸了口气。 　　“它说，我超度七宗罪有功劳，所以帮我化解了咒语。”她轻轻地说，声音有一丝颤动，“也就是说，我不用再背负永生的诅咒了，它给了我一条当普通人的出路。” 　　潘多拉的生母活着的时候是个有点怯弱的女人，事实上来讲，她并没有受过多少来自母亲的关怀。 　　而生命力量却很奇异，当在梦中见到它的时候，潘多拉感受到自己好像被妈妈关怀着一样。最后也确实如此，生命力量给了她一次新的机会。 　　“它说，其实许多事情跳跃时间的界限之后是有迹可循的。”潘多拉慢慢地说，“在上个时间线中，一切已经失衡，我带头的黑暗力量已经不可避免地会毁灭一切。所以在两千年后，人类才孕育出你。” 　　她本来想说，塞勒斯的灵魂生来就属于纯粹的光明。 　　所以他才会回到二十一世纪，一切都已经注定。 　　万物都有平衡，而平衡她的另一边则是塞勒斯。 　　就好像……人类将她逼上黑暗的道路，在两千年后又创造出塞勒斯来作为赔罪一样。 　　可潘多拉没有时间解释，因为她看到塞勒斯呆呆地坐在那里注视着她，紧接着，年轻男人的眼睛变得湿润起来。 　　他……他哭了？？？ 　　潘多拉这回是真的慌了，她赶忙俯过身帮他擦眼睛。 　　“你，你你别激动啊，有什么好哭的？”潘多拉磕磕巴巴，“别难过，你……” 　　太见鬼了，自从他们二人的血液成契之后，潘多拉就无法再像是过去那样用力量来察觉塞勒斯的情绪味道了。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塞勒斯伸出手，将手忙脚乱的女孩摁在自己的怀里。 　　他又将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塞勒斯才闷闷地说，“……没事，我就是太高兴了。” 　　想想也对，免去了七宗罪的永生诅咒，又让他们同生同死。 　　生命力量这何止像是母亲，简直就是亲妈本妈好吧！ 第94章 　　两人又小声腻腻歪歪许久，塞勒斯才想起正事。 　　“对了，还有那把剑。”塞勒斯说，“剑消失了。” 　　“消失了？”潘多拉有点奇怪，“是飞走的那种消失吗？” 　　塞勒斯的神情变得有点无奈起来。 　　“你还记得当时你哥哥死的时候，那些村民是怎么说的了吗？” 　　潘多拉想了想，她记起当时村民们似乎说，因为亚尔曼没有成年便夭折，为了防止他的怨灵回来报仇，所以要用那把剑刺穿他的心脏。 　　塞勒斯的目光有些严肃。 　　“所以，那把剑上有你兄长的一丝魂魄。” 　　当初塞勒斯在海里拔剑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可其实不是的，那确确实实便是亚尔曼的一缕魂魄。 　　如今想来，上个时间线中没听说过那把剑的事情，或许是亚尔曼一直不让其他人靠近剑体，最后随着人们的遗忘，与剑一同长眠了吧。 　　塞勒斯去的时候，亚尔曼确信他不会伤害潘多拉，所以才帮助塞勒斯拔出了剑。 　　在之后的第七天，也就是潘多拉之前，从没有白天睡觉习惯的塞勒斯，却在那天的下午十分困倦，浅眠了十五分钟。 　　在梦里，他见到了亚尔曼。 　　塞勒斯看到自己在高高的树梢上，身边坐着一个高中生年纪的少年。 　　少年碧绿色的眼眸纯净，暗金色的卷发被风吹动。 　　他注视着山下。 　　“你看，那就是我们的村落。”亚尔曼说。 　　塞勒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依傍山脚建立的村庄，村子的面积不大，只有一条主路而已，不少村户的烟囱升起袅袅的炊烟。 　　吸引塞勒斯目光的是右边，距离村庄的远处是一条峡谷裂缝，犹如沉默的黑色长河。 　　“觉得怎么样？”少年问。 　　塞勒斯这才收回目光。 　　“不怎么样。”塞勒斯很诚实地说，“我不喜欢你们的村子。” 　　……毕竟，就是村子的这小百人而已，将潘多拉送上了那条道路。 　　亚尔曼轻轻地微笑起来。 　　“我也不喜欢。”他说，“其实，我从小时候就不喜欢这里，我讨厌酗酒暴力的父亲，怜悯懦弱的母亲，也不喜欢刻薄的妹妹们。还有这里的所有人，我一直都不喜欢这儿，我对一切都失望透顶。” 　　塞勒斯注视着这个少年。 　　亚尔曼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直到潘多拉出生，我才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丝期待。”他说，“可是我没有做好哥哥的职责。” 　　塞勒斯抿起嘴唇，他低声说，“这不是你的错。” 　　“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错呢。”亚尔曼又叹息，他道，“我一直在后悔，为什么自己要犹豫不决，没有立刻带她离开。为什么我偏想要攒钱，明明我们都少吃一点，也可以走出去活下来的。” 　　“我甚至很后悔，为什么最后的那个夜晚，非要激怒父亲，我明明知道他下手有多重。可是看着他伤害妹妹，我挤压了这十多年的愤怒便无法压抑……”亚尔曼轻轻地说，“如果我没有因为愚蠢的激怒而死，或许潘多拉就不会走上那条道路了。” 　　塞勒斯蹙起眉毛。 　　他不会安慰人，只能讲事实。 　　“你是受害人，你没有任何错误。”塞勒斯冷静地说，“你在愚昧的村庄长大，又是个孩子，没有人支持你，你自己能够在这种情况保护下妹妹，并且下定决心摆脱这里，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行为，没有人能够苛责你。” 　　亚尔曼注视着他，在这个时候，塞勒斯才发现，亚尔曼和潘多拉的眼睛很像，只不过亚尔曼的眼睛更加温和一些。 　　少年轻轻地笑了起来。 　　“不过，死了也是好事，至少知道了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他说，“她天生喜欢漂亮的东西，你这么英俊，她确实会喜欢你。倒是这个性子……真没想到，你们俩竟然能相处得来。” 　　塞勒斯的后背一僵，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见女方家属的窘迫感，尽管眼前这个小少年的年龄停留在比他小十岁的阶段，可人家仍然是潘多拉的哥哥。 　　塞勒斯停顿了好几秒，才慢慢地说，“我会保护好她的。” 　　“我知道。”亚尔曼柔和地说，“看着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会保护好她。” 　　少年转回头，他看向村子。 　　“我要走了。”他说，“我要去找妈妈了。” 　　塞勒斯一怔。 　　他这才明白，亚尔曼一直都在守护这把剑。 　　“生命力量告诉我，其实潘多拉不属于我们家，她只是偶然诞生于世，用自己丈量这个世界的是非黑白。”亚尔曼轻轻地说，“而我和母亲本来还有四十年的缘分未尽，生命力量说，我会再次转世成为她的孩子，只不过化成另一个样貌出生。” 　　“你……不见见潘多拉吗？”塞勒斯犹豫地说，“如果这是你的最后一面，为什么不去见她，而是来找我？” 　　少年抬起头，他轻轻微笑起来。 　　“我死的时候，她还没有情绪，不懂得什么是悲伤。”他说，“可现在不同，她是个情绪健全的女孩，我不想勾起她的回忆。过去了就过去了，何必要讨她难过呢。” 　　塞勒斯心中有些动容。 　　哪怕是在死后，亚尔曼也在保护潘多拉。 　　少年站了起来，他站在树枝上，转头看着塞勒斯。 　　“你只需告诉她，我会很好地转世，便够了。”亚尔曼轻轻地说，“人类有你这样的领袖，我也放心了。” 　　“永别了，塞勒斯。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 　　那场短暂的梦境过后，苏醒的塞勒斯便发现桌上的宝剑化为岁末消失在了空气中。 　　