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精崽崽下山了》 作者:绾山系岭   文案:   连菀是一株长在深山古道观的四百岁的旱莲花精,过着极为规律的生活。每年三八妇女节开花,十天后谢花,然后用长达十个月的时间孕育新花蕾。人类说她是女人花,因为她跟女人一样十月怀胎。连菀表示屁嘞,她只是慢熟而已。   忽然有一天,连菀已经成熟的三颗花蕾不见了。   她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枝干,咬着牙说:怀胎不易,偷花可耻。谁尼玛偷走我的崽?   陆折探访古道观回来后发现家里不太对劲,冰箱里的牛奶零食少了,电视播放记录里全是动画片,最可怕的是这个月水费超标了。   他不得已安装了监控,然后看见三个粉粉嫩嫩的小朋友排排队在玩他家的马桶。   他把三个小家伙揪住:你们的爸爸妈妈呢?   三个小家伙当场跪下抱住他的大腿大哭:爸爸,我们的妈妈丢了。   陆折:喜当爹???   后来连菀寻着香味找上门。   陆折前面抱一个,后面背一个,大腿上还挂一个,睨着凶巴巴的连菀说:媳妇,你还知道回来?   连菀:我自花繁殖,你哪位?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女强 甜文 都市异闻   主角:连菀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结婚?   立意:探寻幸福的意义,将人生时间无限拉长 ==================== 第001章 没生   妙莲崖被冻了一个冬天,初春时,寒意仍笼罩着。本该冒出的尖尖树叶此时全不见了,四野望去,也未有一朵花的踪影。   入了夜,崖上雾气更盛,妙莲观三清殿屋檐下的红灯笼露出微弱的光。   小道士道醇正缩着脖子钻在被窝里看书。看到兴头,被尿意逼得下床。   细细索索中,他趿拉上布履,推开门,寒风瞬时钻进脖子,激得差点没绷住尿。   山下的妙莲村这几年村庄整治后,有舒适室内卫生间供村民使用,可妙莲观还沿用古老的茅厕。茅厕污秽,怕影响了师祖们,被挪至道观侧门外。   弓着腰,贴着墙边,哆哆嗦嗦地往厕所跑。   观内一片黑暗,唯有檐下挂着的红色灯笼散发着微弱的烛光。   庭院内竹林飒飒,趁着烛光,其影子落在白墙上,像是无数人在观摩他尿急。   还不如不挂这破灯笼。   跑着跑着,忽然他觉得有东西比他跑得还快。像是和他比拼速度似的,甚至发出哗哗的声响。   扭头一看依旧是竹林影光晃动,再回头,余光却瞧见一抹尾鳍似的影子从地面快速闪过,瞬间被竹林摇碎。   道醇呵呵一笑,在妙莲观住了十八年,什么稀奇东西没见过。   厕所就在墙外,跨过门就可解决。   但是。   他住脚停了一秒,立马转身往房间跑。   边跑边哆嗦着着念:“道本虚空,无形无名……”越念声音越抖。   肾不重要,命关紧。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缓缓从面前浮过。   巨大的弧形唇,一张一合,两颗凸出的眼珠像是要瞪杀这世间不平事似的。层层鳞片闪着红色的光,鳞片边缘锋利无比,怕是只要碰上便会血溅四射。尾鳍甩动卷起狂风,瞬间将屋檐下的红灯笼吹得东倒西歪。   只是这庭中的古树,纹丝不动,毫无波澜。   道醇幻想过鱼肉的味道,但如此巨硕的鱼,让他瞬间对鱼失去了兴趣。   风卷动他的长袍的一刹那,他……尿了。   热乎了裤筒,同时浇灭了他的自尊。   这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黑影咻的一下消失无踪。   他哆嗦着唇,回头。   只见一个妙龄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此时空气中流转着沁人心脾的香味,莫名地让人心静。   少女眉心处画着一朵十二瓣的粉花,看似莲花,细看却又不是。   她手里拎着的花灯,与她眉心处花钿一样。灯里烛光流转,映着她的纤腰盈掬,袖裙飘拂,好似从画中走出来的妙人般。   道醇呜呜哭起来,“祖婆婆。”   少女皱眉,瞥了眼他濡湿半条腿的裤子,“你房内的金瓶梅最好扔了,伤肾。”   妙莲观据说建于明朝,藏于深山,却不乏供养人虔送香火钱,是以虽年久失修,规模尚存。   牌楼、山门、灵官殿、玉皇殿、三清殿、戒台应有尽有,还有一处他观没有的碑林。   碑林位于道观东北侧,其后靠山,崖壁处便是泉水所出之地。   夜静时,细听,便可听到泉水砸向石坑的声音。   连菀挑着灯,缓步走来。   虽是初春,这里的草却长得十分旺盛,叶子也抽得比别处的宽大。   寒气萦绕,连菀穿得轻薄,面色却如常。   两旁的松涛阵阵,齐齐朝碑林深处倾斜。   连菀笑了笑,“你在我这里跪了月余,每日念经吵得我脑壳疼,今日怎么耐不住,现了形?”   松涛依旧,寂寥无声。   碑林,说是林,却只有四十九块。   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像在排兵布阵。   连菀也不急,在花灯的光晕下,慢条斯理地从坎位入,左行三步,右掠四步。   外观碑林只是一尊壶,进了里面,发现竟容纳了天地。   仰头星光流转,刹那恢弘,俯瞰树木繁茂,花草密布。   暖洋洋的,与外界寒春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远处百顷琉璃碧水,摄人的光晕中,有个女人的头露出水面,身后翘起巨大的红色尾鳍。   女人明艳动人的脸上垂挂着泪,可怜兮兮地叫了句祖婆婆。   连菀冷笑两声,“你的江中容不下你,敢来这里撒野!”   话音刚落,一片花瓣从手中的花灯中咻得飞出,径直朝琉璃碧水射去。   女人一跃而起,人身鱼尾,瞬间遮蔽了月光。   连菀纤手轻翻,方才的花瓣瞬时化作漫天花雨,犹如密集的针。   女人仓皇间试图用尾鳍将花针扇开,忽见一个男人竟被连菀从虚空中拽进来。她连忙伸手将其搂住,呼呼转了几圈才咚的一声落地。   密密实实的花瓣嵌入,红尾上已然鲜血淋漓。   她不顾伤势,急忙查看男人情况。   男人吓得够呛,饶是如此也没叫一声。他伸手摸了摸眉尾处的旧疤,强忍恐惧说了声我没事。   连菀举起花灯,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对“苦鸳鸯”。   这凡人胆子不小哦。   红尾鱼精连连叩首,哀求道:“祖婆婆,他病了,是不治之症。我恳请您赐我灵泉,救他性命。”   连菀随意找了个树墩坐下来,问那疤痕男,“灵泉和她,只能选一个,你选什么?”   红尾鱼精瞬时不安起来。妙莲崖的灵泉可治病。身旁的恋人是凡人,满打满算才可活百岁,如今正当年轻便得凶病,他要是选了灵泉,定比常人活得久。   都说祖婆婆修无情,炼无欲,如铁石一般。她闯灵泉,已是寻死之举,祖婆婆怎么会动恻隐之心?   疤痕男虚弱地咳咳两声,伸手攥住红尾鱼精的手,咧嘴勉强挤出一个笑。   “我选你!”   红尾鱼精呜呜哭起来,“你没有灵泉会死啊。”   她和疤痕男虽人妖殊途,但相亲相爱,剖心置腹,前几天他突然吐血,然后拿着诊断书告诉她,他还有三个月的命。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灵泉,他却选了她……   疤痕男笑意更深,“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差点死了,是你救了我。”   一对苦鸳鸯紧紧抱在了一起。   连菀有些无聊地从旁拽下一朵娇美的小黄花,一瓣瓣揪下,扔地上。   红尾鱼精瞥眼看到这一幕,尾鳍不由抖了一下。   连菀揪秃了小黄花,挑挑眉,慢条斯理地说:   “不好意思,我反悔了。”   面前一人一妖同时一愣。   “你可知道妙莲崖的灵泉除了可治病外,还可起死回生。”   “所以,起死回生,和她,你选哪一个?”   连菀的声音清冽如泉,此刻却如重锤般砸在了疤痕男的心里。   红尾鱼精一脸懵,忽觉原本被紧紧攥着的手,耷拉下来,没了方才被包裹的温暖。   “真的吗?”疤痕男急问。   红尾鱼精的脸骤然一变。   妙莲崖的灵泉对于凡人来说可治病,至于起死回生的功能,也只对妖怪有效。毕竟人妖殊途,灵泉再厉害也不能阻碍凡人的生存规律。   连菀似笑非笑看着疤痕男眼里的光一点点亮起来。   人嘛,向死而生,死是最终的终点,即便病被治好,也终逃不过死的魔咒。   起死回生这四个字,足以动摇任何人的心。   “即使那个人,死透的,死了好几年的,死得只剩下骨头的,都能活过来?”疤痕男原本灰白的脸竟透出红晕,像是人生找到新方向。   连菀笑起来。真有趣。原来他想救的还不是自己。   她只是轻轻用言语挑拨一下,坚不可固令人感动的爱情变成了坑蒙拐骗,稀碎了一地。   红尾鱼精浑身哆嗦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疤痕男,这个曾经看到她巨硕尾巴吓晕而后又坚定地要和她在一起的男人。   疤痕男眼神渐渐狂躁起来,好似没听见她的质问,反倒问连菀,“你有刀吗?”   连菀越发觉得有意思。   她像变法术似的,瞬间递过去一把闪着利光的匕首,上面刻着一朵十二瓣花纹。   疤痕男回头看着红尾鱼精,耐心哄着。   “我只想要你一点点的尾鳍血。”   “不疼的,我只要一点点。”   他举着刀一步一步走近,颤着声音说:“真的不疼。给我点血,我只想见她……”   “你要见……谁?”红尾鱼精从齿缝里挤出四个字。   疤痕男唇角不由翘起来,轻轻说:“你知道的。”   她是谁?她是他曾经的恋人。   不过在一日秋高气爽时,两人出游至丹江上,忽遭龙卷风,船翻人落,幸福戛然而止。   碧绿水光中他的眼前闪过一抹巨大的尾鳍,而后醒来躺在岸边,眼前是这个红尾鱼精的脸。   刚开始他并未识破她。冰冷的心被日日温暖,就在他快要打开心扉接纳她时,无意间看到她洗澡时浴室玻璃门上闪过的巨大尾鳍影子。他骤然醒悟。原来是她,杀了他的恋人,而后又来笼络他的心。   他翻找书籍,终于在《抱朴子金丹》这篇古文中发现一则记录:丹水出丹鱼,割其血,以涂足,可步行水上,长居渊中矣。   她尾呈赤丹色,又说家住丹江岸边。他故意称病骗她,她傻兮兮相信并带他前去妙莲观求得灵泉。她方才问他:见谁?   他要见的自然是长眠于江底的恋人。   江底那么冷,她肯定怕极了。定会怪他来得太晚。   有了尾鳍血他可入江寻骨,有了灵泉水他可与她再次活在温暖幸福的阳光下。   看戏看到这里,连菀再次无聊地拔下一朵小黄花。   旁边的小黄花瑟瑟发抖,纷纷把花瓣蜷缩起来。   “哦对了。丹江上每年秋天都会刮龙卷风,来得突然,每次都要死好几个人。”连菀笑吟吟看着疤痕男,“你那恋人啊,还真不是她杀的。”   疤痕男一愣,“不可能。你也不是人,你和这个鱼精是一伙的。你骗我。”   连菀耸耸肩,“随你怎么想。”   红尾鱼精泪如雨下,尾鳍垂耷着。   疤痕男高高扬起匕首,正准备一刀戳下,忽然手中一空。   连菀挥手一缕粉光缠绕过去,将他拖曳回来,关了五感神识,丢在草丛旁。   她居高临下盯着红尾鱼精,“死心了吧。”   红尾鱼精咬着唇,尾鳍的痛真真切切地蔓延上来,但也比不过她心里的痛。   “修炼不易,莫动凡心。”   连菀如花树堆雪,明柔秀丽,身似笼在薄雾中,看得并不真切,却又让人胆战心惊。   红尾鱼精扬起头,眸光里闪过一丝倔强,“祖婆婆,您能保证自己不动凡心,守道如一吗?”   连菀呵笑一声,“不然我们打个赌。万一哪天我对谁动了凡心,你来打我的脸。”   她伸出食指,“先说明下,你要是敢打我的脸,我会打回去的。”   红尾鱼精:“…………”   就在这时,连菀忽然一跺脚,狠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说完,一个捻诀飞了出去。   红尾鱼精赶紧跟上去,快要离开灵泉时,她还是不忍心,把疤痕男拽了出去。   妙莲观上空笼罩着叠叠水雾,颗颗晶莹,风卷动着,猛烈汹涌地撞在无形结界上。   薄薄的透着光晕的弧形结界内,妙莲观死寂一片。   一条黄白纹理的花蛇钻入中庭,掠过草丛,攀上铁栅,绕上古树主干,一点点游至最顶端。   三颗粉粉嫩嫩的花蕾近在咫尺,花蛇的小豆眼激动地有些颤抖。   正准备吐出信子,将花蕾卷走时,忽然鼻息间萦绕着沁人肺腑的淡香味。   它瞬时浑身僵硬成一条棍,默默从树上跌落下来,如枯枝一般,心如死灰。   连菀提着灯,晃动的光晕照在花蛇身上。   用脚踢了踢,对方装死。   她毫不留情地踩上尾端……花蛇嗷呜一声竖起三角头。   “谁派你来的?”   花蛇呜呜摇着头,就是不肯说。   连菀一把捏住它的七寸,狠道:“说!”   花蛇被掐得吐出信子,口露人言道:“是,是风姨!”   连菀冷笑起来,扬起头。   月亮高悬,子时已到。风姨进不来妙莲观,便派了小喽啰。   妙莲观上空被风卷起的水雾这时咻得散开,像从未出现似的。   “爬树干嘛?”   “她,她让我偷您那三颗花蕾。”   连菀眯起眼睛。   她的本体就是这棵位于妙莲观中庭的古树,天地间唯一的旱莲花。每年三八妇女节开花,十天后谢花,然后用长达十个月的时间孕育新花蕾。有人叫她女人花,因为她跟女人一样十月怀胎。   其中三颗花蕾一直悬挂在主干顶端,长了两百年还未有盛开迹象。   她手上的劲儿更重,“为什么?”   两滴眼泪竟从花蛇的绿豆眼里流出来。   “她说,说,这三颗花蕾是您的孩子。”   连菀:“????”   “祖婆婆,您马上就要生了!”花蛇紧紧闭起眼睛……等待受死。   方才还萎靡不振恍然如梦的红尾鱼精立马精神抖擞起来,她鱼脑子一抽,脱口而出。   “祖婆婆,没想到啊,打脸的时间这么快就到了。” 第002章 还没生   连菀愣了不到三秒钟,便二话不说提溜着花蛇,往偏殿走去。   偏殿内有一木台,其上放置着数个玻璃罐,玻璃罐内不知道泡着什么东西,乌漆嘛黑也看不清楚。   花蛇因视界极为有限,豆大的眼睛看不到全貌。   忽然身形一高,下一秒尾巴触碰到冰凉的水,铺天盖地的酒味直冲上来,三角头被纤纤玉手一戳,然后被摁进了黑暗世界。   连菀再次提起花灯,转身瞬间,光影中木台左侧露出一行字:卖药酒,主治颈椎病、肩周炎、风湿类风湿、壮阳补肾……   偏殿外,红尾鱼精跪在地上,哆嗦得身上的鱼鳞都快抖掉了。   连菀睨着她,“今夜的事……”   红尾鱼精摇头如拨浪鼓,“什么都没发生。”   连菀揉着太阳穴,“风姨屡次找我麻烦。她说的话不能信。”   红尾鱼精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连菀胸口一疼,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要杀人灭口的坏蛋。   她深吸一口气,掏出一颗红色药丸,“这是封识丸,封闭记忆,斩断神识。”   红尾鱼精伸出手,“谢谢祖婆婆赐药。我一定彻彻底底忘记,不会告诉其他妖精您怀孕的事。”   连菀:“…………我的意思是要你拿给你的负心汉吃。”   红尾鱼精一愣。鱼脑子这才转过弯来。   “他今晚所见已超过常识,说出去别人也以为他是神经病。你不如给他吃了这封识丸,把这段记忆抹去。当然,他吃了这药丸,会永远忘记你。”   “你自己选择。”   说完,连菀挑起灯,施施然离去。   红尾鱼精攥着药丸,匍匐在地,彻底僵住。   翌日。天刚亮。   道醇偷偷摸摸拿出裤子,刚塞进冰凉的水槽里就听见后面重重的咳嗽声。   他僵着脸,挡着水槽,回头堆笑,“师父,您今日怎起得如此之早?”   老道长人称妙莲真人,乃妙莲观的主持。   许是有起床气,大清早也懒得装仙风道骨,他伸出手指戳在道醇的额头,吼道:“鬼鬼祟祟地在干嘛?”   道醇干笑一声,“没什么!”   老道长一把推开他,只见水槽里飘着一条雪白的裤子,上面似有一些脏渍。   道醇想解释,但师父并未给他机会,反倒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你长大了!”   道醇:“……”   老道长出乎意料地未责骂他,还说要下山让人多给他做两身道袍,以必不时之需。   末了,他语重心长地说:“我道家修的是无为无欲,你年轻气盛,从今天起每天砍柴十堆,挑水十缸。”   “把火泄干净点。”   道醇:“……”   临近中午,老道长终于想起在三清殿里跪拜一个多月的红裙女人今天竟然没来。   道醇耸耸肩,说可能人家有事耽误。   一想起巨硕鱼眼,便一个哆嗦,他赶紧将昨夜之事告诉师父,并隐去尿裤细节。   老道长听完颇为遗憾,让道醇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叫他起来观摩。   道醇直呼厉害,师父就是师父,鬼力怪神全不在怕的。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愉快地度过了寂寞道观的一刻钟。   吃过午饭,道醇哭唧唧去砍柴挑水。   老道长在中庭旱莲树下,摆好案台,焚香祷告。   香炉里飘出袅袅香味,从下至上一点点萦绕在古树周围。   老道长跪在蒲团上,左手扣住右手,呈太极阴阳之势。   日中到日落,香炉里的香饼换了两三块。   道醇双腿打颤地最后一次从山上下来,走进中庭瞧见师父还纹丝不动地跪着。   他挠了挠头,“不然师父你换点劣质香饼?”   老道长咦了一声,白了一眼瞎出主意的傻徒弟,阖目继续等候。   深夜的妙莲崖越发地冷,道醇好心搬来两捆柴,在古树旁点起了火堆。   熊熊火焰烧起,火光摇曳,古树显得格外黑黢。   老道长身上暖洋洋的,不由感叹自己的傻徒弟偶尔还能漏点精明。   这时,一阵香风拂来,下一秒胸前一疼。   花白胡须被揪得高耸,仰头看,连菀正凶巴巴地盯着他。   他下意识想跪拜,却被揪得低不下头。   “上次你用臭烘烘的香炉把我熏出来,今天又想纵火把我烧了?欺师灭祖你干得挺溜的啊?”   老道长举起手看着像是要喊冤,结果食指一扭,指向道醇。   “是他,不是我。”   道醇:“……”   连菀懒得理两个不成器的坑祖货,边往偏殿走,边问:“什么事?”   老道长平日不敢叨扰连菀,除非紧急事。   他嘿嘿笑道:“好事,好事!”   其实妙莲观分为上观和下观,上观就是现在还保存完好的崖上之观,下观在崖下的妙莲村西,多年前修建水库时,下观被淹,证明妙莲崖年代的碑文沉入了水底。   市里宗教办的人说一个市只能批一座道教文物保护单位,位于市区内的三清观人家既有证明年代的文物资料,这几年对方的主持能耐大,搞了几次颇有影响力的水陆法会,最后这个指标就给了三清观。   明明三清观建造时间还不如妙莲观久远。   这是老道长心中永远的痛。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   “祖婆婆您是天上地下唯一的一株旱莲花树,评上古树名木,轻轻松松啊。”   他好不容易让道友走通关系,请北京的专家来观里看一看。但涉及祖婆婆,这事还得她点头同意才可。   “好处?”连菀走到偏殿前,道醇赶紧把门打开。   老道长下意识抚摸胸前胡须,快摸到的一瞬赶紧撤回,毕恭毕敬低头说:“每月给五百块,算是维护费用。”五百块虽然少,但对于破烂妙莲观来说是一大笔钱啊。   连菀脚一顿,回头忽然笑了起来。   老道长瑟瑟发抖。   “什么标准?”   老道长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句,“树龄?树高?胸径?”   连菀:“用什么量?”   老道长:“应该是尺子吧。”   连菀一个爆栗子敲在老道长的额头。   “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凭什么让人家碰我的身?”   “还胸径?”   “要脸吗?”   老道长:“………………”   道醇:“……………………”   连菀抬脚走进偏殿,眸光掠过左侧的木台。   一排玻璃罐子里,有全须全尾的妙莲崖老参,有一罐子知了壳加癞□□,还有蜈蚣蝎子什么的。   老道长吓得心惊胆战,冒死上前阻拦,“祖婆婆,您消消气。别砸,千万别砸啊,孙孙们还要卖钱给您买供品……”   道醇被孙孙们这个称呼给恶了一下。他见师父喊得如此痛彻心扉,也赶紧吭哧一声哭出来。   在两人嚎叫中,连菀走到最里面的罐子前,打开盖子,徒手拎了个东西出来。   老道长眼前一亮,好漂亮的花蛇啊。   黄橙橙,白闪闪,小豆眼似眯非眯,耷拉着小脑袋,怪可怜的。   连菀却毫无怜惜之意,直接甩给道醇。   道醇吓得叽里呱啦,直往后躲。   花蛇吧唧一声掉地上,狠狠打了一个酒膈。   “怕我,还是怕它?”连菀笑呵呵地问。   道醇呜呜了两声,指了指连菀。   连菀满意地点头。   花蛇偷偷睁开半个眼睛,却见一个穿着靛青道袍的少年一脸惊恐地浑身哆嗦,伸出两根手指头……正准备捏它。   它立马闭上眼睛。下一秒听到连菀说:“乖孙孙,扔飞镖,玩过吗?”   老道长追上去,“祖婆婆,不能杀生啊。”   此时天色暗了下来。妙莲观再次沉入静谧。   连菀跨出偏殿,像是变戏法似的,手里瞬间多了盏花灯。   “你那罐子里杀的生还少吗?”   “花蛇已然可以变为人身,”老道长急道:“再说,他还是个孩子。”   连菀转过身来,粉若桃花的脸看向偏殿。   “他是风姨派来的。”   老道长一愣,“肯定是被她逼迫的。”   “也罢,留着他,给道醇当飞镖玩。”   连菀说完,转身踏进了虚空,了无身影。   偏殿内。   道醇盯着窝在墙角处的“飞镖”,陷入沉思。   “飞镖”大约有十来岁,小V脸上嵌着一对狭长的眼睛。眼珠极黄,像琥珀,皮肤极白,像春雪。比他长得好看太多。   师父明显喜欢他,方才祖婆婆执意要把它再次塞回玻璃罐,是师父拼了老命才救下。   “甩飞镖好玩吗?”   不愧是冷血动物,说出来的话都冷飕飕的。   道醇点点头。方才他在祖婆婆手把手的教导下,满力挥动花蛇,轮成螺旋桨,横切着飞出去,花蛇又华丽丽地飞回来。   简直匪夷所思。结果只玩了两下,花蛇忽然变为人身,跪地求饶。   当场没吓得他又尿了。   花蛇立马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还会大嘴吞人,要不要表演给你看看?”   道醇:……想尿。   老道长满心高兴地回来,瞧见花蛇可怜兮兮地窝在角落里,便越发心疼。   “道醇,以后这就是你小花师弟。”   “你可要好好爱护他,不能再把他当飞镖抡出去。”   花蛇黑眸里蕴含着泪光,乖巧地朝道醇喊了声:“师兄。”   道醇:…………到底谁他妈才是真弱小可怜?   山上的日子过得有时候慢,有时候快。   没有香客上门的时候日子就过得慢,有香客上门的时候日子就过得快。   这几日见了鬼了,一个香客都没有。   负责一家老小三口外加一尊超级长辈的老道长心急如焚。   “祖婆婆,今年刚开春就这么冷,你看都二月底了,眼前还光秃秃的。”   中庭内旱莲树下,石桌石凳,香炉袅袅。   连菀手里捧着书,抬眼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不带一丝波动。   老道长一个哆嗦,“您老人家今年怎么还没开花的迹象?”   妙莲崖跟其他地方不同,别处的花随各自习性开花。但妙莲崖的花以旱莲花为标志,旱莲花开,其他花才敢开。   旱莲花开了,香客们就来了,香客们来了,香火钱就来了。   “当然了,肯定是因为天气异常。”老道长笃定地说。   连菀睨着他,“你想说的是,我脾气异常吧。”   老道长:“…………”   入夜。   黑魆魆的妙莲观安静地像被遗忘的角落。   中庭中,一抹从花灯里透露出来的烛火摇摇晃晃。花灯漂浮在空中,慢慢升腾,最后来至古树的顶端。   仰头看去,连菀端坐那里,阖目凝神,浑身散发着轻盈的光。   这光带着点粉,透出她本体的颜色。   且这光是流动的,从树顶滑向树根,从主干游至偏枝,从上到下,一涌而入。   如果此刻剖开地面,会发现这光在土壤里继续散漫,顺着每一条根扎于妙莲崖的须根,而同时也会发现,旱莲树的根巨大无比,早已贯穿整个妙莲崖。   树就是崖,崖就是树。   她不死,妙莲崖无恙。   她若有事,一切便会化为虚无。   连菀放出神识,像平日一样,巡查她所能到达的任何地方。   只是这一次,像是受到阻隔似的,运行得格外困顿,无力。   说来也奇怪,开春后,她的花蕾毫无开花迹象,倒是自她两百年醒来前便已存在的三颗花蕾长势比以前还旺盛。   她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心道这几日精神十分不济,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忽然,心头一颤,不由想起花蛇的话。   怀孕?生子?呵!不可能!   风姨真是越来越疯了!什么话都敢乱说!   首先,她每年所结的果实无论如何捣鼓都种不出新株。果实对她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别的花精开结果是为了繁殖,她开花结果就是图个热闹。   其次,她是天底下唯一一株旱莲花,这些年自花繁殖,开花结果,即使需要同族交、配,她也找不来啊。   最后,就算她怀孕,自己还能不知道?   谁会这么傻! 第003章 还还没生   王福,人称妙莲村第一能人,用现在的时髦说法叫乡贤。   早些年他在绕村而过的丹江岸边挖沙挣了第一桶金,后来赶上改革开放的春风在妙莲村搞砖瓦厂,搞鸡鸭鹅猪养殖,生意越做越大,从妙莲村做到了商康市,成了市里第一个做房地产生意的企业家。   现在他老了,回妙莲村养老。但赚钱之心不死,忽悠村里说要开发妙莲村的古街搞旅游。为了证明自己本事大,他大张旗鼓地拉来一个大财团,今天还请来财团的代表先行来村里参观考察。   在村里转悠了半个小时,年轻的财团代表脸上便浮现出无聊的表情。   王福赶紧把人带上妙莲观,说这处道观别看外表破,但历史悠久,环境优美,有山泉有古树,里面的道士尤善算卦。   提到算卦,王福陪笑道:“陆总,您还没结婚吧。不如上观里给你算算姻缘?”   回头一瞧,对方已然拿着手机在噼里啪啦地玩起游戏。   王福有点尴尬。从见到这位陆总起,他就没怎么说话。反倒是旁边跟着的几个黑西服智囊团一直仔细观摩,不停提问。   其中一个黑西服笑着说我们小陆总已经订婚了。   王福哦哦两声,领着一群人跨进了山门。   跨过灵官殿,瞧见老道长正带着两个小道士在打太极拳。   两个小道士东倒西歪,连马步都扎不稳,好在老道士仙风道骨,尚能撑住场面。   王福赶紧向老道士施礼,介绍双方认识。   “这位是小陆总。”   老道士喊了声无量天尊。然而对方毫无反应,只顾低头玩游戏。玩着玩着这人直接跑到中庭的走廊上坐下来玩,一副生怕累着自己的样子。   王福有点生气又不敢真生气。这位小陆总显然是来镀金,刷经验值的。只看旁边黑西服对他的恭敬态度便知他不是富二代就是二世祖。   王福索性放弃,拉着老道长开喷。   “咱们妙莲村该走运了。这是我请来的大财团,要把妙莲村的古街围起来搞旅游。”   老道长哦了一声。   “我们妙莲村和你们妙莲观做邻居好多年,我们发达了肯定得提携你们。”   道醇呵呵哒。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王福这老头贼抠门,他老婆张丽芬更是不占别人便宜不舒服,隔三差五讨要妙莲观的山泉水,甚至还不止一次来道观后院偷菜摘果。   提携?听听就算了。   “你们知道少林寺吧。人家少林寺一年光门票收入四个亿。他们还搞表演,搞节庆,一年赚十个亿轻轻松松。”   老道长皱眉,“王施主,有什么话请直说。”   王福一脸骄傲,“我们准备投资三个亿。先把你们这里的破房子全推倒重建。然后拉条管线把你们后山的山泉水接到我们妙莲村搞矿泉水厂。”   人人都知道妙莲崖上有二宝,一宝是中庭的旱莲树,一宝是后山的泉水。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   妙莲崖的山泉水从石缝中渗出,晶莹剔透,甘甜沁心,最适宜泡茶。   王福说到这里,自我陶醉着喊了句阿弥陀佛,“弘扬道法,是我辈职责。”   花蛇噗嗤一声笑出来,“今晚三清老祖要进你家找你好好谈谈关于道和佛的区别。”   王福脸色一僵,才意识到自己演飘了。   老道长不急不慢地喊了声,“小花。”   花蛇立马乖巧闭嘴。   道醇听到这里明白了。什么三个亿,全是瞎话。这个老王八蛋觊觎妙莲观的山泉水好多年了。一本万利,只做大自然的搬运工,这钱太好挣了。   老道长笑了笑,“王施主,你说得很有道理。“   王福一听,立马在黑西服们面前撑起了腰杆。中间人费用到手一半了。   老道长话锋一转,“不过,先把你们这些年偷我道观的东西还回来,咱们再说。”   王福顿时气得你你你了半天。   方才连扎马步都不统一的师兄弟,此刻齐声道:“无量天尊。”   喊完,两人互相嫌弃各自白了一眼。   这时,有人懒洋洋地唉了一声。   方才一直在玩游戏不说话的陆折不知什么时候收了手机,双手插兜,站在中庭的古树下。   他长得颇为好看,眉能言,目能语,仅仅一个皱眉便透露几分风流蕴藉。一排耳钉缀在耳廓上,侧脸回顾,便生出几多桀骜出来。   “这什么花?”   王福见状赶紧上前介绍。   还说每年三月初八妙莲观都会举行赏花节。据说有幸看到旱莲开花的人来年一定好运连连。   陆折唇角扯了扯,显然对于这种迷信行为不屑一顾。   但他忍不住凑近一点,“这花……怪好闻的。”   王福一愣。今天是二月二十八日,旱莲树的花骨朵还小得可怜,压根没有开花的迹象,这寒风嗖嗖的,哪里闻得到一点香味?   “你们闻不到吗?”   看着大家迷茫的表情,陆折又靠近了一点,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王福:“这旱莲花开花的时候确实挺香的。有治疗失眠的奇效。”   陆折眸光流转,痞帅的脸上露出笑意。   长臂一伸,越过铁栅栏,拍了拍旱莲树的树干,“我买了!一百万,够吗?”   老道长像是看见疯子似的,目瞪口呆。他扭头问道醇,“他,他要买什么?”   道醇颤着音小声说:“祖婆婆。”   老道长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花蛇眼疾手快撑住他,关切道:“师父,要不要让我一口吞了他?”   老道长扶着他的手,稳了稳心神,“小花,咱们是吃素的。”   花蛇昂了一声。   王福一听,立马劝道:“一百万啊。不少啦。”   老道长从没有如此生气过,挥着胳膊吼道:“卖你姥姥个鬼。滚蛋!”   当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在这时,从三清殿长廊处绕过来一个白影。   陆折侧脸追看过去。长廊的暗红色柱子挡住了她的样貌,只能瞧见白袍飘飘,云冠玉簪。他不由地跟着身影继续看,越过红影,来人纤细高挑,翘鼻红唇,眉眼瞥来时,清亮明媚,像吸纳了天地灵气,让人心神一颤。   陆折把双手从口袋里抽出来,静静看着。   鼻息间由远及近飘来方才一直让他心神安定的香味。   入了他的脾脏,进了他的骨血,让烦躁不安的心头一次如此安静。   王福没见过连菀。他见妙莲观突然多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道士,忍不住问:“老道长,你们竟然还能找招得到人?”   此时的老道长真的不介意花蛇一口把王福吞了。   他一丢眼神都没施舍给王福,而是率领两个徒弟,朝连菀恭敬地喊了声,“您来了。”   陆折看了看四周,似笑非笑。男女道士混住?稀奇!   连菀上前,冷道:“你要买它?”   陆折瞥眼看着树,“树冠大,但稀疏。开花多,但花期短。一百万,不能再多。”   连菀觉得自醒来二百年,头一次遇到如此胆大的。   方才不仅伸出爪子摸她,还敢张口买她。   是个人才。   她凑近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伸手摸向他的胸膛……   反应最大的还不是陆折,是老道长。   他倒吸一口气,瞬时想起师父临死前交代的话:祖婆婆虽然厉害,但她从未下山,不知道山下凡人的腌臜想法,你可千万要保护好她,别让她被坏男人给勾走了。   而此时此刻,伸出邪恶魔爪的不是旁人,正是“涉世未深”的祖婆婆。   连菀的右手攥住陆折的手腕,左手抚上他的左胸,然后挪向他的右胸,最后摸向他的脸。   陆折脸一沉,想躲,却没躲开。   连菀的手像是有魔力般,想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陆折心惊,手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连菀摸得满意了这才松开手。   陆折平日里桀骜不驯的脸上难得浮上一层羞愤,继而转化为讥讽。   “你是不是要说我印堂发黑,两眼无光,恐有血灾之光?”   他晶莹的耳钉在稍微有点热力的太阳光下发亮,将微红的耳垂映得格外明显。   连菀慢条斯理地走到旱莲树下,“你呀,父母感情颇好,却因你早亡。亲戚里面,最疼你的是你的爷爷,而不是你亲哥哥。”   陆折眸子里锐光一闪。   黑西服们也都睁大了眼睛。这女道士是提前做了调查吗?如果不是,那还有什么能瞒得住她的?   王福干笑一声,“我就说妙莲观算卦很准的。”   陆折微微抬起下巴,“你还知道什么?”   连菀走到他面前,声音故意压低,“我要是你啊,就赶紧找个老婆结婚生子。”   陆折:“?”   连菀笑了笑,“毕竟你没几年好活的。”   身娇体弱,夜不能寐,强弩之末,焉能长久?   陆折这人吧,身弱嘴却硬。明明昨天他刚从主治医生嘴里听到:你的心脏不堪重负,随时都可能嗝屁。可在连菀面前,他莫名地不想承认。   他也笑了笑,“敢问尊驾大名?”   连菀:“免贵姓祖,你叫我祖婆婆就行。”   陆折:“………………”   妙莲观因为连菀一句精妙回答,再次门可罗雀,安静异常。   道醇赶紧把山门插上,花蛇扶着老道长坐下。   连菀手指摩挲着,还时不时放到面前闻了闻……凡人身上竟有风姨的肃杀之气,还真是有趣。   老道长看到这一幕一口气又不顺了。   祖婆婆这是动了花心?摸了男人不说,还如此留恋人家的体味? 第004章 文学城独家   半夜。   道醇饿得睡不着。被斋饭养大的小身板,还干那么多的活儿,能撑到现在才饿已经很不错了。   他熟门熟路偷溜出去。厨房在丹房后面,几步路就到。   这两天连续经过两个妖怪的洗礼,他自觉胆子练大了一些。   好在祖婆婆神龙不见首尾,妙莲观只有他和师父两人住,房间管够,他才不用和花蛇挤一个房间。不然夜夜得被他吓尿。   师父和他每日的吃食极为简单。道观四周有田,据说从明朝以来就属于妙莲观。田的肥力极好,种什么都能比别处长得好。   不然王福他老婆怎么会天天惦记着来观里偷东西吃。   他记得昨天从地里拔了一个青皮萝卜。这么冷的天吃点萝卜可以清火,今天被装可怜的花蛇给气得心口疼,亟需一根下肚慰藉。   推开厨房的门,凭着记忆顺着墙边,先是摸到灶台,而后顺着灶台边儿摸到案台,萝卜就放在案台左侧的竹筐里。   手一探,摸了个寂寞。   道醇站直身体,挠挠头。   刚一转身,黑魆魆中,一对竖着的金黄瞳仁赫然在目。   道醇吓得飞起,伸手抄起竹筐砸过去。   瞬时身上快速被长条冰块缠绕,懵逼间,金黄竖瞳近在咫尺。   “师兄,偷东西,可不是道家所为。”   道醇牙齿打架,他拼命想象此刻缠着他的是那个窝在角落里的可怜虫,有手有脚,会哭,而不是冷飕飕的蛇。   “小,小花。”道醇被勒得喘不上气,“祖婆婆她让我来,拿,拿个东西。”   金黄瞳仁闪了闪,似乎在嘲笑道醇拙劣的谎话。   下一秒,金黄竖瞳消失,烛火亮起,穿着道袍的花蛇笑嘻嘻地站在道醇面前。   “拿这个吗?”   花蛇举起青皮萝卜,嘎嘣一声啃了一大口。   “妙莲崖长出来的什么都好吃。”   道醇一边憋着眼泪,一边忍着口水。   花蛇吃了两口吃得不耐烦,直接全部丢进嘴里,青皮萝卜瞬间消失。   道醇的眼泪口水齐飞,欲仙又欲死。   就在这时,从旁边传来嗡嗡声。   花蛇回头,瞧见与简陋厨房极不相符的冰箱。   妙莲观自给自足,吃多少摘多少,也无需存储肉类。压根用不到冰箱。且妙莲观这么穷,怎么能买得起冰箱?   花蛇眉心一皱,抬脚走了过去。   道醇急了,“你可别乱动。”   花蛇装作没听见,伸手拉开了妙莲观唯一的现代电器。   冰箱空空如也,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小盒子。   花蛇探头进去,微黄的灯光映着他雪般的脸。   巧克力基座上摆着一枚粉粉嫩嫩圆圆鼓鼓的桃子,顶头还放了一片桃叶。   深吸一口气,浓郁的蛋糕香味扑鼻而来。   道醇吞了口唾沫,“你想吃吗?”   吃了就会被祖婆婆暴揍一顿然后再次变成他的飞镖玩具哦。   “这是乌龙白桃糕,山下桃花楼这家老字号糕点店的经典。吃一次少一次。”   花蛇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这糕点采用古法制作,有三四百年历史,传承人八十多岁了,没几年活头。”   花蛇毕竟是个“孩子”,道醇笃定地认为,妖怪虽然厉害,但也有贪吃的小孩阶段。   他眼巴巴地瞧着花蛇被自己的话打动,正准备在他吃掉的那一瞬,扭头回去告状,结果瞧见花蛇小心翼翼地把冰箱门关上。   乌龙白桃糕逃过一劫。   花蛇也逃过一劫。   道淳计划失败。   “这么精致的糕点,肯定不是你们两个糙道士享用的。”   花蛇不傻。   道醇抿了下唇,强忍着不适感,站到花蛇旁,再次打开冰箱门,把头探进去。   “闻一闻总没关系。”   他故作陶醉地深深嗅着香味。   过了会,花蛇果然也凑进来。   两只小脑袋你我碰我碰你,争先恐后。   既然吃不到,那就多闻一闻。   就在两人抢得不可开交时,忽然各自的肩膀上压上一只纤纤玉手。   “看什么呢?”   声音极为温柔好听,像初春的冰川融化,像春末的第一场雨。   花蛇和道醇同时一僵。   下一秒,花蛇秒变原形,嗖得一声缠上道醇,动作之流畅之迅猛,让人叹为观止。   狠狠打了尿颤的道醇:“………………”   连菀伸出手指让道醇靠边站。   一人一蛇,默默腾挪至三步外。   连菀端起乌龙桃花糕,提着花灯飘飘然走了。   花蛇非常淡定并心安地从道醇身上滑下来,滋遛滋遛闪入了黑暗。   道醇决定:今后谁半夜再出来谁就是狗!   中庭。   连菀一脚踩上铁栅栏,掠上古树,在一处横向粗大的树枝上斜靠着。   她像是没有重量似的,手掌撑着半边脸颊,眉心处的花钿若隐若现。   花灯在空中随意漂浮着。   毕竟是穷乡僻壤处,没有高楼炫灯,抬头便是灿烂星河。   方才从冰箱里拿来的乌龙白桃糕放在旁边的三叉枝上。   连菀伸手拿过来,放在面前闻了闻。   自两百年前她醒过来,什么都记不得,唯一让她感到熟悉并安心的便是这东西。   她早已辟谷,对食物并无任何欲望。但莫名的,她隔几天不闻一闻这味道便难受。   不知在树上坐了多久,她终于呆够了,抬脚走去道醇的房间,开门,放下,出门时,手里只有那盏花灯。   绕过长廊,她转身融入了黑暗。花灯也一并消失。   忽然,一只玉手从黑暗中露了出来,掐着某蛇的七寸。   随即连菀从黑幕中走了出来。   “你跟着我,就不怕我剥了你的皮,掏了你的胆,剔了你的肉,丢江里喂鱼?”   花蛇小豆眼忽闪着,尾巴不安地卷起。   连菀瞥眼看过去,忽然笑了起来,“哦。”   说完把花蛇丢到了地上。这次动作还算温柔。   花蛇抿着唇,“你为什么不杀我?”   连菀皱起眉头,“蛇肉不好吃。”   说完,转身再次踏入黑暗。   花蛇风中凌乱。   蛇肉不好吃?   祖婆婆吃过蛇?   还是只是嫌弃他的肉不好吃?   恍惚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他的眸光落在自己蜷缩的尾巴上。   鳞片一层层反向翘起,鳞片根部与身体就剩下薄薄的一层牵连,就像是被狠厉的风狠狠刮过似的。稍微碰触便疼得钻心。刚开始时血还不停渗出,如今连血也看不见了。再过几天怕是尾巴都没了。   壁虎尚且可以断尾求生,他却只能死。   此时天空曦光出现,他听到道醇趿拉着鞋子出门扫地了。   哗啦哗啦声中,花蛇哼了一声化身为人,中气十足地喊道:“师兄,昨夜睡得可好?”   道醇原本拖拉的双脚瞬间灵动起来,麻溜冲出了山门。   妙莲崖的一天又开始了。   这天大清早老道长早早地将自己捯饬得格外仙风道骨,站在大门口等。   差点把妙莲崖等成了望夫崖。   等到日上三竿,也没见一个香客来。   他派道淳悄悄下山,还神神秘秘地让道淳一定要隐去踪迹。   道淳不明白,说咱们妙莲崖三百六十五天有一百五十天没有香客来,习以为常的事情今天怎么就不平常了?   老道长一脚揣在他的屁股蛋上,让他滚下山去看有没有看起来不像是香客的人。   道淳是个好奇宝宝,还想问个清楚,老道长是暴力师父,呵得他不敢多言。   结果没等道淳下去半个小时就瞧见他慌里慌张地冲回来,大喊道:“师父,完犊子。咱们下山的路被人掀断了!”   老道长一听,立马喊上花蛇,师徒三人冲下山门。   当然他手里还提着他的惯用武器——妙莲崖祖传烧火棍。   下山的路早些年政府修过。妙莲崖陡峭,上山下山的路修不了水泥路,为了不破坏环境并营造出神秘道观的气氛,这路啊,铺的是青石板路,一阶一阶要人慢慢爬,慢慢挪。   花蛇瞅着老道长健步如飞,速度压根不亚于道淳这笨小子。   他的双腿如今受伤不灵便,倒是想化为原形滋溜一声下山,但道淳可能会吓得当场滚下山,还是算了。   三人急急慌慌冲下崖,拐个弯,便瞧见通向妙莲村主路的分叉口被掀开了地基,水泥面板散落一地,沟壑深深,要是能过去一个人才怪。   花蛇看过去,笑嘻嘻说:“师父,咱们妙莲崖的土跟这里的不同啊。”   的确。妙莲崖的土壤呈深黑色,肥沃富饶,种啥啥丰收。以这个分叉口为界线,另一边属于妙莲村的土壤就是红色。碱性大,肥力十分有限。   但老道长目前不关心什么黑土红土,他插着腰,呵呵一笑,“这肯定是老王八蛋干的。”   王福上次来道观忽悠三个亿的项目不成,想必是动了邪心,第一步断路,第二部 怕是要掐电,最后可能就要哄抢了。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   “是我干的。”   连菀一身白袍,施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吓得老道长差点当场去世。   他真的不是有意骂祖婆婆。   哭丧着脸,老道长说:“祖婆婆,您听我解释。”   花蛇在旁忍着笑。道淳一脸懵,不知道什么情况。   连菀瞧着黑色土壤里扭扭曲曲蠕动的蚯蚓,回头跟花蛇说:“你不吃蚯蚓?”   花蛇:“……不好吃。”   两人的对话莫名其妙。老道长仔细瞧着被掀开的路,确实毫无挖机施工的痕迹,像是被谁拱进土壤,然后用力一翻身,便掀断了。   看这鸿沟的圆润程度,老道长再看向花蛇,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乖巧了。   不过花蛇肯定不是故意为之,应是被祖婆婆胁迫,这么一想再看向花蛇,又觉得他真的好可怜。   道淳等了半天也不见师父骂花蛇,顿时觉得呵呵哒。师父总说只要他把经书背好便是他的乖徒徒,结果经书念得好哪里抵得过一张小白脸。   连菀乜着老道长:“你在等北京来的专家?”   老道长赶紧举手解释,“等我给他们打电话说不用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发了。我不好让人家再回去。”   他说的是实情,原本他想着等专家来了,好好把祖婆婆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特性多夸夸,让祖婆婆开心然后同意参评古树名木,结果……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   连菀:“我都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的,他们能把我研究透?”   “再说,我可不乐意身上挂个狗牌。”   “要挂你挂。”   老道长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过来。路断,车停,从里面走出几位文文雅雅的男人。   老道长下意识觉得这些人就是应该今天到的专家。   对方朝他们打招呼,询问妙莲观的去路。   老道长可怜巴巴地看向连菀。   连菀扭过脸,不理他。   忽然对面有人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后,着急慌慌地要走。   老道长急了,赶紧问他们去哪。   “市里的三清观今天开了好几十个并蹄莲,我们得赶紧过去看看。”   然后说了好几声太难得了,太稀有了,连人带车咻的一下跑了个没影。   老道长一口老血吐出来。   连菀扭身就走。   老道长赶紧追上去,“祖婆婆,咱们妙莲观被三清观抢去了唯一的文保单位称号。现在不过是开了点并蹄莲,他们都当稀罕东西。三清观的睡莲明明没有您的花稀有,没您的花好看……”   连菀停住脚,“我们妖精之间只比脸,不比本体……当然我不管是脸还是本体都比三清观里的睡莲精好看很多倍。”   老道长:“…………”   道淳:“…………”   花蛇:“…………” 第005章 文学城独家   商康市市中心有一处静谧所在,周围绿荫环绕,隐约从缝隙中看到古香古色的建筑。   可老一辈的人都知道,这不是公园,是陆家的私宅。   佣人们知道二少爷陆折有严重的失眠症,清早至中午这个时间段是一定不能大声的。   可今天大少爷陆燃的女朋友来了。   这位女朋友与陆大少之前的女朋友很是不同。首先人家有正经职业,是市电视台的天气预报员。其次人家端庄大气,漂亮温柔,好多人看天气预报就是为了看她。最后,陆大少自从和人家定下恋爱关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言听计从,从不大声说话,脾气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唯有一点,这位女朋友嘴巴略微显得大些,不过瑕不掩瑜,反正入了大少爷陆燃的眼,成了心肝宝贝。   两人正处于热恋期,甜腻地像是连体婴儿似的,正坐在客厅里毫不避讳地说笑。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陆二少从楼上顶着黑眼圈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几缕不老实的头发蜷缩着从帽子边缘露出来。   帽檐绣了一圈金线,配合着他亮闪的耳钉,将他凌冽疏离的气质毕露无疑。   帽檐把臭得不行的脸遮了半边。   他走到栏杆处,瞧见哥哥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立马转身就回。   “陆折!”   陆燃松开石依依的小手,冷着脸叫道。   两人是亲兄弟,长相却大不同。陆折痞痞帅帅的,长相偏阳光,陆燃眉眼狭长,长相偏阴柔,看人的时候总带着几分冷峻旁观。   陆折的脚顿了下,转身松松垮垮地走了下来。   人是走下来了,也来到陆燃的面前,可眼神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压根没瞧面前两人一眼。   陆燃眯起眼,声音不大,却无端让人听了害怕,“见了人也不喊。没礼貌!”   陆折唇角扯了扯,“我叫了很多人嫂子,到最后都没成。我何必累着我自己?”   陆燃冷冷看着他。陆折对他的眼神太熟悉不过,无非两个字:废物;三个字:败家子;四个字:吃干饭的。   石依依果然有涵养,纹丝不动地笑着说:“没关系。小折看起来很累,赶紧让他上去休息吧。”   陆折一听,扭头就要走。   陆燃拿起一根烟,石依依非常有眼力见地给点上。   烟头一亮一灭,萦绕的白烟下,陆燃的表情看不清楚。   “下午你去妙莲村。项目启动,缺个经理。”   陆折停住脚,缓缓转身。   他唇角勾起,呵笑一声,“没错。梁家的未来女婿不能是个一无用处的废物,去刷点经验值,至少陆梁两家脸面好看。”   陆燃磕了磕烟灰,波澜不惊地说:“家里养你这么多年,你也该发挥点作用。”   陆折侧过脸,好看的侧脸线条越发僵硬。   石依依眼波流转,“妙莲村啊,那是个好地方。不过听说,妙莲村往上走有一座道观,叫妙莲观,更是个洞天福地。中庭有一株旱莲树,神奇地很,据说闻了花的气味可以安神定心。”   陆折正烦躁呢,忽然听到旱莲树,像是有记忆般,鼻息间瞬间回忆起前几日闻到的沁人香味,然而只是一闪而过,再也踪迹。   陆燃摸着石依依的手,“你总说夜里睡不好,我把这树买下来送你做我们恋爱一百天的纪念?”   陆折快被哥哥的腔调给恶心坏了。都快四十的人,还腻歪地跟初中生谈恋爱似的。   石依依娇笑着打掉他的手,“好呀。你送我。我就要。”   陆折莫名想起那天的白袍女流氓,当他说要一百万买下那棵古树时,总觉得她的眼神像在看:瞧,好大一个傻子。   “妙莲崖非常神奇,丹江水呈太极抱合之势,绕过妙莲崖,这地形利财利人,如果谁家有幸把过世之人埋到妙莲崖,那可享至少十代福报。”石依依侃侃而谈,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爷爷生前懂这个,教我一些。”   “另外,妙莲崖有一处山泉,甘甜可口,延年益寿,被什么冰山雪水有前途多了。引几条生产线,今年投产,明年就能获益。”   陆燃耸耸肩,“好呀,陆折你过去把整个妙莲崖买下来。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陆折终于肯抬眼看着哥哥,瞧着哥哥招人厌的表情,竟意外地和白袍女流氓的想法不谋而合:瞧,好大一个傻子!   他嗤笑一声,不知道这个叫石依依的女人为何对妙莲观如此熟悉。   “你既然能掐能算,给我看看,看我能活多久?”   石依依伸手撑着下颌,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认真瞧了陆折一会,笑道;“陆二少自然长命百岁。”   陆折扯了下唇角。不知道为什么,他宁肯信白袍女流氓的话也不愿意信石依依的话。   “你这么会算的话,不如好好算算什么时候你和我哥能结婚吧。”   说完,趿拉着拖鞋上楼了。   刚回房间就接到管家发来的短信。爷爷陆正雄八十多岁,肺气肿老患者,每年冬春两季都在医院住着。管家说爷爷住得不耐烦,想出院但哥哥陆燃死活不同意,想陆折,又拉不下脸说想孙子这种话,所以拐着弯让管家来传话:想看老宅里的腊梅花。意思是让陆折得空摘两枝送过去。   陆折抿着唇看了半天。   最后管家又发来一句:老太爷从来没有埋怨过你。老爷太太去世那是意外,不怪你。   陆折眸光沉了又沉,最终还是把手机屏幕朝下一扣,没有回复。   眼瞅着三月八日马上就要到了,可旱莲花还没有开放的迹象。   道淳提醒师父提前告知香客们,别让大家跑了空,影响妙莲观口碑。   老道长一听,赶紧让道淳准备红纸墨水。   花蛇文盲,不考虑。道淳半文盲,也不考虑。老道长只得亲自上手写告示。   道淳被师父从山门口捡到时,便生活在他的殷殷教导中。   -师父小时候学习可厉害了,不然也不会被师父的师父挑中继承妙莲观。   -师父一心向道虔诚不懈,不然也不会在手臂上纹太极文身以警示。   -师父诚实善良,从不欺瞒,不然也不会受到方圆百里乡亲们的爱戴。   道淳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虽然听得不耐烦,对这三条却深信不疑。   然而,今天,至少第三条被打破了。   老道长提起红纸,十分满意地点点头,问花蛇:“师父的字写得可好?”   花蛇看着红纸上的黑字,跟他偷喝山里猴子酒时喝醉扭动的步伐蛮像,点点头,“真好看啊。”   道淳一脸不可置信。   【旱莲花开,好运连连。   相约三八,不见不散。   妙莲观主,恭候大驾。】   “师父,您说好的诚实善良呢?”   “师父,您说好的从不欺瞒呢?”   道淳觉得自己的三观已然炸裂,且属于不可修复的那种。   老道长咦了一声,“到时候祖婆婆哪怕没开花,咱们不是还有山泉水可以卖嘛。”   狗腿花蛇附议,“师父英明。来咱们这里散散心,也有利于身心健康嘛。”   道淳:“…………”   花蛇屁颠屁颠下山贴到三岔路口处,而后回来和道淳一起砍柴。   道淳用砍刀,花蛇用尾巴。   道淳吭哧吭哧半天才砍出一小堆。   花蛇一脸淡漠半天甩出一座柴火山。   道淳觉得偌大的妙莲观可能很快就没有自己的生存空间。   花蛇滋遛滋遛游过来,当着道淳的面抬起下颌显摆劳动成果。   人身蛇尾,在外人看来甚是恐怖,可道淳已经免疫,冷冷看着笑嘻嘻的花蛇,“花师弟,你尾巴流血了。”   花蛇脸色不变,淡定地把尾巴蜷缩起来。   “不如你叫我师兄,我就帮你砍柴。”   “以后也不欺负你。”   道淳自然不信,正准备怼回去,忽然看到花蛇一溜烟收起尾巴,化为双腿,一本正经地拿起砍刀砍柴。   道淳一愣,几秒钟后有人探出一个头来。   原来是慕名前来的香客。   道淳领他见师父。   师父听他说想为过世的亲人办一场法会,脸上的笑意顿时更盛,亲自为来者端茶。   道淳站在师父身旁,觉得这个香客长得有点贼眉鼠眼,一来就四处环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谈经说道了半天,对方终于谈到价格一事。   老道长摸着胸前的白胡须,“超度亡灵,实乃善事,怎可提冒着铜臭味的阿堵物。”   对方一听,原本已然伸进口袋的手缩回来。   “我早就听说妙莲真人乐善好施,是个大好人啊。说实在话,我家特别特别穷,但我又想为我死去的老父亲尽一尽孝心……”   老道长:“…………”哦,演过了!   道淳:“…………”高帽一戴,谈钱打脸。   花蛇:“…………”师父人真的很好。   香客和老道长定好时间地点,准备回去。   老道长心口啼血,可戏总要演完,他起身送行。   三清殿位于须弥座基上,往下走需踩着五级台阶才可。   老道长提醒着小心台阶。   香客刚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双脚落到青石板上,结果他像是被人在虚空中打了一拳似的,腰身一扭,就这么在三人面前表演了一个华丽丽的“平地摔”!   这人顿时嚎叫起来,把原本踩在屋脊上的喜鹊们都吓得扑棱着翅膀跑了。   老道站赶紧上前查看,只见这人抱着自己的膝盖,嘴里喊着疼疼疼!   满脸铁青,头冒大汗,嘴唇疼得直哆嗦。   道淳心道完犊子,听说现在山下扶个人都要冒着被讹钱的危险,何况这人还在道观里摔倒得这么惨。   老道长急得乱转,喊着花蛇去偏殿把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抱来。   结果这香客一挥手,再也没有方才低头哈腰说老道长大善人的谦卑模样,他气狠狠地说:“谁敢喝你们道观里的药酒?再把我毒死怎么办?”   道淳赶紧解释说妙莲观的药酒很出名的,很多人买回家。对方压根不听,非说要去医院,不然就报警。   老道长皱着眉头,缓缓挺起腰来。   “多少钱?”   香客一听,伸出一个巴掌。   “五百?”   香客像是受到侮辱般,吼道:“五万。”   老道士嗯了一声,非常平静地走去偏殿。   道淳秒懂,默默后退三步。   花蛇不明所以,也跟着后退三步。   香客以为吓到对方,面露得意,越发嚎叫地厉害。   不一会他瞧见道淳出来了,手里多了一把黑魆魆的烧火棍。   棍子特别长,拖在地上,哗啦出一长条黑色痕迹。   老道长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香客一愣,“你干嘛?”   老道长挥舞着烧火棍,指着自己的头,“来,你朝这里打一顿,打死不算你犯法。一条命抵五万,够了吧。”   香客呵呵笑,“我只要钱,我不要你的命。”   花蛇皱眉,他刚迈出脚,就被道淳拽住。   道淳朝他摇摇头。花蛇一出手就是狠招。别把这事给搞复杂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来了一个预料之外意料之中的人。   好几天不曾来道观的王福王乡贤来了。   他一来就喊着怎么了怎么了?   语气十分担忧,可神情异常轻松。   香客见有人来了,赶紧把妙莲观不好好清除青苔故意把他摔伤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福哎呦一声,“这骨头摔坏了,可不得了。万一影响以后走路就麻烦了。”   “要说这五万块真不贵。老道长你们修道之人,总不能弃观逃逸,再说我今天刚好看到,虽然我们是好邻居,也不能帮你们徇私枉法啊。”   两人一唱一和,要是再看不出这是王福故意设的圈套,老道长胸前的白胡须算是白飘了。   花蛇摩拳擦掌,笑嘻嘻地在道淳耳边低声道:“要不要一口……”   道淳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你们不会连五万块都拿不出来了吧。”   “哎呦,真是可惜啊。占着宝地却不知道利用。老道长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真的太固执了。”   正当他准备把开发矿泉水厂的事情适时提出时,却听见身后有人朗声道:“小花。”   到底惊动了祖婆婆,老道长很是愧疚。   王福上次见过连莞,知道这漂亮女道士不是好相与的。   他警惕地看着她。   连菀莹白的脸庞浮着一层诚恳的笑意,“人家香客在咱们道观摔伤,咱们肯定是要负责任的。”   老道长拼命给连莞挤眼,千万不能搞出人命。   连菀抬眼给了花蛇一个眼神,“你不是擅长正骨吗?”   花蛇一听,秒懂。   他笑嘻嘻走过去,蹲下来,指了下香客的膝盖,“这里疼吗?”   香客被花蛇阴恻恻的笑容吓得愣住,“哦,应,应该是吧。”   花蛇点点头,伸手捏住他的小腿肚,朝着香客继续笑,“你今天来我们这之前,见过王乡贤吧。”   他装作无意地问,香客所有的触感都集中在下肢。见了鬼了,这小道士的手怎么冰凉地瘆人?!   下一秒,嘎嘣一声,右腿像面条一样耷拉下来,伴随而至的是香客真情实意的嚎叫声,“没见过!”   连莞哎呀一声,“小花,你搞错了,是另一条腿。”   王福急了,“你们怎么能这样?五万不够,要十万。”   老道长也明白过来了,笑道:“着什么急啊。小花再给他接上不就行了。”   香客哭得鼻涕眼泪齐飞。   接下来,花蛇先是把搞错的腿重新嘎嘣一声接上,然后又把另一条腿的膝盖踩踩踩,美其名曰活血化瘀。   香客疼得连哭都来不及,最后实在受不了,大喊道:“王总,你的钱我不要了。”   王福脸色青黑,“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香客也不装了,连滚带爬站起来,双腿麻利地往外跑,生怕花蛇追过来。   王福:“…………”   他干笑几声,双腿后撤,强行挽尊,“哎呀,还好你们修道之人火眼金睛,把坏人给赶跑了。”   小花笑嘻嘻往前走了一步,王福吓得一屁股坐地上,而后连滚带爬呜呜咽咽地也逃了。   道醇叹气,“师父要是咱们道观有钱安装监视器就好了。”   第一,下次王福他老婆再来偷菜便有依有据。   第二,谁再赶来碰瓷,看录像就行。   第三,把花蛇欺负他的场景给录下来找师父揭露某蛇的假面孔。   老道长一脸幽怨地看向连菀。要是祖婆婆愿意配合,钱分分钟就能到手。   连菀状似无辜,伸出手,“我要买乌龙白桃糕。给钱。”   老道长:“…………”   妙莲观最后面一处建筑叫戒台,是为受戒弟子讲经说法的地方。   平日里没人来,比前院更显得荒芜。   杂草疯长,几乎爬上了戒台。   道淳和老道长偷偷躲在草丛中,偷瞄着戒台。   道淳小声说:“师父,下次你再舞弄烧火棍的时候,麻烦把上面的灰先抖搂抖搂,你看你现在的脸上黑乎乎的……有伤您的仙风道骨。”   老道长伸手在脸上一抹,整个人秒变黑炭。   老道长伸手把道淳摁倒下去吃了一嘴草,“你不说会死?”   道淳从嘴里吐出草根,强行转移话题,“师父,你们说他们在讲什么?”   戒台上。   连莞负手而立,山风将她长袍一角吹起。   “你身上的风刑,可解。”   眸光落在花蛇吃惊的脸上,连莞勾起唇角,“但,祖婆婆我可不干吃亏事。”   花蛇蛇尾翘起,之前还黏连着的鳞片此刻竟有好几个脱落,露出深可见肉的血沟。   风刑,以风为刑,无影却狠厉,无味却萧杀。受刑之初,好似针扎,受刑之中,犹如飞石撞身,肉血翻飞,受刑之后,风过处皆断。   花蛇只受了三成的风刑,已然快要断尾。   他仰起头,颤着声说:“祖婆婆我不会告诉其他妖怪您怀孕的事。”   连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一个个的,怎么迷三道四,都信风姨的疯话??   她没好气地说:“谅你也不敢说。”不是,她压根没怀孕,怕什么?   缓了口气,她眯起眼睛道:“你帮我好好盯着我那三个崽……”   呸呸呸!崽个屁!说秃噜瓢了。   “你帮我好好盯着我那三颗花蕾。”   既然风姨这么关心,那便好好看顾着。   花蛇秒懂,嗯嗯点头,“请祖婆婆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我三位师祖。”   连菀:“…………”   祖婆婆的孩子当然辈分极高,但又不知道如何称呼才合适,暂且叫师祖吧。   花蛇喜滋滋给自己点了个赞。   连菀冷着脸拂袖而去,一个个都没完没了了还?!! 第006章 文学城独家   妙莲观的山门与旁处不同,并未在灵官殿和三清殿组成的轴线上,而与灵官殿成直角。因入观的山路绕崖而上,仅此一条路,最后绕上来的方向只能在崖壁东边。   即便如王福他老婆这等常来的人来说,也不知道在妙莲崖的西侧,有一株巨大的歪脖子柳树。   柳树歪着脑袋长在崖边,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树干粗壮,柳枝飘飘扬扬,大部分甚至飘出了崖边……   深夜十分,山风吹佛,柳枝舞动,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兽。   仔细看去,其中一根柳枝绑了个什么物件,一会飞出崖,一会再荡回来,看起来惊险无敌。   飞走,再来,安安静静地只剩下风的声音。   花蛇啧啧两声,这人倒有些胆识。   一般人半夜突遇绑架早都吓尿,这人不仅被绑架还被一只脚绑在柳枝上荡千秋,尤能保持镇定……真不愧是要掏一百万把祖婆婆买下来的厉害人。   这人飞回来时,还不忘问花蛇,“小道士,这速度不够刺激啊!”   话刚说完,又咻的一声飞出崖。   花蛇哎呦一声,恶意猛生,准备一脚把人踹下崖算了。   这时,像把黑夜烫个洞似的,连菀一身白袍挑着花灯从洞中走来。   柳枝失去动力,渐渐缓和下来。   陆折头朝下,脑袋充血,晕乎乎中瞧见绣着十二瓣花纹的白袍。   随之而来的是这几日一直魂牵梦绕的香味。   昨夜刚来妙莲村项目部报到,待醒来发现自己被吊在发了疯的柳枝上。   石依依虽然假惺惺,但至少她说对了一条:妙莲崖是个神奇的地方。   好几根柳枝窸窸窣窣缠上他的腰,扯着他的胳膊,最后把他结结实实地绑在树干上。   夜黑天高,只能隐约听见崖下丹江流淌的声音。   柳树前有一石桌三个石凳,陆折想起去华山旅游时,便有一座仙人亭,据说是仙人偶遇此地开局下棋,飞走时留下桌凳。   但此刻,陆折觉得眼前这两位怕不是什么正经人,或正经仙人。   连菀并不说话,一人一桌一凳,一壶一盏一茗。花蛇乖巧站在旁边,目不斜视。   陆折更不急,还试图插嘴聊天。   “你这茶也是妙莲崖种出来的吗?好香啊。”   “你这旁边的小道士做事忒不仔细,把我请来这里,也不把我的羽绒服带上,好冷。”   连菀抬起头,静静看着他。   “你不怕?”   陆折扯了扯唇,忽然痞帅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能死美人手上也不赖。”   连菀冷冷看着他演戏。   陆折一本正经,“你不是说我命不久矣,我一个快死的人怕什么妖魔鬼怪。”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异常缓慢。   连菀波澜不惊,“妙莲崖是你们不该招惹的地方。”   陆折哦了一声。他早猜到对方是为这事才把他绑来。   昨晚九点他才去妙莲村,入住到王福家。项目部临时租了他家其中一座小洋楼。手下的人告诉他,王福对妙莲观贼心不死,竟派人入观试图碰瓷,结果被人打了出来。   然后他就TM替王福背锅了。   “你太高看我。”陆折耸耸肩,“我即便消失三天,也没人问上一句。”   连菀笑了笑,“说不定呢!”   任凭陆折再逼逼叨叨,连菀也不搭理他。   花灯悬空,投下一片光辉。   抱书而看,惬意十足。   待看完一本后,连菀抬头,发现陆折竟睡着了……   花蛇小声说:“祖婆婆,师父要是发现我们绑了凡人,会疯的。”   连菀:“我又不是头一次干这种事。”   花蛇哦了一声。行。大不了一口吞下,来个死无对证。   翌日清晨,王福家的小女儿王筱一脸精致妆容,手里端着精致早点,去敲陆折的房门。   刚开始她还掐着嗓音柔柔媚媚地叫小陆总。   喊了好几声,对方毫无回应。   她使劲敲门,对方还是无回应。   当即昨夜情丝缠绕跳跃了一整夜的心彻底碎了。   为了近水楼台先得陆家二少,她昨天被母亲临时从城里揪回来。   她喜欢在城里和狐朋狗友在酒吧里胡混。要不是母亲以零花钱为要挟,她才不愿意回来。   结果,一家三口等到夜里九点,陆折才姗姗来迟。   她原本一脸不乐意,却在陆折大长腿迈出车门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团上飘飘然起来。   谁知道陆折只是微微一点头便钻进楼里,压根没看她一眼。   她偷摸躲在自己房间的窗帘后,对面刚好正对陆折的房间。只是对面窗帘严严实实地遮着,压根看不到里面动静。   这时她开始埋怨起母亲来,早知道就不要把窗帘搞这么厚,搞的什么都看不见。母亲总说村里小流氓太多,生怕小流氓们偷窥自家宝贝女儿,结果……   所以今早天不亮她就催母亲做早点然后亲自送来,然后碰了壁。   她巴巴地等到九点,一群黑西服人过来敲门,也敲不开,大家才发现出事了。   王家人当场吓得脸色苍白。人从王家消失,还妄图攀什么高枝,命都快没了。   消息很快传到陆燃耳朵里。   手下人说要报警。陆燃冷笑一声说这定是陆折这废物为了逃避责任自我导演的绑架。尽情闹,不用搭理。   石依依耐心劝了两句,见他固执己见,也不再说话。   陆折直直睡到天大亮才醒过来。   浑身没有一处不酸疼,但他头一次醒来后神清气爽,如沐春风。夜夜失眠的他,终于有一晚能睡得这么沉,简直就像中了彩票。   花蛇一脸黑线,心道这人神经病啊,被绑在这里一夜,竟还能笑出来。   连菀看了一夜书,脸色如常,也无黑眼圈。好似时间锁在她这里压根不存在,岁月摧残不了她,也压迫不了她。   她收了面前物件,抬头说:“你年纪轻轻,呼噜声倒打得响亮。”   说完,一脸嫌弃地走了。   陆折:“…………”靠!老子睡得香甜不行吗?   花蛇紧跟上去,问:“祖婆婆,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谁来招惹咱们,我就一口一个吞下。还不能吓退他们?”   连菀回头,“你吞过吗?”   花蛇摇摇头。   连菀叹气,“吞下去会不消化。看病要钱,你师父会抓狂的。”   花蛇昂地一声,遗憾作罢。   是夜。柳树下。   陆折是人,凡胎□□,经不起这么折腾。   眼瞅着太阳从东落到西,也没一个人毛毛过来看他一眼。   除了两只可恶的喜鹊,把他当成风干老腊肉,动不动就过来用尖嘴啄他……   一入夜,喜鹊终于知道回窝,剩下陆折一个人继续吹山风。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来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他看了对方一眼,便冷笑起来,“你是自己来的吧。陆燃不会这么好心。”   石依依双手抱胸,笑吟吟看着他,“小折,你哥总说你笨。我觉得是他瞎了眼。”   陆折就知道这女人口是心非,三面两刀,对他哥哥有目的。   且她在他面前一点也不避讳。   “妙莲崖真是个好地方呀。”   石依依一点也不奇怪陆折竟被柳枝条紧紧绑着,她甚至都能准确地找来这个人烟罕至的地方。   陆折见她在那感叹,觉得自从来了妙莲观后他索然无味的生活变得特别刺激。   石依依也不救他,慢条斯理坐下来。山风像是喜欢她似的,在她的脚下细细旋转。   “你鼓动陆燃开发妙莲崖,到底想捣什么鬼?”   石依依撑着下巴,故作娇憨姿态,“开发妙莲崖比开发妙莲村有钱途。我这是在为你们陆家考虑。”   说到这里她笑起来,“小折,你也挺厉害的。也不求我把你松开。”   陆折冷冽的眼神直逼过去,“你会救吗?”   石依依哈哈笑起来,并未起身。   她的手指轻轻敲在石桌上。   在敲到第十下的时候,连菀终于来了。   石依依瞧见花蛇,似笑非笑道:“不错哦。当时下手的时候,就知道她会救你。所以稍微狠了一点。”   花蛇咬着牙,没说话。   连菀冷冷瞧着石依依,“你隔三差五来骚扰我,旁人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你暗恋我。”   石依依娇嗔道:“师姐我当然对你情深义重,只可惜你对我总是冷冰冰的。”   陆折有点懵。   在唯物主义世界长大的他好不容易接受柳树发疯、花灯悬空的事实,怕是今天还要继续大开眼界,三观震裂。   “师姐什么的,我可没承认。”   石依依笑起来,“师妹,你守着妙莲崖这样千年难寻的灵地,就为照顾崖上这些低端妖精外加一个破道观,不觉得可惜吗?”   陆折:“……”他分明感受到绑着他的某位低端树精颤抖了好几下。   “不如跟着师姐,由我传你仙法。也好过你慢慢腾腾修炼,别空耗了岁月,到最后还是个妖精。”   陆折:“……”这白袍女流氓果然不是人。   连菀纹丝不动。   “风姨,我两百年前醒来,你便叨叨逼逼地说这些,还没说够?”   “你动辄残害生灵,在江上吹龙卷风,翻船伤人,岂是仙人所为?”   “还有,你装什么大尾巴仙?哪个神仙像你一样勾引凡人,摄练阳气。”   连菀指了指陆折,“他一个快要死的男人,你也看得上?”   陆折:“……………………” 第007章 文学城独家   陆折掐了下大腿肉,疼!很疼!不是梦!   风姨?两百年?仙人?勾引?摄炼?   这些字他都认得,可凑在一起压根就没整明白。   稍等!被勾引被摄炼阳气的是他天下一等聪明的亲哥啊,不是他!   这流氓女道士瞎说什么?!   石依依,也就是风姨,一身掐腰长裙,和平日在电视台播报天气预报一样端庄秀丽。只是见谁都柔柔而笑的脸此时此刻浮上了一层冰霜。方才在她脚下盘旋的山风像疯了似的骤然凶猛起来,压得四周草丛全都趴下抬不起腰来。   “你不过是个小小的花精,就敢口吐狂言,污蔑本仙?!”   连菀悠悠闲闲垂眸摩挲着手指,“你可别搞笑了。末法时代,灵气稀薄,人界的触角已经逼得仙人早不知道跑哪个犄角旮旯窝着。要不是妙莲崖灵气充沛,适合修炼,想必你也不会闲的没事屡次来扰。”   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所以,别装,行吗?!”   春夜的月亮缓缓西移。   风姨眼里闪过一抹狠厉,遽然双手往上一提,张开大嘴……瞬时狂风振地,飞沙走石。   陆折的眼睛遽然被迷住。   他刚想张嘴说不要连累无辜群众,却狠狠吃了一嘴的沙。只得暗骂道:难怪第一次见到石依依的时候就说这女人的嘴巴怎么这么大。他是死也没想到,陋俗有女人嘴大吃家当之说,除此之外,谁能想到大嘴还可吹巨风啊?!   绿林幽幽的妙莲崖蓦然被笼罩在凌冽的大风之中。   花蛇被吹得东倒西歪,幸好抱住石桌才没飞走。   连菀被巨风扯着也纹丝不动,唯有鬓角的一缕长发飘起,算是勉强给了风姨一点面子。   风姨从腋下抽出一柄扇子来,上面绣着一座巍峨高山,山中有洞,似有风徐徐从洞中吹出。   陆折瞅着风姨像变魔术似的手中多了一把扇子,不过是随意闪了两下,崖上的风瞬间凶残了几分。   柳树方才只是柳枝剧烈摆动着,此时却有连根起飞之势,所有柳枝齐齐朝西吹去。   幸好陆折被绑在柳树主干上,不然早被甩出山崖。   额头的汗终于肯淌下来,他偷偷敲了敲柳树,小声说:“你把我放了,我回去找人把你从这里移走,给你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养老?省得被这些……妖怪折磨!”   柳树不吭声,拼命挣扎之余,又艰难逆着风抽回两根柳条把他捆得更紧了。   陆折:“……”   花蛇整张脸都被吹得起了波浪,他拼命缠住石桌,结果石桌受不住这狂风,瞬间往西滚去。   “祖婆婆……”婆字霎时被吹得没了声音。   连菀眉头一皱甩出一缕粉色光影,将花蛇揪回来,丢回地上,用脚狠狠踩住。   花蛇猝不及防疼得尾巴翘起,但,总算不用掉下山崖成蛇泥。   风姨眸光一沉,手掌勾起,捆着陆折的柳枝像是被烫着似的,倏然松开,陆折噗通一声掉落下来,瞬间被风朝崖边推去……   一声惨叫中,幸好柳树机灵,甩出柳枝缠住他的腰身。   陆折在空中上下剧烈震动,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   花蛇抬眼看见这一幕,弱弱地说:“祖婆婆,人是咱们绑来的。”   “他是风姨的心肝宝贝,人家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   风姨似笑非笑,“还真不是。我看上的是他哥。”   连菀眉心一皱,当即从悬空的花灯里飞出一片花瓣,直直冲向陆折。   风姨哎呦一声,手中扇子也飞了过去。   一个救,一个不让救。   陆折夹在其中,直觉呼啸而来的山风凌冽无比,像是要把他吹得肉飞骨碎,而同时一股香味挡在他面前,还未看清楚,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拉上来,呼啸着飞到了连菀的脚下。   他懵逼的眼睛对上一对竖瞳小豆眼,对方朝他张了张大嘴,警告意味十足。   陆折默默转过脸。   连菀左脚一条蛇,右脚一个人,冷冷看着对面不停鼓风弄石的风姨。   任凭风姨如何摆布,连菀周身范围内毫无波动,像布了一层密密实实的结界。   风姨见状,越发愤恨。   她不甘心收了风,停了石,“没想到我的亲亲师妹还会怜香惜玉!”   连菀低头看了眼陆折,恰好陆折也抬起头。   两人四目相对。   连菀呵呵笑,“虽然短命,长得倒还有几分姿色。”   陆折咬着后槽牙,以如此屈辱的姿势躺在一个女流氓脚下,且女流氓妖里妖气的评价让他越发觉得胸口堵得如同压了一座山。   老道长气喘吁吁地赶来这里,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祖婆婆当众调戏良家妇男的话。   他倒吸一口气,一着急喊道:“刀下留人!”   紧跟其后的道淳:“???”   师父这是看多了明朝话本?把这里当法场?   花蛇回头瞧了眼怒气冲天的师父,顿觉乖徒弟人设要坍塌。   连菀没好气地瞥老道长一眼,“你来干嘛?!”   老道长打着哈哈,赶紧把陆折扶起来,脸上的皱纹挤成一朵大菊花,“陆施主,您受惊了。”   陆折从头上拽下几根草根,呵笑一声,“惊到不惊,主要是受到了精神侮辱。”   他言有所指,连菀面若无辜。   老道长赶紧道歉,“我等会给您画一幅静心符,保证让您如沐春风,安详开心。”   他瞥了下现场情况,心中一惊。风姨没事就来骚扰妙莲崖,次数虽多但她的风刮不进来,石滚不进来。祖宗保佑,妙莲崖自古就有挡风的结界,风姨最多把妙莲崖周边的树林吹倒一片。   今天怎么轻轻松松跑来撒野?   风姨见对面这些人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冷笑起来。   “师妹,你应该知道了吧。”   连菀抬眸看向她,镇定异常。   风姨哈哈笑起来,“妙莲崖人人敬仰的祖婆婆修无情,炼无欲,结果连孩子都造了出来。”   此时此刻妙莲崖静谧如水,月光从云层中钻出来,照在一群懵逼脸上。   花蛇缩着脑袋不敢动。   “你的嘴不仅能刮风,还能造谣。能耐挺大哈。”连菀懒得理她。   风姨就是见不得连菀云淡风轻的样子,她讥笑一声,“你那三颗花蕾,两百年来挂枝头不开花,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老道长觉得不太妙。他小声问:“祖婆婆,为什么啊?”   连菀伸手把他的门面胡须薅了下,“我怎么知道?”   老道长吃痛。   陆折:“假花吧。”   老道长想捂他嘴都来不及。   连菀面无表情,花灯骤然低垂至陆折头顶。   老道长赶紧护着陆折,“祖婆婆,不管怎么说,小陆总的脸还值得一看。”   陆折:“…………”虎落平阳的他不想说话。   连菀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折一眼,然后转脸看向风姨。   “有话快说。”   风姨冷飕飕地喷话,“你没觉得你一个小小的旱莲花精,竟然会定风诀?”   不然连菀怎么可能在她面前如此嚣张。   “这天下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可这妙莲崖每每从酉时到子时,在我风力最大之时,却被妙莲崖上的结界阻隔,近不了道观,近不了你。”   说到这里她脸上浮上一层厉色,“你就没想过这结界是怎么来的?”   连菀笑起来,“妙莲崖是天造地设的洞天灵地,内可孕育万物,外可抵御你这样的歹心之徒。你如此善妒,果然跟神仙搭不上边。”   风姨气结,阴里阴气地抛下一句,“你的定风诀,你的结界,还有你那三颗长了两百年的花蕾,可全是‘他’给的。”   她重重在他这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   “他耗费了所有魂力,给了你最后的保障。”   “他爱惨了你,结果你却记不得他。”   “你这个当妈的,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还真是可笑。”   老道长上下牙齿打架,斗胆看向连菀平坦的肚皮。不不不,妖怀孕的症状如何能和人类相同?他哭丧着脸懵逼了一会,暗自嚎叫:师父啊您在世的时候咋就没发现祖婆婆可能未婚先孕?   道淳脑袋左看看右看看,顿时觉得自己在妙莲崖的地位可能要继续往下降。因为他可能要问比他还小十八年的三个崽崽叫师祖??   柳树精瑟瑟发抖,并不想吃瓜的他听到了不该听的八卦会不会被祖婆婆拔掉灭了?   陆折则哦了一声,感觉像在听神话传说,有种极强烈的不真实感。   连菀无动于衷地看着风姨有鼻子有眼描述着一个凄美动人的恋情,她在其中扮演无良渣女的角色。   “他是谁?你连名字都不敢提,也敢胡说?!”   风姨:“你……”   她眸光一转,笑起来,“我偏不说。反正啊,你要生了,藏不住了。好戏要开始了。”   说完,她幽幽地看了眼陆折,“小折,我劝你现在跟我走。你旁边这位主儿阴晴不定的,别把你挂到崖后无人处晒成人干。”   连菀唇角扯了扯,“有可能哦。”   陆折默默往老道长身后站了站,直觉告诉她老道长对他还有一丝丝怜爱。   风姨见状,冷笑一声。   “你这些日可感到困倦?体乏?你以为我今天如何靠得近妙莲观?要不是你此时正值虚弱,我也没这个机会。”   连菀面色如常,心里却起了波澜。   风姨朝陆折睨了一眼,咻的一下不见了身影。   连菀转过身。   老道长立马扭头看天,缩着脖子说:“春天果然到了,今晚不是很冷哈。”   道淳鼻头冻得通红,随声附和:“不冷,不冷。”   花蛇也低着头踩着草,“没错。”   陆折见这些穿得厚实道袍的家伙们还有心情讨论天气,顿时没好气地说:“嫌热的话把道袍脱了给我穿。”   连菀不理这几个眼神躲避的家伙,手掌攥紧,手心朝下,伸到陆折面前。   “吃糖吗?”   熟悉的香味骤然扑来。自从陆折上次在妙莲观闻到旱莲花的香味后,便四处寻觅同款香味,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这种香味似有若无,却如同指尖在你手心轻拂,春花在你心间轻落,涟漪在你眼中皱起,雪花在你头发轻沾,只闻过一次便久久不能忘记。   连菀的脸庞很小,五官中眼睛长得最好看。不笑的时候冷清如雪,笑的时候清澈如泉。   此时此刻,她是笑的。   笑意从眼睛传至眉梢,连眉梢和唇角也一起翘了起来。   陆折的心狠狠跳了下。   但理智让他警醒,如果没错的话,眼前这位是至少活了两百年的花精。   书里描述的女精怪,最擅魅惑。自己可千万不要着了她的道。   连菀手心一翻,露出一粒红色的小丸子。   咕噜噜地滚在她白皙的掌心。   陆折嗓子像被谁掐住般,缓了半天才问:“好,好吃吗?”   说完,想直接掐死自己算了。   连菀嗯了下,“还行吧。”   老道长一脸警惕,“祖婆婆,您从哪里来的糖?”   连菀灿烂一笑,“之前有个香客掉在道观里。我捡了。”   陆折顿时觉得自己不仅精神受到了侮辱,智商也受到了侮辱。   哪有从地上捡了东西送别人吃的?!   他冷着脸,“不要。”   连菀哦了一声,似有失望之色。   陆折皱起眉头,难道拒绝得太干脆了?对方虽然可恶,但方才确实救了自己。   心里刚冒出点后悔之意,忽然瞧见眼前闪过一个纤细手掌,紧接着感到脸颊被捏住,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   所谓的糖滚进来,又被人扬起脖子,然后咕噜一声滚进肚子里。   连菀满意地点点头,“还挺甜的吧。”   陆折:“……………………” 第008章 文学城独家   妙莲观碑林外,老道长左右踱步,上下窜动,唉声叹气,焦虑地快要把珍贵的白胡须给揪秃了。   道醇小声提议道:“师父,咱们是不是得准备点奶粉奶瓶纸尿裤宝宝衣服之类的东西?”   哪壶不开提哪壶。老道长吹着胡子瞪着眼睛,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用得着吗?”   花蛇幽幽地说:“我当初出生的时候就是个蛋。”   自己咬破壳,爬出来后发现母亲死在洞外,她身上有秃鹫的血爪印。   只有娇软的人类才需要奶粉纸尿裤,妖精哪有那么金贵。出生便是你死我活。   道醇绕挠头,“对哦。当务之急是找到孩子们他爹。”   老道长瞪大眼睛,嗷得一声直接抽了过去。   花蛇赶紧过去掐人中,道醇吓得脸色都白了,哭着说:“师父啊,你要是死的话,我就只能葬身蛇肚子里了。”   花蛇犀利竖瞳扫过去,道醇的嗷哭声直接被掐灭在嗓子眼里……   过了好一会,老道长幽转醒过来,有气无力地说:“祖婆婆出来了没?”   连菀之前从歪脖子柳树那里回来后,便进了灵泉。   大家瞧着她面色苍白,才知方才缠斗风姨时耗费了她不少魂魄。   老道长觉得没那么简单,以前连菀也经常和风姨斗来斗去,总能占上风。今天怎么就如此疲惫?   再加上马上三月八日就要到来,旱莲花还未有丝毫开放痕迹,这一切说明什么?   那三颗花蕾真的可能就是祖婆婆的崽崽。   碑林里流光四射,柔和的气泽窜向上空。   花蛇忍不住垫脚闻了闻,只闻到了些末灵泉的气味。   道醇啥也看不见,他瞧着四周黑魆魆一片,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缩了缩脖子,无情地告诉老道长,“师父,祖婆婆进去有一个多小时了,不会晕在里面了吧。”   道醇忽的睁大眼睛,“不会在里面生了吧?”   才好转过来的老道长用尽最后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静心符,吧唧贴在自己的脸上。   妙莲崖西峰。   一株高耸入云的老樟树下正在召开妙莲崖百年难遇的八卦会,且开会的主题相当精彩。   歪脖子柳树身为刚从八卦旋涡逃出来的第一见证人,激动地挥动着胳膊。只是袖子里冒出来的不是白生生的手,而是黑魆魆的柳枝条。   他一扫方才屁也不敢放的德性,压着嗓音说:“我打出生起,那三颗花蕾就挂在祖婆婆的枝头上,我怎么就没想到那可能是她的孩子?”   松树精眯着眼睛,手里摩挲着松果鱼鳞般的表面,若有所思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对祖婆婆始乱终弃?”   柏树精默默看向桃树精。   桃树精成精三百年有余,天天花枝招展的,明明化身为男,却穿得比祖婆婆还俏。   桃树精一脸无辜,“看我干吗?”   柏树精笑呵呵,“任谁都知道祖婆婆喜欢乌龙白桃糕。她为什么喜欢桃子味??”   这句话立马在众精怪中引起轩然大波。   “没错。祖婆婆修无情,炼无欲,早已辟谷,唯独贪恋你的味道。”   “祖婆婆多年前沉睡不醒,是不是因为你伤了她的心啊。”   “是啊是啊,桃树精,你说是不是你干得好事?!”   桃树精吓得脸都白了,“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敢啊。”   他每次见祖婆婆就会吓得发抖,因为受到惊吓,当年结的桃子势必小一圈。   这时,兰花精站出来,幽幽道:“应该不是桃树精啦。有一次,我亲耳听到祖婆婆嫌弃他香味过浓,难怪要和乌龙茶的香味融合在一起才浓淡相宜。”   大家一愣,纷纷咳嗽起来。   祖婆婆毒舌,这绝对是她能讲出来的话。   桃树精脸色忽青忽白,终于有人出面洗清他的罪名,虽然理由让他很想死。   一直没说话的樟树精清了清嗓音,“祖婆婆是天底下唯一一株旱莲花。按理说她嫁不出去才对。”   大家倒吸一口气,纷纷让他小点声。   樟树精是众精怪中资历最老的一位,他压低枝丫小声说:“我猜,祖婆婆可能是有感而孕。”   大家一听,都愣住了。   有感而孕?凡人的古老传说中确实有“感天而孕,圣人皆无父”的记载。   有踩了巨人脚印怀孕的,有吞了燕子蛋怀孕的,有梦见大蛇怀孕的……不一而足,祖婆婆可真厉害,一怀就怀三个圣子。   这个解释方式新奇但有依有据,大家伙一听纷纷表示赞同,然后各自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生怕负心汉的名号落在自己头上。   有人提议要不要给祖婆婆送贺礼。结果当即被批的狗血淋头。   “祖婆婆修炼无情无欲,现在莫名其妙连崽崽都有了,她肯定心里不痛快。”   “你要是不怕祖婆婆揍你,你去送,反正我不去。”   “对啊,我才不敢在她老人家面前找不自在。”   大家伙批评一通,纷纷打起哈欠回家睡觉。   翌日中午,老道长才瞧见连菀从碑林里走出来。   她面色如常,好似昨日之事从未发生一样。   老道长哭丧着脸跟着她。道淳和花蛇缩着脖子跟在后面。   走到中庭,旱莲树高耸挺立,枝干顶端的三颗花蕾粉嫩可爱,在山风中微微摇摆。仔细看,这三颗花蕾确实比其他花蕾要大几圈,且周边萦绕着淡淡的光芒。   老道长终于忍不住说:“祖婆婆啊,师父临终的时候交代我两件任务。第一,妙莲观不倒。第二,您不倒。”   现在山下的妙莲村正在如火如荼搞建设,王福等人觊觎妙莲观贼心不死,最可怕的是祖婆婆好端端的,突然要无中生“子”了。   他愧对师父,愧对先烈,悲愤不已时,顿时戏精附体,抱住旱莲树,“到底是哪个杀千刀干的?!”   说完,直直把头往古树树干撞去。   连菀面无表情地拽住他的衣领,“换个树撞。我晕血。”   老道长哽咽了一声,“那现在该怎么办?”   连菀说风姨发疯这四个字都说倦了,怎奈这些家伙们全一股脑地认为她怀孕了。   她低下头,想叹气,却瞧见树根旁的草丛里埋着好些个红色漆盒。   盒子看起来颇有年头,盒面以浅浮雕的方式营造婴戏图、散财童子,甚至鸳鸯戏水的画面……   连菀:“……”   道淳没见过这么古朴的礼盒,上前随便挑了一个打开,竟是三棵百年老参。   再打开一盒,里面摆着拨浪鼓、弹弓、虎布娃娃……数量都乘以三。   其他的盒子里差不多也是这些,不是珍稀药材就是婴儿玩具,甚至有个盒子一打开立马从里面跳出来由柔软枝蔓搭建的婴儿床,也是三个。   道淳傻乎乎地问:“谁啊,消息这么灵通?”   花蛇一把勾住他的脖颈,冷飕飕道:“师兄,我想找你探讨下道法。”   说完,拽着他溜了。   老道长见状,咳咳两声,“祖婆婆,孙孙儿想起还有功课没有完成。稍后再向您问安。”   说完也大步溜了。   连菀深吸一口气,袖子一扫,这些礼物全部划入虚空。   她抬头瞧着树干,一跃而起。   三颗花蕾像是有感应似的,周边萦绕的光晕更盛了。   最上面那朵花蕾,粉红花瓣顶端微微卷起,展现出漂亮的弧度。   中间那朵花蕾,正红色大于嫩粉色,展现出独特的颜色。   最下面那朵花蕾,规规矩矩地杵在那里,在山风中纹丝不动,透着几分冷峻。   连菀伸出手轻轻掠过花瓣,感受着光晕在手中环绕的触觉。   轻轻闭上眼,静心感知,没什么异样。   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忽然听到一个奶软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妈……妈?”   连菀倏然回头,什么都没有,只有三颗花蕾在空中轻轻摇曳。   她静静盯着它们,再无声音响起。   呵!连幻听都出来了。   王福战战兢兢地看着客厅里端坐着的女人。   要说他见过的大场面也不少,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女人面前他所有的机灵全不好使。   茶盏里的热气渐渐消融,对方静静坐着,脸上波澜不惊,手放在桌面上,指尖上的指甲轻轻敲在桌面,一下又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突然站起来,红唇轻启,“他回来了。”   王福一愣,赶紧站起来,想问一句您怎么知道,可他的脖子像是被掐住似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隔壁小洋楼大门敞开,自从来这里镀金的小陆总突然消失后,来了好几拨人找了好多遍,把整个妙莲村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人影。   王福差点派人去丹江边,万一小陆总一个想不开投江怎么办?   大清早这位叫石依依的女人便登门入户,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让茶凉了一盏又一盏。   王福老婆和女二挤着也想上楼,石依依一个回眸,任谁也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踩着台阶往上,四楼左转第一间便是王福给陆折安排的房间。   从缝隙中看过去,房间内杂乱不堪。   石依依站在门口没动。不知从哪吹来的风把门轻轻推开,咯吱声骤起。   床上躺着一个人。   身体颀长,脚直直伸到了床边。此时春光穿过玻璃映在陆折的脸上,斑驳光影中,s级的鼻梁,翘长的眼睫毛,漂亮的人中线以及唇形,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陆折睡得很沉,石依依看得很认真。   她甚至挪了个凳子坐在旁边,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羽毛一点点轻轻抚在陆折的脸庞。   石依依玩得很开心,陆折醒来的那一刻,羽毛骤然坠落。   她坐直身体,笑嘻嘻看着他。   陆折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虽然记不得做了什么梦,但很累,不光身体累精神也累。   他勉强睁开眼睛,瞧清楚对面女人。   懵了几秒种后,强撑着坐起来,冷冷道:“出去。”   石依依唇角勾起。之前那些误闯妙莲崖的凡人,但凡瞧见不该瞧见的东西,命倒也留着,但所有的记忆都会被抹去,成为没有记忆的白纸人。   连菀给陆折喂了封识丸,只把昨夜发生在妙莲崖的事情抹除。   这个小小花精,有时候真的不按套路出牌。   “小哲,你不好奇吗?”   石依依下颌挑起,指了指陆折露出的胸口。   陆折低头一看,衣领不知为何松散,露出的肌肤上竟青红相间,甚至有几道青紫印子,像被鞭子抽过似的。   他皱起眉头,冷着脸把衣领拽紧,回头盯着石依依,“我倒是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   石依依淡定解释,交代了三个事实。   第一,你消失了一天一夜。   第二,你哥哥对你牵肠挂肚,但因为忙,让我来找你。   第三,监控视频里没有你出走的迹象。也就是说你是无缘无故消失。   陆折想下床,但身上酸疼难耐,又不想在石依依面前露了怯。   他瞥眼看清挂在墙上的钟表,确实比睡之前的时间多了快48个小时。石依依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欺骗他。   不过,他唇角扯了扯,“你是自己来的吧。陆燃不会这么好心。”   石依依笑得意味深长,眯着眼说:“小哲,你哥总说你笨,其实他在说瞎话。”   两人昨夜的话再次重复,只是陆折压根不知道自己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陆折着急搞清楚状况,让石依依赶紧出去。   石依依也不恼,只说你的手机响了好几声,不知道是谁着急找你。   房间门再次关上,陆折这才忍着疼起身。   走进卫生间,脱了衣服,转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肤。   尤其腰部和手腕脚腕处,像是被绳索或是鞭子抽打捆绑过似的,透出褐红色的绳印。   勉强穿好衣服,他走到房间坐下来打开手机。   管家打来几十个电话。   陆折的眼皮子突突地跳。   电话拨过去,管家的哭声几乎同时在耳边炸响:“小折,老太爷他快不行了。”   妙莲观还是和往常一样安静。只是这份安静中似乎流淌着莫名的紧张。   老道长功课也不做,跑去碑林某块碑前拿着锄头挖了好长时间,终于挖出一个快要腐朽的木盒子,里面放着一块玉简。   玉简上刻着两排字:莲花开于树,功德始建崖。妙法继德信,福海启大道。   这是最早一代妙莲观主持埋下的。老道长上下左右翻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半个关于祖婆婆的记录,细细索索重新埋好,然后又去藏经阁翻看古书经文。   藏经阁里摆着一颗避尘珠,各类书籍倒也保存地完好。   道醇来送饭的时候发现师父脸上盖着一本线装书,睡得比在卧室还踏实。   道醇:“……”   机会难得,他把饭盒放到老道长脚边赶紧去最后一排翻看明清话本子看。据说这些全是买给祖婆婆消解无聊所用。珍藏无删减版哦。   陆折寻来的时候,中庭只有花蛇正在用一颗小石头调戏一只青蛙玩。   走投无路的青蛙怎么跳都跳不出去。   花蛇一愣,差点喷出一句: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赶紧捂住嘴,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后,施礼躬身道:“施主有何贵干?”   陆折的眸光越过花蛇的肩膀落在中庭的古树身上。   花还未开,但他依旧能闻到让他心神安宁的花香。   他回了个礼,“我想见祖……婆婆。”   他别扭地喊出这个称呼,虽然直觉告诉他,祖婆婆绝对不是道袍女流氓的真名。   花蛇心里一个激灵,张嘴结巴了半天,挥着手喊着你等着,然后滋溜一声跑去找人了。   不到半分钟,老道长、道醇被他左右夹着,滋溜一声回到了中庭。   老道长嘴边甚至还挂着一丝透明的口水。   道醇的心还飘在某书某页让人欲罢不能的文字上。   老道长咳咳两声,秒变回仙风道骨的主持,笑道:“祖婆婆轻易不见客。陆施主,您有什么事跟我说是一样的。”   陆折抿了下唇:“我想求一点妙莲观的灵泉!”   灵泉两字一从他嘴里说出来,面前这三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似的,僵硬了。   老道长哦了一声,“我妙莲观后山有一处甘泉,你若需要,随时可取。”   陆折摇摇头,“我想求的是灵泉。”   老道长眯起眼睛,“那陆施主找错地方了。”   陆折拿出手机,翻开一张照片。   “商康县志里曾经记载一则故事……”他往前一步,出示道。   老道长自然知道。不过是许多许多年前商康县也就是现在的商康市发生严重瘟疫,祖婆婆不忍心百姓受苦,便在山泉水里滴了些灵泉,以妙莲观时任观主的名义施舍给百姓,解除瘟疫,拯救生命。这件事被记载在县志里。   但他记得里面写的是山泉,并非灵泉啊。   陆折:“我听王福说,他祖上曾经有幸得过妙莲崖的灵泉,能治重疾,能妙手回春。”   老道长一愣。祖婆婆虽然毒舌,但心软。过去这么多年,随手救了多少人,估计连她也记不得。怕是王福这家伙为了讨好陆折,便将这样的秘辛告诉他,目的就是为了让陆家对妙莲崖产生兴趣。   如此一说,他更不会轻易透露。   任凭陆折如何求,老道长就只承认自己有山泉,没有灵泉。   “我不是为别的,我是为了……”陆折突然鼻尖酸了下,眼眶中有不熟悉的东西试图往外涌。   他猛地仰起头看着天。   过了会他低下头,定定看着老道长说:“我两天前从妙莲村王福家消失。监控摄像头没有拍到我出门,我在房间内凭空消失。”   老道长抚摸着白胡须装懵逼,“如此神奇?”   “我再回到房间时,浑身上下又青又红。仔细辨认,应该是鞭子抽打的痕迹。”   “而且我的鞋子上沾了很多你们妙莲崖独有的黑土壤……”   老道长哈哈笑起来,“你总不会说是我们绑架了你吧。”   说完左看一眼道淳,右看一眼道淳,两人一蛇齐齐哈哈干笑起来。   陆折低下头唇角勾起,“你们学道法的,自然不会这么做。”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眸光幽幽。   “但你们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嘛。”   “一见我,就借故摸我的胸和脸。”   “见色起意,继而绑架我,对我做出不可描述的动作,而后又用神奇的药水抹去我的记忆……”   “在我奋力抵抗的时候沾染了她特殊的香味。”   “鞭痕、鞋底、断片、香味……”   陆折轻笑一声,“凑在一起,想象空间很大嘛。”   老道长:“…………”   道淳:“…………”   花蛇:“…………” 第009章 文学独家   陆折被带到碑林时,天色已暗。   青石板路两旁的十二瓣花灯一盏盏亮起,投射在路面的光晕温柔细腻,让他焦躁的心稍有缓和。   路绕林密,前面带路的琥珀色瞳孔的小道士不知道为什么不太能走直线,且每次回头冲他笑,像极了方才拿石子调戏青蛙的样子。   石碑上爬满了青苔,两旁的密林幽深安静。   仔细听似有山泉叮咚作响之声,陆折不由加快脚步。   黑暗中一抹烛光晃动。   一方巨大的石碑前站着一位妙龄少女。老少道士一左一右护着她。   她腰身纤瘦,略微宽大的银白色道袍笼着她,越发显得轻盈。   听到脚步声,连菀转过身来。   陆折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只是前两次见面时,这人脸上常常挂着的冷漠无畏的表情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急切和隐忍。   “听说我们之间有些误会?”连菀先发制人。   陆折沉声说:“不是误会。”   老道长整张脸皱起来,祖婆婆这是要干嘛?要不是之前她对人家动手动脚,也不至于被人找上门来。   这姓陆的小子确实挺聪明的,虽然没全猜对,但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连菀哦了一声,“仅凭你三言两语就可以随意污蔑人吗?”   陆折当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连菀绑了他,但种种迹象都指向妙莲崖。尤其他对香味极为敏感,若不是他失踪期间连菀出现在他身边,他身上不可能沾染她的气味。   这一点连菀逃不掉。   至于见色起意一说,不过是他为了见她不得不瞎编的借口。   王福指天发誓妙说莲崖有可以妙手回春的灵泉。   爷爷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念想,虽然灵泉这东西听起来有些扯,但他一定要试试。   “祖婆婆……”陆折艰难从嘴里吐出这个称呼。   连菀眉眼一挑,似笑非笑看着他。   陆折窘得耳垂都红了,脸上瞬时一片铁青。   “如果你真有灵泉的话,请,请借我一点点。要什么回报,你尽管提。”   要是认识陆家二少的人知道他竟然会用近乎哀求的语调说话,态度还如此谦卑,甚至快低到尘埃里,估计眼珠子都要惊得掉下来。   连菀长长哦了一声,“我提什么要求都行?”   陆折硬着脖子,“是!”   老道长快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祖婆婆处于孕后期快要生的阶段,她最近的脾气格外炸裂,行为越发诡谲。   她准备干吗?要把这姓陆的小子收了,然后当未出世孩子的爹?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立马被自己吓得一个哆嗦。   太可怕了!   “生老病死,天经地义。你为一个将死之人来求灵泉,纯属做无用功!”连菀举起花灯,百无聊赖地瞧着里面烛火摇曳。   陆折抿着唇。果然有灵泉。   “祖婆婆大概没什么亲朋好友吧。”不能感同身受。   老道长当即倒吸一口气,哎呦,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祖婆婆是天下独一份的旱莲花,也是独一份的孤独啊。   完蛋。祖婆婆要发飙了。   连菀呵呵笑起来,“陆施主,求人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陆折眸子里的光暗淡下去,时间有限,他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   他朝老道长躬身施礼,眸光在连菀晶莹透白的脸上掠过,转身径直下山,背影甚是决绝。   刚出山门,那名叫做道醇的小道士追上他,朝他怀里塞了一个小巧的琉璃盏。   如翡如翠,荧光大盛,视线穿进去,里面荡漾着似水非水,似雾非雾的东西。   琉璃盏上不知道雕刻着什么古老图案,似有光束在内流淌。   道醇还给他一个黑布袋,嘱咐他一定把琉璃盏遮好,别被有心人抢走。   说完就要回去。   陆折忍不住把人拽住,“她……为什么改主意了?”   道醇挠了挠头,“祖婆婆的原话是,他不是说我见色起意吗?我得把我的罪名坐实了。”   陆折:“………………”   陆家老宅。   阴沉沉的冷风呼啸卷着光秃秃的树,阴雨绵绵不断,越发将人的心压得低沉。   一辆车倏然冲往大门,安保们认出是二少爷陆折的车,急忙叫喊着堵上去。   陆折坐在驾驶座上,冷冷瞧着外面这些如临大敌的家伙。   他倏然打开车门,脚踩在地上。   “二少爷,陆总说您不能进去。”   “请您不要让我们难堪好吗?”   陆折心里的火蹭蹭冒,“让开!”   这些安保是陆燃高薪聘请来的,个个强壮,身手极好。   回自己家还被堵在外面,何况爷爷还在等着他。   陆折眼睛红似滴血,“都给我滚开!”   安保们不敢真动手,只是堵着不让他进。   院子里的松柏枝丫穿过墙,不知谁在上面挂了黑色布条。   陆折脸色一沉,人还没死呢,陆燃就亟不可待地昭告天下了!   他心脏虽然不好,但专门学过拳击。   左肩摔过一个,右手推开一个,他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往里冲。   这些安保们顾及他的身体,都不敢动真格。   忽然有人推门出来。   管家朗声道:“让二少爷进来。”   陆折冰着脸站稳身体,摸了下怀里的琉璃盏跟着管家走了进去。   管家年近古稀,从小看着陆折长大。   “你不怕陆燃骂你!”   管家苦笑一声,“我耳聋,大少爷骂两句我只当没听见。”   两人边说边往里大步走。   两旁庭院好多佣人在悬挂黑白布条。   陆折脚停下来。   管家哽咽道:“老太爷还在撑着最后一口气。他虽然说不出口,但我知道他在等你。”   陆家家大业大,前来吊唁的人肯定很多。大少爷提前准备也是应该的,只是现在说什么,陆折都听不见去,何况兄弟之间的成见实在太深。   陆折只停几秒便大步往里冲。   爷爷的房间在一楼最尽头,从进了走廊便闻到浓郁的药味。   一堆医生护士候在外面,这时候连他们也只能等患者灯枯油尽的那一刻。   陆折推门而进,瞧见爷爷枯黄面庞,眼圈倏地泛红。   陆燃陪在一旁,握着爷爷的手。   石依依竟然也在。   管家疾步上前,不顾陆燃阴冷的眼神,他凑到老太爷耳边,轻声说:“小折来了。”   爷爷沉重的眼皮勉强睁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痰声,嘴唇颤抖着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管家凑近了些,但仍然听不清楚。   “你来干什么?”陆燃满脸嫌弃。   陆折不理他,径直往床前走。   爷爷的手从陆燃的手里挣脱,抖着朝陆折伸去。   陆燃脸色骤然一变,嘴唇抿成一条线。   陆折整颗心被搅成了碎渣。他还没来得及送腊梅花给爷爷,不,原本他有时间,但是他鬼使神差地,怎么都不迈不开腿。   管家拍了下陆折的肩膀,“快去啊。”   陆折瞬时眼前一片模糊,上前攥住爷爷的手。   他胡乱擦了擦眼,从怀里拿出黑布袋,小心翼翼从里面捧出琉璃盏。   瞬时荧光四射,温润如春。   石依依瞬时睁大眼睛,心里吃惊道:陆折竟有本事从连菀那里讨来灵泉?   陆燃冷道:“陆折,你搞什么?”   陆折来不及过多解释,只说快让爷爷服下。   陆燃哪里肯同意。   两人争执中,陆燃一听到这玩意是从妙莲观的道士手中讨来的,顿时冷笑起来,“你是糊涂了吗?骗人的东西也敢让爷爷乱吃?!”   石依依贪婪地盯着琉璃盏,心里冷嗤道:真是愚蠢的人类。   管家在旁劝道:“小折也是好心。”他虽然也觉得这种绿里吧唧的液体能治病太过可笑,但陆折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爷爷的手抚在琉璃盏上,顿时觉得暖洋洋的。只是他喉咙里的痰堵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浑浊急促的鸣音。   陆燃以为爷爷生气了,一巴掌挥在陆折的手上,琉璃盏滚下床,顺着地板咕噜咕噜滚出门……直直朝外滚去。   这一刻爷爷的手赫然一坠,重重砸向了猩红色的床被。   “爷爷!”   “老太爷!”   各种哭喊声喷出,房间内骤然哀嚎一片。   陆折浑身僵硬,看了眼滚出门外的琉璃盏,再回头,爷爷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他伸手一模,爷爷鼻息间已经没了气息。   陆燃气急败坏,大吼起来。   “陆折,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明明知道你是陆家的丧门星,爷爷讨厌你,厌恶你,让你滚得远远的,你为什么回来把他气死?”   “你看他眼睛都闭不上……”   陆折整个脑袋乱糟糟的,陆折说了什么他其实听不清楚,或者说不用耳朵听,只从他恼羞成怒的表情也能猜出他说了什么。   亦或者,这些年,类似的话陆燃说了太多次,他已经能背下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加上爷爷,他彻底成了家族的罪人。   管家想替陆折说两句话,但见陆燃跟发疯似的,大叫大骂,他什么也不敢说,只能悲悯地看着陆折。   石依依上前将陆燃抱住,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话,他倒是不发疯了,只是瘫坐在旁,无力地让手下人安排丧事。   陆折慢慢转过身,他不敢去看爷爷的脸。   后面哭声一片,前面忙碌的人们正在为爷爷的最后一程做准备。   只有他跟废物似的,成为所有人的阻碍。   哦对了。琉璃盏。   他顺着走廊疾步往外走。   琉璃盏最后卡在庭院的排水沟里。盖子松动,里面的灵泉顺着水沟不急不慢地朝草坪渗透,经过灌丛,径直流向中间那棵腊梅树。   陆折蹲下来,他蹲下的时间不过一秒钟,眼前的草丛瞬间蹿高了十几厘米。   陆折一愣,眸光投向旁边的灌木丛。   原本只有三四十厘米高的灌木丛竟然在须臾之间也蹿了一蹿。   要说之前王福把灵泉吹得天花乱坠,其实他心里并不认同。爷爷病重,他病急乱投医去求妙莲观,即便道醇给他的琉璃盏看起来像古物,他心里还是存疑的。   此时此刻,他亲眼瞧着这些植物只是沾染了一点点灵泉,便个子蹿高,叶子变大……这灵泉难道真的不是凡物?   他站起来,越过草丛,走到腊梅树下。   最后一点灵泉全浸润在树根下。   原先只是一小朵的圆形花蕾迅速变大,连带着叶子也抽条出来。   原先香味只是淡淡地萦绕,靠近才可闻见,此时此刻香馥浓郁得化不开,只是轻轻抬起下颌便以为深处腊梅王国。   陆折被勾进从未想象过的神奇世界,压根没听到骤起的哭丧声。   陆燃说这是妙莲观坑蒙拐骗的脏东西,说他是心糊了猪油的傻东西……想到这里陆折唇角扯出一个弧度,世界远比陆燃想象的大,他也比陆燃想象的好。   梁嘉嘉匆忙赶过来时,瞧见陆折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腊梅树下。   她也不说话,慢慢等着。人影窜动,声音四起,全成了虚无的背景。   陆折过了许久才转过身来,看见她来了也并未惊奇,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弯腰捡起琉璃盏。   他抬脚就走,压根没想搭理这位家族给他选定的结婚对象。   梁嘉嘉拦着他,漂亮的脸颊上浮着一层担忧,“小折,你伤心了吗?”   若是平常见到她,被她纠缠烦了还会斥她两句,今天却是一言不发,许是太难受了吧。   陆折停下脚,也没往她身上投去一瞥,反倒仰头看着水蒙蒙的天空。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妖精吗?”   梁嘉嘉一愣,随即笑起来,“你可真幽默。”   父亲总说人是吃人的妖怪,让她别整天傻乎乎的被人骗。   “你觉得妖精是好的,还是坏的?”   陆折的声音有点飘。   梁嘉嘉歪着头,“妖精哪有好的?”   陆折终于抬眼看向她,“人就一定是好的?”   梁嘉嘉又一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陆折的手在口袋里轻轻摩挲着琉璃盏古老的纹路,低着头淡淡道:“我不是好人。我虽然不吃喝嫖赌,但我名声不好,脾气不好,生气了可能会打人。”   梁嘉嘉张了张嘴。   “与其我上门退婚,不如你先提。你丢不起这人,脸,我可以不要。”   梁嘉嘉眼圈泛红,摇着头,哽咽着,“你哥哥允许你这么干吗?”   人都说陆折是开在荆棘上的花,美丽却扎手。她不害怕,央求父母强行和他定了婚,虽然订婚现场他压根没出现。   陆燃向梁家保证,陆折一定会成为梁家的女婿。陆家爷爷刚去世,以后家里都是哥哥陆燃说得算。陆折要退婚,那就意味着陆燃一定会把他赶出家门。   陆折没说话,走到腊梅树下,轻轻折下一枝。   纤纤横卧,一朵朵像花金黄蜜房,在霜寒中怒放。   他晃了晃手中的花枝,嗤笑一声,“再见!”   春雨漫天铺地地落在妙莲崖上,   雾气蒙蒙中,山门只露出飞檐一角。檐下铃铛在雨中叮咚作响,算是给了妙莲崖一点点的生气。   连菀撑着油纸伞,站在青石板上。   她静静站着,不着急不慌乱。   时间在她这里如同凝固的冰,深沉的海,看不到一丝波动。   天色渐渐暗沉,寒气一点点升腾起来。   连菀随手挑起一盏十二花瓣灯,光影投在脚下,温暖了裙袍。   这时,从远处暗影隐隐掠过一片淡黄色。   一点点往上腾挪,竹影渐渐放大……   连菀瞧见来人的样子,有些吃惊。   陆折手里拎着本来该是道醇拿着的灯笼,黝黑的头发被春雨打湿,乖巧地贴在额头上。冷清的脸颊上因为浸润着雨水,透出一丝脆弱来。   黑色西服上沾满晶莹的雨滴。一只手攥着一枝腊梅,另一只手紧紧把什么东西揣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护着。   这人停下脚步,也不说话,只是用红通通的眼睛看着她。   连菀眸光落在他臂膀上。是一块孝章。   她皱起眉头,原本伶牙俐齿的她可以说很多话。   此时,鬼使神差的,她问了句,“你伤心了吗?”   陆折抖了抖睫毛,雨水从上坠落。   然后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第010章 文学城独家   道醇气喘吁吁爬上崖,却见陆折刚好把他辛辛苦苦从山下买来的乌龙白桃糕递给了祖婆婆。   他当即圆脸馒头皱成带褶包子。花蛇这个小白脸抢了师父的爱不说,又莫名其妙跑来一个小白脸把孝敬祖婆婆的机会给抢走了。   方才在山脚下陆折一听说他手里的糕点是买给祖婆婆吃的,立马抢过来,健步如飞地上山,他追都追不上……   道醇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滴,急哄哄冲过去,“祖婆婆!”   连菀回头看着他,皱起眉头,“你的小身板怎么连个短命人都不如?”   道醇:“……”   陆折:“……”   道醇勉强捡起自尊心跨过门槛去换衣服。   连菀拿出乌龙白桃糕,捧着它深深闻了一下,脸上难得露出满足的笑容,然后又装了起来。   陆折:“你怎么不吃?”   连菀瞥眼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什么东西都不用吃。”   陆折只当她在开玩笑,摸了下鼻子,“我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连菀哦了一声,抬脚跨过山门,绕向长廊。   陆折紧跟其后,“我今天很伤心。”   鹅黄的烛光下连菀的脸波澜不惊,她将乌龙白桃糕捂进怀里。   “伤心作甚,反正都会死。”   陆折:“…………”毒舌又抠门。   他停下来。   连菀走了两步,听到脚步声停。   她回过头。陆折的脸上浮着一层说不清楚的表情,手里捧着那个琉璃盏。   琉璃盏内空无一物。   “谢谢。”陆折说。   连菀点了下头,伸手接过琉璃盏,“夜深不留人,陆施主请回吧。”   陆折:“…………”还很无情。   这时一声突兀的咳嗽声在山门外响起。   王福的头小心翼翼探进来,瞧见连菀,吓得立马又缩回来。   老道长、花蛇以及道醇麻溜冲出来。   王福吓得伞都摔到了地上。   他支支吾吾,“我找,找小陆总。”   刚才有人告诉他,陆折突然又回到妙莲村,把车停到上山的路口,人上了妙莲观。   他女儿王筱疯狂逼他,非要他上山看看情况,一定要他邀请陆折去家里住。   爱女心切的他只得冒险再来妙莲观。只是一想起上次那个小道士徒手捏骨的画面,他双腿都在打颤。   陆折听清他的来意,当即冷着脸说:“我不去。”   王福皱着脸,还想劝。   陆折冷冰冰的脸让他怎么都劝不下去。   “你以后别来这里。还有你手下那些人别没事来这里碍人眼。”   王福对他点头哈腰也不过是他姓陆。其他人也是。这一点他自始至终都很清楚。   王福一愣,不知道这陆家二少哪根筋不对劲,不住他家也就算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昨天陆总的女朋友石依依可是亲口答应说要尽快推进开发妙莲崖。   怎么才半天过去就变了?   陆折走到老道长面前,掏出一个钱包,翻了翻全是银行卡,一张人民币也没有。   离开陆家,这些卡也不过是废物。   这就尴尬了。   老道长摸了摸胸前胡须。妙莲观也不是没有免费收留过穷背包客。再说陆折毕竟被祖婆婆绑过,还受过一些体外伤外加语言摧残……   连菀:“一晚二百。你住几晚?”   老道长:“…………”   连菀:“先欠着。记得给。”   说完,抱着乌龙桃花糕走了。   花蛇立马撵着王福滚,王福眼巴巴看着陆折跟着老道长往里走,只得愤恨回去。   妙莲观房间多,但被褥有限。   老道长害怕花蛇半夜显出原形把陆折给吓晕,便安排陆折和道淳住一间房。   大通炕上一分为二,中间隔着案桌,一人一个被窝。   大晚上的也没什么娱乐活动,道淳被窝里倒是有些“好看”的书籍,然而不方便在陆折面前打开。   陆折不像想象中那么嫌弃,虽然这里的大通铺在山下连青年旅社都比不过,价钱却翻了两倍。   道淳将自己的干净道袍递给他,让他换上。   价值不菲的西装被随意换下丢在一旁。陆折连看都没看一眼。   道淳个子矮一些,他的道袍被陆折穿成了九分裤。稍微动一下,衣袖裤腿便抽了上去。   “那个,谁,睡在哪个房间?”陆折使劲将衣服往下拽,装作不经意地问。   道淳刚开始没听明白,“谁?”   陆折咳咳两声,将腊梅找了个粗黑的罐子插进去。   “男女有别,她住你们这儿合适吗?”   道淳一愣,“你说祖婆婆?”   陆折嗯了一声,盯着腊梅看。   道淳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她比我们谁都适合住这里。”   陆折再继续追问,道淳死活不肯多说。   陆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着跑到这里来,虽然琉璃盏是该还人家。但还完之后他又莫名地想住下来。许是这里安静极了,让他焦躁的心可以得到缓解。   “你有什么梦想?”他又问。   道淳钻进被窝,想了半天,“做一名救国救民的国师,像先祖丘处机一样。”   陆折:“……可以把你的梦想再缩小一点吗?”   道淳凝眉思索,“我要保护好妙莲观。妙莲观绝对不能被你们这些奸商给霍霍了。”   陆折:“…………”   入夜。道醇的呼噜声震天响,陆折黑着脸从床上爬起来。   平时的夜里他总是这样盯着天花板失眠到天亮,今天连床上都不能待,只好推门出去透气。   春雨已停,雾气还没散去。   陆折推门出去的一瞬,觉得耳边从没有过如此清静。尘世间不过在山下两里地外,可这崖上屏蔽了一切,什么车水马龙,什么蝇营狗苟,全都没了。   绕过长廊,越过三清殿偏殿,横亘的高墙让人无端渺小,陆折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像是受到召唤似的,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中庭那棵据说天下独一无二的旱莲花树下。   今天是三月初七,按理说这花明天就该开了,可此刻瞧着,这些花蕾小得可怜,花瓣紧紧裹在一起,看着不像明天会盛开的样子。   但不妨碍花香的渗出。陆折心情舒畅的闭上眼,静静站在古树下,平日里总在皱着的眉头完全舒展开来。   闻了一会尤不满足,伸出手抚摸在树干上。   和有些皱皱巴巴满身沟壑的树不同,这棵旱莲花树的树干光溜溜的,摸上去手感相当可以。   连菀走出来时,便看到还么个场景:有人深更半夜不睡觉偷摸她。   她幽幽飘到陆折身后,轻飘飘地问:“好摸吗?”   陆折一个趔趄,吓得紧紧抱住了树干。   连菀:“……”   还是那句话,自醒来两百年还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对她的本体又摸又抱。哦对了,这人之前还试图买下她……   连菀呵笑一声,“爱护名木古树,人人有责。”   陆折一愣。   连菀:“不攀扯,不伤害,花草树木是朋友。”   陆折这才明白过来,赶紧松开旱莲花树,站直身体,耳垂莫名红了起来。   怎么就鬼使神差,对一棵树动手动脚?   他瞥见古树旁边的铁栅栏。栅栏上零星挂着几把同心锁。仔细看去,皆是方形或圆形的古风镂空花纹铜锁,锁芯口被锈斑堵塞,留着时间的痕迹。   他之前听王福说过,妙莲观的同心锁也很有名。至于厉害在哪里,他压根没听进去。   连菀把花灯放在一旁,揽起长袍,就地而坐。   “你没女朋友吧。”   陆折:“……”   “即便有了女朋友,想带她来妙莲观,也不一定能锁上这同心锁。”   陆折:“……”   连菀眸光如水,静静看着同心锁,“只有双方真真正正愿意白首同心,才可把这锁锁上,但凡有一方有异心,就不能。”   说到这里她的声调更冷了,“人世间同心者太少,所以妙莲观的同心锁才卖不出去啊。”   陆折见过很多名山大川著名寺观,都有这种同心锁。放眼望去,铁链上密密麻麻挂满了锁,钥匙也丢进山谷里,以示锁死不悔之意。大家都知道这种同心锁不过是一时的美好愿望而已。   妙莲观的同心锁竟然还有辨别真心的功能?!   不过他见过灵泉的神奇效果后,这道观里再有什么奇特事情也不足为怪。   也是。这世间,异心常有,同心少见。   陆折对此也十分认同。   月光流淌,夜风轻拂。三清殿下的红纸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   连菀的眸光落在他左臂的孝章上。   “你知道河有第三条岸吗?”   陆折转过身来。   连菀娇小的脸庞上浮着一层粉亮的光。   “不是此岸,也不是彼岸,是行在河上的舟。”   生而为人痛苦,死而为鬼也痛苦。不如,乘上这条船,至少还能看河上的风光。   这些凡人啊,就是思想包袱太沉重了,所以活得太累。   陆折愣了愣。   连菀没好气地说:“你不要和道醇同住一间房就被他的傻气给传染了。”   陆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平时他嬉笑怒骂,毒舌狠辣老道长,就连陆燃那个大尾巴狼他该怼就怼,人称陆家恶少。怎么见了这个用假名的女人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黑脸黑了一会,冲进三清殿,拎了个蒲团出来,然后丢到连菀的怀里。   “地上凉,也不怕生病?”   连菀:“?”   陆折一副很懂的模样,“瞧着你们道观挺穷的。生病了怕是没钱去医院。”   连菀想笑,但陆折的表情太过认真,她又忍着没笑。   生病两个字不在她的字典里。至于穷嘛,他没说错,毕竟没钱就买不到乌龙白桃糕。   “你先回去睡吧。我要再……等会。”   陆折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别扭,说完便转过脸不去看她。   连菀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面前这家伙是无知者无畏啊。不仅敢凶她,还敢指示她。   连菀顿时觉得漫长的妖生有了乐趣。   她站起来,把蒲团拿在手中。   “你可别趁着我不在,又去抱人家古树。”   陆折咬着牙说:“还不是被你吓的。”   连菀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鼻息间的香味少了很多,陆折心中竟产生失落之感。   呵!今天是怎么了?出现很多不该有的情绪。   他还是忍不住走到旱莲树下,仰头看着。   这时他才发现,树干顶端竟有三颗花蕾格外硕大,让人不得不多看一眼。   这三颗花蕾被绿色的花萼紧紧包裹着,像是襁褓包裹着的婴孩。   其他娇小的花蕾都不动,唯有这三颗花蕾好似在向他打招呼般,左右晃动。   陆折瞧了一会,妙莲观的神奇事情还真是随处可见。   盯着看了一会,他转身回去。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旱莲树的花蕾们迅速长大,花瓣卷动翻转,花蕊舒展开来……树干顶端的那三颗花蕾更是开得迅烈,十二个花瓣层层叠叠翘出美丽的弧度,灿烂无比。   妙莲崖的春天,终于来了! 第011章 文学城独家   晨曦从山那边刚透出一点,花蛇便亟不可待地冲到老道长的房门口疯狂敲击,用手敲觉得不够给力,还把蛇尾甩出来咚咚咚地拍。要不是老道长动作迅速,房门都被他给拍散架了。   “花开了!师父!”花蛇满脸兴奋。   老道长瞪大眼睛,连鞋子都来不及趿拉,疾步往外走。   道醇揉着惺忪的眼睛,和一脸懵逼的陆折从对面走出来。   几人冲出去。   果然浓绿幽静的妙莲崖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花的海洋。   梅花、连翘、桃花,还有地上的无名小花,悉数开放。   老道长满面春风,胸前的胡须高高翘起,中气十足地说:“走,去中庭看看。”   前往中庭的路上,道醇好心地告诉陆折,在妙莲观只有中庭的旱莲树花开,其他花才会开。   所以旱莲花又叫迎春花。   陆折点点头。在妙莲崖任何事情都有可能。这是他新近达成的认知。   果然到了中庭,高大的旱莲树灿烂无比,枝丫上满满挂着盛大的十二瓣的花。   重重叠叠,娇艳无敌。   若不是花朵挂在树上,而非水中,还真以为是莲花上了树。   陆折神色恍惚,忍不住走到树下,扬起头仔仔细细闻了起来。   初闻时清甜,如雨后的花园。再闻时暖洋洋的,像春末的阁楼,被勾着闻到最后,香味竟蔓延出一抹喟然一叹的伤感来。   “哎呀,太好了。”老道长喜形于色,激动地鼓掌,“有钱了有钱了!”   陆折:“?”   就在这时,连菀跨过月洞门走出来。   老道长麻溜跑过去,压低声音说:“祖婆婆,您是怎么做到掐着点开花的?”   虽然有些晚,但总归赶上时间了。   连菀想了想,昨晚花开的那一刻,她自然第一时间知道。   接连好几日有些累蔫蔫的情绪一扫而光,暖流冲进四肢百骸……然后花就开了。   “我想开就开,就这么简单。”   老道长:“……”好嘞。您说了算!   既然妙莲观最厉害的“摇钱树”开花了,那这场“旱莲花开,好运连连”赏花大会就可以拉开大幕了。   老道长雷厉风行安排道淳和花蛇安排早餐,大家伙吃饱喝足之后,开始干活。   老道长穿上最正式的道袍,握着最飘逸的佛尘,口里高喊无量天尊,盘坐在蒲团上把仙风道骨风范拿捏地死死的。他的旁边放着一个大木箱子,上面贴着一张纸,上书:无量功德箱。   道淳搬出红布木桌,上面摆着好多罐大大小小的瓶子,里面装着珍稀药材,把药酒摊位支起来。   花蛇则四处查看,看院墙是否结实,看保护旱莲树的铁栅栏是否安稳,专职负责安保工作。   连菀则从偏殿拿出一个白布招牌,上面写着“铁口直断,妙莲有灵”八个大字。   陆折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群人怎么这么像一个“诈骗团伙”。   连菀朝他勾勾手。   陆折走过去。   从桌子抽屉里掏出三把古锁,外加一大把绑着铃铛的红绳,连菀指着这些东西说:“陆施主,我知道你现在很穷,没钱给房钱和饭钱,那就卖红绳和同心锁吧。”   陆折:“……”   连菀真诚地看着他,“红绳十块钱一根,同心锁一千块一把。”   陆折抿着唇,吃人嘴软的下场他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妙莲观迎来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   道观山门刚打开便有香客拿着香烛和花篮涌了进来。   有些香客显然不是首次来,一进山门便冲进三清殿。   叩拜三清神像后,赶紧去算命铺前排队。   陆折一手攥着三把同心锁,一手捧着一把红绳,脖子上还挂着一个二维码。   据道淳说,这二维码所属的手机是山下妙莲村村头小卖部老板的。   老道长忙着跟熟识的香客聊天开解,并诚心邀请他们捐一点香火钱,好为妙莲观安装一整套监视器。   道淳憨厚的样子卖药酒最合适,他面前也一站了一堆香客。   唯独陆折站在旱莲树下,面无表情如同镇墓兽,即便有人想来买红绳和同心锁,也不敢靠前。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在这几天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前几天他还是人人巴结的陆家二少爷,现在他是无人问津的卖货郎。   区别很大,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还不错。   “祖婆婆,去年您说我孙子能考985,他真就考上了。今年我想问问您,我孙子四年后考研能考上清华吗?”   连菀懒洋洋撑着下巴,红唇轻启,“不可。”   老太太面露失望,正想再多问一句,后面的人喊到:“只能问一个问题,快去交钱。”   陆折瞧着那位老太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里面叠着一坨钱。她从里面掏出一张一块钱,丢进了连菀旁边的木盒子里。   木盒子上贴着一张纸,写着三个字:随便给。   陆折:“……”   “祖婆婆,您铁口断言好准啊。幸好我去年听您的话跟那个有钱男人结婚,果然,今年我做了寡妇。”   陆折:“……”   做了寡妇的年轻姑娘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恭敬地放到连菀旁边的木盒子里。   陆折的耳朵竖着,听了一会他听明白了。   连菀只回答可或是不可。排队算命的人也只能问一个问题。   印象中那些算命先生都要摸着人的手掌揣摩半天,然后掐着手指算半天,这些人和连菀这个神婆比,生产效率极为低下。   连菀只是抬眼看对方一眼,便红唇轻启,可或是不可,然后钱到手了。   不过和那些明面上要很多的算命先生相比,连菀收到一块钱也不生气,收到好多钱也不会喜形于色,陆折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称赞她。   花蛇见祖婆婆、师父和道淳纷纷有进项,陆折半天时间一根红绳都没卖出去,他啧啧两声走过去,施礼道:“陆施主,您得加把劲了。”   陆折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在街上弹吉他卖唱,也算是有摆摊经验。但当时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唱歌,没有大声招揽客人的经验。   突然要如此接地气地挣钱,他有点不适应。   “陆施主,您今天挣不到钱的话,可能连中午饭都没得吃哦。”花蛇用最温柔的话说出最可怕的威胁。   陆折早上吃青菜萝卜汤早已经消化地差不多了,中午要是再吃不上饭,脱离陆家的第一天他可能要以晕倒作为结束。   陆折抿了下唇,抬眼瞄人,锁定客户群。   这么一瞧不要紧,还真发现好几个偷看他的人。   基本都是年轻女孩子。   许是方才他太严肃,人家不敢上前。   他稳了稳情绪,默默努力勾起唇角,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冲那些偷瞄他的女孩子们问:“买红绳吗?”   连菀从人群中看到某位强行逼自己营业的委屈样子,差点没笑场。   她咳咳两声,对眼前正在向她问姻缘的女孩说:“我们妙莲观的吉祥红绳挺灵的,不贵,十块一根。”   有陆折勉为其难的卖笑,有祖婆婆的随口推荐,跑去买红绳的人立马多了起来。   陆折被紧紧围在中间,应接不暇。   还有很多人拿着手机对着陆折的脸疯狂拍摄。   妙莲观里的道士怎么能这么好看?眉眼冷峻淡漠,唇角红润微翘,举手投足矜贵十足,怎么看都像是被仇敌追杀的落魄皇子隐居在这深山道观里。   他耳垂上还有耳钉眼,天啊,难道他是街上桀骜不驯的狂少?女朋友和好兄弟因他而死,由此洗心革面怒而入道,学习道法??   一群人看着陆折脑补了各种版本的小说。   老道长对此很满意。妙莲观的人数虽然比不过市里的三清观多,但一个个长相都一顶一的好,包括他本人也比三清观的观主好看。   陆折忙不迭地收钱。   有小姑娘搓着手求道:“道长,您能帮我把红绳扔到最高的地方吗?”   中庭除了旱莲树外,还有一棵小一点的老樟树。   樟树枝杈甚多,上面挂满了祈福的红布条。   红绳的末端绑了一个铃铛,扔上树的时候,铃铛骤响,刚好可以缠绕在树枝上。   陆折嗯了一声,从小姑娘手中接过红绳。   小姑娘激动地脸都红了。   好似这红布条有了帅道长的加持就能找来和他一样好看的男朋友。   陆折看了眼手中的红绳,非常自信地用力这么一甩,红绳咻的一下飞出了道观院墙……   小姑娘先是一愣,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啊啊我再也找不到男朋友了!”   后面排队等着丢红绳的人全一脸懵逼。   陆折窘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姑娘哭得越来越大声,与和谐的赏花盛会格格不入。   老道长听见声音赶紧走过来,搞清楚状况后跟小姑娘说:“好事多磨,再送你一根红绳可好?”   小姑娘被同伴劝着停止了哭泣。   老道长赶紧让陆折再扔一根红绳。   陆折也想挽回点面子,拿出红绳,抬头仔细瞄着树冠最顶端的位置,试了试力度,用力一甩……随着铃音颤动,红绳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落到了连菀的面前。   小姑娘哇的一声哭得更大了,“我不搞姬!”   老道长的头顿时两个大。   连菀纤细手指挑起落在桌面的红绳,幽幽看着陆折。   陆折转身看了下外面,大概走一百步就能冲出山门,再走一里地就能离开妙莲崖,不然走算了……   连菀稳坐着不动,挑起红绳,连看也没看一眼,只这么轻轻一甩,红绳稳稳落在樟树树冠最顶端,铃铛发出清脆响声。   陆折:“……”走!现在就走! 第012章 文学城独家   被连菀全方位碾压的陆折到底没走成。   许是他这张脸太具有吸引力,大家认为他方才连续两次失误不过是技术不熟练。看在脸的面子上,失误可以被原谅。   他刚把脚往山门方向抬,就被更多的人围堵着,要他帮忙丢红绳。   陆折哭笑不得,他连逃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当然,他还是要脸的。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连菀压一头。   内心掺杂着复杂的心思,陆折发誓今天要当妙莲观营收最多的那个“靓仔”。   不就是卖笑嘛,挤也要挤出来。   连菀发现陆折这人确实是个人才,上午还磨磨叽叽地耷拉着个脸不愿意招呼香客,半天之后,就能娴熟地说什么一根红绳绑住爱情之类的恶心话。   只是今年也挺邪性,拿出来三把同心锁,没有一对恋人能把这锁给锁上。   几人忙到下午两三点才有空喘口气。   陆折掏出震了一上午的手机,是家族律师。   对方让他明天九点准时出席关于爷爷遗产分割的会议。到时候会提前来妙莲观接他。   陆家当然知道他在哪,王福那家伙肯定会说。   管家也发来短信,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至少来参加了会议再做打算。   管家知道陆折不会来参加,他郑重发来一句语音:小折,不管怎么说,这是老太爷最后的愿望。   陆折收了手机,低头扒拉着米饭吃。   今天天气很好,几人支了个小桌子在太阳下吃午饭。   和道淳以及花蛇狼吞虎咽的模样相比,陆折吃饭的姿态好看太多,细嚼慢咽,面前有什么吃什么。   下午温度升上来,来妙莲观的香客更多了。   陆折心里默默算计,一根红绳才十块,一把同心锁一千块,卖红绳要卖100根才顶一把同心锁。   眼瞅着太阳西斜,连菀已经遇到好几个土豪香客,一出手就是好多张百元大钞。   瞧着手里攥着的几十张十块钱,怎么看都觉得晚上肯定会被连菀怼。   但是,香客们都知道妙莲观的同心锁可辨别真心,一般人不会没事来作死。   有时候糊涂点,日子才能过下去。   这时来了一位男香客,定定站到陆折面前。他穿得十分体面,印满LOGO的围巾堆在脖颈上,越发将他的头凸显的大。他面上带着不屑,抬脚踢了下挂在铁栅栏上的古铜锁。   “就这?大冷天巴巴地跑来,就为了锁这玩意?”   陆折眸光掠过去,男香客身后站着一位女香客。   “来就来了,试试吧。”女香客脸上虽然带着笑,可陆折觉得她并不开心。   男香客搓着手,哈着气说:“行吧行吧。赶紧搞定我们下山。冻死了。”   陆折:“本观的同心锁先锁后卖。”   男香客不耐烦,“为什么?”   陆折淡淡说:“锁不上的话,你掏钱也没用。”   他的眸光在男女香客脸上掠过,问:“还要试吗?”   男香客嗤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妻子,“我们结婚二十年,孩子都两个了,还不能把这锁锁上?”   女香客抿了下唇,刚想说什么,却看见丈夫的眼珠子直直盯着左边。   她顺着丈夫的眸光看过去,只见一位戴着玉簪的女道士正在给人算卦。   女道士长得太好看,饶是坐在乌央乌央的人群中,也一眼能捕捉道她的光芒。   女香客从陆折手中接过同心锁,道了声谢。   “要两个人一起锁才可以。”   她的声音很飘,说了三遍男香客才听到。   男香客哦了一声,依依不舍把眼珠子从连菀身上拽回来。   “怎么锁不上啊?”   “不可能!”   “我们都结婚二十年了,孩子都有了啊。”   男香客的声音越来越高,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大,拼命想把锁芯锁上,却怎么都扣不进去。   女香客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男香客暴躁地拽动铁链,爆粗骂了两句,回头瞪着妻子,“你没事找事干嘛非要来这里?”   他声调依旧很高,女香客冷漠平静地看着他。像是终于肯直面一个不甘心承认的事实。   “你说话呀!”   女香客艰难地扯了下唇角,“说什么?说你夜夜笙歌,日日快活?说你在外面卖好丈夫人设,实际上只要是看到漂亮女人你都会恨不得把眼珠子粘上去。”   陆折有点明白了。这女香客明知道对方有异心,依然要来尝试。   糊涂过日子纵然可行,但人总不能欺骗自己一辈子。   有时候内心不肯承认,需要一个简单的外力来帮自己做决定。   妙莲观的同心锁便有这功效。   男香客吼天吼地,女香客冷眼旁观。   旁边围了好多香客,男香客更是气得跳脚,直骂女香客好好的日子不过瞎折腾。   许是男香客从未在妻子那里受过这种羞辱,便要把气撒在其他人身上,他回头冲着陆折发火,“你们妙莲观故弄玄虚,拆散恩爱夫妻,信不信我把你们的道观给拆了?!”   陆折脸色骤然一冷,心里第一个念头是想抄起旁边的扫帚把这人打一顿赶出去,结果有人比他动手还快。   连菀径直越过她站到男香客面前,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笑意压根没进她的眼里。   男香客愣了愣,如此近距离靠近面前这位女道士,似有非有的香味让他的心荡漾了好几圈。   连菀回头瞥了眼陆折,“你脾气还挺好的嘛。”   陆折:“……”是你太快了好嘛。   男香客勉强让自己的神魂从连菀的美貌中抽离出去,“你想干嘛?”   连菀冲他笑了笑,忽然伸手拽住他左肩棉服上一根线……绕指揪断。   男香客像是被点了穴位似的,愣了下,左肩胳膊瞬时垂耷下来,一动不动。   陆折距离连菀最近,全过程都被他瞧见,他眨了眨眼睛,没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连菀脸上浮上一副了然的表情,朝花蛇投去一个眼神。   花蛇明白,从人群中挤进来。   “今天我们妙莲观的山泉水全部免费供应,管够啊。只要你能拿到动,随便拿。”   他这么一招呼,围观的人群瞬时散了很多。毕竟妙莲观的山泉水太有名,平时来打上一桶,多少也要给点香火钱。   “我,我不管,你们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我,我老婆丢了。”   男香客不知为何说话声调有些结巴,嗓音像是缺少润滑油的机械,发出沙哑的声音,与方才中气十足的样子截然不同。   陆折往旁一看,方才还站在这里的女香客连个影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被气得跑了,还是……   他后背瞬时冒起冷汗。   老道长和道淳也挤进来。   “哎呀,这位施主,有话好好说,咱们去偏殿喝个茶。”老道长示意,道淳和花蛇一左一右将男香客架着。   男香客转过身的瞬间,陆折分明瞧见小花道士的手指头拽着从这人脖颈肌肤里长出来的线头。   大家伙压着男香客进了偏殿。   偏殿供奉着关公爷,高大的神像俯瞰尘世。   木门关上,花蛇把男香客推得往前一蹿。   男香客耷拉着左肩,像是复读机似的,不停地吼着。   “你们得还我老婆。”   “同心锁就是骗人的。”   “大家伙不要被他们给骗了。”   这人说话的声调也来越沙哑,步履也越缓慢。   连菀回头瞧着陆折,笑道:“你要是现在走还来得及。”   陆折下意识觉得等会看到的会把他的唯物主义三观给震塌。但莫名地他想看下去。   老道长:“祖婆婆,不如让陆施主先出去等下?”   连菀笑了笑,“他都见过灵泉的威力,还有什么接受不了?”   她的封识丸有限,总不能每次都逼他吃。反正他已经起了疑心。   男香客见大家都没搭理他,越发张狂,挥动着胳膊,大吼大叫。   “赔钱啊。”   “不赔钱我就要报警了。”   “你们是不是会什么妖法,才让同心锁锁不上?”   连菀眉心一皱,花蛇眼疾手快拽住男香客后背的那根长长的线,使劲往下一扯,男香客轰然倒塌。   方才还一米八的大个子骤然变成了一堆破布条。里头塞着的是乌漆嘛黑的棉花。   陆折吓得脸色苍白,双腿一软,要不是道淳及时扶着他,他怕是要当场跪下。   连菀用脚踢了踢破布条,冷笑道:“风行傀儡。”   陆折并不是头一次听这个词,大概知道傀儡是那种□□控的东西。但头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即便他胆子不小,也吓得不轻。   连菀走到关公神像前,朝对方叩拜了三下,拿过三根香在油灯里点着,然后直接丢到破布条里。   老道长吓了一跳,“小心啊,别把房子给点着了。”   话音刚落,三根香的火点在破布条上戳了三个火洞,黑色火痕迅速扩大,就在快要点燃的瞬间,忽然火苗摇曳,似乎有风。   连菀暗叫一声不好,方才还只是轻轻摇摆的火苗迅速剧烈晃动出风来,这风像是贪婪的口舌,迅速舔起破布。   陆折眨了眨眼,还没等他看清楚,之前制作傀儡的破布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迷人眼睛的旋涡大风,吹得窗户咯吱作响,就连关公神像外披着的红布也飞了起来。   只见过野地里吹大风,没见过房间内起大风。   陆折的认知三观再一次受到挑战。   来不及做过多反应,风像是有手般,哐的一声推开窗户,呼啸穿过,吹向人群。   窗外惠风和煦,忽然被狂风搅得稀碎。   惊呼声、喊叫声、哭泣声,骤然响起。   陆折冲到窗户旁,瞧着外面香客们东倒西歪,就连中庭的旱莲树也摇得粉花乱晃。   老道长黑着脸冲了出来,陆折回过头,发现方才还站在这里的连菀不见了。   陆折来不及多想,疾步走出去,发现方才叫嚣着的狂风不过是在中庭施展了几十秒的厉害,便消停了。香客们互相搀扶着,一脸懵逼,压根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老道长嘴里喊着抱歉,让花蛇和道淳赶紧送大家下山。   天气异常,妙莲观临时关闭,待天气好转再向大家开放。   陆折忙着维持秩序,暗影一点点挪向山门,他猛地抬头,发现妙莲崖上空乌云笼罩,中间盘旋着一个巨大的风眼……   丹江上掠过的船只们发现一件怪事。   绿荫幽幽的妙莲崖上空压着厚厚的云层,旋涡风潮内,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除了妙莲崖外,其他地方春光明媚,和谐一片。   有人赶紧拿起手机拍照录视频。   连菀站在云端上,冷冷看着对面的风姨。   四周风沙飞起,云像是抽了风似的,在身后翻转。只是和往常一样,狂风走石近不了她的身。   今天的风姨穿着一身白色长袍,两只袖子非常宽大,有风声在袖子里回荡如雷。   她左手持扇,不紧不慢地摇着。   “师妹,几日不见,你好像更虚弱了啊。”   连菀不想跟她废话。风姨今天利用傀儡施风,妄图从内部破坏妙莲崖的结界。傀儡力量有限,卷起的风不算太大,也把人吹得东倒西歪。   她双手捏诀,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粉花如雨,在空中化为利剑,直直朝风姨冲去。   风姨慢条斯理,红唇呢喃,忽然从虚空中跳出一只雪白大狗来。   大狗模样凶狠,鼻孔一张一合,喷着涌动的气息,瞬间风更大了。飞来的利剑咻的朝旁拐去,落了空。   连菀皱起眉头。   风姨挥手又召唤出一只雪白大狗来。   狗蹄子朝下刨,须臾间风又盛了几分,石头呼啸冲来,在连菀面前拐了个弯径直砸向妙莲崖上空的结界。   透着光晕的结界震天作响。   连菀用脚一蹬虚空,直直朝风姨飞去。   妙莲观内方才还热闹的赏花会瞬间人去观空,老道长喘着气喊着大家去看护旱莲树。   陆折忽觉脸上拂过来一阵细细软软的风,上空却伴随着震天雷响。   今天的天气也真是诡异啊。   转过头发现老道长、道淳还有花蛇三人的脸惨白兮兮的。   “恶劣天气而已。”陆折劝慰道。   但这三人压根没有轻松片刻。   老道长重重叹口气,甩了下佛尘坐在旱莲树前叩首跪拜。   道淳紧跟其后。   花蛇则绷着小脸死死盯着旱莲树最顶端那三颗花蕾。   陆折顺着他的眸光看过去,盯了一会,问:“你在看什么、”   花蛇冷飕飕地说;“宝贝们。”   陆折:“……”这小道士神神叨叨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云上,连菀近身与风姨打作一团。两只雪白大狗趁此机会,不停卷起狂风走石朝结界狠劲拍打。   连菀越打越心急。风姨从哪找来的两只畜生,威力竟这么大。   之前和风姨缠斗便伤了内力,加上连日来莫名其妙的疲惫,此刻她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疼,胸口的血气不停翻涌,嗓子眼忽然窜出铁腥气。   风姨似乎知道她撑不住了,笑得格外猖狂。   大手一挥,竟又唤出一只雪白大狗。   这只大狗个子格外高大,通体银色,嘴巴张开足足能吞下一个人。   这畜生只是轻轻张开嘴,方才已经让结界颤抖的风越发凛冽。   连菀心中大惊,急急退回结界上方。   风姨悠悠闲闲地吹了声口哨,三只大狗乖乖蹲到她的身旁。   “师妹,你总说我和你一样是妖,你觉得这世界上又有谁能召唤风犬?”   连菀眸光一沉,忽然想起藏经阁里的某本古书。   上面写着:四方风神掌管东西南北风。其中西方风神,住在大地的西北角,掌管西风。西方风神住的地方有一巨大的风洞,西风从中吹出,从西北方向刮向天地之间。   西方风神出现时,天地萧杀,叶落花残,让人无端生出悲鸣之感。   她用嘴鼓风弄石,且能召唤风犬……   所以,西方风神又名飙神。飙字由三狗一风组成,疾狗扬风,摧枯拉朽,正好对应西风萧杀毁灭之气。   只是,如此牛掰的西风神为何处处针对一个小小的妙莲崖?   即便妙莲崖有灵泉,神仙也不至于觊觎妖精的东西吧。   连菀自醒来二百年,所掌握的信息除了老道长口述给她外,都是风姨逼逼叨叨告诉她的。   风姨自然挑选对自己最有利的信息告诉她。   “你若是神仙,怎么会有我这样低端的妖精师妹?”连菀嗤笑问。   风姨眸光流转,“你想用激将法让我告诉你实情?我偏不。”   连菀耸耸肩,表示随便。   风姨脸色一沉,大口一张,冷飕飕地的风直冲过来,天地颜色一变,无影无形却尘崩灰扬,穿林时林倒,越岭时岭塌,就连丹江水也被搅动地彻底浑浊……   三只风犬疯狂吠叫,卷起的风直直冲向结界。   连菀喊了一声变,显出本体,化作钻天入地的巨树,密密匝匝的树叶连一处缝隙也没有,组成铜墙铁壁挡在结界前。   风刁钻如手,疯狂拨开树叶和枝丫,呼呼啦啦穿过,重重砸在结界上。   连菀喉头一暖,口中血腥味越发浓烈。   她回头看去,结界已然裂开细小的痕迹,白白的,一道道的,像冰裂开的纹路。   风姨越发嚣张,不知嘴里念了什么,三只风犬化为螺旋巨风,冲向巨树。   裂痕骤然变大,变宽,直到分崩离析……   妙莲观内。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盯着旱莲树。   陆折明白。这是天下独一份的古树。若是倒了,死了,人世间再没有这么好闻的花了。   心里正想着呢,忽然觉得脚下有异。他低下头,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风裹着落叶在脚底下盘旋。   再抬头,对面老道长胸前的白胡须被风高高吹起,老道长被糊了一脸……   仰起头,漫天遍野汹涌的,猛烈的,夹杂着石头和尘沙的风呼啸而来。   瞬间觉得整个身体被刮得肉飞骨碎……这种感觉莫名有些熟悉。   来不及多想,眼前的一切立刻陷入浑浊,鼻孔眼睛嘴巴甚至耳朵全被尘土糊住……   往后趔趄了好几步,忽然撞到一堵人墙,耳边响起道淳呜呜的哭声:“这是龙卷风啊!”   陆折伸手艰难把他拽住,吐了两口沙,问,“他们两个呢?”   道淳紧紧抱着他的腰,把整颗头埋在他的怀里,死活不肯抬头。   陆折:“……”   眼前狂风走石,恍惚中他忽然想起那棵珍贵的旱莲树。   他拖着道淳的小身板,几乎匍匐在地,艰难地一步步往前挪。   妙莲崖的树木花草全部压得折了腰。   旱莲树勉强矗立着,只是花枝被刮得上下左右蹿动,枝头上刚刚盛开的花再没了娇艳精神。   陆折几乎爬着冲到旱莲树下,不顾一切上前抱住它,试图帮它顶住狂风摧残。   道淳则抱着他的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陆折眯着眼睛,整个人都快累得虚脱。   忽然一尾巨大的黑影从浑浊的风中掠过,他愣了半秒钟,使劲拍了下道淳,“你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道淳装死,压根不肯抬头。   老道长拼命抱着三清殿下的柱子,就在快要被吹飞的瞬间,冰块似的东西缠上他的腰,把他绑在了柱子上。他一抬头,瞧见花蛇巨大的嘴巴……   老道长哆哆嗦嗦,“小花,你可以把你的嘴闭上了。”   遮天蔽日中,谁也没发现旱莲树最顶端的三颗花蕾,迅速合上花瓣,迅即结出果子,然后化作三团光芒,晃晃悠悠落下,最后咻的一下钻进了陆折的口袋里。   正在苦苦挣扎的连菀瞬时觉得手指一疼,疼得钻进挠肺,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风姨皱起眉头。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有激流掠过。   眉心一动,两道疾风迅影咻的一下往下坠去。   突如其来的风忽然就这么停了,密密匝匝的云也散了。   老道长整张脸都被刮得变了形,什么仙风道骨全喂了狗。   他眯着眼心痛到极点。   偏殿上的瓦飞了,屋脊上的仙兽也没了三个,中庭的老樟树成了怪脖子树,就连祖婆婆的本体旱莲树也落了一地的花……   花蛇滋溜一声变回原形,将快要倒下的老道长扶着。   两道影子呼啸落地。   连菀急急走到旱莲树前,抬眼看去。   原本高高矗立在主干顶端的三颗花蕾不见了。   树下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地残花,外加两个人。   陆折紧紧闭着眼睛,死死抱着她的本体。道淳则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腰。   连菀:“……”   风姨呵笑一声,“你这果子怕不是跟西游记里的人参果似的,需要盘子垫着丝帕才能接到,不然落地只能被土给化成水?”   陆折听到声音睁开眼,瞧见一个长得和石依依样貌上有七八分像,但气质却格外凌冽的女人。   一想到连菀不喜欢他抱着旱莲树,赶紧松开手,然后用脚踢了下还在装死的道淳。   道淳哎呦一声爬起来,期期艾艾去找老道长安慰。   连菀沉着脸看着地上,果然有几坨水渍。   花蛇战战兢兢走到连菀面前,用哭腔喊道:“祖婆婆,是我的错。我没看好……”   连菀皱起眉头让他闭嘴。   陆折觉得在这场神经病龙卷风吹起时,他的感受是自然界的可怕,此时听到这些人说的话,他的感受是:智商不够用。   风姨瞧见陆折穿着窄小道袍,脖子里还挂着二维码,觉得甚是有趣。   她眸光在连菀和陆折身上转了一圈,笑了起来,“小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讨厌你哥哥,总不会连我也不认吧。”   陆折一愣,转脸看过去,方才还满身凌冽之气的女人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可不就是陆燃那个端庄大方温柔贤惠但嘴大的女朋友?   但从其他人的表情上看,石依依不知道做了什么,让老道长他们全黑着脸,眸子里投射着愤恨的光。   他冷着脸挡在连菀面前,“我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妙莲观的一木一草,一砖一瓦,更和你没关系。你赶紧滚。别在这烦人。”   妙莲观很神奇。石依依说这句话时,满眼都是光,现在想来怕是贪婪的光。   她怕是知道妙莲观有灵泉,所以一个劲地鼓动陆燃开发。   连菀的心突突地跳。   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她的面前,替她阻挡……虽然跟螳螂挡车似的,没什么用。   她冷着脸把陆折拽到身后,“你歇着吧。”   陆折:“……”   风姨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师妹,几天不见,你连小情郎都养了啊?”   连菀还没生气,陆折气得要死。   这女人真是贱!整天阴阳怪调的,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他从老道长手里拽过佛尘,朝风姨呼过去。   “养你妹!滚滚滚。”   “你发骚去找陆燃。”   “别在这叽歪。”   全场一片安静。   静得能听见针掉落的声音。   大家不知道的是,陆折口袋里有三个发着微弱粉光的小球球。   小球球内端坐着三个粉雕玉琢的超级迷你小崽崽。   三个家伙虽然小,但白玉胳膊粉藕腿一个没缺。   粉扑扑的小脸蛋嘟嘟着,浓密睫毛翘成小扇子。   小扇子们缓缓睁开,滴溜溜的眼珠子转着,并伸出短小手指好奇地戳着前面的布。   陆折的口袋波澜起伏。   “哇,粑粑的声音好好听。”   “嘤,粑粑给我们做的窝好暖和。”   “呵。粑粑在给我们唱咪发嗦吼。” 第013章 文学城独家   三个崽崽此刻只有拇指那么大, 仔细看长得各有特点。   一个头发黑黑黝黝,卷卷曲曲,一个眉心长着花瓣状的红胎记, 还有一个面无表情冷酷脸。   卷毛崽赶紧伸出小短手, “嘘!小点声, 外面有坏人。”   红心崽嘤嘤缩成一团, 粉色光圈迅速将其包裹, 像结实的保护盖。   大佬崽身为三个崽崽里唯一的女孩纸, 冷静地抱着胸, 试图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哼音, 结果因力量不足, 发出的瞬间破了功,变成了一声“嘿~~~”。   风姨从未受过如此羞辱,脸色一沉, 捏了个诀。   一只风犬凭空出现,毛发银亮,深渊巨口, 张嘴便是一阵狂风。   瞬时妙莲观又卷入飞沙走石中。   陆折:“………………”这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连菀忍着痛, 强行提气,结界挡风, 回头吼道:“都给我进去。”   老道长赶紧拉着道醇和花蛇回房间躲着。   陆折像是没听见似的, 使劲瞪着风犬的大嘴巴。   花蛇拽住他的胳膊, “走啊。”   陆折茫然看了他一眼, 问:“我在做梦吗?”   风姨张狂大笑,“你想做梦?死了就可以做一辈子的梦。”   话音刚落,又从空中召唤出一只风犬,径直朝陆折奔去。   瞬时飞石震地, 狂沙眯眼……   连菀急忙挥袖,试图把陆折拽开,谁知电光火石间,风犬已然奔至他的面前。   陆折觉得自己的头发丝已经要脱离毛囊飞了,脸上的皮和肉已经彻底分离,眼前浑浊一片……   所有人都惊叫起来,眼瞅着陆折这次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陆折周身忽然粉光大盛,光晕一圈圈笼罩着他,把他的身体紧紧包裹,犹如圣光般保护着他。   风犬刚一碰到他,便呜呜两声,像是遇到天下第一香的狗屎似的,吧唧一声跪下,乖巧地匍匐着……   连菀:“…………”   风姨:“…………”   其他人:“…………”   陆折一脸懵,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异常舒坦。   所有人被这光刺得眼睛睁不开。   谁也没发现,这粉光是从陆折的口袋里发出来的。   口袋里,卷毛崽紧紧闭着眼睛,奶软胳膊直直挺着,手指头尖尖迸出一缕粉色的光,越过口袋,激发出巨大光晕。   红心崽躲在卷毛崽后面,小声说:“大哥,加油加油!”   妹妹崽面容冷峻地坐在小光球里,“呵。狗改不了吃屎。”   卷毛崽哼哼唧唧用完最后一丝力气,咕咚一声倒在小光球内,气若游丝地说:“粑粑,我尽力了。”   陆折周身的粉光骤然消失,瞬时回到冻死人的冷春。   老道长噗通一声跪到陆折面前,“三清显灵了,三清显灵了!”   老头泪流满面,道醇一愣,也跟着跪下来嗷嗷哭着。   陆折:“……”我不是太明白。   连菀眼神有些复杂地盯着陆折,觉得三清老祖们在一个不信道的人身上显灵,肯定是走错门,上错身了。   风姨从没有如此丢人,她狠厉吹了声口哨,一直趴在陆折面前的风犬这才清醒过来,使劲晃了晃脑袋站起来,灰溜溜跑回来。   她冷冷扫视着周围,面前三清殿的屋脊上被她卷来的风沙掩盖着,破破烂烂,脏里吧唧,哪有什么灵光。   三清老祖都是不出世的神仙,怎么会突然显形在一个凡人身上?   可如果不是的话,陆折为什么能突然散发光晕,连她勇猛的风犬都甘心匍匐!   她不敢造次,但脸上还是浮着嚣张的表情,“风调雨顺的妙莲崖再也不是什么洞天灵地……”   结界消失,灵泉渐亡,这是妙莲观的必然趋势。   最重要的是连菀的三个崽崽,消融不见。   妙莲崖对于她来说,已经毫无用处。   她冷笑两声,捻诀消失。   陆折看着凭空消失的“石依依”,再回头看看连菀,问:“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连菀面无表情,“妖精。”   陆折:“……什么妖?”   连菀:“狗妖。”   陆折:“……”   老道长哭唧唧跑到旱莲树旁,翻看树下的草丛,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哪去了?哪去了?”   道醇也丧着脸在碎石堆里翻找。   连菀重重咳嗽了两声,勉强站直身体,沉着脸看了一会旱莲树,转身径直朝后山碑林走去。   花蛇紧跟其上。   陆折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想跟上去问个明白,又默默收回脚。   他回头看着老道长和道醇跟疯了似的寻什么东西,虽然方才有太多奇怪的事情想请教,但此情此景他不好多问。   他也跟到老道长后面找。   老道长一回头便怼上陆折的脸,“你怎么还在这儿?”   陆折:“?”到底是谁刚才跪在他面前高呼三清显灵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曾经被三清附身的天选之人啊。   老道长叹气,“陆施主,你也看到了。我们妙莲观现在这个破样子,也不好再留你。”   陆折抿了下唇,“你们在找什么?我能帮上忙吗?”   老道长摆摆手,“你要是真没事干,就帮我们清理下地面。明天一大早你下山去吧。”   陆折见他不肯说,也不好再追问。   老道长寻找无果,一狠心拿起铁锹朝旱莲树下的黑土挖去。风姨说祖婆婆的崽崽们入了土,化作水。   咋听着这些邪乎?那么大的果子掉下来还能没个痕迹?   偏要挖下去看看。   道醇赶紧拦着他,“师父,您要是伤到树根怎么办?”   老道长一愣,甩了铁锹坐在地上,气得揪胡须。   口袋里三个崽崽许是累坏了,全钻进小光球里呼呼地睡觉,压根不知道外面有人为了他们差点把地都撅了三尺深。   刚走到碑林外,连菀忍不住弯腰吐了口血。   花蛇急忙上前,“祖婆婆您没事吧?”   连菀擦了擦唇角的血痕,淡淡道:”不许说出去。我进灵泉休息一会。你去帮他们吧。”   花蛇呜呜哭起来,噗通一声跪下,“祖婆婆,都怪我,我没看护好三位师祖。”   连菀站直身体,淡淡道:“你们蛇类丢蛋不是很正常的嘛。”   花蛇哽了下。话是没错,一般一窝蛇蛋能孵化出一只都不错了,剩下的不是被蛇妈妈搞丢,就是被天敌扒拉走了。   但,祖婆婆看起来怎么不伤心啊?   进了灵泉才发现,风姨的西风果然凛冽。不光妙莲崖上的树木七扭八歪,灵泉内永远和煦如春的美境也被折腾得乱七八糟。   路两旁的小黄花这次不用连菀揪,也全耷拉着脑袋,没了力气。   走近看,如翡如翠的灵泉下降甚多,水面咕噜咕噜冒着气泡……像被戳破的气球。   连菀皱起眉头。   风姨的威力难道真的可以摧毁灵泉?   她一直想得到的不就是灵泉?摧毁了它,就前功尽弃了!   连菀在泉边踱步,总觉得哪里没想明白。   还有,风姨为什么偏偏挑在今天?她为什么会知道崽崽们的出生时间?   连菀觉得自己真的怀了个寂寞。身为亲妈,什么也不清楚,什么也不知道,连崽崽们的样子都没看到。   风姨说崽崽们落入地里,被消融成了水。   她不信。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她唯有搞清楚状况,让妙莲崖恢复正常,让她缓慢、无尽、冷清的修炼生涯也赶紧恢复如初。   将身体埋进灵泉,温暖的灵气笼罩着周身。   妙莲崖的灵泉并非连菀私有,凡是妙莲崖的妖精若有所需都可来疗伤、助炼。   灵泉珍贵,若非紧急事务,谁也不敢浪费。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灵力流泄,灵泉减少?   风姨肯定知道,不然她今天也不会轻易离开。   头疼。   对了,外面还有一个什么都看到的凡人。   连菀头更疼了。   她伸出手指端看,方才在云上和风姨缠斗时,这里突然钻心的疼。想必那个时候崽崽们终于在她枝头待够两百年,结果,落地。   所以她是真的有孩子了吗?   连菀将手指轻轻放在唇边,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的情绪蔓延上来……   大好的日子竟被风姨这婆娘搞成这个鬼样子。   本就不富裕的道观如今雪上加霜啊。   初步清点之后,妙莲观损失惨重,院墙倒了一大片,山门和灵官殿屋檐瓦片飞走了一半,三清殿屋顶几乎被尘沙掩盖,更不用说道观内外的树木,不论高大低矮全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好端端的一个道观变得支离破碎。   老道长顶着黑如锅底的脸,指挥花蛇和道淳先把地上的碎石厚沙收拾干净。   陆折也没闲着,帮忙清扫被狂风刮掉的残枝败叶。   老道长唉声叹气清点功德箱里的钱。初步算了下,如若将道观修复完成,大概需要贰拾万块。可功德箱里的钱只是毛毛雨。   他总说要是祖婆婆肯用心,小钱钱不会少,但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   他身为观主第一要务自然是让祖婆婆舒适舒服地修炼,钱这种铜臭东西他去操心就行。   现在祸不单行,妙莲观受损,祖婆婆的崽崽们也消失不见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想咣咣撞大树。   就在这时,山门外响起好多人声。   老道长脸色一变,赶紧喊着大家出去,手里还拎着烧火棍。   “哎呀,好大的风啊。你看看山门都吹歪了。”   “今年天气真反常,好不容易妙莲崖开花了,结果糟了风灾。”   “老道长,我们上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对啊,我会砌墙,我可以出力气。”   一群妙莲村的村民叽叽喳喳地站在山门外,争先恐后说要帮忙。   这些人中,有的在建筑队干活有建房子的经验,有的没技术,但愿意出力气帮忙。还有的人自愿购买建材……   甚至有些老头老太太,什么都提供不了的,愿意过来给大家伙烧个水做个饭。   老道长忍着泪,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道淳也眼圈泛红。妙莲村不只有王福和他老婆这样的抠唆白眼狼,还有很多心肠好的村民,平日里受了妙莲观的好处,现在妙莲观遭了灾就来帮忙。   陆折虽然是外人,但经历方才和“狗妖”一战后,他自动把自己归为妙莲观的人。   从小到大,他看到的虚情假意多过真心实意。   看到这一幕,要说不感动,那是假话。   大家伙一拥而进,各忙各的,妙莲观吵吵闹闹,却充满了生机。   老道长问及你们怎么知道妙莲崖遭了风灾?   村民拿出手机,“我们在村里只看到妙莲观黑云压顶,有人在江面上看得远,瞧见道观上面有龙卷风的旋涡啊。”   一边春日和煦,一边龙卷压观,拍视频的人激动地说:“天下奇景啊,太少见了。”   这视频上传某知名短视频平台,立马引起广泛的关注。   “哎呦,你们快看,市里的气象台也发视频了。”   大家伙都凑上前看。   “市民朋友们,今天下午四时左右,我市最高峰妙莲崖突遭龙卷风……”   陆折心里一个激灵,这是“狗妖”石依依的声音。   这妖怪混迹于人群中,自己作的风,造的孽,还敢面不改色地报道?   他凑过去看。果然是她。穿得人模人样,故作温柔。   她在节目最后还提醒大家在龙卷风天气一定要避开高地,尽量躲进坚固的建筑。最最后她还微笑说了句:“妙莲观是我市最古老的道观,这次惨遭风灾,建筑多有裂痕,树木几乎遭毁,请我们一起为妙莲观祈祷。”   祈祷你妹!陆折呵呵哒,他眉心皱了又皱,拿起手机,走到无人处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对方还没接,陆折快要放弃时,电话终于接通。   对方不说话,陆折低头看着塌了半边的墙角下那簇不知名的野花,沾满苔藓的砖石砸在上面,其他花全趴弯了腰,唯有一株野花强行从砖缝里挺出来,颤巍着,却迎风开盛开。   “怎么?后悔了?”陆燃的声音冷冷在电话那头响起。   陆折瞬即想把电话挂掉,只可惜陆燃的嘴太快。   “终于明白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姓陆?”   “离开陆家你什么都不是。”   “识相的话,你立马回来乖乖去梁家道歉,把嘉嘉娶回来。”   陆燃正吼得欢,却听见听筒里传来轻轻的却十分刺耳的嗤笑声。   他愣了下,胸口的火更盛,“你笑什么?”   陆折唇角浮着讥讽,“哥……”   陆燃抿起唇,陆折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叫他哥了。每次见他不是喊喂,就是你。   “你反正也没结婚,不如替我娶了梁嘉嘉?石依依不是什么好人。”   陆燃:“……”   当天晚上妙莲观灯火通明。老道长拿出妙莲崖出产的蔬菜给大家做了一顿斋饭,大家赞不绝口。干到半夜,基本把地面和屋檐上的杂物清理干净。明天就可运送建材上山修复建筑和院墙。   道醇喊着陆折回去睡觉。他摇摇头说要看星星。   道醇心道这人奇怪地很,这么冷的天看星星,比他还傻。   他缩着脖子麻溜钻房间睡觉。   陆折走到旱莲树前。经过今天这一遭,高大的树冠虽然依旧耸立,枝丫上缀挂的花儿凋谢了不少。   好在鼻息间萦绕的香味依然浓郁,他闭眼闻了好一会,撩起道袍弯腰拾花。   一朵一朵,但凡还干净的,完好的,全捡起来放进道袍里。   捡着捡着,他没好气地笑了起来。   妈的,怎么搞的,他怎么跟林黛玉似的,见花落心就疼得抽抽?!   他低头看着道袍里的花,大眼看去真的很像水莲,共有十二瓣,每一瓣犹如盾牌,护着中间白色的花蕊……   真好闻啊。   陆折嫌弃自己矫情,可还是忍不住勾起唇角。   “你这人还真是有趣。”   “上次半夜不睡觉对着它又抱又摸,今天又不睡觉,搂着人家的花傻笑。”   陆折转过头,唇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收敛。   这次他没有被怼的满脸铁青,脸上的笑意反倒继续放大。   连菀:“?”   陆折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连菀出现。   她好端端的,怼人功力仍然满格。   挺好。   “干嘛?今天被吓傻了吗?”   连菀皱眉问。好麻烦,又要哄人吃封识丸。   陆折并没正面回答,反倒指着道袍里收集的花问:“在地上捡的,应该不要我钱吧。”   连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知道这是什么?”   陆折懵,“花啊。”   他又补充了句,“好闻的花。”   连菀:“你带手机了没?”   陆折点点头。   连菀似笑非笑,“你去搜一下,花是植物的是什么?”   陆折不明所以,拿出手机一搜索,当场脸都绿了。   这女人是钢铁做的吗?   情调好嘛。   懂?   翌日清晨,道醇醒来时发现同居室友陆折陆施主竟然睡在旱莲花做成的花窝里。   粉粉嫩嫩的花散在他的周身,一不小心还以为谁在给陆施主开追悼会。   我的天,这是什么人间惊悚!   这可是祖婆婆的花!!以前每年三月十八号落花,师父都会小心翼翼捡起来并做成香坛供起来。   这哥们现在直接卧在上面,还睡得十分香甜?   道醇连滚带爬跑去通风报信,让师父来捉拿盗花贼。   墙角衣架上,光圈骤然亮起,卷毛崽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探出头,观察了一圈,发现只有粑粑在,嘿嘿一笑,“弟弟,妹妹,粑粑还没醒呢。”   白天他发现有人要欺负粑粑,情急之下不知道怎么就从手中迸出粉光让那条大狗乖巧跪下,解除了粑粑的危险,他昏睡过去,直到半夜才醒,结果发现粑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粑粑最后从旁边拿来一朵粉色花花闻着闻着才缓缓睡了过去。   既然粑粑那么喜欢这个粉花,三个崽崽决定把桌子上的花全部拿来放在粑粑身体四周。   一定要让花香笼罩粑粑全身,让粑粑睡得香香甜甜。   红心崽扒着口袋边缘露出滴溜溜的黑眼睛,妹妹崽慢悠悠站起来,结果口袋底儿太软,又吧唧一声坐下去。   红心崽伸出小短手,“妹妹,我拉你起来。”   妹妹崽把头顶长得跟朝天椒似的短毛小揪揪晃了晃,冷酷拒绝,然后双腿盘坐,闭眼养神。   红心崽见妹妹没搭理他,有点小受伤,眉心的花瓣胎记越发地红润起来。没等他伤心三秒,他似乎听见远处有人来了,立马喊了句:“快,有敌人!”   卷毛崽和妹妹崽周身立马喷出光圈,变成莹润小光球,然后咻的一下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会,老道长才疾步从外面走进来。   他还没从昨天的风灾中缓和过来,大清早又听到如此噩耗,哭唧唧跑来找陆折算账。   陆折惺忪着眼被人从花窝里拎出来,迎面看到的是老道长悲切的脸。   陆折:“?”   待坐起来看清楚自己跟永久逝世似的,躺在一堆花中间,当场脸都绿了。   他抬眼看着道醇,“你趁我睡着对我做了什么?”   道醇瞪大眼,指天发誓,“妙莲观的人都知道,我睡觉一旦睡着天大的事都醒不来。”   老道长没好气地拍了他两下,“你还好意思说。”   陆折眨巴了下眼睛,草,谁在害老子风评?   大清早妙莲村的人便来了。   一波人从山下用肩膀挑砖石水泥上来,一波人开工搭墙修屋顶,热热闹闹干了起来。   陆折不想背负偷花贼的污名,追着老道长解释。   老道长恭敬地抱着已经被陆折身体玷,污的花,跨步走进三清殿,压根不想理他。   陆折昨晚抽风捡拾落花,被钢铁直女祖婆婆怼的要死要活,今天又莫名其妙被人开了“追悼会”。   不说其他,他神经病啊?!自己给自己开追悼会?!   老道长不胜烦扰,“陆施主,您什么时候下山?”   陆折装作没听见,凑到他耳边说:“昨天我浑身发光,你说三清老祖上了我的身。那昨天晚上会不会是他们……给我撒的花?”   老道长一愣,觉得陆折这个分析很有道理。   毕竟这小子帮忙击退了风姨,也算大功一件。   老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行。那就不收你房费,赶紧把这道袍还给我徒弟,早点下山去吧。”   陆折:“…………”   道醇在钟楼上敲了第三下时,山门外来了三个穿着黑西服的男人。   花蛇把陆折叫出去,然后蹲在山门口看热闹。   陆折沉着脸,说:“我哪也不去。”   大清早管家就打来好几个电话,劝他下山参加遗产分割会。   他没接也没回。现在八点钟,对方直接来观里接他。   其中一个西服男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说是他爷爷陆正雄先生临终前亲笔写给他的信。   陆折眸光一黯,伸手拿住信。   这确实是爷爷的笔迹。两页纸上字的痕迹刚开始还铿锵有力,飘逸潇洒,写到半中央笔触明显无力软绵……最后几个字歪歪扭扭,勉强才可认出来。   花蛇翘首看,陆折的脸越来越沉,眼神越来越暗,嘴唇及不可见的颤了几下。   他双手托着下巴,心道:人类啊,就是感情动物,动不动悲秋伤春,活得不痛快。还是他好,来去只有自己。   虽然这么想,可是心尖尖怎么像被谁掐了似的,有点疼?   陆折把信整整齐齐折叠好塞进口袋,转身进了山门。   黑西服还想进去劝,被花蛇拦在了外面。   道醇见陆折出去一趟再回来,好似吃了大力神丸,干起活来虎虎生威不要命般。他凑到花蛇旁边问咋回事。   花蛇一张嘴就吹凉气,“不要闲聊,快去干活。”   道醇:“……”想吃蛇羹。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哎呦,妙莲观怎么成了破烂观了。”   陆折一回头,瞧见一个穿得粉粉嫩嫩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她的腰像面条做的,左摆右晃,软绵绵地再多用点力就能扭成麻花。   道醇手里的砖头噗通一声掉下来,“我的妈呀,这女妖精看笑话来了。”   陆折眨了眨眼,心道这女人确实看起来像妖精。   这女人大眼一扫,连哼两声,“到底是穷山僻壤,一个好看的男人都没有……”   不是中年油腻男人就是糟老头子。   谁知眸光落到三清殿台阶上的陆折脸上后,当即娇滴滴地拍了下手掌,“好好看的男孩纸啊。”   陆折翻了个白眼,心想爸爸我今年高寿二十三,什么鬼的男孩纸?!   他立马低下头继续干活。到底昨晚枕着旱莲花睡得香甜,今天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身上像贴了暖宝宝似的,浑身暖洋洋的……   后背全是汗,热得难受,单手解开道袍,脱掉搭在旁边的木栏杆上。   宽肩窄腰大长腿,臂膀的肌肉喷薄而出。   粉嫩,女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口袋里的三个崽崽像是遭遇了地震般,胖嘟嘟的脸蛋吨吨吨地晃出了波浪。   三个小家伙你压我我压你,叠成了迷你罗汉山。   结果,陆折发现刚脱了外套,方才浑身暖洋洋的体感立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渗入骨头的冷气……后背的汗这么一激立马变成了冰珠。   他默默把道袍重新穿上,随即暖热感又回来了。   陆折:“?”   口袋里的三个崽崽像过山车似的,又从口袋的一边滚到了另一边,继续叠罗汉。   三个小家伙一遇到人多的时候便自动躲进小光球里,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芙蕖,认识一下呗!”粉嫩,女人伸出纤纤玉手,笑盈盈地往陆折结实的后背摸去。   陆折还没来得及撇开,就瞧见一个白皙泛着粉光的手臂伸过来,拽住自称芙蕖的女人的手腕。   他抬眼看过去。   连菀似笑非笑,“你不在你的三清观好好待着,来我这讨打?”   芙蕖冷着脸甩开她,“电视上说你们妙莲观遭了灾,我是好心好意来慰问。”   陆折站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有点懵。   老道长忙不迭地从三清殿里走出来。一瞧见芙蕖当即心头火蹭蹭冒。   这芙蕖住在三清观老君殿前莲花池中,和祖婆婆相比,她们花形相似,只是一个把花开在水里,一个把花开在树上。多年来,芙蕖强力支持三清观发展,什么阳谋阴招都用。   三清观抢了妙莲观的文保单位称号不说,上次还把他好不容易从北京请来的植物专家用并蹄莲给半路拐走,今天又在妙莲观最惨的时候来看笑话。   还对祖婆婆另眼看待的陆施主动手动脚,简直岂有此理。   芙蕖笑嘻嘻地又试图伸出咸猪手,在碰到陆折脸颊的瞬间被连菀又揪回来。   “你要是没事干的话,赶紧让你的子子孙孙多开点并蹄莲。毕竟你长得太丑,只能靠数量取胜。”   芙蕖气得半死,但她的嘴实在没连菀毒。   她的眸光在陆折和连菀两人的脸上逡巡了半天,长长哦了一声,“怎么?你看上他了?”   连菀懒得理他,冷冷道:“你也不怕玩得太脱,折了自己的修行?”   芙蕖呵呵笑起来,“你呢,天天打坐打坐,有意思吗?”   陆折深处冷飕飕的旋涡中,默默消化这些字眼。   感觉听懂了,又感觉没听懂。   周边干活的村民都看过来。好多没见过这么妖娆的女人,手上的活儿都不干,自溜溜地瞧个不停。   老道长喊了声无量天尊,硬是挤出一声笑,“请偏殿喝茶。”   芙蕖娇俏一笑,施施然冲陆折抛了个媚眼,喊道:“小帅哥,一起来啊。”   陆折:“……”   连菀睨着陆折:“你怎么还没下山?”   陆折:“……我,我在这还有点事。”   不知道为什么,在山下日天日地的陆折在连菀面前总是嘴巴吃螺丝,气势上低了一头。至于,在这山上还有什么事他压根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想下山。   老道长在旁边也劝。山下人住山下,在山上逃避也只能掩盖一时痛苦。   连菀冷笑道:“你没几年好活的,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下山吃好喝好该干嘛干嘛。”   陆折脸色骤然一变,把唇抿成一条线。   他转身就走,背影十分决绝。   芙蕖十分可惜地喊道:“小帅哥,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在门口等我一会。姐姐跟你一起下山。”   连菀伸手把她的脸强行扭过来,“拜托,他还是个孩子。你别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好吗!”   孩子?   爸爸今年高寿二十三!   陆折脸黑如碳,头也不回地冲出灵官殿,冲向山门口。   道醇瞪眼高呼,“我的道袍……”   怎奈被连菀气出血的陆折脚底生风,早跑没影了。   芙蕖啧啧道:“我说姐姐,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你看多么美好的男人肉,体就这么消失了!”   连菀淡定道:“茶,你不喝了吗?”   芙蕖眼波流转,心里哎呦一声,妙莲观这位祖婆婆每次见了她冷言冷语没个好脸,竟然为了不让这个凡人被自己纠缠,肯请她去偏殿喝茶?   说好的修无情炼无欲,什么时候对一个凡人如此上心?   啧啧。有趣!   芙蕖笑嘻嘻地抬脚走进偏殿。   她先是吹嘘了一番自己的丰功伟绩,把这个月三清观的收入金额摔在老道长的脸上。老道长气得吹胡子瞪眼,心想方才喝茶一说也是借口,祖婆婆怎么真就请人进来喝茶,白白受了她的讽刺。   芙蕖像是没瞅见旁边坐了个鼓风机似的老头,又唉声叹气说妙莲观遭了这么大风灾,以后可怎么办吗?不如关了门投奔三清观。   连菀眉眼一抬,“行了。别装了。你知道是谁来妙莲观撒野,小心你的三清观哪天也被她盯上,你连活的机会都没有。”   芙蕖脸上还是带着不以为意的笑,可心里知道连菀说得没错。   她这些年压根没好好修炼,把自己彻彻底底投入世俗中,万花丛中风流快活,活得跟神仙似的,要是风姨来三清观,以她的道行估计当场被灭。   “你就没想着报仇?”芙蕖压低声音问。   老道长呵呵哒。不愧是白莲花精,莲言莲语让人叹服。   待祖婆婆收拾了风姨,她好一点力也不出还能捡便宜?!   连菀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芙蕖急了,“大家可都仰仗着你呢,你真就能咽下这口气?”   连菀斜了她一眼,芙蕖的心里咚咚跳了两下。   连菀这张脸连她这个女人都看得心动,不去搞男人太可惜了。   妖精嘛,凡人的小说里可都写着专司魅惑,善蛊人心。也不知道连菀是怎么想的,偏偏躲在小小道观里打坐修炼,一点趣味都没有。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答得出来,我若报仇失败,或许会跟风姨说点你的好话。”   芙蕖:“……你说。”   连菀的眸光穿过木门,落在中庭的旱莲树上。   “我们妖精怀孕有何症状?”   芙蕖当场把嘴里的茶喷成了水雾。   坐在对面的老道长淡定地用袖子擦了擦脸。   芙蕖皱着眉头把连菀上下打量了半天,“你,你总不会是怀孕了吧。”   她像是听到天大笑话,眼里透着兴奋和怀疑。   “不止怀孕,我还生了。然后崽崽们不见了。”连菀三言两语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描述出来。   芙蕖先是看着老道长的脸,发现对方一脸严肃。再看连菀,也觉得她不像是会开玩笑的妖。   嘴角抽搐了半天,原本看热闹的脸,顿时皱起来,竟呜呜哭起来,“我以为我虽然修行不如你,至少比你玩得开。可现在你竟然连孩子都有了,我还是只单身妖。”   连菀:“…………”   老道长:“…………”   连菀不急,等着芙蕖把戏演完。然后定定看着她。   芙蕖擦了擦勉强从眼角挤出来的眼泪,开始讲解妖怪生殖课。   连菀边听边点头,得出几个结论。   第一,妖怪不一定只能和同族交,配。天上的神仙同修眷侣,本体可都千差万别。妖精更不用说了。   说到交,配两个字的时候,老道长立马红着脸夺门而逃。   第二,花精怀孕时所化人形会像凡人一样肚子变大。其次,花精怀孕时本体的花和平时一样,按时开花,按时结果。像连菀这样在枝头孕育两百年不落的花蕾,且所化人形肚子平平者,实属少见。   第三,花精的孩子落地便能走路,说人话,跟凡人一岁幼崽差不多。待修炼至百年,方可化为成年凡人。   芙蕖讲得口干舌燥,喝了个口茶,漂亮的丹凤眼滴溜溜地转,“你那相好的到底是谁啊?”   连菀起身,“不知道。”   芙蕖一愣,“姐们,你这是谈恋爱谈了个寂寞,怀孕怀了个寂寞,然后生还生了个寂寞啊。”   连菀转身,“送客!”   陆折记得两天前他上妙莲崖时,春雨连绵心情沉重,但他的步履却前所未有的轻快。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他今天从走出妙莲观山门时觉得此话一点不假。   走到半山腰才发现自己竟然穿着道袍就下山了。若不是有沿途上山的村民向他鞠躬施礼他都没发现。   走着走着他笑起来。   呵!谁稀罕呆在晚上没电视早上喝菜汤的道观?!   呵!谁稀罕和一天到晚不怼人就难受的女人在一起呆着?   呵!谁稀罕在鬼鬼祟祟神神道道的道观多待一秒钟?   心里越想越气,下山的步伐更快了。   口袋里,红心崽戳着手指,小声说:“咱们的粑粑好像很伤心啊。”   卷毛崽扯了扯怎么都拉不直的头发说:“没有吧,粑粑下山的速度好快,我的头发都被颠得更卷了。”   永远冷酷脸的妹妹呵笑一声,“男人!口是心非的东西。”   卷毛崽放弃揪直头发,“妹你怎么知道?”妹妹似乎比他们兄弟两个懂得更多人性密码。   红心崽立马嘘了一声,三个小家伙又躲进小光球内。   陆折越走越快,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   “陆施主。”   陆折瞬间转身,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花蛇笑呵呵施礼。   陆折等着他说话。   花蛇等着他说话。   两人同时没说话,很是尴尬。   花蛇终于忍耐不住问,“陆施主,下山路远,您不着急赶路吗?”   陆折脸色一沉,“你下山做什么?”   花蛇轻松道:“哦,我家祖婆婆想吃山下的乌龙白桃糕,我去给她老人家买回来。”   陆折:“…………”   口袋里的红心崽叹气,“粑粑好像……更伤心了。” 第014章 文学城独家   商康市面积很大, 西南高,东北低。陆折开着车一路向东,妙莲崖在身后越来越远, 他的脸也越来越黑。   他把道袍脱掉放在后排, 把暖气开到最大, 仍然抵不过他心里的那抹莫名其妙的难受。   卷毛崽从道袍口袋里爬出来。小脚丫刚踩到后座皮面上就被巨大的的刹车惯性给带甩到前座后背上……   腾地一下, 卷毛崽周身升腾起光晕, 他惊慌失措坐在小光球里, 赶紧飞回道袍口袋里坐稳。   “草。”陆折一脸恼色拍了下喇叭, “高速乱变道, 活得不耐烦啊。”   红心崽皱着可爱眉头问, “妹妹,粑粑在说什么?”   妹妹崽淡淡道:“草是一种植物。粑粑大概在用这种柔弱脆弱的植物提醒那些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类:不好好开车就会像草一样被一脚踩趴下。”   红心崽嗷呜一声,“粑粑好善良。”   卷毛崽长睫毛眨了眨, “妹,你为什么什么都懂?”   妹妹崽小短腿交叉盘好,“哥, 你为什么能从手指迸发粉色能量光束?”   卷毛崽摇摇头, “不知道。”   他们三个出生的时候便遇到了狂沙走石,漫天浑浊中, 谁也看不到, 唯有粑粑在树下守着他们。   惊慌失措中, 他们躲在小光球里冲进了粑粑的口袋。   总之, 在他们身上有好多秘密。   妹妹崽难得脸上浮现生动的兴奋光泽,小粉拳攥着,向前一伸,“没错。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未知等待我们发现。冲呀!”   陆折隐隐觉得后面有谁在说话, 叽叽叽的,像小鸡。   他稍微放慢速度,迅速往后看了一眼,发现什么也没有,拧了下眉头,继续往前开。   下了高速,车迅速开进一处古城中。   难得繁华的商康市保留了一大片古建筑,这些年政府把几十年前拆掉的古城墙重新恢复,控制建筑高度,约定建筑颜色和体量,倒也保存了些许旧时氛围。   陆折轻车熟路沿着并不宽敞的街巷往里开,越过一大排白墙灰瓦时,忽然听到一堵高墙内有人在叮叮咚咚地演奏什么。   车轮驶过,建筑的大门露了出来。   上面一层雕龙画凤的楼阁,下面三个圆形拱券门洞,正中间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三清观。   从门洞里看过去,原来是一群道士在举行法会,正装肃穆,旁边还有一群穿着道袍的人手持二胡等民乐器演奏着不知名的道音。   陆折面无表情地转过脸。   他的脑海里先是浮现今天早上那个叫芙蕖的扭腰女人,她好像就是这三清观里的。   而后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那个自称祖婆婆的女人的脸。   毒舌抠唆,却又神秘地让人忍不住靠近,再靠近。   草!搞半天,好像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陆折咬着后槽牙,迅速把车开离。   还好外婆的老房子在三清观旁边三条街开外,无论听力多好,都听不到那边的声响。   陆折原先在陆家老宅有房间,在市中心的一处高档公寓也有一套房。但那都姓陆,和他无关。   陆折披上道袍,把车停好,径直朝三楼走去。   这种旧楼没有电梯,该搬走的人都搬走了,剩下的基本都是租房的住户。   好在没什么人认识陆折。他即便穿着道袍出现也无所谓。   三个小崽崽颤悠悠地坐在口袋里。不过过去几个小时,他们的小身板肉眼可见地长大了些。这口袋立马不够住,脸都挤得扁了。   外婆外公去世好多年,这房子很久没人住,一开门,迎面扑来的是厚厚的尘埃。   陆折和三个崽崽同时狠狠打了个喷嚏。   陆折一愣。   三个崽崽同时捂嘴,惊恐的大眼圆鼓鼓的。   陆折回头左右看了看,心道今天奇了怪了,总是听到些莫名其妙的声音。   这时他眸光一黯。   妈的,怎么又想起妙莲观了。   那地方邪乎诡异,他见过石依依这个“狗妖”凭空唤出一条只有在游戏里才能看到的银白巨犬,他见过只有在西游记里才有的黄沙漫天……所以在妙莲观待了两天,自己也沾染了点邪气?见哪哪诡异?   陆折决定用体力劳动惩罚自己胡思乱想。   这楼虽然看起来破旧,但房间内部母亲在世的时候装修过,大件家具也用白布遮着。只是陆折铁了心要好好干一场,所以他把道袍一脱,开始收拾。   直直天黑才把家里整理得干干净净。   他走到杂物间,原本想找点抹布来把地板再手动擦一遍,结果看到了一个吉他盒子。   他定定看了两眼,伸手把吉他拿了出来。   好久未弹,也没生熟,毕竟曾经以为这是他的命,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直到……   轻轻拨动琴弦,叮叮咚咚,像……琴音叮咚,像妙莲崖后山崖壁上滴落的山泉水。   陆折一脸羞愤地放下琴,从冰箱里拿出刚才冻的冰水一口灌下去。   挂在衣架上的道袍口袋里,红心崽摸了摸眉心的花瓣胎记,“粑粑,好像在想念一个人……但又不肯承认。”   陆折喝完了冰水,从旁边拎起道袍,往洗衣机里一丢,又去卫生间找洗衣液。   三个崽崽被撞得头晕眼花,卷毛崽爬出口袋发现这里黑乎乎的,只有头顶一片亮光。旁边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一片瀑布,溅起的水花在黑幕中直接架起一座彩虹。   哇,好漂亮!想骑上去。   妹妹崽吭吭哧哧从口袋里爬出来,待瞅清楚周边情况,吓得头顶的小揪揪立马炸毛,她奶声奶气地喊道:“有危险,快飞!”   咻的一下她像动力十足的火箭,周身立马腾起光晕,变做小光球飞出洗衣机的黑洞。   卷毛崽顾不得看彩虹,赶紧扒开口袋边缘,喊弟弟红心崽快出来。   弟弟的身体明显比他和妹妹的身体弱,瘫在口袋深处,他这是还没从方才的震荡中清醒过来。   妹妹崽瞧见陆折在卫生间翻找的身影,急得小手乱挥,示意两个哥哥快点跑。   卷毛崽使劲拽住弟弟的手把他从口袋里扯出来,这时,陆折已经找到洗衣液正准备转身。   妹妹崽瞧着磨磨叽叽的两个哥哥,小腿一蹬急急往屋子里冲。   快如流星,疾如闪电,嗡的一下从陆折眼前飞过。   陆折:“?”   刚才飞过去的是什么?   苍蝇?没那么快!   蚊子?没那么小!   难道是……萤火虫,屁股后面闪着光的家伙?   就在陆折震惊城市里如今还能看得到萤火虫的时候,卷毛崽终于扯着弟弟红心崽从洗衣机的深渊巨口中逃了出来。   刚躲到撑衣杆上的空衣架背后,陆折走了过来,将洗衣液倒进洗衣机,哐的一声关上透明玻璃门。   红心崽瞧着方才还在喷彩虹的地方瞬间搅动起巨浪旋涡,白色的泡沫一层层拍在玻璃门上,当场吓得嗷呜一声往下坠……卷毛崽猝不及防,被他拽得一起跌进阳台上只有土没有花的花盆里。   吃了满满一嘴的土。   陆折盯着洗衣机看了一会,决定下楼觅食。   在关上门的瞬间,从电视柜下钻出来一个嫩手嫩脚的家伙,明明看起来可爱天真,因为天生的严肃脸,让人忍俊不禁。   她将两只手背在后面,端端正正地往前走,沙发近在咫尺,怎么走也走不近。她低下头默默看了下自己芝麻大的脚丫,叹了口气,往下一蹲,咻的一下飞起来,直直飞到沙发上落了下来。   对面是电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天生就知道这些从没有见过也没人教过她的东西。   像是为了来人间历险做好准备似的,她无所不知。   卷毛崽扯着弟弟红心崽终于跨过阳台门走过来,看见妹妹正踩着一个黑乎乎的小方块……   几秒钟后,小方块旁边更大的黑色大方块突然响起来,并且有画面,有声音……   “牦牛肉,牦牛肉,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吃的是冬虫夏草,喝的是雪山冰水,拉的是六味地黄……牦牛肉,来自雪域高原的健康礼品。”电视里一个拥有胖嘟嘟的脸好似被蜜蜂亲吻过的男人的声音,慷慨激昂,震人耳膜。   卷毛崽拍着手,“这是什么东西?感觉好好吃。”   红心崽皱着眉,“妹妹,什么叫男人的加油站?”   妹妹崽启动大脑搜索功能,拧着眉头思考了一会,“我们花精喝的是天降露水,吸的是日月精华……至于这种肉类,吃了大概会让凡人中的男人像汽车一样跑得快。”   卷毛崽点点头,“等有机会,我们要买来这种肉,给粑粑吃。让他飞上天。”   陆折下楼先是随便填饱了肚子,又去菜市场买了点菜。   陆燃总说他一点用处都没有,其实他偷偷跑去国外上音乐学校那一年,父亲因为生气一分钱没给他,母亲偷偷给他的钱,他也没花。边上课边打工,为了练胆子还去街边卖唱,挣的钱虽然少,但省吃俭用的话饿不死。   这次彻底和陆燃决裂,名下所有的卡他都没用。幸好有这套外婆的房子,以及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在这套房子的钱……不多,但够他用一阵子。   钱放在一个铁盒子里。这个盒子珍藏着陆折小时候玩过的玩具。以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偷偷来这套房子,这是唯一一个让他安心的地方。   玩具上面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上简单写了几个字:折折,照顾好自己。   笔记清秀,印迹模糊,看起来放了有些时候。   母亲好似猜到终有一天他会彻底离开陆家,然后回到这套他曾经开心过的房子。   陆折站在古街上,来来往往的游客满脸笑容和新奇。他扬起头,鼻头有点酸。   手伸到兜里摸了一会,把在妙莲观卸掉的耳钉摸出来戴上。   戴好之后,他抿了下唇,再低头又是漠然的脸。   在路边随便买了两套衣服拎回家。   趿拉着拖鞋,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虽然不该浪费电,但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一丝温暖。   他坐到沙发上,打开一瓶啤酒,仰头满满喝了一口。   去拿遥控器的时候,他发现遥控器歪七八脑地躺着……他这人有点强迫症,方才明明把电视和空调的遥控器齐齐整整放在这里。   他皱了眉,打开电视,画面一闪是那个一群羊的动画片。   他不以为意随手调台。   电话响起,他抬手一接,一阵哀嚎声冲进耳膜。   陆折打开外放,放得远远的。   “折哥,我的折哥,你去哪了?手机不是关机就是不接电话。”宗青哭得肝肠寸断。   陆折淡淡道:“没干嘛。”   宗青哪里肯信。   “大家都说你和你哥闹掰了,连遗产分割会都没去。”   “我最近也想离家出走,你带我一起玩呗。”   陆折:“滚!”   他随手从旁边拿过一个抱枕,盘着腿,把下巴放在抱枕上,盯着电视看,却什么也没进脑子里。   许是他情绪低沉,压根没瞥见方才他随手拽走靠枕后,沙发的缝隙里还坐着三个拇指大的人形幼崽。   卷毛崽瞪着惊恐的大眼,双手捂着自己的胸。   红毛崽满脸红晕,眉心的花瓣胎记更是红得滴血,他见哥哥捂着胸,也赶紧夹紧腿,捂住了下面。   只有大佬妹妹崽淡定地坐着,面不改色,唯有头顶的小揪揪抖成了筛子。   宗青青听到陆折让他滚,嗷嗷哭得更厉害了,非要过来送点米面粮油现金人民币,美其名曰送温暖。   陆折啪叽一声挂了电话,拿起啤酒又喝了一口。   卷毛崽向右默默腾挪着屁股,左手揪着红心崽的胳膊,往沙发最左边的抱枕后躲藏。   妹妹崽在空中晃了好几下小短腿才站稳,双手背后,气定神闲地跟在两个哥哥后面。   在快要摸到抱枕的时候,她一个健步冲进去,坐下来喘成狗。   这时,陆折瞥眼看过来,总觉得刚才好像有什么在动……   他揉了揉眼睛,心想是不是要买点眼药水,自己可能得了飞蚊症?   妙莲崖。   风灾过后第一天,在妙莲村村民的帮助下,至少道观的院墙恢复重建,崭新的墙面让老道长沉重的心情好了一点点。   只是一整天都没见到祖婆婆出现。   入夜。村民散去,老道长拉着道醇去旱莲树前为祖婆婆做法祈福。   道醇按照惯例,先拿出祖婆婆勉强不嫌弃的香料添在缠枝香炉里。火焰一点点吞着香料,袅袅浓白的雾气一点点升腾起来。   双手执香,放在胸前。   老道长庄重地穿着法衣,跪在蒲团上,嘴里呢喃着福生无量天尊。   说来也怪,祖婆婆开花前这天儿啊出气地冷,开花后,就连夜里也明显感到气温回升。两人一直跪到半夜,还不见祖婆婆出现。   道醇年纪小,困得要死,眼睛似闭非闭,恍惚间一尾巨大的影子在白墙上掠过。   他吓得心头一惊,彻底不困了,然后气得跺脚,“花蛇,你今天躲到哪去偷懒了?现在溜出来吓人,你有没有心?”   他刚转过头去找花蛇的踪影,迎面一张血盆大口,喷出的长长信子差点卷到他的玉簪。   他气得喊师父做主。老道长却惊呼一声,急急冲过去,瞧见花蛇黄白花纹的背上坐着一个人。   连菀一身长裙,斜坐在花蛇背上,手中挑着十二瓣花灯,灯光晕染,裙摆拖曳,一蛇一妖,要多诡异就多诡异。   只是连菀脸色铁青,好似非常不乐意。   “放我下来!”   花蛇口吐人言,“不放。”   老道长:“……”   道醇嘴巴都能塞下一颗鸭蛋。花蛇不想活了,敢顶撞祖婆婆?!   花蛇:“您要是能自己下来,就自己下来。”   老道长一愣,按照祖婆婆的性子,没人敢忤逆她,尤其花蛇对她言听计从。   他突然明白什么,上前仔细看。   祖婆婆平日里白里透红的脸竟然煞白煞白的。上午三清观的芙蕖来叨扰了半天,几次他见祖婆婆眉头紧皱,想必那时候便身体不适。   道醇眼拙,他还沉浸在花蛇命不久矣而他终于要重回妙莲观团宠的喜悦当中。   忽然,从灵官殿走来一个“人”。   身形又高又长,跨过灵官殿木门时头还被门楣狠狠撞了一下,大嘴直接歪到后脑勺。他并不知疼,伸出手把头又掰正过来,抬眼瞧见老道长正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他张嘴笑起来,露出粗壮牙齿,在暗夜里闪闪发光……   他举起手友好地挥了挥,袖筒里的黝黑柳枝条甩得幅度过大,差点把道醇刚摆好的案台给掀翻了。   老道长赶紧抱住案台,饶是多次见过面前这位仁兄还是吓了一跳。   “祖婆婆,救命啊。”   柳树精颤着声说,边说他还挽起裤腿,把膝盖露出来。   老道长倒吸一口气。柳枝缠绕做成的膝盖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切坑,有的只差一点就断了,还有的剩最后一点皮勉强牵引着,这一看就是风姨的风刑所为。   柳树精哽咽着说百年修行马上就要功亏一篑,他巨大飘逸的柳枝几乎断裂殆尽,美丽的秀发一夜之间没了,成了柳秃子……   连菀抿着唇,“小柳,等会让花蛇带你去灵泉沐浴。可疗风刑之伤。”   柳树精赶紧跪下叩谢。   紧接着从灵官殿里又走出来一“人”。   这人弯着腰,头几乎贴近膝盖,不知道他眼睛怎么长的,走过来时不仅笔笔直直,还绕开站在前面的柳树精。   他一来便香气扑鼻,甚至压过香炉里的香味。   柳树精白了他一眼,“桃儿,你腰都快断了,香味还这么冲。站远点别熏到祖婆婆了。”   桃树精一听,立马嘤嘤哭起来。   身为堂堂妙莲崖除了祖婆婆最好看的妖精,身姿绰约,妖娆魅人,在风姨从摧残下如今枝丫光秃秃,花也落地成了泥,冲天的主干也快断了。如今还被嫌弃香味过浓?!!   老道长一听,一时间不知道该更同情谁。   就在这时,又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人蹦蹦跳跳,个子长得小巧,跟十来岁的孩童差不多。   柳树精和桃树精同时回头,盯着对方看了半天,同时嗷呜哭起来,上前抱着那人哭哭啼啼,“我的樟树哥啊,你怎么返老还童了啊。”   樟树精流着眼泪,摸着自己满是皱纹粗糙如同老腊肉的脸,“你见过这么老的小孩吗?”   三人抱头痛哭,悲切之极。   说时迟那时快,除了这三位外,陆陆续续从灵官殿里走出来好多位精怪。   草木虫兽皆有,一个个不是腿断了,就是腰折了,最惨的要属樟树精,因其在妙莲崖的高度仅次于祖婆婆,被风姨的狂风走沙硬生生刮走了百十年的道行,现如今只能化作孩童状。   老道长和道醇看得揪心,心道妙莲崖除了表面上看到的树木损毁,道观破烂外,在这里生活的精怪们也遭受了如此巨大的伤害。   风姨实在太过嚣张霸道。   大家伙请祖婆婆想想办法,妙莲崖数百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大祸,现在结界破裂,风姨随时都会回来。   连菀自然知道众妙莲崖的精怪们当务之急需要进灵泉疗伤,不然她也不会急急从灵泉出来,结果晕倒在碑林中,被花蛇强行背着出来□□……这与她长此以来的形象极为不符。   大家伙群情激愤,事关生死存亡,谁都想喊两句。   就在这时,花蛇突然冷冷张嘴道:“都别说了。”   大家一愣。   “三位师祖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明,你们还在这儿叽歪个屁!”   花蛇大嘴一张噼里啪啦骂起来。反正他初入妙莲崖,时间不长,也不是在妙莲崖修炼成精的,他只认祖婆婆。管他谁,敢扰乱祖婆婆清修都不行。   花蛇的话一落地,除了知情的老道长和道醇都震惊了。   他们纷纷往中庭的旱莲树上看。果然之前挂在枝头的三颗花蕾不见了,光秃秃的,什么都没剩下。   连菀眸光幽幽,想起上午芙蕖叽歪了半天,最后说了句特别玄乎的话:一般来说母体和幼崽会有莫名的联系。旁人感受不到的,却又唯独母子之间存在的那种感觉。   感觉?   芙蕖装模作样让她平静心情后入定,心里想着崽崽们,然后感受下他们的位置。   连菀带信不信地试了下,然后感受了个寂寞。   内心空荡荡,第一次母子连线失败。   芙蕖见状还不忘讥讽:哎呦,崽崽们生气了,故意躲着不见你哦。   连菀让她赶紧滚蛋。   不过,她看了在场的精怪一圈,冷冷道:“我的崽崽出生在妙莲崖,竟消失不见。应该没人活得不耐烦窝藏吧?!”   大家纷纷摇头,谁会干这种傻逼事。   祖婆婆的崽崽丢了,这是天大的事,消息迅疾传遍整座妙莲崖。   地里长的,水里游的,树上爬的,草里蹲的,全发动起来寻找。   不到一个时辰,传来几条有用的消息。   第一,有人在风姨糟、蹋妙莲观时,曾经看到旱莲树周围光晕大盛,然后迅疾消失。吐露这条信息的是长在妙莲观墙角下的牵牛花精,她数学不太好,说不清当时看到的光晕是两个还是三个。   第二,有人在妙莲崖下山的必经路上,曾经感受到不同的热度,像小太阳。   最最重要的是,旱莲树通体可达妙莲崖的角角落落,但凡有所动静都可察觉。   从昨天找不到崽崽们连菀便查找了好多次,都无所获。   只是她不敢相信,有谁这么大胆敢在她眼皮底下偷孩子。   连菀俏丽的脸上闪过一抹冷意,“怀孕不易,偷花可耻,谁尼玛偷走我的崽?!” 第015章 文学城独家   向阳小区, 只从名字看就可感知这个小区的年代感。   入夜十分。充斥了连绵不断游客的古城终于安静下来。   向阳小区里同样沉浸在黑暗中。唯有二楼最左边的房子灯光一直亮着。   客厅电视声音在响。陆折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桌子上放着几瓶啤酒。全开了口。   恍惚中,他好似回到妙莲观。琼台楼阁,起雾时特别像仙境。   他烦躁地皱起眉头。回来不过半天, 好似得了怪病。有关妙莲观的一切在他的世界见缝插针, 总在不经意间钻进他的脑海。   他酒量极好, 绝少喝醉。不过是几瓶啤酒还不足以让他放纵情绪。可此时此刻他像是喝醉似的, 控制不住地想那山, 那雾, 那观, 还有那个总爱穿着白色道袍的女人。   墙上钟表的时针指向1, 他自嘲地挑眉。对于严重失眠者来说, 长夜漫漫,1点只是当晚烦躁郁结的开始。   三个小崽崽终于暂时找到一处安全住所:摆放在客厅左侧的艺术插花。   陆折母亲生前是著名的插花师。她创作的永久花类型的插花如今仍被认为是行业标杆,她本人的作品也经常在国内外展览。   谁也想不到在商康市这处破旧小区内也珍藏着一件名为“春日”的插花作品。   所有在春日盛开的花悉数聚集在这一处天地中, 破除了开花习性,破开了时间限制,开得浓浓烈烈, 开得惊天动地。其中一枝春樱上簇簇花苞美得惊人。   三个崽崽躲在花苞中, 一只花苞还不够,顺手将旁边的花苞也拉过来遮住自己的小身体。   粉花缝隙中, 三对眼睛睁盯着电视看, 簇亮如灯泡。   电视上正在播放凶残血腥压抑的战争片。   卷毛崽双手托着下巴, “输得一方不快乐, 赢的一方也不快乐。”   妹妹崽气定神闲地摇着一片刚才好奇从花枝上揪下来的梨花花瓣,“弱肉强食的时代不能矫情。赢总比输好。”   红心崽眉心的花瓣胎记越发地红,他不舒服地在花心里打滚,“不好看, 不好看,还是羊羊好看。”   妹妹崽冷冷道:“动画片里狼吃不到羊。全是骗人类小孩的。我们身为骄傲的花精可不要相信。”   红心崽一听立马撇嘴,哽道:“不能看吗?”   妹妹崽笃定地说:“是。”   红心崽:“……”   卷毛崽眼睁睁看着弟弟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眼圈和他眉心的胎记一样红。   他顿时头大。   妹妹崽皱起眉头,“也不是不能看。”   红心崽眼泪汪汪地看着妹妹。   “看也行,”妹妹崽耸耸肩,“看完之后会变傻。”   红心崽嗷呜一声哭起来。   卷毛崽顿时头变两个大。   陆折耳朵里又出现叽叽叽叽的响声,细细碎碎却又时时存在。   睁开眼,坐直身体,先是吧嗒一声关掉电视,仔细听,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算了算了,起身去卧室。   换个地方躺尸。   关上所有的灯,安静地可以听到针掉落的声音。   三个崽崽猝不及防陷入了黑暗。待听不到粑粑的声响,卷毛崽短胖小手指晃了晃,闪出粉亮光芒。微弱却能看到弟弟妹妹的脸。   红心崽还身陷在妹妹告之他的噩耗中,抽噎了两声说:“粑粑现在心情很不好。”   卷毛崽摸了摸弟弟的头。弟弟虽然身体略微柔弱,但心思细腻,敏感爱哭,尤其擅长捕捉粑粑的情绪。虽然他只能看出粑粑总在皱眉头,也有可能粑粑眉毛之间天生长有皱纹……   妹妹崽站起来,“走吧。”   两个哥哥看着她,“去哪?”   “去和粑粑一起睡觉啊。”妹妹崽一本正经地说。   妹妹崽周身腾起光晕,小手小脚伸展开来,飞到空中。   两个哥哥还在懵逼中。去粑粑的房间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们今天在电视上看到人类幼崽。出生的身高比他们高太多,更不用说三岁往上的幼崽,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巨山。   粑粑是人类。他如果看到自己的崽崽如此迷你,会吓坏的吧。   所以,还是藏好。等他们再长大点,再和粑粑相认。   妹妹崽:“我们还是幼崽,要和大人一起睡觉才可以。”   卷毛崽点点头,“是吼。万一这房间有老鼠、蟑螂、蜘蛛……”   他刚伸出手指头掰扯花精最讨厌的东西,妹妹崽咻的一下飞去陆折的卧室……   两个小公花愣了愣,也赶紧飞了过去。   陆折眼睛紧紧闭着,压根不知道有三个小家伙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轻轻飞到他的脚边,落了下来。   春夜寒冷,床上的被子厚厚实实,崽崽们一头栽进柔软中,差点没爬起来。   折腾了好半天,三个崽崽才你拉我我抱你的挤在了一起,乖乖巧巧互相依偎着。   过了一会,红心崽伸手指了指被子,然后使劲摇摇头,用眼神表达“粑粑jiojio不臭。”   卷毛崽点点头,挺直了腰板:不然他怎么会是我们的粑粑?肯定和我们一样香喷喷的。   妹妹崽盘腿抱胸,难得脸上没有冷峻表情,而是往两个哥哥身边又挤了挤,发出舒服的哼声。   黑暗的房间内,一米八的大床上,此刻躺着一个内心烦躁如何都睡不着的人类,以及三只可可爱爱见证这个人类jiojio不臭的花精崽崽们。   一般来说,陆折夜里睡不着,脑子就跟炸了似的,敏锐的神经疯狂跳跃,把自己并不长久的人生翻来倒去的想,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睡不着。   前两年他还谨遵医嘱吃药助睡,自从知道他心脏不太好后戒了药。   前几天在妙莲观他倒是沉沉睡了一觉,如今想来当时虽然房间简陋,床榻坚硬,但睡得真舒服啊。   早知道今天不洗道袍,衣裳上或许还沾染些旱莲花的香味,能让他好眠。   忽然,他鼻息间萦绕着熟悉的花香。   他愣了下,以为是错觉。再深吸一口,这香味并未散去,反倒越来越浓烈。   他顿时四肢百骸像充盈着暖暖的阳光般,舒坦极了,犹如躺在了云端。   他睁开眼,看着黑魆魆的天花板,唇角勾起又落下。   还真是搞笑。他此刻犹如身处妙莲观三清殿中庭的古树下。只是一点点花香便让他舒适的要死不活。   算了算了!不管是错觉还是幻觉,他服了行吧。   闭上眼,陆折任由自己的思绪飞向百里外的妙莲观。高大的三山门,肃穆的灵官像,悠长的回廊,以及漫天粉花落地的中庭……   翌日清晨,陆折是饿醒的。   难得好天气,阳光从窗帘投射进来,晒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   他猛的一下坐起来。草,竟然睡着了?!还睡了个懒觉?!   时针指向11点,这一觉他足足睡了9个小时。无梦无扰,非常舒服。   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猛地想起什么,他赶紧掀起衣服,身上皮肤好端端的,没有青红相间的绳索印,忽然他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高兴。   难道他还盼着那女人再把她绑去吗?虽然她自始至终没有承认。   愣了好一会,他才想起昨晚睡过去之前好似闻到了旱莲花的香味。   他之前治疗失眠试过很多香氛都没用,也就这种花的香味能让他好眠。   可这是城里,哪里有什么旱莲花。   带着浓浓的疑问起床,简单给自己做了个蛋炒饭,去卫生间刮胡子时,他发现他的脸竟然红红润润……多么好的气色啊。   进卫生间洗澡,他顺手把外套放在门外,等会出来穿。   三个崽崽麻溜从卧室门后跑出来,飞入外套四个口袋中的三个。   一夜过去,三个小家伙又长大了些,不能再挤入一个口袋。   幸好陆折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有四个口袋。   洗完澡收拾完毕,陆折穿上衣服出门。   三个崽崽也跟着出了门。   春日暖暖,大街上的人们明显多了起来。   大眼看去,一半人都是外地来的游客。陆折双手插兜,帽子扣着把脸遮了一半。饶是如此,也有很多女孩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陆折目不斜视,慢条斯理地顺着街巷往西走。   古城有专门的旅游街区,可住在这里的人们仍然拥有大片的生活区,位于西城的花鸟虫鱼市场便是本地人经常光顾的地方。   陆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往这边走来。母亲在世的时候很喜欢花,各种花盆往家里搬。在市中心的陆家私宅有一处绣球花园,那是父亲为母亲打造的示爱之地。   向阳小区这套老房子住了他一个人,太过冷清,需要一些花花草草点缀。   陆折以前不喜欢花,觉得花的颜色香味太过矫情。   去了一趟妙莲观后,他还想保持这个观点,但旱莲花的香味让他无法说服自己。   不愧是商康市最大的花鸟虫鱼市场,大中午这里挤满了人。门口有卖猫狗兔子的店,好多小孩挤着吵着非要家长买。家长们随意附和着,然后无情地拉着孩子回家。   顿时哭闹声此起彼伏。   陆折皱起眉头,不愧是小屁孩,动不动就哭闹,真是讨厌。   他专门绕了个大圈,从另外一个门进去。市场东区专门卖花草,幽幽静静,还有鸟叫声。   他走了一圈,挑了一串凤梨草、一盆鸟巢蕨、一盆鹿角蕨,这些绿植可以给家里添点绿色,倒也不闹眼睛。至于花,他走了一圈,兰花太娇,水仙太冷,连翘太艳……反正都不好看。   绕过一处发财树店,前面竟有间专门卖菊花的店。菊花可不是这个季节开的,怎么这家的菊花如此盛大妖娆,橙黄的,艳紫的,橘红的,什么颜色的都有。   陆折走过去,低头闻了下,没什么味道。   店员热情地介绍说我家的菊花都是大棚超季节培育,品种独特,别处没有。还说他们公司有专门的研发团队,采用基因育种技术,可以根据需要培育各种杂交品种。如果陆折喜欢,里面还有一处菊花展,可以进去观赏。   三个小崽崽躲在口袋里,虽然视野好,但粑粑衣服的布料也太过密实,连个缝隙都没有,压根看不到外面,只能听和闻。   这简直是花精的天堂,好多好闻的花香味。   尤其红心崽心情好炸天,眉心的花瓣胎记也红润很多。   陆折抿唇看了看,抬头问:“你家能培育出旱莲花吗?”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第一次店员没听清楚,“什么莲花?”   陆折:“旱莲花!”   店员:“旱什么?”   陆折:“…………”   这时有一个身着黄色长裙的女人从陆折身边走过。   店员赶紧打招呼,“鞠小姐您回来了。客人在里面等着。”   鞠小华匆忙点了下头,径直朝里走去,虽然匆忙,但仍瞥了一眼陆折。   一般很少有年轻男人喜欢菊花。来店里的人以老头老太太居多。   要不是看在店员说自家的研发能力在这片无人能及,陆折才没有耐心跟他解释。   “这种花,长得像水莲花,但又不是水莲花。它三月八日开花,只开十天……”   店员听得一脸懵,摇摇头,“先生,我卖花卖了好多年,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花。”   鞠小华脚下一顿,回头看了眼陆折。   也只多看了一眼,便赶紧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外面有多冷,里面就有多暖和。   暖气扑身的同时眼睛也享受了灿烂。   内室里摆满了各种菊花,大花小花,开得热热烈烈,让人赏心悦目。   花丛中摆着一桌四椅子,有人已经坐在里面,白色掐腰长裙,脖颈线条优美地如同天鹅,简单一个发髻盘在脑后,几缕长发卷曲着挂在耳边,侧脸弧线也极为好看。只是红润的唇紧紧抿着,显出这人的不悦。   鞠小华赶紧上前笑道:“祖婆婆,您大驾光临,小鞠有失远迎啊。”   连菀回头,似笑非笑地说:“鞠总生意做得大,如今日理万机,好几年没上妙莲观了吧。”   鞠小华脸色一凛,直直站在一旁,低头道:“祖婆婆您折煞我了。听闻妙莲观遭了风灾,我已经派人上山帮忙。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任凭祖婆婆调遣。”   连菀没说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鞠小华大气不敢出。当年要不是祖婆婆在她化为人形时出手施救,怕是如今连阴曹地府都找不到她的影子。   她不愿在妙莲崖过孤苦的日子,便下山入人界做起了生意,还结婚生了孩子。   连菀起身,手指掠过台上摆着的菊花,“听说你生有一儿一女。”   鞠小华脸色一红,说了声是。一提及自己的孩子,她轻松起来,叽里呱啦说了好多,身为母亲的喜悦压都压不住。   连菀听完笑了笑,歪着头说:“可是我的孩子丢了。”   三清观。   天气渐暖,好多人前来三清观朝拜烧香,虔诚献贡。   老君殿前的水池里开满了水莲花。   春天水莲花开,这事简直匪夷所思,然而水莲花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开了。压根不管什么节气时令,任性至极。   大家伙认为这是天降祥瑞,纷纷前来赏花,希望能沾点喜气。   当然,更多人以朝花池里丢硬币为祈福形势,纷纷朝里面投掷硬币,明明旁边写着禁止丢硬币,人们对此还是乐不此疲。   有人准头太欠,直接砸在水莲花的花心里……   偏殿二楼窗户大开,芙蕖瞧见这一幕顿时心疼地半死。   她回过头瞧见连菀面无表情地坐着,袖子里一条黄白相间的小蛇时不时露出三角头……   “谁让你罔顾时节乱开花?自找的。”连菀伸手把花蛇塞进袖子里。   芙蕖:“……”   鞠小华站在旁边战战兢兢直发抖。两位尊驾斗嘴,她身为小辈只能装透明。   左边这位穿白色长裙的祖婆婆,多年不出山,今日突访,还说自己孩子丢了。   她顿时觉得今天自己绝对是脑抽了,好端端地对着祖婆婆说什么孩子。   右边这位身姿妖娆面色瑰丽的芙蕖前辈是大家都不敢招惹的对象。她手段高超,途径广泛,认识的的三教九流多如牛毛,任凭你发生什么天大的事,只要她愿意都能帮上。   只是这两位天生相杀相爱,见了面就撕,听说多年前狠狠打过一架,芙蕖前辈输得很惨,是大家都不敢提及的秘闻。今天让她见证两位撕逼,也是“幸运”。   芙蕖挥动袖子坐下,硬是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你下山没地方住吧。我们三清观去年刚翻修扩张,后院还有一栋闲置的楼……”   连菀见桌面上连个茶都没有,没什么好脸色地说:“不嫌弃。我身子娇,要用真丝棉被,要喝山泉凝露……”   芙蕖:“……你可真不客气。”   连菀微笑,“你也知道,我只喝妙莲崖产的妙莲白毫。麻烦了。”   芙蕖气得半死。她心道连菀久居山上,听说连最爱的乌龙白桃糕因为穷都要隔三差五地买。连菀下山寻子,没钱难办事。她不过是佯装提了下,连菀就一口答应。看来是真穷。   一直没说话的鞠小华赶紧说:“祖婆婆,我们听说您下山办事,都想尽尽孝心。我那里不如芙蕖前辈这里好,但也四季如春,幽静安宁。如果……”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好好献点殷勤。   芙蕖一拍桌子,“去什么去!姐姐就住我这里。一应需要我全部满足。保准让姐姐满意。”   连菀点点头,“乖。”   芙蕖:“…………”妈的,感觉中了什么圈套。   她回头瞪着鞠小华说,“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让你发向各处的盟花令发了吗?”   很多年前花界饱受风神摧残,每每花开得娇艳时便被风吹雨打,花落一地惨不忍睹。幸而某位仙人路过,教授止风令。于八方插旗,辅以咒语,任由外界风吹震地,界内也可无忧。   只是这么多年来,不止仙人隐没,就连花精们也飘零无定所。掌控八方旗子的花精,想全部找齐,并驱动旗阵,实在难办。   然而,风姨此番几乎摧毁妙莲崖,这事无不紧急。花界要自保,必须把旗手找齐。   盟花令是花界精怪中最重要的命令。一旦发出,见令者必须听令。   鞠小华不住叩首,“回前辈,已经发出去了。”   芙蕖哼了一声,“这些年,灵气稀薄,大家死的死,躲的躲,有的为了活命与人类勾结做尽坏事。现在风姨发疯,要是再不团结,大家全玩完。”   难得芙蕖脸上浮着一层坚定决绝。连菀站起来,回头看着鞠小华,“我另外交代的,要隐秘行事。一有线索,立马告诉我。你知道怎么找我。”   鞠小华连连点头。   芙蕖眼波流转,“难得姐姐下山,来,我带你去找点乐子。”   连菀伸止住她伸过来的手,“找男人是吧?!”   芙蕖笑起来,摊手无辜道:“还有什么比男人好玩?”   连菀冷冷道:“我与你不同,我有夫有子。”说完,抬脚往外走。   芙蕖气得脸蛋鼓起来。连菀自己都不承认自己有相好的,非说三个崽崽是自花繁殖出来的。现在在这用这种话怼她。   她是脑抽了才请连菀住这里。这位主儿简直就是个行走的怼神。   忽然有小道士咚咚咚上楼来,见有其他人,立马退到一边。   芙蕖让他进来,“都不是外人。你且说。”   小道士显然知道芙蕖身份,说冯太太来了。她手里有套房子闹鬼,想请三清观的道士过去瞅瞅。冯太太想卖房,要是闹鬼,这房子就没人愿意买。   连菀转身看着芙蕖。   芙蕖呵呵笑,“谁说妖精就不能爱钱?!不然这三清观哪里来的钱盖楼。”再说冯太太是本地富婆,经常过来做法会,还介绍朋友。用人类的话说这是金主,不能得罪。   连菀笑了笑,“我是说,就你这修为还能捉鬼?!”   芙蕖:“………………”   去后院休息的路上,鞠小华提及方才有人在她的花店里问旱莲花的。   连菀一愣,“那人长什么样?”   鞠小华想了想,“是个年轻男人,戴了个帽子,没看清楚具体长什么样。”   妙莲观虽然山高路远,但去过的人也不少。想必这人曾经去过妙莲观,以为在普通花市就能买到旱莲花。   鞠小华问是否要去查一查。   连菀摆摆手,冷道:“不用。当务之急是要抓到偷花贼。不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喽啰。” 第016章 文学城独家   陆陆续续从花鸟虫鱼市场买来的绿植到了。陆折把凤梨草挂在阳台防盗窗上, 这种花最好养,只要空气温润便可活得很好。其他蕨类全摆在客厅里,空旷的房间顿时充满了生机。   三只崽崽从口袋里蹿出小脑袋, 瞧着粑粑忙前忙后布置房间。   妹妹崽看了一会笃定道:“粑粑, 知道我们喜欢这些植物, 买来这么多, 真是破费了。”   红心崽看到绿植非常开心, 同时能感受到粑粑内心比昨天平静很多, 他的小脚丫不停地踩着口袋。   卷毛崽嗯了下, “只可惜没有花花。”   妹妹崽皱眉。确实。他们兄妹三崽出生时, 漫天大风, 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自己是花精,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花。方才去花鸟虫鱼市场,她好想出来看看, 万一发现同种花,就可以和他们联系上,说不定还能找到自己的妈妈。   她低下头看着住在下面两个口袋的哥哥们, 默默叹了口气。这两个傻哥哥怕是还不知道妈妈这个词。   他们正讨论呢, 忽然有人敲门。   两个快递员一起抬着一个大水缸走了进来。   水缸圆鼓鼓的,上面画着好几条红色锦鲤。   陆折付了快递费, 站在大水缸前蹲下来看。   水面上有三四片圆圆的莲叶, 莲叶中间开了两三朵睡莲花。   陆折不由皱起眉。这睡莲花有重紫色的, 有大红色的, 颜色浓烈,花味淡淡,要不是它们的莲瓣和旱莲花有几分相似,他也不会费力巴拉地在家里摆这么大一盆。   略胜于无吧。反正都带个莲字。   入夜, 陆折在卧室翻来覆去睡不着。三个崽崽蹲在荷叶上,歪着脑袋看着这三朵从水里探出来的睡莲。   红心崽;“我们会不会是睡莲精?”   他指了指自己眉心的盾形花瓣胎记,确实和睡莲很像。   卷毛崽用手指戳了下冰凉凉的水,“有可能哦。”   妹妹崽瞧着黑魆魆的大水缸,以及开得过于艳丽的睡莲,冷道:“粑粑被骗了。这是假花。”   卷毛崽一听,立马散发光晕,变作小光球飞过去。小短手捏了捏睡莲的花瓣。   粗糙至极,压根没有花瓣的柔软感。使劲揪了揪,也揪不掉。   红心崽一脸懵,“粑粑好笨啊。”   还以为家里终于有花了,至少可以在真花的花心里打滚,若是能沾染点花蜜,那就更美妙了。   卷毛崽;“粑粑再笨,也是我们的粑粑。我们永远爱他。”   红心崽用力点头,“没错。”   他问要不要告诉粑粑他被骗了。   妹妹崽面无表情地说;“粑粑即便错了,也是对了。”   红心崽明白。粑粑今天去买花草,明显心情很好。这花虽然假,至少起了点作用。   三个孝敬的崽崽飞离大水缸,回到陆折的房间继续睡在他的脚边。   第二次睡得如此香甜,陆折觉得很诡异。前天见了鬼闻到旱莲花香,昨晚他集中精力,终于在半夜两点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坐起来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异样,可鼻息间的气味骗不了他。   他疑惑着,一不小心又睡着了。   晾干的道袍已经完全被洗衣液的香味充溢,压根没有旱莲花的香味。   陆折百思不得其解。   他给管家发了条短信报了平安,对方许是知道他决心已定,也没再劝。至于遗产分割会,爷爷早已料到陆折不会去,除了留了封信外,直接让律师把属于陆折的资产放入信托公司专职管理。哪天他想用的时候再说。   管家问他今后如何打算。他想了想,没回。   期间他抽空去了趟医院。主治医生听闻他目前失眠症莫名其妙好转了,当即表示震惊。陆折不想告诉他是因为旱莲树,怕他去妙莲观叨扰老道长他们,便隐瞒了下来。   主治医生又查看了他的心脏。心脏状况依旧,心室某块地方有缺口,且当前手术难以弥补。只能让他保持良好心情,尽量不要剧烈运动。   陆折带听不听,告辞回家。   在楼下拎了一盒抄手做晚餐,刚走到二楼楼梯拐弯处,看到两个道士连滚带爬地从三楼蹿下来……   陆折愣了下,伸手把人扶了起来。   年长的道士帽子都歪了,一脸惨白。   看起来只有二十岁的年轻道士则眼泪飞起,连同伴也不顾,头也不回地飞奔下去。   年长道士站起来,嘴里骂了两句,朝陆折道谢。   陆折摇了摇头,准备往右边走廊去。   “施主,请留步。”   一声施主把陆折勾回了遥远的记忆。   他停下脚,转身看着那名道士。   “您住这里吗?”   “请问您有没有半夜听到楼上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陆折心想要是以前你问我,我肯定能回答你。现在他睡得雷打不动,哪能听到什么声音。   “怎么了?”陆折问。   道士摆摆手,不愿多说什么,朝陆折施了个礼,麻溜跑了。   陆折站在走廊里。路灯昏黄,向阳小区确实安静地过分。   他回来住了两天,白天看不到什么人,夜里也看不到什么人。偶尔听到父母骂孩子和孩子哭叫声。   可能他对什么都没兴趣,压根没注意这些细节。   回到家,他先是给家里的绿植都浇了水,然后拿出抄手吃了起来。   阳台防盗窗上挂着的长须凤梨草,挂满陆折方才喷的水雾。   如若有人翻开凤梨草内部会发现,三个超可爱的人形小崽崽们正一脸懵逼地坐在里面,浑身湿漉漉的,莹润的水滴落在白皙红润的身上,像洗了一场澡……   卷毛崽从嘴里吐出一口水,“粑粑浇水好实在啊。”   谁家浇水哗啦哗啦地浇,好像水不要钱似的。   红心崽从旁边拽了一把细细的凤梨草擦了擦脸,“没错。粑粑他人真实诚。”   只是凤梨草不用浇水也能活,它只需挂在阴凉通风处,吸收少量空气中的水雾便可。   妹妹崽默默抖掉身上的水珠子,“粑粑总是出人意料,给我们惊喜。”   又是一夜好眠。陆折专门定了闹铃,七点钟起,吃完饭准时八点下楼。   