塞勒斯垂着睫毛，他将亚尔曼最后的那句话转述给了潘多拉。 　　“游魂消散，他会转世再去寻你的母亲。他们都会好的。” 　　潘多拉沉默了一会，她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这是生命力量的话，我相信。” 　　塞勒斯小心打量着潘多拉的表情，生怕她难过一样。 　　感受到男人的注视，潘多拉轻轻地叹息一声。 　　“没事啦，其实我对死亡的理解一直和普通人类不太一样。”她说，“这是最好的结局，没有什么可难过的。” 　　想想也是，潘多拉确实没有人类那么了解死亡的可怕，如今又知道兄长转世，她心中唯一的那点牵绊，这回也能放下了。 　　塞勒斯其实也很感谢亚尔曼，他真的是一个很善良勇敢的温柔小少年。 　　这让塞勒斯不由得思考起自己的职责。 　　他一定要做更加优秀的领袖，才能更全面地保护所有人，所有孩子。 　　他希望在亚尔曼和潘多拉年幼时发生的事情，不会再在这个时代中出现。 　　塞勒斯一摆出自己的工作严肃脸，潘多拉就知道他走神了。 　　女孩顿时不满地噘噘嘴，她忽然站起来向着塞勒斯扑过去，整个人都压在他的肩膀上。 　　塞勒斯忽然感觉到自己后背的柔软，顿时就僵住了。 　　他还没习惯潘多拉的身体变化。 　　“你怎么能看着我还想工作？”潘多拉鼓着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好看，不性/感，没有吸引力？” 　　塞勒斯整个人僵住，他很有求生欲地说，“我没有这样想，你已经很好了。” 　　“骗人！”潘多拉顿时张牙舞爪，“我沉睡时看到了你的记忆，你明明喜欢那个胸更大的我嘛！” 　　——这是作弊啊！ 　　我醋我自己可还行？？ 　　塞勒斯艰难地说，“你，你怎么样我都喜欢，真的……” 　　“真的？”潘多拉立刻说，“那我们来做羞羞的事情吧！” 　　塞勒斯彻底死机。 　　潘多拉柔软纤细的手一直捶他，恍如有一种布偶猫在疯狂对德牧喵喵拳出击的感觉。 　　“我们能不能，能不能从谈恋爱开始？”塞勒斯弱弱地说。 　　“我都查过了，你管的这些西方人类从初高中谈恋爱就可以做/ai了！你就是在骗我！”潘多拉不满意，“而且谈恋爱有什么好玩的，咱俩以前难道不是吗？” 　　她说到这里，塞勒斯终于缓过神，反击道，“我们之前那不算谈恋爱，充其量叫……” 　　叫什么呢？ 　　虽然都暗搓搓喜欢对方，该亲也亲了，也出去约会、买礼物，可是又是一副彼此都不在意的样子…… 　　那算是地下恋情吗？ 　　塞勒斯不知道，他对这方面了解太少了，但他明白，正常人谈恋爱绝对不会是那样的。 　　潘多拉在塞勒斯宽阔有力的后背上撒泼打滚了一圈，两人终于谈定了恋爱协议。 　　塞勒斯不想做什么事情都可能会被七宗罪看到，所以等潘多拉融（超）合（生）了所有七宗罪之后，再考虑后面的事情。 　　潘多拉勉强同意，毕竟她也不希望自己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还会被七宗罪评价？想想都想暴揍它们呢。 　　不过，潘多拉也借此提出要求，塞勒斯必须要和以前那样每天抱着她睡觉。 　　这一点两人一致通过，因为他们都发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反而已经不习惯了。 　　潘多拉也有自己的想法——天天一起睡觉，她要是不让塞勒斯有反应，她就愧对色/欲在返程这段时间对她的辛辛教导！ 　　塞勒斯代表着最纯粹的人类光明，而融合七宗罪的潘多拉，更像是代表原始的欲/望。 　　所以在这方面，塞勒斯完全没有潘多拉那样诡计多端。 　　之前两人正常睡觉塞勒斯都会被她弄醒，更别提是潘多拉开始有意为之。 　　前几天潘多拉睡得很安分，迷惑塞勒斯。 　　等到他放心了，潘多拉就开始作妖，让塞勒斯连续几天又开始半夜惊醒。 　　——醒就醒呗，反正他们现在结了血契，潘多拉不会再被塞勒斯的情绪弄醒。 　　潘多拉每天起床精神倍增，塞勒斯则是看起来越来越疲惫，毕竟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只能靠冲凉水澡来清醒自己。 　　一个星期后，凉水澡也不行了，备受折磨的塞勒斯人生第一次开始做春天的梦。 　　连做三天后的夜晚，塞勒斯再一次梦中惊醒，却察觉到梦境和现实竟然同步，好，好像比自己洗澡时弄舒服多了？ 　　他便听到潘多拉懒洋洋的声音说，“都湿了呢。” 　　塞勒斯后背顿时僵直，他掀开被子，便发现潘多拉柔软的手刚刚从他的下面离开。 　　他，他竟然在她的手里……？？ 　　轰地一声，塞勒斯的大脑都快爆开，男人英俊的脸颊红色一片，一直顺着红进衣领里。 　　“我，我……对不起，我……”塞勒斯下意识想要道歉，随即他才意识到什么，他看向潘多拉，“你……”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潘多拉半靠在枕头上，慢条斯理地说，“你做梦还喊我的名字，我帮帮你而已啊。” 　　男人白皙的面庞几乎红得滴血，明明是潘多拉先招惹，可他却喏喏地说不出话来，都不敢对上潘多拉的眼睛。 　　潘多拉举起手心，迷茫的塞勒斯下意识握住。 　　“手，都是你的东西。”潘多拉说，“你不管吗？” 　　塞勒斯顿时脸烧得更厉害，大脑几乎宕机，什么都思考不了，竟然掀起起自己身上穿着的衬衫帮她擦手。 　　擦来擦去听到女孩的轻笑声，犹如魅魔一样响起，塞勒斯腾地站了起来。 　　“我去打盆水帮你洗手，我们，我们先分开睡吧。” 　　他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潘多拉懒散地说，“好呀，你再向前走一步，五年之内就不要上我的床了。” 　　塞勒斯的脚步顺便僵住，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坐了回来。 　　“……别再做这种事情了。”他有点委屈地说。 　　潘多拉终于笑了起来，她掀起被子将塞勒斯盖倒，又窝在他的怀里。 　　她像是恶魔一样说，“你自己说要先谈恋爱，不SXE的，说到做到。” 　　感受到了男人的僵硬，潘多拉更开心了。 　　呵，在高塔中长大了塞勒斯不明白人性的丑恶，这次她就让他见识一下。 　　一个星期后，被潘多拉每天夜里百般挑/逗的塞勒斯，看着太阳下沉，不由得心情也落了下去。 　　潘多拉洗得香香的舒服地窝在床上，她看着僵在门口的塞勒斯，拍了拍床边。 　　“来呀，睡觉了。” 　　塞勒斯脚步沉重地走了过来，然后——笔直地跪在了船边。 　　“我错了。”他凝重地说，“我为我之前的话道歉，请你原谅我。” 　　潘多拉捧着脸，她无辜地说，“我还以为你只想和御姐的我上车呢，可我至少还要两三年才会成长到那个样子。” 　　塞勒斯似乎早做了准备，他双手递上一本十几页的报告。 　　“里面是道歉、反省、不平等条约，和我对这件事的新观念。” 　　——和女朋友上车都要提前准备报告，果然，电线杆子可能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第95章 　　白驹过隙，就这样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中，发生了不少事情。 　　比如，塞勒斯在和众议院的未来人一起，接连暗中替换下五个区域联合政府的各个岗位官员。 　　之前的那两年，塞勒斯苏醒在这里的时候，心中记挂着自己要杀了潘多拉的宿命，除了做本质工作之外，自然没心情去管未来。 　　现在就不同了，他已经决意和潘多拉在这个时代好好生活下去，自然要为世界的未来做出改变。 　　第一件事，他便按照自己记忆宫殿里的资料，和未来人们掌握的资料，联合在一起，暗中搞下那些潜藏在联合政府里，为人心术不正的坏人们。 　　