走之前他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吉他,伸手拨动了两下到底还是放下了。   三个崽崽连着几天都没晒到充足的阳光,一个个有点蔫蔫的,没来得及坐进粑粑的衣服口袋里,粑粑便跑了。   三个小家伙捶足顿胸,气得跺脚。   幸好今天天气很好,少见的春日暖阳,他们三个齐刷刷飞到挂在阳台晾衣绳上的鸟巢蕨里,躺在绿色修长的叶子上,撅着肚皮翘着二郎腿。   阳光一点点照过来,莹白玉润的小身板像是人类的太阳能发电板似的,接受热量,转化能量。   与此同时,陆折踩着台阶走下去。向阳小区老有老的好处,至少绿树成荫,快要到来的夏天不管走到哪里都有阴凉。   陆折的车停在小区外面马路上。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市政府在马路上专门为小区划定了停车位。   上了车,拽了张纸巾擦了擦后视镜……一辆低调的迈腾从外面大路上驶了进来,从陆折的车前掠过,而后停在了后面。   陆折回头看了眼后排上摆放的铁盒子,以及洗干净的道袍。   再回头拧动钥匙,发动车辆,摆了一把方向盘拐弯朝前开去。   这时,漂亮的细腿从方才那辆迈腾上伸出来,另一只脚紧跟其上。   白色道袍扬起弧度,连菀施施然落地站稳,抬眼看着这个破旧小区。   芙蕖从另一边走下来,照旧穿得十分妖娆。   冯太太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紧张地凑到芙蕖耳边说:“我就不上去了吧。”   芙蕖笑盈盈道;“我今天亲自出马你还怕什么?”   说完,扯着冯太太的胳膊往里走。   连菀跟在后面。上楼时,花蛇悄悄从连菀袖子里爬出来,顺着布置在外墙的水管径直朝上游去。   再去妙莲观,陆折的心情多少有些起伏。   其实也就去过两次,路线便深深印在脑海里。工作日去丹江边游玩的人很少,去妙莲观的人更少。   陆折把车照例停在山下,抱着铁盒和道袍一路沿着青石板路绕崖而上。   两天前才下山,好似两年前下山。   沿路的树木在风灾中倒下的还能活的已经被人扶起来,折了没办法活的被人砍去做了柴火。   一路上碰到的全是妙莲村来观里维修房子的村民。   刚绕上崖,便看见道淳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山门口,目光幽怨,眼圈泛红。   陆折不由地笑起来,举了举手里的道袍,“你不会因为我穿走了你的道袍就伤心成这样吧。”   道淳眼前一亮,然而迅速暗淡下来,他站起来扭捏地说才不是。   陆折往里看了看,并未见连菀的身影。   道淳从陆折手中接过道袍,说:“师父在盯着他们修三清殿的屋顶。”   陆折嗯了下,抬脚往里面走。   灵官殿依旧,中庭依旧,中庭的旱莲树上零零散散挂着几朵未被那日狂风吹掉的花。因叶子还未抽出,整棵树显得有些萧索。   老道长别看年龄大,眼神特别好,一眼就看见从灵官殿里走出来的陆折。   他啧啧两声,一时拿捏不住陆折来的原因。难道真的是为归还道袍?   陆折朝老道长远远地打了声招呼。   老道长两腿分开跨在屋脊上,拱手回了个礼。   三清殿之前被黄沙覆盖的瓦片悉数清理干净,只剩屋脊拿到梁破损严重,几个人正在小心翼翼地修复。   偏殿内,陆折把铁盒子推到老道长面前。   老道长一愣,“这是什么?”   陆折打开铁盒子,里面塞了满满的钱。   老道长更糊涂了,“你也不用如此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吧。不过是住我道观两日,任谁来我都这么做。”   陆折笑着摇摇头,表达了三层意思。   第一,这钱是母亲生前留给他的,他长这么大没尽什么孝道,受之有愧。   第二,他想用这些钱请老道长为过世的母亲、父亲以及爷爷做一场法会,超度亡灵,慰藉生人。   第三,他前几日在妙莲观受到老道长的照顾,再加上道观受损,他想用这些钱尽一点绵薄之力。   老道长瞅着铁盒子里的钱,沉吟不语。这些钱可不是小数目,虽然陆折把理由讲得很有道理,但他不能拿。至于超度法会,他可以免费帮忙。   陆折抿了下唇,“我拿了钱就是打自己的脸。别的人我不认识,也不相信。”   说着就往外走,老道长喊都喊不住。   还是道淳腿脚快,急忙追过去。   山门外,道淳气喘吁吁地说;“我师父说,法会之事请陆施主放心。这钱先放他那里,待哪天你想用便过来拿。”   陆折没吭声,过了一会,他问;“那个,怎么没见祖婆婆?”   不问还好,道淳当即嗷嗷哭起来,嘴里乌拉乌拉地狂喷一通。   听了好一会陆折才听明白。原来昨天祖婆婆就带着花道长大清早下山了。那时候天还没亮,道淳压根不知道。   “原来花师弟没来的时候,祖婆婆去哪里都带着我。现在他抢了我的位置……他就会一味地讨好祖婆婆,笨蛋,讨厌鬼,烦人精……”   陆折听得头大。他才不管师兄弟的“爱恨情仇”,他只知道他巴巴地跑来道观,结果人家下山了。   “祖婆婆下山做什么?”   道淳摇摇头,“我不知道。但自我出生就没见过祖婆婆下山。肯定是非常紧急之事。”   道淳说了一句后便又呜呜哭起来。   陆折哄道:“说不定我在城里遇到他们。会把你的愤怒转告给他们。”   道淳眨了眨眼睛,“非常愤怒!”   百里之外的花蛇狠狠地打了个喷嚏,长长的蛇尾差点没缠住栏杆掉下去。   他张了张嘴,悄无声息地爬上二楼最左侧房间。   这栋楼总共有三十户,他方才快速掠过,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他的鼻子非常灵敏,非人类的气息向来捕捉地精准。   越过楼板,蛇尾卷住防盗窗的边缘,稍微一勾便趴在了窗户上。   房间内没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和其他房子没什么不同。   只是客厅内不知为何放了一个颇大的大水缸,里面种着几片莲叶,上面还摆着两三朵假睡莲。   花蛇哼了一声。人类啊,总爱沽誉钓名,拿这些莲啊,竹啊,菊啊,自比廉洁正直不阿的精神。   想被人夸,还不好意思说,只能拿这些花花草草来比喻,还真是矫情。   咦,这家人窗户上还挂着好大一颗凤梨草,长长细细的枝条很像师父的胡须嘛。   小豆眼凑近,闻了闻,没什么味道,随即转头去下一家。   凤梨草内,三只小崽崽面无表情把自己僵硬成微型雕塑。   等了好一会,红心崽小嘴巴才吐出一口气,“警报解除。”   卷毛崽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圆鼓鼓的肚子塌成矮冬瓜,抹了下额头的汗。   这楼藏龙卧虎啊。隔壁邻居家的猫昨天爬过来,朝他们龇牙咧嘴。今天不知道谁家的宠物蛇爬过来,差点成了它的点心。   妹妹崽扒开凤梨草往房间里飞,晒够了太阳,现在是她吸收知识的时间。   电视自然是最主要的途径。   跳上遥控器,电视画面唰唰变化。   两个哥哥也飞过来,乖乖坐在沙发上。   恰好画面掠过喜羊羊,红心崽激动地踢腿。   妹妹崽默默回头看着二哥,“哥,变傻也要看?”   红心崽一脸无辜,“主要是其他我也看不懂啊。”   妹妹崽彻底放弃,百无聊赖地跳下沙发,爬到大水缸上,找了片莲叶当床。   滚了一会,坐起来,伸出手指戳水玩。   水冰得刺骨……妹妹崽头顶的揪揪瞬时炸毛。   明明昨天来玩的时候,这里的水还细腻温润,怎么就……还没等她想明白,平静的水面忽然起了涟漪,一层层荡漾开来,瞬时一抹蓝色的光从水里蹿出来,刺得她眼睛立马闭上。   蓝光贪婪地环绕在妹妹周身,像是觊觎着她的身体,甚至发出咯咯的声响。   就在这时,粉光犹如利剑直直朝妹妹冲来,惊得蓝光夺窗而逃,快得谁也没看清楚它的模样。   妹妹崽淡定地站起来,抬头看着大水缸旁一脸惊恐的两个哥哥。   她头顶的小揪揪抖啊抖,口齿还算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三楼最左侧的房子里。   连菀抬脚走进去,环顾四周。三房一厅,老旧装饰,大眼看去没什么古怪。   冯太太死活不敢进来,杵在房间门口,小声说:“我也就敢白天来楼下转转,阴天我都不敢来,更不说晚上了。”   这套房是她丈夫单位分的福利房。发家前她和丈夫在这里住了至少十年。要说没感情是假话。只是这房子前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突然开始闹鬼。先是有邻居说她家晚上房间的灯一会关一会亮。后来,有人说她家房子晚上有小孩的影子在窗帘上闪过。她压根不信,直到有一次晚上带人来看房子,明明没有其他人,却清楚听到有小孩的笑声从地板上滚过,一遍又一遍,像是撞了邪。   甚至她还听到一句:我的盆呢?   芙蕖让她在外面等着,她跟在连菀的身后走进去。   “看出点什么没?”   连菀摇摇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花蛇从另一间房走出来,冲连菀轻轻摇摇头。   冯太太吓了一跳,这唇红齿白琥珀眼的小道士是从哪冒出来的?刚才明明车上只坐了两位女道尊啊。   芙蕖皱眉回头质问,“冯太太,你不会逗我们玩吧。”   冯太太捣蒜摇头,她怎么会没事干说自家房子闹鬼,万一卖不出去不就砸自己手里了。   连菀走到酒柜旁,翻开一本精装版画册。   封面写了五个大字:兰花艺术展。里面全是各种精品兰花,颜色多样,高贵优雅,看起来赏心悦目。画册有些老,其中一张照片是兰花艺术展的工作人员合影,冯太太和一个男人手拉手兴高采烈地站在最中间。那男人应是他老公。   冯太太哎呦一声,怎么说找不到这本画册。原来放在这套老房子。   “我和我先生是做兰花生意。”冯太太介绍道。   连菀点点头,抬眼看向阳台。空空的只有一盆快要干死的兰花。   “果然是生意人。”她冷冷道。   芙蕖感同身受,见不得花受这种罪,她从阳台上抱起这盆兰花放到冯太太怀里,“你也是爱花之人,怎么能任凭花死?”   再说这可是娇贵的兰花,在阳台任由风吹日晒真是暴殄天物。   冯太太跟见了鬼似的,吧唧一声把兰花甩到一旁。花盆破了,兰花的根须暴露出来。   连菀脸色骤然一变。   “这不是我的花,我没养过这种兰花。”   就在这时,连菀眉心一皱,花蛇也惊觉窗外有什么飞过。   冲到阳台,只见几乎不看见的淡蓝光晕瞬息闪过,消融在□□中。   冯太太惊慌失措越过那盆摔破的兰花,抱着芙蕖抖成筛子。   芙蕖面对金主永远笑嘻嘻,她安抚道:“没关系啦。你看那鬼知道我们来了就躲着不见。”   “我这里有几张符文,你贴到房子周围,保准那鬼进不来你的房子。”   芙蕖趁机兜售,效果显著。   连菀懒得说她,问:“我晚上还要来一趟。你来不来?”   芙蕖顿时眉头皱起来,“哎呀我晚上和几个小哥哥约好出去玩呢。”   “行啊。你去哪,我就去哪,顺便和你的小哥哥谈谈心。”连菀眉心一挑,瞬即大佬气息喷薄而出。   芙蕖;“……”连菀一出山,小哥哥们哪还看她?!   妈的,改天再悄悄和小哥哥们约。 第017章 文学城独家   陆折进了商康市区后, 默默在高速上绕了两圈,又在主干道上走了三遍,最后在古城里绕了五圈, 终于他忍受不了自己的诡异操作, 拐进小巷, 往小区大门开去。   呵。他还真是小瞧了商康市, 以为随便转两圈就能偶遇到人?   进小区的巷子特别窄, 仅能两辆车通过。   恰好一辆黑色迈腾开过来。   这车后座的窗户只露出一小半缝隙, 一柄玉簪从陆折眼前掠过, 黑色遮光薄膜内什么也看不清楚。   只是一瞬, 陆折皱起眉头, 上一次见到有人这么束发的是……   脚下油门一踩,一个急转将车拐进停车位。   他都怀疑那女人给他种了蛊。   怎么见谁都觉得是她。   到了家,陆折走去把挂在墙上的吉他拿下来。   轻轻拨弦, 琴音叮咚。   铁盒子的钱都全给了妙莲观,他留了一点生活费,只够一个月。   当务之急是找份工作。   有人不是说过嘛, 人总要找到自己的第三条岸, 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活在当下。   他得找到他的舟,哪怕是条破船也行。   向阳小区虽然老但胜在生活气息浓厚。陆折绕着小区的底商走了一圈, 果然除了小超市外全是兴趣班培训机构。下午四点, 学生从旁边的幼儿园、小学、中学一股脑钻进这些花去家长大部分收入的兴趣班, 热热闹闹的, 简直像菜市场。   陆折穿着从旁边集贸市场淘来的便宜衣服,戴着黑色鸭舌帽,耳垂上的耳钉偶尔闪过一道光。   饶是穿着枉顾自身条件的低档衣服,他这一路走来依然获得诸多注目。   上了二楼, 他来回走了一圈,再准备走第二圈的时候被楼梯旁一家叫“百佳”乐器培训机构的前台给叫住了。   女孩红着脸问他是不是要给自家孩子报名学乐器。   陆折没接腔,问你们这里有什么乐器。   女孩连忙介绍说有钢琴、吉他和架子鼓。   陆折环视一周,大概楼上教授的乐器基本就这三样。   陆折抬了抬帽檐,漂亮的眼睛露了出来,他唇角勾起,问:“招老师吗?”   女孩一愣,赶紧说:“招招招。”   现在兴趣班招生特别激烈,老师的专业能力不仅要过关,还要有强大的亲和力。毕竟连续卖课是王道。最近这一片又开了好几家兴趣班,若是眼前这位气质独特的帅哥能留下来当老师,想必能吸引一大批女家长。   女孩赶紧给老板发短信说有极品老师应聘来了。   只凭脸就被人认定为极品老师的陆折坐到钢琴前,只是那么一坐,修长的手指放到洁白的琴键上,前台女孩立马给老板发去一条短信:快来,我先去堵住门。   陆折是陆家的异类。哥哥陆燃从小按照父亲的要求规规矩矩长大,大学学的是商科,实习也是在家族企业。陆折从小表现出的音乐天赋被除了母亲外的其他人认为是胡闹。越是这样,他越讨厌学习,高中毕业他偷偷申请了国外的音乐学校学习。直到出国那天登上飞机才告诉家人。   当然遭到了严厉的叱骂。他依旧我行我素,毅然决然走进登机口,为自己走出陆家这座牢狱而兴奋。   陆折抿了唇,手指摁下琴键……   女孩立马在他身上贴上好几个标签:指法标准、姿态优雅、动情感人……咦。这是理查德科莱曼的《给母亲的信》。   女孩边听边点头,同时悄悄走到门口挡住了门。   老板气喘吁吁赶来时,只听到最后一小段,站在门外听完,这才推门进来。陆折下颌微微抬起,手指移开琴键。   老板朝前台女孩递了个夸赞眼神。女孩抿唇笑,手机悄悄对着陆折拍了好几张照片。   “你还会什么乐器?”程老板问。   陆折:“看你需要什么。”   老板一愣,哎呦,好大的口气。学乐器的能擅长一两种都不得了了。这帅气小哥竟然反问他需要什么。   他这里比其他地方多了古筝和架子鼓已经算是品类众多。毕竟这几样乐器属于大众乐器,学的人多才有利润。   好在他自己兴趣广泛,办公室内藏了好几样其他乐器。偶尔有人上门来学,他也能糊弄着收点培训费。   老板立马让女孩去把乐器抱出来。   “二胡行吗?”老板递过来一柄二胡。   陆折接过来,将琴筒放到左腿根部靠近小腹的位置,琴弓左右试着拉了两下,侧耳边听边把千金调整了。   老板光看他这架势就知道他没糊弄人。果然简单一首《月夜》的前奏就证明了他的想法。   接下来,不管是马头琴、大中小阮,但凡老板有的乐器陆折都能弹。   老板立马要签他。   陆折问:“别的代课老师,培训费你拿几成?”   老板怕他不信,拿出和其他人签订的合同,“你看,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机构拿六成。”   陆折推开他递过来的合同,“他们是他们,我拿六成。”   老板顿时心头肉疼起来。   女孩在旁拼命给老板使眼色。方才陆折在这弹乐器的时候,好多家长学生还有同楼层的同行人都过来看热闹。他要是不签,肯定有人愿意签。   老板也是有大格局的人,心疼了几秒后说签签签。   就在这时,有一个高挑女人挤过人群走进来。   陆折抬眼看着她。这人年有三十,一身藏蓝色长裙,领口别着一枚兰花形状的钻石胸针。   这女人后脑勺梳着齐整的发髻,端正典雅,猛一看像是电视台的主持人。   “请问,你们这里可以教古琴吗?”   老板愣了愣,“古筝?”   古筝和古琴,一字之差,差地可远地很。   女人笑了下,确定地说出古琴两个字。   “只要你们能教我女儿,价钱不是问题。”她还说自己就住在向阳小区,请老师上门教课非常方便。   老板一听,真想赚这个钱,然而他确实不会弹古琴。   古筝一条弦只有一两个音,可古琴作为最悠久的乐器,一弦多音,囊括了四个八度,就连古琴专属的乐谱都极难搞清楚。   女人见老板没反应,有些失望地说:“那我去别家问问。”   说完作势要走,只听身后有人不轻不重地说:“我会。”   女人眼前一亮,转身问:“真的?”   陆折点点头,问老板有古琴吗?   老板还真有。他虽然不会弹,但收藏有一把民国的古琴。   他高价从一个收藏家手中盘回来的,平日连弹都没弹过。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他的古琴还是这女人口袋里的培训费。   老板一合计,反正古琴放着也是放着,常年不弹,总是死物。   他亲自把古琴抱来摆好,跟唐僧似的不停地叮嘱陆折千万要小心,不要把琴弦给弹断了。要是坏了,连替换的琴弦都没有。   陆家私宅有一把古琴,四百年前的古物,他曾经偷偷弹过几次。   陆折双手抚在琴弦上,只是轻轻弹了几个音,好似古人低吟,铮然有阳。   女人很豪气,立马从包里掏出一叠钱买了一年的课时。   老板热情收下,并约好上课时间。   天色渐晚,陆折晚上还有事便告辞回家。   前台女孩追过来,忸怩了半天,嘴巴实在张不开口。虽然方才陆折留了电话号码,可她还想加他私人微信。   陆折见过太多这种女孩子,他压了压帽檐,淡淡道:“已婚,有孩,并且暂时没有离婚的打算。”   女孩:“…………”   路边随便吃了点东西,陆折慢慢悠悠回家。   红心崽早早发出警报,三个小家伙集体躲到电视机旁的鹿角蕨叶子后面。   陆折进门便打开灯,以及电视。   亮堂堂的好似所有人都还在。   结果电视一开,又是喜羊羊……小灰灰正可可爱爱地指挥粑粑灰太狼干活。   陆折记得之前有两次回来,电视一打开就是喜羊羊。   明明昨天关电视的时候不是这个台,他是脑抽了看动画片?   还是说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拿出吉他盒打开,仔细擦拭了一遍,又从口袋里掏出方才在楼下打印店搞的二维码放进琴盒,准备好一切进卫生间洗澡。   卷毛崽张嘴打了个哈欠,眼圈立马红起来。   红心崽也没精打采,伸出小短手,“是啊,今天我还是这么小……”都没长大一点点。   妹妹崽从鹿角蕨上跳下来,“走啊,晒月光去。”   粑粑这次休想再丢下他们。   古城区的七点是最热闹的时候。白天通车的主干道到了晚上便成了摆摊的海洋。   手工艺品、茶具、香料、民族服装,应有尽有,保证游客一头扎进去出不来。   陆折背着琴盒慢吞吞走在古街上。   来的有点晚,好位置几乎被占,还要找个没有店家放炸耳音乐的地方,更加难上加难。   找了半天,终于在三清观西门外找到一个还算凑活的地方,高大的白墙下刚好有一路灯,来往的人有点少,但没关系。   打开琴盒,摆好话筒,放好二维码,安排好后开唱。   陆折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唱。   他照例戴着黑色鸭舌帽,以英文歌为主,包括布鲁斯还有乡村音乐,他涉猎很广,随性发挥。   三个崽崽躲在琴盒夹缝中,路灯昏黄,有利于他们藏身。   卷毛崽小身板随着粑粑的歌声晃来晃去,头顶恰好有月光倾斜下来,他舒服地拉着弟弟妹妹的手,一起边晒月光,一边小心翼翼地嗨。   红心崽开心配合,他能感受到粑粑此刻心情很好,许是因为他在忘情地唱歌。   妹妹崽皱着脸,整个身体除了胳膊纹丝不动,头顶的小揪揪勉强给面子晃了晃。   陆折原本不指望能有多少人听,但唱到第三首歌的时候,他的面前竟然围了一圈人。   有人安静听歌,有人悄悄拿着手机拍他。   这时有一家三口走过来,爸爸妈妈以及两岁的小女孩。   显然妈妈被陆折给吸引了,爸爸无奈笑着陪她听。妈妈让小女孩拿了一张毛爷爷过去放到琴盒里。   小女孩摇摇晃晃走过去。   红心崽听歌听的入迷,忘了提醒。待小女孩蹲下放纸币时,她可爱的脸蛋瞬时放大在三个崽崽的视网膜上……   巨大小孩???   小女孩歪着脑袋,盯着眼前三个比家里的洋娃娃小好多倍的小人儿,咿呀嘟嘴,咕哝了句:“哇,可耐宝宝。”   陆折压根没注意到这一幕,他两手扫弦,正唱到动情处。   卷毛崽和红心崽吓得半死,抖成一团。   还是妹妹崽有大佬范,只见她淡定地伸出手朝小女孩挥了挥,“起开。”   小女孩从没见过会说话,会嘟嘴,眉头还会皱,甚至主动伸出手要和她握手的宝宝,当即伸出右手戳过去……   即便是两岁小孩的手指,在三个崽崽看来也犹如小山般压过来。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女孩妈妈疾步走过来,拽起她的小胳膊把她抱在怀里,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哈。”   二岁宝宝对什么都好奇,见什么摸什么。   陆折冲她点了下头,继续唱。   小女孩差一点就摸到神奇宝宝了,竟然被妈妈打断,当即嗷嗷哭起来,挣扎着要下来。   “乖乖啊,等你再长大点妈妈给你买吉他。”   小女孩还不太会说话,急得喊:“妈妈,要宝宝……”   妈妈听不懂,怕吵到旁人听歌,赶紧把女儿抱远一点,耐心地哄着。   三个崽崽早躲进琴盒,吓得捂胸口。   人类小孩比猫和蛇都吓人。他们一言不合就动手唉。   卷毛崽偷偷露出头,瞧见小女孩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吃,脸上挂着泪,哽咽着用嘴巴嗦得可开心。   她旁边两个一公一母两个人类满脸笑容地哄着,眼睛里全是光。   小女孩终于笑起来,搂着那母人类喊“mama”。   卷毛崽低下头弱弱地问:“mama是什么?”   红心崽也不知道,刚才听那个巨型人类小孩叫那个更巨型的人类“mama”。   妹妹崽叹了口气,捂着额头心想,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她把两个哥哥拉到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的麻麻……丢了。”   两个哥哥:“……”   陆折压根不知道他的琴盒里有三个小崽崽正抱头嗷嗷痛哭。   原本妹妹崽并不想参与这场痛哭,怎奈两个哥哥的眼泪太有感染力,搞得她的嘴角不住抽搐,抽搐到最后鼻头竟酸了。   卷毛崽哽咽道:“粑粑太可怜了。”   红心崽眉心红润,扬起脸一脸懵,“可怜的不是我们吗?”   从出生到现在,连妈妈的脸都没见到。   卷毛崽:“难怪粑粑心情不好,睡不着觉,肯定是太想念麻麻。”   妹妹崽探出头,瞧着对面那一家三口。小女孩先是把手里的棒棒糖递给麻麻吃一口,又递给粑粑吃一口。三个人搂在一起笑得特别甜蜜。   她顿时心生羡慕,回头说:“没错。我们的任务就是帮粑粑找到麻麻,然后一家人一起吃棒棒糖。”   三个小家伙躲在里面探讨未来幸福生活,外面时不时有人过来不是投现金,就是扫二维码打赏。   陆折刚好唱完一首歌,弯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忽然手一顿,瞧见对面三清殿西门外停着一辆黑色迈腾。车牌号他认得,是今天上午在小区门口停了一上午的,且坐了一位戴着同款玉簪的女人。   西门木门这时咯吱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陆折看到了芙蕖。   照旧穿着妖娆,只是她手里打着一把白色的伞。   大晚上打伞,这是什么操作?   伞下站着一个人,看不到脸,应是个女人。   只是一瞬,伞下的女人便钻进了车中。   芙蕖警惕地看了眼左右,也一同上了车。   “还唱吗?帅哥?”旁边有人在问。   陆折快速拧好瓶盖,朝众人说:“不好意思,我要回家了。”   三个崽崽闻言,立马躲好。   陆折麻溜收拾好东西,紧跟上去。   刚走了两步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对方语气十分抱歉。   “陆老师,我是今天在百家乐器行请您给我的女儿教古琴的,我姓兰,你还记得吗?”   陆折一愣,对方姓不姓兰,他没印象。但确实是她的声音。   他哦了一声,问有什么事。   这位兰女士说她叫兰谷,她女儿知道自己将有一位优秀的古琴老师,吵着闹着非要现在请老师过来教她古琴。   陆折看了下时间。九点钟。现在的小屁孩已经作到这种程度了吗?   兰谷抱歉地说:“我想着您也住在向阳小区,不行的话,我把孩子送你那里,让她看一眼你就走。保证不耽误时间。”   说到这里她声音有些哽咽,“她爸爸以前是她的古琴老师,只是,几年前她爸爸去世了……”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陆折也不好再拒绝。   他看了看已经消失不见的车屁股,说了声好。   兰谷的家好巧不巧刚好在陆折家上面。   陆折先把琴盒放到家。   琴盒轻轻落地,三个小崽崽随之轻轻晃了晃小身板。   红心崽摸了摸眉心的胎记,小声说:“哥,妹,不太对劲。”   卷心崽讨厌幽闭空间,这里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听弟弟这么说,蔫蔫地回道:“是不太对劲。”   外面响起门开门锁的声音。   大佬崽咻的一下抓住哥哥弟弟的手,“粑粑怎么又出去了?”   楼梯间内的灯骤然亮了,陆折忽然发觉这栋楼怎么这么安静?   旧式小区的走廊都在外面,看过去,没有晾晒的衣服,也没有任何灯光从房间内透出来。   陆折皱了下眉,抬脚向左走。   兰谷笑盈盈等在门口。   防盗门只露出一道缝,白炽灯的光透出来,里面似乎有电视的声音。   兰谷露出淡雅得体的笑容,“陆老师,真是太麻烦您了。您住楼下是吧,那还真的挺有缘分的。”   陆折刚想问你怎么知道我住楼下,兰谷已经急不可耐地把门推开。   跨入大门的那一刻,陆折忽然想起昨天从三楼滚下来楼梯的两个道士。   他们说什么来着?   黑色迈腾犹如一头鲸游入向阳小区外的巷子中。   芙蕖撑开白伞先下车,绕过车尾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哼道:“请姐姐下车。”   连菀白皙的脸从车里露出来,手上还拎着一盒桃花楼的乌龙白桃糕。   芙蕖啧啧两声,“我还等着赶紧搞完这边事情好早点去找小哥哥们玩,你倒好,一点也不着急。逼着我去给你买这玩意吃。”   连菀原本伸出来的腿又缩回去,“我还有事忙着呢,你自己去。”   芙蕖呸呸两声,都到这节骨眼了,自己干嘛没事干刺激这位小心眼主儿。   她赶紧把连菀请出来,白伞遮着她。   走进小区大门,芙蕖终于忍不住问:“姐,大晚上的你干嘛非要我给你撑白伞?”这伞可能是等会收服鬼怪时的工具。   连菀面无表情地说:“不为什么,就是想使唤下你。”   芙蕖:“…………”   兰谷热情请陆折坐到沙发上去。   陆折看着沙发上厚厚的灰尘,愣了下。   兰谷像是没看到似的,坚持让陆折坐下,她看起来很是娇弱,但手劲不小,只是轻轻摁了陆折的肩膀,便把人摁进了沙发里。   顿时灰尘升腾起来,呛得陆折狠狠打了个喷嚏。   房间内除了这套破烂沙发外就是一台老掉牙的电视,以及电视旁一个破烂花盆。   花盆被人用透明胶强行粘着,里面的那株兰花,病恹恹的,一看就是缺水缺照顾。   客厅里最显眼的要属墙边的雨布,里面不知道放的什么东西,雨布的表面凹凸不平,似乎还在抖动。   兰谷嘴里不停说着话,压根没给他开口机会。   “陆老师您稍等,我去叫我女儿。”   她走到里面,敲了下卧室门,喊道:“姗姗,快出来啊。”   陆折咻的一下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忽然一只铁手箍住他的臂膀,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老师,着急走什么?”   陆折缓缓回头,兰谷的脸出现在面前。   只是方才她热情端庄的脸上浮着一抹癫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得太快,鬓角的头发跑出来一缕,黏在她的眼睛上。   她的眼珠子呈现诡异的黄色,像失了润滑剂般怎么都转不动。   陆折毕竟是见识过风姨这“狗妖”的疯魔样,嘴唇抖了抖,还是把话完整说出来了。   “兰女士,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我老婆要是知道,该生气了。”   兰谷捂着嘴轻笑两声,甩出藤条一声的东西把陆折绑住而后扯进来。哐当一声大门自动锁上。   “我说呢。你肯定有老婆,”她眉心一挑,揶揄道:“你能耐挺大的嘛,一下子生三个啊。”   陆折:“…………” 第018章 文学城独家   陆折胡说八道, 这不知道是鬼是妖的女人也顺着他的话瞎说。   兰谷阴测测地拧起眉头,“你不是人吧。”   陆折脸都黑了。死就死了,临死前还要被骂。   “没想到我在向阳小区住了几十年, 竟然碰到同类。”   前天有两个不知好歹的道士跑来施法收她, 她隐藏踪迹朝他们的耳朵边轻轻吹了两下, 这两人就被吓得屁滚尿流滚蛋。   昨天姓冯的贱女人又请来两个女道士, 一个梳着道士云簪, 一个穿得比电影明星还招摇。虽然不认识她们两个, 但莫名觉得有点怕。所以将自己的魂魄隐藏在楼下开着假睡莲的大水缸里。   本来万无一失, 哪能想到二楼竟然有三个花精崽崽。   恰好她当下的身躯快要报废, 她正准备寻找一个合适的驱壳, 现在得来全不费功夫,一下子来三个花精幼崽让她挑选,她高兴都来不及, 谁知道这崽崽们竟然有些本事。冲击过来的粉光灼热异常,把她惊得落荒而逃,然后被那两个女道士发现了踪迹。   她们今晚肯定会再来, 所以她提前将姓冯的贱女人和她老公都抓过来, 然后把楼下住的这个年轻男人也掳来,说不定今天不仅可以报仇雪恨, 还能重获新生呢。   陆折压根听不懂她说的话。   “冤有头债有主, 你要是想找谁报仇, 只管找。我压根都不认识你, 你找错人了。”   陆折只想活命,不想惹事。   兰谷呵呵笑起来,走到墙边一手拽下雨布。   陆折倒吸一口气。雨布里藏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完全不认识。   两个人手脚被绑着,女的抖若筛糠, 男的满眼通红,看来吓得不轻。   兰谷笑嘻嘻走到电视机旁把那盆兰花放到他们身旁。   两个人像是见了鬼似的,拼命往旁边挪。只是他们手脚被绑,只挪了几毫米。   “眼熟吗?”兰谷问。   女人和男人哆哆嗦嗦地点头。   陆折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如此害怕一盆花,还是一盘快要死的花。   当然他也不想知道。   “坐下!”   陆折的脚刚往门的方向移了点,就被兰谷呵斥。   陆折只得乖乖坐下,以免刺激他。   楼下琴盒内。   红心崽浑身难受,“不对劲,不对劲。”   卷毛崽拉着他的手,“弟,哪里不舒服?”   红心崽皱着眉头直摇头。   妹妹崽瞧着黑魆魆的琴盒,问:“哥,咱们要是把粑粑的琴盒搞破,他会不会生气?”   粑粑出去这么久都没回来,他这么爱惜这把琴,一定会回来第一时间擦拭,结果人突然没影了。   卷毛崽问:“谁来搞?怎么搞?”   妹妹崽伸出小手指,“你。”   冯太太哪里知道她前一秒还在麻将馆里打麻将,后一秒就在灯灭的那一刻被人用香味迷晕然后拖到这套房子里。   早说这套房子邪乎,卖不掉就放着,不管就行。结果她老公贪恋这点房钱,非要逼着她卖,现在可好,夫妻双双被“她”抓到这里。   现在连命都不保了。   她哆嗦着心里不停埋怨自家老公,眼睫毛颤抖着,想盯着“她”如何下手,又害怕“她”阴测测的笑脸。   对面这小子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应是“她”骗来的。   “陆老师,你看我这古琴弹得如何?”冯太太听见“她”笑嘻嘻地对着那个叫陆老师的小子。   陆老师脸色虽然惨白,但嘴巴还没吃螺丝。   “要比一比吗?我比你弹得好,你就放我走?”   只听“她”哈哈笑了两声,几乎把天花板上的灰都震下来。   陆折看着兰谷越发可怖,心里盘算着如何脱身。   兰谷吭吭哧哧从房间内搬出一把古琴,找了把凳子坐在其面前。   纤细手指轻拂古琴琴弦,琴音传出,难听到陆折想捂耳朵。   然后兰谷自我陶醉地很,笑嘻嘻地问陆折:“曾经有人在我面前弹这首曲子,可是我总学不好,他说我小笨蛋,然后手把手教我……”   陆折不动神色地问:“他是谁?”   兰谷眸光一顿,忽然眼角抽搐起来,狂乱拨动琴弦,“他是谁?他是谁?”   她倏然一停,起身冲到墙边那对夫妻面前,咯咯笑道:“是你们杀的哦。”   当场冯太太被她恐怖的表情给吓晕了,冯先生裤,裆也湿漉漉了一片。   兰谷嫌弃地捂着鼻子,回到古琴面前。   神色恢复淡定,轻拂古琴,自弹自唱起来。   “山谷归来夜,幽兰啼月露……”   她的声音说不出的凄凉,但也十分瘆人,陆折越听心越惊,总觉得她有同归于尽的打算。   连菀刚踏上三楼楼梯,便听到走廊尽头有一个飘飘忽忽的女人声。   唱的什么听不清楚。   她给花蛇一个眼神,花蛇化作原身游走至三楼房顶。   芙蕖跟在她身后,小声说:“姐,等会你应该能一招制服吧。”   连菀回头白了她一眼,“不然你来第二招?”   芙蕖连忙摇头,赔笑道:“肯定没必要。”该服软时就服软是她行走人间的法宝。   连菀不紧不慢地往前走,那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人间不染尘,尔君消弭影……”   连菀沉下脸,一道光影冲过去,大门应声倒下。   她冷冷走进去,扫视一圈后,先与陆折瞪得大如铜铃的眼睛迎面撞到。   陆折嘴唇哆嗦了两下,屁话也没说出来。   连菀呵笑一声,“陆施主,你怎么又和妖精混在一起?”   陆折的脸色骤然黑成一团,从初次见面时便被这女人冤枉为石依依那狗妖的小情郎,今天又被她冤枉。只能说他有吸妖特质,身边总绕着一些非人类。   芙蕖瞧见陆折冷着脸坐在沙发上,噗嗤一声笑出来,“哎呦,好巧哦。小帅哥。”   兰谷拧眉,“你果然和她们是一伙的。”   陆折:“……”妈的,老子跟谁都不是一伙的。真是冤!   连菀往前一步,朝兰谷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忽然笑起来,“都说兰花高贵,如此委屈自己在这破楼里,我倒是没想到。”   陆折瞥眼看向那个破花盆,心道生死攸关时刻她还在说这些干嘛。   兰谷眸光一沉,“你们两个破道士少管闲事。”   芙蕖嗤笑一声,转脸看着连菀,“姐,她骂你呢。你不赶紧动手。”   她把自己从破道士这个称号中摘出来,连菀这一刻如果说不后悔帮这个忙是假的。   冯先生也顾不得礼义廉耻,压根不顾自己吓尿的怂包样,撕心裂肺地喊道:“芙蕖道长快救我!”   芙蕖喊了声无量天尊,叹气道:“上次我都跟冯太太说了,这几天不要乱跑,要呆在我给她设置的平安阵里。叫你们不听话。”   冯先生一听狠厉拧了下旁边吓晕过去的臭婆娘,对方哼咛一声竟被她给拧醒了。   待她看清楚状况,顿时鼻涕眼泪一起飞,惨兮兮冲芙蕖喊救命。   就在场面炸裂的同时,陆折猛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直直朝连菀冲去……结果还没等他跑出去两步就被兰谷不知道怎么甩出来的藤蔓给缠住腰又扯了回去。   阳台屋檐下。   突破琴盒障碍顺着哀嚎声终于找到粑粑的三个崽崽瞬时睁大眼睛,吓得嘟嘟脸都大了几分。   粑粑有危险!!!   就在卷毛崽准备迸发粉光救粑粑的时候,房间里那个背对着他们的穿着白色长袍的女人竟也甩出粉色光束,将粑粑从那个坏女人的手里夺走,并扯到了身后。   卷毛崽:哇!好帅!比我的光耀眼好几倍。   红心崽:咦!粑粑好像很高兴哈。   妹妹崽:呵!这两个女人怎么能把粑粑扯来拽去!   陆折看着近在咫尺的白皙脖颈,懵得不是一点半点。   她是在……保护我?   下一秒他听见连菀对着那个姓兰的妖女说:“你欺负一个短命人干什么?!”   陆折:“……”想感动但又不甘心感动。   兰谷猝不及防被连菀的粉光冲得后退撞到电视上。这老电视后面带着好大一个疙瘩,晃了两下后终于完成使命坠到地上碎了。   “你不是三清观的道士!”她惊魂未定,喊道。   不!这位恐怕连人都不是。   连菀刚想张嘴,发觉有人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口。她回头一看,陆折眼睛簇亮。   “干嘛!”   陆折稳了稳心神,“请小心!”   连菀:“……”   兰谷瞬即转到冯太太和冯先生旁边,一手拎起一个。   “怎么?!你想为他们出头?!”   “若不是他们,我怎么会沦落在这里?!”   “人类最虚伪,最贪心,最无情,他们表面对你笑嘻嘻,背后戳出最锋利的刀。”   兰谷越说声调越高,两只眼睛布满红血丝,整张脸因为扭曲呈现奇异的波浪。   连菀冷冷道:“你这个身躯是哪里来的?妖精化为人形,靠的是吸收天地精华,炼的是日久天长,你强行用魂魄注入凡人身体,用精魄养着它,难怪你大白天只能躲着。”   阳台上躲着的三个崽崽同时看向对方,然后疯狂点头。   哇偶,这位漂亮姐姐说得对吼!这个发蓝光的坏妖好死不死就躲在粑粑新买的假睡莲下面。   兰谷黑着脸扯了扯袖子,试图遮住已然腐烂见骨的手腕。   若不是她自带体香,能遮着恶心气味,用最后力量撑着躯体跑去外面,怕是连陆折都哄不进来。   冯太太见连菀似乎能制服这妖精,胆子也大起来。   “她不是人。”   冯先生也高喊道:“她是兰花精!”   那晚他偷偷躲在门后面,亲眼看见摆放在阳台上的兰花,枝叶蜷缩,花朵收缩,纤细的花杆一点点化为四肢躯干,平日里最骄傲花蕾瞬即化作女人头颅……   好好的一盆兰花,在须臾之间化作美艳女人,从盆里一点点长大,而后爬下桌子,赤脚走到阳台上,扬起头,把脸颊对着月亮。   陆折大吃一惊。难怪这妖精自称姓兰,爱穿蓝色,胸前还别着一个钻石兰花胸针。   连菀皱起眉头。她自然知道兰谷的身份。妙莲崖上也有一株兰花精,因性格孤僻,爱独处,极少见到她出现在大家面前。她自两百年前醒来便只见过这一株兰花精,没想到在人间也躲着一株,且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一息魂魄。   兰谷仰头笑起来,娇美的脸上浮着一层别样的骄傲。   她出生自幽谷,与世无争,悠然自得,吸收天地精华化为人形,有一天却被人拿着锄头从山谷挖走,然后被转卖至商康市的花市。   冯家夫妻把她买下安置在客厅。她试图找回原生山谷,然而彼时这钢筋水泥的城市到处乌烟瘴气,没有一丝清明的天地灵气,她变得格外脆弱,化作的人形只能维持一会儿。   女主人非常爱兰花,对她百般的好,每日醒来第一时间便是给她浇水,轻轻擦拭她的花瓣,甚至还搬了凳子坐下细细和她说话。   那时候虽然她因远离山谷百般不适应,却一点点被冯太太的话给暖了心窝,以为人类虽然糟蹋了这个世界,知道内心仍然保持清明。   她想到这里,眉眼骤然一变,指着冯氏夫妇开骂。   “你们那年破产,穷得在家抱头痛哭。我一则不忍心你们受罪,二则你们会卖掉这套房子,我也无处安身……”兰谷愤恨道。   她于是托梦给冯太太说在商康市西千里之外有一处从未被人发现的幽谷。幽谷藏在密林高山之中,入口被荆棘阻挡,若没有知情人引导,压根发现不了。   那山谷中长得这世间绝难见到的稀有兰花,远比人类运用基因育种技术培育的还要好看上千倍。   而她长在山谷口,恰好有一朵花枝从荆棘丛中伸出来,刚好被杀千刀的驴友发现……她离开故土,卷入城市,从此再也没有回去兰谷。   她告诉冯太太荆棘门位置,让她前去山谷中挖走一株兰花,按照世人对兰花的追崇,一定会用高价买走它。他们拿着这笔钱,可以做为翻身的第一桶金。   冯太太原本不信,还是冯先生说这梦做得如此详细,不如去试试看。   夫妻两人去了千里之外,果然发现荆棘门,以及门后惊天动地美如仙境的幽兰山谷。   他们挖走其中一株兰花,果然卖了好多钱。   更多慕名前来的人们失望而归,说如果还有此类的兰花,愿出高价购买。   于是他们心动了……   兰谷骂着骂着,她脸上白皙的肌肤开始一点点皱起来,刚开始细小不可见,后来便深如沟壑,她在萎缩,在变质。   冯太太吓得直哆嗦,“芙蕖道长,她说的都是假话。我们的兰花是自己培育的,压根不是从什么山谷里挖来的。”   冯先生硬着脖子吼道:“芙蕖道长我们给你们三清观捐了那么多钱,你们还墨迹什么,赶紧把这妖怪一把火烧了。”   兰谷大喊一声,直扑过去,作势要在魂飞魄散前杀死这对恶心夫妻。   连菀甩出莲瓣针将兰谷死死钉在了墙上。兰谷猝不及防,渐渐腐烂的躯体陷入墙壁,针射在其上,瞬时化作肉,洞,边缘渗出一圈圈粉色光晕。   陆折倒吸一口气,他方才从兰谷口中听出这对冯氏夫妇不做人事,贪婪无厌,人家兰花精好心给他们一盆兰花,结果他们直接把人家整座山谷都霸占了,生怕世人怀疑,还说自己的兰花是通过高科技培育出来的,真相是他们快把人家山谷挖空了。   阳台上观战的三个崽崽全张大嘴。   卷毛崽:哇哇哇!这位漂亮姐姐帅炸天啊。   红心崽:没想到在电视里才有的武打片楼顶上都能看到。   妹妹崽:咦?到底哪边才是坏人?   冯氏夫妇见连菀出手就将他们害怕了好多年的兰花精制服了,喜得赶紧扶着爬起来,一瘸一拐跑到芙蕖面前,让她帮忙松绑。   芙蕖笑嘻嘻地伸出手,在碰到绳索的那刻,把他们使劲往地上一推,两人一屁股摔到地上,四肢朝天,活像一只丑老鳖。   两人疼得哀嚎不已。   “你干嘛你?”   “给你那么多钱,你敢推我们?”   芙蕖还是笑,慢条斯理走过去蹲下来,“省省吧,就给我那点钱,还不够你们偷人家三株兰花卖的钱。”   冯太太不知道一直温柔大方好说话的芙蕖道长怎么跟变了人似的,脸上明明带着笑意,却看着那么瘆人。   “再说,你那钱太脏了。我还得把我的功德箱清洗清洗。”   冯太太呜呜哭起来,“我们也不想啊。可是当时太缺钱。反正那些兰花开在那里也没什么用……”   兰谷咯咯笑起来,疯了般吼道:“那是我的家,我的家……”   楼顶上,花蛇百无聊赖地戳着刚结成的结界。软软的,却足够把声音阻隔在内。远处古城的钟鼓楼上挂着彩色灯带,街边的树木也成了火树银花,好多还舍不得回去睡觉的游客竞相拍照,笑声飘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芙蕖上前给冯氏夫妇一人一个嘴巴子,“闭嘴!偷就是偷!别给自己找借口。”   兰谷泪流满面,她已经感受不到疼,或者说疼感太过持久,好似融入她魂魄里,成为一部分,所以压根感觉不到。   她身上的这幅身躯曾经是个遭受不公待遇的女人的。对方在一天夜里准备跳楼自杀,她拦住并提出交易条件。   我帮你续命,我帮你报仇,你把身体给我。   她的本体被冯氏夫妇一把火烧了,化成了灰烬,只留下魂魄在这楼里游荡,幸好得到这幅身躯,好让她报仇。   如今仇也报不了,自己也要魂飞魄散。只希望消亡的那一刻她的魂魄能够找到回到山谷的路。   不对劲!怎么感到浑身暖洋洋的,好似徜徉在春日中……   她白惨惨的唇哆嗦不出一个字来。   芙蕖瞧过去,笑道:“姐,就你心软。”   好心收集兰花精的魂魄,送至妙莲崖灵泉中,再过段时间便可恢复本体,继续修行。   陆折听不懂,他只看见这个叫兰谷的兰花精被连菀摁在墙壁上,不到几分钟便肉,体腐烂,深可见骨。细细碎碎的蓝色光焰从墙上慢慢渗出,不一会便凝聚成一团光球,咻的一下钻入了连菀的手心里,而后消失不见。   他愣了愣,虽然一直不敢承认,但他明白,这位祖婆婆怕是真的不是人。   而且她还一点也不怕自己出去乱说。   让自己在这里全程观看。   他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也不知道对方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压根就觉得自己是将死之人,无名小卒,所以不用顾忌。   冯氏夫妻生生受了一巴掌,呜呜咽咽地屁也不敢放一个。   芙蕖揉着肩膀委屈巴拉地说:“好累啊。大好春光应该出去玩才对。”   陆折顿时又替祖婆婆不公,芙蕖自始至终就说了几句话,伸手呼了冯氏夫妻两巴掌,累个鬼嘞!最累的明明是祖婆婆好吗!   芙蕖回头瞧见陆折眼神里有箭,笑嘻嘻道:“小帅哥,我忘了问你住哪啊!有时间来我三清观找我玩哦。”   陆折扭过头不理她,宛如唐僧般闭上眼,静心默语,就差喊一声阿弥陀佛。   芙蕖见状哼了两声,“姐,赶紧把这两人杀了,我们好回去休息。”   阳台上妹妹崽闻言,立马伸出左右手捂住两个哥哥的眼。   必须保护哥哥们的纯洁之心。   冯氏夫妇一听,吓得又哀嚎起来。   “饶了我们吧。”   “我们上有老下有小,死了他们都没人照顾。”   连菀和芙蕖双双冷冷看着他们叽歪。   冯先生急的跳脚,“一个妖精的命哪能比人还珍贵。再说她还只是一朵臭花!”   芙蕖一听顿时眉眼狰狞起来,“你才臭!你们全家都是臭屎堆!熏死人!不要脸!”   陆折再次斗胆拽了拽连菀的袖子口。   连菀头都不回地斥道:“又干嘛!”   陆折:“……杀人的话要注意毁尸灭迹。”   连菀转过头,眉心一挑,“谁说我要杀人了?”   冯氏夫妇:“……”有救了!   连菀冲他嫣然一笑,“杀了岂不可惜?!”   陆折懵,不知道连菀要用什么招数。   半个小时后。商康市古城最繁华的街上,还未散去游客们发现前面有人拿着扩声器在哭喊。   “我叫冯索清!”   “我叫王青花!”   “我们偷别人家的兰花,我们是贼,我们是坏人!”   “我们赚的钱都是黑钱。我们干的事猪狗不如!”   ……   围观群众中有本地人,很多人都认识这对冯氏夫妻。这可是当地有名的兰花大王,据说他家的兰花培育是核心技术,在全国都独一无二,来求技术的人趋之若鹜,但他家全部拒之门外,不和任何人合作。   他家卖的兰花价格也奇高,但喜欢的人多如牛毛,价格炒得非常高,一转手都有可能赚两倍。   但今天这两个是喝醉酒了还是脑抽抽了,竟然在大家上广而告之骂自己?   简直匪夷所思。   冯氏夫妇走了不到一百米,大家伙都听明白他们做的坏事。当然他们夫妻两个没胆子说出兰花精的存在,更不敢把连菀和芙蕖等人暴露出去,他们只说自己是贼,不要脸的贼。   不远处,陆折瞧着这一幕,简直叹为观止。   连菀就站在他旁边,他想了想还是往旁边站了站。   谁都能得罪,这女人不能得罪。   芙蕖笑得直拍手,“姐姐,还是你厉害。”   连菀微笑,转脸问陆折:“这是不是你们说的社会性死亡?”   陆折:“……没错。”   连菀转身往三清观方向走,月亮高悬,只是星星看不到几颗。   连菀很想念妙莲观,只是崽崽们还没找到,她不能回去。   芙蕖紧跟其上,“姐,过几天我们三清观搞道音演唱会,一票难得,好多人求着我赐票我都不愿意给……”   她眼睛眨巴眨巴,希望从连菀嘴里听到一个求字。不求也行,但凡说点好听话也行。   连菀停下脚,“你们骗钱的招数还真多!”   芙蕖:“……”   很多人都被那边闻所未闻的大喇叭请罪自爆黑历史给吸引了,这条路上没什么人。   连菀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   陆折慢吞吞跟在后面,看着这条影子,又糊涂了。   她到底是不是人?   芙蕖气得半死,忙不迭地黏着连菀仔细描绘道音演唱会的盛况,到时候帅哥云集,简直让人心荡神迷。   连菀装作没听见,只是往前走。   拐个弯刚好看到三清观的大门,连菀忽然想起什么,回头一看。   陆折还跟着,脚踢着地上的石子,一脸无精打采。   芙蕖呵笑道:“小帅哥,姐姐刚好有点时间,来,去里面我给你讲讲道法。”   陆折:“…………”   连菀推开芙蕖嬉笑的脸,“你怎么还不走?”   陆折抿了下唇,“我家就在前面第三条巷子往左拐,向阳小区,刚你去过的。”   意思是我只是往家的方向走,并未跟着你。   连菀朝他点了下头,抬脚走上台阶,然后站着不动,给芙蕖递了个眼色。   芙蕖愣了愣,这才明白这位祖宗是让她推开木门,给她开道呢。   气归气,谁让今天连菀帮她一个大忙。   她虽然爱钱,但任何残害花类的事情都不可饶恕。   连菀一脚跨过木墩,忽然听到身后穿来一个声音。   “祖婆婆。”   连菀扭头。   陆折抿了下唇,“这夜黑的很,万一有菊花精、梅花精、或是桃花精出没,我怕……”   连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只是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把另一只脚也跨过木墩。   “哎呀,我送你……”   芙蕖的声音被硬生生关在木门外,而后陷入一片沉静。   陆折:“…………”   西门外的桃花树上,花朵簇簇。   隐身在此的三个崽崽围观了全程。   三个家伙面面相觑。   卷毛崽叹气:“有我们保护他。粑粑其实不用怕的。”   红心崽揉着眉心,“今晚粑粑的心情波澜起伏,悲喜交加,好纠结呢!”   大佬崽呵笑一声,“粑粑喜欢那个女人。他是打算不要麻麻了吗?!” 第019章 文学城独家   陆折再次拖着被碾压的身躯回到房间。   上楼时, 他发现原本静谧的楼里竟传来热热闹闹的人声笑声还有电视声。   他驻足听了会,也不知道是兰花精之前闭塞了这栋楼,还是他终于找回了心神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开了门, 先走到大水缸旁, 戳了下睡莲花, 咕哝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心狠, 嘴毒……”   盯着睡莲花看了好一会, 这才坐到沙发上, 然后看见珍藏了很多年的琴盒破了一个超级大的洞。   关键这个洞圆圆乎乎的, 像是人用电锯精雕细刻出来的那么圆乎。   他疾步走过去, 摸着磨砂布面,一脸不可思议。打开琴盒,吉他还好完整无损。   这是妈妈送他的, 只敢放在这套房子。绝对不能丢!   陆折沉着脸打开所有的门,翻开床榻,踢开衣柜, 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查看了一遍。   阳台凤梨草内, 三个崽崽一个捂眼睛,一个捂嘴巴, 还有一个捂耳朵, 全做聋哑状, 装作没看见。   陆折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真他妈搞笑。小偷要是进来偷东西, 即便他不要琴盒,也该拎着吉他走。可吉他好端端地留着。其次,家里的大门紧紧锁着,没有任何入室抢劫的迹象, 最后,刚才楼上发生那么大的动静,谁有胆子敢在妖精办事的时候来偷东西?   怎么都想不明白,陆折陷入了彻头彻尾的晕乎。   凤梨草内,红心崽小声说:“哥,粑粑会不会打我们?”   卷毛崽:“没事,要打也是打我。”   妹妹崽无语道:“你们两个现在跳到粑粑面前,看他是先打你们,还是先逃走?!”   妹妹的话让两个小公花幡然醒悟,紧紧闭上嘴不说话。   拧眉思索到最后,陆折得出一个结论:既然今晚都见过兰花精了,还有什么不能发生?   翌日上午,陆折接到乐器培训老板电话,说有个小孩需要一对一教授唢呐。   这老板也知道陆折是稀缺人才,去教授钢琴实在屈才。刚好有位家长找上门来,说希望让小孩剑走偏锋,偏不去学钢琴架子鼓,一定要学乐器流氓唢呐。家长期待自家小孩能有这样一身压制全场的本领。   陆折挂了电话,收拾妥当后推门。临走时,他在门缝上插了一张薄薄的卡片,但凡谁不清而入这卡片一定会掉落而不被发现。   他前脚刚出门,三个崽崽便齐齐飞去围观卡片。   卷毛崽不明白这什么操作,刚想伸手去戳,就被妹妹揪住卷毛头发。   “哥,别动。”   妹妹崽严肃地拦住他们,“这是机关。不能动。”   在她一番解释下,两个哥哥终于明白卡片的作用。   卷毛崽挠挠头,“粑粑好聪明哦。”   红心崽点点头,“没错。粑粑不仅帅气、聪明还特别温柔。”   晚上睡觉安安静静,也没有呼噜声,他们窝在粑粑脚边很舒服。   妹妹崽没好气地说:“粑粑对我们起了疑心,我们要更小心才是。”   两个哥哥愣了愣,“那怎么办?”   妹妹崽握紧拳头,“我们分三步走。第一步,每天努力晒太阳晒月亮,努力长大,早日和粑粑见面。第二步,粑粑在家时一定要安安静静,不可再轻举妄动。第三步……”   她憋了半天,憋不出下一步,随即收起拳头,“算了,等我想到再说。”   看了半个小时电视后,三个小家伙齐齐移步至鸟巢葵,平躺,摊开肚皮,开始晒晒晒。   春日暖暖,老小区内除了鸟叫声就是下面人们的说话声。   忽然这时,卷毛崽听到粑粑平时洗澡的地方发出呛呛声……他坐起来,问:“什么声音?”   红心崽舒服地翻了个身说没有听到。   妹妹崽早已沉浸在阳光里,舒服地哼唧哼唧。   卷毛崽好奇心最强,他纵身飞起追着声音到了卫生间。   老小区的下水道在房间内,他飞过去刚好听到从上面传来乌拉乌拉的水急速冲下来的声音。   这时,卷毛崽看到一个白色的东西,有两部分组成,靠着墙的是一个高出一点的方块体,下面一个平放着的圆弧体,好像分了几层……他飞近一点,看见方块体上面有两个银色的按钮。   按钮一大一小,不知道做什么用。   卷毛崽落在上面,用脚踩了下,只踩下去一点点。   他皱起可爱眉头,重重哼了一声,脚上力气突然加大,竟把按钮按了下去……接着他的耳边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听起来像瀑布?   他兴奋起来,觉得好好玩,立马又使劲摁了一下,才听出这激流声来自白色的盖子下面。   使出吃奶劲翘起盖子,他看到一个坑……坑底有个洞,洞口被水覆盖。   他思考了下,又飞去使劲踩下按钮,然后迅速飞过来,这次他总算看清楚了。   像是约好似的,水从圆筒四周盘旋冲出,在洞口搅动出旋涡,奇怪的是不管从上面下来多少水,都能迅速冲进洞中……这简直不可思议。   卷毛崽像是找到新玩具,又飞去踩了一脚,然后又飞回来观看旋涡瀑布。   每次只要他踩,瀑布必然守时到达。   哇哇哇!   他兴奋地撩开卷毛,额头的汗渗出来也阻挡不了他观看瀑布。   另一边阳台上,红心崽等了半天不见哥哥回来,反倒听到好几次水流声。   他戳了下妹妹崽,“妹,哥在干嘛?”   妹妹崽翻身给了一个背影,“不知道呀!”   红心崽放心不下,起身飞去卫生间,在里面呆了五分钟后,像箭一样飞出来,因为太过激动,没控制住速度,差点把妹妹撞出树叶……   妹妹崽勉强坐稳,黑着脸问:“哥,你干嘛?”   红心崽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扯着妹妹崽的胳膊非要她过去看。   妹妹崽抿着唇,一脸不情愿,边飞边唠叨:“好不容易等来太阳,哥哥你们干嘛浪费时间?”   待她飞到卫生间,瞧见玩疯了的卷毛崽正疯狂踩着马桶的按钮,然后飞去马桶里在旋涡瀑布溅起的水雾中激情跳舞……   她默默捂住脸,此时此刻她一点也不想叫他哥哥。   待她给两个哥哥科普了这东西的名字和作用后,两个哥哥长长哦了一声。   卷毛崽:“但旋涡瀑布好好玩。”   红心崽:“没错。他们发明马桶的时候肯定没想到有一天能成为我们花精的玩具。”   妹妹崽强行拉着两个哥哥走,但他们完全被旋涡瀑布给吸引,死活不肯走。   卷毛崽在上面踩按钮,红心崽在下面痴迷观看。   看了一会后,两人调换位置,继续一个踩,一个看。   妹妹崽:“…………”公花天生就傻吗?   陆折此时此刻正一脸郁闷地盯着面前这个小孩。   小孩叫喜宝,刚七岁,长得虎头虎脑,小学一年级学生。   上课前十分钟,这小子还能安定地坐好,之后便彻底放飞自我。在陆折介绍唢呐的构造时,一会脚丫子跺脚数数,一会手指头扣着桌面不知道谁留下来的贴纸残痕,扣了半天扣不掉,还歪着头咬着牙、挤着眼、使劲扣。   陆折看了下时间,还有四十分钟下课。   他放下唢呐,敲了敲黑板。   “喜宝,你为什么要学唢呐?”   喜宝终于肯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说:“我妈说了,唢呐是流氓,特适合我!”   陆折:“…………”   他妈妈肯定说了很多话,结果这熊孩子只记得流氓两个字。   陆折站起来走到旁边,从绿植上揪下一片圆形叶子,放到唇边……双唇颤动再配合舌尖的功力,竟将从这片叶子上吹出了愉快的鸟叫声。   喜宝睁大眼睛,惊道:“老师你是怎么吹出来的?”   陆折:“这个酷不酷?好玩不好玩?”   喜宝连忙点头。他现在周边的同学都在玩变形金刚、乐高什么的,他从小都玩腻了,妈妈也不让打游戏,若是能随便拿出一片叶子当众吹上这么一曲,那可真牛掰啊。   终于在这片叶子的诱惑下,喜宝终于肯乖乖坐好,听陆折讲关于唢呐的基础知识。   上完课,喜宝的妈妈来接他。   陆折终于看到这位剑走偏锋的母亲章女士。   黑白搭配,黑帽纹身,酷得不同凡响。   章女士见到陆折先是一愣,没想到唢呐老师竟然这么年轻。在她印象中,一般能吹这种的可都是有些年纪的。   喜宝见了他妈妈便又跳又吼道:“妈妈,老师会吹叶子。”   陆折解释说先学吹叶子,让喜宝锻炼他的口舌技能。   毕竟唢呐不是一般乐器,它能发出声响需要在口腔中形成循环气息。一般人能把唢呐吹响都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章女士连连点头。   送走章女士和喜宝,陆折回头看见老板正一脸懵逼地举着电话走来。   “那个兰女士怎么不接电话啊?”   陆折心道她已经化作一团蓝光被人收走了。可脸上却不动声色,只说不清楚不知道。   回家的路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走错了路,绕到了三清观那边。   高耸的山墙阻挡了他的视线。   慢吞吞晃到西门时,恰好这里停了几辆货车。好几个人正忙着从上面卸下方方正正的箱子。   陆折认得,这些是舞美所需的器材。   芙蕖道长说过几天三清观将举行道音音乐会,看来不假。   他打开手机找了几个卖票的软件,发现上面压根没有任何售票信息。看来这种音乐会比较小众,且票源都留给三清观的供养人。   他佯装散步,在西门外转悠了好几趟,直到有一个小道士拦住他。   “施主,您有事吗?”   陆折一愣,“什么?”   小道士笑道:“您盯着西门看了好长时间,莫非在等什么人?”   陆折:“……”有这么明显吗?   他赶紧摆手,说自己直只是贪恋春日和煦,在这里晒太阳。   小道士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退回西门内,冲看门的其他小道士叽叽咕咕说了好几句。   陆折瞧见这一幕,脸都黑了。莫非他们把自己当成小偷,在这里踩点??   想到这里,他立马撒腿就跑,边跑边想捶死自己。   三清观后院位于商康市市中心唯一的山丘上。山名为清月,后院名为清月院。   清月院修建在山南面,阳光最为充足,树木最为茂密,芙蕖自觉把连菀安排在这里居住,一点也没委屈她。   更不用说她还好吃好喝地供着这位祖宗。   虽然连菀要的不是山珍海味,也难寻见。比如说这妙莲崖的山泉水以及妙莲白毫,这两样不能隔夜,必须每日天不亮就让手下人去百里外的妙莲崖取得,然后再送回观中。   再比如说连菀最喜欢的乌龙白桃糕,人家桃花楼会做这种糕点的师傅今年八十三,前段日子生病住院,没法起来做,还是她亲自上门送上莲露三滴,才让老头子快速好转出院,然后做好送到观中。   她的莲露采集至莲花池中秋日的第一滴露水,每年只有一滴,珍贵异常,可治百病。芙蕖一般用来给那些可以为三清观产生价值的供养人。她这次一出手就给了三滴,连她自己都觉得太对得起连菀。   结果人家压根不愿意来参加三清观三日后的道音音乐会。   她需要的也无非是让这位祖宗坐到台下听那么几分钟,好让大家伙都知道三清观对祖婆婆一片真心。祖婆婆对三清观也非同一般。毕竟这些年她知道好多同类表面不敢吭声,可心底压根看不上她在人间蝇营狗苟,和凡人打交道。   大清早芙蕖就被这事烦的睡不着,麻溜洗漱好跑去再劝连菀。   刚走到门口,就瞧见花蛇一个人蹲在那里戳青蛙玩。   芙蕖也蹲下去,刚伸出手也想戳下青蛙……青蛙被花蛇一手拎起揣兜里去了。   芙蕖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跟里头那位一样小气。”   花蛇:“祖婆婆说了,今天不想见您。”   芙蕖:“…………”   她偏要进,花蛇偏不让她进。   两位年龄差了三百年的妖精在门口打了起来。   然后芙蕖一个不小心,把花了好多钱请了著名木匠才雕刻出来的木门给拍碎了。   木屑飞舞中,芙蕖瞧见连菀坐在内间的玉凳上,手里端着茶盏,冷冷看着她。   她摸了摸鼻子,转脸质问花蛇,“花蛇,你怎么不知道尊敬老人?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不经打。”   花蛇:“……明明是您先动手的。”   “是你!”   “是您!”   一老一少又呛起来。   连菀把茶盏轻轻往玉桌上一放,清脆声一响,一老一少全住了嘴。   “花蛇你来。”连菀招手道。   花蛇屁颠屁颠过去,连菀手心变出一顶琉璃盏。琉璃盏如翡如翠,里面绿光和蓝光交融在一起,看起来熠熠生辉。   “我这次下山只带了一点灵泉。远远不够给兰谷塑身造魄,你带着这顶琉璃盏回趟妙莲崖,将兰谷送至灵泉中休养生息。”   花蛇道了声是,接过琉璃盏准备出发。   这时,从琉璃盏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祖婆婆,您大发慈悲,可否将他唤醒?”   兰谷气若游丝地哀求道。   她昨晚被连菀收进琉璃盏,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得救了。再过一段时间她便可重新化为人形,寄居在妙莲崖继续修炼。只是她还有一件憾事。   连菀皱起眉头,“兰谷,你此次重获生机已是大幸运,为何还纠结儿女情长?”   兰谷顿了好一会才弱弱道:“他给了我最初的悸动,我没法忘掉。”   她刚来向阳小区时便总听到不知哪家邻居在弹古琴。琴音时而厚重,时而轻渺,像是弹拨在她的心间,让她郁卒的心情得到慰藉。她努力吸收日月精华,努力早日化作持久人形,好出去见他一面。   终于在某一日她可以走出家门,顺着琴音找到那位弹古琴的人。   他们一见如故,无话不说。   他弹琴,她唱曲,他说话,她倾听。   他双腿不能动,只能坐轮椅。她神神秘秘,只能在夜间出现。   但谁都没有多问一句,好似这些压根无关紧要。   终于有一天他握住她的手,说留下来。可她惊慌不安,最终逃走。   后来几天她未出现,紧接着冯氏夫妇破产,她托梦,冯先生偷窥见她化作人形。   那晚她终于忍耐不住想见他,化作人形,去了他家。   缠绵一夜后,原以为这将是两人幸福生活的开始。   谁料冯氏夫妇趁她不在将其本体连带花盆悉数砸碎,并付之一炬。   她苟延残喘,只留一丝蓝光魂魄。   更恶心的是,冯氏夫妇还将她的底细全部告诉了他。   他不信,依旧每夜等待。   自然是等不来的。   再后来他的心情连带着双腿恶化,不到半年便死了。   此后的每日每夜,她的恨意丝毫未减。   如今她重获新生,这件事萦绕在心间,如何也释怀不了。   连菀站起来走到窗台旁,此时春光明媚,灼灼生机,是人间最美好的时光。   过了会她回过头,对着琉璃盏内缠绕的蓝光道:“人间再美好的时光,也与你我无关。”   漫漫修仙路,唯有看破红尘,忘记欲望,舍弃那些不可得才能有朝一日实现。   她此番被三个崽崽的事情耽搁,原本冷静孤寂的修仙路有了阻碍。   不管如何,她要尽快找到三个崽崽,了却这件事后再入妙莲崖,今后也不会再下山。   兰谷:“可是……”   芙蕖见不得她叽歪,哎呦一声道;“祖婆婆说得没错。这人世间的繁华,都是过眼云烟。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耽误了时机,怕是连你自己都保不住了。”   连菀哼了一声,“你还知道你是谁!”   她来几日,看到芙蕖在人堆里游刃有余,每天好多电话打来邀请她出去嗨。   芙蕖嘿笑一声,“都是逢场作戏,再说我也是为了三清观好。”   连菀懒得理她,回头告诉兰谷她会让人将她的故土幽兰山谷重新修整,把那些被冯氏夫妇偷走的兰花移植回去,让山谷再次充溢兰花幽香,让她的故土重获生机。   兰谷一听哽咽着说谢谢。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是痴心妄想,强人所难。逝去的总归不会再来,再来的也会是新的人和事。   这时芙蕖手机滴滴响了两声。有人发来一张截图。   她笑了起来,“神速哦。”   原来昨晚冯氏夫妇在大街上自杀性暴露黑历史后,他们夫妻回去安排好老人孩子,今天一大早便主动去派出所自首。   偷盗兰花,欺瞒民众,赚黑心钱,发黑心财,涉嫌违法,全自己抖搂个底朝天。   连菀知道后,只是点点头。   兰谷长长出了口气,再次哭着说谢谢。   花蛇抱着琉璃盏回妙莲观,芙蕖瞧准时机再次央求连菀参加后天的道音音乐会。   连菀皱眉,“不去。”   今早鞠小华传来消息说有人在某处桃林疑似看到三个崽崽。她得过去瞧瞧真假。   一是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二来她对这种东西压根不感兴趣。   芙蕖噘着嘴只剩当场哭给连菀看。   她悻悻说:“你不来的话,我以你的名义送个祝贺花篮如何?”   末了她还跟着说了一句,“不用你掏钱。”   连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芙蕖,我在山上的时候总听到有人说你三面玲珑,长袖善舞。怎么,现在连我的主意都要打?”   芙蕖赔笑道;“你懂的,我就是好个脸面。”   连菀知道。妙莲崖上诸妖悉心修炼,从不管山下事。但总有些精怪喜欢游猎人间,化作了人形,穿上人类衣服,也沾染了些人类的习俗。   这次三清观举行盛大的道音音乐会,观众席上除了坐着三清观的金主们,肯定有很多化成人的精怪。   芙蕖擅长自我经营,用人类的话来说擅长设置人设。   如果有她的出现,甚至只是一份贺礼,也足以让芙蕖脸面生辉。   “随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连菀道。   止风令所需的八方旗手,现在一个也没找到。趁着这次来的同类多,刚好可以多放打探。这种事自然由芙蕖去做最合适。   芙蕖一听,连连答应,笑得前仰后合,试图伸出爪子拍连菀的肩膀。   连菀冷冷看了她一眼,她讪笑着收回来。   永远别想和这位祖宗有多亲近!天生的冷漠脸外加一颗冷漠心。   两人又讨论了会细节,芙蕖准备告辞时,忽然听到连菀问道:“你说,昨天他为什么出现在兰谷家中?”   芙蕖猛一下没想到是谁,待搞清楚连菀说的是陆折时,她嘿笑一声,“我要说是因为缘分,你会不会打我?”   连菀垂眸拨动茶盏中的针毫,“打你,我嫌疼。”   芙蕖:“……那你说是因为什么?”   连菀抬头定定看着窗外柳枝摇摆,“你找个人跟着他,看看他每天都在干些什么?”   第一次见他,他和风姨石依依有关系。第二次见他,他在兰谷家中。   昨晚她问兰谷为何陆折在她家中。   兰谷只说她见他在她家门口张望,所以才把他抓进去。   按照她对陆折仅有的了解,陆折并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   兰谷可能在说谎。   一辆前往妙莲村的长途汽车上。   花蛇百无聊赖地把额头贴着窗户,伸出舌头舔窗户。   冰冰凉凉,一点也不甜。   旁边坐着带孩子的妈妈。她默默看了花蛇一眼,抱着孩子赶紧去最前面的位置坐了下去。   花蛇刺啦下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几近融化的糖山楂,心想道淳吃了这个应该不会太恨他吧。   昨晚陆折告诉他,道淳哭了,哭得很惨。   他想笑,又笑不出来。   忽然怀中有个声音响起:“那个,花蛇弟弟,请问祖婆婆这次下山真的是为她生的三个崽崽?”   花蛇低下头,“你怎么这么烦,问了我好多遍了。”   兰谷半天没吭声,后来实在憋不住又小声问:“你见过他们吗?”   花蛇呵呵笑,“谁都没见过!生下来就被人偷走了!要是被祖婆婆抓到偷花贼,或是谁看到三位师祖隐瞒不报,一定会把它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兰谷:“……”   昨晚祖婆婆问她为什么陆折在她家中。她害怕祖婆婆怪她恶意伤害人类,便隐瞒下来。   结果听到花蛇说起那三个花精崽崽的事。   她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占用了花精崽崽们的身体,犯下大错。   兰谷硬生生打了个寒颤,默默沉入琉璃盏底。 第020章 文学城独家   从培训机构到家只有十分钟路程, 陆折随意在楼下垫了下肚子,然后拎着一袋子零食回家。   不是他不会做饭,他鼻子比较灵敏, 像怀孕的女人似的闻不得油烟味。做西餐尚可, 做中餐对他来说有点强人所难。   反正一个人, 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所谓的零食也不过是山楂条、坚果仁这些, 外面的餐毕竟营养有限, 补充点维生素也好。   走到正门他看见小卖部有卖牛奶, 又去拎了一箱牛奶。   到家后把东西放好, 然后坐到沙发上重新给自己买了个琴盒。   打开电视, 电视屏幕里出现昨天看的电影频道, 他点点头,看来之前莫名播放动画片喜羊羊,是电视程序错乱了。   躲在吉他共鸣箱里的三个崽崽长出一口气。   卷毛崽和红心崽齐齐抱住妹妹吧唧一声亲了下。   还是妹妹机智, 刚才看完电视调回粑粑昨天看的频道。   妹妹崽使劲擦了擦脸蛋,傲娇地小声说:“不用谢!”   陆折随意调了会电视,忽然地面上一片明亮引起他的主意。   他弯腰下仔细看了看, 是水渍。   早起出门时他拖了地, 不会到现在都没干吧。   妹妹崽瞧见这一幕,无语地扶着额头。   百密一疏啊。上午两个哥哥在马桶的旋涡瀑布里沾湿了身体, 然后在地板上走来走去踩水玩……   她猛地看向大哥卷毛崽, 卷毛崽立马摇头说不是我。   红心崽也赶紧摆手说不是我。   呵!都不承认!   两个哥哥手拉手, 缩在一起装死。   妹妹崽哼了一声, 转脸看见粑粑去了卫生间。   糟糕!马桶盖忘记放下来了。   此时已晚,陆折一眼就看见高高翘起的马桶盖。   他愣了愣,心道每次上完厕所他随后盖盖子。这是母亲从小教导他的,他一直没忘。   不对劲!   先是家中电视无端一打开总是喜羊羊, 到昨天他的琴盒被人割了一个标准圆,再到今天地板上出现的水渍和翘起的马桶盖……   他拿着拖把出来,边拖地边四处查看。   之前明明摆好却乱放的遥控器此刻整整齐齐摆在那里。   房间里安静极了,没有任何声音。   他顿时觉得是不是自己过于神经质。一个人住,或是长时间没个人说话,可能会出现莫名的幻觉以及无端的猜测。   摇了摇头,用拖把把地板仔细擦干净。   拎着水壶去给绿植浇水,走到阳台,忽然发现这鸟巢蕨还有凤梨草怎么突然一夜之间长大好多。   原本只有两个拳头大小的凤梨草现在长得垂到了地上,鸟巢蕨的叶子也抽得格外长和宽……   陆折忽然想起爷爷去世那天老宅中庭沾染灵泉后的腊梅树,花苞变大,香味浓郁,以及地上的灌木丛也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得迅速。   他想了想翻出邮寄店址,给卖他绿植的老板打去电话。   “你给植物用了什么农药,怎么长这么大?”   老板一脸懵逼,哪有嫌弃植物长得快的。   他让陆折拍照过来。   照片发过去几秒钟,对方立马打回来。   “你家鸟巢蕨成精了啊。”   “卧槽。你家什么风水宝地,凤梨草要长五年才能长你家这么大。”   陆折:“…………”   “你要是嫌弃,把他们还给我。我出两倍价钱。”   陆折:“……不卖!”   挂了电话,老板还不放弃,发来短信:卖我吧。我出五倍价钱。   陆折把他直接拉黑,然后一脸郁闷地站在阳台上。   吉他共鸣箱里。   红心崽挠挠头,“这可真不赖我们!”   花精宝宝天生有供养植物的能力,但凡被他们触摸到的植物都会瞬间获得生长能量。这几天他们不是在鸟巢蕨上晒太阳,就是在凤梨草里睡觉,沾染了他们气息的这两个植物都长得极快。   控制是控制不住的,隐藏也隐藏不了。   妹妹崽呵呵笑:“粑粑这次总算能明白自己买的睡莲是假的吧。”   果然,陆折回房间看鹿角蕨也长得格外的大,唯独水池中的睡莲还是那个买来时的初始状态。   甚至连香味都消散无影了。   他皱起眉头,弯下腰,伸手摸了摸,一股子塑料质感,而后使劲拽了下,竟然揪出一根铁丝。   铁丝上嵌着朵睡莲花。   他默默丢掉这两朵欺骗他很多感情的花,然后把拉黑的花店老板又放出来。   发出去一条短信:卖假睡莲,你有没有心。   对方隔了半天才回一句:哥们,你当时非说要开花的莲花。除了三清观里有,你就是跑完整个商康市都没有。我只能用两朵假花放上去。   陆折吸溜一口气,呵呵,还怪上他了。   谁说这个季节没有莲花盛开。   百里之外,妙莲崖上,不就有一株开满莲花状花朵的旱莲花树吗?   到了晚上,陆折照例去街边摆摊卖唱。   这次他去的很早,但在主街上仍有空位的情况下,仍然把摊位摆在了三清观的西门外。   至于为什么选在这,他已经不想探究原因。   反正想去就去呗。   这次躲在陆折背包里的三个崽崽又一次跟着粑粑出来晒月光。   妹妹崽看清楚摆摊地点后,差点没把头顶的小揪揪给揪秃了。   粑粑难道真的看上那个穿白袍的女人了?   两个哥哥压根没意识到这件事,能从房间内出来他们很兴奋。   粑粑唱歌好好听,围观的人都在拍照夸赞,他们作为粑粑的崽崽与有荣焉。   月光流淌,白墙恢弘,陆折站在对面树下,一个人独自唱着歌。   他不知道的是一直跟着他的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看了他一会,起身悄悄钻进三清观的西门。   过了一会,西门门开,有人走了出来。   陆折的半张脸被鸭舌帽遮着,正唱着呢,忽然闻到一阵香风袭来。   这味道很熟悉,上次在妙莲崖闻过,昨晚在兰谷的家中他也闻到过。   “唱得好好哦。”   “路过的都给捧个场,给小帅哥多点鼓励哦。”   陆折脸都黑了。不用抬头他也知道是芙蕖那个扭腰女人。   围观的人中有好事者,见有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如此鼓动,纷纷鼓掌叫好。   有人甚至真的听芙蕖的话,没有白嫖陆折的歌,上前扫码给钱。   芙蕖见状,直接拿起二维码转了一大圈让围观听众给赏钱。   她说得还特别动人。   “这位小哥哥家人不让他唱歌,他只能偷偷来这里唱。”   “多可怜啊。为了歌唱事业,连女朋友都没空谈。”   “你们见过这么好学向上的男孩子吗?”   “况且还这么帅!”   陆折:“…………”   三个崽崽看得一脸懵。   这个女人昨晚在楼上房间出现。爱笑,话多,见了粑粑就叫小帅哥。   粑粑显然不太乐意见到她。   妹妹崽:“我们未曾谋面的妈妈竞争对手还蛮多的。”   卷毛崽握紧拳头,“妈妈是唯一的。谁也不能抢走这个位置。”   红心崽附议点头,“没错。粑粑要是敢变心,打断他的腿。”   陆折匆忙把这首歌唱完,然后把芙蕖叫到一旁。   “你要干嘛?”   芙蕖呵呵笑,伸出手很想掀开陆折的帽子看看他皱起的眉心有多好看,但被陆折无情拒绝。   “帮你啊。看不出来?”   陆折不说话。   芙蕖瞧了瞧三清观白墙上落着的一排鸽子,“陆施主,商康市这么大,你偏偏选在这里摆摊,我能问问原因吗?”   陆折抬起头,“怎么?不可以?这条马路是公共马路,不是你的。”   芙蕖就喜欢陆折这种倔强的,“的确我管不到你。但你几次三番都和祖婆婆牵扯上关系,我不由要多问一句。”   陆折:“……我不会害她!”   芙蕖眼波流转,“你即便想害她,也没这本事啊。”   两人正聊着呢,忽然花蛇从巷子那边走过来。   陆折像是看到亲人似的,赶紧喊花蛇的名字。   花蛇瞧见他,又看了眼芙蕖。瞬时明白这为老不尊的莲花精又在调戏良家妇男。   他走过来挡在陆折和芙蕖中间,“陆施主,幸好你告诉我道淳哭了,不然我这趟上山可太无趣了。”   说完,他嘿嘿笑了声,“我又把他惹哭了。”   陆折:“…………”   花蛇原本打算把糖裹山楂给道淳,结果他走到山门口瞧见道淳正在地上写他的名字,边写边骂:“笨蛋!坏蛋!大傻蛋!”   都被人骂成三蛋一体了,还给什么糖裹山楂。   他走过去,当着道淳的面一口一个吃掉,道淳果然又哭了。   芙蕖和花蛇上午当着连菀的面刚干过一架,现在又被他斜插一杠,新仇旧恨挤在一起,她一把拽住花蛇,“小花花,咱们再去里面比试比试?”   花蛇呵呵笑,“行啊。打破了什么东西,你可不许让祖婆婆赔你。”   芙蕖当然同意。   陆折眼睁睁看着花蛇被芙蕖揪进西门。   花蛇的前脚刚进去,后脚停了下,他回头道:“陆施主,祖婆婆今日不在三清观。你等不到就早点回去。”   陆折:“……”谁他妈在等人!他在卖唱挣钱好嘛。   气得鼓鼓,陆折歌也不唱了,收拾东西回家。   窝在背包里的三个崽崽目瞪口呆。   说好的晒月亮之旅就这么夭折了。   三清观位于清月山南麓,除去连菀暂住的清月院外,山门、药神殿、老君殿等建筑依次而建,蔚为壮观。   入夜,位于老君殿前的道音音乐会正在紧张有序地彩排。   这些年三清观不只申报为文保单位,莲花池内的百年莲花也成为珍贵植物,每年都有专家来专门维护。同时,三清观的道乐源远流长,前几天刚申报成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为了传播道音玄乐,三清观的道士们早都悉心练习乐器,在不耽误日常功课的同时,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芙蕖对此非常重视,早些时候在市民乐团里寻了位著名的指挥家,名叫钱萧,全程辅导道士。   今天他从上午便呆在这里,给大家排练,纠正错音,调整节奏,忙得不得了。   方才晚饭时间他让大家快速吃完斋饭回来集合,要再走一遍流程。   结果等来等去不见唢呐手。   唢呐不是道乐主流乐器,但其中有两首曲子,高、潮部分需要唢呐助推,所以唢呐手缺少不可。   他脾气颇为暴躁,甩掉指挥棒让人赶紧去找。   三清观的道士生活条件一点也不差,两人一间房,安静舒适,还有可淋雨的卫生间。   道士墨玉仔细看着手上的唢呐,金黄色喇叭碗口映着他的脸,以及紧皱的眉心。   他稳了稳心神,双唇刚碰到喇叭哨,还没等鼓气吹出,就听见唢呐啾的一声,从碗口高昂飚出一道炸耳的声音。   他一个没拿稳,唢呐霹雳当啷掉到了地上。   喇叭碗口正对着他,而且还在叫。   高亢冲天,振聋发聩。   他吓得爬进床上,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   白天训练还好好的,怎么吃个晚饭,他不知道吹了多少次的唢呐竟然自己会响……哪怕他连碰都没碰它一下。   他进三清观比较晚,其他师兄选了二胡、阮或是古琴等乐器,他只能选择唢呐这种非常规乐器。   好在他有些天赋,芙蕖道长找人专门教了他一段时间,他就能吹奏。   为了后天道音会,他没日没夜的练习。   因为唢呐声太吵,还不能往小声吹,他每次练习都只能去清月山后山。   师兄们都不怎么爱搭理他,觉得每次只要他的唢呐一响,别人即便弹得再好,观众基本也听不到。   墨玉躲在被窝里哆嗦成一团,好在唢呐自吹了一段后便消停了。   时间紧迫,大家都还在外面等着他。   去晚了,怕是师兄们更嫌弃他,何况钱指挥脾气也不太好。   他等了一会,听不到任何动静,就悄悄拉开被子。   他的唢呐依旧躺在地上,只是喇叭口换了个方向。   他强行压着害怕,从床上爬下来。   一个扑身试图把唢呐扑到怀里,结果唢呐像是长了眼似的,咕噜一下滚远了。   墨玉呜呜哭起来,想喊救命怎奈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似的,一个字也喊不出来,最后只能化作嗓子里的呼呼声,一点用处都没有。   唢呐像是感知到他的存在,咕噜一声又滚回到他的脚下。   墨玉吓得跳起来,稀里哗啦爬到床上。   就在这时,唢呐竟自己站起来,不过是碗口朝上,喇叭哨朝下。   这种完全不符合重力定力的姿势,让墨玉抖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唢呐哗的一下飞起来,直直冲向他。   墨玉呆若木鸡,愣成三清观门口的石狮子。   喇叭碗口正对着他的耳朵。   先是一阵阴风从里面吹出来,直接把墨玉的耳垂给冻红了,紧接着里面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你吹得好难听。来,爷爷我给你吹一个。”   唢呐说完,立马昂起喇叭口,冲天的激昂声飚起……墨玉嗷呜一声晕了过去。   芙蕖听到墨玉在房间内晕倒的消息时,简直要炸。   这小子平时看着挺结实的,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   她赶过去时,有人已经掐人中把他掐醒了。   只是这家伙醒来后眼神恍惚,好半天都不能聚焦。   嘴里还咕哝着什么我没他吹得好听。   旁边人说墨玉师弟看起来像是撞邪了。   芙蕖瞅了半天也看不出状况,要是连菀在这,说不定分分钟搞定这种癔症。   她上前拍了拍墨玉的脸,“我是谁?”   墨玉呜呜咽咽,抬起头,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忽然有人从地上捡起唢呐,擦了擦递过来,“墨玉,你平时很爱惜你的唢呐,怎么会扔地上啊?!”   墨玉蓦地看见成了精的唢呐,吓得叽里呱啦叫唤,一把推开芙蕖,慌里慌张钻进被窝说什么都不愿意出来。   芙蕖:“…………”   不管怎么劝,墨玉就是不肯出来,芙蕖放弃,喊道观里会符水解惑的道士来给他治疗一下。   陆折走进三清观时,守门的小道士拦住他。   陆折看着周边陆陆续续走进去的游客,一脸疑惑。   对方说芙蕖道长说了:陆折不可进三清观。   好家伙!他是被三清观通缉了吗?随便一个小道士都认得他的脸和名字。   陆折失笑道:“是你们三清观请我来的!”   小道士也不知道芙蕖说了什么,施了个礼后仍然伸出手阻挡他。   陆折不急,在门口等。   小道士严阵以待,生怕他闯进去。   陆折越发气恼。   过了一会,不知道去哪晃悠的花蛇从外面回来了。   他看着陆折黑着脸站在门口,当场笑出来,“陆施主,都说了祖婆婆这几日不在三清观。你这样等是等不来她的。”   陆折冷笑一声,“谁说我在等她。”   果然,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冲过来,见了陆折连忙低头道歉。   花蛇认得他,是这次音乐会指挥家钱萧的助理。   一伙人这才明白,陆折忽然出现在三清观门口的原因。   昨天有个吹唢呐的小道士不知道怎么中了邪,导致乐队缺人。   缘分啊,竟然找来了陆折!   花蛇哦了一声,“没想到陆施主多才多艺啊。”   他一张口就给人冷飕飕的感觉,好好的一句表扬应是被当事人陆折听出讥讽意味。   陆折要不是因为答应了章女士,当场就想走了。   花蛇说的没错。还真是缘分。他教喜宝唢呐,喜宝的妈妈章女士刚好是钱指挥的老婆。   章女士一听老公说起昨天在道观的奇闻,立马介绍陆折过去救场。   芙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只能说缘分妙不可言。   现在的重点是把道音音乐会办好,反正她派人跟着他。   陆折到了老君殿前,看见舞台正中央挂着巨幅灯牌,上面写着:玄门乐舞,三清仙境。   舞台很大,几乎占据了老君殿前庭。   须弥座下摆放了很多座椅,中间拱桥将观众席一分为二。拱桥下是呈宝葫芦状的莲花池。   陆折走过去,眸光落在一株株翘首开花的粉色莲花上。   果然和旱莲花很像。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一个开在树上,一个开在水里。   他想起自家买的那盆假睡莲,更郁卒了。   借物思人,结果还借了个假的。   有了老婆的背书,钱指挥对陆折也算信任,跟他点头示意后便让他入席过下曲目。   昨晚章女士便把谱子发给他,他手上没有现成的唢呐,先把谱子背会。   有人送来一柄唢呐,据说它的上一个主人便是忽然发疯的那位。   陆折一点也不忌讳,反正最近他再诡异的事情都见过。   接到唢呐,他打开背包,掏出柔软抹布,轻轻擦拭起来。   旁边人来人往,大家都在做彩排的最后准备。   谁也没发现,陆折的背包里渐渐升腾起三个小光球,一闪而过,迅即消失不见。   莲花池旁,人影窜动。   很多香客没机会看正式的道音音乐会,便在今天早早地占据有利位置,大饱眼福和耳福。   当然还有人对这些哼哼唧唧的民乐没什么兴趣,专心致志来拜三清,顺便拿着硬币往莲花池最大的那朵莲花投去。   芙蕖确实有些经济头脑,首先她强行在春天开花,并结出数十个并蹄莲,引发舆论关注,香客们来看奇景自然络绎不绝,香火钱也随之而来,其次,她在众莲花中开了一朵最大的,重重叠叠密密匝匝的花瓣多到数不清,中间的花心颤颤巍巍翘着花蕊,引得蜜蜂蝴蝶全扎推来了。   大家没见过这么大的莲花,以为是祥瑞之兆,纷纷投掷硬币祈求福报。   躲在某片荷叶下的三个崽崽又紧张又兴奋。   卷毛崽伸出手指头,“你们看,水莲花是粉色的,我的光束也是粉色的。”   红心崽点头附议,“那我们有可能是莲花崽崽哦。”   妹妹崽站起来,小脚踩在莲叶上,面前就有一株粉粉嫩嫩的水莲花在空中摇曳。   她哼了一声,“水莲花太俗气。我才不要当莲花崽崽!”   两个小公花面面相觑,或许公母之间的审美有些差异也说不定。   他们觉得水莲花还蛮好看的呀。不然也不会来这么多人。   正在这时一个东西携裹着犀利的风咻的一下飞过来,要不是妹妹崽身教体软,硬生生把腰弯出U形,怕是当场要被砸晕过去。   她小脸一冷,趴下一看,水下面睡着好多好多枚圆形硬币。   太阳投射进来,水底的光再加上硬币泛出的光,耀得她头都快晕了。   不过这里的光太过舒服,三个崽崽又找了个更隐蔽的地方,偷偷晒着太阳。   这时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雄壮的唢呐声,立马惊得三个崽崽一咕噜翻起身,满脸懵逼。   粑粑好厉害,什么乐器都吹得溜溜的,只是……   卷毛崽捂着胸口:“为什么这声音听起来有点阴冷凄凉?”   红心崽揉着眉心:“粑粑的心情也不太好。感觉都快吹哭了。”   妹妹崽一脸淡定:“流氓唢呐嘛,热闹时如火如荼,凄凉时要死要活,没什么稀奇。”   舞台上,陆折一吹响唢呐,其他所有的丝竹弦乐全成了陪衬。   只是吹着吹着,陆折突然感到耳边一阵阴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么一松气,方才还虐杀全场的唢呐声瞬时变得荒腔怪调……   钱指挥一脸烦躁地喊停停停。   所有人都看向陆折。   陆折:“…………”谁都能滥竽充数,唯独唢呐稍微吹错全场皆知。   还有,刚才谁他妈在跟我开玩笑?! 第021章 文学城独家   到底是给自己孩子带唢呐课的老师, 钱指挥只是说让陆折保持好气息稳定,没再吵着骂。   乐队重新开始演奏。陆折在后半段,他悄悄回头问了下身后穿着道袍的笛子手。许是这哥们刚才吹笛子的时候吹得太过猛烈, 一口气吹到他耳朵边。   结果对方一脸正经目视前方, 压根没理他。   陆折讨了个没趣, 只好默默转头。   他参与的曲子叫《踏罡步》, 由乐队和三清观几位德高望重的道长共同演绎。   道长们踏着罡步, 在一片诵经声中, 为三清老祖上香。   陆折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形式的艺术。   一拜三清, 二拜上苍, 三拜厚土, 每一拜所配用的音乐都不同。陆折的唢呐在最后发力,在锣鼓声中,强势插、入……   他用的是循环呼吸, 脸蛋鼓得圆圆的,眉眼认真至极,只是吹着吹着, 他觉察到手中的唢呐像是在跟他掰手腕似的, 从音孔出喷出的气非常猛烈,他需用尽全力才能把音孔堵住, 不然音一旦从音孔中跑出来, 喇叭碗口出来的调子就会变得细碎。   他皱起眉头, 十根手指指腹狠狠按压, 关节都因为太过用力变得发白。   脑中想着谱子,压根不敢多想,只想这次可千万不要再被全队人听出差错。   好在他吹的段落很短,把高、潮烘托起来后便交给大鼓手和其他乐器。   松开嘴, 这才发现浑身像散了架,尤其双臂重如铁石,麻如中毒,非得缓缓落下才可。   这什么鬼唢呐啊?!   忽然他想起来这唢呐是之前那个中邪的小道士的,难道真的有鬼祟?!   他拿起唢呐翻来覆去地看,甚至还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往碗口里照了照,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陆折陷入了迷惑。   等会要让助理帮他再换个唢呐才行。   正在这时,方才那抹阴风又席卷归来,这次不光冲向他的耳鬓,甚至吹得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他打了个冷颤,并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声喷嚏极为响亮,震得身后的笛子手吹破了音。   极为敏锐的钱指挥立马投来审视严厉的目光。   笛子手:“…………”正式表演的时候我一定要换位置!   陆折左看看右看看,旁边的道士们表情正常,并无一人跟他似的。   好在这股阴风吹来便走,并未停留。   陆折想了想,大概这是三清观,和妙莲观一样多有邪气之质,不足为奇。   一颗心刚轻轻放下,忽然耳边传来细细索索的声响,紧接着一个似笑非笑似人非人的男人声音响起来。   “差强人意,差强人意,比那个怂包小道士强多了,比我差远了!”   猝不及防有人在耳边说话,这些话的每个音像游蛇一样从耳廓快速掠过,跌跌撞撞冲进耳道,而后在鼓膜上震动跳跃,又痒又冷,犹如蚂蚁钻心般让人难受痛苦。   陆折咻的一下站起来,脸色铁青,“谁?!”   回答他的只有忽然被惊得停下来的乐手们,以及气得乱甩指挥棒的钱萧。   “陆老师,你到底怎么了啊?”   “大家的时间多宝贵,不能总是被你耽误啊。”   陆折:“……”   另一边,莲花池内,三个崽崽躲在莲叶上晒着太阳,格外舒服。压根不知道粑粑可能被一只鬼调,戏了。   卷毛崽咻的一下坐起来,脸蛋鼓得圆圆的,“弟,妹,我得过去试试。”   红心崽四肢平躺着,舒服地哼哼唧唧,“呜,哥,你要干嘛?”   卷毛崽站起来,一脸笃定,“我要过去问问它,到底是不是妈妈!”   妹妹崽翻个身,把背影留给两个哥哥。有时候不撞到南山是不会明白的。   卷毛崽直直盯着莲花池中最大的那朵水莲花。蜜蜂在花蕊上飞舞,蝴蝶也试图进去裹一身蜜。   他咻的一下升腾起粉光,化作一个小光球,径直朝水莲花飞去。   他的光太过炽烈,还没靠近水莲花,旁边飞舞的蝴蝶便慌乱跑了,蜜蜂也受不了这热量,连滚带爬地溜了……   “咦!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光?好刺眼啊!”   在岸边赏荷花的人们忽然发现莲花池中最大的那朵水莲花上空升腾着一个小光球,光芒四射,晕圈层层,像是一个小太阳。   光圈中的卷毛崽定定看着在风中摇曳的水莲花。   他张开小嘴,翘翘的上嘴唇试图碰触下嘴唇,可第一次压根没发出任何声音。   从来没有叫过妈妈的他竟不知道怎么叫出口。   红心崽在荷叶上疯狂跺脚,为哥哥加油。   妹妹崽的小身板被甩得一上一下,压根保持不了淡然大佬的姿态,她烦躁地揪了下头顶的小揪揪,猛地转过身冷冷看着红心崽。   红心崽立马被她犀利的目光给惊得闭嘴。   卷毛崽抿了下唇,使劲用上嘴唇碰触下嘴唇,吧唧一声,喊出了一声“妈妈”!   这声音小小的,却在空气中荡起涟漪,直直冲向面前的水莲花。   端坐在偏殿二楼的芙蕖心中一个激灵,似乎听到一个不得了声音。   谁尼玛没事干冲着她叫妈?   水莲花许是感受到芙蕖情绪波动,在空中摇曳的幅度越发地大起来,好似在向卷毛崽说:“快来,宝贝,来妈妈怀里?”   卷毛崽眼前一亮,心中惊喜直冲脑顶。   他立马俯身冲了过去。   芙蕖顿时觉得有股莫名地光热冲向她的本体。   她咻的一下站起来,急急打开窗户。   莲池中有一束光球映得满池粉光,好多围观香客都在拍照。只是这光太过强烈,压根看不到这光内到底是什么。   卷毛崽冲进巨型莲花花心内,正准备和“妈妈”来一个母子亲热交谈呢,忽然那莲花的重瓣像是受到刺激般,竟朝内蜷缩起来,眼瞅着就要把他给包裹在里面。   阳光一点点消融,卷毛崽吓得卷毛都直了。   他蓦地升腾起来,手指迸出热量粉光,像激光剑似的直接冲进巨型莲花的花心。   原本招摇漂亮的花心直接变成了黑炭……花瓣骤然打开,卷毛崽头也不回地赶紧去找弟弟妹妹。   这压根不是妈妈!是坏蛋!   芙蕖的心骤然一疼,疼得钻心,她回头大吼道:“妈的,封道观,老娘要看是谁敢来我的地盘捣乱。”   她从窗户处一跃而下,挤开人群冲到栏杆前。   只见她最为骄傲的巨型莲花的花心竟然黑乎乎一片,花瓣也被烧得七零八落,哪里还有一丝媚态。   小道士们听从芙蕖道长的旨意关上东西南北四个大门。   人群骚乱,纷纷问出了什么事。   小道士瞎编一通,只说道观丢了重要东西。   中庭乐队正好在休息,大家也纷纷站起来,翘首议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陆折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唯有他稳坐着,从书包里掏出水杯喝了起来。   方才他已经让助理帮他尽快换一把唢呐,等会拿来试试看。   若是真有什么鬼祟附着在唢呐身上,若是三清观解决不了,那就请某人来。   谁都知道三清观的白鸽简直跟成了精似的,见人不怕,还会讨要食物,同时又非常傲娇,谁胆敢抱,谁胆敢摸,非被啄红了手不可。   它们经常栖息在老君殿漂亮繁复的斗拱里。   若是抬头看,此时此刻,它们像往常一样,懒懒散散地窝在雕刻着三清传说的木梁上。   只是谁也猜不到,其中三只白鸽的后背各自坐着一个花精崽崽。   平时见谁都傲娇地跟公主似的她们此刻乖乖卧着,任凭三个小家伙骑在上面。   卷毛崽惨白着脸,小手紧紧揪住白鸽的羽毛,嘴里喘着粗气,“吓死哥哥我啦。那花像是一个大嘴巴,要把我吃掉。”   此时此刻他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巨型莲花的重瓣阴影。翻卷着如同黑云,携裹着的全是凌冽的杀气。   红心崽也吓得不轻,方才他在莲叶上给哥哥加油,谁知突然哥哥爆发粉光,然后一路蹿回来,拎着他们两个就往外逃。   妹妹崽:“我就说我们不是莲花崽崽。这么臭美自恋的花怎么可能是我们的本体?”   卷毛崽和红心崽同时看向妹妹,虽然一个字没说,可眼神里冒出的意思是:臭美?自恋?谁每天晚上即便冒着危险也要去楼下草地上接点露水洗脸才肯回来睡觉?是谁每天梳小揪揪梳一百遍不止,就因为小揪揪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散出好看的形状。   妹妹崽哼地抱胸,“反正我就是天生直觉讨厌水莲花。我们肯定不是水莲花崽崽。”   三兄妹正在争论呢,忽然一股阴风吹来,差点没把他们从白鸽的背上掀翻下来。   不愧是三清观的白鸽,像是沾染了点道法似的,一个个紧紧抓牢木梁,在阴风的搅动中纹丝不动。   三个小家伙好在反应快,及时抓住了白鸽们的羽毛这才没摔下来。   一个似雾似烟的东西渐渐出现在三个小家伙面前。   看起来像人形,却又散得厉害,最后只能是一团淡淡的雾气。   妹妹崽皱起眉头,“你是鬼是妖?”   明明奶声奶气,态度却如此倨傲。   老鬼桀桀笑起来,“白白嫩嫩的崽崽,看起来好好吃哦。”   白鸽烦躁地哆嘴,两只利爪不停地在木梁上一抬一落。   妹妹崽感受到白鸽的不安宁,她伸出手轻轻抚摸在它的脖颈,低声说了声:“乖,别怕。”   白鸽渐渐在她的抚摸中安定下来,黑豆眼垂着像是在享受。   老鬼见状,不由兴趣更浓,“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   红心崽不停地揉着眉心,他感受到面前这非人的东西心情很好,只是不知道这心情好是觉得他们看起来很好吃,还是逗弄逃不出手心的小孩很好玩?   妹妹崽拒绝,“我们不想跟你玩游戏。”   老鬼:“我活得时间可长了。你们要是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我肯定能回答。”   方才他附着在唢呐上,刚简单逗弄了下新来的唢呐手,结果就觉察莲池这边有动静。悄悄摸过来,竟瞧见三束光球像闪电一样滋溜一下飞去屋檐下,还骑在了白鸽身上。   果然这里的世界比墓里好玩。   卷毛崽挑起怀疑的眉头,“你真的知道很多事?”   莲花池边早已乱作一团,老鬼悄悄往阴影下躲了躲,但语气依然保持着轻松。   “没错。我不骗小孩。”   妹妹崽没来得及劝阻哥哥,就听哥哥张口问:“你知道我们的妈妈是谁吗?”   妹妹崽扶额,看来还是让哥哥们少看点动画片,多看点法制节目。   老鬼长长哦了一声,“那我回答你们一个问题,你们也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妹妹崽耸耸肩,说:“好呀!”   她示意哥哥们别说话。   “你先回答。我们再回答。”   老鬼嘿嘿笑,这女娃娃机灵地很哦。   “你们的妈妈是兽……”   他故意拖延时间,果然瞧见卷毛崽的眉头皱起来,他立马改口道:“你们的妈妈不是草,就是花,要么是树。”   卷毛崽眼前一亮,这连个样子都没有的鬼东西果然什么都知道。   妹妹崽没好气地说:“你都说三个选项,准备让谁选?不算不算,我们不和你做游戏了。”   老鬼嘿呦一声,阴恻恻地说:“不如我把你们吃进肚里,尝尝什么味道就知道你们的妈妈是谁了?”   他懒得再逗弄,话音刚落瞬间阴风阵阵,直扑过来。   散成淡墨的雾气咻的化作一只巨手,掠向白鸽群。   老鬼胸有成竹,两百年的鬼还能连这么小的娃娃都搞不定?说出去都丢人。   谁知道他的手刚成型,成群结队的白鸽们瞬即伸展翅膀,铺天盖日从斗拱深处冲出来,数量之多,速度之猛,直接把老鬼的淡墨薄雾给冲得七零八落。   三个崽崽弯着腰匍匐在三只白鸽身上,手里紧紧抓住它们后颈的翎毛,直冲上天。   鸽群响起尖锐的哨音,惊动了三清观所有人。   “天啊,好壮观啊。”   “原来三清观的鸽子有这么多。上千只全躲在屋檐下。”   “快拍照拍照!”   芙蕖伸手在额前搭了个帐篷,眯着眼瞧着漫天飞舞的鸽子,冷冷笑起来。   看来连她熟悉的三清观已经渐渐脱离她的掌控了。   很好!   她转脸让手下人查监控,同时叫花蛇问问祖婆婆那边进展如何。   被撞得差点魂飞魄散的老鬼好不容易在一方碑刻前再次凝神成形。所谓的成形也不过是淡薄的黑雾,脆弱地好似只需要一阵风就能把他再次吹散。   他气得咬牙切齿,当然他并没有实体的牙齿,他一冲飞上赑屃背上的方碑,遥看着直直飞向西面的鸽子群,发出桀桀笑声。   竟然在小屁孩面前翻了车,真是岂有此理。   他阴阴笑了笑,再次悄悄回到中庭,去找他的老窝:那根金黄色喇叭碗口的唢呐。   谁知道刚附着进去,就看见自己被噗通一声丢进一个盒子里。   老鬼:“……”   外面陆折的声音响起,“这是新唢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助理笑着拍了拍老鬼头顶的盒子,“这把唢呐也没问题。不过陆老师说要换,那就换,没关系。”   老鬼呵呵笑了一声,趁人不注意化作一滩薄雾从盒子的缝隙中钻出来,瞧准陆折扭头的那一刻,忽的冲过去再次舒服地卧进了新唢呐的碗口里。   向阳小区的住户们突然发现天空中飞来一大群白鸽,密密麻麻的几乎把小区头顶的天都给遮住了。   鸽群纷纷落在每家每户的阳台上,咕咕咕地发出欢快的声音。   大家伙从没见过如此盛景,赶紧拿出手机拍照。   没人注意的是,二楼最东侧的那套房前的阳台落了三只白鸽。   每只白鸽身上骑着一个小可爱崽崽。   他们喘着气冲白鸽身上爬下来,纷纷挥手道:“谢谢你们啦。”   白鸽们亲昵地伸出脖颈去亲他们的小脸蛋。   三个家伙耐不住痒,咯咯笑起来。   告别白鸽们,三个崽崽终于可以舒服地躺到凤梨草内。   今天可真刺激啊。外面的世界坏人好多,差点就回不来了。   卷毛崽:“妹妹,为什么白鸽们会帮我们?”   红心崽抢答道:“我们这么可爱,任谁都会喜欢的。”   妹妹崽;“……当然不是这个原因。”   不然刚才那个阴阳怪调连个形状都造不出来的鬼东西咋不喜欢他们呢?   可爱可以当饭吃,唯有软弱无用才会被当做食物吃掉。   妹妹崽分析应是方才他们坐在光球内冲过去……白鸽喜光,不然他们也不会在夏天的大中午窝在屋顶晒翅膀。   他们瞧见这么盛烈的光,自然亲近异常。   听了妹妹的分析后,两个小公花长长哦了一声,再次认同妹妹智商的同时,再次对自己的性别产生了怀疑。   三人晒了会太阳,终于想起来粑粑还在三清观没回来。   崽崽们:“…………”没事。粑粑那么那么聪明一定会逢凶化吉。   果然一个小时后陆折就回来了。   他先是回来看了眼凤梨草,它又长大了一些。旁边的鸟巢葵也不甘落后,叶子抽得快有一米高,简直能把一个小孩裹进去。   唯有水池里的睡莲光秃秃的只有几片小莲叶。   按照原计划,他今晚会排练很晚,明晚正式表演,不能有任何差错。   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芙蕖黑着脸把三清观四门全关,吵吵闹闹地在找什么贵重物品。   结果什么也没找到,香客们有些烦躁,就和道士们起了争执,最后不得已四门全开,把人送了出去。   剩下的乐队也没让排练,全部收拾东西先回家。   期间他和花蛇碰了个照面,问他出了什么事,花蛇整张脸更加冷漠,摇摇头不说话。   他原本想把新换的唢呐拿回家,拎起来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放下,让一个小道士帮忙收进仓库里。   明日正式演出时再拿出来用。   在沙发上愣了半天,他的心里泛起了嘀咕:也不知道明天某人能不能赶回来看音乐会?   三清观内,灯光通明。   观主纠令所有弟子将三清观掀了个底朝天。   中庭拱桥上,芙蕖一身粉裙飘逸,发髻后缀,一根银簪穿过,越发显得她飘逸妖娆。   她凝神看着莲花池,密密匝匝的莲叶粉花,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忽然哗啦一声,一张一米多宽的莲叶从水下被人顶了出来,莲叶上滚落着无数水珠,晶莹剔透惹人爱怜。   旁边有人冲出水面露出头来,小道士抹了下脸上的水珠,肩膀抖若筛糠,嘴唇冻得发紫。   芙蕖眉心一动,小道士手中的莲叶像是涂抹了催大剂似的,竟比旁边的莲叶大三倍。   小道士边游边推着莲叶到岸边来。   有人帮忙把小道士和莲叶齐齐拽上岸边。   芙蕖刚伸手去拿这根过于胖大的莲叶就瞧见从旁伸过来一只白皙的手臂。   顺着手臂看过去,不是连菀又是谁。   果然是亲妈,一听说崽崽们的消息就赶回来了。   连菀冷冷看着巨大的荷叶,以及被烧得发黑的巨型莲花。   芙蕖撇开左右,当即开始告状,“你家崽崽本事好大哦。差点把我给烧没了。我可是活了三百年的莲花,虽然修炼地不咋样,好歹咱们两个认识最久,按照辈分来说我还是他们的莲姨姨呢!”   连菀挑起眉,“你说,你听见他们叫你妈妈?”   芙蕖立马点点头,“没错。”   连菀气笑了,冷道:“你该庆幸他们现在的本事只够把你给烧黑了。”   芙蕖:“…………”   她知道连菀在生气。   这位祖宗近些年很少生气,崽崽们竟然喊错了妈妈,她这亲妈自然气恼。   也奇怪了,明明崽崽们在连菀的枝头孕育了两百年,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妈妈是谁?   她冒死问及这个问题。   连菀走过中庭拱桥,来到老君殿的屋檐下,扬起脸看着窝在木梁上的白鸽。   “今天白鸽们应该是被吹唢呐的给惊到了,所以才倾巢出动。”   “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连菀回头,看着芙蕖,“我自两百年前醒来记忆全无,你彼时已经在三清观活得风生水起,不如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022章 文学城独家   芙蕖猝不及防, 愣了一会,才结巴道:“我,我那时候没在妙莲崖呀!再说, 你醒来那年, 我刚一百岁, 才化作人形, 就跟小孩似的, 能知道什么?”   尼玛!自己是不是脑抽了, 干嘛问这么棘手的问题?   连菀唇角勾起, “那行。”   她的声音毫无感情, 冷飕飕地让人无端发冷。   芙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连菀走到老君殿铜炉前, 抽出三根香,点燃后插在香灰中。   “三清观窝藏我的崽崽,从今日起我与三清观势不两立。”   芙蕖:“…………”   她赶紧上前赔笑, “姐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连菀呵笑一声,“我的崽崽无端从妙莲崖消失, 今日又无端在你的三清观出现。你说不是你窝藏, 还有谁这么大胆子?”   芙蕖一听气得脑门子都快炸了,她插着腰, 吼道:“姐姐, 你耍无赖!”   连菀面无表情, 定定看着她。   此时月光倾斜, 老君殿内传来铿锵的敲钟声。   夜已经很深了。   芙蕖冲向脑门的气被钟声给敲得彻底没了。   她冷静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凑上前小声道:“我听说风姨之所以屡次针对你,是因为你曾经抢了她的心上人。”   连菀先是一愣, 而后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芙蕖讪笑两声,看吧看吧。就说这句话尼玛一旦说出口就是连祖婆婆这种常年无表情的人都能笑出声来。   “你觉得这是我能干出来的事?”   她连菀修无情,炼无欲,从不涉足儿女私情,更不可能干出抢人心上人的事。   芙蕖赶紧说:“我就说不可能啦。所以一直没敢告诉你。”   “你听谁说的?”   芙蕖摊手,“我年轻时候喜欢到处跑着玩,忘了听谁讲了这么一句。我也是当做笑话听的,压根没当回事。”   连菀呵呵笑,“你还知道你脑子不好使!”   芙蕖:“……但说又说话来,风姨这些年每年去你妙莲崖鼓风走石好多次,也确实太过针对你了。”   另外,妙莲崖上的结界,每天在风姨风力最大的酉时到子时之间出现,到底是哪位牛掰人物设置的,确实是个迷。   连菀笑了一番后,也渐渐回过味来。   她沉下来,静静摩挲着指腹。   首先,风姨和她之间有深仇大恨。这点从风姨身上能看出来。   其次,风姨说她曾经有个恋人。且这个恋人为她付出很多。她的定风诀,妙莲崖的结界,还有三个崽崽全是那个他给的。   再次,即便风姨说的没错,可这个恋人是她从风姨手上抢来的吗?   她摇摇头,压根不相信。   她自己是什么人,自己最清楚。   三个崽崽已经是她的极限,若是再搞出来点儿女情长,那还真是太可笑了。   “那个中邪的道士在哪?”   芙蕖见连菀终于不再提及什么三清观窝藏一事,赶紧喊道:“快,让墨玉收拾干净过来见祖婆婆。”   她还是忍不住提及一句,“我早都跟你们说过,高科技很好使,不要有抵触心理。要是你们妙莲观早点安装监视器,何苦让三个崽崽受苦?”   连菀冷道:“你给钱,立马安。”   芙蕖真想给自己抽一嘴巴子,没事找事说的就是她。好的嘛,又要花一大笔钱。   她赔笑道:“行啊。我等会亲自安排,请祖婆婆放心哈。”   连菀:“早该这么做了。”   芙蕖:“……”   三清观道士宿舍。   所有道士都谨遵观主命令回房休息。明日音乐会事关重大,不可有任何差池。   唯有左侧第三间房门灯亮着,两个年长一点的道士陪着墨玉正站在下首聆听连菀教诲。   连菀上下端量着墨玉。这小道士脸色惨白,精神恍惚,身子骨也看着瘦弱,确实是鬼祟爱侵占的对象。   “你说你的唢呐会说话?”   墨玉眉眼一跳,嘴唇又开始哆嗦起来。   今天道观的符水帮他驱鬼做法后,人倒是清醒过来,眼神略微也能聚焦,只是听不得唢呐二字。   手下人捧来那个成了精的唢呐。   连菀只是瞥了一眼,便知道这东西干干净净。想必那鬼祟已经换了个地方藏匿。   “他说什么?”   墨玉垂下眸,红着眼圈咕哝道:“他嫌弃我吹得难听。让我滚开。”   芙蕖当即炸了,“这里可是三清圣地。三清仙尊在此,还敢兴风作浪?!他当三清观是吃素的吗?”   连菀白了她一眼。   芙蕖这才明白,三清观的道士可不就是吃素的。尼玛!   “得了吧。灵气稀薄,三清仙尊早都不知道去哪里去修炼了,还顾得人间死活?”   芙蕖啧啧两声,“对外还是要这么说的嘛。”不然信徒们哪会供奉贡品,虔诚礼拜?   “你平日都去哪练习?!”   墨玉旁边的道士替他回答。因为唢呐声音太过霸道,每每墨玉都只能去清月山后山练习。   “晚上还是白天?”   “多数是半夜,白天墨玉师弟还要念经做功课。”   芙蕖捂嘴打了个哈欠,“姐姐,今日太晚,还要养精蓄锐为音乐会做准备。不如……”   连菀:“这不是你半夜出去嗨的时候。那时候怎么不累?”   芙蕖:“………………”   不过确实太晚,连菀让大家都回去休息,她一个人拎着十二花瓣灯在三清观随意走着。   三清观确实很大,从山下到山上,十来重院子,任何地方都有可能藏匿鬼祟。   连菀也不急,反正漫漫长夜她也不用睡觉,今日月光不错,刚好可以晒一晒。   老君殿转门供奉太上老君,旁边站立的是他的仙童。   连菀推门而进,先行烧香拜了三拜,而后默默许下宏愿:若能找回三个崽崽,她愿做善事百件,以积功德。   另一边花蛇也是个夜里清醒的家伙,他一蹦一跳在各个院子里看似玩耍,实则搜寻。   今天出事后,芙蕖带着他去查看监视器。莲花池上那团粉光,光芒四射,虽然看不清楚里面是何样貌,但这粉光和祖婆婆的粉光一模一样。且下山前,有人在妙莲观看到在风姨卷起的飞沙走石中三团光球缓缓落地,然后咻的一下消失不见。   种种迹象显示,三位师祖还活着,而且力量不小。   一想起芙蕖那朵被快师祖们烧黑了的臭美大莲花,他就忍不住笑起来。   不愧是他的师祖,和他一样讨厌芙蕖这个莲花精。   他越发蹦跳地欢快,绕着楼梯一层层一会上一会下,无意间跑到了存放乐器的储藏室那一层。   里面是明天音乐会乐队所需的器材。   这种玩不转的东西他压根一点兴趣都没有。   正准备走呢,忽然门内有什么东西掉下来,叮里咣啷响作一团。尤其在幽静的黑夜显得格外炸耳。   花蛇本身走路毫无声响,他默默靠近门,把耳朵贴上去。   里面似乎还传来一个男人的咒骂声。   “贱人!”   “我,我掏心掏肺给你,你都不要!”   这男人像是喝多了,调不成调,音不成音,说着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花蛇换了只耳朵贴过去。   骂声消失,好像从未发生一样。   他皱起眉头,正准备一脚踹进去看个清楚,忽然一声凄凉的唢呐声破空而出,差点把花蛇给吹到了阴曹地府。   这是什么阴间音乐啊!简直要命。   吹得虽然瘆人,但确实吹得很好。   花蛇脸一沉,这不就是让墨玉中邪的鬼祟?!   深更半夜,唢呐自吹!胆子可真大啊。   声调越来越高,越来越蜿蜒,如诉如泣。   奇怪的是,楼道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人被这声音吵醒。   花蛇胆子大,心想不过就是个鬼,还能比他这蛇妖厉害?   说时迟那时快,他狞笑着一脚踹开木门……黑暗中,他金黄瞳仁竖立,一眼看到那只金黄色碗口的唢呐正在空中翩翩飞舞,好似有人拿着它,正在激昂吹奏。   只是唢呐下,一个人毛毛都没有。   唢呐声骤然停顿,不过一秒,花蛇瞳仁上映出一团黑雾。   黑雾扭曲舞动,像是吃了诸多冤魂恶鬼,发出阵阵恶臭味。   花蛇:“…………”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冲来,黑雾倏然化作一只巨手狠狠抓住花蛇的脖颈……   花蛇骤然觉得脖颈处被铁手禁锢,疼得他喘不过一口气。   刚刚走出老君殿的连菀眉心一动,疾步朝后院跑去。   黑雾一点点萦绕在花蛇的整个头颅,越来越浓,最后顺着他的嘴巴、鼻孔、耳朵钻进去……   草草草!老子横行百年,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花蛇觉得神识已经在飘离,眸光一闪,巨大的蛇尾陡然翘起,呼啸着拍向黑雾。   黑雾猝不及防被拍散开来,却又迅速聚集。   “咯咯咯咯咯……”黑雾像是疯了一样,发出桀桀笑声。   “原来是一条蛇!”   “当我的宠物倒是不错。”   “只可惜,我喜欢纯白的蛇,你这杂毛色我不喜欢!”   花蛇气得蛇尾乱拍,艰难从喉咙里发出几个字:“你他妈才杂毛!”   老鬼更嚣张了,黑雾骤然变得更加庞大,手脚多如牛毛,耀武扬威,得意非常。   他几乎将整座房间笼罩,试图吃掉花蛇。   就在这时,一道粉光直冲过来,灼热辉煌,直直照亮黑雾中的腌臜东西。   数不清的腐烂的肢体,数十个溃洞的头颅,畸形恶心地组合在一起。   暴露的这一霎,黑雾骤然消失,叽里呱啦呼啸着钻进窗户的缝隙,化作一阵阴风跑了。   花蛇踉跄坠地,完全化作原形。   他蜷缩着在地上疼得打滚。   连菀转过身往外走。   花蛇:“…………”   不到两分钟,连菀拎着已经换好骚包丝绸睡衣的芙蕖来了。   芙蕖的脸上还照着面膜,整个人处于暴走边缘。   “干嘛干嘛!大半夜的不睡觉让我来看蛇扭动?扭得也太难看了吧。”   花蛇:“…………”   芙蕖听连菀说起方才那鬼祟又躲在新唢呐里,半夜鬼哭狼嚎,当场脸都绿了。   “丢人!丢死人了!”   堂堂三清观,玄明正道之地,竟然被孤魂野鬼闹得鸡犬不宁。   连菀:“知道丢人就好。来,把你的莲露给花蛇三滴。”   芙蕖立马警惕起来,合着大半夜把她揪过来一是为了怼她,二是要她出血。   “前几天我刚给桃花楼的老头三滴莲露,就为了让你闻一闻那乌龙白桃糕,今天又要让我出三滴。”芙蕖急了,她珍藏的莲露总共就那么点儿库存,连菀就占了六滴。   连菀垂眸给花蛇递过去一个眼神。   花蛇秒懂,立马嗷嗷叫起来,蛇尾疯狂拍打,眼瞅着要把全道观的人都要被他吵醒。   芙蕖头顿时两个大。这都造的什么孽?!每次委屈的都是她。   连菀伸出手,“快点!”   芙蕖气得鼻孔冒烟,又怕生气太多长皱纹,赶紧伸出手指按摩眼角。   她连哼三声,从胸口掏出一个锦绣小囊,从里面倒出来一小白瓶,往手心一嗑……三滴晶莹剔透圆滚嘟嘟的莲露掉下来。   连菀伸手去拿,芙蕖舍不得,往后一缩。   连菀眉毛一挑,芙蕖快哭了,只得把三滴莲露给她。   花蛇吞下莲露后,瞬间郁结在身体内的黑雾消融殆尽,连带着沾染着的恶臭都消失了。   莲露不愧是清污祛病第一良药。   芙蕖气过了头,终于想起一件事。   她拿出手机,递过去给连菀看。   “三清观附近一个小区今天突然来了一大群白鸽。”   连菀看过去,小区的屋顶门口树上甚至地面都站满了咕咕咕咕叫的鸽子。   “这是我养的。今天被要死的唢呐声给惊得全飞去出了。还好一只不少地飞回来。”   “这小区看着眼熟啊。”   芙蕖哦了一声,“咱们去过,就是向阳小区。”   连菀看着她,芙蕖嘿嘿笑,“只能说有缘分哦。代替墨玉吹唢呐的也是他!”   连菀:“…………”   翌日早晨。   陆折端着一杯咖啡,坐在阳台上盯着快要蔓过整个阳台防盗窗的凤梨草。   仲春的阳光暖和无比,倾斜在阳台上,将半边凤梨草都照得金黄灿烂。   他起身将咖啡放回客厅桌面,然后去卫生间拿喷壶。   凤梨草内三个崽崽瑟瑟发抖。   卷毛崽:“粑粑大清早盯着凤梨草看,我有种被脱光衣服的错觉。”   红心崽:“我也是,我止不住地抖。粑粑的眼神好犀利。好像要把凤梨草拿去烧了似的。”   妹妹崽:“你们多虑了。被粑粑的目光亲切注视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卷毛崽和红心崽面面相觑,妹妹的理解视总是如此与众不同。   陆折装满了水,拎着水壶过来给凤梨草浇水。   他一边喷,一边靠近仔细观察,试图从中发现什么异常。   粑粑漂亮的五官在三个崽崽面前变大又变大……太可怕了!   就连妹妹崽也忍不住抓住哥哥们的手,头顶上的小揪揪抖啊抖,脑海里一直预想那个画面:粑粑忽然一把扯开凤梨草,他们三个一脸懵逼地杵在那,然后呢?   叫粑粑的话,粑粑会不会心脏病复发死掉!   叫叔叔的话,粑粑会一脸懵逼然后心脏病复发死掉!   或许他们三个可以一起隐身消失,粑粑可能会揉揉眼睛,然后去医院看眼科。   卷毛崽:粑粑的眼睫毛可真长,想在上面荡秋千。   红心崽:粑粑的鼻梁又高又挺,想在上面滑滑梯。   妹妹崽要是知道两个哥哥内心的想法估计要当场气吐血。   陆折的手指摩挲着凤梨草的表面,指甲稍微戳一下,表皮便渗出浓郁的青色液体出来。   果然生命力强健!   凤梨草像是一团巨大的胡须,根株从上垂下,看不到根,也不用土壤滋润,如果养它的人比较懒,挂在阳台上随意沾染露水雨水并能活……只是它涨势非常慢,慢得比老头子长胡子都要慢。   陆折翻了半天也看不到任何异常,索性放弃。   三个崽崽松了口气,然后又被亲爹浇了一脸的水。   浇完花,陆折上去先去百佳培训班给喜宝再上了一节课。这小子别看调皮,已经能简单吹响树叶,不愧是钱指挥的儿子。他让老板帮他找了根通窍的秸秆,又端来一碗水,让喜宝吹水。   喜宝刚开始瞧见秸秆时,还问这是什么东西。   陆折费力解释了一番,他还是不能理解麦子这种东西为什么和面粉联系在一起。   陆折随即放弃,教他把秸秆放进水中,用嘴吹秸秆,然后用鼻子吸气,练习肺活量,增强气息功力。   喜宝第一次尝试直接把秸秆喷飞了,水溅了陆折一脸。   陆折:“…………”   他擦了擦脸,“哪天你能吹半个小时不停,就说明你把循环呼吸给学会了。”   休息时,喜宝突然跑到他面前,胡乱朝他怀里丢了个东西,然后立马跑了。   陆折猝不及防,一把抓住,拿起来一看,是一根星空棒棒糖。   光灿无比,漂亮可爱。   他抿了下唇,攥在手里,过了一会剥开塞进嘴里。   三清观一年一度的道音音乐会在阴历二月二十五这天举行。选在这一天,因为这天也是太上老君道德天尊的生辰。   三清观这天闭门谢客,仅请有邀请函的嘉宾入内。   芙蕖今天穿了一身特别正经的银白道袍,看似普通,实则暗花绣法,低调奢华。   她站在山门口,口喊无量天尊,迎接宾客。   凡人走左边山门入内,坐在老君殿前拱桥左侧。精怪走右边山门入内,坐在老君殿前拱桥右侧。   当然,在凡人眼里,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信众,并无差别。   唯独精怪们目光如炬,一眼看出对方身份如何。   一位穿着中山装的老头,半个小时前已经距离山门三百米,半个小时后才堪堪挪了十公分。   芙蕖扶额,喊了个健壮小道士把老头给背了过来。   老头吭吭哧哧从道士身上下来,缓缓挪动脑袋,脖子挪过来后,眼珠子才跟过来。   “小芙,还是你孝顺!”老头说话也非常慢,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   芙蕖非常耐心,等他说完,才低声问:“老乌龟,你从山里来我这里,走了几天啊?”   老头勾着脖子,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头。   芙蕖一愣,“三天啊。”   老头笑眯眯摇了摇头,“三个月!”   芙蕖:“……”   “行。你今年就在我这住到明年,顺便参加明年的音乐会。到时候我让人开车驮你回去。”   老头:“祖婆婆都下山了,我自然要来看看她老人家。”   芙蕖:“…………”妈的,刚刚的感动全喂了狗。   老君殿中庭舞台一切准备就绪。   陆折擦拭着唢呐,边擦边左右看。   听说这家伙昨晚又乱叫唤了,助理跑来神神秘秘说这件事的时候,还语重心长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陆老师我冤枉你了。”   说完又夸陆折有大将之风,见怪不乱,见鬼不慌。   陆折抿了下唇,心道,若是你见过从虚空中飞奔而出的风犬,若你见过阳台上无端疯长的凤梨草,如果你见过肉身腐烂化为蓝光的兰花精,这八个字你也能做到。   正在这时,拱桥右侧忽然热闹起来。   好多人站起来朝其中一个人恭敬鞠躬。   陆折的眸光落在那抹俏丽的背影,以及那枚玉簪上。   那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穿着有穷有富,有干农活的,也有西装革履,全都对连菀毕恭毕敬,点头哈腰。   她在妙莲崖时便无端看着牛掰哄哄,下了山,果然也是大佬姿态。   许是感受到后背炙热的光芒,连菀突然转过身来,与陆折颇为复杂的目光直接来了个撞击。   陆折惊得被口水呛到,赶紧低下头,慌乱地擦唢呐。   不一会,面前停下一双白茧靴。   鞋面上绣着一朵十二瓣花纹。   “你,你回来了?”陆折结巴了。   连菀没吭声,眸光落在他手里的唢呐上。   “听说昨天三清观的白鸽落在你家小区。”   陆折抬起头,“好多只。”   他转身从书包里掏出一根羽翅,“这是掉在我家阳台上的。”   连菀接过来,放鼻息间闻了闻,毫无波动。   她眉心闪过一抹失望。   “你等会儿会听音乐会吧。”陆折说出这句话后真想捶死自己。这不是废话吗?!   连菀将羽翅还给他,“有事?”   陆折的心千绕百转,憋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明明想让她看自己演出,却又说不出口。   连菀瞥了眼他手中的唢呐,“怎么?怕它等会又自己吹起来?”   陆折:“……”才不是。   “你都敢骂风姨贱人?还怕这唢呐里的鬼?”   陆折:“…………”真,真他妈有鬼? 第023章 文学城独家   连菀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留下陆折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过了一会等他回过味来,觉得连菀在逗他玩。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挫败。   这可是三清观,哪能让鬼祟任由出没?   恰好花蛇从旁走过, 他赶紧叫住他, 并神神秘秘地举了举手里的唢呐。   花蛇哦了一声, 无情地告诉他, 昨晚确实那鬼祟躲在这唢呐里, 吐出的黑雾霸道之极, 从他的七窍钻进他的身体, 差点被疼得他原地去世。   提及当时的疼, 花蛇原本就雪白的脸更白了。   他抬眼瞧着陆折, 啧啧两声道:“你这什么特殊体质?每次都是你遇到这种东西?!别是你招来的。”   陆折:“…………”   拱桥右侧,诸位精怪悉数坐好,连菀坐于第一排中间c位, 前后左右好几排都没人敢坐。   花蛇是连菀从山上带下来的,地位特殊,被安排在第二排首位。   芙蕖心满意足走过来。该来的都来了, 连说好不参加的连菀都坐在这儿给她面子, 今天简直是她的高光时刻!   还有十分钟七点,音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就在这时, 一个娇俏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真的好热闹哦。”   连菀身影一顿, 大拇指狠狠摩挲了下食指。   芙蕖一回头, 竟瞧见风姨挽着陆燃来了。   她脸色骤然一变, 浑身像在油锅里炸。   陆燃她认识。他身上有好几个标签:陆氏集团掌权者、非常有钱、三清观大金主。过去她也算是和陆燃相熟,陆家请三清观做过几次法会,逢年过节尤其三清生辰时都会过来进献贡品。只是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发现陆燃新交的女朋友竟然是风姨。   吓得她再也不敢在陆燃面前晃悠。   陆燃去年参加过道音音乐会,按理说今年她该早点把请帖送到陆府, 可她没胆送啊。万一风姨跟着来了,那三清观可就完蛋了。谁都知道风姨过境,地动山摇啊。   陆折自然也第一时间看着风姨以及一脸舔狗样的亲哥。   呵!他是看不见她那张大嘴吗?!   还是说陆燃已经不再考虑皮囊而是看中有趣的灵魂?   关键狗妖她有吗?!   “芙蕖道长,要不是依依提醒我说你们三清观今年举行道音音乐会,我可就错过这场盛会了。”陆燃似笑非笑道。   芙蕖简直要炸裂,果然是风姨在旁挑唆,要不然陆燃日理万机的人怎么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她硬生生逼自己笑出声来,“哎呀,陆总,原本我是准备亲自上门送您请帖呢,可又怕入不了您的法眼……”   这话说出来她都不信。   陆燃呵呵笑,“听一听玄乐,静一静心,也是不错的休息嘛。”   风姨当着陆燃的面自然柔软如水,转过来看着芙蕖时笑意连眼角都没带,她施施然伸出手,“芙蕖道长,我叫石依依,是陆燃的女朋友。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别看这是纤细手掌,刹那间便是翻云覆雨,鼓风走石。   芙蕖干笑着,害怕自己这一握手,就被吸到虚空中去。   既然风姨装,她也装。她装作没看见风姨递过来的手,而是甩了下手中的拂尘,朗声道:“福寿无量天尊!好说好说啊!”   她赶紧让小道士引他们去拱桥左侧看台观看演出。   谁知道,风姨径直越过她,走到右侧,在距离连菀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来。   “这里位置空这么多,我们就坐这儿!”   说完,拉着陆燃往这边走。   要知道拱桥右侧可是精怪们呆的区域,在座的没有不认识风姨的。   大家伙一个个哭丧着脸,耷拉着眉头,原本笑嘻嘻的脸上此刻跟开追悼会似的愁眉不展。   陆燃一愣,从他视角看过去,这些人丑的多,穷的多,若是按照他的性子实在不想跟他们坐在一起。   怎奈他对石依依言听计从,只能笑着说好。   刚走过去两步,瞧见第一排中间坐着位白袍女道士,云髻玉簪,玉面红唇,光是看一眼侧影半边身子便酥了。   风姨显然注意到陆燃的反应,她暗自冷笑两声,随即伸出手把陆燃的脸扭过来,摸了摸他的鬓角,“只许看我。”   陆燃方才还处于震惊的眸光瞬间模糊起来,面前的石依依美艳无比,小巧红唇,一颦一笑都钻进了他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陆燃握住石依依的手,柔柔地说:“好。只看你。”   两人恶心吧啦地当着众人的面亲昵了一会才坐下。   芙蕖察觉陆燃的鬓角已经黑青一片,显然中蛊不浅。   石依依凑到陆燃的耳边,低声不知道说了什么,陆燃立马站起来屁颠屁颠走出去。   待陆燃绕过舞台走进偏殿,她转脸看向连菀,而后看向后面所有精怪,冷冷笑了两声。   “怎么?你们凑在一起,合计怎么对付我吗?”   风姨向来霸道,光听到她的名字大家都避之不及,谁也不愿意和她作对。   如此一来,场面非常诡异且尴尬。   拱桥左侧凡人区大家伙都在享受春月皎皎和荷叶连连,一片喜气洋洋,拱桥左侧的精怪区都低着头,额头冒着汗,一片死气沉沉。   连菀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风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自信了?”   风姨眉眼一僵,“你呢?!你轻易不出山,这次跑出来又想干嘛?”   连菀嫣然一笑,“和你无关!”   风姨脸一拧,纤手狠狠拍在旁边的石凳子,直直拍进去五厘米深。   “不如我们找个好地方,好好算算账?”连菀挑眉问。   风姨眼波流转,恰好瞧见陆燃已经从偏殿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莲花祈福灯。   “好呀,不过等我听完莲花精好不容易准备的音乐会再说。”   芙蕖额头呼啦哗啦冒汗,这尼玛还有什么心情听音乐会。这凳子上像是扎了一排针,她一秒钟都坐不住。   连菀哪能如风姨的意,她站起来,“要去现在就去!”   风姨暗骂连菀多事。陆燃一时半会她还不想扔掉,可不能让他知道她的底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冲下台,吼道:“狗妖!”   所有人和精怪们:“…………”   如同平地惊雷般一下子把大家伙全震得个人仰马翻。   连菀眼神复杂地看着冲下台的陆折。   这人手里举着那把诡异的唢呐,明明身娇体弱,却一脸强悍,那狠厉模样似乎要和风姨拼死干仗!   陆燃要不是手里捧着莲花灯,真想揉揉眼睛,瞧清楚从舞台上冲下来的这个小子到底是谁!   待看清楚是他亲弟弟后,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莲花灯里的油一不小心倾斜出来烫的他差点给扔掉。   陆折冲依依叫什么?狗妖?!   “陆折!你丢人不丢人?!”陆燃简直不明白,为什么陆折就不能干点人做的事?!   迷信道士,弄出奇怪东西拿来给爷爷喝,结果把爷爷给气死!现在又穿着道士衣服,手里还拿着什么破乐器,每次都在整幺蛾子。上次就骂依依不是好人,今天又骂依依是狗?!   芙蕖和花蛇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同时表示无敌震惊:陆折竟如此彪悍?!   其他精怪们也对这个凡人刮目相看!   “陆燃,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女人是妖精!还是只狗妖!”陆折愤恨地说!   连菀:“……”我的错。   其他精怪们一脸懵逼。风姨什么时候变成狗了?   恰好这里面有位狗妖,他更是郁闷不已。妈的,风姨能召唤风犬,那是风的幻影,和他不是一个同类。   陆燃见陆折执迷不悟,气得一把甩开捧在手里的莲花灯,抓住陆折的衣领:“去给依依道歉!”   风姨从刚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冷静,演技一流的她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   “陆燃,你别怪小折。他只是受妙莲观的道士蛊惑,暂时迷失了心智而已。”   她伸手指了指连菀,“她就是妙莲观的道士。”   连菀呵呵哒,真是颠倒黑白的好手。   陆折一把推开陆燃,冲到连菀面前,展开双手护着她,“你别嚣张,你的狗怕我!”   上次在妙莲观,他就是这么挡在祖婆婆面前,忽然粉光大盛,风姨唤出的狗立马在他面前匍匐着。   风姨气得牙咬咬。提及这事她就懊恼。   后来她回过味来,觉得三清忽然降临人间,用陆折身体对抗她的几率几乎为零。   末法时代,三清都不知道在哪躲着修炼呢。   肯定是连菀通过什么方法让陆折大发异光。   陆燃气得半死,握住风姨的手,“依依,你别生气。等我教训他!”   风姨垂泪不已,“我没事。别伤了你们兄弟感情。”   陆折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一只狗妖还偷偷修炼了绿茶功?别整这些莲言莲语,来吧,召唤出你的狗!”   芙蕖:“…………”妈的,又被内涵到。   陆折嘴上硬气,可心里一直打鼓。   之前突然出现在他身上的粉色厉害光束怎么还没来?!   这时他感觉有人碰了下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是连菀。   连菀眉眼带着浅笑,好像还是陆折头一次看见的她脸上浮现的没有其他意味的笑。   她在感动吗?   她在开心地笑吗?   “你闪开!当着我听音乐会了。”连菀手指勾勾,让他靠边站。   陆折:“…………”哦。   连菀知道这里不能随意显露,风姨看样子也不愿意这么做,陆折其实多此一举。   但是……勇气可嘉。而且骂的很爽!   “陆折,你的唢呐吹得如何?听说三清观的白鸽都忍受不了被你的唢呐声给气走了!”连菀问。   陆折顿时脸红起来。不怪他,是唢呐声太霸道。   芙蕖见状,也赶紧打哈哈,“哎呀,都是误会一场。音乐会马上要开始了。今天可是给太上老君道德天尊过生辰呢。别耽误了良辰吉时。”   风姨白白挨了骂,但又不能自爆,只能把这火先压下。   陆燃还想找陆折算账,被风姨安抚了两句,最后只是愤恨地瞪了陆折两眼坐下来。   一切好似从未发生一样,芙蕖赶紧喊着钱指挥上台,正式开始表演。   陆折悻悻然拿着唢呐上台。身后吹笛子的小道士黑着脸默默往后挪了挪凳子。   果然吹唢呐的都有点脑子不太好使。好端端地喊什么狗妖?!   此时舞台上萦绕着如仙气般的水雾,乐器手穿着道袍,一个个肃穆凝神,钱指挥上台先是鞠了一躬,然后停顿片刻,音乐响起。   道音有非常悠久的发展历史,且过去道音和道法紧密结合在一起,平日排练时要先祷告上苍,请诸神避开,不然会惊扰了上苍神仙。只是现在随着时代变迁,道音更多成为一种文艺表演形式。   第一首是《祈太平》,清澈的笛音将人引入清明世界,紧接着古琴勾勒出曼妙的神仙仙境,好似方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似的。   这和普通的音乐会不同,只需将心神宁静,闭眼倾听即可,甚至不需太多情绪波澜。   第二首是《天地行云》。一行好几个道士穿着白色丝绸,向众人展示了三清观悠久的太极拳法。或慢走,或黏连,或开合,或若即若离,一会虚一会实,一会刚一会柔,犹如行走于天地的云,看似握在手中,却又忽而飘远。   配合着太极拳法的音乐自然淡然飘逸,犹如从天边倾斜下来的清溪,让人沉浸回味。   接下来的音乐气势则十足十地猛烈,大鼓撞击开场,紧接着小鼓紧密跟上,十来位道士上台表演宗教手语:手印。每个手印都有特定的含义,可通达神明,可通融俗世。   一招一诀,皆有妙义。激昂曲调配合巧妙。   大鼓助推,琵琶刚烈,忽然唢呐声起,划破长空,冲上云霄,像是在和天人对话……   陆折手持唢呐,微微闭着眼,脑子里清明一片。吹之前他还紧张地要断气,唢呐哨一碰到便忘记一切。   老君殿斗拱里卧着的鸽子扑扑楞楞地飞出去好多只,划过夜空,蔚为壮观。   连菀眉眼一挑,缓缓低下头喝了口茶。   陆燃一脸惊奇,他从不知道陆折竟然连唢呐都吹得这么好。这唢呐分明看起来不太好吹的样子。唢呐炸响的那刻他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时他的脸色一沉。呵!陆折从小便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玩得好。明明不是走正途的爱好,却获得母亲最多的赞许。哪怕他考试考得第一名也没有。   芙蕖悄悄凑过去低声道:“我怎么不知道小帅哥竟然是陆燃的弟弟?!你也没告诉我!”   连菀:“……他们谁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芙蕖顿时无语。陆燃虽然身负有钱人最明显的特征,但好歹在他的手指头缝里能扣点钱下来,养活一个道观没问题。   连菀反正喝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可上次她去妙莲观一看,破破烂烂的,眼瞅着就要倒闭了。   一群人和精怪凑在一起,台上唱的又是玄门道音,奏的是通天仙乐,此情此景可真是颇具喜剧效果。   就在大家觉得听得快要升天的时候,忽然唢呐声再次响起,大家猝不及防,定神一看。原先在陆折手中的唢呐竟然飞离出去,浮在天空,碗口对着大家,像是嘲讽似的,叽里呱啦吹个不停。   陆折默默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再看看天上飞起的自吹自奏的唢呐,暗骂一声,咻的站起来,往上一蹿,试图把唢呐拽回来。   妈的!老子的高光时刻没了!   结果他跳得很高,唢呐像是有感知似的,也往上一跃,他的手连个毛毛都没摸到。   而且他在快要碰到唢呐时,像是摸到寒冰似的,冻得他手指尖都蜷缩起来……他啊的叫了一声,赶紧退回来。   连菀和芙蕖同时站起来。   身旁的精怪们也一脸沉重地看着台上,那个被黑雾笼罩,凡人却看不见的鬼祟,嚣张地从唢呐哨钻到唢呐碗口,然后又钻回来,来来回回地激情吹奏……   若是不看到这一幕,光听声音,这鬼祟吹得相当好,可他是鬼啊,而且是吃了很多冤魂的恶鬼!   相对比精怪们的沉重外,凡人那边可是惊恐一片,大家纷纷嚎叫起来。   “鬼啊!”   “那是什么东西?!”   “唢呐怎么会飞?”   “我眼睛坏了吗?”   陆燃见状不妙,他可是惜命,赶紧拉着石依依往门口撤!谁知石依依纹丝不动,笑着说我从没有见过会飞的唢呐,多好玩啊。   这一瞬,陆燃觉得她的樱桃小口红得有点瘆人,桃花眼里含着的也不再是温情……   台上的小道士们都知道这唢呐里的鬼祟之前把墨玉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一个个连滚带爬地跑了,只留下陆折一脸懵逼地站在台上。   于是有人福至心灵喊道:“是他!他就是鬼!是他把唢呐搞飞起来。”   有香客开始四处找狗血大蒜驴蹄子捉鬼三件套。   还有人甚至往台上扔石头……要不是陆折机灵当场就被砸晕了。   陆折:“……”我是造了什么孽?!   老鬼桀桀笑起来,阴恻恻的声音响彻老君殿前。   “老子横行清月山时,你们爷爷的爷爷见了我都还得叫一声七爷!”   芙蕖一愣,觉得七爷两个字似乎在哪听过。   “这三清观屁用都没有,你们还拜拜拜,真是搞笑!”   老鬼得意地上下蹿跳,同时黑雾下淌,像是长了眼睛似的,黏住陆折的头发,掠过他的脑门,瞬即来到他的耳口处……   陆折从没有觉得如此冷过,如同掉进冰窟窿似的,牙齿都在打架,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无形的手径直掐住他的脖颈,瞬时把他给拎离了地面。   凡人们惊得眼睛睁大,他们瞧不见黑雾,只看见陆折痛苦地捂住脖颈,青筋毕露,头冒冷汗,关键他的双脚竟然能离开地面,像印度那些骗子似的。   这时有人明白过来了,原来这是今天三清观的玄学表演吧。肯定哪里吊着隐形的钢丝,再加上这年轻道士精湛的演技,才如此逼真。   立马有人喊了声,“好!”   叫好声传染开来,大家纷纷醒悟过来,都喊起好来。   精怪们:“…………”   陆折听不到下面的舆论已经发生了大转折,他只知道要是再没有人救他,他今天就交代这里了。   陆燃则眉头紧锁,一时间把握不住陆折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连菀缓缓坐下来,勾起手指弹出一枚细小花瓣,犹如流星般径直朝陆折飞去。   就在这时,一阵犀利的风径直朝花瓣飞去,花瓣猝不及防偏了方向,径直戳中了旁边的那棵龙爪槐!   风姨笑嘻嘻朝连菀吐了下舌头,然后拉住陆燃的手说:“三清观今年搞得把戏还挺有趣哈。”   石依依的话打消了陆燃最后一点怀疑,他哼道:“陆折真是越来越过分!糊涂到坑蒙拐骗了!”   连菀脸色一沉,先是捏了个诀,把陆燃嘴巴黏住,然后一跃而起,径直朝舞台飞去。   陆燃刚想张嘴喊一句卧槽,结果发现嘴巴张不开……他惊恐至极,使劲张开嘴,甚至拿手掰,结果血从嘴缝里流出来了。   他嗷呜一声,转头找石依依,发现她不见了。   连菀一飞上台,台下的凡人们立马站起来喊牛牛牛。今年的道音音乐会还有杂技表演,真是有诚意。   老鬼见识过连菀的厉害,昨天就是这个不知道本体是什么的女妖竟然把他烫得避之不及。   对方来势汹汹,他立马知趣丢下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陆折,化作一阵薄雾飞去清月山。   连菀瞧着陆折虽然面红耳赤但人还没死透,抬脚就要去追,谁知被他一把抓住脚踝……   她垂下眸,幽幽看着陆折修长的手指把他的的脚踝都捏出了红印。   追过来的芙蕖和花蛇再次相视一看:这小子你知道你摸了什么吗?   陆折仰着脸,一脸真诚道:“我也去!你忘了在妙莲观,三清上了我的身体,我可以击退他们的!”   连菀脸色铁青,平日里张嘴就怼,这时却像是被自己封印似的,怎么都张不开嘴。   还是花蛇机灵,上前把陆折从地上拎起来,“走,我带你去!”   连菀扭头就走,芙蕖跟在其后。   沿着长廊往前冲,薄雾一点点消失在夜空里,却在前方又飘出来。   空气中时不时散发出淡淡的臭味。   连菀等人顺着味道追,竟追至三清观新建的清月院。   陆折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花蛇陪着他,主要是看好他别对祖婆婆又动手动脚。   等他跨过清月院的大门,瞧见连菀的白袍刚好掠过清月院的后门。   十二花瓣灯在山路上时隐时现,犹如渐渐升起的星。 第024章 文学城独家   很久以前, 清月山据说是属于一家姓纪的大户人家的祖山。这家人累世住在此处,积攒了大量的金银财宝,整座清月山都是纪家的后花园, 亭台楼阁爬廊花园应有尽有。只可惜后来因为战乱, 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约两百年前三清观重新占山为观, 修道普世, 道观建筑在清月山山脚下聚集成片。   前几年三清观在清月山南面山坡处还新建了清月院, 专门为尊贵的供养人提供休息之处, 一般香客不得入内。   平日里看着葱郁宜人的清月山此刻却阴气缭绕, 连菀始矣踏入清月山便发现阴气比方才更盛。   芙蕖边追边骂, “妈的, 老娘精心准备花了那么多钱的音乐会全给这鬼给搞砸了。等会待我抓住他,一定把他揍得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投胎!”   连菀停下脚步,左右两边各有一条小道上山。   “干嘛不走了?”芙蕖微微有些气喘地问。   连菀走到左边的小道上, 荆棘花开满两旁,可以想象春日早晨路过此处是何等的恬淡舒适。   只是此刻荆棘花丛像是被什么烙过似的,一道黑印掠过, 枝头的荆棘花被烧枯缩成了一团。   “你贪恋花花世界, 没心思修炼,身为长辈, 今天让一只鬼给戏弄了。”连菀伸出手抚摸着荆棘花, 瞬间枯萎的花掉落, 又重新长出叶子, 估计等待天亮,这些花又会重新开放。   芙蕖自知今天丢人,不敢狡辩,凑上前哀求道:“祖婆婆, 我知错了。我发誓一定谨记您的教诲,把外面那些花花绿绿的都给断了!”   连菀没搭理她,疾步顺着左侧的荆棘花丛往前追。   山路蜿蜒,五十步一亭,百步一廊,看来芙蕖这些年确实挣了不少钱。   不多时,两人追到一处山崖边。   清月山与妙莲崖相比虽然矮很多,但它北面竟有一面不亚于妙莲崖的崖面,深切下落不见底,此刻阴气盘旋更显可怕。   连菀一脚踩上崖边,几颗碎石滚落下去,毫无声息。芙蕖急忙刹车,喊道:“怎么跑到清月崖来了!”   空气中似有似无飘来恶鬼魂魄的臭味,连菀猛地回头,瞧见一排松涛密林,高耸入云挡住了视线。   她凝神往前走过去,手掌抚摸在松树裂开的树皮上,沉吟片刻,闪身钻了进去。   芙蕖一愣,“往林子里钻什么啊?我的绸缎袍子会被割破的!”   她暗自咒骂,不得已跟着连菀往里走。   边钻边想:话说风姨到底去哪里了?!   穿过密林,迎面看到的是一排石像生。   左边是人身兽首的十二生肖,右边是十二个石翁仲,手里拿的全是唢呐。   唢呐??!!   连菀眉心一皱,这么大规模的石像生标明这里很可能有一座大墓。   十二生肖代表天地轮回,时间流转,许以逝者未来无限的生命,可这十二个石头人全抱着唢呐是何用意?   走过去仔细看,十二个石头人穿着各不相同,有穿中山装的,有穿英式西服的,还有穿民国长大褂的,但不管衣服如何变化,都是同一个头颅,同一个样貌。   这人长得眉眼飞舞,天生风流,身材颀长,若是活人的话,还真不知道能骗多人凡人小姑娘。   “姐,这什么鬼地方?我在这里住了三百年,怎么都不知道?”   更不用说前几年她动土修建清月院,曾经上山砍过树开过土,还挖过山里的石头,要是有这么大的古墓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   连菀径直往前走,边走边讥道:“你刚化人形的时候,天天在外面勾三搭四的……”别说这么笃定好吗?!   芙蕖:“…………”   顺着神道往前走,阴气越来越盛,穿过荒草和灌丛,砍开跌落的石头,前面一个耸立着高大墓碑的古墓出现在两人面前。   墓碑上空无一字,既无墓主人的生平事迹,也无对墓主人的歌功颂德。这与方才宏大高调的石像生群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陆折和花蛇赶来了。   花蛇:“祖婆婆,他非要来,我赶不走!”   陆折确实觉得自己追到这里有点不要脸,但他就是想来,想看看方才把他快掐死的是个什么东西。   连菀伸出手指嘘了一声,四野静得不像话,方才还稀稀疏疏的风声也没了。   这里像是被世界抛弃。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阴风吹来,伴随着是桀桀嚣张的笑声。   “来了!都来了!”   “我真是太寂寞了!终于有人来陪我了!”   “哦不,有人,也有不是人的!”   老鬼声音还如之前般阴阳怪调。   芙蕖吼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敢来我三清观嚣张!”   老鬼哈哈笑起来,“七爷我在清月山浪的时候,还没三清观什么事呢。”   他正笑着,忽然黑雾骤起,弥漫开来,浓烈地连陆折都看清楚了。   “七爷喜欢热闹,你们来这刚好,陪我快活快活!”他说着说着声音忽然从男腔变为尖锐的女声,快活两字生生让他喊出了青楼老鸨的味道……   陆折上次见这么疯狂的场景还是在倩女幽魂的电影里,那个老妖婆就是雌雄同体,男女声混合。   这又是什么鬼祟?!   他慌得赶紧抓住花蛇的手腕,花蛇默默转脸看向他,眼瞳一瞬间从圆形化为竖形。   陆折:“……你的身上怎么这么冰?”   花蛇不理他,甩开他的胳膊,往连菀身边靠了靠。   陆折见状,也赶紧凑过去。   黑雾越变越大,边缘忽而伸出许多手和脚来。   连菀发觉他比昨日夜里的鬼力要大很多。   看来他在这附近吃了不少孤魂野鬼,而且全是有着遗憾和仇恨不肯投胎的。   就在这时,忽然脚下一软,地面塌陷,电光火石间身体往下坠,连菀立马脚蹬莲瓣,准备一跃而逃,却见头顶黑雾压顶,里面扭曲着各种狰狞的面孔……   逃是能逃走,只是左边花蛇变为原身缠在她的腿边,右边陆折更可恶直接抱住了她的腰……   就这么愣了一下,一行人全稀里哗啦掉进了一个黑窟窿里。   “咳咳咳咳!”芙蕖被呛得一嘴的灰。   陆折惨白着脸抬起头发现连菀正脸色铁青地盯着他。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抱住连菀……赶紧松开,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   花蛇咕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变为人,陆折只顾着脸红压根没瞧见这一幕。   一行还未站稳,忽然瘆人的昏黄油灯骤亮,鼻息间萦绕着难闻的土腥子味。   脚下一条青石板路一路向前延伸,看不到端口。   忽然原先已经停止坠落的洞口又开始掉石块,伴随而来的是老鬼癫狂的声音,“都埋了!都埋了!”   石块像是千斤顶,砸下来全是坑。   芙蕖连忙躲闪,惊恐喊道:“走啊!”   这尼玛哪里是什么小鬼,分明是鬼王!   前面只有一条道,也是唯一的道,只得往前冲。   陆折紧紧跟在连菀后面往前跑,余光看到两旁的神龛里摇曳着青绿色的鬼火。   跨过两道门后,一行冲进一处墓室,中间摆放着一个硕大雕刻着朱红漆画的棺材。只是这棺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砸破了,棺材板被掀翻在地。   就在这时,墓室四方哐哐掉下四个方形石碑,堵住了四个去路。   陆折瞬时感到呼吸困难,幽闭空间让人不寒而栗。   老鬼不知道钻哪去了,一直不出现。   连菀瞧着这四面石碑,碑文上一笔一划全遵循汉字规矩,但组合在一起压根看不懂。   芙蕖急了,“我们是被困这里吗?”刚才那鬼祟故意让他们陷入地穴,还刮来石头让他们无处可逃。   连菀左右看了看,那鬼祟不会这么好心把他们赶进这处空无一物的墓室。   当务之急是赶进离开这里。   芙蕖:“走啊,我虽然修行不如你们,土遁还是能行。”   花蛇表示同意,等会万一山被这老鬼给搞塌了,那可就逃不及了。   陆折:土……土遁?是我知道的那个土遁吗?   连菀惆怅,这种情况怎么能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走。   她没动。   芙蕖使了个眼色,花蛇朝陆折努了努嘴,芙蕖哎呦一声。还有陆折这个人!着急得把他都给忘了!   陆折似乎明白什么,咬着唇,说:“没事。你们先走。出去后再想办法救我。实在……救不了,刚好这里有口棺材,我躺进去也挺方便。”   普通的语言,天大的委屈。   连菀四处查看,看有无其他方法。   就在这时,忽然从门缝下面刮来一阵风,只是这风比鬼祟善刮的阴风不同,带着十足的萧杀之气。   连菀眉心一动,果然风姨面带讥讽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陆折:“…………”这尼玛是咋进来的?   风姨冷冷看着这群家伙,“被一只鬼追的屁滚尿流,说出去都笑死人!”   她的话音刚落,方才还矗立在那里的四方石碑在嘎吱嘎吱声中,向上伸展直直顶住墓顶,向下戳地直直压在地面,墓室彻底变成有毫无缝隙的幽闭空间。   连陆折也看出来,这次好像真的把这里封死了。   风姨一愣,化作一团风,急急朝石碑冲过去,结果噗通一声狠狠撞了上去……头都撞晕了。   猝不及防,当场打脸。   芙蕖和花蛇差点笑喷。   风姨脸色难看极了,吼道:“你给我出来。你知道本仙是谁吗?”   她乃西风之神,所向披靡,想去哪就去哪,即便这石碑把这里封闭地完好,按理说她可以冲出去。   怎么会一头撞上去呢?!   实在想不明白。   风姨的吼声在墓室飘荡回转。   陆折的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这贱人明明是狗妖,还敢说自己是神?!   这时,忽然老鬼的声音在石碑后方响起。   “你们进了我的肚子,就别想逃出去!”   连菀脸色一沉,左右打量墓室。按理说,依照老鬼的本事压根不是她更不是风姨的对手。但这鬼狡诈至极,故意在音乐会上袭击陆折,然后引诱他们齐齐上了清月山。   按照他方才发疯时透露的消息,这鬼在清月山经营多年,早将整座山当做他诱捕孤魂野鬼的作案场地,而他的墓室则是他吸纳恶鬼魂魄的好地方。   也就是说……这座墓室压根就是这老鬼的嘴,这座山是老鬼的肚子。   “哎呀,我都流口水。我从没有吃过妖怪的元丹,想必吃了以后我能变得更强大,甚至化作人形。哈哈哈。”老鬼得意吼道。   风姨显然和连菀想到一起,双方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迅即错开。   难怪风姨出不去,进了老鬼的肚子,如果他不张口,谁也出不去。   陆折明显感受到他们表情严肃起来。   芙蕖甚至慌得使劲拍击四方石碑,只发出锵锵声音,方碑连动都没有。   陆折这人,有时候很胆小,但有时候又很孤勇。   他曾经两次试图挡在连菀面前救她,第一次成功,刚刚在舞台下失败了,但他还想尝试第三次。   他大喊一声,像风姨一样直直冲向方碑。   花蛇扶额,显而易见的结果何必把自己撞得那么疼呢。   即便做了这鬼的食物,也好过先骨折再被吃吧。   连菀见陆折百折不挠地去冲石碑,嘴巴张了张,到底没劝。有时候确实得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结果,陆折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中从坚硬的石碑上冲了出去……冲到了碑外。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脚下的青石板路,这是刚才冲进墓室经过的路,路的另一边连着方才掉下来那个洞。若是沿着这条路走出去,再爬上去,就能回到三清观,回到太平的人间。   墓室内芙蕖和花蛇的声音传出来。   “小帅哥!你出去了吗?”   “陆施主!”   他们显然还不敢相信,但墓室内确实没有陆折的身影。   陆折赶紧又拍又喊说我在外面。   墓室内,芙蕖都快哭了。谁来告诉她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一个凡人能石遁?他们妖精不能?甚至连风姨这个疑似神仙也不可以?   连菀走到方碑前,伸出手,轻轻抚在石碑上。   石碑又黑又硬,看不出什么材质。   她抚摸上去,便瞧见整个手掌融在石碑里面,她一愣,往前又推了几分,手俨然出了石碑。   这石碑在风姨面前坚硬不可破,在她面前竟是幻境!   陆折正准备再冲进去呢,看见一只纤细小手从石碑里钻了出来。   是祖婆婆的手。他认得。   他又惊又喜,想都没想,上前一把握住连菀的手,然后使劲把她拽出来。   连菀猝不及防,直接撞进了陆折的怀里。   连菀:“…………”   陆折:“…………”   陆折看了看左右,确实是墓碑外面,怀里确实是温润如玉的祖婆婆。   我的天!我做了什么!他吓得赶紧松开连菀,往左转身,又往右转身,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连菀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事件以及诡异的场景。   在妙莲崖从未有谁敢在她面前放肆,更没谁敢对她动手动脚。   陆折是个例外。今天先是在舞台上一把拽住她的脚踝,而后落入墓室时又抱住她的腰,刚刚又把她拽进怀里……不如现在就把他杀了灭口,好过日后后悔!   陆折压根不知道连菀心里已经掠过一个可怕的想法,他摸向石碑,发现他的手竟然视石碑为无物,直接按了进去。   连菀定了定心神,思索了一会说:“你先下山。”   陆折一愣,“你还要进去吗?”   墓室里就数芙蕖的嚎叫声最可怕,花蛇沉默不语,然后就是风姨的咒骂声。   连菀:“你赶紧走吧。”   说完,径直转身扑向石碑,咻的一下又钻了进去。   芙蕖瞧见连菀又回来了,激动地差点跪了。风姨气得快疯了,怕是在她被这鬼王吃下去之前先把她给杀了。   风姨呵呵笑,“你们妖怪也有好心肠?真是稀奇!”   连菀懒得理她,走过去仔细观察东向石碑,东方属震,其五行属木。她本体是旱莲花树,与东向融合。南方属离,五行属火,花蛇本性寒冰,修炼的元丹有压制火的能力。至于芙蕖嘛,北方属坎,五行属水,她这朵本事不太大的莲花勉强可以与西面石碑相融。   她看向风姨。西风凛冽,西方属兑,五行属金,其萧杀之气,与金之凌冽也刚好相融。   这鬼祟摆下八卦阵,想一口吃掉四颗元丹,真是太贪心了。却没想到这他们四个若是联手,立马可以破了他的阵。   她随手扬起一片花瓣,在空中显出一行字,同时嘘了一声。   花蛇和芙蕖立马明白,各自站到南面和北面的石碑。   风姨冷哼一声,“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要死一起死,挺好的。”   正说着呢,老鬼哈哈哈大笑起来,“别挣扎了!被我这老鬼吃掉也算你们的造化。待和我肚子里的其他游魂野鬼一起炼化,咱们就可以同体同声,化作同鬼啦。哈哈哈!”   风姨顿时脸色青黑。她什么地位?这老鬼又是什么渣滓?!竟然敢口出狂言!   她立马飞到西向石碑。   连菀勾起唇角,果然是走不出老鬼墓室的人!   只要进了老鬼的肚子里,除非心无旁怨,心无欲望的,才可让石碑为幻境,安然走出墓室。若像风姨这样,天天跟斗鸡眼似的,满肚子坏心肠,老鬼最喜欢吃她这种。   芙蕖也不用说了,已经沾染了尘世的恶俗,蝇营狗苟,天天想着怎么挣钱,贪念太盛,也走不出老鬼的嘴巴。   只是她没想到花蛇竟然也有隐藏的贪念。只是不知道他贪的是什么?!   四方站好,伸手拍至石碑上……光晕大盛,交汇相融。   老鬼愤恨道:“你们竟然敢破我的阵?!”   顿时黑雾凭空萦绕,伴随着是撕裂的鬼哭狼嚎,席卷而来。   原先还大盛的暖光立马被吃掉许多。   连菀脸色一沉,手中光亮更盛,将整座石碑笼罩。老鬼最怕她的光。   风姨像是和她比拼似的,不甘落后也加大萧杀风力,直直拍在石碑上……   芙蕖则吃力很多,原先交融在一起的光圈在她那边出现了撕裂,老鬼趁机扑过去。   “哈哈哈。放弃吧。到我的怀里来吧。让我们一起快乐地吃鬼,吃尽天下怨鬼。到时候连阎王爷都要在我面前跪服!”   老鬼嚣张大喊。   芙蕖喉间腥甜,往后踉跄一步,手掌脱离石碑。   连菀脸色一沉,忽然瞧见陆折竟从外面又冲了进来,一掌拍在北面石碑上……这傻子在干嘛?!!   萦绕在石碑上的黑雾立马顺着他的手指蹿上他的臂膀,掠上他的脖颈,而后进入他的鼻孔和耳朵。如果此刻有一面镜子在陆折面前,他一定能看到他的胸口黑光大盛,在他的心脏位置波澜汹涌……   下一秒他一口喷出血来,血滴溅在石碑上……   老鬼哈哈大笑,“让你走你不走!自投罗网,就被怪我吃活人了!”   他话音刚落,瞬间觉得心头一疼。   陆折在昏过去之前,看到面前的石碑先是炸裂三条细小的缝隙,扑簌落下灰尘,忽而缝隙扩大,然后分崩离析,碎了一地……   八卦阵破了口,老鬼嚎叫着,滚烫的光晕获得推助,直接黑雾吞噬。   风姨从破裂的石碑急飞出去,连菀冲过去把陆折扶起来,见他牙关紧闭,鼻息尚有。   芙蕖爬过来,见状掏出小白瓷瓶,主动倒出一滴莲露,连菀看了她一眼,把莲露喂进陆折的嘴里。   墓室噼里啪啦掉土,眼瞅着这里就要塌陷了。   飞出墓室,发现风姨还没走,她面前一团弱小的黑雾盘旋在地上。   是了。掉阴沟里的风姨怎么能放过老鬼。   “不可能!我的阵法天下无敌。没人能破!”   “他到底是谁?!”   只是喷了点血在他的石碑上就让石碑碎成了渣。   风姨一脚踹过去,老鬼滚了几滚,又被她用风吹回来。   老鬼虽然并无实体,却依旧能感觉到疼,他嗷嗷地喊叫,阴恻难听。   陆折服了莲露后眼皮子能睁开了,首先看到的是连菀白皙的脸。   他虚弱地笑了笑,“我就知道我死不了。我可是被三清上过身的人!”   连菀:“……”   她伸出三根手指放在陆折的手腕处。   陆折顿时感到滑腻冰凉的指腹触感,他的耳垂不由红起来。   连菀往下一压,这人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心弱血缓,脉气虚滑,明明活不了几年,还使劲往前冲……   嗯?!   她挑起眉,陆折的身体内怎么有一团风……不是风姨那种萧杀之风,是惠风和畅的暖风……   柔柔的,却萦绕在血脉之中,最后汇聚在心脏周围。   她抬眼看向陆折,陆折被看得赶紧低头。   风姨呵呵笑,“他就要死了。”   “不用你关心!”连菀收起手,让花蛇把陆折背上。   “我也不想吃游魂野鬼啊,我也想好好投胎做人。可是我恨啊,恨啊!”老鬼自知快要魂飞湮灭了,嚎啕大哭。   他开始嗷嗷地说自己年轻时候身为纪家第三十四代孙,坐拥万贯家财,风流倜傥,善吹唢呐。平日里混迹青楼,获得无数姑娘青睐,直到遇到一个叫芙清月的年轻女子。她豆蔻年华,又纯又妖,把他迷得三荤六素,六亲不认。他天天躲在青楼里和芙清月鬼混。   结果,芙清月这小娘们对他并非真心,骗了他的钱跟旁的男人跑了。他气得半死,放火烧了青楼,然后被官府抓住判了斩立决。   他买通牢头,用另外的死刑犯替自己上了刑场。他则躲在清月山这个修建了几十年的墓里,度过此生。因为太过怨恨芙清月这个女人,所以一直不肯投胎。原本他好好呆在棺材里,结果前段时间三清观修建清月院,不小心动了这里的风水,导致墓室坍塌,棺材被砸,他立马从棺材里跑出来,到处吃带有怨气的孤魂野鬼。   芙蕖默默遮住脸。   连菀似有明白什么,转脸看着芙蕖。   芙清月?在清月山修炼成人的芙蕖?   呵呵,原来是两百年前,芙蕖刚化为人形,浪荡人间惹下的祸事。   老鬼吼道:“我恨啊。我在棺材里,做梦就想吹唢呐。我别的嗜好都没有,只有这个!”   所以他从棺材里出来后便跑到唢呐里,听人吹唢呐。但现在的人吹得都不怎么样,所以他非常暴怒。   风姨才没工夫听他废话,扬手甩出萧杀之风,风刑狠毒无比,直直扑向老鬼。   老鬼幽幽道:“只可惜那三个崽崽,粉雕玉琢的……”   三个崽崽?粉雕玉琢?   所有人除了陆折都愣住了。   风姨来不及收回,风冲向黑雾的同时,只听老鬼说了最后一句,“我说我想吃他们,其实,我多想抱抱他们。”   他一生没有孩子,多想把他吹唢呐的技能传给子孙们啊。   只可惜他一步错步步错。   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025章 文学城独家   好在之前舞台上陆折被老鬼掐脖子悬空那段, 加上连菀一跃而飞犹如仙人的表演被观众们认为是今年三清观道音音乐会的中场表演片段,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大惊慌,反而认为三清观诚意十足, 向大家展示悠久道音文化的同时, 还展现了道家轻功的奇特实力, 真是不错!   搞得钱指挥也以为这是三清观偷偷加的节目, 只不过没告诉他而已。   在陆折和连菀他们都走之后, 他又喊着乐队上台继续演出, 最终这场表演还算成功。   陆燃气得半死, 他可没闲工夫听什么音乐会。上窜下跳, 找东找西, 叫了好几个小道士陪着他去找石依依,都没找到。   “我要报警!”陆燃跳脚骂。   三清观观主自然知道石依依就是风姨,也知道风姨现在在哪, 他帮不上忙,只能安抚陆燃。   “陆施主,石小姐兴许突然有事, 没来得及跟你讲。都是成年人, 怎么会跑丢呢!”   陆燃吼道:“废话!她一直很乖的,从不乱跑, 而且去哪里都会跟我报备。怎么会一个小时还找不见人影?!”   观主心道:宁确定她是人嘛?!   就在陆燃叫嚣着要报警的时候, 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娇笑, 紧接着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燃!”   陆燃猛一回头, 可不就是他一时间不到就着捉急心痒的心肝宝贝嘛。   “你到底去哪了啊?!”   风姨立马眼圈泛红,“陆燃,你好凶啊。我刚才让你帮我拿莲花灯,你只顾着和小折吵架, 把莲花灯都扔了。我想为我的父母祈福,就自己去拿莲花灯,然后去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为他们念了一会经文,所以才耽误了点时间……”   若是实力不允许,观主当场就想对着风姨翻个大大的白眼。   太能演了!太能装了!   陆燃一听又心疼又内疚,搂住风姨的腰赶紧哄。   风姨见好就收,破涕而笑说我顺便也帮爷爷点了一盏莲花灯。   这话直戳陆燃的心。他感动地眼圈也泛红了。   双双眼圈泛红的两人重归于好。   老君殿内神像肃穆,花蛇背着陆折从旁经过,恰好看到这一幕。   陆燃抱着风姨,背对着大门。   风姨瞧见陆折,原本还沉浸在甜蜜感动中眉眼忽然挑衅地往上抬了抬。   陆折:“……”   花蛇默默转过脸,继续往前走。   连菀不知道去了哪里,芙蕖从清月山上下来后立马去找老乌龟。   老乌龟此刻正坐在拱桥右侧,一点一点地抬起屁股,准备离场。   连菀冲过去,一巴掌又把他摁回凳子。   老乌龟:“…………”我用了半个时辰才抬起一点点啊。   旁边的精怪们早都走得完了。他们如坐针毡,又担心风姨大开杀戒,把他们都给霍霍了,又担心自己提前溜走,会不会被祖婆婆责骂。终于等到音乐会结束,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压根没敢停留。   凡人区那边都还沉浸在最后的袅袅道音中不能自拔,回头一看:卧槽,右边怎么空了?!   只剩下一个堪比树懒的老爷爷慢慢腾腾,抬了半天还没转过身来。   老乌龟只恨自己走得太慢。   “龟龟,我有个事想问下你?!”   老乌龟咳咳两声,慢吞吞地说:“……好呀!”   芙蕖都快急死了,噼里啪啦说:“你帮我回忆一下,两百年前是不是有个姓纪的家族住在这里?”   她指了指老君殿后面高耸的清月山。   老乌龟想都没想,“没错啊。当年我还是一只小乌龟,有一天我在池塘里玩,忽然……”   芙蕖没功夫听他讲古老的故事,她立马打断他说:“这个姓纪的家里面是不是有个什么七爷?!”   老乌龟又是一脸笃定,“没错啊。那个七爷方圆百里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他忽然压低声音,嘿嘿笑道:“七爷一辈子玩女人,谁知道最后被……”   芙蕖脸腾地一下红起来,“行了。知道了。我就是不敢确定,再问下你。”   老乌龟:“我那时候好羡慕你啊。我刚化为人形的时候想去人间潇洒走一回呢,谁知道因为走路太慢,被人当街暴打,因为说话太慢,被急躁的人又暴打……你就不同了,随意幻化人形,今天做大家闺秀,明天做青楼女子,后天还能装男人……”   老乌龟沉浸在回忆中,再抬头发现面前空无一物,舞台漆黑,一个人毛毛都没有,唯有旁边莲池内的荷花还在傲娇地挺立着。   这时一个小道士上前赔笑道:“乌先生,车已经备好了。芙蕖道长说您着急回家,让我连夜送您出城。”   老乌龟:“…………”   连菀回到住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今晚的事情太出她意料。   首先,老鬼魂飞魄散前竟然提及三个粉雕玉琢的小崽崽,他见过他们,就在三清观。与之前莲花池中巨型莲花被崽崽们烧黑相呼应。都怪风姨的风刑出的太快,来不及问老鬼细节。   其次,陆折身体内那抹柔和的风是从哪里来的?按理说他以凡人之躯硬生生接下石碑上的黑雾后很有可能连尸骨都保不住,结果他只是吐了两口血便活下来了,还有力气跟她说话。   他可是没几年活头的人啊。   最后,风姨也知道崽崽们还活着,这可就麻烦了!   正想着呢,忽然一阵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嚣张霸道,刮得房间桌面上的摆设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   连菀眉心一皱,呵道:“风姨,还不赶紧去哄你的小心肝,跑来这里撒什么野?!”   从虚空中幻化出一只巨型风犬来,银色的毛发荧光透亮,大嘴张开,红红的舌头下是锋利巨大的牙齿。   狗嘴吐出人声,“没想到啊。我只是来凑个热闹,竟然发现你的花崽崽们还活着。”   连菀忽然想起陆折骂风姨是狗妖。化风为狗,用狗传音,可不就是狗妖嘛。   “既然他们活着,那就看我们谁有本事先找到他们!”   “若是他们识相,肯叫我一声妈妈,说不定我就放过他们!”   “你痴心妄想!”连菀甩出花瓣剑,直直戳进风犬身体。   风犬嗷呜一声,化为一阵风从门缝里又钻了出去。   连菀愤恨捶了下桌面,正无处发泄呢,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在吗?”   是陆折。   花蛇显然在劝他,“陆施主,这是祖婆婆的房间,你瞎叫唤什么?赶紧回去吧。你也看见了,这里很可怕的,有好多鬼!”   连菀面无表情地听外面花蛇吓唬陆折。   陆折缓了一会咳咳道:“我感觉我的身体还有点虚弱,很有可能晕倒在路上。”   花蛇:“我背你回去啊。再不行,我送佛送到西,亲自把你放到床上,再贴心盖好被子!”   陆折:“……”   芙蕖也来了,“小帅哥,别怕哈。我这里有几款符文,你可以买回去贴你家墙上。”   “这两张塞你脚下,那些鬼魂妖怪都近不了你的身。”   “一张五百,我们也算是老熟人,打个折,495一张。”   陆折:“……”   芙蕖正极力兜售她的符文,忽然听到木门咯吱一声开了,迎面看到连菀面无表情地脸。   她默默抽回快要贴到陆折脸上的符文,拍了拍陆折的肩膀,“陆施主,赶紧回去吧。我们三清观要锁门休息了。”   花蛇:“祖婆婆,我这就送陆施主走!”   陆折立马声嘶力竭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连菀一直没说话。   他咳着咳着尴尬起来,祖婆婆怕是生气了。   “小花,你去找一间干净房间,送陆施主过去休息。”连菀说完,转身关上了门。   芙蕖和花蛇面面相觑,不知道连菀怎么会同意一个外人住在三清观内。   芙蕖哎呦一声,咕哝道这是我的三清观,我这做主人的还没发话呢。   花蛇笑嘻嘻道:“三清观里藏着这么大一只鬼,你都没发现,还好意思说!”   芙蕖:“…………”   陆折如愿住进了三清观,并且就在连菀房间不远处。   他不知道的是家中的三个崽崽都快急疯了。   左等右等不见出门的粑粑回家,小家伙们翘首等啊等啊,一个个丧眉耷眼的,齐齐托着腮嘟着嘴,满肚子担心和不高兴。   卷毛崽忧愁地揪着头发,“粑粑真的太辛苦了,讨生活挣钱连家都不能回。”   红心崽今晚情绪非常不稳定,一会开心一会痛苦,方才差点晕过去,吓得哥哥和妹妹赶紧掐人中。   他的感触和粑粑紧密联系,粑粑高兴,他平静,粑粑痛苦,他难受。尤其今晚某段时间,红心崽难受在地上打滚,还捂着肚子说疼。   卷毛崽身为大哥当场喊着弟弟和妹妹出去找粑粑。   还好妹妹崽力挽狂澜,把他劝住:万一我们飞出去粑粑又回来了怎么办?再说二哥哥肚子已经不疼了,说明粑粑脱险为安。   卷毛崽气鼓鼓说:“下次粑粑出门我们一定要跟上。”   红心崽揉着眉心的花瓣胎记说:“现在粑粑快乐的想要飞起来了……”   卷毛崽:“…………”粑粑您到底在干嘛!   妹妹崽:“…………”善变的男人!   与此同时,三清观内,陆折开开心心站在房间内,四处观察房间内的摆设。   芙蕖还真是有一套,这清月院的房间跟五星级酒店没什么区别。房间内道意十足,太极图案的地毯,莲花洗手盆,莲蓬洗澡喷头,细节满满,营造出一种玄妙幽静氛围。   他默默想,不然买她两张符文算了。去五星级酒店住一晚至少也要一千块呢。   当然陆二少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他之所以心情不错,是祖婆婆发话让他在三清观休息一晚。   今晚他在讨伐那鬼祟时,吐了血,也算是做了点贡献。祖婆婆心疼他身体不适,真的比花道士以及钻进钱眼里的芙蕖好太多了。   躺在床上,千思万绪在心头绕来绕去,待陆折醒悟过来,发现已经夜里两点了,他还没睡着。   嗯??   他这段时间每晚躺下必睡着,今晚怎么又有失眠的迹象。   闭上眼,放空大脑,数了一千只羊后又查了一千只青蛙,结果还是没睡着。   陆折想抽自己一下,不就是睡在祖婆婆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兴奋个鬼嘞?!   坐在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连菀,盘坐在床上,双手掐诀,浑身缭绕着粉色的光芒。   忽然她睁开眼睛,走下床,推开门,手里挑着十二瓣花纹灯,沿着走廊往前走。   一路黑暗,唯有脚底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走到一间房间,里面某人跟烙煎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发出咯吱咯吱声。   连菀:“……”   等了一会,对方还没烙完饼。   此时月亮高悬,已经四更天了。   连菀很有耐心,继续等,终于听到里面似乎彻底安静下来。   她穿门而入,轻轻落地,抬脚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眉心紧皱,好似有万千难言的愁绪。   连菀静静看着他,俯下身将手掌放在陆折的胸口。   第一次见面时,她摸过这里,当时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跳得不怎么欢腾的心脏。   只是没想到,她今天还要再摸一次。   所以才要留下他,然后偷偷来。   她默默错开眼睛,不去看他。   果然,还是如在墓室里摸到的一样,陆折的心脏处萦绕着一抹和煦的风,柔软干净,缓慢却悠长,像是春日里徜徉在草坪上时被风吹拂起的鬓边碎发,像是春日里花苞在枝头上的颤动。   就在这时,忽然手腕被人握住。   连菀猛一回头,正好对上陆折懵懵的眸光。   他许是想说:你在干什么,刚张开嘴……连菀咬着唇,电光石闪间另一只手砍向陆折的脖颈,直直把人砍晕了过去。   连菀的耳垂烫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慌乱把自己的手从陆折的手中抽出来,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蹿,忽然想起方才她好似把人家的被子给掀开了,赶紧又冲回去胡乱把被子扯过开盖好。   别明天他感冒发烧了,又要赖在这里。   翌日清晨,花蛇准时早起服侍连菀品茶看书。   连菀淡定地翻着书,余光瞧见花蛇的两只脚非常不老实地互相搓着。   “你要是觉得脚痒,大门出去左拐有药店。”   花蛇:“……”   他哪里是脚痒。陆折这小子竟然还在睡觉!他肯定是不想走,所以才无限拖延时间。   他想告状又怕祖婆婆生气。毕竟昨晚是祖婆婆做主留下陆折。   关紧不能让祖婆婆误会自己有脚气。他赶紧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番,难得见到祖婆婆不自在地躲开他质问的眼神。   “那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花蛇一听,立马跑去踹开陆折的房门。   踹门声如此之大,陆折还没醒,甚至唇角上扬,不知道梦见什么好事笑得那叫一个猥琐。   他上前拎起旁边一把凳子,哐哐哐使劲敲起来,陆折好半天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一脸懵懵,用睡得太久过于沙哑的声音质问:“花道士,你在我房间里干嘛?”   花蛇没好气地说:“太阳都晒到屁股了,麻烦陆施主赶紧清醒清醒好回家去吧。”   陆折抬起手腕这才发现已经十点钟了。   他不好意思地坐直身体,举起手想揉揉自己的眼睛,这才发现脖颈传来一阵疼痛。   愣了愣,他想起昨晚明明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他强迫自己不要乱动,想象自己躺在草坪上的触觉,然后渐渐进入入睡状态,再然后他……好像梦见了祖婆婆。   她听亭亭玉立,就站在他床边,对了,身上还有一团淡淡的黄光,肯定是她平日里喜欢挑着的十二花瓣灯发出来的。   陆折忽然垂下眸光,唇角不自觉又翘起来。   花蛇瞧着某人大清早起来这股子春光荡漾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陆施主,你的家人肯定在等着你。赶紧回去吧。”   陆折哦了一声,掀开被子,洗脸时咕哝道:“我没家人!”   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会,往山门的路上又磨蹭了一会,除了来来往往的香客外,什么人也没见到。   花蛇也不急,慢慢等着他,期间还碰见了春风得意的芙蕖。   昨天很多香客们自发在网上发表关于三清观道音音乐会的观后感,引发了一股关于保护非遗文化的讨论热潮。她故意不让大家拿手机拍摄,就是为了保持这份神秘感。其他没来参加的人光听说很好听很有启发意义,但压根听不到也看不着。   顿时立马有很多人找上门来,请芙蕖一年两办,甚至三办,明年再办的话请务必给他们留票,多少钱都在所不惜。   芙蕖自然笑得合不拢嘴,见了陆折甚至还拍了他的肩膀,规矩地喊了他一声陆施主。   “下次我们三清观再举行音乐会,一定请你继续来帮忙哈。”   陆折闻言后弱弱说了句,“行是行。换个乐器吧。”有阴影。   走进小区,陆折就看到很多老头老太太对着他笑,他们时不时还低头互相私语了半天。   陆折挠了挠头,他在小区独来独往谁也不认识,也从未和谁打过交道……除了楼上兰花精,她早都被花道士送去妙莲崖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笑着打声招呼,还是低头装死。   正犹豫呢,前面有个老头特别激动地冲过来,热情地握手,一分钟内问清楚了陆折的基本情况:父母双亡、单身、代课老师。   顿时很多老头老太太的眼睛簇亮起来。   多么优质的相亲对象啊,有人试图再多问一句:小伙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结果被刚才那个自称老钟的老大爷给拦住了。   “别急啊,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慢慢来!”   陆折没听明白。   老钟指了指陆折的阳台,“你家那棵凤梨草长得也太好了。今天有人路过拍到说这是珍稀品种,我就想问问你在哪买的?”   陆折这下听明白了,不在意地摆摆手,“就城西那个花鸟虫鱼市场。我随便买的,不是珍稀品种。”   说到这里,陆折还十分大方地说:“钟大爷,您要是想要,我可以给您分一点。”   凤梨草可以分须种植,特别好成活。   钟老头一听高兴极了,当即跟着陆折上楼去。   进了房间,钟老头直奔阳台,近距离观察。   “好漂亮啊!从外面看只是一团长须,没想到它已经把阳台都占满了。”   陆折心道您要是知道这凤梨草半个月长成这样怕是更要大加赞赏了。   三个崽崽见消失一晚上的粑粑终于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激动,就瞧见粑粑拿着剪刀走过来。   三个崽崽顿时缩成一团紧紧搂在一起。   粑粑你要干嘛?!   好在凤梨草在崽崽们的抚育下长得非常旺盛,陆折随意挑了一把须剪下来,也没发现崽崽们的存在。   钟老头高兴极了,连连道谢。   陆折摆摆手说不用。   三个崽崽松了口气,心道粑粑真是好心肠啊。   谁知道十分钟后来了个张阿姨,说自己退休后没别的爱好只会养花种绿植,谁知她是全小区闻名的植物杀手,种啥死啥。听说凤梨草随便丢那里都能活,所以斗胆过来求一点,以挽回点名声。   陆折哪能不同意,赶紧给张阿姨剪了一团须。   三个崽崽:呜呜呜粑粑你可要轻点下手,别剪到我们了。   陆折刚脱下衣服准备洗澡,谁知又有人敲房门。   这次是一楼的小王。   小王说自己常年抑郁,有自杀倾向,医生说让他养猫,结果猫不小心跑丢了,他当晚差点跳楼。后来他又养了很多只猫,但猫咪们不是挠他就是咬他,他是全小区闻名的连猫咪都嫌弃的人。医生对他已经放弃,只说随便养点什么转一下注意力即可。所以他斗胆过来求一点凤梨草。   话说到这份上,陆折能不给吗?   于是三个崽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窝又少了一团。   三个崽崽:粑粑要把我们的窝剪秃啊?   接下来,又陆续来了“别人养她也想试试的苏阿姨”、“大圆脑袋一根毛都没有羡慕凤梨草长长胡须的廖叔叔”……等等,来求一点凤梨草。   陆折皱着脸:他只想赶紧洗个澡……   一不做二不休,他立马拿起剪刀跑去阳台,狠狠地剪掉一半凤梨草,然后挂到门口,上面写了五个大字:自取不用敲门。   算是彻底获得安宁,美美地洗了个澡。   躲在鸟巢葵叶子下的三个崽崽看着少了一半的窝,欲哭无泪。   粑粑真是太太太太……败家啊。   中午时分,春日正暖。   陆折窝在躺椅上,终于脚丫子可以伸出栏杆。三个崽崽可怜巴拉地窝在残留的凤梨草内,勉强晒着太阳。   一切那么美好。粑粑在家,崽崽乖乖。   陆折看累了,把书扣着放在脸上。   脖颈仍然疼,方才洗澡时,他看了看,一道青黑印赫然在目。   这就奇怪了!   眸光流转,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昨晚他并非梦到祖婆婆,而是祖婆婆偷偷摸到他的房间,他当时没有沉睡,忽然感觉有人在,便睁开眼。被抓个正着的祖婆婆气急败坏用收刀把他砍晕。   他还举起手比了比这道青黑印子,比他的手掌薄,比他的手掌短……   但,祖婆婆没事跑到他房间干嘛?   陆折咻的一下坐直身体,书本噼里啪啦掉下来,惊得晒得安详的三个崽崽纷纷睁开惊恐的大眼睛。   怎么了?怎么了?   粑粑先是眸光亮得像星星,亮了三秒,骤然一灭,紧接着呵笑两声,然后垂下眸光,眉头开始锁紧……   变化之快让三个崽崽目瞪口呆,压根没搞懂粑粑到底是在开心还是伤心。   红心崽小声叹气,“粑粑是个心思细腻的银嘞!”   妹妹崽端坐着,笃定道:“男人嘛,心思藏得深,也属正常。”   陆折正郁结呢,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把门敲得咚咚响。   这就过分了吧。门口写着那么大的字,看不见吗?   陆折趿拉着拖鞋,大步冲出去,打开门,一愣,竟是宗青。   宗青拎着大包小包,见了陆折立马把手上东西丢下,冲上前紧紧搂住陆折。   “折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这哥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陆折嫌弃地推开他的脸,“有话好好说,别凑那么近!”   宗青委屈巴拉地说:“哥,你都不知道我为了找到你废了多大劲。”   他去了陆家私宅至少十次,期间有五次撞到陆燃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老管家只会打太极,压根不告诉他任何信息。还是他自己灵机一动,想起小时候陆折经常消失,全躲在外婆家。   他又动用关系,查了好多地方才找到向阳小区。   当他拎着东西看到小区破败的大门以及极具八十年代风格的院落时,哭了。   拎着东西吭哧吭哧爬上二楼,又哭了。   现代社会竟然还有没有电梯的房子?   宗青哭唧唧描述着凄惨的寻亲之路,陆折听得头疼。   三个崽崽悄悄从凤梨草中飞出来,咻的一下躲在鹿角蕨后面看着这位比人类幼崽还表情丰富的成年凡人。   卷毛崽歪着脑袋,看了半天,“这是粑粑的朋友呀!真好,还拎着这么东西来看粑粑。”   红心崽微笑道:“妹妹我终于明白你说的话。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粑粑看着满脸不耐,可心情好好哦。”   妹妹崽按重重叹了口气,“你们高兴什么?这人可能是粑粑唯一的朋友!唯一!”   两个小公花对手指:哦。确实有点惨吼!   宗青掏心掏肺了半天,陆折竟然面无表情。   不过他对自己这位哥哥很了解,拍着陆折的肩膀说:“哥,没关系,就是别太感动了。”   陆折皱起眉头,“人也见到了,可以走了吧。”   宗青:“…………”   接下来又是宗少爷激情表演时刻,他又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还擤出鼻涕擦到陆折身上。   陆折恶心地往旁一躲,宗青赶紧拎起东西往里冲。   陆折躲都躲不开。   “哥,不然你住我那去吧。这里也太破了。狗都不愿意住!”宗青心疼不已。   陆折:“你会不会说话?不想呆赶紧滚。”   宗青哪敢走,好不容易找到人还不多呆一会,他立马把辛苦买来的东西放到茶几上,一样一样掏出来。   鸭脖、汉堡、薯条、薯片、辣条、可乐……怎么作践胃怎么来,怎么让人胖怎么来!   混合刺激的味道飘过来,三个小崽崽皱着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味道。   宗青一副下乡送温暖的模样,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还硬塞给陆折一罐可乐。   “哥,咱们以前经常没事凑在一起去酒吧胡吃海喝,你虽然话说不多,但我知道你还蛮享受的。”宗青说到这里,又想哭,“你肯定很怀念吧。”   陆折抿起唇。以前他想做的事家里人全不同意,所以他便把胡混的事实给坐实了,天天和宗青他们一起泡酒吧。区别在于,宗青是真心实意地玩,他则默默喝着酒,不说话,但会坐到最后打样。   享受?那可真没有!   怀念?更不可能。他现在一个人住在这里,简单普通却快乐。关键他还能睡着了。   宗青吃着吃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直直把陆折的脸掰过来。   “哎呀,哥,你气色好好哦。黑眼窝都没了。你用了什么眼霜?”   陆折甩开他的手,“哥我天生丽质!”   两人正吵着呢,谁也没发现客厅鹿角蕨那里迅速闪过三道小身影,沿着墙撅着屁股跑得比蚂蚁还快。   三个崽崽躲进沙发后的阴影内,默默擦了擦汗,又折向往沙发上跑去。   你拽我拉,三个小家伙爬上沙发的后背,然后躲在了靠枕背后。   粑粑朋友的后脑勺近在咫尺。   卷毛崽是此次行动的发起者,他好奇心最强,就想知道他们在吃什么。   果然刚坐下来,就瞧见粑粑朋友往嘴里塞一嘴黄色翻边的薄片。   嘎嘣脆嘎嘣脆,听起来真欢乐。   卷毛崽吞咽下了口水。他回过头,弟弟红心崽也一脸向往。   唯独“人间清醒崽”妹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嘴型无情提醒他。   我们花精吸收天地精华,喝风饮露,不用吃人间食物。   安卷毛崽太馋了,粑粑朋友吃得好香好香,勾得他直流口水。   他用嘴型反驳妹妹:以后我们会和粑粑还有其他人一起吃饭,到时候该怎么解释?   妹妹崽一愣,头一次感到智商不够用。   她恼火地摆摆手,不管了!随便吧!   沙发上,陆折只是抿了两口可乐便放下。宗青天生的吃播up主,吃得酣畅淋漓,欲、仙、欲、死。陆折原本一点也不饿,可这小子表情太生动了,他不知不觉也摸了个根薯条吃了起来。   宗青满意地嘿嘿笑。就没有他带不动的人!   他哪里知道他不光带动了冷静陆折,还带动了旁边三个从来没有吃过人间食物的三个崽崽。   只是三个崽崽一来就吃这么生猛的零食……后来引起的种种,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宗青这趟来,一是为了慰问陆折,二来是他又从亲老子那里搞来了点钱,在市中心搞了一个酒吧,今天开业,想请陆折过去玩。   陆折一听当即摆手,“我十点就要睡觉。没空。”   宗青顿时觉得嘴里的鸭脖不香了,他愣了愣,“哥,你说反了吧。是上午十点?”   陆折呵呵笑,“我现在是退休老干部作息,你别拖我后腿!”   宗青被彻底惊到,为了安抚自己受伤的心,他从桌上又拆了袋薯片,还没吃呢,瞧见陆折起身去卫生间灌了一肚子水的喷壶……   我的折哥竟然在浇花,哦不,浇草?   真老干部啊。   他惊慌失措,把薯片往沙发上一丢,赶紧去阳台上看情况。   卷毛崽眼前一亮,伸出小短手,五指撑开,朝下一推,一片薯片咻的一下飞进他的手心,他使劲一攥……成功得手。   红心崽激动跺脚。哥哥好棒!   妹妹崽一脸无语。   卷毛崽小心翼翼把薯片分成三块,分别递给弟弟妹妹。   红心崽开心攥到手里,妹妹崽强硬拒绝,她要做一只自觉的花精崽崽。   卷毛崽知道劝不动妹妹,愉快地和弟弟一起碰了下薯片,然后开吃。   小贝齿尖尖的,还挺适合咬薯片,只是要千万小心,不能让嘎嘣脆被阳台上的粑粑和粑粑朋友听见。   卷毛崽用小舌头卷入一点薯片碎屑,顿时两眼发亮。   妹妹崽目不转睛看着他,就盼着哥哥赶紧把东西吐出来。   谁知道大哥压根没有吐出来,反倒嘎吱嘎吱把剩下的薯片吃掉,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   妹妹崽赶紧小声问这是什么味道?   卷毛崽神秘兮兮说:“妹儿,我说不出来。你得尝尝才知道。”   妹妹崽顿时泄气,她才不要吃这种东西。   转脸看向二哥,二哥更是吃得双脚乱踢,边吃还边咕哝:“好次,好次,好好次。”   妹妹崽:“…………”到底多好吃,你们倒是说啊。   于是她不情不愿却又被膨胀着的无穷好奇心给驱使着,拿起大哥分给她的薯片,放进嘴里,轻轻一咬……被露水娇惯的唇舌从未有过如此丰富的味觉经历。薯片入口先是感受它的脆,而后是咸味特有的香,浓郁满腔,只是一小口就已经让她欲罢不能。   两只小公花瞧着妹妹骤然亮起的两只大眼睛,笑而不语。   陆折实在受不了宗青的唠叨,把喷壶塞进他的手里,让他提前感受下退休老干部的生活。   宗青看着自己浑身帅气无敌的打扮,手里的喷壶就像是异世界的侵入者,立马把他精心打造的颓废二世祖的人设给彻底打破了。   他胡乱浇了水,赶紧回来,坐到陆折身旁,继续磨,非要陆折今晚去一趟,哪怕坐一会就走也行。   陆折:“我不去你会怎么样?”   宗青举起手,“我就哭晕在你家地板上。”   陆折看了下时间,“地址发我,我八点到。”   宗青激动地赶紧掏出手机发过去一个地址。   陆折看着满桌的零食,“你把这里收拾干净,赶紧走!”   这句话让三个刚尝到甜头的三个崽崽大失所望。   粑粑怎么能不爱薯片?   既然粑粑朋友以哭威胁,那以后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哭晕在地板上然后请粑粑给我们买薯片吃?   宗青知道陆折爱干净,伸手摸向旁边,他至少得把刚才拆的薯片给吃完再走。   伸手一摸,摸了个寂寞。转头一看,刚才明明满满一袋的薯片空无一物。   宗青:“……见鬼了!”   陆折这几天对鬼这个字很敏感,当即黑着脸斥:“你说什么?”   宗青一脸无辜,“我刚刚明明拆了一袋新薯片,可空了。”   他拎着空袋子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陆折皱起眉,“你每次都说不吃,结果每次都去摸着吃。管不住自己的手,这种事你干得还少吗?”   宗青举起手看了看,虽然但是,可他这次明明记得自己放在这里的是一整袋薯片啊。   他左右看看,什么也没发现,只好自嘲了两句作罢。   沙发底下,三个崽崽撅着肚子瘫躺在地上。   卷毛崽满足地抚摸着从没有如此圆鼓鼓的肚子,“好饱饱啊!”   红心崽一脸幽怨地看着妹妹,“妹妹,你吃开心了吧。”   方才他们三个趁着粑粑和粑粑朋友去阳台,大哥用手吸薯片,他站在沙发下接薯片,妹妹最小,让她在沙发下面摆好薯片然后等大家分着吃。   三兄妹齐心协力,一会就把所有的薯片转移到沙发底下。   大哥平均分好三堆,然后开吃。   红心崽吃得慢,还没等他吃完,妹妹已经吃完了,然后可怜巴拉地看着他。   他身为二哥看不下去妹妹渴求的眼神,就把手里的薯片又分给她一点。   结果他还没张嘴吃,妹妹已经所有薯片强行塞进嘴里,咔嚓咔嚓两下吃进肚子……动作之迅速,让他叹为观止。   妹妹崽打了个饱嗝,已经忘了方才是谁百般指责薯片是垃圾食品中的垃圾,谁吃谁变胖。   结果她吃得最快,吃得最多。   脸被打得啪啪响。   面对二哥幽怨眼神,妹妹崽上前吧唧一声亲在他的脸上,“谢谢,二哥!”   红心崽立马被这个亲搞得晕头转向,这可是傲娇妹妹第一次亲他耶!   这可是连大哥都没有的待遇!   卷毛崽见状也要妹妹亲。   妹妹崽吃得开心,立马吧唧一声又赏了大哥一个。   三兄妹开心地像过节。   就在这时,妹妹崽忽然捂住肚子,眉心皱着。   与此同时,卷毛崽和红心崽也捂住肚子,眉头紧锁。   好奇怪的感受!   妹妹崽一脸惊恐,声音颤抖,“哥哥们,我们可能也许大概……要用一下粑粑的马桶!”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肚疼上厕所的感受!   卷毛崽顿时哀嚎,“什么?那我以后还怎么玩旋转瀑布?”再也无法直视可爱的瀑布啦!   红心崽咬着牙憋着,“呜呜呜呜呜我们再也不香了!” 第026章 文学城独家   市中心新开的这家酒吧就叫宗青酒吧。踏过高大的退台台阶, 上面是奢华光鲜的入口。站在门口可以听到里面已经被妖魔鬼怪占领,声浪如同席卷的海浪撞在大门上。   陆折穿了一件戴帽子的卫衣,照旧鸭舌帽遮着半张脸, 颀长的身形站在一众等候进入的人群中格外扎眼。   他还没站几秒钟, 队伍最前面来了两位工作人员赶紧把他迎进去。   推门而入, 鬼哭狼嚎的叫喊声直接把躲在陆折口袋里的三个崽崽给震晕了。   这是什么……东东?   卷毛崽揪下两缕头发缩成一团塞进耳朵里。   红心崽则捂着耳朵一脸惊悚。   唯有妹妹崽淡定地窝在口袋角落, 外面声音太大, 她压根不用担心被粑粑听到。   而且还要她大声呼喊两个哥哥才能听见:“这叫酒吧。人类称这里是交朋友的最佳场所。”   两个小公花长长哦了一声:还好还好。粑粑只有宗青叔叔一个朋友。他能来这种地方主动多交朋友真的很棒。   三个小家伙也想看看粑粑的准朋友们长什么样, 都是干什么的, 你拽我我抓你一起从口袋里爬出来, 两只小手扒住口袋边, 露出小脑袋……   一大群数也数不清的凡间男女们凑在一起疯狂跳跃,双手指天,双脚踹地, 在快要炸开耳朵的音乐中跟得了抽搐病似的扭来扭去。   而且这抽搐病有一定的传染性,卷毛崽和红心崽也忍不住跟着音乐一起摇摆。唯独妹妹崽依旧面无表情地睁大眼睛观察人类世界,只是她头顶的小揪揪不甘寂寞, 摇得比舞池中的人类还疯狂。   正在这时, 卷毛崽伸出手指着左侧一对凡间男女。   “你们快看,他们在干嘛?”   妹妹崽只看了一眼, 便立马心中警铃大响, 伸出手一左一右捂住两个不谙世事的哥哥的眼睛。   “不许看!会长针眼!”   红心崽连看都没看到, 就被剥夺了观看的权利, 他急得去扒妹妹的手。   妹妹力大无穷,他掰了半天压根没掰动。   卷毛崽:“为什么不能看?那个凡间男人不是在给那个女人按摩吗?”   按摩是今天他刚从妹妹那里学来的人类知识点。   中午他们大吃宗青叔叔的薯片后便遭到了报应,经历了从未有过的疯狂时刻。三兄妹排排队去卫生间使用马桶。   从未有过的气味让他们欲、仙、欲、死。   三兄妹发下毒誓,谁要是敢说出去今天发生的事, 便断绝兄妹关系。   这可是三兄妹自出生以来遭遇的最大危机,发这样的毒誓也是为了互相提醒。不然被其他的花精崽崽知道了会遭到彻底的嗤笑。   妹妹崽搜寻了下人类知识,找出按摩这个词条。三兄妹也不嘚瑟了,乖乖躺在鸟巢葵的叶子上,顺时针用手在肚子上转圈圈,让肠胃消化快点回复正常。   刚才卷毛崽看到凡间男人的手在那女人身上摸来摸去,虽然不是按照正规的顺时针方向,但应该是按摩没错。   妹妹崽:“…………”要解释的东西好多好复杂好烦躁啊。   卷毛崽趁妹妹愣怔时,推开她的手……左边那个男人的嘴已经贴上那个女人的嘴巴了。   “哦。那个阿姨嘴疼,所以要叔叔按摩一下。”   红心崽立马推开妹妹的手,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咦了一声,“阿姨嘴巴疼,可她的心跳得好快。”   说到这里,他笃定地说:“阿姨心脏不太好,这叔叔按摩错地方了。”   妹妹崽疯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努力把两个哥哥的脸给掰过来,“他们那是在亲嘴。只有相爱的人才会亲嘴。”   红心崽对手指,“什么叫相爱?”   妹妹崽:“……就是男女双方互相产生了好感。”   卷毛崽:“什么叫好感?”   妹妹崽咬牙切齿:“禁止套娃!”   红心崽:“什么叫套娃!”   妹妹崽彻底疯了。   陆折压根不知道他一路挤过人群寻找宗青的路上,他的口袋里正在发生一场巨大的兄妹危机。   宗青在二楼包间,陆折推门而进时,里面正鬼哭狼嚎嗨得快要升天。   晕乎乎中,有人忽然喊了一声,“折哥!”   顿时全场安静如鸡。   “干嘛?不认识了?”陆折抬了抬帽檐问。   还是熟悉的声音,只是他看起来不太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大家又说不出来。   宗青激动地嗷嗷叫,跑过来抱住陆折。陆折照例嫌弃地让他滚。   三个崽崽忽然看到宗青叔叔,顿时又想起那该死的薯片,小脸齐齐耷拉下来。   能在这个房间的人都是一个圈子的,以前陆折是主心骨,宗青是氛围组。陆折虽然话少心狠嘴毒,但对朋友那是没的说。大家都喜欢凑在他身边。   之前听说陆折和家里断绝关系,连梁家的订婚都退了,他们这些小弟的第一想法是我哥果然是我哥,但他也应该只是闹闹脾气吧。   这个圈子内还没有谁敢真正和家里断绝关系。毕竟断绝关系,就意味着和钱断了关系。   他们沉浸在家族的蜜罐中,早已失去了挣钱的能力,甚至连梦想两个字都不会写。   有人鼓足勇气凑过去问陆折,“折哥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陆折挑眉,“白天给小孩上乐器课,晚上去三清观西门那边摆摊卖唱。哦,对了,昨天我还去给三清观道音音乐会帮忙吹了两首唢呐。”   所有人:“…………”   三个崽崽:没错,辛苦工作的粑粑最帅了!   “你们有空可以过来给我捧捧场,折哥请你们吃饭!”   宗青鼻头一酸,“哥,不然我们凑点钱给你开个培训班,你当老板算了。小屁孩们有多烦人,你看我们这些人就知道。”   三个崽崽:粑粑你可别听宗青叔叔瞎说,我们超乖哦。   陆折拍了下宗青的肩膀,“行了。我坐一会就走。你们好好玩吧。”   大家见状,哪有心情再玩,气氛陡然萎靡下去。   陆折喜欢音乐,这事他们很久以前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他抛弃优质生活,只要音乐。   这时他们终于发现,折哥和以前不同的地方在哪?他变得格外从容淡定,眉眼再没有愤世嫉俗的痕迹,嘴角也不再带着鄙夷冷笑的弧度……   宗青受不得这种气氛,高喊着要玩摇色子,谁输了就去楼下找最漂亮的女生亲亲。   红心崽弱弱问:“妹妹,不是只有相爱的人才能亲亲吗?”   妹妹崽揪着头顶的小揪揪,一脸幽怨地说:“人性啊太复杂了。妹妹我还是太小,不能看破!”   宗青故意输掉,在大家的起哄中跑出去勾搭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不仅亲了人家还把人叫上来继续玩。   女孩子眼睛簇亮,乖巧坐在宗青身边,要她喝酒就喝酒,要她亲亲就亲亲,乖得像洋娃娃。   宗青顿时脸上有面儿,把女孩楼得更紧了。   三个崽崽一脸郁闷地窝在粑粑的口袋里。   卷毛崽:“粑粑会不会跟着宗青叔叔学坏?随便捡人亲亲?”   红心崽:“麻麻肯定讨厌粑粑有这样的朋友。”   妹妹崽:“所以朋友要少而优,不能贪量。”   陆折越坐越觉得难受,以前怎么没发现酒吧空气混浊?宗青他们玩的开心,他也没法共情。   坐了一会,他也没打招呼,悄悄起身,推门而出。   三个崽崽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外面骤然响起一个女声。   “阿折!你在躲我吗?”   三个崽崽:怎么没完没了?   陆折压了压帽檐,垂着眸光道:“梁小姐,我记得我说得很清楚。我不想结婚,更不想和你结婚。我谁也没躲,更不可能在躲你。”   梁嘉嘉眼圈泛红,“阿折,我可以做你名义上的妻子。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   她恨自己说出这么卑微的话,可爱上这样的人她能有什么办法。   陆折有点不耐烦,“你让开。我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一个字!”   梁嘉嘉刚才看到有人发朋友圈,里面闪现陆折的身影,便跑得飞快冲过来,结果陆折压根不愿意和她说话。   她找了这么久,不能让陆折跑了。   “阿折,你去给小孩带课,就能实现梦想吗?”梁嘉嘉嘴唇颤抖,质问道。   “实现梦想需要钱。你跟我结婚后,我可以陪你出国继续深造,请名师教你,还有很多顶级演出机会……”   这些她都可以帮他完成,她发誓自己虽然娇滴滴,但绝对会成为一个好妻子好贤内助。   陆折慢慢抬起眼,眸光里冷光一片。   “你呢!你有什么梦想?离开你父母给你的,你还有什么?”陆折冷笑问。   梁嘉嘉咬着唇,“我的梦想是你!”   陆折懒得再说下去,大步往前走。   梁嘉嘉一急,伸手拽住陆折的口袋……顿时被狠狠烫了一下,她惊叫一声,捂住手指头,疼得眼泪都飚出来。   “阿折,你口袋里装了什么?怎么这么烫?”   陆折一愣,伸手摸向口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梁嘉嘉以前为了见他,经常玩花招,他都看腻了。   梁嘉嘉瞧着空口袋,再看看自己完好的手指头,也陷入了迷惑,难道是自己脑抽了?   宗青终于发现陆折消失了,急急追出来,迎面看到陆折和梁嘉嘉站在一起,他顿时皱起眉头,赶紧转过身来。   梁嘉嘉怎么来了!天!折哥会不会怪他?   他怂逼一个,赶紧往回退,用屁股推开门躲了进去。   三个崽崽在宗青进门的那一刻从天护板滋溜一声冲进他的口袋里……   方才那个缠着粑粑的女人一言不合就抓他们,要不是大哥机智,怕是现在就显露原形,被当成怪物了。   宗青叔叔是粑粑的朋友,虽然他喜欢乱亲人,但至少对他们没有坏心眼。   陆折从酒吧走出来,终于呼吸到干净的空气,不由深深吸了两口,这才挪动脚步往家走去。   三个崽崽被迫呆在宗青身边,这次竟然是他们三个夜不归宿了。   宗青这人心不坏,好朋友,爱热闹,但他不相信爱情,从不认真谈恋爱,经常走肾不走心。   这不,今天他的酒吧开张第一天就勾搭了个乖巧小妹妹。   三个小崽崽自躲进宗青的口袋里,便被迫欣赏了他们无数亲亲还有撩人的喘息声。   在座的都太了解宗青的特性,见怪不怪,宗青和女孩亲得死去活来也没人多瞅一眼。   受到极大冲击力的三个崽崽则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妹妹崽无奈至极,索性开设生、殖健康课,把宗青和这个自称小诗的女孩之间的互动当做教材,讲述凡间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构造、多巴胺荷尔蒙等等知识。   卷毛崽半知半解,“亲嘴不代表生孩子。”   妹妹崽:“对的。”   红心崽懵懵懂懂,“没有爱也可以亲嘴。”   妹妹崽:“没错!”   宗青亲得忘怀,他勾着小诗的下巴,“你住哪?”   小诗有着比她年龄看起来不搭的韵味,她眨巴着可爱眼睛,“你住哪我就住哪。”   宗青哈哈一笑,搂住她的腰,“小可爱嘴可真甜。走,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小诗嫣然一笑,乖巧糯糯说:“好的呀!”   卷毛崽举手提问:“他们要去干嘛?”   妹妹崽有点慌,她以为宗青叔叔和这个凡间女人不过是亲亲而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谁知道两人还要继续耍?!!   这让她的生殖课怎么上?太可怕了吧。再怎么说我们还是崽崽啊?!   宗青摇摇晃晃一手揽着小诗的腰,回头喊着兄弟们玩好吃好,他先上楼休息。   大家起哄说青哥悠着点。   小诗抿嘴笑个不停。   宗青捏着她的脸贱兮兮地说:“别怕,我会轻一点。”   电梯里,两个人跟八爪鱼似的缠绕在一起。   三个崽崽一脸淡定地听着外面嗦来嗦去的声音。听太多次,已经麻木了。   电梯蹭蹭跑到最高层。   总统套房,高端奢华,谁见谁爱。小诗惊呼不已,短裙转着圈,双脚可爱地踢着,回头搂住宗青又亲了半天。   卷毛崽无语道:“没有爱情的亲亲就像猪啃泥,索然无味。”   红心崽点头附和。   妹妹崽摊手,表示无奈。   宗青也算是阅花无数,可头一次遇到这么乖软可爱这么主动的妹子。   心里那股子冲动压根控制不住,立马脱了外套甩到地上,把妹子直接压到了床上。   妹妹崽立马捂住耳朵,“好了。从现在开始是人伦大和谐阶段,不是我们小孩子该知道的。”   她生怕两个哥哥又问“什么是人伦大和谐”,赶紧举起手指说:“从现在开始我不解释任何相关术语。”   卷毛崽和红心崽悻悻然捂住耳朵,乖乖听从妹妹指挥。   按照宗青以前的做法,他总会耐心哄女孩子心甘情愿地同意,可小诗太主动了,让他无处发挥。   他提议两人一起洗个澡,小诗说自己赶时间。   他其实不太喜欢女孩子擦香味太浓的香水,小诗哪里都好,就是香味太浓郁,让他鼻头有点发痒。   洗个澡的话能让她回归自然味道。不过人家不同意也就算了。   小诗笑嘻嘻扯掉他胸口的领带,然后坏心眼地把他双手绑住。   宗青眼前一亮,哎呦别看这小姑娘年纪小,挺会玩的啊。   只是小诗手劲好大,这么一扯一拽,他的双手瞬间动弹不得。   宗青不以为意,索性躺好等着,看她有什么更厉害的花招。   原本以为还有更刺激的,谁知小诗起身,站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某一瞬间,宗青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眨了眨眼,面前的小诗又是一副可爱调皮的样子。   “青青,我给你跳个舞吧。”小诗摇头晃脑地转了个圈。   宗青超级喜欢萌妹跳舞,忙不迭地点头。   小诗打了个响指,忽然空中音响起乐,不是宗青想象中的三次元快歌,而是一首阴阴郁郁的古风歌。   细听还有歌词。   -黄昏天,唢呐响,媒婆至,红轿顶。   -父兄笑,母亲哭,红头盖下是离人。   -公鸡穿红好拜堂,洞房里空洞洞。   -天一亮,唢呐起,红轿晃晃去山顶。   -生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鬼。   -洞房变洞穴,红娇娘变红裙鬼。   宗青:“……妹妹,干嘛搞这么阴森森的歌?”   小诗娇笑,“因为我要跳鬼舞啊。”   宗青:“……”   他试图坐起来控制下局势,谁知道他双手被绑,翻腾了几下都没起来。   怪只怪这床太软!   小诗从背包里掏出一只口红,耐心地把膏体转出来,然后仔仔细细描着唇形。   血红血红的,还真与这歌词贴合。   宗青干笑着,“妹妹,别玩过了哈。把哥哥松开,我给你倒酒!”   小诗嗔笑道:“好戏还没开场,着什么急?”   宗青终于发现不太对劲,他有点哆嗦,“你到底要干嘛?”   小诗撅起大红嘴唇,爬上床凑过去,一脸哀怨地戳了下宗青的脸蛋,“跳舞给哥哥看啊。”   宗青这才发现小诗的眼珠子格外的黑,眼白也格外的白,转动时,像无情的洋娃娃一样僵硬。   瞬间他酒醒了,后背渗出一身冷汗。   小诗再次站起来,掐着腰,转了一圈,“我还是去洗的干干净净,再和哥哥你好好玩。”   她蹦蹦跳跳去了浴室,那阴森的歌声像是从她身上发出来似的,飘远了些。   浴室里哗啦哗啦声响,小诗曼妙的背影透出来。   宗青哪还有心情欣赏,噗通一声滚下床,双腿蜷缩试图站起来,谁知道刚从地上爬起来,他头顶的光骤然一暗,墙壁上掠过红色波浪,一回头,小诗的脸近在咫尺。   她……她是怎么走过来的?怎么一声响都没有。   小诗抬起手冷漠地摩挲着指腹,宗青注意到她的指甲突然变得好长,血红血红的,和她的大红唇印相得益彰。   “哥哥你怎么说话不算话?说好要看我跳舞呢!”   宗青想哭,他不杀人不害人,朋友圈有谁发水滴筹的他每次必捐。他就是喜欢和妹妹们玩,也表现地非常绅士奈斯,怎么就这么倒霉招惹面前这个“什么玩意”?   他哆哆嗦嗦地说:“妹妹,我上有老下有小,要养一家子人。你放过哥哥,好不好?”   小诗眉眼一挑,“上有老下有小?你结婚有孩子了?”   宗青随口胡诌,哪能料到小诗这么反问他,他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未婚无孩!”   小诗冷笑一声,“那你就是骗我了?”   宗青:“……”   小诗一改方才娇软可爱的模样,一手把宗青拎起来扔床上,从包里拿出一条红丝巾,把他的双腿紧紧绑起来,然后非常贴心地把他摆在床上,吧唧亲了他的脸一口,“乖乖等我哦。”   方才娇软热情的唇此刻变得冰凉干燥,宗青浑身鸡皮疙瘩起来,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个崽崽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乖乖捂着耳朵,做个好孩子。   浴室内歌声缭绕,传到宗青的耳朵里犹如催命鬼音。   墙壁上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红色波浪,像是歌词中那晚洞房中悬挂的红绸缎。   诡异又恐怖!   宗青艰难歪过头看见摆在床头柜的电话,一点点地往上蹭,谁知还没等他蹭到床边,小诗的歌声骤然一停,水也停了。   宗青立马停下来,额头全是汗,只恨平时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这时什么劲儿都使不上。   好在小诗还在卫生间梳妆打扮,宗青见状赶紧继续往床边蹭。   用头撞翻电话,话筒咻的一下掉下去。   话筒里传出滴滴滴的声响。   宗青勉强抬起头,看清楚前台按钮,用脑门使劲一撞,结果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接住……   用冰凉两个字形容并不准确。因为宗青的额头像是被十六级大风吹过似的,那股子冷直冲头骨缝隙,钻心地疼。   “哥哥,你又不老实啦!”小诗娇嗔道。   宗青不敢看她,颤颤道:“我只是想给你叫个宵夜吃吃。”   小诗桀桀笑起来,“哎呀,只可惜我吃不了!”   宗青:“…………”我真他妈捡了鬼啊!   宗青这次被摆到椅子上,这时他才发现,小诗竟然换了一套鲜红嫁衣,头上插满步摇簪子,手腕胸口挂着金饰,血红小嘴配着苍白铁青的脸……就像是刚从坟堆里跑出来的!   妈的!玩鹰的被鹰给啄了!   宗青忽然心中生出一抹孤勇,真他妈倒霉!   不就是死吗!谁还不会死?但别死这么憋屈。   他撑着身体勉强站起来,一蹦一蹦往窗户那边跳。   小诗好不容易搞好氛围,见今晚的猎物不听使唤,当即脸色一沉,伸出手掌,忽然房间内阴风大盛,宗青被刮的往后退了两步又重新跌回座椅里。   捂着耳朵的三个崽崽:???   小诗兰花指一伸,“哥哥,只要你今晚乖乖和我成亲,我就乖乖做你的小妻子好不好?”   宗青朝小诗脸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你也不照照你的脸看看,丑成这个逼样,你配得上爷爷我吗?”   小诗经常出来狩猎,遇到过吓一吓就晕过去的,也有全程哭得稀里哗啦没法玩的,更有跪下求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软骨头……但像宗青这样的硬茬还是头一次。   她从虚空中掏出一面镜子,照了照,一脸疑惑道:“我生前是前村后宅有名的美人呢。怎么会丑?”   宗青哈哈笑起来,“妈的,一个狗屁村花也配叫美人?”   三个崽崽从口袋里爬出来时看到的场景是这样的:房间昏暗,墙壁上闪过红色波浪,头顶盘旋着阴恻恻的调子,方才互相啃来啃去的两个人转移到了床下。宗青叔叔昂着高傲的头颅,那个温柔可爱的小姐姐一巴掌呼在他的脸上。   宗青叔叔嘴角瞬间流出血,脸上赫然浮现一个青黑色巴掌印。   掌印黑得吓人,就像之前在三清观撞见的那个想吃他们的老鬼喷出来的黑雾。   小姐姐一身红裙曳地,白玉般的小腿就在他们面前渐渐黑化,变作一团雾。   “哈哈哈哈。你敢嫌弃我?那我就把你也变成鬼,我们两个做对鬼夫妻吧。”小诗阴笑着,伸出只剩下骨骼的手,径直掐向宗青的脖颈。   宗青嘴上虽然硬,可临到死他也止不住地哆嗦。   小诗的脸扑扑簌簌地掉皮,再也没了刚才细软白皙的模样,不一会便露出两个大眼洞以及裂到后脑勺的牙齿。   宗青紧紧闭上眼,冰凉刺骨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奶软软的声音响起来。   “住手!”   宗青一愣,睁开眼,女鬼背后依次升起三个光球。   光球内端坐着三个超级迷你的小崽崽,有鼻子有眼,有胳膊有腿,奶呼呼的超级可爱。   宗青:这他妈又是什么东西?   小诗猛一回头,瞧见三个奶娃娃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她只活了十六岁,但鬼生漫长,什么东西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却从没有见过这般的小崽崽。   小诗回头问宗青,“这你搬来的救兵?”   宗青赶紧摇头,同时使劲掐了下大腿,遇到鬼还在接受范围内,可三个小可爱又是什么物种?   “放开受害者,不然我们将对你进行严厉的惩罚!”妹妹崽举起手指吼道。   只是她的声音太过奶软,压根没有什么威慑力。   宗青整颗心都快化了,不管三个小可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至少他们试图来救他。   “你们快跑。”   “她很厉害的,你们打不过!”   小诗噗嗤一声笑出来,只是她的笑从头骨里冒出来,像是一声屁。   “我有个好建议。”小诗双脚跺地,“我和你现在成亲,他们三个就做我们的宝宝,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好不好?!”   红心崽哼了一声,“休想。我们有麻麻,才不要你这丑八怪做我们的麻麻!”   卷毛崽面色严肃,“快投降吧。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我们还要出去晒月光!”   小诗上颌白骨碰着下颌,发出桀桀笑声。   笑声刚落,手骨举起,瞬间阴风大盛,翻卷着冲向三个小崽崽。   三个小家伙被吹得撞到墙上,啪叽一声坠在了地上。   宗青:“…………”打不过就不要这么嚣张嘛。   三个崽崽连滚带爬勉强站稳,一袭红绸从天而降,将他们三个裹住,越缠越紧,三张小脸都憋红了。   宗青好心疼,“你别伤害他们。我跟你结婚还不行吗?”   小诗吼道:“晚了!”   宗青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一蹦而起,直直撞向小诗。   小诗被撞得人仰马翻,上半身骨头和下半身骨头彻底脱离,但又迅速组合起来。   卷毛崽在红绸松懈的那一瞬,伸出右手,凝视着面前找腿寻手的女鬼,一念之间,粉光大盛……席卷无数光亮,直直冲过去。   宗青被光刺得睁不开眼,忙举起手挡着脸。   耳边呼啸着凄凉的哭声。   “我以为我嫁了良人,谁知道我跨过阴阳门做了他的同穴妻。”   “我不甘!我不愿!”   粉光呼啸着穿出窗户缝隙冲向夜空,在暗夜里炸开一朵漂亮的烟花。   半夜三更,陆折再次失眠。他穿着睡衣跑到阳台上赏月。   只是这城里的月亮在耀眼夜灯下显不出什么威力。   总觉得今夜的房间格外冷清,像是缺了什么。   他打开电视,亮起所有的灯,可依旧冷清。   没办法只好自己搞出点动静,把跑步机搬到阳台慢步走。   走着走着,忽然瞧见远处高耸楼房组成的城市天际线上有人在放烟花。   若是平时的烟花也不会引起陆折任何好奇心。   这烟花无声无息,是朵灿烂无比的粉色的十二瓣的花。   房间内,卷毛崽耗费完所有精力噗通一声坐下来。   红心崽赶紧拍着哥哥的肩膀,“哥哥辛苦了。”   妹妹崽升腾起来,飞过去一看,鲜红嫁衣内空空无一物,方才还嚣张的女鬼只剩下一滩尘土。   宗青叔叔惨白着脸晕了过去。   妹妹崽松了口气,哎呦一声,指着宗青说:“这里还有一个目击证人,我们该怎么处理?”   卷毛崽犹豫不已。方才救宗青叔叔原因有二。第一他是粑粑的朋友,第二,他们兄妹之前吃了人家薯片。   妹妹说吃人嘴软,怎么着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女鬼吃掉。   可是他们三个在宗青面前显露了真身,万一被他说出去可怎么办?   愁啊。   兄妹三个一合计,想到一个绝妙的招数。   宗青是被一盆子冷水给浇醒的。   一醒来就看见三个表情非常严肃的崽崽盘腿坐在床边,后背有光圈,看起来特别像佛教石窟里的小神仙。   他愣了愣,这才想起今晚遭遇了妹妹变女鬼,然后被三个小可爱救了。   他记得那束光烫得人脸发疼,把女鬼冲灭的同时把他也给击晕过去。   “你们叫什么名字?是外星人吗?从哪里来的?”噼里啪啦宗青问了一堆问题。   妹妹崽厉声呵斥:“闭嘴。本仙名讳岂是尔等可问的?”   宗青一怔。本仙?这三个小可爱竟然是小仙人?   “我等偶尔路过此处,见阴风大起,鬼魂害人,特下界救你。”妹妹崽咬文嚼字,力求营造出仙味来。   宗青哦哦两声,他今晚连女鬼都见了,再撞到三个小仙人也属接受范围。   “我何德何能可以被小仙尊营救?”宗青自嘲笑道:“我记得我没做过什么好事啊。”   妹妹崽咳咳两声,“你祖上积了德。”   宗青:“……”行吧。   “今晚之事你万万不可与旁人说。”妹妹崽定定道:“透露仙踪,必遭报应!”   宗青连连点头,“行。没问题。”   妹妹崽皱眉,“你发誓!”   宗青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他举起手发誓绝对不会给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妹妹崽:“用你最爱的薯片发誓。”   宗青:“…………”   他见小仙尊严肃至极,不敢胡说赶紧举起手,“我以我最爱的薯片发誓,若是将今夜的事情透露出去半个字,让我一辈子都吃不到薯片。”   三个小崽崽满意地点头,然后咻的一下消失在空气中。   宗青:“…………”草!还真是小仙尊?!   等等,谁说我最爱薯片?我明明爱妹妹。   不是,他们怎么知道我爱吃薯片?   没错啊。小仙尊无所不知啊。   宗青混乱了一会,总结出一件事实:他今晚差点进了女鬼的坟,但被三位无名小仙尊给救了。   我的天!这是什么诡异事件。   脚底下还躺着女鬼的骨灰,鲜红嫁衣也破烂地被风一吹就散架了。   他终于清醒过来,立马哆哆嗦嗦给陆折打电话。   今天中午听陆折说,他之前在三清观演出过,想必认识厉害的道士。虽然女鬼魂飞湮灭了,但他总得求两道符文,顺便帮他念个驱鬼的咒语吧。   陆折秒接电话。   宗青松口气,“折哥,我就知道你没睡着。”   陆折:“…………”   三个小崽崽躲在天花板上的吊灯里,听到折哥两个字顿时不好了。   啊啊啊叔叔怎么说话不算话?   刚发完毒誓就去告状?   卷毛崽伸出两个手指头。这是他们的二号方案:装鬼吓晕他!   妹妹崽把他的手指头按回去,让哥哥稍安勿躁。   果然宗青叔叔只是让粑粑请三清观的道士来做法,并未提及他们三兄妹。   三个小家伙顿时松口气。   宗青还以为陆折听到鬼这件事会嘲笑他,谁知对方一口答应明天请最牛掰的道士来做法。   但对方特别缺钱,你得把钱提前准备好。   宗青一口答应,又道:“我要是加钱的话,他们现在能来吗?”   陆折当然不会没脑子深更半夜去三清观找祖婆婆来。   他反正睡不着,宗青那边又说女鬼的骨灰就在旁边吓得不敢动,他只好打了个的士半夜跑到酒店来。   酒店是宗青父亲旗下的,自然也不能报警或是惊动工作人员。毕竟五星级酒店闹鬼,以后一个客人都不会来。   陆折进了房间,三个崽崽见到粑粑立马眼圈泛红   呜呜明明才几个小时不见面,就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趁粑粑不注意,三个小家伙一溜烟钻进粑粑温暖的口袋,像是回到了家。   宗青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如何被女鬼哄骗、挟持甚至要绑他去坟墓里结婚的事情说了个遍。   陆折俯身观察,地毯上散落的灰尘确实像骨灰。破烂的红嫁衣也像是从土里刨出来的。   “这女鬼怎么‘死的’?”   宗青立马站起来,开始激情表演。   “她让我跟她去地底下结婚。我才不干。我骂她,骂她丑八怪,骂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觉得我太像她死去的心上人,一个劲地要跟我好。”   三个崽崽:???   “我恼羞成怒,冲她吐了口唾沫,然后女鬼就魂飞湮灭了。”   宗青嘿嘿笑,“没想到我这唾沫还有杀鬼功效。”   三个崽崽:???   陆折挑起眉,有点不相信。   他不光见过鬼,还进过鬼的老窝,甚至还被鬼附体,差点交代在墓地里。   他遇到的还是不能化为人形的鬼祟,宗青遇到的这鬼他之前还见过,有本事化为软软糯糯的小女孩,跟凡人没有任何差别。   宗青怎么就吐口唾沫把鬼给喷没了?   好在这套房房间多,两人移步到另外一个房间,把这个作案现场保护起来等候天亮。   两人美美吃了个早餐,时针刚过八点,陆折给芙蕖打去一个电话。   电话刚一响,从听筒里就传来一阵悠扬道音:三清圣地欢迎您。您如有法事、招魂、驱鬼或其他相关需求请直拨分机号111。   陆折:……业务真齐全,服务真周到。   分机号的那头是芙蕖。   芙蕖听到陆折介绍业务,而且还是为五星级酒店服务,当即笑得合不拢嘴,答应立马过去。   陆折:“芙蕖道长,您业务能力我是见过的,可能需要请祖婆婆过来看一趟才稳妥。”   嘿!小兔崽子!还嫌弃老娘!   芙蕖:“……行,没问题。”   等待期间,宗青发现陆折很紧张,不停地去卫生间上厕所或是照镜子。有句不太恰当的比喻:特别像丑媳妇见公婆那紧张劲。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有人敲门。   陆折咻的一下站起来,差点把椅子给绊倒。   宗青:“……折哥,你这是干嘛?该紧张的是我好吗?”   陆折瞪了他一眼,拽了拽衣服,拉开门,唇角刚翘起……对面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响起,“阿折,你怎么在这里?”   风姨嫣然一笑,“我今天和你哥哥在这里一起吃早餐。听说这间房半夜闹鬼,你知道的,我懂一些玄学。所以过来瞅瞅。”   陆折:“…………” 第027章 文学城独家   宗青认得石依依。   凭借一张清纯脸出名的天气预报主持人, 石依依有非常多的男粉丝。   宗青叶不例外。他碰了下陆折的胳膊问:“折哥,你认识?”   陆折斩钉截铁说:“不认识!”   躲在口袋里的三个崽崽抱团缩成鹌鹑:呜呜呜疯女人来了!我们也不想认识她!   石依依不动声色地散发着柔美气息,她伸出纤细玉手, “你好。我是阿折的准嫂子!我叫石依依。”   宗青立马想起来, 上次他去陆家大宅找陆折, 偶尔瞧见陆燃和一个女人在车里缠绵, 当时他只看到一个背影, 原来竟是石依依啊。不愧是陆燃, 找的女朋友都这么顶级。   他赶紧伸出手, 快碰到石依依玉葱般手指时, 被陆折无情挡住。   “这里没你什么事, 你赶紧走!”陆折嘴上说得牛掰,可心底打鼓。   这狗妖果然鼻子灵敏,房间闹鬼这事除了他和宗青, 也就芙蕖道长和祖婆婆知道。她是怎么发觉的?   石依依立马露出受伤的表情,“阿折,你怎么对我总是有成见?我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你了?”   陆折受不了风姨的假模假样, “你天天撒谎要脸吗?”   等会祖婆婆来了, 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故意把她和狗妖搞在一起挑事?   想到这一层,他更急了。   宗青也瞧出陆折极其讨厌石依依, 也不舔颜了, 笑嘻嘻说:“美人嫂嫂做个安静的美少女多好呀!这里面很可怕, 小心你被吓得晚上做噩梦。”   他故意用阴森森的腔调说, 试图吓退石依依。   风姨笑得格外娇软,“我胆子大不大,阿折最清楚。你放心,若是有鬼来, 我保护你。”   宗青:“……”这女人果然段数高,随便一句话说得人骨头都酥麻了。   毕竟才从美人墓里逃出来,他可没心情撩谁,他一本正经道:“石小姐怎么懂得道法玄学?你在哪学的?师从何人啊?你会什么招数?”   风姨才没空跟宗青废话,她往前一步,“阿折,你知道你拦不住我的!”   陆折抬头看了看走廊上的监控,“你随便。等会我就拿着监控录像去找陆燃,就说你……”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下。   风姨挑起眉。   “闯小叔子的房间!”   宗青噗嗤一声笑出来,折哥都把伦理这套东西拿出来挡石依依,看来他是真的讨厌这个女人。   风姨气急败坏。这小子上次大庭广众之下骂他狗妖还没找他算账,今天又胡说八道硬是拦着她。   不过,很多入住的客人以及见人就点头哈腰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这里确实不是动手的好地方。   她稳了稳心神,往前一站,挡住摄像头,笑嘻嘻看着陆折和宗青,准备把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推进房间收拾,忽然身后有人朗声问:“请问您是石依依小姐吗?”   风姨头一转,瞧见一个举着手机的男人,正一脸兴奋地看着她。   她站直身体,拢了拢鬓角的头发,“是我!你是?”   男人赶紧解释说自己是她的超级粉丝,每天都会准时收看天气预报,不管是谁发的关于她的短视频都会疯狂点赞。他强烈恳求石依依一定要做直播,随便做什么都行,他一定会疯狂刷礼物当榜一。   男人正说得激动,旁边又跑来好几个人,全部自称石依依的颜值粉或是事业粉,请求跟她合影。   石依依露出得体的笑,接过粉丝递过来的本子,唇角的笑意还未敛去,就抬头瞧见走廊尽头冷着脸站着的连菀以及她的忠实小跟班芙蕖。   她手一顿,方才升腾起来的被追捧的得意立马消失不见。   原来是连菀搞的招数。   她冷笑两声,双手一翻,一股萧瑟冷风从指头缝中掀起……以为几个不知真假的粉丝就把她拦住了?   真是笑话!还没有她石依依不能去的地方。   谁知一股子风刚吹出去几毫米,一群人举着摄像机和话筒冲了过去。   “石小姐,您是否准备和陆氏集团总裁陆燃结婚?”   “听说你们已经同居了,请问你们的感情是认真的吗?”   “陆总之前有很多女朋友,你都不介意吗?”   哗啦啦一群人围堵过去,摄像头全怼在石依依的脸上。   石依依不得已强行把风收回,袖子鼓起,生生受了自己造的风。   连菀慢条斯理走过来,绕过这群记者抬脚走进了房间,连看都没看风姨一眼。   芙蕖紧跟其上,赶紧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风姨被这股子不要命的狗仔队给推到墙边,只能眼睁睁看见连菀进房间。   妈的!她翻手扬起一阵细小的风穿过狗仔们的腿,径直冲向门缝……谁知她的风在碰到门缝的刹那被狠狠怼了回来,直直扑回狗仔们。   狗仔们的后背骤然一凉,惊得纷纷回头,“怎么这么冷?”   吵了两句谁也没再意,转过头又把话筒戳石依依面前。   “石小姐,您准备结婚后生几个孩子?”   “石小姐,您可不可以对观众们透露一些恋爱妙招?”   风姨:“……”啊啊啊啊啊要不是有监控摄像头在,她真想一股脑唤出风犬把这些人算给吃了!   