而如今世界上的五位执行官，除了塞勒斯，以及克里斯副官上位的汤姆，剩下的三个人里，除了一个是很正直的人之外，另外两个也会在这两年里暗中被替换上塞勒斯的自己人。 　　曾经在星际时代时，塞勒斯的主系下属便几乎全部是他自己筛选的，他看人极准，又通过不同的方式让那些有才华又正直的人顶替在适合他们的岗位上。 　　塞勒斯很忙，清洗联合政府需要暗中行事，再加上各地方针的推进，未来五年和十年的大计划框架都已经定下。 　　只是相比于蓝星的变化，所有人更直观感觉到的是塞勒斯本人的变化。 　　尽管他在民众面前仍然是寡淡而可靠的样子，可是就连比较熟悉他的媒体们都察觉到他的不同。 　　尤其是联合政府总部的上级们，他们所有人都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塞勒斯大人在工作时的态度越发和善了起来。 　　——而且，比之前的那种和善，还要和善。 　　就好像塞勒斯的好心情已经整整持续一年。 　　总部的属下就算有点吃惊，但也只是会感觉高兴而已，毕竟塞勒斯心情愉快，就会让他们的工作环境不那么艰险。 　　而塞勒斯的状态落在众议院的未来人们眼中，别提多么让人震惊了——要知道，如果在21世纪、没有潘多拉的塞勒斯的冷度是-50，那他在星际时代的状态就是-100. 　　在星际时代中，塞勒斯更加压抑自己的性格本身，更别提他还有神的光环。 　　对那些未来人们而言，看着如今的塞勒斯态度变得如此温和，就好像用冰雕塑出来的神仙，却被捂化成水了。 　　未来人们刚开始不相信自己伟大的元帅竟然是真心实意和魔女‘同流合污’，还有的人觉得这是魔女的障眼法。 　　结果，就这样过去了一年。 　　未来人们期盼看到的‘暴露’并没有出现，与之相反，塞勒斯和潘多拉的关系极其稳定，潘多拉也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为爱隐忍，过去潘多拉内心空虚、无聊，好像有一个黑洞，什么都填不满它，所以她才一次又一次地找乐子，却又很快无聊，进入恶性循环。 　　和塞勒斯在一起之后，塞勒斯的存在填满了她心中的空洞，让潘多拉终于能够体会到爱情和普通生活的乐趣，这让她终于平静下来。 　　……当然，她所习惯的‘普通生活’，也是普通人养不起的。 　　潘多拉生活质量被塞勒斯惯得太高，花钱又没有节制，估计也只有塞勒斯能养得起她。 　　当然，就算塞勒斯养不起，那些未来人们也会愿意承担这个花销的。毕竟，如果让她花花钱就可以避免世界迎来末日，谁会不想做这个买卖呢。 　　人类对她的要求太低，只要不作乱世间，她做什么都是对社会的贡献。 　　在这一年里，潘多拉又融合了七宗罪的两缕力量，只剩下了嫉妒、懒惰和色/欲。 　　她本来也是想等到全融合之后再和塞勒斯为爱鼓掌，可实在是没忍住，没想到和塞勒斯约定好了的一个礼拜后就破戒了。 　　不过也有好处，色/欲总是能告诉她很多有趣的事情，每次都能打开潘多拉的新世界。 　　塞勒斯最近忙，他毕竟是领袖，出差出国都是在所难免的。 　　过去，每次塞勒斯出差，两人也都会打电话，甚至打电话这个事情会占据塞勒斯私下的极大一部分时间。 　　没办法，他除了对人类负责的公务之外，剩下的世界便全部被潘多拉说霸占了。 　　可是这一次，塞勒斯察觉到不对——他给潘多拉打电话，潘多拉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很敷衍。 　　尽管潘多拉平日的样子总是看起来很不正经，很娇憨爱耍赖，但其实她不是一个那种会故意摆脸色给爱人看的小女生。 　　潘多拉真的很讲理。 　　所以，她忽然这个态度，一定是事出有因。 　　塞勒斯这一次要去其他区域，与其他执行官‘亲切会谈’，一走就是一个礼拜。 　　第一天打电话，塞勒斯以为潘多拉可能是玩游戏玩累的，或者想睡觉。 　　第二天打电话，潘多拉还是爱答不理，几句话就挂了，让塞勒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第三天，潘多拉还是这样。 　　塞勒斯就开始有点发慌了。 　　他白天投入工作，与其他人会谈时沉浸在专注中，倒是还好。 　　可在路途上或者休息空隙，塞勒斯便不由自主地思考自己是不是惹潘多拉不高兴了。 　　第四天，塞勒斯打电话过去后，电话足足响了七八声，潘多拉才接起来，没几句又懒洋洋地挂了。 　　塞勒斯的心情就开始忐忑起来。 　　她为什么兴致不高呢？是因为不开心他离开这么久吗，是觉得无聊吗，还是吃的不合胃口，或者是……难道他们才在一起一年，潘多拉就腻烦了？ 　　塞勒斯让里奥去打探情况。 　　隔着时差，塞勒斯在当地的后半夜接到里奥的电话。 　　“和以前一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兴致不高的样子。”里奥说，“问她想要什么吃的喝的玩的，都没什么反应。” 　　里奥忍不住问，“您和她闹别扭了？” 　　这句话问出来，里奥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他是距离他们二人最近的人，自然知道塞勒斯对潘多拉有多好，多宠她，怎么可能吵得起来呢？ 　　曾经塞勒斯在里奥的心中是遥远不可接近的完美上司，如今却不知不觉变了形象。 　　里奥在心里想，就算闹别扭，应该也只有塞勒斯大人不开心，潘多拉没心没肺注意不到的份儿，怎么会反过来出现潘多拉萎靡不振的情况呢。 　　塞勒斯挂了电话，心中沉重。 　　可是这次出行任务很繁重，根本不可能变更，他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剩下几天过去。 　　第五天，塞勒斯赌了一把，没给潘多拉打电话——潘多拉竟然也真的没有反应。 　　他的心更沉了。 　　两天后，塞勒斯返回总部，把例常的事情过了之后，便立刻返回休息区。 　　推开潘多拉的卧室门，就看到女孩瘫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机。 　　看到塞勒斯，潘多拉也就眼睛扫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回来啦。” 　　——连之前的亲亲抱抱都没有了！ 　　塞勒斯是提着行李箱回来的。 　　“我给你带了礼物。”塞勒斯说，“你看这个红宝石，质地特别好，多漂亮。” 　　潘多拉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 　　“还有这个特产、衣服、他们当地最火的玩具……”塞勒斯一个一个拿出来，可潘多拉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连那种场面上的敷衍都没有。 　　塞勒斯终于停下来，他坐在潘多拉的身边，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 　　“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啊？”潘多拉手指一松，手机落在沙发上，她看向塞勒斯，“我没有不高兴。” 　　“那你怎么不理我？”塞勒斯蹙眉道。 　　潘多拉像是反应迟钝了两拍，才明白了塞勒斯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 　　“没什么，就是……融合了懒惰……”潘多拉声音虚浮，“感觉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融，融合了懒惰？ 　　塞勒斯一怔，随即有点无奈地掐了掐自己的鼻梁。 　　