真是起了个大早结果被人给夺了食!   房间内,宗青看着莹莹剔透的光晕,忍不住伸手摸去,结果被狠狠地弹回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陆折一脸尴尬,赶紧向祖婆婆道歉。他伸腿把宗青踢了两下,咬着牙说:“你给我乖乖站好!”   连菀像是没有听见,所有注意力都被女鬼留下的骨灰所吸引!她撩起裙摆蹲下来,伸出手指挑了一抹骨灰,摩挲着放鼻前闻了闻。   陆折:“……”这有什么好闻的?   三个小崽崽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把头蹿出去看热闹。   芙蕖四顾看了一圈,总统套房摆设果然奢华!她对陆折介绍的这位年轻买家当然非常满意,趁着连菀忙着,赶紧摆出大师风范对着宗青一阵猛盯!   宗青被她看得心底发毛。   “宗先生,你印堂发黑,双目无神,加上你的生辰八字乃阴时阴月阴年,哎呀你是典型的吸鬼体质啊。”   宗青一听慌了,“大师,那我该怎么办?”   芙蕖拧眉深思,“难办!”   宗青当即丧着脸,哀求道:“请大师一定要救我。”他是常走夜路的人,不想再半夜捡个女鬼回家。下一次可没有小仙尊来救他。   陆折抿了下唇,“芙蕖道长,麻烦你适可而止!”   芙蕖白了陆折一眼,真是烦人,都不让她把戏演完。   她咳咳两声,对着宗青说:“也不是没救。只是要花点功夫!”   宗青立马明白,问芙蕖是付现金还是刷卡。随大师怎么方便怎么来!   芙蕖见他如此上道,请他到隔壁去,她要为有眼缘的人好好算上一算。符文符水驱鬼阵法全整起来。   宗青立马屁颠屁颠跟过去。   房间内只剩下连菀、陆折、地上已经魂飞湮灭的女鬼,以及隐藏在陆折口袋里的三个小崽崽。   “你有没有闻到一个熟悉的气味?”连菀站起来,问道。   卷毛崽轻轻抽了抽鼻子,没什么味道啊。   妹妹崽两只耳朵立马竖起来,啊啊啊这个声音是之前在楼上帮粑粑解决兰花精的那个女人的。   她怎么会在这里?粑粑似乎对她很不一样呀!   陆折皱起眉头,也像卷毛崽似的,把鼻子吸了吸,然后摇了摇头。   连菀就知道她跟一个凡人讨论这个问题纯属多余。一个凡人的鼻子还能指望他闻到什么气味?!   她举起手,对着袖筒说:“小花,你出来吧。”   花蛇滋溜一下从袖筒里掉下来,在地上蜷缩着瞬即变为了人形。   陆折:!!!!!   他瞪大眼睛,简直不可置信。这这是什么东西?   他吓得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连菀挑起眉头,“怎么?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陆折拼命摇头。虽然他已经猜得到祖婆婆不是人,但从没有想到连小花道士也不是人。   难怪小花道士一张嘴就一股子冷飕飕。   花蛇也没打算解释,连看都没看陆折一眼,便敏捷地爬上窗户,鼻子在窗户边闻来闻去,最后回头说:“祖婆婆,这里确实有三位师祖的味道。”   陆折绞尽脑汁思考小花道士的话中之意。   三位师祖?这又是什么辈分?   连菀点点头。没错!她方才闻到女鬼的骨灰里有一丝丝旱莲花的香味,缥缈至极,若不是她太过熟悉,压根闻不到。   前几日崽崽们在三清观用炙热的粉光将芙蕖的巨型莲花给烧黑了,期间她也好似闻到这种香味。只是当时她不太敢肯定。   这三个小家伙到底在干嘛?一会出现在三清观,一会又出现在五星级酒店。   而且总是和危险的鬼祟纠缠在一起。   真是让人担心!   花蛇顺着窗户缝隙,一点点往房间内挪,甚至趴到地毯上,一厘米一厘米地嗅来嗅去。   嗅着嗅着他竟趴到陆折的鞋上,顺着裤腿继续往上闻。   陆折后背一僵。一个正常人哪有趴人腿上闻来闻去,这不是变态又是什么。关键小花道士是条黄白相间的蛇啊,陆折压根没法接受,赶紧往旁边躲。   花蛇一把揪住他的裤腿,瞳仁倒竖,“陆施主,你别跑啊?!”   连菀挥挥手,“小花,你去别的地方找。”   花蛇哦了一声,松开陆折的裤腿,跑去隔壁房间。   陆折如释重负!   三个小崽崽连气都不敢喘!   连菀起身走到窗前,窗户禁闭,缝隙仍有。   风姨说过但凡在有风的地方都是她的势力范围,她肯定觉察到崽崽们的存在,所以才着急赶来。   这边芙蕖心满意足地收了钱,拍着宗青的肩膀说:“你以后就是我们三清观的超级VIP会员。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们虽然提供的产品与别家不同,但我们也会保证售后质量和服务的。”   宗青一听顿时觉得芙蕖道长不愧是大家风范,连后面的问题都考虑周到。   他哪里知道自己在芙蕖眼里已经成了韭菜,今天先割一茬,待下次见他还要继续被割呢。   连菀叫宗青过来问话。   宗青还是那套说辞。他的唾沫能杀鬼。   芙蕖扶额,这小子脑子不太好使啊。若是他的唾沫能杀鬼,那她刚才卖他的那些符文符水避鬼符不就成了笑话?   他要是能随便吐口唾沫就能把鬼杀了,她立马想尽一切办法把他给绑回三清观,好好供着养着,以后但凡再遇到香客要驱鬼,把他带过去朝鬼喷一口就行了啊。   陆折敲了敲宗青的脑门,“宗青,祖婆婆面前你不可说谎。”   宗青一脸认真地说:“哥,我虽然好点色,但我不说谎啊。”   他今天说谎也是被逼的,在小仙尊面前的毒誓可不能破。   陆折抿了下唇,一时间也不好再说什么。   连菀轻笑一声,“不如我现在再抓只鬼来,你吐一个我看看?”   宗青一愣,瞬间丧眉耷眼起来。   不待这么搞人吧。   他硬着脖子说:“随便。只要你能抓得来!”   连菀回头叫花蛇,“小花!”   花蛇得令,一跃跳上窗户。   陆折赶紧拦住,咬着牙跟宗青说:“她真能给你整来一只阿飘来。”   宗青哭了,这是从哪来的祖宗啊。这么搞会搞死人的。   他左看看右看看。左边这个叫小花道士的脸雪白雪白的,看着吓人,右边这个被尊称为祖婆婆的女道士,眉眼自有一股子冷峻,看着也挺吓人的。   他不过是一个被女鬼抓到的倒霉蛋,鬼都被小仙尊搞死了,现在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做什么啊。   他真的不明白,然后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陆折赶紧过去掐人中,怎么掐都掐不醒。   陆折:……   三个崽崽:真是遵守诺言的好叔叔!   连菀气得半死,没见过这么耍赖的人。明明在说谎,死活不肯说实话。   她冷眼看着陆折,“我要是现在把他带回三清观好好审问一番,你是不是不同意?”   陆折抿了下唇,“我朋友可能真的是太害怕了。”   连菀拂袖而去,芙蕖赶紧屁颠屁颠撵过去。   花蛇冲陆折眨了眨眼睛,也笑嘻嘻地跑了。   陆折看着躺在床上的宗青说:“别装了!”   宗青睁开眼,咕噜转了一圈,从床上爬起来,拍了拍胸口,“你在哪认识这么凶狠的女人?”   陆折伸手敲了一下他脑袋,“胡说什么呢?!”   宗青嘿嘿笑,“长得倒是真好看!”   陆折:“你还是改不掉你的臭毛病是吧?”   宗青赶紧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锁。   陆折站起来认真问:“说吧,这女鬼到底是谁杀死的?”   宗青一听又想哭了,怎么一个个的没完没了。   他咬了咬牙,嗷呜一声,两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陆折:……   三个崽崽:叔叔真的太敬业了!   期间陆折去了一趟三清观,以介绍大客户为名求芙蕖一件事。   芙蕖笑嘻嘻地说:“什么事你直说?别用求字,咱们也是一个坟堆里抓过鬼的战友!”   陆折面无表情地问:“祖婆婆叫什么名字?”   芙蕖眼波流转,“你介绍大客户给我,我给你提成。”   陆折:“我不要!”   “那你给钱!”芙蕖伸出手故意说。   陆折:“……我让宗青再买你点符文。”   芙蕖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喜欢上祖婆婆了?”   陆折别过脸,“你别管。你就告诉我她的名字就行。”   芙蕖拍了拍手,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是吊儿郎当,她一本正经地告诉陆折:“你喜欢谁都可以,她,你最好别碰!”   陆折:“……”   “她的名讳早都没人敢提,连我也不过是仗着过去的一点情分,在她面前卖疯装傻。”   “你呀,好好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子,别再来这里。”   连日来的春日暖阳终于被阴雨赶走。   商康市到处湿漉漉的,冷得人们又拿出厚衣服裹上。   主干道上车辆拥挤,大家都不耐烦地拍喇叭骂娘。   连菀坐在一辆迈腾内,缓缓朝城南去。花蛇乖巧钻在她的袖子里,前面的司机是芙蕖派来的,一言不发,把车开得十分沉稳。   好在出了南环,路便通了。城南是新区,路宽人少,车行驶在路上畅通无阻,直直通往一处城郊结合部的山坡去。   沿途店面渐渐多了些卖寿衣画圈的,不一会就看到了火葬场殡仪馆的标识。   殡仪馆在山脚下,坟墓在山顶上。车绕过殡仪馆,在山路尽头停下。   连菀下车,花蛇撑伞,两人慢吞吞朝山上走去。   这种日子来扫墓的人很少,稀稀落落两三个,很快被氤氲的雾气给遮得看不清楚。   陵墓一排又一排,小小的方块,层层叠叠堆至山顶。   连菀爬过山顶,又往下走,这里的墓地大了很多。前面水雾缭绕下是一面湖泊,背山面水,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这显然是一处家族墓地,一圈松柏将几十座坟堆隆在一起。从上至下,坟堆的年代越来越近。   最上面的墓是一座古老合葬墓,墓碑高大,上面刻着隶书碑文:尊父宗连月尊母冯诗诗之墓。   连菀绕到碑后,果然巨大坟堆不知道被谁掏出一个大大的洞,外面有人踩过的痕迹,还有好多黑红棺材的木屑。   花蛇啧啧两声,“没想到宗家老祖连自己的后代都不放过,连人伦都不顾了。”   连菀冷笑道:“都变成鬼了,还在乎什么人伦。”   宗家也算是当地大族,老祖宗的坟都被盗墓贼给偷了还不见人来修补。   可见这子孙后代也没什么用。   只是这些子孙怕是猜不到自己的老祖宗不是心甘情愿埋在这里。   做了冥婚的,有哪一个是愿意的。   估计后来的子孙后代也是旁支过继过来的,反正头上盖上宗姓,带把的就能传宗接代。   花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锦盒,打开一看,正是之前在酒店房间里那女鬼的骨灰。   花蛇用嘴一吹,一小撮骨灰迎风扬起……   四周全是雾气,看不清远方,唯有旁边的松白涛涛。   连菀念诀,红唇快速启闭,沉寂的骨灰在空中幻化出人形来,只是这人形空有形状,却毫无动静。   连菀沉下脸,“怎么?你是觉得自己没脸回来吗?”   她扬起手,飞出星点光芒,分别钉在人形的七窍处……   一个刺耳的尖锐声骤然响起,“我不服!我不愿!”   连菀才不管女鬼过去的恩怨情仇,快速念着咒语,可女鬼的魂魄依然微弱,方才喊出的尖锐声也不过是她魂飞湮灭前的幻音而已。   连菀咬破手指头,一滴血珠迎风飞去,钉在鬼形的眉心。   原本只有一层浅浅薄雾的鬼形,此刻厚实显著起来。   红唇长眉下,一双美目骤然睁开,女鬼桀桀笑起来,居高临下瞧着助她回神的连菀,“可惜是个女人!”   连菀:“……你可见过三个小崽崽?粉雕玉琢的,很可爱。”   女鬼撩起长发,“你要是个男人我就告诉你!”   连菀冷道:“我耗费妖血让你回魂,可不是听你说这个!”   女鬼哈哈笑起来,“你的妖血也不过维持我的鬼形半刻钟。你以为我不知道?”   连菀沉着脸把花蛇推过去。   女鬼挑眉看了花蛇一眼,“呵!我只喜欢强壮的男人!”   花蛇:“…………”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从湖面出来,卷着漫天的水滴冲过来。   连菀看都不看一眼,径直撑起伞,水滴啪啪坠落,却没挨着她半点身体。   花蛇面无表情抖了抖身上的水。   女鬼:“哎呦,今天又不是鬼节,又不是我冥诞,怎么都上赶着送我男人?”   风姨手里拎着一个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精壮男人,丢到女鬼面前。   “说吧,那三个小崽崽在哪?”   风姨十分不耐地质问。   若面前这女鬼是真女鬼,她有成百上千的方法让她吐露真言。可现在这女鬼不过是连菀召唤出来的残影,只能维持一会儿,她没办法才随便拽了个活男人过来讨好她。   女鬼飘下来蹲在男人旁边端看了一会,来了句,“他太丑了。”   风姨:“……”   连菀甩出花剑,劈开浓雾,陆折一脸惊恐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花蛇皱眉:“陆施主你是在跟踪我们吗?”   陆折想说不是,可他确实太过好奇,跟在迈腾车后一路追了过来。   连菀勾勾手,“你过来!”   陆折不知道祖婆婆要做什么,但他好似吃了迷魂药似的,乖乖走了过去。   连菀把他往女鬼面前一推,“他挺帅的,你满意不?”   陆折:“…………”草! 第028章 文学城独家   女鬼挑起眉上下打量着陆折, 眉眼弯起来,笑得咯咯的,“不错不错!”   陆折脸都快黑了, 他不知道祖婆婆到底在搞什么事情。   雨雾更浓, 四周死寂般的静。   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他们几个。   风姨气得半死, 这女鬼竟然还嫌丑爱美?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花蛇有点不明白祖婆婆的操作。按理说风姨寻来了, 直接让这女鬼继续去死就行, 怎么还把陆折给推出去。   女鬼若是招出关于三位师祖的消息, 风姨不就知道了吗?!   女鬼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想知道那三个小崽子的事?”   风姨瞬时竖起耳朵。   女鬼笑了半天, 忽然转为急促的尖叫, “啊啊啊我堂堂百岁老鬼,竟然死在他们的手里!”   “他们是谁家孩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连菀指了指陆折,冷声道:“他现在是你的, 你的心愿已了。别说那么多废话,快告诉我他们在哪?”   又是三位师祖!陆折这才明白,自己成为连菀的交换工具。他抿了下唇, 心情十分复杂。   女鬼呼啸飞过来, 绕着陆折,上下蹿动, 像是欣赏自己即将入口的美食。   黑雾缭绕中, 女鬼的头从陆折肩膀处蹿出来, “他们三个啊, 圆嘟嘟的,非常可爱呢。我原本想让他们做我的孩子,只可惜他们一点也不乖,还偷袭我, 把我给搞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陆折的牙齿冷得打架,难怪宗青一提及女鬼就哆嗦个不停。正常人谁能遭得住?   他苦笑不已,祖婆婆可真是高看他!   连菀手指紧紧口着掌心,从目前获得的信息可知,这三个小家伙虽然屡次深陷旋涡困境,却总有本事逃脱。这次竟然把这可化人形的女鬼给毁了形,破了魂。   风姨哦了一声,“他们现在在哪?长什么样?”   女鬼站在陆折的后背,两只鬼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口中阴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丝。   这男人长得真好看,额头饱满,鼻梁高耸,唇形冷峻,比她嫁给的死鬼帅气多了。   她忽然眼前一亮,笑嘻嘻道:“哎呦,三个崽崽跟他长得好像哦。”   女鬼跳到陆折面前又拍手又跺脚,开心地打转。   “长得真像!真像!”   连菀沉着脸,看女鬼胡说八道。就知道从她嘴里撬不出来实话。   风姨也大失所望,她费力巴拉卷来浓雾将这里阻隔在世人眼外,可不是为了听这女鬼瞎比比。   “说实话!”她伸手扬风,直直朝女鬼冲去。   女鬼立马躲到陆折身后,嘟囔狡辩说自己没说谎。   萧杀之风毫无顾忌地冲过来,钻进陆折骨头缝里,瞬间把他给冻僵了。   连菀纹丝不动,并未出手相救。   花蛇瞳仁倒竖,这风连他也受不住。   风姨脸色一沉,咻的一下将风收回。在榨干陆燃之前,陆折对她来说还有点作用!   陆折的脸色煞白,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经过最近的事情他知道妙莲崖那次三清上身不过是偶尔事件,在这狗妖面前他毫无招架之力。   只是祖婆婆为什么不救他?   女鬼不知道他们之间这些事,只知道时间不多,再不享受面前这活生生的阳人就来不及了。   她趁着几方各怀心思,飞跳直下,冲到陆折面前,伸出虚无之手掐住他的脖颈。   花蛇往前一步,连菀不动声色地拦住她。   陆折瞬时感到呼吸困难,虽然看不到女鬼的手,她的力气却比之前唢呐里的鬼祟还大。   女鬼激动狂笑,满脸的得逞嚣张。   风姨意味深长地盯着连菀,见她纹丝不动,呵笑道:“妙莲崖的好心人准备改正归邪了吗?”   陆折的喉间发出咯咯咯的声响,就在气息俱灭之时,他倏地伸出手,狠狠抓住女鬼的脖颈,黑气瞬时在他的手上缭绕,女鬼气急败坏,没见过这么强硬反抗的凡人。   连菀眸光一闪,这鬼气顺着陆折的胳膊蹿到他的脖颈,而后下坠至他的胸口……然后在这里停止了,像是被什么堵着似的。   女鬼咦了一声,还没等她咦明白,黑雾倒流,眨眼间从陆折身上撤离最后反噬进女鬼的身体。   女鬼狠厉尖叫一声,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雾气蒙蒙中,连菀看着陆折,而陆折也抬眼看着她。   时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风姨的眸光在两个人身上逡巡了一遍后,停留在陆折身上。   这家伙在妙莲崖时将她的风犬吓跪,在三清观后的清月山古墓里及时接住芙蕖搞不定的阴气石碑,今天又莫名其妙将这女鬼给反噬了……   有意思有意思!   她冷笑两声倏地转身踏着湖泊浪花消失在雾气之中。   下山时,陆折追上连菀。   连菀的脸被白伞遮了半边,只露出漂亮的唇边。   “你知道我刚才在后面跟着你。”   知道,却没有阻止。明明救过他很多次,这次却把他甩在女鬼面前。   连菀唇角勾起,往前一步,弯弯眉眼露出来。   她的眸光像是一把羽毛轻轻抚在陆折的肌肤上,又舒服又痒。   “陆折,你到底是谁?”   陆折一愣,这是祖婆婆第一次念他的名字。   他的窘迫,他的困苦,他的迷茫,在她面前毫无顾忌的展露。   她终于不再是叫唉、你或是陆施主。   她问他是谁?难道她不知道吗?   “那你呢?你又是谁?”陆折问。   妙莲崖的女道士,芙蕖嘴里不可高攀的祖婆婆,亦或还有他不知道的其他身份。   连菀眸光幽幽,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进车。   “你叫什么名字?”陆折不甘心地追问。   连菀回头看着他,轻笑一声。   “不是告诉过你吗?”   “我姓祖,叫祖婆婆!”   陆折沉着脸,那样子仿佛在说都到这个时候你还骗我!   连菀:“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说过。好好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子。”   陆折目光幽深,连菀轻轻叹了口气,敲了敲前面。   车像一条鲨鱼游入了车流中。   这次陆折彻底生了场病。之前在清月山古墓里,他被老鬼黑雾缠绕,喝了芙蕖的莲露才没什么事,可这次他受了女鬼的鬼气,又加上那天在连菀走了之后,他在雨里站了很久,受了寒气,咳嗽发烧齐上阵。   乐器行那边也请了假,老板要来看他,被他拒绝。   他窝在家里,像是被谁抽去了精气神。   三个崽崽心疼地要死,趁着粑粑昏睡的时候一起合力用冷毛巾敷他的额头。   冷毛巾效果不明显,粑粑的嘴唇都被烧得蜕皮了。   红心崽也像是生病似的,窝在粑粑的手心里,难受地耷拉着脑袋。   卷毛崽着急地要命,去房间里扒拉看还有药没有。   妹妹崽坐在茶几上,表情严肃地看着粑粑。   粑粑那天湿漉漉地从外面回来当天晚上就发烧说胡话。粑粑看起来不光身体不舒服,心情也很不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   卷毛崽推着比他大几倍的药箱出来,让妹妹看有没有合适的药。   妹妹崽飞过去,药箱里只有零星几颗胃药,感冒药退烧药之前粑粑都吃完了。   恨只恨,他们现在还太小不能出去给粑粑买药。   忽然不知道粑粑梦到了什么,鼻腔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妹妹崽转身飞过去,轻轻落在粑粑的头发上。小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试图让他好受一点。   她表情仍然严肃,可眼圈越来越红,最后鼻头一酸,从眼眶里吧嗒吧嗒掉下好几颗眼泪。   卷毛崽叹气,妹妹平时正经严肃,从不惊慌,这次是真的急了。   妹妹崽泪眼朦胧中看见自己的眼泪咕咕噜噜滚到粑粑的唇边……她赶紧飞过去试图用手擦掉。   粑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妹妹崽越哭越伤心,眼泪哗哗地流,全落在陆折的唇边,她擦都来不及。   卷毛崽赶紧飞过去把妹妹拎走,放到鹿角葵盆里,省得等会眼泪都把粑粑给淹了。   卷毛崽飞过去拽出一张纸巾,准备递给妹妹崽,结果手一松,纸巾飘飘洒洒飞下来,直接把妹妹崽给盖了严严实实。   妹妹崽索性藏在纸巾里继续哭,泪水啪嗒啪嗒落在鹿角葵状似鹿角的叶子上……卷毛崽不过是转脸看了眼粑粑,再回头发现鹿角葵的叶子从梅花鹿的角直接长成了驯鹿的大角。   卷毛崽赶紧飞过去,掀开纸巾帐篷,“妹,你快看!”   妹妹崽扬起头,鹿角葵的叶子已经被她头顶的小揪揪长好多好多倍,甚至快戳到了天花板。   发生什么了?!!   卷毛崽看着妹妹脚底下被哭湿的土壤,弱弱地问:“妹,你哭的是化肥吧。”   妹妹崽:“……”   这时红心崽从粑粑手掌心站起来,惊道:“粑粑不烫了呀!”   卷毛崽和妹妹崽赶紧飞过去,果然陆折通红的脸颊恢复了正常色,焦灼的眉心也舒散开来。   卷毛崽飞过去用手摸了摸粑粑的额头,是正常温度。   发生什么了?粑粑怎么突然就退烧了。   卷毛崽回过头看着妹妹崽,幽幽道:“妹,你不仅能哭出化肥,还能哭出药。”   妹妹崽抽噎着:“嗯?” 第029章 文学城独家   无意发现妹妹崽的眼泪可为药, 能治人病症,可催植物长大,两个哥哥崽大大松口气。   以后粑粑生病, 就让妹妹哭。   只是妹妹崽常年表情冷峻, 这次对着粑粑能哭, 下次就不知道了。   想到这一点, 两个哥哥崽又开始焦虑了。   不管怎么说, 陆折莫名其妙病好了。他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以为自己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病好了之后, 他继续去给乐器培训班代课。喜宝已经可以不张嘴把碗里的秸秆吹一分钟, 虽然大部分时间会把碗里的水吹得乱飞。   至于夜间活动摆摊卖唱一事, 他迟迟没有启动。   监督陆折的小道士回去报告这个情况,芙蕖抿了下唇说知道了。   红心崽明显感受到粑粑心情不太好,他除了每天上午出去代课外, 其他时间全窝在家里。电视响着,灯亮着,他有时候看书, 大部分时候在发呆。他都怀疑粑粑是不是已经把说话功能给退化了。   三个小家伙的身高虽然略有增长, 但迟迟达不到人类两岁崽崽的程度。   他们这个体型,按照妹妹的说法, 就只能生活在童话世界里。   比如玫瑰花精或是拇指姑娘。   要是敢出来在人类面前露个脸, 肯定会被送到实验室做研究。   但总长不大有什么办法?!   妹妹崽叹气说难不成他们还没长大, 粑粑已经老死了吧。   两个哥哥崽一脸惊恐, 他们确实没有妹妹想的长远。她说的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呀。   于是乎,三个小崽崽每天白天努力晒太阳,晚上努力晒月亮。   甚至还养成了每天看天气预报的习惯。   粑粑每天都会准时看商康市的天气预报,他们刚好凑着一起看。   只是天气预报的主持人是那个会放狗的疯女人, 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么说,日子平静地过着,他们缓慢地长着。   这天,好久不见的宗青叔叔来了。   他刚露面,不光粑粑惊呆了,连他们三兄妹都捂住嘴不敢置信。   半个月时间未见,白白嫩嫩风流潇洒的宗青叔叔眼窝青黑,神情萎靡,看起来苍老了五六岁。   陆折吓了一跳,“宗青,你是不是又不长记性,晚上闹白天睡,晨昏颠倒,不要命啊你!”   宗青拉着他嘤嘤哭泣。据他的说法,他自从撞见女鬼幸运活下来后,改邪归正,努力争当好孩子。他制定了计划,确实也这么执行的。怎奈他晚上不停地做噩梦,那个被他一口唾沫喷得魂飞湮灭的女鬼夜夜找他。   他在梦里被女鬼不停地责骂,甚至还被迫给女鬼洗脚。女鬼还逼他叫她祖奶奶!?   女鬼还骂他是不肖子孙,老祖宗的坟都被人给刨了,还不赶紧来修修。   宗青第一晚不信邪,以为是之前受到惊吓所致,结果后面每天晚上的梦都是如此。   甚至还变本加厉,女鬼诅咒他们姓宗的都不得好死,骂的极其难听。   宗青日渐消瘦,无奈之下他跑回去把亲爹叫上去城南祖坟那里。   果然看到最上面的一座坟被盗墓的给刨了。棺材破成渣渣,棺材里的尸骨也被人丢的乱七八糟。   陆折:……   这女鬼生命力还真强盛。   宗青他爹把看坟的人给骂得狗血淋头,去查监控,发现早都被人搞坏了。   这段时间邪气地很,湖中雾气浓郁,面对面都看不清楚人。他们过来巡检时站在山顶往下瞥一眼就跑了,结果没发现坟墓被人盗了。   宗青说自己看清楚墓碑上写着的冯诗诗的名字时,当场吓跪了。   冯诗诗不就是小诗吗?!   他不明白这位死了一百多年的祖奶奶怎么就看上他,要逼他结婚?!神经病啊!   他凑过去问他爹:您听说咱们这位祖奶奶被人杀了投到这墓里做了咱们宗家老祖宗的鬼妻子吗?   宗青他爹立马把他打了个半死,让他跪下来磕头谢罪。   宗青:……   看来这不是什么好事,自然不会流传下来。说不定他们宗家这一支压根就不姓宗,是从旁姓过继过来的。   原以为把老祖宗的坟给修好,女鬼祖奶奶该放过自己,结果对方还是夜夜进他的梦。每每从天而降,正对着他的脸说:我冤啊!我太冤!我不想跟那个死鬼躺在一起。我要去找我的良人!   宗青吓得要死要活,连觉也不敢睡,把自己熬成人干了。   陆折:“你怎么不去体验你在三清观的超级VIP服务?!”   宗青提及这茬就气。芙蕖道长就是个大忽悠,他梦见女鬼的第一天把芙蕖给他的各种符文贴家里贴身上,结果屁用没有,还被女鬼给嘲笑了半天。   陆折:……   宗青扯住陆折的胳膊,求他再想个招!不然今晚就住他家里。   陆折被缠得没办法,“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宗青一愣,“什么地方?”   陆折目光幽幽:“去了就不想走的地方。”   不知春已深,光阴已流逝。   此时的妙莲崖一派娇艳。林间浓郁,灌丛花朵点缀,鸟叫鸣鸣,到处萦绕着和煦的春风。   宗青一脸懵逼地下车,脚下一条青石板路钻入山中,他挠挠头,“就这?”   陆折懒得理他,把车停好,抬脚往上走。   上次他来是一个月前,已不需要穿厚衣服,一件薄外套即可。   走了一会山路,连后背都出来汗。   宗青连日遭受折磨,体虚退软,走两步歇十分钟,磨磨蹭蹭走了半天才到半山腰。   陆折坐在亭子里等他。   举目四望,妙莲崖依旧,只是他的心境不同了。   宗青说他夜里做梦被女鬼侵扰,他夜里也不安宁,总是梦到祖婆婆。只不过,他的梦里,祖婆婆安静地像一幅画,远远地站在高阁里,只能瞥见一抹身影,看不清她的表情。   有时候甚至连人影都梦不见,唯有旱莲树的香味霸占了他整个梦境。   他知道,是他强行把祖婆婆拉进自己的梦中。   三个崽崽照旧躲在粑粑的口袋里。   许是他们从这里出生,一进入妙莲崖境内他们便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陆折等了半天,宗青才气喘吁吁爬上来。   “哥,我怕我还没到道观里,命就交代了。”   陆折:“总好过被你女鬼祖奶奶折腾死!”   宗青:“……”   两人磨磨蹭蹭足足耗费了三个小时才爬上去。   山门还是那座山门,山门下照旧有一个可怜巴拉的身影蹲在那里。   道醇一眼看见陆折以及身旁喘成狗的年轻男人。   陆折:“……道醇,你不会一直在这里等着吧。”   上次他来还道醇道袍时,这家伙就蹲在山门口,控诉祖婆婆和花蛇抛下他独自下山潇洒。   道醇咻的一下站起来,别扭地否认,“我只是出来晒晒太阳!”   陆折:……行呗。反正这个世界上口是心非的人不缺他一个。   今天是周末,道观里香客不少,来来往往还挺热闹。   妙莲观新招了个会做饭的道士正在做午饭。老道长热情地让陆折和宗青一起吃饭。   宗青直接甩了一大叠钱,说要在这里住一个月。   老道长:“……”   陆折赶紧把二货宗青把钱收起来。   待老道长听明白宗青的遭遇并且希望能在妙莲观躲一阵子。   老道长有点懵,“为什么?”   陆折:“您不是说妙莲观是洞天宝地,鬼神不近……”   至于精怪嘛,花蛇就住在妙莲观……所以妙莲观挡不住精怪。至少鬼进不来就能救宗青。   老道长长长哦了一声,他该怎么给陆折解释?   妙莲崖自从上次风姨闹那么一出,结界破裂,灵力下降。前几天他去后山看,好多百年树木都冲他哭诉,说最近身体无力,就是伸长了脖子也难以吸收到一点点灵气。   风姨最近没来骚扰,她若是再来一次,妙莲崖怕是要灰飞烟灭。   陆折见老道长有点踌躇,他抿了下唇说:“若是您怕祖婆婆责怪,我们下山就是。”   老道长赶紧摆手说:“跟祖婆婆无关。我们这里条件简陋,吃食简单,怕宗施主住不惯!”   陆折瞥了宗青一眼,“总比他被女鬼缠死好。”   宗青耸耸肩,“我能行。”   结果中午这顿饭就让宗青嘴里淡出了鸟。   他默默把陆折叫一旁,“真没肉吃?”   陆折指了指偏殿,“那里有药酒,你要是忍不住可以买来喝。但我怕你半夜睡不着挠墙。”   宗青:“……”   红心崽用唇形问妹妹,“为什么会挠墙?”   妹妹崽一本正经,“因为手痒。”   原本陆折把宗青送来妙莲观就要下山,可这货非死乞白赖地要陆折陪他一晚上。   陆折没办法只好留下。   老道长还担心自己这房钱和饭钱赚不到,结果宗青当晚确实没有再梦到女鬼祖奶奶。   宗青头一次神清气爽地走出门外,骄傲地像只大孔雀。   陆折:“你现在只需祈祷你家鬼奶奶把你给忘了。”   宗青咬牙切齿,“大不了哥哥我直接在这里出家为道。”   三个小崽崽挤在粑粑的口袋里萎靡不振。宗青叔叔昨晚确实好眠,但他打呼噜,呼噜声震得惊天动地,连隔壁的小道士都过来观摩。   妹妹崽放了跟羽毛在宗青叔叔的鼻孔上方,从他鼻孔里彪出来的气体可以让羽毛在空中飞舞……非常有趣。   粑粑本来睡觉就很轻,被宗青叔叔震得反转不已。三个崽崽心疼粑粑,飞过去一人捂一只耳朵,轮流守护粑粑。他们的晒月光之旅计划被生生打破。   宗青嘚瑟地走路都不老实,大清早跟着老道长去打了一套太极拳,而后又跟着道醇去擦拭三清神像。甚至还央求道醇给了他一套道袍,说穿上更能有真实感。   陆折不管他,自行在道观里溜达。这时春日刚上山坡,香客们还在赶来的路上,妙莲观一片宁静。   老道长还是非常能干,之前被狗妖破坏的院墙都修好如初,四处倒下的树木也都扶起来,蹿高了一截,三清殿的屋脊也恢复了原貌。陆折看了一圈,唯一变化的可能就是中庭这棵天下独一无二的旱莲树,十二瓣花早都没了踪影,只剩下绿油油的叶子。原先开花的地方结了小小颗的果实。   陆折忽然想起宗青出事那天晚上,他半夜睡不着,在阳台上看到了同样形状的十二花瓣烟花。   不知道是谁放的,只放了一朵。现在想想,那烟花和这旱莲花几乎一模一样。   三个崽崽悄悄探出眼睛,看着只有叶子没有花的母体树……哭了。   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花精啊?   全是叶子,让他们怎么辨别?!!   过了九点道观里的人就多起来。   老道长新近开发了一项体验活动:去碑林里制作碑拓!   他嘴上说是为了让妙莲观的碑刻文化发扬光大,实际还是想多赚点钱,好让道观活下去。   这个活动搞了半个月,愿意体验的香客还是挺多的。   今天就有五六个人举手要过去尝试一下。   可道观只有老道长、道醇以及新来的小道士,三个人忙不过来,陆折和宗青便作为替补人员过去帮忙。   妙莲崖的碑林密密麻麻有四十九块,陆折来过,跟着祖婆婆。   当时他来求灵泉,祖婆婆表面上不愿意,可还是让道醇送了他一些。   当时天黑,他看的不真切。此刻阳光投射过来,碑林在周围松涛的衬托下格外肃穆。   老道长倒也是个明白人,在这么多石碑里挑了两块民国碑刻让香客拓。   在印刷术还没发明前,为了让四书五经等经典书籍准确地流传下来,人们在石碑上雕刻文字,供人们拓印回家阅读。   老道长选的碑刻,一块上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大字,一块是钟馗捉鬼的画像。画像生动有趣,也适宜挂在家中辟邪。   先将白色宣纸贴在石碑上,香客们拿着包着白色纱布的软槌蘸着墨汁轻轻敲击在石碑上,待全部碑刻都拓完,将宣纸揭下来,一张印着碑刻内容的碑拓就制作出来了。   老道长收的钱也不贵,一张一百块,只是要排队,慢慢来。   陆折在旁帮忙做准备工作以及维持秩序。宗青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就自己出去溜达去了。   三个小崽崽躲在粑粑的口袋里,歪着脑袋听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   香客越来越多,陆折忙得压根没时间喝水。   中午时候,做饭的小道士喊着大家过去吃饭,拓片活动暂停。   陆折这才松了口气,宗青跑过来抬了下下巴指着老道长他们,“折哥,不然你在这陪着我吧。我看你和他们就跟一家人似的。”   陆折:“等你下山了我再来观里住。”   宗青:“……”   道淳拿着喇叭喊着大家活动结束,下午两点准时开始。只是有些香客刚来,只见这里人多热闹,就往里面挤。可碑林里面的人又想往外走,不一会就把路给堵住了。   陆折没办法又过去指挥交通。   就在这时,听到旁边有人大喊一声,“碑倒了!”   陆折猛一回头看见一块看起来有些年头石碑被香客挤得骤然往下一坠……   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唯独背对着石碑站着的那几个香客还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电光石闪之间,陆折冲过去,一把推开他们,原以为石碑会重重砸到后背,结果石碑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知道不能砸主人,歪了歪,砸到了旁边无人处……但石碑太大了,落下的同时撞到陆折的肩膀,在众目睽睽中他应声倒地不起。   老道长吓坏了,冲过去大喊:“陆施主!”   道淳也推开看热闹的人群,“快闪开!闪开!”   谁也没发现石碑旁的高大树枝上,惊魂未定地站着三个小崽崽。   “粑粑!”红心崽捂住嘴巴想哭又不敢哭。   卷毛崽一脸懊恼后悔,刚才事发时,弟弟先预警说有危险,他立马飞出粑粑的口袋趁着没人看见推了石碑一下,结果还是没推开,石碑把粑粑给伤到了。   妹妹崽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嗷嗷哭起来,只是她的声音太小了,听起来不过是草丛中不知名的虫鸣。   可她的眼泪惊人,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落在站在树下的男香客的脸上。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好端端的,怎么下起雨来了?”   妹妹崽一哭就止不住,尤其看着粑粑躺在那一动不动,她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啦哗啦地往下掉,最后哭着哭着,乌云来了,太阳没了,妙莲崖下起来瓢泼大雨。   道淳赶紧用袖子挡住陆折头顶,让雨水不要滴到他。   陆折缓缓睁眼,旁边低矮的灌木丛在雨水中奋力往上抽长。   这一幕似曾相识。 第030章 文学城独家   劈天盖脸的雨让拥挤的人群骤然散去, 香客们躲到屋檐下,或是趁着大雨打伞下山,欣赏雨中妙莲崖。   有眼尖者发现, 下山途中两旁的树木比方才上山时高大了许多, 密林里的灌丛攀爬植物越发幽密。   老道长吓得半死, 所幸陆折只是皮外伤, 没有伤到筋骨, 宗青及时把他背入客房, 道醇又去偏殿拿了治疗跌打的药酒。   只是陆折精神恍惚, 一直看着门的方向。   宗青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折哥, 你在等着谁来吗?”   陆折:“……没有。”   三个崽崽躲在门梁上,看着粑粑没事,都松了口气。唯有妹妹崽还止不住地抽噎, 两只小公花不住地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别哭了。   再继续哭下去的话,可就要水漫妙莲崖了。   三清殿前中庭,一抹俏丽身影施施然站在旱莲树下。   躲在长廊里躲雨的香客们不由全看了过去。   这人一副女道士打扮, 银白长袍边缘绣着花纹, 发髻被一只简单的玉簪绾起。   旱莲树葱葱郁郁,树冠压顶, 压根看不出已是四百年的古树, 反倒呈现出勃勃的生命力。   女道士在树下站了一会, 转身朝绕过三清殿, 消失幽长的长廊里。   连菀走到客房前,此时从屋檐瓦当坠落的雨滴渐渐少了很多,她伸出手指,指腹朝上, 一滴雨轻轻落在上面,她放到鼻间闻了闻,而后径直推门而进。   道醇一瞧见祖婆婆回来了,便嗷嗷哭起来,“祖婆婆,您可回来了。你下山带那条臭蛇,也不带我!”   在场的除了宗青全听得懂。   宗青挠挠头,原来这位祖婆婆有一只宠物蛇?   这个小道士竟然和一只蛇吃醋?   连菀拍了拍道醇的肩膀,“乖哦。”   道醇从没有听过祖婆婆如此温柔的腔调,他愣怔了一下,终于止住了缠绵一个月的眼泪。   老道长又羞愧又难过,向祖婆婆连连告罪。妙莲崖发生任何事都不能讨过祖婆婆的眼睛。何况这次差点出了人命。   连菀摆摆手,走过去居高临下看这陆折。   这小子从她进来就没有抬过头。可他的睫毛抖得这么厉害,手指也局促地无处安放。   “陆施主,这次妙莲崖要谢谢你。”   连菀的声音如清泉,玲珑叮当敲在陆折的心间。   他依旧没抬头,抿着唇说:“不用谢。我也没事,不用你担心。”   宗青:“……”我的天,折哥你怎么用如此幽怨的语气??   妹妹崽拧着眉:粑粑真的很喜欢这个到女道士阿姨。唯有每次见到她,粑粑的表情总是那么别扭和不自在。   连菀轻笑一声,从身后拿出一盒点心,递到陆折面前。   “给你吃!”   道醇当即又想哭了。祖婆婆从未只闻不吃的乌龙白桃糕只给他一个人,连臭花蛇那么受宠都没份。   现在祖婆婆竟然给了陆折这个小白脸?!   陆折有点懵。   连菀刚想把乌龙白桃糕塞进他怀里,忽然听到头顶一丝细微的几乎听不见却又被她捕捉到的哈欠声。   像小猫咪在妈妈怀里的撒娇……   她猛一抬头。   老道长也抬起头,“怎么了?”   连菀迅速掠起,飞至房梁。房梁上空无一物,并无任何异常。   宗青:“……”草。这就是传说中的飞檐走壁?   陆折坐直身体,见连菀一脸疑窦地飞下来,想问发生了什么又忍住了。   连菀冲出房门,方才的大雨已经停了。   山下明明春风和煦,万里无云,唯独妙莲崖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灌,她远在三清观也感受到干涸的妙莲崖犹如渴了许久的旅人激动地张嘴接受天地给予的珍贵礼物。   方才她进道观前去后山转了一圈。   樟树精、柳树精、桃树精他们个个冲进雨里,欢腾跳舞,他们的本体在雨中快速抽芽,被风姨刮断的树枝也活了过来……   风姨对崽崽们如此上心,她早都怀疑崽崽们可能与灵泉有关。   这时花蛇走进来,朝连菀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   连菀松了口气。   自风姨上次在妙莲崖闹了一通后,妙莲崖的灵气消散,灵泉下降,大家伙一个个萎靡不振。   她方才让花蛇去碑林阵内的灵泉查看。方才这场雨竟能流入灵泉,她猜,三个崽崽此刻就在妙莲崖上。   到底在哪呢?   三个崽崽小心翼翼躲在与房梁交叉的檩木后面,小肚子紧紧贴着,尽量放缓呼吸。   红心崽惴惴不安,都怪昨天宗青叔叔闹了半天,让他精神不振,忍不住打哈欠。   宗青哪里知道自己差点捅了娄子,他见连菀如此厉害,恨自己有眼无珠,当时应该求这位祖婆婆赏赐一些符文符水,说不定还有点用。   他上前攀谈,花蛇冷着脸挡住他。   连菀转身走出房门,走到中庭旱莲树下,就在她准备踏进本体,用神识查找时,灵官殿里缓缓走出一个老头。   这老头见到连菀就打招呼,“菀菀……”   刚好走出房门的陆折终于听到有人叫了祖婆婆的名讳:菀菀?   老头动作非常缓慢,从他叫出菀菀这两个字开始,到他迈出第一步足足有一分钟。   陆折顿时觉得他看到了树懒。   连菀摆摆手,“我没时间跟你聊天。你在这等我一会。”   老头赶紧举手,这次动作稍微快一些。   “今天下的雨可不是一般的雨啊。”   连菀:“……”   宗青劝陆折回去躺着休息,可陆折非要站在门口,默默看着祖婆婆和那个慢慢吞吞的老头说话。   连菀走到偏殿走廊下,老头慢得让人想揍他。最后还是花蛇把他夹在咯吱窝,一瞬而闪,把老头稳稳当当地放到连菀面前。   老头摸了下额头的汗,“速度一快,我就有点缺氧!”   连菀:……   老头时不时地探出细长的脖子,不自觉地左右摇晃。   连菀觉得她也有点头晕。   “芙蕖不是连夜把你送走了吗?”   上次道音演唱会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月了,这龟老头早都应该在他的河底龟缩着,怎么跑到她的妙莲崖了?   龟老头嘿嘿一笑,“小芙太坏了。她以为把我送走,就没人叨叨她以前干的那些事?”   连菀:“……你不会从你那河底来我这走了半个月吧?”   龟老头摇摇头,“按照我的速度我要走三年呢。虽然现在妖心不古,但还是好妖多啊。”   他这趟出来原本是打算走个三年,然而期间他遇到了“好心”的老虎精,把他当陀螺一样,从山上踢到山下,节省了一个月时间,紧接着他又遇到了“善良”的羊驼精,邀请他坐上运输羊驼的货车里,然后逼着他在司机面前跳舞,他们趁机逃走……反正他这次犹如神助,竟然在半个月间感到妙莲崖,来到连菀的面前。   连菀:“……”   龟老头:“其实我两百年前就想来找菀菀说一件事。但实在太远了,我怕我走到这里乌龟壳都要蜕一层,所以迟迟不敢动身。”   连菀:“……”   龟老头扬起脸,小豆眼里满满全是慨叹,“很久很久以前……”   连菀:“你十分钟内讲不完你所谓的故事,我就做一次好心妖精,把你丢到柳树精那里荡秋千,让你好好吹一吹我妙莲崖的山风!”   龟老头:“……”他不敢来说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祖婆婆您脾气太“好”了!   他咳咳两声加快语速道:“我虽然年纪大,眼睛花,但我记忆好。我记得那是一百九十七年前的一个冬天。”   连菀恨不得把龟老头头朝下吊起来,把他知道的全抖搂出来。   龟老头虽然说得慢,至少说的不是假话。   那年他一个住在丹江的远方表哥投奔他家。按理说表哥住的丹江江面宽阔,鱼虾充沛,又挨着妙莲崖,是一处得天独厚的修炼之处。可表哥拖着残缺的身躯,拼死爬了三年才爬到他家。   表哥一来就骂风姨。这西风神,枉顾神格,每年秋天都来丹江上,掀巨浪,吞渔船,伤旅人。表哥身为丹江里的珍贵绿毛龟,每次风姨秋天狩猎,都会被吹得龟毛掉落一地……而那次风姨发了疯,几乎把整条江都掀起来,可怜的表哥猝不及防从江底飞到天上,再从天上狠狠坠到江面,一条腿给摔断了。   表哥吓得连夜搬家,来投奔他。   “跟我有何关系?”连菀不耐烦地问。   龟老头嘿嘿一笑,“菀菀,风姨之所以发疯,是因为她嫉妒你找了个好郎君呢。”   连菀:“……我找了个什么东西?”   龟老头继续说:“我表哥说他瞧见你和一个凡间小郎君亲亲我我,风姨单身几千年,嫉妒地发疯,掀起滔天巨浪,把小郎君给淹死了……”   连菀:“……”   她缓缓坐下来,满脸的不敢置信。   花蛇在旁听得津津有味。他化为人形的时候才百年前,没赶上祖婆婆的八卦时代。   龟老头说当年他表哥伤势太重,投奔他没多久就死了。死之前还在咒骂风姨。   “所以我没了情郎,伤心欲绝,和风姨干架?”连菀问:“那我是怎么失忆的?”   风姨原来真是神仙啊。   不是,她一个西风之神没事干嫉妒一个小妖做什么?   龟老头幽幽道:“要不是你太过伤心,也不会和风姨打得天昏地暗,丹江里的鱼虾在你们两位大佬的威力下,当场死了一半!”   “当然,都怪风姨。若不是她嫉妒心重,也不会出现这种事。”   “那我这三个孩子,是和那凡人生的?”连菀有气无力地说。   龟老头也不确定,但表哥生前说祖婆婆和那凡间少年郎情投意合,经常在江边散步,甚至……   他咳咳两声,连菀愣了愣,“什么?”   龟老头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不然你枝头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连菀:“……”   她稳了稳心神,默默梳理了下线索。龟老头说孩子他爹是凡人,风姨虽然没说孩子爹是谁,但至少对方应和她一样是妖,不然哪有这么大的能耐在妙莲崖设置结界,还把定风诀给了她。   总不会和风姨一样是神仙吧?连菀自嘲道。   “我原先也以为你那情郎是凡人,可前几天我忽然想起来表哥曾经说过一句话。这句话非常关键!”   连菀:“……是谁刚才自夸记忆力一级棒?”   龟老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细长的脖子,“只是偶尔会忘啦!”   他眯起眼睛,想了想说:“表哥说你那情郎被风姨卷起的风浪淹死时,尸首坠落江底,他恰好在旁边,斗胆过去瞅一瞅情况,结果发现你那情郎四周水流涌动,鱼虾不可近,他眨了眨眼,那尸首化作一阵清风,瞬间消失……”   连菀皱起眉头,“他……有可能不是人?”   龟老头耸耸肩,“不是人,那只能是妖精或是神仙。”   但风姨堂堂一个神仙非要和连菀一个旱莲花精抢个你死我活,这情郎岂能是妖精?   连菀盯着龟老头的绿豆眼,龟老头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双方同时陷入了沉默。   神仙下凡历练,化为人类,死后自然要回归仙界。但风姨依然在人间游荡,这么多年誓死不休……说明什么?只能说明,连风姨都找不到这位给了连莞孩子却消失不见的神秘者!   连菀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表哥说过那神仙长什么样?”   龟老头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绿豆眼,“姐姐,你指望我们这样的,眼神能好到哪里去?!”   连菀:“……”   龟老头说两百年前那一战,她伤了风姨,保护了妙莲崖,自己却受伤严重,陷入昏迷,而后失去了记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神仙会看上她,但却能解释为什么她身为母亲不知自己怀孕。   神仙之子如何能流落妖界?若不是风姨三月八日那天把妙莲崖搅和地不安宁,三个崽崽一出生怕是要升天而去。   既然不想让她知道崽崽的存在,那崽崽们自然也不会知道她一个小小的旱莲树花精是他们的母亲。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孕育神子的工具罢了。   连菀垂下眸光,轻轻叹了口气。   方才这场雨,滋润万物,催发抽芽,若非神之力如何能实现?   龟老头见连菀面色沉郁,也不敢再多言,悄悄缩成乌龟样,爬到中庭下晒太阳去了。   连菀猛然抬头,看着中庭郁葱茂盛的本体,呵呵冷笑了起来。   这莫名其妙的神仙郎君拍拍屁股倒是走得个干干净净,却搅乱了她的妖生,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咻的一下放出神识,掠过万木千草,穿越黑土潺溪,骑上兽类的后背,趴在鸟类的脊梁,将整个妙莲崖团团包住。   我怀的,我生的,自然是我的崽!   不是什么狗屁神仙的!   瞬时,妙莲崖粉光大盛,就连远在商康市的风姨都感受到这强烈的波动。   老道长和道淳早已把香客送下山,花蛇请陆折和宗青在房间里好好呆着。   地面隐隐发出轰隆声响,犹如地龙发怒。   老道长抱拳祈福,道淳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惧,连连磕头求三清老祖保佑。   花蛇则一脸紧张地盯着窗户。   三个崽崽此时早已躲进了粑粑的口袋。   他们一脸懵逼,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忽然粉光穿入房间,在每个人的身上萦绕。   宗青吓得跺脚,试图躲避粉光的追击,可压根逃不掉。   粉光像是长了手一般,在他和陆折浑身上下翻找。不光是他们两个,妙莲崖所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全被翻了个遍。   三个崽崽猝不及防被粉光缠住腰身,他们使劲挣扎,小手试图把粉色光圈拽掉。   站在中庭之中的连菀瞬时感受到异样。   她转了一圈,试图找到出现异样的方向。   陆折想问花蛇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对方的脸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嘴巴张了张,到底什么也没问。   口袋里小崽崽们使出了吃奶劲,然后光圈越来越紧,紧得小肚子都快被勒断了。   他们使劲揪住粑粑胸口的衣服,呜呜哽咽:“粑粑救我!”   忽然,虚空中盘旋着惠风和畅的风,骤然将三个崽崽卷了进去……   光圈瞬时勒了个寂寞,化作光束飞去了其他地方。   连菀猛然看向客房方向,急急冲过去,推开门……   陆折抬起眼眸,定定看着她,“你到底在找什么?” 第031章 文学城独家   陆折下山时, 宗青一路相送,坚持把他送到山脚下。   他很感动,说一个月后过来接他。   十字路口, 一条通向妙莲村, 一条通向妙莲观。   宗青摆摆手, 叹气道:“折哥, 反正我现在的时间多得毫无意义。送你下山, 活动活动, 至少证明我还活着。”   陆折:……   他抬起脚, 把宗青往山上踹。   宗青嬉笑着, 朝他挥手, 吼道:“折哥,再见!”   陆折骂了两句,拉开车门, 猛然瞧见祖婆婆坐在后排。   她清澈的眼睛眯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陆折:“……你怎么进来的?”   连菀耸耸肩,“你猜不到吗?”   陆折:……   还有什么是祖婆婆做不到的?他想不到。   连菀摇下车窗, “我回三清观。”   说得好像陆折是的士司机似的, 连一个字的废话都不用说。   陆折抿了下唇,坐上驾驶座。   车窗里灌进阵阵山风, 山路像一条线, 牵着一颗不安的心, 以及那抹如何都绕不开的身影。   三个崽崽躲在虚空之中, 一动不动,像三个小雕塑。   虚空内看似无垠绵软,他们却不敢随意走动,只得乖乖坐着。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风, 夹裹着暖流,笼罩在他们的周身,四肢百骸都舒服地想哼哼。   方才从窗外忽然而至的粉光把他们紧紧圈住,情急之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三个被卷入这个虚空之中。仔细听还能听到粑粑强有力的心跳声。   即便足智多谋知晓很多人间事的妹妹崽也一脸懵逼。   或许这是粑粑的育儿袋?就像袋鼠妈妈的口袋?   妹妹崽拼命给这件奇怪事情找依据。   虽然这口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外面的声音依旧能钻进来。   那个女道士阿姨坐进了粑粑的车,粑粑的心跳声比方才快了好多,咚咚作响,简直像打雷。   他们更不敢动了。   春深十分,天气越来越暖,阳光透过树叶一路撒着跳跃的音符。   车厢内却还停留在寒冬。   陆折幻想过祖婆婆哪天也能如山下的女人般,穿着漂亮的裙子,和他并肩走到大街上,看春日花开。谁知道,她只是坐在身后,便将整个车厢凝冻。   车开得很快,不到两个小时便冲到了三清观门口。   车一停稳,连菀下车,绕过车尾,往山门走去。   陆折抿了下唇,正准备启动时,却听见车窗声响,转过脸,看见花蛇冲他笑。   陆折吓了一跳,方才这花蛇怕是又钻在祖婆婆的袖筒里。   突然羡慕一条蛇是怎么回事?   花蛇探进头来,递过来一张毛爷爷,“祖婆婆说你开车速度太快,让你下次稳一点。”   陆折:……   到底没要那点车费,不是嫌少,若真要了钱他就真成了随手可招的的士司机。   到了家,陆折立马脱了衣服去洗澡。洗完澡,照镜子时,忽然发现心脏处有一抹隐隐的光亮。   仔细一看,什么光什么亮都没有。   他叹口气。还有什么好奇怪的,每次进山去妙莲观,再回来总会发现些邪□□情。   走到阳台,凤梨草竟然没有继续长大,还是和他走时一般大。   这就真奇怪了!   鹿角葵也是,还是驯鹿那般大小。   耽搁两天,今天要赶去给喜宝带唢呐课,他赶紧换好衣服出门。   三个崽崽终于可以舒服地在凤梨草里打滚,开心极了。   一到家,他们就被虚空甩出来,要不是躲闪及时,差点被粑粑发现。   卷毛崽:“每次出去都是一场冒险!”   红心崽叹气:“没错。是生死考验啊。”   妹妹崽踱着步,沉吟了片刻问:“所以,我们的粑粑可能不是人?”   不然他们在妙莲观遭遇危险时,怎么会忽然卷入这个奇怪虚空中?在这虚空中能听到粑粑的心跳声甚至血脉流淌的声音。   卷毛崽和红心崽瞬时被妹妹的话给点清醒了。   是噎!没错!   粑粑不是人!不然他怎么会有孩子是花精?   这么一想很有道理。   三个小家伙瞬时高兴地转圈圈。   晚上睡觉时,他们又一次围在粑粑的脚边,觉得离粑粑更近了。   翌日清晨。又是好天气。   陆折这张床一米八宽,睡一个人刚刚好。   天气渐热,他昨晚换了毯子。毯子是天然羊毛绒的,卧在上面舒服地让崽崽们直哼哼。   昨晚他们一趴上去就不想下来,乖乖巧巧睡在毛毯的褶皱里,盖住圆鼓鼓的肚子。   清晨的第一日阳光从窗户缝隙投射进来,卷毛崽向来第一个醒来。他的任务是叫弟弟妹妹起床。   之前有天早上他们睡过头了,差点被粑粑发现。   卷毛崽还没睁开眼睛,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忽然脚丫子踢到一个柔软热乎的东西上……   他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五个脚趾头,比他的脑袋还大,再往上看,白藕一样大小的小腿……   !!!   他猛一下坐起来,一脚把一个什么东西几里哐啷踢了下去。   弟弟红心崽委屈巴拉地揉着脑袋从床下站起来,   卷毛崽瞬时吓得捂住了小嘴巴:我的天!弟弟怎么变成巨人了?!   红心崽惺忪睁开眼睛,看着巨人一样大小的哥哥,吓得连连后退,而后撞到衣柜上。   他猛一转身,镜子里的小孩光着屁股,什么也没穿,和他的脸长得一模一样,唯一区别是镜子里的脸大大大大好多倍。   他默默转过身来,看着哥哥,两人同时看向还撅着屁股睡在床上的妹妹……   一时间一米八的大床也不够三个如两岁大小的人类幼崽睡,妹妹被他们两个挤到粑粑咯吱窝里,正奶呼呼地冲着粑粑吹气。   这是什么人间惊悚啊!   卷毛崽和红心崽小心翼翼爬过去,一个拽着妹妹的左腿,一个拽着妹妹的右腿,把她从粑粑的咯吱窝里扯出来。   妹妹崽睡得正香,迷迷瞪瞪中被拽下床,她睁开惺忪眼睛,看着骤然变大的两个哥哥,平日里冷峻的脸也兜不住了,嘴巴一张,正要叫,却被哥哥们死死捂住……   陆折起床时,刚好八点钟。按照习惯,他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三个崽崽从床底下爬出来,你挤我我挤你的往衣柜里钻。   他们还是拇指花精时,可以随便找片叶子遮住身体,现在变大了,和人类两岁幼崽差不多大,不能再这么“坦然”,可是家里又没有合适的衣服能穿。   粑粑的衣柜里挂了一排T恤,以白黑为主。   三个家伙用叠罗汉的方法,从衣架上拿下三件套头上。   衣服太长,把脚丫子全部包住,一不小心踩到边缘便摔个大跟头。   红心崽委屈巴拉地撅着嘴,“盼着变大,可变大有变大的烦恼!”   他摸着额头,花瓣纹胎记也随着大了很多,猛一看特别像可爱的年画娃娃。   妹妹崽非常满意现在的状态,关键她的头发变得又厚又密,头顶的小揪揪高高炸开,像一朵傲娇的冲天炮。   卷毛崽张开双臂试图飞起来,结果两只小短腿一蹬,蹬了个寂寞……只虚虚弹起来一丢丢,咚的一声落在了地板上。   弟弟和妹妹:……   完蛋!以后这可怎么逃跑?   正在这时,粑粑的脚步声从外面传过来。   三个小家伙惊慌失措,你撞我我撞你跑得乱七八糟,最后还是妹妹崽眼疾手快把两个吓晕的哥哥扯到门后面,同时捂住了嘴巴。   陆折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   他皱着眉头看了下房间内外,方才明明听到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又出去把大门打开,瞧了瞧外面,发现什么也没有。   又是幻觉?!   他摇了摇头,默默关上门,继续洗漱。   一直在外面吃饭也不是办法。他昨天回来的时候买了些菜和米面,准备在家自己做饭吃。   他一个吃,不用太麻烦,放油煎了个鸡蛋,又用剩下的油炒了个馍块,馍面上撒了点白糖。看时间还算宽余,又用面糊煮了个热汤。   这是外婆的传统早餐,他最爱吃这个。   做好后把碗筷端到厨房开吃。   三个崽崽早在粑粑放油的那一瞬间便觉得站不稳了。   煎鸡蛋的香味像蔫坏的钩子试图把他们从门后面勾引出去。   他们面面相觑,发现彼此都在吞咽口水。   我的天?!他们只是吃过一次薯片,并引以为戒,发誓再也不吃人间食物,为什么今天化为人类幼崽后便抵抗不了一个简单的煎鸡蛋?   还是说粑粑做的煎鸡蛋太好吃了?   哭唧唧忍着饿,只能熬到粑粑出门。   陆折吃完早餐就出门去了。   三个崽崽从他关门的那一刻开始,立马跑去厨房闻了会饭后残余的香味。   卷毛崽扭头问妹妹,“妹,做饭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题吧。”   妹妹看着比他们个头还高的灶台,无语道:“人类幼崽在这个年龄连话都说不完整。咱们不要把自己的人设搞成天才儿童,那太累了。”   红心崽呜呜说:“普通儿童的我饿啊!”   妹妹崽打开冰箱,搬了个凳子从上面一层拿出一瓶牛奶,还有之前粑粑买的面包。   红心崽小可怜似的用舌尖舔着牛奶,舔着还不忘咂嘴。   妹妹一脸无语,“二哥,咱们是假装人类幼崽的正经花精,不是猫咪好吗?!” 第032章 文学城独家   陆折从妙莲观再次回来后越发地沉默, 本来他话就少,平日里除了去兴趣班代课,大部分只身一人, 剩下的唯一社交就是去三清观西门摆摊卖唱。   说起这个卖唱, 他长得好看酷飒, 唱功扎实, 涉猎又多, 同时没有废话, 埋头一首接着一首唱, 你给钱或是不给钱对他都没影响, 所以短短的半个月内他积累了不少每天定时定点来蹲守的粉丝。   他这次大病一场加上又去妙莲观耽误来几天, 差不多有一周多没来西门外卖唱,今天他刚来便有好多粉丝围上来。   这些粉丝自然以女生为主,围着他也不敢靠太近, 知道陆折不喜欢这样。   有女生怯生生地问你是不是病了。   陆折轻声嗯了一下,低着头掏出吉他。   大家识相地往后站,把空间留出来。所有人拿出手机对着陆折的拍, 边拍边小幅度跺脚, 激动地不行。   陆折不知道她们在激动什么,他只是怕唱功生疏, 逼自己唱歌而已, 当然也能多点收入。   器材摆好, 话筒摆好, 陆折拨了拨琴弦开始唱。   他的声音和他人一样偏凌冽,唱小众歌很合适。他的英文歌也非常可以,没有任何违和感。   就连总守在三清观西门外的小道士也听得入迷。   月高风静,听众越来越多, 几乎赶场一场小型演唱会。   有个主播也跑来蹭画面。他霸占了一个好位置,把摄像头对着陆折,嘴里喊着看帅哥唱歌啦。   旁边的围观粉丝们嫌弃地瞪着他。这种主播不会唱,全靠嘴皮子搞笑,平时没事就各种蹭,哪里人多就去哪里。   主播间平台里的粉丝对这个卖唱地兴趣很大,立马蹲下来不走了。   甚至还喊着说:“你们想听什么歌,我让他唱。”   好多粉丝要陆折唱爱情买卖,主播哈哈笑说这歌也太老了吧,转身就喊道:“嘿,帅哥,唱首爱情买卖!”   这货来了之后一直哔哔说话不停,影响旁人听歌,一分钱没给还要点歌?当即有女生不乐意,上前跟主播吵起来。   陆折:……   主播见状越发嘚瑟,他每天主播就是要给粉丝们不一般的刺激。吵架?太好了!   他平台里的粉丝也凑热闹,喊着说你要是连个娘们都吵不过,立马脱粉回踩。   于是乎,分分钟唱歌现场变成了吵架现场。   主播吵着吵着开始骂人,平台上有不嫌事大的人们开始给他刷礼物,让他加快骂人!   陆折掏出手机说:“喂!110吗?”   主播哎呦一声,对着手机说:“你看看他还报警让警察抓我?那今晚我就去警局里给大家直播,让你们在线体验下号子里的生活。”   吵架的几个女生气急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就在这时刚好有两个巡逻的警察走到这边,见状过来询问。   主播见警察真来了,赶紧喊着直播结束了,嘴里骂骂咧咧说:“草,还真把警察找来了。”   陆折看着手机的黑屏,他只是假装吓唬人,也没想到警察真来了。   警察来了就喊着:“干什么呢?从老远就听见你跳脚骂人!嘴巴这么不干净啊。”   主播赶紧赔笑,“没有没有,都是一场误会!”   旁边的女生赶紧把他不要脸的行为说了个遍。   陆折抬起头,忽然瞧见不远处花蛇站在街对面。   花蛇就站在那里,朝他笑着挤挤眼,而后推开西门进去了。   警察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开始问主播在哪里直播,直播平台叫什么?账号多少,里面有多少粉丝。三问两不问,这主播额头冒汗,双腿一软,嚎道:“我只是个养号的主播,骗人的事都是他们干的。”   所有人:“…………”   大家原本以为这个主播最多就是素质低下,没想到别后还牵着大案。   按照他的供述,他的任务是养号吸引粉丝,等粉丝积攒一定数量后就把这个号卖给下线。下线直播卖货,卖的货很便宜,但卖货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他们在卖了东西后会获得买家信息,接着由下一个诈骗团伙以客服的名义打电话,让买家退货或是许诺给红包,各种手段套取他们的银行卡信息。他们最终目的是这些粉丝们钱包里的钱。   这案子是新型诈骗案,作案手段隐秘,已经骗了好多人。警察正在寻找证据链呢,这主播可就撞上木仓口了。   警察立马把这人抓起来,并登记了陆折的信息,说改天上门给他送锦旗。   围观群众争相鼓掌,嘴里喊着好人啊!   陆折:……不是我报的警啊。   他上前撵上警察,问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巧?   警察笑了笑说:“我们本来没打算巡逻这条街,是一个小道士过来说这边有人闹事。”   陆折抿了下唇,抬起头,眸光落在三清观的高墙上。   女粉丝们没想到自己只不过为了维护陆折,竟然瞎猫撞到死老鼠抓到了罪犯,她们以为陆折可能会多唱几首歌,庆祝一下,结果对方回来时直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女粉丝们觉得自己真的粉了个寂寞。   谁会在大街上捡偶像?捡了个偶像,还捡了个冷清少言的!只能自认倒霉。   一个个笑嘻嘻地哄着陆折说明天见。   陆折嗯了一下算是答应。   他背着琴盒慢吞吞往回走,鼻息间萦绕着烤红薯的香味,转过头,对面一个老头正在卖红薯。   走过去,挑了个不大不小的,正准备付钱呢,有人递过来一张名片。   顺着名片往上看,一个目光精明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他笑。   “你好。我叫钟三好。我是星耀经纪公司的,我刚才在那边听了你好几首歌,听得腿都站麻了!”   陆折没什么反应,他回过脸,付了款,正准备拽个塑料袋把红薯装进去时,这个叫钟三好的人,又递过来一张宣传册。   “这是一个男团比赛综艺,寻找人间沧海遗珠,推举唱跳俱佳的素人选手,据我多年的经验,我觉得你条件非常合适,要不要来试试?”   陆折接过宣传单,拿到前面看了看。   钟三好眼前一亮,以为有戏,谁知陆折径直把宣传单一折,裹住滚烫的烧红薯,走了。   钟三好:“…………”   回到家,打开灯,陆折坐到沙发,把电视打开,准备边看边吃。   可电视一打开又是喜羊羊。   陆折皱起眉头,这电视怎么又乱跳台?   红薯的香味在房间内蔓延,香得藏在衣柜里的三个崽崽直流口水。   呜呜,好想吃!   妹妹崽郁闷地揪着头顶的小揪揪:人类幼崽的本质就是吃吗?   从昨天他们变成这个模样开始,便对食物毫无抵抗。   陆折忽然想起今天花没浇,赶紧去卫生间拿水壶。   阳台的凤梨草这几日又恢复了疯长状态,眼瞅着又快要把整座阳台给掩盖了。   他一回头发现桌面上的红薯不见了。   !!!   见了鬼了!   他刚才明明放在这里。   陆折皱着眉找了一圈也没发现红薯的痕迹,难道家里进老鼠了?   很有可能!这是老小区,老鼠多点也正常。   衣柜内,三只小崽崽开心地你一口,我一口,分享着粑粑压根还没动口的烧红薯。   半夜时分,小家伙们照例悄悄窝在粑粑的床头,你的头对着我的脚,紧紧贴在一起。   忽然,噗嗤一声,空气中瞬时弥漫着销魂的味道。   红心崽紧紧闭着眼睛装死。   卷毛崽和妹妹崽被熏得坐起来捂着鼻子。   花精对气味非常敏感,尤其对于臭味。   妹妹崽的小手指戳在红心崽的脸蛋上,对方依旧不醒。   呵呵!就说吃红薯多了容易放屁,今天二哥为了报复上次她抢吃太多薯片,吃了好多红薯。   结果……还不敢承认!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噗嗤声又响起来,差点把卷毛崽送走。   卷毛崽踹了下红心崽的小脚丫,小声说:“别装睡了!”   红心崽呜呜咽咽坐起来,委屈巴拉地说:“这次真不是我!”   妹妹崽转过脸,小脸还是那么严肃,只是耳垂瞬时红得滚烫。   她放弃似的回过头,“有些东西藏是藏不住的,比如贫穷、爱情、咳嗽以及放屁!”   说完,又当着两个哥哥的面放了一个悠长的屁。   面子全无,大佬人设全面崩塌!   上次吃完薯片,三兄妹的反应是蹲马桶起不来,这次吃完烧红薯,三兄妹的反应是放屁不停止。   多么悲伤的故事啊。   三个小崽崽害怕粑粑被熏醒,把被子拽上粑粑的脸,把他严严实实地盖住。   若是再在旁边放点花,基本又等于在开追悼会了。   然而粑粑动不动就把被子扯下来,三兄妹十分孝敬地把被子扯过去,绝对不能让粑粑闻到不该有的气息,觉察出他们的存在。   于是乎,陆折做了一个绵长的梦,在梦里他一不小心掉进水里,不会游泳的他高声喊救命。   他的头探出水面,只看到一对小脚丫跑过来,正高兴自己获救呢,却瞧见这对小脚丫冲他的脸狠狠一踹,直直把他踹进了水里。   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又挣扎着浮起来,结果这对小脚丫又把他给踹了进去……   梦很长很长,他也被踹了好多次…… 第033章 文学成独家   翌日清晨, 陆折昏昏沉沉地去给喜宝上课。上课期间他回忆起这奇怪的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走以后,家里又变成崽崽们的乐园。   虽然吃多了红薯放屁多, 但味道好吃, 卷毛崽念念不忘, 举着粑粑昨晚包着红薯的纸张看个半天。   妹妹说, 等他们长大, 可以拥有手机后, 便能自主点外卖。   人类的外卖是伟大的发明, 让你足不出户遍享天下美食。   然而这张纸上写着一堆字, 他一个都不认识, 只能请妹妹来看。   妹妹从出生便晓得人间事,文字之类的知识更是不在话下。   她圆鼓鼓的脸端着,认真看了一遍后说这张纸是综艺节目的宣传册, 和卖红薯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卷毛崽叹气,这就太可惜了。原以为可以保留着电话号码,为以后再次品尝如此美妙的红薯做准备呢。   红心崽:“妹, 什么是综艺节目?”   妹妹崽再次郁结, 看来两只小公花的教育要赶紧提上日程。她现在实在难以招架这种套娃式询问。   她耐心地解释综艺节目是一种电视娱乐节目,这张纸在宣传一个叫《摘星辰》男团选秀综艺节目。   宇宙苍茫, 谁才是那颗最亮的星星?   沧海一粟, 谁才是那朵最美的浪花?   这种节目现在挺火的, 层出不穷的男生去参加比赛, 十之八九折翼,只有顶尖的那几位才能出道,即便出道后也得靠天时地利人和保持火的状态。   红心崽伸手指,“粑粑会唱, 会弹……好像没见过他跳过舞?!不过没关系,可以学嘛!他完全可以参加这种节目。”   卷毛崽点点头,“没错。粑粑就是宇宙最亮的星辰,大海最美的浪花,是最最厉害的粑粑!”   妹妹崽附议,她唯有在和粑粑相关的事情上才会不加思考地同意。   但是粑粑竟然拿这么重要的宣传册包红薯,可见他并未把这事放心上。   红心崽嗯嗯两声,“凡是粑粑的决定我们永远拥护!”   卷毛崽也拍手附和,“他不想参加自然有粑粑的理由。不管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他!”   善于反思的妹妹崽终于迟疑地问:“……我们会不会太无脑吹爹了?”   两只小公花立马把头摇成拨浪鼓,“怎么可能?”   妹妹崽立马打消心中疑惑,“是我多虑了。粑粑那么可怜,只有宗青叔叔唯一一个不靠谱的朋友,若是我们不支持他,那就没人了。”   三兄妹正在为粑粑的可怜掬一把眼泪时,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他们瞬时一愣,粑粑的作息非常规律,每天出门和到家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也从没有其他人来敲门……   三个小家伙轻手轻脚走到大门口。猫眼太高,卷毛崽搬了个凳子爬上去。   他刚瞥眼看出去,就瞧见一个被放大眼睛……他立马缩回来,用嘴型告诉弟弟妹妹外面有个贼眉鼠眼的陌生人。   “咚咚咚!”   又是一阵急促的响声。   对方见房间内没人应声,便喊道:“陆先生,我是钟三好!昨晚我们见过的。”   对方自报家门,还知道粑粑的姓,看来是粑粑认识的人。   妹妹崽皱起眉头,蹑手蹑脚冲回客厅,拿起沾满红薯香味的宣传册,右下角写着联系人,姓钟。   原来是经纪人哦。都跑家里来找粑粑参加节目?!   可是他怎么知道粑粑住哪里?难道粑粑被追踪了?   她拿着宣传册过去给两个哥哥看。   钟三好在外面敲了半天门,不见陆折回应,啧啧两声,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哎呀,我都追到人家门上,把手都敲断了,姓陆的都没开门。”   “这么倔强的人,进咱们这圈子可是要被人把脊梁敲断的哦。”   “我很忙的,那么多漂亮小哥哥等着我挖掘,真的没时间浪费在他身上啊。”   他满口抱怨,眉眼处全是不屑一顾。可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立马点头哈腰,“好好好。行行行。我来,我每天都来请。这总行了吧。”   挂了电话,他骂了两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并写上:陆先生请务必给我打电话!然后把名片从门缝里丢了进去。   三个崽崽听着渐渐走远的脚步声,低头围观这张名片。   红心崽揉着眉心的花纹胎记,“感觉不太对劲!”   妹妹崽凝视着名片上的字,“这个人笔触漂浮,行笔随意,不靠谱!”   卷毛崽把名片捡起来,噔噔噔跑去卫生间,把名片往里面一丢,再那么一摁,终于看到了心心念的旋涡瀑布!   红心崽跑得慢,没瞅见旋涡瀑布,立马眼圈红起来,“哥,你也不等等我?”   卷毛崽哦了一声,伸出手指又摁了下按钮,“这可是你让我摁的哦!”   哗啦一声,旋涡瀑布再次升腾起漂亮的雾气。   红心崽哇的一声,“要是有点太阳光射进来,肯定能看到彩虹!”   妹妹崽扶额。真的真的要快点把识字看书提上日程了,到时候哥哥们会知道这种肤浅的视觉刺激简直就是小儿科。   她扭身出去,绝对不参与这种幼稚的活动。   此后几天钟三好每天都来,可好巧不巧,每次他来的时候陆折全不在家。   陆折不是去代课就是去医院复诊,要么去调试琴弦,或是出去买菜。   钟三好不知道往门缝里塞多少个名片,陆折都没有任何回复。他甚至还写了一封感人至深的亲笔信,把他的辉煌履历说了遍,还说只要是他看上的人,一定能出道,一定能红遍娱乐圈。他看好陆折,希望陆折给他一个机会。   他哪里知道自己的一腔真诚全被崽崽们扔进了马桶。   他去陆折平日里摆摊唱歌的地方蹲守,结果扑了个空。   陆折从那天见过花蛇后便挪到距离三清观很远的地方,宁肯每晚多跑路,也要和三清观保持距离。   这天陆折提着一兜子蔬菜刚走到楼下,就被一群老头老太太给围住了。   上次他无偿赠送凤梨草给邻居们,随即被邻居们誉为十佳感动好人。每次只要他从小区公园走过,就会被大家伙拦住聊至少十分钟。   陆折每次要找借口才能脱身。   “小陆,你送我的凤梨草怎么在我家死活不长啊。这几天看着蔫蔫的,好像要死啊。”   “是啊。好奇怪啊。我们都瞧见你家阳台的凤梨草长得跟疯了似的,怎么到了别人家就不涨。”   “小陆,你家难不成是风水宝地,但凡花啊草的都能长好?”   有人开玩笑说。   陆折哪里知道为什么?他既不知道凤梨草在他家阳台为什么涨疯了,也不知道凤梨草去了别人家就不长。   他干笑两声,“或许吧。”   “小陆啊,这是我上次给你说的我家外甥女。她刚从国外回来,你瞧瞧好看不?”   “哎呀,老张你外甥女都三十好几了,比小陆大太多岁。你就别给他看了。”   “我可是把我亲闺女介绍给你。大家都是邻居,知根知底的,都放心哈。”   陆折:……   没错!他每次回家就要闯过一片相亲阵地,每次被逼得脸红耳赤,应接不暇。   就在他尴尬要死的时候,有人推开人群,挤上前来,吼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先立业后成家,你们干嘛非要一个个地逼他?!”   陆折顿时感激涕零。   他认得这个大爷,他姓马,就住在他家隔壁。每次从他家经过,这位马大爷总热情地拉他进去坐坐。他这人吧,孤僻惯了,每次都窘着脸婉拒。   马大爷把他拉到一旁,悄悄说:“小陆,我一直都想问你呢。我总听到你家有小孩子说话的声音,是不是你已经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但又不好意思拒绝我们,瞒着我们大家伙啊?”   陆折脸都绿了,这事从何说起啊。   他赶紧摆手,“没有!我真没有结婚!更不可能有孩子。您怕是听错了!”   马大爷一听,陷入了自我怀疑,“哎呀!我就说嘛!有谁年纪轻轻想不开去结婚。我得赶紧让我儿子带我去医院看看耳朵!”   陆折:……   这天陆折终于被钟三好给逮到了。   钟三好瞧见陆折的那一瞬间,简直想哭。   原先他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以为陆折属于很好搞定的人。结果他油盐不进,搞了半个月才逮到当事人。   期间他还去陆折代课的兴趣班等他,结果前台小姑娘警惕性非常高,他刚介绍自己是陆折的朋友就被对方给打出来。   小姑娘插着腰说你要是他朋友,我还是他女朋友呢!   钟三好不知道自己哪里漏了馅儿,小姑娘太过嚣张搞得他不敢再靠近兴趣班一步,只能在陆折家门口等。   可隔壁的那个大爷每次见了他就像见了贼似的,直勾勾盯着他。所以每次他来还得偷偷摸摸的。   期间之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陆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钟三好吗?”   陆折要进自己的家门,反倒被人挡着。这世道还真是变了哈。   “有话快说!”   钟三好伸出手指头掰扯,“我敬业、专业、职业!圈内人称我为三好经纪人。只要我看上的人没有不火的。前提是你得信任我!这话你应该知道,我给你的信里写得非常清楚。给你透个底,我可是第一次提笔给人写信。”   陆折皱眉,“你给我写过信?”   钟三好:???不然信被狗吃了?   三个小崽崽在里面偷听,听到那个姓钟的坏人提到了信,顿时骄傲地挺起胸膛。   没错!是他们干的好事。坏人休想伤害粑粑一步。   钟三好一听说陆折压根没收到过信以及名片,当场又想哭了。   陆折懒得听他废话,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拽过来。   “我说了,我对娱乐圈没兴趣。对综艺节目也没兴趣。你别再来找我了!”   他说完给保安打了个电话,让他拉黑钟三好,拒绝他再来小区。   三个小崽崽一听,立马高兴地打转。棒棒棒!粑粑太聪明了!   钟三好被赶走后,陆折哐的一下关上门。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陆折低头一看,是扣费短信。   #尊敬的业主您好,向阳小区2301号,4月份水费共计1056元,共计375吨。划款成功!谢谢!#   陆折:……   他一个人住,上个月水费才三十块钱,这个月比上个月超过三十倍。   物业□□的人是不是眼花了? 第034章 文学城独家   陆折虽然不用还房贷, 但做兴趣班的老师能挣几个钱,去街头卖唱又能挣几个钱,他很穷, 一下子被扣了一千多块, 立马肉疼地厉害。   他当即跑去物业质问。   红心崽明明感受到粑粑的气息, 怎么拐个弯他又跑了。   陆折噔噔噔敲开物业的门。   办公室坐着三个工作人员, 他们听陆折说自家水费这个月扣了一千多块, 都笑着摇头说不可能!   一般一家三口一个月也就用十几吨水, 他是在家养鱼还是在家游泳, 用了这么多水?   陆折啪一声把手机拍到桌子上, 让他们瞪大眼睛看。   工作人员定神一看, 都懵了。   他们赶紧把财务从隔壁房间叫出来,对方显然对2301的水费有印象,毕竟这个数字太过巨额。   陆折让他们派人同他一起去查看水、表。   工作人员赶紧跟他出去小区一楼的拐弯处。   向阳小区是老小区, 水表都集中安置在一楼。抄水表的大爷十分激动,嘴里喊着我这么多年就没看错过水表刻度。   陆折:……我这么多年也没被扣过这么多水费啊。   大爷弯着腰走到一组水表前,指着表盘说, “你家这刻度完全没问题, 就是这个数。上个月2号我来抄的,喏, 我还拍照了呢!”   陆折定神一看, 确确实实一个数字都没错。   那就奇怪了。   他上个月基本没做过饭, 用水也是基本的洗漱洗澡, 另外浇花费点水。   抄表大爷就知道他的工作没问题,挺着脊梁回去复命去了。   陆折盯着缓缓移动的表盘,陷入了沉默。   他家……可能真的遇到鬼了。   鉴于之前兰花精就住在他家楼上,所以他招惹了什么东西回来也极有可能。   下午吃完饭, 他去了趟三清观。   跨过山门的时候,他犹豫了半秒。可腿像是长在别人身上似的,就这么直直跨了过去。   好死不死迎面撞见了正要出门的芙蕖。   芙蕖一见他就笑弯了眼,“小帅哥,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陆折转过身想跑。   “是来找祖婆婆的吧。我就知道。”芙蕖笑嘻嘻地接着说。   陆折:“……谁说我是来找她的?我是来老君殿拜一拜!”   芙蕖一听,立马上前,神秘兮兮地说:“我有驱鬼的符文符水,八折卖你?”   陆折黑脸拒绝。若是她的东西有用,宗青何苦跑去妙莲崖躲鬼?   芙蕖就喜欢看陆折的表情在青黑间转化。真是不耐逗!   她挥挥手,“祖婆婆在清月院静坐。能不能见你,看你的造化!”   说完,扭着腰走了。   陆折把唇抿作一线,绕过老君殿的长廊往后山走去。   此时春深花盛,人面相笑,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陆折有大半个月没来这里,竟有恍惚之感。   清月山密林浓郁,谁能想到半月前这里还有鬼祟作怪,他差点交代在了古墓里。   刚踏进清月院的大门就瞧见花蛇正蹲在那里逗青蛙玩。   自从知道他的本体是一条黄白相交的蛇,玩青蛙这种事他便能秒懂。   哪怕花蛇下一秒吐出长长信子把青蛙吞肚子里,他也能接受。   花蛇听到脚步声,猛然抬头,抬头的那一瞬瞳仁倒竖。   陆折心里一个咯噔,饶是看见好多次也被吓了一跳。   花蛇蹦蹦跳跳走过来,“陆施主,祖婆婆在里面等你。”   陆折:……   他之前在清月院住过一晚,对这里倒也不陌生。   中间莲花池雾气朦胧,祖婆婆就住在偏殿。   他以为祖婆婆会在房间等他,谁知刚踏进院门就瞧见她坐在莲池中的亭子里。   耳垂有些烫,陆折脚下步子慢了点。   花蛇在旁催促,“陆施主,祖婆婆等你很久了。”   很久两个字像是落叶徒然落在陆折的心海里,荡漾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他快速眨了眨眼,抬步走了过去。   亭子里四面挂着白色纱幔,在微风的吹拂下荡起波澜。   连菀白皙明艳的脸庞越发好看,在纱幔的半遮半掩下,陆折甚至有些看不清楚,总觉得她的脸上蒙了一层雾。   “你找我?”   陆折杵在那里,他在任何面前都自若自在,唯独在连菀面前他别扭地要死。   连菀见他没说话,笑了笑,“你最近怎么没来西门唱歌?”   陆折抿了下唇,“上次是你让花蛇帮我叫警察的?”   连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起身走到栏杆处,伸出手,春风萦绕在她的手指缝隙间,像绵软的羽毛拂过……这感觉与陆折心脏处的那抹风很像。   她回过头,头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陆折。   个头很高,眉毛明明长得正气十足,却因为眼睛里总是闪过的郁结显得有些桀骜。鼻头也好看,嘴唇薄厚适当,总是抿着。记得他笑起来的时候唇角有隐隐的酒窝。只可惜不太常见。   他的手掌看起来厚实有力,长腿窄腰……   不管怎么说,确实是个好皮囊!   陆折被盯得发毛,往后退了一步,不自在地别开脸,“你看什么?”   连菀往前走了两步,瞬间好闻的香味飘到陆折的鼻息间。   他心里一个激灵,这是旱莲花的香味。   唯一的,独特的,总在他心里萦绕的。   连菀眸光流转,伸出手轻轻抚在陆折的脸颊上……陆折犹如惊弓之鸟,吓得往后一退,直直跌到凳子上。   站在不远处的花蛇:……幸好师父不在,不然又该说祖婆婆乱摸男人!   陆折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画面竟然是唐僧被蝎子精欺在床上调戏的那一幕。   呸!什么鬼!   陆折脸红着站起来。   连菀轻笑一声,她这几天找人把陆折的祖宗家谱都翻了个遍,往上数好几辈,都与妙莲观,与她无关。也从未有人生活在妙莲崖附近。   她还查了他的社会关系网,连他父亲当年追求他母亲的情书都扒到了,哦对了,还有陆折的出生证明,所有的所有都标明他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这就奇怪了!   “你来三清观做什么?”   陆折:“……我家这几天不太平,想来三清观拜拜!”   他故意这么说。上次那藏在唢呐里的鬼祟大闹三清观,已经让三清观名声扫地!   果然连菀眉眼一挑,冷笑一声,“三清观能保你什么?”   陆折不吭声。   连菀伸出手,手心朝上松开,一枚玲珑剔透的玉佩出现在陆折面前。   他一愣,不知道祖婆婆要做什么?   “这枚玉佩,追随我多年。可驱鬼,可辟邪,你拿去吧。”   陆折下意识摆手不要,他虽然从没有送过女生什么东西,但也从没有收过来自女生的礼物。   虽然祖婆婆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女生。   连菀也从没有送过谁什么东西,自然也不会说些场面话。她给花蛇一个眼神,花蛇立马跑过来接过玉佩应是塞到陆折的手里,然后把他往外推着走。   “你要是不要,我可就拿走了!”花蛇吓唬他。   陆折被推到院子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池中亭子,发现祖婆婆早已不在那里。   他立马把玉佩宝贝似的塞进口袋里,并用手紧紧攥着,生怕花蛇抢走。   花蛇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陆施主好福气啊。”   陆折:……   走出三清观,陆折总算琢磨出不对劲来。   在他印象中祖婆婆可不是会主动关心人的,而且据老道长说,妙莲观穷得揭不开锅,祖婆婆怎么会出手就送这么贵重的玉佩给他?   这玉佩看着古朴,上面雕刻着三朵十二花瓣纹,举起来对着太阳看,似乎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在流淌……像是什么厉害的法器。   那祖婆婆为什么要送他玉佩?   忽然他想起方才在亭子中,祖婆婆靠近的脸庞,他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她脸上细细绒毛,鼻尖翘得超级可爱……   她眸底的光亮闪得动人,简直像九天仙女一样,骤然撞进他的心怀。   她如此认真地盯着他看,还试图抚摸他的脸颊,最后还送他玉佩。   难道祖婆婆对我……   他默默掏出手机搜索词条:道士是否可以还俗?   答案跳转出来。   是否还俗要看道士信奉的是哪一派,正一教还是全真教。全真教不可结婚,住在道观,所以有还俗一说。但正一教可以住在家里修道,既然住在家中那就没有还俗之说。   妙莲观里的老道长和道淳常年住在道观,那妙莲观应是全镇派。   也就是说祖婆婆可以还俗。   陆折稍有宽心,忽然又羞又窘又难过,掏出手机又换了个词条搜索:人类和妖精谈恋爱有好结果吗?   不知道是谁统计的结果:99%的人妖恋都会走向悲剧。   仔细一看,走向悲剧的全是妖精。妖精们带给人类爱情和财富,但被人类发现后,总会被杀死。   所以那1%的幸福不过是人类留给自己的遮羞布。   陆折觉得自己一定疯了,才会搜索这两个词条。   他摇摇头,像被烫着似的头也不回地逃出三清观。   到了小区他先去一楼拍了下水表的刻度,然后上楼浇花、拖地最后洗个澡。   他准备等会下楼再去看下水表的走势对不对。   他脱下衣服,并把玉佩收好放在书桌上。   三个崽崽躲在衣柜里,乖巧等天黑,据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晚上的月亮一定很好。   书桌上的玉佩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在陆折进去的瞬间忽然亮起灿烂的光,萦绕在整个房间,过会又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缓慢却坚定。   卫生间内水声哗啦哗啦,陆折压根没听见。   三个崽崽自然听到了,也只能默默等粑粑发现。   敲门人似乎是个急性子,又敲了一遍后见无人回应,立马穿门而入……   陆折洗完头,刚用毛巾擦干净脸,忽然瞥见雾蒙蒙的门外站着一道身影。   身影凹凸有致,俏丽异常,而且看起来很是熟悉。   他吓了一跳,赶紧拽过毛巾遮住结实的身体。   就在这时,外面那人敲了敲门,道:“陆折,你在家吗?”   果然是祖婆婆的声音。   陆折:……大姐,您都进门了,还问我在家不在家??!! 第035章 文学城独家   等陆折刚扯过浴袍, 连菀又敲了第二次门,声音越发急促,“你说话。别装死!”   陆折:……   我他么不是装死, 我是羞愤好嘛!   陆折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裹好, 猛地拉开浴室门。   雾气朦胧中, 他骤然踏出来。   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 V形浴袍露出迸发荷尔蒙的气息……   连菀一点也不避讳, 直直盯着他, 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洞。   陆折的脸色变了又变, 伸手把浴袍领口扯紧, 别过脸说:“再怎么说, 你也该敲个门。”   连菀一脸无辜,“我敲了。是你不开!”   陆折:“……”   即便您老人家是尊贵的妖精祖婆婆,也该有点羞耻心好吗?盯着我看什么看?   我难道脸上有花?   他正腹诽呢, 谁知连菀径直伸出手去扯他的浴袍……吓得他往后一缩,声音都抖了起来,“你干嘛?”   连菀似笑非笑, 她今天可不是好心送玉佩给他。   这玉佩里藏着她的一抹妖力, 只要陆折身边出现精怪,她就能感受到。   刚才玉佩确实出现异动, 她当即赶来却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陆折识破了她的玉佩?   自从上次她在他身上摸到了那股和煦惠风, 就一直怀疑他的身份。   “我帮你看看病!”连菀真诚笑道。   陆折捂着胸口跨到沙发后面, 狐疑地说:“你又不是医生!”   连菀笑起来, “我比医院的医生厉害。你知道的,第一次见面,我就说中了你的心事。”   陆折不吭声。妖精善蛊惑,尤其女妖精, 更会幻化为漂亮的人形,游弋人间,涉猎凡间男子,而后……交、合,以获得阳气,修炼妖丹。   他昨晚自己研究了下相关论文,很多古代书籍上都是这么记载的。   面前这位来自妙莲崖的祖婆婆,妖术无边,长得又极为漂亮,之前对他冷言冷语,动不动说他活不了几年,看他的眼神就和看蝼蚁差不多,可昨天送他玉佩,今天又闯入房间说要给他治病……难道她看上了自己?   要他做助力修炼的炉鼎?   炉鼎?!!陆折的脸腾地一下红起来。   虽然他对她有不同的感觉,但也不能这样!   连菀莫名其妙看着陆折的脸一会青一会红一会白,跟妙莲崖后山那朵动不动变色臭美的七彩花似的。   “让我看看你的胸口。”   陆折羞愤不已,憋了半天说:“……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连菀哦了一声,“我没说吗?”   陆折不吭声。他只在妙莲观里听那个说话极慢的老头叫祖婆婆菀菀。而且还不知道是哪个wan。   连菀耸耸肩:“你之前也没问我。”   陆折:……我哪敢问?   “我叫连菀。荷叶连连的连,至于菀嘛,菀菀黄柳丝的菀。”   陆折咂摸了一会,咕哝道:“还挺好听的。”   连菀伸出手,“这下总可以了吧。”   她头一次耐心哄人,自以为做得够可以了。   陆折把领子捂得更严实了,“你你你……”   他被逼得你了半天,最后来了句,“人妖恋是没有好结果的。”   连菀:“………………”   她抿了下唇,“原来你都知道哦。”   这小子胆子挺大,既然知道她的身份,还屡次往她跟前凑。   陆折见她脸色不善,又补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好妖!不会轻易伤人!”   连菀冷笑起来,“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你是人呢?!”   这下轮到陆折懵逼了。他不是人?他不是人?他怎么会不是人?   草!怎么被绕进去了!自己骂自己?!   陆折好半天才缓过来,头发已经半干。   房间内空荡荡的,唯有一抹似有非有的香味还残留着。   连菀拂袖而去,穿门而出,连门都不用开。   陆折默默起身去冰箱拿了冰水灌了一肚子。   晚上照例出去摆摊唱歌,这次他回到了三清观西门外。   反正连菀想找他,随时可以闯门而入。再说,他就是跑得再远,也甩不掉心底对连菀那点心思。   春深十分,夜里的风也暖和起来,在古街上游玩的游客多了起来。   三清观旁边人来人往,陆折早早摆好摊开场。   有女粉丝激动地冲过来,小声问:“你之前怎么好多天没来?”   陆折调整话筒方向,“我去别的地方唱了。”   女粉丝哦哦两声,“你有微博抖音快手或者B站账号吗?”   陆折摇摇头。   女粉丝说若是他能在这些账号上公告下演出的时间和地点,就省得喜欢他的人跑空。   她不好意思地说:“我住这附近,每天都会来听你唱歌。”   陆折说了声谢谢。   女粉丝激动地头都快晕了,“可以问下你的名字吗?”   陆折想了想,“妙莲真人?”   女粉丝:??她听过有个乐队叫九连真人。   妙莲真人又是什么鬼?   陆折:“妙莲观你听说过吗?那里挺灵的,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女粉丝一愣,原来他的名字来自妙莲观。她立马捣蒜说好。   她咂摸着妙莲真人四个字,心道:妙莲=妙恋,真人=良人。哇偶!三下五除二,妙恋真人也就是可以和我产生奇妙恋情的良人啊。   妈妈呀!她急不可耐赶紧把这个消息发给之前组建的微信群里。   陆折压根不知道他面前这位女孩已经沉浸在脑补追星的快乐当中。   虽然这一个月常有熟脸固定听他唱歌,但他认为自己就是个摆摊卖唱的,压根和明星没有任何关系。   还是老一套,先唱三首中文歌,再来三首英文歌。剩下的他会尝试不同的歌曲风格,也不管路人接受不接受,反正他唱得开心就好。   很多人就喜欢他随性唱歌的样子,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吉他弹得也非同一般。   现在好多稍微会唱歌的人,都跑去抖音快手直播,嘴里喊着老铁666,以各种方式让观众刷礼物,其中不乏谄媚之言。大家看多了看腻了,就会更加喜欢陆折这种在大街上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唱歌的野生歌手。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陆折唱完一首歌后弯腰从包里掏出一把唢呐来。   闻讯赶来的众女粉丝们以及偶尔路过的路人们:???   这把唢呐是前几天兴趣班老板送他的。一个教唢呐的老师家里竟然没有唢呐,真是太不像话。   陆折心说我现在对唢呐有阴影,可老板太过热情,非要塞给他。还说身为唢呐老师,私下不好好练习,怎么能教好学生?   一句话怼得陆折无话可说。   既然有了唢呐,那就拿出来练练手。   连菀正在旁边三清观的清月院里和鞠小华交代事情,忽然听到一道窜天入地的唢呐声直冲她的心底。   细听了两句,这唢呐吹的正是之前道音音乐会说陆折吹的那首。   这小子今晚又来三清观摆摊了吗?   一想到他今天说的什么人妖恋没好果子,她就恨不得把这小子拎起来倒挂着看看他头里到底有多少水。   他用哪只眼看出来她对他有意思?   鞠小华明显感觉到祖婆婆心情郁结,以为她被唢呐声给吵到了。   她献媚道:“我让人把外头乱吵吵的赶走!”   连菀看了她一眼,鞠小华立马闭嘴,不敢再多嘴。   陆折这一曲唢呐声划破了整座古城的上空,好多还远在百米外的游客们都被这声音给吸引了,纷纷寻着声跑过来。   在这人群中有个行踪诡异的人举着手机直直怼着陆折的脸拍摄。他刻意找好角度,甚至身旁还准备了个小巧的收音设施,怼着陆折拍了大概一分多钟。而后他迅速把这段视频转发给了另一个人。   等陆折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一直在旁守着结束的粉丝尖叫起来。   “天啊,小哥哥上热搜了啊!”   这下立马惊得旁边人都掏出手机看微博。   果不其然,#商康少年吹唢呐#冲进了热搜前五十。   不知道是谁做的视频,分辨率高,角度也好,而且声音也非常清晰,直直把陆折最好看的侧脸还有牛掰的唢呐吹奏给展露出来。   要知道一般吹唢呐的人,鼓着嘴巴,脸庞嘟嘟的,因为要用力吹奏所以面部并不雅观,可陆折吹唢呐是帅的,酷的,好看的,一下子打破人们对于这种乐器的刻板印象。   陆折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了下时间,加快收拾速度准备回家。   粉丝们冲过去对着他霹雳吧啦说了半天,他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并未在意。   粉丝们:???   翌日早上,陆折照例去兴趣班上课。老板一见他就唉声叹气,语重心长地说:“陆老师,我其实一直想给你涨工资呢!”   陆折哦了一声,“然后呢?”   老板拿出手机给他看,陆折瞥了一眼,昨晚的热搜还挂在上面。   现在的热搜这么好上的?   随便一个路人随便一段视频,就有人爱看?   “我想着你火了后,肯定要走……”老板眼圈泛红,不知道还以为陆折要把他给辞退了呢。   陆折:“我去哪?”   老板愣了下,“你要颜值有颜值,唱跳作词作曲还有乐器都涉猎,妥妥的进娱乐圈最佳人选啊。让你在我这教小孩子,真是太委屈你了。”   陆折:“……所以你不打算给我涨工资。反正涨了我都会走?”   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钱,“我是个实在人。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这是之前那个让你教古琴的兰女士给我交的学费,总共一万二,你六千我六千。咱们分了它。反正她怎么都联系不上。”   陆折:“……”   他郑重告诉老板,别没事自己脑补,他只是被好事者拍了视频放网上去,他一个连微博都没有的人,压根不关心什么娱乐圈。   老板欲言又止只说可惜了。   教完喜宝,他拐弯去了趟电子市场。   转了一圈,没发现要买的东西。他压了压帽檐,走到一摊位前。   里头坐着个年轻小伙正在激情打游戏,见有客人来了,他眼睛还粘在电脑上,嘴巴里嘟囔问:“你要买什么?”   陆折四下看了看,“你这没有我要的东西。”   小伙子一听,“你等我打完这局!”   陆折耐心等着他,五分钟后小伙子下机,笑嘻嘻地盯着陆折问:“说吧,你在我这找不到,在别处也找不到。”   陆折:“摄像头!”   小伙子一听立马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满大街都有卖,你怎么会找不到?”   陆折抿了下唇,没吭声。   小伙子立马秒懂,从柜子身处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是盒香皂。   他躲着人,指了指盒子底。   陆折举起香皂盒,发现下面有电线版,摄像探头刚好伪装成了香皂盒底座的装饰物。猛一看压根看不出异常。   陆折问了价钱,二话不说付了款。   小伙子用黑塑料袋装起来时,有些疑惑地问:“我说帅哥,我瞅你长得也不错,怎么会有这种嗜好??”   陆折:“……”   他凑上前,小声说:“我给你讲个鬼故事。”   小伙子:???   “我家闹鬼。”陆折说:“之前我买了安在墙壁上的摄像头,可以通话的那种。刚开始一切正常,忽然镜头前黑影闪过,镜头坏了。”   许是陆折的声音太过阴冷,吓得小伙子当场炸毛。   “你怎么发现你家有鬼的?”   陆折幽幽道:“直觉!”   小伙子:……草,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脑子不好使啊。   回到家,陆折立马把香皂盒放到了卫生间。   害怕被鬼看到,他还给手机安装了防窥屏,并躲到被窝里调试信号。   不一会,卫生间的画面就出现在他面前。   鬼故事听起来是瞎编的,可在他这是真实存在的。   他原先想着装一个360摄像头,应该能抓住点什么,结果,不到半天,摄像头就坏了。最后一个镜头是一道黑影。   这鬼有些脑子,知道摄像头的作用是什么。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他早早出门,在外面晃悠着。   手机监视屏幕上空无一物,一切安静如常。   他走到护城河公园,大清早这里有很多唱戏跳舞的老头老太太。   跟着一群老头打了三套太极拳,又跑去下棋摊前观了会棋,等到中午镜头里还没有任何异常。   他不由疑惑,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恰好有一只蛾子飞过来,挡住了摄像镜头,然后恰好摄像镜头这时候坏了。   也不是没这可能。   正在这时,忽然手机传来一声奶呼呼的叫声。   “哥,快来玩旋涡瀑布啦。”   “来啦来啦!”   陆折一惊,立马伸手点开屏幕。   屏幕里两个软软糯糯的小崽子从客厅跑进卫生间。   为首的那个头发卷卷的,跑得最快,上来就按住马桶的按钮,撅着小嘴嘟嘟说:“冲啊冲啊……”   后面那个跑得有点慢,挤进镜头,额头还有一块红色胎记,软软地说:“下一个是我!”   这还不算,门口又来一个,这显然是个女崽崽,头发顶的小揪揪抖啊抖的。   “你们能不能培养点高级的趣味,天天玩马桶,不烦吗?”   陆折:…………………………   卧了个槽!现在的鬼都这么可耐的吗?? 第036章 文学城独家   妹妹崽十分无奈, 她的这两个哥哥每天不是想着吃,就是想着玩马桶。   不过也不怪他们,若是能有机会走出去, 看到之前只能在电视里见到的红花绿叶、大河瀑布, 他们也不会如此执念于马桶里这点水。   卷毛崽瞧着满满的水从边缘哗啦涌下来, 笑得连长长的睫毛都颤抖起来。之所以这旋涡瀑布如此吸引人, 要归结于陆折这个马桶非常高级, 可以根据不同模式营造出不同的水势, 有大有小, 有旋转有直射, 正午时分太阳可以投进卫生间时, 还能看到彩虹。   卷毛崽无法抵抗也情有可原。   红心崽焦心地等在后面,嘴里咕哝着哥哥快点。   妹妹崽晃晃悠悠走过去,“粑粑已经起了疑心。你们忘了上次那个可怕的摄像头吗?”   上次粑粑买了个东西安在墙壁上, 像一颗巨大的眼睛,转着脑袋在家中勘察什么。   她立马让卷毛崽甩了个毛巾上去,然后找了个扫帚把那玩意给搞坏了。   卷毛崽嘴里咕噜咕噜地模仿着水涌动的声音, 压根没听到妹妹在提醒他。   妹妹崽叹了口气, 走过去准备把两个倔强的哥哥拽出去,安静地去阳台晒太阳, 忽然她愣了一下。   咦!这个香皂盒以前没在这里哦。   是粑粑新买的吗?   不对啊。这个香皂盒旁边不就有一个香皂盒。而且新香皂盒也太丑了吧, 方方正正, 颜色还是粉色的, 压根不是粑粑喜欢的款式。   她走过去把这个香皂盒拿起来……   陆折边跑边盯着手机屏幕看。   那个头上有小揪揪的女崽崽忽然盯过来,颇为灵动的眼神直直投过来,陆折隔着屏幕都快要被这对眼睛给吸引进去。   镜头里,女崽崽眉头皱着, 嘴唇微微抿着,小步冲过来,可爱至极的脸蛋在手机屏幕里骤然变大。   陆折甚至能看到她又细又长的睫毛……   我的天!   女崽崽滴溜溜的黑眼珠转了转,决绝地拿起了香皂盒。   陆折瞬时听到刺啦的噪音声。   镜头晃动个不停,忽然耳朵里炸响一声软糯糯的“啊”声,下一秒香皂盒被丢回了远处,陆折定神一看,女崽崽惊呼着立马护住了小脸蛋,可奶呼呼的小手暴露了出来……   以为遮住了脸,就可以装作没被发现吗?   陆折又想气又想笑,谁家养的小鬼这么可爱啊。   他的脚没停过,用最快的速度往家里冲。   生怕回去这三个让他掏了一千多块钱水费的小鬼逃走了。   在院子里晒暖的老头老太太们,想拦他聊天都没拦住,嘴里刚喊出一声小陆,人已经蹿到了楼梯里。   开门进门,用最快的时间。   冲进卫生间,空无一物。   那个发挥巨大作用的香皂盒也从高处摔下来,藏在里面的电路板也被扯了下来。   陆折头有点晕,他闻着心神,在家里找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   忽然他听到卧室衣柜里一声微不可见的声响,他蹑手蹑脚走过去。   衣柜门关得严实。   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不管里面蹿出什么东西出来,他都搞的定。   眸光一沉,猛然拉开衣柜。   半暗半明的衣柜角落,一个只有两岁大小的小宝宝正一脸惊恐地盯着他。   陆折:!!!!   他居高临下,对方缩在那里像一只受惊的小奶猫。   妹妹崽第一次正面瞧见粑粑的样子,顿时眼圈泛红,饶是平日里是兄妹中最坚强的那个,此时此刻她也想哭。   不!不能哭!她一哭就止不住!   哭得太厉害,天会下雨,河水会涨,粑粑就发现他的宝贝不是人,继而发现自己也不是人。   妹妹崽强行把眼泪憋回去,伸出两只小短手,恢复淡定神情:“抱!”   陆折:!!!!   这小鬼在说什么玩意?   妹妹崽见粑粑没反应,心想她不能在粑粑面前表现地太过老成,还是要可耐一点,所以她嘟了下嘴,软软说了两个字,“抱抱!”   陆折:……这小鬼对着他撒娇吗??   他见过很多小屁孩,多数吵闹烦人,躺地撒泼,他现在教的喜宝也是被自己收拾了几次后才在课堂上乖一点。   眼前这小鬼可爱地要他命,难道是妖精们不走美女蛊惑这条路,改走小崽崽萌化诱、惑的道路了?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一点点靠近,靠近,再靠近,然后用手指头迅速地在妹妹崽的脸蛋上戳了下。   妹妹崽:!!!   陆折眼前一亮。   草!热乎的,而且好软,Q弹得像再戳一下。   心里这么想,他的爪子又忍不住上前戳了下,然后他发现小鬼的脸蛋好像被他戳红了……   妹妹崽面无表情地说:“疼!”   陆折:……   妹妹崽见装可爱没用还被戳疼,无奈地自己从衣柜里爬出来。   具体来说,是滚出来的。   吧唧一声抱住了陆折的裤腿。   陆折的心猛跳了两下。   妹妹崽抱住粑粑的腿站稳,往后退了一步,又不小心踩到长得拖地的T恤,咕咚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   妹妹崽:……   第一次见面彼此留下的印象都不太好哦。   陆折实在看不下去,弯腰把妹妹崽抱了起来。   妹妹崽两只大眼睛骤然变亮,哇偶,好高啊。   我是粑粑抱起来的第一个崽崽!哼!我骄傲!   陆折头一次抱孩子,而且还是奶软软的女崽崽。   小脸蛋白得像雪,嘴唇红的像樱桃,眼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在他心里呼啊呼的。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身上有股让人安心的香味。   他确定不是奶味。   “他们两个呢?”陆折稳了稳心神问。   妹妹崽摇摇头。刚才她发出一级警报后,兄妹三人跑散了。不知道他们两个钻去了哪里。   陆折实在不能把这么可爱的人类幼崽和鬼联系在一起,看起来当然也不像妖精,难道是谁家孩子走丢了?   他一手稳稳抱着妹妹崽,另一只手翻找着家里的各个角落。   很快他在客房的床底下找到了一个。   他叫了半天,对方都不动弹。   他气笑了,把妹妹崽放地上,双手掀起床,瞬时被吓了一跳。   那小崽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双手交叉放在胸口,活生生挺尸状。   凑近一看,这小崽子额头有一个盾形红色胎记。   小家伙看似镇定,小小肩膀抖成了筛子。   以为这样躺着装死就能逃得过去吗?   陆折想笑。   妹妹崽扶额,蹲到粑粑身边,碰了碰红心崽的小短腿,“二哥,醒醒啦。”   红心崽闭着眼哦了一声,直挺挺坐起来,睁开眼睛,清澈的眼底像一汪清泉,陆折的身影径直投射在里面。   陆折:!!!   草!一个个的怎么这么可爱!   他明明超级讨厌小孩子!   红心崽见粑粑直盯盯地看着他,眼神陌生又迷惑。   他可没有妹妹那么淡定,嘴巴一撇,当场呜呜哭了起来。   豆大的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陆折手忙脚乱地想哄,又不知道怎么哄。   他没办法,转脸问看戏的妹妹崽,“怎么办?”   妹妹崽:“你是大人,你哄。”   陆折:……   他能怎么办?他母胎单身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能怎么办?   心一沉,伸出手,用袖子在红心崽的脸上胡乱一擦……   瞬时红心崽白皙娇嫩的脸被揉搓得像红苹果。   妹妹崽:!!!!   不过这么擦,红心崽感受到来自粑粑的关爱,他抽噎着停止了哭,然后伸出两只小短手,“抱抱!”   陆折:…………   妹妹崽见状,立马站起来也伸出两只手,“抱!”   陆折:…………   幸好小崽崽们都不胖,他孔武有力,一手抱着一个,去找剩下的一只。   这家伙藏得倒深,家里都闹半天了还不出来。   陆折真心佩服。他在家里住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家里进了三个孩子。   不知道该夸赞他们的厉害,还是自己的眼瞎?   哪里都找了一遍,都没见到踪影。   陆折满头大汗,欲哭无泪。   妹妹崽拧眉想了想,用手戳向冰箱。   陆折一惊,不是吧。   冰箱非常大,里面并未塞满东西。   他把两个小家伙放到餐台上,转身把冰箱打开。   这一次,画面冲击力依旧很大。   一个头发卷成羊毛的小崽子窝在隔层里,嘴里正在啃芝士。   小崽子吓了一跳,嘴里的芝士吧唧一下掉下来,一脸懵懂地看着陆折。   陆折要疯了。   他伸手把卷毛崽拽出来,拍掉他头顶的冰霜,“你不冷吗?”   卷毛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红嘴唇,“有吃的就不冷!”   陆折:……   天气渐暖,热气回升,陆折把三个崽崽齐齐架着咯吱窝,一个个放好,杵在他面前。   他坐到沙发上,抬头看着三只冲他眨眼笑的小崽崽,立马觉得更热了。   他赶紧脱了一件外套,露出和崽崽们同款T恤。   哇偶!亲子款哦。   三只小家伙笑得嘴巴咧到后脑勺。   陆折:……   “你们从哪来的?”   “你们叫什么名字?”   “家住哪?”   “你们爸爸妈妈叫什么?电话号码记得吗?”   陆折面色凝重,噼里啪啦问了一大堆。   妹妹崽给了两个哥哥一个眼神。   两只小公花秒懂。   陆折一愣,不知道他们要干嘛。   忽然三只软乎乎的家伙冲过来,一个抱住他的腰,一个抱住他的大腿,还有一个爬上来直接抱住他的头……   三个一起呜呜嚎起来。   “粑粑!”   “我们的麻麻丢了!”   陆折:………………草,什么玩意! 第037章 文学城独家   陆折被奶呼呼的气味包裹, 整个人像陷入柔软棉花堆里。明明他的头发被小崽崽给揉搓地一团糟,他竟然没生气。   他把三个小家伙好不容易从身上摘下来,然而不到一秒钟, 他们又软趴趴地搂住了他的各个能搂住的部位。   陆折:……   “粑粑!”   “粑粑!”   “粑粑!”   耳边全是软软糯糯的叫爸声, 陆折真的招架不住, 板着脸把他们再次扯下来, “我不是你们粑粑!”   三小只同时愣住, 委委屈屈地杵在那里,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下一秒, 三道哭腔划破天空, 犹如平地起惊雷。   陆折心里哀嚎, 真是要人命啊!   他手脚忙乱上前哄,弯着腰一会把卷毛崽的鼻头擦出鼻涕,一会把红心崽的眼角擦红, 要么把妹妹崽头顶宝贵的小揪揪给擦散了,一时间鸡飞狗跳,常年空寂的房间变成了游乐场。   陆折欲哭无泪, 强迫自己放缓语调, “我真的不是你们的粑粑!”   他话音刚落,崽崽们瞬时仰起脖子嚎起来。   陆折:!!!   方才还晴空万里, 忽然外面暗了下来, 不知道从哪飘来的乌云卷着, 房间内的光线骤然消失。   陆折赶紧起身把凤梨草挪进来, 省得等会被狂风给吹走了。   他刚把花盆搬进来,就看见女崽崽哽咽着,“粑粑,为什么你对一棵草都那么好, 却不肯承认我们是你的崽崽?”   陆折:……这两者之间有逻辑吗?   他挠挠头,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三个小麻烦。   三个小家伙扬起头,小嘴巴撇得让人心疼。   他蹲下来,用自己都想不到的柔软腔调说:“不哭了好吗?”   卷毛崽呜咽一声,冲过来搂着陆折的脖子,“我就知道粑粑会对我们很好很好。”   红心崽也冲过来,搂住大哥的脖子,妹妹崽愣了下,也冲过来,搂住二哥的脖子……   四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搂在一起。   红心崽和妹妹崽齐齐带着哭腔喊道:“粑粑!”   陆折:…………   他大概花了半个小时让三个小家伙冷静下来,同时止住他们试图扑过来叫粑粑的冲动。   他缓了缓心神,用快要炸掉的脑袋梳理事实。   首先面前这三个是娇软可爱的人类幼崽,其次,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死活认为自己是他们的粑粑。最后,他真的很想搞清楚,到底谁家大人这么心大啊,孩子丢了连找都不找?关键这还是三个活生生的孩子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当务之急是把他们送去派出所,查找下最近有没有要找的失踪人口。   如果能找到他们的爸爸妈妈,他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功德。   要是以后有时间,还可以过去瞅瞅他们,至少给他们买个玩具什么的。   妹妹崽瞧着粑粑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举起手,“粑粑,我饿!”   卷毛崽和红心崽也赶紧举手喊饿。   陆折本想现在送他们去派出所,可是孩子饿啊,饿坏了可就不长身体了。   他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带入爸爸角色,一听孩子们喊饿,立马跑去厨房。   这时才想起来忘了问崽崽们想吃什么。   卷毛崽咬着手指头,“煎鸡蛋。”   红心崽点头,“粑粑做的煎鸡蛋特别香。每次我们躲在暗处的时候都拼命流口水。”   妹妹崽小心翼翼伸出三根手指头说:“粑粑,一个煎鸡蛋就够我们分了。”   陆折整颗心揪成一团。   我的天,这些天不知道他们都饿成什么了!   他顿时豪气冲天,狠狠道:“一个怎么能够?你们每个人给我吃三个!”   妹妹崽劝都劝不住,陆折打开冰箱,先给宝宝们一人倒了一碗新鲜的牛奶,而后又拿出九个鸡蛋,咕噜咕噜打到碗里。   橄榄油倒进锅里,顿时香气四射,三个小家伙抽着鼻子凑过去,香得他们眉眼都弯成了月亮。   陆折越发心疼。   妹妹崽举手,“抱。我要看粑粑做饭。”   她的脑袋刚好和灶台齐平,压根看不到锅里的鸡蛋。   陆折大手一揽,把妹妹崽举高高。   他边翻锅,边自夸,“看着颜色,中间嫩,四周焦,贼好吃呢!”   说完,他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什么鬼啊!和一群小屁孩呆了不到一个小时,他怎么说出来的话自带娃娃音??   妹妹崽满意极了,她撅起嘴,吧唧在陆折脸上亲了一口,“粑粑最棒!”   陆折:…………   他浑身僵硬着,动作慢了三秒,方才还颜色刚刚好的鸡蛋瞬间黑了一大坨。空气中飘散着焦味。   妹妹崽皱起眉头,“粑粑,你的蛋糊了!”   陆折一听赶紧把鸡蛋掀过另一面,果不其然糊了。   他淡定地把妹妹崽放下来,并低头告诉她,“下次再说这句话的时候,请说粑粑你把鸡蛋炒糊了。”   你的蛋糊了??听起来好不舒服。   妹妹崽哦了一声,回头跟两只小公花说,“今天也是粑粑第一个发现我哦。”   这个也就很有意味。   粑粑第一个发现妹妹,粑粑第一个抱起妹妹看他做饭。   卷毛崽摊手,“今天粑粑第一个摸我的头哦。”   红心崽不甘落后,他憋了半天说:“今天粑粑……我……今天我第一个在粑粑面前哭哦。”   陆折:……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他赶紧把三个小家伙安排坐到餐桌前,这次他总算警醒过来。   在每个小宝宝的衣领处都塞了一张纸巾,好让他们干干净净地把这顿饭吃完。   又找来三个小勺子递给他们。   三个小家伙像三只小奶猫似的低头喝牛奶。   这一幕真是乖乖巧巧地赏心悦目。   他安排好这边,赶紧去灶台前开始煎鸡蛋。   好在他平时做饭技术尚可,在如此紧要关头把九个煎鸡蛋做好,顺利送到崽崽们的面前。   崽崽们激动地跺脚,嘴里喊着粑粑好棒粑粑我爱你。   甜言蜜语迎面暴击,臊得陆折这个脸皮厚的家伙都脸红起来。   家里没有小叉子,陆折把煎鸡蛋切成小小块,又教他们用筷子夹着吃。   只是简单教了下,他们就会用了。   陆折顿时满满的成就感。   红心崽吃了一个煎鸡蛋就吃不动了,卷毛崽吃了两个煎鸡蛋也吃不动了。   陆折看向妹妹崽。小揪揪在头顶晃啊晃,她吭吭哧哧埋头苦吃,不一会就把面前三个煎鸡蛋都吃完了。   妹妹崽还想伸手去拿哥哥们吃剩下的,陆折赶紧拦住。   他虽然没有养娃经验,但也知道吃多了会撑着。   妹妹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安慰自己说:“没事。明天早上粑粑会继续给我做煎鸡蛋。”   陆折手一顿,心道若是等会把他们送到派出所,明天他们肯定已经回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身边,哪会吃他做的饭?   红心崽摸着眉心的红胎记,“粑粑,你怎么有些伤心啊。”   陆折:??这小屁孩成精了啊,连他伤心都能看出来。   呸!他怎么会因为只相处过几个小时的小屁孩伤心!   妹妹崽见粑粑并没有接她的话,小脸蛋立马耷拉下来。   陆折一看又受不了了,赶紧说:“我没伤心。煎鸡蛋不是什么硬菜大菜,你们想吃随时都可以。”   这么一番话哄下来,妹妹崽才开心起来。   好在春末夏初,天气渐暖,三个崽崽穿上他的T恤也不冷。   但衣服太长,他们穿着托在地上很容易摔跤。家里也没有合适的衣服给他们穿。   陆折福至心灵,伸手把T恤边角绾了个疙瘩,把小腿露出来,这样就不会被衣服绊倒了。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帮他们找到爸爸妈妈,他立马喊着他们现在出门。   卷毛崽早都想走出这个家的家门,他激动地抱住陆折的大腿,“粑粑,你要带我们去冒险吗?”   陆折笑起来,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没错。”   去派出所对于普通人来说可不就是冒险吗?   一大三小收拾妥当出门。   三个小家伙冲出家门,像是冲出牢笼的小怪兽,嗷呜着冲到栏杆处,努力把小脸挤到缝隙中去看楼下。   每天都只听到楼下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却从没有看到他们的脸。   陆折吓得腿都软了。这可是老小区,栏杆不结实,而且缝隙贼大,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他只能以死谢罪了。   他赶紧把三个崽崽揪回来,然后非常认真地说:“出门的时候不许乱跑,知道吗?”   三个崽崽拼命点头,乖巧地陆折的心都快化了。   他长出一口气,站起来,长长的手臂伸开,像老母鸡似的护着他们三个往前走。   谁知道迎面碰到了从家里出来的马大爷。   马大爷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哎呦哎呦着。   三个崽崽立马稍息立正,鞠躬弯腰拉长音喊道:“爷爷好!”   马大爷没见过这么齐整的三胞胎,粉粉嫩嫩的还特别有礼貌,比他家的臭孙子强多了。   他赶紧说:“好好好。都是爷爷的好乖乖!”   他立马板着脸冲陆折说了一大通话。   这么好看的孩子藏在家里做什么?什么时候有老婆有孩子丢人了?我早都听见你家有小孩说话声,你还不承认。   陆折:…………冤枉啊!   马大爷见三个崽崽穿得破破烂烂的,又心疼又埋怨,“你这当爹的,怎么能只顾自己穿得好看,宝宝们连个正经衣服都没有。真是造孽啊!”   老大爷白了陆折一眼,转身把三个崽崽带进家里,把孙子们的衣服拿出来给崽崽们穿上。   陆折:……………… 第038章 文学城独家   马大爷家有孙子孙女各一枚, 他们今天上学去了不在家。   他去衣柜里抱出一堆衣服来。这些衣服干干净净,是他孙子孙女剩下来的。   有人说穿百家衣才能长得壮。   马大爷执意让陆折把这些衣服拿去给崽崽们穿。   当务之急是赶进让他们穿好穿暖。   “哎呀,他们连个鞋子都没有。这么嫩的脚怎么能在水泥地上走!”   马大爷边唠叨边给陆折甩白眼。   好似陆折已经被钉在黑心爸爸的耻辱柱上了。   陆折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只顾震惊家里莫名其妙出现三个崽崽, 连他们脚上没穿鞋子都没注意。   他要是真做了粑粑, 也肯定是超级粗心的粑粑。   妹妹崽乖巧接过马爷爷递过来的小裙子, 软软道:“粑粑刚给我们做的煎鸡蛋超级好吃呢。”   马大爷见孩子连个好衣服都没得穿, 还说粑粑的好话, 捂着胸口哎呦哎呦喊着, “看看, 真是暴殄天物啊。”   这么好的孩子简直就是天使, 怎么能如此对待?   陆折整个人像被丢在油锅里似的, 一会心里疼,一会脑袋疼。   红心崽走过来,抱住他的脑袋, 把他塞进自己的怀里,“我们的粑粑是第一次做粑粑,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陆折彻底愣住, 鼻息间全是奶呼呼的味道, 头虽然被如此抱着有点怪,可他的心却止不住地颤抖。   从没有这么夸他, 即使他什么也没做。   他拍了拍红心崽的后脑勺, 轻轻说了句, “谢谢!”   红心崽松开他的头, 吧唧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粑粑加油!”   陆折:……天啊,谁受得住这种暴击!   他板起脸,“下次再搂我的时候, 搂脖子就行。”   红心崽:“昂!”   马大爷沉浸在解救受苦小朋友的自我感动中,恨不得把孙子孙女们的好东西全送出去。   然而三个崽崽只挑选了一套衣服和鞋子,剩下的全部婉拒。   他们齐声说:“爷爷,我们粑粑会给我们买的。”   陆折:“……”   感动倒是感动,可是我的口袋在滴血……   马大爷:“行吧。反正来日方长。我就住你们隔壁,爷爷欢迎你们随时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三个崽崽一起鞠躬喊了声谢谢。   马大爷要哭了,不知道是人老了眼窝子太浅,还是这三个宝宝太招人喜爱。   “哦对了,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啊?”   陆折不知道该怎么说,崽崽们把他当做粑粑,对他一心一意,他要说送去派出所,实在有些残忍。   妹妹崽:“粑粑要带我们去找麻麻。”   马大爷哦了一声。   陆折哭笑不得,他非亲爹,更不知道他们的亲娘在哪。   妹妹崽后面又加了一句,“我们的麻麻丢了!”   马大爷瞪大眼睛,“什么?”   陆折赶紧把三小只往外推,“没事没事。马大爷,谢谢啦。我们先走了啊。”   三小只穿着人类衣服,喜气洋洋往外走。   马大爷扯住陆折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夫妻感情会影响孩子的成长,小陆你可要慎重啊。”   陆折:“……”我慎重不了啊。   他胡乱应着声,在马大爷担忧的目光中冲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对于三个崽崽来说简直就像是从未见过的天堂。   花香树绿,人声鼎沸,车水马龙,高楼大厦,所有的所有都非躲在粑粑口袋里看到的那样,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感受人类世界的伟大。   陆折为了避免被楼下的老头老太太们围攻,特地带着三小只绕了好大一圈从后面出去。   像做贼似的。   一大三小站在马路上,立马引起好多人的注意力。   这是多么养眼的画面啊。   粑粑高大年轻帅气,三个一模一样的小崽崽乖巧地站成一排,而且都长得粉雕玉琢,可可爱爱的,乌溜溜的大眼睛像夜里最亮的星,看一眼就想在看更多眼。   好多人暗戳戳偷拍他们。   陆折警惕起来,赶紧捂住三小只的脸,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见这么多孩子,抱歉地说车上没有安全座椅,这样乘车不安全。   陆折这才意识到还有这个问题。   带孩子还真得处处小心。   最近的派出所距离这里还有五公里,他倒是能走过去,怕崽崽们走不动。   抬头一看,不远处有一座刚开业的大商场。   不管怎么说,他还没给崽崽们买过什么东西,万一到了派出所就找到他们的爸爸妈妈,他连买礼物的机会都没有。   一听说要去逛商场,三小只都开心地跺脚。一个个又冲过去把陆折亲的脸上都是口水。   陆折哭笑不得,却有笑得格外灿烂。   妹妹崽最娇气,走了两三步就让粑粑抱。   陆折把她抱起来,红心崽拽住粑粑的另一只手,卷毛崽只能做揪住粑粑的衣角。   现在的商场为了吸引人流,除去基本的购物功能外,还在各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放满了儿童游乐设施。   一大三小刚走进商场,迎面看到一尊超级大的变形金刚。   变形金刚下面被圈成了海洋球乐园,好多小朋友都在里面从高高的滑滑梯上冲下来,而后钻入海洋球里。   红心崽没见过这么大的怪物,吓得立马捂住脸,不敢看。   陆折赶紧蹲下来解释了一番,这才打消他的疑虑。   卷毛崽小声凑到弟弟耳边说:“要是我还是拇指大小,肯定能飞过去和变形金刚聊会天。”   红心崽哦哦两声,眼睛瞟啊瞟,想看变形金刚,又不敢看。   好多小朋友等在入口处,两只手被爸爸妈妈牵着。   陆折抿了下唇,正准备低头问他们要不要玩,却瞧见妹妹崽正努力认读价格表上的字。   “一大一小,四十五分钟,60块。”   陆折惊呆了,这是二岁小孩吗?怎么连字都认得?   谁家父母这么不上心啊,这么好的孩子往外丢。   要是被他找到,一定抓住他们的领子问个清楚。   妹妹崽看完价目表后,回头跟陆折说:“粑粑,我们看看就行。”   陆折抿了下唇,“你们想玩吗?”   卷毛崽和红心崽明明眼睛从变形金刚身上拽不回来,仍然摇摇头说:“不想玩!”   陆折从小要什么有什么,自然知道并不是所有人和他一样出生在金窝窝里。   反正他现在是无欲无求,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可他看过一篇报道,据研究表明,越是小时候被禁锢欲望地太厉害,长大后就会加倍偿还自己。   这看起来是不起眼的小事情,却会造成成年人的心理创伤。   陆折瞧着崽崽们格外听话的样子,心都快碎了,他立马把他们牵到入口,“我想玩,你们陪我。”   崽崽们:……   接下来这一家四口成为全场的焦点。   不对比不知道,三胞胎还长得这么好看的实属少见,在一群小孩中显得格外扎眼。   何况这还是爸爸一人带出来玩的,更少见。   要知道现在小孩出街,要带尿不湿水杯辅食罐口水巾汗巾等等各种东西,且每次陪同人员超过两个以上。就这样还搞不定一个小孩,陆折轻松带了三个小孩出街,这在有些父母眼里简直就是奇迹。   观察了半天,还是因为三胞胎太听话。   紧紧跟在爸爸的身边,不乱叫不乱闹,不和小朋友打闹,也不张嘴闭嘴喊饿。   乖得不像话!   滑滑梯上陆折抱着妹妹崽先往下滑,哥哥们乖巧等着爸爸上来接他们。   滑梯的坡度很大,一般是大孩子玩的。其中不乏童心大起的父母也去凑热闹玩。   妹妹崽瞧着这一幕,贴心地喊陆折过来这边玩。   陆折以为妹妹崽人小胆大,但又不放心她一个人滑下去,所以才抱着她一起滑。   妹妹崽淡定的坐在粑粑的怀里,头顶上的小揪揪抖啊抖。   陆折:“要不你去那边小滑滑梯玩?”   妹妹崽倔强拒绝,她要陪粑粑玩,绝对不能怯场。   陆折没办法只好把她紧紧搂紧怀里往下冲。   刚起步,就被怀里直直冲出来的尖叫声给震得耳膜疼。   陆折:……   滑到一半,妹妹崽边叫边睁开眼,忽然不怕了,她的尖叫声变成:“好快啊,好好玩啊!”   陆折:……   于是乎,陆折变成无情的滑滑梯机器,陪着三小只在滑滑梯上滑了无数次,直到时间结束。   崽崽们意犹未尽地走出来,额头上全是汗。   他这次出门带了纸巾,把他们领到避风处小心擦着额头和后背的汗。   商场好玩的太多,但崽崽们全部拒绝,最后只在玩具店里,一人挑了个不到五十块的小礼物。   陆折自己都看不过去,把他们领到一家专卖幼儿衣服的店买衣服。   三个导购员一见这么可爱这么齐整的三胞胎恨不得把店里所有衣服都给他们试穿。   “哎呀,你家宝宝好白啊。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妈呀,我见过那么多宝宝,只有你家孩子的睫毛才能叫睫毛精。”   卷毛崽一听到精这个字眼,立马警惕起来,“什么精?”   导购员笑着说这是一种称赞,夸的是那些睫毛又长又浓又弯的人。   卷毛崽松了口气,“我可不是睫毛精。”   我是花精。这句话他藏在心里没说出来。   此时春末夏初,导购员给妹妹崽挑选了一套白色长裙,层层叠叠的裙摆,领口上绣着好几朵四瓣花,再戴上搭配的发箍,简直像童话里的公主似的。   只是这位“公主”面色冷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并未有太多表情。   导购员激动了半天,见妹妹崽毫无波动,尴尬地问:“小朋友你不喜欢吗?”   妹妹崽冷静道:“多少钱?”   导购员哦了一声,还从没有这么小的孩子关注过衣服价格。   “559元。这是春装新款,不打折。”   妹妹崽点点头,“不要!”   导购员:“……”这是嫌贵??   陆折哭笑不得,蹲下来问妹妹崽,“你喜欢吗?”   妹妹崽摩挲着裙子,“喜欢,但粑粑今天已经花了太多钱。”   粑粑白天教小朋友学乐器,晚上还要去摆摊卖唱。太辛苦了。   导购员也是妈妈,见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心疼父母,简直要哭了。   陆折帮妹妹崽最为珍视的小揪揪正了正,故作神秘地说:“我的钱可多了呢!”   妹妹崽无情戳穿他的谎言,“粑粑要是有钱,就不会干两份工作。”   陆折:…………   卷毛崽和红心崽也不要衣服,一起拉着窘着脸的陆折往外走。   “不要买!”   “别买!”   “衣服有什么好买的!”   导购员:“……”   这是拿错剧本了吧?!她可只见过缠着父母要东西的小屁孩啊。   三小只推着粑粑来到中庭的花园。   这里有阳光屋顶,春日暖阳投射进来,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特别舒服。   陆折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打着哈哈说:“好好好,等我挣多钱了在给你们买。”   花园内有椅子休息,有人见他领着三个小孩过来,赶紧给他们让位置。   崽崽们特别礼貌,赶紧给路人叔叔鞠躬道谢。   四个凳子,一大三小坐上去。   阳光投下,三个崽崽美滋滋地眯起眼睛。   其实,人类食物虽然好吃,但对于花精崽崽来说,没有比阳光更适合他们的。   旁边花境中一簇簇的绣球花像灿烂的笑容,还有蝴蝶兰、鲁冰花、三角梅等等开得格外娇艳。   三小只窝在椅子里,舒坦地不想说话。   这时宗青从遥远的妙莲崖打来骚扰电话,陆折起身去旁接。   他一边接,一边盯着崽崽们。   这么可爱的宝宝被人拐走可就完蛋了。   宗青在电话里叽歪了半天,不是哭诉自己吃斋饭快吃成绿茄子,就是说道观里每天除了看日出就是看日落寂寞地要死。陆折胡乱哄了他两句,再回头发现崽崽们竟然睡着了。   我的天!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地方。   “折哥,不然我先回家一趟,晚上要是没有被女鬼骚扰那就算我成功摆脱。大不了我再回妙莲观嘛。”   陆折皱起眉,“你在哪住着有区别吗?反正你也不干正事。”   说完,挂了电话。   宗青:“…………”   陆折赶紧收起电话,冲过去看。   崽崽们睡得东倒西歪,小脸蛋红扑扑的。   想必方才在游乐场玩得太嗨。   他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双手难抱三崽啊。   现在把他们叫起来实在不忍,可这样睡着有可能被冻着。   正在这时,有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笑着说可以帮忙抱孩子。   陆折警惕地看着对方,万一这人把崽崽抱走了怎么办?   他婉言拒绝,对方悻悻走了。   恰好有位清扫阿姨走过来,她推着工作车,见椅子上睡着如此可爱的三胞胎,三胞胎的爸爸独自带孩子,怪可怜的,就上前问:“孩子们的妈妈呢?”   陆折:“……不知道去哪了!”   阿姨心疼坏了,“你这也抱不了三个宝宝啊。”   陆折眼波流转,福至心灵,问:“阿姨,您有没有小推车?我就住附近的向阳小区。我用完小推车后给您还回来。您要是不放心,我身份证压给您。”   今天来逛商场的人发现一道奇景。   有位年轻的爸爸推着一辆平板小推车,推车上整齐地摆放着三个睡姿可掬的小崽崽。   两个男宝宝头对头,嘴里噙着手指头,睫毛乖巧耷拉出一道阴影。   女宝宝平躺着,嘴巴微微张着,小手乖巧放在胸口。   路人纷纷注视。   我的天,好可爱的崽崽啊。   陆折推着车,迈出六亲不认的骄傲步伐。   回到小区,他吭吭哧哧把三个崽崽抱进房间。   期间好多老头老太太过来围观,大家显然已经从马大爷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虽然这个事情经过是他老人家臆想出来的。   但陆折俨然已经成为拥有三个超级可爱崽崽的单亲爸爸,有点可怜,却又无比幸运。   “小陆,你白天工作忙,可以把崽崽们放我家里。我年轻时候是老师,教育孩子那可是有一套。”   “小陆,我会弹钢琴,我瞧着崽崽们的手指挺长,你忙不开的时候可以送我这里。”   “小陆,我儿子是开早教班的,你报我的名字,给你打五折。”   …………   陆折连连道谢,难怪外婆外公去世前一直不肯去养老院,只说向阳小区有人情味。   现在看来果然是。   把崽崽们搬进家,放到床上盖好被子,陆折才觉得浑身疼。   看孩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做的。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不见得有这样的耐心和体力。   他瞧着被窝里三小只胖嘟嘟的小脸蛋,忽然间有点恍惚。   他原本今天要去哪来着? 第039章 文学城独家   这天夜里, 陆折睡得很不安稳,似睡非睡时,他感受到有人像小奶猫似的, 钻进他的被窝……一只, 两只, 三只。   他伸手一摸, 摸到卷毛崽细软的头发, 再换个方向一摸, 摸到红心崽软弹的小脸蛋, 鼻息间这么奶呼呼的味道肯定是女崽崽的。   睡之前他明明把他们放在隔壁的卧室, 谁知半夜全摸了过来。   他无奈地勾起唇角, 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手臂伸开,把他们搂进咯吱窝……   说起来也怪, 方才还不安宁的心,崽崽们一来之后便安定下来。   迷糊中,忽然他听见不知道哪个宝宝发出的呓语。   “粑粑~~”   尾音软糯, 声音奶呼, 直直冲进他的心底。   陆折长出一口气,大手轻轻拍在崽崽们的后背, 彻底睡着了。   翌日清晨, 陆折是在崽崽们的吧唧亲吻中醒来的。   脸颊处柔软可爱的一塌糊涂。   他惺忪着睁开眼。   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 崽崽们就像从天而落的天使似的对着他笑, 眉眼弯得像初春的月亮。   陆折缓缓伸出手,摸了摸其中一个崽崽的脸,这大概就是天堂吧。   这么美好的笑容。   忽然天使张嘴喊了声,“粑粑。”   陆折:……瞬间清醒。   “粑粑, 饿!”   “煎鸡蛋!”   “鲜牛奶!”   三个崽崽齐声拍手要粑粑做早餐。   陆折:……不能更清醒了。   他立马起身,先安排他们去洗漱。昨天买了儿童牙刷和牙膏和毛巾。   崽崽们当时一起选了蓝色牙刷,当时他还以为是他们自己的喜好,今天三个小巧的牙刷摆在那里,他才发现竟和他的蓝色牙刷非常搭配。   压根就是亲子款。   崽崽们显然以前没刷过牙,但他们很聪明,一学就会。而且非常听话,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看他的眼神充满着十足的信任。   陆折偷偷打开手机搜索了下标题是“人类幼崽迷惑行为”的视频,视频里小屁孩千回百转的淘气行为让他越发觉得三个崽崽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哪有这么乖这么可爱的孩子。   刚吃完饭,隔壁的马大爷就来串门了。   老大爷来的目的第一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再看看崽崽们,第二是看陆折有没有尽好做爸爸的责任。   见三个崽崽围在陆折身边开心的模样,他满意地点点头,死活把老家亲戚拿来的当季花生、小米、大枣塞到陆折怀里。陆折不肯要,马大爷说又不是给你吃的,崽崽们那么瘦要多吃点五谷杂粮才好。   陆折回过头看着崽崽们快要溢出来的脸蛋肉,不知道说什么好。   送走马大爷后,陆折给兴趣班的老板打了电话请假。他没说自己家中有三个崽崽需要照顾,只说有事。   安排好后,他拿出书去阳台看书。崽崽们则一人拎着一个坐垫围到粑粑脚边,也装模作样从书架上拿出厚厚的书陪粑粑。   陆折发现妹妹在啃上下五千年这样的大部头书,第一个反应是妹妹的父母怕是智商极高的高级知识分子,难道是妈妈未婚先孕,不得已放弃孩子?   他立马在脑中编出二十万字的言情小说。   边看书他边偷偷给一个叫做纪骁的朋友发微信。   纪骁在警察系统工作,或许能帮上忙。   纪骁是他之前在国外读书时认识的同学的弟弟。其实双方关系绕的有点远,称其为朋友有点勉强,加上陆折从不发朋友圈,纪骁接到哥哥指令让他帮忙时还愣了半天。   陆折没说是他家中发现的崽崽,只说有个朋友想请他帮忙。   纪骁一听有人丢了孩子,还丢了三个一模一样的,赶紧让陆折去报警。   陆折说崽崽们现在死活认他朋友为粑粑,不能如此莽撞,怕伤了孩子感情。   纪骁哦哦两声,立马去系统上查。   这年头丢孩子的几率小太多了,那么多天眼在盯着呢。再说一丢还丢这么多个。   查了半天,当然没有任何结果。   没人报警系统内就不会有记录。   纪骁:难道是父母故意丢的孩子?那可是犯了遗弃罪啊。   陆折脸色沉了下去,抬眼看着乖巧在他身旁翻书的崽崽们,觉得这个事实可真是说不出口。   纪骁提议,他可以帮忙继续查找,但陆折的朋友捡了孩子不能私藏,要先去派出所登记,如果实在找不到他们的父母,可以申请收养。   纪骁叹气:现在养孩子多难啊。这一下子来了三个,怕是你朋友不愿意呢。送去孤儿院倒也可以,只是孩子们太可怜了。他们会被分开收养,到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   陆折越聊心情越差,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三个崽崽坐在保育室里像商品一样被评价而后被挑走。然后兄妹三个互相哭喊着哥哥弟弟妹妹不要走。   天啊。鼻子好酸!   陆折仰起头,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多愁善感。   正在这时,一只小胖手抚上他的膝盖,“粑粑,你不开心吗?”   陆折头一低,是二崽。   他刚才才从三个崽崽的比划中知道卷头发的崽是大哥,有胎记的崽是老二,妹妹是老三。   红心崽仰起脸,满眼里是清澈的光,光里有一丝担忧。   陆折摇摇头,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没有。我很好。”   下午趁着崽崽们睡午觉,他让马大爷帮忙照看一下,自己跑去物业查监控。   他借口说自家家的猫丢了,物业问你家猫什么时候走丢的。   陆折:“两个月前。”   物业:…………这尼玛不知道该说这人反射弧太长,还是骂他挑事。   陆折编了个瞎话说自己以为猫跑去了邻居家,谁知道它没去。   物业一脸无语,也不好说什么,谁让业主都是上帝。   向阳小区哪里都老旧,但监控设施装的是最新款且能保存三个月的监控资料。   只是两个月前这时间段太久,物业让他自己查。   陆折也知道给人家添了麻烦,趴到电脑前一点一点地搜索。   他来之前问过三个崽崽他们是从哪里来的,通过什么方式进入他的家,崽崽们好似对这个话题非常敏感,只要他多问一个字,他们异口同声说头疼。问急了就说记不得了。   搞得他要从两个月前他下山正式搬到向阳小区开始查。   他不敢在这里呆的太久,查了一个小时就往家赶。   临走前他偷偷塞给物业几张人民币,请他帮忙私下查一查。   到了家,三个崽崽果然已经醒了,正在和马爷爷玩躲猫猫。   马大爷玩得比崽崽们还开心,笑得前仰后合,精神倍好,简直比吃了一顿保健品还有效。   崽崽们一见粑粑回来了,赶紧冲过来争先恐后的喊粑粑,而且抢着描述躲猫猫的经历。   叽叽喳喳简直像山谷里的麻雀一样。   陆折从进门开始唇角就挂着笑,马大爷擦着额头的汗,伸大拇指夸,“他们醒来后就冲着你笑。乖得不像话。”   哪像他家那两个活宝一醒来就闹脾气,要哄半个小时才能好。   陆折赶紧向马大爷道谢,并和崽崽们一起目送马大爷回去。   眼瞅着要到做晚餐的时候,平时他随便做点蛋炒饭完事,现在崽崽们正在长身体,不能随便凑活。   他把中午就炖上的乌鸡汤端下来,然后亲手擀了面条,今晚要吃香喷喷的乌鸡汤煮面。   做饭时,崽崽们齐整整搬了个三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粑粑做饭。   陆折以前还蛮讨厌做饭,虽然他会做。今天发现原来做饭其实并不痛苦,关键看给谁做饭。   吃完饭,崽崽们排队去厕所。   陆折在外面等,大崽崽进去半天都没出来,倒是听见好几声冲厕所的声音。   妹妹崽扶额,敲了敲门,“哥哥,你是不是又在玩旋涡瀑布?”   陆折:?这是什么称呼。   他敲了敲门才进去,发现卷毛崽明明已经上完厕所,手却还放在马桶按钮上……   卷毛崽瞬间脸红,囧着说:“我……我再也不玩了。”   陆折把他抱出来,用洗手液洗了手让他讲清楚。   卷毛崽支吾了半天,“我就想玩水!”   花精天生对水有好感,可这人类城市唯一的水就只有水龙头和马桶的水。   陆折一听,心情酸涩起来,立马给宗青打电话,让他安排一辆七人座的车给他。   他的车之前还给了陆家。   他以为自己一个人,去哪打车就行,从没想到有一天还需要一辆多座位的。   宗青也不问陆折为什么突然要车,立马答应说一个小时后送他楼下。   这时,陆折提出一个请求,“麻烦你让人帮我买三个适合两岁宝宝的安全座椅。钱我转给你。”   宗青:???   他刚想问为什么,陆折挂了电话,没给他八卦的机会。   翌日清晨,陆折终于在崽崽们起床前已经把早餐做好。   崽崽们排排队洗漱好,他把他们带到楼下,一辆漂亮的红色骚包七人座车出现面前。   陆折:……宗青这家伙所有的车都是红色的。   拉开车门一看,后排三个位置上安装了三个花里胡哨的安全座椅。   宗青的审美向来诡异。   陆折让崽崽们上车。   妹妹崽问:“粑粑,我们要去哪?”   陆折:“五十公里外有个景区叫白水洞,那里有一条非常漂亮的瀑布,我带你们去看看。”   卷毛崽立马明白粑粑是听了他昨天说的话才做了这个决定。   他冷静后退一步,“粑粑,你已经请假一天,不能因为我们整天旷工!”   陆折:…………   妹妹崽补刀:“粑粑我帮你算了下。你已经在我们身上花了1256元,加上之前被扣掉的巨额水费,我猜你的存款可能无限接近于零。”   陆折:………… 第040章 文学城独家   被三个小家伙如此“鄙视”, 陆折悻悻然把车门关上。   其实崽崽们说得对,他一个人多吃一点少吃一点没关系,关键现在还有他们三个。   要是他们的父母一直没找到, 他肯定要出手帮忙照看。   一张嘴好养, 四张嘴不好养。何况崽崽们如此招人喜爱, 又这么贴心懂事, 他发现自己已经受不得他们遭受一点委屈, 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   明明刚开始他一点都不喜欢小孩!   陆折见他们如此坚持, 只好暂且答应, 并举手发誓自己存款金额绝对比零多很多很多。   现在去上课还来得及, 他赶紧把车停好, 带着崽崽们去兴趣班。   前台管行政的小姑娘叫若若,她正在低头做上课登记,猛然听到门铃响起, 一抬头瞧见说好请假不来的陆折。   她愣了下,“陆老师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从陆折身后走出来一个头发卷卷的男宝宝。   宝宝头上戴着一顶红色软帽, 把汪泉一样的大眼睛衬托的格外漂亮。   若若瞬时倒吸一口气。   宝宝双手叠起, 放在胸口,朝若若弯腰鞠躬, “姐姐好!”   若若:!!!   她赶紧起身, 嘴里刚想问你父母呢?   谁知道从陆折身后又走出来一只男宝宝, 眉心缀着像花瓣一样的红色胎记, 见了她眨巴着眼睛,弯腰笑道:“姐姐好!”   若若:!!!双胞胎!   谁家孩子竟然这么可爱!!!!   谁知她遭受的暴击还没结束,陆折像是一面现实魔幻主义镜子,又从镜子里走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宝宝, 只是这位宝宝头顶摇晃着小揪揪,显然是位可爱的小公主。   若若惊得直掐人中。再怎么说她在向阳小区的培训班这片干了好几年,什么样的小孩都见过,从没有见过这枚齐整漂亮又懂礼貌的三胞胎。   简直要她命!   她哎呦冲过去,蹲下来,奶声奶气地问:“宝宝们,你们的爸爸妈妈呢?”   妹妹崽伸手指着陆折说:“我们的粑粑在这!”   若若:!!!!   她缓缓抬头看着陆折,陆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一片淡然。   他不敢让崽崽们纠正这个称呼。他们绝对会哭得哄不住。   若若站起来,幽幽道:“难怪陆老师第一次来的时候不愿意给我微信号。”   有这么如意的三胞胎孩子,想必妈妈一定很漂亮。   陆折抿了下唇,“我来上课。他们……”   他回过头,三个崽崽自己主动坐到小凳子上,分别从小背包里拿出一个奶瓶,开始咕咚咕咚仰脸喝奶。   陆折:……很好!   若若也顾不得伤心,她赶紧推着陆折去上课,她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崽崽们的。   若若左看看右看看,整颗心都要化了,想伸手摸他们的脸蛋,可又怕自己的手掌太糙。   真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他们才好。   恰好这时候老板来了,他风风火火冲击来,瞧着若若没在前台坐着,吼道:“人呢?!”   若若压根没听见。   老板头一回瞧见三个软乎乎的崽崽在玻璃墙旁坐着,阳光透过来,把他们照得格外粉嫩。   “卧槽!”   他脱口而出。   若若不满地回头,冲他使劲嘘了下,“老板,你怎么能在这么可爱的孩子面前爆粗!”   老板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被若若怼了,方才还臭着的脸立马眉开眼笑,“哎呦,谁家孩子?”   若若扬起脸,“你猜!”   老板:“你的?”   若若没好气地说:“要是就好了!”   三个崽崽放下奶瓶,齐齐朝老板齐声打招呼,“叔叔好!”   老板立马缴械投降,为了哄崽崽们再叫他一声叔叔,拿出吉他弹了起来。   边弹边说:“你们听,多么神奇的音乐啊。要不要试试?叔叔我弹得可好了!”   卷毛崽抿了下唇,“没有我粑粑弹得好!”   若若噗嗤一声笑出来。   老板囧了囧,“ 你们的粑粑是谁啊?”   若若就是不说。崽崽们也笑嘻嘻地不说。   这时好多人透过玻璃墙看到房子里端坐着三个崽崽,一人一个奶瓶正喝得开心,全围过来。   崽崽们也不怕生,外面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举着奶瓶晃啊晃。   一个小时的时间崽崽们不哭不闹,乖乖等粑粑下班。   终于等到陆折从教室走出来,三个崽崽齐齐冲过去,一人抱一条大腿,没搂住粑粑腿的卷毛崽直接卡在了粑粑的两腿中间……   陆折哭笑不得把他拽出来,揉了揉他的卷毛,“你们刚才乖不乖啊?”   三只异口同声,“乖!”   若若非常满意地看着老板缓缓张大嘴,然后狠狠打了一个嗝。   日子缓缓过,陆折已经习惯了家中有三个崽崽。隔壁马大爷的儿媳妇听说陆折是单亲爸爸,手把手地教他置办各种用品。适穿的鞋子衣服的尺码是多少,每个崽崽每天要喝多少水,夜奶后要刷牙,每天要根据情况替换塞进脖颈后面的汗巾……等等不一而足。   陆折先不说这些东西会花多少钱,他非常敬佩像马大爷儿媳妇这样的厉害妈妈。   忍不住伸大拇指。   马大爷儿媳妇一脸歆羡,“哎呀,你家崽崽们晚上都不用纸尿裤,帮你省了不少钱呢。”   提及她家五岁还在尿床的臭儿子她就想哭。然而从她肚子里出去的,她要是嫌弃就没人包容他了。   陆折在马大爷儿媳妇的培养下瞬间成为高手奶爸。   折腾了好几天把一切安排妥当后,陆折晚上继续去三清观西门外摆摊。这次他带着三个崽崽。   崽崽们不是第一次陪爸粑粑去摆摊,当然这是秘密,不能让粑粑知道。   自从上次有人爆了他吹唢呐的视频后,认得他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一路走过来,明显大家都在看他。看他的同时也在看三个超级招人爱的崽崽。   陆折对此毫不在意,他小心翼翼抱着妹妹崽,大崽和二崽各拉着他的衣服一边。   这几天他缺席,好多粉丝都熬不住撤了。剩下还每天没事来蹲守的也算是忠粉了。   七点刚过,期盼了好几天的陆折出现在他们面前。   同时出现的还有三个崽崽。   粉丝们的反应——   ???我tm看到了什么?他竟然有孩子,还是三个!   啊啊啊三胞胎啊。   我的天!好可爱的崽崽!   男人带孩子的画面我扛不住!   陆折不管旁人的眼神,他从书包里掏出三个软垫子,垫在琴盒上,让崽崽们乖乖坐好。   崽崽们舒舒服服地晒着月光,开心地小腿替跳。   还没等陆折开唱,路人已经围了一大圈。   陆折:……   有粉丝暗搓搓给崽崽们招手。崽崽们也一点不怕,冲大家嘿嘿笑,并嘟着嘴喊姐姐。   哎呦!一下子把大家的心都给融化了。   陆折哭笑不得,看来他不用唱什么歌,在崽崽们面前放一张二维码就有人给钱。   陆折开始唱,今天他不想唱什么强说愁的歌,他唱了一首哄孩子的童谣。   “小猫咪,小猫咪,奶呼呼像朵云,飘天上,四处游,可可爱爱想妈妈。”   他轻拨琴弦,动人的歌声在夜空里飘荡,崽崽们歪着脑袋随着音乐左右晃悠,超级配合。   这一幕立马又圈了一波粉。   唱到中场的时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直接把芙蕖回道观的路给堵了。   小道士下车转了一圈回来说那个卖唱的又来了。   芙蕖笑起来,“哎呦,这小子挺火的啊。”   她索性下车从人群挤过去,然后目瞪口呆,回头问跟在其后的小道士,“我眼瞎了吗?”   小道士:“我……我不知道。”   芙蕖气得半死,拍了他一下让他滚一边去。   她站在人群中盯着陆折看了一会,转身回了道观。   清月院前花蛇照例守在门口玩青蛙。   芙蕖冲过来,使劲拍着门,“姐,你在吗在吗在吗?”   花蛇:“……你能不能稳重些有点前辈的样子。   芙蕖伸手把他拽过来,小声说:“我知道一个超级大八卦,实在忍不住想说出来。”   花蛇:“你跟我说啊!”   芙蕖松开他,冷笑道:“偏不告诉你!”   花蛇:……   这时房门自动打开,芙蕖赶紧抬脚走过去。   院中亭子里连菀的身影映在白纱上。   她疾步走过去,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刚看见什么了?”   连菀脸色淡然地伸出手指,空中几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萤火虫正在她面前翩翩起舞。   芙蕖见连菀不接话,忍不住说:“和陆折那小子有关!”   连菀眉眼依旧未变,萤火虫倒是舞得更欢快了。   芙蕖一跺脚,急急道:“我刚才看见陆折身边有三个小崽崽。可可爱爱的,挺招人喜欢。”   连菀终于舍得回过头来,想了想,“三个?”   芙蕖整颗八卦之心得到极大的慰藉。   她伸出手指头,“没错。就是三个!我数了好几遍。”   “没想到陆折年纪轻轻竟然结婚生孩子了!”   祖婆婆虽然嘴上没说,她对陆折绝对不一样。   首先,还从没有凡人在祖婆婆手里拿走过灵泉。其次,一个凡人几次三番看到鬼怪,也识破他们的身份,但祖婆婆竟然没给他喂封识丸。最后,听说祖婆婆连那块藏了她妖力的玉佩都给了他。   她要是对陆折没有一点意思,罚她明年开不出一朵莲花。   芙蕖激动地搓手,哎呀哎呀祖婆婆是不是有点酸涩?有点难过?还想出去跟陆折质问一番?   连菀眉心皱了下,转过身继续看萤火虫跳舞。   芙蕖:???   不是!她怎么能毫无波澜?   芙蕖凑过去,“祖婆婆,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连菀瞥了她一眼,“不想。”   芙蕖急了,“那你刚才问三个是什么意思?”   连菀叹了口气,“我走丢的崽崽也是三个。”   芙蕖:“……”只因为数量相同让您老人家眉心一皱吗?   我这是八卦错了?? 第041章 文学城独家   芙蕖等了半天都不见连菀的脸上有一丝丝的变化, 她砸吧着嘴,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飘走了。   木门轻关,芙蕖的身影刚消失, 连菀垂眸捻了诀, 咻的一下从亭子中消失, 瞬间转移至大街上。   这条位于三清观西门外的古街, 人声鼎沸, 到处透露着人间的热闹和喧哗。   连菀此时身上并未着道袍, 而是随意换了一套白色长裙, 头发也未梳发髻, 悉数披散下来, 飘逸柔软,瞬间将她平日里凌冽的气息遮掩起来。   前面传来弹唱声,连菀不用听也知道这是陆折在演奏。   这家伙常在这里摆摊, 她即便坐在几百米远的清月院也听得一清二楚。   身边许多人疾步往前走,人间凡人便是如此,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   忽然前面传来一道宝宝唱腔。   “躲猫猫, 躲猫猫, 粑粑猜我躲在哪?在这里,在这里, 我在粑粑心口窝。”   这宝宝吐字清晰, 声音奶软, 没看到真人, 光听声音已经能想象他长得该有多可爱。   连菀抬脚走过去,刚开始还不紧不慢,后来直直冲了过去。只是人群涌动,好多人被挡在人群外围, 踮着脚看,她恨不得坐到墙头或是树杈上,只可惜这样会暴露她的身份。   她只好委曲求全和这些人抢位置,结果凡人气味太冲,她实在受不了,可前面鼓掌声连连……   脸色一沉,她拍了拍前面的人说:“劳驾让下位置好吗?我怀孕了!”   那人回头一看,见连菀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雾,眉眼低垂,我见犹怜,赶紧支吾着说:“好好好!”   连菀点头道了声谢,照此方法成功冲到正数第二排。   给她让位的路人们瞧着她俏丽柔媚的背影,不约而同地心底冒出一个疑问:都怀孕了还挤什么挤?   连菀躲在前排人的后面,从人缝中盯着前面那一大三小看。   这是她从没有做过的事。要是被老道长看到,肯定会叨叨她。   方才唱歌的崽崽眉心中有一个红色胎记。   盾形的,犹如花瓣一般,衬得这小孩像菩萨面前的散财童子。   连菀拧起眉头,这胎记长得也太像花瓣,真是神奇。   这么小的孩子唱歌如此好听,而且听旁边的人说,这红心崽是临时跟粑粑学的,可见其聪明。   连菀把眸光又挪到头顶一头卷毛的崽崽身上。   他显然不太擅长唱歌,更擅长舞动,全程跟着陆折晃悠,节奏感很强。   一个两个都看着讨人喜欢,更别提陆折现在怀里抱着的那个女崽崽。   头顶的小揪揪晃啊晃,时不时喊着粑粑真棒粑粑加油,哄死人不偿命。   陆折的脸都快笑出褶子来了。   连菀看得越发难受。她的三个崽崽还不知道在哪呢。   这么久以来她只捕捉到崽崽们的几道尾光,压根连他们的样子都没瞧见。   他们出现在三清观,出现在妙莲崖……总在她周围萦绕,却从未露出真容。   陆折正被红心崽感动地不要不要的,压根不知道祖婆婆悄然出现在人群中。   他方才正唱着歌,却意外听见红心崽的声音加入他的声音。   这小家伙平时没有哥哥和妹妹话多,身子骨也显得弱一点,性子看起来敏感些,没想到可以跟着哼唱。   谁不爱聪明小孩?   后来他又随意唱了两句,红心崽都可以模仿出来。即便是“山埋朽骨,水掩忧愁”这样偏戏腔的调子也能跟着唱出来。   很多人都拿着手机拍,还时不时叫好。   陆折忽然生出满满的骄傲感。   虽然这不是他的孩子,但现在至少他疼着他们,爱着他们,然后与有荣焉!   原先若是陆折一个人来摆摊基本会唱到九点半,今晚他只唱到九点就撤。   好多人过来问他崽崽叫什么,怎么这么可爱,妈妈在哪,怎么这么会生?甚至还有人过来问陆折是否有出道打算。这样稀缺的一大三小组合一出道肯定会获得关注。   崽崽们看起来一脸懵懂无知,乖乖听从粑粑指挥帮忙收拾东西。   陆折越看越心疼,后悔带他们来这种地方。人多嘴杂,干嘛没事干提妈妈这茬。   他对诸如此类的回答全不无视,加快动作赶紧回家。   看有些人就是太过好气,追在他们身后一直不走。   陆折生气了,护着崽崽们疾步绕过左边巷子。   妹妹崽摸着粑粑的脸,“粑粑你放下我,我自己会走。”   陆折笑了笑,“可是我想抱着你。”   妹妹崽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吧唧一声亲在陆折的脸上,“过分溺爱是不对的哦。”   陆折哭笑不得,瞬间心情好了很多。   他回头一看,方才跟着的人都没影了,他放缓脚步。   此时月光皎皎,洒在白墙灰瓦上有种岁月的斑驳。   夜深人静,仔细听才有墙角处的促织叫声。   忽然红心崽轻轻拽了下陆折的衣服,陆折低下头,“怎么了?”   红心崽不舒服地皱着眉眼,往回瞥了瞥,再扬起脸,“后面有人!”   陆折:!!!!   他回过头,巷子里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唯有巷子口还透着点光,他们像是走进了一张巨大的大嘴。   陆折汗毛都竖了起来。他颤着音说:“什么都没有啊。”   红心崽揉着眉心的胎记,务必笃定地说:“真的有啦!”   陆折:!!!!   他以为兰花精、唢呐精还有那个冥婚的女鬼过去那么久,终于可以摆脱这些鬼力怪神的东西,没想到今天还是被缠上了。   早都听说小孩子能看到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正在这时,从巷子口的阴影里闪出一个人影。   陆折下意识把崽崽们护在自己的身后。   妹妹崽给大哥一个眼神,卷毛崽伸出手捏了捏妹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陆折压着声音问:“什么人?!”   前面传来一道郎朗笑声,“我是钟三好啊。之前我们见过面的。”   陆折定神一看,原来是之前纠缠他过一段时间随后又放弃的那个经纪人。   他松了口气,板起脸来,“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不同意的话。”   钟三好点点头,“我知道你说过这话。可现在你有三个孩子要养啊。”   他的眸光死死粘在崽崽们可爱的脸庞上。   他开始说起车轱辘话,什么你这颜值你这唱跳技能肯定能在娱乐圈混出一片天。现在你还有这么漂亮的三胞胎孩子,你们父子父女可以完全来个组合,就叫妙莲一家亲。   陆折:……什么鬼的妙莲一家亲。   他摆摆手,“没兴趣。你以后别再来找我。”   钟三好呵呵笑,“哎呀你这人怎么死脑筋啊。只要进了娱乐圈,你就有大把的钱赚。只要赚了大把的钱,你就能给你这三个崽崽提供更好的物质条件,让他们有更好的平台去发展。”   妹妹崽奶声奶气地说:“我们很好养的。不需要花太多钱。”   陆折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转脸冷笑道:“你是谁派来的?陆燃吗?”   一个夸自己很厉害的经纪人,竟然无缘无故在大街上捡人,怎么看都不正常。   钟三好眼珠子缓缓一转,“梁嘉嘉梁小姐派我来的。”   陆折一愣。梁嘉嘉真是没事找事干。   钟三好:“梁小姐知道我今天来找你。她说会联系你的。”   陆折掏手机这才发现梁嘉嘉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又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上的内容并无过分之话,就是劝他接受她的好意,和钟三好签下合同,去参加那个什么鬼的综艺活动。   钟三好:“梁小姐还不知道你都有孩子了。不过我可以帮你设一个温柔奶爸形象。娱乐圈也有一出道就结婚还混得好的。不怕哈。”   嘴上说着,他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试图去摸妹妹崽的脸蛋。   “哎呦好可爱的崽崽啊。可以跟你一起参加亲子综艺,肯定大爆!”   妹妹崽头一歪,没让他摸上。   陆折刚想让他赶紧滚蛋,别在这叽歪,忽然瞧见钟三好的手指甲陡然变长变黑,直直朝妹妹崽掠去。   他大叫一声,一把抓过妹妹崽。只可惜他的速度远不及钟三好快,眼瞅着妹妹崽的衣领就要被钟三好抓住。   就在这时,一条粉色绢丝飞过来,缠在钟三好的脖颈上,柔软的绢丝瞬时变成杀人的铁丝,将其死死缠住,须臾间钟三好的脸变得青红一片,喉间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陆折猛然抬头一看,绢丝的那头缠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崽崽们目瞪口呆,瞧着一个漂亮的白裙阿姨一点点将绢丝收起,那姓钟的坏人双腿拖地,像烂沙袋一样一点点远离他们。   妹妹崽大惊:这不是那个在楼上发威的女道士吗?今天没穿道袍哦。   卷毛崽大喜:哇偶厉害阿姨她来救我们了!   红心崽皱眉:粑粑的心情又开始荡秋千了哦!   钟三好一点点被抽走气息,最后瘫软在地上。   连菀一脚揣在上面,结果踩下去一个深深的窝。   这钟三好竟是棉絮做的!   陆折瞬时回想起那日在妙莲观风姨招来的那个风傀儡。   连菀走到陆折面前,抬起下颌,“这是你孩子?”   陆折没吭声,把唇抿成一条缝。   “不应该啊。你命中并没有姻缘线,怎么会生出孩子?”   陆折总觉得在连菀面前像是脱光衣服的,什么事都骂不过她。   他硬着脖子说:“你看错了。这就是我孩子。”   连菀哦了一声,眸光从三个崽崽脸上掠过。   她修无情,炼无欲,对姻缘无感,对繁衍后代更无感。自从知道她的枝头有三个崽崽后,心境确实发生了变化。时不时地会停下来看街上经过的小孩。   即便如此,她也只是看一眼,并不会让心软上几分。但这三个小家伙让她忍不住看了又看。   仔细想想,或许是谁也逃不过人类幼崽的真香。   妹妹崽咻的一下躲到陆折的身后,一动不敢动。   陆折:……   不应该啊。妹妹是兄妹中胆子最大的。她向来不会因为看到陌生人胆怯。   卷毛崽眨了眨眼,不知道妹妹这是什么操作。   红心崽也猜不出原因。   妹妹崽急坏了,把两个傻哥哥的耳朵拽过来,用极小的声音说:“她会把我们抓走的。”   道士收妖,天经地义。   他们三只小花精长得这么可爱,肯定会被收去当炼丹童,待丹药快成的那一刻他们会被扔进炼丹炉里催发化丹,变成圆咕噜噜的丹药被人吃掉……   想想都可怕!   陆折没听清他们在密谋什么。   连菀却听得一清二楚,她呵呵笑。   爸爸那么傻,崽崽倒是聪明地很! 第042章 文学城独家   三个小家伙恨不得变成隐形人, 全躲在陆折的身后就是不肯露脸。   连菀勾起唇角,有点受伤。   她抬眼看向陆折,“他们今年几岁了?”   陆折一愣, 其实他连崽崽们几岁都不清楚。   看起来像一两岁的小孩, 但具体几个月他说不出来。   连菀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   这时, 从陆折身后传出一个奶软软的声音, “我们两岁零两个月大。”   连菀不由地笑起来, 明明那么怕她, 却又敢主动回答。   陆折被崽崽们解了难, 他把手伸到后面按顺序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   连菀哦了一声。   妹妹崽松了口气。他们从树上飘下来有两个多月, 但按照现在的体型, 却与两岁的人类幼崽差不多大。这样的秘密可不能让粑粑还有这个厉害女道士知道。   陆折:“你怎么会在这里?”   连菀扬起头,看着散发着清辉光芒的月亮,“我出来晒晒月光!”   陆折:……   崽崽们:???嗯, 跟我们一样的嗜好呀!   连菀又踢了一脚,那破棉絮做成的“钟三好”咻的一下飞到了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她微微抬头,闲庭信步般从陆折和三个崽崽面前掠过, 径直走入了黑暗中。   陆折:…………   陆家大宅。   一场酣畅淋漓的欢乐刚结束。风姨披上真丝睡衣裹住娇美的身体从床上走下来。   床上陆燃面红耳赤, 还沉浸在方才猛烈的悸动当中。只是此刻他像是喝嗨了似的,完全不知道身旁发生了什么, 两只眼睛痴痴地盯着天花板, 嘴角还噙着满足的笑容。   风姨走到梳妆台前, 伸手拿出一盒昂贵的护肤品, 用精巧的勺子挖出一点然后用美容棒仔仔细细地把精华融入肌肤之内。   她歪着头满意地看着自己光洁透白的肌肤。   勾起吊带,睡衣骤然脱落,露出女人嫉妒男人歆羡的身体。   她啧啧两声,光着脚走到阳台处。   要说她喜欢什么, 自然是每天傍晚入夜到子时这六个时辰。   她乃西方风神,掌管秋风。秋风乃萧杀之风,动不动就凌冽干涩,导致她幻化的躯体需要大量供她滋润之物,比如身后这个已经被她快榨干的凡间男人。   她美美地扬起头,感受这风在她脸颊、脖颈、身体以及双足之间的萦绕。   伸出手,轻轻搭在栏杆上。   忽然她瞧见原本两百的指甲竟然萎缩起来,变成枯枝一般的颜色。   她眸底瞬时闪出一抹狠厉,咻的一下拍在栏杆上,瞬时铁柱栏杆陷了一个大坑。   猛然转过脸,陆燃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昏迷当中。   “废物!”她咒骂着,快速穿上外套径直走了出去。   走廊里佣人们纷纷低头喊石小姐。   风姨高傲地挺着脖子,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绕过楼梯,走到一层,推开一道隐藏在楼梯背后的暗门。   暗门内,灯光随着她的脚步声一个个亮起。   又推开了三道门,才走到一个昏暗的房间。   房间内气味十分难闻,风姨捂住鼻子,冷冷看着窝在墙角的某人。   她翻手扬起一阵风,直直把那人扯到面前。   那人狠狠摔在地上发出重重的闷响,声音全被暗房墙面厚重的毛毯给吸了进去。   风姨俯身捏住那人的下巴,那人的脸终于从暗影中显露出来……竟是管家。   管家鼻青脸肿,眼睛肿的压根睁不开。他迷迷糊糊地勉强睁开一条缝,虚弱地连吐口气都不行。   “想好了吗?”   管家晃晃悠悠,口齿间发出咕哝声。   风姨听不清,往前凑近,结果被管家狠狠吐了一嘴口水。   风姨气得造风打人,管家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再次摔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她耳垂一颤,瞬时眸底地闪过一抹冷光。   妈的!全是废物!什么事都办不成!   一抹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在她面前幻化出一面镜子。   镜子里连菀冷笑着将她费劲制作的风傀儡给打没了。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把陆折那三个孩子给卷过来。   前段时间她无意间从管家的嘴里听到一件事。   陆折从小体弱多病,五年前因为心疾差点没活过来,后来被他母亲送到一处秘密之地,生活三个月后回来活蹦乱跳,同时还看起来比去之前更年轻了。只是他妈妈后来意外去世,陆折再犯心疾,只能去医院,效果不怎么好。   他到底去了哪里才变得这么年轻有力?   天底下难道还有比妙莲崖还有灵气的灵地?   风姨推开门,往外走。   回到房间,陆燃还在酣睡。她冷笑一声,把他从幻境中催醒。   陆燃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瞧着石依依娇艳的脸,忍不住又把她搂住。   “宝贝,你可真是坏透了!把我吃的死死的。”   风姨故作娇羞提推开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我听说你弟弟陆折偷偷跟人生了三个孩子。”   陆燃一愣,旋即摆摆手,“不可能!他还是个处、男呢!”   风姨耸耸肩,打开手机,一个视频跳出来。   正是之前风傀儡钟三好发来的视频。视频里陆折和三个崽崽互动唱歌,开心地不要不要的。   陆燃拿住手机仔细看了看,“这家伙从哪拐来三个崽崽?”   一个没有女朋友的男人怎么会突然造出这么大的孩子?不可能!   风姨心里一动,三个崽崽?三个!好熟悉的数字哦。   一大三小的日子过得很悠闲。白天崽崽们跟粑粑去上班,晚上摆摊活动因为活得的关注度太高,加上上次风姨派来的傀儡试图掳走崽崽,所以暂时取消,保证一家四口两点一线的生活不受干扰。   这天陆折刚带着三个崽崽回家,就瞧见去妙莲观一个月的宗青出现在了家门口。   这家伙一身道袍,手捧烂漫山花,正一脸道然地放在胸前。   一月的道观熏陶,果然有效,让之前吊儿郎当的宗少爷变得温婉清秀了许多。   他见了陆折饶是等了许久也没有向以前一样嘻嘻哈哈地冲过来,而是装模作样地鞠了一躬,“陆施主!”   陆折气笑了,“滚!”   他回头喊道:“来来,这是宗青叔叔,你们过来打个招呼。”   结果这么一回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崽崽们不见了。   他吓了一跳,喊道:“人呢!”   宗青背后陡然一僵,草!刚回来就遇到灵异事件?   不不不,肯定是折哥逗他的。   他干笑一声,“哥,哪有人啊。你别乱说!”   从山上下来他一直保持着love and peace的状态,好不容易撑到现在,可别破功了。   陆折不理他,急急往回走,刚走了两步瞧见楼梯拐弯处露出的小肉手。   他松了口气,走过去,柔声说:“怎么了?他不是坏人,是我的好朋友,你们可以叫他宗青叔叔。”   妹妹崽一脸窘,她当然认得那人是宗青叔叔。之前他们三兄妹在他面前露过真容,假装过小仙尊。   这下可完犊子了!   红心崽弱弱地问:“可以请宗青叔叔离开吗?”   卷毛崽也嗯嗯点头附议。   陆折蹲下来,耐心哄道:“宗青叔叔虽然有点不靠谱,但人心不坏。你们要是不想见到他,可以捂住脸。等会你们熟悉起来,再打招呼也可以。”   妹妹崽有苦说不出。   他们哪是怕生啊,压根是怕宗青叔叔见了他们就喊漏嘴。   陆折有点心疼,看来昨晚那个傀儡吓到崽崽们了。   就在这时,妹妹崽小短腿一迈,拐弯冲了过去。   陆折:……   宗青正纳闷陆折在跟谁说话,忽然一道急速的身影冲了过来直直抱住他的大腿。   “宗青叔叔您好!”   宗青吓了一跳,正懵逼呢,妹妹崽仰起脸定定看着他。   宗青愣了下!草!这张脸好面熟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忽然又从拐弯处冲过来两个小崽崽,也冲他喊宗青叔叔。   小崽崽们扬起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宗青:!!!!草!小仙尊!   这这这……   他当场愣住。   妹妹崽朝他挤挤眼,噘着嘴小小嘘了一声。   宗青:……   陆折走过来,笑着介绍道:“刚才怎么不乐意见宗青叔叔?现在倒亲热地很啊。”   三个崽崽一起冲宗青露出开心的笑容。   卷毛崽:“我们和宗青叔叔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红心崽:“是啊,刚才我们只是没反应过来。”   妹妹崽:“这叫一见如故!”   陆折惊喜道:“妹妹还会说成语。好厉害啊。”   宗青头晕眼花,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次帮他逃离女鬼的三位小仙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而且还叫折哥什么?粑粑?!!   这是什么诡异的关系?   折哥知道他们不是人吗?   没等他想明白,陆折已经走过去打开了门,喊着大家进去。   三个崽崽分工合作,卷毛崽叫粑粑过去卫生间帮他洗手,红心崽和妹妹崽则拽住宗青让他帮忙去阳台浇花。   两个崽崽一左一右拉着宗青的手,看起来十分和谐。   然而宗青觉得自己是被两个小朋友绑架了。   他眨了眨眼睛,可是没人救他。   妹妹崽走过去摸了摸凤梨草,凤梨草瞬间长大了许多。   宗青目瞪口呆。   红心崽奶声奶气地说:“你懂我们什么意思了吗?”   宗青有种魔幻现实主义的感觉,他是在被一个小屁孩威胁吗? 第043章 文学城独家   宗青愣了愣, “我似乎明白了!”   妹妹崽伸出小软手捏住一根细细的凤梨草的胡须,然后使劲用手一掐……没掐断。   她小脸涨红起来,咬着牙使出吃奶劲又一用力, 才把这跟胡须给掐断了, 然后扬起脸奶声奶气地说:“这下总算怕了吧。”   宗青憋着笑, 但又不敢笑。   他确实这三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折哥面前的小崽崽们是之前救过他的小仙尊。   他也确定他们三个肯定不是人。   他更确定折哥不知道这件事。   小仙尊虽然言语“狠辣”但奶量过大, 让他心情十分复杂。   他蹲下来, 定定看着佯装大佬的妹妹崽, “我就关心一件事。”   妹妹崽扬起脸, 故作镇定地说:“你说!”   宗青:“你们不会伤害我折哥吧。”   妹妹崽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怎么可能!那可是我们最亲最爱的粑粑。”   宗青:!!!!   红心崽在旁捣蒜点头表示十分认同妹妹的观点。   宗青哭笑不得, 折哥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三个法力高强的小仙尊崽崽吗?   陆折牵着卷毛崽的手走出来,便瞧见妹妹崽和红心崽一人拽着他的一个胳膊转圈圈。   他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崽崽们并未太受昨天风姨派来的傀儡影响。   一想起这件事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风姨知道崽崽们的存在这事不奇怪,但她为什么要抓走崽崽们呢?   中午吃完饭, 陆折安排崽崽们睡午觉。   陆折小心翼翼把门关好,然后拽着宗青去说悄悄话。   “他们三个忽然就出现在我的家里,我让人帮我查也没有任何失踪人口的登记, 我甚至连他们叫什么, 具体年龄都不知道。”   宗青噎了噎,“但是他们叫你粑粑。”   陆折点点头, “一见我就叫粑粑。叫得可亲了!”   宗青撇着嘴啧啧两声, “我折哥做什么事都这么惊天动地, 我不过是去妙莲观一个月, 你就当爹了,而且还是三个崽崽的爹。我这辈子都撵不上你的速度。”   陆折:“滚!”   宗青嘿嘿笑,“挺好的。崽崽们好可爱。”   而且不是人哦。   通过半天的相处,他发现小仙尊们肯定对陆折没有伤害之心, 反倒对他很信赖。   再加上小仙尊们之前救过他,他心里也是信赖他们的。   好在之前经历过女鬼缠身这样的灵异事件,所以对人生中突然出现非人类接受度还挺高的。   只是……折哥想要找小仙尊们的爸爸妈妈,这件事就过于诡异。   仙人有父母吗?像孙悟空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天生无父无母,再说即便是找,也不能在人间找啊。   陆折说了半天,只见宗青眉头皱着,好似在思考多么高深的问题。   忽然他想明白了。但凡从妙莲观出来的人都有点不正常。   轻则动不动癔症,重则可能继而连三地撞鬼撞妖!   陆折拍了他一下让他清醒一点。   他从旁边柜子深处翻出一叠寻人启事来。   宗青神色复杂地拿过来一看。寻人启事做得真不错,可有什么用?除非运气好刚好碰到一位没事干下凡的神仙,不然他现在就可以说成功几率为零。   陆折:“你看。他们的特征我总结地是不是特别好?”   宗青仔细一瞧,还真如他所言。   老大卷毛崽,特征一头乌黑卷发,自来卷纯天然,头顶有两个旋儿。   老二红心崽更不用说,这么独特的胎记,天底下独一份。   至于妹妹崽的描述……宗青哈哈笑起来。   陆折赶紧把他嘴捂住,压低声音说:“你小点声!”   寻人启事上关于妹妹的描述是:此崽崽常年面无表情,见之怵之,实则是个小甜心。   陆折让宗青帮他一起出去贴寻人启事。   宗青很纠结,一方面陆折是他好兄弟,一方面又受小仙尊救命之恩,不能暴露他们的身份。   “你是不是觉得我贴这些没什么用?”陆折问。   宗青赶紧摇头,“那倒不是。有没有用总要试试啊。”   说到这里他小声说:“崽崽们把你当亲爸爸看,若是被他们知道你压根没承认他们是你的孩子会不会伤心啊。”   陆折沉默起来,过了好一会才说:“不管如何,我得负责找到他们的亲生父母。即便他们的亲生父母不想养他们了,血缘关系永不消退,总比连是谁都不知道的强。”   宗青见他坚持己见,只好答应帮忙。   下午崽崽们起床后,陆折安排崽崽们去隔壁马大爷家玩,他们寻了借口溜了出去。   既然崽崽们是在向阳小区附近发现的,陆折便从这里为起始点开始往外贴。   他制作了一千张寻人启事,全贴在了电线杆和灯杆上,若是有热心的店主帮忙,也会放一份在橱窗里。   一千张贴下去可不是个轻松事。两个人直直干到天黑才回家。   晚上去马大爷家接崽崽,小家伙们的脸上明显带着不开心。   妹妹崽的嘴巴简直要撅到天上去。   陆折赶紧安抚了她好一会。   宗青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一方面为陆折这位他从小认识到大的铁汉如今变成可爱奶爸折服,另一方面为小仙尊的奶气所折服。妹妹崽压根不是小仙尊,是小奶尊好嘛。   晚上宗青亲自下厨给小仙尊们做饭。   别看他吊儿郎当富二代一枚,做出来的饭还挺好吃。   卷毛崽举起大拇指给他夸了一个大大的赞。   宗青飘了。偷偷把卷毛崽拉到旁边问:“小仙尊,我看您晚上吃得挺开心的,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仙丹赐我一枚?”   卷毛崽哦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黑色的小颗粒。   宗青两眼发光,声音颤抖,“这是传说中的仙丹?”   卷毛崽递到他手心里,认真道:“吃了可以很开心哦。”   宗青激动要死,仙丹可以延年益寿,仙丹还能给人快乐,他就知道小仙尊们人可爱心善良。   他小心翼翼地把仙丹握在手心里,郑重道了声谢谢。   卷毛崽背着小手踱着步子走了。   宗青避开宗青钻到卫生间,手掌撑开,小丸子乖乖躺在他手心那里。   他凑近闻了闻,皱起了眉头。   咦!怎么闻着有股巧克力味?   宗青弱弱地想,可能现在天上的仙丹也与时俱进了,口味不再苦涩,加了些调味也属正常。   他十分认真地朝□□地鞠了一躬,然后郑重地把仙丹塞进了口中。   吃着吃着他哈哈笑起来。果然很快乐哦。   快乐得就好像吃了巧克力豆似的。   小仙尊也不乖了,竟然从巧克力豆糊弄他。   真真的糊弄大师!   宗青气鼓鼓地从卫生间冲出来,卷毛崽冲着他笑。   宗青哼了一声走过去。   卷毛崽勾勾手,宗青蹲下来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难道小仙尊刚才是逗着他玩的?   卷毛崽:“给!”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粒深红色小丸子。   宗青又眼前一亮,不过他这次聪明了,认真地问他,“您没再逗我吧?”   卷毛崽:“吃了它塞过活神仙呢。”   宗青:!!!   他接过红色丸子又冲进卫生间,过了三秒,里面传出一声哀嚎,“啊啊啊啊啊……   陆折从厨房走出来,“你嚎叫什么?别吓到崽崽们了!”   宗青自闭地要死,在里面嚎了一句,“我才是那个受伤的人好嘛!”   陆折:“滚!”   收拾妥当,两大三小齐齐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鉴于现在崽崽们的地位,电视里自然播放的是喜羊羊。   喜羊羊聪明,总是把灰太狼耍的团团转。   宗青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了。   小仙尊原本佛心天下,但被人间的喜羊羊荼毒后变得调皮了。   他就像灰太狼似的被小仙尊耍了两次好吗!   他把哀怨的眼神投射到卷毛崽身上。   卷毛崽压根没注意到,看着动画片笑得咯咯的。   陆折早发现宗青不对劲,冲他滋了一声。   宗青哼了一声不说话。   陆折:“你想看黑猫警长还是美少女战士?”   宗青气糊涂了,顺嘴说:“我倒是想看,可电视被他们占着!”   陆折:“……你是宗一岁吗?!”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变得比小孩还小孩。   宗青备受打击,气鼓鼓地起身去睡自闭觉。   半夜十二点,宗青尿急,趿拉着拖鞋出去上厕所。   睡眼朦胧中忽然看到阳台上有三道小身影正在来回踱步。   踱步的同时还伸展着手臂,朝着月光的方向,好似在做某种仪式。   他吓了一跳,挨着墙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阳台上的仪式结束,三道小身影转过身来。   宗青突然发现小仙尊好似比昨天又大了一些。   别家孩子半年张五公分,他们一天就能长这么多。   卷毛崽走过去,把一脸懵逼的宗青拉到阳台。   他伸开手心,上面滚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子。   宗青摇着头,“我可不再上你的当。”   妹妹崽捏着小水珠,示意宗青蹲下来。   宗青在妹妹崽面前不敢造次,他乖乖照做。   妹妹崽捏着他的脸颊,趁他不背,把小水珠塞进去。   宗青一脸惊恐,不过三秒钟后他感受到一股清凉润泽的滑腻感从嗓子眼直直冲进肺部,就好比在原始森林里吸了一年的负氧离子。   这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这,这你什么?”   妹妹崽:“露水啊!”   宗青:??   这当然不是人间随便一片叶子上都能落下的露水,这是他们用手凝结出来的露水,可洗涤心肺,可让人清明。   宗青呜呜想哭,小仙尊还是爱他的。   下一秒,妹妹崽认真地问:“宗青叔叔,你今天跟粑粑出去干嘛了啊?” 第044章 文学城独家   宗青迟疑了半天, 不敢吭声。   妹妹崽噘着嘴,“你们出门都不带我们。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宗青赶紧摇头,“哪能啊。我和你们的粑粑能有什么坏心眼。”   我的妈呀!原来套路这么深, 他竟然被勾过来质问这样难以回答的问题。   不。稍等。难道刚才那个让他心肺清亮一片的小珠子其实是什么吐真丸?   不至于吧。他到目前为止还算能控制自己的舌头。   红心崽哼了一声, “我能感受到你心情起伏很大。宗青叔叔你可不要骗我们。”   宗青干笑两声, “我们就出去转转。大人之间的事你们小孩子不懂。”   卷毛崽挺着肚子走出来, “宗青叔叔, 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小仙尊好吗?不是什么崽崽!”   宗青哭笑不得。他这几天的日子真真又心酸又诡异。   每天都要在崽崽好可爱和小仙尊在盯着你的两种境遇中不停反转, 好辛苦啊。   三位小仙尊故作深沉样, 把他给围堵起来, 断了他逃走的路。   宗青:呜呜呜呜救命啊。   就在这时, 有人趿拉着拖鞋从里面走出来。   “宗青你在干什么!”   宗青一回头瞧见可亲可爱的折哥。   但折哥你说这话不太对。明明我被你的崽崽们给“斜坡”了啊。   陆折疾步走过来,“大半夜不睡觉,你到底在干嘛啊。”   宗青委屈巴拉地说:“我只是来尿个尿!”   陆折皱起眉头, 又看向三小只。   妹妹崽挤出一个笑,“我们……我们也是来尿尿的啊。”   宗青立马说:“没错没错。刚好赶上了。然后看见今夜夜色真是太美了。所以一起过来赏个月。”   陆折狐疑地在他们脸上逡巡了一番,不是很相信陆折的说辞。   不过他还是信任宗青的, 虽然这小子不太靠谱, 但人心不坏。   妹妹崽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走过去拽住陆折的裤腿, “粑粑抱, 妹妹困!”   陆折赶紧蹲下来把妹妹抱起来, 另外两小只也赶紧冲过来拽住粑粑的睡裤, 一大三小齐齐回去睡觉。   留下宗青一个人在阳台上吹夜风。   翌日是周末。   陆折没课,早早准备好了外出游玩野餐的食物和工具。   刚好宗青也来了,能帮他开个车,他也能好好照顾崽崽们。   这次去的就是之前被崽崽们阻拦的白水洞。   那里是商康市方圆百里最著名的景区, 一条又宽又大的瀑布从天而降,好多城市里的人都会在周末过去玩。   陆折最近睡前看了很多育儿书籍。很多书上说,现在的小孩子都有自然缺乏症。他们天天被养在钢筋水泥里,缺乏大自然的沐浴,不知道被风吹是什么感觉,不知道被雨淋是什么感觉,这样养大的孩子容易丧失共情能力,会出现好动懒散抑郁的情况。   这些论断吓得陆折赶紧在这个周末安排起一次出游。   宗青巴不得小仙尊们玩得开心,然后忘记追问昨晚没追问到的事情。   他化身敬业的氛围组,边开车边努力和小仙尊们一起互动做游戏。   那敬业精神和专业度,被陆折调笑,说他可以直接去楼下的幼儿园应聘幼儿教师。   反正现在的幼儿园缺男老师,去了肯定大受欢迎。   宗青:……   到了景区,先把车停到停车场,然后宗青的身上挂满了三个热水杯,野餐垫,冰袋盒等等一系列用品和用具。陆折则悉心把三个崽崽戴好帽子,背好书包,再在后背塞好汗巾,小脸蛋上涂满儿童防晒霜,准备好一切往景区门口出发。   今天周六,大清早就有好多人在排队买票。   忽然队伍中一阵骚动。   “好可爱啊!”   “是三胞胎啊!”   “这是谁家的小孩?”   一群人围着三个崽崽看,嘴里吧唧吧唧地挎着他们的皮肤有多白,嘴唇有多红,睫毛有多长,反正哪里都能夸一顿。   关键这三个小家伙非常镇定,可可爱爱地冲路人笑,一点也不陌生。   只是大家顺着崽崽们站的位置往旁边看,发现一个酷酷冷峻的粑粑后,又发现一个吊儿郎当小白脸男人!   这……这是什么组合?   兄弟两个?   或是崽崽的粑粑和崽崽的舅舅?   难道……是gay夫夫?   我的妈呀!好多年轻小女孩深受腐圈文化影响,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大庭广众之下,一家五口齐齐整整出门,关键粑粑们和崽崽们的颜值都非常高……一下子围观的人更多了。   陆折有些烦,他领着崽崽们直直往里走,好不容易才拐进一道阴凉小路,把好奇围观的眼神给甩掉。   宗青被追得汗流浃背,吭吭哧哧地在后面喊:“等等我啊。折哥,你也帮我背点东西呢。”   三位小仙尊哼哼道:“宗青叔叔辛苦你了。粑粑还要背我们!”   宗青:……行吧。随便吧。反正我等是凡夫俗子,过几年就要死了,能为小仙尊干点活,也算是积了德。   他这人最擅长调整心态,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赶紧追了出去。   陆折来之前研究过景区地图,他绕过好几个游客爱去的小景点,带着三小只爬上一座小山,对面刚好能看到白水洞以及洞前的大瀑布。   这里恰好有一块大石头,把野餐垫铺上去绰绰有余,也够两大三小坐在上面。   崽崽们非常兴奋。   身为花精他们自出生便以为被陆折带进了商康市。这座城市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让他们感到舒适的风啊雨啊花啊水啊。   他们今天刚走进这里便感受到浓郁的清新,多日内心中郁结的浊气都排出去好多。   红心崽开心地去摸石头旁长出来的小草,手指头还没伸过去就被宗青拽开。   宗青不动声色地朝他摇摇头,红心崽这才惊醒自己竟然忘了身为花精凡事被他们摸过的花草都会成倍地增长。   粑粑就在眼前,要是被他看见,他肯定会被吓到。   红心崽冲宗青甜甜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黑豆,递给宗青。   宗青哭笑不得,这天上来的小仙尊为什么如此痴迷巧克力豆?   为什么他们的口袋就像百宝箱,随便都能掏出东西出来。   宗青道了声谢谢接过来塞进嘴里,呵!还真是没有新奇,果然是巧克力。   他斗胆伸手摸了摸红心崽的头,“吃多了甜食小心蛀牙哦。”   红心崽:“什么是蛀牙?”   宗青啧啧两声回头批评陆折,“你这当爹的怎么连蛀牙都教孩子?!”   陆折:“……”   宗青掏出手机搜索蛀牙给红心崽讲解起来。   红心崽的小脑袋靠过去,乖乖听宗青讲解。   瞬时好闻的甜香味道冲进宗青的鼻息之间。   他的整颗心都融化了,压根忘了面前的红心崽是小仙尊,一把把他抱过去搂在怀里,然后学着崽崽们的奶声奶气开始讲,“蛀牙呢,就是坏的牙齿哦……”   陆折快被恶心坏了,伸手敲了下宗青的头。   宗青翻白眼,“你给他们说话的腔调更夸张好嘛!”   陆折摸了摸下巴,“有吗?”   微风吹拂着树叶,细细索索的声响中夹杂着远处瀑布汹涌的气息。   这一切都舒服地让人忍不住扬天大笑。   崽崽们乖巧可爱,一会喂陆折吃水果,一会搂着他的脖颈好不保留地说粑粑我好喜欢你哦。   陆折的嘴巴都快裂到后脑勺了。   宗青突然心酸起来,撇撇嘴,“前几天老爷子还给我说让我去相亲。我本来都拒绝了。现在连折哥都有孩子,还这么开心,我也想当粑粑。”   陆折边把妹妹崽抱在怀里举高高,边说:“粑粑不是那么好当的。”   宗青抿了下唇,“那你把他们借我几天,让我先体验下。”   陆折白了他一眼,“滚!你想得美!”   宗青气得半死,可怜兮兮地看着陆折和崽崽们玩得好开心。   正郁结呢,忽然一只小奶手伸过来,递到他面前。   掌心里躺着一朵小花。   宗青有点激动,就说小仙尊们好心。   红心崽冲他软软地笑,“宗青叔叔我帮你戴上。”   宗青:???   红心崽不管不顾地把拿起小黄花,硬是插、到了宗青的耳朵边。   陆折哈哈笑起来,“宗青,你现在该叫宗黄!”   宗青想哭,这家人在他面前秀父子情也就罢了,还一起“调戏”他。   有没有人道啊。   他故作生气,张开爪子去抓红心崽。   红心崽咯咯笑,抬起小屁股从野餐垫上爬起来。   一个跑,一个追,一路往小道跑去。   陆折笑着喊别跑远了。   树林里传来宗青和红心崽的声音。   一个咯咯咯,一个哼哼哼。   陆折拿起一枚葡萄,细心撕去皮,递到卷毛崽和妹妹崽的嘴里。   忽然,不远处的笑声戛然停止。   陆折一愣。   “怎么了?”   林子里忽然传出宗青有点抖动的声音,“燃哥,怎,怎么这么巧啊?”   陆折脸色一沉,急急站起来。   妹妹崽和卷毛崽相视一看,拽着把粑粑的手冲了过去。   林荫道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红心崽被陆燃抱在怀中,旁边站着笑嘻嘻的风姨。   宗青:“燃哥,崽崽有点怕生,你先放下他!”   陆燃撇过脸看着手中的孩子,再回头看着陆折旁边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孩。   他沉沉笑起来,“我这弟弟每次都是闷声干大事。什么时候我都当叔叔了,自己还不知道。”   陆折厉声道:“你放下他!”   红心崽眼圈泛红,“粑粑!”   陆折心都快碎了,陆燃和风姨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肯定是风姨这贱人一次抢崽崽们不成,又心生一计来抢他们。   陆燃:“陆家的孩子不能流落街头,你该带他们回来在陆家大宅长大。”   陆折气笑了。他恨极了陆家大宅里的阴森老派唯利是图,他从来没想过带他们三个回去。   再说,崽崽们又不姓陆。   风姨在旁劝道,“是啊。小折,你一个人带三个孩子也太辛苦了。你带着他们一起回陆家,找三个保姆一起照顾他们。保姆都得精通多国语言,琴棋书画都会……”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无非是劝着陆折带着孩子一起回去。   红心崽揉着红色胎记,表情十分难受。   他伸出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这位阿姨,你的嘴巴好臭好臭!”   风姨:???   他看着陆燃说:“这位叔叔,你鼻子不太好吗?我都快被熏晕了,你都闻不到?” 第045章 文学城独家   风姨气得脸都绿了。她之前屡次被陆折恶言diss, 今天又被他的崽子们给怼!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宗青不了解情况,他满脸惊愕,还是第一次从小仙尊嘴里听到难听话。平日里他们三个可都是一张口都是彩虹屁。   陆折紧张得眼睫毛都在颤抖, 红心崽怎么说大实话, 惹怒了风姨可不是闹着玩的。   万一这狗妖发疯, 在场的全不够给她塞牙缝。   他干笑一声,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风姨紧紧攥着拳头, 陆折眼瞅着她脚底下已经在盘旋着细细碎碎的风。   这狗妖眼瞅着在发怒的边缘。   陆燃回头看着“石依依”, 娇媚可爱, 口吐芳兰, 哪有小崽崽说的口臭?!   他沉着脸说:“我们陆家小孩不说谎话。你可不能乱说!”   红心崽呜呜着用哭腔道:“我没说谎话!”   陆燃瞧着面前一团奶软小肉坨, 眼前的光影时而清晰时而迷糊。他想看清楚小家伙的脸,可怎么都看不清楚。   他的手不可控地伸向红心崽,本想摸向他的脸蛋, 结果摸向了他的脖颈。   陆折倒吸一口气,压着火气喊了声,“哥!”   陆燃手一顿, 回头看向陆折。   陆折这下发现陆燃的眼睛像是被什么蒙了一层雾, 压根看不到里面的光。   他看向风姨,这狗妖嘴皮子上下碰着, 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 陆燃又回过头。   妹妹崽急坏了, 想挣脱粑粑的手冲过去救哥哥, 却被粑粑拽住。   她死死盯着那个据说是粑粑哥哥的男人,他身形困顿,身体僵硬,一看就是被旁边这个老妖婆给迷惑了。   “你跟叔叔回家好吗?”陆燃歪着头问红心崽。   他的手掌紧紧箍在红心崽的后脑勺。   红心崽红着眼圈, 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糖。   风姨看过去,不知道这小家伙在搞什么。   红心崽:“叔叔,你吃糖吗?”   陆折不知道红心崽在这个节骨眼要干嘛,他急急上前喊道:“有什么话都好说。你先把崽崽放了。”   陆燃好似听不到,正要张嘴说我不吃甜食,忽然眼前一只小软手迅速从他嘴边划过,那颗小糖瞬时从他舌尖滑落至喉间,然后直直冲进他的胃里。   刹那间犹如身处万年密林,他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将他渐渐裹着,从未有的清明之气从心底升起。   瞬间,他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小人。   一张白皙圆嘟的脸,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圈泛红,鼻尖都哭得染上了红晕,他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陆燃心尖一颤,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调问,“你是谁家的崽崽?谁把你惹哭了?”   红心崽伸出小手指,戳在陆燃的心口窝,“是你呀!”   陆燃一愣,怎么可能?!他从来不欺负小孩子。除了家里陆折那个天天跟他对着干的臭小子。   他回头看着满脸急色的陆折和宗青,再看看站在他旁边的“石依依”!   这个女人他认识,两人之前在一次酒会上认识。   她除了嘴巴长得有点大外,倒也大方可爱,跟他说话的时候柔声柔气,满脸的崇拜。   两人聊得正嗨时,她说大厅内闷气,让他陪着她去阳台走走。   陆燃自持是位绅士便没有拒绝。   结果刚走到阳台就有一阵狂风出来,迷了他的眼……之后的事情他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有一些片段在他脑海中不停闪回,可又不确定哪些是真实发生的,哪些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他定定看着“石依依”,表情十分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风姨一僵。这是她控制了好几个月的人说出来的话吗?   刚才那个小崽子给他吃了什么?不就是一颗糖吗?   风姨干笑一声,“你说要带我来看看风景,恰好遇到他们!”   她指了指陆折和宗青,以及另外两个崽崽。   陆燃眉头紧锁,这女人的嘴巴真的好大,一张一合间让他的头格外地疼。   怎么可能!这女人不是他的菜!再说他之前谈过很多女朋友,他可以送首饰送高定,但不可能闲得没事来景区浪费时间。   奇怪的事情太多了。   他的脸沉下来,转脸看着红心崽,“你的爸爸妈妈呢?”   红心崽早就觉察到粑粑的哥哥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心神,压根感受不到他的情绪波动。   吃了他的清心丸,果然恢复了清澈的心镜。   他指了指陆折,“他是我的粑粑。”   陆燃皱起眉头,“你搞错了吧,小朋友!”   红心崽摇摇头,“没错。他叫陆折,他是我的亲亲粑粑。”   陆燃回头看着陆折,下颌抬起,冷笑起来,“你竟然比我先当爸爸?”   陆折抿着唇,陆燃身为他的哥哥,明明处处优秀,却总想跟他比个高低。   “你别吓到他!”   陆燃伸手捏了捏红心崽的脸蛋,“怎么会?”   说着他抬脚走过去,把红心崽小心翼翼递给一脸懵逼的陆折。   “你一个月挣多少钱,还敢生三个!”   陆折呵呵笑,果然还是他那个嘴毒的亲哥。   他冷道:“不用你管!”   陆燃:“改天把孩子妈妈带家里来正式给爷爷磕个头!爷爷这几天住在医院天天盼着你去,你跟个鬼似的,飘得不见踪影,也不知道过去看看他老人家!”   陆折:“…………”爷见鬼了吗?!爷爷都死几个月了啊!   风姨见状,赶紧走过来,搀着陆燃的胳膊说:“阿燃,你不是说还要带我去那边看瀑布吗?”   陆燃有洁癖症,见不得人亲近他的身体,他一脸嫌弃地甩开她的手,“闪开!”   风姨:“!!!!”草!老娘的惑术怎么失效了!   陆折瞬时明白过来,怕是陆燃不仅仅是见色起意,再说这狗妖长得这个鬼样,也谈不上什么色。妖精善蛊惑,想必是给陆燃灌了迷魂汤。   不然陆燃怎么不知道爷爷已经去世好多天,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过去。   风姨脸色一沉,瞬时手心握风,小道两旁的树木被刮得东倒西歪,沙尘不知道从哪卷过来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眼睛都眯住了。   陆折赶紧低头找崽崽们,却发现崽崽们不见了。   宗青抱着他的腰喊道:“草!这是什么妖风!”   陆燃也被刮得弯着腰站不起来,忽然似乎有手扯住他的腰直直把他倒拽了回去。   瞬时石依依的脸出现在面前。   此时的她可不再是温柔可人的面孔,整个人凌冽黑沉,眸光里闪着杀人的气息。   陆燃吓得魂飞魄散,饶是他账掌管陆家多年,早练就了泰山崩于前眉心不皱的气势,可这非人的场景,让他的双腿也忍不住打颤。   他想挣脱逃走,可手脚被什么捆住似的压根动不了,低头一看,脚腕处被一团黑风缠着……   宗青回头看了眼“石依依”,嘴巴哆嗦着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折快急哭了,他四处高喊,“崽崽!崽崽!”   妈的!他好像忘了问他们叫什么?或者说他们压根还没来得及记住自己的名字就被父母抛弃了。   风姨把脸凑过去,在陆燃脖颈上啃噬着,柔声柔气地说:“阿燃,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   陆燃牙齿打颤,“我,我只和你见过一面!”   风姨哈哈笑起来,忽然变了个阴沉声调道:“我们可不只见过一面。我们这段时间耳鬓厮磨,我叫你阿燃,你叫我依依!你还让我给你生两个孩子,我说两个哪能够,至少二十个才够。你别怕,你们人类生不那么多,我可以哦。”   陆燃一口血快被呕出来。这什么他妈的著名天气预报员,竟然是只大嘴妖!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干净了!   风姨直直盯着面前慌乱找崽的陆折,以及趴在地上装死的宗青。   “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她手掌一翻,陆燃的脖颈倏然被她紧紧掐住,瞬时陆燃青筋毕露,呼气困难起来。   “老娘用你也用够了。你还算是个合格的炉鼎!只是现在没什么用了!”   说着她眉眼一垂,手劲骤然变大,陆燃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陆折狠狠咬着唇,吼道:“你放了他!你想折磨人,我来!”   风姨哈哈笑起来,“好一个兄弟情深啊。只可惜你这哥哥嫉妒你的很,我随便一挑拨他就上了当。”   陆燃斜着眼,用尽全力看向陆折。他的喉间发出咯咯咯的响声。风姨但凡在使点劲,他的脖颈骨头怕是当场要被掐断。   就在这时,忽然粉光大盛,瞬时笼罩整座山林。   陆折一惊,好熟悉的光泽!是那天在妙莲观三清显圣时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光芒。   难道?难道三清又来救他了!   宗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分明感受到这妖怪耍的风缓和了一点,至少他可以从地上抬起头睁开眼。   风姨冷笑一声,“到底是谁屡次坏我好事?!”   上次假装三清显圣,这次又在暗处破她的风局。   她沉下脸,松开陆燃,双手朝上一举,忽然减缓的风再次扬起,直直席卷整座山林。   瞬间一些高大的树木被刮断了腰。   躲在密林深处的三个崽崽被这风直直冲倒在地。   卷毛崽呜呜重新站起来,皱着眉手指朝天扬起,凭借着心中那股拯救粑粑的劲儿,大喊一声,“粑粑!”   手指尖的粉光变得格外耀眼,咻的一下从密林处窜到天空,化作风将整座山包裹起来。   力量之大前所未有,势头之巨绝不可阻!   风姨立马感受到她刮起的凌冽之风被这股粉光掀起的风给压制着,她想尽办法想破开一道裂口,却怎么都冲不出去。   她气得张嘴念动咒语,试图把三只风犬召唤出来。   然后这三只风犬像是知道外面的风他们打不过似的,压根连出来都不愿意。   陆折听到丛林处传来一声高呼,眼眶里的泪终于喷涌而出,大声疾呼,“粑粑在这!”   风姨渐渐支撑不住,噗嗤一声吐出一口血,显然受了重伤。   她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再试探这于神秘处藏着的敌人。想都没想,立马化作一阵风藏匿于方才被吹落的枯叶中,消逝在沉沉灰土之中。   风渐渐停止下来,树木也不再摇晃,远处白水洞前的瀑布也重新从山崖上垂落下来。   三个崽崽齐齐从林子里冲出来,一把搂住陆折嗷嗷地哭起来。   边哭边摸陆折。   “粑粑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粑粑你的胳膊腿都还在吧。”   陆折又想哭又想笑,一把把他们搂在怀里,“只要你们好好的,粑粑就好好的。”   一家四口哭作一团。   宗青终于能睁开眼,他哎呦哎呦地捂着胸口,“宗青叔叔心口窝疼,你们谁来给我揉揉?”   红心崽回头,“你自己揉!我们没空!”   宗青:“…………”   不远处陆燃捂着脖颈爬起来,摇摇晃晃看着面前这一幕。   这已经超过他的认知太多太多。他压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方才他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他瘸着腿,拐着走过去。   这次他看清楚了。陆折不知道跟谁生出来的这三个崽崽简直就像天使,连哭都让人心疼不已。   一个头发卷卷的,像是漫画里的小王子,一个方才他抱着的眉心有颗胎记的,乖巧可爱的让人忍不住亲了又亲,剩下一个女崽崽,更不得了,一直可怜兮兮地依偎在陆折怀里,就像一只小娇花让人忍不住爱怜她。   他从小就嫉妒陆折获得妈妈更多的爱,这次他还比他提前有了孩子,还是这么可爱的崽崽们,心中由来已久的嫉妒更加强烈了。   他冷着脸上前说:“叫叔叔,我给你们发红包。”   陆折不想搭理他这个神经病哥哥,抱起妹妹崽,“走。我们回家!”   妹妹崽从粑粑怀里探出头,“叔叔!”   陆折:“……”这丫头!   陆燃立马眉眼弯起来,赶紧应了声唉。还恶心巴拉地叫妹妹崽乖乖。   妹妹崽咬着手指头问:“叔叔你有多少钱?”   陆燃眨眨眼,“很多很多钱!多得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花不完!”   妹妹崽哦了一声,“那你给我发一个亿的红包。”   陆燃:“???”   妹妹崽:“我粑粑很穷的。我得帮他挣点钱!”   陆折:…………………… 第046章 文学城独家   从白水洞回来的路上, 陆折一直从后视镜里看后面跟着的那辆车。   低调奢华的车子,张扬狂妄的车牌88888,商康市但凡了解财经圈都知道这是陆家总裁陆燃的车。   这位在别人眼里是杀伐决断的商业奇才的哥哥, 在他眼里则用几个词能表述清楚:狠心霸道、臭屁自恋、不容置疑, 对他总爱用各种毒辣的语言打击, 好似如此才能显示他做哥哥的威严。   然后他在风姨那个狗妖面前狠狠摔了个跟头。   这几个月所有人都看到他和风姨亲亲热热, 谁都搞不清楚她那么大一张大嘴到底哪里有魅力。   宗青经过刚才一事, 怂得双腿打颤, 连脚踩刹车都不会, 所以由陆折来开车。   他回头看了眼一直跟着的陆燃, 弱弱地问:“哥, 我有好多疑问。现在能提问了吗?”   陆折无情地说了两个字,“不行!”   宗青昂了一声,三个崽崽齐齐仰头看着他, 问:“宗青叔叔,你想问什么问题啊?”   宗青抿着唇,在陆折眼里小仙尊是崽崽, 不懂世事, 更不知道人世间还有人妖鬼神之分,可是……   宗青叹了口气说:“你们还小, 叔叔想问的话你们不懂。”   妹妹崽面无表情, “真的吗?”   宗青最怕妹妹崽了, 她聪慧异常, 心机灵动,明明是小孩子脸,可总摆出一副女大佬的模样,让人害怕。   他转过脸装死。   陆燃直直跟着了向阳小区。   期间在车上他已经查清楚这几个月他和石依依干得那些事。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石依依亲吻不避嫌, 在记者的采访镜头前说永远只爱石依依一个人,更可怕的是他腻歪地说等不及让石依依上他陆家的户口簿。   这一路他的脸色好看极了,一会青一会白,一会绿一会红,像被泼了颜料。   他不敢置信,想问司机到底是不是真的,可又问不出口,一口老血憋在胸中,恶心地想把自己大卸八块。   他打开窗户,风呼啸卷入,把他激得狠狠打了个冷颤。   不不不!这妖精方才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一次搞不死他,会不会接着来啊。   陆家大宅里到处是她的气息和痕迹,他不能回去。   这时车缓缓停下来。   “跟上啊!”   陆燃急急喊道。   司机:“……陆先生,他们的车已经停下来了。”   陆燃这才看出去,原来已经到了向阳小区。   他想起来了。这是外婆外公去世前住的房子。他小时候来过一趟,破旧不堪,他便不愿再来。每次都是陆折那个故意在妈妈面前装可怜的臭家伙,逢年过节陪妈妈过来看望他们。   原来这家伙没有露宿街头!   外公外婆最后把这套房留给了他,果然偏心。   陆燃不想出去,他变得清醒之后,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他好似一个大傻逼,在众人面前脱光裸演了好久,不仅没有反省,还沾沾自喜?   他立马给秘书打去电话,让他把所有关于他和石依依的新闻全部删掉,一字不剩。   司机:“……陆先生,他们已经进去小区了。”   陆燃一听,挂电话的动作非常迅速,可下车的时候依旧保持着陆总裁该有的风度,不紧不慢,却有威严四射……刚下车被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海报给糊了一脸。   陆燃:!!!   他气得脸都黑了,果然破地方卫生条件十分地差,垃圾都满天飞。   洁癖的他急急把海报从脸上揭下来,狠狠摔到地上。   一脚踩上海报,他的余光瞥见了三个崽崽的脸以及顶头的一行大字:寻人启事!   他一愣,也顾不得脏兮兮,从地上把纸捡起来,看到了联系人陆折的名字以及他的电话号码。   草!   就说陆折这家伙怎么能事事比他领先,而且还生出这么可爱漂亮的三胞胎。   他攥着海报急忙去追。   今天的天气变得极快,刚从白水洞回来的路上还亮堂堂的大太阳天,到了这阵乌云蔽日,风卷得极快,吹得人脸都起了涟漪。   陆折和宗青分别抱起崽崽们急急穿过小区的花园往家跑。   刚冲进一楼楼梯口,一张报纸缓缓悠悠,就那么巧合地飘到了陆折面前的台阶上,妹妹崽一眼看见自己的脸以及旁边关于她甚少有表情的描述。   陆折脚一顿,宗青差点撞了上去。   “干嘛不走了啊!”   他错开身看过去。海报上的寻人启事四个字狠狠戳了下他的眼。   转脸看向怀里的红心崽,果然脸色不太好看。   妹妹崽淡淡道:“粑粑,你先把我放下来。”   声音虽然不高,但极有威严。   陆折哦了一声,把她放下来。   其他两个崽崽也下来。三个小家伙齐齐站到台阶上,转身看着陆折。   他们也不哭也不闹就这么看着他。   妹妹崽从台阶上捡起寻人启事,方才还未有任何变化的脸,骤然缩在一起,小嘴一张,嗷嗷嗷大哭起来。   瞬时天上一个雷直直劈下来,霹雳啪嚓,就像在头顶上裂开似的,整座楼都摇了摇。   陆折:“!!!!”   还没冲进楼梯口的陆燃站在院子中,被这雷震得双脚发软,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如此震撼的雷。他吓得一哆嗦,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炸雷后面紧跟而来的大雨给狠狠灌了一身。   草!   他急急冲进来,看见自家弟弟蹲在三个崽崽面前卑微地道歉。   “我不是那意思!”   “我没说不要你们!”   “不是,我确实不是你们的亲粑粑!”   妹妹崽一听哭得更大了,外面的雨哗啦哗啦地像有人在天上倒水。   她边哭边嚎,“刚才在白水洞,我喊你粑粑,你都答应了。还说粑粑在!你骗人!大人骗人不是人!”   陆折:“…………”   宗青一脸无奈,小仙尊们总算明白前天他被逼和陆折出门到底干了啥!他确实夹在中间不好做啊。   “我都不知道我跟谁生的你们,难道是在梦里?”   红心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这个老公很不称职,连老婆都搞丢!”   陆折:“…………”   宗青幸灾乐祸地说:“你可能和崽崽妈在梦里做的。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春梦!”   陆折一把推开他的脸,“滚一边去!”   卷毛崽上前一把扯掉陆折的帽子,“你看看,我的自来卷就是遗传自你啊。”   陆折常年戴帽子,除非要穿西服时,才会脱去帽子。   不为什么,就因为他天生的自来卷,每天早上需要用吹风机吹一个小时才能服帖的自来卷。   陆折的脸直接绿了。   这是他不能言语的痛!从小到大,他都讨厌别人看到他的自来卷,更讨厌别人说他漂亮地像洋娃娃。   在妙莲观时,他去的匆忙忘了拿吹风机,只好逼着道醇去山下的妙莲村借。道醇去借的时候还被村民diss,幸好你们不是和尚,不然借吹风机的借口都找不到。   宗青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的妈呀!这是什么人间刺激剧情啊。   还没等陆折反应过来,红心崽边哭边唱,“我是个没人疼爱的草啊,我只能羡慕他们的爸啊……”   他的奶音像被天使亲吻过似的,充溢着清澈、柔软和婉转。只是歌词过于凄厉,听得人心里十分难受。   红心崽:“我和粑粑一样天赋异禀,擅长唱歌,你还说我不是你的崽崽?!!”   陆折:………………   妹妹崽伸出小嫩手,戳着自己的脸,“我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就是粑粑你遗传给我的吗?你还说你不是我的粑粑?!”   陆折:…………   小家伙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说的话让他一个字都不能辩驳。   陆燃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着脸走过来,“陆折,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三个崽崽你要是不养,我来养!”   陆折气得半死,他还忙着哄孩子呢,亲哥又来凑热闹。   “谁说我不养了!”   “他们的亲生母亲在哪?孩子的成长不能离开父母双方!”   “你之前成天跟宗青在酒吧厮混,说不定哪次喝醉了酒……”   陆燃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说到这里,下意识觉得再说出来的话可能会伤到崽崽们的小心灵,他硬生生打住了。   陆折皱起眉头。陆燃虽然说的没错,之前他确实和宗青没日没夜地厮混酒吧,喝酒什么的避免不了,但总不是有人趁着他喝多了把他圈圈叉叉,然后生了三个孩子,养到一岁多丢他家里……钱也不要,名分也不要,这他妈太像言情小说了吧。   陆燃越看卷毛崽的卷毛越觉得是他陆家款的卷毛。他爸爸卷毛,他爷爷卷毛,陆折卷毛,唯独他不是卷毛。陆折从小恨不得把吹风机挂身上,随时把头发拉直,可他却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继承陆家这一头卷发。   这也是他从小讨厌陆折的原因之一。   红心崽的音乐天赋,那是陆折独有的技能。   至于妹妹崽嘛,他觉得这女崽崽面无表情说话时的调调和他倒有几分相像。   还真是越看越喜欢。   他忍不住凑上前,压着声音哄道:“乖乖,我给你一个亿,叔叔养你!”   妹妹崽一把推开他,冲过去抱住陆折的腿,“我要跟着粑粑,吃苦受累都不怕。钱什么的,你自己拿去玩!”   陆燃:………………错错错!这视金钱如粪土的犟驴子模样可不就是和陆折这小子一模一样吗!这要不是陆折崽,把他头拽下来当球踢。   陆折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扬天长叹,而后低下头,把三个崽崽搂在怀里,一字一顿地说:“没错!我就是你们失散多年的亲粑粑!”   不就是当爹嘛!谁还不会! 第047章 文学城独家   经此一闹, 陆折没办法只好承认自己是三个崽崽的粑粑,但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在酒吧和谁胡搞生出来的。   不过即便他解释了,他亲哥陆燃还是不信。   他索性也不解释, 躺平任说, 为了不让崽崽们再哭得伤心欲绝, 他只能肩负起重担。   他让宗青把附近贴的寻人启事都撤了。这玩意贴出去几天了倒是有几条电话, 可他随便一问, 对方就露了破绽, 显然是来骗钱的。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 寻人启事这种方法确实有点落伍, 还是交给大数据吧。   他悄悄捡了三个崽崽的头发, 交给宗青让他把崽崽们的DNA输入进某网站的寻人数据库里。说不定他们的爸爸妈妈在遥远的不知处还苦苦地寻找他们,若是能DNA匹配成功,那就省得花费这么大的精力, 也好过被崽崽们逮到。   晚上好不容易哄崽崽们睡着,陆折从里面悄声走出来,发现陆燃还没走。   他向来跟自己的亲哥说一个字都嫌多, 今天两人从早待到晚, 已经属于破天荒的一次。   “你今天奇怪地很,我这破地方怎么没委屈住你尊贵的脚?!”陆折挑眉问。   陆燃抿着唇稳坐沙发上, “这是外公外婆的房子。我也有份。”   陆折气笑了, “堂堂陆家大总裁还惦记这套破房子!”   陆燃没好气地说:“我惦记个屁!”   他的眸光落在崽崽们的卧室, “我就是坐着歇歇脚, 看万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陆折:???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陆燃。难道是耳朵坏了?帮忙这两个字怎么可能从陆燃的嘴里说出来。   陆燃活了三十年,可从没有帮忙这样的道德自觉性。   陆燃好似也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有点意外,他别开脸,默默看着阳台。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养植物了?长得这么好!”   他起身走过去假装欣赏, 拎起凤梨草的胡须一根一根地摸。   陆折受不了了,“你到底要干嘛?大半夜地呆着这里……”   宗青弱弱躲在厨房,他刚才过来洗崽崽们喝完的夜奶瓶,然后就听见陆家兄弟在争吵。   天气渐热,蚊子也出来了。他躲在厨房这种蚊子多的地方,被咬了好几个疙瘩,挠的浑身难受。   陆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这个时候他该在书房奋笔疾书,刻苦研究。跑到这耽误半天时间,算怎么回事?!   他猛地转过身来,动作迅速地走过去拎起西服外套,直直冲了出去。   门哐当一声狠狠被关上。   陆燃冲到楼梯口,才发现这里竟然一点光都没有。黑魆魆地像是怪兽的大嘴,他没往下走一个台阶,就好像离怪兽的喉咙更近了些。   这时他的脑海中闪现石依依的那张脸,浑身禁不住抖了抖。   他双腿一软,差点摔了一脚。   勉强扶着栏杆,急急往楼下冲。   忽然楼梯间里刮起了大风,像长了眼睛似的往里面钻。   还没等陆燃反应过来,他的腰上被谁狠狠箍住,瞬间消失在了楼梯间。   翌日清晨。闹铃一想,陆折立马睁开眼,抬头一看果然三个崽崽乖乖窝在他的身边,一个不差。   他笑了起来,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瓜子,小心翼翼把他们塞进被窝,然后趿拉着拖鞋去做饭。   经过宗青房间时,听见这家伙呼噜声打得震天动地。   不错。没有白白在妙莲观吃一个月素,幸好把女鬼给甩掉了。   吃完饭,他带着崽崽们下楼遛弯。   宗青这才爬起来,赶紧扒拉两嘴饭,跟了上去。   楼下好多老头老太太早已占据有利位置,晒着太阳唠着嗑。   如今三个崽崽是小区的明星崽崽,好多人都盼着他们下楼来玩。   红心崽奶软可爱,是贴心的解语草,哪些爷爷奶奶心情不好,他张嘴说两句话,再摸摸他们的手心,对方心情瞬间就好起来。妹妹崽是实力派,老头老太太随便教几句诗,她分分钟就会背了,让大家特别有责任感。   卷毛崽是社交派,一下楼就和其他孩子打闹在一起,陆折稍不注意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宗青挠挠头,饶是看了很多次这些场面,可还是不太习惯。   他偷偷把红心崽拉到一边,问:“天上的日子不好过?”好好的神仙日子不过跑来人间体验冷暖来了。   还非要认陆折为粑粑,不知道小仙尊们在搞什么。   红心崽:“天上的日子哪能有粑粑身边的日子好玩?!”   宗青愣了愣,他算是发现了,三位小仙尊是陆折的最大粉头,天天无脑吹爹,简直够够的了。   他没好气地转身不去看陆折得意的样子,谁知刚往小区门口一瞥,发现陆燃的车竟然还停在门口。   难道燃哥又来了?   不一会他瞧见昨天见过的司机下车拿着抹布擦前窗玻璃,边擦边伸着懒腰,看起来像是在车里睡了一夜。   他赶紧把陆折叫过去,问了司机两句话,发现陆燃昨晚竟然没坐车就走了。   陆折知道风姨的身份,他沉下来拿出手机拨了陆家大宅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佣人说陆先生昨天上午出门至今没回家。   陆折顿了下,听到佣人又说:“哦,石小姐昨天就回来了。要我叫她过来跟您通话吗?”   陆折的脸瞬间白了。   卷毛崽瞧着粑粑和宗青叔叔围着昨天那个一直跟着他们的车,两人表情十分严肃,他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他给弟弟和妹妹一个眼神,三个小家伙急急走了过去。   宗青急忙拦着他,挤出一个笑,“你们想不想去动物园啊,叔叔现在就带你们去。”   妹妹崽皱起眉,“粑粑不去吗?”   陆折蹲下来哄道:“粑粑这阵有点事要去忙。你们乖乖听宗青叔叔的话好不好?”   红心崽揉着眉心的胎记,“粑粑,你别……”   妹妹崽拽住二哥的胳膊,乖乖点点头,“好呀!好呀!粑粑你忙去吧。我们早都想去动物园玩啦!”   陆折松了口气,拍了下宗青的胳膊,急急冲了出去。   红心崽不明所以,妹妹朝他摇摇头。   宗青拍着手,“走喽!叔叔我二十年没去动物园了。今天有福气了,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去玩。”   他边说边领着崽崽们往另外一辆车走去。   三小只坐稳后,宗青用手机搜索了下动物园的地址,举起手往前一挥,“我们出发吧!”   他话音刚落,妹妹崽面无表情地说:“宗青叔叔,别演戏了好嘛?到底出了什么事?”   宗青干笑一声回过头,“没什么事啊。”   三小只定定看着他,直直把他看得头发丝都炸起来。   气氛骤然沉冷。   宗青烦躁地挠头,“好好好!我说还不行吗!”   陆家大宅。   两个佣人躲在角落里拿着手机在八卦。   “昨晚有人爆料说咱们陆先生和石小姐的新闻被神秘人全部撤销。”   “没错没错。现在你随便搜他们的名字都是404啊。”   长头发女佣瞪大眼睛,“你觉得是不是他们感情生变?终于要分手了?”   毕竟陆先生和石小姐的恋情也持续地太久了。完全是陆先生恋爱史上最长寿的恋情。   短头发女佣摇摇头,“怎么可能?!要是分手了,石小姐还能继续在陆家大宅住着?”   “说来也奇怪。陆先生去哪了?昨晚石小姐是一个人回来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陆先生有事出国,石小姐一个人霸占整座大宅,使劲使唤我,要是我是她,我也要这么做!”   两个人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忽然,从身后刮来一阵劲风,猛地一下把她们的裙子给掀起来。   她们惊得赶紧捂住,转脸一看,走廊不远处,她们口中的女主角石小姐正笑嘻嘻地盯着她们。   