他都快想到潘多拉对他不感兴趣，想跟人鱼跑路了，没想到她只是融合了七宗罪？ 　　这么简单的道理，塞勒斯完全没有想到，果然关心则乱。 　　潘多拉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地撒娇。 　　“我不想走路嘛。”她委委屈屈地说，“你那么久才回来，我好孤独。” 　　像是个抱怨铲屎官的猫咪。 　　塞勒斯伸手拂去她脸上的发丝，无奈地叹息道，“那你想做什么？” 　　“帮我洗澡嘛。” 　　塞勒斯只好把潘多拉抱到浴缸里，不仅要帮她洗香香，还要帮忙吹头发，最后才把人抱回床上。 　　他几乎从回来就一直在忙，从工作到家里，也就是塞勒斯体质好，所以看起来不显得疲惫。 　　可现在看起来最累的人却变成了潘多拉。 　　她倚靠在枕头上，又扁扁嘴，“我饿了。” 　　“我喂你？”塞勒斯无奈地说。 　　潘多拉很撒娇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本来该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女孩，七宗罪融合的副作用，也完全能用意志力来抵消。 　　可是她都有塞勒斯了，还需要什么意志力呢。 　　塞勒斯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了作为社畜却要养奶猫一般的纠结感。 　　他白天要工作，但又怕潘多拉自己因为懒而不好好吃饭，只能尽量挑时间回来查看她的情况。 　　本来这一周，塞勒斯还要去两个小时飞行里程外的城市出差，可一想到潘多拉那软若无骨的懒散样子，就放心不下。 　　融合懒惰，让女孩连亲亲时都那么柔软得用不上力，很明显是真的。 　　团队的其他人收到塞勒斯每天坐飞机往返两地的布置时都有点不敢相信，塞勒斯大人这宠女朋友有点过头了吧？ 　　里奥却老神在在地让让他们闭嘴直接照着布置安排下去。 　　呵呵，他这两年被暴击过多少次了，早就习惯了。 　　于是，塞勒斯早上坐飞机离开，晚上做飞机回来，潘多拉都不知道他是去外地出差。 　　去外地的最后一天，与塞勒斯有工作方面安排的当地州长动了心思。 　　“大人，今天最后一天了，晚点回去，我设宴款待你吧。”州长热情地说。 　　州长有一个妹妹今年二十三岁，他想借着留下塞勒斯的机会，引荐自己的妹妹。 　　可以说，塞勒斯是当今世界上最掌权，也最受瞩目的单身男人，谁不想和他搭上亲戚呢？ 　　如果谁家的女性成员能和塞勒斯结婚，那或许一家人都会飞黄腾达。 　　州长觉得自己妹妹长得非常好看，可以一试！ 　　结果，塞勒斯却淡淡地说，“不了，晚回去的话，我女朋友会生气的。” 　　……什么？谁？女朋友？执行官大人什么时候交往的女朋友？？！ 　　州长整个都裂开了。 　　但，但是没关系，只是女朋友而已，还可以挖墙脚嘛！ 　　州长吞了吞口水，他强颜欢笑道，“没事的，小姑娘生气哄哄就行了，执行官大人威名在外，总不能惧内吧。” 　　塞勒斯特别理所当然地说，“对啊，我打不过她，还是不要惹她生气了。” 　　……excuse me？？？ 第96章 　　从那天以后，塞勒斯仿佛掌握了新技能。 　　他本来就不爱交际，如今终于有了正当理由，以女友不让的名头谢绝了更多的宴会、舞会和一切休闲交际方面的活动。 　　塞勒斯交往的基本都是金字塔顶尖的那些人，或者是如专业媒体记者这样的团队。 　　就算这些人知道塞勒斯有了感情方面的进展，也没人会往外说——塞勒斯将自己的小女友藏得滴水不漏，很明显代表着他不想将这个事情公之于众。 　　没人想触这个霉头，抱着风险去对外八卦。 　　塞勒斯的心情却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他想安安全全地藏起潘多拉，好像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将她放在自己的保护圈里。 　　可另一方面，他极其想告诉其他人，他有女友了。这既是炫耀心，也是因为他厌烦逢场作戏，不想再对那些想介绍给他女眷的其他人浪费口舌。 　　潘多拉都不知道塞勒斯在外面借着她的名头挡了那么多交际。 　　而且，塞勒斯心烦的事情，潘多拉却无所谓——她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类，没错，就这样高傲。 　　潘多拉只是对一件事不满，塞勒斯实在太敬业了，全年365天都在工作。 　　虽然塞勒斯工作的样子也很帅，可是潘多拉也想偶尔和他出门旅游一个星期之类的嘛。 　　过去塞勒斯为了稳定潘多拉，整个下午都陪着她，转而在深夜工作。 　　如今两人在一起了，潘多拉自然也早就让塞勒斯恢复过去的正常上下班时间了，毕竟谁也不想抱着睡香香的时候，忽然身边一空的感觉。 　　但是，中午的时候，塞勒斯还会回来找潘多拉吃午饭。 　　已经融合好了懒惰的潘多拉又开始活跃起来。中午吃饭时，她晃着脚，用叉子将菜中的胡萝卜丝挑出去，被塞勒斯抓了个正着。 　　“不准挑食。”塞勒斯说，“你在长身体。” 　　潘多拉顿时撅起嘴，恨恨地用叉子碾压着可怜的胡萝卜。 　　长个锤子身体，这一年她几乎都长得差不多了，不仅身高长了很多，曲线也越来越好，就连脸蛋都没了刚开始小公主的感觉。 　　只不过，潘多拉的性子倒是几乎没怎么成长，让塞勒斯宠得和小女孩一样，可她的身材早和满大街20岁出头的青春美少女没什么两样了。 　　而且，现在的潘多拉和她看到的那个未来自己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是气质问题而已嘛。 　　哪里还需要长身体了！真是的。 　　潘多拉气呼呼地吃着胡萝卜，她抬眼看向塞勒斯。 　　男人坐在她的对面，进餐的方式优雅又稳妥，连持着刀叉的样子都那么好看，完全和她不是一个风格。 　　落地窗外的阳光温柔地洒落在他银色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芒，画面美得像幅画。 　　潘多拉就看着塞勒斯吃东西，直到他拿起水杯，潘多拉终于想起了自己刚刚想说的而被打岔过去的话。 　　“我们什么时候度蜜月？”潘多拉问。 　　正在喝水的塞勒斯一哽，他放下水杯，无奈地说，“小拉，新婚夫妇才用度蜜月。” 　　潘多拉眨巴眨巴眼睛，“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如果是正常的伴侣，或许会以为对方的这个问题是想和自己步入婚姻的殿堂。 　　而已经非常了解潘多拉的塞勒斯，很了解她与常人不同的脑回路。 　　塞勒斯看向她，“你想出去玩？” 　　“别人都有假期，假期会出去玩。”潘多拉哼哼道，“可是你都没有假期。” 　　塞勒斯一怔，作为一个沉迷工作兢兢业业的执行官，他这才想起自己这两年疏忽了什么。 　　他和潘多拉确立关系一年多，潘多拉大部分时间确实都在总部陪他，两人虽然会出门，但也就停在了去首都城里的地步。 　　普通伴侣都会出去游玩，而他们却没有。 　　塞勒斯神情微敛，他说，“抱歉，这是我的疏忽，等我安排一下。” 　　潘多拉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第二天，里奥日常在办公楼大厅等待塞勒斯。 　　二人进入电梯时，塞勒斯道，“你去查一下我接下来半年的行程，我要放假。” 　　本来认真准备接下塞勒斯命令的里奥听到后面的话，他一怔。 　　“放，放假？” 　　塞勒斯看向里奥。 　　“我有假期，可以放假吧。” 　　“当然可以！这是您的权利！”里奥立刻说。 　　他心中还是有点复杂的感慨。 　　执行官当然也有假期，甚至如果执行官懒政，让事情都交给团队做，只有有这心态，在被弹劾下去之前，天天都可以是假期，就像是之前的克里斯。 　　