长头发女佣敏锐地发现石小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再没有之前的端庄大方,眉眼挑起,嘴唇血红,缓步走来时的步伐冷峻可怕……   “石依依”走了两步,像是觉得如此走路太慢,手腕一沉,咻的一下杵在了女佣们的面前。   她的五官骤然变大,嘴巴更是大得能吞下一个人。   “你们知道在背后乱嚼舌头的人,下地府会去第几层啊?”   两个女佣吓得魂飞魄散,双腿打颤,嘴唇哆嗦,“不不不知道!”   石依依哈哈哈笑起来,伸出两只手,分别掐着她们的脖颈,稍微那么一狠劲,两个女佣立马觉得疼痛入骨,呼吸不上来。   “一般人乱嚼舌头会去地府第八层,若是敢说我风神的舌头,恭喜你们,你们连去地府的资格都没有。我的风洞里,没有岁月,没有四季,没有日月,更没有任何声音。任谁进去,管她人妖鬼神,不出一天都会彻底疯掉……”   两个女佣的喉间发出咯咯咯的声响,眉眼挤在一起,疼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瞬时歪了脖子,没了生机。   风姨冷笑一声,松开手。   两人瘫软在地上,被一阵风推进黑魆魆的走廊里,再无身影。   “石依依”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着,空荡荡的大宅里没有一点声响。其他人不知道是沉睡了,还是已经被……   这时,大门外响起一阵急急的刹车声。   “石依依”呵呵一笑,“好一个兄弟情深哦。” 第048章 文学城独家   陆折急急从车上跑下来, 大门装置识得他的面孔,缓缓而开。   几个月没来,这里越发地阴冷。   平日里随处可见的佣人都不见了踪影, 即便连中庭的那株腊梅花也耷拉着叶子, 好似被抽走了精神气。   陆折沉着脸, 大步冲进厅堂。   旋转楼梯高高耸立, 四处雕花彩窗将外面的光全部遮住, 里头越发阴冷, 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   陆折只恨自己低估了风姨这狗妖的狠辣, 心想她屡次受挫, 总该吃点教训, 结果……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吟唱。   “西起之风,绕洞而出, 冥冥之界,为我臣服……”   这声音缥缈无定,却又催人心颤。   陆折厉声道:“狗妖!你给我出来!”   “哈哈哈哈……”笑声骤然在耳边炸响, 又波及至房间的各个角落。   陆折硬着脖子一动不动。   “你还真是连菀的头号迷弟, 她说我是狗妖,我就是狗妖了?”风姨缓缓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 每走一步, 陆折便觉得冲到面前的风更烈了几分。刮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可风姨的声音却能准确冲进他的耳朵里。   陆折用袖子挡着眼, “你把我哥哥弄哪了?”   风姨脸色一沉,说起这事她就气。她用蛊惑之术让陆燃对她服服帖帖,向东不敢西,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突然清醒了,她再怎么说施展法术都毫无作用。这家伙清醒的时候性子极其烈,即便怕她得要死,可她只要靠近他,这家伙就乱吼乱叫,喊着丑,骂她嘴大……   要不是看在他还有用处的份上,恨不得当场把他刮得皮飞骨碎。   她呵呵笑,“你哥还能去哪?自然是进了我的肚子!”   陆折当场浑身血液凝住,嘴唇抖了两下,下一秒不管不顾地冲过去要和风姨来个死拼。   风姨像是看一场笑话似的,不用他破开巨风冲过来,自己咻的一下飘至陆折的面前。   她的双腿离地,居高临下盯着陆折。   “你这么急,是不是想进我的肚子和你的哥哥团聚啊。”   陆折朝她狠狠呸了一口,“贱人!”   风姨眉眼一挑,手心一翻,一阵风瞬时扇到陆折的身上……   他被狠狠摔到地上,半响没爬起来。   紧接着一股血从他喉间冲出来,他猛然回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风姨哈哈笑起来,瞬即冷冷道:“你心心念念的连菀才是妖精。她岂敢跟我相比?   说到这里她倨傲地说:“我是西风之神,掌管西风,每日戌时至子时,是我值日时段。”   陆折:“…………”骗他妈的鬼!即便这段日子的遭遇超过他所有的认知,可至少他觉得神仙都是好神仙,不然世间的人干嘛要拜他们!   风姨见陆折压根没有要信的样子,她手一伸,掐住他的后颈,血盆大嘴骤然而至。   “你那死去的妈三年前带你去的是什么地方?”   陆折被掐得青筋毕露,“干你屁事!”   风姨脸色一沉,手劲加大,“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他当着你的面掐死,他因为你而死,你的心这辈子都好过不了!”   忽然从走廊深处滚来一个血迹斑斑的人。   陆折疼得额头冒汗,余光看见那像是破布一样的人竟然是管家。   难怪刚才给他打电话,他手机竟然关机。要知道管家叔叔从来24小时待岗,你随时打电话他随时能三秒接起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都神仙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陆折不明白,这女神经病到底在发什么疯。   风姨似笑非笑,“你猜?”   陆折恨不得把她当场咬死,才能解心中之气。   风姨忽然瞧见陆折脖颈处一条黑色长绳,绳子的编法颇为古老,这绳子的材质也绝非现在的丝线,仔细一看昆仑山南甸独有的黑丝蚕才能吐出的丝……   她伸出手勾起黑绳,陆折急得想用手来扒,却被她用风绑住。   风姨将手抚在衣服外面感受黑绳下缀着的东西,硬质的,应该是个玉佩。   忽然她眉眼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折。   陆折又急又气,这是连菀送他的玉佩,这贱人竟然想抢走。   风姨急急又在陆折的胸口摸了个来回。   这家伙胸口为什么有团风?这风与她的凌冽西风恰成对比。她刮出来的风有多凶猛,这风就有多和畅温柔。   这是东方风神才能掌控的风,为什么会在一个凡人身上出现??   风姨眯起眼,冷笑道:“你到底是谁?”   陆折大喊着你放开我,试图从风姨的掌控中逃脱,却怎么都挣脱不掉。   风姨勾起黑绳,一块润白古玉从里面跳出来,她的手指摩挲其上,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玉佩里冲出来,正中她的胸口,她大叫一声松开手,陆折咻的一下坠落地上。   他喘着气握住玉佩,抬眼看着撞在墙角的风姨……   风姨又气又恼,妈的,竟然中了招数。   这到底是谁在凡人身上挂这么狠辣的妖玉牌?   陆折捏着玉佩,踉跄站起来,忽然鼻息间萦绕着那抹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香味。   他猛然回头,庭院中有一道白影闪过,等三秒,连菀径直出现在他的面前。   多日不见,再见她,却又是在这种要死的场合。   陆折抿了下唇,连菀送他的玉佩,方才救了他,所以祖婆婆对他应是另有不同吧。   “我就知道是你!”风姨扶着墙站起来,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吼道:“来吧,两百年前我们大打一场,没有分胜负,今天就在这小子面前,让我了解了你。从此以后妙莲崖归我,灵泉归我……”   连菀唇角勾起,“风姨,你是来搞笑的吗?我的本体没了,妙莲崖就没了,灵泉也就没了!”   陆折:“……”什么本体?   风姨黑着脸,“你意思是我还得好好供着你是吧?!”   连菀手腕一挑,十二瓣莲花灯骤然亮起,她冷冷道:“不如先把你供起来祭奠!”   她把陆折往后使劲一推,甩出花瓣飞剑,直直冲向风姨。   陆折瞬时被光圈刺得眼都张不开,狂风走石和花剑交织在一起,压根分不清谁是谁。   他急得想上前帮忙,却也知道自己上去只有送死的份。   他咬着牙,猫着腰过去看管家。管家浑身都是血,陆折眼圈泛红,把他背起来急急往外走。   刚冲到大门口,竟看见宗青带着三个崽崽从车上下来。   他气坏了,“宗青,你怎么能带他们来?”   宗青支吾着不敢接话,三个崽崽齐齐冲过来抱着粑粑的腿。   陆折压着脾气哄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乖啊,跟着宗青叔叔回家等我。”   卷毛崽呜呜哭道:“粑粑,你都流血了!”   陆折蹲下来,指了指背后的管家说:“这位爷爷生病了,需要送去医院。粑粑这里很忙,你们……”   他赶紧让宗青开车送管家去医院。宗青哦哦两声跑回去把车发动。   红心崽伸出小手摸在管家的眉心,趁着粑粑不注意,悄悄喂了颗露水珠给管家。   陆折疾步过去把管家放到后排坐好不到几秒钟,管家幽转醒来。   他一把攥住陆折的手腕,“去,去找陆先生,他被那那个……”   他至今也搞不清楚原本大方得体的石依依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   “陆先生在地下室。一层旋转楼梯,左边墙的画框,推下去,陆先生就在里面。”   陆折眼前一亮,“陆燃还活着?”   管家喘着气点了下头。   “我没事。我突然觉得我很有力气了,你快去找陆先生……”   陆折一惊,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吧。   红心崽明显感受到粑粑下坠的情绪,他抿了下唇说:“这位爷爷看起来都是皮外伤,很快就应该好起来了。”   宗青见小仙尊都开了金口说管家没事,他赶紧劝道:“去医院的话,万一人家医生问起来这伤是怎么弄的,可怎么说?总不能说你家出现一只厉害妖精吧。”   陆折抿了下唇,“你在这陪着管家。我还要进去。”   三个崽崽见状知道自己当着陆折的面肯定进不去,便又装出乖巧听话状说就待在这里不会乱跑。   陆折嗯了一下,转身又冲回大宅。   喘着气从后门冲到负一楼,房间内倒是卧着好几个佣人,摸了摸鼻息还在,他使劲拍了一个从小给他开车的司机的脸,拍了半天对方毫无反应,他一急跑去卫生间接了一大盆冷水,全扑到这人身上。   这人幽转醒来,一见陆折立马哭得稀里哗啦,显然被风姨吓得够呛。据他的描述,风姨昨天一个人回来后,突然翻脸,把所有人都赶到这里,然后不知道放了什么香把他们全部晕倒了。   陆折拍了拍让他赶紧把这些人都叫醒逃出去。   他知道地下室。爷爷活着的时候带他走过一遍。说是地下室,其实可以到达这栋楼的每一个房间。据说这是先祖们为保护自己采取的措施,现在却成为风姨藏污纳垢的场所。   他拍了拍这间房的墙壁,在墙角处敲出了空空声,使劲一推,边缘错开,一个小口露了出来。   钻进去,黑魆魆的洞口在手机的灯光下留下前行的一小坨光线。   陆折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喘气的声音,他凭借记忆在底下绕来绕去,终于从头顶顶开一个洞爬了出去。   刚探出头,就看见陆燃的身影。   外面风卷云涌,天地震动。   风姨不管不顾,只想连菀死,连菀还要顾及世人,她挥出结界,把这里的一切与外界隔绝,省得凡人看见这些奇怪东西发生骚乱。   风姨唤出风犬,风犬咆哮着冲向连菀。   连菀动也不动,挥手结界,将三只风犬全部抵挡在外。   风姨神色一动,几天不见,连菀的妖力大增啊。   不过没关系,她身为西风之神,难道还打不过一只妖精。   两百年前连菀在妙莲崖和她打了个平手,那是因为妙莲崖是连菀的地界,她占据地主优势。   现在这里任谁都没有优势,只能全凭真招。   她凝神呢喃了一句咒语,瞬时周身狂风更盛,风里不知道从哪卷来了漫天黄沙,瞬时破了连菀的结界,将她的双脚严严实实地埋了起来。   外头的三只小崽崽想进来大宅,却被连菀的结界阻挡在外。   粑粑还在里面,不知道会不会危险。   卷毛崽冲了好几次都进不去,急得快哭了。   三个小家伙正拧着眉想办法呢,忽然有人在后面喘着气问,“小朋友,请问这里是陆家吗?”   妹妹崽转过身来,迎面看见一位长胡子老爷爷,身着道士服,手里拿着一柄浮尘,这不是那位妙莲观的观主吗?之前粑粑去妙莲观他们三个跟着去,见过这位老道长爷爷。   妹妹崽哦了一声,“是的。爷爷!”   “我的妈呀!你们是……那个三胞胎?”芙蕖捂着胸口激动地说,“你们粑粑叫陆折。对不对?”   三小只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点点头。   老道长听得一脸懵,没听说陆折有孩子啊。竟然还还是三胞胎?   宗青急忙冲过来,跟芙蕖和老道长打招呼。   老道长摆摆手,“今天有急事,改天再叙旧吧。”   他也没说他有什么事,沉着脸径直往院子里走。   卷毛崽刚想说你进不去,谁知道老道长和芙蕖一起跨了进去。   他挠了挠头不知道是为什么?   连菀被风姨召唤出来的黄沙扎扎实实地掩盖着,只差一点便要将整个头都盖住。   风姨狂傲大笑,“我这沙取自西土,用之不竭,取之不尽,关键它还能吃妖哦。”   连菀手脚不得动弹,不管是花瓣剑还是粉光圈,全甩不出去。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一直站在风姨身旁不停呼啸吹风的三只风犬像是遇到天敌似的,秒变乖狗,嘤嘤呜呜地跪下腿,转头往风姨的袖子里钻。   风姨大气,嘴里不停念着咒语,都挡不住他们的怂样。   她猛然抬眼,见妙莲观那个老道士和芙蕖这莲花精一起冲了进来。   老道长一见连菀这个样,当即眼圈泛红,从袖子里甩出去一个物件,“祖婆婆,接住!”   连菀还没看清他甩过来什么东西,那东西咕噜咕噜滚到了她的脚边,她当然没接住。   老道长:……哦忘了,祖婆婆的手被风沙困着。   风姨皱起眉头,“你们两个是来送死的吗?”   芙蕖气得半死,噼里啪啦冲连菀说了一大通,“姐,这是固风锁,老道长修房子的时候发现的。是你两百年前把风姨打败的法宝……”   芙蕖一脸懵,她压根不知道什么固风锁。   再说两百年前她们两个不是打了个平手吗?   风姨显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见连菀毫无反应,哈哈大笑起来,“你果然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话音刚落,滚在连菀脚边的固风锁,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古朴花纹渐渐流淌出琉璃般的光泽,不到两秒瞬间骤然变大,一下子将把连菀困住的黄沙全部吸走……   明明是一个不起眼的古朴的锁,却有如此大的能量。   连菀懵着脸,从地上捡起这把锁,仔细看了起来。   这锁像是有巨大的肚子,在她的手中不停地将周边经过的风和沙全部吸了过来。   她抬眼看过去,风姨的脸色难看至极,即便连她周边萦绕的风也受不得这锁的吸力,她整个身体被吸得摇摇晃晃……   风姨硬着脖子说:“用法宝不算真本事。有本事你……”   连菀呵笑一声,凭着感觉将固风锁往上一抛,锁眼立马变得格外的大,将风姨整个身躯笼罩起来。   风姨尖叫着,戛然消失不见。   想必是被吸进了固风锁里。   瞬间外面天气放晴,恢复了光亮。   连菀还是不相信,她把固风锁攥在手里,回头问老道长,“早知道有这种东西在,我们何必这些年受风姨骚扰?”   老道长干笑一声,“这不是挺及时的嘛!”   有时候缘分便是如此妙不可言。他昨天翻修藏书阁时,在整理二楼时,竟然从房梁上发现这把古锁。上面写着三个字:固风锁!   他不敢耽搁,立马今天下山送过来,跑到三清观,结果扑了个空。   芙蕖一听是固风锁,立马激动地不行,赶紧跑过来。然后就用上了……   老道长不清楚固风锁的来历,芙蕖可是清楚地很。   连菀还是不敢相信,凑过去盯着锁眼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明白。   这时,走廊那边陆折扶着陆燃走了出来。   陆折在见到连菀全须全尾而风姨不见的情况,立马松了口气。   “粑粑!”   “粑粑!”   从外面冲进来三个崽崽,纷纷抱住陆折的大腿,叫个不停。   芙蕖碰了下连菀的胳膊,“瞧,人家一家四口多甜蜜。”   连菀没好气地说:“你闭嘴行吗?”   宗青扶住陆燃,陆折抱起妹妹崽,拉着另外两个崽崽走了过来。   连菀上下看了一会,挑眉道:“你家这孩子长得也太快了吧。” 第049章 文学城独家   三个崽崽立马僵住, 小心翼翼弯了下腰,连膝盖也不敢挺得过直,努力缩小自己。   妹妹崽暗叫一声糟糕, 这女道士阿姨的眼睛好犀利啊。   陆折回过头看着崽崽们, 打量了一番后, 并没有这种感觉。许是三小只全在他面前晃悠, 看不出特别之处。   从上次见到连菀到现在有半个月了吧, 外人的直观会明显一点。   “小孩子长得快, 挺正常的。”陆折道。   连菀眯起眼睛,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要说小孩子长得快, 可面前这三个小家伙长得也太快了。她明明记得他们之前的个子才到陆折的手掌垂下的高度, 现在已经到了陆折的腰线上了。   芙蕖扭着腰走过去,蹲在三个崽崽面前,笑嘻嘻地问:“你们今年几岁了啊。”   妹妹崽扬起头故意看向陆折。   陆折为了顾及崽崽们的心情, 不想让人知道他们是意外来到他家的,他毫不迟疑地说:“两岁零一个月。”   芙蕖对小孩子的个子也没什么研究,反正她也觉得面前这三个小家伙长得好高。   老道长一脸懵逼, 现在不是应该为风姨终于被搞死这件事欢呼吗?在乎什么小孩子的高低?   他跳出来晃了晃手,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手机来。   嘿嘿一笑,“不然我们搜索下。”   所有人:???   和老道长相处一个月的宗青深刻地明白, 老道长并不在乎崽崽们的个子高低, 他是想显摆下他终于拥有一部手机, 可以轻松融入山下的生活。   只是……这老头会用吗?   果然, 老道长拿起手机,先花了半分钟才打开锁屏,而后又点了半天搜索引擎,捣鼓了半天, 无奈抬头说:“拼音……什么的,我都忘了。”   宗青好心提醒他可以用手指头在屏幕上书写。   陆折看不下去了,“这次多谢大家帮忙。才能让我陆家免遭更凶险的灾难。这里还需要清理,还请大家移步,我带我哥哥设宴,好好招待大家。”   陆燃在旁有气无力地说:“我还没死,我还能招待!”   红心崽走过去摸了摸陆燃的手心,“叔叔,你身体比较虚,要好好休息哦。”   芙蕖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是呢,陆先生太虚了。”   陆燃:“………………”妈的!必胜耻辱!   他咬着牙问连菀,“道长可否让我亲自看看这贱人的下场?”   连菀扬了扬手中的固风锁,“她都灰飞烟灭了,你还要怎么样?”   陆燃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陆折请大家去另一处陆家旗下的餐厅吃饭,大家都同意只有连菀轻飘飘地说:“我不用吃饭。再见!”   芙蕖那个气啊,拦都拦不住。   老道长见祖婆婆都不去,也不敢乱吃,急匆匆跟着连菀回三清观去了。   芙蕖脸皮厚,喊着陆折去吃饭。   陆折面无表情地说:“我刚才看你都没出什么力气!”   芙蕖咬牙切齿,“你这小子,要不是我及时把老道长送来你家,你家都被风姨吹得没踪影了。”   陆折哦了一声,让宗青带芙蕖去吃饭。   宗青:……   被陆折出卖的他只好陪芙蕖去吃饭,眼睁睁看着陆折带着三个崽崽回家。   陆折刚把崽崽们安排到安全座椅上,陆燃别别扭扭走过来,拉着车门门把手。   三个崽崽乖巧抬头透着窗户朝叔叔挥手告别。   陆折从后视镜里看到陆燃还没松开手,不得已再次下车,一脸无语地说:“陆燃,你要干嘛?崽崽们要回家吃饭了。”   陆燃抿着唇,头一次用极其虚弱地语气说:“这家是没法住了。我特别怕,怕做噩梦!”   陆折愣了下。方才在地下室发现陆燃时,他虽然没有皮外伤,但神情恍惚,满脸憔悴,眼底带着浓浓的屈辱。别人不知道,他陆折可是知道自家亲哥有多骄傲。被一个女妖精如此折磨,当时要是给他一把刀,他能一刀戳死自己。   陆折心软了,“要不,你去我……”   他话还没说完,陆燃立马拉开车门,手脚敏捷地爬上了车。那身姿矫健地哪像很虚弱的样子?!   陆折没好气地锁上门,绕过车头去开车。   到了家,陆燃一路冲进卫生间把自己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干净净。   等他出来,陆折已经做好了饭,安排三个崽崽上座吃。   陆燃擦着毛巾走过去,瞥了眼桌子上的饭,皱眉说:“就吃这?”   陆折压根没给他拿筷子和碗,用公筷给崽崽们夹好各自的菜,哄着他们赶紧吃,不要等饭凉了。   陆燃讨了个没趣,可脸上还带着一丝嫌弃,过去吹了个帅气头发,肚子却被饭菜的香味勾得咕噜咕噜。   他双手插兜,像是无意间,再次绕到餐厅,没话找话道:“妹妹吃得好香啊。”   妹妹崽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叔叔你要是想吃,麻烦坐下来。晃来晃去,晃得我头晕。”   陆燃:“………………”   陆折勾起唇角,给妹妹夹了块肉。父女两人对视笑了笑,心照不宣。   陆燃也不装了,自己过去拿了碗筷,盛了汤,夹了菜,坐到崽崽们面前乖乖吃饭。   吃着吃着,他的头越埋越低,最后连最后一点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等他抬起头,发现崽崽们早已吃完饭,齐齐看着他笑。   “叔叔,你吃饭的样子像小猪猪。”   “粑粑下次给叔叔准备个大碗吧。”   “我粑粑做的饭是不是一等一的好吃?”   陆燃:“……凑活吧。反正比不上米其林五星大厨。”   陆折立马起身,喊道:“崽崽们,来,帮忙把碗筷拿到水池。你们的叔叔要洗碗了。”   陆燃震惊地咻的一下站起来,他从小都有人伺候,什么时候洗过碗。   三个崽崽可不管他那么多,小步跑过去把碗筷放到水池里,然后巴眨着眼睛看着陆燃。   陆燃……压力很大。   他看向陆折,陆折没理他,去收拾客厅去了。   “我出钱请个保姆!”陆燃还想挣扎一下。   陆折边擦桌子边说,“你不洗碗,就没有下顿饭。”   陆燃气得半死,只得挪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洗手台。   这比他去纳斯达克敲钟还艰难。尼玛!   三个崽崽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齐齐站在洗手池旁看陆燃洗碗。   好似在监督他干活似的。   陆燃笨手笨脚地拿起一个瓷碗,用水冲了冲,就放到了台面上。   卷毛崽:“叔叔,你这样洗的很不干净哦。”   陆燃:“……”   在经历了七嘴八舌各种建议(挑刺)后,陆燃才在崽崽们勉强满意的眼神下结束洗碗工作。   他彻底松了口气。这可真他妈难!   收拾妥当后,陆折郑重把崽崽们拉过去,让他们紧紧靠着墙量身高。   都忘了之前给他们量一下身高,导致现在也不知道他们个子到底长了多少。   陆折责怪自己工作做的不仔细。   经过缜密测量,崽崽们个子基本一样,都是100厘米。按照网上搜到的身高标准,他们现在比同龄人竟然高了二十厘米。已经达到四岁宝宝的身高。   陆折脸色有些难看。长得高是好事,但长得太快就有点可怕。   此时宗青回来了,见陆折一脸黑沉,赶紧问怎么回事。   陆折沉着脸,喊道:“走!现在我们去医院!”   所有人:???   陆折:“我怀疑你们得了巨人症。我们找医生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   他完全无法把三个崽崽的脸和竹竿似的身材联系在一起。到时候他跟他们说话难道还要扬起头才能对视?   家里的门窗是不是都要拆了重新安装,床也不能用了,全要换成定制的。   还有他们的衣服都要定做。关键他们长这么高,到了学校被同学嘲笑欺负怎么办?   还有,是不是还得给他们找个差不多身高的老婆老公啊?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巨人症!   我的天!陆折越想越害怕,冲回房间拿钱包。   再回来时,见大家都没动弹,他红着眼圈道:“走啊!”   所有人:???   妹妹崽难得缩着肩膀,可怜兮兮地说:“能不能不去医院啊。粑粑?”   陆折蹲下来,耐心哄道:“没关系的。又不打针又不吃药,我们就是过去让医生看看,到底怎么个情况?”   妹妹崽赶紧给宗青递眼色,宗青有苦难言,他总不能阻止陆折吧。人家当爹的着急心慌,去医院也应该啊。   陆折不给他们撒娇的机会,喊着宗青抱着崽崽们下楼。   妹妹崽不敢哭,她怕一哭又下雨,引起粑粑怀疑。   卷毛崽和红心崽两只小公花呜呜咽咽哭起来,然而无情地被陆折分别夹在咯吱窝下,带出了家门。   一辆豪车出现在家门口。   是陆燃刚才叫来给他用的。   陆折不管这些,赶紧把崽崽们往安全座椅上塞。   妹妹崽趁他不注意,一溜烟跑下车来,抱住陆燃的小腿,可怜撒娇道:“叔叔,我要坐你的车。”   陆燃巴不得崽崽们粘着他,他立马抱起妹妹崽上了他的车。   陆折哭笑不得,只好让陆燃跟上他的车一起去医院。   结果刚出箱子,陆折从后视镜里发现,陆燃的车朝另外一个方向跑了。   陆折:………… 第050章 文学城独家   陆折立马拿出手机给陆燃打电话。他连想都没想, 播出十一个数字,在滴滴声响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陆燃的电话号码虽然他从没有主动拨过, 却已经牢记在心。   他抿了下唇, 嘴里还不忘安抚后面那两个从来没有和妹妹分开的两个小家伙。   “我让叔叔把妹妹带去医院, 你们别哭哈。”   卷毛崽呜呜咽咽, “妹妹她是故意的。她就是不想去医院。”   红心崽也跟着哭, “妹妹抛下我们去享清福了。我再也不爱她了。”   陆折:“…………”虽然但是, 可他还是不相信妹妹故意上了陆燃的车, 是为了说服陆燃跑路。   电话接通, 陆燃在电话那头的语气颇为轻松。   “陆折, 我带妹妹出去转一圈。一会就回去。”   陆折压着火,“陆燃,我们有正事。要去医院看医生。你赶紧把妹妹带去医院!”   陆燃呵笑一声, “妹妹现在可粘我了,她说非要带她去医院的粑粑是个坏粑粑。”   陆折:“……不可能!”   陆燃还想在戚陆折两句,却听见旁边妹妹崽一脸无语地说:“叔叔, 你干嘛骗粑粑。”   她立马凑过去, 对着手机说:“粑粑,我永远爱你。但是我不想去医院……”   说到最后她哽咽着, 陆折看都不用看, 也知道妹妹现在两只漂亮眼睛肯定充满了泪水, 而且泪水还是打着转, 不肯落下来的那种。   陆折最受不了她这个,“好吧好吧。你跟着叔叔出去散散心,一会回来粑粑给你做好吃的。”   妹妹崽一听目的达到,立马迅速说了声谢谢粑粑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陆折:“……”   两只小公花一听说妹妹逃过一劫, 都踢着腿,喊着不去医院。   陆折把车停到一边,安抚道:“妹妹还小,她不去就不去。你们两个是男子汉,去医院让医生看看你们为什么长这么快。”   他又把那套不用打针不用吃药的理论说了一遍,可在卷毛崽和红心崽眼里,这压根都不能成为理由。   他们拉着陆折的左右手,晃啊晃啊,就差躺地上哭给他看。   陆折一脸的汗。之前他还以为三个小家伙是天使,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时不时关心他的小乖乖,谁知道他们三个也有超级不配合的时候。   旁边的路人纷纷看过来,甚至还有人说哎呀你家小孩连哭都这么招人爱。   陆折一脸黑线,没办法,只好把两个小家伙带回去。   小家伙们立马眉开眼笑,嘴里喊着我爱粑粑,粑粑最棒。   陆折哭笑不得,是人都会生病啊。以后要是他们生病,死活不愿意去医院,这可怎么办?!   结果回到家,做好午饭,饭菜上桌,人也坐好,陆燃和妹妹崽还没回来。   一大两小看这满桌子的菜一脸懵。   这时,陆燃发来一张照片,并发了一句话:我和妹妹在最高旋转餐厅吃米其林五星大餐。嘿嘿嘿!   照片里,妹妹漂亮的大眼睛都快贴到窗户上了,窗户外一览众山小,将下面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全都看在眼里。   陆折:“…………”   两只小公花:“…………”   这个旋转餐厅里人不多,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堂堂陆家掌门人平时最爱带女朋友来吃饭,今天却带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仔细看,这女孩子跟陆燃还真的有三分像,尤其面无表情的大佬气质颇为相似。   认识陆燃的人都不敢上前打招呼。   万一问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可就双双难堪了。   陆燃可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整颗心都恨不得剖给妹妹崽看。   他不停地介绍这座旋转餐厅有多牛掰,它是不停旋转而我们感觉不到的,它的外面景色是其他地方都看不到的,能进来这里吃饭的都是超级VIP……   活脱脱一枚贴心热情的导游先生。   妹妹崽偶尔点下头,陆燃立马高兴地继续说下去。   陆燃让妹妹崽自己挑了个靠窗安静的位置,然后喊着大厨过来,给妹妹崽做一顿她最喜欢的菜。   妹妹崽淡定地翻看着菜谱。   陆燃笑着说:“你就看图片,看哪个好看,就吃哪个!”   妹妹崽抬起头,“叔叔,我认识字!”   陆燃顿了下,笑道:“是是是,我们妹妹可聪明了,当然认识字。”   他嘴上这么说,其实以为妹妹崽只是认识几个简单的字。   妹妹崽抿了下唇,用手指着菜谱开始念:“鹅肝,提拉米苏桃子酥……”   陆燃:“!!!!”   他震惊至极,喊服务员过来,“拿一本世界名著!”   服务员立马说好的陆先生。   在这种地方喝咖啡的人,看到自然不是小说,人家都看的是世界名著。   服务眼拿来一本博尔赫斯的小说集,递给了陆燃。   陆燃放到妹妹崽面前,“你看这本。”   妹妹崽自顾自地翻开书,开始念第一页。   每个字都认得。不过她还是实事求是地说:“我虽然认得很多字,却不太懂他们的意思。”   陆燃已经开心地想飞。   陆家祖坟冒青烟了啊。我的天!   陆家人读书都很厉害,除了陆折。可读书再厉害,也没有说在两岁的时候几乎能把所有的字认得。而且妹妹崽明显心智非常成熟,遇乱不惊,刚才她不想跟陆折去医院,还知道想招数躲开陆折。而不是躺地上撒泼,或是哭闹不止,知道找他这个叔叔来帮她。   陆燃顿时对妹妹崽更加喜爱。   大厨先送来甜点,是一只超级可爱的小兔子。用霜糖做的,里面包裹着奶酪。   看起来又好看又好吃。   妹妹崽皱了下眉头,“他们是怎么做的?”   她这一句话,立马让陆燃心疼起来。   他二话不说抱着妹妹去后厨,让大厨当场给她展示。   “我不要兔子。我想看你做一朵花。”   好在大厨技术精湛,三下五除二,将一只娇艳的重瓣花做了出来。逼真地就像开在枝头的花一样。   妹妹崽这才露出笑容,“很棒!”   陆燃恨不得这两个字是夸在他身上。   回到座位,精致小巧的菜品已经全上来了。   陆燃知道妹妹崽吃饭很乖,他还是忍不住想喂她。   妹妹崽摆摆手,“叔叔,你不要把我当普通小孩子看。”   很久很久以后,陆燃才知道这天在旋转餐厅说出这句话的妹妹崽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燃悻悻然笑了下,自顾自地吃起来。   一大一小,谁都没说话。   这顿饭吃得非常和谐。   忽然有人笑着走过来,“哎呀,阿燃,好久不见。”   陆燃一抬头,看见一个有点面熟却有想不起来是谁的女人正在亲昵地叫他的名字。   他立马收起看妹妹崽的宠溺笑容,沉着脸放下筷子,定定看着来者。   这女人干笑一声,伸出手,“我是小雪啊。”   陆燃还是没什么反应,显然是没想起来她这个人。   查雪尴尬极了,把手缩回去,冷道:“陆燃,我是查雪。我们谈了两个月的恋爱。”   陆燃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好像是城南查家老三家的女儿。   主动送上门来的,一般在他这里都是走肾不走心,不过,他撇了下嘴,“两个月还挺长的。好久不见,查……雪!”   查雪气得脸都绿了,旁边人都在看着呢,她不好发飙。   转过脸把枪头针对妹妹崽,“我们好久不见,你总不会连孩子都造出来了吧。”   陆燃挑起眉,似笑非笑道:“你闲得很是吧。”   了解他的人便会知道他这样说已经是在发火的边缘。   饶是过去大半年了,查雪还记得陆燃这坏蛋和她谈恋爱期间,不许她去陆家大宅,不许她公开场合谈论他,甚至连情侣照都不许和他拍。   可那个石依依一张大嘴也不知道哪里好,把陆燃哄得屡屡破了这些规矩。   两个人在电视上腻歪样,让她心里膈应地要死要活。   “你和石依依,不会已经隐婚隐育了吧?!”   查雪的不甘心让她问出这样的话来。   陆燃咻的一下站起来,“滚!”   查雪立马眼圈泛红,眼泪打转,僵在了那里。   这时妹妹崽从凳子上跳下来,迈着小脚往外走。   陆燃吓了一跳,“妹妹,我不是让你滚……”   妹妹崽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人有三急……”   陆燃松了口气,立马绕过查雪,跟上去,“叔叔陪你。”   妹妹崽无奈地说:“那是女厕所啊。”   陆燃哦了一声,停下脚,赶紧喊了个女服务员陪她过去。   妹妹崽迈着坚定的小短腿,消失在陆燃的视线中。   再回头,发现查雪还在那站着。   他方才压着没发火,就是怕吓到妹妹崽。   这女人怎么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我跟那个女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少在这胡说八道。赶紧滚。”   查雪不知道该为前半句高兴,还是为后半句伤心。   还没等她想明白,旁边的服务员已经在十分友好地请她离开。   不然她以后也不用进这里吃饭了。   查雪愤恨不已,对着陆燃吼了一句,“你就这样,也当不了好爸爸!”   陆燃:“……”   妹妹崽七饶八绕终于走到卫生间。   她看了看面前跟花店似的的门面,抬头又看了眼“女士休息间”五个大字,这才确认这里是可以嘘嘘的地方。   服务员笑道:“我们旋转餐厅的卫生间也是请国际著名设计师设计的。以花园为主题,里面有绣球花、白掌还有茉莉等,务必让客人感受到春天般的鲜活生机……”   妹妹崽着急上厕所,胡乱点着头,冲击了厕所。   嘘嘘嘘嘘……一阵放松后,她长出一口气,穿好裤子,走出去。   服务员一脸笑意地请她洗手。   妹妹崽道了声谢,走到儿童洗手池旁,转脸看见服务员小姐姐的脸都快笑僵了。   她抿了下唇,“小姐姐,你能不能到外面去等我?”   服务员哦哦两声,“好的。”   这可是陆先生领来的千金宝贝,人家的话得听啊。万一她忽然哭啊闹啊,她这份工作都不保了。   妹妹崽见小姐姐出去了,这才打开水龙头,耐心地洗手。   按照七步骤洗手法,完整地洗干净整只手,她踮起脚抽了点纸擦拭起来。   这时,她才有心情看这卫生间的构造。   面前的镜框边缘镶嵌了一圈花草,上前摸了摸,是真花真草呀。   真厉害。这可是需要每天都更换的。难怪叔叔说这里的环境好。   水池上摆放了一簇簇小花境,绣球花做主花,旁边配上零星的满天星,甚至还有一只仿真的蝴蝶在花中飞舞。   妹妹崽最喜欢花草,上前俯身闻了闻,尤不满足,又伸手摸了摸。   回过头,每一个厕门上都悬挂了花束,这放到哪里都是艺术品,却被这座餐厅放在了这种地方。   妹妹崽摇摇头,走到中间的休息间,这里摆放着各种手霜和香水,专门为精致的女性顾客服务。   地上摆放着超大一束玫瑰花,比妹妹崽的三倍都大。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花束,蹲下来闻了又闻,然后骤起眉头。   这玫瑰花的香味太冲了,不是她的菜。   刚想站起来离开,谁知道双腿一软,啪叽掉进了玫瑰花里。   …………   妹妹崽一脸尴尬地在里面滚了好几滚才爬起来。   回头一看,只见方才被她的小身板压趴下的玫瑰花竟昂起头,尽情地舒展着花瓣,变大变大,继续变大……在她眨了几下睫毛的同时,变成了方才好多倍大,直直占据了半个休息间。   …………   恰好方才离开的服务员走进来看她情况,便瞧见这一幕。   玫瑰花伸展着花瓣,一簇开完又开一簇,开得密密匝匝,妹妹崽一脸懵逼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   服务员尖叫一声,冲了出去。   陆燃急急冲过来,先是看到服务员惊魂失魄地喊道:“玫瑰花成精了!”   而后看见妹妹崽从容地从里面走出来,冲他摆摆手,淡定地说:“玫瑰花成精了!” 第051章 文学城独家   好多慕名前来旋转餐厅的人们发现, 日进斗金的这里竟然暂停营业。   餐厅对外宣称要进行消防检查,可是里面却时不时进来好多人,每个人脸上看起来肃穆又忐忑。   有知情者欲言又止, 只告诉那些看热闹的人们, 你看餐厅里头来的是什么人, 你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不是嘛。来来往往的全是没头发的和尚, 和尚一来带来了浓重的檀香味, 可是这檀香味也遮不住餐厅里传来的浓郁的玫瑰花的香味……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做玫瑰精油生意的, 这香味要是淡点, 大家还挺喜欢的, 可是太冲,人们就避之不及。   和尚来了好几拨,有念经的, 有施咒的,最后出来的时候全垂头丧气。   最后连跳大神的乡间老太太都来了,撒了一圈土灰, 跳了一圈抽风舞, 最后也无济于事,灰溜溜跑了。   餐厅老板没办法, 发朋友圈隐晦地说家里不干净, 需要找厉害的人来看看, 好几个人鼎力推荐三清观的芙蕖道长, 他一听对方法术高强,赶紧亲自去三清观把人请过来。   芙蕖道长刚开始不愿意来,她最近修身养性常常躲在她的莲花池里修炼,可老板三顾茅庐, 关键给的钱非常可观,她实在顶不住诱惑,还是来了。   她端着脸,气定神闲地踱步走进餐厅。   “我一进去,就发现这玫瑰跟成了精似的,一朵开一朵,像是活了一样,密密麻麻地开满了整座房间……”第一个发现的女服务员抖着身体说着。饶是说了很多遍,再想起这段回忆也害怕地哆嗦。   导致她现在大街上看到一朵小花也吓得双腿发软。   芙蕖哦了一声,在餐厅的老板陪同下径直往里面走。   “道长啊,我这里光租金一天都要好几万。还要养活工资比我高好多的大厨。我们老板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要我三天之内搞定。”所谓的老板也不过是站在前台的管理者,他哭丧着脸,“您看,我还要花好多钱,把这事给压着。”   芙蕖饶是见多时光,看见这一幕也吓了一跳。   卫生间被围了一圈又一圈。外面是餐厅的桌椅板凳,里面是用木条木板钉死的墙面,但仍有猖狂到玫瑰花从缝隙里探出来,鲜红一片,乍一看卫生间里像是沾满了血的黑洞。   咯吱咯吱声骤响,可以想象,卫生间里面已经完全被玫瑰花霸占,哪怕再坚硬的水龙头假以时日也会被这些花给腐蚀了。   芙蕖心跳如鼓,脸上却维持着该有的端庄镇定。   她回头淡淡道:“这事简单。但,你得出高价!”   餐厅老板一听,立马激动道:“多少钱都能,只要能把这花给治住。”   芙蕖笑了下,借口做法之时,拍了张照片发了出去。   她所谓的做法不过是装模作样在门口转一圈,餐厅老板严肃以待,让所有人退后保持安静。   芙蕖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疯魔的玫瑰花。   她制服不了,但有人能行。   果然做法不到几分钟,门口有人过来喊道又有一位女道士来了。   芙蕖赶紧介绍让老板把连菀请进来。   连菀比芙蕖看起来更像得道者,老板不敢不恭敬,赶紧点头哈腰地请她帮忙。   那名女服务员又被叫过来。   她照例又说了一遍当时发生的情况。   连菀敏锐地听到她说当时还有一名小孩在里面,也看到了这一幕。   连菀一愣,“监控调出来,让我看看。”   老板赶紧让人把监控带过来,放给连菀看。   录像带播到一半,芙蕖就惊呆道:“这不是,那个陆折的崽崽吗?”   连菀眉心一皱,回头问女服务员,“这孩子是不是也吓哭了?”   女服务员凝神回忆,过了会摇了摇头,“没有。那小孩很淡定,他叔叔带她来吃的饭,我见了我们领班我都扑过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小孩见了她叔叔,只是说了句玫瑰花成精了,然后就在他叔叔的护送下走了。”   “没哭?”芙蕖奇道。   “没有。”女服务员很不好意思地说。她胆子还没一个小孩大。   只可惜这监控只有卫生间门口的,里面发生了什么压根拍不到。   连菀抿了下唇,让所有人都退出去。   只剩下她和芙蕖两人。   芙蕖想说什么,可连菀伸手示意让她闭嘴。   连菀走过去,推开座椅板凳,伸手拧开卫生间的木门。   开门的一瞬间,玫瑰花像是呼啸而至的血嘴,直直要把连菀全身咬住,就在这时,一阵粉光大盛,玫瑰花像是听到召唤似的,拐弯绕到窗边,撬开窗户,飞至房外,化作一道红色红光,径直飞向妙莲崖方向……   芙蕖不禁拍手喊厉害。   “姐,那个女崽崽会不会是……”   连菀幽幽看着她,“我从没有想过我能怀孕,也从没有想到我连孩子都没见一面就丢了他们,更没有想到偷我孩子的人竟是个凡人……”   陆折接到鞠小华电话的时候有点莫名其妙。   对方想请他去她家花店前唱歌引流。因为明天开始商康市的花市将举行一年一度的赏花节,说是赏花节,其实还是通过这样的节庆活动,让店家卖出花,赚到钱。花市有上千家花店,谁能引来更多的人谁本事大。   鞠小华说早都听说陆折唱歌好听,自带粉丝,所以想请他来表演。   陆折对于他自带粉丝这句话表示怀疑。   他只是在三清观西门外摆摊时,有那么些喜欢他唱歌的人。因为他从不去微博或是抖音快手经营,大家即便喜欢他,也不好宣传他。   陆折第一反应是拒绝。   可是鞠小华可怜兮兮地说自己今年生意一般,请不起更贵的乐队,听说陆折什么乐器都会,到时候随便展示两样,肯定比一个乐队都有用。   鞠小华又把妙莲观的老道长搬出来,说她跟老道长关系很好,经常去观里送吃的用的……   陆折见状,也不好再拒绝。再说鞠小华给他的报酬不低。   他现在可是有三个崽崽要养的人,多点挣钱门路更好。   崽崽们一听,陆折明天要去花市唱歌,他们立马抱着粑粑的腿撒娇也要跟着去。   陆折本想把他们放家里让宗青照顾着,可宗青也说小孩子就是要多出去见世面,整天在家里呆着不太好。   叔叔陆燃一听说崽崽们喜欢逛花市,立马说陆家大宅有超级大的花园,随便他们怎么逛。   妹妹崽无情拒绝,说粑粑去哪我们去哪。   陆燃气得半死,立马又说既然崽崽们这么喜欢花市,买下来不就行了。   妹妹崽一脸无语,说叔叔你不要霸总病太严重。   陆燃当场闭嘴。   翌日清晨,陆折很早起床给崽崽们准备一天的食物。他害怕自己白天忙,没法照顾他们吃饭。   宗青打着哈欠在厨房外嘟囔,“你怎么现在比有些女人还女人。他们怎么会饿着?我带他们出去吃大餐总行吧。”   陆折手脚麻利地将便当放进三个漂亮的饭盒里。每个饭盒上分别贴着三个数字:321。   “外面的饭哪有我做的有营养?”   他坚持带了饭,并装好,然后才叫崽崽们起床一起去花市。   果然是商康市最大的节庆活动,大清早门口就挤满了人。   有店家进货的,有外地客商来采购的,还有赶早的市民来找性价比好的花。   鞠小华挺细心,早早地给他安排了车辆出入证,陆折顺利地停车进来,带着三个崽崽和“保姆”宗青去找店面。   鞠小华说她是商康市最大的菊花交易商,果然在最大的那条街最中间的位置找到这家店。   陆折看着古香古色看着花了不少钱的店面,对于鞠小华那句很穷只能请得起他的话产生了怀疑!   这叫穷?!看着不像啊。   鞠小华早早地等在门口,看见陆折松了口气,看见他领着的三个崽崽更是笑得脸都皱成一朵菊花。   “辛苦陆老师了。”   陆折摇摇头说应该的。   三个崽崽起了个大清早却一点也不癔症,乖巧背着小书包,朝鞠小华鞠躬喊道:“奶奶好!”   鞠小华:“???”   她摸了摸自己的菊花脸,我有这么老吗?   陆折尴尬了下,“叫阿姨就好了。”   三小只最听粑粑的话,他们立马改口喊道:“姐姐好!”   鞠小华:“…………”   她干笑着,不敢接腔。按照祖婆婆的交代,面前这三位可能就是走丢的三位师祖。   按照辈分来说,她现在跪下磕三个响头都是最少的。   陆折来的早,去旁边观察了下。隔壁的花店果然请了乐队,隔壁的隔壁也是这样。   看来大家都牟足了劲要吸引人。   他沉下脸,让崽崽们在旁边做好,开始准备工作。   好久不曾出现的花蛇偷偷躲在一旁,仔仔细细地看着陆折身旁的这三个崽崽。   越看越觉得他们和陆折长得还真是像。   尤其一头乌黑小卷毛的那位,更是和陆折如出一辙。   他可记得在妙莲观时,陆折为了把他天生自来卷的头发搞直,跑去妙莲村满村子借吹风机的事。   难道……陆折这凡人是三位师祖们的亲爹?   花蛇被自己异想天开的念头吓了一跳,他哆嗦了两下,化了原身,溜去了崽崽们的身边。 第052章 文学城独家   到了上午九点, 来花市参加赏花节的人越来越多,像是商量好似的,一下子将所有的道路都拥得水泄不通。   各店家更是安排好几个人手, 在店门口吆喝, 吸引人们进店选购, 若是有人有兴趣走了进去, 立马有人紧跟其上, 介绍自家店里的优质花卉, 恨不得把客人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   更有像鞠小华这样的老板请来帅气无敌的歌手在门口驻场。她还格外搭建了一个小圆台, 陆折可以安静不受打扰地在上面表演。圆台周围摆放着各色菊花, 既保护了陆折, 又展出了产品,一举两得。   和鞠小华隔壁的店家直接请了四人组的乐队,又唱又跳, 激情四射,然而店老板发现自己这钱白掏了。好多人都跑去旁边的菊花店看表演。   店老板跑过去一看,发现了菊花店的“收视密码”!   先不说这歌手长得多好看, 唱得多好听, 关键他身后端坐着一组三胞胎,漂亮地比旁边的花都好看, 阳光下他们的肌肤嫩的透亮, 可爱的小脑袋随着歌手的声音左右摇摆, 让人超级想rua!   好多人拿着手机拍照不停, 直接把身后的店家名字也拍进去,这可不就是最好的宣传。   “谁家孩子啊?!”   “也太可爱了吧!”   “好好看!”   有眼光毒辣的人看出这三胞胎和眼前安静唱歌的男人长得很像,当即脑补出“单身奶爸带娃当街辛苦挣钱”的戏码,立马有人拍了视频发到抖音, 并配上悲伤的音乐……   花蛇躲在某处花盆里,小豆眼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妹妹崽。   忽然有人靠近,并俯下身来,“哎呦,这盆菊花的重瓣好好看哦。”   忽然她愣了下,而后一声惊叫窜起,吓得所有人都看过来。   妹妹崽转过头来,瞧见一位阿姨像是踩到屎似的,叽里呱啦乱叫,还指着漂亮的花花喊着什么蛇蛇蛇的……   这些凡人真是胆子小。这还只是正常尺寸的动物,若是知道这世间还存在着超大体积长相凶猛的妖精会不会被吓死?   即便不是虎蛇这种,也有像那个旋转餐厅的玫瑰花似的,被她随便滚了两下,那花就疯了似的开个不停。   想到这里她默默握紧双手,一定要确保今天站得稳不跌倒,更不要随便伸手去摸任何的花花草草。   人多眼杂,万一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   鞠小华听到吵闹赶紧过来处理,她笑着抬起花蛇曾经盘踞的花盆,递到那位吓得半死的大姐眼前,“您看,这里哪有什么蛇啊!”   大姐捂着胸口,“我眼睛好好的,一眼就看见那条蛇的豆子眼。”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蛇还嚣张地冲着她吐了口芯子。   鞠小华见这人不依不饶的,笑着把花盆塞到她手里,“大姐,既然你跟这盆花有缘分,那我就把它送给你算了!”   大姐早都看到这花上挂着的价目表是550,她赶紧笑着接住,“老板你可真会说话。那我就谢谢了。”   鞠小华笑着目送大姐出去。回头她就顺着墙绕到后面的假山,小声喊道:“花蛇,花蛇……”   一条黄白相间的蛇从假山顶上垂到她面前,小豆眼直直盯着鞠小华。   鞠小华知道花蛇是祖婆婆面前的红人,她哪里敢提550块钱的事,她笑着说:“等会我就过去,你可要准备好了。”   花蛇龇牙咧嘴笑了下,咻的一下折身钻回了假山。   菊花店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概有一半的人听完歌后会进店买花。   宗青在旁砸吧嘴,感觉折哥要钱要的少了。   三位小仙尊亲临现场,当然是福到好运到,这些凡夫俗子啊,压根不知道请来的是什么人,哦不,什么仙!   折哥还真是荣辱不惊,这么多人看着,也荣辱不惊,安静地唱着歌。   要是他愿意,肯定不用在小小的花市卖唱,进演艺圈,发唱片,何愁挣不到钱,养不好三位小仙尊。   宗青愁得揪头发。   趁着中场休息,陆折和宗青领着三个崽崽去卫生间。   菊花店店面超级大,前面是各色菊花迎风招展,后面亭台假山,小桥流水,据说是贵客才能进来的地方。   这里除了景色别致优雅外,还有两大面博古架,上面摆放着不知真假的古玩,以及看起来就十分名贵的菊花品种。   卫生间就在这假山之后。   陆折是店里的贵客,自然有资格用里面的卫生间。   两个大男人领着三个小孩,如此诡异的组合,却又和谐异常。   鞠小华站在卫生间门口,手忙脚乱地举着香水朝天空中喷,香得陆折鼻头痒得差点打了个喷嚏。   宗青领着卷毛崽和红心崽进了男卫生间,陆折站在门口等着。   鞠小华不去招待客人,却站在卫生间门口,和陆折聊天打哈哈。   “你带孩子应该很辛苦吧?”   “怎么不见孩子们的妈妈?”   “刚才进去那位是您的……朋友?”   陆折不抬想回答这些问题,但鞠小华就跟居委会大妈似的,一脸真诚地和他聊天。   他打着哈哈,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妹妹崽出来了。   鞠小华赶紧迎接上去,递了张湿巾,“您请用!”   妹妹崽:“???”   陆折愣了愣,这花店老板干这行之前不是居委会大妈,是海底捞服务员吧。   妹妹崽鞠了一躬,接过湿巾,“谢谢您!”   鞠小华吓得一愣,赶紧躬身比妹妹崽弯腰弯得还低,“不用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   妹妹崽赶紧比她弯得更低,两个人你一来我一往,就这么变成了看谁的腰软游戏。   陆折和宗青还有两只小公花在旁看得一愣一愣的。   陆折越发觉得这店老板前一个工作留给她的影响过于深远,即便辞职不干了,这种服务精神也深刻在她的DAN里。   最后还是宗青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抱走妹妹崽,才结束这场比赛。   中午场,陆折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吃饭时,陆折发现这姓鞠的花店老板时不时过来“巡视一番”,明明店里有很多客人需要她招呼。   好在她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并未过来多说话。   大概下午两点,忽然有个人推开人群冲进来,跑到鞠小华面前喊道:“老板,那朵紫蓝菊今天还没开花。预订的客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咱们可是收了人家一大笔定金,要是等人来了这花还没开,按照合同咱们要赔好多钱啊。”   鞠小华当即踉跄一步,惨白着脸跟着报信的人冲回后院去了。   恰好有个店员站在旁边,她唉声叹气跟旁边的人科普事件的原委。   原来这位姓鞠的老板是商康市最会培育菊花的人,但她培育的菊花水平不稳定,有些年头她培育的菊花颜色相融花形漂亮,有些年头明明付诸心血的种子却长不出期望的花。   这些年花店扎堆,鲜花难卖,培育种子前期又要投入大量的金钱,鞠老板的生意特别难做。   今年生意更是难做到现金紧张,为了维持支出,她不得已同意一位有钱爱菊的老板帮他培育一种同时开出蓝色和紫色的菊花,有钱客人要把这花送给他的太太。   按照经验,今天将是紫蓝菊开花的最后期限,可这花跟失去了季节的召唤,压根没有一点要开花的迹象。   陆折抿了下唇,他只和鞠小华接触这半天,也能看出这人真心爱花,虽然某些行为有些诡异。   做生意有赔有赚,他帮不了什么忙,等会大不了多唱两首歌。也算是帮点忙吧。   妹妹崽咬着筷子头,默默看着店员痛心疾首,说什么现在房租太贵,卖点鲜花的钱全给了房东。还说老板可能没钱赔那个订花的人,估计这店里的菊花全部要被贱卖。这些话花可真可怜,没有欣赏它们的人,没有善于养它们的人,很有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   陆折有些不明白,这店员不担心自己的工资发不出来,倒关心这里的菊花有没有一个好归宿?!重点错了吧。   三个崽崽默默把店员的话听进去,同时眉眼都耷拉下来。   鞠小华抱着一盆只有花骨朵的花盆走了出来,她一脸丧气,见了陆折苦笑两声,“陆先生,不好意思,我本来想请你一整天,现在情况有变,我拿不出那么多钱……”   陆折一愣,摆手道:“没关系。我不要钱都行。只当是练歌了。”   鞠小华哪里肯,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真是命苦啊。前段时间我父亲得了疾病,我卖了两套房都没有救过来。加上今年生意真的好难做,一时间周转不开,哪里都要我掏钱。”   “这花我等了半个月都不见它开。它的买家给了我一大笔定金,我都花了……”   “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这花到底怎么样才能开啊!”   “我养了一辈菊花,对每一株花都精心培育,从不懈怠……”   陆折最怕这种,压根不知道怎么劝,怎么劝都觉得无力。   “鞠老板,你别着急……”陆折无力地劝道。   鞠小华眼前一亮,“陆先生你有办法?那太好了!”   陆折:“……不是。我对养花一窍不通。”   鞠小华一听嗷嗷地又哭了起来。   妹妹崽盯着鞠小华手里的菊花盆,手指头紧紧攥着。   就在这时,订花的人来了。   不愧是花重金买花的人,一身中山装加扇子,文绉绉地喊道:“鞠老板,我的紫蓝菊开花了没?”   鞠小华一个激灵把花盆刚好放到妹妹崽面前的小桌子上。   她小跑过去,还没等解释一下,对方就噼里啪啦地骂起来。   骂得特别难听,跟他文质彬彬的打扮一点也不符。   鞠小华差点没把腰给弯到地上,她不停地道歉。   那人气得跳脚,“你说你没钱赔我?只能用店里的花赔我?这些花丑兮兮的,我才不稀罕。”   说着说着他就要打砸整个店了。   陆折和旁边的店员赶紧过去劝解。   妹妹崽拳头攥得更紧了。   她回头看了眼宗青。   宗青秒懂,立马屁颠屁颠凑到她身边。   妹妹崽在他耳边低语了几秒。宗青立马眼中露出不可置信。   妹妹崽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一大大的鼓励。   宗青一脸无奈,只得点点头。   陆折在前面劝架,忽然听到身后宗青大叫一声,“有蛇,好大一条蛇,我的妈呀,太可怕了……”   他猛一回头,看见宗青跟撞了个似的,双手朝天,双脚踹地,脸色苍白,大吼大叫,跟个陀螺似的转圈圈。   不是他口中的蛇有多可怕,他本身看起来就很可怕。   连骂人的订花人都看呆了。   妹妹崽趁人没注意,伸出小短手轻轻抚摸着一直不开花的花蕾……柔光萦绕着花骨朵周边,等她把手缩回来,这花忽然像得到了花神的召唤,蜷缩的花瓣缓缓舒展开来,一股异香瞬时在每个人的鼻息间蔓延……   端坐在另一间房的连菀,瞧着面前的监控镜头,缓缓笑出声来。 第053章 文学城独家   从花市回去的路上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陆折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宗青, “宗少爷,你什么时候连蛇都怕成那个鬼样?要不是当时来不及,我一定拍下来, 好好嘲笑你一辈子!”   宗青:“……”   宝宝心里苦, 有苦不敢说。   谁让他是天底下唯一知道崽崽们是小仙尊的人, 每次都被坑, 却又无力辩驳。   他难道不知道当众又蹦又跳, 还跺脚转圈喊害怕有多娘!   可这是小仙尊的命令, 他不敢不从。   关键是, 他妈的, 还真有蛇!   “你是没发现那条蛇有多瘆人!一双小豆眼句这么直盯盯看着你, 好像蛇身子里藏着个人的灵魂似的……”宗青自认为是倒了八辈子霉。   他假装喊有蛇,最后还真的蛇来了!   陆折一愣,怎么听着这条蛇有点熟悉?   忽然, 福至心灵,他想起了曾经在他面前嚣张甩着蛇尾的小花道士。   陆折试探地问:“那条蛇是什么颜色?”   宗青狠狠打了个哆嗦,“还挺少见的, 黄白相间的那种色儿!”   陆折:“…………”   他看向窗外, 默默思考一个问题:花蛇今天怎么跑这来了?   他不是一直都待在连菀身边,是他忠实的仆人吗?   到了家, 天色已晚, 院子里乘凉的人越发多起来。还有一小撮老头老太太在院子里跳广场舞。   来不及做饭, 陆折点了外卖。   把车刚停到小区门口, 就看见有个熟悉的人影硬挺挺靠着小区斑驳的大门,精致西服,单手插兜,面色冷峻, 这人看起来像是走错了片场……   陆燃一看见陆折和三个崽崽们,左脚已经往前抬了一步,最后还是停下来,冷冷看着他们。   陆折没理他,让宗青背好乐器,他双手抱着妹妹崽,卷毛崽和红心崽则紧紧跟在粑粑旁边。   三个崽崽刚想给叔叔打招呼,谁知道粑粑径直越过叔叔走进了小区。   哦。大人们的心思猜不透!   陆燃气得半死,也不装了,赶紧跟过去,对着陆折发牢骚,“你带孩子们去哪里了?我等了你们一天。”   他说这话可没说错,大清早跑来敲门却扑了空。   就怪他不会挑日子,今天陆折要去忙工作,很早都带着崽崽们出门了。   陆折简单回了个一个字,“忙!”   陆燃:“然后呢!”   陆折踏步上楼,陆燃赶紧低头把红心崽抱起来,卷毛崽默默回头看着宗青叔叔。   宗青后面还背着琴盒,就是累死他,他也不敢不抱小仙尊。   陆燃不停地追问然后呢,陆折来了句,“然后就回来了啊!”   陆燃气得半死,以前他只要看到陆折一副要死不活的中二样子,他当即黑着脸立马转身,不理他。   可他现在是崽崽们的亲爸,他一天不见他们就心里难受。   只能委屈自己。   进了家,陆燃立马给人打电话,“把东西都搬进来!”   陆折招呼小朋友去洗手洗脸放东西,没听见他打电话。   待一群人搬着一堆玩具盒进来时,他吓了一跳。   大大小小的乐高盒子,成堆的洋娃娃,还有三组三组的自行车、平衡车、溜冰鞋……   家门口直接被堵住。   三个崽崽目瞪口呆地看着铺天盖地的东西。   陆燃挑着眉,就是喜欢崽崽们这个样子。   他们值得最好的。   三个崽崽默默转脸看着粑粑。   陆折一脸无语,“你这是干嘛?”   陆燃:“这是叔叔给崽崽们的礼物啊。心意,赤诚如金的心意!”   陆折:“我家太小!放不下!”   陆燃贴心地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搬家,所以我都没敢买多!”   陆折:“……”这都快把家塞满了,还叫不多?   他把唇抿成一条缝。从小他便是被塞满了各种礼物,好似送来这些东西后爸爸便可以对他不管不顾。   陆燃蹲下来,诱惑道:“来,快来看啊。妹妹,你不喜欢洋娃娃吗?”   妹妹崽面无表情地说:“我应该喜欢洋娃娃吗?”   陆燃:“…………”   一个非要送,一个坚决不收,兄弟两人僵在这里。   宗青左看看右看看,陆燃面子挂不住,陆折脸黑如锅底,他哪头都不敢劝。   这时,妹妹崽伸出手指晃了晃,“嘘!”   神奇的是,她奶声奶气的嘘声,竟然能让吵得面红耳赤的陆家兄弟同时闭嘴。   她叹口气,“我们一人挑选一个礼物,可行?”   陆燃丧着脸,他一片真心在陆折眼里成了物质贿赂和奢华宠溺,他伸出手指头,“你们一人至少挑十个礼物好吗?”   陆折没说话,他忽然察觉自己是不是做得过分了。   让崽崽感到很难做?   妹妹崽拉着两位哥哥各自认真地挑选了一件礼物,然后郑重地朝叔叔倒了谢。   “收一件也是收,收十件也是收,都要了吧!”陆燃说。   妹妹崽:“一件!”   陆燃:“再拖回去多麻烦!”   妹妹崽:“叔叔你放你家里,改天我们去你家玩。”   陆燃当即眼前一亮,笑得嘴都拢不住,“好好好!”   妹妹崽一句话搞定陆燃,陆燃赶紧让人把东西撤回去。   外卖到了。没有陆燃的饭。   陆折本不想管,可妹妹崽乖巧地说:“把我的饭分给叔叔一半。”   陆折哪能让妹妹吃不饱,只得起身给陆燃泡了包方便面。   陆燃什么吃过这种东西,一脸拒绝样。   结果妹妹崽说了句,“叔叔我们比个赛,看谁先吃完!”   陆燃二话不说,埋头苦吃。   陆折想笑又想气,从来无法无天没人管得住的亲哥,竟然被两岁的妹妹给收拾地妥妥帖帖。   厉害!   吃完饭收拾妥当,一家人坐到沙发上吃水果看电视。   自然电视以动画片为主。   陆燃现在对妹妹崽一心一意,紧紧凑过去给宝贝撕葡萄皮。   妹妹崽但凡朝他叫声叔叔,他干活的劲头就更大了。   宗青叹为观止,果然是小仙尊,收拾人类有一套。   就在这时,忽然方才还亮堂着的灯骤然一灭,四处陷入黑夜……外面响起一阵喧闹。好多人探出窗户喊道:“停电了!停电了!”   还有不知谁家小孩尖叫道:“不用做作业了!”   紧接着是来自爸妈的骂声。   陆折赶紧打开手机手电筒,查看崽崽们情况。   三个崽崽淡定地看着周围,一点也没表露出害怕的情绪。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强忍的啜泣声在黑暗中格外炸耳。   妹妹崽回头一看,竟瞧见叔叔陆燃眼眶里全含着泪,嘴唇哆嗦着不成腔调,就连结实的肩膀也抖动得不像话。   妹妹崽伸出手轻轻抚在他的肩膀上,“叔叔,别怕。”   话音刚落,陆燃一把抱住妹妹崽的小胖腰,哭得格外压抑。   其他人:“……”   陆折抿着唇,陆燃这怕是被风姨给吓出毛病了。那日他在地下室找到陆燃,陆燃被大大的铁链子锁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砸烂了脊梁似的,浑身颓败,一般人遭遇这样的事都会很久缓不过来,何况他那么骄傲的人。   事后陆燃表面上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可心里那根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断了……怕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陆折有点后悔,刚刚不该和他吵架。   妹妹崽表现出不同一般的耐心,轻轻拍着叔叔的后背,哄着说:“乖啊乖啊,不哭啦,等会我的洋娃娃送给你玩哦。”   陆折哭笑不得,她是有多讨厌之前宗青送她的洋娃娃,时不时都要找借口送出去。   陆燃显然不是一句半句就能哄好的,他不停地哆嗦着,把妹妹崽箍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妹妹崽抬起头,“粑粑,你能不能去隔壁马爷爷家借两根蜡烛?家里太黑,叔叔害怕!”   陆折哦了一声,赶紧让宗青在家里招呼着,他赶紧去隔壁借。   妹妹崽让宗青叔叔把手机灯灭了。   她边拍着叔叔的后背,边在卷毛崽耳边嘀咕了两句。   卷毛崽让大家让开,他伸出手指,轻轻晃了晃,一簇粉色的光从指尖窜出,留下温润的光泽。   宗青瞬时睁大眼睛,他不是第一次见小仙尊施法,但此情此景陆折就在隔壁不远,他们这么做很危险啊。   陆燃感受到了来自一股温暖光泽的萦绕,他想抬起头却被妹妹崽抱在怀里……妹妹崽嘘了一声,让陆燃不要乱动。   陆燃颤着睫毛闭上眼睛,再没了平日里的冷峻和嚣张。   卷毛崽凝神深思,专注安静地看着指尖的粉光,突然粉光大盛,笼罩着整个房间。   温暖的触觉缓缓流淌进陆燃的每一根头发丝,每一个毛细孔,每一次呼吸以及每一次心跳。   像是徜徉在阳光投射的草甸上,裹着他的是春风、夏光、秋枫以及冬泉。   方才因为黑暗窜入他的那些恐怖画面被彻底砸碎,他的心镜毫无波澜,犹如老僧入定般。   妹妹崽感受到怀中叔叔的身体不再颤抖,她抬起头冲哥哥点了点头,占据着整个房间的粉光咻的一下缩回去,最后消融在了卷毛崽的手指尖……   门缝处一道僵硬的身影静静杵着,一动也不敢动。   月光洒在他的脸颊,投下一片阴影。他漂亮的眼睛里透着迷茫的光,与暗影融为一体。   刚才……刚才那粉光他看过,而且不止一次!!!   他听花蛇提及连菀下山是为了找人。这人地位还挺高,是花蛇的师祖。   他问过这师祖长什么样,花蛇笑着说:你想帮忙找啊?地位高的人不一定个子高,个子高的不一定地位高,穿道袍的不一定是道士,道士也不一定穿道袍!   他叽叽歪歪说了半天,总而言之说他别费这个劲!   那能和连菀一样从手中投射粉光的,应该和她一脉相承吧。   可卷毛崽的卷毛如何解释?红心崽的音乐天赋怎么解释?妹妹崽和他以及陆燃的同款大佬脸如何解释?   缓了好几分钟他才推门而进。   陆燃已经恢复差不多,见他进来后说:“我好了!我突然就好了!多谢妹妹,她的怀抱有奇效啊。”   陆折哦了一声,把蜡烛插到茶几上并点亮。   蜡烛刚点亮,电来了。   崽崽们欢呼起来。   宗青起身,“我给崽崽们洗澡!”   陆折心神不宁地说了声好。   红心崽明显感觉到粑粑心情起伏不定,他走过去拉住粑粑的手,“粑粑,你没事吧。”   陆折此时敏感起来。他回想起老二好像一直很能猜到他的心思。就好像连菀似的,总能直击心灵,把他隐藏很深的秘密都掀开。   他蹲下来,“弟弟,你猜粑粑现在心情如何?”   他强颜欢笑地问。   红心崽弱弱地说:“粑粑,你这么问肯定是心情不好啊!”   陆折:“…………”   陆燃又嘚瑟起来,喊红心崽过去,“弟弟,你猜猜叔叔心情如何?”   红心崽没好气地说:“我才不要回答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陆燃:“……”   就在这时,有人哐哐哐敲门。   宗青跑过去开门,刚打开一条缝,就愣住了。   连菀冲他冷冷一笑,伸出手径直把门使劲一推。   “陆折呢?”   这质问的架势就像是陆折欠她多少钱似的。   宗青知道连菀不好惹,他赶紧让开,让自己躲开战斗区。   陆折的眼神正在迷乱地在崽崽们的身上跳来跳去,看谁都像是花蛇的师祖,又看谁都像是他的孩子。   连菀骤然出现,三个崽崽下意识地一个蹿上陆折的怀里,一个紧紧抱着陆折大腿,一个跳上陆折的后背……   连菀见状呵呵笑,“陆折,你干得好事!”   陆折不明所以,“你怎么来了?”   他往前腾挪,三个崽崽也跟着往前腾挪。   妹妹崽的胳膊紧紧搂着粑粑的脖子。   “粑粑,我害怕!”   连菀气笑了,“你叫他什么?”   妹妹崽眨巴着眼睛,“粑粑啊。”   连菀倒吸一口气,伸手就要夺孩子,“我才是你麻麻!”   陆折立马躲开,往后一缩,“你说什么?”   连菀一字一顿地说:“你身上挂着的三个,不是别家,正是我妙莲崖连菀的崽崽!”   崽崽们:“………………”   旁边宗青和陆燃眼睛都快掉地上了。   宗青:小仙尊的爹认得莫名其妙,现在又有不知好歹的来当小仙尊的麻麻啦!夭寿啊!   陆燃:弟妹??女道士??   陆折也气笑了,“你凭什么说他们是你的崽崽?你有证据吗?”   连菀左右一看,径直从旁边拿来那盆硕大的鹿角蕨。   她伸出手在上面轻轻抚摸,瞬间鹿角蕨的叶子变又变大。   她还嫌弃地说:“你家连个花都不养!”不然她可以让花开满整个房间。   三个崽崽同时:“哇哦~~~~~”   连菀直接把鹿角蕨递到妹妹崽面前,“你试试!”   陆折又笑了,他虽然看见卷毛崽能搞出和连菀同款粉光,可妹妹崽不能够也有法力……   妹妹崽早在连菀催发花草的时候都已经目瞪口呆了,可她怕吓到粑粑,所以不敢伸出手。   陆折冷笑一声,攥住妹妹崽的手摸向鹿角蕨。   “你看,她是人好嘛!”   他话音刚落,鹿角蕨不听话地又抽长了叶子,还在风中抖了抖,似乎在嘲笑陆折的无知。   陆折:“………………”   妹妹崽噘着嘴,“对不起粑粑,我可能,可能真的不是人!” 第054章 文学城独家   陆折脑袋一片炸裂, 懵呼呼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妹妹崽还是可可爱爱的那张脸,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眨巴着,一瞬不瞬地观察陆折的反应。   忽然她就瘪嘴哭起来, “粑粑, 你是不是嫌弃我们了?我们虽然不是人, 可我们很乖很可爱, 从来不欺负人……”   陆折的心都快被揪疼了。   宗青在旁抹着眼泪说, “折哥, 你说句话啊。你吓到他们了!”   连菀冷眼看着陆折, “人妖不同路, 他自个想不明白, 你们说什么都没用。”   宗青:???妖?   陆折慌乱给妹妹崽擦眼泪,“不哭不哭啊。粑粑只是有点乱,没有嫌弃责怪你们的意思。”   “你方才在门口站了半天, 不是已经看到他手指冒出粉光,”连菀挑眉指着卷毛崽说,“和我同款法术。”   卷毛崽吓了一跳, 回头盯着陆折, 然后再回头看着弟弟和妹妹。   陆折没吭声,默默给妹妹崽擦眼泪。   在旁全程围观都没看懂的陆燃急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人啊妖啊法术的。”   宗青拽了拽他的袖子, 语重心长地说:“燃哥, 陆家祖坟冒青烟了!”   陆燃:“???”   连菀抬起下颌指了指红心崽, “你额间的胎记分明就是我旱莲花花瓣形状,陆折,你不会连这都没看出来吧。”   红心崽:“旱莲花?”   这是什么花?!   陆折抿着唇仔细看过去,他第一次看到红心崽的时候, 还在想这么大一坨红色胎记以后等他再大点带他去医院把这玩意做掉。现在连菀告诉他,这是她旱莲花的花瓣形状??   稍等!旱莲花?!   连菀原来是妙莲崖妙莲观中庭那株……   他双腿有点软,轻轻把妹妹崽放到沙发上,扶着沙发坐了下来。   他第一次去妙莲观时不小心摸到旱莲花树时,就被连菀一顿嫌弃,老道长和道醇对中庭这棵树也是毕恭毕敬,还做了铁栅栏生怕旁人伤到它。   妖精都有本体,所以连菀是旱莲花精?   她非说三个崽崽是她的,那崽崽们也是旱莲花小花精?   连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怀的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精,她压着火气,变出一个手机,点开屏幕,用搜索引擎搜出旱莲花的图片……   十二瓣的粉花,每一枚都是盾形,和红心崽眉心的胎记一模一样。   这么一看,在场的都安静下来。   气氛有点尴尬。   连菀看着乖乖坐在沙发上的崽崽们,大大松了口气。   到底是让她找着了。   陆折抬起头,眉眼颤了下,“所以,你是我老婆?!你还知道回来?!”   崽崽们太可怜了!莫名奇妙没了爹妈,要不是阴差阳错被他找到,岂不是要流落街头?!   一直藏在连菀袖子里的花蛇挺直身体,吧唧一声从里面掉下来。   瞬时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他默默蠕动身体,试图往沙发底下躲。   宗青吓得惊呼,“就它!菊花店里我看到的那条蛇!”   连菀一脚踩到他的蛇尾,三角头咻的一下竖起来,口吐人言,委屈道:“我什么也没听见!祖婆婆!”   连菀让他滚一边。   她挑起眉,盯着陆折,“我自花繁殖,你哪位?!”   宗青想笑又不敢笑。   现场情况极为混乱。   连菀、陆折和崽崽们三方现在各不相认,除了崽崽们认定陆折是粑粑,连菀认定她是崽崽的麻麻。剩下的,老公非要认老婆,老婆偏不让他认。   崽崽们先入为主,明显更信任陆折。   连菀长相清冷,看起来非常有距离感,崽崽们越发抱陆折抱得紧。   连菀想摸一摸都不行。   陆燃自认为绝世聪明的脑袋瓜子不够用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那我还是他们的叔叔吗?”   “是!”   “不是!”   斩钉截铁说是的是陆折,一口否认的是连菀。   陆燃:“…………”   连菀一阵头大,崽崽们是找到了,可情况并非她想象的样子。   她压着火说:“跟麻麻回妙莲崖好吗?你们回去就知道你们压根不属于这里。”   崽崽们一听这话,立马往陆折怀里钻。   连菀心头难受起来。   她知道小孩子要哄,不能强行逼迫他们。   她翻手变出三个十二瓣花灯,房间光线骤灭,这三把花灯飘浮起来,分别飘到三个崽崽的面前。   “这是麻麻送你们的见面礼!”   陆燃一脸懊悔,“陆折,我就说要多送礼物啊。你看人家一出手这么牛,你非让我把礼物都又拿回去!”   陆折不想说话,他养得好好的崽,突然发现他们不是人,他们的妈妈也不是人,他们的妈妈还特别厉害要来抢孩子……   三个小家伙回头看着陆折,用眼神问粑粑:我们可以摸摸吗?   陆折不能无视他们眼里跳跃的光,只好点点头。   这花灯逼真极了,就像是盛开的娇艳的旱莲花,花心处透着粉色的光芒,像烛火一样摇曳着,连风都无法把他们吹灭。   三小只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头,轻轻触碰了下飘在面前的花灯。   红心崽刚想说这花瓣摸起来就像是真花一样,忽然花灯变做一股风钻进了他的指尖,消失不见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被其他两小只触摸的花灯。   陆折不知道连菀要搞什么!   “这三盏灯是你们的本命灯。你们动一动心念,他们就能从手掌中出来,为你们照亮驱魔的道路。”连菀淡淡道。   三小只哦了一声。他们虽然现在还没办法接受连菀是他们的麻麻,可理智已经告诉他们,眼前这位法术高超的冷酷女人就是他们的麻麻。   “收了我送的礼物,你们就要跟我走了。”连菀挑眉道。   三小只一听要离开粑粑,立马“翻脸不认人”!   他们动用意念召唤出十二瓣莲花灯,想把灯吹到连菀手里,可怎么都吹不走,最后还是缩回了他们的手心里。   连菀气得半死,“你给崽崽们灌了什么迷魂药?”   花蛇幽幽道:“听说小鸭鸭出生后,最先见到谁就叫谁麻麻!不管是猪是狗还是牛……”   陆折摊手,“我什么也没做啊!老婆!”   “谁是你老婆!别胡说!”连菀恨不得把房子都掀了。   花蛇感觉到爆炸的边缘,他赶紧劝道:“来日方长,别当着师祖们的面打打杀杀!”   末了,他补了一句,“您现在是一位温柔似水的母亲!”   连菀:“…………”   宗青和陆燃已经完全化作人形立牌,被迫杵在吃瓜最前线。   连菀:“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回妙莲崖。”   让崽崽们看清楚他们出生的环境,彻底明白人间不是他们该留恋的地方,陆折更不能是他们的粑粑。   陆折知道要是连菀动了心思,他绝对反抗不了。   他耐心劝道:“再过一会他们都要睡觉了。”   连菀像是听到笑话似的,“花精不用睡觉。我们夜里要晒月光呢。”   陆折转脸看向崽崽们。   崽崽们立马垂下头,装没听见。   陆折晕了。所以每天晚上他费力巴拉讲故事讲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把崽崽们哄睡着,真相是他们都在演戏是吧。   妹妹崽呜呜道:“我们喜欢听粑粑讲故事。”   陆折:“…………”   他忽然想起之前有天晚上看到宗青和崽崽们站在阳台上,当时他们怎么说来着:起夜尿尿!   当时崽崽们应该就是在阳台上晒月亮吧。   好家伙!把他和宗青一起骗了。   心中念头刚冒出来,忽然他看见宗青朝他哭眉丧眼地搓着手告罪,“折哥,之前我没敢跟你说……”   陆折见状,弱弱地说:“你总不会比我早知道他们的身份?”   三分钟后,陆折感觉到了人世间的磋磨和不公!   他拒绝宗青再三道歉,冷着脸说:“崽崽们睡觉比天大,我们要休息了。各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说完,拎着三个崽崽回房休息,然后固执地掏出绘本开始给他们讲故事。   压根不管什么不用睡觉晒月光的说法!   崽崽们也不敢吭声,只能配合粑粑。   宗青和陆燃见状,赶紧各自回房休息,留下连菀和花蛇一妖一蛇。   人家法术高强,关不关门什么的都没什么用。所以也不用管。   连菀冷着脸走到阳台看着疯长一样的凤梨草,“花蛇,他哪来的自信叫我老婆?!”   花蛇:“或许祖婆婆您梦游下山,把陆施主……后,有了三位师祖?”   连菀呵笑一声,“花蛇,我想看看你的胆子最近变大了。掏出来给祖婆婆看看可好!”   花蛇立马举手喊道:“陆施主狗胆包天胡叫唤呢!”   连菀又呵笑一声,“他再怎么说也养活了我崽崽们这么多天……”   花蛇憋了半天来了句,“那他就是看上祖婆婆您的绝世容颜啦!”   连菀:“滚!”   她就不信自己生的崽还能不认自己!   翌日清晨。还在睡梦中的陆折感到有人在戳他的肩膀。   一下又一下!他翻个身躲开,对方还是不依不饶地戳。   忽然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句,“陆施主,你老婆带着崽崽们跑了!”   陆折一个激灵坐起来,迎面看到花蛇笑嘻嘻地看着他。   他一掀被子冲出去,看见阳台上一大三小四个背影。   舒展胳膊,扬起头颅,连菀不知道嘴里在念着什么,三个崽崽也跟着念,好一派和谐景象。   妹妹崽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到陆折立马挥手笑道:“粑粑,等会我们要回妙莲崖洗灵泉澡哦。”   陆折一个踉跄,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菀蹲下来,捏了捏妹妹崽的脸蛋,“没错,洗了灵泉你们就可以长得更高哦。”   “想长高!”卷毛崽戳手指。   “我也想长高!”红心崽也嘟着嘴说。   妹妹崽嗯嗯两声,“长高后我们就可以背着粑粑,不用粑粑那么辛苦了哦。”   卷毛崽:“没错。等我长高了,以后就不用每次上完厕所后粑粑给我擦屁股,以后我就可以帮粑粑擦屁股!”   连菀似笑非笑,“哎呀,崽崽们可真是孝敬哦。”说完挑衅似的盯着陆折看。   陆折:“…………”我是该哭还是笑! 第055章 文学城独家   一行三辆车从向阳小区驶出, 往西开去。   宗青零头,陆燃押后,陆折带着三个崽崽, 一并连菀和花蛇一起乘坐中间那辆车。   陆折在前头开着车, 连菀坐在崽崽中间。   “来, 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   连菀难得露出笑容, 花蛇挂在座椅后背被来组祖婆婆的笑给惊得差点从上面掉下来。   要知道自从认识祖婆婆, 她常年风霜挂脸, 随性恣意, 从不肯委屈自己的心情, 想怼人就怼人。   她现在的眉眼柔软地像是可以化开水。   红心崽乖乖看着面前的连菀, 他故意皱起眉头,装出不开心的样子,说:“好呀!你猜!”   连菀拧眉, 顿了下,“你在想……家里床底下还有一包薯条,可千万别让老鼠给叼走了!”   妹妹崽和卷毛崽立马叫起来。   “弟, 好呀!我说怎么少了一袋!”   “二哥, 我就说每次你从床边走总在往下偷瞄!”   红心崽立马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你, 你怎么知道的?”   连菀伸出手轻轻摸了他额间的红色胎记, “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妖精啊!”   陆折恨不得把头安在后视镜上, 这一路上三个崽崽明显和连菀亲近了许多。   连菀这是铁了心要把崽崽勾走。要不是会伤了崽崽们的心,他本不同意他们上妙莲崖。   妙莲崖可是连菀的地盘,上山容易下山难。   然而他不能如此决绝。   红心崽哦了一声,他的手指头动了动, 连菀猜到他的心思,主动把额头凑过去。   瞬间好闻的气味萦绕在三个崽崽的鼻息间。   这种香味真的好熟悉……压根就是他们平时的体香。   红心崽把手指头轻轻抚摸在连菀的额间。   卷毛崽和妹妹崽急死了,不停地问你听到了什么?   红心崽能够听懂心声,这是他们两个都没有的本事。   红心崽红着脸,糯糯道:“她说我是个……可爱的崽崽!”   其他两个小家伙长长哦了一声。   陆折不得不佩服,连菀真的很会哄孩子。   卷毛崽伸出手,像打火机似的,咻的一下迸出一抹粉光。   光芒在夜间并不十分明显,但也非常有力量。   陆折瞬间感觉到车厢内高了两三度。   连菀笑了笑,伸出手指头,“看我的!”   她压根不用伸手指头,只是动了下意念,四周立马发出万丈粉光……   陆折的脸瞬时被烤得发烫。   这里面除了他全是妖精……   崽崽们高呼好厉害啊。花蛇也在旁边努力鼓掌。   陆折弱弱道:“咱能不能出去再炫技,这车等会要被烤炸了!”   连菀哦了一声,咻的一下收回所有光芒。   卷毛崽意犹未尽,眼巴巴地看着连菀,“你到底是怎么弄的啊。”   连菀嘿嘿一笑,在他头上揉了揉,“你还小,能搞出小火苗已经很不错了。上次在酒店用你的小火苗救了宗青叔叔,多厉害的事啊。我像你们这么大时,压根什么都不懂呢。”   卷毛崽开心地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陆折委屈巴拉地从后视镜瞥见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妹妹崽也要和连菀比一比。   连菀一听,立马伸手把陆折放在车头的小仙人掌拿过来。   “你摸摸看!”   陆折终于找到话头了,“你别让妹妹摸。万一扎到手怎么办?”   连菀没好气地说:“扎到又如何,这一点点疼还值得哭鼻子啊。”   陆折:“……”   妹妹崽左看看右看看,“粑粑,你放心。我会小心翼翼的。”   陆折没话说了。   “你好好开车。我们几个可都是妖精,撞车了能活下来,你可不一定。”连菀伸手敲在陆折的肩膀上,给他严厉的警示。   陆折:“……”   卷毛崽、红心崽还有花蛇都哈哈笑起来。   陆折的脸更绿了。   妹妹崽伸出手,轻轻抚摸在仙人掌的顶端。   肉眼可见地仙人掌开始长高,刺也开始拔得更粗。   但就长了那么高那么粗就停止了。   连菀笑了笑,“你们刚出生的时候是不是躲在阳台上的凤梨草啊?幸好你们还小,不然一夜过去,凤梨草就会把整栋楼都盖住,要是那样,我早都找到你们了。”   她轻描带写地说,可红心崽能明显感受到这位自称是她麻麻的人,找他们有多辛苦。   陆折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家的植物莫名其妙长得特别好,然而分给邻居,全长歇菜。   原来是家里来了小花精啊。   连菀伸出手,轻轻抚摸在仙人掌顶端。   陆折脸色一变,“你别乱搞啊……别让他长得太大,把我车轮胎给扎破了!”   他的话音刚落,方才还在连菀手掌中的仙人掌咻的一下蹿到了他面前。   尖尖的刺差点戳到他的脸。   要不是心理素质极好,他可能当场晕倒。   他缓缓把车停到一旁,连菀让花蛇抱着比人高的仙人掌下车,把它埋在路边的花丛中。   崽崽们兴奋地乱跺脚。   麻麻好厉害啊!   妹妹崽咳咳两声,眼光开始在连菀身上打转。   卷毛崽向来羡慕强者,他也开始往连菀身上凑。   红心崽更是觉得找到一位随时可以和他沟通心声不用隐瞒的人。   陆折深吸两口气,调整心态继续开车去妙莲崖。   宗青和陆燃开车路过这棵超大仙人掌,双双震惊。   陆燃已经在心中开始盘算,有这么牛掰的催发花草的本事,那要是从事花卉行业,简直分分钟垄断啊。   上了车连菀笑着说:“妹妹,你昨天为什么要帮鞠小华?”   妹妹崽一愣,“你怎么知道?”   连菀耸耸肩,“我什么都知道!”   陆折早都想明白昨天一定有连菀在里面“捣鬼”!   不然他也不会莫名其妙去给花市店家招揽客人,花蛇出现那就意味着连菀也在附近。   “不开花就会让鞠小华破产的菊花?”陆折没好气地说。   连菀淡然道:“破产不至于。鞠小华富得能买下整个商康市。哦对了,她可不一定比你哥穷。”   陆折就知道。   妹妹崽愣了下,她是表错情帮错认了?   连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要不是设了个坑,你能跳进来让我找到?”   “没想到你倒是能厉害。鞠小华从来没有开不了的菊花,就这盆紫蓝菊死活不开。我让她找你试试,结果你不仅知道同情别人,出手帮助,还帮她把紫蓝菊给施法开花……”   连菀言语中已经藏不住的与有荣焉。   旱莲花精顶呱呱的一项技能就是可让万花开放,千草长大。   看来妹妹已经完美地继承了她的特质。   妹妹崽哦了一声,小声嘟囔道:“那就好!”   陆折越琢磨越纳闷,“你说那个鞠小华不会也是……”   连菀点点头,“没错。”   陆折默默转过头。谁能想到花市里有一只菊花精。难怪她能让菊花在不是开花的季节开花。   难怪她能培育出那么多品种的菊花。   连菀耐心哄着,已经发现三个崽崽更多技能。   卷毛崽似乎继承了连菀武力方面的才能,中途休息时,连菀随便一套动作,他都能学个七七八八。   红心崽敏感聪慧,有着无与伦比的观察力,视力也极好,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妹妹崽心态超级稳,而且有着和连菀一样老练的毒舌。   比如陆折试图插入他们的话题时,妹妹崽直接来了句,“粑粑,你乖乖开车好吗?我们妖精玩的,你们人类搞不来的。”   陆折:“…………”   这一路可真是平地高反,处处难受啊。   终于开车到了妙莲村。   车照例停在交叉路口,一行人往山上道观去。   连菀懒得走路,拽过三个崽崽一个隐身,就这么在陆折面前消失不见了。   陆折倒吸一口气,拽住花蛇的胳膊说:“你快到我去!”   花蛇慢悠悠地朝他吐了吐超长的舌头,“我不会隐身术。太高级了。”   说完,他咻的一下在陆折面前化作黄白相间的长虫,滋溜一声钻入草丛里去了。   陆燃和宗青冲过来,心惊胆战地说他们会不会故意的。就是为了抢走崽崽,甩掉他们。   陆折咬着牙一口气没歇直直冲上妙莲观。   还没等站在门口的道淳张嘴说话,陆折一行已经冲了进去。   道淳在后面尔康手,“陆施主,中午的饭没做你们的……”   然而陆折压根没听见。   走到中庭,陆折绕着旱莲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   他又冲到后山的碑林,灵泉就是在这碑林的阵中,但他压根不知道怎么进去。   绕了半天也无果。   老道长气喘吁吁地追过来让他冷静。   陆折现在要是能冷静才怪呢。   他折回身冲到了中庭。   “连菀,你快让崽崽们出来。”   老道长哎呦一声,“你怎么能直呼祖婆婆名讳?!”   陆折没理他,对着旱莲树,“哥哥,弟弟,妹妹……我是粑粑!你们最亲最爱的粑粑啊。”   回答他的还是淡定默然的树。   陆折急的都快哭了,他一狠心,径直跳过铁栅栏,冲到旱莲树前。   仰起头,树叶斑驳,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他脸色一沉,上前紧紧抱住旱莲花树。   “连菀,你看我在干嘛!我在抱你哦!”   “你不是最讨厌人摸你。”   “我不仅摸,还用鼻涕蹭上去了哦……”   老道长捂着胸口哎呦哎呦地叫。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赶紧喊着道淳试图把耍流氓的陆折给揪出来。   陆折见怎么刺激,连菀都不带崽崽们出来。   他一狠心,爬上树干,摇晃着枝杈,带着哭腔说:“老婆,抚育崽崽很辛苦的。你使劲使唤我,我不怕累,不怕苦……”   老道长一个猝不及防从铁栅栏上摔下来。   什么?老婆!   没等陆折多说一句,忽然默然的树像是活过来似的,一阵风吹来,陆折吧唧一声从树上被晃了下来。   他狠狠吃了一嘴的土。   阴影照头,白裙至前。   同时还有三对小脚丫。   陆折抬起头。   连菀淡淡道:“我比你大几百岁,轮辈分你叫我一声祖祖祖祖祖奶奶都不过分。”   陆折对此没法辩驳。   但是。   他从地上爬起来,“哥哥和我的头发一样是天生自来卷。”   卷毛崽点点头。没错。我和粑粑同款头发,   连菀抬起下颚,“巧了,我本体的花瓣边缘天生卷曲,哥哥的头发正是由此而来。”   陆折:“……”   卷毛崽:“……”好像也有点道理。   “那弟弟的音乐天赋,绝对是我遗传给他的。”陆折硬着脖子说。   红心崽也点点头,粑粑会唱的歌他都会唱。   连菀笑起来,“是个妖精都会唱歌。花蛇,你来几首。”   花蛇犹如工具人,瞬时张嘴唱起来。别说,唱得还真不错。   陆折:“…………”   他把目光投射到妹妹崽脸上,送去了最后的希望寄托。   妹妹崽抿了下唇,“粑粑,你怎么连老婆都不会哄?”   陆折:“……”   连菀:“!!!” 第056章 文学城独家   连菀从没有觉得脸如此臊过。   陆折不要脸叫她老婆, 她只想让他哪凉快去哪。可被妹妹这么当面说,她这张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的老脸撑不住了。   原本她有无数毒舌跳出来,可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弱弱地说:“妹妹, 大人的事你不懂。”   妹妹崽撇嘴, “这不是他们人类大人常常哄小孩的话吗?我以为麻麻你是妖精, 应该有些不同呢。”   越说她的声音越低, 强调越委屈。   连菀什么都没听见, 眉眼愣了又愣, “你叫我什么?”   妹妹崽叹气, “麻麻呀!”   连菀瞬时觉得鼻头有点酸。   “麻麻的花瓣卷曲, 粑粑的头发卷曲, 共同造就了大哥的卷卷毛。”   “粑粑的音乐天赋,麻麻的自带乐感,共同造就了二哥的唱歌天赋。”   “还有我, 更不用说了。这么可爱聪明心智健全的崽崽,不是你们联合生出来的,还能有别的途径吗?”   妹妹崽掰着手指, 一五一十地分析。   在场的全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 争什么争?一家人好好在一起不就好了。”妹妹崽淡然道。   卷毛崽和红心崽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妹妹的观点。   老道长捂着胸口, “道淳, 快把我的速效救心丸拿来!”   夭寿啊!风姨说祖婆婆怀孕那天他就差点没活过来。   现在被祖婆婆崽崽指认的祖婆婆老公也跳出来了, 还是个凡人, 这还要不要他活。   连菀差点没站稳,没想到她竟然有一天在她崽的伶牙俐齿面前被秒杀地一败涂地。   从陆折角度,他自然知道崽崽们非人类,从诸多迹象上看确实是人家连菀走丢的孩子。   可他养了崽崽们好多天, 他孤寂无趣的生活由此多了太多欢乐。让他潇洒走开,他真的做不到。   他一想到自己见不到崽崽们就恨不得当场哭出来。   所以就只能不要脸地认下这个老婆。反正都是认识他的人,他不要脸就不要脸了。   他挠挠头,“我觉得妹妹说得很有道理啊。”   连菀倒吸一口气,这都哪跟哪啊。   宗青在旁弱弱地说:“不是。妹妹,你粑粑比你麻麻小好几百岁。压根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怎么能把你们造出来?!”   陆燃左右为难,他和陆折一样舍不得崽崽,虽然崽崽们非要认陆折当粑粑,这一点让他非常感动。   但从逻辑上这事他不成立啊。   难不成他要让一只几百年的花妖叫他一声哥哥??   这不是折煞他嘛!   妹妹淡淡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麻麻不是曾经沉睡过好长一段时间嘛。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麻麻碰到了粑粑的前世。他们相亲相爱,然后麻麻怀孕。粑粑进入轮回通道,麻麻苏醒,然后我们三个出生……”   在场的所有人和妖全员震惊。   为什么这个解释听起来十分扯淡,但好有道理啊。   “你们想啊。为什么这么巧,我们出生那天,粑粑就出现在麻麻的本体下面?为什么,当天风沙走石中粑粑拼了性命来保护麻麻的本体?为什么那天我们刚一出生就知道钻入粑粑的口袋?为什么我们第一眼看到粑粑就认定他是粑粑?这么多为什么,一环套一环,说白了,不就是天生注定嘛!”   陆折:“!!!!”   连菀:“!!!!”   一人一妖,互相看了一眼,又迅速错开。   老道长哭天抢地,我的天啊,师父啊,你们在天之灵快醒醒,看看祖婆婆她惹下什么孽缘啊!   连菀眨了眨眼睛,转脸问花蛇,“你觉得呢?”   花蛇晃了晃自己只有一丢丢大的脑容量,“我觉得有这么个可能!”   连菀呵呵一笑,她得事情超出控制之前把所有人都拉入该走的轨道上。   她,旱莲花精,发誓断情绝欲修道成仙。   即便她不知道为什么生下这三个崽崽,大不了她拉着他们一起修道成仙,一家四口齐齐整整升天。   至于,陆折不过是阴差阳错的意外,赶紧扯清关系为好。   她走到崽崽们面前,勉强挤出一个温柔的笑道:“人妖殊途,麻麻和你们是妖精,他是人。实在没办法做一家人!”   妹妹崽当场炸毛,带着哭腔道:“麻麻,你准备当我们妖精界的渣女吗?”   “你是准备要抛弃粑粑吗?”   “从出生到现在粑粑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拉扯大,他给我们的是满满的毫不保留的爱,怎么能说不要他就不要他!”   连菀:“!!!!”   陆折鼻头一酸,眼泪飚了出来。   诚实的卷毛崽扯了扯正在激情控诉的妹妹,“妹儿,咱们花精原本不拉不尿,只有吃了人类的食物才会。粑粑他压根就没买过纸尿裤。”   妹妹崽甩开他的手,“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麻麻你要是不讲道理,那我也不准备讲道理了。”   连菀头变作两个大。   妹妹崽深吸一口气,扬起小脸,瞬时嗷嗷大哭起来。   陆折吓了一跳,“别哭,别哭!妹妹!”   妹妹崽不管不顾地嗷嗷哭,谁哄都不行。   一般来说妹妹的情绪起伏都比较小,今天她为了粑粑什么也不管了。   随着妹妹的哭声越来越大,妙莲崖头顶的云朵越走越快,瞬时从周围飘来一大片乌云。   “麻麻,我要粑粑和我们在一起!”   “麻麻,粑粑一个人多可怜啊。”   妹妹边哭边嚎。   她话音刚落,霹雳啪嚓从乌云里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老道长急得乱转,怎么又来了!   不对。上次就是陆折在碑林被石碑砸了一下,然后妹妹不停地哭,然后就下了大暴雨。   难道说这位师祖有呼风唤雨的功能?   连菀难得脸色变得复杂。   她真的没想到妹妹还能这样!呼风唤雨这么厉害的招数,可不是她遗传给妹妹的。   说时迟那时快,大雨不要钱似的倾盆落下来。   陆折赶紧抱起妹妹崽冲回三清观的屋檐下。   “乖乖,别哭好不好!”   “你再哭,粑粑的心都快碎了。”   妹妹崽要是平时肯定立马听爸爸的话止住,但她直直看着还站在雨中的麻麻。   麻麻结了结界,雨水并不能近她一步。   其他人都冲回了走廊下。   妹妹崽分明看见麻麻嘴唇抖了抖。   道淳举着纸伞冲到山门外,而后又急急冲回来。   “不能再下了。这两天丹江上游本来就发了大水,这雨再下的话,妙莲村可就被淹了。”   陆折一听更急了,带着哀求的语气哄着妹妹崽,“宝贝咱不生气。你要真生气的话,打粑粑几下。别哭坏了身体。”   宗青和陆燃也束手无策,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妹妹崽哭这么厉害。   “你们大人要讲道理好不好!”妹妹崽抽噎道。   老道长没办法,冲进雨里,劝道:“祖婆婆,我知道您一心向道。可现在情况特殊,总不能伤了崽崽们的心……”   连菀没理他,抬脚走过去。   妹妹崽鼻头哭得红红的,见麻麻走过来了,她越发哭得厉害。   连菀叹了口气,“别哭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妹妹崽早都哭得心肝疼,她一听赶紧道:“粑粑麻麻先拉拉手!”   陆折:“!!!”   连菀嘴角抽搐,“换个别的。”   妹妹崽揉了揉鼻子,“那粑粑麻麻先亲亲嘴。亲一亲,爱更浓!”   陆折瞬时耳垂红起来。   连菀一口气没缓过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这是被逼捡了个老公吗?   连菀冷着脸,胡乱摸了下陆折的手背,“好了。拉过手了。你可以不哭了吗?”   妹妹崽有点不满意,不过好在双方走出了第一步不是吗?!   果然雨停了下来,乌云渐渐消散,妙莲崖又恢复了平静以及尴尬。   就在这时,从灵官殿走出一群“人”。   喜气洋洋地不停地喊着恭喜恭喜啊。   陆折定神一看,才发现这压根不是什么人,不过是化为人形但还未完全化为人形的妖精们。   比如那个袖子里全是柳树枝的柳树精。   桃花精神清气爽,他终于洗清了和祖婆婆的八卦。   祖婆婆喜欢闻乌龙白桃糕的香味,那是她个人独特的喜好,和他桃花精没有半点关系。当然他要是也能生出来这么可爱的崽崽,那就更好了。   “祖婆婆,恭喜您找回崽崽们,也祝您和祖爷爷万年好合,同修仙道。”桃花精喜滋滋地拱手道。   连菀的脸都快绿了。   崖上这些个家伙全不好好修炼,每次都走在八卦的前沿。   陆折一脸懵,他咋瞬间升级了?祖爷爷?卧了个槽!   其他妖精也纷纷说着吉祥话。   连菀无语地挥了挥手,“你们都给我闭嘴!”   花蛇小声提醒,“祖婆婆,您现在是温柔优雅的麻麻。请注意言行啊。”   连菀低下头,正好瞧见三个崽崽灿烂可爱的笑脸。   她长长吁了口气,转脸看,看着不知道怎么触了她霉头正在战战兢兢发抖的众妖精。   “那个,今天妙莲崖大喜。每位可去灵泉修炼十二个时辰。”   众妖精一听,立马欢呼起来。   樟树精举手提问,“祖婆婆,自从风姨在妙莲崖掀风作浪,灵泉不是每日都在消失吗?”   连菀笑起来,“我们妙莲崖天佑平安,有崽崽们在,这灵泉就不会少一分。”   方才她领着崽崽们去灵泉洗澡,刚走近,就看到灵泉像是疯了一样从下咕咕咕越冒越多。   瞬间她明白了,崽崽们其实是灵泉的泉眼   他们出生时离开妙莲崖,灵泉便下降。   他们靠近妙莲崖,这里又恢复清明灵气之宝地气象。   妖精们听到这个消息,都高兴地显出原形跳舞。   陆燃和宗青紧紧抱在一起,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到一点淡定,结果都吓傻了。   老道长为妙莲崖开心,为祖婆婆担忧。但今天是个大喜日子,不能丧气。   他喊着道淳和花蛇赶紧去后山多挖点菜,妙莲观今天大摆宴席。   崖上的妖精几乎全员出动,全来给祖婆婆祝贺。祝她找到崽崽,同时祝她找到老公。   每次他们说这些好听话的时候,崽崽们就在旁笑得咯咯的。   三个小家伙一手拉着连菀,一手拉着陆折,五口之家齐齐整整地坐在台上,接受众妖祝贺。   连菀不知道自己的唇角抽了多少次,忽然她发觉,听了很多次祝贺词后,她似乎也淡然了。   随便吧。陆折还能活多久?!人类哪能熬得过妖精!   过几年崽崽们全是她的。哼!谁怕谁!   宴席吃到晚上月亮升起。   陆折不知道被灌了多少杯果浆,这果浆可真是好喝,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   压根不像是机器加工出来的那种涩甜,细细一品,全是春天的花香味道。   他喝了好多,即便果浆度数不高,也喝得晕乎乎的。   妖精们都叫他祖爷爷,对着他点头鞠躬,有些低阶的妖精甚至见了他二话不说跪下来。吓得他也赶紧跪下……   连菀拎着他的脖子把他揪起来,笑呵呵道:“你要是跪他们,他们可能就钻土里去了。”   陆折抬起头,朦胧中果然看见这些跪他的小妖精们吓得纷纷变出原形,钻进土里只露出个小脑袋瑟瑟发抖。   陆折:“…………”   陆燃刚开始还怕这些奇形怪状的妖精,吃宴吃到半中央,已经能搂着妖精们瞎比比。   “我是你们祖爷爷的亲哥,你们也该叫我祖爷爷!”   “哎呀,这道观也太破了。我明天就让人把这里全推了,建最高的道观,造最漂亮的神像!”   他喝得醉醺醺,非要看人家杨树精的心脏,结果一扯开衣领,发现里面全是缠绕的枝条,他激动地跳起来,“太神奇了。这简直是当代医学奇迹。没有心脏竟然能说话出气。你明天随我下山,我们去造纯天然无污染的树枝心脏。怎么样?赚了钱,我们五五分。”   宗青在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燃哥简直就是当代商业奇才好嘛。什么鬼点子都能想出来。   别看陆折喝得五迷三道的,一到九点半,他就跟定了闹铃似的,喊着崽崽们快去洗漱,夜读时间到了。读完绘本他要哄崽崽们睡觉觉了。   妹妹崽伸出小手严厉拒绝。   “粑粑,我们不用夜读,也不用睡觉。今晚你和麻麻睡一起。”   卷毛崽也点头附议,“没错。我们长大了,要和粑粑麻麻分房睡。”   红心崽拍手,“我们坚决不做耽误粑粑麻麻甜蜜生活的绊脚石。”   陆折:“…………”   连菀干笑一声,“宝贝们真是思考地很周到。但你们是不是忘了,麻麻也不用睡觉哦。”   妹妹崽沉浸在自己臆想的纯美爱情故事里,她板着脸说:“麻麻,你和粑粑有几百年没在一起了,你难道不想他吗?”   连菀:“…………” 第057章 文学城独家   喝得摇头晃脑的妖精们全在起哄。   “祖婆婆, 您也孤独了好多年了。”   “哎呀,没错。我们小声点,别惊扰了祖婆婆的幸福生活。”   “好羡慕啊。我是妙莲崖独有的一株兰花, 就算想一同晒月光吹夜风也找不到同类啊。”   这些家伙趁着酒意, 再加上确实心疼祖婆婆这么多年的孤寂, 说出了平时大白天绝对不敢说的话。   崽崽们也在一旁可爱的劝着, 让人无法拒绝。   连菀今晚的嘴角抽搐地疼, 她见崽崽们如此坚持, 呵笑一声, 大大方方拽住陆折的手。   陆折:“…………”耳垂好烫!   崽崽们见状, 纷纷捂嘴偷笑。   连菀见陆折呆呼呼的一动不动, 皱眉催促,“走啊!”   陆折:“……去哪?”   连菀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笑,“深夜漫漫, 我们不是要诉衷肠吗?”   陆折:“……”   在众人的吵笑声中,陆折像是被新郎用红绸带扯着的新娘子就这么进了“洞房”!   他还时不时可怜巴巴地回头看着崽崽们以及宗青和陆燃。   妹妹崽淡定地摆手,让他赶紧进去别耽误时间。   卷毛崽和红心崽则高兴地跳脚, 喊道:“粑粑麻麻一起睡觉觉了!”   宗青都快笑疯了, 从没有见过不怕天不怕地的折哥这么委屈过。   他老人家是到底怎么一步步走入这个“天方夜谭”的境地。   两人刚走进房间,房门就哐的一声被关上, 并响起重重的落锁声。   崽崽们满意地回身。   “哎呀, 真好。估计祖婆婆马上就要生第四胎了。”   “我们妙莲崖是灵地, 生孩子都是一串串地生。”   “郎才女貌……”樟树精绞尽脑汁想吹嘘下自己的才华, 结果被旁边的桃树精嫌弃。   “什么郎才女貌,说反了吧。”   桃树精笑嘻嘻道:“祖婆婆集美貌和才华于一体。至于祖爷爷,目前看来勉强算帅吧。那应该是郎貌女才才对。”   大家一听,哈哈笑起来, 意犹未尽地回头继续嗨!   今夜妙莲崖狂欢着,脸天上的月亮都忍不住露脸偷看。   月光洒落一大片,所有面孔都带着笑和自在。   陆折一走进房间,就被连菀甩开手。   连菀走到小圆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她也没了平日里悠闲自得的样子,这次她喝得很急。   放下茶盏,她抬头看见陆折跟个小媳妇似的乖乖站在三米外,双手紧紧攥着,一脸防备地盯着她。   连菀瞧见这一幕,忽的被气笑了。   她索性翘起二郎腿,深邃的眸光在陆折身上逡巡。   陆折越发窘迫,嗓子干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婆?”连菀似笑非笑,“你这人啊,还是和我第一次见你时一样,有种不知害怕的勇猛!”   陆折知道招惹一只妖精的后果,何况眼前这位还是超级大佬。   他不敢狡辩,躺平任嘲!   “我虽然不知道崽崽们为什么对你如此另眼相待,首先你要明白,我之所以现在忍到现在是在乎他们的感受。”   连菀淡淡道。   陆折点头说:“我出发点也是为了崽崽们。他们的玲珑天真心不容能受到任何人的伤害。包括我自己和……你。”   连菀纵使有千万个不乐意,她对此没话说。   毕竟人家陆折之前对崽崽们一心一意。   “那我们就把这戏演好?”陆折试着问。   连菀明亮的眼睛犹如一汪清泉,快要把他的心都溺进去。   她今晚笑了好多次,每次见到崽崽们都柔软地像清风拂面,他好几次都看呆了。   连菀摆摆手,“反正你别掉链子就行。”   她的言语是嫌弃的,陆折抿了下唇,点点头说尽力。   忽然连菀举起茶盏,递给他,用前所未有的柔和语气道:“这两百年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陆折后背立马僵住,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连菀,更忘了接过茶盏。   下一秒他发觉出不对劲来。连菀虽然对着他说话,可是余光瞟在门的方向。   连菀把茶盏硬塞在他手里,左脚本已挪出去,想了想还是撤回来。   按理说,这种事都该男人出去做。   她给陆折使了个眼色。   陆折一脸无奈地站起来,咻的一下打开门,以宗青为首的听墙角团队哗啦一下跌了进来。   三个崽崽压在宗青的后背,朝陆折阮软地笑着喊粑粑。   然后又给稳住在房中的连菀打招呼,“麻麻!”   陆折蹲下来,把小家伙们一个个扶起来,然后使劲朝宗青后背拍了下。   “你这做叔叔的,也不知道好好引导。”   宗青委屈巴拉,“我要是能打得过他们三个,我绝对不来听墙角。”   三个崽崽嘿嘿笑笑,立马手拉手麻溜跑了。   宗青站起来,他不敢多看连菀一眼,拽住陆折的手往外走。   走到他认为连菀听不见的地方才道:“折哥,虽然但是啊,你可得悠着点……”   陆折没好气地说:“你胡说什么!”   十米之外的连菀耳朵动了动,稳稳喝了口茶。   “听说妖精,尤其是女妖精,那方面都可强了。”宗青挽起袖子,捏了捏自己的弘二头肌,“像我们这样强壮的凡间男人在妖精眼里可是香饽饽。折哥,不管怎么说,你得控制着点。千万别做了她的炉鼎!”   陆折:……   十米之外的连菀一口茶没顺下去,被呛得连连咳嗽。   宗青冒着风险把关心兄弟安危的话说完,麻溜跑了。   陆折红着脸在外面吹了会夜风,这才推门进去。   连菀刚好坐到床边,正准备拖鞋。   陆折立马想起炉鼎这两个字,瞬即又不淡定了,脑子一抽来了句,“今晚我,我们怎么睡!”   他原先是想说你睡床我睡地上,结果……   连菀抬眼瞥了他一眼,“我打坐不睡觉。你请自便!”   说完,她盘起双腿,垂下眸子,双手放在膝盖上,安静入定。   陆折:……   他四处找了一圈,发现压根没有多余的床铺。有的全在床上,在连菀的身后。   忽然他发现房间内安静地可怕,走过去仔细一看,才发现连菀压根连呼吸都没有。   像是一座雕塑,就这么摆在了床上。   他抿了下唇,“其实你打坐可以不用占着床的。”   连菀咻的一下“活过来”,睁开眼睛,黑乎乎的眼珠子盯着他,“有本事你把我挪开!”   陆折:…………   他要是敢才怪!   连菀从鼻孔里喷出一个鄙视的哼声,再次闭上眼入了定。   陆折就纳闷,这么霸道的麻麻怎么生出那么可爱的崽崽?!!   翌日清晨。   妙莲观鸟声频频,初夏的阳光投过来,三清殿屋脊上的兽全被镀上了一层金箔。   道醇照例第一个起床,拿着长长的扫帚惺忪着眼睛去开门去扫地。   刚扫到灵官殿前,就看见连菀绕过长廊走了出来。   道醇赶紧鞠躬喊道:“祖婆婆,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连菀顿了下,“我什么时候睡过觉!”   道醇憨乎乎地笑起来,“昨晚你和祖爷爷一起进了洞房……”   “洞什么洞?再说我就把你塞进花蛇的冬眠洞里。”连菀两袖一甩,冷脸转身。   道醇:“…………”咦!祖婆婆也太口是心非了。   就在这时,崽崽们穿着mini版道袍吨吨吨地跑过来了。身后紧跟着宗青和陆燃。   妹妹崽的头发已经可以扎出一个丸子头,高高耸立在头顶,显得格外萌哒哒。   她一看见连菀就上前奶叽叽地喊道:“麻麻,早安哦!”   连菀一听心都化了,赶紧转身蹲下抱住妹妹崽,“乖哦。”   “麻麻,你怎么这么早都起来了?”   其他两只小公花也赶紧冲过去,试图多闻闻来自麻麻的气味。   连菀哦了一声,“麻麻睡够了就起来了。”   在一旁杵着扫帚的道醇撇撇嘴。   傲娇毒舌的祖婆婆竟然也有被拿捏的这天!   宗青笑着说老道长连夜下山让人做了三套小道袍。他刚才随便拍两张就跟主题大片似的,好看地让人挪不开眼。   卷毛崽故意朝连菀施了个礼,小手抱得紧紧的,一姿一态萌得要人命。   这时,陆折从后院走过来。   他像是被人碾压了身体般,表情痛苦着扭着腰,甩动着胳膊。   宗青瞪大眼睛,继而转身看着连菀。   他什么也不敢问,也不敢说。   陆折瞧见三个崽崽,昨夜趴在桌上睡觉的痛苦一扫而光。   连走路的步子都轻快许多。   三个崽崽争先恐后对着陆折说话。   卷毛崽说昨晚花蛇带他们去妙莲崖最高顶看日出。   红心崽说花蛇还给他们摘了最好吃的花蜜。   妹妹崽摸了摸粑粑的脸问:“你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做梦梦到我们?”   陆折抬眼看了下连菀,然后笑道:“粑粑和妈妈昨晚彻夜聊天,很开心。当然我也做梦了,我梦到你们三个开心地在天空中飞……”   “哇!”妹妹崽拍着手,走过去拉住连菀的手,而后又揪住陆折的手,把这两只手放在一起。   “宗青叔叔,快用你手机给我们一家人拍照。”   陆折别过脸,连菀错开脸,两人别扭地要死,却又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拒绝。   妹妹崽是天生的指挥家,她让粑粑抱起两个哥哥,而后让麻麻抱起她。   她转脸看了下陆折和连菀之间能站进去一个人的距离,无奈道:“麻麻粑粑,你们能不能靠近一点?”   陆折和连菀双双自闭。   妹妹崽灵机一动,让两个哥哥从粑粑身上下来。   “粑粑,你搂着麻麻。”她上前拽起陆折长长的臂膀,绕过连菀的脖颈搭过去。   陆折僵着脸,连菀也硬着脖子。   妹妹崽继而和哥哥们坐到粑粑麻麻的大腿上。   一家五口齐齐整整。   宗青忍着笑,按动快门连着拍了好几张。   工具人陆折和连菀刚想站起来走人,结果被妹妹崽硬是逼着重新坐下来。   “粑粑麻麻来一张嘛!”   卷毛崽和红心崽也喊着说来一张。   连菀刚想说不了吧,结果红心崽凑到宗青的手机前,认真道:“宗青叔叔,你帮我们洗五张照片出来。我们一家五口每人一张。”   说到这里她抿了下唇,“这样的话,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总会找到粑粑麻麻,他们也总会找到我们的。” 第058章 文学城独家   妙莲村的人敏锐地发现, 多日来干燥无光的妙莲崖好似恢复了生机般,树木挺拔翠绿,夏花也在一夜之间璀璨无比, 就连从山上流淌下来的山泉水水量大了许多, 也甘甜了许多。   村头活了□□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们纷纷发表经验性论断:妙莲崖灵气又喷发了。   但凡妙莲崖山花烂漫山泉潺潺, 山脚下的妙莲村就能沾染上喜气。   这不, 前段时间在这里大张旗鼓搞开发建设的妙莲村景区已经顺利进入收尾阶段。七月份就能提前完工。到时候游客来了, 钱就来了。村里的人常年在地里刨一点点糊口的钱, 这下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陆氏集□□了专门的工作组进驻在村里, 全程掌管施工进程和未来的景区运营。   听说这是陆氏集团总裁下达的命令。   村民们不知道, 这位传说中的陆氏总裁正蹲在距离妙莲村不到五公里的山头上吃窝窝头。   妙莲观的粮食都是自己种的, 全天下只有这里有,别处没有。   这里的粮食用沾染了灵气的山泉水浇灌,无公害无污染, 山上的害虫也不敢去偷吃叶子,所以种出来的麦子有股最原始的香味。加上老道长一手祖传的制作粗粮面粉的经验,再加上之前请来的厨子手艺尚可,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 做出来的窝窝头彻底把尊贵的陆总裁给折服了。   