可塞勒斯太勤勉了，他从进政坛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放过假。 　　里奥不由得感慨，潘多拉让塞勒斯变得更像‘人’了。 　　这是个好事情。 　　塞勒斯的团队的运作效率很速度，当天便为塞勒斯安排出一个礼拜的假期。 　　晚上回来时，塞勒斯将这件事情讲给潘多拉听的时候，吃着零食的潘多拉惊呆了。 　　“你做什么都这么快的吗？”她不敢相信地说。 　　“……”塞勒斯沉默了一下，才说，“也不是做什么都那么快。” 　　塞勒斯终于被潘多拉带歪了，都会讲擦边笑话了。 　　只不过，男人还是脸皮薄，他立刻转移了话题，“你想去哪里玩呢？” 　　两人寻思了一会，然后发现，塞勒斯实在是名声远洋，更别提他们俩的外貌都太出众，不论去哪都容易被其他人发现。 　　潘多拉倒是不介意，可塞勒斯很明显不想让其他人类知道她样貌和身份。 　　这样的话，就不能去城市玩，只能找个人少的地方清场，比如海边沙滩之类的。 　　可如果要清场，动作还是太大。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为何不直接去别人进不去的地方呢？比如无人区。 　　于是，这件事便这样定下了——他们要去无人区找个小岛呆一个礼拜，正好还可以去找赫斯特玩。 　　遥远的无人区里，重新掌握变换双腿的人鱼们正在建造他们水中宫殿旁边的岛屿，有些人鱼甚至直接便在岛上住下了。 　　赫斯特好不容易制止了太过崇拜他的族人立雕像这个沙雕的主意，就接到了塞勒斯的电话。 　　赫斯特其实不怎么喜欢接塞勒斯的电话，很明显塞勒斯不是那种会无聊而随便给别人打电话拉家常的人，他每次打电话都是有正经事，而且基本都和潘多拉有关。 　　年轻的人鱼王站在沙滩上，他看着手机来电，叹了口气。 　　“喂？”赫斯特的声音有那么一丝无奈。 　　“潘多拉想去你们的领地玩。”塞勒斯简短地说。 　　男人的话不像是商量，更像是一种通知。也是，潘多拉的黑暗力量天生压制怪物，她决定的事情谁能更改。 　　赫斯特的头开始疼。 　　潘多拉其实对沙滩度假没什么兴趣，可是她想到自己还没去人鱼的宫殿看过，顿时来了兴致。 　　她如今很强，完全不受外界影响，如果需要的话，她甚至可以不用呼吸也能活着。 　　来到无人区的人鱼小岛，赫斯特领一排面如土色的人鱼欢迎他们的到来。 　　人鱼们都或多或少知道魔女的传说，他们简直都怕死潘多拉了。 　　结果，却发现来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孩，她的身上没有戾气，而是充满阳光般的温和。 　　更别提潘多拉的五官，浓艳又古典，带着正派公主般的高贵漂亮，让人几乎都移不开眼睛。 　　潘多拉露出笑容，她柔和地说，“你们好。” 　　本来瑟瑟发抖的人鱼们开始疑惑地面面相觑，等到塞勒斯、潘多拉和赫斯特离开，人鱼们才窃窃私语起来。 　　“传言会不会搞错了？” 　　“是啊，感觉她一点都不可怕，而且……很漂亮。” 　　人鱼们动摇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潘多拉。 　　只有曾经差点被潘多拉掐死的伊桑黑了脸，他知道她在装样子。 　　潘多拉当然在装相，她越来越会利用自己的美貌。 　　隐藏起小恶劣，露出温和的笑容，她几乎可以蒙蔽所有人。 　　只不过她每次这样做塞勒斯都很不爽——他似乎很怀念她到处搞破坏的阶段。 　　与那些人鱼族打过招呼之后，没到一个小时，所有人鱼们的态度对她都温和而松懈下来。 　　甚至，有一个人鱼族的小男孩好奇地凑过来问她，“你和传闻中邪恶的魔女不太像呢。” 　　潘多拉演上了瘾，她难过地说，“为什么要这样叫我呢？” 　　小男孩立刻慌了，为了安慰她，他把自己搜集的贝壳都送给了她。 　　塞勒斯的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的。 　　“潘多拉。”他说。 　　过去潘多拉对人情世故不太了解，每次她要做过火时，塞勒斯就会这样叫她的名字，让她明白需要收敛回来。 　　结果，刚把贝壳塞给潘多拉的小男孩转过头，义正言辞地说，“你怎么能对她这么凶？” 　　塞勒斯：…… 　　很好，看起来潘多拉的万人迷标签是真的，连第一次见面的小男孩都能因为她的一个笑容为她伸张正义。 　　赫斯特眼见情况不对，赶紧让小孩子离开。 　　离开时，小男孩还嘟嘟囔囔地对赫斯特说，“王，为什么您不娶她呢？你们两个多么般配啊。为什么要便宜人类！” 　　赫斯特寒毛都快立起来。 　　他过去曾经因为祖先的记忆和上个时间线的预言梦而对潘多拉心有复杂是真的，可也就是遗憾一下、唏嘘一下的地步。 　　他可不想真的和潘多拉在一起，哪怕想象都不想——他忘不掉预言梦中自己那个悲惨的分支。潘多拉对塞勒斯温柔，不代表对所有人都这样。 　　而听到了小男孩临走时的话，塞勒斯又沉默了下。 　　潘多拉好像完全没感觉到他复杂的心态，她正开心呢。其实刨去过去的那些愤怒之后，她不得不承认人鱼鱼均长相都非常英俊，在人鱼们之间穿行，好像心情都变好了呢。 　　潘多拉开开心心地逛完人鱼们在岛屿上建立的村庄，打量完了那些在陆地上的人鱼族，等到走到村头，她才缓过神来。 　　一回头，正好对上塞勒斯深如海的目光。 　　“这么高兴？”男人幽幽地说，“人鱼好看吗？” 　　潘多拉忽然发现自己有点表现的太明显了。她立刻说，“没有你好看，你最帅啦。” 　　——但是人家帅哥的数量多呀！她在心里补充。 　　塞勒斯太了解她了，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像是冰锥一样，仿佛能无形地透过她的心，看到她想什么。 　　塞勒斯微微眯起眼睛，“那你今晚怎么不住在海里？还可能看看其他人鱼。”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 　　让潘多拉和赫斯特，以及那些化为原型的裸/男人鱼共处一个宫殿一晚上？开什么玩笑？ 　　他看到潘多拉的眼睛小狐狸一样乱转着，就知道她很明显就又心动又在想办法要同意了。 　　在潘多拉要开口的前一秒，塞勒斯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捂住了她的嘴唇。 　　潘多拉抬起眼睛，对上了塞勒斯漂亮的眼眸。 　　男人抿了抿嘴唇，才低声开口，声线冷清而有点委屈，“……不行，你不可以这样做，我会吃醋的。” 　　——靠，这谁忍得住！ 第97章 　　当塞勒斯和潘多拉在无人区度假的时候，一辆车驶入总部大院。 　　里奥来到门口的时候，对方已经下车，并且拿出了后排的行李箱。 　　里奥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他等待对方走上楼梯，然后伸手拥抱。 　　“好久不见，维拉。” 　　回来的人，便是被外派一年半之久的维拉。 　　维拉松开里奥，她勾了下嘴角，算是一个微笑。 　　“长官在吗？” 　　“不在。”里奥说，“他去放假了，还有几天才回来。” 　　“放假？”维拉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所有那些了解过去塞勒斯为人的人，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都是同样的震惊。 　　里奥点了点头，他向后侧开身体。 　　“走，先进去，我慢慢跟你说。” 　　足足一年半没有回总部，原本熟悉的走廊和大厅，也让维拉生起一种久违的感觉。 　　正好要交接工作，里奥便直接带维拉去了他的办公室。 　　他对她讲了这一年发生的变化，尤其是塞勒斯和潘多拉在一起了。 　　维拉沉默下来，里奥便不由得担心地说，“你不会……还喜欢大人？” 　　她这才摇了摇头。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会在一起，我配不上他。”维拉缓缓地说，“我只是没有想到，塞勒斯大人会选择和她在一起，她是个怪物，一个喜好在其他人的痛苦上活得喜悦的变态，我不明白……” 　　“我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可是现在都不同了。”里奥想为潘多拉辩解，“她不是怪物，与之相反，我觉得她拯救了塞勒斯大人。” 　　听到这话，维拉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起里奥来。 　　“这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我知道。”里奥苦笑道，“相信我，维拉，刚开始我是最警惕和讨厌她的人。只要时间久了，你会明白潘多拉其实很好。” 　　维拉冷笑起来，“那我当时受到的折磨算什么呢？一个好人的不小心行为？” 　　那个时候，维拉确实差一点点就会被潘多拉毁掉。幸好塞勒斯及时介入，并且唤醒了她，还更及时地派她出差，远离潘多拉。 　　在这种情况下，维拉的性格和情绪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创伤，她只是像是失恋一样难过了一个月，而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维拉不可能不记恨潘多拉，尤其是这样恶魔的女孩，却在她离开之后，仍然和塞勒斯大人生活在一起。 　　尤其是现在，当她听到两人已经在一起的时候，维拉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几乎要喷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塞勒斯大人偏偏和潘多拉在一起了呢？哪怕换成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让维拉如此痛苦与不忿。 　　里奥注视着维拉，他轻轻地叹息一声。 　　“其实，我越来越觉得塞勒斯大人和潘多拉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说，“他们过去很相像，你不觉得吗？” 　　“塞勒斯大人原本是个没有自我的人，除了工作之外，他的世界没有任何多余的人存在，他一直孤影单行。我甚至觉得，塞勒斯大人其实没有许多正常人的情绪与欲望。” 　　“而潘多拉，她也一样，她刚开始不通人情世故，没有同理心，像你所说，像是个怪物。” 　　“可我能够感觉得到，从他们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开始，塞勒斯大人逐渐变得像正常的人类，有了自己的世界。而他又温暖潘多拉，让她也拥有了心。” 　　里奥叹息道，“我觉得这是个好事，现在他们都正常许多了。我也理解你讨厌她，维拉。可难道你忘记了，刚开始是你先越界挑事的。” 　　维拉沉默下来。 　　她当然知道是自己主动撞上了潘多拉的魔网，可那又能如何，爱与恨，本来就不是这么讲理的存在。 　　维拉撇开目光，她烦躁地说，“交接工作吧。” 　　里奥点了点头。 　　尽管维拉这一年多的工作，每次上报总部的时候里奥也会过目，可当他们第一次认真总结和交接的时候，里奥还是惊了惊。 　　维拉真的非常优秀，这一年半的时间，她取得的成绩仍然是遥遥领先其他人的。 　　维拉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精英。 　　“不愧是你。”里奥衷心地说。 　　维拉却恹恹地，无精打采地说，“塞勒斯大人回来的时候通知我吧。” 　　几天后，塞勒斯和潘多拉返程。 　　塞勒斯在回去的路上就知道维拉回来了，正好也要上班，他换了身西服，潘多拉回休息区，而塞勒斯便下飞机直接前往办公室。 　　不愧是劳模。 　　塞勒斯在办公室里处理好了一些堆积的公务，解决了手头上的事情，便让里奥叫维拉过来。 　　在里奥应声之前，塞勒斯想了想，又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潘多拉。” 　　里奥疑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正常情况下，和维拉见面不算什么。 　　可在回程的时候，贪婪猝不及防地与潘多拉开始融合。 　　鉴于之前潘多拉和维拉的纠葛，以及她融合的这个七宗罪…… 　　为了防止生出不可控的事端，最好先不要告诉她。 　　里奥离开没多久，办公室便再一次被敲响，随即维拉推开了门。 　　维拉走进来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她仍然是塞勒斯最得力的女性助手，也是与他关系最为最近的女性，参与几乎85以上的核心事件。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 　　“做得很好。”塞勒斯翻着文件，他说，“你一向是最优秀的。” 　　可是，最终还是变了。 　　维拉离开了整整一年半，她是最能直观感受到塞勒斯变化的人。 　　尽管男人和以往一样神情平淡，没有多余的寒暄和表情，可他的气场却与过去截然不同。 　　过去时，塞勒斯的身边好像有一圈无形的结界，哪怕靠得他再近，似乎也只能仰望着他，就好像仰望着冰冷又遥远的雪山。 　　而如今塞勒斯尽管还是面无表情，可是他的气息却变得缓和起来。 　　甚至，连夸奖下属都变得语句多了起来。 　　这是那个女孩给他带来的变化？维拉有点恍惚。 　　忽然间，塞勒斯抬起头，她猝不及防地对上他冰蓝色的眼眸，顿时打了个激灵。 　　“关于之前的事情，这是给你的补偿。”塞勒斯说。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抵住桌面上的一张纸，移向维拉。维拉向前一步，拿了起来。 　　这张纸上竟然是工伤精神补偿条款，上面写了一个很惊人的数额。 　　“大人……”维拉不明白塞勒斯是什么意思。 　　塞勒斯说，“我代潘多拉向你道歉。如果你还需要其他什么补偿，可以直接说明。” 　　听到这句话，维拉咬住了嘴唇。 　　他这样的态度和方式，似乎击碎了维拉心中最后一点幻想。 　　除了工作上的交际，塞勒斯对她确实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上级的关怀，已经是他能做到的全部。 　　维拉放下纸，她低声说，“我想辞职，奥瑞拉区的执行官想招我过去。” 　　奥瑞拉区是维拉这一年半外派的区域，她的话也是真的。 　　她这样优秀，各方势力的橄榄枝几乎都抛向过她。 　　可维拉一直没有同意，一个是她对塞勒斯的忠心，另一个也是因为，作为核心成员，几乎不可能这样跳槽，她知道太多机密了。 　　没想到，塞勒斯沉吟了几秒后果断地说，“好。” 　　维拉不敢相信地看向他，“您不怕我泄露机密？” 　　“我信任你不会这样做。”塞勒斯说。 　　而且，有潘多拉在，如今世界上的各种势力斗争就像是在过家家。 　　只不过维拉的想法倒是正和他意，奥瑞拉区的执行官不是自己人，如果将维拉放在对方的核心地带，塞勒斯也能放心——维拉是个很正直的人，如果对方真的和克里斯一样不靠谱又反人类，维拉不会放任发生。 　　他思考了一下，又说，“只是你这样过去，奥瑞拉的执行官不一定会信任你，这样吧，等全球演讲期过了，我亲自为你联系。” 　　