他顾不得形象,蹲在厨房门口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边吃边喊:“绝了!绝了!我竟然吃得想哭。”   三个崽崽一手一个窝窝头, 满脸懵地看着叔叔发疯。   陆折在旁没好气地说:“你这是吃多了大鱼大肉, 忽然换个味道就惊为天人。”   宗青啧啧两声, “没错。燃哥, 不然你和我一样在这里住一个月。到时候让你多吃一口窝窝头你都想死。”   陆燃:“…………”   红心崽上前把窝窝头递过去,“我的给叔叔吃吧。”   陆燃哎呦一声,心都快化了,他摸了摸红心崽的软乎乎的脸蛋, “还是崽崽乖!”   红心崽:“叔叔哭起来的样子很丑。”   陆燃:“…………”   旁边的陆折和宗青都忍俊不禁。上次陆燃在突然停电时抱着妹妹崽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还记忆犹新。   陆燃:“这孩子,怎么跟你亲娘一样毒舌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来,“不然我把你也丢进固风锁里和风姨聊聊天?”   陆燃后背一僵,惨兮兮地站起来,“弟妹……”   他这一说不要紧,作势就要翻手做法,吓得陆燃赶紧躲到崽崽们的身后求饶。   瞬时一片吵闹。   这时陆折的手机响起。他走到旁边接了起来,皱眉聊了两句挂了电话。   走过来,陆燃已经抱着红心崽做挡箭牌跑到院子另一边躲连菀。   连菀走了两步折回来,花蛇分明觉得自家祖婆婆气得不轻,只是碍于崽崽们她在收敛自己的怒气。   陆折走到连菀身旁,轻轻说了声,“我有事需要和你商量。”   连菀正在气头上,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   陆折又咕哝了一次,她还是没听清。   陆折又不敢凑得太近。宗青在旁看得捉急,“哥,你到底要说啥,大声点啊。”   连菀脸色一沉,往他旁边一站,甚至还把耳朵送过去,“别耽误彼此时间好吗?!”   陆折耳垂咻的一下红起来,噎了半天说了句,“我能不能带崽崽们下山?”   连菀一愣,“那我呢?”   陆折抿了下唇,“你去哪还不是你说了算!”   她要是想留在妙莲观他也管不到,她要是想下山和崽崽们住一起他也不敢拒绝。   连菀却听岔了,她以为陆折执意要带崽崽走,瞬即淡淡道:“带他们下山做什么?”   崽崽们分明感受到了大人们之间的情绪波动,他们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   陆折绕绕头,“上学啊。”   连菀问:“学什么?”   陆折:“认字写字学英语学数学??”   连菀笑起来,“学英语?让崽崽们去国外和外国妖精交流修炼经验?”   陆折:“…………”   方才道醇偷偷溜出去叫老道长过来。   老头子一来听说陆折要带崽崽们下山。他生怕祖婆婆一气之下恼了,赶紧打圆场说:“技多不压身。妖精也要与时俱进嘛!”   连菀没吭声,转身看着三个粉雕玉琢的崽崽们。   “你们自己选。下山还是留这里?”   老道长一愣。没想到祖婆婆竟然没有一把火烧了妙莲观,还主动询问崽崽们的意见。   妹妹崽对手指,“麻麻你是不是不想下山?”   连菀:“山上安静。山下太吵!”   卷毛崽耷拉着美眉毛,“粑粑麻麻在哪,我们在哪。”   红心崽红着鼻头说:“我就知道你们压根都没有走进对方的心里。我压根感受不到你们之间爱的波动。”   妹妹崽一听,立马撇嘴道:“都说崽崽是粑粑麻麻爱的结晶,你们到底是怎么结的晶?”   “宝贝别哭!”陆折一看头又大了。   有时候孩子太聪明也不太好!   连菀上次见识过妹妹崽的哭功,她也慌了,“粑粑麻麻两百多年没见过面,有些生疏也属正常。你们当然是我们……爱的结晶。”   凡间这些酸里吧唧的说辞可真是害人。要是崽崽们一早在她身边长大,怎么会受这些东西影响。   妹妹崽缓了下来,“我想也是。粑粑那么菜,他打不过你,肯定不能也不敢强迫麻麻爱他!”   陆折:“…………”   等崽崽们彻底冷静下来。   连菀硬是逼自己挤出甜美笑容,“所以你着急下山到底要干嘛?”按照她的计划,崽崽们要在灵泉好好修炼几年才好。不然分分钟被妖力更强的精怪们吃了。   陆折哦了一声,“挣钱!”   陆燃噗嗤一声笑出来。他非常严肃地说:“你名下的信托基金加上爷爷给你的遗产,足够你们一家五口吃好几辈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也不一定啊。崽崽们活得时间很长很长,主要是他们花。那也没问题,我会在死之前帮他们做好理财计划……”   陆折快哭了。他发现哥哥从风姨事件中清醒过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通情达理地过分,让他极不适应。   连菀挑眉看着陆折,“我有钱。我给你!”   陆折深吸一口气。他一直告诉自己站在面前不是山下那些精通世故的女人,是在山上活了好几百年的大佬妖精。她的脑回沟里没有拿女人钱的男人是小白脸吃软饭这种概念。   老道长一听祖婆婆说自己有钱,当即愣了,“祖婆婆您哪里有钱?”   连菀耸耸肩,“后面藏经阁里那些明清话本子应该能卖点钱吧。”   道醇嘴角抽搐了下,这些话本子据说是前几任观主买来让祖婆婆解闷子用的,确实放到现在是古董。   但是……   “之前风姨来捣乱的时候,藏经阁被掀开了屋顶,那些老书全在狂风中碎成了渣渣。”   连菀哦了一声,“那我没钱了。”   陆折松了口气,“我挣就行。”   连菀一听,胜负欲来了,“我也能挣!”   陆折有点想笑,又不敢笑。   妹妹崽摇头晃脑地好开心,“粑粑麻麻加油加油!”   半个小时后,坐在陆折车上下山的连菀忽然醒悟过来。   她可以在山上自给自足养崽,为什么偏偏要下山还要住进陆折的家里养崽??!!   她转过头看着一直冲她乖巧甜笑的妹妹崽,瞬即倒吸一口气,谁能顶得住这么可爱的笑容。   她说啥都是啥吧!   宗青和陆燃跟个狗似的,也跟了过来。   陆折下车刚想告诉他们家里房间有限,两位都是有无数家产的人何必在此拥挤,结果这两人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说似的,下了车就一人抱起一个崽当掩护冲上楼去了。   妹妹崽一手拉着粑粑的手,一手拉着麻麻的手,开开心心踏进小区大门。   毕竟是小区最出名的崽,她回来一定要制造最大的动静。   还没等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奶声奶气地喊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大家都来看看啊,这位是我年轻漂亮温柔善良超级厉害优秀无敌的麻麻。”   连菀:“…………”   陆折噗嗤一声笑出来,瞬时接收到来自连菀的眼神杀。   原本在树底下乘凉的老头老太太们一听见这一震惊的消息,立马赶过来倏然围住了他们。   连菀饶是见多识广,也挡不住来自凡间这一独特群体的热情。   “哎呦你就是崽崽麻麻啊。”   “难怪崽崽们长得好看,原来麻麻都这么漂亮。”   “你没在的时候崽崽们可可怜了。逢人就问你知道我们的麻麻在哪吗?问他们麻麻长啥样,他们又说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所以不知道麻麻的样子。”   “你们这是复婚了?”   原先站在连菀身后的花蛇硬是被挤了出去,他挠挠头,为祖婆婆点了根蜡烛。   连菀干笑一声,转脸看着陆折。这小子到底是怎么背地编排她的?说她是抛夫弃子的渣女??   陆折咳咳两声,笑道:“阿姨叔叔们,都是我的错。是我作了又作把我的亲亲老婆给气走了。对不起哈!”   妹妹崽明显心疼粑粑,赶紧晃着连菀的手道:“麻麻,粑粑好可怜的。你能不能稍微原谅他一下下?”   连菀:“…………”我这真是生了个寂寞??? 第059章 文学城独家   陆折这套房子有四个房间, 客厅和厨房连通,显得布局很大。当年外公外婆买下这么大房子就是为了有一天儿孙满堂,结果他们膝下只有陆折母亲一个女儿, 陆燃当年中二病常犯, 看不上这里老式装修, 再加上陆折太讨外公外婆喜欢, 所以他就来过两三次。   两位老人家要是地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 家里的四间房都住满了人, 还不够住。   宗青和陆燃面面相觑, 两位从小都是住惯大房子的, 突然今晚要留在陆折家就必须睡一间房, 这是活这么大从没有过的事情。   一时间难以接受。   陆折:“不然我掏钱你们去住附近酒店。”   他语气揶揄,宗青总喜欢在他身边绕,这点他十分习惯。可陆燃常年身后好几个人伺候着, 他难道能忍受在狭小的房间一晚上??   想一想都不可能。   陆燃没理他,跑去问正在刷牙的崽崽们。   “叔叔要去超级好玩的酒店住,你们要不要跟我去?”   卷毛崽的嘴边全是白色泡泡, 他眨着眼睛, 唇舌不清地问:“粑粑麻麻也去吗?”   陆燃:“……应该不会去吧。”   卷毛崽摆摆手,“没兴趣!”   陆燃噎了噎, 转身问陆折:“我让人现在把旁边那套房子买下来。”   陆折没好气地说:“你就跟宗青凑活着住吧。”   说完去招呼崽崽们刷牙。   连菀本来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晒月光, 眉心一动, 咻的一下瞬间移位至陆折的面前。   娇艳红唇差点撞到陆折的脸上。   陆折瞬间觉得耳朵滚烫起来, “姐姐,你能不能走路带点声音?”   连菀眉眼弯弯,“叫奶奶!另外,能飞, 我干嘛要费腿走路?”   陆折:……   连菀趁陆折懵逼中,转身走到卫生间,仔细端看崽崽们刷牙。   好在卫生间大,崽崽们可以肩并肩站在水池旁一起刷牙。   圆鼓鼓的后脑勺随着牙刷左右摇着,看起来超级可爱。   妹妹崽刚吐了一口水,立马一个毛巾在旁递过来。   妹妹崽刚想说谢谢粑粑,去看见麻麻纤细的手指。   她转过脸,看见连菀柔和的笑意,嘟嘴说:“麻麻你不是说你要在阳台吸收月光精华吗?”   连菀摸了摸滑嫩的脸蛋,“修炼也不急于这一刻,但是崽崽们的长大转瞬即逝,错过了麻麻会后悔的。”   妹妹崽哦了一声,转身继续刷牙。   连菀:“…………”   沉浸在女儿无视她感天动地的话的悲伤中,忽然旁边的红心崽走过来抱住她,说:“麻麻,我爱你!”   连菀的心骤然遭受一击,闻着崽崽香甜的味道,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柔声道:“麻麻也爱你啊。”   妹妹崽刷完牙径直走到站在一旁的粑粑面前,勾了勾小手,陆折蹲下来。   她吧唧一声亲在粑粑的脸上,“粑粑,我爱你!”   陆折心都快化了。   连菀站起来,朝陆折哼了一声,用眼神郑重告诉他:早晚有一天她让妹妹彻底倒戈在她这一边。   陆折抿了下唇,转脸时忍不住唇角勾起。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地位超然活了好几百岁的祖婆婆竟然也会吃醋。而且是吃他的醋。   这一点瞬时让她从神坛上带着一丝丝可爱坠在他的心上。   晚上睡觉前,陆折换好睡衣正准备开门给崽崽们念绘本,结果发现门压根开不了。   锁在他的手里都快被拧断了,也没拧开。   门坏了?!   他使劲拍了几下门,无人应答。   他愣了下,忽然明白这绝壁是连菀施了结界,阻止他走出去。   ……   连菀轻轻推开崽崽们的门,小家伙们穿着同款绿色小恐龙睡衣,正在三张同款小床上蹦跳着玩,忽然瞧见麻麻拿着他们最爱的绘本进来了。   他们愣了愣,齐声问:“粑粑呢?”   连菀笑起来,“从今天起,由麻麻负责你们的夜读时间。”   红心崽第一个跳起来喊欧耶。   妹妹崽噘着嘴,“粑粑在干嘛?”   连菀知道这女儿不好骗,装着淡然的样子说:“他要和宗青陆燃讨论重要事情。”   妹妹崽哦了一声,“麻麻,你知道我们平时看什么书吗?”   连菀晃了晃手中这套玫瑰花精这套绘本,“知道。”   三个小家伙乖乖坐到连菀的怀里,等麻麻念书。   连菀清了清嗓子,翻开第一页。   玫瑰花精是人类著名童话家安徒生的一片著作。连菀还是头一次看到以花精为主题的童话故事,她饶有兴趣地念着:“花园中央有一个花园。其中一朵最大的玫瑰花里住着一位玫瑰花精。他非常小,人类的眼睛都看不到……他长着一双翅膀,一直伸到脚底?”   她顿了下,“看来国外的花精和我们这里的的确品种不一样哈。我们花精只是刚出生的时候比较小,但只要吸收的日月精华够多,很快就会长起来。你看,你们才出生几天,已经长得和人类五岁幼崽差不多大了。”   “还有啊,你看他们国外的花精还长着翅膀。啧啧,那跟蜻蜓蝴蝶有什么区别。长翅膀哪有御气飞行厉害。”   妹妹崽抿了下唇,“麻麻,咱们讲童话故事最好不要带入现实生活。”   卷毛崽也点点头,“还有啊,粑粑讲的时候抑扬顿挫,像唱歌一样。”   连菀:“…………”   被嫌弃的某大佬暗地里使了个法术,还在旁边拼命砸门的陆折猝不及防打开了门,一个踉跄冲了出来,被刚好出来尿尿的宗青看到。   “哥,你在耍猴呢?!”   陆折没工夫怼他,大踏步冲到崽崽房间门口一把拽开门,迎面看到连菀眉眼弯弯的笑容。   “听说你讲故事像唱歌。来,让我见识见识。”   陆折:……   崽崽们一见到粑粑立马兴奋地冲过来,抱大腿的抱大腿,拽胳膊的拽胳膊,妹妹崽最嚣张,直接轻车熟路地骑到了陆折的头上。   连菀默默抬起袖口,对着一直藏在里面的花蛇说:“你去给我找些人类的书。”   花蛇说了声好的,“什么类型的?”   连菀:“如何从粑粑手中夺走崽崽的爱!”   花蛇:“……”   陆折用眼神盯着连菀,似乎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愧疚。结果对方一脸无辜,还一个劲地鼓动着说也要听绘本。   三个崽崽熟练地坐到陆折的怀里,摇头晃脑地准备享受亲子时光。   连菀坐在对面,也撑着下巴,乖巧等着。   陆折的心跳狠狠慢了两拍。   连菀见他只是翻书却不讲,催促道:“快唱,哦不,快讲啊。”   陆折平时是一位标准的冷酷男人,少言少语常常面无表情,然而在崽崽们面前他一改硬汉本色,变得格外“矫揉造作”!他听了很多讲故事的app,上面讲故事的风格都是大人强装小孩的腔调,奶声奶气的。   宗青头一次听见他讲故事的风格,差点没笑疯。现在要在连菀面前也这样,他实在张不开口。   “粑粑快讲啊。”   “粑粑!你快醒醒!”   陆折心一狠,硬着头皮捏着嗓子说:“玫瑰花精飞呀飞呀飞到花园的亭子里。那里有一对情侣正在谈情说爱……”   他这一腔,高低起伏,夸张至极,直接把连菀给惊得目瞪口呆。   连菀忍俊不禁,看着陆折笑。   陆折的头越讲越低,根本不敢抬头看她。   妹妹崽边听边给两只小公花解释。   “情侣呢就是粑粑麻麻这种。你爱我我爱你,用感情绑在一起的一对。”   “谈情说爱就是粑粑麻麻在一起呢,说说你爱我我爱你的话,亲亲对方的小嘴嘴,眼里都看不见旁人,只能看见对方……”   连菀:“……妹妹,可以不用一直用粑粑麻麻做例子。”   妹妹崽:“可我又不认识其他的情侣。”   随即她嘿嘿笑起来,“哎呦,麻麻是不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连菀百口莫辩,“谁不好意思?!”   妹妹崽心知肚明地和两个哥哥笑得格外嚣张。   连菀:…………   三个崽崽刚开始还听得起劲,可听着听着就一个个眯着眼晕乎乎地要睡觉。   连菀皱眉,咕哝道:“下了山连作息都跟山下人一样了?晚上不去晒月光的话可是长不大啊。”   话音刚落,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是不是在你的声音里下了催眠药?”   陆折:“……你可以夸我声音低沉优雅,有助于抚慰心灵,催人入定。”   连菀:“陆粑粑好棒棒哦~~~~~~”   她故意用陆折讲故事的腔调调笑道,惹得陆折立马又窘起来。   两人说话间,三只小家伙全憨憨睡着了。   陆折小心翼翼分别把他们抱到各自的床上。   连菀在旁悠然看着。   陆折做完这一切,回头看着她,“你不能随便欺负我!”   连菀装作没听懂,“谁欺负你了!”   陆折:“你不能以大欺小,用你的法术把我关屋子里。”   连菀站起来,装模作样伸了个懒腰,“今天天气真好,出去晒个月光。”   陆折:“外头下着雨呢。”   他挡在连菀面前,要个说法。   连菀哦了一声,“那你先叫我一声奶奶,我就承认我以大欺小。”   陆折脸都臊红了。   连菀:“我比你大几百岁,让你叫声奶奶不为过吧。”   陆折咬着牙,“你……”   他往前一站,直直把连菀挤到了墙角里。   就在这时,妹妹崽揉着眼睛一咕噜爬起来,“粑粑,麻麻是你的大宝贝,对大宝贝好点行吗?!”   陆折震惊委屈,谁欺负谁麻烦先看清楚好吗? 第060章 文学城独家   翌日早上, 三个崽崽刚吃完早饭就拿着从妙莲观带回来的礼物去找邻居马家兄妹玩。   他们昨天回来时,一众妖精们絮絮叨叨依依不舍,塞了一堆在妙莲崖采摘的人参松茸等等山货。   崽崽们有储存空间, 往里面一丢连陆折连菀都不知道这事。   待他们两人跟着去了马大爷家寻崽崽们才知道。   马大爷一见面就说:“小陆, 小陆媳妇, 崽崽们送这些东西过来, 实在太贵重了啊。”   他指着摆在桌子上好几根硕大人参以及一大捧松茸, “是不是他们没经过你们同意拿过来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都压着声音, 不敢让崽崽们听到。   陆折一脸懵, 转脸看向连菀。   连菀自然认得这些东西, 在妙莲崖随处可见稀松平常, 可是放到人间就是千金难买。   不用问肯定是樟树精桃树精柳树精他们送的。   她笑道:“这事我知道。崽崽们有询问过我们的意见。”   马大爷一愣,“这可不是一般东西,我不敢收!”   连菀淡淡道:“听说之前您帮助过崽崽们, 他们穿的第一套衣服就是您给的。这些权当我这当麻麻的一片谢意。”   马大爷连连摆手,“不过是些旧衣服。真不值当!”   连菀:“我看您中气有些亏空,夜里是不是烦躁难以入睡, 有时候觉得头疼, 双腿无力,走路近日非常缓慢?”   马大爷眨了眨眼, 连菀说得一点也没错。   “你这是……”   连菀看向陆折, “你介绍下我!”   陆折哭笑不得, 这要他如何介绍?妙莲崖祖婆婆, 妖精界超大佬?铁口神断,包治百病?   他顿了下,“我家崽崽妈妈有些机缘,跟一位得道高人学过些皮毛道法。这道法里包含一些道医……”   马大爷一听, 长长哦了一声。难怪看连菀与人不同,眉眼间清澈干净,不落俗套。   “这些药材你就好好吃。保准吃了之后年轻三十岁。”连菀说完便去看崽崽们。   陆折劝着马大爷收下。   马大爷推辞了半天也推不掉。加上连菀说吃了这些药能治病,他也想试试。   他原本想着年轻三十岁不过是连菀的夸张说法,后来他震惊了……   此事先按下不表。   马大爷的孙子马大帅和孙女马二妞一个五岁一个四岁,都在楼下幼儿园上中班,正是调皮吵闹的年纪,此刻却安安静静地在听妹妹崽讲故事。   妹妹崽面无表情地压着声音说:“花园里的情侣正在哭泣,男人被女人的亲哥哥派去远方工作,女人哭着说舍不得,送了他一株花,让他随身带着,如果向她的话就闻一闻花香……”   陆折和连菀一高一低轻轻推开门,小心观察。   陆折的鼻息间充溢着浓郁的旱莲花香,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强忍着情绪波澜才站稳。   “玫瑰花精就钻在这花朵里,被男人带着跨过一片森林。”妹妹崽勾勾手,一脸神秘地说:“你们猜接下来怎么着?”   马大帅赶紧问:“怎么了怎么了?”   “女人的哥哥派人在森林里等着,见了那男人直接一刀劈下,把他的头给砍了……那血啊一下子飞溅几米远,把周围的花啊草啊全染了血腥味。”   陆折:“…………”昨晚他讲到这一段时候都不敢多讲,轻描淡写地掠过了,结果妹妹竟然自动扩展开来,还讲得有模有样,瘆人地很啊。   果不其然,马二妞吓得撇嘴想哭。   妹妹崽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哭。还有更可怕的呢。”   马二妞不敢哭,但害怕的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不停。   “玫瑰花精看到了这一幕,她跟随着杀人的哥哥回家,并想办法钻到那女人的耳朵里告诉了她的恋人被她的亲哥哥杀死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这女人哭着去林子里,在玫瑰花精的指引下找到恋人的尸骨,她看着白惨惨的头颅和尸首哭啊哭啊,最后把尸体埋了起来,唯独带走了恋人的头颅……”妹妹崽睁大眼睛,“你们想象那个画面。隔了好几天才去找到恋人的尸首,那头肯定都腐烂了,这女人胆子可真大,敢夹在咯吱窝里带回来……”   陆折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哪有夹在咯吱窝?原书可不是这么写的。   马二妞终于忍不住嗷嗷哭起来。   妹妹崽拍了拍她的肩膀,“妞妞,还要不要继续听?后面的更可怕……”   马二妞呜呜站起来,转身要去找爷爷。   剩下三个男生喊着她继续讲。   连菀耸耸肩,没点胆子还怎么当妖精?   妹妹崽把马二妞扯住坐下来,“别怕啊。童话都是假的。”   马二妞一听立马又撇嘴想哭,那麻麻每晚给她讲的童话世界都是假的?人鱼公主白雪公主莴苣公主全是假的??   马大帅挠挠头,“玫瑰花精也是假的吗?压根没有花精对不对?”   陆折紧张起来,他最害怕被别人知道崽崽们是花精这件事。万一被有心人知道,崽崽们被送去做实验可怎么办?   三小只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摇头,“当然没有啦。”   陆折这次松了口气。   连菀神色复杂,退了两步转身走到客厅。   恰好马大爷过来喊着马大帅和马二妞去上幼儿园。   今天幼儿园十点上课,早上起来夏雨瓢泼,难以出行,所以幼儿园通知小朋友可以晚一点到校。   马家兄妹不依不舍地从房间里出来,背上小书包和水杯和崽崽们道别。   同时约好今天一放学就去陆折家玩。   崽崽们齐整整站在走廊里给马家兄弟挥手,转过身来,陆折和连菀分明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丝羡慕。   只是他们从不会提上学这种要求。   陆折和连菀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待回到家,两人像是商量好似的,同时说要出门有事。   妹妹崽眼前一亮,“粑粑,你要陪大宝贝逛街吗?”   卷毛崽和红心崽哼唧着也想去,妹妹崽批评道:“我们要有不做电灯泡的自觉性好吗?”   陆折和连菀也没否认,将三个崽崽留给宗青和陆燃照顾后,同时出门,并在小区门口分道扬镳。   鞠小华在花市的店自然开得火,大上午天这么热也挡不住来运货的外地客商。   她摇着老式蒲扇,坐在后院的茶桌前正看着今日收益笑个不停。   做妖精有什么好的,像在妙莲崖的同类们,每天打坐修炼,风餐露宿的,过得一点也不舒适。她本来定力不足,对法术也毫无兴趣,好在她善于种花,种出来的菊花天下出名,谁见了她不尊称一句“鞠总”或是“鞠老师”。   如今她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一想到一对儿女,她叹了口气。   孩子是她生的,也是她一手养大的,他们从小聪慧异常,学啥啥会,是典型的别人家小孩。但他们是人类,最多活一百年,总有一天要离她而去。   她这些年小心翼翼一点点将容貌改老,害怕在孩子们面前露馅,藏得很辛苦。   若是他们也能和自己一样就好了。   正叹气呢,忽然一阵炙热的风冲进来。   她皱眉喊道:“今天怎么这么热?”刚入夏太阳就晒得要死要活,他们这些娇嫩的花最讨厌暴晒。   她搓了搓发烫的肌肤,刚抬眼一看,吓了一大跳。   猛一下站起来,径直走到假山前。   这里摆放的好几盆珍贵的菊花品种全蔫了萎了,花瓣蜷缩着,像是被谁抽干了水分。   鞠小华眉眼紧皱,刚才这里还好好呢,除了刚刚刮来的热风……   她心一沉,抬脚往外冲,这时从假山后绕过来一道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去哪?”   “找谁?”   “救兵吗?”   来者一头火红头发,用现在人的说法能染这种色的,不是非主流就是二次元中毒者。   可鞠小华知道这头发隐隐有火光,炙热地她浑身难受,这世间谁可以如此,只有和风姨齐名的南方风神因乎。   此神住在极南之岛,掌管南风,性格爆裂,所刮之风燥热无比,可将天地烧焦,每每都有人死在热浪之中。   花精们除了怕将其吹落地的西方风神风姨外,最怕的就是因乎。   这些神仙常年躲在昆仑山,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先是风姨肆虐妙莲崖,现在连因乎来也来了。   鞠小华赶紧施礼道:“不知神尊下凡,有失远迎!”   因乎冷笑一声,伸手捏住身旁悬挂的菊花,瞬时一道黑烟飘起,鞠小华的心尖立马一抖。   “你们妖精现在仗着妙莲崖的灵地,以及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旱莲花精,骑到我们神仙头顶,还说什么有失远迎?!怕不是恨不得我们这些昔日尊神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吧。”   因乎一步一步走近,脚下的青石板路全被烫得炸裂。   鞠小华抖得一笔,“小妖我在此经营,从未有任何非分之想。还请尊神明察。”   因乎冷笑一声,咻的一下握住鞠小华纤细的脖颈,“你们围攻仙尊,无视法度,罪大一等!”   鞠小华一口气没提上来,眼皮子翻着,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声音,“没有。真没有!”   “风姨去哪了?”因乎吼道。   他与风姨一个镇守南方,一个镇守西方,定时联系,前段时间忽然感觉不到她的踪迹,一路寻来,才发现她凭空消失了。   鞠小华有苦说不出,因乎肯定知道这事和祖婆婆有关系。毕竟谁都知道风姨没事干就去骚扰妙莲崖。   但他看起来忌惮祖婆婆,不敢当面质问,现在她一个小小的菊花精成了替罪羊。   “我真不知道啊……”   因乎脸色一沉,忽然感到外面有抹似有似无的香味传进来,他手一松,朝鞠小华嘘了一声,消失在空气中。   随之消失的还有被他烫黑的几盆菊花。   连菀掀帘而进,坐在凉亭里的鞠小华赶紧起身相迎。   连菀连连摆手,让她别客气。   “我崽找到了。”   鞠小华一愣,随即一脸惊喜,“找到了?谢天谢地啊!”   连菀:“我崽要上学。”   鞠小华又一愣,“上学?”   连菀斜眼看着她,“怎么?有问题?”   鞠小华缓了缓。   “崽崽们有出生证明吗?办理出生证明要父母双方的结婚证。”   “祖婆婆,谁敢跟您结婚啊!不要命了?!”   连菀:“…………” 第061章 文学城独家   连菀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还有结婚证这个困扰。   从前她在妙莲崖上把岁月踩在脚下, 想如何让它流淌就如何流淌,在她手里时间总有余额。如此漫长的妖生中自然不会掺杂所谓的恩爱情仇这样的感情,更不可能在她的岁月里出现诸如“如何才能养好崽崽”、“如何才能和一个凡人结婚”等等问题。   如今面对鞠小华的质问, 她沉默了。   鞠小华见祖婆婆面色不虞, 当即吓了一跳。她这只有一点点脑容量的花脑子怎么就抽抽了?肯定是被方才猝不及防出现的南风之神因乎给吓的。   幸好祖婆婆心有忧愁, 刚才进后院时没发现脚底下的青石板已经被因乎给踩得裂痕乍现, 不然她哪能有机会坐在这里逼逼叨叨的。   “没别的法子了?”   鞠小华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道。以前派出所的登记系统技术条件有限, 不甚完善, 可现在全国四处连着网, 想行走人间, 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都得有。   尤其孩子上学, 那条件更高。   鞠小华说着说着就开始痛批学位房。   连菀被狠狠上了一课。她这才明白,在人间上个学规矩条件非常复杂。没有钱没学位房,崽崽就没法去好学校, 别说好学校了,在商康市这种破地方没有户口只能上民办学校。   鞠小华又解释了一番什么叫公办什么叫民办,说得连菀脑门子炸。   “不过, 没事, 祖婆婆您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随时候着。”鞠小华笑道。   连菀摆摆手, “既然凡人搞这么多规矩, 那就交给凡人去办。”   鞠小华:“?”   连菀幽幽看着远处, “总不能白白做我崽崽的爹吧。”   鞠小华:“??”   连菀回头看了他一眼, “哦,你没听说吗?我被迫在人间有个小情郎……可小了,今年才23岁。”   鞠小华:…………   说来也巧,连菀回到向阳小区时, 恰好迎面看到陆折也回来了。   一人一妖都有些尴尬。   连菀是想起结婚证这件事,陆折出去咨询了一番后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   两人抬眼互相看了看,默默又挪开。   连菀向来我行我素,转身进了小区。   陆折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连菀听力好,走了没多远就听见有在楼下乘凉的老头老太太说什么哎呦小两口吵架了。   连菀:……   她停下脚步,陆折也停下脚步看着她。   “啧啧。这一看就是小陆他媳妇平时在家里厉害些。小陆人又帅又温柔,被欺负地死死的哦。”   连菀:……   她转过脸,看着陆折。   陆折不知所以,愣了愣。   连菀是要脸的,在妙莲崖上她虽然是老大,但从不欺负比她法术低的小妖精。没想到在人间,她不过是没和陆折并排走,就被人编排出这样的话。   不过她一个妖精不跟人类计较,她回头勾了勾手。   陆折眨了眨眼,没敢动。   连菀气得回头迎上去,伸出一只纤细胳膊勾住陆折的脖子……就这么如此大佬地肩并肩走了。   陆折比连菀高一些,一脸懵逼地被迫耷拉着肩膀,委委屈屈地往前走。   围观路人看着如此“大佬”的勾搭姿势,都瞪大了眼。   “哎呦哎呦,看看看,我就说小陆被欺负地死死的把。”   “每对夫妻有每对夫妻的相处模式,你们管人家呢。”   “就是。我看人家感情挺好的。”   已经走到楼梯间的连菀听到“感情挺好”四个字当场一个趔趄没站稳。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临走前老道长叮嘱她的那几句话。   人间不同妖界,但凡有嘴巴的地方就会叨叨逼逼。嘴巴长在旁人身上,不用理就行。   刚走上楼,再看不见的地方,连菀收了手。   陆折揉着脖子看着她,欲言又止。   连菀抬脚往上走,刚没走两步就听见上面有细细索索的声音。   她唇角勾起,咻的一下从陆折面前消失……   陆折看得一愣一愣的,过一会听到楼上崽崽们的惊叫声骤起。   “麻麻!”   “麻麻!你好厉害啊,从哪里发现我们的?”   “二哥小笨笨。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住麻麻?!”   说这话的自然是妹妹崽。   陆折也笑起来,大踏步冲上去,刚拐弯就被三道小身影给紧紧抱住。   三小只像奶狗似的,蹭着陆折的脸。   陆折笑得前仰后合,抱着他们回亲。   连菀看到这一幕,微微叹了口气。   宗青已经做好了晚饭。   陆燃当然不会动手,他已经在宗青做饭期间尝了几口,嘴巴啧啧地说还凑活。   宗青听到这样的评语简直乐坏了。一直跟着刚回家的陆折说自己一定要去开一间餐厅。   陆折:“好呀。你忙起来就没办法赖在这里。”   宗青没好气地说:“是崽崽们舍不得他们的宗青叔叔好吗?”   陆折笑了笑,赶紧哄着崽崽们洗手上桌。   连菀不吃这些,她常年辟谷,对食物无欲无求。   刚开始大家吃饭,她去看电视研究人间素材。   后来崽崽们一再要求,说什么旁边马大爷家全家人齐齐整整吃饭,连菀这才坐到饭桌前。   不过别人吃饭,她打坐。饭桌上勺子筷子碰个不停,她就静静闭着眼,捏着诀,旁若无人般。   宗青和陆燃在这时候都不敢说话,生怕打扰了她。   可今晚不同,连菀主动走过去,落座后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崽崽们吃饭。   宗青拼命朝陆折挤眼睛,陆折没理他,自顾自地给崽崽们夹菜吃。   陆燃咳咳两声,“弟妹,要不要给你盛点?”   大家伙都一愣。   弟妹??亏得陆燃敢说。   陆燃横惯了,把筷子一放,“我早都想说了。既然大家的目标是共同养好崽崽,那就不要这么见外好吗?!”   陆折:…………   哥你是没见过祖婆婆发飙的时候,能把你吊到崖边当飞镖甩。   “弟妹虽然是……但现在她在咱们这里,入乡随俗嘛。她做她妈妈该做的事情,陆折做他爸爸该做的事情,我当叔叔的自然义不容辞,肯定会照顾好你们大家……”   宗青忍不住在心里给燃哥点了根蜡烛。   连菀淡淡看着陆燃,“哥,只要你不怕折寿。这声哥我叫。”   所有人:……   陆燃一拍桌子,“我怕什么!反正人生在世就这么点日子,咱们过好吃好就行。”   “来,弟妹,哥哥我亲自给你盛碗汤。”   “你要知道,我从出生就没给人做过这种事情。你是第一个。”   连菀耸耸肩,“巧了。我从记事起,还没谁敢让我叫他哥哥。你也是第一个。”   宗青手心都快捏疼了。   从今天起,燃哥是他最佩服的人没有其他!   陆燃起身要去盛饭,连菀叫住他。   还没等她说话,妹妹崽在旁边幽幽道:“我麻麻只吃我粑粑盛的饭!”   陆折别过脸,有时候妹妹崽总让他情难以堪。   连菀抿着唇说:“那倒不是……”   妹妹崽撅起嘴,有点小委屈。   连菀见状,立马没招了,改口说:“其实麻麻是想吃粑粑做的饭。”   三小只立马嘿笑起来,拍着桌子嗷嗷嗷。   陆折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顿饭吃得格外热闹,陆燃心情超级好,立马让司机去买了几箱好酒拿上来。   非要和连菀喝一场。   陆折劝都劝不住。   宗青见连菀今天这么好说话,也放松开来。   三个崽崽兴奋地跑来跑去,陆折急得连轴转,紧紧跟着他们生怕他们摔跤,结果被妹妹崽推到连菀身边。   “粑粑,我们走路很稳的。你别担心。”   陆折见状,只好坐到连菀身边。   陆燃自负酒量好,要和连菀喝个九九如意。   连菀看着面前九个酒杯,淡笑着一一喝下。   陆燃瞪大眼睛,“哎呦,跟我酒量一样好啊弟妹。”   陆折哭笑不得看着只是被连菀叫了一声哥就兴奋地恨不得窜上天的亲哥。   就在这时,花蛇滋溜着跑到陆折椅子后面,三角头翘起来看着喝得满脸通红的陆燃。   他轻启大嘴,吐着信子小声嘟囔,“妙莲崖的猴子酒之所以产量少,就是因为祖婆婆酒量太好了。”   陆折立马想到一个画面:连菀飞仙一般在崖上密林间飘来飘去,飘累了,就从怀中掏出一个八宝葫芦,仰起头喝起来,脖颈纤细白皙,不一会红晕染上,一直到达连菀的耳垂。她喝完还不忘擦擦唇角而后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红心崽坐在对面,他咦了一声奇怪道:“粑粑你怎么没喝酒脸都这么红?”   陆折:“…………哪有?!”   妹妹崽慢悠悠道:“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粑粑因为爱麻麻所以才脸红哦。”   陆折:……我这个粑粑天天被崽崽们按在地上摩擦,日子过得也太难了吧。 第062章 文学城独家   当晚, 陆燃果然不负众望喝晕乎过去,宗青担负起照顾他的重任,差点没折磨死。   陆燃一手拉着陆折, 一手准备去拽连菀, 结果扑了个空。   宗青和陆折夹起陆燃把他按到床上。   陆燃两只手在空中抓啊抓啊, 嘴里咕哝着说:“弟妹啊, 我家阿折是个臭小孩, 你得好好管管他!”   陆折脸黑着, 把他往被窝里塞, “乖乖睡觉!”   连菀在后面靠着墙, 唇角勾起, 似笑非笑地说好呀。   陆折脸更黑了,回头瞪了一眼连菀,那眼神好似在说她煽风点火。   连菀装作没看见。   她抬眼看过去, 窗外月光皎白,空气中浑浊着复杂的气息,房间里的人脸都红扑扑的, 吵闹声欢笑声, 声声入耳,人间的欢乐只需几杯酒而已。   “我这做哥哥的以前太混蛋, 我对不住我家阿折。弟妹……弟妹”陆燃被塞进被窝里了还不老实, 还在喊叫。   陆折松开他, 宗青愣了愣, 也松开了他。   “弟妹,我家阿折他可怜啊,你可要心疼他。”陆燃咻的一下坐起来,瞬间又倒下去。   连菀从指尖变出一颗药丸, “给他吃下去。别明天头疼。”   陆折不敢抬头看连菀,抿着唇接过去,轻声道了句谢谢。   陆燃被塞了药丸,忽然他竟呜呜哭起来。   “我们家的崽崽们今天在客厅里玩过家家。他们装模作样背起书包要去上学。哥哥扮演老师,弟弟扮演同学,妹妹扮演她自己。我在旁边看得心疼啊。”   “他们现在连个大名都没有。”   “怎么就不能去上学?谁说妖精不能上学?”   “去上!大不了我明天就买下一座幼儿园,一座小学,一座中学,一座大学……我让崽崽们一路上上去……”   “弟妹,你把你们那里的小妖精们都叫下山来,来我这里上学。”   “我要做第一位妖精学校的校长……”   宗青想捂住他的嘴都捂不住。   看来燃哥心里憋了好多话,趁着喝醉全掏出来。要知道能让他老人家憋话简直搞笑,可见他最近心里是很烦闷啊。   连菀面无表情地听了一会,转身离开了这里。   陆折看着她的背影,也没再说什么。他让宗青去休息,他今晚在这里照顾陆燃。   宗青欲言又止,到底也不能说什么,起身走了。   翌日清晨,宗青起床时看到昨晚哭得稀里哗啦醉得要死要活的陆燃竟然好端端地坐在餐桌旁,他非常震惊。   不要脸地凑到连菀面前讨要醒酒丸。   连菀看着他说:“陆燃是我哥,你是谁?”   宗青挠挠头,“我是崽崽们的保姆啊。”   他掰扯手指头开始说自己每天为崽崽们做饭洗衣服烧水泡奶各种活……说着说着那阵势要是连菀不给他一两万的工钱都搞不赢。   连菀忽然发现这些人刚开始见她的时候瑟瑟发抖,现在竟然能在她面前口若悬河,什么话都敢说哦。   她没好气地从手指尖变出几颗药丸,丢给他。   宗青笑得脸都开花了,赶紧攥紧回房珍藏起来。   崽崽们起得也很早,在陆折和陆燃的陪伴下开始吃早餐。   连菀照例不吃,但会陪在旁边看着他们吃。   妹妹崽边吃边絮叨陆折,“粑粑,你不能天天地陪着我们。男人要有事业心哦。”   卷毛崽:“是呢。粑粑要赚钱养活一家人。”   红心崽放下筷子,一脸担忧,“麻麻很难养的哦。”   陆折哭笑不得,这几天兴趣班那边放暑假,他才有时间在家待着。   连菀:“谁说我难养?”   她摸着自己的脸说:“我这张脸天生丽质,不需要任何护肤品。这钱没让你们粑粑掏。”   她又指着自己的衣服说:“我身上有避尘丸,衣服不用洗,更不会坏。我还能随意变换衣服。这钱也没让你们粑粑掏。”   “还有,我不用吃饭。饭钱省了吧。”   说来说去,她甚至连这套房子都不用住,反正随意找个树上挂一晚上也能行。   妹妹崽叹气,“麻麻,有时候话不用说这么直白。给粑粑留点面子好吗?”   被连菀和崽崽们怼了无数次的陆折镇定地吃着饭,反正他能活着就行。其他的不用强求。   连菀耸耸肩,“好呀。你们的名字让你们的粑粑起。麻麻随意。”   陆折一愣,抬起头看着她。   崽崽们是她生的,他只是机缘巧合捡了他们。   他早都想给崽崽们起名字,但这事得连菀定,他不能发表意见。现在连菀竟然让他来起名字……   他竟然没出息地鼻头一酸。   陆燃缓缓笑起来。今天早上起来他看到了宗卿昨晚偷拍的视频。视频里他说了好多话,竟然还哭了。   想找个地方钻进去的同时,他觉得自己说得真没错。   不管如何,总得给崽崽们起个名字。   “我不知道你们那边是什么样的习俗?”陆折迟疑地问。   起名字可不是小事,按照人类的习俗,要么找德高望重的长辈起名字,要么找算命先生根据生辰八字起名字,这可关系命运前途的事情,马虎不得。   连菀摆摆手,“我们那边没这么多讲究。好多妖精一辈子都没名字。有的也是下山后才有了人类名字。其实都不重要。”   妹妹崽皱眉,“麻麻,你的名字很好听,是谁起的?”   连菀愣了愣,这问题她好似从没有想过。   自两百年前她醒过来,她只知道自己叫连菀,其他的一概不知。   难道她也曾下山,入了凡间,遇见了什么人类,然后有了这样的名字?   她摇摇头,“不知道。”   卷毛崽高兴地喊道:“隔壁的马大帅和马二妞都有名字。我们终于也有名字啦。”   陆折:“起名字这事比较大,让粑粑好好想想。”   妹妹崽急了,她今天就想过去找马家兄妹炫耀。   她凝神一想,“不然这样吧。把粑粑和麻麻的姓连起来。”   陆折一愣,瞬即耳垂红起来。   连菀耸耸肩,“无所谓。”   陆燃笑起来,“让妹妹起吧。她是咱们这套房子里最有文化的。”   妹妹崽大眼一眨,主意可就来了。   “大哥叫陆连尚。尚这个字意思是尊重、久远。”   “二哥叫陆连仲。仲这个字意思是代表第二个。”   “我就叫陆连夏。我喜欢夏天。因为这个夏天我有自己的粑粑麻麻!”   陆折率先鼓掌,评价道:“好听。还有寓意。”   连菀淡笑道:“就依妹妹的。”   陆燃挠挠头,“好听是好听,我怕我记不住。”   妹妹崽哈哈笑起来,“哎呀,太好记了。你们看,大哥是尚,二哥是仲,我是夏。可不就是上中下吗?”   她这话一说,全家人都笑起来。   真是个机灵的小家伙。谐音梗扣钱知道吗?   卷毛崽点头道:“没错。我们在麻麻的枝头上就是按照这个顺序排列的。”   妹妹崽见大家毫无意见,立马扒拉完碗中饭去隔壁家显摆去了。   吃完饭陆折把连菀叫到崽崽房间。   两人一个坐凳子上,一个坐床上。   陆折沉吟片刻道:“崽崽们如果要在这里生活,就得有身份证明。”   连菀在鞠小华那里了解地很清楚,她点点头说没错。   陆折见她没意见,说自己准备拿崽崽们的头发以及她的头发去做DNA鉴定。   按照现在的政策,不一定需要结婚证。连菀可以作为单亲妈妈为孩子们办理出生证明。   但是连菀需要出示身份证才能办理……   “我是黑户对吧?”连菀很清楚。   陆折点点头,“如果你不嫌弃,可以上我的户口本。”   天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紧张。   幸好连菀不清楚在人间,邀请别人上户口本基本等同于求婚。   连菀耸耸肩,“我不嫌弃。”   陆折心里高兴地冒泡。   “我也没旁人可选啊。我总不能上芙蕖或是鞠小华的户口本。他们也不敢让我上啊。”   陆折:……   就这样,陆折在崽崽们的床上收走了几根掉落的头发,连菀又从自己头上拽了两根。   小心翼翼收好,陆折拿去给鉴定公司。   连菀:“不是。你找的那家公司还能鉴定妖精的DNA?”   陆折:“这是我哥名下的公司。所以……”   说白了就是走个流程。   连菀不愿去想其中曲折关系,反正有陆折在,她放心就好了。   下午陆燃接了个电话。   他神色凝重,看了连菀一眼,哦哦两声把电话挂了。   连菀在旁边吹泡泡玩。陆折之前买的睡莲花,这几天终于开花了。当然是在妹妹崽无数次的抚摸下终于傲娇地开了。   陆折为了营造意境还在里面养了两只小锦鲤。   锦鲤一条纯白色,一条纯红色。红白绕尾,可可爱爱的,连菀很喜欢过去逗它们玩。   其中一项就是用手指隔空在水面造泡泡,小红和小白最喜欢追着泡泡跳,有一天甚至因为激动从大缸里跳出来,吓得陆折赶紧把它们塞进去。   连菀还无比坦然地说没关系它们死了我还能救活。   陆折哭笑不得。   连菀逗了会鱼,抬眼看见陆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燃走过来,小声问:“弟妹啊,你给哥说句实话。你真的以前不认识我家阿折?”   他赶紧又补了一句,“可以再往前几百年回忆回忆!”   连菀皱起眉头,“你在怀疑一只妖精的记忆力?”   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啊。   陆燃哦了一声,把陆折从厨房叫出来。   陆折一脸懵,不知道亲哥要干什么。   陆燃摇了摇手机,“刚才DNA鉴定公司的人打来电话,说崽崽们确实是弟妹的孩子。”   宗青在旁笑道:“这还用说?”   陆燃摇摇头,看着陆折和连菀说:“他们还说,崽崽们和阿折的DNA的相似度也超过了99.9%。”   陆折:!!!!   连菀愣了愣,“什么意思?”   妹妹崽从房间里跳出来,激动地说:“我说得没错,麻麻两百年前和粑粑的前世情投意合,互定终生,怀了我们整整两百年……科技证明了我的猜想啊。”   连菀彻底傻眼。 第063章 文学城独家   所有人都看向陆折。   陆折一脸懵, 他明明只从崽崽们的房间里挑了几根他们的头发送过去,样本里怎么会有他的?   这不科学啊。   陆燃帮他解答,“你忘了你每晚都躺在妹妹的床上哄她睡觉。”   连菀瞥眼看向凑过来的妹妹崽, “你就使劲欺负你粑粑。第一, 花精不需要睡觉, 第二, 你要想睡觉会秒睡着好吗!”   被抓包的妹妹崽嘟嘴装可爱。   连菀晃了晃脑袋, “这不重要!陆折……”   她刚喊了一声陆折, 就咻的一下飘到他面前, 左手扯住他的手, 右手揽住他的脖颈, 一把把他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陆折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扑进连菀的怀里。   三个崽崽瞪大眼睛,还是头一次见粑粑麻麻如此亲密。   宗青和陆燃都别开脸, 开始讨论今天天天很不错。   陆折红着脸想挣扎,却被狠狠箍在连菀怀里。   “别动,”连菀的手顺着他的胳膊往上摩挲, “让你别动!”   陆折分明能闻到来自连菀身上的那抹沁人心脾的气息, 手中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下来,就这么乖乖让连菀顺着他的臂膀摸到了他的胸口。   他瞬时耳垂更烫了。   第一次见面时, 她便是这么二话不说摸过来, 一点也不客气。   连菀还是不信人类的所谓DNA技术, 压根和妖精不是一个系统。   之前她意外从陆折的胸口摸到和煦的风, 后来有几次夜里她趁着他睡着也摸过同样的地方,却空无一物。   这件事在她这里变成了一件悬案,破不了就没再管它。谁知道陆折和崽崽们的DNA竟然相似度这么高??陆燃非说陆折是崽崽们的亲爹??请问她身为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她的手刚摸到陆折的胸口就听到他跳跃有力的心跳。   她抬眼看着他,“最近你的心脏倒是好了很多。”也许是和崽崽们呆的时间太久。三个崽崽不光继承了她的妖力, 尤其妹妹崽有着呼风唤雨的神力,这一点但凡沾染到凡人身上,凡人也可长寿。   陆折:“摸够了吗?”   连菀的手掌往下使劲一按,陆折顿时觉得那点衣服压根不够连菀磋磨的。   有力的心跳中,一抹似有似无的风渐渐缠绕着,绕过连菀的手指头,顺着肌肤沁入……连菀心一沉,这一幕似曾相识,好似在什么地方也被这样的风笼罩过。   连菀靠近了些,试图再感受更清楚点。   陆折垂眸就看到连菀红唇的双唇。   “粑粑麻麻,你们要亲亲能不能避着点人?”妹妹崽捂住脸,可手指头开得很大,缝隙间是她湿漉漉的大眼睛。   连菀:……   陆折:……   “你真不知道你是谁?”连菀似笑非笑地问。   妹妹崽:“他是你亲亲老公啊。麻麻!”   连菀窘了个窘,陆折趁机挣脱开来。   连菀从上到下把他看了一遍,也只能发现胸口那抹时而存在时而消失的风这一个证据。   她早些时候其实已经把陆折的生辰八字人生经历全查了个遍。甚至连他五岁还在尿床的证据都找到了,但就是找不到他不是人的证据。   老乌龟之前在妙莲崖告诉她,两百年前风姨曾经发疯在丹江上掀起狂风暴雨,就因为嫉妒她曾经勾搭了一个凡间小情郎。那小情郎和她在丹江边你侬我侬,被老乌龟的远方表哥无意间看到。后来风姨将她的小情郎掀翻落水,小情郎溺亡的瞬间化作一股风消失在江水中……   如今陆折的胸口总有那么一抹和煦的风在萦绕。   风?!!   绕来绕去绕不过风这个字。   从老乌龟的话里推断出崽崽们的爹大几率是这位化作人间男子的神仙。   和风相关的神仙,在神仙谱系里随便一搜都好多位。   连菀彻底糊涂了。   不管如何,崽崽们上学之事进展地很顺利。   原先陆燃还想着如果不行的话就自己买学校让崽崽们上学,现在既然能拿到这张DNA鉴定书,那就可以顺利办下出生证明以及结婚证。   有了结婚证那就可以上户口。   上学的条件就准备好了。   上学不容耽误,陆燃一出手,不到半天全办好。   按照他的想法,崽崽们一定要上最好的幼儿园。一般幼儿园配不上他侄子侄女们。   陆折却坚持让崽崽们在小区幼儿园上学。他小时候就在陆燃口中的高级幼儿园上学,他们这个圈子的小孩没有单纯的,他反倒一点也不快乐。   连菀不管这些事。   兄弟两个吵作一团,最后还是崽崽们一锤定音。   “我要和马大帅一起上学。”卷毛崽跺脚道。   “我都答应马二妞帮她拎书包。”红心崽叹气道。   妹妹崽来了句,“粑粑说的一切我都赞同。”   陆燃:…………   就这样,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崽崽们报名成功,新学期开学一个星期后进入向阳幼儿园上学。   头天晚上,陆折先是进崽崽们的房间叮嘱了又叮嘱。他先是帮他们把书包整理好,把每人三套换传衣服装好,同时塞进三条汗巾,并在每条汗巾上写清崽崽们的大名。   要乖乖听老师的话,要和小朋友友好相处,要自己穿衣服自己穿鞋子……   说得三个崽崽都嫌他烦。   陆折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爱唠叨的粑粑。   就这样他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清楚。   意犹未尽地被崽崽们推出去,连菀又进来了。   崽崽们在粑粑面前可以肆无忌惮,可在麻麻面前还是有些收敛。   小家伙们默默坐好,恭请麻麻训诫。   连菀坐在凳子上,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忽然从手指尖唤出粉光,光芒灼灼,耀在每个崽崽的脸上。   “我只说三点。你们三个记清楚了。”   三个崽崽连连点头。   “第一。不许随意暴露妖力。”   “第二。不许任意欺负人类。”   “第三。不许自爆身份以及妙莲崖的一切。”   卷毛崽举手问:“麻麻,万一人类欺负我们呢?”   连菀:“你躲不开吗?你跑不掉吗?傻兮兮地让他们打你?”   卷毛崽:“嗷!”   红心崽举手问:“麻麻,万一我们遇到危险怎么办?”   连菀从手中变出三个玉佩,挂到崽崽们的脖子上。   “对着玉佩叫麻麻。麻麻一秒到达。”   红心崽:“粑粑也有一个玉佩啊。跟我们这个一模一样。”   提起这件事连菀就无语。她这玉佩说起来也是顶级炼材,珍贵无比,可陆折压根不用,塞到柜子深处,她也不好问人家你到底为什么不戴。   妹妹崽一副我懂的模样,“麻麻是粑粑的大宝贝,在麻麻眼里,粑粑也是她的大宝贝嘛。”   连菀:“……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妹妹崽一把扯住麻麻的胳膊,“麻麻,您都没有上过人类的幼儿园,也没什么经验,我们可是破天荒的一代,以后妙莲崖上可得刻上我们浓重的一笔哦。”   连菀一愣,没听明白。   妹妹崽这才解释道,人类有很多书籍经过几千年的沉淀以不同方式流传下来,现在的人类知道祖先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可麻麻对过去一无所知,若是妙莲崖也像人类一样,有专门的妖精对每天发生的事情进行记载,那不管麻麻再睡多少年,也可以看着这些材料追溯过去。   所有的现在都来自过去。   妹妹崽摊手,“不然我们也不会连粑粑是谁都不知道。”   连菀抿着唇。这丫头的提议是极好的,但出发点真的永远都是从她爹出发。   她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好。我这就让你们的花蛇叔叔回去安排。”   翌日清晨,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起得非常早。   宗青在厨房忙碌着早餐,陆折帮崽崽们收拾东西,陆燃是氛围组,在吃饭的崽崽们身后不停加油鼓劲。   “不怕不怕哈!幼儿园很好玩的。”   “你们到时候可千万别哭。虽然你们哭起来挺好看的。”   “到时候我去送。你们都别去。我心肠硬,他们就是哭得震天响,我也能把他们无情塞进教室。”   陆折一脸无语地看着亲哥,“哥,你能不能把你脸上的泪擦擦?”   陆燃抹了把脸,湿漉漉的,“哦。这谁把水撩我脸上了?”   宗青在旁想笑又不敢笑。   对比激动地慌张的大人,三个崽崽可是淡定如常。   同样淡定的还有他们的亲娘。   连菀像往常一样坐在阳台的卧榻上打坐。   崽崽们出门时朝她打招呼说拜拜,她也只是微微抬起眼皮,哦了一声就闭上眼继续修炼。   陆折不让刚出门就哭得稀里哗啦的陆燃跟着,陆燃不愿意,非要跟着去。   三个爷们带着三个崽崽往幼儿园去。   按照陆燃的想象,如此重要的一天,他恨不得敲锣打鼓把崽崽们送进去。怎奈距离太近,他连部豪车都开不了。只能戴着墨镜,遮住他哭红的双眼,亦步亦趋地跟在崽崽们的身后。   出了小区,路上好多赶早去上学的小朋友。他们拉着大人的手,睡眼朦胧地挪着小步子。   忽然人流中出现三个高大帅气的男人,面色冷峻,表情严肃。   每个男人手里都拉着一个小孩。小孩穿着和向阳幼儿园的校服。   “我的妈呀!好可爱好漂亮的三胞胎!”   “你看看人家孩子,多乖啊。上学都不哭不闹。”   “我不太能看明白。怎么三个男人送孩子上学?这是爸爸、叔叔、和舅舅吗?”   陆折早都习惯了带崽崽们出门时被围观议论的情况,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崽崽们兴奋地小脚丫快到陆折他们都拽不住。   别人家的小孩都哭着往回撤,他们三个倒好,进了幼儿园门口,急得胡乱说了声拜拜就进去找教室了。   陆燃呜咽道:“我都还没来及哭,他们就走了!”   宗青叹气,“崽崽们长大了!”   陆折挠挠头,“不是他们离不开我们,是我们离不开他们!”   崽崽们的班级在二楼,是中二班。   妹妹崽踏着稳稳的步伐,一路上遇到老师就弓腰叫老师早上好,遇到小朋友就喊小朋友早上好,甚至连园长都认识。   卷毛崽偷偷拽住妹妹问你怎么认得。   妹妹崽耸肩道:“昨晚我用粑粑手机搜索的。我还知道园长老师今年36岁了还没结婚。”   “哦。用采访里的话说:园长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孩子,没办法再爱另一个男人。”   两只小公花举手夸赞说,如此博爱的园长领导下的幼儿园肯定特别好,真是来对地方了。   中二班的班主任姓王,她昨天接到通知说班里今天会来三位新同学。   大清早她就熬煎地吃不下饭,怕是早上她要花费大量的功夫来安慰他们。毕竟第一天上幼儿园没有不哭的。   结果还没等她下楼去门口迎接,忽然听到有人在教室门口奶声奶气地喊道:“王老师早上好!”   她一回头,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此刻恰好有一束光从东边投射过来,落在三位新同学的肩膀上,像是一道圣光。   圣光中崽崽们圆嘟嘟的笑脸犹如年画娃娃,正朝她眨着眼睛笑。   她还在愣时,卷毛崽走出来大声介绍自己:“王老师您好。我是哥哥,我叫陆连尚。”   红心崽第二个站出来,躬身道:“王老师您好。我是弟弟,我叫陆连仲。”   妹妹崽最后一个站出来,她直接冲到王老师的怀里,蹭了蹭说:“王老师,您怎么长这么好看?我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王老师又惊又喜,抱着怀里软糯糯的妹妹崽,“从哪里来的乖宝宝。我的妈呀!也太可爱了吧。”   以她从教五年的经历来说,见过无数糟心孩子,也见过很多乖巧孩子,可头一次见到这么会讲话的三胞胎。   她赶紧领着崽崽们去熟悉教室,回头一看发现教室外面好多人站在外面围观。   不光如此,教室里的其他小朋友也跟着了魔似的,哭的不哭了,闹得不闹了,全眼巴巴地看着新来的同学。   好在上课时间到了,外面围观的人拍了好多照片依依不舍地走了,教室里的小朋友们的脸还没转过来看着王老师。   王老师敲了敲黑板才把人都瞧清醒了。   三个崽崽坐得端端正正的,一副认真求知模样。   麻麻说了,他们代表着妙莲崖妖精界,不能给老家人丢脸!   王老师拿出一叠儿童绘本让助理发下去。小朋友们拿到绘本,要么拿在手上甩来甩去,要么努力看着封面嘴里咕哝着,要么……   妹妹崽拿到绘本,像是拿到要在两个小时后交上去的考试卷子,两只大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上面的文字,严肃紧张,快速扫过一页又一页,等王老师喊着大家跟着她一起念的时候她基本一本全翻完了。   “牙白白,白牙牙,牙齿每天要洗澡,洗白白,洗开心,牙齿每天要玩耍……”王老师捏着嗓音一字一字教着。   所有小朋友都跟着念,只是小班同学好多口齿并不伶俐,念得卡顿卡顿的。   王老师教了三遍,让小朋友们举手,看谁能念这首儿歌。   举手的人倒是不少,只是站起来一念总在卡顿。   王老师耐心地帮他们顺下去。小朋友的记忆力其实都不错,只要多重复。她并不指望只念了三遍他们就能记住。   “还有小朋友愿意尝试吗?牙白白,白牙牙……”王老师笑眯眯地问。   妹妹崽都快要把胳膊举到天上去。   王老师忍俊不禁,笑着让她起来念绘本。   妹妹崽清了清嗓音,站起来一字一句地看着王老师说:“牙白白,白牙牙,牙齿每天要洗澡,洗白白,洗开心,牙齿每天要玩耍……”   她没看书本,是背下来的。   她越说,王老师的嘴巴长得越大。   助理也惊了,赶紧拿出手机录像。   妹妹崽念完《牙白白》这首儿歌,并未停顿。   她继续念。   “红灯停,绿灯行,黄灯亮了等一等……”   “小青蛙,爱呱呱,每天呱呱到天亮……”   “妈妈爱,爸爸爱,我是爸爸妈妈的乖宝宝……”   王老师眨巴着眼睛,这孩子长得漂亮也就罢了,竟然过目不忘??   这绘本儿歌有几十首,全部念完也要半个小时。   刚开始王老师还激动地不行,妹妹崽每念完一首儿歌她都会鼓掌加油。   然而随着妹妹崽越念越多,越念越快,俨然有将整本书都念完的趋势……   王老师干笑两声,“连夏……”   妹妹崽沉浸在背诵中没理她。   “宝贝!”   “乖崽!”   “崽崽!”   妹妹崽目不斜视地看着她背诵……   期间还夹了一句回答她,“王老师,做事要善始善终,知道吗?”   王老师:……   就这样,如这般,妹妹崽替她的老师上了整整一节课,直到下课铃音响起。 第064章 文学城独家   这件事立马在向阳幼儿园的老师办公区内传开。一众老师不知道该羡慕不用上课的王老师还是嫉妒不用哄孩子的王老师。   “这么多年了, 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能过目不忘!”   “王老师,你见到孩子父母了吗?这么优秀的孩子肯定有优秀的父母。”   王老师摇摇头,“孩子们都是自己来教室的。”   “难怪……”有老师醒悟道:“人家家长教得可真好。太独立了。”   忽然有保安冲进教室, 气喘吁吁道:“有三个男人老师围着咱们幼儿园转悠半天了, 我问他们干嘛, 他们啥话也不说, 只是看着幼儿园, 表情非常严肃, 看起来像是搞事的?”   这几年总有社会新闻报道说有些懦弱的人跑到幼儿园门口伤害弱小的孩子发泄不满。所以基本每个幼儿园都配备了保安。但是这些保安多年纪大, 要真遇到歹徒怕是也招架不住。   向阳幼儿园的老师之前接受过散打培训,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们一听说校外可能存在危险, 立马往外冲。   此时正是课间休息,小朋友们都在教室里玩,助理老师和生活老师陪着。   他们见老师们都往外冲, 一个个紧紧跟着挤到教室门口往外看。   中二班在二楼,小孩子们叠罗汉似的趴到窗户上。   妹妹崽自从当众背完一本书后在小朋友们中的地位骤然拔高,她站在最前排, 两个哥哥在旁护着她别被其他小孩挤到了。   幼儿园外, 陆燃焦虑地看着手表,“他们上午应该要出来做运动啊。怎么还没到时间?”   陆折也很焦虑, 按理说他该回家好好休息, 可一想到回到那个安静如鸡的家中他便不舒服, 还是站在这里靠近崽崽们他的心才会平静点。   只是他的这些焦虑不像陆燃那么外露。   宗青这段时间也和崽崽们培养了浓厚的感情, 陆燃是出了家门就嘤嘤哭泣,他是一个大爷们站在幼儿园门口哭。   哭得刚才送孩子的家长们忍不住哄他。   “没事,没事。现在你们舍不得他们,等他们回家你又嫌他们烦!”   宗青别过脸, 不想别人看见他的眼泪,咕哝道:“才不会嫌烦!”   三个大男人就这么在幼儿园门口晃悠啊晃悠,一个保安在里面警惕地盯着他们,另一个保安去办公室叫人过来支援。   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陆折心情不好,见陆燃絮絮叨叨不停地问怎么还不出来做运动,他黑着脸说:“哥,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小孩子?”   陆燃愣了愣,“谁他妈知道咋回事!反正就一头扎进来,爱得不要不要的。”   陆折:……也是。谁能顶得住崽崽们的可爱。   陆燃哼道:“说来说去还是弟妹冷静,没见她有丝毫着急。”   陆折撇嘴,“她不是冷静,她是心冷。”   此时一抹白裙身影飘在陆折身后。   陆燃抬眼看见,故意道:“人家弟妹对崽崽们还是很好的,对你是心冷。 ”   陆折被亲哥挤兑,冷着脸说:“我只是不稀罕晒狗粮。不信,我把她摁墙上亲给你看!”   陆燃和宗青哈哈哈大笑起来,那样子十分张狂。   陆折没好气地说:“滚吧!”   就在这时一抹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不然你现在来撒个狗粮给他们看?”   陆折后背一僵,窘着脸缓缓转过来。   面前这位说话透着凉飕飕气息的女人不是连菀还能是谁?   他气得回头去瞪坑她的亲哥和亲兄弟。   陆燃双手交叉表示清白。宗青则嘿嘿笑得越发地开心。   “你怎么来了?”陆折强行转变话题。   连菀抬眼看向幼儿园,“我顺路。”   陆折心想您顺的哪门子路,担心崽崽们就直说好嘛。   正腹诽呢,忽然看到保安举着棍子和一群老师冲了出来。   他一看阵势不太对劲,紧张地喊道:“发生什么事了?”   陆燃和宗青也不明所以,急急地迎上去,问:“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保安严厉地盯着他们三个:“你们还问我们发生什么事?你们在这里晃悠半天了,到底想干嘛?”   三兄弟:………………   连菀在旁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些老师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位眉眼染着冷清娇艳气息的女人。   “你们是不是找不到工作?还是被人甩了?”保安调用他百倍的社会经验,叱问道。   三兄弟:……………………   有老师瞧见陆燃手腕上的手表价是价值七八十万的贵族表,拽了拽保安小声说人家不像是需要工作的人。   保安瞪着敏锐的眼睛,他才不管这些,反正所有在幼儿园外晃悠不走的人都是他防范的对象。   就在这时,有小奶音从里面冲出来,“粑粑!麻麻!叔叔!宗青叔叔!”   瞬时三道小身影冲进陆折的怀里,抱了抱,又冲进连菀的怀里。   所有人:…………   保安愣了愣,又挠了挠头,这才发现可能误会什么了。   “你们刚才实在是太可疑了!对不住啊,刚才说话有些难听。”   陆折更窘迫,若是被崽崽们发现自己离不开他们岂不是很难堪?   他强行解释,“没事没事。我们确实也没什么事做。就想着十点钟崽崽们会出来做运动。再看一眼就走。”   陆燃更不承认,“你们这幼儿园教材还有提高的空间,我们也不是随便晃悠,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捐点什么的机会。”   宗青更绝了,“谁让你们幼儿园门口这条路的黄花风铃木这么好看。我们都看痴迷了,舍不得走。”   连菀摆摆手,“我只是顺路。”   大家都干笑起来,想用笑化解彼此的尴尬。   妹妹崽嗯了声,“舍不得我们就直说好嘛!”   说完,走到王老师的身边,拽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在空中挥挥了挥,“拜拜。”   三兄弟:…………   连菀:…………   经过此乌龙事后,三胞胎在向阳幼儿园的名声更大了。一下课就有好多老师小朋友过来围观。   “不愧是生出这么好看孩子的父母,我刚才瞧见了,男的跟明星似的,女的就跟仙女似的。”   “谁生这么好看的孩子也舍不得送幼儿园啊。一眼看不见就难受。”   “看见他们就想生孩子。但我肯定生不出来这么好看的。”   三胞胎对此淡定从容,乖乖坐在教室的游戏区玩。   卷毛崽擅长破坏,他把各种车车拆掉后又重新组装起来。   红心崽是天生的街道妇女主任,拉着助理老师的手不停地排解说:“李老师,人最主要的是要开心。工作也罢,家人也罢,只是你人生环境的组成部分,却不是核心。核心是你啊。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跟老公冷战好几天的助理老师:…………   妹妹崽则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拆了不知道谁买的国际象棋,摆好黑白棋,自己对阵自己。   王老师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拿出手机拍。   这国际象棋放这里都快长毛了,也没人会玩。   妹妹崽凝神坐着,左手先下,右手后下,有模有样,但她太小了,在王老师眼里她这样子其实跟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其他小朋友凑过去看着她,但都不敢靠太近。   王老师走过去,笑着说:“连夏,你会下棋吗?”   妹妹崽抬眼看了下王老师,“会。”   王老师见她笃定的样子笑道:“那你厉害吗?”   妹妹崽:“我不知道。我没跟人下过。但一般来说,我右手胜的几率远远大于左手。”   她举起双手淡淡道。   王老师:…………   她没法淡定了,赶紧录了一会发去朋友圈问:这个孩子下得路数对嘛?   过了一会,有人回她道:你这不是合成的视频吧?谁家小孩这么牛逼,这是天才好吗?   王老师:……   她赶紧把这段视频发给了陆折。   陆折秒回:哦。谢谢!   王老师:??这么淡定。   过了会她释然了。天才宝宝的爹肯定是天才爹啊。   人家会的招数一定数不胜数,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中午睡觉时间,是王老师最头疼的。   好多小朋友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还要跟旁边的小朋友说话,骚扰别人也睡不着。一般这时候她都会把这些睡不着的孩子专门带到一旁,让他们乖乖坐着玩,让其他能睡着的人好好睡觉。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中午吃过饭,带小朋友们出去转了一圈后,这些平时闹腾的小家伙们全揉着眼睛说好困。   她高兴极了,巴不得他们赶紧睡着,自己也好歇一歇。   安排进各自的床铺,她看着小家伙们一个个眨着眼睛都睡着了。   找了个凳子靠着墙打顿,她也不敢睡着,小孩们时刻都会出问题。她要时刻警醒着。   然而事与愿违,她刚闭上眼养神就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耷拉着脑袋发出沉稳的呼吸声。   五分钟后,一个有着一头金黄头发的男人悄声走了进来。   一不小心踩到一只不知道谁丢在地上的鸭子,嘎……   很响很刺耳。然而小朋友们和老师们都没有醒。   因乎看着地上这只朝他张嘴嘲笑的鸭子,手掌一番,鸭子化作一阵热风飞走了。   他撇撇嘴,继续往床铺区走去。   谁能想到连菀这个旱莲花精都生孩子了!孩子们还送到人类的幼儿园上学?   妖心不古啊!   因乎啧啧两声,抬脚越过睡像憨憨的小孩们。   早上他跟随那三个男人寻到这处幼儿园,原本想着趁人不注意出手掳走三个小花精,没想到连菀也来了。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等着她走了之后才动手。   好在这三个小花精长得格外出众,因乎一眼就看到他们三个。   通过一上午的观察,他发现妹妹崽似乎是团宠,比她大的两只小公花都是听她指挥。   搞走三只小花精有点难,不如找个最最受宠的。   打定主意,他移步到妹妹崽床边。   俯身看了看,连他也忍不住在心里面说果然是团宠,连睡颜都这么好看。   弯下腰,正准备将她抱起,手还没伸到她的面前,就看见妹妹崽忽然睁开漂亮的大眼睛,冲他眨了眨,说:“黄毛叔叔,你是准备拐走我吗?”   因乎:…………………… 第065章 文学城独家   因乎愣了愣, 旋即觉得活了几千年今日竟然在一个软软糯糯的花精手里栽了。   他刚放出的迷魂香可以让成年妖精沉睡数日,百试不爽,这次怎么就不起作用了?   拐孩子?   妈的!她说得没错!   妹妹崽冲他嗯?了一声, 因乎噎了噎, 又羞又愤地化作一阵热风消失在空气中。   妹妹崽愣怔了一会, 从床上站起来, 瞧见两个哥哥正睡得香, 其他小朋友还有老师也都如此, 她低下头, 拽出藏在怀里的玉佩, 喊道:“麻麻, 你在吗在吗在吗?”   此时的连菀正在阳台上修炼,刚进入状态就被这一声奶呼呼的呼喊给惊醒了。   陆折刚走过来想问她中午要吃点什么,结果还没讲一个字, 连菀咻的一下凭空消失,他要说的话直接卡在嗓子眼吐不出来。   妹妹崽十分淡定地数着数,果然数到三, 麻麻就出现在她面前。   连菀皱眉道:“怎么了?”   妹妹崽说:“我中午睡不着。”   连菀:“???”就这?   “然后听到有人在我面前跟个老鼠似的细细索索的, 我一睁开眼,发现长满金黄头发的男人正朝我笑……”妹妹崽一字一顿地说着, “我问他是不是要拐走我。他没说是, 也没说不是。”   连菀沉下脸来, 转了一圈发现所有人睡得过于香甜。   走到卷毛崽和红心崽面前, 推了推他们也毫无反应。   好霸道的迷魂香!   连菀四处查看一番,除了监控器黑屏外,并无任何异常发现。   “金黄头发?男人?最后化作风飞走了?”   妹妹崽点点头,“没错!”   连菀蹲下来, 摸了摸她的脸蛋,“你不害怕?”   妹妹崽抿了下唇,“不害怕。我麻麻是天底下顶顶厉害的妖精。我粑粑是天底下顶顶好的人类。我是天底下顶顶乖的花精。”   连菀哭笑不得。说了半天,最后一句自夸的话才是重点。   “花蛇出来!”   连菀甩了甩袖子,花蛇从袖子里掉下来,蜷缩着饶了一圈,化作人身站了起来。   “保护好他们。我回妙莲崖一趟。”   花蛇点点头,“好的。祖婆婆。”   “要不要现在回家去?”连菀问。她这几天总在看人类的育儿手册。孩子太过早熟聪慧也不行,会缺乏共情力,情绪感知能力较弱,以后遇到挫折会不知道如何调节。   妹妹崽刚才遇到的不是凡人,她连哭都没有,还淡定地和她聊天说话。   回家找陆折撒撒娇也能缓冲下情绪。   妹妹崽坚决地摇摇头,“第一天上学不能当逃兵。”   连菀没办法,只得让花蛇在这里照顾他们。   临走时她甩了甩袖子,一阵香风席卷整座教室,沁入沉睡者的鼻息间。   过了一会小孩的哭闹声,老师的制止声全响了起来。   花蛇使了个隐身诀打了个哈欠把自己挂在天花板上,瞧着人类幼崽吵闹。   妙莲崖。   老道长一日三次祷告只希望在山下求学的师叔祖们能顺顺利利,道淳也不再羡慕花蛇,努力学习道术,师父说了等他死了,妙莲观要交到他的手上。   他要撑起这个责任,收徒弟,扩影响,最最重要的是守护好中庭的这棵旱莲树。   这是妙莲崖的立崖之本,任何时候都不能做伤害它的事情。   自从师叔祖们找到后,妙莲崖又恢复了生机。   入了秋,当季的花全开得旺盛,好多慕名而来的游客除了来妙莲观烧香祈福外,都会去后山的花林游览。老道长筹集了点钱修了条赏花路,这些天天气很好,赏花道上人来人往,道观里的跌打损伤膏还有一些补药都卖的很好。   碑林里的拓片活动进行地如火如荼,道淳如今请了两三个妙莲村村民专门在这里帮忙。   谁也没发现,一道白影从人群中掠过,绕过某块方碑后面消失地无影无踪。   连菀挑着花灯,慢条斯理地往灵泉深处走去。   这里灵气充沛,花草舒展着最美丽的姿态,连菀绕着灵泉走了三圈后,转身去了不远处的雾渊。   雾渊深不可见,没有四季,却是低等植物修炼的最佳场所。   这里常年无风无雨,也是惩戒犯错妖精的最佳场所。   连菀站在雾渊旁,瞧着里面薄雾翻涌,脸一沉,使了个诀,一道粉光破开薄雾直冲深渊底部,不一会一个铜锁样的东西从里面漂浮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连菀?”风姨咯咯笑起来,“是妙莲崖坍塌了,还是你那崽崽们把你气得吐血了?”   连菀冷笑两声,双手一翻,粉光大盛,直直缠绕着固风锁,风姨的声音骤然抖动起来。   这固风锁可不是简单将她限制在此,而是用九九八十一条金锁将其魂魄横穿后钉在里面,稍有动静,就会疼得深入骨髓。   连菀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法宝,就好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定风诀,也不知道妙莲崖从哪里来的结界,这些东西好似专门是谁用来保护她和妙莲崖免受风姨的侵扰。   风姨哪怕疼得厉害,嘴上也不求饶,破口大骂。   “不过是一只臭花,有什么好稀罕的?”   “什么好东西都给你!”   “你别得意!”   连菀也不恼,找了个石凳子坐下来,气定神闲地听她骂。   风姨骂了半天总算明白连菀似乎就在等她气恼了露出破绽。   她嘤咛一声,沉下声来道:“你休想从我嘴里掏出什么来!”   连菀淡淡道:“神仙也这么善妒啊!所以你不过是一个嫉妒妖精的神仙罢了。”   风姨气得半死,连菀把她刚才说的话又这么掀到她面前,直直打在她的脸上。   “你胡说!我是仙,你是妖,你哪里都比不上我!”   连菀耸耸肩,“可你爱的那个仙他爱上了我哦。”   虽然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被神仙爱上,可风姨纠缠了她几百年,天天想方设法针对她,让她难受,这点她很确定。   “不是!不可能!”风姨气得在固风锁里乱窜,“你用的是魅惑之术,等他清醒过来就知道。这么多年了,他也该清醒了!”   连菀笑起来,“你怎么知道?你压根都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哪?”   风姨不吭声。   “不然,你现在肯定是可怜巴拉地跑去他面前跪着求他多看你一眼!”连菀凉凉抛出这句话。   固风锁上蹿下跳,风姨跟疯了似的,挣扎着要出来和连菀决一死战。   “他因为你沉沦凡间,我找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就因为你他连神格都不要了!”风姨吼着,固风锁里传来苍凉呜咽的风声,好似从遥远的西山风洞传来似的。   连菀抿了下唇,“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愿欠着谁的情,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风姨跪在固风锁里,眼泪几百年前已经流完了。   他那么温柔,即便是拒绝我,也让人如沐春风。   为什么!他是仙是尊,怎么能对一个妖精动心?!   “我偏偏不告诉你。让你永远内疚!”风姨冷笑起来,“感天动地?你连他都不知道是谁,还感什么天,动什么地?”   “只有我才知道他是谁!”   “我有关于他的一切。所以我比你强!”   “你永远也比不上我!”   连菀站起来,甩手使诀让固风锁滚下雾渊内。   风姨的声音在空中散出零碎,“连菀,你有本事放我出来!”   然而,连菀压根连一个眼神也没施舍给她。   商康市。   九月初,西边的妙莲崖挡住从南而来的热浪,让这座城市提前进入秋季。上午天气还是舒适的状态,可临到下午放学十分,气温陡然升起来……   电视上的天气预报频道早已换了播报员,因为今天热浪突然来袭,电视临时插播天气预报。   “今日我市气温达到同期最高值,请市民朋友注意防暑。”   向阳幼儿园正值放学十分,保安们提前搭了凉棚,让小朋友们放学等候时有个纳凉的地方。   门口堵着一堆家长,所有人都翘首以待,努力从放学人群中找到自家孩子。   中二班的王老师领着小朋友们走出来,她挡在前面,盯着家长准确把孩子带走。   虽然放学比中小学早,但总有迟到的家长。   比如今天非常引入瞩目的陆家三胞胎。   三小只的嘴巴噘得越来越高,门口的家长越来越少,今天上午在这绕来绕去不肯走的陆家家长一个也没瞅见。   王老师赶紧让助理从办公室拿了点零食,让崽崽们坐在旁边小凳子上等。   卷毛崽使劲挠着头上的卷发,“粑粑麻麻今天怎么都迟到了?!”   红心崽叹气道:“哥,你虽然头发多但也不能可着劲造啊。千万别老了变成秃子。”   妹妹崽气鼓鼓地说:“我觉得粑粑麻麻肯定是自个出去玩了。好不容易甩开我们,享受二人世界……”   想到这里她撇撇嘴,“算了。难得他们感情这么好,我就不生气了。”   王老师在旁边听得忍俊不禁。   其他班的老师忙完也过来看着三胞胎逗着他们说话。   躲在草丛中的花蛇被今天的高温给蒸的头疼,正半吐着舌头喘气。他看了半天,实在不忍师叔祖们等待,找个无人处变出人身来,赶紧冲幼儿园门口来了。   “王老师,我是三胞胎的家长。”花蛇举手喊道。   王老师一回头看见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子,正朝她说话。   “你是……”   花蛇满头大汗,指了指崽崽们,“我是他们的叔叔。”   妹妹崽冲过去,“花叔叔,我粑粑麻麻怎么没来?”   花蛇忍了又忍才没在王老师面前伸出信子降温,“他们可能路上耽误了。让我先来带你们回家。”   妹妹崽哦了一声,转过身来,“王老师,你别看我花叔叔年轻,他可是我麻麻的得力助手。我麻麻信任他,我也信任他!”   王老师哎呦一声,这丫头什么都懂,还知道给这个男人背书做担保。   既然如此,王老师让崽崽们跟着花蛇赶紧回家。   这天热得谁都受不了,赶紧回去吹空调啊。   花蛇带着崽崽们朝老师道别。   路上行人匆匆,全耐不住突然而来的高温,耷拉着眉眼往家赶。   花蛇走一路流一路的汗。   崽崽们身为花精,也遭不住这样的热浪。   “真是见了鬼,今天怎么这么热!”花蛇骂道。   卷毛崽额头的汗吧嗒往下掉。他头发最长,也最热。   妹妹崽嘟囔:“粑粑是不是冰淇淋做的,走着走着在路上化成了水。所以没有按时来接我们?”   花蛇笑起来,拽着他们的小手顺着路拐了个弯。   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道路两旁原先走来走去的人都没了,建筑也全紧紧关着门和窗……   陆折其实很早都出门了。他身后必然跟着两个跟屁虫:陆燃和宗青。   三个大男人中午吃完饭连午睡都没舍得睡,早早地盯着墙上的钟表,盼着时针赶紧迈向四。   提前一个小时出门,此时热浪已经袭来,可依然挡不住他们去接崽崽们的喜悦。   陆燃甚至找了秘书订餐,今天是崽崽们第一天上学,太具有纪念意义,一定要好好吃一顿以作纪念。   宗青嘟囔说:“嫂子也不知道去哪了?!”   陆折:“她说到就到。连路都不用走。”   陆燃:“没错。早上送孩子她表现地一点也不在意,其实比我们都操心。”   三人边说边沿着街巷往幼儿园出发。   待拐过一个弯,走着走着忽然觉察方才还人来人往的街巷瞬间安静下来。   甚至不能说是安静,说死寂更为合适。   两旁的商铺住宅的窗户全关得严实实的,连阳台和飘窗都没有……   陆折后背一僵,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这哪里是窗户,明明是谁用笔画出来的。   陆燃抖着声音不小心撞到一棵树,结果树干像是纸做的,被他这么一撞撞啪叽到地上。   他的汗沾染上去,一会就润湿了树干。   宗青哽咽道:“草。是鬼打墙吗?”   “崽崽!”   陆折脸都白了,大喊了一声,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宗青和陆燃也明白过来。有人设置了障碍就是为了阻挡他们去接崽崽们。   那崽崽们现在肯定在危险之中。   陆折脚都软了,跑过一条街又一条街,发现这压根不是鬼打墙,而是每条街都是画出来的。笔触不够时,房子都是歪的。但即便如此,前方也像有无数的街巷,哪怕他跑死也跑不出去。   三人气喘吁吁地弯下腰。   陆折的眼里全是红色,他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摸口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连菀之前送给他一块玉佩,说是能辨别妖力,只要他喊一声她的名字,她就会出现。   他原本是戴在脖子上的,但有天晚上他不慎做梦叫了声连菀的名字。   连菀立马出现在她的床边,并当场把他推醒……   丢人的事发生后他便把玉佩放回柜子深处。   前两天妹妹崽找他严肃说了这件事:麻麻送的礼物他一定要珍惜。这是以后麻麻再送粑粑礼物的前提。   陆折实在没法给妹妹崽解释说他的糗事,只好答应。   可这两天忙着崽崽们上学的事,便忘了把玉佩找出来。   此时此刻,陆折十分懊悔。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妖魔鬼怪设置的结界,热得要命。仔细看过去,空气都被热得飘出蒸汽。   陆折眼圈泛红,只恨自己性格太别扭,结果错失机会。   于此同时,花蛇和崽崽们在结界的另一处。   这处场景和陆折被圈的地方不同。这里的街巷更为逼真,路上还有行驶的车辆,只是车里空无一人。   妹妹崽走到一棵树面前,伸手摸了摸树干,结果毫无反应。   她上前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树不过是凝气而成的,外表看起来像树,可她的小手可以穿过树干……   “这结界做得也太省事了吧。”妹妹崽批评道。   刚准备惊艳亮相的因乎被这句话给气得差点摔倒。   不愧是毒舌旱莲花精的崽,说话难听是祖传的。   妹妹崽仰头看着天空,“是今天中午要拐走我的黄毛叔叔结的界吗?”   刚捋了捋满头黄发耍帅的因乎差点没撑住,他一脸怒气地从天而降,指着妹妹崽说:“小机灵鬼,你就不能闭嘴吗?”   妹妹崽哦了一声,“我闭嘴你就能不出来吗?”   因乎:……   花蛇护在崽崽们面前,“你谁啊你?!知道不知道他们是谁的孩子?”   因乎哈哈笑起来,他每笑一声,嘴里就喷出让人窒息的热浪。   花蛇差点被烫熟。   崽崽们也蔫蔫的,平日里饱满的小嘟嘟脸也木木的。   “我是谁?”因乎终于有机会抚摸他头顶的金黄头发。   人类关于神话体系的建立可是真落伍,他这几日钻到人类图书馆翻看了半天,发现对于四方风神的记载寥寥数笔,然后搭配的画像也极其丑陋。有的说他们风神是猴头人身有尾巴,还有一对丑兮兮的翅膀……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人类也妖界的教育太落后,导致面前这些家伙们对他一点也不尊重。   妹妹崽:“现在拐孩子都这么明目张胆吗?中午你没得手,现在趁着我粑粑麻麻不在又来?”   “我管你是妖还是神,我十分唾弃你哦。”   从一个奶孩子嘴里说出唾弃两个字,因乎当即炸了毛。   他一手甩开一道热浪,将花蛇冲到旁边的树上。花蛇凑不及防,当即被甩晕了过去。   卷毛崽和红心崽立马挡在妹妹面前。   “我是谁?”因乎冷笑一声,“我是南方风神因乎。你们现在不应该对着我叽叽歪歪,而应该当场跪下求我饶你们不死。”   妹妹崽抿了下唇,“你是南方风神,那之前那个疯婆子是西方风神,你们两个是好朋友?”   好朋友三个字立马刺激了因乎,他呵笑一声,“你们的麻麻把石夷藏起来了,我要为她报仇!”   石夷是风姨的神名,风姨是妖界对她的称呼。   红心崽长长哦了一声,“我懂了。你暗恋那位疯阿姨!”   因乎愣怔了片刻,“你们小屁孩这么八卦干嘛?”   他不知道暗恋是什么意思,反正这么多年来他值午时,石夷值戌时,你来我往,交替日月,他与她总是匆匆照面,可每天他都能见到她,若是有天见不到她了,便觉得缺了什么。   红心崽叹气,“不是我们八卦。是我能感受到你的心。你的心告诉我,你很在乎疯阿姨。这些日子你日思夜想……”   他指了指因乎的金黄头发,“你看看你鬓角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因乎非常在乎他这一头秀发,前几天他前往妙莲崖经过城乡结合部,发现这里的很多人类男子也有这种发型,顿时觉得自己的神格有高了很多,连人类男子都追崇他的发型。这简直是近日郁结日子的唯一温暖。   他一听自己头发白了几根,赶紧变出一个镜子照看起来。   结果发现压根没有。   三个崽崽嘿嘿笑起来。   因乎这才明白自己堂堂尊神竟然被小屁孩给戏弄了。   他大叫一声,双手一翻,掀起熊熊火焰。   他主南方,南方主火,他最厉害的自然是随时可有的南火。   瞬时整条街巷被火焰紧紧包围,小花精最不耐热和火,须臾间被这火烤得喘不过气来。   卷毛崽举起手指试图喷出粉色光芒,结果体力因炽热的空气不足,怎么喷都喷不出来。   “快乖乖来我怀里!不要你们的粑粑麻麻,跟我去极南之岛……”   妹妹崽嗷嗷哭起来,“我不喜欢黄毛,我要黑头发的粑粑……”   因乎:…………   这女娃娃哭起来还怪好看的,长得好就使劲造啊。真是过分!   因乎的心刚软了一丢丢,就被铺天盖地的雨给浇了个透心凉。   因乎:………………   红心崽和卷毛崽高兴极了,“妹妹,快哭!让雨下大点,灭了他!”   因乎哪能知道这么小小的花精竟然在瞬间呼风唤雨,再一次招了她的道。   他也嗷嗷大叫了两声,两旁的火焰骤然飙高,直直扑向花精崽崽们。   一直在寻找出口的陆折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哭声,这分明是妹妹才有的哭声,他急得朝天大喊,“妹妹!妹妹!”   结果这哭声稍纵即逝,再听就没了。   “快看!”宗青指着南边,“那里有乌云!”   几道焦急的闪电霹雳吧啦冲到南边,紧接着乌云旋转,顷刻间大雨倾盆而下。   陆折:“是妹妹!”   三人急急冲沿着南向道路冲过去。   迎面看到连菀的身影。   陆燃当即哭了起来,“弟妹啊。崽崽们被人抓走了!”   连菀冷着脸,“不是人,是南方风神因乎!”   因乎被妹妹崽召唤来的大雨给浇湿了,然而没等他们三个高兴几秒,因乎晃了晃身体,这些雨滴骤然被蒸干了。   “有意思!”因乎嘿嘿笑了两声。   他双手在虚空中捏了个手势,朝三个崽崽飞过去。   妹妹崽立马觉得有股极大的力量推着她往这个黄毛身边走。   六只小脚丫使劲在地上摩擦着,可无论如何使劲也抵抗不了这股劲儿。   因乎哈哈笑起来,“你这点雨水浇灭点凡间的火还行,想灭了我的南火,怕是不够哦。”   妹妹崽咬着牙,“你欺负小孩!”   因乎:“…………”   他咳咳两声,将三个小家伙拽到身边,用绳子绑住他们的小手。   “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你们的麻麻把石夷放出来,我就送你们回家!”   “骗人!”   “骗人!”   “骗人!”   三小只齐齐冲因乎吼道。   因乎的心又开始变软,他别过脸,“不信拉倒。反正我现在绑了你们,你们就得听我的话。”   “疼!”妹妹崽呜呜哭起来。   因乎:“我都没使劲儿啊!”   妹妹崽举起手,手腕处被绳子确实蹭出了一圈红印子。   妹妹崽可怜巴拉地朝因乎眨眼睛,“疼死了!”   因乎倒吸一口气,这么小的花精就搞得他心跳加速,心软如水,要是长大了那还得了。   他哼了一声,上前把绳子松了松,“这样行了嘛!”   卷毛崽噘嘴道:“饿!”   因乎睁大眼睛,“饿什么?我刚还看见你们老师塞给你们一堆吃的。”   卷毛崽:“被你吓得全都消化了!”   因乎:…………   红心崽吐着舌头,“热!”   因乎瞬时后悔了,他到底绑了个什么玩意回来!   催命的啊!   他咬着牙,变了个帐篷出来,搭起来让崽崽们进去乘凉。   红心崽终于不吐舌头了,卷毛崽又戳着因乎的手,一下一下的催个不停。   因乎从怀里掏出一个八宝葫芦。   “这里面是我珍藏的药丸。吃一颗顶一年,保证一年有力气。强身健体不说,还能增加修为。”   他话音刚落,就被卷毛崽抢到手里咕噜咕噜倒出来好几颗,全倒进嘴里,还不忘给弟弟妹妹也倒了好几颗。   因乎顿时肉疼地厉害。   这绝对不是他要崽崽们的命,是崽崽们在要他的命! 第066章 文学城独家   结界内, 陆燃哭得比谁都惨。   “呜呜呜,崽崽们现在肯定被那神仙吊起来打啊。”   “肯定屁股都被打红了!”   “肯定哭得比我还惨啊!”   宗青在旁边也心焦地要疯,他和陆燃除了这些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连菀四处查看, 她这些年和风姨屡屡对阵, 对风姨的法术颇为了解, 但每位尊神的法力特点都不同。因乎属于南方风神, 南方主火, 难怪他能结出虚化的南火结界。   她方才在妙莲崖感受到崽崽们的危险, 下一秒听见崽崽们在喊麻麻。   然而瞬移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跌入这样虚头巴脑却又出不去的结界内。   因乎显然做足了准备, 能在商康市这繁华都市上集结出如此规模的阵。   陆折凑过来, 带着颤音问:“有办法吗?”   连菀拧眉, 没吭声。   陆折不敢催,只好对着南面方才崽崽们嚎哭的地方使劲拍打。   这结界浑然不透,且弹力十足, 他每拍一次,就被狠厉弹回来。   陆折长得高大,被弹回来时, 整个身体撞在地上, 疼得他满头大汗。   可他束手无策,唯有这样, 才能解脱他内心的焦灼。   陆燃和宗青在旁劝, 再这样撞下去, 他这□□凡胎可经不起这么造。   陆折不听, 只是一下一下地撞着结界。   就在这时,芙蕖赶来了。   商康市出现这么大的异动,三清观的莲花池从下午便不停从里面咕咕冒着热水。   “妈的!老娘两百年的老根差点被烫熟了!”芙蕖再没了平日里的决绝风姿,整个人像是从热汤里捞出来的面条, 细细软软地扶着宗青的肩膀说。   “陆折,你别这么莽撞!你把你身体撞得稀巴烂也打不开南方风神的结界。”   陆折还是不听,芙蕖直摇头。   前几天她从花蛇口中知道是陆折捡了连菀的三个崽崽,而后又知道两人同居同住共同养孩子,最后连结婚证都办了。   她惊得好长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么大的事连菀没来找她说说,反倒是从花蛇这条臭蛇口中知道,这事让她郁结不平,暗地里生连菀的气,专门等着连菀去给她道歉。结果道歉没等来,自己差点被莲花池的热水给烫死了。   就在这时,从远处呼啸而来一群“人”。   花衣飘飘,香味浓郁。   陆折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地抬头,迎面瞧见好久不见的兰女士,哦不,兰花精。   上次见她时,她被连菀收回灵泉,说要给她最后的修炼机会,现在见她面容鲜活明亮,好似又活了一次。   “祖婆婆!”   “祖婆婆!”   陆燃和宗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往后一退。   兰花精上前道:“祖婆婆,我八方旗手全来了,任凭祖婆婆调遣。”   鞠小华凑过来,“祖婆婆,之前没敢跟您说,我祖上在唐朝时是当时八方旗手之一,我学艺不精,害怕耽误大家……”   连菀:“但你现在敢来了!”   鞠小华举起手,带着哭腔道:“我们虽然在仙尊的眼里卑贱,可我们是生灵,不是他任意践踏的贱种。我养了几百年的菊花今天死了一大片,我心疼得难受……”   连菀嗯了一声,扫眼看过去。   之前下山时,她广发盟花令,号召千年前的止风阵的旗手后人,然而事与愿违,千年流逝,花精势弱。随着灵气的匮乏,许多花精延续后代尚且困难,不说修炼止风阵,连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都少。   鞠小华噗通一声朝连菀跪下,“祖婆婆,前几天南方风神找过我。他威胁我让我透露您的消息。我宁死不从,却也不敢跟您说。可今天他竟然掀起热浪,裹挟师叔祖们,意图烧毁花界,我就是拼出去了老命也不敢在做缩头乌龟。”   连菀不想在此时追究她,好在鞠小华在最后关头醒悟。   “我这些天一直害怕,所以日夜不休将八方旗手的后人全部找来。只是,”鞠小华担忧说:“大家这些年过得都不容易。忙于生存,疏于修炼,能行不能行,也不知道啊。”   连菀抬眼看向这些花精。   除了兰花精、菊花精外,还有海棠精、梨花精、牡丹精以及芍药精。   芙蕖咦了一声,“怎么少了一个?”   鞠小华干笑一声,“除了祖婆婆外,还有您啊。”   芙蕖:…………   陆折瞬时觉得这什么止风阵可能不太行。   芙蕖这家伙之前在唢呐精的墓里可是掉过链子的。   另一边,因乎好不容易安置好三个崽崽,一抬头发现情况不对。   他善掀热浪,不管花精还是草精遇到他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怎么天边还飞来一撮妖精。   大眼看过去,一个个道行不咋样,他们这是准备飞蛾扑火?还是自投罗网?   妹妹崽眨巴着眼睛,“黄毛叔叔,你是不是怕我麻麻?”   因乎没好气地回了句,“怎么可能?”   红心崽最善戳心,“那你怎么不敢和我麻麻正面打一架,躲到小孩子的背后用我们来威胁麻麻,很羞羞的哦。”   因乎:………………   “你们别想用激将法,指望我把你们还回去。”   卷毛崽噘着嘴说:“渴!”   因乎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崽崽,哦不对,他就压根没和这种幼崽待过一分钟。   从手中又变出一个宝葫芦,给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给我留点。这可是我守在南海极南之岛那棵紫桑树三年才采集来的露水啊。”   卷毛崽嘴上答应,可葫芦一碰到他的嘴,立马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他喝完之后递给弟弟妹妹,三人二话不说又把这葫芦里的露水给造完了!   因乎:………………   行行行,赶紧把事搞完。不然等会自己兜里啥好东西全给他们给整完了!   正在这时,忽然头顶结界震动不已。   他一抬头瞧见北面升腾起薄薄的云雾。云雾瞬息万变,一会组成一朵兰花,一会组成一朵莲花,一会又变成了梨花……   什么鬼东西?!   正纳闷呢,忽然这些云雾像是长了脚似的急急朝这边冲过来,热燥的天空瞬时凉快了许多。   妹妹崽从凉棚里疾步走出来,“是麻麻呀!”   那独一无二的十二瓣花纹就是麻麻的本体旱莲花啊。   因乎冷笑两声,将妹妹崽塞进凳子上,“乖乖坐好。别烫到了皮!”   妹妹崽噘着嘴说:“黄毛叔叔,我虽然吃了你的药丸,喝了你的露水,也用了你的凉棚,但我不能谢谢你。你好自为之,别被我麻麻打得太惨。”   因乎:……   翻手掀起热浪,因乎仰起头,张嘴喷出炙热火焰,方才还急速移动的薄云被狠狠推了回去。   妹妹崽瞬时感到耳边鬓角像是着了火似的焦烤难受。   卷毛崽扑过去把弟弟妹妹搂在怀里。   另一边,临时搭建的止风阵狠狠晃了晃,好在有几个花精尚有些能力才没倒下。   陆折在旁看得着急。   芙蕖脸上的汗啪嗒啪嗒的掉,原本她来之前就浑身难受,现在体力更是不支。   连菀双手合十,从指缝间飞出花剑,直直冲向南方。   因乎骤然旋转飞起,将锋利的花剑悉数打落。   “小小花精,也敢在本尊神面前放肆!”因乎从天而降,周身光晕四射,神力骤现。   连菀猛地回头喊道:“结阵!”   其他七人应声排列,各占一方。   因乎歪着脑袋看了会,冷冷笑道:“什么小破阵法,也敢来挑衅!”   他手指翘起,凝练出火光,往下一戳,火光犹如游龙,径直朝阵中飞去。   芙蕖猝不及防脚下踉跄,半跪了下去。   小脸撑得通红,嘴里咬牙切齿,“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脚步狠狠踩在地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其他几个花精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些两条腿都跪了下去。   阵法中央升腾起的薄云也消散了不少。   陆燃和宗青瑟瑟发抖,躲在墙后面只能玉皇大帝关公老爷的乱喊求保佑。   “连菀,交出石夷,我便放你生路。”   连菀压下喉咙中的血腥味,双眸骤然抬起,“放你娘的生路!”   因乎:…………果然是生出三个毒舌崽子的亲娘啊。   他眸光一闪,手上一使劲,止风阵中的花精全吐了血。   “啊!”   “噗!”   凉棚里的红心崽听力最好,他哭丧着脸站起来,“粑粑麻麻……”   卷毛崽和妹妹崽也站起来,对着北方嗷嗷地哭。   这哭声穿过结界,直直冲进陆折的耳朵里。   他目眦眼瞪,仰起头,狠狠看着悬在空中的因乎。   “你是神,该为黎民百姓谋福利,何苦为难小孩子?”   因乎懒得看陆折一眼,“你一个小小凡人,我踩死你犹如踩死一只蚂蚁。”   连菀厉声喊道:“陆折,你哪凉快哪去!”   陆折仿佛没有听见,哪怕被因乎的热浪逼得头都抬不起来,他仍然用尽全力撑起身体,“我是崽崽们的粑粑,我要保护他们!”   一步一步,越过止风阵,身上的衣服瞬间化为灰烬。   连菀吓得心凉,“陆折,听话,你给我回来!”   因乎冷冷看着一心求死的小小凡人。   “那我就成全你!”   热浪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其中一条直直冲向陆折的心脏部位。   连菀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苍白。   她尚且不敢在因乎的热浪中放肆,何况陆折。   怎奈她困在止风阵不能脱身,电光石火间来不及营救。   “阿折!”   “折哥!”   陆燃和宗青冲出来,却被热浪掀翻在地。   热浪将空中的水分凝结成雾,陆折瞬时消融在雾气中。   一切忽然静止下来,热浪断了层,止风阵停了势,所有人呆若木鸡。   因乎愣了愣,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   忽然,一阵和煦的风绕过房子,绕过街巷,绕去脚下盘旋……原本假模假样的树抽出了枝条,阳台上画出来的拙劣的花也开了,生机的气象一丛丛亮出来。   连菀摸了下脸,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哭了。   花精们明显感受到这风来得太过及时也太过熟悉。   每年春天万物复苏时,他们花精最爱的就是这样的和煦惠风,沁入心脾,催物生发,开启一年灿烂的“花”生。   方才被因乎搅动的热浪竟不敌这润物细无声的和风,被一波波地逼退回去。   连菀骤然抬起眸光,直直望向方才陆折消失的方向。   薄雾萦绕,慢吞旋转,这暖心的和风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忽然天上地下,不知道从哪里飞来无数鸟儿,青的翠的,黄的红的,叽叽喳喳围绕着薄雾不停地飞旋。   连菀记得,这是尊神出现才有的圣迹。   因乎挠了挠头,试着喊了声,“大哥?”   话音刚落,飘逸的长袍陡然从薄雾中飘出,紧接着是窄窄的腰身,修长的臂膀,以及那张连菀明明认识却又不认识的脸。   因乎身为南方风神的大哥,自然是东方风神。   东方为春,东方为贵,四季起始的地方,山海经里只有寥寥数语记载:东方风神名为折丹,吹和煦惠风,发万物生灵。   陆燃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他使劲掐了下宗青的胳膊,“我是在做梦吗?”   宗青忍着疼,“我也不知道。”   因乎一脸惊喜,急急冲上去,“大哥!真的是你!”   方才他就觉得那不知死活的凡人看着眼熟,但情急之下他也懒得细分。   连菀死死盯着这位折丹仙尊的脸。   他的唇角、鼻梁与陆折倒有几分相像,可气质大为不同,现在看来是因为眉眼。   陆折的眉眼飞起不肯落下带着浓重的冷峻,可折丹尊神的眉眼柔和明媚,只看他一眼便觉得心花怒放。   折丹尊神垂下眸光,“因乎,你身为尊神,竟肆意在人界侵扰,你可知错?”   因乎丧着脸说石夷被连菀抓走,生死不明,他就想逼着连菀把石夷叫出来,没想到连菀竟然纠结了止风阵来和他对着干。   “还嘴硬!”折丹尊神微微皱眉,因乎便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来。   “我就是想小小惩戒一番。”因乎急道:“那三个小崽子我可是一根毫毛都没动啊。他们吃了我一大葫芦药丸还有一大葫芦的露水,全是好东西,我都舍不得吃……”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三道小身影猛地冲过来,一把抱住折丹尊神的大腿。   “粑粑!”   “粑粑!黄毛叔叔欺负我们!”   “粑粑!黄毛叔叔欺负麻麻!”   折丹尊神的神性立马被这三腔子奶音给拉下来不少。   因乎哎呦一声,“小崽子别胡说啊!我哪里欺负你们了?全是你们在欺负我啊!”   折丹尊神蹲下来,摸了摸崽崽们的脸,“乖。那不是黄毛叔叔,是你们的黄毛二叔!”   因乎:…………有区别吗?呸!老子不是黄毛,老子那是娘胎里带出来的金毛!   妹妹崽咦了一声,“粑粑,你怎么跟之前长得不太一样!”   折丹尊神凑到妹妹崽耳边低语了就,这才朗声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依然是你们的粑粑!”   说完,他单手抱起妹妹崽,妹妹崽轻车熟路挂到他的脖子后面,另外两只小公花拽着粑粑的手。   折丹尊神扫了因乎一眼,“三年不许出极南之岛!”   说完,带着三个崽崽骑上云头,飘走了!   连菀:………………稍等,那也是我的崽啊! 第067章 正文完结番外继续   陆燃和宗青冲过来。   “什么情况?我弟是神仙?”   “我哥是神仙?”   芙蕖也冲过来, “他虽然是尊神,也不能拍拍屁股就把崽崽们带走啊。”   鞠小华也一脸懵,“别的不说, 崽崽们怎么能不和你说一声就跟人跑了啊。”   芙蕖咳咳纠正她, “是跟神仙跑了!”   兰花精叹气, “跟着神仙粑粑, 立马变神仙啊。这其实是仙缘, 是天大好事。”   大家一窝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连菀的脑袋都炸了。   她脸色一沉, 擦了擦唇角的血迹, “老娘怀的, 老娘生的,当老娘是生育工具啊?!”   扮猪吃老虎的臭家伙,装什么大尾巴狼!   狠狠跺脚, 咻的一下窜上云头追了过去。   追着追着,连菀低头看到一棵树上挂着妹妹崽的鞋子。   这双鞋还是她亲自带着崽崽们去商场买的。   当下流行的闪灯鞋,走一步闪一下。   这神仙带孩子都不看看孩子的鞋子跑丢没?   继续往前追, 又发现另一只鞋子挂在一根电线杆上。   后面, 她不停地发现来自妹妹崽的头花、卷毛崽的帽子、红心崽的银镯子……   忽然她悟了!   敢情崽崽们这是在给她留记号??   这么一想,她不急了。   慢悠悠地往前追。   走着走着, 她发现这位折丹尊神竟是前往妙莲崖方向。   半个小时后, 连菀站在妙莲崖下, 手上拿着今早刚给妹妹崽穿的袜子……   好家伙!这尊神胆子挺大, 把娃们带走,还敢带到她的老窝。   奇怪的是,这妙莲崖看起来怎么有些不同?   犹记得山脚下这棵老樟树要五六个人合抱才可以,现在看起来也就巴掌大的一棵小树苗。   拾阶而上, 老道长凑钱修建的登山栈道也变成了早些年的土路。   只是土路上镶嵌着青石板,有的地方因为不够位置只塞了半块。   什么情况?   她的妙莲崖她最熟悉不过。   她确定没走错路,但哪里都不对劲。   继续往前走,到处郁郁葱葱,鲜花繁盛,仔细看来,迎春花、连翘这些该春天开的花也都开了,可现在明明是秋季。   薄雾一点点萦绕在山涧峡谷,树林间各种鸟儿飞窜,乍一看像是来到了鸟天堂。   这些年环境不好,这样的盛景也只存在记忆中。   连菀的眉头越来越皱,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   绕过崖壁,抬眼瞧见山门。   山门还是那个山门,但斗拱繁琐,彩画艳绝,看手法是早些年的古建手法,明明之前老道长翻修过,因做彩画的师傅老的老,死的死,他不得已请了个美术学院的学生来照猫画虎画好的。   越过山门,三清殿巍峨雄壮,后院的建筑一排连着一排……这难道是鼎盛时期的妙莲观?   忽然鼻息间萦绕着熟悉的香味,她抬脚越过山门,绕过灵官殿,听到三清殿前的中庭有说话声。   她停下脚,悄悄探出身来。   旱莲树枝杈繁茂,高耸入云,此时枝头并未一片树叶,十二瓣旱莲花开满了整片树枝。   树下有道白色身影背对着她。   颀长优雅,周围晕染着光圈,脚底下萦绕着和煦的风。   这些风像是调皮的孩子将他长袍的一角吹起,同时也吹拂起崽崽们额前的头发。   “粑粑,等我们长大后,我们也会像麻麻这样好看吗?”妹妹崽指着旱莲树问。   折丹尊神笑道:“那是自然!”   “可是我想四季都开花。只在春天三月八日开花,只开十天,我怎么向全天下炫耀我漂亮的花型,我独特的香味?”   折丹尊神摸了摸妹妹崽的脸,“开花虽短,可剩下的时间你可以和粑粑一起玩啊。”   妹妹崽哦了一声,“那粑粑你是怎么和麻麻相亲相爱,然后生出我们三个如此可爱的结晶?”   折丹尊神笑了笑,“早些年我在东极之山住的时候,山上的花草都很听话,当季开花当季长叶,唯独你们的麻麻,不论我怎么吹拂春风,她都不愿开花。”   红心崽嘿嘿笑起来,“原来麻麻比我们还调皮啊。”   躲在灵官殿的连菀:…………   “当时有很多仙尊劝我,东极之山乃圣地灵境,从不出产如此冥顽不灵之物,不若早早地将其挪走,省得看起来心烦,别让其他仙尊嘲笑,我堂堂东方风神,主天下万物生发,竟然败在一株小小的旱莲花手下。”   “我不信。我偏要把这棵旱莲花留下。从此以后,其他花草我只需几日吹拂便可,我专门将你们的麻麻移栽到我的房外,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我采集最珍贵的露水浇灌,收集最好的法器催发,同时每个时辰我都会施法吹拂,大概经过百年时间,终于有一天,你们的麻麻开花了。”   折丹尊神幽幽地远方,“那天,我先是被一抹淡淡的却十分特别的香味惊醒,而后推开门,满窗灿烂的十二瓣莲花,粉光莹莹,娇嫩可爱。甚至有一朵花还开到了窗前,我手指抚摸上去,她就颤颤巍巍地抖个不停。”   “你们的麻麻很聪慧,别人需百年时间才可化为人形,可她只用了三十年。化为人形的那天,我不在家。当时我在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听他讲习道法,有仙尊来说听说你的东极之山出了件奇事。”   “粉光四射,花香四溢,方圆千里的鲜花全开了。我赶紧回去,这才知道原来你们的麻麻终于化为了人形。她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旱莲花精,她天生便能召唤鲜花盛开,不论季节,不论远近。”   三个崽崽听得眼睛簇亮。   连菀抿着唇,从灵官殿里走了出来。   折丹尊神转过身来,定定看着她。   连菀没动,她的眸光幽深,却探不进面前这位尊神的眼里。   她从不知道什么东极之山,也不知道什么折丹尊神,她只知道自己和妙莲崖同一体,共命运。   折丹尊神叹了口气,双手结印,轻轻抚在中庭的旱莲树身上。   连菀心波瞬即掀起惊涛骇浪,忽然露水滴落的声音在耳边骤响。   哒!哒!哒!   脑海中忽然闪现飞檐翘角前,有一道身影驻足在她的面前,一丝不苟地将壶中的露水顺着她的叶脉和树干流淌进来。   有熟悉的声音在调笑,“大哥,你都浇了三十年了,即便是树桩子也该开花了。有这功夫,不如我们兄妹四人去东海骑大鲸?”   连菀皱眉,这分明是因乎贱兮兮的声音。   忽然,脑中画面一转,有人疾步走到她面前,说:“菀菀,别闹了,快出来。你做的红烧鱼特别特别好吃。我吐是因为胃口不好。”   再后来,画面不停地转,东极之山巍峨高耸,云霭渺渺,漂亮的宫殿屋脊上有她,葱绿的草甸上有她,长廊里有她脚腕处的铃铛声……她分明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在折丹尊神面前放肆。   他们的初吻是在海月升起的地方,脚下大鲸飞跃,月光洒在他的肩头,他的眸光温柔地像海浪,将她一点点绕裹在内。   画面一转,天下地上雷音电闪,和煦如春的东极之地千将万兵从天而落。   她瑟缩躲在折丹尊神的怀里,说:“他们为什么容不下我?”   折丹尊神大手拂过来,捂住她的脸……她只听见锵锵兵器打斗声,法器宝贝撞击声,以及因乎的劝解声。   “大哥,你不能为一个花妖废了自己的神格!”   “大哥,天君说了只要你不再管这花妖的事,他可饶你不死!”   “你别怪石夷,她是怕你坠入妖道,才去天君那里告密!”   折丹尊神并未回应而是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我带你走!”   她骤然感到自己在空中狂飞,四处都是火焰或兵器,折丹尊神抱着她的手越发紧,他的心跳上越发快,那时,她觉得自己便是死了也值了。   她偷偷睁开眼,看到躲在因乎身后的石夷,她愤恨地瞪着自己。   她扯了扯身边男子的袖子,颤声说:“尊神,松手吧。”   折丹尊神第一次用严厉的声音回她:“休想!”   她紧紧闭上眼,泪水坠落。海面的大鲸哀鸣不已。   不知道尊神用了什么方法,他竟在天罗地网中带着她跑到人间一处山涧。   开山劈土,将她的本体种植在其中,围绕着旱莲树营建一座妙莲观。   做完这一切后他结下结界,阻隔天上地下所有窥视的神识,并抽走她的记忆,而后主动入天宫请罪。   天君大怒,让他交出旱莲花精,然而他宁死不从。   还是太上老君求情,罚他下凡七世,既然动心于妖,便从出生承受心疾痛苦,每次投胎都活不过二十五岁。   世世如斯,从不间断。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每次折丹尊神投胎总在妙莲崖附近。   第一世投胎时,他化为妙莲村陆姓男儿,与偷偷下山去江里玩的她相遇。两人就如在东极之山般一见钟情,两人在船坞上奉献了彼此。   出了结界的连菀立马被石夷发现,石夷也认出这陆姓男儿是折丹投胎,当即大怒,掀起狂风暴雨,期间折丹不慎被淹死。   连菀使出浑身解数与石夷决一死战,虽然将其打得遁入西山风洞养伤百年不得出现,可她也因此沉睡,还失去了所有记忆。   包括那年的东极之山、妙莲崖以及折丹尊神。   连菀抬起眼睑,定定看着面前这位高高在上却又将她视若珍宝的尊神。   折丹尊神温柔地笑起来,伸出手,“走,我们去东极之山骑大鲸!”   三个崽崽立马叫起来。   “我也要去!”   “要去!”   “我也去!”   连菀抿了下唇,“不行。你得先吃了我做的红烧鱼再去!”   折丹尊神哭笑不得,“要不换个条件?”   妹妹崽鼓掌提议,“亲一个!”   卷毛崽和红心崽也赶紧喊亲一个。   连菀的脸陡然红起来。折丹尊神抬脚走过去,大手一揽,低头轻轻碰着她的鼻尖。   三个崽崽赶紧捂住脸,转过身。   “菀菀……”   连菀抬起头,鼻尖泛着红,“值得吗?”   折丹尊神亲了亲她的唇边,“值得。”   此时山风拂来,异常轻柔。   三个崽崽为了不打扰粑粑麻麻相聚,悄悄起身溜到三清殿里。   妹妹崽突然感叹道:“我总算明白了。”   卷毛崽问:“妹妹,你明白什么了?”   妹妹崽幽幽道:“麻麻当年一直不开花就是为了吸引粑粑的主意。这才成就一段佳话,成就我们三个结晶。”   卷毛崽和红心崽咂摸了一会,纷纷点头说有道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连菀一道哼声。   “阿折,走,骑大鲸去。不带他们三个!”   妹妹崽立马捂住嘴!   糟了,忘了麻麻能听得到!   麻麻!你是最美的麻麻!   麻麻!别丢下我们!   麻麻!