维拉是个很优秀的人，但塞勒斯不得不承认，如今这种情况，她离开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只是她这样优秀，塞勒斯也不想让她在工作方面受到不公平对待。毕竟维拉离职，和潘多拉还是有关系的。 　　办公室里，塞勒斯和维拉正在走过场签署保密协议。 　　办公室外走廊的尽头，里奥一边打游戏一边把风。 　　潘多拉一个月也就来找塞勒斯几次，虽然他觉得不会这样巧合，但塞勒斯都发话了，里奥也便在外面守着了。 　　结果玩着玩着，就听到有人说。 　　“你在玩什么呀。” 　　里奥一惊，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他一抬头，便对上了潘多拉笑眯眯的眼睛。 　　“你，你怎么来了？”里奥有点磕巴。 　　潘多拉晃了晃手。 　　“我今天和视频学了做饼干，特地给塞勒斯尝尝。” 　　“……”里奥沉默了一下，“你确定你做出来的东西，不会有毒吗？” 　　“你要不要尝尝，看看会不会毒死你？”潘多拉说。 　　他们两人总是这样拌嘴。 　　里奥摆了摆手，潘多拉便向着里面迈开步伐，里奥这才想起自己的使命，他握住了潘多拉的手臂。 　　“……要不，尝尝，也行。”里奥咬牙说。 　　“谁给你吃。”潘多拉翻了个白眼，“自己找女朋友，让女朋友给你做。” 　　扎心的里奥坚持地说，“那我们再聊聊天？大人在忙。” 　　“忙就忙呗。”潘多拉莫名其妙地说，“他以前不忙吗。” 　　里奥一时无言，也是，塞勒斯最忙的时候，潘多拉也能面不改色的走进去找他，更何况是现在呢？ 　　可塞勒斯大人说了不能让她知道…… 　　里奥明明觉得自己的表情管理越发精湛，可潘多拉还是眯起了眼睛。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没，没没有！”里奥立刻说。 　　两人正在僵持的时候，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被推开了。 　　他们转过头，便看到塞勒斯竟然还亲自送维拉出来。 　　维拉和塞勒斯的脚步一顿，四个人之间的目光在走廊里汇集。 　　“潘，潘多拉？”塞勒斯一怔，“你怎么在这儿？” 　　闻言，潘多拉露出和善的笑容。 　　“没事。”她微笑道，“听里奥你在忙，那我就先走了。” 　　潘多拉的笑容越和煦，塞勒斯后背便越涌起不详的战栗感。 　　塞勒斯眯起眼睛，他看向了里奥。 　　里奥弱小地缩起自己的脖子。 　　——他不是，他没有！ 第98章 大结局 　　当维拉看到潘多拉的时候，她怔住了。 　　尽管潘多拉一直是个长相漂亮精致的少女，可过去维拉对她是嗤之以鼻的。 　　毕竟，哪怕长得再可爱漂亮能怎么样呢，潘多拉仍然看起来是个孩子，而不是女人，不是个能让人谈恋爱的对象。 　　可是现在……一年半未见，潘多拉像是春天忽然抽条长大的小树，她的身高已经接近一米七，身材的曲线更是变得玲珑优雅起来。 　　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露着修长白皙的手臂，黑色的长发丝绸一样垂在后背。 　　十九二十岁的女孩，虽然没有成熟女人的性感，可那种青春的、清新的朝气实在太美好，让人移不开目光。 　　潘多拉有着非常精致的五官，可本人又有些古灵精怪，让她本来单纯的气质多了丝小猫般的勾人，眉眼间有一种清澈干净的魅意。 　　塞勒斯已经急匆匆地走过去，潘多拉就背着手站在里奥对面，看着他过来，嘴角勾起轻笑，却又轻轻地白了他一眼，有点娇嗔，有点不满意，勾得人心直晃。 　　塞勒斯来到潘多拉身边，两人便自成气场，好像他们被闪亮亮的光环包在其中，谁都插不进去。 　　维拉轻轻地吸了口气。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彻底放下了。 　　她不是个傻子，她知道现在自己应该承认了，刨去恩怨和偏见，潘多拉本来就和塞勒斯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维拉走了过去，已经习惯当电灯泡的里奥正死鱼眼着看着塞勒斯和潘多拉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 　　“大人，那我先走了。”维拉说。 　　塞勒斯这才回过神，他看向维拉，“好，路上小心。” 　　维拉又转过头，她看向潘多拉，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她离开时，里奥也赶紧跟着离开，好把自己电灯泡的度数降下来。 　　潘多拉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她挑了挑眉毛。 　　“怎么了？”塞勒斯问。 　　他怕她还是对维拉耿耿于怀。 　　结果，潘多拉品味了一会，才说，“这个维拉真有意思，如果没有你，我能对她感兴趣至少三年。” 　　大多人类都是平庸的，塞勒斯身边的这些人，已经是潘多拉所认识的很优秀的人群了。 　　可维拉，是优秀中的优秀，她的意志和精神也是上层的。 　　从嫉妒不堪的阴暗面转为平静和坦然，这样的自我把控和广阔的心胸，她确实是个厉害的人。 　　而且长得也挺好看。 　　因为大多数人类都很无聊，所以潘多拉总会留意那些与众不同的人。 　　她的话却让塞勒斯意识到了自己之前一个巨大的漏洞——他只顾着警惕克里斯、赫斯特这样长相英俊的男人了，却忘记了，潘多拉或许也会在意女人的美貌和能力。 　　塞勒斯警惕地说，“你不会喜欢女性吧？” 　　潘多拉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可能是个颜性恋。” 　　塞勒斯看她的目光立刻复杂起来，潘多拉这才补充道，“但是你想想，如果你出生时是女孩，我也会喜欢你，这才是真爱啊！” 　　“不行！”塞勒斯却立刻说，“你谁都不许喜欢，只能喜欢我。” 　　连她随口说的什么假如他是女孩也不行，她就是他的，女版的自己也不可以！ 　　潘多拉觉得塞勒斯在这方面越来越像是学前班的小孩一样幼稚了，她敷衍地安慰着他。 　　她又转念一想，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明明是你该哄我，怎么莫名其妙变成我安慰你了？” 　　塞勒斯抿了抿嘴唇，他低声说，“你先答应我。” 　　其实，他对潘多拉的占有欲从很早的时候就见端倪。 　　在他还是元帅的时候，便已经觉得只有自己是最了解她的人。如今被爱情滋润了一年，塞勒斯也越发无法控制自己。 　　他就想宠着潘多拉、爱着她，而且要做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他不仅吃飞醋，连潘多拉随口一说的自己的醋也要吃。 　　潘多拉便无奈地踮起脚尖，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发。 　　“好啦好啦，我就是你的，除了你我谁都看不上，好了吧。” 　　塞勒斯注视着她，他的嘴角这才轻轻勾起。 　　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虽然最近一年塞勒斯也会露出笑意，可次数还是少。 　　每一次潘多拉看到他笑，心中就痒痒的，暖暖的。简直想什么都随这个男人的心愿，只希望他一直这样眼底闪动着细碎的光，能露出这样的笑容来。 　　潘多拉本来也没吃醋或者不高兴，单纯就是想闹他，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忍心了。 　　哎，蓝颜祸水啊！ 　　两人便拉着手，慢吞吞地向着休息区走去。 　　“对了，你怎么来找我？” 　　“我给你做了饼干。”潘多拉说，“不管好不好吃，你都要吃光。” 　　塞勒斯便侧脸看向她，轻笑道，“我的荣幸，小姐。就算有毒我也会吃的。” 　　放在过去，他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潘多拉竟然会为他做手工。 　　现在的生活对于塞勒斯而言，幸福而满足，如同活在幻境中。 　　- 　　——事实证明，爱情不能让饼干更好吃。 　　回到卧室之后，潘多拉和塞勒斯一起品尝了饼干，他们同时陷入沉默。 　　这是什么诡异的味道，又甜又咸？？ 　　塞勒斯看向潘多拉，他默默地说，“你不会搞混了糖和盐吧？” 　　潘多拉：“……” 　　大，大意了。 　　看着女孩有点郁闷的小脸，塞勒斯的眼底噙了笑意。 　　“没关系，等全球演讲过去之后，我给你做。” 　　潘多拉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向他，“真的吗？你还学过做甜点？” 　　“没学过，但我聪明。”塞勒斯说。 　　这样的话，由他来说，不仅没有自大的感觉，反而还多了些让人相信的感觉。 　　于是，潘多拉便美滋滋地开始等待全球演讲的开始。 　　三天后，塞勒斯又要上台了。 　　本来潘多拉还想早起看他换衣服，可每次他身边都围着一整个造型团队，又起的那么早，潘多拉也就作罢了。 　　之前的几次，她还记得按时起床观看直播，如今人都到手，也便越来越懒了。 　　一觉起来，潘多拉看了眼时间，估计塞勒斯已经开始演讲十分钟了。 　　她揉了揉眼睛，按照平日的习惯先上网看看词条，果然塞勒斯又荣登全球热度第一。 　　打开一看，里面是千千万万的彩虹屁，说塞勒斯帅出新高度。 　　【网友1：今天他穿的这身西服，好像要与我结婚一样。】 　　【网友2：塞勒斯大人，我已经在教堂门口等您了。】 　　【网友3：塞勒斯大人是世间的神祇，我只祈求他永远都这样高不可攀，永远都不结婚就好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塞勒斯执政时间越来越长，这些拥护者们的态度也从刚开始的谨慎和赞叹，变成了现在在网上用越来越露骨的语言肖想塞勒斯。 　　是啊，谁不喜欢塞勒斯这样的男人呢。 　　潘多拉打开直播看了一眼，塞勒斯今天穿着的是非常有质感的浅灰色单排扣定制西装，浅色的领带，将正装的严肃消融了一些。 　　这个时代人们的习俗确实是结婚时穿浅灰色西装，因为草坪婚礼和教堂婚礼比较多，浅灰色西服是新郎默认的首选。 　　很快，新的词条便上了全球热度榜，一个是‘塞勒斯结婚西装’，一个是‘不想塞勒斯大人结婚’，两个完全不一样的词条。 　　很简单，那些心悦他的全球民众又是被他帅得萌出血，又忍不住想得更多，希望他一直都不结婚，这样就能作为真正幻想中的王子活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潘多拉眯起了眼睛。 　　——你们在想屁吃！ 　　这时，最后被剩下的色/欲出现了，它挑事道，“这你能忍吗？” 　　“当然不能！” 　　潘多拉挽起袖子，就要在网上激情辱骂那些白日做梦的评论。 　　“潘多拉，我知道塞勒斯把你宠得有点厉害，可是你能不能像是女人一样出击？”色/欲幽幽地说，“相比于回评论骂她们，你可以一劳永逸地伤害她们。” 　　“怎么做？”潘多拉放下手机，她有点疑惑。 　　色/欲便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 　　潘多拉的神色几番变化，最后，她咽了咽口水，“这，这不好吧？” 　　如果不是她那亮晶晶闪耀着想搞事的眼睛和嘴角便控制不住勾起，色/欲就真的相信她在为难了！ 　　色/欲：“那你到底做不做？” 　　潘多拉：“做！” 　　不只是塞勒斯对她的占有欲，她当然也对塞勒斯有同等占有欲啊！ 　　潘多拉立刻放下平板，来到衣柜翻了起来。 　　…… 　　演播厅内，除了塞勒斯沉稳流畅的声音之外非常安静，二十个媒体坐在台下，塞勒斯心腹则是站在摄像机照不到的角落里。 　　塞勒斯从来便有这样的能力，只要他开始讲话，他便是人群的中心，所有人都会安静下来，静静地注视着他，被他的话鼓舞。 　　二十分钟后，塞勒斯此次的演讲已经到了结束收尾的地方。 　　就在这时，演播厅的门忽然被打开。 　　里奥本来双手环胸和其他几个人一起站在角落里，就被身边的高层怼了怼。 　　“那，那不是潘多拉吗？” 　　里奥转过头，果然，那个从门缝间进来的人不是潘多拉还是谁？ 　　她怎么来这里了？ 　　这个念头还没有动起来，里奥和其他人便一起愣住了。 　　潘多拉穿着一个银白色的裹胸长裙，银色来自于裙摆和包裹着前胸衣料上的碎钻。她走进来时，虽然在暗中，可仍然闪闪发亮。 　　女孩紧实漂亮的脖颈到手臂是漂亮的线条，她美得像幅画，又像是城堡中的公主。 　　也像是……穿着婚纱的新娘？？ 　　除了他之外，没人敢和潘多拉搭话。里奥想走过去，可他们之间隔着许多工作人员，复杂繁琐的线缆和机器，安静的走过去是很难的事情。 　　里奥不知道潘多拉要做什么，可她每次出现，都会做出惊人之举。 　　这时，塞勒斯说起了结束语。 　　“愿创世神保佑我们，愿人类联合政府带领所有人类，走向更繁荣的未来。” 　　与此同时，潘多拉迈开脚步，她拎着裙摆，一脚踩入灯光的边缘。 　　再往前便是两边的媒体席位了。 　　演讲台后面的塞勒斯抬起头，他忽然看到她站在媒体的座位后面，一身银白色的长裙，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在那一瞬间，人世间熙熙攘攘似乎都与他无关，所有人都脸谱化地黯淡了下去，塞勒斯的眼中只剩下潘多拉，她站在那里，美好得犹如梦中的仙女。 　　塞勒斯短暂的一怔，随即，他瞬间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 　　他注视着她，眼眸中多了丝柔情与纵容。 　　潘多拉也露出了笑容，她拎起裙摆，像是小鹿一样穿过媒体席。 　　在她踩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塞勒斯已经向前迈步，他拥抱住女孩，并且准确地卡着位置，让摄像机只能拍到潘多拉的背影。 　　潘多拉刚刚抬起下颌，塞勒斯已经低下头，吻向她柔软的嘴唇。 　　他那样迫不及待，好像对这一刻已经等待太久。 　　潘多拉的裙摆在台阶上摇曳着，细碎的钻石光芒倒映着倒吸一口冷气的媒体们，有的人甚至站了起来，也有的人惊叫出声。 　　这一切都和他们无关。 　　一吻结束，塞勒斯解下西服外套，披在了潘多拉的肩膀上，他握着她柔软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下台去。 　　在侧边下台阶时，塞勒斯停下来，他俯身拎起潘多拉的裙摆。 　　潘多拉搭着塞勒斯的手，享受着他的保护。 　　在同一瞬间，她微侧过脸，黑色的瞳孔凝视向镜头。 　　她勾起唇角，那笑意既挑衅，又嘲讽。 　　延迟播出的四分钟后，所有人都接收到了潘多拉的无差别讽刺。 　　全球轰动。 　　从那天开始，潘多拉再一次得到了魔女的称号，只是含义和过去大有不同。 　　魔女，绝对的魔女才能露出这样邪恶可恶又魅惑的笑容，还抢走了塞勒斯大人！！ 　　可不论蓝星人们对此有多么大的偏见和难过，也只是无能狂怒而已。 　　毕竟，在镜头和媒体们面前，塞勒斯与潘多拉拥吻着彼此，便是带着不容拒绝的态度向着全世界发出通告：他们已经彼此占有，且永不分离。 　　——深渊名媛·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